《庶女撩人,诱得病娇王爷面红耳赤》 第1章 眼盲心瞎 深冬腊月,大雪纷飞。 已是子时,上京城内街道清冷,少了白日热闹繁荣的景象,只有打更人提着铜锣,沿街鸣锣。 “咚!——咚!咚!” “天寒来临,关灯关门!” 一慢两快的铜声过后,几家零散的烛火也随之熄灭,整个上京陷入一片寂静。 而位于长荣街中街的尚书府后院柴房内,一盏烛火随着破窗吹入的寒风随风摇曳,仿佛下一刻就要油尽灯枯。 柴房内残破不堪,只有一张破损的床榻和几把东倒西歪的椅子。在微弱的烛火中,一女子正坐在正对房门的破椅上。 她脸色发白,头发凌乱,身上的锦服早已污渍不堪。此时她正死死的盯着房门,期待着下一刻那房门就被打开。 她将身上仅有的首饰都给了刚才来送饭的小奴,不出意外得话,那人马上就要来了。 ‘咣当’ 随着门被踹开,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在几个仆人的簇拥下走进屋内。只见她发髻高耸,金钗华丽,两侧的流珠随着她的走动而轻摆,身穿千金一匹的云蚕丝所制成的浅紫色抹胸长裙,上面用金色丝线勾勒出的牡丹,在她的走动下显得活灵活现。 “苏婉清,你怀孕了?”她面目狰狞,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怎么?你不相信?”苏婉清垂眸微笑,惨白的脸色在这倾城一笑中仿佛有了一丝生机。 “我与陈书景成婚三月,怀了他的孩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她轻抚小腹,眼神中满是慈爱。 看到她的动作,女子更加癫狂,抬脚就向她的肚子踹去,嘴里更是喊骂着,“你胡说,阿景说过,从未碰过你,你哪里来的孩子?你骗我!” 苏婉清闪身躲开她的动作,看着她如市井泼妇般的样子,心中终于有了一起报复的快感,“贵妃娘娘也是伺候了先帝几年时间的人,床笫之间的那些事您不比我懂得多吗?男人的话,有几分真的呢?” 听她出言再提及自己的痛处,女子愤怒无比,“你们都是死人吗?给我按住她往死里打。” 身后随行的婆子听到她的命令,齐齐准备上前动手。 一瞬间,苏婉清快步移到身侧宋清歌的背后,将一根磨的尖锐无比的簪子抵在她那雪白的脖颈处。 “贵妃娘娘,不要动,这根簪子我磨了整整五日,如果不小心划破了您这娇滴滴的脖子,那您就只能陪我这将死之人一起共赴黄泉了。”她面露嘲讽,语气却是平淡的如一汪清水。 “你到底想干什么!”宋清歌感到脖颈处有鲜血流出,温热的血液激的浑身一颤,刚才嚣张气焰一下便被惊恐代替,此刻她知道,苏婉清真的会拉着她一起死。 “我要见陈书景,现在,马上,如果他一刻钟之内不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杀了宋清歌!” 看着她发狠的表情,两个婆子不敢耽搁,转身就跑去找尚书大人。 她看着婆子离去的背影,幽幽的开口道:“贵妃娘娘,你猜他多久会来?” “苏婉清,你真是自寻死路,阿景已经向皇上求了恩典,不会让苏家的事牵连到你,今夜你敢挟持我,他不会再顾及旧情,一定会将你五马分尸的!”宋清歌脸色发白,不敢移动分毫,苏婉清冰凉的手贴在她的脖颈处,更是让她胆战心惊。 感受到她的惊恐,苏婉清大笑,“哈哈,你也真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陈书景自私凉薄,哪怕我对他掏心掏肺,他不还是让我苏氏家破人亡?你以为你为了他,心甘情愿的跟已经可以做你爷爷年纪的老皇帝睡了三年,他就能对你有所不同?他今日能舍弃了我,你就从来没想过你以后的结局吗?” “你闭嘴,阿景不会,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与你和他的情分不同,你休想挑拨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啊——”随着发簪的刺入,她吓得大叫起来。 “苏婉清,你找死?将清歌放开!”一声咆哮夹带着寒风飘进屋内。 原来真的不一样啊…… 她看着眼前的陈书景,他应该是还在睡梦中被叫醒,未绾的长发随风飘舞,穿着中衣,就在这冰天雪地中赶来,甚至一只脚上的鞋子都跑丢了。 苏婉清用锋利的簪子紧紧的抵在宋清歌的脖颈处,厉声喝停慢慢逼近想要上前的陈书景,“陈书景,若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杀了宋清歌!” 她双眼发红,孤注一掷的神情让陈书景不敢再移动分毫,只好停在原地轻声安抚她,“你先放开清歌,有事好好说。” “我要你亲手书信一封,将你栽赃诬陷苏家之事公布天下,不然……”她抬手高举手中的簪子用力刺入宋清歌的脖颈,在她痛苦的哀嚎中语气冰冷的说道,“我就让太妃娘娘为我苏氏一门陪葬。” “苏婉清你疯了!啊……”脖颈处的刺痛让气焰嚣张的宋清歌瞬间哑口,眼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见她情绪已经彻底失控,陈书景不敢再拿清歌的性命冒险,忙点头答应她的要求,“好,好,我答应你,我现在就写!”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仆人陆续将笔墨纸砚端来,在他正要提笔下字时,被苏婉清挟持的宋清歌再次开口喊道,“阿景不要写,不要管我,我死不足惜,不要为了我放弃大业!” 真是郎情妾意啊。 她被眼前的二人刺激的理智全无,高抬起手臂就想将发簪再次狠狠刺入她的脖颈。 “嗖!” “不!” 陈书景飞奔过去接住已经摇摇欲坠的苏婉清,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他在害怕,颤抖的双手紧紧护住她的心口,朝着屋内的众人大喊,“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陈书景,今日你亲手射杀自己的结发妻子和孩子,不知道天下百姓会怎么评价你这位新晋的尚书大人呀,哈哈……咳咳……” 吐出一大口鲜血,苏婉清的笑如那勾人心魄的罂粟花一般妖艳。 他留着她这条命不就是为了引出苏家现在唯一活着的二哥吗?她不会再让他得逞。 她以为她能带上宋清歌的,到底还是高看了自己,是她太蠢,没有计划的再缜密些。 “什么……不可能,我从未与你……” “新帝登基那天晚上,是我陪在你身边,而你在动情时声声呼唤的清儿,却在新帝的龙床之上颠龙倒凤......” 她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却还是对着不远处,瘫倒在地的宋清歌露出一抹明亮的微笑,你们两个慢慢狗咬狗吧。 “陈书景,是我眼盲心瞎,被你精湛的演技迷惑,真心若有来生,我一定不会.....” 看着眼前抓着他衣袖的手突然垂下,他心中某一处悄然坍塌,一瞬间感觉呼吸都极不顺畅。 “你们这群废物,没看出她是故意寻死吗?谁让你们放箭了?” 他愤怒的转身质问屋外的御林军。 “大人,属下的任务是保护好宋姑娘,望大人恕罪。” “那你就去替陛下引出苏家二公子吧!” 一群废物,他精心策划了这么久,最后被这一群没脑子的给毁了。 …… 短短一生,好似一场大梦。 “若是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代价是死后神魂俱灭,永世不得再入六世轮回,你可愿意?” 空灵飘渺的声音在迷雾中显得格外突兀。 苏婉清几乎是瞬间回答他,生怕那声音只是她自己的幻听,“我愿意!!” …… 苏婉清重生了。 随着她猛然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无比熟悉的闺房摆设。 深夜中她赤脚走在地板上,抚摸了房中所有的摆件,最后她停在窗户前推开了窗户,当刺骨的寒风吹到她的脸上,才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笑着笑着便哭了,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一直流。最后她哭到无力,慢慢的顺着墙边瘫坐在地上,抱起双膝将头埋了进去。只是没过多久,双膝间再次传来她有些阴沉的笑声,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诡异。 这日天色刚亮,子时才睡去的苏婉清被玉竹叫醒。 “小姐,小姐?快醒醒,一会儿赶不上给老夫人请安了。” 半睡半醒间她被玉竹从床上拉起来,直到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才彻底清醒。 玉竹边忙手中的活儿边嘟囔,“小姐您也真是的,明知道自己日日都起不来,还答应老夫人每天过去陪她用早饭,她老人家起的早,您这不仅是给自己找罪受,还让老夫人每天还要等您才能用饭。” 苏婉清听着她的絮叨也不反驳,只是低头瞧着自己的手指发呆。 她重生不过三五日,每日醒来总要有半刻的迷糊,直到看到自己纤细的双手没有那些化脓的冻疮才能确认自己真的回到了十四岁。 眼前铜镜内的自己,双眸似水,肤若凝脂,稚嫩的面容让她有些陌生。 玉竹为她收拾好妆发,转身从衣橱中拿来一套鹅黄色的套装,“小姐,前几日二房夫人送来的料子,裁缝已经赶制出了成衣,今日便穿这件吧。” 她歪头回忆了一下,想起来是前些日子她生辰,二婶子送来了这几匹料子,当时她很喜欢这料子的颜色,便让玉竹找裁缝做了新衣。 但此时心境不同,再次看到这明晃晃的颜色她再无那时的喜欢,让玉竹换了一套淡青色的来。 收拾妥当之后,玉竹拿来厚实的大氅为她披上,又将一个小巧暖和的手炉放入她的手中。 就是这么巧,她死在了寒冬腊月里,重生也是在这个寒冷无比的季节里。 掀开厚实的门帘,冰冷的雪水打在脸上,依然让苏婉清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玉竹撑开伞,在一侧为她遮雪,主仆二人不紧不慢的朝着听雪堂走去。 知道这个时候祖母应该已经在等她了,苏婉清脚下的步子不禁快了起来。 第2章 如花似玉的妹妹 苏老太太这几日精神好,自从苏婉清答应每日陪她吃早饭,早起也不去佛堂了,洗漱完便直接来到餐厅等她。 院子外来迎接苏婉清的刘妈妈见她来了,忙接过她手中的暖炉,交代一旁的婢女重新换上碳饼。 送她去屋里的路上,刘妈妈小声对她说着老太太这几日的身体状况,“老太太这几日睡的不太好,夜里总会醒几回,估摸着是上个月是老太爷的忌辰,心里念着他呢。” “让府医开些安神的方子,饮食上也要注意。”苏婉清边往里走,边交代刘妈妈。 祖父三兄弟一起战死沙场时,祖母不过也才二十出头,辛苦拉扯苏之灏和苏之俞两兄弟,又要面对上京中对苏家的流言蜚语,说起来,祖母这一辈子是真的不容易。 “是。” 苏婉清挑帘进屋的是时候,正见老太太在闭目捻动手中的佛珠,她上前请安,“祖母,孙女来晚了。” “不晚不晚,快来。”老太太气色不错,声音洪亮,见了她之后更是眉眼带笑,抬手招呼她坐在自己身旁。 “这几日大雪连绵,你外祖父送你的生辰礼物昨日才到,吃过饭后你去瞧瞧。” 苏婉清十分乖巧,笑着回道,“好,咱们先吃饭吧,我怕祖母饿着。” 用餐期间苏婉清不时的孩童之语逗得老太太眉开眼笑,直夸她能说会道。 “你的这份孝心我明白,只是你们年轻人还是多出去转转,不用一直围在我这老婆子身边。”老太太怕她无聊,于是提出她以后不必每日一大早赶过来陪她吃饭。 重活一世,苏婉清更加清楚自己应该珍惜什么。 她依偎在老太太身旁撒娇,“祖母是嫌我闹腾了?” “怎么会?”老太太笑骂道,“你这个小皮猴,你日日都来我这才热闹呢。” 老太太心里高兴,这几日的胃口也好了许多,直到刘妈妈过来劝她小心积食,这才将手中的碗筷放下。 休息片刻后,苏婉清又伺候老太太喝了药。 直到见老太太神色倦怠,苏婉清这才带着玉竹告辞。 出了听雪堂后,她便朝她父亲——苏之灏的院子走去。 这会大雪已停,苏之灏刚练完一套枪法,转身就看到了苏婉清正朝他走来,那脸上的笑容看的他心中发毛。 要说苏婉清以前的性子,他这个做父亲的比谁都清楚,别说每天给他请安了,只要三天听不到她惹祸的消息,他便知道她在酝酿大招。 这几日她日日来请安,昨日还陪他下了几盘棋,那父慈子孝的场景吓的苏之灏昨夜几乎彻夜未眠。 “父亲,父亲!” 见苏之灏转身小跑进书房,苏婉清忙疾步追了上去。 抢在他关门的瞬间,苏婉清伸腿挡在门口,“父亲,你跑什么啊,就这么不想见到女儿吗?” “你要是有什么事就赶紧说!” 苏之灏怕弄疼了她,松开手让她进来。 进屋后苏婉清低头想了想,再次抬头说的话让正在喝茶的苏之灏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我想让父亲动手抹去一人的科举成绩。” 苏之灏何时想过她会如此大胆,朝廷的科举她都敢插手,“你,你,你简直胆大包天,先不说你爹我不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就算我是,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是什么性质?” 苏婉清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的模样回他,“我知道啊,但父亲您是宰相,就算不利用私权,您随便几句话就能让肖伯伯改了那人的成绩。” 苏之灏被她气的胸口疼,想骂她又不舍得,只能恶狠狠道,“你给我滚出去!” 她起身将吃了一半的桂花糕重新扔回盘子里,拍拍手上的残渣,“走就走,明日我再陪父亲下棋。” “你要敢去找你肖伯伯,我就打断你的腿,你听到没有!” 身后苏之灏的咆哮她仿佛没听到,路过院子里雪衣素裹的红梅时,还特意停下折了几支递给身后的玉竹,“回去找个瓷瓶插上,过几日枯萎了,你再来折几支。” “造孽啊!”见心爱之物被她如此糟蹋,苏之灏气的四处找戒尺。只是还没等他找到戒尺,苏婉清已经带着玉竹跑了出去。 回到揽月居后,老太太已经派人将外祖父送来的礼物送了过来。 吩咐玉竹去将东西收进库房登记,苏婉清自己回了屋子。 她轻揉困乏有些发烫的双眼,心中盘算着过几日找个机会去肖伯伯府上拜访他一下。 明年开春后的科考,陈书景是三甲之一,也是他引起齐王注意的重要筹码。 重活一世,她看清了许多上一世不曾留意的事情。 比如,她明知道身为宰相的父亲就算想帮她篡改陈书景的成绩,也是有心无力。 父亲看似风光,实际上当上宰相这些年,他手中根本没有一点实权,不过是皇帝为了不寒还在南疆为大雍拼死拼活的战士的心,看在苏家以往的功绩面上,给父亲的一个虚职。 头疼的厉害,她现在有些力不从心,空有一腔想报仇雪恨的决心,奈何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真的想阻止陈书景踏入官场,她一时不知该从何入手。 倒了杯茶想润一下喉便去休息一会,谁知茶水刚送至嘴边,后背就被人打了一掌。 “清儿!”苏温世笑嘻嘻从她身后跳出来。 看着嘴角满是茶渍的苏婉清,苏温世收住笑意,怕她骂自己,赶忙先出口,“我可没使劲啊,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苏温世的长相随了他的生母,面部轮廓柔和,炯炯有神的眉眼格外好看,特别是他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星星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京中闺阁中的少女。 她怒目盯着恶人先告状的苏温世,脑海里却浮现从小到大,他对自己的百般维护。 心中的怒意瞬间烟消云散,无奈对他说道,“二哥,我要是呛死,你可就少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妹妹了。” “你?如花似玉?”苏温世大大咧咧的坐下,接过她递给自己的茶水,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你屋里没有铜镜吗?你要不要瞧瞧你现在憔悴的样子,你跟这四个字哪个沾边了?” 不生气,不生气,这是她亲二哥,这是从小带她惹祸生事的亲二哥!!! “你来干什么!”她心中自我安慰半天后咬牙切齿的问他。 “你去跟父亲求情,我要下江南。”说这句话时,苏温世难得一副认真的表情。 苏婉清丢给他一个白眼,“为什么要我去说,你想去你自己跟父亲说。” “不行,我前几日打了京府衙门的一个官差,这会我去找父亲简直自寻死路。” “你......” “好清儿,你就帮帮二哥,我这次下江南真的有重要的事情,我保证,从江南回来,我一定给你带许多好吃好玩的玩意儿。”苏温世摇晃着她的衣袖哄着她。 “要我去也不是不行,你先告诉我,马上要年关了,你这个时候去江南干什么?” 上一世的一些事情太遥远,她已经记不清这个时候二哥非要下江南所为何事。 第3章 心病难医 “太岁肉灵芝?” 听完苏温世要去江南的理由,苏婉清眉头微蹙,“二哥,你那位朋友的病情很严重吗?” “倒不是,他原来中过奇毒,虽然后来毒是解了,但从那之后身子便一直不如常人康健。”苏温世语气一顿,有些尴尬继续说道,“你也知道父亲一直觉得我的朋友都是些狐朋狗友。如果我跟父亲说,他肯定不会同意我去江南。但黄家那小子说过,这太岁极其难得,我怕错过这个机会就再也遇不到了。” 她稍一思索,虽然不知道二哥说的这位朋友到底是哪家公子,但他确实是为了正事,帮他也无妨。 “明日吧,我明日跟父亲说这件事,我刚才惹了父亲生气,这会跟他说怕是肯定不会同意。” “不行,我想今日就起身出发,我收到消息,挖出太岁的事情已经在江南传遍,晚去一日便可能被别人截了胡。父亲一向疼你,不会真的跟你生气,咱们现在就去找父亲。” 说着,他便想拉着苏婉清去找父亲。 谁知苏婉清被他猛地拉起来,脚下一软便瘫倒在地。 苏温世被她吓得赶紧上前搀扶,这才发现她的脸红的不正常,再一摸她的额头,立马缩了回来。 烫手啊! “玉竹,快去叫府医!”朝着屋外的玉竹喊了一声,苏温世忙将她抱回榻上。 苏之灏赶到揽月居的时候,苏老太太已经在外厅与府医说话。 “老夫人,小姐只是偶感伤寒,没什么大事,仔细养着不出几日便可痊愈。” 老太太反复从府医那确认无大碍,才让刘妈妈跟着府医下去抓药。 “母亲。” 苏之灏上前请安,态度恭敬疏离。 老太太见他来了,本想说些什么,最后只剩一声叹息,“进去看看清儿吧,一直在说胡话呢。” 苏温世上前扶起老太太,“祖母,孙儿送您回去吧,清儿醒了孙儿差人给您送信。” 临走前,老太太终是开口,“天凉了,晨起多加件衣。” “是。” 送走老太太,苏之灏转身来到里间。 这会苏婉清已经不说胡话,只是沉沉的睡着。 看着她和她母亲相似的容貌,苏之灏心痛的闭上了眼睛。 一路上老太太沉默不语,苏温世开口安慰她,“祖母,父亲也是担心清儿,您别多想。” “唉,你父亲还在怪我,我都这把年纪了,难道要恨我到死?” 说完又觉得不该在小辈面前说这些,改口道,“人老了就是容易胡思乱想。” “祖母,孙儿觉得您应该好好和父亲沟通一下。这么多年了,父亲也许早就明白您的苦心,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您。” 苏温世的话让老太太心中一动,随后又自言自语道,“你父亲都这个岁数了,当年我执意不让他上战场,强留他留在上京的做法,他不会体量不到我当时的难处,可你看他刚才对我的态度,明显还在记恨我。” “也许,父亲一直介意的并不是您非要他留在上京这件事,而是......”苏温世犹豫了一下,“而是您自作主张的为他定下的两回婚事?” 他的母亲是老太太亲自挑选的儿媳妇。不过命浅福薄,在父亲当上宰相那年生自己的时候难产而死。 老太太在四年后又让父亲娶了裴松明将军的女儿——裴欣荣,也就是清儿的母亲。 苏温世曾在父亲的书房见过欣姨娘的画像,父亲凝视画像的眼神,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虽然不知道父亲和他生母的感情如何,但整个苏府除了母亲生前住的院子,他从没在父亲那看到过母亲的任何遗物。 唯有清儿母亲画像,父亲一直视若珍宝。 “是.....是这样吗?”老太太有些迟疑,随后她想起来,当时娶裴欣荣是苏之灏自己在御前求的旨意,“可最后是你父亲亲自求旨要娶欣荣啊?” 苏温世深深的望着她,“祖母,孙儿那时虽然才四岁,但是仍记得父亲一开始是反对的。” 老太太蓦然瞪大了双眼,眼前浮现一些往事。 “你父亲的尸身是裴松明在战场抢回来的,更是他亲自扶棺送回上京的,他对苏家的恩情你难道都忘了?温玉母亲已经去了四年,苏府也不能一直没有管事的大夫人,如今他的女儿倾心你,你为何不能娶她?” “母亲,难道我的人生只能按照您的安排走吗?您说不能让苏家的香火断了,儿子便放弃从小的志向留在上京,您说宋家姑娘知书达理,儿子便娶她为妻,为苏家开枝散叶。如今您又拿裴家对苏家的恩情让我娶裴欣荣。难道我这一生只能为您、为苏家活着吗?她从小在南疆长大,见过的是广袤无垠的天地,对我短暂的留恋不该成为她的束缚,我不会娶她,更不会让她的人生囚禁在这谲诈多端的上京中。” “你不用给我讲你的大道理,我只知道是裴松明亲自上门提亲,便是裴欣荣心中有你。恩人开口,我们苏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裴欣荣你是娶也要娶,不娶也要娶。” 苏温世扶住差点跌倒的老太太,“祖母,小心!” 这边府医刚在揽月居开完药方,又被折回的刘妈妈拽去了听雪堂。 苏婉清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守在床前的玉竹见她醒了忙上前,“小姐您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苏婉清摇摇头,她现在没胃口,只觉得口干舌燥,接过玉竹倒的温水一饮而尽才觉得嗓子舒服些。 “小姐,老爷和少夫人刚走,要不要派人告诉他们您醒了。” “不用,明日再去就行,我再睡会。” 再次感受家人的温暖,让她对上一世害的苏家家破人亡的负罪感越来越重。 她心里清楚,她这病是心病,只靠府医开的方子只能医治好她的伤寒,心中的负罪感依旧折磨着她。 “玉竹,去准备些白粥,让你家小姐喝了粥吃了药再睡。” 玉竹看着刚走进来的二少爷,又看了一眼一脸无奈的小姐,转身下去准备白粥。 “还难受吗?”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苏温世这才放心,“你吓死我了。” 苏婉清莞尔一笑,苍白的脸色也有了些许血色,“不过是受了风寒,二哥怎么如此紧张。” “我也不知道,可能你这小皮猴从小皮糙肉厚从没生过病,这一下这么严重,着实吓了我一跳。” 听他说自己皮糙肉厚,苏婉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二哥,皮糙肉厚好像不适合形容女孩子吧?” 第4章 白马寺 苏婉清这病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两日便已无大碍。 不过她现在惜命的很,不用玉竹劝她,捏着鼻子就将碗里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 见她苦的皱紧眉心,玉竹赶紧递上蜜饯让她含在嘴里。 “太苦了。” 甜腻的蜜饯也没缓解喉间的苦涩,她又喝了一杯水才感觉好些。 赵南笙进屋时正听到苏婉清在抱怨,上前见了她红润的脸色才捂嘴笑道,“这也是让你长些教训,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夜里站在窗前吹冷风。” 瞥了一眼一旁心虚的玉竹,苏婉清拉着她坐下,“嫂嫂别听玉竹胡说。” 苏婉清在苏家再受宠,在京中那些名门千金的眼中,她仍只是个庶女。 上一世因为她的身份,她可没少受京中那些名门嫡女的嘲讽,唯有她这个大嫂,是真心实意的拿苏婉清当自己的妹妹疼。 赵家世代都是文官,祖上曾出过一任宰相,两位贵妃。虽然现在的赵家不如祖上荣耀,但赵南笙还是被母亲教养的十分端庄得体。 嫁给武将世家的大公子苏温玉,赵南笙一开始是有些难以接受的。 在她的印象中,苏家大公子十四岁便随裴将军去了南疆,直到皇上下旨赐婚,那时已经二十岁的苏大公子,六年时间里只回过两次上京。赵南笙知道,她嫁给苏大公子,相当于就是守活寡。 可赵南笙嫁过来才发现,苏家人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她自小学的后宅之术在这里压根没有施展空间。 她爹娶了四房姨娘,她虽是嫡女,但从小也是在各房的阴谋算计中长大。直到当她真的嫁入苏家之后,才知道一家人原来可以相处的这么融洽。 苏温玉虽是将门之后,但气质儒雅,待人和善,因心中愧疚不能常常陪在她身边,只要得了什么稀罕物件,都会不远万里派人从南疆给她送回来。 而且苏家后宅清净,她不需要像别的妇人一般看婆母眼色行事,与苏温世和苏婉清这一对兄妹相处的也格外融洽。时间久了,她甚至不愿回那个乌烟瘴气的娘家。 “我听说父亲罚你抄写家训,想着你还在病中,定是不能按时完成,便模仿你的字迹抄写了五十遍。” 苏婉清接过宣纸,看到嫂嫂模仿的字迹果然和她一模一样,高兴的依偎在她身旁,“还是嫂嫂疼我,父亲一点都不心疼我还在生病,这苏家的家训足有几十条,我两天的时间才抄写了四十多遍,有了嫂嫂这五十遍,我便能向父亲交差了,嫂嫂真好。” 赵南笙笑着轻点她的额间,虽然帮她逃过父亲的责罚,但对她给二弟出主意私自出上京的主意还是不赞同,“你啊,你说平日你和温世淘一点就算了,毕竟是在上京,真出了什么事父亲也能想办法解决。你给你二哥出主意让他私自出京,这上京到江南路途遥远,你二哥要是真的在这期间出点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办!” “嫂嫂放心,我让外祖父留给我的暗卫都随二哥一起去江南了,有他们保护二哥,二哥一定没事。” 见她考虑周到,赵南笙也没再说什么,想起来三日后是欣姨娘的忌辰,往年都是祖母或者二弟陪她去白马寺上香祭拜,如今苏温世不在京中,便提出陪她一起去白马寺,“祖母这几日身子不太好,你又大病初愈,不如过几日嫂嫂陪你去白马寺?” 说起这个事,苏婉清的情绪有些低落,不仅仅是因为那日是母亲的忌辰,更是因为那日是上一世自己与陈书景孽缘的开始。 自重生以来,她一直想着直接杀了陈书景,苏家便不会再被陷害,可前几日二哥一句无心的话却让她重新斟酌。 “听黄家那小子说,陛下近些日子情况不太好,他们府上前些日子来了不少道士,都是黄院长找来为陛下调理身子的。” 她自然知道当今陛下还有三年的寿命。可这句话却引起了她的反思,为何陈书景要在齐王杀了太子称帝后才开始陷害苏家? 难道一心想铲除苏家的不是陈书景而是齐王? 陈书景对苏家下手,不过是为了向齐王表忠心? 可她一个后宅女子,该怎么去证实这件事呢? 或许她可以利用陈书景,留着一个她最了解的人,总好过齐王再找其他人来对付苏家要好。 既然这样,那过几日与陈书景的第一次相遇,她便要好好计划一番。 她拍拍赵南笙的手背示意她别担心,“嫂嫂放心,白马寺离上京不过半日路程,我让父亲多派些家兵跟随,不会有事的。” 赵南笙还是有些不放心,“那你早去早回,就不要在寺中过夜了。” 往年苏婉清都会在白马寺住上两日,今年她独自前往,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她的计划也是当天就回来。 “好,就听嫂嫂的。” 两人又聊了些闺房私事,直到窗外的天色已暗,赵南笙才起身离去。 苏婉清端茶润了润喉,估摸着父亲这会应该是在吃饭,便吩咐玉竹不用准备晚饭,拿起凑够一百遍的苏家家训就朝苏之灏的院子去。 她来的时候苏之灏刚在餐桌前坐下,见她来了就让贵叔添了一副碗筷。 苏之灏看了她抄写的家训,虽然字迹潦草,但好歹是完成任务,“你这字真是一点长进都没,狗爬的都比你写的好看,真是辜负你的书法先生对你的教导。” 听父亲这么看不起她的字体,苏婉清自是不服,“贵叔,你去将来福牵进来,让它给父亲爬一个,我就不信它爬的有我写的好看。” 一旁的贵叔低头笑道,“小姐别生气,老爷也是希望您好好练练字体,都说字如其人,小姐容貌秀丽,这一副草书的风格确实与小姐有些格格不入。” “我这字是没我本人长得好看,但却像我的胸怀那般奔放飘逸。” “哼,你那是奔放飘逸?我看你是胆大包天,以往还是你二哥带你惹事闯祸,你现在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敢给他出主意私自出京了。” 苏之灏其实并没有真的生气,老大十四岁就去南疆,老二如今都十九了,去个江南他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这小泼猴实在胆大,他又没说不让老二去,她居然背着自己教唆老二偷偷出京。 苏婉清自知理亏,但一直被父亲揪着这件事也让她很尴尬,只能有些心虚说道,“父亲,您已经罚过我二哥的事情了,以后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这次来是想跟您说过几日母亲忌辰的事情。” 听她说起裴欣荣的忌辰,苏之灏沉默不语,半晌才说道,“你祖母最近身子不太好,明日我向陛下告假,那日我陪你去白马寺。” 苏婉清听后摇头拒绝,“不用,我早去早回,今年就不在白马寺留宿了,您让方丁跟着我就行。” 第5章 知道自己有多蠢吗? 这日天色刚蒙蒙亮,苏府的马车便出了城门。 车内苏婉清单手托额,看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发呆。 脑海中不断浮现上一世的景象。 她仔细回忆上一世与陈书景的第一次相遇,试图再完善一下自己的计划。 一旁的玉竹见她的眼神忽然变的狠辣,忙低头假装没看到。 这些日子的小姐好像有些不同。 马车停在了白马寺的山脚下。 玉竹扶她下了马车之后,苏婉清交代车夫,“你驾车往东行驶十里,那里有个集市,你在集市东口等着。” 车夫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多问,俯身回了一声“是。” 清点了随行的家兵,在看到方丁冲她点头示意后,苏婉清转身朝山上走去。 上山的道路崎岖,苏婉清走走停停,将近半个时辰才走了一半的路程。 停到原地观察了一下地形之后,她吩咐众人休息一会。 刚坐下没多久,林子里突然传出一阵异响。 随行的家兵都是苏温玉这些年在南疆训练过的士兵,听到动静便抬眼四处巡视,队形也慢慢的靠近苏婉清,将她围在中间后,方丁小声对她说道,“小姐小心。” 苏婉清冲他点点头,示意他不用担心自己。 面对突然出现的几十人,方丁一身寒意,冷脸呵道,“来者何人,苏宰相的家眷也敢劫持,是嫌自己的命活的太久了吗?” “哟,原来是宰相之女啊,诸位兄弟可听清了?那宰相是什么官职啊,只要绑了她,那赎金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为首的一名壮汉一番言,论让身后的众人兴奋不已。 他们做的就是打家劫舍的勾当,早就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哪还会在乎你身份有多贵重。宰相的身份只会让他们更兴奋这次可以要到更多的赎金。 见是一群亡命之徒,方丁也不再顾忌,一声令下便抽刀准备应敌,“保护小姐,尽量留个活口。” 在上京城外就敢劫持宰相家眷,方丁直觉上觉得此事有蹊跷,他需要留个活口证实自己的猜想。 苏婉清拉过挡在她身前的玉竹,吩咐她,“不要管我,待会跟紧方丁往山上跑,到了白马寺便安全了。” 玉竹一脸担忧,不愿抛下她独自离开,“不行,奴婢死也要和小姐死在一起。” “呸呸,我可不想死。你放心,我有办法脱险,你只要安全上了山,我便没有后顾之忧,听话。” 苏婉清瞅准了上一世的逃跑路线,见双方已展开打斗,便一把将玉竹推到附近的一名家兵身边冲他喊道,“不要恋战,往山上撤。” 方丁一刀解决了手边的一名山匪,见他们的行动训练有素,不似一般打家劫舍的林间散匪,便更加确认了心中的猜想。 对方人数众多,且武功都不弱,就连有过上阵杀敌的苏府家兵都有些招架不住。 众人边打边退,谁也没有留意本被围在中间的苏婉清已经慢慢跑出了打斗的范围,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冲众人喊道,“我在这里,来抓我啊。“ 方丁见那群土匪朝她离开的方向追去,瞬时起了杀心,“不留活口,杀!“ 他不明白苏婉清为何做出如此愚蠢的行为,她明明知道那群土匪的目标是自己,还要独自去引开他们。 苏婉清拼尽全力的奔跑,嫌身后厚实的披风碍事,顺手就解掉丢在一旁。 她想过或许这一世她带上方丁可以解决掉这群山匪,但明显这群山匪是有备而来,府兵也有些招架不住。 既然如此,她便提前逃跑,希望这样能让苏府的家兵少一些损伤。 看着不远处熟悉的场景,苏婉清一咬牙,没有丝毫犹豫便冲了过去。 “砰” 随着她重重的摔在地上,左腿处随之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响动。虽然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她瞬间红了双眼。 她死死咬住下唇,拖着已经变形的小腿往洞中的深处爬去,等看到那个凹进去的小洞后,她赶紧爬了进去,蜷缩着用地上的枯叶铺满全身。 不久后就听到上方脚步杂乱,随后就听到一人询问,“老大,你说那女子会不会掉进这陷阱了?” “你下去看看。” 不一会就真的有人顺着绳子下到了洞底,装作认真的四处打量一番后,冲上面的人喊道,“老大,这洞里没有人,咱们还是快去别的地方追吧,不然这到手的香饽饽就丢了。” 苏婉清一脸冷意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刚才那人甚至和她对视了一眼,也能说这里没人? 就算她再蠢笨,此时也明白,原来不止是她精心策划与陈书景的第一次见面,他亦是如此。 什么英雄救美的戏码是他上一世就用过的招数,不过是接近自己的计划而已。 哈哈,苏婉清,你知道曾经的自己有多蠢了吗? 这一刻,腿上的痛意不及她心中恨意的万分之一。 当那人顺着绳子离开之后,苏婉清就闭上了双眼,也懒得再管身子上的枯叶有没有暴露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感受雪花落在脸上的凉意。 知道马上要上演陈书景如天神降临拯救自己的戏码,苏婉清配合的爬出小洞,冲着洞顶上方开始呼救,“有没有人啊,救命啊!” 她叫的大声,但语气寡淡敷衍,丝毫听不出有身处险境的害怕与紧张。 果然在她喊了十几声后,上方传来了一声回应,“你有没有受伤?你别害怕,我去找东西拉你上来。” 洞底的苏婉清听到这句声音忽然愣住了。 不对,错了! 按照上一世事情的发展过程,现在在洞顶的应该是陈书景,他第一次因为双手无力没能把她拉上去,接着返回找了附近的村民再次来到洞口才将自己救了出去。 可是她听得真切,现在说话的人不是陈书景。她与他痴缠三年,成婚三个月,他的声音她到死都犹如在耳。 这个人绝对不是陈书景! 就在她还疑惑哪里出了岔子之时,一根枯藤从头顶垂下,上方也再次传来了那人的声音,“你抓紧树藤我拉你上来。” 苏婉清看着眼前的枯藤有些犹豫,若今日救她的不是陈书景,那她这腿不就白摔了? 半天不见她的回应,上方再次传来催促,“你是不是受伤了?可以抓住树藤吗?” 苏婉清抬头向上看去,她想看清此时在洞顶的人是谁。但这会儿雪已经越下越大,抬眼望去便被落下的雪花迷了双眼。 第6章 陈书景,好久不见! 最后她还是伸手抓住了那根枯藤,只是她小腿骨折,脚上使不上力,只能靠洞顶那人一人的力量将她往上拽。 男子使尽全力,奈何手上力气不够,再加上脚下雪滑,一个踉跄手中的绳子便脱了手。 只听一声沉闷的落地声,男子赶紧趴到洞口朝里边查看,就见苏婉清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你没事吧?你坚持住,我去找人来救你。”男子神情紧张,知道以自己的力量不可能把她拉上来,便想去找附近的村民来帮忙。 起身准备去找人时,洞里突然传来了苏婉清的声音,“你是谁?” 男子身形一顿,迟疑片刻后没有回答她的询问,转身消失在大雪中。 苏婉清蜷缩在地上,脑海中是刚才摔下来之前看到的那张脸。 原来第一次救自己的不是陈书景。 若是上一世这个男人成功救了自己,是不是她就不会与陈书景相识,苏家的惨案也就不会发生。 她胡乱的想着,随后又暗骂自己异想天开。 既然这个计划是针对自己的,就算是陈书景这次失败,他也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计划来接近自己。 “姑娘,你还好吗?” 就在她还在胡思乱想之际,头顶再次传来的声音让苏婉清忽然脊背发凉,她几乎是瞬间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那模糊身影喊道,“公子救我!” 陈书景,好久不见! 陈书景单手撑伞立在雪中,剑眉微挑,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俯视洞中。 他站在高处,洞底的画面尽收眼底。只见洞中的女人一身狼狈,小脸上全是泪水与泥土,正满眼祈求的看着他。 “姑娘稍等,我拉你上来。” 身后之人听到他的话,上前朝洞中扔下一根绳子。 几人合力将苏婉清拉上来之后,陈书景解下身后的披风,准备上前为她披上。 谁知他还没碰到女子的瞬间,她便像受了惊的小鹿般快速的躲开,蜷缩在一旁一脸警惕的望着他。 “姑娘你别怕,我是附近陈家村的村民,也是明年登记在册的科举学子,这陷阱本是我为了打些过冬的野味准备的,只是没想到猎物没捕到,反倒惊吓了姑娘,实在是对不住,姑娘可有哪里受伤?” 他语气诚恳,满脸都是自责与关心。 陈书景虽然和身后的村民一样身穿粗布,但伸向苏婉清的手却指节纤长,骨节分明,担忧的眉眼间贵气十足,显然他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个普通的村民。 见苏婉清一直不说话,陈书景一个眼神,村民中一名妇人便上前劝道,“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我看姑娘这腿像是骨折了,要是不及时医治,怕是以后会影响走路,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要是跛了可就不好看了,不如姑娘跟我们回村,让老廖头给你瞧瞧,等雪停了,我们就送姑娘回家。” 在妇人说话期间,苏婉清已经从恨意中清醒,她松开紧攥着的拳头,任地上的血水浸透已经被她掐破的手掌。 再次看向陈书景的眼神中只剩下了可怜,犹豫半天才哽咽着对众人道,“多谢各位。” “陈书景,这位姑娘是被你的捕兽陷阱所伤,就由你背着她回去吧,再耽搁一会儿这雪越下越大,咱们就不好出山了。”村民中有人提议。 苏婉清受伤不在计划之内,想到要背着她,陈书景眉心蹙了蹙,满眼不耐的神情被一旁的苏婉清尽收眼底。 踌躇半天,他最后还是在她面前蹲下,“姑娘得罪了。” 苏婉清两世为人,见过的男子无数,不可否认的是陈书景的皮囊是最好的。 哪怕是现在他以一个落魄书生的身份站在苏婉清的面前,她依旧觉得他气质超群,是这天地间难得一遇的璞玉。 只是这块璞玉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忽略他眼中的厌恶之情,苏婉清表现的十分受惊害怕,唯唯诺诺的道谢,“多谢公子。” 回村的路上苏婉清把去陈家村的路线牢记于心,也没留意到身前的陈书景一脸阴沉。 背上的女人是不是真的害怕,他第一眼便看了出来,甚至她看向自己眼神中的恨意他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回忆了整个计划的细节,也没想出到底是哪个环节让苏婉清起了疑。 众人一路就将苏婉清送到了廖老头家里。 廖老头检查了她受伤的小腿后,那头摇得像拨浪鼓,口中还一直叹气,“唉,这姑娘的骨头错位严重,若不及时将断裂的骨头重新连接,怕是会影响以后走路啊。” 苏婉清强忍痛意,被他反复折腾半天却得出个这么结论,瞬间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一旁的村民都为她心疼,“大夫,您救救我,我还没有嫁人,若是以后成了个跛子,还不如直接让我冻死在那洞里算了!” “姑娘,不是我不愿救你,实在是我医术有限,要是说这村里的猪啊牛啊有个毛病我还能治,你这穿着一看就是大家子弟,若我真给你治出个好歹,我这命还要不要了啊?” 苏婉清哭的凄惨,心中却冷笑。看着和上一世如出一辙的情景对话,她静等着陈书景接下来准备为她负责的话。 果然在廖老头明确不会为她医治之后,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陈书景缓缓开口,“是我的陷阱害了姑娘,若是姑娘不嫌弃,我可以......” “小姐!” 急匆匆赶来的方丁将他未说完的话打断。 见此情景苏婉清有些无语,陈书景还没说要娶她呢,她还没狠狠拒绝他呢,她还没看到他吃瘪的精彩表情呢!! “属下来迟了,小姐恕罪。”见她无事,方丁有些后怕,若是今日小姐在他手里出了什么事,他该如何跟裴将军交代。 他带人一路朝西追那群山匪,出了山才发觉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等他返回出事的地方,顺着东一路寻来,才发现苏婉清将她的珍珠项链拆了,他顺着那些珠子才找到了陈家村。 见苏婉清的小腿已经严重变形,方丁拦腰抱起她就准备回京医治。 苏婉清制止他的动作,转身问向一直沉默的陈书景,“公子刚才想说什么?” 见苏家人已经找到了这里,陈书景知道今日的计划相当于失败,但心中仍抱有一丝希望,沉吟过后开口说道,“没什么,姑娘的家人既已经寻来,还是快些回城医治,至于姑娘看病的诊费,我砸锅卖铁也会还给姑娘。” 来人唤她“小姐“,若这时自己再提出愿意娶她为她负责,不免显得自己贪图富贵。 他提出承担医药费,也算是给二人下次见面留下借口。 方丁听到是他害了苏婉清受伤,正准备教训他一下,腰间却被掐了一把。 “公子果然是君子,待我伤好之后,一定来向公子讨要医药费。”她小脸上的污渍还在,看向陈书景的眼神却格外明亮。 拍了一下还在发愣的方丁,苏婉清示意他可以走了。 她可不想真的变成跛子! 第7章 小姐好像中邪了 停在街市东口的车夫,见到方统领抱着小姐急匆匆赶来,忙伸手撩起车帘。 车内的玉竹见她受伤,急的眼泪直流,安置好她之后便朝车外的车夫喊道,“快回苏府。” 苏婉清静静的躺着,也不喊疼也不说话。 摇摇晃晃的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在她还在闭眼假寐之时已经到了苏府。 方丁抱她下马车之时,苏府古朴厚重的门匾映入眼帘。 父亲他身居宰相,说出去也是在朝中举足轻重的身份,府中的门匾也不过是简单的【苏府】二字。 父亲如此隐忍低调的行事风格,却还是让皇上对苏家充满猜忌。 上一世她什么都不懂,眼中只有属于自己的儿女情长。 她看不到苏家自祖父战死之后在朝中举步维艰的局面,更看不到皇室对苏家功高震主的猜忌。 皇室对苏家的忌惮也许才是真正害的苏家家破人亡的理由。 . 听到她遭遇劫匪,赵南笙急匆匆的赶来揽月居。 刚进院内,屋内便传出了一声凄惨的喊叫,“啊——” 这一声惊的赵南笙心中一颤,快步朝屋内走去。 苏婉清疼的眼泪汪汪,要不是被玉竹在一旁按着,她这会估计疼的能在床上打滚。 “你好歹跟我说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这样突然下手是想疼死我啊!”苏婉清此时疼的脸色发白,冷汗直流。 “小姐恕罪,老奴需要将您骨折的部位对位,不然以后会影响走路。” 府医一脸平静,他这样也是为了快速解决问题,如果他提前说了要先正骨,从小手指破个皮都要哭上半天的小姐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呢。 赵南笙上前接过翠竹手上的毛巾,俯身擦去苏婉清额头的汗水,一脸担忧的询问府医,“钱大夫,清儿这腿......” “少夫人放心,小姐医治及时,不会留下隐疾,更不会影响小姐以后走路。” 苏婉清上一世就是在陈家村耽误了治疗,以至于骨头错位生长。虽然后来二哥为她寻来了神医重新断骨接骨,但她走路快些还是能看出跛脚的痕迹。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陈书景的算计,他以一个救她于险境的恩人形象出现,又让她在陈家村滞留数天,不仅让自己在他悉心照料下生出好感,更是为了让她受伤的腿无法痊愈。 就是这样一个在不知道她身份的情况下,还能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不嫌弃她是跛子的好男人形象,让上一世的苏婉清彻底沦陷在他编织的谎言中。 一个漏洞百出的龌龊计划,就让她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随后陈书景利用她潜入苏家,在父亲书房中藏下的与大周秘密来往的书信,证实了苏家通敌叛国的罪名。 只是她没想到,陈书景一开始就对她充满厌恶,大雪中他不愿背自己的神情那么刺眼。虽然明知道,直到最后他依旧是那么自私凉薄,但她心中仍是对上一世的自己充满同情。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欺骗,他甚至连骗自己都这么敷衍! 你到底为了个什么狗东西害了苏家? 赵南笙被床上她突然的笑声吓到,忙让府医看看,是不是摔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摔到了脑袋。 一旁的玉竹见此情形,忙将赵南笙拉到一旁,犹豫半天才对她说道,“少夫人,奴婢......奴婢觉得小姐好像中邪了!” “中邪?中什么邪?你别在这诋毁清儿的清誉,她好好的怎么会中邪?”赵南笙蹙眉训斥她,“清儿还未婚配,若你这些话被外人听到,她以后还怎么嫁人?” 玉竹一脸着急,她自然知道不该说这些话,但小姐最近一段时间确实不太正常,心一狠,不怕死的继续说道,“少夫人,奴婢知道不该说这些话,但是小姐最近总是一个人发呆,有时候突然哭有时候突然笑,甚至夜里奴婢都能听到小姐的哭声。还有您看小姐这腿上的伤如此严重,刚才回来的路上,她硬是一声不吭,您知道小姐从小最怕疼,被老爷打几下戒尺就要哭上好半天。” “清儿是被吓坏了,你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好,我不管清儿如何待你,这些话若再让我听到,你就自己收拾东西滚出苏家。” 赵南笙一贯好脾气,自嫁入苏家也从未有打罚下人的情况发生,现在她一副威严凌厉的神情,吓得玉竹脖子一缩,忙低头回“是”。 守在揽月居外的方丁见气势汹汹的苏之灏大步走近,心中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刻就被苏之灏一脚踹翻在地。 苏之灏虽然做了文官,但自小习武的习惯让他这一脚威力十足,方丁捂着发疼的心口,也不敢擦嘴角的血迹,忙起身下跪请罪,“属下护主不力,请苏相息怒。” “废物!在上京你都护不住她,居然还妄想带她去南疆?”苏之灏是真的气急,嘴角的胡须都因他的怒意翘了起来。 屋内的赵南笙听到动静忙出来劝他,“父亲,此时不是责备方统领的时候,您先进屋看看清儿。” 苏之灏冷哼一声,拂袖进了院子。 “父亲!” 苏婉清见他进来,眼眶中的泪水顷刻决堤。 那可怜的模样看的苏之灏的心揪着疼,忙上前查看她受伤情况。 “父亲,我疼!”苏婉清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哭诉这一路所遭遇的事情,甚至夸张的撩起衣袖让他看手臂上的擦伤,“父亲,我哪都疼,不光腿上,还有手臂,还有背上,呜呜……” 苏婉清手臂上的伤不重,只是摔下山洞时的擦伤,但这会府医已经将她腿上的伤包扎好,为了让苏之灏更加重视她这次遇袭,她只好向他展示身上其他的伤口。 一旁的府医见她双眸含泪的望着自己,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态,只为了多得到些父亲的疼爱,于是忙配合她道,“是,小姐不仅左腿骨折,全身还有多处擦伤,不过老爷放心,老奴保证,只要小姐坚持敷用老奴的祖传圣药,这身子上一点疤也不会留下。” 见府医上道,苏婉清哭的更加卖力。 苏之灏此时一身戾气,特别是听到苏婉清说在她表明身份之后,那些山匪丝毫不惧,甚至还叫嚣着可以索要更多赎金。 盛怒之下,苏之灏一改往日温和的性子,冲着院子的方丁喊道,“方丁,你给我滚进来!” 见激怒父亲的目的已经达成,苏婉清如释重负。 不管苏家最后的结局到底是谁的授意,苏家都不能像现在这样隐忍退让。 她只有让父亲认清这一点,苏家才会有活下去的希望。 第8章 藏弓烹狗 方丁进屋的时候,玉竹和翠竹带着府医下去抓药,赵南笙见屋内的情景便也想退下。 苏婉清拽着她的衣角,“嫂嫂,你留下。” 她看了一眼父亲,见他点头,赵南笙这才找个角落安静的候着。 “说吧,你跟随裴松明十年,居然对付不了几十个山匪,我是该说你窝囊,还是裴松明管教无方?” 苏之灏冷眼瞧着眼前下跪的方丁,等着他的回话。 “回苏相,属下不想推卸责任,没有保护好小姐让她受伤确实是属下失职,不管苏相怎么惩罚属下,属下都无话可说,但是属下希望苏相明白,小姐今日遇袭,不是一般人所为,望苏相查清真相。” 他没有说出苏婉清私自引开山匪,是因为他明白,今日就算苏婉清不引开山匪,他和那些府兵不一定是那些山匪的对手。 他八岁便跟裴欣荣,更是在南疆战场厮杀了十一年。 今日那些山匪中有几人武功不输他,这也让他更加确认,今日之事,必是有人特意安排。 见父亲听了方丁汇报遇袭过程后一言不发的神情,苏婉清知道,要改变他的立场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父亲,女儿每年都会在母亲的忌辰去白马寺,这件事有心人稍微一打听便知道,要说今日这件事不是有人特意安排,您信吗?或者说女儿只是苏家的庶女,这些人认为杀了我,苏家不会在乎?” 听她提及她庶女的身份,苏之灏心中一痛,随即怒斥道,“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在乎你了?” 若是他可以选择,他何尝想让她从小因为身份被轻视。 “之灏,一个是手握重兵驻守南疆的裴家,一个是上京城中一人之下的宰相苏家,你觉得陛下会让我以平妻的身份嫁入苏府?” “更何况温玉和温世从小失去母亲,我不想让他们觉得将来我的孩子会跟他们争什么。妾室挺好的,只要能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归宿我便知足,不要再因为我让他们为难了。” 眼前的女子满眼凄凉,却还是轻声安抚着他的情绪。 “欣荣.....” 见父亲红了眼眶,苏婉清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挣扎坐起身,“父亲,是我说错了话,您别......啊——” 见她情急之下碰到骨折的地方,赵南笙赶紧扶她坐好,“你别急,慢慢跟父亲说。” 苏婉清目光如炬,眼尾泛红,手掌支撑身体坐直身子,“父亲,一味隐忍真的能保苏家万事无忧吗?大哥十四岁去了南疆,不管打了多少次胜仗,依旧还只是外祖父手下一个副将。还有二哥,他自小便是学堂最聪明的孩子,结果就是科举落榜,沦为上京那些纨绔子弟的一员?父亲,你真的觉得这样便会让皇上觉得苏家已经失了祖上的傲骨,不会对他的皇位造成威胁吗?” 她的一席话听的一旁的赵南笙攥紧她的手心,示意她别再说下去了。 苏婉清无视她的劝阻,再次仰头直视苏之灏愤怒的神情说道,“父亲,您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可这宰相之位怎么得来的,您自己心中不明白吗?不过是皇上不想落个藏弓烹狗的骂名,看在苏家历代战死沙场的英魂赐您的一个虚职,您忍心.......” “啪!” “父亲!”赵南笙一声惊呼,忙将苏婉清护在怀里,“父亲息怒,清儿还小,您别动怒。” “是谁教你的这些大逆不道的混账话,天家如何行事是你一个闺阁女子可以议论的吗?” 苏之灏气急,失控之下竟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见她瞬间红了的脸颊,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忙上前查看她的伤势。 苏婉清躲开他的触碰,微微侧着头,将火辣辣的一侧脸隐在赵南笙的怀里,嘴上仍是倔强继续说道,“父亲,女儿知道您隐忍多年也是为了苏家,但是您有没有想过,皇上已经年迈,他可以看在您交出兵权的行为放过苏家,可是等到新皇登基呢?他是否会和现在的皇上一样想,认为苏家没有谋反的心思?” 苏之灏伸在她眼前的手一僵,似乎这些话真的动摇了他的信念。 “父亲,你真的忍心看着大哥和二哥的人生被他们这样操纵把控吗?今天是女儿,明日便可能是祖母或嫂嫂,只要苏家还在一天,便会让那些忌惮苏家的人坐立难安。这些不是您一味妥协退让就可以阻止的,您难道看不出来吗?” 上一世苏家的结局,是她给了陈书景陷害苏家的机会。但这其中也有父亲对当前局面分析错误的原因。 要想保住苏家,就要改变父亲的立场,只有苏家自身强大起来,才不会畏惧任何人的阴谋。 苏之灏何尝不知道现在的苏家处境。他不惧生死,可他实在做不到将整个苏家都赌上。 可是这样真的能救苏家吗? 看看今日发生的事情,他绝望的闭上双眼。 再次睁开双眼之时,他的眼中仿佛有了年少时的不羁,既然忍让只会让他们觉得苏家可以任人揉捏,那干脆就博一把,哪怕到最后仍然逃不脱宿命,也比现在任人宰割来的痛快。 “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清儿遇袭的真相,若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就趁早滚回南疆!” 一直跪在一旁的方丁听到苏之灏的话,心中不免震惊。 主子,您看,小姐不输您当年的谋略与胆识! “苏相放心,属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既然决定彻查这件事,苏之灏便是已经决定不再退缩,只有重振苏家往日的荣耀,他才有能力护住这一家子老小。 “你好好养伤,我晚些再来看你。” 见她躲在儿媳怀里不愿理自己,苏之灏神色黯然,脚步沉重的转身离去。 感受到怀里的人在抽泣,赵南笙心中叹息,轻抚她的手背安抚她,“别怨父亲,这些年他也不容易,为了让苏家在天家面前降低存在感,他事事谨慎。今日你这番言论属实大逆不道,若被有心人捅到皇上那里,你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苏婉清没有资格质疑父亲选择保护苏家的方式,甚至若不是有上一世的经历,她也会认为父亲收起锋芒,俯首称臣的做法是对的。 可天不遂人愿,苏家在军中的威望是天家的心病,这不是苏家退出兵营,放手兵权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嫂嫂,你想大哥吗?” 听到她的询问,赵南笙眼神微动,半晌才听她缓缓说道,“我只想他好好活着。” 第9章 二少爷失踪了 本就因为腿伤日日要在床上躺着,再加上这几日自己的眼皮子老跳,整的苏婉清莫名有些烦躁。 见今天天气不错,便让玉竹扶她起来,翘着受伤的左腿,一蹦一跳的来到外厅的软塌上坐下。 玉竹将烧的通红的炭盆搬到她附近,又将门前的帘子挑起来,让她可以看见院里的风景。 “小姐,翠竹这几日已经不吵着要来内院伺候了。” 玉竹拿来这几日她未看完的书放在她身旁,忽然说起来翠竹的事情。 “嗯,随她。”她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手中的书,眼前却是上一世翠竹站在宋清歌身边的样子。 有些事不用她去查,一个苏府的婢女,能在宫中妃嫔身边伺候,想也知道她曾经在陷害苏家这件事里出了不少力。 她没急着除掉翠竹,不过是觉得留着她有用,但也绝不会让她再留在自己身边。所以重生第二日,她便打发了她去外院做洒扫。 “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待会。” 不知为何,她今日特别烦躁。 玉竹退下后,她将手中的游记丢在一旁,靠在软塌上闭眼假寐。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她懒懒的睁眼才发现是玉竹去而复返,一脸焦急的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人呢?”她坐直了身子问道。 “在后门的偏房候着呢。” “你让方丁将他偷偷带到揽月居。” 见她一脸正色,玉竹不敢耽搁,“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方丁就带着安庆来了揽月居。 安庆见了苏婉清便‘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带着哭腔说,“小姐,二少爷失踪了!” “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苏婉清让方丁扶他起来。 安庆满脸狼狈,将他们到了江南的事情一一道来。 “我们到了江南才发现太多人对那太岁志在必得,拍卖中的加价也是一次高过一次,最后已经喊到了十万两。我劝过二公子这个价格已经超过太岁的实际价值,可他还是执意加价,最后以十一万两拍下了那太岁,这也激怒了出价十万两的那位富商。在我们回京的路上,我和二少爷几次遭遇那富人的袭击都侥幸逃脱。昨夜我和二少爷已经到了上京城外,却再次遇袭,在林中分开逃跑之时,二少爷吩咐我,如果他出事了就来找小姐,万不可让老爷知道他又惹了事。” 安庆的抽泣声听的她心烦意乱,冷眼呵斥他闭嘴,“你一个大男人哭什么哭,哭就能把二少爷哭回来了?” 苏婉清以往的性子虽然顽劣,但从没对下人发过这么大的火,她这一发怒不仅让安庆瞬间憋回眼泪,更是让一旁的方丁对她投去了审视的目光。 原来他只觉得苏婉清容貌上与主子相似,可今天看到她动怒时双眸中的寒意,才发现她骨子里是和主子一样的冷静睿智。 苏婉清并不是不担心二哥,只是她想起上一世这个时候,她还在陈家村被陈书景关着,等她年关回家的时候二哥已经在家,之后甚至没人跟她说过二哥曾经失踪过的事情。 知道二哥不会有生命危险,她便放心许多。 只是既然已经知道了二哥出事,她便不会坐视不管,想到二哥特意交代不让父亲知道这件事,她赶紧让玉竹派人去前院,拦住父亲暂时不要让他来后院。 “去安排马车,我要出去。” “小姐,府医说过让您卧床静养……” 玉竹被她一个眼神吓的不敢再说,忙下去准备马车。 安庆见她要出门,以为她是去寻二公子,哭着喊着也要跟她一起去。 方丁嫌他闹腾,一掌从身后将他打晕,扛在肩上便朝后院柴房走去。 苏温世好像料到这次外出不会一帆风顺,临走前曾交给她一枚玉佩,说如果真的出了事,不要惊动父亲,拿着这枚玉佩去益寿堂,便能帮他转危为安。 驾车的是方丁,马车出了苏府的后巷便加快了速度。 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西城的益寿堂外。 门外的小童见了苏婉清亮出的玉佩便请她们进了后院。 精致古朴的小院满院药香,晾晒的各种草药占了小院的大部分空间,只有中间留了一条供人通行的小路。 小童拦下了玉竹,只让抱着苏婉清的方丁二人进了内院。 益寿堂的掌柜见了苏婉清明显一愣,不经意间朝身后的后厅瞅了一眼。 “不知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苏婉清看着眼前的男子,没想到益寿堂的掌柜竟如此年轻。 他估摸着也就二十岁左右,俊朗的五官轮廓分明,只是眼下浅浅的乌青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本就不大的年纪偏偏一副少年老成的神情打量着苏婉清。 苏婉清让方丁将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随后让他先出去。 “先生,我二哥离京之前曾跟我说过,若他出事,我拿着这玉佩来找先生,先生便能助他化险为夷?” 接过她手中的玉佩,楚天霖笑道,“姑娘放心,我与温世兄是挚友,他出事我定当全力相救,只是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 她打量着楚天霖,见他除了清瘦些,完全不像二哥形容的那样孱弱。 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苏婉清见他沉默不语,以为是他不愿出城寻人,“这件事我原不用来找先生,可我二哥毕竟是为了先生才去江南寻那太岁,如今他出事了,我想先生作为当事人,理应告知先生一声。” 她其实不明白为何二哥一定要她来益寿堂,他出事第一时间不是应该找父亲吗? 而且这人不过是一个药铺的掌柜,她实在想象不到他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二哥。 “为我寻太岁?”楚天霖有些疑惑,随后恍然大悟道,“哦,对,是为我寻的太岁。” “姑娘不用担心,最迟明日,温世兄便会回苏府。” 虽然知道二哥一定会没事,但她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掌柜居然如此自信,不免对他有些怀疑,“当真?” 楚天霖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若他明日没有回来,你便来砸了我这益寿堂。” 第10章 靠人不如靠已 送走苏婉清后,楚天霖回到后厅,见软塌上的男子已经披上外衣站在窗前,便上前搭上他的手腕查看脉搏。 “她和欣姨长得很像。” 见他已无大碍,楚天霖服侍他穿戴好衣物。 “嗯。” 男子应的含糊,脑海里全是刚才那人的身影。 “温世可能在天鹤山庄,你派人去接他回来,告诉他,以后不必再为我的身子费心。” “宁知,苏温世出事,居然第一时间找你,难道他已经知道你的身份?”楚天霖有些担心。 李宁知眼神微动,稍加思考便明白了苏温世的顾虑,“苏家现在的一举一动都会招来皇帝的猜忌,若他出事的消息传到苏之灏那里,苏之灏必然举苏家全力去寻他。你说皇帝见了苏温玉在南疆那些训练有素的家兵后,会怎么想?” 楚天霖惊讶道,“他不会考虑的这么长远吧?我看他平时自由懒散,不像是心计如此深沉的人啊。” “是与不是都与你我无关,我倒希望他聪明些,最起码这样能更好的护着她。” . 第二日苏温世果然一早便回了苏府。 苏婉清还是从来看她的赵南笙口中得知他回来的消息。 “二哥怎么不差人跟我说一声,我等他一早上了。”苏婉清气急,真是浪费她的感情。 赵南笙好奇,“你怎么知道你二哥今日会回来?” “我的意思是我每天都在等二哥回来。”苏婉清嘴比脑子快,还未想到怎么能让赵南笙不起疑,口中已经编出了理由。 “你二哥一身疲惫,估计是日夜兼程赶回来的,等他睡够了,自然就会来看你,你可不许下床去找他。” 怕苏婉清偷偷去找苏温世,赵南笙愣是在揽月居陪她到傍晚。 见苏温世终于姗姗而来,赵南笙像是完成了重大使命一般松了口气,松松僵硬的筋骨便赶紧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来的路上我都听说了,可还记得那群山匪的样子?”他盯着苏婉清受伤的小腿很是心疼,这伤可比楚天霖说的严重多了。 若是苏婉清能画出那些山匪的样子,以楚天霖在江湖中的势力,应该可以找到这些人。 苏婉清笑嘻嘻的抬了一下腿让他看,“没事二哥,是我故意让府医包扎的夸张些,不过就是为了让父亲更疼我,你看,我这样抬都不疼的。” “你真是个傻子,我什么都知道了。就算为了改变父亲的立场,你也不必如此糟践自己。”苏温世眼眶泛红,终是心疼她还只是个孩子。 “那二哥呢?二哥就不是糟践自己吗?” “你......” “二哥七岁便能对出杨先生的绝对,怎么那年的科举就连一百名都没进去?” 苏温世哑口无言,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那日父亲在院中呵斥方丁的话她都听到了。 也是那个时候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父亲和母亲的婚事,可能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 这样外祖父就可以将那些曾经效忠苏家的人都招入麾下,在稳固自己在南疆的兵权之外,还能让皇上不敢轻易动已经没有主心骨的苏家。 对于当时的苏裴两家来说,简直是个双赢的最好法子。 可是在母亲过世之后,外祖父和父亲之间微妙的合作关系产生裂隙,谁都怕对方舍弃自己。于是外祖父让大哥去了南疆,而她被留在了上京。 她和大哥都是父亲和外祖父手中牵制对方的筹码。 不管是外祖父还是皇上,都不会允许已经落魄潦倒的苏家,再出一个才华横溢的二少爷。 也就是苏温世科举考试那一年,方丁被外祖父派来,说是保护苏婉清,不过是以带走苏婉清为借口威慑苏家。 “二哥,我也是苏家的一份子,我不敢保证我一定能说服外祖父,但你也决不能再继续堕落下去。靠人不如靠已,外祖父现在也是陛下的心头刺,哪怕他手中的兵权再多,但他始终是臣。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个道理你比我清楚。若是哪天外祖父也倒了,我们苏家还能靠谁呢?靠没有实权的父亲,还是靠只是个副将的大哥?” 苏婉清真的很恨上一世的自己,苏家存在这么多的问题,她好像一个傻子一样什么都看不到,甚至打开苏府大门引狼入室。 苏婉清的话犹如当头棒喝,将苏温世打的瞬间头脑清晰。 他和父亲的想法一样,只想着维持现在苏家的现状,却从没考虑过她说的这些。 是啊,若是裴将军也和祖父当年一样被陷害致死,那么苏家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那我......”他犹豫开口,想说不如我去参加开春后的科举?又想到他荒废学业许久,真的去参加科举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他已经错过了最风华的年纪,现在的他也静不下心再去埋头苦读。 “二哥,科举不是唯一的出路。虽说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但只要你荷包里的金银多过国库,哪怕是陛下也要对你忍让三分。”她看出二哥的苦恼,鼓励他另辟蹊径。 听了她的建议,苏温世连连摆手,“不不,我花钱在行,挣钱我不行。” 他甚至连水稻和小麦都分不清,做生意岂不是要将苏家的家底赔个底掉? “二哥,你信我吗?”苏婉清坐直身子,语气很是严肃。 “若你信我,明日便去南市学堂报名开春后的科举,科举考试结果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在南市学堂中要与同窗搞好关系。” 大雍每次科考前,上一届的三甲都会在南市学堂分享学习经验和考试要注意的事项。甚至家中有些关系的,还会托人让学子在科考前,在学堂学习几个月。 她记得其中有一个叫沈世廷的浙江学子,他家中是浙江首富,送他来本也没想他真的能考出什么成绩,不过是想让他提前结交一些以后有可能成为朝廷官员的学子。 二哥有父亲宰相这个名头撑腰,要想和沈世廷结交应该易如反掌。 两年后他的父亲过世,他便是浙江首富,而且他善于经营,如果有他帮二哥,想来二哥的经商之路会越走越顺畅。 “那我去做什么?”苏温世被她说的一头雾水。 “你日后便知道,明日你先让安庆带着你的腰牌去报名科举,再让你房里的丫鬟替你收拾好行囊,等你准考证下来,你便搬进南市学堂。” 第11章 窈窕淑女 眼看就要年关,苏府因为没有当家主母的操持,所有的准备工作都落在了赵南笙身上。 一早她来到听雪堂向祖母请教初一要拜访的人员清单。 老太太见她事事安排妥当,实在是个十足十好的大夫人的行事风格,不禁心生安慰,“笙儿做的很好,以后这些事不用再来征求我的意见,这苏家以后就要靠你来维系在上京中的人情交际。” “是,孙媳知道了,祖母好好休养,过几日孙媳再来给祖母请安。” 见她起身准备走,老太太忽然问道,“这些日子你父亲很忙?” 苏之灏已经十几日不曾来向她请安,她有些担忧。 “祖母宽心,想来是年关将至,朝中的琐事比较多,等父亲得了空,一定会来看祖母的。” 老太太一声叹息,“你去忙吧。” 赵南笙起身告退,走到门口时停下了步子,犹豫半天才还是说道,“祖母,夫君前些日子来了信,说他除夕夜之前应该能赶回上京。” 她本不想这么早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太太。夫君也是说不出意外会在除夕夜赶回来,可军中事务瞬息万变,之前他几次写信说能回来,最后都被军务耽搁。她怕太早告诉老太太,最后又让她失望,但见她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太好,为了让她有些盼头,赵南笙还是提前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她的话让老太太有些浑浊的双眼瞬间清亮,激动的询问她,“可是真的?” “夫君也只说了可能,不过好在有个盼头您说是吗?所以还请祖母好好休养身子,到时候咱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团圆年。” “好,好,我一定好好调理身子。你也要抓紧时间调理一下,争取这次温玉回来,你能让老太婆抱上重孙。” 老太太高兴的像个孩子,掀开身上的棉被就想起身,一旁的刘妈妈赶紧上前搀扶她。 “你去,去库房将那些冬虫夏草还有燕窝鹿茸什么的,都送到笙儿的院里,再让裁缝明日进府,为她和清儿多做几件衣裳,还不快去!” 刘妈妈见她这会声音洪亮,丝毫不见前几日的病容,笑着提醒她,“老太太是太高兴了,大公子回来几日还不确定,您给少夫人这么大的压力,不是让少夫人为难吗?” 赵南笙感激的看向刘妈妈,对她出言解围充满感激。 老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上前拉起赵南笙的双手安抚她,“祖母不是那个意思。当年我和你祖父也是聚少离多,三年才怀上了之灏。祖母不是逼你为苏家开枝散叶,只是提醒你,珍惜每一次你夫君归家的机会。” 赵南笙垂着头红了眼眶。 她何尝不着急,上京中与她同岁妇人的孩子都会满地跑了,她哪次见了不是心中默默流泪。 她也想有个属于温玉的孩子,来寄托她对他泛滥成灾的思念。 “孙媳定会努力的,祖母您先休息,孙媳先去忙了!”说完这些话,赵南笙捂脸跑出了听雪堂。 . 苏婉清无聊的翻着手中看了几遍的书,听着玉竹在一旁说大嫂红着脸从祖母那跑出来的事情。 见她形容的绘声绘色,苏婉清猛的将手上的书合上。 “玉竹,你和翠竹从小跟着我,你可知道为何现在我不让她来屋里伺候了吗?” 玉竹立刻噤了声,不知所措的看着她,半晌才回她的话,“奴婢不知。” “因为我不需要心不在揽月居的婢女。”苏婉清冷道。 “小姐,奴婢.....” “我可以不计较你向父亲、嫂嫂或者二哥汇报我的私事,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与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玉竹,我希望你明白,不是所有说着为我好的人,都是真心待我的,若你做不到事事以我为主,那你便别在我身边伺候了。” 苏婉清不想敲打玉竹,也绝对相信她对自己的忠心。上一世她为了保护自己,被陈书景活活打死的场景历历在目。 但她太善良,翠竹几句“我也是关心小姐。”,就能让玉竹将苏婉清一日三餐都吃了什么告诉她。 玉竹红着眼就跪下,哽咽着向她保证,“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从小就服侍您,也绝对没有过二心,您不要赶奴婢走。” 她扶起玉竹,郑重的问道,“你能保证,以后你的心里眼里只有我,只有揽月居吗?” 玉竹连连点头,哭的泣不成声,“奴婢发誓,以后小姐的事情奴婢绝对守口如瓶,没有小姐的吩咐,除揽月居以外的事务,奴婢绝对不会再多看一眼。” “好玉竹,我相信你,别哭了。” 她恩威并施的一番行为,让玉竹胆战心惊。 “你去准备马车,我们去学堂看看二哥。” 这次玉竹没再提府医的嘱咐,红着眼就下去准备。 南市学堂。 苏温世的性子本就洒脱,再加上他宰相公子的身份,让他在学堂混的如鱼得水,短短几日就和同窗打成一片。 只见他这会正在跟几人吹嘘他前几日下江南遇见的趣事,“你们可不知道,珍宝阁负责向客人展示拍品的那姑娘,玉足踩着轻纱从天而降,啧啧,那飘逸的身姿......” 他正回味无穷时,身后的同窗拍拍他的肩头,“苏兄,那婢女是不是寻你的?” 院里的玉竹见他转头,忙冲着他点头招手。 “散了吧,我小妹来看我了,今日我就不住在学堂了,麻烦沈兄替我跟先生请个假。” 一旁的沈世廷一把拉住他,他本就不关心科考,也不用像其他学子那样刻苦温习,见来人是宰相的千金,心里的小九九就开始盘算,“苏兄,我今日也无事,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令妹一起吃个饭?” “滚蛋,你什么心思我不知道?” 苏温世一把甩开他的手,“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你请她吃饭想干什么?” 众人跟着起哄,打趣他,“沈兄怕是目的不纯啊,那可是宰相的千金啊,你也真敢想。” 沈世廷却毫不在意他们的调侃,一脸正色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何遮掩的,我能正大光明的表达自己的感情不比你们强?” 第12章 你可快闭嘴吧 当苏温世骂骂咧咧走出学堂时,身后跟着的是死缠烂打的沈世廷。 “你能不能滚开?”苏温世彻底无语,停在原地盯着沈世廷。 “这条路不是你苏兄开的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沈世廷今天一定要见到宰相千金,提前打探她的情况,也好让他有个准备。 马车内的苏婉清从车窗看到二哥正在与一人争执,情急之下冲着他喊道,“二哥!” 沈世廷听到声音便转身朝马车看去。 车窗里的小脸满是担忧,柳眉微蹙,看向他的目光带些怒意。 沈世廷呼吸一滞,这张有些英气的面容为何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而苏婉清见到与二哥争执的沈世廷也一愣。 她还记得上一世第一次与沈世廷见面的情景。那是陈书景领了赈灾浙江的旨意之后,她随他一起前往赈灾现场之时,见到了正在给灾民分发白粥的他。 上一世两人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她只记得沈世廷虽然嘴上毒蛇,但也是位难得心存百姓的商人,朝廷每一次赈灾,沈家捐献的银两都是最多的。 她听不见两人在争执什么,忙让玉竹上前请二人过来。 苏温世来到马车前,跨步上了马车,冲着跟着走近的沈世廷骂道,“现在见到了吧?可以滚了吗?” 沈世廷站在马车前,当苏温世挑开车帘的瞬间,看清了车内的苏婉清。 只见她乌发雪肤,眉如新月,眸似星辰,身上的水湖蓝的长裙衬的她犹如误入凡间的仙女。 “苏小姐,在下沈世廷,出身浙江沈家,乃是家中独子,家父沈春信是朝廷唯一的茶货供应商。在下在春满楼略备薄席,不知苏小姐可愿赏光共进?” 还未等苏婉清出言,苏温世却是忍无可忍,“你什么时候在春满楼定了酒席?你给我滚蛋,我告诉你,你再打清儿的主意,我就废了你那无用的爪子。” 沈世廷无视苏温世暴跳如雷的模样,只是再次郑重向着马车内的苏婉清发出邀请,“苏小姐可愿赏光?” 苏婉清浅笑,看着三言两语就将自己家底交代清楚的沈世廷,对上他目的明确的目光时,心中多了一些欣赏之意。 “沈公子见谅,我行动不便,今日就不赴沈公子的约了。你和我二哥是同窗,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多,等我痊愈之后,定与沈公子把酒言欢。” 沈世廷这才留意到她长裙下露出的玉足缠着厚厚的纱布。 “苏小姐这是......” 沈世廷甚至已经在考虑,若苏婉清这腿以后瘸了,他该找何理由让父亲同意他娶她。 “多谢沈公子关心,我这腿医治及时,大夫说只需静养,两月后便可痊愈。” 上一世,沈世廷一掷千金只为博得礼部侍郎家嫡女一笑的传闻,可是当时传遍了上京。 她很清楚沈世廷的心思,不过想通过娶一个官家嫡女,来改变沈家商贾地位低下的处境。 “那就好,那在下今日就不叨扰苏小姐了。” 见沈世廷离开,苏温世气的牙痒痒,“你跟他废话什么,就他一个无功无爵的商贾子弟,还想妄想与苏家攀上亲家,简直是痴人说梦。” “二哥,你以后也要走经商的,这样看不起商人真的好吗?”她让他谨言慎行,“而且我觉得沈世廷也不错,他的野心都写在脸上,丝毫不掩饰他的目的,我觉得比那些阴险狡诈之辈好多了。” “什么?你觉得他不错?” 苏温世的质问震耳欲聋,她蹙眉正准备让方丁赶马回苏府,不经意瞥见到学堂外站着的身影。 见她半天不回自己的话,苏温世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人,“怎么,你认识陈书景?” “他何时来的学堂?”她没有回头,对着远处的陈书景展露了一个自认为很淑女的微笑。 谁知陈书景见了她的笑容,冷脸转身就走回了学堂。 “丑死了,你想吓死他啊。” 苏温世一脸嫌弃,将她身子摆正之后,让方丁快些回苏府。 丑? 她明明笑的如春风般温和,怎么会吓死他? 她让玉竹拿出随身的小铜镜,举着看了半天。 很美啊! “二哥,他什么时候来的学堂?”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还在陈家村,正是对陈书景情根萌芽的时刻。 是否是因为这世有些事发生了变化,也让他改变计划,提前来了学堂? “我前几日来的时候他就在了,听说他是这次科考中最有潜力的学子,长的还行,可惜就是出身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苏温世突然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不会是喜欢他吧?清儿你可别傻,你以后的夫婿人选,别说你自己没得选择,就连父亲也要和外祖父商量了才能决定,这陈书景虽说长得不错,但父亲和外祖父肯定不会答应你嫁给这么一个没有家世的人。” “他们会答应的。” 在整个上京都知道,苏家的庶女对三甲之一的陈书景穷追不舍的时候,等她沦为各大世家茶余饭后的笑柄之后,父亲和外祖父就会答应她嫁给陈书景。 “你.....” 苏温世被她气的一时语塞,想了半天不明白她看上了陈书景哪,只能气鼓鼓的死死盯着她。 半晌才恨恨的问她,“你今天来干嘛,自己的腿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 “哦对,我来找二哥是有正事,差点忘了。我想问你,你那位朋友有没有把太岁用完?” “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些日子齐王在民间招募了许多颇有声望的大夫,我猜是皇上的情况不太好。你在江南拍得太岁的消息怕是不久就要传进宫里。” 在明知道皇上病重的情况下,苏家有太岁却不拿出来,皇上会怎么想? 她记得上一世,皇上的病情是年后才有所好转。 若是此时让父亲献出太岁,不管皇上的病是不是被太岁治好的,苏家都能省去许多麻烦事,甚至能在皇上那里刷一波好感。 苏温世听了她的话,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懂你的意思,可是我回来之后一直在忙学堂的事情,还未去见过他,不知道那太岁他有没有全部用完。” 苏婉清搅着手中的帕子沉思,随后说道,“咱们现在就去找你那位朋友,如果他没用完正好,如果他用完了,咱们就找一个外形和太岁相似的灵芝,反正太岁难得,真正见过的人没几个。” 苏婉清实在是胆大,她的话惊的苏温世半天合不上嘴,“假的太岁?这要是被发现了,别说父亲了,就连苏家都要被问罪!” “那你说怎么办?就让皇上认为苏家想他快点死,拿着太岁就是不给他?”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快闭嘴吧!你是真不怕死啊!” 苏温世赶紧上前捂着她那张不知还会说什么大逆不道的嘴,四下查看有没有被人听到。 好在马车里只有玉竹他们三人,马车外这会也没人。 第13章 呵,好样的 马车到了益寿堂的时候,苏温世还在心中祈祷:宁知兄,你可千万给我留点太岁! 楚天霖听闻他们兄妹都来了,忙放下手中未配好的药方,等他急匆匆从药房赶到前厅,才发现只有苏温世一人在那里喝茶。 “怎么就你自己?”他上前询问。 “不然呢?还应该有谁?” 苏温世放下茶盏,急切的向他打听太岁的事情,“天霖兄,那太岁在你这吧?你没有全部入药吧?” “怎么可能在我这,你不是亲自交给宁知了吗?” “我以为他会给你,让你研究怎么入药呢。” 楚天霖见他一脸焦急,出言询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将苏婉清刚才的话说了一遍之后,楚天霖这才恍然大悟。 “宁知这个时候应该在天鹤山庄,我听他说过,要等药王谷的人来了再用太岁,你快些赶去估计还能捡到点渣渣。” “我这就去。” 见苏温世急匆匆的离开,楚天霖露出一抹奸笑。 宁知,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你自己了。 苏婉清也是才知道,二哥说的病弱的朋友不是楚天霖。 “那现在要出城找你那位朋友?” 苏温世吩咐方丁先驾车回府,“我先送你回府,我骑马去快些,他的别院在山上,你行动不便,反而会耽搁时间。” “好。” . 李宁知听着楚天霖派来送信的人说的话,错愕下手中的刻刀便偏了方向,在左手食指上留下了一道伤口。 一旁的白言见他手指鲜血直流,忙找来金创散为他止血。 李宁知却浑然不觉疼,只是向传信的人再次确认,“他们此刻就在来的路上?” “是,苏公子乘坐的是马车,堂主特意让小的骑马先来给您传信。” “知道了,你回去吧。” 白言见他失神,忙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 “没事,我去换件衣裳。” 回过神后,他低头看到白言指向的地方,发现是袖口的地方被沾染了血迹。 只是他起身时有些着急,旁边摆放的木制轮椅被他一碰,便顺着力道滑到了一旁。 他很少失态,接二连三的异常让白言一脸疑惑,上前将轮椅摆好后,有些好奇的看着他脚步有些乱的背影。 “你去迎一下苏温世。” 挑选了半天,李宁知选了一件天青色窄袖长衫。 对着铜镜看了半天,这才觉得满意。 白岩瞅着他这怪异的行为满眼不理解。 “宁知兄,我来了。” 院里传来苏温世清澈响亮的声音。 李宁知透过铜镜后的窗子,见只有他一人,刚才熠熠生辉的双眸瞬间暗淡。 苏温世进屋就见到李宁知冷着脸。 “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带他去药库,将太岁拿给他。” 白言冲着苏温世抱拳,示意他跟自己走。 “我就不去了,我和宁知兄说会话,你去拿来给我就行。”苏温世没有察觉李宁知对自己的敷衍,打发白言走后还在往他身边凑,十分好奇的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拿太岁的?” 见李宁知不理他,苏温世也不恼,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这闷葫芦的性子。 “我听天霖说,你要等药王谷的人来才用太岁,那就是那太岁还是完整的?” 他不理自己,苏温世就开始自言自语。 “清儿说了,让你留一半,剩下一半交给皇上就行。就说是我怕这太岁不是真的,自己先替皇上试了试。这样又可以为你调理身子,又能让苏家不在皇上那里落下把柄。” “清儿还说,这太岁未必有传闻中那样神奇,你还是要......” 见他忽然止住话头不再说了,李宁知终于不再沉默,忍不住开口问他,“她还说什么?” “没什么,我跟她说了你的情况,她是觉得你幼时的毒已解,现在不过就是身子比常人虚弱些,没事多出去走走可能比喝那些药膳有用。”苏温世道。 李宁知嘴角一抖,咬牙道,“你跟她说了我的情况?” 苏温世被他的表情吓得缩了缩脖子,“啊?不能说啊?” 李宁知眼底有些慌乱,攥紧手心强装镇定的继续问道,“她知道后可有说些什么?” “没有了!” 苏温世看着李宁知有些失望的表情,疑惑他为何如此看重自己妹妹对他的看法。 白言端着锦盒回来时,就见苏温世缩在角落里默默喝茶,而他的主子还在一言不发的打磨那辆轮椅。 他上前拍拍背对他坐的苏温世,把手中的锦盒递给他。 见白言回来,苏温世如同见到了恩人,接过锦盒拿出太岁,将太岁一分为二递给他后,带着锦盒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山庄。 白言拿着一半太岁一脸不解,挠挠头随后上前将太岁递在李宁知眼前。 “丢药库去。” 他眼神都未抬,只专心雕刻轮椅上的雕花。 只是雕着雕着,忽然烦躁的丢下手中的刻刀,起身绕过白言出了屋子。 . 解决了太岁的事情,苏婉清这几日心情不错。 算着日子,还有五天便是除夕,她让玉竹去请父亲过来。 苏之灏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以往他不想引皇帝猜忌,基本从不跟父亲的旧部走动。既然决定重振苏府荣耀,有些关系还是要走动起来。 “京府衙门已经将劫持你的那些山匪的通缉令分发到各州,想来最快也要年后才会有消息。” “嗯,不急,反正他们也抓不到那些人。将这件事闹大,不过是让外人知道,父亲如今强硬的态度。” 苏之灏带来的飘香居的糕点很合她的胃口,说话间她便吃了好几块。 见她吃的嘴角都是残渣,苏之灏笑笑伸手将她嘴角擦干净。 苏婉清这会也吃饱了,让玉竹将剩下的糕点收下去。 “父亲,外祖父今年怎么会答应让大哥回来了?” “应该是方丁给他传信说了你遇袭的事情,他心里挂念你,这才让你大哥回来看看。” 看着苏婉清沉思的模样,苏之灏有些出神。 过完年,清儿就十五岁了。 他同欣荣成亲时,她也不过才十八岁。 “父亲,你觉得呢?” “什么?”苏之灏回过神,没听清她刚才的话。 苏婉清只能将刚才的话又说一遍,“二哥若想经商,现在就要拉拢沈世廷,我想年前让二哥请他来苏府一聚。” 苏之灏蹙眉,有些不太看好她的想法,“你怎么能确认他以后一定会愿意帮你二哥?” “而且公然请一个商人入府相聚,就算他是你二哥的同窗,也免不了落人口实。” “那就让二哥在云来居设宴,要趁着他来上京人生地不熟早日拉拢,至于能不能成功,总要先试试。” 不知何时起,苏之灏对苏婉清的提议都会认真考虑,见她安排妥当,他自然没有反对。 第14章 敬你重你 苏温世带回来的轮椅十分精致,苏婉清围着看了许久,难掩心中的喜悦,想着二哥如此惦记自己,差点就喜极而泣,“二哥.....” 只是还未等她说出感动的话,苏温世接下来的话,就让她硬生生憋回眼中的眼泪。 “没想到李宁知还有这手艺,做的真好。”苏温世俯身抚摸轮椅上雕刻的海棠花,口中不免啧啧称奇。 “是你那位朋友亲手做的?” 见苏温世上前,她便伸出双臂方便他抱起自己。 苏温世推着她走了一圈,发现这轮椅不仅做的精美,而且推起来轻便,行动起来也十分平稳。 “那是自然,他为了感谢我去江南为他寻来太岁,知道你腿受伤后,便用心设计了这个轮椅,你看这里的扶手。”苏温世指着她右手边的扶手,“只要把这里拉上去,这轮椅便会稳稳停在原地。” “确实挺用心的,替我谢谢你那位朋友。你说他叫李宁知?”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顺口? “二少爷,马车备好了。” 听安庆前来说备好马车,苏婉清便催促他快些出发。 “真的要我跟他一起做生意?”苏温世苦着脸,从心底拒绝她的安排。 苏婉清仰头见他一脸不情愿,只能耐着性子再次劝他,“二哥,你想想父亲,他同样不愿意跟那些大臣打交道,还不是……” “好好,你别说了,我去!” 这些日子,苏温世真的怕了她那张嘴,赶紧打断她的话。 到了云来居,苏温世推着苏婉清进了雅间,才发现沈世廷已经到了。 沈世廷见了苏婉清,起身向她微微俯身行礼,“苏小姐这轮椅真是精致,不知是出自哪位木匠之手?” 要不是苏婉清给自己讲了半天的利害关系,苏温世见了沈世廷就想揍他。 沈世廷平日的言行举止虽说不上是个浪荡的公子哥,但苏温世早就打听过了,年仅十九岁的他早就有了两个通房丫鬟。不过是为以后娶管家嫡女有个好名声,才一直没有抬那两个丫鬟为妾室。 特别知道沈世廷对清儿的想法后,他更是看他不顺眼,想也不想就出言怼他,“我做的,怎么了,你有意见?” 他将苏婉清推到窗前的位置,别过脸忽视她不赞同的眼神。 “沈公子见谅,我二哥一向心直口快。”苏婉清浅笑,请沈世廷入座。 “无妨。” 沈世廷挑了个苏婉清对面的位子坐下,近距离见到她,让沈世廷有些激动。 “不知苏小姐今日邀我前来是何事?” 沈世廷开门见山,他是个行事磊落的性子。他相信苏婉清也能看出他的目的,既然她今日能邀请自己,想来也是要谈论这件事。 其实苏婉清也挺喜欢沈世廷的性子,跟这种人打交道很轻松。 “不知沈公子赴约前可有打探过我们苏府的现状?” “自然,既然我有求娶苏小姐的想法,自是要好好了解一番。” 苏婉清在桌下拽住准备起身的二哥,冲他轻轻摇头。 安抚好苏温世的情绪,她才继续开口,“那沈公子应该知道我只是个庶女,比不过京中其他官家的嫡女,而且苏家现在在朝中的处境可以说是自顾不暇,怕是对沈家想跻身官场的想法提供不了助力。” 午后的阳光透过她身后窗户的缝隙,在她的四周蔓延。 沈世廷稍微一抬头,满眼都是她在逆光中眉眼含笑的模样。 心中莫名一阵悸动,沈世廷忙将眼神转向别处,轻咳一声才说道,“苏小姐虽是苏家的庶女,却是裴松明将军唯一的外孙女,你的地位可一点不比那些嫡女低。” 若是娶了苏婉清,沈家就有机会拿到采买军中物资的资格。就这一点,就够沈世廷坚定的选择她。 “苏小姐应该比我更清楚,以苏家现在的情况和你庶女的身份,将来不管嫁给哪个高官的公子,都会被婆家瞧不起。我求娶苏小姐虽然也有目的,但我敢向苏小姐保证,只要你肯嫁给我,我沈家定会敬你重你!如果小姐选择沈家,实则是双赢的局面。” 不知当时外祖父让父亲娶母亲时,是否也像沈世廷一样,如此冷静的向父亲分析了两家结亲后所有的利害关系? 苏温世在一旁见沈世廷越说越过分,撸起袖子就准备给他一拳。 苏婉清见状忙拉住他的胳膊。 奈何苏温世正在气头上,忘了她还坐在轮椅上,一下甩开她的手,继续朝沈世廷走去。 苏婉清被他用力一甩,连人带轮椅一起摔在地上,轮椅也重重的压在她小腿骨折的地方。 “二哥!?”苏婉清甚至顾不上腿上的疼痛,一脸震惊的看着脾气一点就着的苏温世。 她有时候真的好奇,就她二哥这冲动的性子,上一世到底是怎么躲过陈书景追捕的! 沈世廷在一旁却看的清楚,无视怒气冲冲的苏温世,大步上前将她扶起,“苏小姐,你没事吧。” 苏温世本想抓着他衣襟的手一空,转身才发现苏婉清摔在地上。 “我……我不是故意的,清儿你没事吧?” “二哥,你若想苏家亡的快些,就继续冲动行事,我再也不会管你了。”她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低声对着刚将沈世廷甩在一旁的苏温世狠狠说道。 外祖父选错了,大哥心思细腻,更适合留在上京帮着父亲与皇室周旋。就应该让二哥这一身蛮劲儿用在上阵杀敌上,才不算浪费! “……” 见她真的气狠了,苏温世再也不敢莽撞,乖乖的闭嘴坐在一旁。 沈世廷见平日蛮横霸道的苏温世,被苏婉清一个眼神便制服,不禁对他挑选的沈家大夫人更满意,有她这般有魄力的大夫人替他镇守后宅,他便可安心在生意场上大显身手。 冷静过后,苏婉清莞尔一笑,“沈公子见笑了,我二哥没有恶意,只是听你将娶我说的如同谈生意般,不免为我抱不平。” 沈世廷顺着她的话也是一笑,“是我唐突了,看两位兄妹情深,我也很是羡慕,奈何我是家中独子,这辈子也没有机会体会手足之情。” 第15章 我相信你 其实从前几日在学堂见过沈世廷后,苏婉清便考虑过她这一世的婚事。 自从知道父亲和母亲成亲的真正原因,她有时甚至在想,上一世若不是自己执意嫁给陈书景,她的婚事是否也会成为父亲或者外祖父用来稳固自己计划的筹码? 苏婉清其实想过若她真的答应嫁给沈世廷,看在沈家在财力上的优势,或许父亲和外祖父也不会反对,她也可以为自己寻一个不错的归宿。 可她了解沈世廷,他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人,在他心中,沈家的未来大过一切。 他现在可以为了沈家以后的生意娶她,在她没有价值后,也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她。 虽不至于像上一世的陈书景对苏家赶尽杀绝,但她也不允许自己再被抛弃一次。 “沈公子的想法很好,但可能是沈公子初来上京,对于苏家的了解还不够。” “此话怎么说?”沈世廷疑惑。 “苏家在皇上眼里是重点对象,或许皇上会答应我嫁给你,但绝不会让和苏家有关系的人插手军队中的事情。所以你娶我看似对沈家是件好事,其实是彻底断了沈家想从政的念想。” 苏婉清端起茶盏,浅嘬一口继续说道,“而我有一法,不仅能让你拿到军中采买的特权,还能让沈家摆脱商贾的身份。” 一旁的苏温世听到她不会嫁给沈世廷,紧绷的心弦立刻放松,忙将脑袋凑过去听她接下来的话。 沈世廷却没有接她的话,他看出来了,苏婉清不想嫁给他。 沈世廷的眼神有些滚烫,苏婉清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又见他半天不语,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刚才的话,“沈公子不相信?” “你先说说看。”沈世廷收回目光,有些失落的道。 “沈公子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给我外祖父传信,让他助你竞拍明年五月军中物资采买的事情。这样你不仅可以如愿拿到朝廷的生意,还可以留着正妻之位,继续寻找对沈家有助力的官家嫡女。” 不得不说苏婉清的话让沈世廷有些犹豫。 这些日子他打探的消息都证明苏婉清说的不错,娶她并不会给沈家带来很多助力,甚至会因为她,沈家也会招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与猜忌。 他不顾这些顾虑,依然选择她,不过是单纯的欣赏苏婉清。 可惜这些苏婉清并不相信。 “什么条件?”挣扎最后,对苏婉清那刚起的兴趣,终是比不过沈家在他心中的地位,他选择放弃她。 见他这样问,苏婉清心中长舒一口气,只要引起他的兴趣,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多了。 “三年内不管沈公子作何生意,都要带上我二哥。” 沈世廷蹙眉,他怎么也没想到她是这个条件,再转头看看对他充满敌意的苏温世,便明白了苏婉清的想法。 “苏家也想走经商?” 苏婉清也不掩饰,直言道,“沈公子应该看的出来,苏家现在急需自保的底气,既然在朝中容易引起皇上的怀疑,便只能让我二哥远离上京,走经商之路。这样就算哪一天我苏家真的发生灭门惨祸,也有后路可退。” “那为什么选择我?”沈世廷问道。 “因为我相信沈公子,而沈公子现在也想通过我,拿到军中物资的采买资格。” 沈世廷愣住。 “好,我答应你,科举之后我便带苏二公子回浙江。” 只为一句,我相信你。 隔壁雅间的李宁知透过墙上凿开的小洞,将对面所有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一旁的楚天霖更是一脸震惊。 见李宁知已经返回桌前,他急忙跟着过去。 “这还是苏温世口中整日无法无天,刁蛮任性的苏婉清?”楚天霖十分不解。 几句话就能将苏家现在的处境说的清晰明了,还能让沈世廷这个睿智精明的商人答应了她的条件? 李宁知转动手中的杯子,心中却是和楚天霖一样震惊。 见她如此处心积虑的为苏家打算,李宁知知道自己的动作也要加快。 “许侍郎的家眷你安排好了吗?” 李宁知问的突兀,楚天霖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你放心,就连他那快死的小儿子,我也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只要他按照计划,将太子豢养私兵的事情通知齐王,我便派人连夜送他们一家去大周。” “嗯,未免再出事端,你明日便让人通知他行动,再拖下去我怕太子有所察觉。” 说完这些,李宁知起身准备离开,却被楚天霖拉住。 “宁知,既然下山了,就去益寿堂让我为你再施一次针,最近天寒,我怕你受不住。” 见楚天霖一脸担忧,李宁知也不好推辞,随他一起去了益寿堂。 这边苏婉清也同沈世廷暂时确认了合作的意向,三人用过饭后便准备离开。 “沈公子可是要回学堂,刚好二哥要收拾些东西,不如咱们一同过去?” 三人出了云来居,苏婉清见沈世廷并未带小厮一起前来,于是提出送他回学堂。 “那就多谢苏小姐了。”沈世廷倒也没客气,道谢之后便上了马车。 苏温世小声问她,“我没有东西要收拾啊,学堂已经放了假,我前几日就收拾的差不多了。” 苏婉清瞪了他一眼,强势道,“我说你有你就有,哪怕一支毛笔,也是咱们家的财产,你也要带回来。” 她其实有私心,想着送沈世廷回学堂,会不会有机会遇见陈书景。 苏温世不再说话,只要沈世廷对苏婉清没有想法,他对沈世廷的态度也好了许多。送就送呗,反正又不用他驮着沈世廷回去。 三人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后,方丁便调转马车的方向,朝着南市走去。 “你在这等我一会,我拿了东西便回来。” 苏温世和沈世廷并肩离开后,苏婉清撩开车帘四处打量。 上一世这个时候,她已经回了苏家,陈书景也在南市学堂附近住了下来,准备开春后的科考。 她让方丁将马车往前行驶了一个路口,冲着不远处的小巷张望。 她记得陈书景有饭后散步的习惯,这会刚过午时,想来他不久后就会出来散步消食。 果然不出她所料,一刻钟后,她便看到有人从巷内出来。 只是看到陈书景身旁的女子之后,苏婉清的眼神蓦然冰冷。 第16章 当街表白 陈书景在看到车窗里的苏婉清后,慌乱间忙松开一旁女子的手。 方丁得了苏婉清的吩咐上前请陈书景,“陈公子,我家小姐有请。” 一旁的女子看着陈书景的动作,猜到了马车内人的身份。 退后一步后,她推推还在迟疑的陈书景,示意他过去。 陈书景来到马车前,对着苏婉清行礼,“见过苏小姐。” “上次来见我二哥,才知道陈公子也里了学堂,只是为何公子要装作不认识我,莫非是想赖掉诊金?”苏婉清笑道。 “自然不是,只是在下没有想到小姐居然是苏宰相的千金,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小姐。”陈书景目光深沉,看着一脸浅笑的苏婉清,心中拿不准她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苏婉清笑道,“不管我是什么身份,我这腿都是因为陈公子的陷阱才摔断的,你可是说过要对我负责的!” 陈书景一愣,反应过来马上说道,“自然,在下一定会负责到底的。” “那下次陈公子可不准再装作不认识我了,这样我会很伤心的。”苏婉清脸颊泛红,一脸娇羞道。 临近年关,街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是印有苏府标记的马车还是格外引人注意。 三三两两的行人驻足在两人不远处指指点点,都在好奇车内的女子是谁。 “好像是苏府的马车?那马车里的不会是苏家的那位庶女吧?” “苏家的二房倒是也有位千金,不过他们家不在上京,应该就是苏宰相的女儿吧。” “啧啧,大街上就同男人私会,你看你看,那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指不定在说些什么污言秽语呢。” 几个看热闹的人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陈书景一个冷眼扫过,几人忙转身离去,但讨论的声音还是陆续传入苏婉清的耳中。 “人脏看什么都脏,陈公子不必为了这些人生气。” 苏婉清是真的不在意,别说上一世她就不在乎这些虚名,今日她就是冲着陈书景来示爱的,多些人帮她宣传,她高兴还来不呢。 “因为我让小姐声誉受损,我实在心中有愧。”陈书景愧疚道。 “公子不必如此介怀,我今日前来,也是想问陈公子一件事。”苏婉清脸红的仿佛要滴血,鼓足勇气才再次开口,“若我没有理解错,那里在陈家村,陈公子是否想说愿意娶我?” 陈书景怔怔的望着苏婉清。 她这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计划失败的陈书景有些吃惊。 “你还是别说了,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问。”见陈书景欲言又止,苏婉清打断他未出口的话,一副怕他拒绝的神情。 陈书景蹙眉,她这般神情好像真的对自己动了情。 不过表面的矜持还是要装的,陈书景神情落寞,有些自卑道,“我与苏小姐云泥之别,实在是不敢高攀小姐。” 苏婉清红着眼问他,“你是觉得高攀不上,还是压根心里就没我?” 陈书景反问她,“我与苏小姐不过才见过两次面,苏小姐又是为何对我生出这般情意?” 狗东西,这么谨慎! 苏婉清心中暗骂他,眼中却是无限情意绵绵,仿佛在回忆他救她那天的场景, “虽说我跌入的陷阱是公子所设,但也让我逃过了那群山匪的追杀,更何况最后也是公子救我于危难。在见到公子的第一眼,我便对公子心存爱慕,只是当时怕自己以后会变成跛子,所以并未对公子表明心意。” 看似苏婉清像是害羞极了,说完这些话便躲在了窗帘后边,实则她是快忍不住了。 再说下去,她就要吐了! 不止陈书景被她的表白吓的呆愣原地,一旁的方丁包括马车内的玉竹,都齐齐表情僵硬,不约而同的看向她。 “额,苏小姐,我……” 陈书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好。 苏婉清还隐在窗帘后,许久才小心翼翼的问他,“我只问公子一句,心中可有我?” 陈书景已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见苏婉清不必他费事,便主动送上门,心中不免一阵暗喜。 “苏小姐率性天真,我自是十分向往,可是我自己一介草民……” 陈书景一面表达自己对她也有情,一面又装作十分为难的样子。 听他这样说,苏婉清马上从车窗内探出头,一脸激动的说道,“无妨,只要你考上三甲,父亲就不会反对我和你的事情。哪怕你考不上也没关系,我父亲很疼我的,只要我跟他说,他最后也一定会答应的。” “苏小姐……”陈书景做出一副不想让她为难的神情。 “你以后可以唤我清儿,我可以唤你阿景吗?” 苏婉清完全不给他拒绝的机会,便再次说道,“阿景,我不喜欢那位姑娘,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同她这般亲密了,我……我见了心里堵得慌。” “苏婉清!” 不等陈书景回答她,苏温世的咆哮声就从马车后传来。 苏温世从学堂出来就不见马车,以为苏婉清又出事了,急的他找了许久。 好不容易找到,就看到她在大街上对这一个穷酸秀才大胆表白? 这会街上人虽然不多,但宰相千金大街示爱,甚至与人争风吃醋这么劲爆的话题,不用到明日,整个上京的人就全知道了。 “方丁你个没有眼力劲儿的,还不赶紧走!” 苏温世怒气冲冲的上了马车,将苏婉清面前的车窗帘子放下,便骂方丁赶紧走。 “驾” 马车缓缓启动后,苏婉清再次撩起车帘,对着还在原地的陈书景喊道,“阿景,你好好温习,我得空了再来看你,记得想我,啊——” 被苏温世用力拽回来后,苏婉清一脸怒意,“你干嘛啊二哥!” “闭嘴,再说话我就打晕你!” 马车越行越远,陈书景听不到苏婉清后面又说了什么。 一直在身后的女子上前停在他的一侧,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回头。 “她便是苏家的庶女?” 陈书景点头,“嗯,我以为上次的计划失败了,没想到今日她能说出那些话。” 女子眼中的嫉妒一闪而过,随后温柔开口,“阿景天人之姿,让她对你死心塌地也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回去吧。” 被苏婉清这么一闹,他也无心再出去。 . 苏之灏听到仆人说苏婉清已经回来了,便想去看看和沈世廷谈的怎么样。 只是他刚进了后院,就见玉竹正拉着府医急匆匆的往揽月居赶。 揽月居里,苏温世正在戳着苏婉清的额头骂她。 “你是心真大啊,刚才摔倒就疼,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要送沈世廷回去!” 说完他忽然反应过来,气急败坏的道,“你别告诉我,你送沈世廷回学堂,是为了见陈书景?你脑子是不是上次掉进洞里给摔傻了?他哪点好了,值得你一个女子当街就对他表白,你还有没有女孩家的矜持了?你真是气死我了!” 被苏温世指着鼻子骂,苏婉清也不恼,甚至觉得二哥骂的好。 上一世怎么没有人这样将她骂醒呢? “你真是个猪脑子!” 苏温世自己气的不行,在屋中来回踱步,“不行,我要去打死那个陈书景。” “二哥!” 苏婉清想起身拉住他,小腿处骨折的地方一阵痛意袭来,“二哥,我腿疼!” 只这一句话,便让苏温世止住了步子,转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 第17章 大公子回来了 府医检查了苏婉清骨折的地方,见只是有些红肿,便重新为她包扎好, “老爷,小姐没事,只是最近最好不要再下床,好好静养才能早些痊愈。” 送走府医后,苏温世便也准备跑。 “回来。”身后苏之灏一句话,他便乖乖收回了步子。 “父亲。”苏温世乖巧的站在门边。 苏之灏看着这一对让他头疼的兄妹,忍了半晌才低沉开口,“说吧,各自交代自己的事情。” 苏婉清率先开口,“父亲,二哥要打沈世廷,我拉不住他,他还将我摔在地上。” 见她告状,苏温世气的跳脚,“喂,苏婉清你有没有良心,不是他沈世廷将你说的如同货品一样,我会想打他?还有,你分清轻重,到底是我想打又没打成沈世廷这件事严重,还是你当街对人表白心意严重?若是我记得没错,人家还没看上你吧?” “你胡说,阿景没有拒绝我,他说了心中我!”苏婉清仰头与苏温世据理力争。 苏温世一声嗤笑,“心中有你?你没看到人家身后站着自己的心上人吗?” “都闭嘴!” 忍无可忍的苏之灏一声怒吼,兄妹二人立刻噤声。 “你们两个还很光荣?” 苏之灏怒目瞪着苏温世,“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还需要你妹妹来提醒你,你很光荣?” “没有,我知道错了。”苏温世低声说着,此刻他乖巧的像个孩子。 “还有你,清儿,最近父亲很欣慰,我一直以为你长大了,知道心疼祖母,还会体谅我的难处。可是你今天这番行为又是为何?” 苏之灏满眼失望,他前几日甚至觉得清儿或许真的是能救苏家的那个人。 “父亲,他救过我!那日若不是他,我就会被冻死在洞里,我真的......” “够了,我不管他是谁,总之你死了这条心,我宁愿你削发为尼,也绝不会让你嫁给他!” 苏婉清还想争取,但见苏之灏此时一身寒意,冷着的脸也满是对她的失望,不敢再开口。 “十五之前,没有我的准许,你们两个谁都不准出去,都给我在自己的院里好好反省。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再惹事,家法伺候!” 丢下这句话,苏之灏满是怒意的拂袖离去。 “你也走。”苏婉清红着眼赶苏温世。 “哼,我也告诉你,不止父亲不答应,我也不会答应。你等着,等我能出去,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杀了陈书景,彻底断了你的念想。” 苏温世放下狠话也离开了揽月居。 屋内清净之后,刚才还红着眼的苏婉清神情一冷,抬手擦去眼尾的泪水。 当街示爱,她的名声估计是臭了吧? 她原不想将事情闹得这么难堪,可她不敢赌。 沈世廷的出现让她有了危机感,世家女子本就不能掌控自己的姻缘,更何况如今苏家的现状。 虽然外祖父对她一向宠爱,可母亲身为外祖父唯一的女儿,也被他拿来巩固自己的野心,更何况她呢? 今日这么一闹,不仅让陈书景更加相信自己对他的情谊,还能暂时让外祖父断了利用她婚事的念头。 . 书房内,苏之灏负手立在一副女子画像前。 画中女子螓首蛾眉,巧笑倩兮,虽然一副深院妇人的穿着打扮,但眉眼间藏着隐隐的英气。 “欣荣,我该拿清儿怎么办?”苏之灏对着画中女子喃喃自语。 一旁贵叔上前低声说道,“老爷,老奴查过了,陈书景是上京城外附近陈家村的村民,父母早亡,家中除了一个破落的院子,便什么都没有了。那日小姐为了躲避山匪的追捕,不小心掉进他捕猎动物的陷阱中,最后是他救出小姐的。” “他是明年科考的学子?”苏之灏问道。 “是,这陈书景确实是个读书的料子,十二岁便在京中小有名气,只是家境贫寒,今年才凑够了盘缠,现在在南市学堂附近的旧巷租了院子,准备明年开春的科考。” 苏之灏沉思之后,交代贵叔,“你亲自去,多备些礼品送过去,就说感谢他对苏家的救命之恩。” 贵叔何等精明,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俯身低头道,“老奴这就去。” 日落西山,忙了一天的赵南笙才得了片刻歇息。 清辉堂已经被老太太派来的人重新收拾了一番,她和苏温玉的寝室内也多了不少精致的摆件。 接过彩月递来的清单又核对了一番,赵南笙终于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彩月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少夫人,揽月居今夜没有点灯。” 赵南笙也听闻了苏婉清今日在南市的事情,这件事她有心无力,只能尽量不让这件事传到老太太耳中,“让府里的人嘴紧些,谁敢在祖母面前胡说八道,就直接发卖了。” “是。” “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院里婢女的喊声让赵南笙一愣,蓦然攥紧手中的茶杯。 “她在说什么?”赵南笙有点不敢相信,忙问彩月。 彩月捂嘴笑道,“少夫人,是大公子回来了。” 这时,院里的婢女已经进了屋子,忙上前给赵南笙行礼,“少夫人,大公子回来了,这会正在前厅与老爷说话,老爷让奴婢先来跟少夫人说一声,稍后去老太太院里一起用晚膳。” “好,我知道了。” 奴婢走后,赵南笙才激动的握着彩月的双手,“快,帮我梳妆,再把夫君前些日子送回来的狐皮大氅拿出来。” 苏温玉回来的消息不消片刻,便传遍了整个苏府。 苏婉清被玉竹推着来到听雪堂,还未走到院里,便听到祖母爽朗的笑声从屋内传来。 她进去时,苏温玉正被老太太拉着说话。 听到动静,苏温玉抬眼便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苏婉清。 他向老太太说了些什么,便起身朝苏婉清走来。 “大哥。”苏婉清下午哭过,这会声音还有些嘶哑,但眼中难掩喜悦。 苏温玉温柔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发顶,有些疲惫的俊颜满是宠溺,“清儿。” 他蹲下查看了苏婉清骨折的小腿,见没什么大碍才再次看向她,“怎么还哭上了,是不欢迎大哥回家?” 苏温玉一身常服,少了上阵杀敌时的戾气,俨然一副清风霁月的世家公子风范。 第18章 狂妄胆大的苏婉清 “不,大哥!” 深夜中,苏婉清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的惊恐久久不散。 自从上次风寒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梦到过上一世的事情。 苏家被抄斩时,她还被陈书景软禁在尚书府后院的柴房内,当玉竹拼死将这个消息传给她时,已经是苏家被问斩的第二天。 只是还没等她来的及悲痛,便又亲眼看到了扮作仆人来救她的大哥,被陈书景埋伏在院外的御林军乱箭穿心。她趴在门缝中绝望的哭泣哀求,只换来了陈书景一个决绝冷酷的身影。 她以为这一世,她拼尽全力守护苏家,便能弥补上一世的过错,可直到昨夜再一次见到大哥活生生站在她面前,她才知道她心中的负罪感一直都在,无休无止的折磨着她。 被冷汗浸透的寝衣贴在身上,让她遍体生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小姐,您没事吧?” 屋外传来玉竹有些担忧的询问。 “没事,早点休息吧。” 听到玉竹离开的脚步声,苏婉清望着眼前的床幔久久不能入睡。 一大早,苏温玉就来陪苏之灏练长枪。 大汗淋漓之后,苏之灏接过贵叔递来的毛巾,胡乱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看来这些年裴松明没有藏私,你跟着他确实进步了不少。” “父亲风采也不减当年。”苏温玉随他进了书房,拿起一旁的外袍为他披上。 “哈哈,我虽不在前线,但这功夫可从不懈怠,坐。” 被自己儿子夸,苏之灏自是十分高兴,落座后让苏温玉也坐。 苏温玉在书桌前坐下后,贵叔便为二人上了茶水。 “父亲,清儿遇袭这件事可查出什么线索了?” 常年的军营生活,让苏温玉的坐姿笔直。 苏之灏饮了茶,无奈道,“没有,皇上虽然下旨让京府衙门查这件事,可你也知道,我虽然担着宰相的名头,手里却一直没有实权,那些官员自是能推脱便推脱,我看年后能有消息就不错了。” 苏温玉沉思片刻,“外祖父很重视清儿遇袭这件事,命我查清这件事再回南疆。既然京府衙门不想管这件事,我想自己去查。” “你想怎么查?” “方丁与那些山匪交过手,或许可以从那些山匪的武功招数入手。” 苏之灏觉得他这个想法不错,于是让贵叔去将方丁叫过来。 方丁听了苏温玉的问话,也将那日的情形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最后实在想不出那些山匪的武功招数有何特别,“大公子恕罪,属下自小在南疆长大,来到上京后也一直守在小姐身边,很少与别人交手,对于中原的武功确实没多少了解。” 苏温玉不相信对方什么马脚都不漏,于是提出让方丁带他去出事的地方看一看。 两人骑马出了城,很快便赶到了白马寺的山脚下。 上山途中,苏温玉仔细观察了周围的环境。 “大公子,就是这里。” 方丁停在原地,指着不远处一片空地说道,“那日我们便是在这里休息,那群山匪是从西面的方向围了上来,打斗中,小姐一人独自往东边跑去。” “是谁让在这里休息的?”苏温玉问道。 “是小姐。” 苏温玉眼神犀利,仔细查看了地形之后有些疑惑。 去往白马寺的路是南北路,突发意外后,清儿不是朝着山上的白马寺跑,而是选择了往东跑? 他顺着苏婉清当时的逃跑路线走了一趟,半刻钟后便停在了她跌落的陷阱前。 “你说这洞是救清儿那人挖的捕兽陷阱?” 身后的方丁回道,“是,当时小姐掉下去之后,就是藏在那个凹洞中,才没有被追来的山匪发现。” 二人跃下洞底后,苏温玉扫视了一眼四周,随后一声讥笑,“这山中体型最大的动物不过就是野鹿,至于挖这么大的陷阱狩猎?” 这洞底离地面将近两丈,若只为了狩猎,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吗? 见再无有用的线索,苏温玉与方丁便准备回去。 二人回到苏府,就见苏之灏拿着戒尺满院子的追着苏温世打。 “父亲,你老糊涂啊,那陈书景什么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苏温世也是刚知道昨日父亲让贵叔去给陈书景送礼,气的他直接来找父亲理论。 苏之灏手持戒尺,在苏温世身后追着他打,“混账,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 “那你做错了也不能说吗?” 到底上了年纪,几圈下来,苏之灏有些气喘,停在石桌前顺气,手中的戒尺指着不远处的苏温世恨恨道,“你这个逆子,清儿说你冲动都说轻了,我看你简直没脑子!” 苏温世还想跟他犟嘴,一侧的苏温玉一个反手就将他的手臂别在身后,压着他送到了苏之灏面前。 “啊,大哥,疼疼——”苏温世呲牙咧嘴的喊着疼,又见父亲的戒尺迎面砸下,忙歪头躲闪。 苏之灏哪舍得真的打他,朝着他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打了几下,心中的怒气便消了不少。 见父亲消了气,苏温玉也松开了苏温世,随后跟他分析父亲的做法,“温世,你这脾气怎么一点没变,还是这么鲁莽冲动。昨日清儿在大街上对陈书景说的话,听到的人并不多,父亲让贵叔再去送礼,事后可以跟人说,清儿是在街上认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随后苏家便厚礼相赠,那些表白之语不过是其他人胡编乱造,诋毁清儿名誉的谎言罢了。” “真的?”苏温世还是有些不服,“那父亲你为何刚才不说,害我被大哥嘲笑。” “你给我这个老糊涂说话的机会了吗?” 苏之灏消了气,也懒得搭理他,转身问苏温玉有什么发现。 “父亲,我还有些事要问清儿,晚些时候我再来找您说这件事。” 见二人不再吵架,苏温玉也没再停留,朝着后院走去。 揽月居内。 苏婉清躺在太妃椅上闭眼假寐,快被她翻烂的那本书正盖在她脸上。 苏温玉及时打住想要请安的玉竹,挥挥手示意她先出去,自己朝着苏婉清走去。 拾起掉在地上的锦衾,还未给苏婉清盖上,她便笑着取下脸上的话本,浅笑着唤他,“大哥,你怎么来了。” 苏温玉坐在她身旁,拿过她手中的话本瞅了一眼,发现居然是本【杂谈怪论】。 把书还给她后,苏温玉问她,“怎么喜欢看这种书,不觉得害怕吗?” “我才不怕呢,我巴不得碰到书中写的恶灵鬼怪,它们多厉害啊,到时候我就一把刀架在它们脖子上,让它们都替我办事。” 苏婉清一番话听的苏温玉哈哈大笑,“你啊,不愧是外祖父的亲孙女,这狂妄胆大的气势是一点也不输他。” 第19章 那不是梦啊 “大哥这次能在家过完上元节再走吗?”苏婉清被苏温玉看的浑身不自在,于是找个话题岔开他的注意力。 她的小心思苏温玉怎会不知,他神色凝重的望着她,“只要一天没查出你遇袭的真相,我便不会走。清儿,你有什么想跟大哥说的吗?” 上一世苏温玉虽然也在这个时候回了上京,却不是特意为她遇袭回来的。因为她回到苏家不过三五天,他便从南疆回来。 现在他说是为了自己的事情特意回来,苏婉清有些惊讶。 苏婉清知道,只要大哥插手这件事,她的秘密便保不住。 她可以瞒住父亲,可以瞒住二哥,唯有大哥她瞒不住。 苏温玉向来心思细腻,她都能看出陈书景计划中的一些漏洞,更何况是在前线制定过数次精密作战计划的苏温玉。 半天不见她说话,苏温玉起身来到她的面前,凝视着她有些躲闪的目光,“刚才方丁带我去了你出事的地方,我觉得你应该有事想跟大哥坦白。” 苏婉清自小就怕苏温玉,他虽看似是苏家脾气最好的那个人,但苏婉清就是莫名怕他,特别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时候特别吓人。 她偏过头不与苏温玉对视,有些心虚道,“大哥,我不想再追究这件事。” “理由呢?”苏温玉问她。 “......” 苏温玉冷不丁说道,“是因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那个陈书景所为吗?” “大哥,你......”苏婉清错愕,她想过苏温玉会看出端倪,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只是去了一次出事的地方,便全都猜出来了? 看到苏婉清的表情,苏温玉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是想让我亲自去查清楚,还是你自己说?” 苏婉清低头咬唇,再次抬头看向苏温玉时,眼神中满是期望,“我不管说什么,大哥都会相信我吗?” 苏温玉蹲在她双膝前,语气轻柔的回她,“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开口,“我去白马寺之前生了一场病,病中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苏婉清眼神空洞的注视着自己的双手,那些情景再次清晰的出现在眼前,让她仿佛再次置身其中,凄凉悲惨的情绪瞬间席卷她的全部感官。 “梦里我很爱很爱陈书景,可是父亲不同意我嫁给他,无论我怎么哭闹,父亲仍是不同意。我与他痴缠三年,终于在齐王登上皇位后,亲自下旨为我和他赐婚,父亲只能无奈答应。可是......可是他居然在我们新婚三日归宁那天,在父亲书房藏下了与大周来往的信件。不久后,这些书信成为指认父亲与大周皇室之间来往的证据,整个苏家便以通敌叛国的罪名被判斩立决!” 她眼中的恨意滔天,语气也变得尖锐,“当我失去利用价值后,陈书景便将我软禁在柴房,彻底断了我与外界的联系。他关了我三个月,利用我还活着的消息,将远在南疆躲过一劫的大哥引来,当着我的面,大哥你被他提前埋伏的御林军万箭穿心,满身都是血......” 想到大哥临死前的惨状,苏婉清情绪很激动,哭的撕心裂肺,“大哥,我求他了,我真的求他了,我不停的磕头求他,求他住手.....” 苏温玉强行掰开她紧攥的手心,轻声安抚她,“清儿,只是梦,这只是梦,梦醒了就没事了,你看,现在苏家不是好好的,大哥也活生生在你面前,不要怕,不要怕!” 听苏温玉说这是梦,她蓦然瞪大双眼,满眼惊恐的看向苏温玉,“可是大哥,这不是梦,所有事情都在朝着梦中的轨迹发展,我去为母亲祈福的路上,真的碰到了山匪,而救我的真的是那个陈书景,这一切都和上一……都和梦中一模一样!我很怕,我怕梦中苏家的结局会再次上演,我怕我无力阻止这一切!” 见她浑身颤抖,苏温玉忙将她揽入怀中,轻抚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苏婉清所说的这个梦,让他仿佛身临其境,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卡在他喉间,上不去也下不来,让他的呼吸都有些不顺畅。 若不是苏婉清自己亲口说的是自己梦到的,他甚至怀疑外祖父是不是跟她说了苏家的困境。 感受到怀中苏婉清的情绪慢慢稳定,苏温玉才小心翼翼的再次开口,“所以只是因为你做了一个梦,便让父亲在朝中改变以往处处忍让的态度,让温世随沈世廷学习经商之术?” 苏婉清从他怀中直起身子,红着眼睛看着他,“大哥,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苏温世不知道如何回答她。 苏婉清梦中苏家的结局,是父亲和外祖父一早就预料过的结果,父亲也正是因为怕有这么一天,才在皇上面前放低姿态,做出不争不抢的态度,只为给苏家多争取些活下去的机会。 苏婉清凄惨一笑,她居然奢望大哥相信她重活一世的荒唐经历。 苏温玉不解,“既然你如此坚信你梦中的事情都会发生,为何还要和陈书景纠缠不清?” “梦里陈书景高中之后便被齐王招入麾下,而苏家出事是在齐王扳倒太子登上皇位之后,我现在不敢确定,想让苏家死的到底是齐王还是陈书景。若是齐王,杀了陈书景也还会有别人来做这件事。既然如此,我何不留着我熟悉了解的陈书景?” 重新躺回太妃椅上,苏婉清闭眼不再看苏温玉,该说的她都说了,至于他信不信,就不是苏婉清该去关心的事。 苏温世立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他猜到了苏婉清没有说完的话,“你是想留在陈书景身边接近齐王?” 苏温玉不想她深陷其中,百年来苏家在军中的声望牢固,哪怕有些现在归顺在了裴松明的麾下,心中依然效忠的还是苏家。这件事就像一把双刃剑,一方面让皇上不敢轻易动苏家,一方面也让苏家成为每一个有可能登上皇位之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你不惜自毁女儿家的声誉,也要牢牢抓住陈书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最后登上皇位的不是齐王呢?你又该怎么办?” 听到苏温玉离开的脚步声,苏婉清木然的睁开双眼,喃喃自语道,“可是大哥,那不是梦啊,最后登上皇位的,一定是那齐王啊……” 第20章 苏婉清非常好用 因着今天是除夕夜,大雍向来有守岁迎新春的习俗,所以京府衙门一早就张贴了告示,今夜上京城撤销宵禁,还安排了在西市燃放烟花让百姓前往观赏。 苏温世听到安庆打听到的消息,眼神一转便有了主意。 他先来了苏温玉的清辉堂。 苏温玉正在给裴松明写信,旁边地上扔了十几个揉搓成团的纸张,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裴松明汇报,难道就说清儿的所作所为只是因为她的一个梦。 长时间的思考,笔尖的墨汁已经有些干,他将刚写了开头的信纸再次揉搓成团扔在一旁。 “大哥。” 见苏温世来了,他放下笔杆起身,“你怎么来了?” “你前几日跟清儿说了什么?我看她这几日心神不宁的,我去找她,她都不怎么搭理我。” 苏温玉笑笑,“她不理你,难道不是怪你跟父亲告状,让她禁足到十五吗?怎么还怪上我了?” “我不也是被父亲禁足到十五吗?”苏温世走到他身边,见地上的纸团,又问他,“可是给外祖父汇报清儿遇袭的事情?” “嗯。”苏温玉蹙眉,想到这件事他就头疼,“对了,你来是有什么事?”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许久不回来,回来了只顾着忙公务,都不知道多陪陪嫂嫂。” “......” 你怎么知道我没陪? 苏温玉瞥了他一眼,“你还没成婚,你不懂。” “这跟我成婚不成婚有何关系?大哥,我听安庆说了,今天晚上西市会放烟花,你不如带嫂嫂去看看。”苏温世一副为他好的表情。 “想让我带你出去?”苏温玉一语道破他的目的。 苏温世嘿嘿一笑,“大哥真是诸葛在世,我就说了一句话便猜到。” “不去,我今日还有公务。”苏温玉直接拒绝他。 “那清儿也想出去呢?她在床上躺了快一个月了,天天连揽月居都很少出,再加上她这几天心情不太好,我怕她憋出毛病了。” 提到清儿,苏温玉沉默。 “我待会去跟父亲说,晚饭后带你们出去看烟花。” “好嘞,我现在就去跟清儿说。” 苏温世一脸兴奋,他就知道,清儿是父亲和大哥的软肋,一戳一个准。 他又马不停蹄的来到揽月居,见苏婉清还在翻那本【杂谈怪论】,于是上前从她手中夺了过来,扔在一旁后笑眯眯的跟她说,“清儿,你晚上想不想出去看烟花?” 苏婉清懒得搭理他,捡起书继续翻看,“不想,父亲说过,十五之前不准咱俩出门。” “你何时是听话的好孩子了?”苏温世用手遮挡住她的眼睛,继续哄骗她,“我听安庆说,今年官府准备的烟花足有三大马车,那燃放起来,场景绝对震撼,你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估计要后悔死了!” 苏婉清放下书,冲他翻了个白眼,“二哥,你不用费脑子说这些哄我,你就直接说你想怎么办就行。” “还得是清儿了解我。” 苏温世往她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大哥已经答应我,晚上带嫂嫂和你我出去看烟花。” “可是我不想出去啊。”苏婉清低头继续翻书。 “不,你想去!”苏温世威胁道。 苏婉清无语合上书,见苏温世的表情,她便猜到了他为何非要她也出门,“你又利用我让大哥答应的?” . 听雪堂的餐厅太小,于是赵南笙将家宴安排在了苏之灏的院子。 众人围着一桌丰盛的菜肴,对赵南笙不停的夸赞。 老太太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孙都在身边的天伦之乐让她十分享受,对赵南笙这个孙媳妇的管家能力也是非常欣慰,“今年是笙儿第一次操持除夕家宴,没想到竟能做的这般仔细精致,以后苏家的事务都要交给笙儿操心了,我这老太婆终于可以颐享天年了。” “是祖母教导的好。”赵南笙扶着老太太落座后,又让玉竹将苏婉清推到老太太身旁,“清儿和祖母坐在一起。” 主座的苏之灏见众人都落了座,于是举杯说道,“新的一年,祝母亲身体康健,万寿无疆,你们几个孩子都长大了一岁,愿你们前程似锦,所得皆所愿。” “祝祖母、父亲福寿安康!” 众人举杯共饮。 热热闹闹的家宴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结束的时候刚好听到第一声燃放烟花的声音响起。 苏温世早就坐不住,暗暗戳了戳身旁的苏婉清,示意她该走了。 “父亲,我带他们去看烟花,晚些时候回来咱们一起守岁。”苏温玉牵着赵南笙的手,见她也是一脸期待,心中不免有些惭愧。 这是她嫁入苏家后,苏温玉第一次带她出门。 “好好,快去吧,都听你大哥的话,不要乱跑,早些回来。” 还未等苏之灏说话,老太太就笑着吩咐众人,看到孙子和孙媳一副恩爱的表情,她比吃了蜜饯还要甜,看来她的重孙子有盼头了。 苏之灏无奈,只好让方丁多带些府兵随他们外出。 几人乘坐马车到了西市附近,便下车步行前往燃放烟花的河边走去。 玉竹推着苏婉清走在最后边,见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不禁感慨到,“小姐,好热闹啊。” “嗯,跟紧大哥,别被人群冲散了。” 苏婉清本不想出来的,但看到绚丽的烟花,心情也好了许多。 “大哥,我去买些东西,晚会去马车那里找你们。” 苏温世跑开老远,才对正在和赵南笙挑选灯笼的大哥喊道。 “这老二也太野了,我就知道不该带他出来。” “夫君放心,温世自小在上京长大,又有许多朋友照应,不会有事的。” 赵南笙举着一个兔子灯笼问身后的苏婉清,“清儿,这个灯笼好看吗?” 那兔子做的栩栩如生的,连眼睛也是红红的,苏婉清见了也很喜欢,“好看,嫂嫂眼光真好。” 赵南笙又挑了一对老虎外形的灯笼,“那便要这两个,一会回去了让你大哥给你挂在揽月居门前。” 一旁的苏温玉见她选完了,忙掏出荷包付钱。 等接过灯笼就交给方丁拿着。 苏婉清见方丁一脸严肃,手中却拿着这么可爱的灯笼,正想让他笑一笑,却瞥见了不远处,陈书景和宋清歌一同进入万花楼。 第21章 她配不上李宁知 苏温玉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到了二人。 “清儿。”他冲苏婉清摇摇头。 苏婉清莞尔一笑,“走吧,前边还可以放河灯,咱们去看看。” 她知道苏温玉的意思,不想她再被那个‘梦’继续纠缠。 河边有许多售卖纸灯的商家,苏婉清挑了一个,便在一旁的桌子前写心愿。 玉竹接过她的河灯,替她去河边放在水中,很快便顺着水流飘向了远处。 “小姐,奴婢见您写了密密麻麻一整张,都写了哪些愿望啊?”玉竹方才看到只有小姐的纸灯上黑乎乎的一片,以为是她写的愿望很多。 额,苏婉清能说,是因为刚开始她的字写的太大了,灯笼都已经写满了,才发现自己的愿望还没写完。 “愿望说了就不灵了。”半天,她才找了个理由敷衍玉竹。 “赶快滚,我们这庙小,供不起您这尊大佛。你也不看看我们这是什么地方,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你来万花楼干什么?” 苏婉清寻声望去,发现是万花楼的小厮正将一女子往外驱赶。 “徐妈妈,我自小学习琵琶,您就听一下,我真的弹的很好。” 被驱赶的女子身形消瘦,脸色蜡黄,用木簪简单挽成髻的发质也枯燥杂乱,怀中却紧紧抱着一把用布包裹的琵琶。 徐妈妈一脸鄙夷,“但凡你这样子好看些,我也就收了你。你看看你这满脸红斑的丑八怪模样,居然还妄想在万花楼卖艺不卖身,是存心在这恶心我呢?” “我可以带轻纱的,刚才......”女子想说是刚才那位姑娘非要看她的长相,才将她的轻纱扯下,但是看了一眼她身边男子冷峻的神情,这些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走走,别耽误我的生意,再敢在万花楼门口吵闹,就将你送去官府。”徐妈妈不耐的驱赶。 随后又一脸谄笑的转身对陈书景和宋清歌说道,“贵客别被这丑八怪影响,咱们回去继续商谈这位姑娘的事情。” 宋清歌柳眉微皱,“阿景,走吧。” 苏婉清向玉竹招招手,玉竹附耳过来后,她轻语几句。 “是。”玉竹得了吩咐,将苏婉清的轮椅扶手交到方丁手中,便朝万花楼门前的女子走去。 不多时,玉竹便返回,“小姐,办好了,她已经被府兵先送回揽月居了。” “嗯,走吧。” 方丁便推着她朝不远处的苏温玉走去。 万花楼二楼的临窗前,李宁知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才对一旁的楚天霖说道,“陈书景的底细查清楚了吗?” 楚天霖哪敢不查,这苏婉清当街表白的行为把李宁知伤的不轻。 见他把自己关在房中几日不吃不喝,可把楚天霖急坏了,好不容易今日寻个借口将他哄骗了出来,谁知还能碰到二人。 “这陈书景的家世没什么疑点,但你猜,为何苏婉清会对他情有独钟?” “为何?”李宁知虽然不想知道,但还是情不自禁问出口。 “你知道那天你返回天鹤山庄找人时,是谁救了她吗?”楚天霖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天意弄人。 李宁知手中小小茶杯终于在这一刻从他指间掉落,冷冷开口,“是陈书景!” “唉,若那日是你救了她,她就不会对陈书景......”感受到四周的寒意,楚天霖识趣的闭嘴不再说。 李宁知神情莫测,漆黑的双眸中有悔意也有恨意。 “天霖,我这身子还有救吗?”沉默许久,他才缓缓开口。 楚天霖知道他是怪自己没有能力救苏婉清,于是劝他,“宁知,我跟你说实话,你的毒早就已经解了,只是心肺的损伤无法逆转。可这些只会让你身子比常人孱弱些,并不会致命。” “我答应了欣姨要护她一生......我这样能做到吗?” 腾空而起的烟花,照亮了他脸上的落寞。 “为何不可?”楚天霖抓住他的手臂,“宁知,比起将她救出陷阱,她现在面对的最大威胁,难道不是来自皇上对苏家的猜忌吗?你只要夺得了皇位,苏家的危机不就解除了吗?” 楚天霖其实压根就看不上苏婉清,先不说以往她骄纵蛮横的性子配不上李宁知。就说她能做出当街对男子表白的这种不知廉耻的行为,就没有资格做以后母仪天下的国母。 可李宁知喜欢,他能怎么办? 只能哄着骗着呗。 楚天霖的话点醒李宁知,摒弃心中的杂念,他让楚天霖去查查陈书景来万花楼做什么。 不久楚天霖就带着打探出来的消息回来。 “你猜怎么着?这陈书景也是为了皇上选秀来的。”楚天霖冷笑道。 皇上已经病重半年有余,在经过太医群诊调理依旧不见气色。前些日子甚至寻来了一些道士进宫为皇上炼制仙丹,不过显然也是没有什么大用。 于是太后提出了为皇上选秀冲喜这个办法。 谁料群臣们面对这次选秀,都选择装聋作哑,不是说自己的闺女定了亲事,就是说自己闺女的八字不好,怕冲撞了皇上。反正就是找各种理由告诉太后,自己家的闺女不参加这次选秀。 太后无奈,要是一个两个大臣,她还能治他们的罪,这满朝文武都这样说,她总不能都杀了吧? 最后实在没辙,太后放松了这次选秀的标准,只要是大雍适龄的女子,都可以去京府衙门报名参加选秀。 楚天霖也是知道这个消息,便带着李宁知来到万花楼。 “是他身边那个女子要参加选秀?”李宁知问道。 “就是她,我听凝香说,那女子想以万花楼舞姬的身份参加选秀,让徐妈妈出个书面证明,好像叫什么歌?记不清了。” 李宁知轻叩桌面,“他要参加开春后的科考,现在又往宫里送人?你刚才还说他的家世没有疑点?” 楚天霖知道自己办事不利,闭着嘴不敢吱声。 李宁知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去查。” 周遭强大的压迫感让楚天霖脊背一凉。 李宁知很少这么严肃,平日随和的性子让楚天霖经常忘了二人主仆的身份。 知道他是怪自己对苏婉清的事情没有尽心尽力,楚天霖忙低头答道,“是。” 第22章 缺钱的二哥 卯时刚过,苏婉清便被院中的动静吵醒。 她将被子蒙在头上,躲在被窝里问玉竹,“是谁在吵?” 玉竹进来将床帏挂好,“小姐,是二少爷,他来带您去给老夫人请安。” 从被子里探出头,苏婉清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他怎么天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昨晚他们陪祖母守岁,祖母倒是早早就睡了,她和嫂嫂还有大哥二哥可是一直到子时后才散的。 “清儿,别睡了,快点起来!” 苏温世在院里扯着嗓子喊,见她屋里的烛火亮了起来,这才又喊道,“你快点,我去喊大哥和嫂嫂了。” “啊——” 被窝中传来苏婉清愤怒的喊声。 苏温世带着大哥和嫂嫂再次返回揽月居,苏婉清已经被玉竹收拾好,正双眼无神的坐在轮椅上等着他们。 “清儿今天表现不错,这是二哥奖励你的压胜钱。” 苏温世从怀中掏出一个看似沉甸甸的荷包,在苏温玉眼前晃了晃,这才交给苏婉清手中。 “谢谢二哥。”苏婉清有气无力的道谢。 赵南笙掩嘴一笑,她算是看出来,这二弟是要压胜钱的意思啊,怪不得一大早就去清辉堂喊她和夫君,说是去给祖母请安,原来是这个目的啊。 她推推一旁的苏温玉,示意他快掏钱,“夫君。” 却见苏温玉在怀中掏了半天,最后只拿出一个荷包,对着苏温世认真说道,“二弟,你今年就二十岁了,今年大哥就不给你这压胜钱了,等你什么时候娶了妻,我再给弟妹。” “大哥!”苏温世一脸震惊,他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往年苏温玉不在京中,嫂嫂也会给他包一个大大的压胜钱,怎么他回来了,还把这钱给省了? 他可是为了让大哥看到身为兄长的大度,给苏婉清包了五百两啊。 赵南笙笑的肚子疼,怕苏温世一会哭出来,赶紧让苏温玉把给他准备的压胜钱拿出来。 “你大哥逗你呢,昨夜我就见他给你准备了,还想着你前些日子为了买那太岁花了不少钱,特意给你准备了大的,快拿着吧。” 接过嫂嫂手中的荷包,偷偷打开瞅了一眼,苏温世咧嘴笑道,“还是嫂嫂疼我,谢嫂嫂。” “这里边是我的俸禄,你不谢我?”苏温玉佯装生气问他。 “二哥,你这压胜钱不及大哥的一半啊?”苏婉清这会才清醒些,看了看两个荷包内数目差距巨大的压胜钱。 “不要计较这些嘛,我不是没有官职领俸禄嘛!快走,祖母估计在等咱们去拜年了。” 苏温世推着她就出了屋子,身后的苏温玉和赵南笙也跟着出来。 “好好好,好孩子们,快起来吧。” 老太太笑吟吟让几个人都起来,接过刘妈妈手中的荷包一个个分下去。 苏婉清被苏温世扶着,单腿蹦跶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你们父亲刚走,说是要出门拜年,咱们就不等他了。刘妈妈,上菜吧。” 老太太一声吩咐下去,婢女们陆续将饭菜端了上来。 众人正在谈笑间,刚才还说去拜年的苏之灏已经回来。 苏温玉忙起身问道,“父亲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苏之灏神情不太好,摆摆手说道,“先吃饭。” 一旁苏婉清神情一冷,握着筷子的手指慢慢收紧。 饭后,苏温玉拿着沉甸甸的压胜钱回到自己的清风堂。 趴在桌子上数了好几遍,发现才不够五千两,减去给苏婉清的五百两,这里也就四千两。 苦着脸正在发愁之时,就听院里传来安庆的声音,“见过小姐,二少爷在书房呢。” 玉竹推着苏婉清来到书房,见他在数钱,苏婉清便递给他一个匣子,“二哥,我的私房钱都在这里,你拿去还账吧。” “清儿......”苏温世何止感动,还有些惭愧。 他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再欺负清儿。 “我猜你不会跟父亲和大哥说你买太岁的真实价格,再想到你从小到大,大手大脚的花钱习惯,便料到你定是借了别人的钱。” “你怎么有这么多钱?”苏温世咂舌,这匣子里可是差不多有三万两银票。 一旁玉竹一脸心疼的出言解释道,“小姐将裴将军这些年送她的那些皮毛大氅还有围脖都当了,加上今天小姐收的压胜钱,都给了二公子。” “呜呜,好清儿!” 苏温世伏在她的双膝前,扯着嗓门哭喊。 “让我看看二哥掉了多少眼泪?” 苏婉清佯装认真的将苏温世从她腿上拉起来,看了看他干巴巴的双眼,笑道,“二哥,你这光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清儿,二哥发誓,以后谁敢说你一句不是,我便同他拼命!” “你先别说别人了,你少欺负我就行了。” 苏温世将所有银票认真的又数了一遍,随后都收好放回匣子里,“你不知道黄家那小子多抠,我不过是晚了几日没有还他钱,他便扬言要来找父亲要。父亲要是知道我买太岁花了十一万两,估计能把我腿打折。” “你花了这么多银子,你那个朋友没有替你出一点吗?”苏婉清问道。 “还是算了吧,你不知道他有多惨,就因为他身子一直不好,所以被家里人给送到了城外修养,就连山庄平日的一切吃穿用度,还要看家里人的脸色,家里人心情好了多送些,心情不好便一两个月才送......” 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苏温世赶紧闭嘴。 他可没忘上次李宁知的神情,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又将他的事跟别人说了,估计不会轻饶他。 听苏温世这样说,苏婉清对这个李宁知更加好奇,“二哥,你和他是怎么相识的?” 苏温世的朋友她基本上都熟悉,别说其中没有什么有大出息的人,就说当时苏家的罪名,也不是上京中这些官家子弟敢帮他的。难道上一世,在苏家行刑的前一晚,从大牢中救走二哥的人是李宁知? 苏温世笑道,“两年前,黄宗义想进山采药,我便跟着一起去想打些野味。谁知那小子什么草药都要尝上一口,最后就被一株毒草给毒晕了。荒郊野外的,我又不会医术,又怕带他赶回来会来不及医治。我记得黄宗义说过,毒物三步内必有解药,于是我便在周围寻找......” 第23章 杀了宋清歌 “二哥,你!?”苏婉清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苏温世,想到以他的性子,会干出将周围的毒草都尝一遍的举动。 “难道我看着黄宗义死在我面前?”苏温世辩解道,“他爹可是太医院院首,要是黄宗义真的和我在一起时暴毙,你觉得黄院首会饶了我?” “那后来呢?”苏婉清问道。 “后来我和黄宗义醒的时候就在李宁知的天鹤山庄了,因为他身子不好,庄子上的医师不少,当时就是益寿堂的那个掌柜楚天霖救的我们。你说,他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知道了太岁对他身体有益,去替他寻来有没有错?”说到这里时,苏温世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苏婉清听后柳眉微蹙,她从苏温世的话中却听出了别的意思,“没错是没错,可是二哥,我从未听过上京哪户人家的公子在城外养病,而且他若真的像你说的不受家里人喜爱,又为何要给他配备医师调理身子?益寿堂在上京的名气虽然不太大,但能劳烦掌柜的亲自去山庄为他医治,也不是普通人家能做到的吧?你难道从来没怀疑过他的身份?” 苏温世一怔,随后说道,“我管他是哪家公子,我只知道通过这两年与他的接触,他对我是真诚相待的,比我在上京中结交的那些人都要真诚。” 苏婉清没再说什么,二哥虽然性子急了些,但他不傻,若他觉得李宁知是好人,那便随他去吧。 回到揽月居后,苏婉清让玉竹将昨夜接回来的女子带了过来。 玉竹让下人带女子洗了澡,换了身婢女的衣裳,看着比昨夜刚见她时要精神许多。 女子进了屋便一直低着头。 “你叫什么?”苏婉清问她。 “回小姐,奴家名叫红缨。”红缨一脸平静,回完苏婉清的话便微微仰起头让她看到自己脸上的红斑。 见红缨不卑不亢,来见她时也并未佩戴轻纱,苏婉清不禁对她多了些欣赏。 果然是上一世能当上宫中鸣音坊坊主的人。 苏婉清看了一眼玉竹,玉竹便退出了房间,顺便将院中几个正在洒扫的婢女支开。 “昨夜在万花楼外听姑娘说,你的琵琶弹的很好?”苏婉清指着她怀中抱着一把有些残旧的琵琶问道。 红缨紧了紧怀中的琵琶,见苏婉清并未嫌弃她脸上的红斑,不禁心中生出些希望。若是自己可以谋到一份营生,就可以带妹妹去看病了。 “回小姐,奴家有幸曾在穆大师的指导下学过三年琵琶,不敢说艺技很好,但也算不辜负穆大师曾经的教导,若小姐愿意,奴家可以为小姐弹奏一曲。” 一直以来,红缨都不愿提起师父的名讳,可在上京四处碰壁之后,她不想再失去这个机会,情急之下,只好提及师父的名讳,希望眼前这位小姐可以收留自己。 “那倒不必,我对音律一窍不通,姑娘弹的好与好我也听不出来。”苏婉清饶有兴致的打量着此刻有些神情焦灼的红缨。 红缨,上一世宋清歌在宫中能得到老皇帝宠幸的关键人物。 犹记得上一世,老皇帝大病初愈后,红缨一曲高亢激昂的破阵乐,配上宋清歌刚毅与柔情并存的舞蹈,让老皇帝重燃征服天下的雄心,硬生生又挺了三年才闭眼。 红缨见她对琵琶并无兴趣,刚燃起的希望瞬间破灭,失望道,“那小姐为何要带奴家回来?” 苏婉清嘴角略微上扬,对着她温柔道,“昨夜我见姑娘摔倒,第一时间是护住自己怀中的琵琶,虽然我不懂音律,但是也被姑娘对这琵琶的珍惜之情所感动。想来姑娘对琵琶如此在乎,以后也定会在这方面有所成就。” 红缨双眼一红,强忍泪意说道,“还说什么以后,眼下奴家的妹妹病重在床,偏奴家又生了一副丑陋面容,就算再喜欢这琵琶又有何用,还不是要眼睁睁看着妹妹受尽病痛折磨!” “原来是这样,那红缨姑娘不必伤心,我可以派府中的府医前去为你妹妹医治。等她病好之后,若你们姐妹二人愿意,可以来我这干活,虽然比不上你去万花楼挣的钱多,但好在清白自在,平日里你闲来无事,也可以练练琵琶。”苏婉清语气和善,说着就要招呼门外的玉竹进来。 红缨一脸难以置信,脸上还挂着未滴落的泪水,红着眼激动的问道,“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眼看红缨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道谢,苏婉清让玉竹扶她起来,“我也是惜才,你不必如此,快跟着玉竹去请府医为你妹妹医治吧,等她好了之后,再来告诉我愿不愿意来我身边伺候。” “多谢小姐,待奴家小妹身子好了,奴家一定来找小姐。”红缨红着眼郑重道。 玉竹带着红缨走后,苏婉清收起脸上的笑意。 现在还能在后宫的那些娘娘们,都是通过几十年的明争暗斗才活下来的。宋清歌失了红缨这个助力,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上一世一样,成为老皇帝人生最后三年中的唯一宠妃。 她其实对宋清歌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她在宫中为陈书景和齐王提供了不少情报。老皇帝临死之前废除太子改立齐王,她没少出力,不然齐王也不会在登基之后,不顾群臣讨伐,执意废除她贵妃的身份,让她入住原来的齐王府。 所以说这个宋清歌,不止是陈书景的心头宝,后期也会成为齐王的朱砂痣。 “方丁。” 她暂时不能杀陈书景,不代表她不可以杀宋清歌。 “小姐。” “昨夜陈书景身边的女子,你还记得她的样子吗?” 方丁回忆了一下,“属下记得。” “你派人杀了她!”苏婉清面无表情的说道。 啊! 小姐对陈书景竟已痴迷到了如此程度吗? 连他身边出现一个女人都能让小姐起了杀心! 方丁劝她,“小姐,在上京城中杀人,属下怕京府衙门查起来,会对苏府不利。” 他倒不是真的怕衙门会查,若真想杀一个人,以他的手段,那些府衙也查不来什么。 可是他不想看着苏婉清越陷越深。 苏婉清气极反笑,重重拍了一下桌子随后骂道,“怎么,我一个宰相之女遭遇山匪这么大的事,京府衙门就可以一拖再拖,她一个平民被杀就能查到苏府?” 第24章 聪明的玉竹 方丁走的时候,屋内地上散落着几个碎掉的花瓶。 最后苏婉清还是听了方丁的劝告,暂时忍下了杀宋清歌的念头。 玉竹回来的时候,就见苏婉清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 让人进来将地上的碎花瓶收拾好,她上前给苏婉清回话,“小姐,府医已经跟红缨出府了。” “知道了。” 玉竹本想说些让她开心的话,还未开口,院里便传来了脚步声。 “清儿!” 苏婉清抬头看去,原来是她的堂姐,二叔家的嫡女—苏婉灵。 苏婉灵走的急,几步便来到了屋里,上下打量了苏婉清一番才红着眼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差人告诉我一声,若不是我今日前来给祖母拜年,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堂姐别担心了,我这都已经快好了。再说二叔远在扬州,给你说了,也是让你们跟着担心。”苏婉清见玉竹站在一旁不动,“还不去给堂姐上茶?” 玉竹瞄了一眼正在哭泣的苏婉灵,张张嘴,最后还是转身下去准备茶水。 苏婉灵本就长得娇小柔弱,平日也是一副胆小懦弱的样子,此时一双雾气腾腾的双眸看着她,整的苏婉清的语气也比平时温柔了许多,“堂姐快别哭了,不然别人又以为我欺负你了。” 玉竹端茶上前时,瞥见了她掩面抽泣下少的可怜的眼泪,不禁在心中翻起了白眼。 顺着她的话,苏婉灵也止住了哭泣,抽抽搭搭的询问她出事的过程。 听她讲完过程,苏婉灵一脸后怕,“好险,要不是你给方统领留下记号,你这腿怕是要落下隐疾了。” 随后又说道,“不过好在只是受了些皮外伤,若真的被那群山匪掳了去,女儿家的名节便毁,若是我,我便一根白绫吊死算了。” 一旁的玉竹听了她的话一脸震惊,反驳她的语调都不自觉的高了许多,“皮外伤?我家小姐可是摔断了腿啊,怎么到了婉灵小姐口中,这就是皮外伤了?再说婉灵小姐说的轻巧,若被劫持的女子都和您一样的想法,那群山匪以后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苏婉清听了苏婉灵的话也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二叔是祖父的妾室所生,在听到祖父战死沙场之后,便连夜逃出了苏家。祖母无奈,又不能真的不管祖父的血脉,只能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 不过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在二叔成年后,祖母便将当时苏家的家产一分为二,让二叔出府自立门户去了。 因为二叔庶子的身份,再加上当时皇上对苏家猜疑的态度,二叔的仕途一直走的不顺。三年前才谋得一个巡察刺史的职位,自此只有过年才会回一次上京。 而她和苏婉灵也不过是小时候在一起玩耍过,自从二叔离开上京后,二人的感情也淡薄了许多。 后来因为苏府被判通敌叛国,二叔一家也受了牵连。她本心觉得,因为自己的错误也毁了她的人生,这才对她有了些愧疚。 不过刚才她的一番话让苏婉清忽然清醒,再看向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 苏婉灵被玉竹说的脸上一阵青白。 她刚才留意到苏婉灵屋中烧的红罗炭,想到自己屋里烧的不过才是银炭,心中不免生出嫉妒,又听到她差点被山匪掳走,这才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底话。 见苏婉清的神色也不太对,刚止住的泪珠再次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坠,“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受伤总比被掳去好,最起码以后不会被京中那些妇人背后议论。” 玉竹见苏婉清冲她摇头,压下想继续反驳她的话,低着头站在一旁。 气氛突然安静下来,让苏婉灵有些不知所措,暗骂自己刚才大意。 “堂姐别在意,玉竹从小跟着我,让我宠的有些胆大。” 她没有再提刚才的话题,只是对着玉竹说道,“给堂姐道歉。” 玉竹小嘴一瘪,明显不服,在苏婉清瞪了她一眼后,才不情愿的上前向苏婉灵行礼道歉,“是奴婢多嘴,希望婉灵小姐不要与奴婢一般见识。” 苏婉灵自然没法放下身份与她一个奴婢计较,只能摆手让她起来,“清儿不要误会我才好。” “怎么会,堂姐多虑了。” 明显感觉到苏婉清对自己不如以往热情,苏婉灵也不好再留下来,叮嘱她好好休养便起身告辞。 “小姐您就是心善,这婉灵小姐哪次来,都要顺走您许多东西。如今您受伤了,她不仅空着手来看您,居然还说这些话,奴婢看她就是嫉妒小姐您,巴不得您真出事了,她便是苏家的唯一的女儿了。” 玉竹将苏婉灵用过的茶盏重重收进托盘,嘴边还嘟囔着,“真是糟践了大公子托人从南疆送回来的茶具。” 苏婉清看着她幼稚的行为发笑,“原来我的玉竹这么聪明啊。” “不过以后不要这么冒失了,她到底是主子,真的想难为你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是。” 苏婉灵今日前来,倒是让苏婉清想起,上一世二叔在年后升了职,之后便留在了上京。 虽说苏婉灵心思不纯,但好在她这个二叔还是念着祖母从小将他带大的情分,一直对父亲和他们兄妹三人都不错。 想到这里,苏婉清让玉竹推她来到苏之灏的院子。 在苏之灏的书房门前,贵叔拦住了她,“小姐,老爷在和大公子商议事情,说了不让任何人打扰,要不你去偏厅等一会,等老爷忙完,老奴便去通报。” 苏婉清想起早上父亲有些沮丧的神情,猜测他应该是在和大哥说这件事情,于是对贵叔说道,“好,那我便等着。” 书房内。 苏温玉看了父亲划掉的人员名单,也是一脸担忧,“父亲是说,这些划掉的名字,都是不愿见您的人?” “嗯,若不是清儿说以往的关系要都动起来,我竟不知道,你祖父当初那些下属,几乎都不愿再和苏家扯上关系。”苏之灏失望道。 一早上他拜访了十几家,愿意见他的也就三家,其中两家听他提前以往的事情,也是胡乱搪塞过去。 现在苏家还没出事,这些人便唯恐避之不及,不敢想象,若苏家真的到了家破人亡的时候,还不知道是何凄惨的样子。 “我苏家三代从军,百余年来为了大雍的安定,几乎葬送了所有优秀儿郎。谁能想到,不过二十年,整个大雍便无一人再记得苏家的好,唉!” 第25章 苏裴两家的相互猜忌 父子俩在书房商议了许久,直到贵叔前来敲门。 “老爷,小姐在偏厅等了一个时辰了,你要不要见见她?”贵叔添完茶水后,将苏婉清在外等候的消息告诉苏之灏。 苏之灏正想说让她进来,就听苏温玉在一旁说道,“父亲,清儿一个女儿家,对这些事更没什么主见,不要让她跟着一起烦心了。” “大哥,你这话说的就错了,我是女儿家,就不能为父亲排忧解难了?” 苏婉清趁着贵叔开门进来的功夫,已经让玉竹推她来到了门口,此时正在半掩的门前冲着屋内的二人说着。 “外头冷,先进来。” 苏之灏上前将她推进屋子,摸了摸她的手,又将她往火盆前推了推。 苏温玉蹙眉道,“清儿,你别胡闹。” 他并未将苏婉清所说的梦告诉父亲,不是他不相信她那些匪夷所思的梦,只是觉得苏家的结局,不应该像她梦里那样,让她一个女人家承担所有的骂名。 苏婉清笑道,“我何时胡闹了,若不是我让父亲早些改变立场,难道要到苏家真的万劫不复,无法挽回的时候,才意识到一切都已来不及了吗?” “那你说说,这件事该如何办?”苏之灏再次坐下之后,向她问道。 苏婉清正色道,“父亲,其实这些伯伯自保的行为没有错。试想一下,一个是权势滔天的天家,一个是苟延残喘再无功勋的落魄苏家,以您以往的行事风格,也是会毫不犹豫选择站在天家那一边。” 苏之灏神色严肃,紧抿双唇没再说话。 苏婉清说的不错,良禽择木而栖,他没有资格怪别人不选择苏家。 “这些年,父亲你自己就一直在向皇上忍让,任凭他收走兵权,给您一个看似尊贵,却又毫无实权的宰相之位。别人都看不到您这个苏家之主的决心,又凭什么要冒着灭九族的风险来选择苏家呢?” 苏家三代积累的人脉与声望,现在宁愿选择驻守南疆的裴松明,也不愿选择苏之灏,不过是觉得苏家大势已去,早晚会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而苏之灏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好似在向他们证明,他们的猜想是对的。 当苏之灏这个时候提出想重振苏家荣耀的事情,自然不会有人再相信他。 “所以这件事急不得,只要父亲做出些成绩,让祖父那些旧部看到您的决心和能力,自然就会改变现在的态度。”苏婉清面沉如水,定定望着二人。 苏温玉没有再说话,苏婉清一针见血的说辞让他有些看不透自己的这个妹妹。 他十四岁离家时,苏婉清才六七岁,整日跟在苏温世屁股后面追着跑。 苏温世也不负众望,将他一身上树掏鸟,下河摸鱼的本事都教给了苏婉清,两人一个比一个淘,虽然没闯过大祸,但自小就没让苏之灏省心过。 虽然这些年在南疆收到的家书中偶尔提过,苏婉清这些年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气质,也极少再同苏温世一起出去惹祸生事,但苏温玉从来没想过她能变化这么大。 苏之灏面色沉重,“清儿说的对,我如今这般样子,凭什么让他们冒死追随!” 苏家向来的家训便是好男儿志在四方,以守护大雍、战死沙场为荣,他也立志要像苏家祖先那样,成为一个镇守一方国之栋梁的大将军。 可谁能想到,一夜之间,父亲和二叔三叔全都战死沙场,而年纪轻轻的二叔和三叔都没有留下子嗣。他作为苏家唯一的子嗣,怎能真的撇下母亲、撇下苏家就走呢? 他知道现在朝中的百官都如何背地里议论他,不过是说他平庸无能,靠着祖上的功勋,只知道贪图享乐,没有丝毫当初苏家的傲骨。 这些年,苏之灏活的何其憋屈,他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却为了皇上能对苏家放下戒心,整日都要做出一副谨慎怕事的窝囊形象。还要被父亲曾经的副将—裴松明威胁,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苏家以往的心腹都揽入他的麾下。 ‘砰’ 书桌前的一摞文案书籍被苏之灏一把扫落在地,“是我愧对苏家列祖列宗!” “父亲!”苏婉清一声惊呼。 眼看苏之灏佝偻的身影摇摇欲坠,苏温玉忙上前扶住他,“父亲,您已经做的很好。自从祖父死后,您以一己之力,护了苏家二十多年,祖父泉下有知,也会觉得您做的很好。” “不......”苏之灏仿佛瞬间老了许多,以往挺拔的脊背也有些佝偻,跌坐在太师椅上之后,他神色暗淡道,“温玉,父亲也连累了你,这些年,你在南疆的处境我都知道,曾经威震一方的苏家,现在只能在曾经的副将帐下效力,还要处处受制于裴松明,你本该是驰骋疆场的雄鹰,却……” 苏温玉出言打断父亲接下来的话,“父亲,我在南疆很好,外祖父他无子嗣,一直将我视作亲孙子培养,您莫要听信他人挑唆!” 苏温玉看了一眼苏婉清,虽然是怕她为苏裴两家的相互猜忌为难,但说的也是真心话。 裴松明三十岁才得一女,自是捧在手心里宝贝的不行。若不是欣姨娘自己提出嫁入苏府,他也不舍得拿两人的婚事来巩固自己在南疆的地位。 苏之灏知道自己失言,这些话心知肚明即可,真的说到明面上,对苏家和裴家都不是好事。 “父亲,我会给外祖父写一封信,言明此时两家的各自处境。我不能保证一定可以说服外祖父,但我想外祖父这些年应该可以察觉到皇上的心思,只要父亲先一步表示出诚意,外祖父应该不会再为难大哥。只要大哥在军中站稳脚跟,您在上京的处境也会好上许多。” 苏婉清仔细分析过上一世苏家的结局,她觉得一定有人在暗中不断挑唆两人的关系,这才让一开始同气连枝的两家在这十几年里相互猜忌不断,慢慢疏远。 她一定要尽力维持父亲和外祖父之间的关系,这样两家才能相互扶持,不被小人算计。 第26章 兄妹两人都很穷 苏温玉定了过了十五就返回南疆,老太太知道这个消息后,偷偷掉了好几回眼泪。 这天把几个孩子都叫来听雪堂后,老太太让刘妈妈拿出了四个平安符。 “我昨天特意去白马寺求了几个平安符,你们几个都有!” 一一分给几人后,老太太眼底已有了泪花,叮嘱几人一番后,便泣不成声。 今年不止苏温玉要离家,连苏温世过了科考也要去浙江。 她老了,本该是儿孙绕膝的颐养天年,可孙儿们都要为了苏家的以后奔波在外,不禁让她伤心不已。 苏温玉宽慰她,“祖母,您别伤心,如今南疆太平,孙儿以后也会多回来看您,您一定要保重身子。” 老太太拉着赵南笙和苏温玉的手语重心长道,“玉儿,战场凶险,生死往往都在一瞬之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笙儿替你照料苏家已是不易,莫要她再同祖母一样,一个人孤独无望的过一辈子。” 苏温玉握紧了赵南笙的手腕,“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会好好活着!” 赵南笙低下头,藏下已经夺眶而出的泪水,语气沉沉的道,“祖母,我们都要好好的,夫君在南疆才能安心。” 老太太连连点头,“对,都要好好的。清儿,你过来。” 苏温世推着苏婉清上前,老太太转而拉着她的双手,“我可怜的孙女,从小失去母亲,现在兄长又都要离你而去。你莫怕,祖母会一直陪着你,只要祖母还在一天,就不会任人欺负了你,你以后有何委屈一定要告诉祖母。” 老太太意有所指,她前几日出府去白马寺,才知道苏婉清遇袭的真相。所有人都瞒着她,只说她是给欣荣上香祈福的路上,马儿受了惊才让她摔下马车摔断了腿。 苏婉清乖巧道,“祖母,孙女没事,以后大哥二哥不在,孙女陪着您。” 老太太欣慰的拍拍她的手背,转而对苏温世叮嘱,“温世,以后出门在外不比在家中,万不可再像在家中这般冲动,万事三思后行。” 苏温世忙点头,“祖母放心,孙儿记住了。” 眼看老太太精神不济,几人服侍老太太歇息后,便都出了听雪堂。 “清儿,我准备明日去白马寺,给欣姨娘上柱香。” 苏婉清出事那日是欣姨娘的忌辰,她本是为了去白马寺给母亲上香祈福,出了事之后,因为腿伤,也一直没再去过。 这会听到大哥要去白马寺,苏婉清接口道,“大哥带我一起吧。” “好。那明日咱们一早就出发,温世也去。” 回来之前,裴松明曾叮嘱他,让他去欣姨娘牌位前替自己上一炷香。 . 第二天一大早,兄妹三人带着府兵便出了上京城。 因为苏温玉背着苏婉清,上山的速度有些缓慢,众人一直到午时左右才到了山顶的白马寺。 寺中的主持圆慧一早接到消息就在寺外等候,终于见到苏婉清后,忙上前迎接。 “阿弥陀佛,女施主这是怎么了?” 苏婉清笑笑,“劳大师费心了,前些日子不小心摔了一下,这才耽搁了母亲的忌辰。” “裴施主在天有灵,不会因为这些责怪女施主的,快请进。” 圆慧让徒弟接过府兵手中的轮椅。 白马寺是苏家先祖出资建造,虽也接待别的香客,但主要还是存放苏家战死沙场之人的灵位。 苏温玉安排了府兵驻守在寺外,便背着苏婉清进了寺院。 将她放到轮椅上后,苏温玉交代苏温世,“二弟,你先带清儿去欣姨娘原来的院子休息,我去找主持商量些事情,晚些时候去找你们。” 裴欣荣从小在南疆长大,十五岁便以男装随裴松明上战场厮杀,在生下苏婉清后,许多在战场上留下的隐疾便时常折磨着她。 最后是苏之灏提出让她来白马寺静养,才让她精神好些。 裴欣荣生前住的院子坐落在白马寺后山处,院子不大,只有一间主卧和两间厢房。虽然许久没有住人,主持还是时常派僧人前来打扫。 苏婉清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脑海中母亲模糊的面容慢慢清晰,仿佛就站在院内那棵菩提树下正在向她招手。 “清儿,你还记得这个水井吗?那时候你天天吵着要天上的月亮,我就哄你说,这井里也有月亮,你个憨憨,就真的坐在木桶里,非要让我将你放下去,去捞井中的月亮,哈哈......” 苏温世大笑着,在瞥见了苏婉清黑如锅底的表情后,瞬间止住笑意,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二哥,我想去母亲屋里看看。” “好。” 两人来到裴欣荣住过的屋子,见屋内一尘不染,苏婉清不禁对主持充满感激,“二哥,一会你去多添些香油钱,也算谢谢主持这么多年对母亲故居的照拂。” “我没钱......” 苏温世的话还未说完,手臂上就被苏婉清狠狠掐了一把,随后质问他,“钱呢?你上次不是说还了黄宗义的钱还有一万多两吗?你又去斗鸡了?” 苏温世怕她误会,赶紧解释,“我可没有啊,我已经答应你,科举后随沈世廷去浙江,自然不会再像原来那样!” 苏温世也很委屈,苏家虽说现在在朝中的影响不大,但他自小什么时候缺过钱?现在这样紧巴巴的数着钱财过日子的生活,他苏二公子可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那你钱都花哪了?”苏婉清问道。 “还不是沈世廷。”苏温世埋怨道,“昨天他让我带他游玩上京,你说在咱的地盘,我总不能让他掏钱吧?谁知道他花钱比我还厉害,几千两的翡翠镯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说买就买!一天下来,我荷包里就剩下几十两银子了!” “那怎么办?我的体己钱都给了你,一会怎么给母亲添长明灯?” 苏婉清和苏温世一样,两兄妹现在所有的钱加一起,估计也就一百多两。 苏温世却丝毫不担心,“不是还有大哥吗?他虽只是副将,但他在南疆用钱的地方不多,估计他有不少存银呢,等会你看我眼神行事,保管让大哥自己主动承担今天所有的开销。” “你准备用什么眼神让我承担所有开销?” 刚进屋的苏温玉看着一脸奸笑的苏温世问道。 第27章 彻查陈书景 兄妹二人眼看瞒不下去,只能对苏温玉全部坦白。 “什么?你说那太岁十一万两?”苏温玉惊声问道。 那可是十一万两啊,够南疆几十万士兵一个月的口粮了,苏温世这混小子居然就买了一个太岁? “大哥......” 苏温世还想解释,刚一张嘴就被苏温玉抬手打断,“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你的钱,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不干涉。但我的钱还要养苏家和你嫂嫂,你休要打我的主意。” “大公子。” 屋外传来方丁的声音。 苏温玉给了二人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后,便出了屋子。 “大公子,果然不出你所料,属下刚才去探查了那日山匪出现的地方,东西两侧有不下十个规模相仿的陷阱,小姐掉落的陷阱只是其中一个。” 方丁手心都是冷汗,这些线索都表明,那些人是有备而来,不管苏婉清选择跑向西边还是东边,她最后都会落入那些事先挖好的陷阱。 “所以那些山匪的目的根本不是劫持清儿,而是要清儿掉进那些陷阱,最后被那个陈书景救出来。”苏温玉眸中是凌然骇人的冷冽之色。 难道清儿梦中的事情,都会一一发生? 这个陈书景费尽心思接近清儿,真的是想将苏家赶尽杀绝? “那个陈书景查的怎么样?” 方丁抱拳回道,“属下查了陈家村的族谱,他祖上确实一直都是陈家村的村民。不过属下查到,他的二爷,因为家里穷,入赘到一位富商家中,后人也都随了富商的姓氏。但事情过去太久,陈家村中知道这件事的老人差不多都已经死了,属下暂时还没查到这个富商的消息。” “查,若是人手不够,我将我的护卫留给你,一定要查清楚这个陈书景的底细。”苏温玉冷声道。 “是。” 方丁走后,苏温玉再次返回欣姨娘的院子。 见屋里只有苏婉清,便问道,“你二哥呢?” “还不是大哥说不管他,自己生气去了。”苏婉清放下手中的银簪。 苏温玉走到她身边,也看到桌子上那根银簪,他拿起审视了一番,“我记得这个银簪,是父亲送给欣姨娘的,这顶端的梅花,还是父亲亲手打造的。” 苏婉清眼神一暗,“我不记得了,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小,许多事我都没有印象了。只记得母亲很喜欢这根簪子,临死前也紧紧握着它。” “清儿,外祖父这一年来时常梦到欣姨娘,他很后悔让欣姨娘嫁给父亲。时常说,若是欣姨娘没有嫁到上京,便不会走的这么早。” 苏温玉这些天通过观察苏婉清,发现她似乎有些误会外祖父拿欣姨和父亲的婚事来稳固自己在南疆的地位,于是出言替裴松明解释。 “大哥,外祖父对你好吗?”苏婉清仰头看他。 苏温玉坐在她的一侧,语气诚恳说道,“我那日跟父亲说的都是真的,并不是宽慰他。至于这些年我还只是个副将,也是外祖父考虑到皇上,他怕我升的太快,皇上会以为咱们苏家又要把持军队。” 听苏温玉说的如此真切,苏婉清放心不少,“那就好。外祖父既然如此替大哥着想,那我写给他的那些信,他便有八成把握能答应。” 苏婉清也觉得不该在此时让大哥崭露头角。 “外祖父这次让我回来,一方面是担心你遇袭的事情,一方面是想让我回来,替欣姨娘办一场法事。”苏温玉想起裴松明这一年来时常梦魇的事情,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清儿,你是外祖父唯一的亲人,他虽然只见过你两次,但他真的很在乎你,也绝不会拿你的婚事来......” “大哥,那个梦,我只和你说过,你能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吗?包括外祖父。” 苏婉清知道苏温玉想说什么,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于是出言打断他的话。 “好。” 见她不想谈论这件事,苏温玉也不再说。 “可能要在白马寺住一夜,圆慧今天要准备明日法事的事务,我一会派人把玉竹接来。” 三人本想上香祭拜后便返回苏府,可圆慧说他的师弟还在闭关,明日才能举行法事。 想到苏婉清行动不便,他们又都是一群大男人,不好照顾她,于是苏温玉便提出将玉竹接过来。 “不用,就一晚上,我能照顾好自己。”苏婉清不想麻烦,拒绝了苏温玉的好意。 “施主,斋饭已备好,请各位移步餐厅。” 屋外的小弥双手合十,在院中请他们入席。 餐厅门外,苏温世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脑海里回响这刚才李宁知的话。 听到动静抬头见大哥推着苏婉清过来,他忙上前接过轮椅。 “怎么,不生气我不帮你了?”苏温玉见他一副低头惭愧的模样,很是好奇。 “大哥,我错了,这件事本就是我的私事,我连累苏家受皇上猜忌还不算,你不帮我,我还生气,是我太自私。” 苏温世说的诚恳,就连苏婉清都忍不住扭头看身后的他。 “既然二哥这么懂事,那明日回去,你给我写个收据,我那三万两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好,明日回去我就写,等我做生意赚了钱就连本带息都还给你。”苏温世正色道。 这倒是给苏婉清整不会了,好奇问他,“二哥这是哪根筋通了,短短半个时辰便变得如此懂事?” 苏温世没有回答她,推着她便进了餐厅。 吃过饭后,三人先来到祠堂为祖先上了香,又来到偏厅裴欣荣的灵位前。 “母亲,女儿今年来晚了,您不会怪我吧?”苏婉清让二哥扶她起来,在灵位前的软蒲团跪下。 “欣姨娘,我和二弟来看您了。” 苏温玉点了香,分给二人之后也跪了下来。 上过香之后,苏温玉拉着苏温世出了偏房,好让苏婉清好好和欣姨说说话。 “大哥,清儿腿伤还没好,跪这么久会受不住的。” 两人在屋外等了快一个时辰,还不见苏婉清喊他们,苏温世有些担忧。 苏温玉也有些担心,想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准备进去扶起苏婉清。 谁知二人进去时,就见苏婉清根本就没在跪着,而是抱着双膝坐在软蒲团,对着欣姨娘的灵位喋喋不休,“母亲,我还学会了刺绣,不过我现在的手艺还不行,等明年,明年我给您绣个帕子烧给您,让您看看女儿的手艺。” 苏温玉一头黑线,上前扶起她,“好了,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看欣姨娘。” 让苏温世送她回去,苏温玉便去找圆慧商议明天的法事。 “二哥,我想去后山的竹林看看,你带我去好吗?” 她记得小时候,母亲偶尔会去竹林练武,虽然那时她还小,但母亲英姿飒爽的身影,她一直都记忆犹新。 “好。” 第28章 谁才是主子 二人来到后山的竹林,远远就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伫立在石桌前。 他好像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只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直到苏温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宁知兄,你还没走啊!” 李宁知回头正准备说话,随后就看到了一旁坐在轮椅上的苏婉清。 “是你!” 苏婉清眯着眼说道,她没有记错,这张脸,她曾在洞底见过,他便是第一次救自己的那人。 男子一身墨绿长衫,长眉如柳,身如玉树,有些苍白的嘴角微扬。虽是有些赢弱的样子,但气质如华,俨然就是一副世家公子的尊贵模样。 而李宁知强装镇定的表情下,却是心跳加速,手心冒汗,他暗暗掐了自己的手心,这才没有表现的太激动。 他没想到会突然和苏婉清相遇,慌乱中忙低头看了看自己仪表,直到确认自己不会在她面前失态,才缓步上前有些激动的问她,“你记得我?” “记得啊,那天你救我时,又让我摔下去了一次。” 苏婉清眉眼弯弯的样子,惹的李宁知心跳漏了一拍,随后刚才还充满希冀的目光一暗。 原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你就是二哥的朋友啊,还要多谢你送我的轮椅,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苏婉清并没发觉他的失落,只是感叹缘分妙不可言,她居然早就见过李宁知。 李宁知很快调整好情绪,浅笑道,“是啊,真是缘分,我也没想到小姐就是温世兄的妹妹,还望小姐不要怪我体弱,让小姐平白又摔了一次。” 既然你不记得我,那我们就重新认识! 苏温世见两人认识,好奇问道,“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说起来惭愧,那日我曾见过苏小姐,只是没有能力将她救出来,还让苏小姐又摔下去一次。”想起那件事,李宁知便后悔不已,若他是个正常的男子,便不会让她被陈书景救起。 “李公子身子不好,也会出手相救已是不易,不必再将这件事情挂在心上。”苏婉清仔细打量着李宁知,见他虽然身材不及二哥健硕,但好在气色还不错,“不知二哥为你寻来的太岁你可有入药?效果怎么样?” “多谢小姐关心......” “你们俩别这般客气了,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好友,小姐公子这样称呼不觉得见外吗?” 苏温世本想勾着李宁知的肩膀,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出许多,只能点着脚尖搭上他的肩头,“宁知兄你比我大几个月,那清儿也算你的妹妹,你就同我一起唤她清儿即可。至于清儿嘛,你就叫他宁知哥哥吧!” “清儿......”李宁知嘴角上扬,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苏婉清低垂眸子,虽然对李宁知第一印象不错,但是第一次见面就听她唤自己小名,还是让苏婉清有些抵触。 二哥广交善缘是好事,说不定眼前之人便是上一世一直帮二哥躲避陈书景追杀的好友。 想到这些,苏婉清也就不再扭捏,默认了苏温世的提议。 前去拿披风的白言刚走进后山,就被一旁的楚天霖一把拽了回来。 “我劝你现在不要过去。”楚天霖一副为你好的表情。 白言焦急的摇摇头,主子畏寒,他要赶紧将披风给主子送过去。 楚天霖拉着他隐在一块巨石前,示意他看李宁知跟前的女子。 白言抬眼望去,才发现那女子坐的是前些日子主子精心打造的轮椅,正在疑惑之际,女子侧脸跟苏温世说话,白言立刻呆立在原地,手中的披风也掉落在地。 他激动的胡乱比划着,因为不能开口说话,口中只能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就是欣姨的女儿,也是她让欣姨从乱葬岗救回的宁知。”楚天霖示意他别激动。 白言这就想上前跟苏婉清道谢,又被楚天霖拦了下来,“白言,你听话,你现在过去坏了宁知的事情,他会很生气的!” 白言一副不理解的表情,主子为何会生气? 直到李宁知一道警告的眼神看向巨石这边,白言瞬间安静。 “小姐,小姐!” 李宁知心中一声长叹,他只是想多和她多呆一会,怎么就这么难呢? 苏温玉到底还是派人去把玉竹接到了白马寺。 玉竹怀抱一件大氅,跑到苏婉清身前时已气喘吁吁,“小姐,出门怎么不带手炉呢?” 上前给苏婉清披上大氅后,玉竹才看到身边陌生的男子。 “小姐,大公子在找您呢,咱们回去吧。”玉竹有些埋怨的看向苏温世。 苏温世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玉竹,你这是什么眼神?我怎么惹到你了?” “小姐还未出阁,您这样带小姐外出见外男,若被别人看到了,不知道要在暗地里怎么议论小姐呢。”玉竹气鼓鼓说道。 “你......她带着你在大街私见外男时,怎么不见你这么为你家小姐的声誉着想?”苏温世怒道。 苏婉清笑着看二人斗嘴,看到李宁知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才想起来他身子不好,于是说道,“好了,天寒地冻的,今日就不打扰宁知哥哥了,改日有空咱们再叙。” 玉竹得了她的吩咐,推着她便准备回去。 一声‘宁知哥哥’,足以让李宁知忘掉所有遗憾,连他自己都没发觉,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多么明媚,“好,改日再叙!”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李宁知久久不愿离开。 “人都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楚天霖和白言见人走了,这才走到李宁知身边。 白言替他披上披风,打着手势也是让他快些回去。 直到回到天鹤山庄温暖的寝室,李宁知有些僵硬的四肢才有所缓解。 围在炭炉旁,他接过白言递来的手炉,暖了一会才向楚天霖说道,“苏温玉应该已经查到了清儿出事时附近早就挖了许多陷阱的事。你派人暗中帮他一把,尽量在他离京之前查清陈书景的身份。” “清儿......只是见了一面就叫的这么亲热了?”楚天霖笑道。 李宁知眼神一暗。 “天霖,我一开始就说过,想让我答应你们去争储,就该记住,我是你们的主子,不是你们的棋子!” “别让我再发现你轻视她!” 李宁知语气平静,眼神也一直盯着烧的通红的炭火。 但就是这样不怒自威的气势,反倒让楚天霖不敢再开玩笑,立刻正色的回道,“是。” 第29章 李宁知的秘密(一) “小主子,您放心,老奴一定带你逃出大雍。” 老者连哄带骗,看了一眼手中黑乎乎的汤药,一狠心,便捏着小男孩的下颌灌了下去。 “不......不要,我不要喝,你放开我!” 小男孩费力挣扎,但他弱小的身板在老者面前简直不值一提,老者加重手中的力道,很快手中的碗已见底。 “咳咳......好苦,你给我喝的什么?” 小男孩刚开始只觉得入口的汤药苦的他嗓子火辣辣疼,随后肚子也开始剧痛。 没多久,他便疼的蜷缩在地上直翻滚,小脸上也满是冷汗。 老者漠然的看着他痛苦挣扎,到最后毫无反应。 伸手探了探了他的鼻息,老者这才放心离开。 “死人了,五皇子死了!” 前来昭合殿送饭菜的宫女,见五皇子口吐白沫的躺在地上,壮着胆子上前一摸,才发现五皇子已经凉透。 她不敢耽搁,立马朝皇后宫中跑去。 不多时,皇上和皇后都到了昭合殿。 “皇上,想来睿儿是太过思念愉妃,这才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去找他的母亲了。” 皇后掩鼻抽泣,“只是睿儿怎么这么自私,只记得思念自己的母亲,您可是他的父皇啊,就这样舍下您去找愉妃,可让皇上您怎么办啊!” “埋了吧!” 绝情凉薄的语气冷的一旁的皇后都停止了抽泣声,“皇上,睿儿到底是皇子,难道不入皇陵?” “大雍的皇陵不葬异族之人。” 丢下这句话,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难过之色的皇帝转身离去,仿佛眼前死的不是自己的儿子。 见屋内只剩下皇后身边的人,一旁的婢女上前询问,“娘娘,这......” “拉出宫扔到乱葬岗!”皇后厌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既然皇上都不在意,她何必装作一副贤良淑德的模样。 留下几名太监处理后事,皇后迈着碎步也离开了昭合殿。 几个小太监不敢吱声,待送走皇后才敢小声议论。 “这到底是皇子,就这样扔到乱葬岗,咱们会遭报应吧?” “皇上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反正五皇子看得清楚,这命令是皇上和皇后下的,咱们只是奉命行事,就算遭报应也报不到咱们身上。” “唉,怎么这么狠心啊......” “你找死啊!皇上皇后也敢议论?要怪只能怪五皇子投错了娘胎,你没听说吗,愉妃原来是大周前朝的公主,被自己的亲叔叔夺了皇位之后,才流落到咱们大雍。说起来,这五皇子确实算是异族血脉。” 几人不敢再讨论,趁着夜色,拿着皇后的腰牌便出了皇城。 . “母亲,您快来救救他,他在动啊!” 苏婉清伸手戳戳眼前的‘尸体’。 见他眼皮确实动了一下,忙去把正在挖坑的母亲拽到跟前。 裴欣荣一手扶着铁锹,一手抹去额头的细汗,随后单手叉腰看着苏婉清,“清儿,这是乱葬岗,不是医馆。咱们要做的就是好好安葬他们,不是要救活他们,懂吗?” 苏婉清无辜的大眼眨巴眨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女儿知道了。” “呐,你拿着这把小铲子去那帮母亲铲土。” 裴欣荣从腰间抽出一把改良过的小铲子,递给苏婉清后,便准备继续去挖坑。 在她转身的瞬间,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好疼......” 丢掉手中的铁锨,裴欣荣急忙上前扒开死人堆,便看到了被压在尸体下一脸痛苦的小男孩。 见人还活着,裴欣荣不敢耽搁,忙招呼苏婉清过来,“快回寺中,清儿,你拿着铁锹。” 裴欣荣跑的急,一时也没顾上那铁锨足足比自己女儿高出两个头。 苏婉清就扛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铁锹,追在裴欣荣的身后。 将人带到自己的院子,裴欣荣忙去脱男孩的外衣,在看到他腰间的玉佩后,手中的动作僵在半空。 是龙形玉佩,虽然是四爪,但这规格就算不是皇子,也是哪个王爷家的子嗣。 如今苏裴两家都被皇上害的差点家破人亡,她是否不该救这个孩子? “咳咳......” 在看到男孩吐出一大口污血之后,裴欣荣再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扒开他的外衣,就见他心口发黑,显然是中了毒。 她来到梳妆台前,拿出一个锦盒,从中拿出父亲送她的清心丹,犹豫了一下,还是送入了男孩的口中。 做完这一切,才见苏婉清扛着铁锨,气喘吁吁的回到院子。 她满身污泥,见到裴欣荣便放声大哭,“母亲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您跑那么快,我追不上啊!” 回来的路上,她跌倒三次,次次都是怕裴欣荣是在找借口丢下自己,硬撑着起来继续往回跑,就这样艰难,她也没丢了母亲让她带回来的铁锨。 裴欣荣赶紧上前,蹲下抱着委屈巴巴的苏婉清,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泥土,满脸歉意的跟她道歉,“对不起清儿,是母亲太着急了。母亲怎么会不要清儿呢?好了,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苏婉清抽抽搭搭的半天才止住哭声,在看到床上人之后,有些激动道,“就是他,我刚才就是看到他的眼皮动了,母亲还说我看错了。” “是是是,清儿说的对,是母亲错了。” 裴欣荣拉过苏婉清,不让她上前打扰男孩休息。 “清儿,这位小哥哥被坏人下毒了,现在不知道能不能救活,你可不可以答应母亲,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父亲?” “为何?”苏婉清仰头问道。 裴欣荣想了想,“要是母亲能救活他,咱们再告诉父亲。如果母亲救不活他,你父亲会瞧不起我的,你想他看不起母亲吗?” 苏婉清摇头,“那我不告诉父亲,母亲你一定要救活他,到时候咱们两个去父亲面前显摆!” “好!” 小小年纪的苏婉清很好哄,裴欣荣三言两语便让她答应保守秘密。 裴欣荣并不会医术,也是当年在南疆时,看过几次随行的军医医治,对解毒这种事更是一窍不通。 可男孩身份特殊,她又不敢轻易外出寻医,只能将身边有的解毒丹都喂给他。 也不知是哪颗解毒丹起了作用,男孩在昏迷一天一夜后,终于醒了过来。 裴欣荣替他把了脉,才发现自己高兴的早了,这孩子的毒还没解,可能是那些解毒丹中有哪颗恰巧能克制他体内的毒,才能暂时起到压制的作用。 男孩醒了之后便一脸警惕,对上前跟他说话的苏婉清充满敌意,更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凑到眼前的苏婉清一把推到了地上。 第30章 李宁知的秘密(二) 苏婉清冷不丁被推个屁股敦,又见男孩面露杀意的表情,吓的她‘哇’的一声开始大哭。 裴欣荣忙上前抱起苏婉清,冲着床上一脸警惕的男孩骂道,“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冷血动物,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都如此狠,枉费清儿要我救你!” 她哄着怀中的苏婉清,“好清儿,不哭了,咱们不管他了,居然敢推我的清儿。” 其实裴欣荣自己也很纠结,她不想跟任何和皇室的人有关系。但她在战场上,见过太多生命在自己面前转瞬而逝,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在她面前死去。 男孩浑身无力的蜷缩在床的一角,刚才推搡苏婉清,他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良久才听一声虚弱无力的声音从角落传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会苏婉清也被裴欣荣哄的不再哭泣,听到男孩的声音便挣脱她的怀抱,再次朝床边走去。 男孩脸色苍白,见苏婉清不怕他,便用力扯动嘴角,露出一抹牵强的笑容。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男孩皮肤白皙细腻,五官清冷俊秀,漆黑明亮的眸子正带着探究的目光审视屋内的一切。 裴欣荣上前牵起苏婉清的小手,见男孩还是充满戒备,说道,“我只负责把你从乱葬岗救回来,至于你体内的毒,就听天由命吧。” 说完就转身带着苏婉清准备出去。 她尽力了,剩下的就看他的命吧! “多谢姨娘的救命之恩!” 床上的男孩终于理清了所有事,鼓足勇气,怯生生的向救自己的母女二人道谢。 唉! 裴欣荣心中一声叹息,随后转身无奈的看着男孩。 一声姨娘更让她狠不下心不管他。 “你叫什么名字?”裴欣荣上前扶他躺下,想起他腰间的玉佩,想知道自己救回来的到底是哪个皇室成员。 男孩眸中清波流动,犹豫一下才说道,“我叫宁知!” 宁知是他的字,是母妃亲自取的。 他依稀记得父皇对自己的厌弃,就连他赐的名字也不愿再用。 见他如此谨慎,裴欣荣也不再多问。 “那你知道你中的什么毒吗?如果知道是什么毒,我也好回上京为你配解药。” “不知道,我只记得是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喝完我就腹中绞痛,接着就四肢冰凉无力,但还有些意识。” 说完这些话,李宁知忽然想起来什么,他猛地抓住裴欣荣的衣袖,恳求她,“姨娘,您能帮我跑一趟城西的益寿堂吗?那里有人能救我!” 他不想死,他的母妃被人害死,他还要给母妃报仇! 裴欣荣还未答应他,一直趴在床头的苏婉清就拍着胸脯给他保证,“你放心,我母亲最是心善,她一定会帮你!” 李宁知这才看清身边这个小女孩。 她约莫也就四五岁,身高刚刚高过床沿的高度,梳着简单的丱发,两侧的花苞毛毛糙糙,也不知是她自己顽皮还是给她束发之人手艺不好,反倒更加显得她俏皮可爱。 想起刚才自己把她推到地上,李宁知小脸一红,再次向她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刚醒,我.....” “没事的宁知哥哥。”苏婉清早就忘了自己刚才哭的多伤心,反倒安慰起了李宁知,“对了,我叫苏婉清,是这位漂亮姨娘的女儿,不过你比我长得好看,长大了也肯定比母亲好看!” 裴欣荣笑骂她,“好看不是形容男孩子的,你别捣乱了,出去玩会儿,我和你宁知哥哥说会话。” 见苏婉清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后,裴欣荣脸上的笑意消失。 “既然你不想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也不再问你。但你刚才听到了,我们是苏家的人,我只要你告诉我一句,救你,会不会对苏家造成麻烦。” 她不知道这些话,眼前这个八九岁的男孩能不能听懂,也不知道他就算给她承诺,是不是真的就对苏家没有影响。 李宁知双眸空洞,盯着头顶的床幔,语气悲凉道,“姨娘,我不过是一个被父亲舍弃的人,那些人巴不得我真的死了,您放心,他们不会也不敢因为我去找苏家的麻烦。” 见他如此消极,裴欣荣一声叹息,“唉,也是个可怜人!你放心,我现在就去益寿堂中找你说的人。” 裴欣荣换了一身素衣,又拿出了围帽带上,唤来苏婉清交代她,“宁知哥哥还很虚弱,你不要去闹他,等母亲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苏婉清点点头,很是听话回道,“母亲快去,我一定乖乖的。” 裴欣荣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两个孩子,有些后悔没有听苏之灏的,带几个婢女一同前来白马寺。 苏婉清看着母亲走后,便一溜烟的跑进了房间。 见李宁知还是一脸愁容的躺在床上发呆,她上前托腮伏在他的床头,“宁知哥哥,你皱眉的样子不好看。” “可是我没有开心的事,实在开心不起来。” “那你就大哭一场,哭完就不难过了。” 苏婉清不理解为何大人都有这么多的伤感,她认为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 哭完就忘了难过的事情,就能开心起来了。 “可是他们不值得我哭。”虽是这样说,但一行清泪却悄无声息的划过他的脸颊。 苏婉清甩掉脚上的鞋子,费力的爬上床榻,伸手擦去李宁知脸上的泪水,“现在没有人了,没有人会笑话宁知哥哥哭鼻子,你哭出来就好了。” 到底还是孩子,短短时间经历母妃亡故,自己也被毒害,亲生父亲又不要自己。这些日子所有压制的情绪,在苏婉清童言无忌的安慰中,仿佛找到了一个突破口,瞬间就将一直硬撑的李宁知淹没。 被子里传来李宁知压抑的痛哭声,一旁的苏婉清像母亲哄自己那样,轻拍他的后背,“哭吧,哭完就不能再不开心了。” 裴欣荣带着人回来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在床上睡着了。 苏婉清霸道的睡姿将李宁知逼至墙边,紧紧的贴着墙壁。 她上前将苏婉清抱到别的房间,身后之人忙上前查看李宁知的情况。 诊脉过程中,男人一直锁紧眉头。 半晌才向身后的小童说道,“快去生火熬药。” 第31章 蠢笨的一生 “欣姨!” 深夜中,李宁知猛地坐起,狂跳的心口一阵刺痛。 他又梦到了欣姨口吐鲜血,倒在他怀中的景象。 捂着刺痛的心口,李宁知大口喘着粗气,顾不上满头的汗水,他大声朝屋外喊到,“白言!” 在外守夜的白言听到他的声音,刚才的困意瞬间消散,快步就推门进了房间。 “楚天霖还在山庄吗?” 白言点点头,指了指西侧的方向。 “把他叫过来。” 李宁知起身披了一件外衣,缓步来到桌前坐下。 楚天霖被白言从床上拉起来,虽有怨言,但听到李宁知深夜找他,还是急急忙忙的赶来。 “宁知,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楚天霖进屋便想去为他把脉。 李宁知收回手,神情清冷道,“我没事。” “那你大半夜喊我过来是做什么?”楚天霖打着哈欠,显然是对他半夜打搅自己美梦有些怨言。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前几日齐王府里传来消息,说他在查苏之灏早些年揭发的户部尚书贪污一案。你可记得当时的户部尚书叫什么?”李宁知蹙眉想了许久,他那时候刚出事,对这件事没太多印象。 楚天霖回忆了一下,也不是很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我记得莲儿信中提过,他好像叫董长锋?” 随后又问他,“你想到了什么?” “苏之灏为官几十年,一直谨小慎微,很少得罪人。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到底谁对苏家有这么大的敌意。”烛火中,李宁知面色沉重,“苏之灏刚被封宰相时,还有苏家的傲气,对大雍还有一腔热血。我记得他当年揭发了户部侍郎贪污军饷,致使送完前线的军粮都是掺满沙子。” 楚天霖略一沉思,“你怀疑陈书景的身份跟这件事情有关?” 李宁知点点头,“依苏之灏这些年的性子,他一直是明哲保身。只有当年揭发户部侍郎那件事,因为牵扯到前线战士的温饱问题,才让他不顾皇上猜忌,也要将这件事扯到明面上。我记得当时是董长锋在狱中自尽,才免了他的家人流放的罪名?” “你不会怀疑陈书景是董长封的儿子吧?”楚天霖不得不佩他的脑洞实在大,这样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也能联想到一起。 “就不能是陈书景贪图苏婉清的身份,所以设计想赖上她?”楚天霖提出假设。 李宁知睨了他一眼,“图她什么身份?图苏之灏没有一点实权的宰相名头,还是图远在南疆的裴松明手中的三十万大军?” “沈世廷一个商人,都能看出苏家现在的处境自顾不暇。他既然能设计接近清儿,必然是比沈世廷调查的更清楚苏家的底细。” “你要这么一说,确实挺可疑的。若陈书景真的是董长锋的儿子,为自己父亲报仇,他的这些举动就都说的通了。”楚天霖佩服道。 “你去查一下,当年董长锋的底细,重点查一下他自尽的内幕。” 楚天霖点头,“好,我明日就回上京。” . 苏婉清和苏温世的十五禁令一解除,两个人就像脱缰的野马,苏之灏已经两天没见过这两人。 而被他惦记的这两人,一人正在陪沈世廷继续游玩上京,一个则是连续两天都守在陈书景租下的小院外。 “小姐,碳饼凉了,咱们明日再来吧?”玉竹搓着手劝苏婉清,因为天气太凉,说话的热气瞬间便变成了白茫茫的雾气。 苏婉清挑帘看了一下天色,执着要等到陈书景,“再等等。” 她记得上一世陈书景是回陈家村过年,但是年后,他是什么时候回来,她记不太清了。 “小姐,您看!” 玉竹指着刚拐进小巷的女子问她,“小姐,这人好像是上次在陈公子身边的女子。” 苏婉清定神细看,见确实是宋清歌提着篮子正朝陈书景的院子走去。 “方丁,你去问问,陈书景什么时候回来。” “是。” 方丁下了马车,就朝正在准备开门的宋清歌走去。 两人说了几句话,宋清歌就朝马车的方向望了一眼。 方丁回来后,告诉苏婉清,“小姐,她说明日陈公子便会回来。” “回去吧。” 既然今天等不到陈书景,苏婉清也不再执着,放下帘子就吩咐方丁回苏府。 马车路过宋清歌身边之时,苏婉清从车帘缝隙看到她站在原地注视自己。 “玉竹,你家小姐和刚才那个女人谁好看?” 苏婉清冷不丁的问题,问的玉竹一愣,反应过来赶紧说道,“小姐您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呢?您就好比是天上璀璨的明月,她最多就是地上有些姿色的百花,根本不在一个层面的。” 玉竹的恭维,让苏婉清心情好了不少。 其实苏婉清自己都没有发觉,她是嫉妒宋清歌的。 她嫉妒上一世的宋清歌能得到陈书景和齐王的宠爱,哪怕她已经入宫陪了老皇帝三年,依然能让好不容易登上皇位的齐王为之倾倒,不顾纲常伦理执意废除她的妃位,并为她安排新的身份,重新参加自己的选妃大典。 陈书景就更不用说了,宋清歌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就一直陪着他,更是为了他的前途甘愿进宫为妃,这样情比金坚的感情,不是苏婉清一个外人就能随意撼动的。 犹记得两人唯一的一次圆房,哪怕他已醉的不省人事,口中依然动情的唤着“清儿”。 苏婉清知道,这个“清儿”不是自己,因为两人相处三年,他从来没有唤过自己“清儿”,只有在哄骗她时,才会唤她“婉清”。 呵呵,多么可笑,这些事情,当时的苏婉清都没发现,亦或者说她并不在乎,她满心满眼都是陈书景,只要他对自己笑一下,苏婉清便能窃喜好几天。 “小姐,您怎么了?” 见苏婉清突然落泪,玉竹吓了一跳,忙掏出帕子为她擦拭。 “没事,就是觉得自己原来挺傻的。”苏婉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或许是为自己蠢笨的一生感到悲哀吧。 第32章 暴躁的苏温世 还有一个月便是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 上京城内这几日很是热闹,不仅是因为全国的各地的学子都陆续赶到上京准备考试,更是因为南市学堂这几日出了不少热闹事,百姓们茶前饭后的话题也都是紧跟这几日的话题。 “你说今年的状元会是那陈书景吗?” “不好说,我听说啊,这董先生很欣赏这个陈书景,每次他的文章,董先生都要在课堂上点评,让诸位学子向他学习呢。” “只董先生欣赏没有用啊,我听说这个陈书景就是个穷酸秀才,连在旧巷租住处的银子,还是凑了好几年才够的。你说现在这科考,你没有银子打点考官,哪有那么容易让你过的呀。” 茶肆中几人围在一起,既希望这陈书景高中,让那些达官贵人好好看看,寒门出的学子一点也不比名家教出的学子差。另一方面看着同是贫苦出身的陈书景,若是真的一朝中举,那定是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不免嫉妒不已。 “要我说啊,这陈书景中不中举,他日后都必会官运亨通。” 众人不解,忙问那人,“这话是怎么说的?” 男子慢悠悠的道出原委,“你们不知道啊,苏相的千金年前遭遇了山匪,是这个陈书景救了她。自此这苏相的千金便不可自拔的爱上了陈书景,天天往南市学堂跑,不是送饭就是送衣的。你说,攀上苏相不比中举更能改变他的命运?” 众人不禁一阵唏嘘,都在感慨陈书景命好,怎么自己就碰不到这种好事。 正在春满楼喝酒的苏温世和沈世廷,听完安庆打听回来的消息后,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真是可惜了,你妹妹冰雪聪明,可惜眼神不太好!”沈世廷惋惜道。 苏温玉瞪了他一眼,“你别在这说风凉话了,你不是喜欢清儿吗?我现在支持你去追她,我帮你,去不去?” 沈世廷笑道,“怎么?这会苏二公子不嫌弃我商贾的身份了?可惜啊,我已经选好了礼部尚书的嫡女,这几天正在商讨婚嫁的事宜,就不参和你们苏家的事情了。” “你还真是见异思迁啊,清儿刚拒绝你,转头你就找了礼部尚书家的?” “我这次上京,本就是冲着迎娶官家嫡女来的。礼部尚书为人古板,若是娶了他的嫡女,不是更能显示出我沈家与其他商贾之间的差距吗?我可是选了好久,才定了她呢!” 沈世廷一向不掩饰自己的目的,也只有他能将自己的心思说的理直气壮。 “幸好清儿没答应嫁给你!”苏温世一脸烦躁的放下酒盅,就想立刻去找苏婉清算账。 沈世廷却拦着了他,“你别急,也许这个陈书景有别的过人之处,你当初不是也不看好我娶你妹妹吗?你妹妹的性子你难道不了解?你现在这样鲁莽冲动的去找她,只会适得其反,让她生出逆反之心,更加认定陈书景。”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苏温世问道。 沈世廷想了一下,“我觉得你应该跟她好好聊一下,先顺着她的心意认同陈书景,然后从她的话中套出她到底看上了陈书景哪里,最后再对症下药。” 果然是无奸不商啊! 当然这句话苏温世没有说出来,“沈兄果然是足智多谋,我这就回家找清儿。” . 陈书景送苏婉清出了旧巷,亲眼看着她上了苏府的马车,这才转身回了小院。 回屋找了一根红色布条,系在门栓上之后便回了屋子。 不多时,宋清歌带着一名老者敲响了院门。 陈书景将二人迎进院里之后,又朝门外扫视了一番,见没人跟踪,这才关了门一同进了屋子。 “阿景,苏婉清到底想干什么?”宋清歌进了屋子便打了一个寒颤,这屋里比外头还冷。 因为陈书景现在的身份只是陈家村的村民,连租旧巷的院子银子,都是攒了两年才攒够的穷秀人身份,自然不可能在屋里烧炭。 “不知道。” 陈书景看了一眼桌子上苏婉清带来的桃花酥,随手就将剩下的都倒进了院里的泔水桶内。 “少爷,老奴看那苏婉清对您十分上心,想来拿捏她应该不成问题,可为何看起来您好像并不高兴呢?”一直没说话的老者,看出了陈书景的烦躁。 陈书景揉了一下眉心,“当初救苏婉清的计划时间紧迫,漏洞太多,而她现在对我这么热情,我怕苏家人会起疑。” 当初选择接近苏婉清,陈书景便已经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相信自己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在她面前露出对苏家的敌意。 可初见苏婉清之时,她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神,一直让陈书景耿耿于怀。 他不清楚苏婉清是看破了他的计划,现在只是跟自己演戏。还是真的已经对自己爱的可以不顾自己名分的地步? “德叔,陈家村最近可有异动?” 德叔点点头,“从年后,便陆续有两拨人来打听少爷的消息,不过村民都提前收了银子,说的都是提前已经对好的说辞,只是......” 陈书景心头一紧,“只是什么?” “只是老太爷有些老糊涂了,跟来人提了一嘴当年二爷入赘的事情。” 陈书景听完德叔的话,便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他不能确定两拨人都是谁,但其中肯定有苏家的人。 见他这般神情,德叔忙劝他,“少爷,也许那些人不会在意老太爷的病语,而且事情过去这么久,那些人不一定能查到您的身份。” “苏家大公子年前曾回过上京,我猜是裴松明派他回来查苏婉清遇袭的事情。他跟随裴松明多年,在南疆指挥了大大小小十几场场战役,你觉得他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陈书景已经绝望,他现在十分肯定,这些日子,苏婉清都是在跟自己演戏。 宋清歌却不太赞同他的看法,“阿景,女子最重视的便是清誉,这几日我看苏婉清的反应,不像是已经看出破绽的样子。也许苏大公子真的查到了什么,但只要苏婉清信你,应该也没多大问题。” 第33章 杏花宴 苏温世来到揽月居的时候,苏婉清正在小厨房跟柳娘子学习糕点。 在听到玉竹说,是特意做给陈书景时,心头更是一阵火起。 怒气冲冲的来到小厨房后,苏温世忽然想起沈世廷的劝告。 “清儿?” 苏婉清学的认真,正在专心的听着柳娘子说的火候的掌握,被苏温世从身后一吓,差点将手中的烧火棍扔到他的身上。 “二哥,你以后能不能别在我身后吓我!”苏婉清一脸怒意。 “学做糕点呢?”苏温世语气轻柔,搬个小凳子坐到她身边。 苏婉清没理他,继续盯着灶里的火势。 苏温世讨个没趣,看到一旁她做的失败品,顺手就拿起一块,准备往口中送。 ‘啪’ 苏婉清一把打落他手中的糕点,“别吃,那边有柳娘子做好的,你想吃就吃那个盘子里的。” “为何?我就想吃一口自己妹妹亲自做的,不行吗?”苏温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从他进来,便一直尽力克制自己不跟苏婉清吵架,见现在连尝一口做给陈书景的糕点都不行,彻底爆发。 苏婉清笑道,“我可是为了二哥好,你要不怕被毒死,你就吃好了。” 听到有毒,吓得苏温世赶紧拍掉手上的残渣,“你给陈书景下毒?” “怎么可能!不过我一个从小双手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为了他亲自下厨,总有手艺不好的时候。” 这几日,她带到旧巷的糕点,不是太甜就是太咸,偶尔她也会偷偷加些巴豆粉进去。 陈书景当着她的面,多少都会吃下一些。 想到这几日陈书景精彩绝伦的表情,苏婉清不禁笑出声。 “二哥来干什么?”往炉中丢了一根柴火,苏婉清站起身。 苏温世赶紧跟着她起身,两人一起出了小厨房,朝前院走去。 “怎么不学了?”苏温世问道。 “我只是跟柳娘子熟悉一下过程,免得别人问起来我怎么做的,我一窍不通。难道还真指望我亲自下厨啊!” 回到屋里,玉竹已经备好了热茶。 苏婉清看了一眼在外院打扫的红缨和她的妹妹红螺,问玉竹,“她们俩这几天还习惯吗?” “回小姐,红缨姑娘还好,只是她的妹妹心比天高,一直在说咱们府里给的月例太少,劝红缨还是出去找个艺技馆之类的地方弹琵琶,要奴婢说啊,她就是忘恩负义。” “再等等吧,若是红缨跟你提出想走的事情,你就告诉她,来去随她,不必觉得我救了她妹妹,就要一定留在苏府。” 苏温世顺着她的目光,也扫了一眼院内的两人,“这种人当初就不该救她。” “二哥还没说,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苏婉清让玉竹先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苏温世一拍脑袋,这才想起来这次来的正事。 只见他正色道,“我昨日与沈世廷喝酒,他说起你和陈书景的事,他的一句话让我反省很多。” “什么话?” “我当初也是很不看好沈世廷求娶你,但是跟他接触多了,又觉得他人还不错。所以我在想,父亲大哥这么反对你和陈书景,是否也和我当时一样,没有发现陈书景不为人知的优点?所以我今日特地来问问你,陈书景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你?”苏温世表情严肃。 苏婉清半开玩笑的说道,“我喜欢他长得好看啊!” “你认真些,我是诚心问你的,如果你能说动我,我便在父亲和大哥那里替你们说好话。” “我说的是真的啊,他确实长得好看啊。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是看重外貌。” 苏婉清饮了一口茶,表情也是十分认真。 “你......” 苏温世被她气的肝疼,“大哥临走前给你的忠告你还记得吗?如果你真的只是喜欢他的皮相,这世上多了去比他陈书景好看的男子。” 苏温玉离开上京之时,已经将陈书景真实身份告诉了苏婉清,他也彻底相信了苏婉清说的那个‘梦’。 这件事苏温玉并没有告诉苏之灏和苏温世,怕他们跟着担心。但还是警告苏婉清,她想仅靠在‘梦’中经历过一次的经验来对付陈书景,基本上是斗不过陈书景。 陈书景有备而来,只要苏婉清有一处地方让他起疑,他就会调整计划,做出和‘梦’中不一样的选择,这样一来,苏婉清就十分危险。 苏婉清深知大哥说的对,陈书景心机深沉,特别是知道了陈书景的真实身份,上一世的许多事情也变得清晰明了。 所以这些日子,她并没有再向陈书景提过两人的以后,只想在他发现异常前,多收集些他的信息。 见苏婉清半天不说话,苏温世急了,“你到底什么眼光,我觉得李宁知比陈书景可好看多了,再不济还有楚天霖,你干嘛非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他其实本想说京中那些跟他玩的好世家公子,但是想起现在苏家的处境,皇上应该不会给清儿指一门好的婚事,李宁知和楚天霖都是江湖中人,就算皇上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反对。 “清儿,你在屋里吗?” “谁啊!”被人打扰,苏温世暴躁开口。 苏婉灵听到屋内是苏温世的声音,本能的就想先回去。 苏温世混不吝的性子,她自小就见识过无数次,对苏温世是从心底的惧怕。 但想到今日来的目的,苏婉灵咬咬牙,迈着步子还是进了屋子。 见是苏婉灵,苏温世冷哼一声,连个眼神都不愿给她。 他不喜欢苏婉灵娇柔做作的性子。 “二哥也在啊。” 苏婉灵好像感觉不到两人都对她不太友好的态度,笑着上前坐到了苏婉清的身旁,“清儿恢复的真好,月底太子妃的杏花宴定能准时出席了。” “什么杏花宴?”苏婉清一脸疑问。 “你没收到帖子吗?太子妃请了京中所有的官家小姐,月底在太子府举办杏花宴,我听说就是变相的给适龄的公子小姐提供一个相互了解的机会。” 这些日子,皇上的病情有了好转,许多大臣趁机提出为各自家的孩子相亲,就怕哪天皇上一薨,就要守三年的国丧,自家孩子们的婚事就要被耽搁了。 第34章 方丁出事 “我和父亲刚搬到上京,许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处理,我这衣裳也都是前几年的旧款式,请裁缝新做,我又怕来不及。所以来看看清儿妹妹能不能借我一套?” 连她这样一个刚在上京安家的三品官员家眷都收到请帖,苏婉清作为宰相之女却没有收到请帖,这让苏婉灵心中暗喜。 苏婉清也很好奇,为何太子妃唯独没有给发请帖。 或许是最近她和陈书景的事情都已经传到宫中了? “堂姐随意挑选,喜欢哪件就穿哪件。” 玉竹带着苏婉灵来到屏风后,将苏婉清的衣橱打开供她挑选。 苏婉灵看着比她大两倍的衣橱被各种款式的裙儒挂的满满当当,不禁露出嫉妒的神色。 自小她便知道父亲庶子的身份,注定她在苏家的地位不会高。 可凭什么苏婉清也是庶女,她从小的吃穿用度都高过其他家的嫡女? 她自小苦心钻研琴棋书画,而苏婉清除了跟着苏温世惹祸闯时,她还会什么? 难道就因为她有一个身份尊贵的母亲? 苏婉灵不服,特别是每次见到祖母与大伯对她的偏爱,苏婉灵心中都恨不得她赶紧死,这样苏家就只要她一个女儿,她想嫁任何人,祖母和大伯都会全力支持她。 这次杏花宴上,她一定要寻到一个能改变她命运的夫君,这样才能将苏婉清狠狠比下去。 玉竹在一旁,将苏婉灵的神情尽收眼底,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婉灵小姐,你挑好了吗?” “就这件吧。” 苏婉灵选了一件鹅黄色的对襟裙儒,又看到了一旁挂着的油光锃亮的狐狸毛围脖,“清儿,这个围脖也能借给我吗?” 苏婉清转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外祖父送自己的生辰礼物,于是说道,“堂姐再挑一个吧,这个是我外祖父亲自猎来的狐狸,专门给我做的围脖,意义非凡。除了这个,别的堂姐都可以用。” 苏婉灵一脸羡慕道,“原来是裴将军送的啊,真羡慕你有一个时时惦记你的外祖父。” 最后苏婉灵选了一套裙儒,一件皮毛大氅。临走时又将赵南笙送她的一对翡翠镯子一起拿上,这才兴高采烈的回去。 苏温世瞧着苏婉清一脸不在乎的模样,恨铁不成钢道,“你啊,所有的心眼都用到了我的身上。早晚有一天,你要在她身上吃大亏。” “都是一家人嘛,何必这么计较。二叔和二婶对我都不错,我生辰的时候,二婶还特意托人从外地送来了礼物,我总不能不顾及他们二老的面子吧?” “也是,二叔人还不错,我这几天听父亲说,他没少在朝中帮衬父亲。算了,反正你的衣裳多得是,就当卖二叔个人情吧。”苏温世无奈道。 送走苏温世,苏婉清转身来到小厨房。 “柳娘子,糕点做好了吗?” “做好了小姐,您看今天做的梅花烙可还行?”柳娘子端出糕点给苏婉清过目。 苏婉清特意交代了,不用做的太好,外形过得去就行。 “嗯,不错。” 苏婉清让玉竹将梅花烙装好,提着便准备去旧巷。 “啪,啪。” 玉竹拍了许久陈书景家的大门,也不见有人回应,于是回去向马车上的苏婉清回话,“小姐,陈公子好像不在家。” “方丁呢?” “奴婢去找找。” 方丁得了苏婉清的吩咐,这几日一直守在陈书景附近,此时陈书景不在家,方丁也不见了踪影。 玉竹在附近找了许久,也不见方丁的人影。 苏婉清心中有些不安,吩咐车夫回苏府。 她直接来到清风院找苏温世,“二哥,方丁不见了!” 一直到了晚上,方丁也没有消息,苏婉清派去守着陈书景院子的暗卫也传来消息,他今日一天都不曾回去。 苏婉清盯着不断跳跃的烛火,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她安慰自己,方丁身手不错,真的出了事,他也有能力全身而退。 可是越想心里越焦急,上一世陈书景的身边便有不少能人异士,她一直以为是他效忠齐王之后,才有那么多人帮他。可是现在她知道了陈书景的身份,知道他现在身边也有很多帮手。 方丁武功再好,到底只是一个人,若是陈书景发现了方丁,对他下手,不知道方丁能不能平安无事。 玉竹换了一壶热茶,上前安慰她,“小姐,二少爷还没回来,兴许能带回来方丁的消息。” “嗯。”现在苏婉清只能把希望寄托到二哥身上。 一直临近子时,安庆才带着苏温世的信回到苏府。 他直奔灯火通明的揽月居,进了屋子便将苏温世的信拿给了苏婉清。 苏婉清快速看完信中内容,悬着的心才放回原位。 陈书景,到底是我小看了你。 苏婉清有些挫败,她一直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已经算是对陈书景了解透彻,直到现在她才发现,陈书景手中的底牌,远不止上一世她知道的那些。 苏婉清让玉竹装作自己躺在床上,然后跟随安庆去苏温世院里换了一身夜行衣。 两人趁着月色,便按照苏温世给的地方,一路来到了天鹤山庄。 来迎接她的白言,见到她的一瞬间有些激动,奈何口中说不出话,只能比划着让苏婉清跟他走。 苏婉清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规模不大的山庄,觉得装修风格好像跟上京的不太一样。 白言带她来到东院,将她送进房间后,便一路小跑,朝李宁知的院子去。 苏婉清进了屋子,就见到了苏温世正一脸憔悴的在屋内打盹。 苏温世看到苏婉清来了之后,忙带她来到方丁的床前。 方丁还在昏睡,脸上有许多淤青,露在被子外的手腕上也缠着厚厚的纱布。 “宁知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打成了重伤,手筋和脚筋也都被挑断。”苏温世没敢细说,若是苏婉清知道方丁身上的伤远比她看到的还要重,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 虽然方丁是外祖父派来威慑苏家的人,但他对苏婉清是绝对忠心,偶尔也会替苏温世摆平他在外惹的祸事。 见他如今生死难料的躺在那里,苏温世心里也是十分难受。 苏婉清没想到方丁情况这么严重,苏温世给她的信里只提到已经找到了方丁,但因为受伤,暂时不方便回苏府。 第34章 方丁的离世 “是在哪找到的他?”苏婉清红着眼,说出的话中都带着颤音。 “就是在你出事的那个陷阱里。” 李宁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随后便走上前来,将昨天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昨天下午我接到你二哥的信,便派人在上京各处查找方丁的消息,一直到戌时还没消息,我便想到了以陈家村为中心,向四周开始搜索。结果在你出事的那个陷阱发现了他。” “他......还能活吗?”苏婉清颤抖着声音问他。 “你要有心理准备。”李宁知说的婉转,生怕她受不住这个打击。 苏婉清痛苦的闭上双眼,都是她的错,她太自信了。 苏温世扶她坐下,看了一眼李宁知,有些怪他没有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说辞说。 李宁知转头看向别处,他不想骗苏婉清,与其抱着渺小的希望被无限折磨,不如提前让给她有个心理准备。 “方丁为何会在我出事的那个陷阱,是否是陈书景派人干的?” “目前还不太清楚,我找到你的护卫之时,他已经昏迷不醒,只是口中一直念叨着要告诉裴将军什么事。”李宁知蹙眉道。 要告诉外祖父什么? 是她要方丁监视陈书景的,若是他有什么发现,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告诉自己吗? 忽然苏婉清眼神一凌,莫非是方丁发现了陈书景和南疆也有联系? 白言此时进了屋内,朝着李宁知比划一番后,又看了一眼还在沉思的苏婉清,这才转身出了房间。 “天霖回来了,或许他有办法能救你的护卫。” 李宁知找到人就给已经出了上京的楚天霖传信,幸好他收到信便往回赶,兴许这方丁还有救。 苏婉清虽然不知道楚天霖的医术到底如何,但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做了益寿堂的掌柜,又十分得李宁知的信赖,想来医术是不俗的,心中不禁多了丝希望。 楚天霖和刚才为方丁医治的医师一起随后进屋,无暇顾忌与众人打招呼,便朝着床边走去。 半晌,才听他语气沉重的对医师说道,“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他心口这一剑刺中心脉,就算我师父在这,怕也是无力回天。” 他的话基本上是宣布了方丁的死亡,一旁的苏婉清双眼一黑,差点就栽倒在地。 李宁知一直守在她的一侧,察觉到她情况不对,提前一步已经稳稳的将她护在怀中。 “真的没办法了?”苏温世心存侥幸,他不信方丁就这样死了。 楚天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李宁知道,“我可以利用刺激他的穴位,让他有片刻的清醒,你们想问什么就抓紧时间,最多也就一刻钟时间。” 李宁知看了一眼怀中的苏婉清,见她轻轻点头,便让楚天霖开始施针。 果然,在楚天霖几针下去之后,方丁的眼皮微动,随后缓慢的睁开了双眼。 苏婉清赶忙上前,俯身在他耳畔,“方丁,你感觉怎么样?” 方丁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大口鲜血才有些力气说话,“小姐,属下办事不......” “好了,不说了!”苏婉清强忍悲痛,看着虚弱的方丁后悔不已。 “小姐,告诉裴将军,齐王在南疆安插的有奸细,要他务必小心身边之人。还有小姐,陈书景不是良人,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他已投靠齐王,想要扳倒太子助齐王称帝。苏家现在本就如履薄冰,万不可因为他,再招来灭门的惨祸!” 方丁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有心无力,他眼神涣散的看着苏婉清,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战场上肆意洒脱的主子。 一袭红衣,一把长枪,随风飘舞的长发格外引人瞩目。 “方丁,方丁,你别死,我求求你别死!” 苏婉清滚烫的泪水砸在方丁的脸颊,才将方丁从刚才的幻觉中拉了回来。 他双手已废,想抬手安慰苏婉清的动作都做不了,只能将所有的不舍都融化在看向她的眼神中,“小姐别哭,属下只是去找主子了......” 看着方丁临死之前,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还带着对她的担忧,苏婉清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啊——” 是她的自作聪明害了方丁,为何临死都不怪她? 她为何会觉得自己能斗得过陈书景? 他精心谋划了十几年,才将上一世的苏家彻底铲除。自己不过仗着有些未卜先知的记忆就去挑战他的能力,真的是比上一世还要蠢笨。 苏婉清哭的绝望,是对方丁的愧疚,也是对自己不自量力的想法感到可笑。 苏温世上前抱住浑身颤抖的苏婉清,声音哽咽道,“清儿你别这样,让方丁安心的走吧。” 李宁知垂在一侧的拳头紧握,他很想像苏温世那样上前安慰她几句,可是如今自己没有那个身份。 白言在这个时候再次回到房间,对着李宁知比划了一个有线索的手势。 随后,楚天霖便在李宁知的眼神示意下,带着医师和他一起出了房间。 几人来到院中,一旁的暗卫就将找到的匕首递给了李宁知,“回主子,属下几人对事发地展开了仔细的搜查,在附近的小溪旁,找到了这把匕首,只是上面的血迹被溪水冲洗干净,不确定刀刃上有没有淬毒。” 李宁知接过匕首仔细端详,在摸到了把手上的图案后,走到了院内亮着的灯笼下仔细查看,随后说道,“是齐王的。” “何以见得?”楚天霖上前,见刀柄处有一丝暗红,忙从他手中夺过匕首,“小心,方丁体内有毒,这把匕首上应该也有。” 楚天霖让暗卫毁了刀柄,发现刀柄包裹的连接处确实还有残血,便立马放在鼻下闻了一下,随后递给一旁的医师,让他也看看。 “应该是蛇毒。” 医师的结论和楚天霖一致,“属下也觉得是蛇毒,应该是五步蛇的毒。” “你为什么说这匕首是齐王的?”楚天霖不解。 “齐王的母妃—端贵妃,极其喜爱菊花,因此她的物品都会刻上菊花的图案。我也只是猜测,毕竟刚才方丁提到了齐王。” 李宁知神色有些疲惫,他本就体弱,长时间的劳神费脑,让他有些筋疲力尽。 楚天霖没有发现他的异常,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 第35章 隐瞒方丁的死讯 许久之后,屋内的哭声渐弱。 随后便见苏温世搀扶着苏婉清从屋内走出来。 “宁知哥哥。” 李宁知挥挥手,让暗卫和医师先退下。 “我在。” 苏婉清眼帘微垂,浓重的鼻音显得她的声音有些沉重,“多谢你帮我找到方丁,只是还要麻烦你,让方丁在天鹤山庄再待一天,明日我会派人前来安葬他。” “你想隐瞒方丁的死讯?”李宁知问道。 苏婉清点点头,“是,既然你救走方丁的时候他还活着,那我便营造一种方丁已经将消息传回苏府和南疆的假象,看看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应对。” “不可。”李宁知不同意她的决定,“这样你会很危险。” 方丁应该是发现了陈书景和齐王的什么计划,才会被杀人灭口,若是知道方丁没有死,他又是苏婉清的贴士侍卫,那么下一步一定会针对苏婉清有新的计划。 “可是他们已经开始对南疆下手了,下一步便是苏家,难道你要我坐视不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苏婉清上一世死的时候,被陈书景关了整整三个月,几乎外面发生的任何事情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大哥只身闯入尚书府救她,便以为只有大哥一个人回了上京。 若是陈书景一早就和齐王达成了合作,甚至在这个时候就在南疆安插了奸细,那么从一开始,他的目标就不仅仅是苏家。 或许在她上一世死后,外祖父也难逃他的算计。 “你想怎么办?”李宁知无奈问她。 “这是我苏家的事情,宁知哥哥就不要费心了。” 苏婉清让苏温世留下操办方丁的丧事,她不能离开苏府太久,更何况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回到苏府,天已破晓。 玉竹见她回来,忙从床上起来,正准备问她方丁怎么样了,“小姐,方统领......” “玉竹,我饿了,你去准备点吃的。”苏婉清回到屏风后将夜行衣换下,打发玉竹离开房间。 玉竹退下后,苏婉清来到院子,冷声道,“今夜在的人都出来。” 她一直都知道,母亲死后,外祖父便在她身边安排了暗卫,不过这些暗卫一直是方丁管理,平时她很少会管。 上一世,她唯一一次对这些暗卫发布命令,便是在苏家出事后,全力搜救二哥。 重活一世,许多事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方丁也并没有像上一世,一直陪她到最后。 “属下在。” 凄冷的黑夜中,三名暗卫齐刷刷跪在她的面前。 “你们应该跟着我一起去了天鹤山庄吧?”苏婉清问道。 其中一名暗卫回道,“是。” “派人将消息传回南疆,让外祖父提防身边的人。” “是。”暗卫齐道。 “还有,不准去查方丁的事情,以后除了我的命令,谁都不准私自行动。” 说完这些,苏婉清便转身回了屋子。 “大哥,小姐是不是发现咱们要替方统领报仇的事情了?”方三有些没搞懂苏婉清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让监视陈书景的人撤了。”方一没说别的,方统领已经不在了,苏婉清以后便是他们唯一的主子,她不让自私行动,那方一绝不会再有别的念头。 “可是方统领就这么白死了?”方三心有不服,他们是十年前随方丁一起来的上京,如今方丁惨死,苏婉清身为主子,就这样不管不问? “三儿,方统领就是私自行动才出了事,主子估计看出我们想替方统领报仇,才说了那句话吧。”方二解释道。 “好了,背后议主是死罪,不管她重不重视方统领的死因,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听命令行事。” 方一打断二人的谈话,留下他们暗中保护苏婉清,便转身去安排人往南疆送信。 苏婉清喝了一大碗鸡丝粥,又蒙头睡了一觉。 睡醒的时候已经快到午时,她揉揉红肿的眼睛,吩咐玉竹为她梳妆。 “小姐,老爷早上来过。”玉竹拿起一根梅花簪子,正准备为她带上,却被苏婉清出言打断。 “不用了,我今日不带首饰。” 玉竹已经知道了方丁的事情,于是也沉默的放下簪子。 都收拾好后,苏婉清便来到了父亲的院子。 “怎么睡到现在,可是哪里不舒服?” 苏之灏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顺手拿起一旁的书盖在了写了一半的信上。 “没有,昨天玉竹给我找了一个精彩的话本,我看到入迷,一时忘了时辰。” 苏婉清随意找了一个借口。 苏之灏看了看她红肿的双眼,“看来是个悲剧的话本吧。” 苏婉清笑道,“是啊,我昨夜哭了半宿呢。” “父亲,我今日过来,是想问问您,我年前遇袭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苏婉清的腿伤都已经好了,京府衙门那边却什么消息都没传来。 “没有。” 说起这件事,苏之灏就一肚子火。 苏婉清刚出事之时,他连上几道折子都被无视,最后是他跪在御书房一天,才换来了皇上要彻查的旨意。 也怪他一直软弱无能的形象,哪怕最后他求来了旨意,京府衙门也对苏家的事完全不上心。 “不过清儿你放心,我明日会再向皇上上奏这件事,年已经过完,我倒要看看京府衙门这次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搪塞我。” “那就多谢父亲了,不然女儿就白白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了。” 苏婉清这次来,就是希望苏之灏重新向皇上提起自己遇袭的的事情,好让这件事重新被众人记起。 见目的达到,她也不再停留,起身向苏之灏行了礼便离开了。 两人随后来到听雪堂,陪老太太吃了晚饭才回了揽月居。 回去的路上,苏婉清吩咐玉竹,“二叔定居上京后,咱们还一直没有入府拜访,你去库房挑选几样花瓶瓷器什么的,咱们明日去二叔那看看。” “是。” 苏温世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亥时,刚到清风堂便见屋内亮着烛火。 安庆守在院内,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二少爷,小姐在屋里等您许久了。” 第36章 落叶归根 见苏温世进屋,苏婉清忙起身问道,“怎么样了?” “嗯,都办好了,只是方一说起,方丁曾说过死后想回到南疆,于是我们便决定将他火化,方一已经派人带着他的骨灰秘密返回了南疆。” 苏温世嘴皮干裂,喝了茶水才继续说道,“李宁知让人假扮成重伤的方丁,刚才也已经从益寿堂出发,朝着南疆的方向去了。” “回到南疆也好,他从小在那里长大,死后理应落叶归根。”苏婉清喃喃自语。 苏温世看她全完没有昨夜的悲痛,不禁对李宁知的担心感到多余,“你能想开就好了,我还害怕你想不开,一直深陷自责当中。” “自责有什么用?方丁能活过来吗?” 她已经经历过太多生离死别,深知一味的自责根本于事无补,只有查清真相,替方丁报仇,才不会让他白死。 “李宁知让我转告你,陈书景已经和齐王一个阵营,你要多加小心,万不可再靠近陈书景。” 苏温世两天未合眼,这会早就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见苏婉清没事,便让她赶紧回去,自己要补觉。 苏婉清被他推到门外,忽然转身对苏文水说道,“二哥,你安排我和李宁知见一面,我有事要和他说。” “好,好,我明日睡醒了就去跟他说,你快走吧!”苏温世不耐烦道。 第二日一早,苏婉清就带着礼品来到了西市的苏之俞的府上。 苏之俞和秦氏一早就在府外等着,见到苏府的马车,便赶忙山前迎接。 见只有苏婉清一人,秦氏脸上的笑意收起许多。 “清儿见过二叔二婶。” 玉竹扶着苏婉清下了马车,便上前向苏之俞行礼。 秦氏上前拉起苏婉清的双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欣慰说道,“看你没事,二婶就放心多了。你祖母不让你二叔前去探望,我们也不敢轻易去看你,别怪我们。” 秦氏这一番话说的苏婉清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要是没理解错的话,秦氏这是在埋怨祖母不喜欢二叔? “祖母年纪大了,平日就喜欢清净,别说二叔和二婶常年不在上京,就连我们几个天天在她眼前的孩子,也是十天半月不见一次呢。”苏婉清笑道。 以往每次祖母见到二叔,就会想到他那个在苏家危难之际,舍弃苏家的生母,所以才不太喜欢他前去请安,再加上他这些年都不在上京,本就薄弱的母子情,也慢慢更加淡薄。 秦氏有些尴尬,忙将躲在她身后的男子拉到苏婉清身前介绍,“这是你的堂弟——温烁,还记得吗?小时候你可喜欢他了。” 苏婉清细细打量,这才认出来,“哎哟,温烁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当初二叔离京的时候,他还不到两岁吧?如今比我这个堂姐都要高了。” 苏温烁有些害羞内向,他从未见过这位堂姐,但母亲跟他说过,这位堂姐的外祖父,便是镇守南疆的大将军裴松明,若他真想从军,说不定这位堂姐还能帮他一把。 “堂姐好。”苏温烁挺挺胸膛,想给苏婉清留个好印象。 苏婉清观察到他双手虎口有薄茧,想来也是个练武之人,笑道,“堂弟年纪轻轻便气质非凡,将来定会成为二叔的骄傲。” 苏之俞笑道,“什么骄傲不骄傲的,他能让我多省点心,我就阿弥陀佛了。外头冷,先进府。” 苏之俞知道自己大哥对裴欣荣的在乎,因此也从未轻视过苏婉清的身份,虽然这些年母亲大愿意见自己,但他却从未忘记母亲将他抚养成人的恩情。 几人边说边进了前厅。 刚才进来之时,苏婉清留意到二叔门前并未挂任何牌匾,于是好奇问道,“我在家中躺了两个月,还不知道二叔如今身任何官职?” “不过是在翰林院谋个闲职,最起码不用长年奔波在外,可以在上京守着你祖母,二叔便很知足了。” 秦氏见自己的女儿到现在还不露面,便让身边的婢女去催催,“快去,绑也要将她绑过来。” 几人闲聊许久,才见苏婉灵姗姗而来。 “母亲也是的,就算我身子不爽,清儿妹妹来了也该早些告诉我。” 苏婉灵说着就挨着苏婉清坐下,笑吟吟的说道,“这可是自打咱们定居上京,大伯家第一次来人探望,母亲该早些让人通知我,不然显得咱们家多失礼啊。” 苏婉清不知道苏婉灵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前些日子去找她借衣服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今日对她这么大的敌意? “堂姐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何来失礼不失礼。” 苏婉清不着痕迹的往一旁挪了挪,与苏婉灵拉开了些距离。 “不知清儿妹妹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若说刚才那句话是暗示,那苏婉灵的这句话,便是直接甩脸给苏婉清。 看看你们大房平日的行事风格,平日想去看个老太太,还要看老太太的心情,一个心情不好,便连门都不让进。 也只有你们有事了,才能想起苏家还有个二房在。 苏婉灵话说的这么直白,苏婉清也不好再提想跟她一起去杏花宴的事,于是笑道,“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昨天我去陪祖母用餐,她提到了二叔定居上京,定是有许多事要忙,特意让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二叔的。不过我看二叔家里东西准备的都十分齐全,想来是不用我帮什么忙了,我这就回去禀了祖母,让她不用费心了。” 说罢,苏婉清起身便准备告辞。 秦氏听她的意思,是老太太准备给二房贴补银子,忙起身拉住苏婉清,“清儿这是做什么,二婶早就让后厨备了饭菜,哪能不吃饭就走,这要传出去,还不说你二叔苛待了你。” 苏之俞这些年在外为官,不能说两袖清风,但就算他想贪,那巡查刺史的活也没多少油水可以捞。 秦氏掌管家中的财务,眼瞅着安家落户之后,府中已经没有多少存银,听到老太太终于想起二房来,她怎么可能轻易让苏婉清就走。 苏之俞瞪了一眼苏婉灵,也劝道,“知道你要来,你二婶昨天就开始准备,做的都是你爱吃的菜,一会吃完再走吧。” 第37章 齐王 从二叔家走的时候,苏之俞和秦氏亲自将苏婉清送到了大门口。 秦氏拉着她的手格外殷勤,“清儿,别怪灵儿,她自小跟着你二叔在外受苦,性子难免怪了些,等过几日我和你二叔去向老太太请安的时候,亲自让她去给你赔罪。” “二婶放心,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快回去吧。” 苏婉清抽回双手,扶着玉竹上了马车。 “去查查最近苏婉灵都跟谁有接触。”苏婉清冲着正在赶车的方一吩咐道。 “是。” 回到揽月居时,苏婉清撇了一眼在做粗活的翠竹,随后回了屋子。 “小姐,翠竹这些日子只出了一趟府,回来后并没有什么反常行为。” 玉竹倒了一杯茶递给苏婉清,“只是她最近跟红螺走的比较近,两人经常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奴婢过去,便会马上转移话题。” “你去把红缨叫过来。”苏婉清道。 不一会,红缨便低着头跟着玉竹进来。 “见过小姐。” 苏婉清抬头看了一眼红缨,“我听说你们姐妹想走?” 红缨眼神有些慌乱,知道自己的这个决定有些忘恩负义,可是想到妹妹说的话,还是硬着头皮承认道,“小姐救了奴婢妹妹的性命,奴婢很感激,本该做牛做马也要回报小姐的恩情。可是小姐您身边不缺伺候的人,奴婢留在这里只能做些洒扫换洗的粗活,也报答不了小姐什么。而奴婢自小学习琵琶,实在不愿辜负师父曾经的教导,所以......” “小姐......”红缨还想说些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救你妹妹不过是举手之劳,你不必一直放在心上。只是红缨,你妹妹病重之时,你碰壁的次数还少吗?你怎么就确定,你和红螺踏出苏府的大门,就一定能找到一个好去处呢?” 红缨不想欺瞒苏婉清,“小姐,奴婢想进宫。” 原来如此! 看来宋清歌已经查到了红缨的身份,这是要带她入宫,开始争宠了。 “嗯,我知道了。你去找贵叔领了这个月的月钱,明日便离开苏府吧。”苏婉清语气平静,丝毫没有对她们姐妹这个决定感到伤心。 红缨来之前,在心中准备了许多说辞,只是没想到苏婉清这般好说话,一时之间,她觉得离开安稳的苏府,入宫去陪一个前途未知的女子争宠,也许会是她做的最错的决定。 她跪在苏婉清面前磕了几个响头,郑重说道,“奴婢不敢忘小姐的救命之恩,若是以后有需要奴婢的地方,奴婢定当竭尽全力。” “只愿你我以后再见之时,不是敌人。” 苏婉清说完这句话,就让玉竹带她下去。 “方......” 她忘了,方丁已经死了! . 益寿堂对面的茶楼内,临街的窗口立着一位紫衣男子,正带着审视的目光打量着益寿堂。 “王爷,派去追杀的人都死了。” 身后人汇报完,紫衣男子这才收回目光,慢慢转身。 跪在一侧的暗卫立马将头低的更低,生怕脸上惊恐的表情被紫衣男子发现。 “再派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仿佛死了的那两拨人命,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 “是。” 暗卫脊背发凉,不敢替死去的兄弟多说一句话,转身就下去安排人继续追杀。 “王爷,我敢保证,他一定不会活着。” 一直沉默的陈书景开口。 “你保证?”紫衣男子不屑道,“你的保证在本王这里毫无说服力。” “苏婉清要继续跟,她是能不能把裴松明引到上京的关键,再办砸了,本王就要重新考虑你是否有资格跟本王合作。” “可是王爷,她恐怕已经知道了是我杀了他的侍卫。”陈书景蹙眉道。 “你不是保证那侍卫已经死了?那谁告诉她,是你杀的她的侍卫?” 陈书景一时语塞。 齐王——傅齐钰,陛下的第三子,淑贵妃唯一的儿子,他的外祖父,更是辅助当今圣上一路从一个不受宠的皇子,走到了现在天下至尊的位置的人。 “别再动你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先正大光明的走到本王的身边,本王才不会怀疑你的能力。” 丢下这句话,齐王离开了茶楼。 . 楚天霖见茶楼外的马车离去,便转身回了后院。 “宁知,齐王走了。” “嗯,知道了。”李宁知在研究棋谱,听到楚天霖的话,连眼皮都未抬,只顾研究眼前的棋局。 “他是不是怀疑你了?”楚天霖问道。 “他是怀疑益寿堂了。” 李宁知那日特意挑了临近午时人多的时候,才让人背着重伤的‘方丁’送到益寿堂医治。不过就算这样,宁王还是怀疑到了益寿堂。 听他这么说,楚天霖倒是放心许多,只要不是怀疑李宁知的身份,他这益寿堂可以随时关门换地方。 白岩换了热茶,递在李宁知眼前。 “我不渴,你歇会行不行?”李宁知放下棋谱,看着忙前忙后的白岩,让他休息会。 白岩摇摇头,执着的端着那盏茶举在李宁知眼前。 前几日忙完方丁的事情,李宁知卧床修养了好几天,好了之后,白岩便寸步不离的跟着他。 一天喝几次水,吃多少饭,几时睡觉,白岩都要在一旁严格监督。 李宁知无奈接过杯子,一饮而尽之后,白岩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莲儿信中提到的事情,查证的怎么样了?”继续低头研究棋谱,李宁知也不忘问楚天霖这些天的进度。 “齐王吞了太子的私兵。”楚天霖眉头紧锁,表情严肃,“我没想到他胃口这般大,居然能吞下太子五万的私兵。要知道,这些私兵每日的开销就要不少银子。” “我猜,他下一步会拉拢沈世廷。你派人去浙江跟沈春信说说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免得沈世廷在上京不知天高地厚,将他们整个沈家都送给齐王。” “这话直接跟沈世廷说不好吗?还非要派人去跟沈春信说,这样一来一回,怕是沈世廷都已经入了齐王的套了。”楚天霖不解。 李宁知放下棋谱,抬头看了一眼楚天霖,“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楚天霖心中一惊,他怎么又忘了自己的身份,“不是,我这就派人去浙江。” “沈家一直想要摆脱商贾的身份,齐王若想拉拢沈世廷,必会许他沈家官位。在这样的诱惑下,沈世廷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诫,只有他父亲的话,他才不会怀疑。” 身后李宁知的话,让楚天霖更加无地自容。 第38章 给二哥挖坑 苏温世一早就去给祖母请了安,刚走到前厅,就见父亲和清儿在等着他。 “二哥,快走吧。”苏婉清上前催促他,“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你的行囊,东西都带齐了,快走吧。” 今日是春闱科考的第一天,苏温世要在里边住五天,苏婉清从昨日就开始为他准备,生怕漏下下什么。 苏之灏这在一旁交代安庆,让他在里边机灵点,“你主子平时什么德行你也清楚,到了考场,可一定多看着他点,不用担心他责罚你,只要你管的对,回来我替你做主。” “是,小的一定看好二少爷。”安庆低头回道。 “父亲,那是考场,我能惹什么事?我又不是真的去考取功名,只不过是走个过场,您至于这么不放心我吗?” “二哥可别这么说,万一你天赋异禀,歪打正着就就考中了呢?”一旁苏婉清安慰他。 她知道二哥从小就聪明,虽是开玩笑让他不要紧张,但心里也存了他万一超常发挥,说不定真的能考个好名次。 “算了吧,这两个月我在学堂也温习了一下,也看清楚了自己的斤两,你就不用说这种话安慰我了。”苏温世很有自知之明,更何况这些年狂妄无拘的生活,也让他清楚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当官的料子。 几人正准备出发,苏之俞带着苏温烁前来给苏温世送行。 “温世,千万不要紧张,你还年轻,这次考不中咱们就再努力,二叔相信你的才华,高中是迟早的事。”苏之俞见苏温世苦着脸,以为是他没有信心。 苏温烁在一旁推推他这个不会说话的父亲,二哥还没考呢,他怎么能说下次再考呢? 好在苏之灏和苏温世都知道他的为人,并未因为他这未战先怯的话生气。 “二叔不用担心,我很想的开。” 苏温世也不想众人为他担心,用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不是担心自己考不考的中,只是忽然觉得清儿要他与沈世廷相交,两人私下成为好朋友不就行了,为何非要他参加科考。 现在好了,都知道他要参加科考,他再考不出好成绩,不是让他在上京那群朋友面前,将脸给丢光了吗? 苏婉清一抬眼,就知道苏温世为何用那种哀怨的眼神看自己。 “快走吧,一会迟到了。”苏婉清赶紧催促众人快走,免得一会苏温世质问她。 考场门外的路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门外众多马车外,都是父母正在对自家儿子的叮嘱。 陈书景一早就在门外等候,远远的看到苏家的马车进入视线,便立马专注起来。 “二哥,多照顾好自己!” 一路都未发一言的苏温烁,终于在苏温世准备下马车的时候,鼓足勇气对他说了一句话。 “放心,二哥先去给你探探路,熟悉一下考试过程,等三年后你科考时,便容易多了。” 苏温世扬起笑脸,对于他这个堂弟的关心很是受用。 “二少爷,快走吧,一会挤不进去了。” 安庆背着沉重的箱笼,怀里还抱着苏婉清准备的小包裹,看了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催促苏温世。 “二哥,加油!” 苏婉清没有下马车,在车窗内探出头,对着苏温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苏温世白了她一眼,心想,若不是你出的这主意,我至于丢这么大的人吗? 看着苏温世进入考场,苏之灏便吩咐车夫回苏府。 苏婉清说道,“父亲,二叔,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会要去见个朋友,晚一会再回去。” 苏之灏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只说让她早些回去,然后上了苏之俞的马车。 “小姐,咱们要去哪?”车外的车夫问道。 “去云客来。” 车夫听到她的吩咐,调转马头,便朝云客来驶去。 还是上一次与沈世廷见面的厢房内,李宁知已经提前到了。 接到苏婉清想跟自己见面的消息后,李宁知先是欣喜若狂,冷静过后,他便猜到苏婉清可能是怀疑到了他的身份。 他一直拖到今日才和她见面,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宁知哥哥。” 苏婉清今日没有带玉竹,只身一人来与李宁知赴约。 屋内的白岩很有眼力见,见苏婉清独自前来,必是有私事要与主子谈,于是便关上房门退下。 李宁知提前想好的所有说辞,在看到苏婉清甜甜的笑容后,瞬间在脑子里化成一堆浆糊。 “把你二哥送进考场了?”他提壶为她倒了一杯热茶。 苏婉清点点头,“嗯,不过我估计他出来就该找我算账了。” “这是为何?” “太多人知道他今年参加科考,有真心关心的,也有等着看他笑话的。” 苏温世在进科场前反应过来这点,苏婉清是有点吃惊的。她以为凭他以往的性子,最少要在嘲笑他的那些人露出真实嘴脸的时候,苏温世才能反应过来。 李宁知稍一思索她的话,便知道苏婉清是挖了一个坑让苏温世跳,而苏温世直到站在坑前才反应过来。 “不会的,温世最是在乎你这个妹妹,就算知道你算计他,也不会真的和你生气。”李宁知笑道。 苏婉清看着一脸笑意的李宁知,努力在脑海中寻找上一世他的信息。 为何上一世她对这个李宁知毫无印象。 他的天鹤山庄距离白马寺不过两个山头,身边又有不少暗卫。 苏婉清实在想不通,为何上一世自己对他毫无印象。 “我听二哥说,宁知哥哥是被家中送完山庄疗养的,我看你的吃穿用度都不是常人所用之物,不知道宁知哥哥是哪位官家子弟?” 李宁知神色一顿,到底还是问到了他的身份。 桌下的手心已有些湿润,李宁知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的身份。 “不过据我所知,京中能供应的起宁知哥哥这般花销的官员之中,并未有姓李的。” 苏婉清步步紧逼,显然是已经提前对他的身份做了调查。 “难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第39章 我本就是来赎罪的 李宁知目光炙热,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苏婉清的回答。 “我应该记得你?”苏婉清疑惑道,她将脑海中前世今生所有熟知的人回忆了个遍,却始终对这位李宁知毫无印象。 掩下失望的眼帘,李宁知自嘲一笑。 那时苏婉清不过四岁,不记得他也是正常的。 是他一直陷在两人的往事之中不可自拔,那些他视若珍宝的回忆,看来不过是苏婉清人生中的沧海一粟。 忽视心中的悸动,李宁知开口道,“是我唐突了,苏小姐和我一位旧友很像,这才一时恍惚,问出这个问题。” “其实严格来说,我并非大雍的子民。” 苏婉清心中一动。 怪不得上一世她对李宁知毫无印象,原来他不是大雍人。 “我无意探知你的秘密,更不关心你长居上京的意图。今日约宁知哥哥前来,不过是想让你看在和我二哥的交情上,答应我一件事。”苏婉清看着李宁知的眼神,神情严肃道。 “什么事?”李宁知疑惑问她。 “我二哥在上京中有许多朋友,但是我知道他最看重的便是你。”苏婉清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继续说道,“想来宁知哥哥也知道我二哥的为人,他虽然性格鲁莽了些,但对朋友绝对是真心实意,从他不顾父亲反对,掏空家底也要为你寻来太岁就能看出,他是真心将你当做朋友的。” “你放心,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李宁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眼眸已有了然她意的目光。 “就算你今日不跟我说这些,真的到苏家出事那一天,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不管是温世兄,还是苏家的任何一个人,我都会尽全力相救。” 李宁知的话虽然让苏婉清很感动,但是心中对他身份的猜测却越来越浓烈。 二哥曾经说过,楚天霖在江湖中有些势力,而李宁知又不是大雍的百姓,这样两个身份特殊的人能畅通无阻的出入上京,又在京中经营着自己的据点,怎么想,苏婉清都觉得这两人身上藏着巨大的秘密。 不过有李宁知这句话,苏婉清也不想深挖他的秘密,毕竟苏家现在这样的处境,李宁知的能力越大,二哥以后活下去的机会也会越大。 “那我先替二哥多谢宁知哥哥了。” 苏婉清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诚心对他表示感谢之情。 李宁知虚扶她一下,“我知道你将苏温世看的很重要,但同样你对他也很重要。我可以答应你护他,也希望你多加珍重自己。” 当李宁知知道了陈书景的底细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担心已经动了情的苏婉清会不会受到伤害,同时更加后悔当时没有救出她。若是他没有拖着这一副病弱的身子,也许他们二人就不会有相识的机会。 可是这几天据楚天霖的观察,苏府送往旧巷陈书景住处的吃食,并没有因为方丁的死而有所改变,除了苏婉清没再往陈书景那去过,好像一切都和以往一样。 虽然他刚回到大雍不过两年,对苏婉清的了解也只是通过苏温世的转达,但他相信,不管这些年苏婉清怎么变,她骨子里都和当年的欣姨是一样的,都是那么孤傲,绝对不会再对伤害过自己的人有一丝留恋。 想到这里,李宁知心头一颤。 “清儿,陈书景很危险,他的背后是齐王,不管是他的私仇,还是齐王想铲除苏家来向皇上邀功的心思,都不是你一个人可以阻挡的。你答应我,不要轻举妄动,不要生出与他玉石俱焚的想法。” 当年欣姨的惨状历历在目,他不希望苏婉清也走到那一步。 苏婉清微微一笑,对于李宁的话却不置可否,“宁知哥哥没有身处我的位置,自然不了解我的苦衷。现在不是我想不想和陈书景纠缠,而是他和齐王不会放过我。” 她望着眼前茶杯中升腾的热气,自嘲的笑道,“现在齐王的计划不止是苏家,其中还包括了远在南疆的裴家,掌控我,便相当于拿捏了两家的弱点,齐王和陈书景不会让我独善其身。” 方丁死的突然,但同时也让齐王暴露了想掌控军营的野心。 现在这种情况,就算苏婉清想收手,恐怕齐王和陈书景也不会善罢甘休。 李宁知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苏婉清。 很多事,他没有资格开口劝她,甚至连关心她的话,都要在心中斟酌许久。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苏婉清收回目光,转而认真的的看向李宁知,“宁知哥哥,你能答应保我二哥,我已感激不已,剩下的事,便是苏裴两家与大雍皇室之间的恩怨,我不想你牵连其中。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要在这件事上再费心了。” 她今日来找李宁知,不过是怕万一,万一苏家没有躲过皇室的算计,重复上一世的惨剧,她也好提前给二哥准备好退路。 大哥在南疆有外祖父的照顾,只要他不像上一世一样私自回京,想来大哥也会活下去。 “那你呢?” 李宁知的声音猛地提高。 她安排了所有人的退路,甚至不愿他牵连其中,可是现在明明她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她却从来没有为自己考虑过。 “只要能保住苏家和裴家,我便心满意足。” 苏婉清表情认真,说的也是心底的真心话。 她本就是来赎罪的,若是真的能阻止齐王与陈书景的计划,她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一瞬间,李宁知看着苏婉清的表情,眼前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裴欣荣。 她亦是如此坚决的神情拒绝李宁知想要带她和苏婉清离开大雍的想法,毅然决然的饮下皇上送来的毒酒。 他想起当时抱着浑身颤抖的苏婉清躲在衣柜里的情景,眼睁睁的看着她最后七窍流血之后,来传旨的公公才带着御林军离开了白马寺。 “不!我绝不会看着你出事!” 李宁知猛的起身,声音颤抖的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他绝不会让欣姨的悲剧再发生在苏婉清身上。 只要他登上帝位,他便能阻止这一切。 第40章 真正救苏家的办法 苏婉清睨了一眼忽然情绪激动的李宁知,不明白他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他答应护着二哥,可以说是看在两人的交情上,自己的安危他又为何如此在意? 就在苏婉清还在疑惑的时候,就听李宁知再次说道,“你知道唯一能救苏裴两家的办法是什么吗?” 李宁知没有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他只是想赶紧阻止苏婉清想要玉石俱焚的想法,情急之下根本没有顾虑那么多。 他再次坐下,眼神有些疯狂的望着她,“当今的皇上不敢轻易动苏裴两家,不然也不会忍这么久。只要下一个登上皇位的人是和苏裴两家一个阵营的,那么两家的危机自然也就解除了。这才是唯一救两家的办法,不然就算你费劲心思扳倒齐王和陈书景,只会是为他人做嫁衣。” 苏婉清愣愣的看着他,一时被他的话噎在当场。 她一直陷在上一世最后是齐王登基为帝的固定思维里,所想的也不过是尽力阻挡苏家上一世的惨剧,但从来没考虑过,如果这一世最后登基为帝的不是齐王,苏家会是怎么一番情景。 可是方丁的提前离世,是否也在证实,有些事已经偏离了上一世的轨迹,那如果真的如李宁知所说,扶持一个信得过苏家的皇子为帝,是不是就可以彻底改变苏家的命运? “可是......” 反应过来的苏婉清眼眸一亮,只是一开口却又再次沉默。 老皇帝虽然有五位皇子,但其中两位幼年便离世,现在有可能继承皇位的只有太子、齐王和远在乾州监督皇陵修建的丝四皇子——傅夅玉。 根据苏婉清上一世的记忆,太子出身尊贵,从一出生就被册为太子,一方面是因为他嫡长子的身份,另外一方面就是因为他的母后,当今的皇后娘娘的母家,乃是开朝功勋徐家的嫡长女。 大雍立朝一百四十六年,这徐家就繁荣昌盛了一百四十六年,不仅是因为徐家祖先曾是助傅家夺得大雍的开国元勋,更是因为徐家聪明。 当年的徐家和现在的苏家一样,都是手握重兵遭受皇上疑心的武将世家,区别就在于徐家选了一个最有潜力的天选之人,倾尽全力助那人建立大雍之后,便马上交出了手中的兵权,并给后代子孙留下家训,徐家之人,不入仕途,不干朝政,这才保了徐家一百多年的荣华富贵。 齐王是肯定不会放过苏家,四皇子傅夅玉的实力又是三人之中最弱的,苏婉清想当然的便以为李宁知的意思是要苏家扶持太子登基。 “你的意思难道是要苏家扶持太子?”苏婉清问他。 李宁知摇摇头,“当年徐家支持的傅家先祖,可不是当时的皇子。” 苏婉清‘蹭’的站起身,激动的说道,“你要苏家反?” 李宁知笑笑,“你认为现在苏家有反的实力吗?或许你祖父活着的时候,苏家还有这种能力。但你祖父已经死了快三十年,那些年效忠苏家的将领,现在不是归顺在裴松明的麾下,便是从心底对你父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失望,你觉得现在的苏家振臂一挥,会有多少人愿意跟着苏家做这种祸及全族生死的事情?”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 “这天下之大,有的是人比现在的傅家更适合坐皇位,只要苏家擦亮眼睛,效仿当年的徐家,找到一个贤君扶持他上位,那么苏家的困境必定迎刃而解。” 李宁知说完这些话,刚才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他不后悔现在告诉苏婉清这些,比起看着她为苏家殚心竭虑的寻找生路,他宁愿苏婉清怀疑他。 正如李宁知猜想的那样,苏婉清听完他的话便神情凝重的审视着他。 李宁知坐直脊背,任她打量。 半晌,才听苏婉清说道,“这件事事关重大,我要回去跟父亲商量过后再回复你。” 李宁知起身,与苏婉清对立而站,“应该的,或许你父亲更能理解我说的这些话。我等你的消息。” 苏婉清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 根据这几次跟李宁知的接触,苏婉清一直觉得他是个温润的谦谦公子,虽然他身子不大好,但通过平时他对二哥和楚天霖的态度来看,很难看出他是个如此有野心的人。 “不知你和二哥的相处中,是否一开始就存了想拉拢苏家的心思?” 李宁知的沉默让苏婉清心中替二哥感到惋惜。 “那还请你以后在与二哥的相处中聪明些,他真心待你,我不希望看到他失望。” 说罢,苏婉清转身离开厢房。 李宁知颓然坐下,他宁愿苏婉清这样疑心于他,也不愿再看她与陈书景纠缠。 白言推门而入,见他脸色凝重,便静静的候在一旁。 回去的马车上,苏婉清脑中一片浆糊,手中的丝帕被她无意识的搅成一团,耳边不断回响着刚才李宁知的那些话。 她不是个聪明的人,从小就不喜欢读书。 虽然经历了上一世苏家的惨剧,这一世她也是想极力挽救苏家的结局,但奈何她不知从何下手。 除了利用上一世的经历来从陈书景和齐王的身上找突破口,她甚至从没想过要通过扳倒现在的皇室来达到目的。 苏婉清回到揽月居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直到听到玉竹敲门说话的声音,她这才从屋里把门打开。 玉竹看了一眼在院中洒扫的翠竹,转身关了房门。 “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已经把东西送到了二老爷的府上。”玉竹说道。 苏婉清点点头,“可发现有什么异样?” 玉竹回道,“奴婢把东西送到二夫人那里之后,便约了婉灵小姐身边的婢女一起去吃茶,从她的口中得知,最近婉灵小姐与万花楼的一名舞姬走的格外近。” “舞姬?”苏婉清眼神一暗。 看来陈书景那伙人,应该是怕她发现方丁的死与他们有关,于是才想到了从二叔那里下手。 “这件事不要声张,让方丁派人盯仔细了堂姐那里,有何异动一定要先向我汇报。” 第41章 养虎终为患 “小姐,婉灵小姐以往虽然会对您耍些心眼,但毕竟都是自家姐们。如今她受外人挑拨,要是真的做了糊涂事,那老爷和二老爷家以后又该如何相处?”玉竹面色沉重。 苏婉清想了想,“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一切等二哥安稳离了上京再说。” 正欲再说什么,赵南笙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清儿,你在屋里吗?” 苏婉清示意玉竹先下去,转而开门迎接赵南笙。 “我在呢,嫂嫂快进来。” 赵南笙进了屋,一脸惋惜的对她说,“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送温世去考场,真是对不住他。” 苏婉清拉着她坐下,“嫂嫂说的什么话,二哥知道伯母这几天身子不好,怎么会怪嫂嫂呢。” “对了,伯母身子怎么样了?” “唉,母亲她年纪大了,身子免不得有些旧疾,不过我看她这几日气色已经比着前些日子好了许多,想来还是要慢慢调理。”赵南笙叹了一口气,对于没送苏温世去考试这件事还是有些遗憾。 “这几日你尽心照顾伯母,苏府的事嫂嫂这些日子不用挂心,二哥不在家,咱们家就安生了许多。” 苏婉清拉着赵南笙的手说了好半天的话,见她气色不太好,想来是这几天一直没怎么好好休息。 “温世状态怎么样?进考场之前可紧张?”赵南笙问道。 “二哥知道这次科考不过是走个过场,倒是不紧张。只是临进考场才反应过来,他许久不曾温习功课,这次科考的成绩恐怕会让他在上京那群公子哥面前颜面尽失,进去之前还在埋怨呢!”苏婉清想起二哥哀怨的眼神,不自觉的就笑了出声。 赵南笙也笑道,“你啊,明知道他这些年荒废学业,还给他出主意要他参加科考,是存心想看你二哥的笑话?” 说到这里,苏婉清收起笑意,表情认真的看着赵南笙,“嫂嫂,嫁入苏家委屈你了。你母亲病重,理应大哥陪你一起照应,现在不仅让你一个人忙前忙后,还有分心来担心苏府的事情。” 赵南笙太好了,好到让苏婉清有些自残形愧,她宁愿赵南笙自私些。 苏婉清从未这样认真的和赵南笙说过话,听得赵南笙心里莫名有些担忧。 “为何忽然这样说,我嫁给你大哥三年,这些事也早就习以为常。我挂念你和温世,不仅是因为你们是夫君的家人,更因为我把你们两个当成自己的亲人。” 赵南笙的母亲虽然是赵家的嫡母,但因为生赵南笙的时候难产出血,自此便再也没有怀过孕。为了赵家的香火,她只能看着赵大人一房一房的往赵家抬人,平日里为了彰显主母的大度,从小赵南笙跟家里那些弟弟妹妹有些争吵,赵夫人第一个骂的永远是自己的女儿。 赵南笙嫁入苏府后,看着夫君和苏婉清和苏温世的相处模式颇为震惊,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家,这个词,原本是这样的温馨。 “以后不要再说这么见外的话了,不然我就真的生气了。”赵南笙佯装生气,故意板着脸对她说道。 苏婉清背过身去,抹去眼尾的湿意,再次转过头来笑靥如花的说道,“是我失言,嫂嫂别跟我一般见识,以后这话绝不会再出现。” 上一世嫂嫂和大哥一直没有子嗣,一方面是大哥长久不在上京,另一面是嫂嫂的身子本就不好受孕。 这件事还是上一世二哥为她寻来神医医治跛脚时偶然发现的,这一世她要及早寻医为嫂嫂医治,绝不让嫂嫂再为这件事被外人非议。 “嫂嫂这几日好好照顾伯母,等二哥考完试,咱们一家人一起去接他,保管让二哥感动的当场哭鼻子。”苏婉清转移话题,想到二哥见到全家人去接他,估计回来又要骂她。 “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何执意要让你二哥参加今年的科考?”赵南笙不解。 苏婉清和苏温世平日虽然总是处处斗嘴,但赵南笙知道,这兄妹两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她不相信苏婉清会故意让苏温世出丑。 “二哥需要一个正大光明离开上京的理由。” 只这一句话,赵南笙便不再多言。 她虽然从不过问公爹在朝中的事情,但苏家现在的处境她很清楚。 “早日离开上京也好,若能在外闯出一片天地,总比埋没在这上京好,希望温世能体谅你这般良苦用心。” 赵南笙不知道苏温世离京是干什么,但见公爹和苏婉清如此重视这件事,也知道这是他们经过深思熟虑得出的想法。 二人还在闲聊,就听玉竹训斥的声音在院中传来。 “翠竹,你在干什么?不是跟你说过,长廊内不用你打扫吗?” 苏婉清起身猛地拉开房门,就见翠竹已经捏着笤帚一脸紧张的退到院内。 玉竹见她出来,忙上前,“小姐,奴婢只是去小厨房看了一下,回来便看到翠竹鬼鬼祟祟的在您屋外徘徊。” 苏婉清脸色很不好,养虎终为患,她不能再放任翠竹打探自己的消息。 “翠竹,你过来。”她招手让翠竹过来。 “小姐。”翠竹偷偷看了一眼玉竹,见她没有丝毫替自己说话的表情,只能提心吊胆的朝苏婉清走去。 赵南笙站在苏婉清身后,冷眼瞧着做贼心虚的翠竹走近,心里不免犯起了嘀咕,这清儿何时行事这般雷厉风行了,只是板起脸便让下人这般害怕。 “翠竹,我听说你最近和红螺走的很近?”苏婉清冷着脸开口询问。 她当着赵南笙的面审问翠竹,就是想让她知道,在苏家,哪怕是从小伺候自己的人,也有可能背叛自己。 翠竹低着头,紧张的暗自搓着手心,“回小姐,奴婢没有,只是红螺姑娘在的时候,和奴婢一样负责院中的洒扫,平日里不免会多说几句话,但自从她和她姐姐离开苏府,奴婢便再没有和她有过来往。” “哦?那还是我冤枉了你?” 苏婉清慢慢逼近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道,“翠竹,你和玉竹从小服侍我,应该很了解我的性子,我虽好说话,但最不能容忍的便是骗我。你是觉得我不清楚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还是觉得你小姐我不如你聪明,胆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这样肆意张狂,简直不把我放在眼中。” 第42章 杀了她 翠竹唯唯诺诺的低着头,一副受惊的表情,心里却将苏婉清骂的一文不值。 她同玉竹从小伺候苏婉清,凭什么玉竹现在可以做到管事的位置,她却只能在外院洒扫? 还不是因为玉竹比自己能说会道,所以哄得苏婉清从小就高看她。 她狠狠剜了玉竹一眼,眼神中的恶毒连一旁的赵南笙都看了出来。 “清儿,此人心思歹毒,不可再留在身边。”赵南笙轻声低语。 “嫂嫂放心,我自有打算,万不会让她得逞。” 苏婉清闲情踱步的来到翠竹面前,示意她抬起头来,“你不必觉得委屈,今日我既然敢骂你,自然是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你哄骗红缨红螺姐妹俩投奔他人的事情我就不跟你算了,毕竟我也没准备长留二人,但你泄露二哥和方丁的行踪这件事,今日我就跟你好好算算。” 她一招手,玉竹就搬来了两把太师椅摆在院中,和赵南笙一起落座之后,玉竹也将揽月居的下人都喊到了院子里。 扫了一眼院中的婢女,苏婉清眼尾微挑,半晌才缓缓开口,“诸位中有从小伺候我的老人,也有近几年新来的,不管你们来了揽月居多久,你们小姐我可有打罚下人的习惯?” “没有。”众人回道。 “我可有克扣过你们月银?” “没有。” “你们小姐我不敢说多好,但我自问,在这一众官家小姐里,我对身边的女婢婆子也算是极好的。可是我想不通,有些人放着好伺候的主不要,非要背主弃义,与外人联合陷害自己的到主子。” 苏婉清此话一出,院内的婢女婆子不免开始低声议论。 “小姐这是说谁呢?” “我看啊,就是翠竹,整个揽月居就她不安分,整日上蹿下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揽月居的管事呢。” “那也难怪,她和玉竹管事从小伺候小姐,如今玉竹做了管事,她还只是负责洒扫的婢女,自然心中不平衡。” “那也不能背叛小姐啊,她这样不是自寻死路吗?” 玉竹听着众人的议论,紧攥着手心,眼中满是不解。 她从未想过翠竹会背叛小姐,也一直将翠竹当做姐妹相处,想起这些日子她向自己打听小姐的事,自己基本都是毫无保留的告诉了她。 想起这些,玉竹欲言又止的看向苏婉清。 一旁的翠竹额头的冷汗直冒,她以为苏婉清不知道是她泄露方丁监视陈书景这件事。 她一直自信的以为,只要苏婉清不知道这件事,看在自己从小伺候她的面上,苏婉清也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如今看来,她不仅什么都知道,甚至泄露二少爷行踪的事情她也知道。 想到此处,翠竹早已没有刚才的不惧,低下的眼中满是慌乱,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她面前,结巴的说道,“小姐,奴婢没有,奴婢从小伺候您,心中也是一直都将小姐当做唯一的主子,怎么可能背主弃义?小姐可不要听信了小人的谗言。” “哦?这样说来,是我误会了你。” 苏婉清俯身看向翠竹,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语气冰冷的问她,“既然你说这些都是小人挑拨咱们主仆关系,你可有什么自证的证据吗?不然你小姐我只听你的一面之词,很难相信你说的话啊。” “奴婢......”翠竹一时语塞,她知道苏婉清是已经笃定她背叛了自己,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审问她,她说什么都是枉然。 “既然你没有自证的说辞,那便是承认了背叛我。” 苏婉清甩开手,接过玉竹递上来的丝帕擦了擦手。 随后眼神凛然的看向院中的众人,“今日把大伙叫来,就是让大伙看看,背叛揽月居的人是什么下场,这样大伙以后做事之前便会多想想,能否承受背主的下场。” “方一。” 她的声音刚落下,方一便已出现在她面前,俯身对她抱拳行礼,“小姐,属下在。” “你说方统领若是知道泄露他行踪的人,会怎么处置她?”苏婉清眼眸微红,想起那个自从母亲去世就一直陪伴自己的人,心中痛的有些窒息。 “回小姐,属下不知道方统领会怎么做,但属下会杀了她。” 方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翠竹,眼中的杀意吓得翠竹一下瘫坐在地。 苏婉清悠然的靠在椅背上,一脚踢开爬上前拉住她衣摆求饶的翠竹,“既然方统领回了南疆修养,那便由你替他做主吧,你想怎么处置随你,她的卖身契还在我这,就算杀了她,以父亲宰相的身份,京府衙门不敢拿苏家如何。” “小姐饶了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姐饶命啊。” 翠竹此时是真的怕了,她爬起来再次爬到苏婉清脚前求饶,“小姐,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知道很多事情,给奴婢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求小姐开恩,不要将奴婢交给他。” 看苏婉清不为所动,翠竹又满眼殷切的看向玉竹,“玉竹,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过了谁都不能忘了对方,你救救我,我真的知错了,我一定......” “啪” 玉竹俯身铆足了劲的一巴掌,狠狠的扇在了翠竹的脸上,痛心疾首的骂道,“不能忘了对方,便是利用我出卖小姐?我将你当做姐妹,你却将我当做傻子?你说,你泄露二公子和方统领的行踪,是否是从我这套出来的?你说啊!” 说罢,还想上前继续扇翠竹。 赵南笙忙起身拉住失控的玉竹,才发现这婢女的劲儿是真大,她有些后悔没带彩月一起来揽月居。 稳住身形后,赵南笙冷声呵道,“你还嫌不够乱吗?清儿说了把她交给方一处置,你有再多委屈也得忍着,她可以死在方一手里,不可以死在苏家人手里。” 赵南笙的话让玉竹呆在原地。 “嫂嫂莫担心,玉竹不过是做戏给我看,提醒我翠竹从小伺候的人,我说的可对?” 苏婉清此时彻底寒心,她一直以为上一世玉竹为了给她传递苏家的消息而死,她便是忠心自己的。 原来这些所有的前提都是她的好姐妹没有被自己揭发。 她在翠竹和自己之间选择了翠竹。 第43章 替玉竹寻亲事 赵南笙猛地放开玉竹,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到底是她太肤浅,居然没看出这个婢女是这个心思。 “小姐,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玉竹跪在翠竹身旁,声泪俱下的对苏婉清解释,“小姐,方统领已死,就算您让方一杀了翠竹,方统领也不会活过来。她刚才说了愿意戴罪立功,还请小姐看在她自小便进苏府服侍小姐的份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自小服侍我?玉竹,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正是自小服侍我,才给了她背叛我的机会,她。你问问翠竹,她可有当我是她主子?若是当我是主子,又为何联合外人对二哥和方丁下手?是我没给她机会吗?她第一次泄露二哥行踪的时候我就敲打过你,是你听了我的劝还是她想起我是她的主子了?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敢替她说话,是觉得要我苏家都栽到她的手中才算完吗?” 苏婉清扫视了一眼院内的众人,语气坚定的说道,“各位,我知道苏家现在能给各位的确实不多,但我想请各位想想,如果有人开出丰厚的条件让你们来背叛苏家,那么这人到底是何心思?若他真的看重你,便不会让你做这种遭人非议的小人行为,如果你做了背主弃义的叛徒之事,就算完成他吩咐你的任务,你是否会有个好下场?” 众人听后再次议论纷纷。 “小姐说的对啊,背着个背主的名头,这一辈子就算毁了啊,就算事后真的功成身退,这污名可是要被人议论一辈子的啊。” “就是,而且咱们小姐虽说原来性子有些顽劣,但这些年好多了,也从来没有为难过咱们这些人,很难保证换了别的主子,咱们的日子还会不会比现在好过。” 苏婉清抬手制止众人的议论,再次开口,“大家应该还记得红缨,她被贵人看重弹琵琶的手艺,便让红缨向我提出离开苏府为她效力的需求,我很开心红缨可以跟着更适合她的主子,便欣然放人。大家可以想想,红缨和翠竹都是被别人许了比苏府更好的去住,两人天差地别的结局,便是看对方是否看重你而决定的。” “所以,我不反对你们寻求更好的出路,但是前提是好聚好散,若是再让我发现苏家有背主弃义之人,我绝不轻饶。” 最后一句话,苏婉清说的铿锵有力,言外之意也是说明不会放过翠竹。 “只要你们一日待在苏家,便代表的是苏家的脸面,如果别人欺负了你们,我也绝不会懦弱退缩,必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她再次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玉竹和翠竹,“方丁同样是自小跟着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任何跟他的死有关的人,也不会再相信一个背叛过我的人还会再次效忠于我,你还是为方丁偿命去吧!” “带下去。” 方一刚才还是担心苏婉清会松口放过翠竹,毕竟成大事者从来都是狠辣无情,就算她真的为了自己的私念放弃为方统领报仇,身为属下,他也没有反对的资格。 此时听完苏婉清的一番话,不止方一,就连刚到揽月居门前的苏之灏也停止了脚步,站在原地凝视立在众人面前的苏婉清。 可以说她和欣荣很像,不止容貌相像,心性也是如此。 同样的护短。 “咳” 苏之灏清了一下嗓子,随后走进院中。 “老爷。” 众人行礼。 “父亲怎么来了。” 苏婉清看了一眼方一,方一心领神会,将翠竹从玉竹怀中拽起来便押着出了揽月居。 苏之灏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默认了苏婉清的决定。 “只要你们尽心办好自己分内的差事,清儿刚才说的话便是我的意思,苏家的人不会任人欺负,只要在外受了委屈,只要不是你们先惹事,我便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听完苏之灏的话,众人面面相觑,像是有些不敢相信他的话。 他们这些卖身为奴的下人,卖身契一般都是主家手中,别说替她们作主伸冤,平日不打罚她们便算是遇到了好人家,如今连一家之主的苏之灏都发话了,众人便再无后顾之忧,齐声表明会对苏家忠心。 打发了下人都下去后,苏婉清和赵南笙随着苏之灏回了屋子。 “你准备怎么处置玉竹?还要她贴身伺候吗?” 苏婉清对于刚才玉竹选择翠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内心是不想她再在身边,可若是现在将她调离揽月居,以她和翠竹的关系,估计苏府的下人不会对她有好眼色。 她还是顾念着上一世玉竹因自己而死,犹豫半晌才说道,“她们两个从小伺候我,翠竹犯浑做了错事,玉竹并没有,但终究她选择了翠竹,我便不好再留她在身边。念在从小伺候我的情分上,不如父亲作主为她寻一门亲事,让她远离上京,安稳过日子去吧。” “好,回头我就托人尽快将这件事办妥。” 苏之灏见她神色如常,好像并没有因为那二人的事情伤怀,心中不免疑惑。 赵南笙也怕她是强装镇定,不想让别人担心她,于是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回头嫂嫂去人伢子那多瞅瞅,一定给你挑选一个贴心可人的婢女。” “我真的没事,父亲和嫂嫂不用担心。” 看出二人的担心,苏婉清嘴角一扯,露出一抹比哭还难堪的笑容。 她对翠竹早已死心,但玉竹今日的所作所为确实让她有些难受。 “父亲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苏婉清转移话题。 见他们父女有事要谈,赵南笙起身准备告辞。 “笙儿也留下吧,此事关乎温玉,你也一起听听。”苏之灏摆手让她坐下。 听到事关苏温玉,赵南笙心中一突,面上却不动声色。 “可是外祖父传信回上京了?”苏婉清疑惑问。 “嗯。”苏之灏并不意外她能猜出来,毕竟这封信中的内容,基本上都是裴松明对于她给出的建议的解答。 第44章 你了解李宁知的底线吗 “笙儿,若是温玉在南疆娶个妾室,你可愿意?”苏之灏问的吞吐,实在是他自己都不好意思向儿媳问出这个问题。 “不愿意!” 还不等赵南笙回答,苏婉清就坐不住了。 苏家历来虽然没有明说不能娶妾室的家训,可苏家的男子都知道,自己整日不是在边疆驻守,就是在沙场厮杀,多少都会对在家照顾一家老小的夫人有所愧疚,所以更不会再娶个妾室给自己的夫人添堵。 “胡闹,我问的是你嫂嫂,你能替她做主吗?”苏之灏冷脸训斥,拉着她再次落座。 苏婉清瞧着赵南笙紧抿双唇不言语,眼底却开始泛红,她拉着赵南笙的双手,郑重的向她保证,“嫂嫂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大哥娶妾室,不管是谁的意思,我都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赵南笙强忍心中的酸楚,冷静过后问苏之灏,“父亲,这件事是夫君的意思还是外祖父的意思?” “你是个好孩子,我也知道这件事让你很为难,若你不愿意,我这就给南疆回信,断了他的念想。”苏之灏叹息道。 苏之灏这话听的苏婉清心头火气,再难克制怒意,也顾不上忤逆不忤逆长辈的罪名,“父亲,你何时说话也这般阴阳怪气?若你真觉得嫂嫂人好,这话一开始就该问出来,你明知嫂嫂贤良,只要是为了大哥好的事情,她再委屈也会答应。现在你把问题抛出来,又说愿意回绝南疆,这不是摆明了逼嫂嫂吗?” 赵南笙知道苏婉清一向向着自己,但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顶撞父亲,感动之余忙对已经生气的苏之灏说道,“父亲,清儿还小,你别跟她生气,儿媳方才犹豫,并不是因为不同意夫君纳妾,只要是对夫君的前途有助力,儿媳......” “儿媳愿意。” “这件事先不着急,眼下南疆也没给准信,不过笙儿你放心,就算温玉纳了妾室,你也是咱们苏家的长孙媳,她不敢在你面前放肆。” 苏之灏明显察觉到苏婉清现在对自己的敌意,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比赵南笙还在意这件事,但还是选择转移话题。 赵南笙握着苏婉清的手紧了紧,示意她不要再顶撞父亲。 见赵南笙这个时候还在关心自己会被父亲责罚,苏婉清心中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搅黄大哥纳妾的心思。 看着苏之灏递来的信件,苏婉清接了过来,随后仔细查看。 “方丁死后,上京与南疆的联络通道中断,你外祖父给你的信,只能用特殊的墨汁书写之后,夹在你大哥的家书之中送回上京,我已经用特殊墨料让字显现了出来,你看完之后记得烧毁。”苏之灏嘱咐她。 苏婉清看完信后脸色有些沉重。 她知道她一定会说服外祖父不再疑心父亲的诚意,但是她没想到外祖父有了反心。 “让大哥纳妾是外祖父的意思吧。” 苏之灏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父亲既然问了嫂嫂,那就是同意外祖父在信中提到的事情?”苏婉清再次问道。 这次苏之灏不仅沉默,而且怔怔的看着她。 赵南笙只听了这几句,便已猜到了什么,震惊之余马上起身看了一眼门窗,随后对二人说道,“父亲,这件事事关重大,儿媳去院中招呼着,免得被人听了墙角。” 苏婉清知道方一和其他几个暗卫都在院中,这才敢毫无顾忌的与父亲谈论这些。但见赵南笙还是不放心,便也随她去了。 随着赵南笙出去,屋内顿时寂静无声。 父女二人对视许久,苏婉清才开口,“南疆驻兵三十万,加上祖父当年留下的心腹,就算外祖父完全集结也不过四十多万兵马,先不说从南疆到上京路途遥远,单说南疆可以一下撤离那么多士兵吗?谁能保证在外祖父夺权期间,大周不会对南疆发起战事?” 苏婉清不懂军事上的事,但这么浅显的事情她都能看出来,她不相信外祖父看不出来,除非...... 除非外祖父已经和大周商量好了,在他夺权期间大周不会对南疆有所企图,至于大周为何要这么做,想来是外祖父已经向大周许了比南疆更好的条件。 怎么她重活一世,一个两个都想推倒傅家的江山? 上一世到底是她太孤陋寡闻,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爱里,还是因为这一世多了许多的变故,才让一向沉稳的外祖父,在这时候有了反的心思? “父亲,你对这件事是什么想法?” 半晌,苏婉清才问道。 苏之灏脸色沉重,他刚才从考场回来才接到了信,到现在心中还是拿不定主意,这才来找苏婉清商量。 “我其实有些不太赞同你外祖父的想法,可是现在不管是苏家还是裴家,都是皇上的心病。或许你外祖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这才忽然有了这个心思。但是不管怎么样,这也许是能解决两家目前困境的唯一方法。”苏之灏考虑过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成功便成仁。 若是成功了,这大雍就再无威胁两家的存在。 若是失败,也不过是提前迎接两家已经成定局的结局而已。 所以怎么算,都值得赌一次。 苏婉清想了想,她重活一世是要拯救苏家的,若是最后还是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那她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沉思许久,苏婉清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上午李宁知说的那些话。 “父亲,我有一个想法。” 她将上午见李宁知的事情告诉了苏之灏,随后跟他分析道,“父亲,苏家守护大雍百余年,这期间有多少苏家儿郎战死沙场,这些都是苏家的荣耀。不管外祖父想反这件事能不能成功,苏家先辈用血肉积累的声望都会付之一炬。但若是我们换个思路,扶持一个相信苏裴两家且有能力能与现在的傅家一较高低的人选,是不是会更加保险一些?” 苏之灏眉头紧锁,仿佛是在思考苏婉清的建议。 “你了解那个李宁知的底细吗?” 第45章 李宁知的狠辣 远在天鹤山庄的李宁知连打几个喷嚏,被一旁的白言看到,立马拿来外袍为他披上。 冲着李宁知比划了一番,便转身出了书房,朝后院的厨房走去。 “他干什么去?”对面的楚天霖疑惑问道。 “应该是去熬姜汤了。” 李宁知鼻子发痒,使劲揉了揉才感觉好些。 “可惜白言是个男的,这要是个女的,你可就享福喽。”楚天霖打趣道。 李宁知白了他一眼,随后低头继续写信。 “让你师父盯紧老皇帝的病情,在他没有废除太子之前,一定要保证他能活着。” 将手中的信纸叠好放入信封,李宁知郑重交给楚天霖,看到白言此时回来了,便问他,“你可有什么话带给你父亲?” 白言摇摇头,眼底如深潭般寂静。 见他还和师父如此疏离,楚天霖心中难免有些惋惜。 “白言,他到底是你父亲,这些年为了宁知和你,他已经默默承担了许多,你难道真的这一辈子都不准备见他了吗?”楚天霖问道。 白言脸色有些难堪,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子,见他面无表情的在喝茶,便知道李宁知心里也没有原谅父亲当年泄露救他出宫的事情,于是神情坚决的朝楚天霖比划了一番,便再次转身出了书房。 “他说什么?”楚天霖看不到白言的手语,只能问李宁知。 李宁知不愿理他,也起身离开了书房。 楚天霖追了出来,在他的身后紧追不舍,“宁知,你帮我劝劝白言,那臭小子如今只听你的话,你也知道我师父就他这么一个儿子,眼看这些年师父的身子越来越差,白言如果再继续这样跟师父怄气,怕是以后会悔恨终身的。” “楚天霖,你是不是有病?” 李宁知停在原地,强压心中的怒意问他。 “当年是他在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下强行开始实施带我离宫的计划,也是他将计划透露给了大周安排在他身边的奸细,若不是有他这一系列的操作,我现在至于被你们这群旧臣架在这里吗?或许我留在宫里同样过得很糟糕,但这是我人生,难道不该由我来决定自己的命运?你们何时问过我一次自己的意愿,何时尊重过我的想法?” 楚天霖呆立原地,面对李宁知的问话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宁知身份尴尬,不算是在大雍还是在大周,他好像都是一个局外人,任何一方都不愿意承认他的存在,哪怕是现在在那些大周旧臣的心中,他也只是一个让他们拥有推翻周帝名正言顺理由的借口,任何人都不曾问过他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是否愿意当他们手中的傀儡。 李宁知逼近楚天霖,字字珠玑的话迎面砸向呆愣的楚天霖,“你回去告诉那帮老臣,既然打着我的名号行事,就要承担后果。大事不成则已,若是真的让我登上了帝位,我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他们这群老臣!” 楚天霖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得心中一片骇意,额头上已经有了冷汗,不自觉的便往后退了一步。 他跟随师父为李宁知医治已经快十年,虽说不上日日都在一起,但李宁知不管对他还是身边的下人,一向都是温文有礼、儒雅大度,何时在他面前表露出这般狠辣的一面。 不远处的白言端着姜汤看着二人,随后上前将姜汤送到李宁知的面前,做了一个让他快喝的手势。 李宁知收起气场,他从来不会难为白言,从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父亲多言才害的李宁知中毒之后,他便当着李宁知的面起誓,这辈子他的命,便是李宁知的,他愿意随时听候李宁知的差遣,随后便咬断了自己的舌头以示决心,表明自己以后绝不会像父亲那样泄露任何关于李宁知的事情。 接过姜汤一饮而尽,李宁知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随后便拂袖离开了院子。 楚天霖此时双腿一软,差点就栽倒在地。 白言将他扶回书房,然后拿出笔墨写道,“你回去告诉他,我是在为他赎罪,若他真的还在乎我这儿子,便用心做好主子交给他的每一件事情。还有转告他,血脉我无法选择,他真的驾鹤西去那一天,我一定会为他抬棺守灵,风风光光的将他送走。” . 送走楚天霖,白言在山庄转了一圈,没发现李宁知的踪迹,他便驾马来到了白马寺后山。 果然在这里,他看到了在竹林静坐的李宁知。 他没有打扰李宁知,只是在他身后静静的站着。 许久,直到身上有了寒意,李宁知这才回过神,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他这才发现白言一直站在身后。 白言来的匆忙,忘了将披风一起带来,看着李宁知鼻尖通红,便准备将自己的外袍解下。 “不用了,我想去欣姨的院子转转,随后咱们便回去吧。” 李宁知制止他的动作,随后起身朝裴欣荣原先住过的院子走去。 屋内的摆设一如往昔,仿佛在此居住的人从未离开。 李宁知驻足在衣橱前,伸手拉开了柜门。 在左侧柜门的下方,他找到了几道抓痕。 对着抓痕抚摸良久,眼前似乎看到了那个亲眼看着自己母亲毒发的小女孩。 她才四岁,挣脱的力气竟然差点让当时的李宁知脱手,他只记得自己当时一手捂着她的嘴巴不让她的哭声被外面的人听见,一手还要箍住她的双手不让她乱动。 他忘了何时怀中的小女孩停止动静,只记得他低头查看之时,她的十指已满是鲜血,身边的柜门早已被她抓出几道抓痕。 “白言,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便是欣姨收留我的那段时间。” 李宁知喃喃自语。 “她心地善良,明知道我是要置苏家于死地之人的血脉,依然倾尽全力救我,而清儿当时虽然年幼,但她让我看到了正常孩子应该有的童年。我羡慕她有一对如此宠爱她的双亲,更恨自己是毁掉这一切的凶手。你说,若她知道了当年欣姨将唯一救命的药喂我服下,而自己毅然赴死之后,会不会恨我?” 第46章 陈书景的解释 在考场待了整整五日,苏温世出来的时候仿佛重获新生一般。 还没来得及将伸懒腰的手臂放下,他便看到了父亲和清儿还有嫂嫂在不远处等他。 苏婉清笑吟吟的望着他,冲他招招手,“二哥,这里。” 等他来到几人面前,赵南笙拍拍他的肩膀,“温世瘦了。” “嫂嫂,二哥才进去五日,你怎么看出他瘦了的?”苏婉清在一旁打趣道。 “还是嫂嫂疼我,一眼就看出我这几日受了不少煎熬,等会回去了,我必大吃一顿。” 苏温世白了一眼苏婉清,随后转身向苏之灏行礼,“父亲。” “嗯,考的怎么样?”苏之灏问道。 苏温世低着头,支支吾吾道,“还.....还可以,不过今年的考题格外难,我刚才听许多学子都在讨论,想来都考的不是太理想吧。” 苏之灏刚才也是顺嘴问他,反应过来才想起,以苏温世的文采,压根就不该往考中这回事上想。 他点点头,随后让众人上车先回府。 就在这时,身后人群中沈世廷走了出来。 苏之灏知道清儿的安排,见他过来便猜到他们要说过几日回浙江的事情。 他让赵南笙先上车,随后对苏婉清道,“你祖母在家中准备好了宴席,说会话便赶紧回去。” “是。”苏婉清和苏温世一同回道。 “苏宰相怎么走了?”沈世廷本还想跟苏之灏套套近乎,没想到他提前先走了。 “我们和你打交道,可以说是年轻人志趣相投,若我父亲也与你有接触,传到皇上耳中,便是苏家有拉拢人心的嫌疑。”苏婉清解释道,随后邀请沈世廷先上马车。 “也对,是我疏忽了。”沈世廷让身后的小厮带着包裹先回客栈,随后便抬步上了马车。 见三人都进了马车,车夫扬起马鞭便准备离开。 “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车夫拉紧缰绳呵停马儿,这才险些没撞到车前的男子。 听到动静,苏温世从车内探出头查看,看清是陈书景拦在马车前,冲他翻了一个白眼又转头进了车内。 “可否邀苏小姐一叙?”陈书景无视苏温世对他的厌恶,朝着车内的苏婉清喊道。 “清儿,不要去。”苏温世拉住她的手腕劝她。 苏婉清眼神微动,随后轻声说道,“二哥放心,他目前对我有所图,不会对我怎么样,你带沈世廷先去云客来,我稍后就去找你们。” 苏温世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沈世廷却拉着他下了马车,“那我们俩步行过去,沈小姐也早些过来。” “好。” 她看着二哥被沈世廷拽走,便让陈书景上了马车。 “你为什么不让我阻止清儿,陈书景不是好东西,清儿跟他在一起很危险。”苏温世甩开沈世廷的手,作势又要折身回去找他们二人。 沈世廷忙又拉住他,“大庭广众之下,他能对清儿做些什么?你妹妹比你聪明,她众目癸癸让陈书景上了马车,必是有自己的打算,咱们先去云客来等她,等她来了你再问她为何要这样做,快走。” 他用尽全身力气,这才将怒气冲冲的苏温世拉出了围满车马的考场。 “去旧巷。” 车夫听到马车内苏婉清的吩咐,便驱赶马儿朝着城西的旧巷驶去。 车内二人相顾无言,怎么看都不像外界传的那样情爱深切的模样。 陈书景沉默良久,明知道苏婉清可能发现了她的侍卫是死在自己手里,但想起齐王的忠告,想了许久,还是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清儿,这些日子你在忙些什么?” 苏婉清歪头看了一眼坐在她身侧的陈书景,他那有些茫然的目光让苏婉清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我在忙什么阿景不知道吗?”苏婉清作出一副伤感的模样质问他。 “这话是何意?”陈书景继续装傻。 “你救我的时候见过我的侍卫,他莫名重伤在你的捕兽陷阱里,你不应该先来找我解释清楚吗?” 听苏婉清说方丁重伤,陈书景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他真的没死? “清儿,这件事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陈书景心中思量该如何让她相信自己的话。 “那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要你说,我自然有能力分辨真伪。”苏婉清见他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神,便猜到了他是在想如何哄骗自己,于是静等他的表演。 陈书景已经想好了理由,在苏婉清没有再次反问他之前再次开口,“我无权无势,幸得齐王看得起,有心想招我成为幕僚,为了拉拢我,于是约我在陈家村外一叙。我没想到你的侍卫一直在跟踪我,他听到了齐王的反心之语,齐王自然不会留他,虽然我尽力为他求情,但始终我还不是他的幕僚,而且这件事事关重大,齐王也不会听我的。” 陈书景有心从苏婉清口中套出方丁到底听到了多少,又是否真的还活着,于是继续说道,“幸好你的侍卫还活着,不然我真的无颜再面对你。” 苏婉清面露惊恐,颤声问他,“齐王有反心?这样大的秘密你就这样轻易告诉我,不怕齐王也灭我的口吗?” “清儿放心,我已和齐王达成合作,你是我最珍重的人,他自然伤害你。” 陈书景一脸深情的望着她,言外之意不仅将两人的关系说的无比亲密,更将方丁重伤的事情都甩给了齐王。 “你真的在齐王面前说我是你最珍重的人?”苏婉清好像忘了方丁因他重伤的事情,听到陈书景在外人表明对自己的重视之后,一脸娇羞的问他。 “那是自然,我答应过你,在我中举之后便会正式登门拜访苏丞相,求他答应我们之间的事情,难道你还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我没有怀疑你,只是我的侍卫他说你在骗我,我......”苏婉清急忙解释道。 “既然你的侍卫还活着,那他敢不敢与我方面对峙,看我当时是不是尽力为他求情,我又何时说过我对你是虚情假意这些话?” 第47章 两人的试探 苏婉清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声色,一脸为难的告诉陈书景,“我的侍卫受了重伤,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日后恐怕不能再保护我了,我派人送他回了南疆。” 亲口听苏婉清说那侍卫还活着,陈书景心里咯噔一下。 “那清儿是相信那侍卫说的话了吗?真的相信我对你是虚情假意?”陈书景一副受伤的神情问她。 “不,我相信你。” 苏婉清看了他一眼,像是又想到了自己侍卫确实是因为他重伤,又转身背对着他继续说道,“但是方丁自我四岁便一直跟随我,他不会骗我。” “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陈书景的耐心快要没了,但也知道一定要将苏婉清哄好,于是耐着性子再次柔声询问。 “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但齐王我不了解。”苏婉清犹豫开口,见陈书景眼眸微挑,猜测他应该也是准备将锅甩给齐王,于是继续说道,“齐王位高权重,能看重你自是好事,但他非嫡非长,而太子自出生便被立为储君,他真的有能力斗得过太子吗?若他失败,那阿景你该怎么办?你苦读诗书二十载,好不容易有些成绩,难道真的要将一生都压在他的身上吗?” 陈书景一愣,他没想到苏婉清会对他说这么。 自他记事,身边的人都在告诉他,他的使命,便是为父亲报仇,为董家报仇。 就连清歌也愿意为了他入宫侍奉皇上,好像所有人都没想过他会失败,应该说所有人都不允许他失败。 只有她,只有这个一开始他便处心积虑相处的苏婉清会担心他失败后的下场。 也许苏婉清是刚认识他,但陈书景却是很早就开始关注她。 他知道苏婉清从小就和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她身上有苏之灏当年的桀骜,也有她母亲上阵杀敌的英勇与洒脱。 与其说他不喜欢苏婉清,不如说他嫉妒她。 他嫉妒苏婉清凭什么在这波云诡异的上京之中,在苏家自顾不暇的情形下还能活的如此洒脱。 “阿景?” 苏婉清的声音让他瞬间清醒,刚刚脑海中那一丝异样的思绪也随着烟消云散。 “你真的担心我?”陈书景蹙眉问她。 “难道你还怀疑我的真心?”苏婉清反问他。 所有对苏婉清的怀疑,在此刻的陈书景心中已经消了七八成,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相信她的真心,或许潜意识里,他也希望在完成使命的同时,能寻到一个真心待他的人。 陈书景的眼中多了几分真心,望向苏婉清的眼神也少了以往的不屑,语气中甚至带着些讨好的问她,“清儿,不论我以后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如现在这般对我情深意切吗?” “苍天在上,我苏婉清今日发誓,不论陈书景以后变成什么样,我对他的感情都会一如既往,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为了打消陈书景的疑心,苏婉清眼眸通红的举手立誓,那委屈的模样像是被陈书景的不信任伤透了心。 陈书景按下她的手,心中已是完全相信了苏婉清的话。 也许是自己多心,初遇时她眼中的恨意,也许是还没有从追杀她的那群山匪的惊恐中回神。她在自己的贴身侍卫和自己之间,不是也选择了相信自己吗? 想通了这些,陈书景望向苏婉清的眼神中已再无怀疑,“我信你。” 只是就算相信了苏婉清对自己的真心,陈书景也只是觉得以后会更加好拿捏她,他自动忽视刚才自己心中异样的感觉。 苏婉清心中长舒一口气,看陈书景的神情,应该是相信了自己的话。 她也并未说错,她现在恨不得陈书景去死的心情,这一辈都不会变。 “你放心,和齐王的相处中我会小心谨慎,你也知道我家世低微,若想以后在官场有一番作为,也只有抓住齐王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才有机会,这样以后我也可以正大光明的向苏丞相求娶你。”陈书景话中有几分真心,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苏婉清红着脸低下头,娇嗔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正大光明? 你当着考场外那么多双眼睛公然拦下苏府的马车,是怕她刚压下的谣言传的不够吗? 若她刚才不让陈书景上车,他不一定还会做出什么事,到时候估计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马车摇摇晃晃终是到了旧巷,车夫在外回禀了苏婉清之后,便将马车停在了原地,静候车内二人。 “阿景,这些日子是我不对,我明知道你科考在即,还是被那侍卫的话影响了心智,居然疑心你对我的感情。经过这件事,我看清了自己对你的感情,哪怕你是骗我的,我也甘之如饴,以后我再也不会不理你了。” 这些话苏婉清说的轻车轻熟,因为上辈子她同陈书景说过无数次像这样妥协的话语,她知道陈书景吃这一套。 果然陈书景很受用,在打消了对苏婉清的怀疑之后,他觉得被一个女人这样在乎,好像也不错。 “我也有错,明知道那侍卫出事你一定会怨我,居然还害怕你信他不信我,这才没敢在出事之后找你解释。” “那你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第一件时间告诉我,不要再让我这样寝食难安了好吗?” “好,我答应你。” 陈书景忽然握住苏婉清的手,在看到她没有反抗而是再次红了脸之后,嘴角也有了丝笑意。 “放榜之日,我希望你陪我一起看,好吗?”陈书景向她发出邀请。 “好。”强忍心中的不适,苏婉清挤出一丝微笑。 一直目送陈书景走进了小院,苏婉清这才吩咐车夫去云客来。 马车离开旧巷之后,苏婉清冷着脸,面无表情的用丝帕将刚才陈书景拉过的手一遍遍的擦拭。 她擦的很用力,纤细的手指有些地方已经泛红,她却浑然不知道痛,依旧一遍遍的擦拭。 她觉得恶心,恨不得现在立马有一盆清水端到她的面前,洗它个十几遍,才能去除陈书景留下的印记。 第48章 提前离京 苏婉清赶到云客来的时候,苏温世正冷着一张脸生气。 沈世廷在一旁说的口干舌燥,见苏温世仍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索性也不劝了,反正他也就敢在自己面前说那些跟苏婉清断绝兄妹关系的狠话,他敢打包票,只要待会苏婉清一来,他便立刻变了嘴脸。 果不其然,苏婉清推门进来的时候,苏温世一脸傲娇的扭头背对着她,摆明了要苏婉清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他便真的生气了。 “二哥,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今日我邀沈公子前来,是要商量过些日子你们离京的事情。”苏婉清知道他生气,他和李宁知再三劝诫她远离陈书景,她不仅没记在心里,今日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邀他上了马车。 “商量什么?凭什么你让我干什么我就要干什么,而我说的话,你却可以置若罔闻?”苏温世冷声道。 苏婉清睨了一眼看戏的沈世廷,无奈道,“他在考场外拦住马车,你觉得我除了赶紧让他上马车离开这个方法,还有别的选择吗?” “那你为何不让我跟着你一起去,非要自己单独见他,你忘了方丁是因何而死吗?你就不怕他对你下黑手吗?”说到底,苏温世还是担心她一个人跟陈书景见面不安全,别的都是他虚张声势的借口罢了。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同他一起离开考场,若我真的出事了,他如何脱得了干系?”苏婉清解释道。 “哼,我说不过你,回去我就给大哥写信,让他回来收拾你。” 苏温世勉强接受了她的解释,但也警告她下不为例。 沈世廷就这样看着苏婉清三言两语便将刚才还暴躁如雷的苏温世哄好,无奈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合着我刚才白费了那番口舌。” 苏婉清落座之后,对刚才沈世廷拉走二哥很是感激,若不是有他在一旁劝阻,就二哥那个性子,必然不会轻易离开。 “还要多谢沈公子刚才拉走二哥,若不是你,今日必然要在考场外被他人看了笑话。”苏婉清笑道。 “倒也不必谢我,只是你这样做让我很受打击,你宁愿选择一个毫无家世的陈书景,也不愿接受我沈家,这让我感觉自己很失败。”沈世廷风趣的将自己的真心话说出。 “沈公子玩笑了,我听说你和礼部侍郎嫡女的婚期已定,以后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了,免得让尊夫人误会。”苏婉清说的十分得体,也是真心祝贺他终于得偿所愿,娶到了对沈家有助力的官家嫡女。 沈世廷‘哈哈’大笑,“是我失礼了,还望苏小姐见谅。” “不知道沈公子准备何时启程返回浙江?”和沈世廷说话,苏婉清总是格外的直接,她深知沈世廷的性子,不是那扭捏做作的做派。 “后日,我便准备返回浙江。”说起正事,沈世廷神情严肃。 “这么快?” 兄妹二人同时发出疑问。 “不等放榜之后吗?”苏婉清问他。 “我此番来上京,本就只有一个目的,参加科考也只是为了结交官员,如今我心愿已了,又深知自己的才学根本不可能中举,为何还要在上京浪费时间?” 沈世廷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我与赵小姐的婚期已定,也要赶紧返回浙江准备聘礼。” 他答应了赵侍郎风光迎娶他的嫡女,自然要早点回去准备。 “可是这么早离京,我怕上京中的人怀疑二哥。我本意是想等放榜之后,让二哥营造出深受打击,于是外出云游的假象。” 二人一直没有商讨过沈世廷离京的时间,是因为苏婉清认为他不会这么快走,可如今沈世廷亲口说了要早日回浙江准备聘礼,这让苏婉清一时犯了难。 沈世廷没想到她还有这番谋划,这才明白了她为何在明知苏温世参加科考也不会有何成绩的情况下,依旧让他去。 “你何为不早告诉我?”一旁的苏温世有些惭愧,他没想到清儿是这个打算。 他也是考试那天早上去向祖母请安,被祖母拉住双手委以重任的话语点醒,“你要争气,咱们苏家向来出武将,难得出了你父亲一位文臣,若你能延续你父亲的荣耀,也好让那群一直嘲笑咱们苏家只是一群只知道耍枪的粗人好好看看,咱们苏府能文能武,一点也不输任何人。” 出考场前,他还惦记着回到了家,一定要去找苏婉清算账,她的计划让他在上京的那群公子哥面前颜面扫地。 自己不仅体会不到她的用心,还在埋怨她,想到这里,苏温世有些自残形愧。 苏婉清没发现短时间内,在她身旁的二哥会有如此多的感慨,还在想着如何解决沈世廷提早离京的事情。 沈世廷沉思片刻,试探性的说道,“若是等我来送聘礼之后再带你二哥回浙江可好?” 苏婉清想了想,否定他这个主意,“变故太多,你离开浙江几个月了,回去必然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处理,若是耽搁的太久,二哥再想利用落榜这个理由外出便有些突兀。” “为何非要我同沈兄一起回浙江,我有手有脚,身边还有安庆跟随,大不了我到了放榜之后,自己去浙江找沈兄不行吗?”苏温世不明白二人为何如此纠结这件事,在他看来,他能自己去江南,怎么就不能自己去浙江呢? 苏婉清瞳孔微沉,并未因为苏温世这般单纯的说辞像往常一般说他,反倒希望她这个二哥能一直这样天真快乐,永远不要体会人心的险恶。 “二哥,你上一次离京不过十几日,即便我派了暗卫暗中保护你,依旧被追杀险些送命。若你没有沈公子的照应,很难活着到达浙江。”苏婉清向他道出其中原委。 “什么?难道上次一路上不太平,不是因为我抢了那商人志在必得的太岁才被他追杀的?”苏温世满脸错愕。 “他追杀你一路可有成功?”苏婉清反问他。 “那自是不能,方一和方三的功夫虽然不及方丁,但一般的护卫也不是二人的对手......” 话还没说完,苏温世识趣的闭嘴。 他安稳躲过那富商那么多次暗杀,唯有在上京城附近那次,不管是对方的人数还是武功,都和前几次大不一样,不然他也不会跑到李宁知的天鹤山庄寻求庇护。 原来自己身边竟是如此阴暗! 第49章 安静的苏府 “如今方丁不在,方一他们几个最近也在忙南疆的事情,我这边暂时腾不出人手护送你去浙江,所以我才打算让你跟沈公子一起走,只是如今......”苏婉清有些头疼,她安排好了一切,唯一的失误便是没有提前问沈世廷的行程安排。 “我写信给父亲,让他准备聘礼的事情,我陪沈兄等到放榜之日再一起回浙江吧。” 沈世廷知道苏婉清不会说出这个办法,但见她如此为难,便自己提了出来。 “沈公子不必费心,我自会安排人护送温世兄前往浙江。” 推门而入的李宁知语气冷淡,就算推门之前他已强压心中的怒意,但眼底凌冽的寒意还是将苏温世吓了一跳。 李宁知虽然平日话不多,但为人处事一直都是十分谦逊有礼的形象,极少有这般情绪失控的时候。 “宁知兄怎么来了?”反应过来的苏温世忙将他拉到身边坐下。 “本想是去考场接温世兄,没想到在益寿堂有事耽搁了一会,到了考场一打听,才知道清儿早已接到了你。”李宁知说这些话的时候,目光直挺挺的落在对面苏婉清的身上。 随后跑进来的楚天霖气喘吁吁,见李宁知没事,这才关了房门坐在了一侧,呼哧呼哧喘了半天才缓平了呼吸,“你这速度,谁再说你身子不好,我就劈了他。” 苏婉清神情自若的继续饮茶,对李宁知的目光熟视无睹。 “这位是?”沈世廷察觉气氛有些不对,一时也没弄清楚这人身上的怒意是不是冲自己,于是出言向苏温世询问他的身份。 “哦,这位是城西益寿堂的掌柜楚天霖,这位是我的好友李宁知。”苏温世忙给几人介绍,“这位是我的同窗好友,来自浙江的沈世廷。” 李宁知收回目光,眼帘微敛,苏婉清不理会自己的态度让他有些心烦气躁,对于苏温世的介绍也懒得回应。 “沈公子见谅,宁知性子有些沉闷,不是冲你的。”楚天霖笑着解释。 沈世廷暗地里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情景,很快分辨出这位李宁知一身的怒意是冲着苏婉清。 这位不是到了考场之后,听到关于苏婉清和陈书景的事情才这么大火气吧? “呵呵……”他没忍住,笑出声才发现自己有些失礼,忙止住笑声轻咳几声掩饰尴尬。 本来畅谈的三人,因为李宁知和楚天霖的到来都默契的不再提刚才的话题,李宁知整个心思都在苏婉清和陈书景刚才一同离去的画面里,因此并未发现。一旁的楚天霖却感觉浑身不自在,他推推李宁知,随后向苏温世说道,“你准备浙江这件事不用担心,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你,肯定会安全把你护送到浙江,就别麻烦沈公子留在上京等你了。” 苏温世瞅了一眼苏婉清,见她点头,这才高兴的说道,“那感情好,这样就不必耽搁沈兄的事情了。” 沈世廷在一旁看戏,完全没注意到他们二人的谈话,他见苏婉清对李宁知的态度还不如自己热情,心中不免窃喜。 原来受伤的不止自己,这位在苏婉清的心里,怕是还没有自己的位置重要。 自从李宁知和楚天霖进屋,苏婉清一直都没有说话,见他们已经谈妥护送苏温世的事情,这才碰了一下他,“二哥,祖母和父亲还在家中等候,太晚回去怕是会让他们担心。” 苏温世一拍脑门,这才想起这回事,忙对他们说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我和清儿就先回去了,改日有空咱们再聚。” “好,我可等着苏兄赚大钱了跟着沾光呢,你可别让我和宁知失望。”楚天霖见李宁知还是一言不发,只能自己出来活跃气氛。 苏婉清起身对着几人行礼,“多谢几位对我二哥的照顾。” 沈世廷随后也起身回礼,然后送他们兄妹出了云客来。 屋内只剩下李宁知和楚天霖时,李宁知心口处郁结的闷气终于爆发,连续的咳嗽呛的他眼中满是湿意。 “宁知,你这是何必呢,明知道她和陈书景不过是逢场作戏,何必动这么大的气!”楚天霖拍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随手倒了茶水端给他。 “正是因为我知道她与陈书景是逢场作戏我才生气,她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不顾自身安危与陈书景周旋。若她真的钟情陈书景,我可以说服自己放弃,哪怕事成之后我都可以饶陈书景一命,让他们二人远离上京好好过日子。”李宁知咳的面颊通红,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珠充满血色。 他只想苏婉清活的随性自在,哪怕最后陪着她的不是自己,他也会站在远处为她祝福。 她这样糟践自己的人生,李宁知怎能不气。 沈世廷送走他们二人之后,站在云客来的门口犹豫。 一个小小的益寿堂他还不看在眼里,但刚才明显能看出,这楚天霖是听命于那位一直一言不发的李宁知的,他的身份让沈世廷有些好奇。 商人的本性蠢蠢欲动,想到苏温世提起他们在江湖中有些势力,或许以后有用得到他们的地方。他向来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想到这里,沈世廷转身回到了厢房。 一直在府外等候的贵叔,见到不远处印有苏府标志的马车驶来,忙让身边的小厮去向老爷禀告。 “小姐,少夫人在老太太院子里设了宴席,吩咐老奴在此等候,说是让小姐和二少爷回来了便直接过去。” 贵叔扶着苏婉清下了马车,身后苏温世则是一跃而下。 二人并未多想,进了府便朝听雪堂的方向走去。 苏婉清边走边在想事情,没留意到一路上都未碰到一个下人。 一旁的苏温世却发现了今日府中格外安静,四下看了一眼,才发现除了贵叔,府中真的没有一个下人。 “我离开这几天,府中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苏温世停下脚步,转身问身后的贵叔。 贵叔眼神闪躲,低着头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开口,“没有……二少爷多心了。” “贵叔,你这胡子蓄了不少时间了吧,修剪的可真是漂亮。” 苏温世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看的贵叔心惊胆战,想起他混不吝的性子,忙捂住自己的胡子求饶,“二少爷,您别难为老奴了,一会到了老太太那里,您便什么都知道了。” 第50章 秦氏的算计 苏温世狐疑的四处巡视了一番,见贵叔不愿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拽着苏婉清快步朝听雪堂走去。 苏温世见看到他们到来,祖母和嫂嫂神情有些不对,忙上前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长叹一声,随即让赵南笙告诉他们,自己则神情黯淡的转身朝佛堂走去。 赵南笙让刘妈妈跟着老太太,然后拉兄妹二人来到院子里。 “二叔家昨夜招了贼,听说还闯到了婉灵妹子的院子里,幸亏温烁当时在她屋内,发现贼人进了院子便大声呼救,虽然那贼人已经落网,但温烁为了保护他姐姐受伤不轻,婉灵也被吓得不轻,此时二婶带着婉灵正在父亲的书房说此事。”赵南笙看了一眼佛堂的方向,接下来的话放低了音量,“二婶在父亲的书房哭闹,非说是父亲在上京中惹了别人,别人不管找咱们家报复,只能把怨气撒到刚在上京定居的他们家。” “这说的什么混账话,父亲在朝中的为人谁不知道,他向来行事低调,什么时候和人闹过矛盾。”苏温世心头火起,他本就对秦氏和她那个不省心的女儿意见颇多,此时听闻她们这样冤枉父亲,扯开步子就想去找她们理论。 苏婉清拦住他,“二哥你先别激动,听嫂嫂说完。” “那二婶闹这一出目的是什么呢?” 赵南笙有些头疼的说道,“二婶说她们宅子不安全,非要父亲在府中腾出一座院落让她们居住,直到京府衙门查清这次的事情。” “她们闹到祖母这里了?”想起刚才祖母的神情,苏婉清冷声询问。 “我和父亲回来时便来祖母这里等你们,下人回禀二婶带着婉灵在府外候着,父亲以为她们今日来是为了给温世庆祝,也没多想便让二人来了听雪堂......” 赵南笙接下来的话就算不说,苏婉清也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 “嫂嫂你照顾祖母,我和二哥去看看,对了,让府医也在外候着吧。”说完便拉着苏温世离开了听雪堂。 “秦氏为何要住到咱们家?”苏温世不解。 苏婉清便走便回答他的疑问,“你马上要离开上京,府中除了父亲便只剩下我和祖母,父亲不可能整日都在府中,她们便可趁机拉近和祖母之间的关系,还可以顺道摸清我整日都在做些什么。” “对了,她们来府里闹恐怕二叔并不知情,你让安庆去找二叔,就说祖母被她们母女气的不轻。” 祖母对二叔的感情有些复杂,虽然明知道他没错,但他的亲生母亲在苏家最落魄的时候舍弃了苏家,心中到底是有些迁怒于他的。 好在二叔为人淳朴,从小到大对自己的身份很有自知之明,更是感念祖母将他抚养成人的恩情,所以万不会做出如此让祖母伤心的事情。 “我这就去,你先过去,稍后我就去找你。” 苏温世步子极快,生怕晚去一会,父亲和清儿就被那对母女欺负了去。 到了父亲的院子,苏婉清见院内站了不少下人,挤开人群才发现秦氏正坐在院中撒泼耍无赖。 “大哥啊,灵儿和烁儿也是你们苏家的血脉啊,如今一个重伤昏迷,一个被吓的魂不附体,你怎么就忍心让我们还住在被贼人惦记的宅子里啊。” 秦氏哭的惊天动地,时不时还瞅一眼一脸痴傻的苏婉灵,见她对自己点头示意,这边忙提高嗓门继续哭嚎。 苏之灏脸色铁青的现在书房门口,冷眼看着秦氏如市井泼妇般胡闹的行为。 “弟妹,我何时说过不管婉灵和温烁了?得知这件事情我便第一时间让人拿着我的腰牌去请黄院首为温烁医治,京府衙门那边也嘱咐了张大人严惩贼人。怎么到了你口中,我竟成了不顾二弟家死活的混账了?” “这些不是你这个当大伯应该做的吗?再说我们刚定居上京,那贼人为何偏偏挑了我们家下手?先是清儿和温世年前先后遭遇不测,随后便是我的灵儿和烁儿,大哥敢说昨夜之事跟你们大房没一点关系?” 秦氏意有所指,本是被苏之灏叫来阻止她闹事的仆人甚至觉得她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好像确实是这样,年前咱们小姐遭遇山匪袭击,随后二少爷也在城外遭人追杀,难道真是那贼人觉得咱们老爷不好惹,随后便将怒气撒到了二老爷那?” “你瞎说什么,咱们老爷向来性子和善,这么多年你可曾见过老爷和外人红过脸?我看啊,就是二房变着法想回来争家产,硬是将屎盆子扣到咱们老爷头上。” 苏婉清听着众人的议论,轻声笑出声,“二婶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劫持我的那群山匪至今还落网呢,我可是生生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才能下床。再说二哥遇袭,都知道他是在江南跟一位富商争抢太岁才导致他被追杀,凶手也是至今了无音讯呀。昨夜闯进堂姐闺房的贼人,我可是听说当场就被温烁堂弟制服的,二婶说说,这么蠢笨的贼,像是和京府衙门通缉几个月都没信一伙的吗?” “小姐说的对呀,这明显就不是同一伙人,二夫人这明显是让咱们老爷同意她们入府的借口啊!” “我看啊,就是这婉灵小姐平日太招摇,这才被贼人给惦记上了。” 本还在一旁一副被吓傻模样的苏婉灵听见众人这样议论她,再也装不下去,从地上起来就准备对那个仆人破口大骂,却被一旁的秦氏死死拉住,转头就对苏之灏哭诉道,“大哥,你就是这样看着自己的侄女被一个下人这样编排?” 秦氏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若让她口无遮拦说出不可挽回的话伤了苏之灏,那这苏府她们便是彻底没机会回来了。 苏之灏很想甩袖离开这是非之地,苏府向来清净,温玉和温世的生母出身清流,性子最是温和。就算后来嫁进来的裴欣荣,虽说自小在南疆长大,又在沙场厮杀多年,也从不会在苏之灏面前这样失态。 “够了!” 第51章 装的还真像 苏之灏一声怒吼,刚才还嘈杂的院子瞬间安静。 秦氏更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家强势惯了,别说苏婉灵和苏温烁向来不敢忤逆她,就连苏之俞,也总是惦念着她跟随自己在外为官多年的辛劳,平日也大多不愿违背她的意愿。 “大哥,就算昨夜的事情是意外,但灵儿和烁儿受到伤害是真,如今我们不过是想暂时回来住几天,等到官府查清这件事再回去,难道连这个要求大哥也要拒绝吗?” 秦氏想起昨夜苏婉灵对自己说的话,强装镇定的继续对着苏之灏请求。 “母亲,儿以后的仕途可就全看明天咱们能不能住进苏府了,您跟着父亲在外漂泊十年才在上京扎根,若是不借助大伯在朝中的人脉和关系,我们姐弟两个这辈子就没有出头之日啊!” “可是我听你父亲说,你大伯在朝中根本没有实权,清儿面前遭遇山匪至今都没有抓到凶手,他那宰相估计还没有你父亲的官威大呢,咱们何必费那心思非要挤进苏府?” 秦氏一开始并不赞同苏婉灵的计划,这些年虽然她并不在上京居住,但她在嫁给苏之俞之前便十分清楚苏家的处,苏家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如屡薄冰,可能一个小失误便会招来滔天大祸。 她陪苏之俞在外苦熬十年,才终于在这上京扎稳脚跟,实在想不通自己女儿为何非要在这个时候和大房扯上关系。 “女儿知道母亲的顾虑,但您有没有想过,若将来有一天皇上要治苏家的罪,就算父亲早已和大伯分家,咱们家依然会被牵连。倒不如趁着现在大房还没出事,借着苏婉清外祖父的名声,早些让女儿嫁一门好亲事,再让烁儿入军营谋一番好前程,这样到了苏家出事之时,才能真的护住咱们家啊!”苏婉灵说的真切,水汪汪的大眼睛格外楚楚可怜。 秦氏被她说动,脑子里苏之俞之前对她的劝诫也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灵儿说的对,就算苏家以后的真的如你父亲说的那样会有祸事,但只要你以后寻的夫君有本事,或者烁儿成为威震一方的大将军,护着咱们苏家的二房应该是没问题。” 母女两个一拍即合,随后便开始商量如何住进苏府,如何和苏婉清拉近关系。 别说苏之灏没猜对她们母女的心思,就连在场的苏婉清也以为秦氏是想回来巴结祖母,惦记祖母的陪嫁才上演了这一出闹剧。 “二婶您说这话不是让外人非议我父亲吗?他何曾说过不管堂姐和堂弟,只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及时为他们二人医治和查出昨夜那贼人为何潜入堂姐的院子吗?” 苏婉清说着便上前站到了苏之灏的身后,示意父亲俯身后,随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苏之灏听完她的话眼神一亮,刚才烦闷的心情豁然开朗,冲着还在看热闹的下人吩咐道,“都散了吧,你们几个去将西院收拾出来,你们几个去二老爷家中将他和温烁少爷一起接来。” 一直躲在秦氏怀里的苏婉灵听闻他们要去把她父亲接来,立马小声对秦氏说道,“母亲,此时还不能让父亲知道此事,先让大伯亲自答应咱们住进来,这样就算父亲知道了也不会再说什么。”苏婉灵知道自己父亲对大房的态度,所以今日特意支开了他才敢带着秦氏一起来闹,若是此时让他知道,别说住进苏府了,恐怕回到家中也免不了被他责罚。 秦氏心领神会,将苏婉灵紧紧抱在怀中便开始哭诉,“大哥,灵儿昨夜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死活不愿再回自己的院子,不如先让灵儿过去休息,我亲自回去接烁儿。” “二婶,堂姐被吓成这样您都不先找大夫为她瞧瞧,真不知您到底是怎么想的。”苏婉清说着,便上前查看痴傻的苏婉灵,见她只是头发凌乱了些,眼神却无半点痴呆的模样。 她转身喊来一名婢女吩咐道,“快去将府医请来,好好给堂姐瞧瞧。” “灵儿非说那院子不干净,自打京府衙门的衙役将那贼人带走后,她便死活不肯再进那个院子,二婶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来找你父亲寻一个庇护之所。” 秦氏扶着苏婉灵从地上起来,顺势问道,“不知大哥让我们住哪个院子?” 她的本意是直接扶着苏婉灵先过去,这样就算一会苏之俞到了,见她们已经安置好也不好说什么。 “二婶别急,院子还未打扫,等一会仆人收拾好了,我亲自送你们过去,此时还是先让府医为堂姐瞧瞧吧,唯一痴傻严重,怕是影响以后堂姐的婚事。”苏婉清笑的温和,手上拉着苏婉灵胳膊的力气却不小,俨然是非要府医为她医治的态度。 苏之灏也在一旁帮腔,“弟妹也是的,就算灵儿不愿回她的院子,你和二弟或者烁儿的院子也不愿去吗?都被吓成这样了还想着先来找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你这个母亲。” 秦氏有口难言,她一早就说了自己来苏家说此事,是苏婉灵非要跟着来,她知道自己女儿没事,自然也没想到此举会成为苏之灏父女两个谴责自己这个做母亲不合格的借口。 “不,母亲的院子也不安全,他们要杀我,我躲到哪里他们都会找到我的,我不要回去,母亲救我,救我!”苏婉灵用尽全身力气将手臂从苏婉清的手中扯出来,神情慌乱的躲到秦氏的怀中,不时还眼神慌乱的四处打量,似是怕再有贼人从什么地方跳出来挟持她。 “母亲,我不要在这,快带我离开,我害怕。” 秦氏拍着她的肩头安慰,“别怕,你大伯已经派人去打扫院子,待会母亲就带你过去。” “不,咱们现在就去,一会那人便要追来了,快走母亲。” 苏婉灵拉着秦氏疾步快走,完全不似刚才瘫坐在地的萎靡之态。 苏婉清和父亲对视了一下,随后两人了然一笑。 原来住进苏府是苏婉灵的心思,装的还真像。 第52章 你何时变得这般心细 苏婉清派人查过二叔一家,知道在上京安定之后二叔家并不宽裕,所以一开始她以为是秦氏惦记苏家的财产和祖母的嫁妆,但是看完刚才母女两人的精彩表演,才知道是苏婉灵的主意。 想到前几日让玉竹利用给二叔家送礼的机会打听到的消息,她心中便一片了然。 恐怕是她揭发了翠竹叛主,陈书景他们没办法再探查到她的消息,这才生出了让苏婉灵住到苏家的主意。 “父亲,二叔真的会站在祖母这一边吗?”她有些担心,毕竟那是二叔至亲的人。 苏之灏也有些拿不准,“不好说,但你二叔这人忠厚孝顺,从小到大都没忤逆过你祖母。当初秦氏母族获罪,她身为罪臣之女本应沦为官妓,是你祖母念着和秦夫人的旧交,让你二叔迎娶她,你二叔在明知道娶了秦氏便是自断自己的前程之下,愣是没有丝毫犹豫便顺了你祖母的心意。” “可是今非昔比,秦氏陪你二叔在外数十载,又为他生育了一双儿女,现在我也说不准他在你祖母和秦氏之间会选择谁。”苏之灏眉头微蹙。 “无妨,就算二叔选择秦氏也是情理之中,我已经知道了秦氏和堂姐闹这一出的真实目的,就算真的让她们住进苏府也不怕,我自有应对之策。”苏婉清说着,便看到二哥急匆匆的赶来。 “父亲你答应让她们住到家里了?” 苏温世来的路上看到秦氏拉着苏婉灵朝西侧的缘梦居走去,想着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也没对秦氏行礼,冲她们翻了个白眼便直接朝这里赶来。 “你急什么,我可没说过缘梦居收拾出来是让她们住的。” 苏之灏转身回了书房,随后朝跟随自己一起进来的苏温世问道,“找到你二叔了吗?” “找到了,二叔在京府衙门跟张大人一起审问抓到的贼人,他并不知道秦氏来家中闹事,听安庆说了此事,已经往这里赶了。”苏温世接过清儿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着急回来为他们二人撑腰,所以骑马先赶了回来,此时正是口渴的时候。 “嗯,那咱们待会再过去,先让你二叔一家人解决一下家庭内部矛盾。”苏之灏也是想先看看苏之俞的态度,这样接下来的事情他才好做打算。 “对了清儿,你刚才说知道了秦氏和苏婉灵非要住到苏府的原因?” “父亲还记得前些日子我处罚我院中一名婢女的事情吗?” “你是说那个从小伺候你的翠竹?”苏之灏好像猜到了什么。 “嗯。”苏婉清点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一脸迷茫的二哥。 “陈书景是当年父亲揭发户部侍郎贪污军饷的董长锋的儿子,他一开始便是有计划的接近我,想要利用我潜入苏家内部,然后趁机为他父亲报仇。” 苏温世马上就要离开上京,但以他现在浪荡不羁的性子,如果不给他点压力,他是万不会认真跟着沈世廷学做生意,只有让他知道苏家现在面临的困境,他才会收起性子好好学。 这些苏温玉在调查清楚之后都跟苏之灏汇报过,因此他倒是一脸平静。 趁着二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话,苏婉清接着说道,“这些是大哥临走前查出来的,我承认一开始确实有些喜欢陈书景,但是大哥跟我说过这些之后,我便对他彻底绝了念想。我派方丁暗中监视陈书景,就是想在他有计划之前有所准备,只是我没想到他和齐王已经合作,方丁不慎暴露自己,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但他临死前,还是知道到了齐王在南疆外祖父身边安插了奸细之事。这两人,一人为了杀父之仇要灭了苏家,一人为了争夺皇位想拿下外祖父手中的兵权,我作为两家唯一的羁绊,自然是他们最为看重的棋子。” 苏温世虽然知道方丁的死因,但他从来没想过这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 “难道秦氏和苏婉灵是来监视你的?” 还未等苏温世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一旁的苏之灏便猜到了她的意思。 “应该是,前些日子我让玉竹借着给二叔府上添摆件的借口,跟二叔家的婢女打探过消息,知道了堂姐最近和万花楼的一名舞姬来往密切,这位舞姬是陈书景的人。所以我猜是因为我拔了他们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之后,他们这才让堂姐前来监视我。” “你什么时候发现翠竹是他们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的?”苏之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苏婉清这些日子的所有计划都会提前与他商量,唯有她身边有奸细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未听她提过。 本来还在沉思的苏温世听到父亲这一问,也立马反应过来,“对啊,你何时变得这般心细?” 以前苏婉清天天跟在自己身后,别人不了解她,苏温世可是最了解的。 她虽然有些机灵劲,但绝对说不上聪明。这些日子她不顾父亲和大哥的反对,甚至不顾女儿家的名节也要跟陈书景纠缠,他都表示理解,毕竟从小到大,她对自己喜欢的东西都志在必得,从来不会考虑那么多。 现在苏婉清告诉自己,她不仅在明知道陈书景心怀不轨的前提下还能与他周旋,甚至能提前一步探查到他的计划,这如何不让苏温世惊讶。 合着现在苏家就剩他一个不学无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人了? “是大哥,是大哥给我分析的。”苏婉清反应极快,立马将苏温玉拉出来说事,“大哥说我在城外遇袭和二哥下江南被追杀,这些事情必是我对我及其了解的人才知道的,我这才开始盘查身边的人,就查到了翠竹早已被陈书景收买,不仅将我何时去祭拜母亲的时间告诉他,甚至二哥的行踪和我派方丁监视他的事情,都是翠竹都告诉的他。” 反正大哥不在家,父亲也不会向他写信求证这件事,苏婉清暗自庆幸将这些都推给大哥。 “真的?” 苏之灏明显不信,自己儿子什么性子他最了解,所有关于苏家的事情他都会与自己商讨,不可能在他知道苏家有奸细这么大的事情后,只对苏婉清说而不找自己商量。 第53章 掌掴秦氏 “自然是真的,大哥的本事别人不知道,父亲还不了解吗?”苏婉清强装镇定端起茶盏,暗中却在观察父亲的神情。 “你们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我?”苏温世颓然出声,他一直以为他比清儿更了解苏家现在的处境,她身为苏家唯一的女儿,只需要寻一个满心满眼是她的夫君安度一生便可,剩下的所有苏家需要面对和解决的困境,只需父亲大哥和他来面对就可以,他是万万没想到清儿才是这些事情的关键点。 今日这番谈话,让他十分有挫败感,他整日无所事事,哪怕清儿让他跟着沈世廷学做生意,他也一直以为苏家的现状还没到退无可退的地步,他是万万没想到苏家内部都已经有奸细了! 苏婉清本想继续说出准备和李宁知合作的计划,但看到父亲不赞同的目光,便不再言语。 “二哥,我和父亲并非有意瞒你,不管是我与陈书景周旋还是你跟随沈世廷学做生意,都是为了保全苏家的以后,这其中并没有谁付做的多一些谁做的少一些,相反,你才是咱们苏家最后的底气。” 父亲已经写信给南疆,不管外祖父是选择自己发兵还是暗中支持李宁知称帝,这些都是需要大量银子来作为支撑才能进行的。 所以不论此举成败如何,关键点都在二哥是否需能在生意上闯出一片天地。 苏温世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你妹妹说得对不错。”苏之灏脸色沉重,“十五年前我迎娶你欣姨,和裴家达成合作才保了苏家这十几年的太平,而如今两家地位转换,你外祖父手握重兵又驻守南疆,皇上几道圣旨召他回京述职他都找借口不归,现在在皇上的心中,对你外祖父手中兵权的忌惮恐怕早已大过苏家日渐衰落的声望。 苏之灏一声长叹,当初裴欣荣执意嫁给自己时,裴松明是极力反对,再加上欣荣最后是为了保全两家而死,更让他们这对翁婿的关系十几年如一日的恶劣,若非现在有清儿在中调和,恐怕两人早就被他人挑唆的反目成仇了。 他似是怕苏婉清伤心,接下来的话便没再继续说。 苏婉清看出他的担忧,浅笑道,“父亲不用担心,外祖父很清楚他现在的处境,现如今只有苏裴两家团结一心,方才有一丝生机,万不会在和原来那样对您有防备,大哥也会在不久的将来步步高升,直到成为外祖父身边最得力的副将。” 外祖父和大哥手握兵权,二哥提供行军所需的钱财,只要父亲在上京得到祖父当初留下的旧部的认可,届时里应外合,反了傅家的江山也不是没有可能呢。 “老爷,二老爷到了。” 书房外贵叔的声音打断三人的谈话。 苏婉清推推还有消化这些信息的二哥,“具体细节稍后我再与二哥详谈,现在先解决秦氏的事情。” 苏温世点点头,兄妹俩跟着苏之灏便出了书房。 ? “大哥,母亲怎么样了?”苏之俞见到苏之灏便急忙出声询问,他刚才去了听雪堂,母亲不愿见他,但他见府医在院子里忙着煎药,以为母亲的情况很严重。 秦氏低着头躲在他的身后,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已经乱了的发髻和脸上若隐若现的五指印,显然刚才苏之俞打了她。 “二弟,母亲年事已高,受不得惊吓,今日经过弟妹这样一闹,怕是要卧床静养一段时间。”苏之灏仿佛没看到秦氏的狼狈,继续说道,“再说弟妹在京府衙门都没定案的情况下,将这一切都说成是我在朝中得罪了他人的原因,更是让母亲同时担忧你我二人。” “啪” 秦氏瞪大了双眼,她万万没想到苏之俞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她,虽然刚才她已经从苏之俞的话中知道自己错了,但如此羞辱她,还是让她怒从心头起。 “啊,苏之俞,你干脆打死我好了,你这个没良心的混账东西,我都已经认错了,你居然还打我!” 秦氏像疯了一般扑到苏之俞得身上,不管不顾的对着他就是一顿乱捶。 “糊涂东西,我本以为你只是气倒了母亲,没想到你还往大哥身上泼脏水,你是真觉得这些年大哥在上京过的比我好,还是生怕别人抓不到他的错处!” 苏之俞一把甩开秦氏,对于她的愚蠢恨不得再扇她几巴掌。 秦氏跌落在地嚎啕大哭,毫无平日的端庄,“你这个挨千刀的,你自己儿子都快死了,闺女也被吓成那样,你不担心,我只是在家中说了你大哥几句,你就如此对我!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苏之灏再次被秦氏的聒噪震的头疼,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苏婉清迈着轻盈的步伐来到她的面前,“二婶,二叔也是气急了,苏家现在的处境您又不是不了解,虽然我们大房和你们二房十几年前就已经分家,但若我父亲真的出了事,二房也逃不开干系呀。再说了,我知道您想让温烁堂弟进军营,咱们都是一家人,您大大方方跟我说就是了,我可是巴不得外祖父多几个天赋异禀的好苗子,何必像今日这般被他人挑唆,不仅伤了我们大房,也离间了您和二叔的感情!” 苏婉清说着,拉着秦氏从地上起来,“二叔您也别急,所幸今日府中没有外人,二婶的话也不会被他人知道,您看到二婶也是为了温烁的前途着想,就不要再跟二婶生气了。” 第54章 都是一家人 秦氏呆愣的被苏婉清扶起,“你怎么知道我想让烁儿去军营?” “就算二婶不说,我也早已打算让温烁入军营,只是怕二叔二婶心疼他,一直犹豫该如何向你们开口呢。”苏婉清扶起秦氏之后,便退到了苏之灏的身后,“不过二婶你要提前有心理准备,我大哥去了南疆这么些年也只是个副将,温烁就算跟了我外祖父,也是要从最底层的小卒做起。” “那是自然,你也知道苏家现在的情况,想要在官场上有番作为实属不易,温烁在功课上又没有天赋,要想在上京闯入一番名堂简直比登天还难,只要你答应让他跟随裴将军,我和你二叔绝对不会多言。”秦氏不顾自身狼狈,仿佛也忘了刚才还对他父女二人恶语相向的情景,一脸殷切的朝苏婉清望去。 苏之俞无奈闭上双眼,虽然他也担心自己儿子的前程,但他从来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说出来,着实让他又羞愧又难堪。 “既然二婶这样开明,那我明日就给外祖父传信,让他安排温烁去南疆。”苏婉清浅笑道,“二婶,我还是要多嘴说一句,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说出来,免得让别人利用。” 苏婉清的话让秦氏有些羞愧,她其实对大房并无恶意,也很感激老太太当初让苏之俞娶了自己,哪怕这些年她一直跟着苏之俞在外奔波,也总是告诉自己,这些苦总好过沦为官妓的下场。 只是她可以受苦,她却不想她的孩子一辈子也和她一样碌碌无为,永无出头之日。 “是我糊涂了,还请大哥不要跟我置气,一会我便去母亲那里请罪。”秦氏真心认错,郑重的向苏之灏道歉。 “快快起来,弟妹初入上京,并不了解我在朝中的处境,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像二弟那般远离上京,最起码可以活的逍遥快活。”苏之灏上前扶起下跪的秦氏,随后继续说道,“清儿说的不错,咱们都是一家人,虽然母亲对二弟有些心结,但那都是对于他生母的偏见,她对我和二弟向来没有偏心,不愿见你们也是不想想起当年之事,还望弟妹莫要再怪她。” 苏之灏说话的时候眼神看向苏之俞,这些话是说给秦氏听的,也是说给他听的。 “我去母亲院里守着,你先回去照看烁儿。”苏之俞哽咽道,抬脚就准备去听雪堂。 “那灵儿呢,她还在缘梦居......”秦氏急忙拽住他的衣袖。 秦氏已经明白灵儿定是受了奸人挑拨,这才闹出了这摊子事,若将她留在这里自己回去,又担心大哥为了查出幕后凶手为难她。 苏婉清看出她的担忧,上前向她承诺,“二审放心,稍后我亲自送堂姐回去,定不会为难她。” 得了她的承若,秦氏也没再说什么,在苏温世的陪同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苏家。 “大哥,是我管教不严,才让灵儿被奸人所惑,带这她母亲闹出这一番事,还请大哥责罚。” 苏之俞从小就敬重他这位大哥,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他自小看的清楚,母亲和大哥都是真心待他,不管那时候日子过得有多艰难,母亲手中的饼永远都是公平的分给他们兄弟二人,甚至大哥也会怕他吃不饱,将自己一半的饼再分给他些。 这些年他虽身处外地,但却时常关注着上京的动静,生怕母亲和大哥被皇上刁难,一道圣旨便废了苏家。 “二弟,苏家如今子嗣凋零,在朝中孤立无援,我是真心希望咱们兄弟俩能同心协力,为了苏家的将来一起努力,你回去多开导开导秦氏,她的母亲和母亲是旧友,我不想看到母亲因为她再伤心难过。”苏之灏想起方才秦氏那股子泼妇劲就头疼,若是她再闹上几次,别说母亲受不了,就是他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大哥说的是,我回去定会好好教导她,只是灵儿……”苏之俞有些为难,他知道大哥不会为难灵儿,但她毕竟做错了事,就算大哥不追究她的责任,他也不会轻饶苏婉灵。 “二叔去陪着祖母吧,堂姐的事情我会处理好。”苏婉清接过他的话,见苏温世已经送秦氏回来,便拉着他一起朝西院的缘梦居走去。 苏之俞看了一眼神情自若的大哥,有些难以置信他将这件事交给了苏婉清处理,“大哥,清儿能问出幕后黑手吗?” 苏之灏一脸自豪,有心显摆自己女儿比他的女儿强,“你刚回来还不知道,现在我们家可是清儿当家,不光我听她的,就连温玉那个从小骄傲的人都听她的!” “啊!” “走,咱俩去看母亲。” 拉着吃惊的二弟,苏之灏一扫一早上烦闷的心情,心情愉悦的朝听雪堂走去。 苏婉清和苏温世刚到缘梦居院外,就听里边摔砸东西的动静。 “这个苏婉灵简直有病,合着砸的不是她家的东西。” 苏婉清拉住准备闯进去的苏温世,低声说道,“让她砸,她砸多少,待会我就让她还多少,二哥你不是一直都看不惯堂姐嘛,今天我就让你好好出出气。” “快说,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苏温世一脸奸笑,好久没和苏婉清一起做坏事,这种心情让他又惊喜又期待。 “待会你……” “妙啊,要说损还得是你,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府医过来。” 苏温世本想让安庆去叫府医,转身看一圈才发现这小子又不知道去了哪,只能自己急匆匆的去找府医。 苏婉清招手让守在院外的一名婢女过来,问道,“堂姐发疯多久了?” “回小姐,婉灵小姐自从二老爷过来打了二夫人之后便一直在大喊大闹,二老爷临走前说了不用管她。”小丫头年纪本来就小,苏府平日也一向太平,她是真的被刚才二老爷发飙的场景吓到,对于他的吩咐自是不敢懈怠,老老实实的就守在院子外也不进去。 第55章 保住那贼人的性命 “二老爷刚才都说了什么,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苏婉清语气轻柔,让她好好回忆一下刚才二老爷所有的话。 婢女低头想了许久,实在不明白小姐指的特别之处是哪里,“回小姐,二老爷刚来的时候并没有太生气,反倒是和二夫人说了些什么之后才大发雷霆,不仅打了大夫人,就连堂小姐也被二老爷扇了好几巴掌,说什么她会害了二房,具体奴婢没太听清,好像还说了堂公子要进军营他自有主张什么的,不需要堂小姐费这些心思,随后便拉着二夫人说要去给老爷请罪。”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打发婢女离开后,苏婉清便看到二哥带着府医急匆匆的赶来。 “走,快进去,我都等不及看她出丑了。”苏温世说着便抢先一步踏入院子。 府医上了年纪,被他急匆匆拉来还没缓口气,又被拽着进了院子。 “我交代的你可记住了?”苏温世边走边再次嘱咐府医,“待会不管她有病没病,你就往严重了说,反正最后要让众人都以为她中邪无药可以,必须请巫师来做法才能医治,知道了吗?” 府医哪敢不听他的话,忙不迭的点头,“老奴记住了,二少爷您慢些,老奴快吃不消了。” 苏婉清跟在他们身后,顺手让守在院子外的仆人一起进了院子。 “我让你们偏心,让你们偏心!” 屋内的瓷器花瓶都被苏婉灵摔了个稀巴烂,她四处查看了一番,随后来到屏风后试图搬起屋内唯一幸存的铜镜砸了,费了半天劲发现铜镜是和梳妆台镶嵌在一起的,便顺手抄起一旁的矮凳砸出去泄愤。 “哎呦,我去!” 苏温世身手敏捷的躲开矮凳的袭击,随后一把将苏婉清拉到他的身后,可怜的府医没反应过来,被那突如其来的矮凳砸了个正着。 “清儿你没事吧?”苏温世心有余悸,虽然刚才他及时拉开了苏婉清,但因为他用力过猛,苏婉清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苏婉清手腕生疼,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一片通红,站稳身子后回道,“我没事,还是先看看府医怎么样了吧。” 一旁的府医被矮凳砸中膝盖,正捂着膝盖一脸痛苦的表情。 苏温世忙蹲下询问他,“老头你没事吧,会不会影响一会儿的事情?” 府医正欲出口感谢二人的关心,听到苏温世的话便立马清醒过来,合着是怕他将戏演砸了,虽有些生气,但也不敢说别的,只能强忍膝盖的疼痛出口说道,“老奴没事,不会耽误二公子正事。” 得到府医的肯定,苏温世也没了顾虑,站起身就向里屋走去。 “苏婉灵你发什么疯,我告诉你,这些花瓶瓷器都价值不菲,别以为你装疯卖傻我便不跟你计较,今日你砸了多少,明日你就要如数给我还回来。” 见得到二人进屋,苏婉灵满脸的怨气来不及掩藏,忙转身背对二人,“对不起二哥,我没看到你和清儿妹妹进来。” 今天事情已经搞砸,母亲也已经被父亲说通,现在她只有靠自己想法完成那人的要求。 再次转身的时候,苏婉灵脸上已经换上了平时的温顺,杏眼中满是雾气,娇滴滴的声音完全不似刚才的张狂,“二哥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苏温世冷哼一声,要不是清儿说有好戏看,他是连看都不愿看苏婉灵一眼。 “二哥,这不也没砸到你嘛,你就看在堂姐神志不清的份上别生气了。府医,你快去给堂姐看看,看堂姐此时的行为,怕是昨夜受的惊吓还没缓过来。”苏婉清劝着苏温世,眼神示意府医快去。 苏婉灵还想以受了惊吓不想回家住的理由留在苏府,便没多想,默许了府医上前为她诊脉。 府医一瘸一拐的在满是瓷器碎片的地上找落脚地,半天才走到苏婉灵身边。 “你们几个进来将这打扫干净。”想到刚才清儿说的越多人见证苏婉灵发疯越好,他便招呼屋外的几个仆人进来收拾地上的瓷片。 “堂姐,我听说昨夜那贼人是直奔你的院中去的?你好好回忆一下,自从定居上京之后,可有得罪过什么人?” 苏婉清看着陆续进来的仆人,于是缓步上前,扶起倒在一旁的一把椅子坐在她的身侧,满眼担忧的神情看的苏温世莫名打了个寒颤。 “清儿妹妹说笑了,我性子向来温和,平日更是极少出门,怎么会得罪人呢。”苏婉灵眼神闪躲,忽又想起府医还在为她诊脉,便暗自调整自己的呼吸。 “那就奇怪了,二叔刚在上京定居,想来也不可能在朝着得罪什么人,而且那人直奔堂姐的院子,莫不是......”苏婉清欲言又止。 “莫不是什么?”苏温世和她一唱一和,说着话的功夫不动声响的移到了苏婉清的身后。 苏婉清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苏婉灵,“莫不是哪家的公子被堂姐的美貌吸引,这才做出了夜闯堂姐闺房的荒唐举动。” “清儿你莫要胡说!”苏婉灵猛地从府医手中抽出手腕,她此时气息不稳,不想让府医瞧出异样。 “堂姐别生气,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你想啊,二叔是新建的府,不管是宅邸的大小还是外在的装饰,在上京中都算不上华丽,二叔又是刚回到上京,不管是在朝中处事还是与人相处中,必定是小心谨慎,你说你们二房这种情况也能遭贼人惦记,怕不是堂姐在平时外出时被别人给惦记上了,又觉得二叔刚在上京立住脚没什么威胁,这才做出夜袭堂姐闺房的举动?” 苏婉清越说越觉得自己猜的不错,忙转头嘱咐二哥,“二哥,你赶紧让安庆去京府衙门找张大人,万一那贼人真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可千万不能让他死在牢中。” 眼见苏婉清说的像真的一样,苏温世一时也无法分辨她的话是真是假。 “现在就去吗?”苏温世试探性的问她。 看到苏婉清冲他挤眼,苏温世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忙对刚赶到的安庆吩咐道,“你再跑一趟京府衙门,将清儿的猜测告诉他,让他一定保住那贼人的性命。” 第56章 大逆不道 苏婉灵刚想阻止那小厮,只是还未张口,便被一旁的苏婉清打断,“府医,堂姐怎么样了?你可要好好诊治,若是堂姐有个好歹,不光父亲饶不了你,二叔也定会让你好看。” “回小姐,从堂小姐脉象看一切正常,只是心有浮躁,静养几天别受惊吓应该就可痊愈。”府医其实根本没诊完脉,但从他从医几十年的经验来看,这堂小姐脸色红润,脉象平稳,丝毫不像受了惊吓的模样。 “那就好,既然堂姐无事,那我也好给二叔二婶交代,二哥,你这就叫人送堂姐回去吧。”苏婉清说着便起身准备离开,余光却在观察苏婉灵的举动。 苏婉灵一时不知该先解决哪件事,昨夜的贼人是宋清歌的人,虽然她向自己保证过这人绝对不会出卖自己,但想到苏婉清让人保那贼人的性命,就难保会不会再出变故,她想找人通知宋清歌处理这件事,但此时苏婉清又要派人将她送回去,一时分不开身去处理这件事,今日她若失去住进苏府的机会,怕是以后再难有机会。 “不用麻烦清儿了,我稍后随母亲一起回去便可,今日我神志不清闹了许多糊涂事,我还想去给祖母和大伯请罪。” 她知道祖母被她和母亲气的不轻,现在只有让母亲替她去万花楼给宋清歌送信,让她处理牢中的贼人,自己则以赔罪照顾老太太为理由继续留在苏府。 “二婶已经走了呀,她听到温烁表弟情况不太好,便急急忙忙的赶了回去,不如堂姐等着二叔一起走吧,这会他正在祖母院子里伺候汤药。” “母亲走了?为何没人通知我!”苏婉灵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母亲将自己留在苏府,肯定是苏温烁想要去南疆的事情已经解决,她也正是拿这个借口才让母亲答应陪自己来苏府闹这一出。 想到刚才父亲毫不留情面责骂自己的话,苏婉灵心中顿感无望。 她一直以为父亲为人憨厚,对祖母和大房的态度也一直是恭敬有加,这才在做这个局的时候不敢让他知道,让母亲想办法早早将他支到京府衙门询问案情进度。可她万万没想到,父亲其实一开始就为苏温烁谋划好了去南疆的办法,只有她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如今父亲母亲心愿已了,怎还会管她的死活! “你答应让苏温烁去南疆了?”苏婉灵语气冷森的询问。 正欲离开的苏婉清听到她的疑问,轻笑道,“对呀,我看温烁资质不错,难得他也有心想在军中闯出一番名堂,送他去南疆还能跟大哥做个伴,我为何不答应?” 完了! 苏婉灵心如死灰,她知道只要苏温烁的事情安排好,母亲便再也不会顾她的意愿。 刚才她还心存幻想,父亲方才说苏温烁想进军营的事情他自有主张,她也只以为父亲只是有想法,真的办成这件事还需要些时日,只要苏温烁的事情没有解决,她便能拿这个理由拿捏母亲,让她同自己一起想办法住到苏府。可是现在母亲绝对不会再冒着得罪苏婉清的风险来帮助自己,如果她没能住进苏府,那她对宋清歌就毫无价值,她想接近齐王的心愿更是痴人说梦。 苏婉灵虽是气恼父亲和母亲的偏心,但想到如今只有按宋清歌的要求住到苏家监视苏婉清,她就还有希望接近齐王,便压下心头的怒意,笑盈盈的上前拉住正欲离开的苏婉清,“清儿,既然你都愿意向裴将军举荐温烁去南疆,不如也帮帮堂姐,今日堂姐糊涂,把祖母气的不轻,祖母一向疼爱你,你去帮堂姐求求情,我想在祖母生病期间伺候左右,直到祖母康复,我才能稍感安心。” “这有何难,刚好最近父亲为我找了教习嬷嬷,估摸着也没时间照顾祖母,堂姐既然愿意照顾祖母,我自是十分高兴的,我这就去听雪堂找祖母说这件事。” 苏婉清满脸喜悦,说着便挣脱她的手准备离开。 苏温世紧随其后,生怕苏婉灵看出来两人在做戏。 “等等,你说大伯为你找了教习嬷嬷?”苏婉灵怎会轻易放她离开,急忙再次拉住她。 “是啊,我今年就及笄了,你也知道我父亲在朝中的处境不太好,若是我可以入宫,还能在皇上面前为父亲说几句好话。”苏婉清顺势停在原地,一脸无奈的说道。 看着她一副十分不情愿的神情,苏婉灵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意。 她比苏婉清大两岁,今年已经十七了,没回上京之前父亲曾希望她嫁给一个身世清白的白丁,是她想尽一切办法才拖了两年。如今回到上京,她第一件事便是谋划自己的亲事,她不想像母亲那样蹉跎一生,她的才华和样貌哪一样都够她在上京随意挑选夫婿,只是苏家已无往日的辉煌,她作为一个苏家旁支的庶子之女,更是想都别想能有机会接触到上京中家世好一些的公子。 想到自己为了自己的亲事费尽心思,而苏婉清面对大伯为她精心谋划的未来却嗤之以鼻,从小到大对于她的嫉妒如藤蔓般迅速蔓延至全身,哪还顾得上要和她搞好关系完成宋清歌的吩咐之事。 “苏婉清你还真是会装清高,大伯送你入宫也是为你好,皇上从年前就开始病重,一直都是太子代为处理朝政,若你可以在皇上驾崩之前怀上天家的子嗣,咱们苏家何愁没有出头之日。连这点牺牲你都不愿意,真是辜负祖母和大伯从小对你的宠爱。” 苏婉灵正在气头上,丝毫不觉得她这番话有何不妥,甚至说完之后还转向一旁的苏温世,继续说道,“二哥,你好好看看,这就是你们从小溺爱的好妹妹,什么事先考虑的永远都是自己,从来没想过为苏家出一点力尽一点心!” 苏温世惊在原地,刚才清儿说会逼苏婉灵发疯,再让府医以疯病难医为借口关她个十天半个月,好好教训教训她。可他实在没想到苏婉灵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 第57章 你敢关我? “苏婉灵,拜托你发疯别带上整个苏家,皇上圣体康健,你居然敢诅咒他命不久矣,我看你真是疯了。” 苏温世打发屋内的众人下去,清儿这个逼苏婉灵发疯的理由实在有些骇人,若这些话被别人听到,苏家怕是难逃一死。 见目的已经达到,苏婉清也没阻止二哥的行为,转而向府医说道,“我感觉你刚才的诊治不对,堂姐如此疯言疯语哪是已经恢复的状态,不知府医可还有其它办法医治?” 在苏温世骂完她之后,苏婉灵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冲动之下都说了些什么,可她哪是那么容易认错的人,仍是嘴犟道,“我说错什么了,大伯想送你入宫不正是这个想法吗?若你真的争气怀上了龙嗣,苏家便可恢复往日的荣耀。如果我是你,巴不得有这个机会入宫侍奉皇上!”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苏温世恨不得一棍子敲晕了她,眼神示意府医快快按商量好的说辞说。 “回二公子和小姐,依老奴看,堂小姐身体确实无恙,可能是昨夜受到的惊吓过大,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堂小姐现在的情况,老奴建议她移居清静住处静养,老奴再为她配上几副安神的方子用心调理一下,想来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府医十分配合,想着终于完成了二少爷交代的事情,心中顿感轻松无比,说完就准备下去开方子。 苏婉灵再傻,此时也看出了苏婉清是故意激怒自己,她本是要利用被贼人吓坏的借口住进苏府,如今却成了她戏耍自己的理由,想到她要将自己关起来,苏婉灵莫名感到恐慌,惊慌失措的拽住正欲离开的府医,“你刚刚为我把了脉,我有没有疯你最清楚,我告诉你,若你敢关我,我定要我父亲打断你的狗腿!” 府医拽出衣袖,不卑不亢道,“堂小姐,您不妨转身看看铜镜中的自己,此时您哪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风范?若您不是发疯,难道平日这便是您的真实样子?” 苏温世心中默默为府医鼓掌,这些话他可没有提前交代给他,能将苏婉灵气的脸色青白交加,看样子这府医也不是个吃亏的主,这是在报刚才苏婉灵砸向他矮凳的仇呢。 苏婉清轻松闪开苏婉灵抓向自己的双手,无视她恨不得吞了自己的眼神说道,“看来堂姐此时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认得了,真是疯的不轻。二哥,你派人去跟二婶说一声,既然堂姐现在最害怕的便是二叔家,那便让她留在苏府医治吧。” “堂姐的疯病就有劳府医了,稍后我会加强缘梦居的守卫,在堂姐病好之前,除了您,任何人都不准接近缘梦居。” 府医俯身回道,“是,老奴定会好好为堂小姐调理,还请二公子和小姐放心。” “苏婉清你敢关我!” 苏温世拉着苏婉清闪出屋内,招手便让刚才出来的仆人按住她,看到府医一瘸一拐的也出了屋子,便让人绑了苏婉灵,随后吩咐道,“将门窗给钉死了,除了府医和每日来送饭的人,任何人不准靠近缘梦居!”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父亲现在可是翰林学士!你们敢囚禁我,父亲知道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听着屋内苏婉灵的咒骂,苏婉清上前一步,趴在门缝处回她,“堂姐,你刚才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不用我转述,定会有人一字一句的全部转达给二叔。到时候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我想二叔心中自有定夺,若他觉得你这种情况不是疯了,我便派人送堂姐回家!” 既然你想住进苏府,我便成全你。只是以什么方式住进来,那便不是你说的算了! 二人交代完接下来的事,便一起回了揽月居。 路上苏温世心有余悸,想到方才苏婉灵说的话,还是觉得清儿用这个借口逼她发疯有些不妥,但见她此时好像没事人一样,犹豫半天还是问出心中疑虑,“清儿,刚才苏婉灵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若是被传了出去,你可有应对的法子?” “二哥多虑了,这些掉脑袋的话那些下人不敢乱传,就算传了出去,堂姐可是在府医确认发疯的状态下说出的,如果有人拿一个疯子的话来刁难苏家,说出去怕是也不体面吧。” 苏婉清没跟他说前些日子拿翠竹敲打府中下人的事情,他定然也不知道现在府中的下人轻易不敢再做出背主弃义的事情。 二人刚进揽月居,便见祖母身边的刘妈妈在院中。 “二少爷,老太太吩咐奴婢来喊您和小姐过去。”刘妈妈等了许久,见到二人便迎了上去。 苏婉清看了一眼还在她房门口跪着的玉竹,“二哥你先过去吧,我回屋换身衣裳再去。” 苏温世也看到了一脸憔悴的玉竹,看来他在考试期间,府中应该发生了不少事情。 “好。” 见二哥随着刘妈妈出了院子,苏婉清这才缓步走进屋内。 玉竹低垂的眼帘微动,她想说些什么,张了半天的嘴还是未说一言。 “进来。” 见玉竹踉跄起身进了屋,苏婉清走到屏风后准备换身衣裳。 “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为我更衣。” 玉竹双眼一亮,忙转身关了房门走到屏风后。 “你不想出城嫁人?” 苏婉清对着铜镜补妆,看着镜中朝气蓬勃的面容还有些不适应,她虽重生已经四个月,但她上一世沉重暮迟的心态还一直没有转变过来,总觉得自己这张稚气未脱的面容有些陌生。 玉竹拿着梳篦的手一僵,很快便恢复正常,继续梳着手中如墨的长发,“老爷为奴婢指的人家很好,昨日还派人送来了聘礼,奴婢这样的身份能得婆家这般重视,想来也是看在老爷的面子上。以前奴婢幻想过自己以后的夫君会是什么样的,只是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嫁给百夫长为正室,奴婢很感激小姐和老爷,怎会不愿出嫁。”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日日跪在院中,我可从未罚过你。” 丢下手中的口脂,苏婉清起身准备离开房间。 第58章 像是能做出蠢事的人 见她要走,玉竹“噗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小姐,奴婢不想让您心中一直扎着扎着这根刺,若是不跟您解释清楚,奴婢这一辈子都难逃心中的愧疚。奴婢知道您一直怨奴婢选择了翠竹,可是您和她在奴婢心中都是奴婢这一生最重要的人,您有老太太和老爷疼着,还有两位公子护着,而翠竹只有奴婢了。“ “你这是什么道理,我有人护着便可以舍弃我?那若有一日,我和翠竹一起处在生死边缘,你又当如何选择?”苏婉清被她气笑,一开始她也只是有些介意玉竹的选择,毕竟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玉竹和翠竹都是她最为看重的人,前世她经历翠竹的背叛,没想到这一世又被玉竹舍弃。她以为玉竹在院中跪的这几日,是真心想跟她道歉,只是等了这么久,却等着来了她这一番话。 玉竹见她误会,忙摆手解释,“不是的小姐,奴婢不会说话,您别误会。奴婢的意思是说,您现在安然无事,可当时翠竹若是被方一带去南疆必是死路一条啊!若是真有您说的那一天,您和翠竹同处险境,奴婢定是先救您的。” 苏婉清没再说话,因为她明白玉竹说的一定会做到,上一世她知晓翠竹背叛自己时苏家已被定罪,她明知道跟着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却依然守在自己身边,最后落个被乱棍打死的下场。 她让父亲为玉竹寻一门好的亲事,一方面是当时确实介意她选择翠竹,另外一方面就是她不想玉竹再跟着自己冒险,毕竟她现在做的事情,一不小心可能会落个比上一世还要惨的结局,她想在自己有能力的前提下,提前为玉竹安排好去处。 扶起跪在地上的玉竹,苏婉清拉着她坐到了桌前,拿出帕子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玉竹,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没有生气,我知道你看重的唯有我和她,你认为她做的这些事并没有危害到我,所以你觉得我没有受到伤害。但我和你不同,在我心里重要的人和事很多,并不是一定要危及到我自身才算是伤害我,你应该明白二哥和方丁对我的重要性,伤害到他们,难道我会无动于衷吗?” “小姐,奴婢......” 玉竹早已忘了哭泣,木讷的望着面前的苏婉清。 她一直以为翠竹只是对二少爷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所以在小姐当众谴责翠竹背主之时,她也只是觉得这些不会伤害到小姐本人,万万没想到翠竹一开始的目标根本不是二少爷,而是小姐! 当时二少爷去江南的消息是她透露给翠竹的,小姐派方统领监视陈书景的事情也是她无意间说漏嘴的,这样说来,是她给了翠竹伤害小姐的机会,然后又在出事之后站在了翠竹那边。 ''哇'' 终于想明白其中的真相之后,玉竹恨得不得杀了自己。为何她这么笨,小姐之前明明说过让她眼里心里只有小姐和揽月居,为何她还会被翠竹三言两语便哄骗了去。 “小姐,您打奴婢吧,奴婢不配服侍您,就该将奴婢和翠竹一起被抓去南疆为方统领偿命。奴婢给了贼人伤害您的机会,您为何不罚奴婢,还要老爷如此费心为奴婢安排亲事,奴婢真是罪该万死,奴婢不配啊!” 看着哭的奇丑无比的玉竹,苏婉清心中长叹,她不该在她出嫁前跟她说这些,就该让这傻丫头安安生生出嫁。 . 醉仙居二楼最靠里的包房内传出瓷器落地的清脆响声,守在门外的侍卫相视对望了一眼,都默契的选择低头无视,只当没听见包房内主子疾声厉色的训斥声。 “谁让那个蠢货去苏府闹的这一出?” 齐王一脸烦躁,面前桌子上所有准备为陈书景接风的菜肴都被他扫落在地,望着一旁战战兢兢来汇报的张大人,他便觉得太阳穴疼的厉害。 而陈书景私下瞄了一眼一旁的宋清歌,发现她藏在桌下的双手在轻颤,于是便猜到了这定是她让苏婉灵大闹苏府。 “殿下,在下对这苏婉灵有些了解,是个志大才疏,蠢笨不堪的女人,或许是她自己急于利用苏家现在残存的声望为自己的将来谋个出路,这才做了这样的蠢事。” “是吗?” 齐王别有深意的眼神吓得宋清歌脸色一僵,强忍心中俱意,宋清歌附和说道,“殿下,我家公子说的没错,我最近和苏婉灵打过几次交道,她确实是个头脑简单且蠢笨无能的女人,不过仗着自己还算有几分姿色,便想着能攀龙附凤,寻一个家世才学都不错的夫家,倒像是能做出蠢事的人。” “最好如此,若是让本王知道你们私自打乱本王的计划,本王不介意让你们重温一下本王的手段。” 陈书景自是不会忘了他折磨方丁的手段,不过还是被他阴晴不定的性格颇为忌惮,此时他还需利用齐王达到报仇的目的,只能在此时向他表达自己的忠心,“殿下放心,我与清歌早就和殿下是一条船上的人,自是不会做自毁前程的蠢事。不过殿下也不必太过忧心此事,我已和苏婉清见过面,她虽对我还有些猜疑,但应该问题不大,我有信心能利用她接近裴松明,取得他的信任后夺下他手中的兵权。” “那自是最好的,太子的私兵虽说也是精英,但到底比不上在南疆战场厮杀的战士,此事还要多加谨慎,裴松明连父皇的圣旨都敢无视,难保他能为了这个外孙女就让你有机可乘。”听到陈书景和苏婉清关系缓和,齐王这才心情好了一些,“张大人,敢夜闯朝廷官员家眷府邸的贼人,该当何罪?” 张大人后背全是冷汗,虽说他已归顺了齐王,但他们刚才的那些谈话,哪是他这样的小喽啰可以听的。他不明白齐王为何要当着他的面与对面的那位公子谈论这件事,但立马听出了齐王这句话的意思,忙回道,“回殿下,那定是罪无可恕,杀头的死罪。只是刚才苏府已经派人过来回话,好像苏宰相对此案还有疑问,吩咐下官不可那贼人用重刑,想是苏宰相想亲自审理这件案子。” “哦?本王竟不知你们京府衙门现在已经归苏宰相掌管了,他让你干什么你便干什么?” 齐王清冷的语调满是寒意,本还能跪着的张大人竟然被吓得一下瘫在地上,趴在地面不停磕头,“下官不敢,殿下恕罪,下官这就回去结案。” “自杀的办法有很多种,还需要本王一一提点张大人吗?” “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办的滴水不漏,不会让别人看出破绽。” 见齐王终于颔首示意他离开,张大人如获圣恩,忙拖着已经僵硬的双腿跌跌撞撞的离开包间。 第59章 秦氏再闹苏府 与齐王分开后,陈书景提出先送宋清歌回万花楼,马上就要选秀了,他不希望这件事再出差池。 两人来到无人的后巷,德叔早已驾车在等候。 上了马车后,陈书景闭目假寐,宋清歌坐在一侧攥着手中的丝帕有些不知所措。 陈书景和齐王不同,她一开始便知道齐王的性子,因此他发怒时宋清歌并不意外,但她从小和陈书景一起长大,深知他最厌恶的便是妄自揣测他心思的人。她擅自授意苏婉灵这个蠢货接近苏婉清,怕是已经让他很生气,刚才是只看到齐王在场的份上没与她计较,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惩罚她。 “阿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和苏婉清已经见过面解释清楚了,我以为她已经疑心你,所以才想着让苏婉灵接近她打探消息......”她受不了马车内低压的氛围,那感觉好像在案板上随时待宰的羔羊,她宁愿陈书景骂她一顿,也好过现在这般不理她。 听到她的话,陈书景才缓缓睁开双眸,随后柔声道,“清儿不必解释,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我好,只是如今我们是和齐王一起行动,下次你再有计划时,应该提前与我商议一下,这样面对齐王的时候,我才不至于被动。今日若不是我留意到你的异样出言替你解围,你觉得齐王查出是你私自行动后会如何惩治你?” 宋清歌有些受宠若惊,陈书景不但没有责骂她,居然还安慰起了她,这实在和平时的他有些不一样。 “我知道错了,以后你和苏婉清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再插手。这件事确实怪我,我没想到苏婉清死了贴身侍卫也曾怀疑你,看来阿景的魅力果然非比寻常。” 宋清歌从小服侍陈书景,一开始便知道以他的天人之姿想要接近苏婉清易如反掌,只是没想到苏婉清居然能对他用情这么深。 陈书景将她揽入怀中,骨节分明的手指缠绕上她的秀发,“清儿,你马上就要入宫了,宫外的事情就交给我给齐王,你只要在宫中照顾好自己就行。若不是齐王提出让你入宫,我是万不肯让你如此涉险的,后宫凶险,若真的没法接近皇上你便尽力自保便可,等我完成报仇之后,我一定去接你回家。” “不,我既然决定入宫,那便是冲着帮你去的,怎么可能为了自保便不管你的大事。阿景你放心,我知道齐王现在对我们的能力还有疑心,我入宫后一定会尽快受宠,这样齐王才能看到我们的价值,你在他面前也更有底气些。”宋清歌声音轻颤,她知道陈书景这些年过的有多苦,见他到现在还在担心她入宫后的处境,不仅心中暗暗发誓,三个月后皇上的寿辰之上,她一定要一鸣惊人! 简陋的马车并不隔音,在外驾车的德叔将车内的对话听到一清二楚,他面色沉重的紧握缰绳,几次想回头说话还是忍了下来。 . 沈世廷在科考后的第三日便离开了上京,因为有礼部侍郎的相送,苏温世和苏婉清都没有前去送他,只是在他临走的前一晚在云客来简单吃了一顿饭,在沈世廷拍着胸脯保证在浙江会全力护着苏温世后,苏婉清连干了三杯酒以表谢意。 第二日一早醒来,苏婉清只觉得头痛欲裂,嗓子干痒难受,费了好大力气才发出微弱的声音,“来人......” 新来的婢女听到声响,忙上前挑开床幔,端来茶水让她润喉。 “什么时辰了?”苏婉清揉着沉重的太阳穴重新躺下。 “回小姐,已经巳时了,二公子早上已经过来了两趟了,奴婢看您还在睡着,便让二公子先回去了。”婢女放下茶杯后,便回到榻前,伸出双手为她按摩太阳穴。 片刻之后,苏婉清精神好了许多,抬手制止婢女的动作之后说道,“替我更衣,再让人去请二哥过来。” 婢女俯身退下,转身出了房门找小厮去喊二少爷,自己则进屋伺候苏婉清更衣。 苏温世来的很快,进了院子老远便看到苏婉清在喝汤,见她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苏温世也在她身边坐下,冲着一旁的婢女喊道,“去给我盛一碗。” “是。” 婢女走后,苏婉清边喝汤边问道,“二哥有什么事一早上跑两趟我这?” “秦氏一大早便闹着要见苏婉灵,父亲这几日忙着朝中的事情不在家,她又不敢去打扰祖母和你,只能在我那闹,我都快烦死了。”苏温世蹙眉,显然关了苏婉灵三天,也没降低他对那对母女的厌恶。 “那你便让她见呗,人家是亲母女,总不能一直不让她见吧。”一碗温热的鸡丝汤下肚后,苏婉清才觉得胃了好了许多。 见她喝的如此美味,苏温世也忙端起婢女刚盛好的鸡丝烫送入口中。 “很一般啊,怎么你的表情好像这汤好喝的不得了。”喝了几口,苏温世放下碗抱怨道,显然这鸡丝汤不合他的胃口。 “不好喝你便别喝。”苏婉清吩咐人撤了他的碗,随后起身,“走,咱们去看看秦氏想干什么。” 苏温世忙起身跟上她。 来到缘梦居外,就见安庆正拦着想要往里闯的秦氏。 “二夫人,不是小的不让您见婉灵小姐,您看看府医这瘸着的腿,万一婉灵小姐再发疯,伤了您可怎么办啊?” 安庆伸出双臂拦在秦氏面前,可又不敢与她有肢体接触,面对秦氏的逼迫只有往后挪,眼看身子就要贴到缘梦居的大门上。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安庆抬眼终于见到自家主子和小姐缓缓而来。 “二夫人,我家小姐来了,不如您去问问她。”安庆忙指引秦氏回头,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清儿,你为何关着灵儿?”秦氏回头也看得到了苏婉清和苏温世,前几日对她答应送苏温烁去南疆的好感,在得知她囚禁苏婉灵后荡然无存,再次恢复到那日来苏府大闹的态度。 “二婶,您今日来二叔知道吗?”苏婉清笑吟吟的上前,“我是小辈,有些话说出来实在是不合适,不过二婶仿佛忘了那日二叔的训斥。首先我并没有囚禁表姐,再有就是堂姐现在的情况这二叔是一早就知道的,您说这都三天了,二叔从来不管不问,您真的要这个时候再闹一次我们家吗?” 第60章 杏花宴的请帖 秦氏闻言冷静了不少,她刚接到苏婉灵差人送来的口信时,只顾着心疼自己女儿,却忘了这会苏温烁还在床上养病,去南疆的事也只是苏婉清口头上承诺给她,至于给裴将军的信她到底写了没写秦氏哪知道。 “清儿,二婶也是一时着急,那日你明明说了会送灵儿回去,为何转身就将她关在这里?”秦氏降低语调,生怕苏婉清再误会她又要大闹一场。 “二婶,看来二叔回去并没有跟您说我为何将堂姐关起来。那日送走二婶后,我便带着府医来为堂姐医治,想着若她没什么大事便让二哥送她回去,只是我没想到,二姐的疯病愈加严重,竟然开始妄议皇上,说什么皇上命不久矣这些胡话。我可不是吓二嫂,那日堂姐说出的话,随便一句传出去,便可让二婶一家死无葬身之地,还要连累我们大房跟着一起获罪。您说,她都如此严重了,我还敢让堂姐接触到外人吗?”苏婉清贴近秦氏小声说道,“若是二婶还怀疑我,那日在场的人可是不少,二婶随意找一个下人一问便知我有没有夸张。” 秦氏瞪大了双眼,虽然不愿相信苏婉灵敢如此大胆,但想到那日苏之俞回府后暴怒的样子,再想想他这几天一句也没提过灵儿为何还不回去的事情,瞬间双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 苏温世察觉到苏婉清的眼神,虽不情愿,还是伸手扶住了秦氏。 “二婶,二叔刚在上京立脚,堂妹便如此放肆不知天高地厚,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什么惊天的大祸。此事也是我父亲与二叔一起商议后才决定的,只要堂妹病情好转不再胡言乱语,我便亲自送她回去,到时候任二婶责罚打骂。” 这些日子苏温世成熟稳重了不少,客套话说起来一句连着一句,丝毫不见往日浪荡不羁的态度。 事到如今,秦氏还能说什么,本来大房不计较她那日把老太太气病,还同意送烁儿去南疆,今日若她再闹,恐怕不仅救不出苏婉灵,连苏温烁去南疆的事情都要黄了。 “可是灵儿......”到底是自己的女儿,秦氏就算想通其中的利害关系,也做不到完全不管她。 “二婶你放心,府医都是府里的老人,下人也都知道她是二房的小姐,都不敢对她不敬,我向二婶保证,只要堂姐病情好转,我便立刻派人通知二婶。” 苏婉清说的诚恳,秦氏也不便再说什么,只能在她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缘梦居。 “这几日所有照顾苏婉灵起居的下人挨着审问一遍,一定要查出是谁替她向秦氏传的口信。”留下来的苏温世双眼微眯,神态严肃,冷眼吩咐一旁的安庆。 “是,二公子,小的还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安庆低头回道。 “以后你再敢这样跟我说话,我便打发你去马厩刷马,不想说就不要张口,张口就老老实实说事情。”苏温世蹙眉。 安庆倒也不怕他训斥,他知道苏温世的性子,不会真的让他去马厩刷马,“您派人盯着京府衙门动静的人刚传来信,说是闯进二老爷家中的那贼人昨夜撞墙自尽了。” . 苏婉清刚送走秦氏返回揽月居,就见贵叔已在院中等候她多时。 “怎么了贵叔?”苏婉清走进房间,招呼贵叔进来说。 “小姐,老奴过来是有两件事跟您商量。”贵叔俯身跟在她的身后,在她落座后继续说道,“一件便是玉竹姑娘的婚事,刘家已经同意了退婚,依老奴看,刘家也并未因为这件事对老爷有所芥蒂,毕竟一开始他们就不太愿意娶一个奴籍的女子,此次退婚也正合了他们的心意。再有一事便是老奴收到了一份请帖,是太子妃派人送来的。” “太子妃?”苏婉清接过请帖查看,一看才知道是太子妃请她参加后日的杏花宴。 这杏花宴的请帖一月之前便已送入各家小姐的手中,就连苏婉灵都是在一开始便收到了请帖,为何给她的请帖直到宴席开始前的头两天才送来? “贵叔,父亲在前院吗?” “老爷这几天一直忙着跟老太爷的旧部走动,这几日很少在府中。”贵叔如实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忙吧,父亲若是回来了,差人通知我一声。”苏婉清拿着请帖在想事情,没留意到贵叔有些复杂的眼神,回过神见他还没走,于是出言询问,“贵叔还有什么事?” 贵叔收回目光,他总觉得现在的小姐和以前大不相同,但若是让他自己说,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只是想到自她年前在白马寺遇袭之后,整个苏家的氛围好像有了生机,不光是老爷现在整日忙忙碌碌,就连二少爷不久后也要离开上京。 “没什么,老奴先退下了。”贵叔明白自己的身份,也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于是收起疑虑行礼开了揽月居。 “小姐,玉竹姑娘还是不肯吃东西。”见贵叔走了,一旁的婢女才上前向苏婉清汇报玉竹的情况。 苏婉清柳眉微蹙,她实在想不明白玉竹为何突然不肯嫁,那日她明明已经说了不生她的气,为何她却突然去求父亲为她退婚。 “我去看看她。” 刚进下人房,便听到床上蒙着被子的玉竹虚弱的声音传来,“出去,我说了我不想吃东西。” 玉竹本和翠竹有单独的房间,翠竹被方一带走后一直是她自己居住,可是自打她让老爷帮她退婚后,她便收拾东西住进了下人们的大通铺。众人虽然十分不解,但因为她和翠竹一向关系很好,翠竹又是个背主弃义的叛徒,因此也都不大愿意搭理她,只腾出了通铺尾的一方小小的地方给她。 “如今你这性子倒比我更像主子。”苏婉清站在她的铺前,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 “小姐!”听到她的声音,玉竹猛地掀开被子,红肿的双眼中还挂着泪水,见真是小姐来看自己,忙胡乱的抹去眼泪,紧接着着急忙慌的下床要给她行礼。 第61章 多好都不嫁 “你到底要闹哪样?”苏婉清扶住虚弱不堪还非要给她行礼的玉竹,让她坐在床沿边。 因为两天没有进食,玉竹脸色很是憔悴,通红的眼睛在看到小姐亲自来看她才有了些神采,“小姐,奴婢不想离开您,奴婢知道刘家公子家世很好,奴婢一个奴籍能嫁过去也一定是老爷在中做了许多说合。但奴婢从小伺候小姐长大,除了小姐再无旁的亲人,那刘家公子是武夫,老家又离上京几百公里,若是他欺负奴婢,奴婢打又打不过,又没人为奴婢撑腰,所以奴婢思来想后还是决定留在小姐身边。” 玉竹说的诚恳,苏婉清听后暗骂自己大意,她只想着给玉竹寻一个家世好一些的人家,却忘了玉竹是奴籍,就算她给玉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也改变不了她嫁过去低人一头的处境。 “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晚会我再跟父亲商量一下,这次一定为你寻一个比刘家更好的人家。”苏婉清让婢女端来饭菜,“你有这样的顾虑早些与我说就是了,何时还学会了用绝食这一招。” 玉竹听到还要送她出嫁,立刻拖着虚弱的身子跪在苏婉清面前,眼中虽已没了泪水,但倔强坚定的眼神让苏婉清一愣,“小姐,奴婢不嫁,多好的人家在奴婢心中都没有小姐重要。奴婢知道小姐为何如此费心奴婢的亲事,但奴婢想告诉小姐,只要和小姐在一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不惧!” “玉竹快走,不要管我!” “呜呜......求求你们不要打了!” “若玉竹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他血债血偿!” 那晚她值夜时听到了屋内的小姐又开始梦魇,只是当她赶到屋内查看时,小姐睡梦中的呼喊却让她驻足在原地。 她不知道小姐梦中的''他''是谁,但从小姐梦魇的语气中,她能听出小姐情绪从哀求到绝望的变换,她知道,在小姐的梦中,自己应该是已经死了。 联想到从年前开始,小姐便时常梦魇,有时白日里也会莫名其妙的落泪,再加上她偶尔狠毒的眼神,玉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又好像如坠云里雾里,什么都看不清。 不过不管怎么样,玉竹明白了小姐的良苦用心,只怕是小姐的梦太过真实,让她害怕自己会和梦中一样,落个十分不好的结局,这才着急让她远离上京这个是非之地。 “你知道什么!”苏婉清有些局促,玉竹一直贴身侍奉自己,势必会发现她的一些不同。但经过上次尝试让大哥理解自己荒谬的''梦境''失败之后,苏婉清现在十分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不同。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玉竹垂下眼帘,小姐的反应让她确认自己的猜测没错,或许小姐真的有一些非比寻常的经历,只是暂时不想让别人知道,那自己便当了傻子又何妨。 “奴婢包庇翠竹做错了事,奴婢认罚。只要小姐不赶奴婢走,奴婢愿意从最下等的洒扫婢女开始做起,直到小姐愿意原谅奴婢,只是奴婢不嫁,若小姐再提让奴婢嫁人这件事,奴婢就......”玉竹话一顿,扬起苍白的小脸注视着面前的小姐,倔强道,“奴婢甘愿一死!” “你!”苏婉清心口直突突,她一直都是知道玉竹的,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因为生母早逝,又是个庶女的身份,在上京那些高门贵女眼中一直是个透明的存在。她从小没有什么朋友,除了跟着二哥天天惹是生非,便是玉竹和翠竹陪着她。翠竹心高气傲又十分势力,仗着自己在苏婉清面前受宠,没少在苏府狐假虎威,时间长了,苏婉清也看清了她的面目,自然就跟玉竹更加亲密。 玉竹对她了解,她自然也十分清楚玉竹的性子,若是她发现了自己的异常非要留在自己身边,苏婉清根本没有把握能护住她。 两人正在僵持之时,贵叔身边的小徒弟突然过来,“小姐,老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前厅等您和二少爷过去。” “好,我这就过去。” 打发走贵叔的徒弟,苏婉清让一旁的婢女扶起玉竹,“先吃东西,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说,若是待会我回来发现你还是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我就将你赶出苏府。” “是。”玉竹十分听话,在苏婉清走后便走到了桌子前开始吃饭。 . 苏婉清到了父亲的书房,才发现赵南笙和苏温世都在。 三人停住刚才的话题等她落在。 “嫂嫂也在,祖母今日怎么样了?”她今日还没去看祖母,这几日忙着准备二哥去浙江的事情,昨日也只是早起去跟祖母请了安便回来了。 “祖母本就没什么大事,要不是为何配合你惩治苏婉灵,估计这会就想去佛堂礼佛了。”赵南笙笑道,想起苏婉灵还在缘梦居关着,那日被她和秦氏气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辛苦嫂嫂这些天陪着祖母,赵伯母的身子刚好,又要麻烦你照顾祖母。”苏婉清是真的感激赵南笙,就算知道祖母是装病,按理说也该是她和二哥守在祖母的身边,奈何最近两人都有许多事,只能劳烦赵南笙日日守在听雪堂。 “好了,先说正事。” 苏之灏大手一挥,赵南笙咽下准备开口的话,安静的坐在一旁听三人说话。 “你收到你外祖父的信了吗?”苏之灏神情疲惫,他这几日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仅用了三天,便将父亲的旧部挨着走了个遍。 “昨天便收到了,只是昨夜我和二哥去给沈世廷送行,没来得及跟您商量这件事。” “我也收到了你大哥的信,其中还有给笙儿的信。”他拿出一封信交给赵南笙,“你先看看吧。” 赵南笙手指微颤的接过薄薄的信封,掩饰不住激动内心的激动,急切的打开信件查看。 苏婉清见嫂嫂边看边落泪,忙拿出帕子递给她,“嫂嫂别哭,大哥到底在信中说了什么,是不是又提要在南疆纳妾的事情了?” 赵南笙喜极而泣,紧紧的握着苏婉清的双手,激动道,“不,温玉说这辈子永不负我!清儿,他说永不负我!” 苏婉清心中长舒一口气,看来她赌对了,她不该质疑大哥的人品,他绝不是会为了自己的前途就出卖自己的良心的人。 第62章 二哥养你 苏之灏在一旁脸色尴尬,前些日子他还劝赵南笙同意温玉纳妾,这才几日他就亲自写信向赵南笙解释,整的好像他这个公爹逼着儿媳让儿子纳妾。 “嫂嫂,我大哥这人虽然木讷不懂情调,但我敢保证,大哥绝对是这世上不可多得的好郎君。”苏温世很是自豪的向赵南笙保证。 “二哥说的对,我一开始便知道这件事一定是外祖父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外祖父的信刚到,大哥就怕嫂嫂误会,忙写信跟你解释,大哥和嫂嫂的感情可真是让我羡慕。” 苏婉清知道赵南笙自从上次父亲提起大哥纳妾的事情便一直闷闷不乐,但这些日子府中事务繁多,她也没时间去开解她。 “你羡慕你大哥和你嫂嫂的感情?”苏之灏捕捉到关键词,虽然清儿已经向他解释过和陈书景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但是今年她便十五了,前几日她还拿参加选秀这件事刺激苏婉灵。不知不觉之间,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疙瘩就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想起日后不知道要便宜哪家的小子,苏之灏心中莫名泛起一丝酸楚。 “那是自然,大哥丰神俊朗,嫂嫂温柔贤惠,虽然两人分隔两地不常在一起,但心中都将对方视作自己的唯一,我自是十分羡慕的。”苏婉清没有发现父亲逐渐严肃的表情,为了让赵南笙开心说的更起劲,“而且嫂嫂还有我这么一个活泼可爱、美丽大方的小姑子跟她一条心,想想便更加羡慕了,就是不知道我有没有嫂嫂的福气,以后也寻一个这么和睦有爱的婆家了。” “那就别嫁,苏家又不是养不起你。”苏之灏冷哼道。 他的话一出,书房内瞬间鸦雀无声。 赵南笙心思细腻,一下就反应过来家公这是心疼自己闺女将来会离开自己,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父亲说的对,清儿秀外慧中,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再说苏府永远是清儿的家,就算一辈子不嫁,也有大哥和嫂嫂养着,不必在乎外人的说辞。” “还有我,等我将来赚了大钱,不仅养着清儿,还有大哥和嫂嫂所有的开销都由我负责。”苏温世凑上前,他虽不明白父亲为何忽然这么生气,但他出去学做生意的初衷本就是为了苏府,这么说倒也没什么错。 “那你就不管你老子了?”苏之灏话虽如此,却还是对这赵南笙露出了感激之情。 古话说的对,贤妻旺三代,有赵南笙这样大方得体的儿媳,他不必担心自己百年后兄妹三人之间的关系。 苏婉清刚才不过是为了哄赵南笙开心,这辈子她根本没想过嫁人的事情,如果苏家最后真的能化险为夷,她想离开两世都未曾踏出的上京出去看看,去看看广袤无垠的南疆是否真如大哥描绘的那般自由,去看看话本中描绘的江南又是否真的如诗如画。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却从来没想过嫁人这件事。 “好,此话我可就当真了,别到时候二哥可别心疼我花钱的速度,不行,待会二哥还是给我立个字据吧,万一到时候二哥不认账,我也好拿字据来说理。” 苏婉清的话缓解了屋内的气氛,在二哥追着要打她的打闹中,苏之灏终于出口制止二人的胡闹,“都坐下,今日还有正事要说。” “笙儿,以后家中的事你都不必回避,不管将来苏家如何,你都是家中的一份子,理应有知晓的权利。”见赵南笙又准备起身告辞,苏之灏打断她的话,让她坐下一同商议。 “是。”赵南笙重新落座。 “你外祖父已经答应了你的提议,前提是要李宁知亲自写一封保证书,将来若他完成大业之后,南疆的三十万大军不可收回。”苏之灏蹙眉道,他没说裴松明也在信中说了为何要李宁知立这个保证的原因,因为他不确认李宁知会不会答应这个条件。毕竟不管是现在的皇上,还是将来有可能成为皇上的他,守在南疆边境的三十万大军,永远都是帝王心中最大的忌惮。 前几日苏婉清已经和苏温世说了所有事情,此时他也不意外会听到李宁知的名字,只是偶尔他还是会纠结,到底李宁知是真心将他当做了朋友,还是一开始便存了想拉拢苏家的心思才与他结交。 “此事我去跟李宁知说吧。”苏婉清看出二哥的顾虑,于是提出自己去跟李宁知谈这件事。 “好,这件事要越快越好,南疆还在等着我们的回信。” “我这就派人去益寿堂通知楚天霖,约李宁知明天见面。”苏温世起身出去叫来了安庆,让他立刻去益寿堂送口信。 “清儿,我今早去拜访了你肖伯伯,从他那里得知,陈书景很有可能是今年的三甲之一。皇上虽说现在病情有了好转,但朝政之事暂时还是由太子处理,今年参加科举的学子之中有徐家的子弟,想来皇后和太子必会趁着这次机会,让徐家的人慢慢步入朝堂,所以我想,陈书景不是第二名便是第三名。”苏之灏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苏婉清并不意外,因为上一世陈书景便是第二名,只是第一名的徐万禄德不配位,就算太子使尽浑身解数为他争取来了户部侍郎之职,他也会在半年后因为贪污数额巨大被皇上给撤了,接替他的自然是早已与齐王合作的陈书景,所以这第一名和第二名对于陈书景来说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所有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苏婉清甚至还派人监视着被宋清歌挖走的红缨姐妹的动静,只要她抓住她们之间的隔阂,再利用自己对红缨有恩的身份,想来策反红缨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父亲不用再试探我,我说过现在对他只是逢场作戏,所以他的成绩我完全不在乎,而且有齐王为陈书景撑腰,就算他不是三甲也照样能在朝中崛起。”苏婉清顿了顿,观察了一下父亲的颔首的动作才继续说道,“父亲这些日子要多留意朝中大臣们的态度,虽说现在皇上病情已有好转,但是在这期间,不少大臣都已私下确立了自己的立场,不管是支持太子还是齐王,父亲都不要与这些人有过多接触。” “嗯,这些我知道,毕竟皇上心中还是顾忌苏家和裴家,但凡此时我露出一丝支持哪一方的意思,怕是皇上就又要对南疆施加压力了。”就算苏婉清不提醒他,苏之灏也知道此时自己更应该比以往低调,万不可让人拿了把柄。 “对了父亲,我刚刚接到提太子妃的请帖,她邀我过几日参加杏花宴,我觉得此事蹊跷,她应该知道此时邀我入府会给太子带来争议,而且我和陈书景的事情早已在上京城中传开,她更加不可能此时邀请我。”苏婉清十分不解,毕竟太子妃此次举办的杏花宴,说白了就是给京中那些待嫁女子一个正大光明挑选夫婿的机会,先不说苏家现在如烫手山芋,谁娶她就要连带被皇上疑心,就说她对陈书景的痴心早已传遍整个上京,更不可能会有男子再选她为妻。 第63章 请小姐赐名 “或许是太子察觉到陈书景和齐王的关系,这才想在你这里探一探虚实?”赵南笙从头听到尾,刚还在庆幸清儿悬崖勒马没被陈书景迷惑,这就听到她被太子妃邀请她参加杏花宴的事情。 苏婉清听后点头道,“嫂嫂说的不错,如今太子监国,他必然早已知晓陈书景是今年的三甲,而现在和陈书景有关系的人除了齐王,便是我了。” 想来宋清歌此时不会暴露自己和陈书景以及齐王的关系,太子能查到的也就是她与陈书景的传的满天飞的流言蜚语,这才让太子妃临时送来请帖。 “嫂嫂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接到请帖便一直在想这件事,没想到嫂嫂一下便猜出了其中的玄机。” 赵南笙被她夸的红了脸,她也是还没从清儿对陈书景是逢场作戏的事情中反应过来,这才将两件事联想到了一起。不过苏婉清的这番夸赞还是让赵南笙很高兴,她一直以为自己只能在后宅处理家事,没想到也能在这种大事上帮助到她,自是多了很多自信。 “那你准备赴宴吗?”回来的苏温世问她。 “我觉得这件事我应该跟陈书景说一声,毕竟我现在是个一心为他着想的形象,提前跟他说一声不仅能让他对我更加放心,还能从他那里探查出齐王现在对太子的态度。” “我虽然同意你和陈书景周旋,但毕竟他心思深沉,能不和他接触就尽量不要接触,万一他发现端倪,你的处境就危险了。”想到要自己女儿以身涉险,苏之灏心里总是过不去这一关,他宁愿放弃宁王这条线,也不想让她去冒险。 “父亲,齐王和陈书景对苏家和裴家志在必得,就算女儿此时抽身,他们也必然还有后手,堂姐不就是例子吗?既然无论如何都逃不开,女儿宁愿自己去,毕竟此事事关整个苏家,我不放心交给任何人。”苏婉清态度坚决,在这件事上她决不妥协。 苏之灏不再说话,这件事他和清儿争执过好几次,他甚至怀疑清儿是真的对陈书景用情至深,所以才哄他是在利用陈书景,只是为了不想别人接近他。 今日该说的事情已说完,苏之灏便起身离开了书房,他再留下来,免不得又要和苏婉清争执,既改变不了她的决心,也只会徒增他们父女之间的隔阂,不如随她去吧。 见他起身离开,三人忙起身行礼。 “嫂嫂要回清辉堂吗?”出了书房,苏婉清挽着赵南笙的手臂问道。 “嗯,我先回去休息一下,二叔今日还要来看祖母,我怕祖母的病装的不像,待会还要过去帮祖母一把。”赵南笙轻点她的额头笑道,“你是不知道祖母有多生气,你说你让她装病整日躺在床上,她连礼佛都要趁着晚上无人的时候才能去。” “我也是为了二叔一家好,若是不用这个理由让二叔二婶意识到堂姐的所作所为有多糊涂,怕是整个苏家都要为堂姐的行为付出代价,只有利用这个机会将堂姐关起来,我才能安心去做接下来的事情。嫂嫂帮我去跟祖母说一声,再过几日二哥离开上京后,她便可痊愈下床了,到时候我再亲自去给祖母赔罪,这几日还是要麻烦嫂嫂替我安抚一下祖母。”她这几日还有许多事要忙,所以只能暂时委屈祖母再装病几天。 “你放心,祖母也就是在无人的时候埋怨你几句,你是她亲孙女,做的事又都是为了苏家好,她怎能不理解你的良苦用心。”赵南笙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 “嫂嫂真会说话,听得我心里开心极了。” 两人挽着手走在前说说笑笑,苏温世则低着头沉默的跟在身后一言不发。 送赵南笙回了清辉堂,苏婉清转身朝自己的揽月居走去。 “我陪你去见陈书景。”一直没说话的苏温世忽然开口。 “不用。”苏婉清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在陈书景面前的样子,断然拒绝他的要求。 “我一定要去。”苏温世拦在她的面前,态度同样坚决。 “为什么?”苏婉清停在原地,疑惑他为何非要跟着去。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不放心你跟着你去看看不行吗?”苏温世只是想知道陈书景现在对清儿的态度,确保他在取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前不会伤害到清儿的性命。 “不行。”苏婉清绕过他继续朝前走。 “为何不行,你让我跟着沈世廷学做生意我便要去,我想跟着你去见一次陈书景却不行,到底我是你哥还是你是我姐?凭什么什么都要听你的!”苏温世追上她,再次将她逼停在原地。 “大哥是你哥吧,他让你好好读书不要跟着那群纨绔子弟去胡闹你听过吗?咱们家什么事时候是以长幼顺序来定话语权了?”苏婉清失了耐心,“你再拦着我,我便将你买太岁花了多少银子告诉父亲。” “你无耻!” “我最讨厌的便是打小报告的人!” “苏婉清,我再也不管了你了!” 苏婉清不想理他,不管他说什么都没再回头,加快脚步就朝揽月居走去。 连她自己都厌恶自己在陈书景面前的形象,每一次见陈书景,都只会加深她对上一世自己的厌恶,怎么可能会同意让他见到那样的自己。 一进揽月居,她便看到了玉竹已经在院中干着杂活。 “小姐,玉竹姑娘坚持从洒扫的婢女做起,也不愿再回她原来的屋子住。” 说话的这名婢女是赵南笙前日送来的,她和彩月都是赵南笙的陪嫁侍女。 赵母心疼自己女儿,更怕她以后会同自己一样在后宅中孤立无援,于是在她很小的时候,便请了从宫中退下来的嬷嬷进府悉心栽培这两名婢女,为的是以后能帮赵南笙出谋划策,稳固自己主母的地位。 只是赵南笙如今嫁的好,赵母的一番良苦用心倒是便宜了苏婉清。 “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说过你叫明月?”赵南笙放下茶杯,再次看了一眼院中干活的玉竹。 “回小姐,奴婢无名,还请小姐赐名。”婢女姿态谦卑,俯身上前听候她的吩咐。 在知道她名字的前提下再次询问她的名字,婢女知道苏婉清这是准备留自己在身边,那以前的名字定是不能再用的。 第64章 不想嫁便不嫁 “那便叫云苓吧,明日我便去嫂嫂那拿回你的卖身契,以后你便是揽月居的人了。” “奴婢谢小姐赐名。”云苓双膝下跪,郑重的向苏婉清行了礼,随后重新斟了一杯茶递给她,“云苓日后定会用心服侍小姐。” “嗯。”苏婉清接过茶盏浅饮一口,随后说道,“以你的能力留在我身边伺候起居未免有些可惜,明日我会让人在城中找一个住所,以后府外的事务便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通过这两日的观察,苏婉清愈发欣赏云苓,想来赵母为了培养她和彩月必是费了不少心思。只是越是这样想,苏婉清难免也会幻想,若是自己的母亲还活着,会不会和赵母一样这般精心的为自己的女儿打算。 “小姐放心,奴婢定会用心办事,绝对不会让小姐失望。” “起来吧,趁今日无事先去跟嫂嫂和你的好姐妹道别,明日会有人带你出府。” 听到她还能回清辉堂辞别,云苓有些激动,忙对着苏婉清行礼后便匆匆出了揽月居。 院中的玉竹见她离开,难掩脸上的失落。 刚才屋内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虽然听不清屋内的对话,但她知道对于一个婢女来说,郑重的下跪斟茶便是认主,小姐喝了那婢女的茶水,便是认定了她是自己的婢女。 “玉竹你进来。” 听到屋内的传出的声音,玉竹忙低头整理了一下裙儒,随后在腰间胡乱的将手上的水渍擦干净,这才快步进了屋子。 “小姐。”她有些局促的站在门口不敢进去,生怕小姐真的不要她。 谁知苏婉清见了她的窘态,''噗嗤''一声便笑了起来,“怎么,怕我不要你?” “小姐......”她一笑,玉竹反倒放心了不少。 “不想嫁便不嫁,父亲说的对,苏家能养的起我,也不在乎多你一张嘴。只是以后不管我要你做什么,你都要无条件的答应,能做到吗?” 苏婉清放弃了,也想通了。 既然她离开自己的处境也不敢保证好与坏,那便留在身边吧。 “真的?小姐没有骗奴婢?”玉竹简直不敢相信小姐会留下她,情急之下也忘了尊卑礼仪,上前就拉住了苏婉清的手腕,激动的再次向她确认,“奴婢不是饿出来的幻觉吧,您真的同意让奴婢留下了?” “是真的,但是要听话,我下次让你走的时候,不论当时发生什么事,你都要马上离开,不然我以后都不会再原谅你。” “小姐放心,奴婢以后一定听话!”玉竹这次是喜极而泣,也不怕苏婉清再笑话自己,扑到她的怀中便嚎啕大哭,“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小姐您要了明月便不要奴婢了!” “好了别哭了,我一会还要出门,不想再换衣服了。”苏婉清一副嫌弃的表情将她推开,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裳说道,“你去换身衣裳,待会陪我出去一趟。” “是,奴婢这就去。”玉竹擦干净脸上的泪水,转身就准备下去。 “搬回你原来的屋子去,这揽月居我交给别人打理不放心,以后还是由你来打理吧。”苏婉清在她身后喊了一句,随后立马关上房门,生怕她再扑进自己的怀里。 . 因为这次是临时决定来旧巷,苏婉清也没时间让后厨准备糕点,于是让车夫将马车停在了旧巷不远处的一家糕点店前。 玉竹提着篮子前去买糕点,苏婉清则留在马车内等她。 “苏小姐?” 听到马车外的声音,苏婉清掀开车帘,这才发现是楚天霖。 “楚大夫,您怎么在这里。”旧巷和益寿堂虽然都在西市,但两个地方还是有些距离,能在这里碰到楚天霖,苏婉清还是有些惊讶。 “我刚从城外采药回来,远远的看着像是苏府的马车,没想到真是苏小姐。苏小姐可是来看陈公子的?”楚天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旧巷。 苏婉清感激他曾出手救过方丁,对他自是十分客气,“是,我有事要找陈公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巧,还能在此处与楚大夫相遇。” “是啊,我也不常出城采药,没想到还能偶遇苏姑娘,真是有缘。不知苏姑娘一会见过陈公子可还有事,我知道温世兄过几日要离开上京,特意为他准备了一些应急的药品,待会如果苏姑娘有空,可以来益寿堂帮我带给温世兄吗?” 李宁知这几日都在益寿堂,楚天霖看着他每日郁郁寡欢的样子,便想着或许见到苏婉清之后会有所好转。 “好,我待会就过去,还要多谢楚大夫为我二哥准备药物,改日我让二哥亲自上门致谢。” “那我就不打扰苏姑娘,这就先回去准备一下。”楚天霖从李宁知那知道了她现在需要利用陈书景,所以也不敢耽误她的事,确认她一会儿会去益寿堂便转身离开。 “小姐都买好了。”玉竹提着篮子上了马车,刚好看到苏婉清放下车帘。 “那就快走吧,待会我还要去益寿堂。” 车外的车夫听到她的吩咐便驱赶马车朝旧巷走去。 当苏家的马车再次停在了旧巷的巷口处,周围摆摊的商贩和路过的行人都不免驻足观望。 “你看,我就说这陈书景有能耐吧,这还没放榜呢,苏家的小姐不照样是来找他吗?” “看来这苏家的小姐是真的不在乎他穷酸的身份啊,真是命好啊,我要是能得这么一个高门贵女的青睐,别说入赘了,就算让我爹跟着她姓都可以。”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也不看看你有没有那副好皮囊,这陈书景穷是穷了点,但人长的好看啊,不然也不可能让苏小姐不顾女子声誉的来倒贴啊。” 苏婉清听着路人的议论不为所动,扶着玉竹的手便下了马车。 玉竹上前敲响陈书景家的大门,很快门便从里边打开。 见是苏婉清,陈书景有一瞬间的慌乱,冷静过后便赶紧让她进来,“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苏婉清瞧了一眼院内,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你不欢迎我来?”随着陈书景进了屋子,苏婉清说着话,眼神却在四处打量,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屋中紧闭的衣橱之上。 第65章 你的眼睛真好看 陈书景发现她的目光停留在衣柜上,马上闪身挡在她的面前,“怎么会,只是自从上次那件事,这是你第一次来我这,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苏婉清收回目光,让玉竹放下篮子出去。 “那日我们之间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我侍卫的死不关你的事,我自然不该再和你置气。” “话虽如此,但你有好久没来看我了,我也是一时激动才说错了话。” 不知为何,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的陈书景,苏婉清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这便是有恃无恐的感觉。 上一世他认准自己离不开他,所以从来不会顾忌她的感受,因为他知道,不管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苏婉清都会无条件的原谅他。 当苏婉清有了辨别虚伪的能力后,显然这一世的陈书景慌了,为了牢牢抓住她,再无上一世那股自负傲气,只能低声下气的哄着她。 “既然你我之间没有了误会,以后我自是会经常看来你,只要阿景高中之后别忘了我,我对阿景的感情永远都不会变。” 经过这几次和陈书景的接触,这些违心的话她说的越来越顺口,就连娇羞的姿态也是信手拈来。 “清儿说笑了,就算我高中,恐怕苏宰相也不会轻易同意你我之间的事情,我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努力,等我真的有资格正大光明的去苏府提亲之时,清儿你可要在苏宰相面前多为我说说好话。” 陈书景本就天人之姿,看惯了上一世他冷若冰霜的表情后,苏婉清竟对他现在这副谦卑有礼的样子十分陌生。 “你放心,父亲现在态度已经好了许多,想来日后不会再阻拦我们之间的事情。对了,我今日来是有事找你商量,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你提亲的事情了。”苏婉清羞红了脸,像是怕陈书景笑话自己,说完话便扭捏的背过身去。 在她背过身去的瞬间,陈书景心有余悸的看了一眼衣橱,随后便询问她是什么事。 “太子妃派人送来了请帖,邀我三日后参加杏花宴。” 苏婉清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后分析道,“阿景,我父亲既然能托人提前查看成绩,太子必然也会去查,你在一众学子之中如此出众,想来太子定会留意。” “你是说太子想拉拢我?”陈书景问道。 “上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而齐王身为皇子又格外受关注,你和他见过几次,这些事若是太子想查不是难事。我觉得这次太子妃邀我去参加杏花宴,可能是想从我这探一探你的虚实,弄清楚你到底是敌是友。” “我知道阿景你有雄心壮志,想在官场有一番作为,现在有机会能接触到太子,我想你如果选择太子会不会比齐王更保险些,毕竟太子根基牢固,又是皇上亲封的储君,只要没有人谋权篡位,太子应该是比齐王更好的选择。更何况我不想阿景你冒险,就算你以后无官无职,我愿意跟你一起归隐山林,踏遍四海!” 苏婉清想试探一下陈书景和齐王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若是能让他背叛齐王选择太子,齐王失去的就不仅仅是陈书景,还有跟南疆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苏婉清。 陈书景听了她的猜测沉默良久。 他之所以选择齐王合作,是因为看重齐王的野心。他有争夺皇位的心思,必然会看重南疆的三十万兵权,也只有这样,他才能说动他对和裴松明有关系的苏家下手。 可太子本就是储君,当今皇上驾崩后,他便可名正言顺的继承大统。除非苏之灏或者裴松明有了反心,不然他不会轻易去破坏已经维持了将近二十年的和谐局面。 “齐王对我有知遇之恩,就像清儿一样,齐王从来不在乎我身份如何。你也知道我家境贫寒,为了参加科考已经是家徒四壁,这些日子若是没有你和齐王的接济,怕是连这间院子我都租不下来。若是现在我选择太子,清儿不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攀附权贵的小人吗?”陈书景权衡利弊,还是觉得齐王是最合适的合作对象,虽然他也有把握能说通太子对苏家下手,但他有比复仇更长远的计划,太子正统的身份不利于他以后的计划。 “我知道了,这些话我以后不会再提了,既然阿景决定追随齐王,那我便支持阿景。至于太子那边,若是他向我打探你,我也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好清儿,我何德何能能得你青睐,你如此善解人意让我更加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早日风风光光的将你迎娶进门。” 虽是哄骗苏婉清的话,但陈书景此时也有了几分真心。 从旧巷出来的时候,玉竹已经将围观的人群驱散,见她出来便扶着她上了马车。 “小姐,方二想见您。”玉竹拿出丝帕,随后从茶壶中倒出清水,浸湿之后递给她。 “让他去益寿堂后巷等我。” 直到白皙的十指被她擦的通红,她才将丝帕丢在了一旁,“丢了吧。” “是。” 益寿堂离旧巷不远,没多久便听车夫在外说道,“小姐,益寿堂到了。” 大堂的小厮见来人是苏婉清,便领着她去了后院,“苏姑娘,这边请。” 苏婉清本想拿了药便走,没想到却在这里遇见了李宁知。 此时已是傍晚,远处天边的夕阳将云层染成一片橙红色,小院也在余晖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宁静温馨。 苏婉清静静的看着院中那一袭白色的白影,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她好像见过无数次这个背影。 白言听力格外敏锐,听到轻盈的脚步声走近便转头查看。 见是苏婉清,白言眉眼皆是笑意,几步就来到了她的身前行礼。 苏婉清被眼前这双清澈不染尘世的双眸吸引,不自觉的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你的眼睛真好看。” 听到苏婉清的夸赞,白言十分高兴,向她行了礼便指了指身后的主子。 “我是来找楚大夫拿药的。”苏婉清冲他摆摆手,虽然她也确实有事要找李宁知,但事发突然,她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 第66章 我与陈书景谁好看 李宁知拿着棋子的手蓦然放下,本欲转身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苏小姐来的挺快。”楚天霖从药房出来,手中拿着准备好的药箱,路过李宁知的时候给了他一个眼神。 “不敢让楚大夫久等,办完事就赶紧过来了。”苏婉清让玉竹接过药箱,“楚大夫心细,我都没想到为我二哥准备这些,真是多谢您了。” “客气什么,我和宁知与温世兄都是好朋友,我又刚好是大夫,为他准备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楚天霖转身拽了拽李宁知,“昨日我和宁知商量护送温世兄去浙江的事情,这才想起为他准备些药物,毕竟出门在外,这些都是应急的必需品。” “我替二哥多谢二位的关心。”苏婉清行了礼,便准备告辞,“天色不早了,那我就不打扰楚大夫了。” “安庆不是说你要见我,既然来了又何必再跑一趟。”李宁知终于起身,他始终不愿失去任何能见她的机会,哪怕明知道她现在不想见自己。 “对呀,既然来了,不如吃了饭再走,我这做饭的手艺虽然一般,但是药膳做的还不错,苏小姐先和宁知聊一会,我这就去准备饭菜,顺便为苏小姐做一份调理身子的药膳,苏小姐若觉得不错,走的时候正好带上药方。”楚天霖拉着白言就准备撤退,又看到一旁的玉竹还在,于是一手拽着一个就拖了出去,“小丫头你也别杵着了,来后厨帮我打打下手。” “小姐......”玉竹一脸担忧,只是她的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拽出了院子。 当小院中只剩下二人之后,苏婉清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和李宁知相识不久,但他过分的干预自己的事让苏婉清很不舒服。 “对不起。” 沉默良久,李宁知忽然的道歉让苏婉清有些诧异。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干涉你的事情,那日是我越界,不该对于你的行事有质疑。” 自苏温世考试结束后两人一直都没见过面,他居然知道自己在生气,甚至连自己生气的理由他都知道。 这个发现让苏婉清汗毛直立。 “宁知哥哥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别人干涉我的事情?”冷静过后,苏婉清柔声问他。 “......” 李宁知眼神躲闪,对于她问题选择避而不谈,心虚的问她,“安庆说你找我有事相谈,你是否已经和苏宰相说过我的提议了。” 说起正事,苏婉清也没再追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该如何跟他说外祖父的要求。 见她神情严肃,李宁知心知肚明,自己的提议一定会打动苏之灏,但想让他助自己争夺皇位,他必然是条件的。 “先坐,有什么条件我们可以慢慢商议。” 二人落座后,苏婉清选择开门见山,“我已和父亲说过你的建议,父亲也写信向外祖父详细说明了这件事,但宁知哥哥你应该能看的出来,我外祖父如今的处境和我祖父当年的处境如出一辙,南疆三十万的兵权是他现在唯一的保命符......” “你替我转告裴老将军,将来大雍的皇帝不管是谁,南疆封地的管理者只能是他,或者说只能是他指定的人选。”李宁知知道裴松明的顾虑,这些他一早便考虑过。况且他愿意做大周那帮老臣手中的傀儡皇子,一开始的目的便是解决苏家的困境,自然不会在事成之后再收了裴松明手中唯一能护住两家的兵权。 他就这么轻松的答应了? 李宁知的话让苏婉清心中的那个猜测更加浓烈,她犹豫许久,终是忍不住小心询问他,“宁知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 “咳咳......” 李宁知被茶水呛了一下,更是被她炙热的目光看的浑身滚烫,忙背过身去便开始剧烈的咳嗽。 苏婉清想上前给他顺顺气,想想还是收回了手。 男女授受不亲,而且看他的反应,像是被自己的话给吓得不轻。 不能怪苏婉清太自恋,实在是李宁知答应的太干脆了,再联想到上次他知道自己和陈书景一起离开考场后的反应,苏婉清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不过看他被自己吓得这副模样,苏婉清心里反倒长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喜欢她便什么都好说,也许是他太在乎二哥这个朋友,才对自己这般上心。 “宁知哥哥你别误会,是我冒昧了。” “咳咳......我没事。”好不容易平复了内心惊涛骇浪般的悸动,李宁知这才转过身看向她,但见了她一副释然的表情后又有些失落,“难道我不能喜欢你吗?” “宁知哥哥别开玩笑了,你明知道我现在喜欢的是陈书景。”苏婉清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不自居的就将身子往后移。 她躲避防御的姿态让李宁知有些心痛,却不肯放过她继续追问,“你喜欢他什么?” “我......他救过我,而且长得好看!”她再往后躲便要从椅子上摔下去,干脆直接起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 “他为何救你,你心知肚明!”李宁知眼疾手快,在她准备转身跑的一瞬间拉住她的手腕,随后起身一步步逼近她,“若说长得好看,我不觉得我比他差。” 曾经你也说过我长得好看,而且是在他之前! 苏婉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事情为何发展到现在这样,明明是她一句玩笑话,怎么就跟戳了李宁知痛处一样,他这般强硬的气势实在跟他平日的风格大不一样。 “清儿你说,我与陈书景谁好看?” 温润低柔的嗓音仿佛有股魔力,引着苏婉清不自觉的就抬头与他对视,却又瞬间沦陷在他眸底的炙热之中。 苏婉清猛地清醒,瞬间拉开两人有些暧昧的距离。 “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了,我对陈书景是利用,但这并不能说明我不喜欢他。事成之后他能活下来最好,若他死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喜欢别人。”苏婉清呼吸急促,说完这些话的同时,她已将刚才心中那丝情愫驱散,再看向李宁知的眼神早已清澈明亮,全完刚才的悸动。 “可能清儿你也误会了,我有此疑问,不过是男人之间的攀比。”李宁知失落一笑,随后退后一步,将被她甩开的右手背在身后。 “还记得我曾说过你与我的一位旧友很像,她也曾说过我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子,刚才那一瞬间,我误将清儿认成她,这才非要跟陈书景分出个高低。” 第67章 你会原谅我吗 苏婉清狐疑的看向他,虽然依稀记得他确实说过自己和他的一位旧友很像,但他刚才过激的反应还是让她心有余悸。 “想来在宁知哥哥很在乎你的那位旧友吧。”苏婉清始终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哪怕他真的是通过自己望向他的旧友,苏婉清也不想当那个替身。 李宁知颓然一笑,他很后悔刚才一时激动吓到了她,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沉着定力,在她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是啊,我很在乎她。” “那为何你不去见她呢?是她已经嫁人了吗?” “是我做错了事,我想她不会想再见我。”李宁知走回棋盘处坐下,周身萦绕的悲痛氛围让苏婉清忍不住上前安慰道,“做错事就去找她道歉啊,你这样一直逃避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也许你态度诚恳,说不定她就原谅你了,总好过你这样日日思念她不是吗?” 是吗? 你会原谅我吗? 你会在知道是因为我欣姨才死的原谅我吗? 李宁知眼底浓烈的悔意太过明显,就连一旁的苏婉清也不敢再轻易说话,生怕哪句话说的不对再加重他的伤感。 “苏小姐,药膳做好了,你和宁知快来尝尝。”楚天霖不敢进去打扰二人,只站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喊他们。 听到他的声音,苏婉清毫不犹豫的立马转身,几步便来到了院门口,“楚大夫,我出来太久了,今日就不打扰你和宁知哥哥了,下次有时间我再尝你做的药膳,今日我就先告辞了。”她四下打量一下,“对了,我的婢女呢?” 听她要走,楚天霖的目光越过她看了一眼院内的李宁知,一脸为难道,“我做都做好了,苏小姐还是尝尝再走吧,我这药膳里边放了很多对女子有益的补品。” 苏婉清仿佛没听到他说什么,在看到玉竹从西侧厢房急匆匆的过来后便准备赶紧走。 忽然她想起外祖父要的保证书,虽然李宁知刚才答应了不动南疆的兵权,但毕竟口说无凭,还是要他立个字据比较保险。 “等我一下。”她让玉竹在院门口等她一下,随后又急匆匆转身去找李宁知。 “宁知哥哥,刚才既然你已经答应我外祖父的要求,还请你有空了写个字据,这样他老人家也比较放心。等你写好了随时派人跟我说一声,我马上派人来取。”苏婉清说完就准备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先吃饭吧,天霖忙活了半天,你这样走了他会很伤心。” 李宁知本想说待会就给她写字据,想想还是留到下次,这样就多了一个借口见她。 “对啊,我第一次请你吃饭你就拒绝我,我真的会很伤心。”楚天霖这个时候也进了院子,一脸委屈的站在她身后。 话都说到了,苏婉清再拒绝便有些不给楚天霖面子,只能无奈道,“那就多谢楚大夫了。” . 白言已经在餐厅摆好了餐具,看到几人进来后便迎了上去。 李宁知在看到他比划的一番手势后,对苏婉清道,“你坐这里,白言知道你畏寒,特意给你做了调理身子的药膳。” “不是楚大夫亲自下厨吗?”苏婉清望向楚天霖。 “我不是没抢过白言嘛,除了你那份药膳,这一桌子菜可都是我做的。”楚天霖解释道。 白言对自己的善意让苏婉清有些受宠若惊,他是李宁知身边的小厮,难道他也认识李宁知的那位旧友,又将她认作那人了吗? 这种感觉说不上来的别扭,虽然她不在乎李宁知和白言对自己的真实看法,但将她当做别人的替代品,苏婉清如鲠在喉,说不出来的难受。 落座之后,她看着面前黑乎乎的药膳面露难色,“这是特意为我准备的?” 身后的白言点点头,又是一番比划,完事之后才想起来苏婉清看不懂手语,忙又冲着自己主子比划。 李宁知眼神暗了暗,最后还是没将他原本的意思翻译出来,“你不必为难,若是觉得苦就不要喝了。” 他记得苏婉清小时候最害怕的便是喝药,还记得那次她得了风寒,光喂药欣姨就哄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喝完药又吃了许多蜜饯才不喊嘴里苦。 白言瞪大了双眼,他不明白主子为什么不将他的话转达给苏婉清。 他明明想说的是感激当年苏婉清对主子的救命之恩,以及她母亲对主子的及时医治,才不至于让他的父亲在救主子出宫这件事上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 “对对,你看我给忘了,姑娘家都怕喝药,等回头我改善一下这个药方,保管下次这药膳做出来又好看又好喝,到时候我再派人将药方送给苏小姐。”楚天霖瞪了一眼白言,忙叫人撤了药膳。 白言听了他的话也懊恼不已,他自小跟着主子隐居山野,除了主子,他接触最多的便是楚天霖,他怎么就忘了姑娘家都不喜欢喝这苦涩汤药呢! 玉竹看着忙着为自己家小姐布菜的白言,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暗地里戳了一下苏婉清,低声道,“小姐,李公子身边的这位小厮看着有些不太正常。” “别多嘴。”苏婉清知道白言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听力极佳,忙让玉竹老实待着别多嘴。 既然已经决定和李宁知合作,那得罪他身边人的这种傻事就最好不要做,既然他们愿意将她当做那人的替身,那便当好了,只要能给苏家带来益处,陈书景的戏她都演了,也不在乎多一个李宁知。 白言听到了玉竹的话,但并未影响他手上的动作,直到苏婉清面前的碗中已经堆成了小山,他这才放下公筷退到李宁知身后。 虽说是不想让白言扫兴,但苏婉清看着面前碗中的小山还是犯起了难。 上一世她被陈书景关着的那三个月常常吃不饱,仆人隔三差五送来的饭菜不是凉的就是馊的,这也导致她自重生后格外珍惜食物,能吃完的情况下绝不浪费。可是眼前这些菜,显然已经超过了她的食量。 “我有些不舒服,你去我房中将药拿来。”李宁知捂着心口,一副难受的表情。 白言的注意力顷刻间从苏婉清身上收回,着急的让楚天霖快看看。 “你先去拿药。”李宁知摆摆手,让他赶紧去。 见白言急匆匆的离开,李宁知瞬间恢复正常,抬手将两人面前的餐具交换了一下,抱歉道,“不好意思,他平时不这样。” 苏婉清笑道,“无妨。” 李宁知对白言的在乎免不得让苏婉清心中暗自猜测,也不知是他平时对身边人都这般在乎,还是因为这白言不单单只是一个小厮。 第68章 有人等的感觉真好 苏婉清回到苏府的时候,已经将近戌时。 远远瞧见揽月居灯火通明,她催促玉竹快些走。 苏之俞和苏温世父子二人都在担心她外出与陈书景见面,不约而同的守在揽月居等着她。 “父亲,您能歇会嘛,您晃的我眼睛很疼。”屋内的烛火随着苏之灏的来回走动不断摇晃,苏温世揉着发疼的眼眶无奈道。 苏之灏终于舍得停下步子,指着他的鼻子气急败坏的骂道,“你这个混小子,清儿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倒是一点不着急,还不让我担心了。” “父亲,方一不是说她从旧巷出来就去益寿堂了嘛,到现在还没回来,肯定是在那遇见了李宁知,她本就有事要和李宁知商谈,遇见了肯定会多聊一会的,您就放心吧。”将父亲按在椅子上后,苏温世的眼神却不断的往院内飘。 他了解李宁知的为人,清儿这么晚还不回来自然不会有事,但他担心二人要商谈的事情会不顺利,毕竟三十万的兵权谁不心动,想来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说动他。 “回来了,回来了。” 在苏婉清刚出现在苏温世的视野里,他便迫不及待的出门迎她。 “二哥。”苏婉清柔声道。 有人等的感觉真好。 “谈的怎么样?”苏温世忙问她。 “先进屋。” 玉竹见二人进了房间,便将房门关上守在门外。 “父亲。” 见父亲也在,苏婉清忙上前请安。 “吃饭了没有?”见她面露喜意,苏之灏知道事情应该很顺利。 “正是因为在益寿堂吃了饭,这才这么晚回来。”接过二哥倒的茶水,苏婉清浅饮一口继续说道,“父亲放心,李宁知答应外祖父的条件了,不日便会写了字据叫我去拿,到时候您夹在给大哥的家书中送到南疆,外祖父也可以放心了。” “还是让方一亲自跑一趟吧,这件事事关重大,一点差池便可要了苏裴两家的命。”苏之灏郑重道。 “也行。方丁走的匆忙,许多他的遗物都没来得及跟他的骨灰一起送回南疆,正好让方一一起送过去。”说起方丁,苏婉清神情黯然,人前她要营造方丁只是回南疆养伤的假象,时间久了,她自己也以为方丁只是暂时离开了她。 “好了,你也奔波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苏之灏知道方丁的死始终是她的心结,为了不让她伤心,拉着苏温世就准备离开。 “父亲您别拽我啊,我还有事要跟清儿说,您先回去休息吧。”苏温世将手抽回来,将苏之灏推出房间后对他说道,“父亲早点休息。” “你这个混小子。”苏之灏无奈摇头,知道他们兄妹关系好也很欣慰。 “我今日去见了黄宗义。” 当屋内只剩下二人后,苏温世将他今天打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以为他要说关于老皇帝的病情,苏婉清并没有表现的很感兴趣,她走到梳妆台前,自顾自的开始拆卸头上的发饰,“是说到了皇上的病情吗?” “是也不是。”苏温世走到她的跟前继续说道,“其实按照黄院长对皇上的诊断,他的身子早就已经油尽灯枯,能熬到现在不过是拿药吊着,可自从黄院长将父亲交出的太岁入药后,皇上的身子竟然奇迹般的有了起色,据黄宗义说,现在皇上都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苏婉清停住手上的动作。 莫非真的是那太岁的功效才让老皇帝的病情有了好转? 上一世这些事她没留意过,不知道父亲当时是否也将太岁交了出来。 “二哥是担心太子因为皇上病情好转的事情迁怒苏家?” “嗯,我确实有这个顾虑。若是这次皇上驾崩,按照现在的局势,太子登基顺理成章,可若是皇上病情好转,现在的齐王又野心勃勃,再等到皇上驾崩的时候,局势可就说不准了,说不定到时候登上皇位的人便不是太子。”苏温世蹙眉,这件事确实有点麻烦。 “依我看,后日太子妃的杏花宴,你还是称病不要去了,本来咱们猜测太子就是准备利用这个机会探查陈书景的底细,再加上咱们家上贡太岁让皇上病情好转这件事,我怕你去了会很危险。” 苏婉清仔细考虑了一下他的建议,说实话按照现在这种情况,她也觉得后天的杏花宴就是一个鸿门宴。 不过最后苏婉清还是决定去,“你我并不了解太子的为人,他是否会因为皇上病情好转而迁怒苏家还不好说,而且宫中之事咱们更不了解,当时皇上病重之时,黄院首可是连道观的道士都请进了宫,谁能说皇上病情好转这件事就一定是太岁的功效呢?” “若是因为这个顾忌就不去参加杏花宴,倒显得咱们苏家心虚。” 苏婉清说的也在理,但是想到又是让她一人去冒险,苏温世还是不太想让她去。 “杏花宴设在太子府,以方一的功夫恐怕进不了内院保护你,你只身前往我不放心......” 苏温世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对了,黄宗义也在男客的名单之中,他虽然没有武功,但是他用药是一绝,我一会就去黄府找他,让他那日保护你。” “天都已经黑了,明日二哥再去吧。”苏婉清一把拉住他,“如果二哥不忙,不如先帮我一个忙。” 苏温世疑惑道,“什么忙?” 苏婉清从首饰盒下拿出一封信递给他,“大哥查到了年前劫持我的那群山匪的信息,这是他们最近一次的落脚点,不过已经是十天之前的消息。” “大哥也真有意思,他拿到消息还不第一时间派人过去,反倒先将消息传回你这。”苏温世接过信,迅速查看了一遍,随后发出疑问,“这金光寺是何处?” “我问过方一,这金光寺在南疆香火颇旺,只要是南疆的百姓,对这个金光寺都有印象。” “这还是个寺庙?一群山匪居然躲到了寺庙?” 别说苏温世震惊,苏婉清一开始知道的时候也很疑惑。 第69章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大哥在南疆还有军务,而且他如果插手这件事又有些惹人注目。沈家一心想插手军中采买的事情,若你提出去南疆,沈世廷一定会同意,并且会派人跟你一起去,我想让二哥借这个理由去一趟南疆,暗地里调查一下这群人和齐王派到外祖父身边的奸细可有关联。”苏婉清稍加思索,便给二哥找了一个很不错的理由。 “去南疆倒是可以,我也一直想去看看大哥在军中的风采,只是这件事你可有提前跟大哥说一声?”苏温世倒是无所谓,但他知道大哥一向不想清儿过多参与这些事,若是这件事是清儿背着大哥私自行动的,那他可不敢去跟大哥对着干。 “二哥你放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只管去查,这件事我会在家书中跟大哥说的。” 苏婉清说的真切,苏温世也没多想,“那就行,大哥发起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惹谁生气都不能惹他生气。” “好了,你快去休息吧,我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也要赶紧休息了。”苏婉清怕他反应过来,忙将他推出了房间。 . 一早苏婉清陪祖母用了饭便离开了苏府,直奔东街的首饰铺。 她从小跟着二哥淘,女孩子该有的稳重她是一点没有,祖母虽有心将她往名门淑女的方向培育,但奈何她一向不太喜欢佩戴这些金银首饰,到了最后祖母也就放弃了,只盼着她平安快乐便好。 面前琳琅满目的首饰晃的苏婉清眼晕,最后还是在掌柜的推荐下买了一套八宝翡翠的头面。 玉竹见她挑选好,便随着掌柜的去一旁结账,苏婉清闲得无聊便在店中随意欣赏那些精致华丽的饰品。 “苏小姐。” 身后的声音让苏婉清一愣,反应过来后便微笑转身,“红缨啊。” 红缨低头含笑,她今日是跟宋姑娘一起来挑选首饰,没想到还能碰到苏婉清,这是自她离开苏府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苏婉清转身望去,一眼便看到了红缨身后的宋清歌。 前几次两人都是远远的见过对方,这算是这一世两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苏婉清,你独享了阿景三年的时光,是时候该体会体会我这三年的痛苦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阿景风光的将我娶进尚书府,亲眼看着他是如何疼惜我!” “真是可惜,眼看赵氏就要生下你们苏家的嫡长孙,但奈何你父亲太心急,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造反,不仅不能让自己的孙子生下来就享受荣华富贵,还要剥夺他来到这世上的权利,真是叫人替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惋惜。” “哦对了,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苏家老太太是死在大牢里的,不仅落了个全尸,还被好心的狱卒用一张凉席卷了埋进了乱葬岗,至于苏宰相嘛,他和那些上了刑场一起被砍头的苏家仆人就没有那么好运了,我可是听说至今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呢!” 上一世她日日来柴房羞辱自己的场景历历在目,苏婉清恨不得抓起手边的金钗就捅死她。 玉竹回来发现她藏在身后的手抓着金钗,因为情绪激动,手背上已是青筋暴起。 “小姐,少夫人不喜太过华丽的饰品,这金钗虽然做工不错,但不太适合少夫人的风格,咱们还是再看看别的款式吧。”玉竹语气轻柔,不动声色的将金钗从她手中拿走,随后低声劝她,“小姐,此处人多口杂,您要冷静。” 苏婉清回过神,震惊的望向玉竹。 “等我们回去奴婢再向小姐解释,此时还望小姐镇静。” 玉竹的话让她冷静许多,稳了稳心神便带上笑意走向二人。 “你最近怎么样?” “劳苏小姐挂心,奴婢一切都好,五日后便准备跟着宋姑娘入宫参加选秀。”红缨笑着说道,随后反应过来便向她介绍自己的新主子,“这位便是宋姑娘,奴婢现在就是为宋姑娘伴奏的。” 宋清歌浅浅一笑,迈着盈盈的步子便上前一步,“还要多谢苏姑娘愿意割爱,才让我捡到红缨这个宝贝。” “宋姑娘说的哪里话,红缨不是奴籍,来去自然不必受我的约束,她跟了宋姑娘又能将自身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我更没有拦着的理由。”此时苏婉清已经调整好心态,再望向宋清歌时已恢复了理智。 “你们认识?”红缨惊讶道。 “也不算认识,宋姑娘是我意中人的同乡,原来远远的见过几次。”苏婉清笑道,“看来我和宋姑娘很有缘,生活中居然有这么多共识的朋友。” 听她说起意中人三个字,宋清歌恨得咬牙切齿,面上却不得不作出惊讶的表情,“是啊,原本想着苏小姐身份尊贵,一辈子也不可能和我们这种平民百姓有关系,没想到我居然如此有幸能与苏小姐相识。” 她不敢再坏了阿景和齐王的计划,哪怕心中再不满,也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好好讨好苏婉清,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撮合她和阿景。 “宋姑娘别客气,我可是听说你要参加今年的选秀,说不定下次你我再见面,我便要向宋姑娘行礼了。” 见二人聊的不错,红缨壮着胆子上前提议,“苏小姐,您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宋姑娘对奴婢又有知遇之恩,奴婢这些日子攒了不少体己钱,不知可有机会请您和宋姑娘一起吃个饭,也算聊表奴婢的感激之情。” “吃饭就不用了,你存下些银子也不容易,若你真的想感谢我,不如请我去万花楼听一首曲子,说起来,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弹琵琶。”苏婉清虽然能克制自己对宋清歌的恨意,但要她和她坐在一起吃饭,她真的做不到。 “只要您有时间,奴婢自然十分愿意。”红缨十分开心,但想起宋清歌还要挑选首饰,一时有些难为,她总不能让苏婉清等着她们挑选完再一起去万花楼吧。 宋清歌察觉到她的为难,十分贴心道,“我自己挑选首饰即可,你带苏小姐先去万花楼吧,晚上咱们再商量曲子的改编。” “多谢宋姑娘。”红缨忙冲她行了个礼。 第70章 拿捏人心 红缨随苏婉清一起上了苏家的马车,待她们坐稳之后,车夫便赶着马车朝万花楼驶去。 “小姐,您是有什么事跟奴婢说吧?”红缨在苏府那么长时间,苏婉清也从来提过让她弹琵琶给自己听,今日突然这样说,也难怪红缨会有此疑问。 “你跟着她怎么样,她可有为难你?”苏婉清 “小姐放心,奴婢和宋姑娘并非主仆关系,自然不会为难奴婢。她虽舞艺超群,但一直都寻不到合心的乐师,她现在需要奴婢的助力,对奴婢自是十分的客气。”红缨怕她不信,继续说道,“而且她想要的演奏水准,望眼整个上京,她也认为只有奴婢能做到,所以小姐真的不用担心奴婢。” “看不出来你琴技居然如此了得,我可是有些后悔将你让了出去。”苏婉清开玩笑道。 红缨听闻有些惭愧,“小姐见笑了,并不是奴婢本身的技巧有多好,不过是奴婢师父有些盛名而已。其实私下有很多人的琵琶都比奴婢弹的好,但此事关乎宋姑娘入宫后的前途,她不敢轻易用那些人,奴婢不过是沾了师父的光而已。” 红缨师承穆老,光这一点就够苏婉清有足够把握宋清歌会从她这里抢人。 “你太谦虚了,我虽然不懂音律,但也知道穆老的大名,你得他真传,水平自然不是寻常人可比,扬名立万只是迟早的事。只是我没想到你会选择入宫辅佐一个妃子争宠。”苏婉清点到即止,说的多了便会惹来红缨的猜忌。 “师父一生磊落,最不屑的便是功名利禄,他若是知道奴婢如今为了生计选择入宫,估计会很失望吧。”提起自己的师父,红缨的情绪有些低落。 苏婉清只当没发觉她的异常,忽的提起她的妹妹,“那红螺呢,你为宋姑娘奏乐的银子够支付她的医药钱吗?” 苏婉清从府医那了解过红螺的病情,她是心疾,根本就不可能完全治愈,只能靠不断药物维持才能活命。 “小姐放心,宋姑娘给奴婢的月例还算丰厚,支付了红螺的药钱之后还有些余银,而且宋姑娘向奴婢承诺,只要她能入宫侍奉皇上,她便会带奴婢一起入宫,这样奴婢不仅能拿到宫内的月例,还能从宋姑娘那里再拿一份。”想到日子慢慢好过起来,红缨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你现在不是我身边的婢女,就不要一口一个奴婢了,说不定日后你做了一宫管事,我还要求你照拂呢。”苏婉清打趣道。 “小姐,万花楼到了。”车夫将马车停好,朝车内的苏婉清说道。 “我们主仆一场也是缘分,你离开苏府之后我也一直挂念你是否过得安好,今日听你亲口说过得不错我便也放心了。”苏婉清拉住她的双手真诚道,“只愿你跟着宋姑娘能前程似锦,不虚余生。” “小姐......”红缨眼眶通红,她何德何能让小姐如此挂念自己。 所有人都将她和妹妹视如草菅之时,是小姐出手救了妹妹,更是她给了她们姐妹一个能安身立命的住所。她选择离开小姐,她不仅不怪她好高骛远,居然还担心她过的好不好。 思及此处,红螺再也难掩心中愧疚,跪在苏婉清面前痛哭流涕,“小姐,奴婢对不起您......” “好了别哭了,若是真的选秀落选,苏府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苏婉清知道红缨姐妹无依无靠,平日里受尽了旁人的白眼羞辱,就算她现在跟了宋清歌,但根据她对宋清歌的了解,她也不是一个能体恤下人的好主子。 她此时对红缨表现出的善意,将会在她和宋清歌出现分歧后无限放大,到时自然不知不觉就偏向了自己。 “快回去吧,我不方便出入这种地方,就让玉竹替我送你回去吧。” 苏婉清朝玉竹递了一个眼神,玉竹便立刻心领神会,搀扶着还在哭泣的红缨下了马车。 二人下了马车,苏婉清这才长舒一口。 拿捏人心这种事,她还是跟上一世的陈书景学的,虽然劳神费脑了一些,但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玉竹回来的很快,苏婉清还未假寐多久便听到了她上车的动静。 “事情办妥了?”她并未睁眼,单手撑着额头继续休息。 玉竹吩咐车夫回苏府,随后上前将自己的肩膀凑在她的旁边,等她靠到自己肩头的时候才小声回道,“办妥了,奴婢大概看了一下万花楼的情况,也锁定了几个对宋清歌心存不满的姑娘,稍晚会奴婢便向方一具体汇报一下。” 苏婉清昨日子时后才入睡,这会困意来袭,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懒懒的回了一声,“嗯。” “小姐......”车夫正想说到家了,就见玉竹从车窗内探出头,冲他比了一个禁声的手势,随后小声吩咐他,“你去叫二少爷来。” 车夫看了一眼熟睡的苏婉清,忙转身跑进了苏府。 苏之灏正在书房与客人议事,听到贵叔的汇报忙起身,“肖兄,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 玉竹见他上了马车,便将苏婉清小心的扶到了他的怀中,“老爷您小心些。” 等将苏婉清抱回揽月居安置好后,苏之灏将玉竹叫到了院内。 “她近日一直都这样吗?” “回老爷,这几天小姐可能是忧心明日的杏花宴,所以这几晚常常都是后半夜才入睡。不过老爷放心,奴婢待会去府医那里拿一些安歇的熏香,好让小姐今夜能安然入睡。”玉竹知道小姐不想让老爷担心,因此寻了个杏花宴的借口。 苏之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丫头自从退了婚便稳重了不少,“吃食上也要注意,如果过了杏花宴还是如此,便让府医开一个食疗的方子。” “是。”玉竹俯身回道。 苏之灏刚走,方一便进了院子。 他现在接手了方丁的职位,因此许多事都要来请示苏婉清。 玉竹为难的朝屋里看了一眼,她知道小姐吩咐方一做的事情都很重要,但见她好不容易休息会又不想去打扰她。 第71章 偷梁换柱 “事情很紧要吗?” 见方一神情严峻,初一转身进了房间。 “让他进来。”苏婉清掀开身上的被子起身,坐在床头揉了揉双眼才绕过屏风来到外厅。 “小姐。”方一双手抱拳,眼帘低垂的看着地面。 “都安排好了?”倚在太师椅的靠背上,苏婉清神情倦怠。 “属下在西市盘下了一间杂货铺,刚才已经让手下的人送云苓姑娘过去,她看过之后也说位置不错。” “好,你找人去装修一下,就按照一般茶水铺子的风格来,再派一个手下暗中保护云苓。” “是。” “一会玉竹给你一个名单,你暗中调查一下这些人的底细,挑一个有姿色又能力不凡的人给我。”苏婉清坐直身子,接过玉竹递来的茶盏浅饮一口继续说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忙完这些你便回一趟南疆,可以在那多休息些日子再回来。” 方一神情一滞,有些不敢相信小姐让他回南疆。 自从跟着方统领到了上京,他已经十年没有回去过,激动之余又有些不放心她的安全。 “多谢小姐,只是保护您的暗卫不多,如今方统领不在,如果属下再走,属下担心方二他们几个会出纰漏。若是去南疆的任务并非属下不可,属下便派人执行这项任务。”方一也想回南疆看看,但是也知道自己的使命,若是在此期间苏婉清出了什么差池,他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裴将军砍。 “这件事兹事体大,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而且我需要你亲口向我转达外祖父的态度以及大公子在南疆的真实情况。上京一向太平,我的安全你就不要费心,你总要给方二他们几个独立执行任务的机会,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守着我吧。” 苏婉清抬手制止他还准备拒绝的话,“方丁将你教的很好,你也该信心你的手下也不差。” 话已至此,方一没再推辞,“是,属下会在走之前对方二他们进行集训,以确保小姐的安全。” “清儿你找我什么事。”苏温世刚回来,便听安庆说刚才苏婉清找他,连清风堂都进去便来了揽月居。 “你们下去吧。”苏婉清让二人退下,起身去迎苏温世。 “我听安庆说你找我?”苏温世进了屋便瘫在一旁的太师椅上,满身疲惫的指挥苏婉清给他倒茶,“快给我来杯水,我快渴死了。” 苏婉清边倒茶边问他,“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一大早就去找黄宗义了,那臭小子在药房待了整整一上午,我就在他院子里干巴巴等了一上午。”苏温世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抬抬手示意她再来一杯。 “黄府的下人难道连杯水都没让你喝?”苏婉清将杯子再次递给他。 “说起这件事我就生气,黄宗义配药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他那药房又偏僻,一整个上午那院子除了我就没有第二个活物!”连喝两杯水,苏温世才缓过了劲,又想起来她刚才找自己便问她什么事。 “没什么事,一早上没见你,还以为你在忙什么呢。”苏婉清低头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摆,随意找了个借口。 “昨夜不是跟你说过今日我要去找黄宗义嘛。”苏温世懒懒道,“不过好在黄宗义没让我白等一上午,他已经答应明日杏花宴会照顾你。” 苏婉清笑笑,对于二哥的关心很是受用。 “怎么看你有气无力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苏婉清今日气色不太好,眼下的乌青连脂粉都遮不住。 “没事,就是这几天没睡好。” “那我走了,你休息一会吧。” 苏温世起身准备走,苏婉清却拦着他,“不睡了,再睡晚上又该睡不着了,二哥陪我去看看堂姐吧,这几日她安静的有些不正常,你马上就要离京了,我不想再出差池。” “那走吧。” 二人来到缘梦居,见本该守在门外的仆人此时不在,苏婉清心里咯噔一下。 “快进去看看。” 苏温世也知道大事不妙,忙拉着她推开了大门。 见房间被钉死的门窗原封不动,二人这才放心些。 苏温世凑到窗户缝隙处查看,看到屋内地上一片凌乱,四处查看了一番也没发现苏婉灵的踪迹。 就在这时,一张苍白无色的脸突然出现在缝隙处,冲着苏温世大喊大叫,“放我出去,我不是苏婉灵,快放我出去!” 突如其来的一张大白脸吓得苏温世同她一起尖叫,“啊——哪里来的丑东西!” 苏婉清将他拉到一边,自己凑到缝隙处查看。 等她看清那人的长相之后,瞬间眼神冷冽,“这里边关的不是苏婉灵。” “什么?怎么可能不是她,这门窗上的木板没有拆卸的痕迹,而且谁敢轻易放她出来?”苏温世本还不信,直到他再次看了一眼那人的样子,“难道是二叔?” “叫人来把木板拆了。”苏婉清冷脸道。 等苏温世找人拆了封着门窗的木板后,屋内的女人才被下人拖了出来。 苏婉清让人将她凌乱的长发拨开,等看清了她的样子之后,不禁心凉了半截。 “让府医过来为她医治。”吩咐人去请府医,苏婉清便拉着苏温世快步朝听雪堂走去,“快去看看祖母。” 见她神色匆忙,苏温世也不敢耽搁,只是脚下步子走的飞快,也不忘了问她到底出了何事。 “这婢女是听雪堂的婢女,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我眼皮子底下偷梁换柱,不是二房的人说通了祖母,就是用什么威胁了祖母。” 她早上还去陪祖母吃了饭,当时祖母并未跟她提起过这件事,而且也并未表现出任何异常,想来这件事应该是祖母也有参与。 二人急匆匆赶到听雪堂,却被在院中的赵南笙拦了下来,“父亲和肖大人正在陪祖母说话,待会你们再进去。” 苏婉清朝屋中看了一眼,隐约能听到祖母爽朗的笑声,知道祖母没事,她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嫂嫂,最近二叔常来看祖母吗?” “二叔一般隔一天就来陪祖母吃午饭,直到伺候祖母喝了药午睡后才离开。”赵南笙如实相告,见她如此紧张,便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那二婶呢?她也经常来吗?”苏婉清继续追问。 “二婶倒不常来,好像也就来了两次。” 第72章 母子见的隔阂 赵南笙还想问她出了什么事,身后苏之灏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哈哈,肖兄说的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母亲她年纪越大反倒愈发开朗,不似年轻时那般刚毅要强。” 肖正海体型偏瘦,身上的常服有些松垮好似不太合身,明明是比苏之灏还要小几岁的年纪,两人并排站立,他一脸的老态仿佛他才是年长的那一个。 “苏兄好福气,老夫人身体康健,膝下儿女又都争气,就连儿媳都孝顺有加、温文有礼,你就等着享福吧。”肖正海是真的羡慕,他父母早亡,妻子又在产子之时血崩而死,他孤家寡人这么多年,每次见到这样阖家欢乐的场景都要伤感一回。 “肖兄自谦了,肖公子如今可是永昌公主钦定的驸马爷,你的福气可在后头呢。”苏之灏爽朗一笑,他知道肖正海的情况,就这个话题不想再继续探讨,私下朝面前的三人招了招手。 “见过肖伯父。”苏温世收到信号,忙上前行礼。 “肖伯父好。”苏婉清和赵南笙也随后上前问好。 “好好,孩子们都快起来吧。”肖正海笑道,见苏温世如今比他父亲还要高一些,不免心生欣慰,“温世长大了,也稳重了,还记得你小时候和雁衡打架的时候还没他高,如今你比他可要健硕的多,再也不会来找肖伯伯告状了。” 肖雁衡比苏温世大一岁,自小便是他们这一辈中最呆板木纳的那个人,他在功课上刻苦认真,但在成绩上一直处在苏温世之下,日子久了,两人便相互看不顺眼。苏温世觉得他读书读傻了,整日除了读书能张张嘴,其余时间跟他说话都不带回应的。而肖雁衡则觉得苏温世整日玩世不恭,明明苏家的现状外人都瞧的明白,唯他整日跟个没事人一样只知道玩耍惹事。 所以虽然两人父辈交情深厚,他们两人倒是没什么交际。 “肖伯伯要是这样说,改日我便要亲自上门找雁衡哥哥切磋一下了,不然等他当上了驸马爷,小时候他欺负我的仇我可就更没办法报了。” 肖正海还没说什么,苏之灏抬起腿就给了他一脚,“臭小子你给我老实点。” “苏兄这是干什么,我巴不得两个孩子多来往,你我大半辈子的交情,雁衡的性子你也知道,若他能像温世这样同我开玩笑,我夜里估计都能笑醒好几次。”肖正海拉住苏之灏,顺手又将苏温世护在身后。 苏温世本就开玩笑,但看到清儿也冲他摇摇头后,他才终于明白自己说错了话。 苏之灏也只是做做样子,见那逆子此时终于有了些醒悟,这才冷哼一声收起怒意,送肖正海一起出了听雪堂。 如今肖雁衡身份贵重,便是这种寻常玩笑也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 “你先别说话,我现在要去找祖母。” 绕过准备上前问个仔细的二哥,苏婉清快步进了里屋。 老太太精神不错,正倚在床头翻看赵南笙刚整理好的账本,见孙女急匆匆的进屋,立马有些心虚的别过眼看向别处。 “祖母。” 苏婉清立在床边,细心的察觉到了老太太的心虚。 苏婉清此时神情焦急,全然没有早上陪自己吃饭时的常态,老太太猜她应该知道了自己让人换苏婉灵出来的事,拉她坐在床榻前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久,但是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祖母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私下放了堂姐?”苏婉清尽量语气柔和,其实她在乎的并不是祖母瞒着她把苏婉灵放出来,她怕的是苏婉灵又出什么幺蛾子来哄骗祖母。 老太太一声叹息,想起秦氏对自己说的话便有些自责。 “清儿,祖母虽然年纪大了帮不上你什么忙,但祖母怎么舍得让你往火坑里跳,咱们苏家这些年虽说不如你祖父在时有底气,但也绝没有到了卖女儿的地步。你父亲这个混账东西,居然想让你进宫通过争宠来维持苏家的现状,我是万万不会答应。” 苏婉清刚开始听得云里雾里,稍微一回忆便想这是那日哄骗苏婉灵的话。 “祖母,父亲并没有让我入宫,那日我只是拿这个理由刺激堂姐的。您也知道二叔一家刚到上京,对上京的情况和父亲在朝堂中的处境并不是太了解,堂姐这才被有心之人利用,想要借助父亲虚有的宰相职位寻一个高门大户。”知道祖母放了苏婉灵的真实原因,苏婉清这才放下心来,但想到不安分的那对母女,她暗下决心要早日断了她们攀荣富贵的想法,这样才能放开手脚去做自己的事。 老太太有些不敢相信,“此话当真?你父亲真的没有逼你进宫?” “祖母您和父亲是母子,都说知子莫若母,父亲的为人您难道还不了解?” 她知道父亲和祖母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就连每日的请安,父亲也总是两三日才来一次。要想杜绝像这次这样被外人挑拨的事,她必须要改善两人的关系。 “你父亲何曾给过我了解他的机会,自打我不同意他入军营开始,我们母子便再也没有一次促膝长谈,他平日里做什么也从不告诉我。”说起自己与儿子之间的隔阂,老太太便有些伤感。 苏婉清拉着老太太双手安慰道,“祖母,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您当时的决定救了苏家,但同时也抹杀了父亲从小的心愿,虽说血浓于水,但哪怕是母子之间出了误会也要及时解决,不然便会像这件事一样被人挑拨利用。” “你还小,我和你父亲如今僵硬的母子之情,并非只是我不同意他参军这一件事。当年苏家突遭变故,若我不强势起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我们孤儿寡母的笑话,也正是因为习惯了强势,因此逼迫你父亲做了许多他本就不愿意的事情......”老太太忽然止住了话头,她不想让苏婉清误会她父母之间的感情。 第73章 早早将她嫁了 苏婉清知道祖母的顾虑,也知道两人之间的隔阂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调和,因此没再说什么,转而问起苏婉灵到底是用什么说辞说动祖母放了她。 意识到自己被二房的人欺骗,老太太十分生气,“哼,秦氏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当年若不是我顾念与她母亲的旧交,也不会让你二叔娶了她,是我害了你二叔,也让她教坏了灵儿。” “那秦氏跟我说你父亲要送你入宫保全苏家,灵儿为了感激你送温烁去南疆的事情,愿意代替你入宫,我这才让人放了她,可她又说怕你顾念手足之情不愿让灵儿替你,便让我院里的婢女假冒她待在缘梦居。” 老太太越想越气,恨不能现在就去找秦氏算账。 苏婉清忙将她拦住,“祖母,这件事是我错,我设局之前没有提前跟您说清楚,这才让秦氏钻了漏洞。” 苏婉清将前因后果告诉了老太太之后,老太太这才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苏婉灵的主意,“她居然有如此能耐,能将秦氏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不稀奇,秦氏虽然偏心温烁,但苏婉灵到底也是她的女儿。二叔一家这些年一直在外漂泊,好不容易在上京站住脚,不管是秦氏还是苏婉灵,都不愿再过原来的日子,这些人就是抓住了秦氏与苏婉灵的这个弱点。” 秦氏愿意冒险替苏婉灵向祖母传达消息,也不全是她爱女心切,其根本原因是她想在上京扎根,过怕了以往漂泊的日子,再加上苏婉灵自己愿意往上爬,秦氏不过是借机推了她一把。 “那将她放出来会不会误了你的事?”老太太问道,她的本意是保护苏婉清,但是现在意识到自己可能耽误了她的计划,又很是自责。 苏婉清安慰她,“我原先关着她,是怕她将二哥准备离京的消息透露出去,如今二哥的事都已办妥,关于不关都已无关紧要。但是祖母,咱们苏家隐忍多年,好不容易才打消了些皇上心中对苏家的猜忌,若是放任堂姐这样胡闹,怕是多年的努力都要付之一炬了。” 老太太点点头,她也看出了苏婉灵不是个省油的灯,小小年纪居然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出卖自己的家人,这样的人迟早要惹出祸乱,“你二叔再来的时候,我会让他为了苏婉灵挑选一位夫婿,早早将她嫁了,也能断了她那花里胡哨的心思。” “那这件事就交给祖母了。”苏婉清笑着贴近老太太,依偎在她膝下。 苏温世在院中等了许久,迟迟不见苏婉清出来,正欲进屋看看,却被赵南笙给拦着。 “温世,祖母怕是不愿太多人看到她的窘态,咱们还是在院里等着吧。” 刚才她已经从苏温世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来祖母这会正在懊恼被二房算计,有苏婉清一人在里边就算了,如果这个时候他们二人再进去,不免会让祖母觉得在孩子面前失了威信。 不多时,苏婉清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祖母怎么样了?”二人急忙迎了上去。 等苏婉清将事情说了一遍之后,苏温世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她和秦氏没那么大的胆子,最多也就是哄骗祖母,哪敢真的威胁祖母。” “嫂嫂,等二叔再来看一次祖母,她的病也就该好了,这段时间真是辛苦嫂嫂了。”苏婉清拉着赵南笙的双手。 “你又说这么让人生气的话,那是你祖母难道不是我的祖母吗?”赵南笙佯装生气道。 “是我错了,嫂嫂别气了。” 赵南笙推了几次,还是被她抱着手臂贴在了肩头。 “你少来,下次再这样生分,我就再不理你了。” “我发誓,肯定不会了。”苏婉清忙举手发誓。 将赵南笙送回清辉堂后,苏婉清和苏温世并肩朝揽月居走去。 “明天苏婉灵会去杏花宴吗?” “她一定会去。” 她已经失了利用监视自己来接近齐王的机会,断不会放弃明日的杏花宴。 “那你可有什么对策?”本来她明日去赴宴便危险重重,现在再加上一个不省心的苏婉灵,苏温世想想都闹心。 “为何要有对策?我去跟她又不冲突,她是为了给自己挑选夫婿,我是为了打消太子的疑心。”苏婉清不以为然道。 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苏温世也没再说什么,送她到揽月居门前便准备离开。 “二哥,我还要拜托你一件事。”苏婉清拉住他。 “什么事?”苏温世疑惑道。 见她踮起脚尖,苏温世十分配合的低下头。 听完她在自己耳畔的低语,苏温世神情也是十分严肃,“你说得对对,若是大哥有了孩子,祖母和父亲也不会一直盯着我的婚事,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上心。” “二哥,我让你留意医术高超的大夫,不是让你为自己不成婚找借口。” 上一世直到她死,苏温世也一直没有成亲,苏婉清不知道他是一直没有遇到喜欢的人,还是有别的原因。 “若是二哥在游历中遇到喜欢的姑娘,不用担心父亲会不同意。只要你们真心相爱,不管她是什么身份,我都会尽力替二哥在父亲面前求情。” 她原来一直以为二哥是没有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可是有了重生的经历之后,她才发现,一向冲动大条的二哥心思也是十分细腻。 他会为了缓和外祖父与父亲的关系,选择放弃上一次的科考,也会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去找黄宗义为自己保驾护航。 这样一个懂得为了家人舍弃自己的人,上一世很有可能为了不连累自己喜欢的姑娘,而选择将那份爱隐藏起来。 “怎么,我现在不仅要被祖母和父亲逼婚,连你也要来逼我?”苏温世苦笑道。 “二哥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想太多,很多事一旦错过,便是一辈子的遗憾。若是你真的遇到想共度一生的那个人,而那个人恰巧也将你视作良人,你瞻前顾后的行为是否也伤了她的心?” 第74章 面见太子妃 这日天不亮,玉竹便轻轻叫醒了自己家小姐。 “小姐,该起床梳妆了,再晚会怕是要来不及了。” 苏婉清伸了个懒腰,这才迷糊的任玉竹将自己从床上拉起来。 昨夜玉竹点了助眠的熏香,她一夜无梦睡的很是踏实。只是想到自己这个年纪便要靠熏香才能入眠,不免摇头苦笑,人生短短数十载,难道往后的日子她都要这样才能入睡? “小姐,方一一直在外候着,说是要跟您商量一下今日杏花宴的事情。”玉竹手上不停,一边为她梳妆,一边将方一整夜守在屋外的事情告诉她。 “今日让他赶车,有什么事路上再说。”苏婉清望着手中两个步摇犯愁,今日她不想太过张扬,又不想打扮的过于素净。 “你多带两套备用的衣裳。”玉竹手很巧,不多时便弄好了妆容,苏婉清看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满意。 等她们收拾好了,窗外的天色已亮,玉竹再次确认了需要带的东西没有遗漏,这才跟着苏婉清出了揽月居。 出了院门便见父亲和二哥都在,苏婉清忙上前请安。 看着眼前精心打扮的女儿,苏之灏莫名有些感慨。 苏家有女初成长,他眼看着她从小小的一团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再想到以后她要离开自己组建自己的家庭,心中便多了许多伤感。 “万事多加小心。”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担忧。 “父亲放心,我一定会谨慎小心。” 将她送上马车后,苏温世挑开车帘递给她一个荷包,“这是我让黄宗义做的迷魂散,我本想让他做些毒药,那小子很是固执,非说药是救人的,死活不愿意做。不过这迷魂散也凑合,要是真的出了意外,你就拿出这个洒到歹人的脸上,你自己记得要捂紧口鼻。” “好,多谢二哥。”接过荷包,将它贴身放好后,苏婉清便催二人回去,“父亲二哥快回去吧,记得晚上多做些好菜,我怕在宴席上吃不饱。” “好,晚上等你一起吃饭。” 苏之灏又交代了方一几句,这才挥手让她们出发。 路上方一想起今日的宴会便隐隐有些不安,“小姐,太子府戒备森严,属下等人不能进内宅保护您,玉竹姑娘又不会武功,属下实在不太放心您。” “不用担心,我今日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太子府,想来他不会让我在他府中出事。” 说来惭愧,两世为人,苏婉清参加这种重大的宴会次数屈指可数。她上一世整个心都在陈书景身上,对于这种名义上聚会实则相亲的宴会,她一次也没有参加过。 “你派人在太子府外守着,真的有什么意外,我会第一时间让玉竹出来找你。” 听到苏婉清的话,方一不再多言,因为现在这是唯一的办法。 此时太子府外已经停了不少马车,苏婉清下车后四处打量了一番。 因为庶女的身份和偏男孩子的性子,苏婉清认识的人并不多,无非就是上一世拥护陈书景和反对他的几家小姐。 而当印有苏家标志的马车一出现在人群中,太子妃身边的贴身婢女便第一时间迎了过来。 “见过苏小姐。”卿云俯身行礼,虽然心中有些看不上这位苏家的庶女,但还是谨记太子妃的嘱咐,不敢怠慢她。 虽不知眼前的婢女是谁,但从穿着上苏婉清也看出她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忙回礼道,“姑姑好,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见她十分谦卑,卿云眼中多了几分欣赏,她见过许多眼睛长在头顶的高门贵女,见了她不说行礼,便是能这样温和的与她对话怕是也没几个人。 “奴婢是太子妃的陪嫁侍女卿云,得了太子妃的吩咐特意在此等候苏小姐,还请苏小姐随奴婢移步偏厅一叙。”说完,卿云便不等她的回答,转身朝太子府走去。 虽然欣赏苏婉清的态度,但卿云也知道她现在并非和自己家主子一个阵营,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小姐,奴婢以后一定多加学习,变的和这位姑姑一样优秀。”玉竹跟在苏婉清身后,十分羡慕卿云不怒自威的气场。 同样是贴身婢女,她在揽月居那群下人面前毫无威信,甚至在知道了她们私下议论自己和翠竹的关系,也不敢上前理论。再看看人家这位姑姑,面无表情的几句话,便让她感到了压迫感。 苏婉清笑笑没说话,因为她知道,玉竹心善,耳根子又软,哪怕学会了卿云这套冷若冰霜的处事方式,私下也绝对不会真的变成那样的人。 太子府十分气派,光是假山苏婉清就看到了两三个,跟着卿云绕了好几个弯,才见她在后院连通护城河的谢水居前停下脚步。 “苏小姐请,太子妃已在屋内等您。”卿云做出请的手势,见她身边的婢女准备跟着她进去,忙拦下,“苏小姐放心,屋内只有太子妃一人,您的婢女就不用跟着进去了,随奴婢在此等候便可。” “那就劳烦姑姑了。” 苏婉清示意玉竹守在屋外,在心中做了一个深呼吸才缓缓进了屋子。 屋内装修朴实,就连作为装饰的花瓶瓷器也没几个,除了正厅放了一个精致华丽的焚香炉在升起冉冉白烟,整个屋子安静的有些不正常。 苏婉清屏住呼吸,尽量离那个焚香炉远一些。 “臣女苏婉清,来给太子妃请安。”她屈膝行礼,对着空旷的屋内也不敢有丝毫的携带。 直到她双腿有些麻木,才听屏风后传来不急不缓的回应,“本宫等苏小姐等的困乏,刚眯着苏小姐便来了。” “臣女有罪,还请太子妃责罚。” 没说让她起来,苏婉清只好一直维持行礼的姿势。 “起来吧。” 屏风后走出的女子行动十分缓慢,高隆的肚子遮挡住了她脚下的视线,因此她每走完一步便要停下,确认前面的地方平坦踏实才会迈出第二步。 苏婉清起来后,不顾双腿的麻木,忙上前搀扶她,“娘娘小心。” 第75章 为她指婚 在苏婉清的印象中,太子妃出身不算太好,她的父亲只是钦天监的副掌事,她能嫁给太子为正妻,也不过是皇后算了两人的八字,发现她极旺太子,这才为二人至了婚。不过也不知是皇后找的人有意哄骗她,还是这位太子妃有意为之,总之在上一世,太子妃嫁给太子五年内,接连三次有孕最后皆流产,到太子被废除太子之位时,太子妃也并未给他剩下嫡子。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是太子妃第二次怀孕的时间,有了上一次流产的经历,怪不得她要如此谨慎。 “你便是苏相的独女?” 听到她的问话,苏婉清低头回道,“是,臣女苏家庶女苏婉清。” 她用独女称呼自己,不禁让苏婉清在心中重新审视这位命运多舛的太子妃。 “你和你的母亲长得还真是像啊。”太子妃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苏婉清拿过一旁的靠背垫在她的腰间。 谁知她的好意太子妃并不领情,反倒双眸中多了些不屑,“不过性子比你母亲柔和许多,她性子刚烈,哪怕在上京适应了五年,依然不会如你现在这般谄媚逢迎。” “娘娘跟自己的母亲也不会如出一辙,每个人的经历不同,为人处事的方式自然也不同。臣女母亲生性洒脱,自小在南疆经历过无数生死瞬间,自然看不惯上京中养尊处优、娇柔做作的高门贵女做派。但臣女自打出生便没离开过上京,自然比母亲更能体会到,身处这波云诡异的上京,并不比上阵杀敌来的轻松,因为一个不小心,死的便不仅仅是臣女自己,还有臣女身后的整个家族。” 自打她进入房间,太子妃句句不离自己的母亲,她虽不想与太子为敌,但实在不能容忍别人这样议论自己的母亲。 “哈哈,是本宫刚才看走了眼,你可比你母亲伶牙俐齿多了。她若活着,姑且还要顾忌本宫如今的身份和立场,也说不出这些话来为自己辩解。” 感到腹中隐隐作痛,太子妃忙止住笑意。 “卿云,你带苏小姐去见太子吧。”她高声呼唤屋外的卿云,见一旁苏婉清有些迷茫的眼神,继续解释道,“今日请你来不是本宫的意思,想见你的是太子殿下,本宫本来担心你如传闻中那般肤浅愚笨,这才派人提前截下你,不过看你这般机灵,本宫便放心了。” 苏婉清一头雾水,一时难以分辨她到底什么意思。 “去吧,本宫也要收拾一下去见今日的宾客了,等太子问完你话,卿云会带你入席。” 苏婉清还想说些什么,只见太子妃已经挥手让她退下。 看着如鱼贯入的婢女陆续进入屋内,她只好行礼告辞,“多谢娘娘教导,臣女告退。” 卿云在前边带路,边走边小声嘱咐身后的苏婉清,“苏小姐,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自小便是锦衣玉食养着,众星捧月般哄着长大的,您待会只要不顶撞太子殿下,想来他也不会难为您。” “多谢姑姑提点。”苏婉清默默记下,十分感激太子妃派人来跟她说这些。 太子的书房离谢水居不远,不多时她们便来到了书房外。 “奴婢去通传,苏小姐稍后。” 见卿云进了书房,苏婉清回头交代玉竹,“若我进去超过半个时辰,你便想办法出府去找方一让那他准备,出去的路还记得吗?” 玉竹点点头,来的路上小姐便叮嘱她多留意地形,太子府虽说大,但她还是记住了她们走过的路。 “切记不可轻举妄动,我若真的有危险,会放出方一给我的信号弹,在没看到信号弹的前提下,绝对不能让方一闯进太子府。” 虽然她觉得用不到方一给她的这个信号弹,但多留条后路总是好的。 “小姐您放心,奴婢一定会拦住方一的。”玉竹知道事情的紧要性,所以一脸郑重的向她保证。 苏婉清看了一眼她瘦弱体型,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她被方一一手放倒的情形,随后苦笑道,“你也要注意安全,方一的功夫不输方丁。” “苏小姐,太子殿下让您进去。” 卿云立在书房外,打断主仆二人的对话。 苏婉清临进书房之前,收到了卿云让她安心的眼神。 “臣女苏婉清,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太子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见她低着头瞧不清长相,便继续低头为桌上的风筝上色。 苏婉清安静的立在一旁,低头一直打量自己的鞋尖。 直到太子将最后一块地方补起了颜色,这才丢下手中的笔起身,端详了许多补好的风筝,直到确认无一遗漏。 他好像刚想来苏婉清还在房内,放下风筝才朝她望去。 “孤记得你今年十五了?” “回殿下,臣女到了年底就十五了。”见他忙完终于想起自己,苏婉清忙上前回话。 可别再耽误了,光是等他给风筝上色便等了一刻钟,若是他再墨迹一会,怕是玉竹就要出府去找方一了。 “是该婚配的年纪了,可有中意的人了?若是没有的话,太子妃娘家的弟弟比你大一岁,如今在钦天监当值,孤为你们指婚,你可愿意?” “......” 这么刺激吗? 今日难道不是想从她这探查陈书景的底细吗? 怎么扯到了为她指婚的事上了? “看来你不是太愿意。” 看出她的犹豫,太子有些头疼。 若想遂了太子妃的意愿,唯一能让苏婉清在以后苏家获罪后保得一命的办法,只有将她跟自己扯上关系。可让她嫁给皇室中的男子显然没人愿意接苏家这个烫手山芋,而太子妃母家也只有这一个弟弟年纪与她适中,若是她不满意这桩婚事,他又该去哪给她找个归宿呢。 “唉。” “多谢殿下关怀,不过臣女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见他不提陈书景,苏婉清只好自动提起。 “你是说今年参加科考的陈书景?”太子蹙眉,仿佛十分不看好两人。 苏婉清点点头,“是,他曾救过臣女的性命,臣女与他早在那时便已私定终身,只等他登科及第,便会亲自上门向家父提亲。” 第76章 融不进的圈子 “他不行。”太子一口回绝。 开玩笑,那个人可是齐王的人,齐王野心勃勃,一直对皇位蠢蠢欲动,陈书景跟着他早晚会被牵连。到时候别说苏家没有好下场,苏婉清若是嫁给了他,那岂不是死的更加彻底? 而此时的苏婉清已经从太子妃和太子夫妻两人的对话中嗅到了蛛丝马迹,也许是当年母亲做了什么善举,这才让二人有了保自己的念头,但是从太子要为她和太子妃母家结成亲家的举动来看,太子想保的也仅仅只有她自己而已。 “殿下的心意臣女心领了,不过臣女与陈书景的流言早已传遍上京,想必现在也没有哪家的公子愿意再接纳臣女。” 看来她要派人去查一查当年母亲留在上京的那五年都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太子明知她喜欢的是齐王身边的人,还要执意为她指婚。 “那又何妨,只要孤开口,没人敢再提你与他的事。你也别急着拒绝太子妃的弟弟,今日杏花宴刚好他也在,你与他多接触一下,兴许就会发现他比陈书景更加适合你。”太子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抬手就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殿下......” 苏婉清没想到太子会如此独断,也没想到他今日见自己压根就没提陈书景的事情,这让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苏小姐,请。” 不等她再开口,门外已经进来了一名太监请她出去。 她看看又在研究桌子上风筝的太子,只好俯身行礼退了出去。 院中的玉竹一脸担忧,时不时就朝书房望去。 “小姐。” 见苏婉清出来,玉竹忙迎上去,扶着她的手臂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苏婉清摇摇头,她这会脑子有点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小姐,各家小姐都已到齐,奴婢这就带您过去。” 不远处的卿云上前,示意她跟自己走。 “多谢姑姑。” 苏婉清知道此时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忙对着卿云道了谢,拉着玉竹跟在她的身后朝宴席走去。 . 杏花宴设在太子府的后花园,此处的如意湖连接城外的护城河,此次的杏花宴,便是以如意湖作为分界线,男女宾客各在湖的一侧。 女客在如意湖的西侧,这里便是太子府的杏花林,太子妃不仅命人在林中搭建了秋千,还安排了舞娘扮作杏花仙子在林中起舞。 “太子妃驾到。” 林中众人听到声音,忙聚在一起下跪行礼。 “给娘娘请安。” 太子妃一身橘色长袍,头上也仅仅挽了一个简单的蝴蝶髻,因为有孕在身,妆容只是略施粉黛,不过就算这样,整个人威严庄重的气场也丝毫不弱。 “都起来吧,此等良辰美景,诸位姐妹不必拘谨,今日可尽情赏杏花、品杏宴。” 她微微颔首,身边的婢女便心领神会的下去开始准备。 “多谢娘娘。”众人道谢。 受邀前来的都是京中家世显赫且待字闺中的名门秀女,也都知道此次来的目的不是赏花,因此各自的目光都时不时的飘向对面的男客之中。 苏婉清站在人群的最后边,脑海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机械的随众人行礼又起身之后,便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梳理一下今天的事情。 “娘娘想的可真周到,居然还派人准备了笔墨纸砚,难道准备的还有才艺比试?” 姗姗而来的人穿着比着太子妃有过之而不及,华丽的深紫色宫装,头上的珠翠更是精美华丽,随着她的走动轻轻摇摆。 “妹妹来迟了,该罚。” 太子妃浅笑,眼底是不屑一顾的轻蔑。 “给齐王妃请安。” 刚刚起身的众人见到来人是齐王妃,又忙下跪行礼。 此时太子妃已落座,齐王妃挡在她的面前受众人行礼,抑制不住脸上的得意,“都起来吧。” “锦儿顽皮,非要跟着臣妾一同来赴宴,臣妾想着娘娘此胎贵重,怎敢带着他前来,因此只能将他送往臣妾娘家,这才来迟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她没有向太子妃行礼,言语之中满是炫耀自己儿子的意思。 太子妃脸色一冷,随后放在肚子上的手慢慢收紧,半天才稳住情绪开口道,“男孩子活泼好动是好事,不过齐王当真不懂得体谅妹妹的难处吗?你要打理整个齐王府已是不易,分不开身照顾锦儿的时候居然还要送回娘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齐王比太子殿下还要忙,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时间照看。” 齐王妃被她戳着痛处,脸上的表情瞬间有些难看。 看着她脸上精彩的表情,太子妃心情好了许多。 有儿子又怎么样,齐王与她大婚当天,那张脸可是从头黑到尾的,更是在婚后三天,便将从小侍奉他的婢女抬了侧妃,这可是将堂堂齐王妃的脸面按在地上蹂躏。 “本宫命御厨做了香甜软糯的杏花糯饼和清甜爽脆的杏脯,各位姐妹都可以去尝尝。” 太子妃不再理会齐王妃,自顾的招呼众人前来品尝。 “小姐,奴婢看到婉灵小姐了。” 玉竹打量了一圈,将目光锁定在了湖边的几位小姐之中。 苏婉清随着她的视线望去,也发现了苏婉灵的身影。 “苏家?我怎么没听说苏家二房还有个小姐?”说话的女子一袭黄衫,精致的妆容也难掩脸上的鄙夷。 “程小姐有所不知,我可是听说这苏家二房早在二十年前便也分家,苏家二老爷以前还在能京中做个闲职,十年前皇上一道旨意,便让他做了巡查刺史,这不年前刚被调回上京,如今是在翰林院就职?”她身边的绿衣女子问道。 苏婉灵脸上青白交加,她想过自己难以融入她们的圈子,但没想到居然会被如此看不起。 只见此时黄杉女子身边的婢女凑到她的近前低语了几句,那女子便重新审视起苏婉灵,随后轻声问道,“你确定?” “奴婢不会看错,奴婢的表哥是南疆副使身边的随从,他去年托人给他娘带回来了狐狸围脖,说是跟随裴将军一起狩猎得来的赏赐。上京的皮货稀有,她脖子上那条围脖油光锃亮,不知道要比奴婢表哥送回来的那条好上多少倍,所以奴婢猜测,会不会是裴将军送给她的?” 第77章 落水 如今虽还是三月,但天气早已回暖,大部分人早已卸下厚实的冬装,只有苏婉灵还裹着厚实的披风与围脖,着实与身边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苏婉灵心思敏感,她也发现了黄衫女子对自己态度的转变,随后便发现了她审视自己狐狸围脖的目光。 为了这次杏花宴,苏婉灵可是花了大价钱在百晓生那里买了上京整个上层贵族家子弟的所有资料,她知道这黄衫女子是程家最小的女儿——程月英。 程家根基深厚,早在大雍之前便已有上百年的家族史,在傅家建立大雍之后,程家子弟更是遍布各行各业。而到了这一辈的程家子孙这里,更是人才辈出,程家大小姐虽为女流,但长年奔走在全国各地的商号,从她接手程家产业到如今,已经将程家以往的资产拉高了将近五分之一。而程家大公子更是才学渊博,不仅是上一届科考的第一名,更是大雍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 “若是程姐姐喜欢这狐狸围脖,那妹妹便送给姐姐又何妨。”她作势要取下围脖,却被程月英制止。 “不必了,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再说以我程家的实力,我想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用不着你来献殷勤。” 虽然有些顾忌她和裴将军的关系,但她程月英也不是个捡破烂的。 苏婉灵被她说的涨红了脸,正在解围脖的手一时僵在半空,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恐怕要让程姐姐失望了,先不说堂姐脖颈上这条狐狸围脖是狐狸之中难得一见的白狐皮子,单说它是裴将军亲手射杀的这份情谊,怕是程姐姐都望尘莫及。” 身后苏婉清的声音让苏婉灵浑身一激灵。 先是震惊她出言为自己说话,反应过来又疑惑她为何会出现在今日的杏花宴。 “你又是谁?”程月英不耐烦道。 “家父苏之灏。” 苏婉清知道自己父亲在朝中并无多少威望,但只要提起他的名号,人们自然能联想到如今声势正旺的外祖父。 “你就是裴将军的外孙女?”程月英很快反应过来,随后又想到她是苏家的庶女,有些鄙夷道,“原来你就是苏家的庶女啊,难怪从来没有见过你,想必这也是你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的宴席吧。” “是啊,娘娘亲自下帖邀请,妹妹怎么敢不来呢。” 如果她没猜错,今日宴席之上所有的女眷,恐怕只有她一人是庶女的身份。一群身份尊贵的嫡女与她同席,不怪程月英有些怨言。 紫衣女子拽了拽程月英的衣袖,“程姐姐不必与这庶女动气,她们难得得一件与自己身份不匹配的稀罕物件,见人自是要炫耀一番,咱们与她们生气,不是降低自己的身份嘛。” “哼,太子妃......”程月英还想说些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婢女拦住,“小姐慎言。” “我陪程姐姐去前边看看。”紫衣女子忙拉着她离开。 见她二人离去,苏婉清一把拉住正准备逃走的苏婉灵。 “堂姐看上了程家大公子,还是与程大公子交好的四皇子?” “你怎么知道?”苏婉灵一脸震惊。 “以堂姐的眼光,自然是看不上程大公子内阁学士的身份,再说程家就算再好,终是比不上皇室。这四皇子虽说连个封号都没有,但好歹是个皇子,而且据说他这些年忙于监督皇陵的修建,至今还没有确认正妃的人选。” 苏婉清不反对她为自己的婚事处心积虑,上一世的自己也是这般自私任性。 但正是因为她知道就算苏婉灵爬的再高,苏家出事那一天她也难逃干系,所以不想看她现在这样做无用功。 “没想到你居然如此了解我。”苏婉灵苦笑,被一直嫉妒的人看透心思,那滋味说不出来的苦涩。 “可能堂姐从来都不知道,我从小就羡慕你。” “你羡慕我?” “是啊,我羡慕二婶将你护在怀中哄你入睡,羡慕她会用心记下你的喜好,更羡慕你们一家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在一起面对的决心。”不知不觉间,苏婉清的话中满是向往,在她模糊的印象中,父亲和母亲一直很少在一起。 苏婉灵难得听到苏婉清也有羡慕自己的事情,压抑多年的攀比心理在此刻得到了无限的满足。 “堂姐,我知道你这些年跟着二叔在外漂泊受了不少苦,这才在刚回上京便急着为自己的以后找依靠。但是堂姐,刚才你也看到了,我父亲这些年在京中自顾不暇,外祖父的威名再响亮到底是在千里之外,就连我这个亲孙女别人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你又能利用这层关系得到什么呢?” “能不能行总要试过才知道。”苏婉灵没有其他办法,她已经失去了接近齐王的机会,现在能利用的唯有大房在上京多年残存的一些关系。 见她执迷不悟,苏婉清暗笑自己愚蠢,她怎么会觉得自己几句话就能改变苏婉灵的本性。 “堂姐追求自己的幸福无可厚非,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不伤害到苏家。你若再勾结外人出卖苏家,或者利用苏家达到自己的私欲,我一定会让你的疯病传遍整个上京,到了那个时候,我敢保证,没有一个男人敢娶你!” 说罢,苏婉清便准备离开。 只是还没等她转过身去,玉竹的惊呼就传入耳中,“小姐小心!” ‘噗通’ 她只觉得的自己被人从后狠狠推了一把,接着便在苏婉灵满是错愕的眼神中落入湖中。 刺骨的湖水顷刻之间灌满她的口鼻,她本能的挥舞手臂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抓不住。 很快她便被不断挤压的湖水拽入湖中,窒息的感觉让她更加慌乱,不断的在湖中挣扎。 “快来人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玉竹焦急的冲着不远处的人群大喊,见岸边围满了重重叠叠的人影,却无一人有想帮她的意思。 危难之际,她也顾不上自己不会水,‘噗通’一声便跳入了湖中。 第78章 你不能死 “出了什么事?”太子妃寻声抬眼望去,只见湖边乌压压一群人。 急匆匆赶来的卿云忙附在她的耳边低语。 “派人去通知太子,让他下令不得让任何男子下湖救人,本宫记得后厨的王婆子水性不错,再派人让她赶紧过来救人。”太子妃蓦然抓紧手下的扶手,挣扎着就想起身前去查看。 “娘娘,一切交给奴婢,您小心自己的身子。”卿云知道她心急,忙向她保证自己会处理好这件事,“您相信奴婢,奴婢一定会救出苏小姐。” “你快去。”冷静过后,太子妃也知道自己此时不宜情绪激动,但想到曾经那个明媚善良的女子,还是担心她的女儿会在自己的宴席上出意外。 卿云吩咐了身边婢女几句,再次向太子妃传递了一个冷静的眼神后,便又急匆匆的离开。 苏婉灵呆立在岸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个人刚刚还在威胁她安分守己,此时却已在湖中渐渐没了声响,她知道此时自己冷眼旁观,看着她死是最正确的选择,但到底是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她实在做不到袖手旁观。 她四下查看,想找个粗一点的树枝伸入湖中救人,但奈何太子妃格外重视这次宴席,地上别说枯枝,就连杂草也被清理的一干二净。 走投无路之下,她撩起裙摆爬上一旁的杏树,瞅准一根又粗又长的树枝便拼命摇晃。 女眷这边的动静终于惊动了湖对岸的众人,而太子在听到太子妃的传话后,也立马明白了她的顾虑。 “各位不用惊慌,太子妃已派人下水营救,定不会让苏相的女儿出事。” 他的话一出,本还有些想英雄救美的人立马断了念想。 谁都知道苏家这些年一直是皇上的心头刺,今日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苏家女儿救起,不仅要惹来皇上的猜忌,还有可能一不小心被这丫头给讹上。 而人群中一直神游的黄宗义在听到落水的是苏婉清后,瞬间将脑中医书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他连忙起身朝湖边跑去,却被太子身边的侍卫一把拦住。 “孤说了,太子妃已经安排人下水救人,宗义还是稍安勿躁的好。” “殿下,我受好友所托......” 黄宗义的话还没说完,太子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厉声呵斥他,“滚回去。” 湖中的苏婉清已经渐渐失去了意识,弥留之际她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污秽不堪的锦服早已看不清原来的模样,杂乱的头发上也满是跳蚤污泥,她伸向指责自己的那根手指早在寒冬中被冻得发红流脓,她仿佛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随后便又歇斯底里的朝她怒吼,“你真是没用,我用自己魂飞魄散的代价换来了你的重生,你不仅因为自己的愚蠢害死了方丁,甚至连自己是被谁害死的都不知道!你有何资格放弃希望,放弃为苏家满门三十七口报仇的机会!苏婉清,你不准死,你不能死!” “哗啦” 凭借对活下去的执念,本来没有力气的四肢突然奋起挣扎,她拼命的将自己划动出湖面,新鲜的空气瞬间灌入口鼻,这才让她有了一口喘气的机会。 “小姐,小姐!” 不远处的玉竹与她一样在湖水中扑腾,在看到她重新浮出水面后便大声呼唤她。 而就在苏婉灵终于费劲千辛万苦才将树枝折断之后,终于赶来的王婆子已经跳入了湖中。 “先救我家小姐!” 王婆子本想先救离岸边较近的玉竹,听到她的话便立刻调转了方向,朝更远处的苏婉清游去。 绝望之中,苏婉清终于抓到可以依靠的东西,出于本能便死死抱住王婆子的腰肢。 “小姐您放松,你这样咱俩都得被淹死,老奴水性极好,只要您听老奴的话,老奴一定会带您回到岸上。”王婆子被她勒的呼吸困难,根本没力气带着她往回游。 苏婉清早已失去了意识,根本没听清王婆子说了些什么。 情急之下,王婆子使出平日干活的蛮力,一掌便将她击晕,这才拉着她朝岸边游去。 “咳咳!” 上了岸之后,王婆子便立马开始按压她的胸腔,直到见她有了些意识,能自己咳嗽之后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王婆子见她已无大碍,转身就又跳入了湖中,她可没忘了那个临死都还在护主的小丫头。 此时,太子妃早已让人准备好了毯子,在苏婉清上岸的第一时间便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来人啊,带苏小姐去本宫寝殿更衣。”她冷眼扫视了一眼周围的那些看热闹的贵女千金,“不好意思了各位,苏相的女儿在本宫的宴席上被人推入湖中,这件事本宫是一定要给苏相一个交代的。本宫已经派人去京府衙门报了案,待会还请各位配合官差调查,早些找出幕后真凶,各位也好早些回家。” “娘娘,我们根本就不认识她,为何要加害于她呢。她出事前是和自己的堂姐在一起,我看最有可能的便是她们姐妹之间出现了矛盾,她的堂姐一怒之下才将她推入湖中的,我们凭什么要为了她们自家的家事留在这里接受官差的审讯。” 人群中她的话一出,众人也都纷纷开始抗议。 “是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苏相的女儿,无缘无故更没有加害她的理由啊。” “娘娘请明察,我们今日都是来参加您的杏花宴,若是无故被扣押不能回家,损的不还是您贤良的名声吗?” “各位不用担心,本宫会派人挨家挨户送信,大家若想早些回家,就配合早些查出凶手。”太子妃态度坚决,留下这句话便让人带苏婉清去更衣,自己则站在原地等着京府衙门的人来。 太子见人已经被救上岸,吩咐了众人一声自便之后,便立马朝湖对面赶去。 在发现黄宗义跟着自己之后,太子停在原地,质问他,“你跟着孤干什么。” “殿下,您不知道苏婉清二哥的性子,若是他知道我眼睁睁看着他的妹妹出事不管,他会拆了我的药房的。” “那里都是女眷,你一个男子出现在那里成何体统,再说她已经被救起来了,你此时赶紧去通知苏家,让苏相去给张显旭施压才是正事。”太子恨铁不成钢道。 第79章 都是你造的孽 一直强装镇定的太子妃在感受到有人握住了她满是汗水的手后,心中立马有了底气,她无声的握紧那人宽大的手掌,示意他自己没事。 “今日太子妃邀请各位前来的目的,想必各位都心知肚明,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么一出事,毁的可是都是各位小姐的事情,也是不将孤放在眼里,所以不管是不是为了查出谋害苏小姐的幕后真凶,这件事孤都要彻查到底,各位若是有什么不满,大可回家告状,让你们家中的亲人在明日早朝之上参孤一本。” 太子的一番话让众人彻底哑口。 如今虽说皇上病情有所好转,但毕竟还是太子在监国,这个时候谁有胆量参太子一本,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太子妃早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齐王妃的沉默,她看了一眼太子,得到他的眼神首肯之后,便一脸为难的对齐王妃道,“看来今日妹妹要晚些去娘家接锦儿了,大家都留下来配合调查,本宫实在不好让妹妹一个人先走。” “娘娘不必担忧,臣妾自然知道轻重缓急,只是麻烦娘娘派人去臣妾娘家说一声,免得臣妾母亲担忧。”齐王妃神色如常,对于太子妃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身后的侍卫已将凉亭内的太师椅搬出来,卿云扶着太子妃落座后,才在她的耳边轻声汇报,“娘娘,已经派医女前去为苏小姐医治。” 在冰冷的湖水中泡了那么久,再加上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遭,苏婉清没多久便开始发起了高烧。 医女将她的手腕放入被中,便吩咐婢女下去抓药。 . 黄宗义出了太子府,便马不停蹄的朝苏府赶去。 在听到苏婉清在太子府落水之后,苏温世简直一刻都不想耽搁,立马便起身准备前往太子府。 “你站住,宗义说了她在太子妃寝殿,你一个男子难道还想闯进太子府的后宅?”苏之灏虽然也心急,但到底比苏温世冷静许多,“你去将你嫂嫂叫来,亲自送她去太子府看你妹妹。” 太子说得对,清儿已经被救上岸,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现在要做的,便是给张显旭施压,查出谋害清儿的真凶。 赵南笙在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便立即向苏之灏保证,“父亲您放心,我会寸步不离的守着清儿。” “温世,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你不可轻举妄动。”苏之灏怕他关心则乱,临走之前还不忘再次叮嘱他。 “哎呀,父亲你快去吧,我保证不会闯入太子府后宅。” 苏之灏前脚刚走,苏温世直接去马厩牵出了两匹马,他将其中一根缰绳交给赵南笙,“嫂嫂,我记得大哥教过你骑马。” “温世,京中除了班师回朝的军队,是不允许骑马上街的,而且若是接清儿回来,你总不能让她也骑马吧。” 赵南笙知道他担心清儿,但若是因为这样被人背后抓住把柄,实在是得不偿失。 “嫂嫂说的对,那咱们快走吧。” 苏温世和赵南笙到了太子府外,一眼便看到了方一的身影。 “二少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太子府前往今日赴宴家眷中送信的侍卫早已陆续出发,方一看着那些侍卫急匆匆的样子,便猜到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但太子府守卫森严,在没有看得到苏婉清的信号弹的前提下,他也不敢贸然闯进去,此时见到只有苏家的人急匆匆赶来,他便知道是苏婉清出了事。 “你派人在府外守着,只要发现不是太子府的人出府,什么都别说,先生擒了等我回来审问。” 苏温世扶着赵南笙下了马车,对方一丢下这一句话,便急匆匆的进了太子府的大门。 赵南笙来的时候,只见太子妃正与医女说话。 “娘娘,苏小姐落水时间过长,奴婢虽然已经帮她清理了肺中的积水,但是否能苏醒还要靠苏小姐自己的意识。”医女已经说的很委婉,苏婉清现在高烧不退,意识模糊,若是再这么烧下去,就算是醒了也是个痴傻之人。 赵南笙本以为人已经救了上来,便不会有生命危险,现在亲耳听到医女的这番话,瞬间双腿一软,幸好身后便是门框,她这才险些没有摔倒。 带她过来的卿云忙将她扶好,安慰道,“少夫人别急,太子妃已经让人去宫中请了御医,兴许御医来了便有法子救苏小姐。” 太子妃这时也回身劝道,“不错,御医医术比太子府的医女好上不知多少倍,一定有法子能救她。” 赵南笙跌跌撞撞来到床前,见苏婉清一脸惨白的躺在那里,身上刚换的裘衣也是一片湿漉,她声音颤抖的唤着苏婉清的名字,试图将她从昏迷中唤醒,“清儿,嫂嫂来了,你睁开眼看看嫂嫂啊,祖母在家备好了你最喜欢吃的饭菜,你醒来跟嫂嫂回去陪祖母一起吃饭好不好?” “祖母......” 恍惚之中,苏婉清跟着眼前的白影一起浮在半空之中,只见她指着荒废无人的苏府让她看,“你看,父亲就是用他最喜欢的这柄长枪与前来抄家的官兵殊死抵抗,你猜那长枪之上的血迹之中,可有父亲的鲜血?” 随后她又指向清辉堂赵南笙最喜欢的那盏屏风上的血迹,听雪堂后院小佛堂地上散落的佛珠,一字一句的问她,“看到了吗,这些血迹都是你造的孽,因为你的自私,苏家三十七口人除了二哥无一人幸免。” 苏婉清心痛到无法呼吸,自重生后她便刻意不去回想上一世的事情,自欺欺人的认为只要在这一世拼尽全力护好苏家,便能偿还上一世自己造下的罪孽,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救得了现在的苏家,却无法挽回上一世已成的定局,他们在那个时空还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早已死去。 “啊——” 悲痛之下她只能无望呐喊,望着身下早已杂草丛生的苏府悲痛欲绝。 “替我报仇,替苏家所有冤死的人报仇!” “苏婉清,你要时刻记住,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才能在你的时空中挽回苏家的悲剧!” 第80章 嫂嫂带你回家 苏婉清眼皮沉重,她听到嫂嫂在她耳边一直呼唤她的名字,但她始终没有力气睁开眼睛。 “嫂嫂,带我回家。”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有了些力气,只是发出的声音连她自己都听不清,却被一直守着她的赵南笙捕捉到。 “好,嫂嫂带你回家。” 赵南笙欣喜之下,忙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就朝太子妃跪下,重重磕了几个响头之后才恳求道,“还请娘娘开恩,让臣妾带清儿回家。” 清儿想回家,她也不相信宫中的御医,与其将清儿的生死交给一个时刻想杀死苏家人的手中,她宁愿相信府中的府医。 太子妃知道她的顾虑,无奈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好,不过苏小姐到底是在太子府遭此不测,本宫便让身边的医女跟你回去,这样本宫心里也好过些。” “多谢娘娘。”赵南笙再次叩谢之后,便在医女的帮助下,背着苏婉清出了太子妃的寝殿。 一直在前院等候的苏温世正等的焦急,在看到赵南笙背着苏婉清出来之后,忙上前从她背上接过苏婉清。 “清儿,清儿?” 此时的苏婉清就像个毫无生气的布娃娃,任凭苏温世如何呼唤都没有反应。 赵南笙拉住满身怒意的他,催促道,“先回家!” 玉竹很快也被婢女背了出来,赵南笙将两人在马车上安顿好之后,便立刻让人赶紧回苏府。 苏温世临走前早已让府医在揽月居等候,在他将苏婉清放在榻上的瞬间,府医便俯身上前探查她的脉搏。 随后便向一旁的医女询问她抢救的过程。 在听到医女说,苏婉清刚被救起时有过短暂的停止心跳之后,府医便知大事不妙。 “怎么样了?”赵南笙见府医眉头紧锁,半天不说话,往日的沉重稳重早已不在,急切的想从他那里知道清儿的情况。 府医不敢隐瞒,忙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回少夫人,小姐被救上岸后,医女已经第一时间做了所有紧急救治的措施,但小姐溺水时间过长,恐怕已经伤及大脑,若是小姐三日之内还不醒,怕是......” “你在胡说什么!” 苏温世怒吼,他一把揪住府医的衣领,痛心疾首道,“她只是暂时昏迷,嫂嫂刚才还说听到了清儿说话。” “二少爷息怒,老奴说的只是最坏的结论,只要尽快将小姐的体温降下来,也许明日她便能醒过来。”府医被他吓得不轻,只能将苏婉清的情况往好了说。 赵南笙将府医从他手中拉开,劝他先冷静。 “你派人去通知父亲回府,让他先将查找凶手的事情交给张显旭。” 苏温世十分后悔,他为何要同意她今日去参加这个该死的杏花宴。 “彩月。” 赵南笙让府医下去开药方,随后将自己身边的婢女叫进来。 她在太子妃那里大概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想到清儿最后是和苏婉灵一起在湖边,事出之后又到处不见她的踪影,便觉得她可能是能查出谋害清儿真凶的关键。 “你派人去二房那里守着,如果苏婉灵回去了,第一时间来通知我。” “是。”彩月担忧的问她,“那老夫人那里?” “派人去通知吧。”赵南笙无奈道。 事关清儿的生死,她怎么敢瞒着祖母。 . 苏之灏此时正在太子的书房。 “苏相放心,张显旭已经查明,把苏小姐推到湖里的,便是你本家的侄女,此人事发之后便不知所踪,孤已派人全城缉拿她,抓到此人之后,孤定不会轻饶。”太子十分头疼,这个结果别说苏之灏,就连他都不相信。 “殿下,此事还是不急着下结论,臣的小女还在昏迷,一切等她醒了再下定论也不迟。” 苏婉灵下落不明,仅凭几个女人的话便给她定罪,摆明了就是在挑拨他与二弟的关系。 “既然苏相觉得此事还有蹊跷,那孤便让张显旭先将今日赴宴的宾客都一一记录在册,等苏小姐醒了,再严审这件案子。” 他虽然答应过太子妃保苏婉清一命,但今日这种情况他也没有预料到,只要苏婉清不是死在他的手中,他并不在乎谁才是谋害苏婉清的凶手。 对于太子的安排苏之灏已经很满意,他还记得上次清儿遭遇山匪劫持的事,是他在御书房跪了一天才换来了太子彻查的旨意。 “多谢殿下,那臣就先告退了。” 苏之灏回到苏府后,先是去看了一眼苏婉清的情况,随后贵叔便跟他说玉竹醒了。 “母亲,我先去玉竹那了解一下情况,清儿这个就交给您了。” 老太太忙道,“你快去,这里有我和笙儿,清儿若是醒了,我派人马上通知你。” 苏之灏来到玉竹的房间,见她还是很虚弱,忙让她不用起来。 “有没有看清是谁推的清儿?”苏之灏问道。 玉竹摇摇头,“没有,当时小姐和婉灵小姐在湖边说话,奴婢便在不远处守着,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奴婢只看到她穿的是太子府婢女的服饰,并未看清她的长相。” “那今日赴宴,可有发什么异常的事,或者遇到什么可疑的人?” 玉竹忙将今日的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一遍,“老爷,小姐今日只和程家姑娘拌了几句嘴,但当时奴婢瞧得清楚,小姐出事的时候,程家小姐就在不远处赏花。” “老爷,小姐怎么样了,奴婢想去看看小姐。” “你先休息,明日有些再去看她。”说罢,苏之灏便离开了。 在玉竹这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最起码他确认了这件事不是苏婉灵做的。 “派人去二老爷那里把他请来。”他对身后的贵叔说道。 今日之事,几乎所有人都证明,清儿出事的时候身边只有苏婉灵一人,偏偏她现在下落不明,不能替自己辩解,若是不早日找到她的下落,怕是这个谋害堂妹的罪名便要坐实了。 贵叔前脚刚走,苏温世便从苏婉清的房中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已经能自己喝药的玉竹,不免有些着急,“父亲,玉竹比清儿晚被救上岸,为何她都醒了,清儿还是毫无反应?” 第81章 木僵 苏温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距苏婉清溺水被救起,她已经昏迷了整整两日,府医虽然治好了她的高烧,但她却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这日,苏之灏从宫中出来之时已是晚上,回到苏府后便直奔揽月居,见赵南笙正在给苏婉清喂药,他上前接过药碗,示意赵南笙先去休息。 眼看喂进去的药都被她吐出来,苏之灏便一遍一遍的重复动作。 “再去熬药。” 碗中的汤药已见底,真正喂进去的却没多少。 接过婢女递来的帕子,苏之灏轻轻的擦去苏婉清嘴角的药渍。 “我要知道清儿的真实情况。” 他手上的动作不停,说出的话却让一旁的府医心中一紧。 “回老爷,小姐高烧已退,想来不久便会醒来。”府医战战兢兢的回道。 苏之灏不像苏温世好忽悠,他冷眸微眯,语气冰冷的再次问他,“你确定?” 府医双膝一软,‘噗通’一声就朝他跪了下来,“老爷,老奴不敢妄言,但小姐明显是木僵的症状。” “什么是木僵?”苏之灏颤声问道。 “回老爷,小姐被救起时还有意识,但是之后医女在她抢救之时,她曾出现过心跳停止的迹象,之后便一直昏睡到现在。老奴曾在医术上见过这种病例,若是小姐一直这样下去,怕是会为一个只有呼吸,没有意识与思维的僵人。” “若是小姐三日之内还未苏醒,那便和医术上记录的症状一模一样,日后怕是再难醒来。” 府医不敢欺瞒,将自己的猜测全部说了出来。 苏之灏听后浑身一僵,想到清儿可能永远都醒不来过,便觉得心口像被谁捅了一刀,痛的他下意识捂紧了自己的心口。 “老爷,老奴医术不精,能做的只是维持小姐现在的状态,不如请宫中的御医前来看看,或许还有法子能救小姐。” “你早就看出她的情况不对,却一直到了现在才说自己医术不精?” 一直在屋外的苏温世听到府医的话,直接冲了进来,对着府医便是一脚,此时他恨不得杀了这个庸医。 苏之灏见状并没有拦着,反倒觉得苏温世这一脚踹的轻了,若是他一早就将清儿的情况如实汇报,他也好提早想出应对之策,眼看清儿已经昏迷两日,就算明日一早他入宫去请太医,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 “砰砰砰。” 深夜中,黄府的大门被苏温世砸的嗡嗡作响。 来开门的小厮打着哈欠前来开门,见门外的是一身怒意的苏家二公子,忙退到一旁,生怕冲撞了这位脾气暴躁的主。 “黄宗义,你给我滚出来,我让你照顾清儿,你就是这样照顾的?” “如今她昏迷不醒,你居然还有脸睡觉。” “你快点给我滚出来,别逼我一把火烧了你的破药房。” 他被黄府的护卫拦在黄宗义的房前,他看着一片漆黑的院子,心中的怒气直冲头顶。 “苏温世,你夜闯黄府,明日就算我告到御前,你父亲也不敢替你辩解一句。” 身后传来黄日宏低沉带着怒意的声音。 苏温世挣脱护卫的阻拦,毫无惧意的与他对视,“那我劝黄伯伯晚些再去告状,因为若是我妹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仅仅是拆了黄宗义药房这么简单。” “你!”黄日宏从没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他妹妹出事又不是自己儿子造成的,仅仅是因为没有及时下水去救她,便要被他如此威胁嘛。 “父亲,让我来吧。” 黄宗义从他身后站了出来,随后让护卫先退下。 “温世,并非是我不愿意救苏婉清,当时太子妃已经派人下去救人,我若再执意下水救她,那苏婉清的名声就毁了。”黄宗义虽然事后知道了太子当时不让他下水救苏婉清的顾虑,但当他知道苏婉清已经昏迷了两日之后,便猜到了苏温世一定会来找他算账。 “你放屁,你就是没将我的托付放在心上,若是你当时就下水救她,她至于到现在还不醒吗?” 苏温世已经失去了理智,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黄宗义的不作为上。 本还想跟他解释清楚的黄宗义见他如此不讲理,吓得他再次躲在了自己父亲身后,“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你现在就跟我回苏府,若是你能把清儿治好,我便不与你追求,若是你治不好她,我拼着这条命,也要让你为她陪葬!” “你敢!”黄日宏被他的狂妄气的吹胡子瞪眼,一个无官无职的愣头青也敢跑到太医院院首的家里口出狂言,就算他父亲是当朝宰相,黄日宏也不会容他如此放肆。 “黄伯伯你可以试试,我苏温世在上京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就不是那贪生怕死的主,你想去向皇上告状便去,大不了我一命换一命,也绝对不会放过你儿子!” 苏温世十分嚣张,他知道,只有让黄日宏相信他真的会杀了黄宗义,他才会答应救治清儿。 黄日宏是在到了苏府之后,见到苏之灏早早便在府外等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着了他们父子的道。 “哼,苏之灏,我没想到你居然如此阴险!”他冷哼一声,仰着头不想理会他们父子二人。 “黄院首,我也是没有办法,小女情况危急,等不到我明日入宫请旨再邀你入府诊治,只能让犬子夜闯黄府将你请来。” 苏之灏在前方引路,带着黄日宏一路来到揽月居外。 “你认为这是请?苏温世差点就把刀架我儿子的脖子上了!” 嘴上埋怨着,黄日宏还是随他进了院子。 只是当他看过苏婉清的情况,又同府医商量了好一番之后,心中对于苏温世威胁他的怨气便消了不少。 “我无能为力。” 当黄日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无异于宣判苏婉清的死刑。 苏之灏眼前一黑,差点就摔倒在地。 苏温世却没那么容易放弃,他将父亲扶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坐好之后,开口询问黄日宏,“黄伯伯,年前皇上病重之时,你不是请了许多道士入宫,是否能让那些道士来看看。” 他现在只能病急乱投医,既然连太医院的院首都束手无策,那就试一试那些道士的手段。 “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那些道士擅长炼丹,大多也都是些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功效。现在你妹妹只是昏迷不醒......” 黄日宏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随后惊喜道,“我想到了,若是用银针刺穴,利用痛感的刺激,或许能唤醒苏婉清。” “那就请黄伯伯快些施针。”苏温世急切道。 谁知黄日宏却连连摇头,“我对针灸研究不多,对木僵症状该如何施针更是一窍不通,怕是只有当年名震一时的白三针,才能一试吧。” 楚天霖! 苏温世忽然想起,他经常见楚天霖为李宁知施针,或许他有办法能救清儿! 第82章 楚天霖有办法救她 苏温世连夜跑到了益寿堂,在药童再三保证楚天霖不在堂中之后,他再次驾马去了天鹤山庄。 而当山庄的护卫再次说出与药童相同的话术之后,苏温世终于心如死灰的瘫坐在地。 当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后,多日来的自责与懊恼齐齐涌上心头,。 “明明我已经有预感会出事,为何不阻止你去参加什么破杏花宴。” “我没用,我真没用,我找不到人救你......” 而一旁的护卫见他如此颓废,心中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他知道眼前之人与自己的主人关系匪浅,大半夜的来找主人也定是有要事,他在该不该向主人飞鸽传书之间犹豫不决。 “苏公子,主人已经离京三日,想来也快回来了,若您真有急事要找他,不如明日再过来,也许明日主人便能回来了。” 他到底不敢私自行动,于是决定一会便去找白管事,让他来决定该不该通知主人。 苏温世魂不守舍的离开了山庄,到了苏府才想起来应该让人去守着这两个地方。 让安庆去安排之后,他只身来到了揽月居。 “方一。” 他站在院中喊了一声,随后方一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苏婉灵的消息了吗?” “没有,属下已经派人翻遍了整个上京,连太子府也派人潜进去查过了,这苏婉灵好像凭空消失了一番。”方一神情憔悴,自从苏婉清出事之后,他便日以继夜的搜查苏婉灵的下落,现在只剩下皇宫他进不去。 “不如属下现在通知裴将军,让他往上京再调些人手,顺便在各处寻找白三针的下落?” 苏婉清出事之后,方一本想第一时间就给南疆传信,是苏之灏拦住了他。 裴松明对苏婉清这个外孙女的重视程度非比寻常,若是让他知道这次苏婉清情况这么危险,恐怕他不会再在乎之前商量好的计划,不管是他不顾个人安危回来看苏婉清,还是提前发起兵变,都不是苏之灏想看到的结果。 “再等等,若是我的那位朋友也束手无策,再通知裴将军吧,你这些日子全力以赴追查苏婉灵的下落即可,其余事情都交给我。” 他明白父亲的顾虑,自然不敢轻易让裴松明知道清儿出事的消息。 . 第二日傍晚后,苏温世派去监视益寿堂的人终于带回了消息,说是楚天霖刚刚回来。 “父亲,我有事出去一趟。” 苏之灏见他神色匆匆,忙起身询问,“是不是和清儿有关?” “是,我有位朋友精通针灸,我想请他来试试。” “那你快去。” 苏温世闯进益寿堂后院的时候,楚天霖正在为李宁知施针。 当看到他忽然一脸绝望的朝自己下跪时,楚天霖拿着银针的手一抖,差点就刺入李宁知的死穴。 “楚天霖,求你,求你救救清儿!”骄傲如他,从未有过如此绝望无助的时刻。 “你先起来,咱们出去说。” 楚天霖瞥了一下还在冒着白烟的香炉,随后拉着苏温世出了偏厅。 “出了什么事?” 苏温世简洁快速的将事情说了一遍,随后便准备拉着他赶回苏府。 “温世你等一下。” 楚天霖叫来大堂坐诊的大夫,把需要给李宁知施针的穴位一一讲解之后,才挎着药箱随他一起出了益寿堂。 在看到他们离开之后,拐角处的白言这才走了出来。 苏温世带着楚天霖回来的时候,就见父亲和祖母都已在揽月居。 苏温世越过众人,拽着楚天霖便想进屋给清儿医治。 “楚大夫,拜托你了。”苏之灏见他如此年轻,不免担心他的医术,但是看到苏温世如此信任他,只能闪身让二人进了屋子。 楚天霖看出他的担忧,笑道,“苏相放心,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当楚天霖真的看过苏婉清的情况后,才明白苏相刚才为何会质疑自己的医术。 “你的方子给我看看。” 府医忙将药方递给他。 楚天霖看过之后,便陷入了纠结之中。 苏婉清此时明显是离魂的症状。 “楚天霖,你到底能不能救清儿。” 苏温世见他半天不发一言,心急如焚的问道。 “你先别急,我有一法或许能将她唤醒,但是这件事我要与苏相和......” 他的话还没说完,苏温世便立刻出去叫来父亲。 楚天霖心中暗暗叫苦,这件事就算苏相同意,他也要回去询问一下李宁知的意思啊。 当苏之灏听完楚天霖在他耳边说完要医治的方案后,一时之间陷入了两难。 “这样,苏相你先考虑一下,我回去先准备一下针灸的用具,若是您同意在下为苏小姐施针,便让温世兄来益寿堂通知我。只是最好不要考虑的太久,毕竟苏小姐昏迷时间越长,对她身体的损害也就越大。” 当楚天霖心事重重的回到益寿堂,就见本该还在昏迷的李宁知早已苏醒。 他裸露的背部还有银针未拔,便挣扎着要坐起身来。 “你怎么醒了,我明明点了安神的熏香够你睡到施针结束。”楚天霖上前扶他起来,见了他十分痛苦的表情便训斥他,“我都说了施针的过程十分痛苦难熬,这才配了能使人麻木的熏香减缓你的痛感,为什么就是不听我的话呢。” 一旁的白言有些后悔将香炉拿了出去,他虽然想告诉主子苏婉清的情况,但若是知道会让他如此痛苦,他肯定不会选择这样做。 “别说废话,快告诉我她怎么样了。”李宁知甩甩迟钝的脑袋,试图让四肢早些恢复知觉。 楚天霖不敢隐瞒,忙将苏婉清的情况如实相告。 “离魂症?”李宁知不解。 “对,一般医师也称之为‘木僵’,指的是病人还有生命体征,但是却同花草树木般只能维持昏迷的状态。苏婉清现在昏迷时间不长,应该还处在离魂的状态下,若是她还这样一直昏迷下去,就算是你将我师父从宫中请出来,怕是也救不回她。” 楚天霖深知苏婉清对李宁知的重要性,若是她死了,怕是大周那帮老臣的嘴皮子说破,他也不会再有复国的心思了。 第83章 我只要她活着 “若是你施针唤不醒她,会有什么后果?”李宁知此时无比清醒,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要冷静。 “我不知道。”楚天霖双手一摊,“我真的不知道后果会如何。” 在对上李宁知骇人的眼神后,楚天霖毫不心虚,挺直了腰板与他对视。 若说别的事,他或许还有私心,但对于关乎苏婉清生死的事情上,他绝对拎得清轻重。 “你有几成把握能唤醒她?” “三成。” “若是把你师父请来呢?” “宁知,这不是我施针还是我师父施针的问题,是苏婉清她自己有没有求生意志的问题。” “三成......连一半的几率都没有......” 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刚刚自我安慰要镇定的心理防线,已经悄然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宁知,苏相一定会同意我的方案,最晚明日,苏府一定会来人通知我去为苏婉清施针。”楚天霖话一顿,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只是这次施针与以往为你施针不同,几大穴位都在较隐私的部位,虽然在医者眼中没有男女之分,但毕竟她是你的......” “我只要她活着。”李宁知冷声打断他的话。 只要她能活着,他什么都不在乎。 “好,那我即刻就去准备,你先休息会,若是苏府的人前来通知我去为苏婉清施针,你扮作我的小厮一起去。” 说罢,楚天霖便准备离开,临走前朝一旁的白言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出来。 “是你告诉宁知的?” 宁知今日一早便接到了飞鸽传出,随后便不顾自己的身子虚弱,通知所有人快马加鞭的回到了上京。 虽然他当时并不知道信中的具体内容,但除了和苏婉清有关的事情,他猜不出还有什么事能让李宁知如此不顾大局,明明他们和那群老臣的谈判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程度,他忽然这样不顾一切返回上京,在那群老臣眼中该如何看他。 白言点点头,是他给主子飞鸽传书,也是他撤了能让人昏睡的香炉。 “白言,苏婉清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可能也没我想的那么不堪。她或许很好,但你相信我,她绝对不适合宁知,宁知将来身边的女子,一定是端庄大气,能辅佐他治理天下的贤良之人。” 楚天霖言尽于此,便转身离开了偏厅。 白言不解,按照楚天霖的说法,主子也并不是最适合当帝王的人选。他心性淡泊,平生最大的喜好便是安静的下棋品茶,帝王该有的杀伐果断与雄心壮志,在主子身上何曾有过? 苏家的人来的比楚天霖预计的还要快。 天刚一擦黑,苏温世便亲自驾车前来请楚天霖入府。 当他看到小厮打扮的李宁知跟在楚天霖的身后时,些许惊讶过后,什么都没说的便驾车往回赶。 “楚大夫,你可有婚配?” 苏之灏已经将楚天霖的治疗方案告诉了老太太,她自然要考虑清儿以后的名声。她不在乎楚天霖平民的身份,只希望她的孙女以后能清白做人。 “啊?” 楚天霖被她的话惊出一身冷汗,随后发现李宁知的注意力都在床榻上的苏婉清身上,忙让苏温世赶紧将老太太请出去。 “祖母,我陪您去外面等着吧,楚大夫为清儿医治不能分心,这些事我们还是以后再说吧。”赵南笙上前一步,扶着她出了屋子。 “楚大夫,这位是?”苏之灏指了指李宁知。 整个屋子,只有苏之灏和老太太知道楚天霖要怎么给苏婉清医治,苏之灏见他还要带着一个男子进去,不禁有些后悔同意让他医治清儿。 “苏相放心,待会他会蒙眼协助我的操作。”楚天霖早已想好了说辞,顺手就从药箱中拿出准备好的黑布交给李宁知。 事已至此,苏之灏除了选择相信他别无选择。 当楚天霖说出让苏温世也出去的时候,他再难掩心中的疑惑,“我祖母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你到底准备如何为清儿医治?” “你别管我如何医治,你只要乖乖听话,苏婉清便能早些醒过来。” 楚天霖将他推了出去,随后重重关上了房门。 而此时,李宁知已经绕过屏风来到了苏婉清床前。 她就安静的躺在那里,绸缎般乌黑光滑的长发铺散在肩下,恬静的小脸上未施粉黛,仿佛只是在熟睡一般。 “清儿。”李宁知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怕惊醒她一般。 “宁知,不要耽误时间了,我为你施针这么多年,流程你比谁都清楚,更何况你对人体穴位的认知不比益寿堂的坐诊大夫差,我会在屏风后指导你施针穴位的顺序,只要你稳住心神手不抖,就一定不会出错。”楚天霖站在屏风后背对二人。 李宁知没想到他是如此打算。 他虽然常年汤药不离口,但并未真的研究过医理。此次施针关于清儿的生死,他又怎敢这样轻易下手。 “你不必担心,我说过我只想她活着。” “你就当我是胆小怕事吧,毕竟我亲自施针,也只有三成把握。不管能不能救苏婉清,我都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你我之间的兄弟感情,所以还是你来吧。” “好。” 听他如此说,李宁知不再坚持。 他轻柔的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开,眸底是散不尽的柔光,“别怕,若我救不了你,你也不会孤单,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先将她的外衣脱下,只留亵衣便可。”楚天霖目不斜视,眼睛直直的盯着正前方。 李宁知心无杂念,干净利落的便脱去了苏婉清的外衣。 楚天霖听着窸窣的声响消失,便继续道,“人中穴,十宣穴......” 夜已深,揽月居内却灯火通明,院中众人不知屋内的具体情况,只能时不时就将目光聚集在紧闭的房门上。 就在苏之灏再次负手踱步至房门口时,就见楚天霖一身疲惫的打开了房门。 “楚大夫,清儿怎么样了?”苏之灏忙上前询问。 “苏相别急,苏小姐的病需要三次施针才能有功效,还请您为我和我的小厮准备一间客房,未免中途有什么意外,我想我还是暂住在贵府比较方便。” 还未等苏之灏说出感谢的话,苏温世便在一旁说道,“那天霖兄和我一起住吧,清风堂和揽月居相隔不远,若有意外,你也好第一时间赶过来。” “对,楚大夫和温世是朋友,住在一起也方便些,我这就让人去将清风堂的偏房收拾出来。”赵南笙说罢,便转身让人去打扫。 第84章 破除心魔(一) 苏婉清不知道自己在这迷雾之中走了多久,她感觉不到累,更感觉不到身边有任何事物,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自己。 她越走越心慌,到最后干脆跑了起来,可是这片白雾好像无边无际,无论她朝哪个方向跑,四周永远都是雾蒙蒙的景象。 “施主可是迷路了?” 空旷的白雾中,这声淳厚绵长的嗓音就像浮萍中的救命稻草,苏婉清急忙抬起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你是谁?” “阿弥陀佛,老衲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施主是否知道自己是谁。这片迷雾乃是施主心中的执念,施主一日不能直视它,便一日不能离开它。” 苏婉清脑中快速思考,很快便想起了这个声音,“我记得你,是你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是不是?” “生死轮回本是天命,施主死后怨气深厚,迟迟不愿入那六道轮回,老衲不忍看施主因执念入魔,这才用了毕生修为助施主重活一世。” 苏婉清找遍四周,也不见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大师,您能救我一次,是否能再救我一次?我还有许多事未完成,不能被困在这里,求您救我出去!” “施主要想走出迷雾,只能靠施主自己。不过老衲想要提醒施主,人生在世,若只被仇恨蒙蔽双眼,苦的不仅仅是自己,重活一世的机会来之不易,希望施主能放下前世的执念,尽情洒脱的生活,才不枉此生。” “什么叫不应该被仇恨蒙蔽双眼,难道是让我眼睁睁看着苏家的悲剧再次上演?”苏婉清不解,难道她重活一世,为的不就是改变苏家的命运? “只要我改变苏家的悲剧,我才是不枉此生!” “大师,求您再帮我一次,我真的不能被困在这里......” 见她执迷不悟,那声音长叹一声,随后惋惜道,“看来施主还没有破除自己的心魔,老衲多说无益,希望施主早些悟出其中的玄机,也好让那些担心你的人安心。” 这声音来的突兀,消失的也干净利落,不论苏婉清再如何恳求,迷雾中再无人回应她。 齐王府。 “你这个蠢货,谁让你动苏婉清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在得知苏婉清出事是出自齐王妃的手之后,齐王怒气冲冲的冲进她的寝殿,不顾屋内还有下人,一巴掌便将她扇倒在地。 齐王妃倒地之时,紧紧的护着怀中的儿子,哪怕这一巴掌打的她眼冒金星,嘴角有鲜血流出,她也不敢抬头为自己辩解,只是在反应过来之后,便立马让奶妈抱着锦儿先出去。 “臣妾只是想帮殿下,殿下不是说,只要苏婉清出事,裴松明便会不顾一切的回到上京,只要殿下能活捉裴松明,便能在皇上那里得到重视。”齐王妃高耸的发髻已经松散,一侧的脸颊上的五指印清晰可见,她匍匐在齐王脚下,声泪俱下的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解释。 “活捉裴松明?你是真敢想啊,本王用什么活捉他,是靠刚刚拉拢的太子的那些私兵,还是靠母后十几年来豢养的那些私兵?若是裴松明直接反了,你是想本王成为整个大雍的罪人吗?” 齐王目光阴狠,恨不得一脚踢死脚下的蠢货。 “他怎么敢......”齐王妃眼中满是惊恐,她从来没想过裴松明敢反。 “他有何不敢,他手中有大雍最为骁勇的三十万大军,个个都是在沙场上经过厮杀,不怕生死的勇士,你觉得以寻常军队便能与他们抗衡?” “殿下,是臣妾糊涂,臣妾没想这么多,臣妾只是想着,皇上病情好转,若您此时能立下大功,必然会在他心中留下好印象......” 皇上病重期间,太子监国有功,将朝中之事治理的井井有条,若是此时齐王不做出些成绩,怕是皇上心中的天平将彻底偏向太子,齐王再想有出头之日,便是难上加难。 “你监视本王?” 齐王双眸阴狠,隐隐透露出杀意。 齐王妃心中一颤,寒意瞬间传遍全身,她知道此时齐王已经动了杀机,忙道,“不,臣妾没有,只是那夜为殿下送宵夜之时,臣妾无意在书房外听到殿下与陈公子的对话,臣妾想着与殿下夫妇一体,本该替殿下分忧解难。那日机会难得,臣妾一时糊涂,便让人推了苏婉清,不过殿下放心,臣妾已经将舆论转向了她的堂姐,现在人人都以为是她堂姐将她推入湖中,绝对不会怀疑到殿下!”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不管裴松明是不是真的在乎他这个外孙女,他都可以利用这个理由正大光明的对上京发起围攻。 “呵,你也配为本王分忧解难?”齐王一声冷笑,厌恶她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做好你齐王妃的本分,若是再让本王发现你耍那些小聪明,本王不介意让张家为你陪葬!” “不,殿下,此事跟臣妾母家没有一点关系,是臣妾自作主张,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求殿下不要为难张家......”齐王妃这下是真的慌了,她知道眼前这个人心狠手辣,哪怕自己在他面前低入尘埃,他也不会有丝毫感动,更不会为了自己放过张家。 “今日起,锦儿就送入宫养在母妃身边,免得你将本王的儿子养成和你一样蠢。” “殿下,臣妾不能没有锦儿,他才三岁,离不开母亲,求您开恩啊!” 说罢,齐王不顾她的哀求,拂袖出了房间。 “殿下,此时若是处置王妃,不免让苏家的人起疑,在下觉得,不如等此事平息之后,再将皇孙送入宫。”陈书景在他出来后,便第一时间俯身上前。 “平息?你只是大概了解了一下那日在场的人员,便能推测出此事和那个蠢妇有关,你以为苏家的人会不起疑?但凡苏之灏不傻,便会将本王与太子作为最大的嫌疑人,裴松明若是知道这件事,你以为他会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齐王睨了他一眼,刚开始还觉得陈书景有些脑子,此时也不免觉得他不过如此。 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为了大雍百姓的安定,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南疆,自己唯一的亲人却死在了大雍皇室的手中。若是裴松明以这个理由造反,别说南疆那些追随他的士兵会义愤填膺,恐怕就连多数百姓都能与他共鸣。 第85章 破除心魔(二) “殿下,若是此时皇上病重,这个契机对裴松明来说或许是千载难逢。但现在皇上病情好转,天威依然在,而军人的天性便是服从,因此裴松明若想此时出兵,势必会有不少人站出来反对。” 陈书景缓缓开口,语气中的自信让齐王再次重新审视他,“那你说现在应该怎么办?” “殿下首先要做的,便是让王妃斩草除根,只要苏婉灵死了,这件事就永远不会跟您扯上关系。” “你是说那个蠢妇没有杀人灭口?”齐王面色一沉,想到那个蠢妇便烦躁。 “在下只是猜测,毕竟王妃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善后工作做的不干净也是有可能的。”陈书景语气谦卑,在齐王面前做低姿态,“在下一会儿会去苏府探一探苏婉清的情况,她没死是最好的结果,这样殿下也不会为裴松明的事情烦心,若是她不幸死了,咱们也好提前做打算。” “还是你想的周到。”齐王颔首,对他的安排很是满意。 离开齐王府后,陈书景上了马车,吩咐赶车的贵叔去苏府。 “少爷,此时去苏府会不会不妥,毕竟您和苏婉清的事情,苏之灏一直反对,您现在过去,免不得要看他的脸色。”贵叔嘴上说着,还是驱车朝苏府的方向驶去。 “因为他,我自小受到的白眼还少吗?”马车内的陈书景语气阴沉,想起自己这些年的遭遇,活剥了苏之灏的心都有。 “贵叔,若你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下场凄惨,最好劝她收敛,若是让我第三次发现她坏我大事,我绝不会再手下留情。” 选秀在即,他暂时找不到人替换宋清歌,不然他绝对不会放过她。 “是。” 贵叔低声应道,想到自己女儿的小心思,他只能无奈叹息。 . 今天是第三次施针,明显李宁知的速度要比第一次快了许多。 就在他刺入最后一根银针之时,恍惚之间,他好像看到了苏婉清眼皮微动。 为了验证是不是自己眼花,他忙上前轻声唤她,“清儿,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话?” “陈书景......” “你为什么要如此对我......” 当他听清她含糊不清的呓语,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了,我对陈书景是利用,但这并不能说明我不喜欢他。事成之后他能活下来最好,若他死了,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喜欢别人。” 原来那日她的话并非是骗自己,她是真的喜欢陈书景,哪怕知道他接近自己目的不纯,她依然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 “是我来的太迟了。”此时,懊恼悔恨的思绪齐齐涌上心头。 他两年前便回到了上京,只是因为胆怯一直不敢接近她,哪怕时至今日,他依旧不敢告诉她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他亲手将她推到别人的身边。 “宁知,你怎么了?”屏风后的楚天霖喊了他半天不见回应,急的差点冲进去。 “没事,清儿好像有反应了。”他收好银针,随后为她穿好衣裳。 “真的?”楚天霖十分激动,见他出来,便立刻来到床前查看。 “快去让苏家的人进来。” 李宁知转身打开了房门,让院中的众人都进来。 苏温世第一个冲到了床前,见苏婉清柳眉微蹙,口中还在喃喃自语,多日来悬着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下,“父亲,您快来看,清儿真的醒了。” 楚天霖为苏婉清把过脉,知道她现在还在昏迷,只是有了自主意识,想来最晚明天,她一定就能醒了。 “苏相,保险起见,我明日还要为苏小姐最后施针一次,想来明日苏小姐才能彻底苏醒,此时还是不要打扰她了。” 苏之灏虽然很感激他出手相救,但是想到那夜黄日宏的话,不禁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大夫上下打量,“楚大夫年纪轻轻便医术高超,不知师承何人?” 楚天霖倒也没隐瞒,大大方方承认道,“苏相猜的没错,我师父就是鼎鼎有名的白三针,只是师父他如今云游四海,行踪不定,也幸好我与温世兄相识,不然苏小姐的病情怕是无人能医。” “天霖兄,多谢你出手相救。”苏温世说着,便想给楚天霖行礼道谢。 “温世兄你这就太见外了,苏小姐是你的妹妹,自然也就是我的妹妹。” “楚大夫,晚饭后不知可否有空一叙?” 正当楚天霖扶起苏温世时,苏之灏冷不丁的开口。 还未等楚天霖眼神询问李宁知的意思,赵南笙就急匆匆进了屋子,在苏之灏耳边低语了几句,就见苏之灏脸色一黑,随后对众人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就让温世替我招呼二位,我去去就来。” 苏之灏走后,赵南笙留下照顾苏婉清,三人便一起离开了揽月居。 楚天霖十分知趣,回清风堂的路上便说要去找府医讨教医术,让二人先回去,晚饭前他会回来。 “苏温世,我从来没想过利用你接近苏家。” 走在前方的李宁知忽然驻足原地,转身看向一直沉默的苏温世。 “我知道。” “可是你的表情告诉我,你不相信我。” 自从他向苏婉清提出合作,苏温世便再没来找过他,他在清风堂住的这三日,两人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话题。 “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觉得你很陌生。”苏温世摇头苦笑,“我印象中的李宁知虽然经常一个人独处却不孤单,你骨子里散发的亲切与友好让人和你相处很舒服。我从来没想过你有如此雄心壮志,也没想过有一天这些事情会和苏家扯上关系。” “呵呵,我没想到你会对我有如此评价。我很虚伪,不管是对你还是任何人,我始终不敢撕下伪装的面具,因为我怕,我怕真实的自己会被你们厌恶,被你们唾弃。” “但是苏温世,我是真心将你当做朋友,只是朋友!” 何止苏婉清一直被心魔折磨,李宁知亦然。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世上,便不会那么多人因他而死。 第86章 破除心魔(三) 苏府外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苏之灏想过清儿和陈书景的事情会被人议论,但没想到影响如此之大。 “这陈公子真是深情啊,苏小姐能不能醒还是未知数,他就敢向苏相承诺此生永不负她,要说这苏小姐也真是有福气,能得男子如此珍视,想来也是不负此生了。” “你知道个屁,科考的考试成绩还没公布,万一这陈书景没考中,攀上苏相这条捷径也不失为一条平步青云的路。” “你说得对,不管这苏小姐有没有醒的可能,陈书景今日这番作为都是百害无一利的。” 陈书景对周围的议论置若罔闻,态度十分诚恳的求苏之灏让他见一见苏婉清,“苏相,草民绝对没有私心,只是心中实在挂念清儿,还求您让草民见她一面,只要清儿平安无事,草民绝不再纠缠,若是清儿有个万一,草民愿为她终身守丧,绝不再沾染尘世。” 此话一出,苏之灏安排在百姓中带动舆论的人瞬间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几人面面相觑,最后只能向苏之灏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清儿现在生死未卜,你确定要在苏府前这样僵持?”苏之灏强压心头怒火,语气已经十分不客气。 “苏相,求您高抬贵手,让草民见一见清儿。”陈书景俯身作揖,大有苏之灏不答应,便不会罢休的意思。 “你算个什么东西,清儿也是你能肖想的,我警告你,你要是再胡搅蛮缠,我便放狗咬死你这混账。” 若不是贵叔前来通知,苏温世还不知道刚才父亲是为了陈书景来府上的事出去。他向来蛮横惯了,既然父亲拉不下脸轰人,那便由他来做这个恶人。 李宁知跟着他一起前来,见到陈书景后,心中五味杂陈。 “还请苏相高抬贵手。”说着,陈书景双膝下跪,朝着苏之灏便磕起了头。 眼看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苏之灏的脸色铁青,让人上前扶起陈书景,随后冷声道,“你和清儿还未婚配,若我今日让你进了苏府,她的名声就会被你拖累,你确定你要这么做?” 陈书景像是忽然反应过来,忙否认道,“苏相说的对,草民关心则乱,那草民便在府外等着,只要知道清儿没事了,草民便立即离开。” 说着,他还特意往一侧挪了挪,生怕挡住了苏府的大门。 “你自便。”苏之灏拂袖离去。 李宁知则一把拉住还想上前理论的苏温世,对着一旁的贵叔使了使眼色,让他赶紧关门。 “你拉着我干什么,我就该一棍打死这个混蛋,这样苏家就没那么多事儿,清儿也不必再与他周旋。我就不信了,就算告到皇上那里,一个罪臣之子设计陷害当朝宰相,皇上到底是信他还是信我父亲。”苏温世浑身戾气,这些日子被苏婉清压下去的暴脾气再次显现。 “若是清儿心里真的有他呢?” “若是皇上真的信了他,治苏相的罪呢?” “就算皇上信了苏相,齐王野心勃勃,势要吞并南疆大军,失去陈书景,他必然会有新的计划来对付苏家,你确定到时候你能应付?” 李宁知的三连问让苏温世很快安静下来。 “不可能,清儿绝对不会喜欢陈书景。” 别的他不敢保证,但是他能看出清儿对陈书景的厌恶,他们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都十分了解。清儿有时提起陈书景时的眼神与语气,都充满了厌恶,他绝对不相信清儿是真心喜欢陈书景。 “为什么?”李宁知追问道。 “你会给你喜欢的人下毒吗?你会看到你喜欢的人身边有红颜不吃醋吗?”这次轮到苏温世发问。 “她给陈书景下毒?” “倒也不是下毒,她每次给陈书景准备的糕点中都有药,有的是让人拉肚子,有的是让人浑身无力的。反正我敢打赌,清儿绝对不喜欢他!”苏温世从未如此自信,信誓旦旦的样子格外认真。 李宁知眸底有丝窃喜,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上扬,“我信你。” . 当一成不变的白雾中有个模糊的身影出现,苏婉清忙欣喜若狂的奔向他。 不管那人是谁,他都是这么长时间内唯一出现在白雾中的人。 只是她看不清,眼前除了雾蒙蒙的景象,便是他若隐若现的背影,她心中着急,奔向他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终于当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靠近不了他之后,苏婉清终于停在了原地,有些气喘的出声询问,“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到底是谁,是给我重生机会的那位大师吗?” 那背影没有回答她,一直保持若隐若现的身姿。 当苏婉清有些放弃之时,她忽然听到了一些声音。 “了尘大师,求你。” 那声音中带着隐忍与悲切,听得苏婉清心头一颤。 “只要她能解脱,我愿意做任何事。” “陛下贵为天子,为了一个女子罔顾天下苍生,你的罪孽不比她的轻,你执意用自己的寿命换得她的解脱,可曾想过自己的结果?” “这天下本就不是我的心愿,我也不是一个贤明的君主,我会安排好这一切,再来找大师超度她,还望大师成全!” “唉。” 他们在说什么? 被他称为大师的人的声音,为何与给自己重生机会的那个人的声音如此相似? 难道他们说的是自己? “二哥?” 苏婉清试探的喊出声。 上一世只有二哥活着,若是这人是他,他最后做了皇帝吗? 第87章 破除心魔(四) 今日是李宁知第三次为苏婉清施针,当他将最后一根银针拔出之后,床上的苏婉清却毫无反应。昨日她还能呓语几句,今日彻底恢复了刚开始的状态。 “到底怎么回事?”李宁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看着还在昏睡的苏婉清,他忽然很怕她就这样一睡不醒。 “不应该啊,师父曾经跟我说过,这几大穴位的痛感极强,按理说已经施针三次,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这种痛楚,苏婉清早就应该醒了。”楚天霖皱紧眉头,脑中快速回忆师父当时说的话。 “你立刻派人去宫中把你师父弄出来,让他亲自来为清儿施针。” “不可,师父好不容易在宫中隐藏身份,不可再冒险出宫。而且就算师父他老人家亲自来,所用的方法也只会是这个。”楚天霖一口回绝,他绝不会再让师父冒险。 “楚天霖,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李宁知压低嗓音,威胁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你觉得我的命令没有说服力,那就请你们以后不要张口闭口都称我为主子。” “宁知,我不是不愿意请师父出宫,只是苏婉清昨日明明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今日不应该是这个状态,你让我想想,或许我还有法子能救她,实在不行,我再入宫去请我师父行吗?”楚天霖不敢再刺激他,只能尽量安抚他现在的情绪,“你相信我,我七岁便跟随师父学习医术,一定有办法可以救苏婉清。” 二人都没注意到,在他们为这个问题争论之时,床上还在昏迷的苏婉清此时已经睁开了双眼,嚅动了半天双唇却发不出一言,随后一行清泪潸然划入发丝之中。 眼前他的背影与梦境之中那人慢慢重叠,直到最后完全重叠在一起。 李宁知,原来是你! 她想起来了,她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正是当年母亲从乱葬岗救出的小男孩。 他整日沉默寡言,周身总是萦绕着悲愤的氛围,只有母亲在场之时,他才会偶尔说上几句话。 “宁知哥哥,咱们去后山打山鸡吧,二哥给我做了一把弹弓,我还试过杀伤力如何,咱们一起去找只山鸡试试。” “二哥说这井中的月亮是我的,可是我却碰不到它,你能不能把我放下去,我想去摸一摸它。” “宁知哥哥,你不要再愁眉苦脸了,我父亲也是经常这样,现在抬头纹都深了许多。你长得这么好看,要是以后也和父亲一样丑可就太可惜了。”她整日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鸟围在他的身边,不停的说着身边的趣事,哪怕他极少给自己回应,她也从不气馁,只为了他偶尔嘴角露出的那一抹笑意。 不知是不是受了她的感染,慢慢的李宁知开朗了许多,虽然还是沉默寡言,但面对自己的幼稚可笑的要求之时,也会默默给出回应。 他贯穿了自己与母亲最后相处的所有时光,更是和她一起见证了母亲被毒害的全部过程。事后她因为年纪小,又接受不了失去母亲的痛苦而忘记了很多事,也将这位童年的玩伴忘的一干二净。 “李宁知。”她的声音嘶哑,却包含了浓浓的苦涩。 还在和楚天霖商量接下来要如何救她的李宁知猛然回头,在看到她噙满泪水的双眸之后,便快速回到了床前。 “我在,我一直都在。”他语气激动,眼中有失而复得的欣喜与害怕,悬在半空的手在快握着她的手时及时止住,怕她抗拒自己的接触,又忙收回手。 “清儿别哭,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他双手笨拙的抹去她眼角的泪水,因为怕自己弄疼了她,整个过程十分小心。 “为何不与我相认,你答应过母亲会护我一生。”她虚弱的声音中满是委屈与不解。 原来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亲眼看着我做了那么多错事,甚至牵连整个苏家惨死。 事后你那些深情又有何用,不过是些自我感动的行为罢了。 苏婉清知道自己的这些想法无理取闹,但她实在想不明白,从前几次他极力反对自己与陈书景接触来看,他一开始便知道了陈书景是在利用她。可上一世的他却从未露面,从未阻止过这一切的发生,他就像一个旁观者,亲眼看着她深陷泥潭,痛不欲生也不愿与她相认。直到她铸成大错,他又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天下,用自己所有的寿命换来她重活一世的机会,他到底是何用意。 可惜苏婉清这个疑问,眼前的李宁知回答不了她。 “你都想起来了……”李宁知眼神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我恨你。” 这三个字像把无形的利刃,刺的李宁知心口绞痛。 他以为她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她的母亲因为自己被皇室猜忌,最后被赐毒酒的事情。 “对不起,我以为你不愿意再见到我,我怕......我怕与你相认之后,连默默守在你身边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才自私的隐瞒了一切。” “如果那日不是我在白马寺后山偶遇了你,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出现在我的面前?”苏婉清眼眶通红,对于他的所作所为充满疑惑。 李宁知眸底闪过痛意,半晌才缓缓开口,“是,我三年前便已回到了上京,自从两年前无意中救下你二哥之后,便一直从他那里了解你的近况。” “哈哈,李宁知,你真是个怂货。”她气极反笑,听到他三年前便已回到了上京,也就是说,直到她上一世死的时候,他就这样默默的守着自己六年。 这六年的时间里,他有无数次对自己表达心意的机会,可他仍然选择什么都不做,只会在背后默默做一些他认为对她好的事情。 “既然你不愿与我相认,那我也不勉强。日后我的事情,还请你不要插手。”说完,苏婉清便闭上了双眼,不想再看他。 “苏婉清,宁知为了你付出了这么多,你怎么可以这么绝情。”楚天霖忍不住为李宁知感到不值,他早就说过苏婉清配不上他。 “不过是些能感动他自己的事情,他何曾问过我的意愿?”苏婉清依旧紧闭双眼,“楚大夫的诊金我会让人送到益寿堂,现在我想见我的家人,就不留二位了。” 楚天霖还想说些什么,李宁知却拦着了他,哑声道,“走吧。” “宁知,你在关于她的事情上永远没有理智,她让你走你便走,若她现在让你马上去死,你是不是也会听她的话?”楚天霖忍无可忍,这些年只要是关于苏婉清的事情,李宁知永远都是亲力亲为。楚天霖相信,只要苏婉清现在让他放弃大业,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 第88章 涅盘重生 “我不会。” 他的回答让楚天霖一愣,随后十分欣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你的人生不仅仅有她,还有这么多人在背后支持你。” “只要你还活着,我绝不会先你而去。” 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宁知目不转睛的盯着苏婉清,虽然她依然紧闭双眼,但他知道,苏婉清为什么如此生气。 “你简直无可救药!” 楚天霖气急败坏,说到底,在李宁知的心里,苏婉清永远都是不可动摇的存在,不管他们这些人对他付出多少,都比不上苏婉清和她母亲陪伴他的那两年时光。 院中的人早就发现了屋中的动静。 苏之灏暂且还有些顾虑,不敢轻易上前敲门,苏温世却十分担心。 他以为是苏婉清又出了什么状况,听到声响便上前开始敲打房门。 “楚天霖,清儿到底怎么了,你开门让我进去。” “哗啦” 楚天霖一下拉开了房门,面对一脸焦急的苏温世,讽刺道,“你急什么,有李宁知在,苏婉清就算是死了,他也会追到地府给她带回来,你完全可以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 “李宁知......”苏之灏低声道,原来他便是清儿说的要合作的对象,只是他怎么会扮作楚天霖的小厮? 顾不上心中的疑虑,苏之灏随着众人一起来到了屋内,见清儿已经醒了过来,忙对着楚天霖道谢,“多谢楚大夫,不愧是白三针的徒弟,楚大夫年纪轻轻便有如此精湛的医术,真是年少有为。” “苏相不必客气,救死扶伤本就是医者的职责。”楚天霖淡淡道,随后看了一眼一旁的李宁知,“况且苏小姐身份贵重,若是我医不好她,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天霖!”李宁知低声道。 “既然苏小姐已经醒了,那我便不妨碍苏相一家团聚,稍后苏相派人将诊金送到益寿堂即可,在下告辞。” 说着,楚天霖扭头便准备离开。 “且慢,楚大夫对小女有救命之恩,怎是诊金就可以报答的。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酒席,楚大夫和李公子还是吃了饭再走,正好我还有事与二位商量。” 不等楚天霖开口拒绝,苏之灏已经让赵南笙去吩咐下人准备酒席。 “那就叨扰苏相了。”李宁知深知他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必然是要探自己的底细,既然如此,那这顿饭他就逃不掉。 苏之灏又客气了几句,便让人带着他们去清风堂休息。 “清儿。” 送走二人,苏之灏忙来到榻前,见到苏婉清嫣然一笑,这些日子的担忧终于释怀。 “父亲。”苏婉清强忍泪水,她能醒来,就是参透了梦中和尚所说的心结。 她一直以为自己重生的目的是为上一世的苏家报仇,因此重生后,她的所有精力和关注都在陈书景与齐王身上。可惜她错了,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忽视了身边人的陪伴。报仇固然重要,但她更应该珍惜当下,珍惜每一个她在乎的人,而不是让仇恨蒙蔽了双眼,白白蹉跎了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 这次昏迷,让苏婉清知道了许多上一世她死后的事情,也明白了现在的自己该做什么。她甚至认为,这次她醒来,才是真的重生。 “怎么还哭上了,可是哪里还不舒服?”苏之灏忙让府医过来看看。 “我没事,就是觉得能再见到父亲真好......”苏婉清扭头抹去眼泪,转过头时已满脸笑意。 “见到我不好?”苏温世在一旁酸溜溜道。 “好,怎么不好了,若是二哥以后不欺负我,那就更好了。”苏婉清笑道。 “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不是你总坑我嘛......”苏温世小声嘀咕,“以后你说破天,我都不会让你再这么冒险。” “对,计划失败了可以再议,以身入局这种行为不可再有。”苏之灏也是心有余悸,若是清儿这次真的醒不过来,他将追悔莫及。 “小姐,您饿了吧,楚大夫让奴婢熬了白粥,您吃点吧。”玉竹站在众人身后,深陷的眼窝在看到自家小姐没事之后,瞬间有了光彩。 “好。”苏婉清浅笑道,她记得玉竹拼死相救之事,心中很是感动。 揽月居的人一波接着一波,直到日落西山才安静了些。 玉竹倒了水递给苏婉清,“小姐说了这久的话,喝点水吧。” 苏婉清刚才陪着祖母又哭又笑,又说了这么久的话,这会确实口渴难耐,接过杯子便一饮而尽。 “父亲呢?” 父亲自从午后走后,一整天都没再来看过她。 “老爷备了酒席感谢楚大夫,估摸着这会正在喝酒吧。”玉竹将软枕垫在她的腰间,好让她坐的舒服些。 “哦,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们了。” “小姐......”想起这些日子为她擦拭身子的发现,玉竹欲言又止。 苏婉清歪头看她,随后笑道,“说吧,以后你在我面前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有任何顾虑。” 玉竹小脸一红,表情有些害羞,支支吾吾道,“小姐,奴婢不知道楚大夫是如何为您医治,但每次他医治完成之后,都是奴婢为您擦拭身子。奴婢发现您的身子有些不对劲......” “不用担心,楚大夫医者仁心,无论是怎么将我治好的,都只会秉承医者的品行,不会有其它想法。” 苏婉清昨日便有意识,楚天霖在旁指导李宁知为自己施针的过程她一清二楚。 “是,奴婢多虑了。”见苏婉清如此说,玉竹也释然了,只要小姐没事,这件事她便当做没发现。 “清儿,二婶想见你。”去而复返的赵南笙急匆匆的赶来,人还没进屋,声音已经飘到了苏婉清的耳中。 她刚把老太太送回听雪堂,就听下人说秦氏正在前院闹着要见苏婉清。她知道现在都在传,是苏婉灵将清儿推入湖中,秦氏现在过来,十有八九是要清儿替她女儿脱罪。 苏婉清让玉竹扶着赵南笙坐下,“嫂嫂别急,就算二婶不来找我,明日我也要派人请她过来。” 第89章 可以谋反,不可以叛国 秦氏走的时候一言不发,她并未亲口答应苏婉清的提议,但她明白,现在能救自己女儿的办法只有这一个。 赵南笙听彩月说秦氏已经走了,不免有些好奇,刚才秦氏还怒气冲冲,只是进了揽月居一盏茶的时间,苏婉清便将她打发走了。 “清儿真的是长大了,越来越有主见,行事风格也和夫君越来越像。”赵南笙十分欣慰,她以为今夜秦氏又要大闹一场,没想到苏婉清居然如此干脆的解决了这件事。 “奴婢也觉得小姐和大少爷越来越像,按理说,小姐从小就跟二少爷亲,两人的脾气秉性应该差不多。没想到自从小姐年前遇袭后,倒是愈发的沉稳。”彩月随声附和道。 “他们兄妹三人都一样亲,虽然夫君远在南疆,但每次托人带回来的东西都不曾少了他二人的,这种话我以后不想再听到。”赵南笙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神警告彩月慎言。 “是,奴婢知错。”经她一提点,彩月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低头认错。 “你是我的陪嫁,说话做事更应该谨慎。” “是。”彩月羞愧难当,平日她都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刚才只是觉得只有主仆二人在,这才一时说错了话。 “时间还早,我们去看看清儿吧。”赵南笙也没再为难她,起身就朝揽月居走去。 只是她到了揽月居之后,才发现苏婉清去了父亲那里。 . “既然苏相和裴老将军已经答应了合作的请求,我自然没有隐瞒身份的理由。” 苏婉清正欲敲门的手停在半空,因为她也好奇李宁知的身份。 她曾经问过母亲李宁知的身份,但母亲说她也不知道,只是从救他之时的穿着来看,他的身份应该不简单。 “苏相可知当今皇上有几个儿子?” “自然知道,皇上膝下......”话还没说完,苏之灏便立马反应过来。 皇上一共有六子,真正活下来并且成年的仅有太子、齐王以及还没有封号的四皇子,当然还有刚刚四岁的六皇子。 其中二皇子一岁时便已夭折,五皇子也在八岁那年病逝。 苏之灏震惊之余,脑中快速将眼前的李宁知和已故的两位皇子做比较。 李宁知也不绕弯子,直接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十年前,五皇子病逝,皇上没有皇榜昭告天下,没有皇子该有的葬礼规格,更没有入葬皇家陵寝,只有一张破烂的草席卷着,便被宫人丢在了城外的乱葬岗。而他的父皇,仅用一句‘思母成疾,追随而去’,便向世人交代了这位五皇子的结局。” “天不亡我,是欣姨和清儿将我从死人堆中救了出来,才让我有机会向苏相讲述这些。”他语气平静,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 “也就是说,你要造的是你老子的反?”苏温世一副崇拜的表情,不过在看到苏之灏杀气腾腾的眼神后,又立马知趣的闭上了嘴。 “可以这么说。”李宁知笑道,“所以苏相也不算谋反,最多也就是与朝中的大臣一样,选了一个皇子站队。” “即便你有皇子的身份,但据我所知,你的母妃来自民间,你一没有强大的背景支撑你来争夺皇位,这二嘛,你的死讯可是皇上亲口宣布的,你又怎么拿一个已经死去的皇子身份来做这些?以你的实力,我不觉得和你合作会有胜算。”苏之灏言辞犀利,一语道出关键问题。 “这个问题,便让天霖来回答苏相吧。” 看到他的眼神示意,楚天霖便立刻正襟危坐,清了清嗓子之后严肃道,“重新介绍一下,在下大周楚家长子——楚天霖,家父是大周户部尚书楚萧尘。这位是李宁知,他的母亲是大周先皇唯一的嫡公主——玲珑公主。” “苏相放心,为了宁知的大业,我们精心筹划了十年,他的身后不仅有我楚家,更有十七位大周重臣作为仰仗。若不是宁知感念尊夫人的救命之恩,即使没有苏家的协助,我们依然……” “够了!”李宁知低吼着打断他的话。 楚天霖一而再的诋毁苏家,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既然楚大夫觉得苏家加不加入都不影响李公子的大业,那么苏家就不趟这趟浑水了。” “苏家三代从军,一直以守护大庸、战死沙场为荣。苏家可以谋反,但不可以叛国!” “任何人都可以做大庸的下一个皇帝,唯有大周的人,做不得!” 苏之灏在听到李宁知的身份后,便毅然断了合作的念头。 “苏相,你怎可言而无信,是你答应了支持宁知,我们才告诉你他的身份。”楚天霖气急,他没想到堂堂一国宰相,居然会出尔反尔,“苏相此时这番忠君爱国的言论,着实让人听了想笑,不久前你还为了保全苏家,答应了我们的合作。” “谋反,说到底是大雍关起门来自己打架,不论最后登上皇位的是谁,大雍的根基都不会动摇。” 苏之灏眼神犀利,话锋一转,继续道,“可叛国不同!据我所知,大周先皇虽然子嗣单薄,但到底还是有一子可以继承皇位,可现在登上九五之尊的却是你们先皇的弟弟,嫡公主更是成为了我大雍皇帝后宫的一个不受宠的嫔妃。你说说看,这些细节如何不让我怀疑,你们的目标根本不是大雍,而是拿下大雍之后攻打大周!” 他的话铿锵有力,所说的每一个字不仅砸在屋内三人的心头之上,更是让屋外的苏婉清差点站不住脚。 “小姐。”玉竹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苏相果然睿智,仅仅通过我二人的身份便能洞悉一切,不得不让我心生敬佩。”李宁知嘴角含笑,并没有因为他的毁约而生气。 “天霖有句话说的不错,一开始我并没有打算拉苏家和裴家入局,毕竟欣姨和清儿对我有救命之恩,就算苏相不参和这件事,事成之后我也会保苏家万全。可是苏相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我们筹划了十年,基本上已经是稳操胜券,即使你现在拒绝和我们合作,也改变不了我利用大雍夺回大周的计划。” “你就不怕我揭穿你的身份?”苏之灏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 “我刚刚不过是讲了一个故事,苏相手中没有任何可以证实我身份的证据,就算苏相将整件事告诉皇上,以他这些年对苏家的猜忌,你觉得他会相信吗?” 任何事好像都在李宁知的预料之中,他既然敢向苏之灏坦白一切,自然就做好了他反水的准备。 第90章 不想当红颜祸水 苏之灏到最后也没明说到底是否和李宁知合作,只说这件事他要和裴松明商量过后,才能给他准确答复。 “那我就静候苏相佳音,到时我也会准备好给裴将军的承诺书,保证南疆永远在他的掌控之中。” 李宁知并不着急,给足了他们二人商量的时间。 一直到送走二人之后,苏之灏才想起他要找楚天霖说的事,不过在了解二人的真实身份后,他宁愿他的清儿名誉受损,一辈子不嫁,也绝不会让她嫁给楚天霖这样有着狼子野心的人。 要说知道这件事最开心的,莫过于苏温世。 他一大早来揽月居看苏婉清,嘴角的笑意哪怕过去一夜也丝毫未减。 “清儿呢?”见屋内没人,他又绕到院中。 “二少爷,小姐一大早便和少夫人去看老太太了。”院中正在干活的婢女回道。 “她怎么能下床呢,真是不让人省心。” 楚天霖说过她需静养,这才刚醒第二日便到处溜达,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可怎么好。 苏温世想着,步子已经朝祖母的院子走去。 只是他刚踏出揽月居的院门,就见苏婉清挽着赵南笙的胳膊正往回走。 “二哥怎么来了。”苏婉清问道。 “来骂你。”苏温世戳着她的额头训道,“楚天霖说了你需要静养,这才第二天你就到处跑,小心我告诉父亲,再禁你的足。” “我已经躺的够久了,再躺下去就真的发霉了。” “再说昨夜楚天霖走的时候给我号过脉,我已无大碍。”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苏婉清被骂也开心。 “温世说的对,你大病初愈,还是要小心些,只在府中转转就行,这几天可千万不要出去。”赵南笙担心京中的流言还在,不想她出去听到了伤心。 “知道了,我待会就回屋躺着,嫂嫂进来坐会儿。”苏婉清挽着她的手撒娇。 “不用了,我要去前院找父亲商量些事,就让温世陪你吧。” 她一眼就看出了苏温世是特意来找苏婉清的,十分知趣的便先行离开。 “二哥一大早找我,是有什么事?” “我是来告诉你一件大事的。”苏温世神秘道,“走,回去再说。” 进了院子,苏温世叫来正在后厨忙活的玉竹,让她站在房门外,“你在这里守好,我和清儿有重要的事情商量。” 玉竹见他神情严肃,自然不敢马虎,郑重的点头道,“是,奴婢一步也不离开,二少爷放心。” 两人进了屋之后,苏温世忙凑到她的身边,“你可知道李宁知的身份?” 苏婉清刚才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她兴致缺缺道,“不知道,没兴趣。” “你别急,等我跟你说完他的身份后,你便会有兴趣了。”苏温世压低嗓音,“你可还记得你四岁时,和欣姨在城外的乱葬岗救过一个人?” 苏婉清刚想说不记得,苏温世却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神情激动道,“你说巧不巧,那个人居然是李宁知,你更加想不到,他居然是五皇子,还有......” 看着他滔滔不绝的讲述,苏婉清连个插话的缝隙都没有。 直到他说的口干舌燥,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时,才发现一旁的苏婉清一脸无奈,一双无辜的大眼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看来二哥很希望父亲能答应和他合作,为什么?”苏婉清不解的问道。 “现在苏裴两家的处境已经走到了绝路,如果想有转机,只有大破大立。我了解李宁知,他不是一个狠辣绝情的人,如果他真的能当上天子,我觉得他会是一个好皇上。而且你和欣姨对李宁知有救命之恩,选择和他合作,我们会多一层保障。” 他和李宁知相识两年,自认为对他足够了解,以他的心性,再加上清儿与欣姨当年的救命之恩,他绝不会在事成之后卸磨杀驴,选择和他合作,应该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那二哥有没有想过,若是他真的登上了皇位,势必要向大周发起战事。到时候两国开战,输赢暂且不论,两国的百姓凭什么要为皇室之中这些腌臜事受尽苦楚?” 她昨夜便知道了父亲的顾虑,他是不想两国百姓承受战争的苦难。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雍和大周这几十年来,大大小小开战几十次,哪一次百姓们不是要再承受一次战争带来的残酷?大周畏惧裴老将军的威名,这些年还不敢太过造次,可你有没有想过,裴老将军已经六十多了,这种表面和谐的局面还能维持几年?若是李宁知有本事,真的能统一两国,这才是彻底解决两国百姓困境的最好办法。” 苏温世说的慷慨激昂,眼前仿佛已经浮现了两国统一后的繁荣景象。 “是他教你这么说的?”苏婉清柳眉一蹙,二哥这样子,像是被李宁知洗脑了。 “咳咳。”苏温世清清嗓子,有些尴尬道,“你别管是谁教的,你就说这番话对不对吧。” 苏婉清冲他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以二哥的脑子,这番话他是绝对想不出来的。 “你告诉李宁知,我不会干涉外祖父和父亲的任何决定,更不会替他去劝说父亲。” 苏婉清起身拉开了房门,“还有,劳烦二哥替我转告他,既然决心要干出一番大业,那些影响他心智的事情该忘就忘,免得让别人替他的过错背锅。” 她难以想象,上一世他最后抛下一切只为她能重活一世,如此不负责的举动,那些曾经追随他的人该如何看待苏婉清这个人。 上一世她死的时候,李宁知并未称帝,她不知道他在向了尘请求以自己天子的寿命换她重生之时,大雍和大周是否已经和他所说的那样已经统一了,若是没有,上一世的她岂止是害了苏家,整个天下都会因她一人而动荡。 她不想当红颜祸水,更不想毁了他。 “什么意思,谁要替他背锅?”苏温世一脸不解,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会明白我的意思,二哥原话转达即可。” 说完,苏婉清便离开了房间。 第91章 离京 深夜,揽月居依旧灯火通明。 玉竹将烛心剪了剪,屋内瞬间又亮堂了许多。 “小姐,晚上看书费眼,还是明日再看吧。” 苏婉清抬眼看了看天色,随后道,“快了,一会方一回来我便不看了。” 正说着,院中已经传来了脚步声。 苏婉清起身来到正厅,见方一已经在等她,便让他先坐。 “小姐,牡丹姑娘和宋清歌一同入选,后日便要入宫了,属下已将您谱写的破阵乐谱子给了她,并让您找来的乐师扮作她的婢女一同入宫。”方一没有落座,恭敬的站在原地向她汇报事情的进度。 “好,忙完这些你便收拾一下准备回南疆吧。”他办事,苏婉清一向放心。 “可是苏婉灵属下还没找到,不如等属下办完这件事再回南疆?” “不用了,这件事有人会去办,你早些回南疆,父亲这边等着外祖父的回信,这件事耽误不得。” 和李宁知是否合作的信只能让方一亲自送到外祖父手中,交给别人父女两个都不放心。 “是,属下这就回去收拾一下,即刻便启程。”方一不再推辞,见她没别的吩咐,对她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见方一出来,玉竹进了屋子。 服侍苏婉清躺下之后,她便准备将府医开的安神的熏香点上。 “不用了,这段时间我睡眠很好,不用再点了。” 苏婉清让她回去休息,“早点休息,明日还要早起送二哥。” “是。”玉竹吹了蜡烛,俯身退了出去。 不再被仇恨支配之后,苏婉清的生活十分安逸,一觉就睡到了早上。 一夜无梦的感觉特别舒服,她甚至不用玉竹叫她,便自己醒了。 苏婉清到了清风堂时,父亲和祖母一早就到了。 见她来了,老太太忙转身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祖母,二哥是出去长见识,身边又有府兵跟着,您不必太担心。”她上前搀扶着老太太,继续哄道,“再说了,浙江离上京不远,您什么时候想二哥了,托人给二哥带个信,二哥便能立马回来看您。” “唉,我知道,你们都长大了,迟早要离开长辈的羽翼出去闯荡一番,可你二哥他心直口快,性子又急躁,我怕他出门在外被别人骗。”老太太担忧道。 “祖母,您放心,浙江沈家是商贾世家,沈公子和二哥又是好友,在浙江有他罩着二哥,没人敢欺负二哥的。” 苏婉清正劝着,就见赵南笙带着账房先生赶来。 “给祖母请安,孙媳来晚了。”赵南笙一脸歉意,她怕账目有问题,和账房先生又对了一遍帐,这才耽误了时辰。 “快去给温世吧。”老太太知她谨慎,并未多说什么。 苏之灏见她来了,便停止了对苏温世的训斥,招手让账房先生过来。 “老爷,这是府上所有的流水,小的已将八成都折成了现银存在了钱庄,二少爷到了浙江,可以在任何一家商号兑换。”账房先生将账簿递上,继续说道,“目前府中只留了二成左右的银子,不过少夫人将她的一些嫁妆折了现银,以现在府中的开销来看,维持府中一年左右的开销不成问题。” “还不谢谢你嫂嫂,为了多给你些盘缠,她连自己的嫁妆都卖了。” 赵南笙的举动让苏之灏十分惭愧,苏温玉常年不在家,她替他在长辈跟前尽孝已经十分辛苦,现在还要动她的嫁妆,着实让苏之灏觉得十分对不起她。 “父亲言重了,穷家富路,温世出门在外,身上的银子越多,底气自然也就越足,而且我相信温世,他聪明能干,一定能在外闯出一片天地,这些就算是我提前入股了,到时候温世记得给嫂嫂分红就行。”赵南笙笑道。 苏温世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感动之余拍着胸脯保证,“嫂嫂放心,我一定好好学,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一一道别之后,苏之灏便准备送他出城。 “父亲,我想让清儿送我。”站在马车前,苏温世看向台阶之上扶着祖母的苏婉清说道。 苏之灏没想那么多,只当是他们兄妹感情好,于是又加了些府兵护送,嘱咐苏婉清,“早去早回,别让家里人担心。” “是。” 苏婉清带着玉竹先一步上了马车,苏温世向众人再次道别后,也带着安庆上了马车。 “你好像不是太想送我?” 马车里,苏温世一早便察觉了苏婉清对他的无视。 “昨日我帮二哥收拾东西,可是在清风堂待了一整天,我不觉得此时二哥是舍不得我,才非要我送你出城。” 李宁知护送他去浙江的人马在城外接应,她很难不怀疑二哥是受了他的嘱托,才非要拉着她出城。 “嘿嘿,要不说还是你了解我。你自从醒了之后,便一直不愿意出府,我以后离开了上京,他更没有能见你的机会,所以这才托我临走前,再见你一面。”苏温世一副你最懂我的表情。 苏婉清不想搭理他,将头扭向车窗处欣赏风景。 很快,马车便出了城门,又行驶了大半个时辰,才停在了一处河边。 远处的山坡之上,李宁知负手而立,自打视线中出现了马车的影子,他的心口便开始狂跳,身后的手心因为紧张,已是一片潮湿。 看着苏温世扶她下了马车,李宁知这才独自一人下了山坡,缓缓向他们走近。 “宁知兄。”苏温世朝他招手,拉着苏婉清快步朝他走去。 “护送你的是我的贴身暗卫,一路上会轮班保护你的安全,直到将你送到沈世廷的身边。”他对苏温世说着话,眼神看的却是他身边的苏婉清。 “多谢宁知兄。”苏温世十分有眼色,看到李宁知的眼神,便知道他心思全完不在他这个马上就要分别的兄弟身上。 “清儿,那二哥就先走了,你回去记得跟父亲报个平安。” 看到他招手,身后背着包袱的安庆立马跑了过来。 “二哥你等等。”苏婉清叫住他。 “这个荷包送给你,你将来把它塞满了银票再还给我。” 她绣工不好,荷包之上的白鹤形态憨厚,体型圆润,说是大鹅估计更有说服力。 苏温世接过之后,小心翼翼的挂在腰间,“好,二哥一定早日装满它。不过清儿,二哥还给你之后,你能不能给二哥再绣个好看一点的荷包?” 第92章 翠竹失踪 李宁知身份特殊,身边的暗卫自然武功高强,对于他派人送二哥去浙江这件事,苏婉清没什么担心的。 只是看着他的马车越行越远,苏婉清到底还是红了眼。 “他总要学会独当一面,这样才能保护他在乎的人。”李宁知站在她的身后,看着她落泪,心有不忍。 “我知道,只是我们兄妹三人从小都没有母亲,大哥比我们年长,性子也沉稳,因此我从小便和二哥形影不离,跟着他惹祸闯事,从来没有分开这么长时间过。” 听她提起她自小没有母亲,李宁知神色黯然,低声道,“对不起......” 苏婉清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揉揉酸胀的双眼转身问他,“你说什么?” “没什么,这里风大,我们还是下去吧。” 两人从山坡上走下来,最后停在了马车前。 “清儿,对不起,我不该因为怕与你相认后被你厌恶,便懦弱的不敢与你相认。” 眼看她就要上了马车,李宁知情急之下,才敢将这几天心中一直憋着的话说了出来。 苏婉清动作一顿,随后不解的问他,“我为何要厌恶你?” 听了她的疑问,李宁知明显一怔,随后试探性的问道,“你不恨我吗?那时欣姨刚走,你正是需要安慰的时候,我却不辞而别。” “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或许会吧,毕竟我记得我当时很依赖你,母亲走后你便消失了,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有的。可是现在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你当时的身不由己,自然就没有怪你的理由。难道在你心里,我是如此不分轻重的人?” 苏婉清不想再回忆那段记忆,也不想与李宁知有过多的牵扯。 “李宁知。”她重新来到他的面前,本想跟他解释清楚,但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心虚,慌乱之中忙将眼神看向别的地方,“不管你信不信,我和母亲救你之时,并未想过要你报答,我们当时甚至不知道你的身份。换句话说,那天不管是谁,母亲都不会见死不救。所以你不必耿耿于怀,放手去做你的事情,只要你不伤害苏裴两家,便是对母亲最大的报答。” 李宁知从她这些话中,终于确定了她不知道那件事情。 她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私自派人去查母亲为何流落到大雍的原因,才招来了两国探子的注意。更不知道欣姨为了保护他还活着的消息才被大雍的皇上猜忌,派人送来了那杯毒酒。 犹豫再三,他还是不敢赌,她能原谅自己不与她相认,但绝对不会原谅欣姨是被自己害死的。 他暗道幸好,甚至心中暗自祈祷,就让这件事永远尘封下去,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弥补对她们母女的亏欠。 “还有,你肩负重任,我希望你任何事都以大局为重,更期待你口中的太平盛世早日到来。” 她知道他的心思,可她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最起码她现在不喜欢李宁知,甚至觉得他性格极端,行事偏激。 这一世她只想解决苏裴两家的困境,然后潇洒快活的享受人生。他注定是天之骄子,她不敢,也不愿去触及。 “嗯,我会的。” 不知怎的,苏婉清让他以大局为重,总让他感觉她意有所指。 “那我就先走了,你多保重。” 玉竹扶着她上了苏家的马车,她随后忽然又想起什么,掀开车帘对他说道,“二哥不在上京,你我再私下见面难免惹人怀疑,若你以后有什么事找我,还是托人传信吧。” “好。”李宁知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自己远去,眼中满是依依不舍。 回到苏府,她先是去给祖母和父亲报了平安,随后便回到了揽月居。 方二等她多时,见她回来,忙跟着她进了屋子。 “楚天霖派人送回了苏婉灵,属下已经将她送到了缘梦居。” “好,这件事不要让府中的其他人知道,你派你的人去守着,三日后会有人来接她。” 她让玉竹先出去,随后继续问道,“云苓那里怎么样了?” “回小姐,云苓姑娘一切安好,只是茶铺刚刚开业,生意并不怎么好。”方二如实道。 “不必着急,等周围的百姓对茶铺熟悉以后,做事便会方便许多。” 想要扳倒陈书景,她不光要搜集他和齐王心怀不轨的证据,还需要舆论助她一臂之力。 茶馆戏园子,便是最好散播流言的场所,只要她能控制百姓的舆论,事发之后,就算皇上想包庇齐王,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见方二汇报完事情,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婉清问道,“还有事?” “回小姐,翠竹......失踪了。” 这件事他也是刚才才接消息,他想不通,谁会费那么大劲去救一个下人。 “怎么回事?”苏婉清不紧不慢的问道。 “属下按小姐指示,派人将翠竹押回了南疆,交给了方统领的弟弟发落。可是刚刚属下接到南疆的消息,有人暗中救了她,裴将军虽然已经派人在全城搜捕,但是目前并没有任何她的消息,裴将军怀疑,他们有可能回了上京。” 这件事本是方一负责,可他刚刚离开上京,应该是在路上和送消息的兄弟错开了,方二并不知道苏婉清什么计划,此时翠竹失踪,他只觉得可惜,让害死方统领的凶手给跑了。 苏婉清听后却丝毫没有慌乱,反倒像是早有预料,“人是在南疆失踪的,自然是外祖父和大哥该操心的事,你让人多留意齐王府和陈书景那里,若是有发现,务必救下翠竹,她对我还有大用。” 齐王和陈书景不会让知道他们秘密的翠竹落在外祖父手中,这无疑于是亲自将把柄送给对方。 她让人大张旗鼓的送翠竹去南疆,隐藏在外祖父身边的奸细肯定会将此事汇报给齐王。齐王谨慎,就算明知翠竹只是最底层的小喽啰,不会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但他依然会派人去杀了翠竹。 外祖父一早就知道她的计划,自然对翠竹密切监视,只要翠竹出事,他就能顺藤摸瓜查出奸细的身份,随后便在南疆大规模抓捕,那奸细就只能带着翠竹返回上京寻求齐王。 她利用翠竹,查出外祖父身边的奸细,然后逼他再带着翠竹返回上京,重新落到她的手中,为以后指正齐王和陈书景做准备。 第93章 不要对苏婉清动情 齐王府。 “又是益寿堂?” 陈书景将查到的消息都告诉齐王后,齐王眼神阴骘,心中已经动了让益寿堂消失的念头。 “殿下息怒,最起码苏婉清没死,南疆暂时也不会给殿下带来困扰。”陈书景低眉道。 “父皇身子已经大好,已经命人开始制作新入宫秀女的侍寝牌子,想来不久便能处理朝事,这对我们很不利。”齐王有些头疼,在太子没有被废黜之前,他不希望父皇有任何事,但现在太子在父皇重病期间的表现,不仅朝中诸位大臣更加相信了他治国的能力,就连父皇都认为自己没有看错人。 “殿下,是时候送小皇孙入宫陪陪端贵妃了,想来皇上看到小皇孙如此机灵,也会十分喜欢的。” 齐王心中一动,对陈书景的提议十分认同,“那是自然,本王的锦儿是皇长孙,父皇自然十分疼爱。” 如今只有他和太子成了亲,但太子膝下无子,他的锦儿现在可是唯一的皇孙,皇上自然宝贝的不行。 “那王妃那里......”陈书景一脸为难道。 齐王妃还算聪明,知道自己一旦说出苏婉灵的下落,自己就没有任何价值,为了自己儿子不被送入宫中,她始终不肯告诉齐王苏婉灵的下落。 “这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明日你便要去工部上任,先将自己的事情处理好。” 齐王倒是没将那个蠢妇放在眼里,她一介妇人,能藏人的地方无非就是王府或者她的娘家。 此时父皇刚醒,他不想惹出太大的动静,既然那个蠢货觉得苏婉灵是她的护身符,自会将她牢牢看护,暂时不必为了这个烦心。 “是,在下一定不会辜负殿下厚望。” 太子明知道陈书景是齐王的人,还能给他一个工部侍郎的职位,早已超出了陈书景的预料。 从齐王府出来,陈书景吩咐德叔去苏府。 苏婉清自从醒来之后,便一直没有出过府,他每天都会去苏府外求见,苏之灏却一次都没有让他进去过。 他知道她醒了,但又不知道她现在的具体情况。他心中暗想,自己只是为了让众人相信他对苏婉清十分在意,这才日日都去苏府求见,却忽略了在发现这件事又是宋清歌在背后捣鬼之后,自己十分反常的暴怒与担心她生死的心情。 和前几日一样,苏府的小厮在看到他之后,转身就将大门紧紧关闭。 “少爷,我们还等吗?” “等。” 陈书景不怕等,他就是要等到苏府外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才能让他的痴情被更多人知道。 赵南笙在听到下人的话之后,气的她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想摔了,被彩月提醒说是大少爷从南疆送回来的之后,又默默的放了下来。 “这个陈书景到底想干嘛,还嫌清儿现在的名声不够坏嘛。”赵南笙怒道。 “少夫人息怒,奴婢觉得,小姐可能已经对陈书景日日来苏府这件事有了解决的办法,不然她不会这么安静,还拦着您和老爷不要管这件事。” “唉,我是担心清儿,陈书景是这次科举的榜眼,又是齐王身边的人,可以说年少有为又前途无量,现在京中许多人家已经开始托媒人来给自己家女儿说亲。我不仅怕清儿会被他如此强势的攻势感动,又怕陈书景越是对清儿痴情,京中那些贵女便会愈发厌恶清儿。”赵南笙心想,也许该将这件事告诉夫君,清儿自小就怕他,也许他说的话,清儿能听进去。 . 玉竹刚进揽月居,便见苏婉清又在院中的躺椅上小憩。 她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刚想把书从她脸上拿开,就听苏婉清懒懒道,“东西送过去了?” 见她没睡,玉竹便让人去打些水。 “是,婉灵小姐看过信后,说会按照小姐的安排出城,奴婢已经让方二去通知二老爷了。” 说着,她便扶起苏婉清,将浸湿的帕子递给了她。 苏婉清洗了把脸,昏沉的脑袋瞬间清爽,“好,那就该是解决下一件事了。” “小姐,奴婢听前院的小厮说,那陈书景今日又来了,这会已经在府外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玉竹跟着她进了屋子,拉开衣橱,挑了一件桃红色的窄口长衫,又替她化了一个明艳大方的妆容。 “你这手艺真是愈发精进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皮肤有这么好。” 苏婉清看着镜中的自己,险些没有认出那是自己。 她的长相随了母亲,鼻梁高挺,五官立体,特别是她冷脸说不说话的时候,比着那些温婉端庄的世家女子,更显得英气十足。 不过今日玉竹为她挑选的衣裳和妆容,将她衬的十分灵动娇羞,一看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羞涩懵懂的堕入爱河的少女模样。 “小姐底子好,奴婢才能发挥的好。”玉竹红着脸,她也只有这一项特长,能被苏婉清肯定,自然喜不胜收。 “走吧,别让他等太久了。”苏婉清再次打量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见一切准备就绪,便起身朝屋外走去。 还在府外等候的陈书景,在接到一个小女孩的纸条之后,眼中闪过惊喜,随后便让德叔驾车回旧巷。 旧巷外,陈书景下了马车,便见不远处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随后便快步进了巷子。 “清儿!”他推门而入,在见到院中背对着她的那道身影后,几步便来到了她的身后。 “阿景。” 她的声音灵动,转过身的一瞬间,陈书景就被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吸引,就见她泪眼婆娑的望着他,眼神中浓浓的眷恋和相思让他心神一动。 他告诫过自己不要对苏婉清动情,但显然他此时早已将这句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日日去苏府外求见,陈书景是做给别人看的,但此时只有两人的小院中,他亦是控制不住内心对她的关心。 刚知道苏婉清出事的时候,他以为是齐王动的手,因此就算心中再担心她的安危,也没在齐王面前表现出分毫。直到他知道这件事是宋清歌蛊惑齐王妃做的,他才终于在她面前彻底爆发。 “我有没有说过不让你再动她?”他的脸色阴沉,眼中是强压的怒火。 “阿景,她只是你计划中的一个棋子,就算她今日死了,你还有别的办法可以报仇,你如此在乎她,难道你真的......”宋清歌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期待他能说出打消自己心中疑问的话。 第94章 从未有过希望,何来死心 苏婉清满心厌恶,却还是将手附在了他的腰身之上,深情款款道,“对不起阿景,让你担心了。” 她的柔情,再次扰乱陈书景的心弦,拉着她坐下之后,陈书景一脸认真的望着她,“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在你出事之后,我不能陪在你身边,是我该向你道歉。” 被他看的羞红了脸,苏婉清娇嗔道,“我身边的婢女已经告诉了我,我昏迷期间,你一直在府外求父亲见我,是他对你还有偏见,你不要放在心上。” “怎么会,是我太考虑不周,心急之下忘了你我之间还没有名分,苏相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我怎么会生他的气。” “我明日便要去工部报道,等我处理好上任的琐事之后,便会找媒人去苏府提亲,再也不会让这些流言蜚语伤到你。” 陈书景说的认真,目光一直盯着苏婉清的表情。 见她听到自己说准备去苏府提亲后,双眼瞬间明亮无比,陈书景心中也是十分高兴。 就让他任性一回吧,他真的娶了她,也不会影响自己的计划,反倒更能让苏婉清相信自己。大不了事成之后,他再想办法在齐王那里保她一命。 “还是再等等吧,你新官上任,肯定有许多事情要忙,我不想因为我耽误你的前途。我也回去好好劝劝父亲,等他对你的印象好些,你再去苏府提亲。” “好,都听你的。”他的嘴角微扬,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苏婉清事事以他为重,更让他确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苏婉清与他东拉西扯了半天,直到脑中再没有表达自己一片痴心的话语,这才起身准备离开。 “我已经出来了一个时辰了,再不回去就要被父亲发现了。”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十分不舍的说道。 “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陈书景知道目前苏之灏对他的印象很重要,因此就算不舍,也不得不起身送她离开。 “阿景,还有一件事,我想了许久,始终觉得我不该瞒你。”她刚走到门口,做出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 “什么事?” “我落入湖中,并不是京中传闻那样,是被我的堂姐推下去的,而是......”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重大决心一般,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那日推我入湖的人,我看到了她的样子,是阿景身边的那个女子。我在出事前,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她自称名叫宋清歌,是阿景你的同乡。” 陈书景明显有些震惊,他知道这件事是宋清歌的手笔,但没想到她蠢到自己亲自去做,更没想到她居然还被苏婉清看到了样子。 “你确定是她?” “你不相信我?” “不是......”陈书景忙解释,“她的确是我的同乡,但她这次来上京,是为了参加宫中的选秀。我想不通,她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对你下此毒手?” 听了他的解释,苏婉清如释重负,刚才还有些伤心的脸上瞬间恢复了神采,“也许是她喜欢你,你对我如此重视,她自然心里不痛快,不过好在我也没事了,阿景就当我从未与你说过这件事吧。” 说罢,她便准备离开。 陈书景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出她的试探,在她转身的瞬间再次拉住了她,跟她保证道,“清儿你放心,这件事若真的跟她有关,我不会放过她。就算她现在入宫伴驾,我也有办法替你......” 苏婉清忙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左右看了一眼,确定周围没人才小声说道,“别胡说,你可不要为了我做傻事,她现在已经是后宫的妃嫔,也没有机会再对我不利,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可以不计较这次的事情。” “不过我是在太子府出的事,太子和太子妃都格外重视,我怕张大人继续查下去,会查出是宋清歌做的,她与你同乡,难保不会牵连到你。” 苏婉清思索良久,忽然脸上一喜,“对了,我可以把这件事推到我堂姐身上,既然现在都在传凶手是她,那我明日就去京府衙门,要求张大人结案。” 陈书景眼中晦暗不明,苏婉清对自己的感情来得太过突兀,甚至让他有一种真假难辨的感觉。他为人谨慎,哪怕一开始设计苏婉清被山匪追捕,落入陷阱身受重伤被他所救,两人再通过一段独处的时间培养感情,他都没有把握苏婉清能爱上自己。 现在她不仅跳过了这个环节,甚至愿意为了自己的声誉去污蔑苏家的人。 “清儿,你为何对我这么好?”他到底忍不住问出心中的疑虑。 苏婉清微微一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因为阿景长的好看啊。” 陈书景听后,反倒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苏婉清从小就不像别的大家闺秀般端庄贤淑,一方面是苏之灏对她的宠爱与放纵,另外一方面是她遗传了她母亲骨子里那份潇洒不羁的性格。 她能在自己面前如此随行,恰恰让陈书景轻而易举的就相信了她说的话。 “那若是你以后碰到比我更好看的男人,会不会就不要我了?” 见他一副吃味的表情,苏婉清煞有介事的思考起来,“最起码目前我没有遇到,以后可说不准。不过我现在有些后悔,找个太好看的夫君,要时时刻刻担心他被别人抢走,这种感觉实在不爽。” 陈书景一脸宠溺的望着她,“那我要好好保护我这张脸,才能让你的心永远在我身上。” “好了,天色真的不早了,我再不回去,怕是没有下次出来见你的机会了。”苏婉清心累的很,跟陈书景相处这一会儿,已经是她忍耐的极限,若是再不走,她怕是要露馅了。 而当她和陈书景的马车相继离开旧巷之后,刚才小院的隔壁的房门便被推开。 “现在你该彻底死心了吧?”楚天霖问向一直一言不发的李宁知。 白言听力极佳,刚才他贴近墙壁偷听,早将二人的对话全都汇报给了楚天霖和李宁知。 “从未有过希望,何来的死心。”李宁知不理会他,独自出了小院。 第95章 离京救人 转眼已到五月,天气已经十分燥热。 这段时间苏婉清很闲,每天就是陪祖母吃饭,陪父亲下棋,接着就是将自己关在房中苦练绣工。 这日午时,她刚从祖母的院中出来,就见方二在不远处等她。 外祖父派来的这些暗卫,平时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大多时候都是她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在接到她的命令后出现。 苏婉清快步走了过去,在靠近他的时候压低声音,“边走边说。” 玉竹十分知趣,慢慢的停下速度,将她的位置让给了方二。 “小姐,二少爷抓到了年前劫持您的那群山匪。” “有多少活口。” “大少爷和二少爷抓捕之时,那群山匪拼命反抗,期间死了几个,不过好在活捉的五人之中,有这群山匪的首领。大少爷说了,若是小姐有需要,可以在他回来操办军中采买之时,一起带回上京。” “不用,暂时先留在南疆,我需要的时候会给大哥传信。” 两人走的快,没多久就回到了揽月居。 等他们进了房间,玉竹便将院中的下人都打发了,随后便拿出了苏婉清这几天的失败品,坐在院中的石凳上修补。 “你急匆匆的赶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苏婉清落座之后,眼神凌厉的看向他。 “小姐息怒,刚才路上人多口杂,属下找您,实在是有别的要紧事。”说着,他从腰间拿出密信交给她,“这是小姐派去保护二少爷暗卫的信,小姐您还是快看看吧” 她快速看完了信中的内容,随后‘蹭’的一下站起了身。 二哥在从南疆返回浙江的路上,先后被追杀三次,在最后一次逃跑之中,几名暗卫与二哥跑散,至今还没有二哥的下落。 信是两天前从二哥出事的地方传回上京的,再结合信上说当时二哥已经失踪了三天,也就是已经五天没有二哥的消息了。 “将你手下所有的人都派出去,务必要找到二哥。”说完她又补充道,“给沈世廷传信,他离二哥出事的地方近,让他加派人手,赶紧赶到出事的地方展开搜救。” 苏婉清心中为该不该告诉父亲这个消息而矛盾,若是父亲知道二哥出事,一定会派人过去,甚至自己动身前往,这样二哥出事的消息就会在京中流传开来。 虽然二哥对外宣称是离京散心,但有心之人稍微一查,便可查到他是刚从南疆回来。苏家二公子无缘无故去了南疆,那位多疑的皇上怎么可能不怀疑。 考虑半天,苏婉清决定自己过去,她不可能看着二哥出事不管,但只在上京等着暗卫的消息,她又肯定坐不住。 “你先下去,我收拾一下东西,你带我去二哥出事的地方。”下定决心,苏婉清便不再犹豫,立马招呼屋外的玉竹进来。 “小姐不可,如今您身边的暗卫不多,真的出京不一定能保护您的安全。”方二没想到她居然敢亲自前往,虽然佩服她的胆量,但却不敢让她冒险。 “外祖父只是让负责你们保护我,不是让你们命令我。”苏婉清已经拉开了衣橱开始收拾包裹,显然没有将方二的劝诫放在心上。 二哥是听了她的建议,才出京跟沈世廷学习生意场上的事情。上一世虽然二哥活到了最后,但这一世已经发生了许多变故,苏婉清不敢赌,一定要看到二哥平安无事才会放心。 “还不快去准备,一刻钟后在后门等我。” 她收拾的很快,只将梳妆台上值钱的首饰和压箱底的银票带上,又去清风堂找了两套苏温世以前的衣服带上。 等她一身男装出现在后门的时候,方二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身后还站着十几个黑衣人。 “小姐,保护您的暗卫有二十人,其中方统领已经不在,方一还在南疆没有回来,您派去六人保护二少爷之外,剩下的十二个人都在这里。”方二想让她意识到,他们只有十几个人,实在是没有把握能在一路上保护她的安全。 谁知苏婉清并没有犹豫,直接让他将马车换速度更快的骑马,“你去马市买几匹马,出了城后留三个人跟我同行,其余的人不必管我,用你们的最快的速度先赶到出事的地方。” 方二心中叫苦,但又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玉竹在她身后递上准备好的干粮,知道自己劝不了她,只能红着眼叮嘱她万事小心,“小姐,您许久没有骑马,路上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记住尽量不要让父亲发现我离京的事情,如果真的瞒不下去,再将那封信给他。” 她给父亲留了信,想来等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到了二哥出事的地方,这样就算他再想去找她和二哥,也要顾虑家中的祖母和嫂嫂。 方二很快便分配好了人员,扶着苏婉清上了马车,便让剩下的人乔装出城。 不久后,众人便在上次送苏温世的地方再次聚集,换上快马之后,几人便马不停蹄的朝浙江的方向驶去。 途中方二几次回头,他以为从没离开过上京的苏婉清不过是一时救人心切,等她真的体会到了长途跋涉的艰辛后,便会萌生退意。 可他看错了,苏婉清是从小锦衣玉食,没有体会过这种辛苦,可他忽视了苏婉清急切想救苏温世的心。 一直到夜幕降临,跟在身后的苏婉清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方二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应该最少已经亥时了。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后的苏婉清,他呵停了身下的马儿。 苏婉清见他停下,也放慢了速度,等到了他身边才问道,“怎么了?” “小姐,天色太黑,看不清脚下的道路,马儿也跑了一天了,不如今天就在这里休息,明日天一亮咱们就出发。”方二一群人早就习惯了风餐露宿,只是担心苏婉清会吃不消。 苏婉清看了看四周,发现方二特意找了一个临河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已经快到极限,坚持跑下去怕是会晕倒在马背上,于是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方二见她点头,立马让人生起了篝火,他则带着几匹马去一边的空地上喂食草料。 苏婉清在不远处的河边洗了把脸,起身的时候,大腿内侧撕裂般的疼痛让她差点发出惊呼。 她知道必须处理伤口,不然等她赶到二哥出事的地方,她这双腿也就废了。 第96章 不是二少爷 方二像是知道她受了伤,将那二人支开去附近查看周围的环境,自己则走到了苏婉清身边。 “小姐,这是止血消肿的良药,敷在伤口处即可。” “多谢。”苏婉清接过瓷瓶和纱布,转身来到了他用几件衣裳搭成的简易帐篷内。 她退下衣衫,便看到被鲜血染红的里裤,颜色深浅不一,明显是干了又被血浸透了。 她虽然会骑马,但从未骑过这么长时间,再加上她肌肤娇嫩,离开上京没多久,便已感觉到大腿内侧被磨破。 她不敢停下,更不敢让方二发现她的异常,只能强忍痛楚,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嘶——” 苏婉清紧闭双眼,猛的用力,就将被血水粘在伤口处的里裤给撕了下来。 她疼的直抽抽,额头上的冷汗一颗一颗爆了出来,双手也在止不住的颤抖。 方二在不远处守着,隐约听到她呼痛的声音,他以为他接下来会听到她的哭泣声,谁知一直到了她出来,方二始终没再听到一声动静。 “早点休息,明日还要赶路。”苏婉清嘴唇发白,说出的话也有气无力。 见她就那样随意在篝火前找了个地方躺下,方二也不得不佩服她的毅力。 因为不想暴露身份,苏婉清一行人走的都是小路,不过好在一路上还算太平,只是到底要顾忌苏婉清第一次出远门,方二他们还是比先出发的那几个人晚一天才到了苏温世出事的附近村落。 几人停在村口前,方二说出自己的顾虑,“小姐,属下担心那些人也会在这里搜查二少爷的行踪,不如咱们先在村子里休整一夜,明日再出发到二少爷出事的地方?” 苏婉清点头同意,她没有逞强,她需要保存体力,才不会在搜救二哥的过程中拖累他们。 村子不大,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方二接连问了几个人,都说村里没有客栈。他回头看了一眼疲惫的苏婉清,转身又拉住那才的村民,“老乡,既然村里没有客栈,不知有没有村民家可以投宿,我们赶了几天的路,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那村民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一看就是个常年在田间劳作的人。他顺着方二的目光看去,发现他们有四个人,想了一下对他说道,“我家倒是有一间空房,平日都是堆放杂物的,若你们不嫌弃,我回去让家里的婆娘收拾一下,可以让你们休息一晚。” 方二万分感激,忙从怀中掏出几块碎银递给他,“多谢老乡了,我这就去跟我朋友说一下。” 谁知那人倒是实诚,只拿了其中一块碎银,冲他憨厚一笑,“这就够了,你们跟上我,我家就在前边不远处。” 几人跟着村民来到他的家中,才发现他所说的房间不过只是一间柴房。 方二有些心虚的望了一眼苏婉清,正想开口让她凑合一晚,就见她已经自顾去跟来打扫房间的妇人聊天。 “嫂子,真是麻烦你了。” 那妇人停下手上的活儿,见她灰头土脸的模样便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就是我家这柴房不大,还要委屈你们几个小伙子挤一挤。” “还是要多谢大哥愿意收留我们。”苏婉清说着,便跟她一起收拾,顺便随口问道,“不知嫂子最近有没有发现镇子上有陌生人,我们是和家中人一起出来做生意,前段时间因为遭遇山匪才走散了,这不在这附近找了好几天了,始终没有一点家人的消息。” 妇人见他们衣着华丽,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装扮,又听她是来寻找家人的,刚才心中那点疑虑也消散了许多,“我们这个村子不大,几乎家家户户都认识,要说除了你们几个以外的陌生人,我倒还真没见过。不过前些日子,村西头那条河里飘来了好几具尸体,村民们都害怕呀,谁都不敢上前查看,村长核对了各家的人数,发现不是我们村的人,便让我们不要多管闲事。” “那些人的尸体现在在哪?”苏婉清眼前一黑,用手撑住床沿才稳住身形。 “村长不让管,我们也都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便让他们顺着河流继续飘向下游去了。”见她如此激动,妇人也有些担心,“那几个人不会就是你要找的家人吧?” 苏婉清顾不上回答她,转身便朝屋外走去。 方二几个人忙跟着她出去,才发现她已经将院外拴好的马儿缰绳解了下来,正准备翻身上马。 “小姐,那妇人说的尸体不一定就是二少爷的,现在天色太暗,夜里走河边太危险了。”方二上前拦住她,想劝她明日再去,可又想到她对苏温世的在乎,只能改口道,“您先休息一下,属下有和其他暗卫联系的方式,可以很快将在附近搜救二少爷的暗卫都集结起来,到时候咱们再一起沿河排查。” 苏婉清想想也对,人多做起事来也快,便催促他快些去将附近的暗卫都喊来。 方二对着那二人点点头,示意他们保护好小姐,自己则转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妇人将房间收拾好后,又去做了些饭菜,招呼自家男人快些给送过去。 方二一夜无归,苏婉清在回屋后不久后便反应过来,他是不想自己去冒险。 天刚破晓,她便带着二人告别了夫妇二人,沿着方二昨夜留下的记号一路赶了过去。 三人沿着河流一路向下,一直到了午时左右才见到了方二的身影。 在看清他脚下躺着几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后,苏婉清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她快速的翻身下马,却没留神一脚踩空摔到了地上,顾不上手心被河滩上的碎石划破的刺痛,她起身之后便跌跌撞撞的朝那几具尸体跑去。 不会是二哥,一定不会是二哥! 她瞪大的双眼中满是血红,在跑到了近前之后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她想赶紧去确认那是不是二哥的尸体,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迈不开一步,她用力的掐了掐手心,想让自己镇静下来。 “小姐,不是二少爷。” 方二的话就像一把重锤,一下就将她已经出窍的灵魂打回了体内。 看着她终于有了反应,方二忙过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原来她早已泪流满面的瘫坐在地,根本没有勇气面对那几具尸体。 第97章 沿河搜救 沈世廷赶到的时候,苏婉清正在阴凉的树下睡觉,还没等他靠近她,便被方二拉到了一边。 “沈公子,小姐刚睡下,有什么事你先跟我说吧。” 苏婉清这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刚才也是在知道了那几具尸体不是苏温世后,才在方二的劝说下睡了过去。 沈世廷远远瞧见她眼下的乌青,也不忍上前叫醒她。 “听说你们找到了刺客的尸体?” “昨日我们刚到这附近,听村民说前几日河中有尸体,便顺着河流一直追了过来,幸好河中的朽木和杂物将这几人拦在这里,不然可能还要费一些功夫。”两人说着,便来到了方二刚才打捞上的八具尸体跟前。 “这些人应该是刺杀二公子的刺客。” 方二拉开其中一人的衣领,指着其中几处伤口道,“保护二少爷的暗卫当中,有一人的兵器便是长剑,看这些伤口的深浅和走势,应该就是被他所伤。” “还有没有别的发现?”沈世廷捂着鼻子,上前看了一眼便快速退了回来。 尸体已经泡的发胀,不仅散发着阵阵尸臭,模样也有些看不清楚,想来死的也有好几天了。 方二摇摇头,“没有,我搜遍了这几人,并没有发现有能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但却认出了这八人之中,有两名是我们的人,应该是为了保护二少爷撤离才跟这些人同归于尽了。” “就是说还是毫无头绪,我在苏温世出事的地方找了两日,除了发现一些血迹和他的一件外袍,也是什么都没找到。” 沈世廷也是急的上火,嘴里都冒了好几个火泡。不管苏温世去南疆是不是为了沈家竞拍军资采办的事情,他都不能让他在自己的地盘出事,因此这次搜救行动,他几乎将沈家所有的侍卫都带了过来。 “让你的人以昨夜我们投宿的村子为中心向四处展开搜救,我感觉二哥应该就在这附近。” 身后传来苏婉清的声音,沈世廷一转身才发现她已站在了自己身后。 “你为什么会觉得苏温世在这附近?这里可是离他出事的地方有几十里地。”沈世廷不解。 “我刚才已经跟二哥走散的暗卫了解过,二哥出事的地方是悬崖,并没有河流,但这些刺客和二哥身边暗卫的尸体却出现在了河里,只能说明是那些人追杀二哥到这附近,我们应该沿着这条河流,同时向上游和下游周围的密林展开搜救。” 虽然只睡了一小会儿,但苏婉清这会精神已经好了许多,她坚信苏温世一定没事,也许正在某处等着他们去救他。 沈世廷再次打量周围的环境,才发现这四周山势起伏,植被茂密,确实比苏温世和暗卫走散的悬崖处更适合隐秘。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这就派人开始沿河搜查。”说罢,他便准备去下命令。 “你带一小部分你的人去下游,其余的人都跟我去上游。” 这些尸体是由上游冲过来的,因此她觉得苏温世藏身的地方在上游的概率比较大。 她们只有十几个人,要想搜救的速度快,她只能向沈世廷借人。 沈世廷也想到了这些,于是把大部分的人都给了她。 “好,我的人身上带的都有信号弹,任何一方找到苏温世,就用信号弹作为联系。” 沈世廷快速分配好了人,交代他们都听苏婉清的调遣后,便带着其余的人走向了下游。 方二清点了人数,发现沈世廷居然留给了他们将近八十多人,再加上他们这些暗卫,足足有百十人。 看着眼前排列整齐的队伍,苏婉清冷声道,“分成十个小队,分别向河岸两侧的密林展开排查,就算是裂缝洞底,也要亲自进去查看,不能遗漏一个地方。” “是。”众人齐声答道。 方二带着几人跟着苏婉清,一头便扎进了密林深处。 走在最前边的人手拿砍刀,负责将身边和脚下的枯枝砍断,方便众人的速度能更快。 因为不确定林中还有没有刺客,所以苏婉清他们也不敢大声呼喊苏温世的名字,只有在找到洞穴或者山体裂缝的时候,才敢小心的朝里边呼喊。 也幸好苏婉清穿的是男装,才能在林中行动自如。只是每次当她满怀希望的找到一些隐蔽的地方后,迎接她的都是失望。 眼看天就要黑了,也预示着苏温世从出事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天了。 “小姐,吃点东西吧。” 方二知道她不会停下来过夜,但她不能不吃东西,于是拿出身上的干粮递给她。 苏婉清接过干巴巴的馒头,“让他们都休息会吧,吃点东西继续找,我有预感,二哥一定就在这片密林当中。” “是。” 方二吹响了暗卫之间的骨哨,通知众人原地休息。 苏婉清麻木的咀嚼着口中干硬的馒头,眼睛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 “嘭——” 正当她愣神之际,天空中升起一片红色烟雾,是在河对岸搜查的一支小队发出了信号弹。 苏婉清忙起身,将没吃完的馒头胡乱塞进袖中,催促众人道,“快过去看看。” 其余小队也都看到了信号弹的位置,纷纷朝河边赶去。 方二执意要背苏婉清过河,她也没有忸怩,跳上他的后背几人便快速过了河。 红色烟雾已经有些消散,苏婉清忙让方二在地图上做了记号,以免待会红雾散了,众人没有方向。 天色阴暗,再加上林中树木密集,等他们赶到发射信号弹的位置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看着丢在一旁的信号弹,方二派人四处寻找发射信号的那支小队。 “大人,这周围没有人。” 其余小队的人都陆续赶到,找遍了周围也没发现发射信号弹的人。 苏婉清柳眉微蹙,叫来沈家的侍卫问他,“你确定刚才的是你们沈家的信号弹?” “小的确定,我们一共有三个颜色的信号弹,红色是集合,白色是撤退,还有一个黄色是观望。”那人手中拿着刚才地上已经用过的信号弹,指着竹筒底部让苏婉清看,“而且我们每个信号弹,都做了沈家的标记,所以小的敢肯定,刚才一定是我们的人发现了什么,才会通知众人集合。” 第98章 方大人威猛 此时月光明亮,却被头顶的茂密的枝叶遮去了大半,方二本想命人多做几个火把,却被苏婉清给拦了下来。 “先不要点火把,刚才那队人消失的悄无声息,还是谨慎点好。” 她让身边的人都多留意脚下的路,也要记清楚自己身边人的样子,随后便吩咐众人开始向四周扩散寻找。 林中本就没有路,全靠他们一点一点将身边的灌木杂草踩塌,才能勉强踏出一条能走的路,再加上眼前漆黑,因此队伍前进的速度十分缓慢。 苏婉清的脸和手背上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被划了好几个口子,她自己却浑然不知,注意力全在四周的环境上。 “小姐小心!” 方二忽的扶着她蹲下,就听耳边一阵呼啸,头顶飞速划过一支利箭,随后死死钉在身后的大树上。 “大家小心,林中有刺客。” 方二的声音刚出,接二连三的箭矢便如雨点落下,他快速拉着苏婉清躲在一颗大树后边,对着不远处的一支小队说道,“你带一队人包抄过去,先摸清刺客埋身的位置。” 身边一支小队中的暗卫听到他的命令,忙点头,随后朝身后的几人一挥手,便带着他们猫着腰迅速离开了藏身的地方,朝着发射的位置摸去。 苏婉清额头上都是冷汗,她掐了掐手心让自己冷静,随后对身后沈家的人说道,“再发一枚信号弹,快!” “少爷看到刚才的信号弹,估计已经往这里赶了,此时再发信号弹,不是暴露我们藏身的位置吗?” “对方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刚才那队人发了信号弹,我们便来了这么多人,再发一次,会让对方觉得附近还有我们的人,暂时便不敢轻举妄动。” 那人没再犹豫,从怀中拿出一支红色信号弹便点燃了火信。 果然如苏婉清预料的一样,第二支信号弹发出没多久,对方便停止了射击,四周再次恢复死一样的寂静。 大约一刻钟后,刚才去探查刺客位置的那一支小队回来了,见到方二便向他汇报,“大人,他们撤退了,我们找到他们位置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但看地上的脚印,对方最少有二三十个人。” “看来小姐你没猜错,这片密林中还有刺客,想来二少爷应该也在这里。” 方二不敢再让她冒险,于是建议道,“想来沈公子也快到了,等他到了之后,您和他在林外等我们,我会救二公子回来的。” “好,我们人比他们多,我会让沈世廷在密林外边设下埋伏,你们不可恋战,找到二哥是要紧事,尽量不要与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苏婉清很有自知之明,她没有武功,执意跟着他们,只会拖他们后腿。 沈世廷来的很快,众人在河滩碰面之后,便迅速制定了计划。 苏婉清的暗卫分成两队,各带三十沈家的护卫,朝着密林的左右便开始前进。 “方二,小心。” 临走前,苏婉清神色庄重的看着方二,“二哥是很重要,但你们也很重要,一定要活着出来。” “是。” 方二回了她一声,便带着人进了密林。 月色朦胧,苏婉清看不清方二脸上的表情。 沈世廷留意到她手上的擦痕,便让随行的大夫为她处理伤口。 “苏温世有你这样一个如此关心他的妹妹,真是他的福气。”沈世廷酸溜溜道,“要是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多给我生几个兄弟姐妹就好了。” 有了苏温世的下落,苏婉清安心了不少,对沈世廷的打趣回应道,“世家大族,能真正做到手足情深的没有几个,沈老爷家财万贯,若是真的给你生了十几个兄弟姐妹,怕是你这十几年也不会过的如此惬意。” 苏家祖上的男人大部分都在战场厮杀,时常都要面对腹背受敌的情况,这个时候,将后背交给自己的手足肯定比交给别人放心,因此苏家历代兄弟姊妹的关系都不错,家里的小辈耳濡目染,自然也会效仿大人们,格外重视手足之情。 这些道理,上一世的苏婉清或许不明白,只认为大哥和二哥从小宠爱自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可是现在看来,她一个母亲早死,有权有势的外祖父又相隔千里的苏家庶女身份,能得到这么多的宠爱,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苏家历来的家教与习俗。 而不管是像沈世廷这样的商贾世家,还是上京城中那些达官显贵,包括皇室中人,他们从小就要经历各种尔虞我诈,甚至来自身边最亲近人的算计,自然便会越来越冷漠,越来越自私,亲情在他们眼中,甚至可有可无。 “我也只是感慨一句,可能也是你们是我自记事以来,见过的唯一一对如此关心对方的兄妹。我见过太多兄弟反目,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家族。” “沈老爷睿智,不仅给你创造一个平安长大的环境,沈家后院清净,也让他能全心专注生意场上的事情。” 一般的世家大族,都认为多子多福,只要孩子多,能给家族带来繁荣与利益的概率也就越大。在她的印象中,只有沈世廷、黄宗义和肖雁衡是独子,后两位都是宗亲凋零,母亲早逝,没有那么多的家族义务需要他们去履行。 唯独沈世廷,沈家正值昌盛,沈老爷又一心想跻身商场,按理说应该妻妾成群,多生几个孩子来提高沈家改变命运的筹码。可他偏偏只有一个独子,这也让苏婉清对这位素未谋面的沈老爷十分钦佩。 “可惜啊,像我沈家如此开明的家风不多见,若你当初答应嫁给我,将来你的孩子便也会像我这样从小享受独一份的宠爱。” 他到底是过去心中那道坎,虽说已经不对苏婉清再抱希望,可是她当初毫不犹豫的拒绝自己,还是让这位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大少爷耿耿于怀。 “......” 苏婉清没想到他还在介怀这件事,正不知如何回答他时,先前被他派去在密林外围堵截刺客的护卫跑了过来。 “少爷,方大人果然威猛,那群刺客已经跑了,我们谨记少爷命令,没有与那群人发生纠缠,只看着他们骑马离开了。” 第99章 亲人相见 听到刺客已经撤退,苏婉清双眸顿时亮了起来,也不顾大夫还在为她包扎伤口,起身就准备往密林去。 沈世廷带着人跟在她的身后,命人准备了足够多的火把,便随着她一起进去。 顺着方二一路留下的印记,他们很快便与他汇合。 有了火把的照亮,苏婉清一眼便看到了方二肩头处的血迹,她快步上前查看,“没事吧,有多少人受伤?” 方二咧嘴一笑,“小姐放心,都是小伤,我们的人也都活着,只有几个人受了轻伤。” 沈世廷这次带了三个大夫,此时都在为伤者包扎伤口。 “小姐,属下应该知道二少爷在哪了。” 他摆摆手,让身边的大夫先去给别人包扎,自己则带着二人来到了附近的一处悬崖边。 此时玄月高悬,正是子时时分,有了月光和火把的照亮,崖底的情况苏婉清能看清大概。 “那帮刺客一直在这附近徘徊,属下推测,二少爷应该就在这崖底,只是这里地势险峻,没有绳索很难安全下到崖底,他们应该是在等人送来攀登的器具,只是没想到我们先找到了这里。” 因为有沈世廷在,方二并没有说这群刺客的身手明显与中原不同,不管是训练有素的弓弩手,还是与他贴身打斗人的招式,都很像是他在南疆接受训练时所学的。 “我带了绳索。” 本来沈世廷接到的消息便是苏温世消失在悬崖附近,因此他特意带了攀登的绳子,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派上了用场。 说是悬崖,不如说此处是一个大裂谷,裂谷两侧,断壁悬崖,山峦起伏,狭长的缝隙一眼望不到头,仿佛将脚下的大地劈成了两半。 当众人都顺着绳索来到了崖底之后,苏婉清才发现这里比上边的密林更加闷热,蚊虫也更加肆无忌惮,没多久众人便被叮的满脸包。 简单的休息过后,方二重新分配了人员,在天边刚亮起一抹白光之后,众人便开始了搜救行动。 “苏温世。” “二少爷。” 呼唤苏温世的声音在崖底此起彼伏,但因为崖底实在过大,没多久这些声音便越来越分散,回响在崖底的各个角落。 苏婉清有些担心方二的伤势,见他刚包扎好的纱布再次被鲜血染红之后,便让他在原地休息,“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让大夫给你重新换一下药,这里没有刺客很安全,若是有事我会让人来通知你。” 方二还想坚持,但失血过多已经让他的嘴唇发白,四肢无力,只能让队伍中的暗卫跟紧苏婉清,自己补充体力之后便会追上众人。 留下方二和大夫在原地休息后,苏婉清带着他们这支小队继续前行。 一直临近午时,一夜没怎么休息又经历一场厮杀的众人都累的双眼发昏,浑身无力。 “大家休息一会吧。” 苏婉清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也知道只有众人体力充沛,搜救二哥的行动才能快起来,于是让人拿出干粮,就在原地吃了东西睡一会儿。 她从怀中拿出昨夜没有吃完的馒头,咬了几口便又重新塞进了袖口。 看着有些人嘴里还啃着馒头便睡着了,苏婉清默默在心中对他们道了声谢。 若不是为了帮她寻找二哥,他们也不会如此辛苦。 她起身在周围查看,但也没敢走远,只是想着自己将附近搜查一遍,等众人休息好了,便可以直接去下一个地方搜查。 当她拨开一处灌木之后,猛然发现这崖底居然有溪流,想来和密林外的河水是相互联通的,那些飘在河中的尸体,应该就是顺着这条溪流才流到了外面。 这个发现让苏婉清十分高兴,她觉得顺着这条溪流,应该就能找到二哥藏身的地方了。 正当她想返回通知众人之时,忽然发现小溪对面的灌木微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移动。 她来不及多想,冲出灌木就趟着溪水来到了对面,口中还在不断呼喊着,“二哥,是你吗?” “清儿?” 突然从灌木后探出的人,可不就是失踪了十天的苏温世。 此时他胡子拉碴,眼窝凹陷,整个人看着又瘦又狼狈,只是脸上的震惊与喜悦太过明显,因此整个眸子都亮了起来。 “二哥!!!” 苏婉清双眼噙泪,在看到他狼狈不堪又安然无恙的模样之后,这些日子的所有担心瞬间化为滔天的泪水,啪嗒啪嗒的的掉个不停。 她冲过去就一头扎进了他的怀中,抱着他骨瘦如柴的背脊放声大哭。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呜呜——” 苏温世本来就好几天没有吃东西,正是饿的头昏眼花的时候,被她这么一撞,险些没站稳,不过也是这一撞,才让他确定眼前的苏婉清不是他饿出来的幻觉。 反应过来之后,他哭的反倒比苏婉清更起劲,“呜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天天都在幻想你们来救我,就连刚刚我还以为又是我的幻觉。清儿啊,二哥好想你,好想吃嫂嫂做的八宝葫芦鸭,我好饿啊,呜呜——” 说着,苏温世嘴角都差点流出口水,忙腾出手擦了一下,随后继续抱着苏婉清哭诉。 苏婉清忙从他的怀中起来,从自己袖口拿出那个啃了一半的馒头,心疼道,“二哥你先吃这个,等我们出去了,我一定带你吃好吃的。” 看着他几下就将干硬难咽的馒头吃完,苏婉清更加心疼,忙拽着他就准备去跟沈世廷的人汇合,“沈世廷那应该还有吃的,我们先去找他。” 吃了点东西,苏温世的状态明显好了许多,这才想起来山洞里还有两个生死未明的暗卫在等着他,忙问苏婉清,“你们带了多少人,有没有大夫?” “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苏婉清忙上下打量,以为苏温世身上还有伤。 “哎呀不是我,是你派来跟着我的暗卫,一个手臂断了,一个中毒了,我出来就是来找解药的,再不给他解毒,怕是命都要保不住了。” 苏婉清这才知道那两名暗卫还活着,欣喜之余忙道,“有的,我现在就去叫他们来,二哥你在这里等我。” 第100章 挑拨 苏婉清怕苏温世体力不支,便让他在原地等着她,自己则快速跑回了刚才休息的地方。 等她回到原地,才发现方二已经跟了上来,见她平安无事回来,方二悬着的心这才落下。 见她喜笑颜开,方二一下便猜到了她找到了苏温世的下落,忙问道,“小姐是不是找到二少爷的行踪了?” “是,快跟我来。”苏婉清顾不上解释,见了方二身后沈家的大夫,忙拉着他朝苏温世藏身的地方跑去。 “嘭” 身后沈家的侍卫在收到方二的命令后,随即又燃放了一枚信号弹,散落在崖底搜救的各个小队都看到了发射信号的位置,第一时间便往这里赶。 苏温世他们藏身的洞穴离溪边不远,众人汇合后,没多久便跟着苏温世来到了洞中。 洞内还算宽敞,洞口也长满了藤蔓,算是个十分有利的隐藏环境。 方二在洞外安排了看守的侍卫,便随着众人一起进了山洞。沈家大夫一进去,便忙去查看中毒暗卫的情况,随后问向一旁正啃着干粮的苏温世,“苏二公子,他是吃了什么中毒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身上的干粮早就吃完了,这偌大的崖底却什么动物都没有,连那溪里也是清澈见底,连个鱼都没有。实在饿的受不住,他便出去采摘了些野果,但是又怕有毒,就自己先吃了几个,谁知道还真的有毒。” 苏温世说的轻描淡写,一旁的苏婉清却听得一阵难受,她懂这种饥饿难耐的感觉,更感谢那暗卫豁出性命来保护苏温世的举动。 “那野果还有吗?”大夫蹙眉问道,他要先确认是中了什么毒,这样才好配药。 “哪还敢留啊,我一看他中毒,立马丢的远远的。” 苏婉清忙让人去他丢果子的地方寻找。 正在大夫忙着给暗卫解毒的时候,沈世廷也带着其余的人赶了过来。 见到苏温世平安无事,心中那口郁结多日的担忧终于舒展,随后便也和苏婉清一样准备扑到他的怀中,苏温世忙快速闪到了一旁,一脸嫌弃道,“别了,再来一下我可受不了,本来我现在就体弱,你再给我撞出个好歹。” 被他如此嫌弃,沈世廷倒也并不没在意,但看到他手中干硬的馒头立马想到他可能饿了很久,从身后侍卫的手中接过包裹递给他,“不要吃这个了,我这里有晒干的牛肉。” 苏温世双眼放光,但看到地上躺着的两名身受重伤的暗卫,还是摇了摇头,“还是先看看这两人的伤势吧,他们一路保护我,情况比我更严重。” “苏二公子不用担心,此人中的毒并不厉害,估计待会就能醒了。至于这位兄弟的手臂......”沈家大夫一脸惋惜。 “没了右手,还有左手,方家军从不会认命,也不会抱怨。” 方二神情坚定,从他们接受方统领的训练开始,便没有自暴自弃这一说。身为暗卫,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保护主子便是一生的使命。 苏婉清攥紧手心,她不知道外祖父是怎么训练的他们,但他们视死如归的信念让她十分动容,也更加尊重这些保护自己十年的暗卫。 众人回到密林外的河滩上之时,天边的夕阳已经快要下山,沈世廷看了一眼天色,随后提议道,“今夜就在这里休整一夜吧,众人都辛苦了几天,连夜赶路也不安全。” 见苏婉清点头同意,他便立刻吩咐人生起了篝火,随后让人将仅有的干粮都分了。 等一切都安顿好后,苏婉清和沈世廷将苏温世围在火堆前,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估计是我去南疆的时候太招摇,被那些对裴老将军有意见的人抓了单。清儿你不知道,原来南疆有许多人对你外祖父心生怨念,总觉得如今南疆贫困潦倒的局面是裴老将军不敢与大周开战导致的,这才让南疆这几十年都如此动荡。” 一开始苏温世便有这种猜想,不然他想不明白,明明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会被人一路追杀。 “我一出南疆便感觉不太对劲,总感觉有人跟着我们,但是就连暗卫都没发现异常,我也就没再多想。但是直到我们彻底出了裴老将军的势力范围之外,便被一伙人持续追杀。” 苏婉清盯着眼前跳动的篝火问道,“外祖父给我的那些暗卫从小都是在南疆训练的,他们没看出什么蹊跷吗?” “他们哪懂啊,一开始我便问过他们,可是他们说他们自小都是秘密训练的,从没在军营待过,不过他们还是从那群人的身手和对话听出来,他们应该就是南疆的人,但具体属于哪方势力,他们就不知道了。” 苏温世离开苏家之前,就想过自己一个人在外,肯定要经历许多磨难。只是他在浙江跟着沈世廷两个月,见识的不过是商场之上的精明算计,像这次这样明目张胆,不顾生死的追杀还是第一次经历,所以现在想想这几十天的日子,还是心有余悸。 “我身边的侍卫死的死,跑散的跑散,最后这一次也是牺牲了两名暗卫,才争取到了些时间。最后那两名暗卫身上带有绳子,我们这才想起来躲到崖底,这样最起码能争取些时间。” 沈世廷却从他的话中听到了些玄机,问道,“我怎么感觉有些说不通呢,反对裴老将军和杀你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杀了你,裴老将军便会对大周开战?如果不是,那如此大费周章的杀一个跟裴老将军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的意义是什么呢?” “意义是挑拨苏裴两家的关系。”苏婉清看出其中的深意,若是二哥在去了一趟南疆之后就死在了回来的路上,若按以前父亲和外祖父之间相互猜忌的关系,父亲势必会将二哥的死怪到外祖父的身上。 “看来是最近半年,苏家和裴家的频繁联系,已经让有些人起了疑,这才迫不及待想彻底瓦解两家之间的关系。” 苏婉清的猜测让篝火前的二人都沉默了,特别是刚从南疆回来的苏温世。 他原来觉得大哥每次回家之后说在南疆裴老将军对他不错,只是为了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他,直到他亲眼见了裴老将军连查营这种事都要带着大哥,更是亲自教他行军的策略和带兵的技巧,他这才相信大哥在南疆一直过得不错。 “哼,越是要挑拨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们就越是要拧成一股绳,气死他们!” 第101章 温润如玉 夜已深,几天没有好好休息的苏婉清几人都累的虚脱,方二很快分配好了值夜巡逻的人员,在看到苏婉清和苏温世相继睡着之后,他便在离他们最近的篝火前闭目养神。 密林中一直尾随他们的白言,在看到苏婉清一切平安后,一直紧绷的神情才放松了许多。 “白管事,苏家大公子的人马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我们应该撤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他收回了看向河滩的目光,随后看了一眼身后被人五花大绑又堵着嘴的人。 “是。” 那人懂手语,看懂了白言要他将刚才活捉追杀苏家二少爷的刺客交给苏大公子。 密林中很快恢复了寂静,只留下一地被踏平的杂草,能看出白言这次出来带了不少人。 “清儿!” 深夜中,马儿的蹄声急促,而策马的人看到不远处休息的众人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想确认对方是不是苏婉清。 苏婉清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激动的摇醒一旁的苏温世,“是大哥!” 苏温世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子,揉了揉眼睛,随后也听到了大哥的声音。 苏温玉一身黑色长袍,仿佛与黑夜融合在一起,只有策马到了众人近前,才看清他一脸担忧的神情。 看到弟弟妹妹全须全影的站在一起迎他,苏温玉黑了几天的脸终于换了表情。 “大哥你怎么来了?”苏婉清忙上前,看到他唏嘘的胡渣不免心疼道。 苏温玉下了马,并未回答她的疑问,只是拉着她上下查看,在看到她手心的擦伤以及脸上的划伤之后,刚好看一点的脸上再次黑如锅底,“好好一个姑娘家,这要是以后留疤了该如何是好。” 一旁被无视的苏温世一脸郁闷,“大哥,你要不要关心我一下,毕竟是我被追杀,你看看我这脸都瘦了一圈。”说着,就凑到了苏温玉的眼前,展示他高耸的颧骨。 苏温玉只是扭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虽然面颊消瘦,但整体没有大碍便说道,“嗯,你真厉害,身边有清儿的暗卫还有沈家的侍卫,也能被人追杀到需要自己妹妹来救,若你将平日插科打诨的功夫都用在习武上,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他不是不担心苏温世,但不让他经历这些,他永远不知道外边的世界有多凶险。 苏温世被他说的脸一红,低着头正不知道说什么好,就听不远处传来震耳的马蹄声。 当苏温玉身后出现密密麻麻数不清的人马之后,一旁的沈世廷不免咋舌,“苏大公子这是带了多少人来?” “一千人。” 苏温玉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苏婉清无比震惊,“大哥,为何带这么多人,你明知道南疆的一举一动都在皇室的监视之内,你一下带这么多人回来,是准备将皇上再次气吐血?” “外祖父收到了温世出事的消息,又知道你私自离京寻他,这才让我以处理过一段时间的军中物资采买的事情提前回京。” 看到他们身后众人一脸疲态,苏温玉接着说道,“诸位辛苦了,今夜就由我的人守夜,你们好好休息一夜。” “谢大人。”众人确实疲惫,有南疆的士兵守夜自是高兴不已,于是齐声道谢。 方一这次随苏温玉回来,刚才已经从方二那里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此时见众人都散去休息,便凑到了他的面前。 “大公子,刺杀二公子的刺客应该是从南疆一路尾随而来的,属下想去密林中再搜查一番,也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苏温玉看了一眼篝火前的苏婉清,无声的点点头,“小心行事。” 方一带着人走后,他走到了苏婉清跟前,顺手往火堆里扔了一截枯木,“还在怨外祖父?” 苏婉清有些惊讶他能看出自己的心思,“我有什么资格怨呢,他虽然从小不在我的身边,但一直都对我关爱有加。至于母亲的事情,她都没说什么,我又能说什么。” 以前或许她不懂,但是在她知道母亲嫁给父亲,只是为了保全苏裴两家之后,她便懂了为何母亲生前久居城外的白马寺。 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与这位有着赫赫战功的外祖父都是既熟悉又陌生。他给了自己足够的底气,让她一个庶女,在上京那群尊贵的嫡女之中无人敢轻视。但也让她整日惶恐,连他的亲生女儿都逃不脱他的安排,她一个连面都只见过两次的外孙女又该如何反抗他。 “外祖父让我给你带句话,他不会插手你的任何决定,只要你高兴,就算你想嫁给皇上,他都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 “啊?”苏婉清很难想象,严肃刻板的外祖父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这些事我们回去再说。”见沈世廷拉着苏温世在不远处低语,苏温玉冲他们招招手,让他们过来。 “大哥,这位就是我在南疆跟你提过的沈世廷。”苏温世拉着沈世廷介绍。 “沈公子果然气度非凡。”苏温玉已经从苏温世那里知道了清儿的打算,自然对沈世廷客气有加,再加上他奋力营救苏温世,更让他对沈世廷的印象好了许多。 “苏大公子自谦了,我是真没想到,苏大公子虽在南疆多年,但气质还是如此温润儒雅,实在和温世兄大相径庭。”沈世廷十分意外,从他认识苏温世和苏婉清兄妹,他便以为身为武将世家的苏家人都是不拘小节,随性洒脱的性子。 直到他今夜见到哪怕一身风尘,也难掩自身风度的苏温玉,他才相信一开始对苏家的调查中对苏温玉的评价。 真乃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大哥。”苏温世十分骄傲,仿佛沈世廷夸的是自己,特别是看到沈世廷眼中对自家大哥崇拜的眼神后,心中更是沾沾自喜。 苏婉清戳戳他的肩头,小声道,“二哥,沈世廷这话是说你粗鲁,不如大哥优雅。” 沈世廷忙摆手否认,“苏婉清你别给我挖坑,我是羡慕苏大公子清风霁月的气质,但也喜欢和温世兄这样随和洒脱的性子,你少挑拨离间。” 见他们三人能如此开玩笑,苏温玉心中对沈世廷最后一点顾虑也消失了。 若是能在合作中有友情作为支撑,那对接下来的合作必是最好的助攻。 第102章 回京 第二日一早,苏婉清谢绝了沈世廷邀请她去沈家做客的请求,在苏温玉安排的士兵和方一的保护下准备启程先回上京。 “我是私自离京的,为防止生出变故,这次就先不去沈家做客了。不过我二哥如今跟着你学做生意,以后这样的机会还多的是。” 见一切收拾妥当,苏婉清便跟几人道别。 “是我考虑不周,这次确实不合适,那就等我月底去上京的时候咱们再聚。”沈世廷有些可惜,若是这次苏婉清能跟他回沈家,或许父亲在看到她的模样之后,会解答他一些陈年的疑惑。 苏温玉此时回京不合时宜,于是决定先留在浙江,顺道考察一番以后要合作的沈家。 他清点了一下护送苏婉清的人数,随后叫来方一,低声道,“昨夜的事情先不要告诉清儿,不管暗中那些人到底是敌是友,你都要贴身保护她,不可将她的安全寄托在那些人身上。” “属下遵命。” 方一昨夜在密林中找到了被五花大绑又堵着嘴的刺客,随后从他口中问出了他们是在撤离后被一群人袭击了,在看到苏温玉到来之后才将他遗弃在了原地,似是特意留给方一他们审问一样。 方一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只能先将人押下去,随后将这件事禀告给了苏温玉。 “清儿,你可都记住了?”苏温世见苏婉清一直在看大哥和方一在一旁低语,不免怕她忘了自己的嘱托。 苏婉清收回目光,敷衍道,“都记住了,二哥放心,等月底你回了上京,你想吃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的。” 苏温世喋喋不休的唠叨了小半个时辰,无非就是将这些日子心心念念得到几道美食告诉苏婉清,让她提前准备,这样等他回去就能第一时间吃到。 远处暗卫赶来了马车,苏温玉远远瞧见,便停止了和方一的对话,转而走向苏婉清。 “回去不着急,可以乘坐马车慢慢回去。不过这里地处偏僻,手下的人并没有买来女奴,你身上的伤还需你自己擦药。”苏温玉昨夜就注意到了她走路异常,知道定是她日夜骑马擦伤了双腿。 “什么都瞒不过大哥。”苏婉清耳垂微红,随后忽然又想起一事,“大哥,你们回去的时候,会经过我们曾留宿过的村庄。我总觉得找到二哥藏身地太过顺利,你们到了那之后,多留意一下我们曾给我们线索的那户人家。” “你怀疑他们故意给你透露线索?”苏温玉蹙眉,他总觉得苏婉清一个女子只在十几个暗卫的护送下,就能一路安全抵达这里,实在是运气过于好。此时听她也有所怀疑,不免心中的疑虑更甚。 “希望是我多虑了,不过谨慎些总归是没错的,这件事就交给大哥了。” 扶着苏婉清上了马车,苏温玉让她放心,“我知道了,回去的时候会派人查这件事,你回去的路上小心。” 苏婉清点点头,随后向一旁的沈世廷和苏温世道别,“那我就先走了,你们回去的路上也要注意安全。” 随着苏婉清的马车越行越远,苏温玉眼中的宠溺也慢慢被凌厉替代,恢复在南疆的那股霸气强势的风格。 跟着沈世廷回浙江,带这么多人必然引人注意,他让士兵分散在几波陆续赶回浙江,寻机潜伏在浙江百姓之中,身边只留了五名贴身的侍卫跟随。 “啧啧,我原本还怀疑苏大公子如此平易近人,平时是如何统领他手下的这群士兵,现在在才知道,合着他的好性子都给了苏婉清。”沈世廷看似吐槽,心中确是十分羡慕。虽然前些日子苏婉清说过他们兄妹三人感情好,但他没想到居然如此亲密,此时他盼着有个兄弟姐妹的心情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若他有个妹妹,必然也会像苏温玉宠苏婉清这样,将她宠上天。 苏温世这人没那么多心眼,听不出沈世廷的潜台词,“那是你没见过我大哥在我嫂嫂面前的样子,简直就是极品好郎君。” 说完,苏温世忽然发现,好像大哥对家里的人都是温声细语,唯独对自己总是苛刻严厉。 感觉到苏温世的失落,沈世廷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你还吃你嫂嫂的醋啊?” “懒得搭理你。”苏温世不想跟他说那么多,几步就追上了前方的苏温玉。 不过好在苏温世向来不喜欢钻牛角尖,觉得这个问题影响了自己心情,自己又想不明白为何大哥对自己这么严厉,于是没多久就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又做起了苏温玉的贴心小跟班。 回来苏婉清曾经留宿过的农家之中,这里早就人去屋空。 侍卫问了左右的邻舍,才知道这家人早就搬迁到了外地,前几日见屋里亮了烛火,还以为是那家人回来祭祖,因此也没多问。 “那您知道这家人搬往了何地吗?”苏温玉蹙眉问向邻居。 “这俺就不清楚了,不过俺记得这家男人是个打铁的,有时候还会帮村里的人打个锄头镰刀什么的,还十分好心的不收银子,只要带够需要的铁就行。” “那他们搬走了有多久?”苏温玉继续追问。 邻居想了想,不确定道,“好像有五六年了吧?对,是六年了,俺家铁牛周岁的时候还请他来吃了酒,没多久他们一家就搬走了。如今俺家铁牛已经七岁了,他们家可不是已经搬走了六年了。” 苏温玉让手下人送了些碎银感谢,随后便转身离开了。 “问出什么了?” 见他回来,在村外等着的苏温世忙问道。 “不过是普通的人家,没什么可疑。” 苏温玉翻身上马,招呼众人离开了村子。 沈世廷骑马跟在身后,对身侧的苏温世小声道,“你信不信,你大哥肯定查到了什么。” 苏温世点点头,从大哥坚持自己进村查看,他便猜测大哥应该是有什么事瞒着他,现在他一脸心事的回来,又声称没有可疑,明显是不想让他知道他在查什么。 第103章 为何厌恶 而在回京路上的苏婉清,也终于明白了大哥为何会在已经有十几名暗卫保护她的情形下,还执意安排了近三十人的侍卫随行。 “小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您都不要出来,所有暗卫都在马车周围,誓死保护您的安全。” 方二隔着车帘,望着地上刚被他一刀抹了脖子的刺客还在痛苦挣扎,心中暗道不好。这已经是他们回京路上遇上的第二波刺客,虽然每次刺客的人数都不多,但是目标却十分统一,都是马车里的苏婉清。 “你们小心,我不会出去的。” 苏婉清攥紧手中的匕首,哪怕心中有些慌乱,还是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让方二他们担心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外的打斗声渐弱,苏婉清咽了咽口水,想掀开车帘看一眼车外的情况,但是想到此时外边肯定是尸横遍野,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时的方一身上沾了不少鲜血,他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哪些是刚才刺客的,在脚下已死的刺客身上擦了擦长剑上的血渍,他便径直朝守着马车的方二走去。 “先去统计一下伤亡人数,随后便立刻出发离开这个地方。” 方二见他不像受伤的样子,于是点头离开。 “小姐,我们要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还要委屈您改成骑马,早日回京才能万无一失。” 刚才一战死了不少苏温玉派来的护卫,多出来的马匹刚好能让苏婉清骑乘。 他不用去统计,也知道苏温玉派来的这些人在这两次遇袭中已经死亡了大半,再这样慢悠悠的回京,怕是难安全将苏婉清护送回上京。 “好。” 苏婉清知道他的顾虑,随后便十分麻利的为大腿上的伤口换了药,把剩下的纱布都厚厚的缠上,防止再次被磨破。 等她收拾好出来,马车外已经被方二一群人收拾利索,她走到方一牵着的马匹跟前,动作利索的翻身上马。 “驾” . 天鹤山庄。 “小主子,若是这次能拿下大雍的军中采买的特权,想来会为您将来的大业带来不少助力,老臣觉得您还是应该再考虑考虑。” 老人虽然语气客气,但态度却是十分强硬,在李宁知明确拒绝参加这次军资竞拍的情况下,这已经是第三次来试图改变他的决定。 李宁知仿佛沉浸在手中的书中,完全无视他的提议。 “小主子!”老者见他对自己的话视如无睹,一时情急忘了对面坐着的是他名义上的主子,等发现自己态度过于强硬的时候,只能假装咳嗽掩饰一下,随后道,“小主子,您还年轻,目光看的还不够长远。不管日后大雍和大齐是否开战,掌握敌国的军资采买特权都是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老臣希望小主子慎重考虑一下,不要意气用事。” “陈老,你可知这次大雍举行的军资采买有多少家商贾参加?或者说你觉得你们一帮老臣加在一起的家底能抵得过世代经商的世家?”李宁知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睨了一眼陈国忠,继续道,“我自然知道拿下这次军资采买的重要性,但架不住你们穷啊!从你们在深山中为我安排的住处,我就能猜出各位大人为官期间,都是两袖清风,忠君爱国的好官。你说我怎么忍心让你们掏空家底去参加一个毫无胜算且有可能会暴露身份的行动?” “......” 陈老老脸一红,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李宁知这话明显是在讽刺他们这帮老臣装清高,若都是忠君爱国之人,怎会在营救他出大雍皇宫的时候被人掉包了事前准备好的假死药,又怎么在这些年让他换了无数居住的地方,最后还是不得不回到了大雍避难。 “我不参加军资采买的竞拍,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一是我们现在确实没那么多银子周转,且还要费劲心思猜测这次又会是谁暴露行踪。二嘛,有些事不是非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若是能结交到这次竞拍成功的商贾,控制他,便可不费一文钱掌控军资。有这么省钱的好办法,陈老觉得还有必要参加军资采买的竞拍吗?” 一开始,李宁知并没想好该如何安抚这帮老臣,这些话也是刚才在心中临时凑的,不过说完这些后,他倒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 “小主子妙计。” 陈老略一思量,便觉得他这个办法极其好,心中不免生出安慰,小主子心思缜密,沉着冷静,看来恢复李家大业指日可待。 “咚咚” 白言敲过书房的门后,仗着陈老看不懂手语,毫无顾忌的当着他的面就开始比划,将刚才收到苏婉清出事的事情告诉李宁知。 “既然陈老没事了,还是尽快离开上京吧,毕竟你出事了,我还要被你牵连。” 李宁知看过白言的手势之后,神色如常,拿起刚才放下的书继续翻看,随后打发陈老没事就赶快走。 “是,老臣告退。” 白言送他出去,在亲眼看着陈国忠和仆人一起骑马离开天河山庄之后,这才又急匆匆的折回书房。 “主子别担心,我已经派人去接应苏小姐,苏大公子派去的护卫身手都不错,她身边还有裴松明亲自训练的暗卫保护,一定会没事的。” 白言知道李宁知担心,却还是拦着了本欲离开的他,冲他比划一番之后,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他放下心来,于是继续比划,“那帮老臣正愁找不到主子的弱点,若是让他们发现您对苏小姐的在乎,肯定会拿苏小姐的安全来威胁您做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这样对您和苏小姐来说,都是极其危险的。” 李宁知神情黯然,知道自己此时就算亲自去,以自己病恹恹的身子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他能看出来,哪怕苏婉清想起了两人小时候的事情,对他也并没有别的感情,甚至他能感觉的出来,苏婉清在躲着他。 也许应该说,苏婉清有些怕他? 李宁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自从她醒后,仿佛格外排斥他的好意,这个发现让他非常沮丧,怀疑是否她在昏迷的时候,是不是还有意识?难道她知道是自己为她针灸,因此便厌恶他了吗? 第104章 入宫 “派人去给苏府传信,让苏之灏马上入宫,将清儿私自离京寻找外出苏温世的事情告诉皇上,一定要把清儿不在上京这件事闹得满城皆知。” 苏家二公子因为今年的科考失利与苏宰相大吵一架随后离京的事情,当时在上京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他离京一个多月,一向关系十分要好的妹妹因为担心他的安全离京寻他,说起来也合情合理。 若是苏婉清能体会到李宁知此举的深意,便会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即亮明自己宰相独女的身份,就算她不去寻找当地官门府衙的庇护,那群追杀她的刺客也该有所顾虑,毕竟刺杀当朝宰相独女的罪名,可不是一般人担得起的。 白言知道他的打算,于是低头行礼后便赶紧下去吩咐人去苏府送信。 苏之灏还不知道苏婉清此时也遭遇了刺客,只知道她此时在回京的路上,在接到李宁知派人送来的信后,心底猛然生出一股怒意。 看来平日他在外人眼中的形象真的是够窝囊的,三番五次这样的对自己的子女下手,真当他是个可以随意蹂躏欺辱的懦夫了。 “啪”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盛怒之下,一掌便拍碎了身边的书案。 “更衣,我要入宫面见皇上。” 贵叔听到动静,马上便来到了书房里,听到他的吩咐,也顾不上让人打扫一地的碎屑,忙转身来到他的卧室拿来朝服。 “皇上,小女顽劣,微臣发现之时,她已经离京数天,微臣心中实在放心不下她一个女子就这样出门,还请皇上下旨,让沿途各地官员在发现小女的踪迹,能派人将她护送回上京。” 苏之灏说完,便重重的朝地上磕头。 上方高坐的皇上面露倦色,他大病初愈,本不想见苏之灏的,但他在寝宫外跪了一个多时辰,若他执意不见,不免落人口实。 一侧的妃嫔见皇上蹙眉,便立刻上前为他轻柔太阳穴,柔声道,“皇上,御医嘱咐您要多休息。” 皇上也懒得应付苏之灏,见他不过是爱女心切,于是挥手让身边的刘公公去拟旨,“将寻找苏相之女的公文分发给各地官员,助苏相早日找回女儿。” “是。” 看着刘公公下去,苏之灏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虽然这道旨意并不能保清儿完全脱险,最起码也能暂时震慑那群刺客。 “不愧是裴松明的外孙女,就算从小在上京长大,骨子里那股离经叛道的不羁依旧异于常人,别的大家闺秀别说私自离京,就是出个门,身边都恨不得带上几十仆人,苏相的女儿还是真是胆识过人。”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苏之灏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忙再次磕头请罪,“回皇上,都是微臣的错,小女自小失去母亲,微臣又忙于公事疏于管教,这才养成了如此顽劣的性子,等她回来,微臣一定严加管教。” “好了,朕乏了,你退下吧。” 皇上难得挑眉瞥了一眼眼前的苏之灏,心中暗骂他这么多年了,演技还是如此拙劣。 苏相之女离京的消息,不消片刻便已在上京传开,这当中要数苏婉清之前让云苓在闹市中开的茶楼功劳最大。 苏之灏回到苏府,换下朝服便集合了府中的家兵,整装之后,便立刻离开了上京。 . 陈书景在得知苏相亲自带人离京寻找苏婉清之后,便马不停蹄的来到了齐王府。 “陈大人,殿下此时有客,还请您在偏厅稍等,小的这就去通传。” 齐王的贴身小厮知道陈书景对自己家主子的重要性,见他匆匆而来,必是有重要的事要商议,于是将陈书景安排在偏厅之后,便敲响了齐王的书房门。 而此时的齐王正在房内端坐,冷眼看着已经将额头都磕出鲜血的张笍还在不停的磕头。 “张大人,说起来你也算本王的岳丈,若是本王出了事,你以为张家会是个什么下场?你好好劝劝王妃,若是她再坏了本王的大事,就不要怪本王不顾及这几年的夫妻情分。” 齐王这话算是给了张笍一个台阶,也算是暂时原谅了齐王妃上一次差点害死苏婉清的事情。 “多谢殿下,臣一定会好好劝王妃,让她安分守己。” 张笍见他消了气,知道暂时他不会再针对张家,心中对他阴晴不定的性子更加惧怕,顾不上额头上还在流血,便再次战战兢兢的叩头感谢。 自从齐王妃被软禁,锦儿被送入宫中陪伴端贵妃,张笍在朝着便处处受人排挤,虽说对他没有造成什么实质的影响,但齐王这番敲打,也让张笍心生俱意。 他现在还是兵部尚书,嫣儿也还是他名义上的王妃,因此他并不敢做的很出格。可万一等他没有了利用价值,以齐王阴狠毒辣的性子,想必张家不会有好下场。 想当初齐王为了娶到他的嫣儿,公然抗旨拒绝了皇上为他安排好的定国公嫡女,又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一定会对嫣儿好。当时张笍还觉得自己家祖坟冒了青烟,这辈子还能与天家结成亲家。 现在想想,只觉得自己糊涂,在朝中尔虞我诈这么多年,当时却没看出来齐王只是看中了他兵部尚书的身份。有了他的,齐王便可随意豢养私兵,也不用担心银子,因为这些费用只需要张笍将私兵划在已经阵亡但没销户的士兵身上。 陈书景在看到张笍满头鲜血的离开书房后,心中微动,表情也随之更加阴沉。 张家现在对齐王还有用处,但他却还是对张家如此狠心,不仅囚禁了自己的王妃,更是暗中对张笍实施打压,让他不得不对自己俯首称臣。 这样一个残暴阴狠之人,在他登上皇位之后,自己的下场必然惨烈。 想到此处,陈书景脑海中不禁浮现了当时苏婉清劝他和太子合作的场景。 “陈大人,殿下请您过去。” 小厮的话打断了陈书景的回忆,回过神儿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朝着齐王的书房走去。 第105章 回家 “何事?” “殿下,苏之灏带着苏府的府兵离京了。” 齐王还以为他有什么事,听到他急匆匆的赶来,就为了告诉他这么一个人尽皆知的消息,不免轻笑出声,“苏婉清私自离京寻找苏温世,他离京找女儿有什么问题?” “殿下,依臣所见,苏温世离京是否是真的散心暂且不论,苏之灏在皇上已经向各地官员发放旨意后,还是带了苏府大部分府兵离京,想来是苏婉清出了事,不然他不会如此着急。”陈书景眼帘微垂,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苏婉清是引裴松明回京的重要人物,若她真的死了,殿下是否要重新制定新的计划?” 陈书景绝不承认,他是在猜到了苏婉清出事之后,情急之下才来找的齐王。 齐王的计划里苏婉清这个因素可以随时变更,哪怕她真的死了,齐王的那些幕僚也能替他想到别的引裴松明回京的办法。齐王的目标只是裴松明手中的兵权,一个已经没落二十年的苏家,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但陈书景不行,他还有大仇要报,苏家的人一定要死在他的手里! 齐王面露不耐,这个苏婉清怎么这么多人想让她死,难不成他要一直这样为她收拾烂摊子? “殿下,臣以为,以裴松明十几年来只回来看过苏婉清两次来看,这两人之间的祖孙之情也并没有那么浓,或许咱们重新商议别的计策,也可引裴松明回京,不必将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 陈书景看出齐王已经动了放弃苏婉清的心思,思来想去之下,便选择以退为进,着重强调了裴松明十几年来两次回上京,都是为了苏婉清的事情。 “罢了,本王已经在她身上浪费了这么多心思,此时放弃也没有更好的选择,还是先保下她,日后再有好的办法再说吧。” 说完,齐王便叫来了屋外的侍卫,冷声道,“派人跟着苏之灏的人马,必要的时候出手助他一臂之力。” “是。”侍卫躬身应了,便立刻下去准备。 陈书景知道齐王有不少私兵,见说动他派人去救苏婉清,不禁稍稍安心。 “你到底有没有把握苏婉清会听你的,你最好别浪费本王的时间。” 早知道苏婉清这么不让人省心,齐王一开始就不该答应陈书景的计划。 “殿下放心,臣已经想好,等苏婉清回京,臣便会亲自去苏府提亲,不过想来苏之灏不会答应,但这样也算将我们之间的事情放在明面上,只要臣将苏婉清拿捏,苏之灏迟早都会答应。”陈书景十分自信,眼前不禁浮现苏婉清一脸娇羞的模样。 “最好如此,你送入宫的人已经将事情搞砸,若你再出差池......” 一道寒光射来,陈书景立马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跪下请罪,“殿下息怒,臣绝对不会再出错。” 宋清歌在后宫已然失去了受宠的机会,他现在唯有将苏婉清牢牢掌握在手里,才能让齐王继续助他铲除苏家。 这个废物,进宫之前信誓旦旦一定能得到老皇上的信任,如今却还要连累他受齐王猜忌。 . 苏婉清一行人已经偏离了回京的路线,本只需要五日的路程,众人却整整用了八日。 方一看着近在咫尺的上京城门,几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 在他身后的苏婉清也是筋疲力尽,胯下的马儿都耷拉着耳朵,毫无精神。 “小姐,我们终于回来了。”方一扶她下马,让她在阴凉处先休息一下。 上京城禁马,更何况苏婉清身份特殊,他便让方二先回苏府禀告苏相一声,然后再乘坐苏府的马车接他们回去。 “还是你去吧,方二肩膀有伤,有他们保护我你不用担心。”苏婉清道。 方一听闻猛然转身,不顾方二的躲闪,强势扒开他的衣襟,才发现他肩头处的箭伤已经红肿流脓,甚至流出的鲜血已经有阵阵腐味。 “为何不早告诉我你受伤了!”方一怒吼。 方二将衣襟拉好,一脸泰然道,“都是小伤,兄弟中还有比我受伤更严重的,他们都没说什么,我这又算的了什么。” “你......”方一看着仅剩十几人的队伍,不禁心口绞痛。 是他大意了,他以为解决了追杀二公子的刺客,小姐回京的途中便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于是拒绝了大公子一开始要多调派些人保护小姐的想法。 “好了,你赶紧回去通知父亲吧,只要还没回上京,就还有意外,我不希望再发生伤亡了。”苏婉清何尝不心痛,回来的路上,大哥派来的士兵基本都死了,就连暗卫也有三人死亡,多人受伤。 她现在只想赶紧回苏府,让府医为他们医治,然后查出追杀二哥和她的这些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是,属下这就去。” 方一说完,便翻身再次上马,朝着上京的方向去。 只是等他回了苏府,才知道苏相昨日已经带着府兵离京寻他们。 他向赵南笙大概说了一下情况,赵南笙便立刻安排了马车随他出城,随后又让人通知府医在揽月居候着。 苏婉清坐着马车回到苏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玉竹激动的眼泪纵横,看着她没事,这才急忙抹去泪水,扶着她进了揽月居。 赵南笙让人将跟随苏婉清回来的伤员,都安排在了揽月居附近的明月堂,随后便让府医赶紧过去医治。 府医看着回来的十几人个个身负重伤,也忙让自己的徒弟来帮忙。 苏婉清在玉竹的服侍下匆匆换了衣裳,便赶来了明月堂。 “情况怎么样?”苏婉清一进门,就见府医的徒弟正在煎药,她本想去问府医的,但又怕打扰他医治,于是便重新折回来问他的徒弟。 “小姐放心,师傅刚才说了,这些大多都是皮外伤,再加上劳累过度,这才显得有气无力。”小徒弟放下手中的蒲扇,俯身回道。 “辛苦了,那我就不打扰府医医治了,待会我再过来。” 苏婉清朝里边看了一眼,在看到方二向她点头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明月堂。 第106章 说书先生的作用 苏婉清从赵南笙的口中才得知,那群刺客不是觉得她快到上京才停止了追杀,是因为父亲去宫中求了旨意,才让他们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敢再下手。 “嫂嫂先回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和祖母就行。” 回来了这么久,苏婉清滴水未沾,直到府医刚才来向她禀告了众人的伤势都处理好之后,这才觉得浑身无力,腹中饥肠辘辘。 赵南笙看她脸色不太好,叮嘱她早些休息,便带着彩月离开了揽月居。 玉竹一早便人让准备了饭菜,此刻听到苏婉清说有些饿,便赶紧让人端了上来。 她刚吃几口,就见方一神色匆匆的过来。 “联系上父亲了吗?”她放下汤匙,接过玉竹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是,苏相明日便会折回上京,只是苏相在信中说,途中他们发现了有人跟踪他们,派人去查了一番,才知道是齐王的人。”方一躬身回道。 “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听到父亲无事,苏婉清也放心了。 “小姐难道没怀疑过追杀我们的刺客是齐王的人吗?”方一疑惑道。 “他们不会那么蠢,我现在对他们有用,他们定不会对我动手,此事还是要传信给外祖父,让他在南疆查。” 她十分清楚陈书景的计划,就算齐王想舍弃她这枚棋子,陈书景为了报仇,也不会看着她出事,毕竟如果她死了,苏家就和齐王的大业再无关系,自然不会再听陈书景的来对付苏家。 方一不知道这些,见她如此说,也没再多问,只说一会还要去明月堂看看方二等人的伤势。 送走方一,苏婉清很快填饱了肚子,随后来到书案前写了一封信。 她唤来玉竹,吩咐她,“让人把云苓叫来,顺便把这封信交给楚天霖。” “是,奴婢这就派人去。” 玉竹看了一眼没怎么动的饭菜,张张嘴,最后还是转身退下。 已是五月中旬,闷热的天气好像蒸笼,只有夜幕降临才会有些凉意,因此夜晚的上京,反倒显得比白日还要热闹些。 云苓昨日听说了苏婉清离京的事情,正当她犹豫该不该回苏府看看情况的时候,就接到了苏婉清要见她的消息。 “各位客官真不好意思,奴家家里出了点急事,今日就不招待各位了,今日的茶钱就免了,就当奴家对各位的赔罪。” 收拾好茶铺的生意,云苓从后门跟着苏府的小厮回到了苏府。 因为要抛头露面做生意,此时云苓已然是妇人打扮,以往的披发已经高高盘起,发顶也只佩戴了一枚造型朴素的银子,一身早已过时的桃红色宽口长袖裙儒已经洗的有些掉色,俨然是一个家境贫寒的普通农家妇人形象。 苏婉清很满意云苓这次传播她离京消息的速度,也深感自己当初这个主意不错。 不过她一开始只觉得云苓脑子灵光,此时见到她对自己外形的装扮还是有些吃惊,这些她并没有跟云苓说过,都是她自己设计的。 “见过小姐。”虽然心中十分挂念苏婉清,但云苓在见到她平安无事的站在自己面前后,便收起这些心思,郑重的俯身行礼。 “你的铺子生意怎么样?”苏婉清双眸中流露出赞赏的目光,越来越欣赏眼前的人。 “回小姐,生意还可以。” 苏婉清点点头,没想到这云苓不仅机灵,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既然生意不错,那就请个说书先生吧,这样也能让茶铺的生意更好。” 云苓一开始接手茶铺,苏婉清便跟她说过这个茶铺日后的用处,此时听到她要扩大茶铺的生意,便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郑重道,“是,奴婢回去便开始物色说书先生,定将上京中最好的先生请来。” “不,已经成名的先生大都傲气,你的茶铺现在刚刚有了气色,请他们来必然要以他的规矩来做事。”苏婉清柳眉微蹙,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反正我暂时还用不到说书先生,就先找些嘴巧机灵的用着,遇到好苗子再好好栽培。” 云苓很快明白她话中的深意,于是点头道,“小姐说的是,控制民间舆论一事看似没什么,但此人一定要在咱们能控制的范围。” 苏婉清欣慰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我真应该好好谢谢嫂嫂,愿意将如此机灵懂事的人送到我身边。” 只见云苓小脸一红,忙行礼回道,“是小姐教的好,揣摩主子心事,为其分忧,本就是奴婢的职责。” 云苓一开始便是在赌,她不甘心一辈子只在后院的四方天地之中,就只能赌苏婉清是不是能救她的那个人。 结果是她赌对了,虽然她现在还是奴籍,但只要她做的够好,够努力,脱离奴籍,恢复自由身,想来也是不会有什么意外。 送走云苓,苏婉清有些目眩,揉了揉眉心,回到屏风后的铜镜面前坐下。 她离京的这些日子,跟宋清歌一同入宫的牡丹,已经用上一世她得到皇上重视的套路受宠,只要牡丹不傻,便不会让宋清歌有翻身的可能。 她已经收集了不少陈书景设计接近自己,报复苏家的证据,现在后宫又少了一个在皇上枕边吹耳边风的宋清歌,只要齐王对他失去了信任,等苏婉清将这一切揭发之时,便无一人可以保他。 罪臣之子,为了报仇,设计追杀宰相之女来接近她,残害了她的贴身侍卫,诬陷了她二叔之女。 利用她对他的一片真心来报复苏家。 想来这些罪名,再加上口若莲花的说书先生一宣扬,这位靠自己才学上位的寒门学子,在百姓之中也不会有什么好口碑。 让陈书景死很容易,但这并不能平息苏婉清对他的恨意,只要让他和自己一样,日日都活在悔恨,痛苦的煎熬中度过此生,方能让她的心中痛快。 她要让陈书景真正爱上自己,再如上一世的自己一样,被自己心爱之人背叛折磨,一辈子都逃不开心魔的折磨。 第107章 求爱 翌日。 苏婉清一早就去看了祖母,回来的时候又去了一趟明月堂,看望了众人的伤势之后,这才回了揽月居。 “小姐,益寿堂回信了。”玉竹见她回来,忙递上刚送到的信。 看过信后,苏婉清便吩咐玉竹去苏府的后门候着,“一会儿会有人来替二哥送信,你将他带到二哥的院子。” “是。” 看着玉竹离开,苏婉清有些无奈。 她本想通过楚天霖,约李宁知在益寿堂见面,谁知他回信说,现在益寿堂外有齐王的人监视,已经通知了李宁知扮作替苏温世送信的朋友,直接来苏府与她见面。 这楚天霖还真是胆子不小,虽说现在李宁知的身份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与他有过多接触,还是会引起陈书景和齐王的注意。 想到此处,苏婉清忽然摇头苦笑,他们都不在乎会不会暴露,她又何必瞎操心。 来到清风堂,李宁知早已在院中等候。 苏婉清见了他的背影,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唤了声“宁知哥哥”走进了院里。 李宁知转身,见到她平安无事,眼底的眸色才明亮了许多。 她脸上在密林中划破的伤口,早已结痂脱落,但还是能看出新长出的皮肤泛着淡淡的粉红色。 李宁知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些。 他附在身后的手心紧了紧,到底还是忍住了开口询问。 她曾说过,不让他再插手她的事情。 “苏温世怎么样了?” 半天,才听他低沉的开口询问。 苏婉清不动声色,心中更加确认了,他一定派人暗中跟着自己去救苏温世了,不然他不会问二哥怎么样了。 “二哥很好,此时应该和大哥一起在沈家做客。” “那就好。” 两句话过后,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见他对大哥回来这件事并不惊讶,苏婉清暗笑,看来给外祖父传信的,也是他!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苏婉清走到了院中的石桌前,坐下之后便让他先说。 李宁知跟着她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之后才开口,“天霖说你找我有事。” “确实有些事,不过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也就不必再问你了。” 李宁知想了想,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不打自招,承认了自己暗中保护她的事情。 “苏温世出事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我知道劝不住你,但你只带十几名暗卫前去营救,光是赶去的途中便已是十分危险,我实在放心不下,这才派人暗中跟着你。” 李宁知着急解释,因此语气有些急促。 “我知道,你安排的很好。”苏婉清淡淡说道,随后将目光看向身边的李宁知,“宁知哥哥,你喜欢我,对吗?” 她可以改变自己和苏家的结局,但是她改变不了李宁知对自己的感情。 或许这一世自己不会惨死,李宁知也不用牺牲自己来超度自己。可即使她改变了这些,只要李宁知没有对她死心,为了她再次做出傻事是必然的。 她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形再次发生,唯一狠心断了他的念想。 她问的突然,李宁知显得有些慌乱,但看向她的目光却是炙热无比,仿佛对她的所有深情,都浓缩在了这神情的注视之中。 他身子孱弱,一辈子都离不开汤药,这样如何在往后余生中护她安康。 更何况在他没有完成那些老臣的心愿之前,待在他的身边十分危险。 他不敢表达心意,只想这样默默守着她便好。 他的沉默,在苏婉清预料之内。 “呵呵——”她轻笑出声,想到上一世他应该就是用这样的目光,在暗处无数次注视着自己,看着自己与陈书景爱恨缠绵,看着她为了别的男人与家人为敌,最后嫁给别人。 “你连承认喜欢我的勇气都没有,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苏婉清眼底有不解,不管是上一世的李宁知,还是此刻眼前的他,都让苏婉清十分好奇,他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源自何处。 小时候的事情,她很多都已经记不起来,就算他要报恩,为了超度她而放弃天下,也实在让苏婉清不能理解。 “宁知哥哥,喜欢一个人,就要告诉她,如果你连这个勇气都没有,就要好好反省一下,你对她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爱。” 苏婉清无比认真的望向他,试图帮他理清他对自己的感情。 “若是你能大度到亲眼看着她与别人在一起,那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就是你根本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爱她!” “第二,你对她的感情并不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之人,也许是你一直感激我和母亲当年将你乱葬岗救出来的事情,再加上你最脆弱的时候,又刚好是我陪在你的身边,所以将这种感激当做了喜欢,潜意识里告诉自己,我有多么的与众不同,时间久了,便将这种感觉认作了喜欢我?” 李宁知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听着她一张一合的小嘴不停的说话,心里却慢慢凉了下来。 许久之后,才听他低沉开口,“清儿,其实你完全可以无视我的存在,我做的所有事,只是我一厢情愿,也从未期待过你能给我什么回应。” “这些年,我虽然在大周那帮老臣的安排下一直隐居深山,接触过的女子也少之又少,但我清楚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不是报恩!” “我厌恶他们控制我的一切,因此并不想将这种感觉强加到你的身上,这才选择尊重你的意愿,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哪怕我心如刀绞,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不过你说的对,每次见到你和陈书景在一起,我都恨不得马上分开你们二人。既然现在你已经记起了我们的曾经,我便不会再隐忍,我一定会救苏家,然后让你爱上我!” 苏婉清被他的话惊到,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李宁知何时这么强硬霸道的宣泄过自己的感情,她本是想让李宁知对自己死心,怎么反倒激起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第108章 沈家 “咳” 苏婉清佯装咳嗽,成功引起李宁知的注意,也忘了自己接下来还要说的话,忙问她,“哪里不舒服,我让楚天霖来给你瞧瞧。” 苏婉清忙拉住他,“不用,我这些天没休息好,嗓子有些不舒服,府医已经开了润喉的方子。” 李宁知怎么能不知道她的心思,见她不想再聊刚才的话题,便也没再说什么。 “我约你见面,其实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办法在军资采办的竞拍中,想办法确保沈家是最后的赢家?”苏婉清问道。 她能与自己商量这些事,让李宁知觉得两人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沈世廷应该没有跟你说过,早在他离京之前,齐王就已经拉拢过他,只是他当时没有同意。” 他早已让楚天霖去浙江找过沈春信,估计这次楚天霖回家之后,父子二人已经商量过这件事。 “什么时候的事?”苏婉清十分惊讶。 “就在你的侍卫被杀的时候。” 李宁知将齐王吞了太子五万私兵的事情告诉她,“虽然齐王妃的父亲是户部尚书,但他能在账面上划给齐王阵亡士兵的名额有限,齐王想养这五万私兵,是笔不小的费用,所以他肯定要拉拢商户,对这次的军资采办也格外重视。” “那太子被抢了五万私兵,居然就咽下了这口气,没有追究齐王?” “豢养私兵本就是死罪,更何况他是太子,这件事如果捅到明面上,对太子也没有好处,他也只能认栽。” 苏婉清狐疑的望着他,“这件事是你的手笔?” “也不算是,我是派人将太子豢养私兵的消息通知了齐王,但我的本意是想让齐王揭发太子,平衡两人之间的势头,但我没想到齐王居然吞了这五万私兵。” 苏婉清咋舌,这可是五万私兵啊,不说齐王养他们要花多少银子,光是找一个能隐藏他们的地方都是十分不易。 正当她感慨之际,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计划?” 他的目标是皇位,苏婉清不相信他会眼睁睁看着齐王将这五万私兵收入囊中。 李宁知宠溺一笑,“不错,不管这五万私兵归于太子还是齐王,对我的计划都是一个巨大的阻力,但我现在自顾不暇,只能让齐王先帮我养着。” ...... 苏婉清没想到,李宁知居然如此阴险。 “那这次的军资采办,齐王岂不是势在必得?” 她不管李宁知作何计划,她只要沈家拿下这次竞拍的资格。 李宁知知道她以军资采办为由,让沈世廷答应教苏温世经商,因此十分在意这件事。 “你放心,我已安排妥当,沈春信会假意和齐王合作,齐王必会保沈家拿下军资采买。” 苏婉清之前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当时她并不清楚外祖父的处境如此艰难,以为他在军资采办这件事中,有一些话语权,这才利用这件事让沈世廷答应带二哥学做生意。 直到最近经历了这么多事,她才慢慢发现,也许上一世她死的时候,这所有的一切还没结束,铲除苏家只是一个开始,齐王的目标一开始本就是南疆。 想到这里,苏婉清望向身边的李宁知。 他最后登上了皇位,那外祖父和二哥,是不是都还活着? 她思绪杂乱,起身说道,“既然你已经安排好,这件事我就便不再过问,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清儿,你是怕我因为你,乱了心智,失了分寸,是吗?” 李宁知在她转身的瞬间,拉住了她,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苏婉清几次三番说让他以大局为重,是不是就是担心他冲动之下做傻事? 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个话题,让苏婉清不知如何回答他。 “宁知哥哥,不要再自欺欺人,我不喜欢你,你明白吗?” 她终于狠心打破他所有的幻想,没有她,李宁知才能遨游天地,彻底绽放自身锋芒。 她决绝的转身,不再看身后的他有多么绝望,强撑着离开了清风堂。 赵南笙在不远处站着,看着她失魂落魄的出来,便迎了上去。 下人说有人帮苏温世送信回苏家,她牵挂他的安危,急匆匆的便赶来了。 只是她没想到会听到清儿和李宁知的谈话,她无意窥探他人的隐私,但又实在不放心清儿,这才守在清风堂外等着。 “嫂嫂。” 苏婉清眼眶红红的,在看到赵南笙一脸担忧的神情后,彻底控制不住心底的哀伤,强忍多时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 自从知道是李宁知用自己的寿命,换来她重生的机会之后,每一次见到他,她心中的自责与悔意都会愈加强烈。 失去亲人的痛苦,对背叛利用她之人的恨意,她曾亲身体会。 所以她做不到,做不到梦中和尚所说的,放下执念,忘记仇恨。 “清儿你别哭啊,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了?” 她一哭,赵南笙心疼的不行,以为是刚才李宁知欺负她,示意身后的彩月照顾苏婉清,自己则快步进了清风堂。 等苏婉清反应过来,赵南笙已经将李宁知堵在了院里。 “李公子,就算我们苏家现在落魄了,清儿也还是裴老将军的亲外孙女,更何况我们现在姑且算是盟友,你跑到苏家来欺负清儿,是不是觉得我们苏家没人了?” 赵南笙虽然不知李宁知的身份,但听清儿大概说过苏家现在和他合作的事情,因此并没有将话说的很难听,只是想着搬出裴松明来震慑一下对方。 其实李宁知只追着苏婉清来到了院门口,现在被赵南笙拦住了去路,只能对她躬身行了一礼,“少夫人,是我鲁莽,还请少夫人给我个向清儿道歉的机会。” 说着,他越过赵南笙,径直来到了苏婉清面前。 看着她脸上未落的泪珠,李宁知缓缓道,“别哭了,你不想见到我,我以后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 李宁知走了,赵南笙看着他踉跄的背影,再看看已经泪流满面的苏婉清,她虽然不知道刚才二人说了什么,但她能看出来,苏婉清是真的伤心。 苏婉清眼中流露的伤感,让赵南笙仿佛看到了自己,就好像是每一次她目送夫君回南疆,害怕两人再无见面的机会。 第109章 定亲 “清儿。” 远处已经没有李宁知的身影,赵南笙上前扶住她,“嫂嫂送你回去。” 苏婉清麻木的点点头,在她的搀扶下,回到了揽月居。 玉竹远远瞧见她,便赶紧上前,从赵南笙手里扶过她,正欲问些什么,就见赵南笙无声的摇摇头,示意她什么都不要说。 扶着苏婉清坐下,玉竹对赵南笙道谢,“多谢少夫人送小姐回来。” 赵南笙见她仿佛习惯了苏婉清现在的状态,不禁狐疑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对苏婉清道,“那清儿你休息会,我晚上再来看你。” 苏婉清眼神空洞,点点头后,便自顾走到了床前,背对着众人躺下。 赵南笙示意玉竹来到院中,问她,“清儿时常这样?” 玉竹不敢再乱说话,低着头咬着唇不肯吐露一个字。 瞧见她这副模样,赵南笙没再多问,既然苏婉清不想让家里人知道,那她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说罢,正准备去听雪堂看看祖母,就见苏之灏大步流星的赶来。 “你苦着一张脸干什么,是不是清儿受伤了?” 身后的贵叔忙趁着他停下问话的功夫,从他手中接过了马鞭。 方一的信中并未说苏婉清受伤了,但此时见赵南笙和玉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苏之灏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玉竹被他的气势一吓,更不敢说,一副快哭的模样。 “父亲别担心,清儿没受伤,这丫头是见到她家小姐平安回家,有些后怕罢了。” 赵南笙打圆场,玉竹是苏婉清的贴身婢女,两人又自小一起长大,想来她不愿意说,估计是清儿不想让她们知道。 见她这样说,苏之灏没再多问,迈开步子就准备进屋看苏婉清。 “父亲,清儿刚躺下,从昨夜回来,她就没怎么好好休息,不如您也先回去休息一下,等清儿醒了,我差人跟您说一声。” 知道苏婉清平安回来,苏之灏也安心不少,“不急,我晚上再过来,你好好照顾清儿。” 一旁的贵叔忙差人去准备饭菜,随着苏之灏一起离开了揽月居。 “多谢少夫人。”玉竹十分感激赵南笙替自己解围。 赵南笙睨了她一眼,没再多说,只是让小厨房备些开胃的小菜,“好好照顾你家小姐。” 吩咐完一切,赵南笙带着彩月离开了揽月居。 而屋内的苏婉清还在双眼无神的盯着床幔出神,陷在上一世的回忆久久不能自拔。 苏之灏回到前院,还没吃几口饭,就见贵叔又急匆匆过来。 “老爷,陈侍郎来了。” “陈侍郎?”苏之灏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陈书景。”贵叔提醒道。 “他来干什么?” 提到这个陈书景,苏之灏就来气,冷哼道,“不见。” “可是......”贵叔想起府外的情景,还是不敢隐瞒,“他是带着媒人一起来的,若是老爷执意不见,老奴担心他会一直在府外守着,到时候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对小姐不利的传言。” “什么!他居然带着媒人上门,难道还肖想我把清儿嫁给他?” 苏之灏猛地起身,气急之下就想摔了手中的筷子,好在贵叔眼疾手快,忙从他手中接了过来,接着劝道,“不如老爷先让他进府,您先去问问小姐是什么意思。” “哼,问她做什么,不管她什么想法,我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苏之灏气归气,但也拿不准苏婉清对陈书景到底是什么心思,只能压下怒气,“你先派人去揽月居通知一声清儿,看她什么态度。” 说着,夺过贵叔手中的筷子,坐下继续扒拉碗中的饭菜,“至于陈书景,就让他在前厅等着。” 贵叔哪敢再多言,忙让人开门让陈书景进府。 玉竹听到前院小厮的传话,想了想还是进了屋子。 见苏婉清已经坐在床沿,忙上前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苏婉清摇摇头,问道,“我没事,刚才小厮说了什么,是不是父亲回来了?” 玉竹踌躇半天,回道,“老爷午时就回来了,刚才小厮来传话,说的是陈公子上门提亲的事情。” 提亲? 陈书景为何会这个时候上门提亲? 她强打精神,让玉竹为她梳妆。 等主仆二人来到苏之灏的院子时,正见苏之灏在跟赵南笙商量着什么。 见她过来,苏之灏忙止住话题,冷着脸不再说话。 “你好点了吗?”赵南笙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嫂嫂不用担心,我就是这几天见了许多血腥场面,心中难免有些害怕。”苏婉清知道刚才自己的失控,一定会引起赵南笙的怀疑,来的路上便已想好了说辞。 “你还有怕的时候?”苏之灏想起她私自出京就生气,但想起这些日子她经历的事情,又十分心疼。 “父亲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当时情况紧急,我实在放心不下二哥,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了。”苏婉清走到他的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撒娇。 “哼,我要是信了你的保证,早就不知道被气成什么样了。” 苏之灏不为所动,依然冷着一张脸,他若是轻易原谅她,怕是这种事情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父亲您就原谅清儿这一次吧,她这次出门遭了不少罪,恐怕以后也不敢轻易私自离京。” 赵南笙哪能不知道苏之灏是口硬心软,明明眼神里全是心疼,面上还要装出一副严厉的神情。 “这件事我们改日再说,眼下先解决陈书景上门提亲这件事。” 苏之灏暗暗观察苏婉清的表情,发现她并无喜悦之情,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怎么想的。 “请父亲答应我和陈书景定亲。” 苏婉清的话一出,不止苏之灏有些懵了,连一旁的赵南笙都错愕不已。 “清儿,你真的想好了?”赵南笙拉住她的手劝道,“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不再想想吗?” “嫂嫂你不用不劝我了,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我不同意!” 苏之灏十分后悔,当初他就不该信她,什么接近陈书景,就能趁机接近齐王,什么对陈书景只是逢场作戏。 现在看来,不过是她为自己喜欢陈书景找的借口罢了。 第110章 求娶 “为什么?” “您从小就教我要知恩图报,他不仅救过女儿,还是今年科考的三甲之一,难道父亲就因为他没有家世,便不同意女儿嫁给他吗?” 苏婉清还想说些什么,但被苏之灏厉声打断,“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想嫁给他,除非我死了!” 苏之灏胸膛起伏不定,明显是被她气的不轻,正欲再开口训斥她,冷不丁被她往手里塞进了一张纸条。 而一旁的赵南笙早就看了纸条中的内容,虽然不知道她什么计划,但还是瞬间配合她。 只见她忙上前扶苏之灏坐下,劝道,“父亲,您消消气......” “父亲,您这是在逼我,您明知道我喜欢他,想嫁给他,现在却拿您的性命来威胁我。” 苏之灏看着眼前哭成泪人的苏婉清,对她刚才写在纸条上的话将信将疑。 “父亲放心,我不会嫁给他,但请父亲配合我演一出戏,一出让别人以为我非他不嫁的戏!” 真的是在做戏? 他一时猜不透苏婉清到底想干什么。 苏婉清也是怕苏之灏真的气出个好歹,毕竟他上一世为了阻止她嫁给陈书景,可是提剑在上京城中追着陈书景砍了好几条街,想起那个场景,苏婉清不得不在来之前,先写了一张小纸条。 “既然你说我逼你,那你就在苏家和他之间做个选择,若你执意嫁给他,我就当没你这个女儿,你也再不是我苏家的女儿。” 苏之灏虽然暂时相信了她的话,但是也想趁这个机会,彻底断了她和陈书景之间的关系。 他已经不在乎齐王对苏家到底有什么计划,只想着让苏婉清赶紧从这件事中抽身,再也不要冒险接近那些阴险狡诈的小人。 门外的陈书景手心攥紧,对于苏婉清会不会选择自己有些忐忑,但是又担心她为了自己和苏之灏闹得太僵,会影响以后的计划。 苏婉清‘噗通’一声跪在他的面前,声泪俱下道,“父亲明知道女儿不可能舍弃苏家,一定要拿这个来阻挡我的婚事吗?” “是,若你执意嫁给他,明日我就开宗祠,将你从苏家的族谱上除名!” “父亲不可!”赵南笙惊呼,没必要这么逼真吧,她看着都不肯退让的父女二人,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演的有些过了。 “陈大人,不如咱们改日再来?” 跟随陈书景一起被丫鬟叫来的孙媒人,此刻有些为难。 她自是想极力促成这桩婚事,毕竟一个是刚上任的户部尚书,前途无量,一个是宰相独女,身份尊贵,若是说成这桩婚事,她日后就可以在同行面前横着走。 只是她没想到苏相这么反对二人的婚事,虽说自古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苏相不同意,她也不敢在他的面前造次啊。 “闭嘴!” 陈书景心烦意乱,他自问心中对苏婉清一直有些怀疑,但现在屋内的情景,让他彻底对她放下戒备,对于娶她也生出了几分真心。 “如果父亲真的这么绝情,那就别怪女儿不孝了,若是今生不能嫁给陈书景,女儿宁愿削发出家,也绝不会再嫁他人!” “你敢!”苏之灏见她不知何时,手中已经多了一把锋利的匕首,顿时慌了神,上前欲夺过匕首。 “清儿!” 赵南笙见她来真的,忙上前想阻止,谁知苏婉清像是铁了心要削发,她还没来得及靠近她,她已经将胸前的一缕秀发给削了下来。 “清儿不要!” 就在她准备再次下手之前,屋外的陈书景早已破门而入,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匕首。 苏婉清抬头看着他,眸间通红湿润,但其中的坚决让陈书景心头一颤。 顾不上掌心被刀尖刺破的痛楚,他同苏婉清一起跪在了苏之灏面前。 “苏相恕罪,我自知我家世低微,配不上清儿,本想等自己的仕途再稳固些,再来府上求亲,实在是最近清儿出了太多意外。我怕,我真的怕她出事,还请苏相看在我和清儿两情相悦的份上,成全我们吧!” 陈书景言辞恳切,态度极其诚恳。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不要以为你娶了清儿,我便会在朝中帮衬你,你可能还不太清楚,我这个宰相根本没有实权,不过是挂个虚名。” 苏之灏心中哀叹,他拗不过苏婉清,本想呵斥陈书景虚伪狡诈,但还是被苏婉清对他不停眨眼示意下,改变了说辞,没将话说死。 “若是苏相担心的是这个,我现在就可以向苏相发誓,不管将来我的仕途能走到何种地步,都是我自己的本事,我绝不会让清儿受苦,更不会让苏相为难。” “我唯一的心愿便是让清儿嫁给我,只要苏相愿意成全我们,我保证此生唯有清儿一妻,绝不辜负她!” 苏婉清看着眼前信誓旦旦的陈书景,眼前不禁浮现了上一世。 上一世是她执意嫁给陈书景,所以不管是面对苏家的刁难,还是民间的流言,都是她一个人承受,他笃定她非他不嫁,所以有恃无恐的任她胡闹,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坚定的站在她的面前。 如今这副场景真是可笑! 说吧,尽情的说吧,你越是将自己塑造成一个深情的人,日后带给你的反噬将会越大。 她暗中看了一眼跟着陈书景一同进屋的孙媒人,见她一副深受感动的表情,便知道日后她一定会努力宣传陈书景的深情。 “陈公子,你要知道,清儿不仅是我们苏家的女儿,更是裴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今日你发下如此重的誓言,若是以后你负了清儿,可想过你的下场吗?” 赵南笙知道现在这个情况,远没有达到苏婉清的预期,于是出言引导陈书景继续。 “少夫人放心,我既已下定决心上府求亲,自然已经想好以后。只要清儿愿意嫁给我,我陈书景此生绝不负她!” 陈书景这些话是脱口而出,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急切的想利用婚礼将裴松明引回上京,还是真的有几分真心想娶苏婉清。 “阿景!” 苏婉清泪流不已,紧握他的手再次向苏之灏恳求,“父亲,求您,就让女儿任性一次吧。” 第111章 察觉 苏之灏始终不愿松口,斟酌半天,才冷脸道,“你真的想好要嫁给他?” “是。”苏婉清回答的十分干脆。 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苏之灏似是十分无奈,最后只能松口道,“那你就自己写信告诉裴松明你的婚事。” 说罢,苏之灏转身离开了书房,他怕再待下去,会控制不知自己杀了陈书景。 “快起来吧。” 赵南笙忙扶起苏婉清,随后示意陈书景也起来。 “嫂嫂,父亲他这是同意了?”苏婉清明知故问。 赵南笙十分配合,“父亲始终是疼你的,就算对陈公子有些不满,也不会真的难为你。” “不过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裴老将军一向最宠爱你,你还是要亲自写信告诉他一声,如果裴老将军也没什么意见,估计父亲也不会再说什么。” 苏婉清欣喜异常,转身看向陈书景,“阿景,父亲他同意我嫁给你了。” “嗯。”陈书景应着,但还是担心的询问道,“那裴老将军会答应我们的婚事吗?” “阿景放心,外祖父最疼我了,只要是我喜欢的,他绝对不会像父亲这样阻拦。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外祖父了,这次写信正好邀他回来参加我们的婚宴。” 她的话正合陈书景的心意,不枉他刚才在苏之灏面前放低姿态。 今日来苏府收获颇丰,不仅他和苏婉清的亲事有了眉目,更从她口中得知她想请裴松明回京参加婚宴,这样等他回去禀告过齐王之后,他以后也不会再对自己的计划产生怀疑。 见她这么开心,陈书景宠溺的点点头,望向她一直紧握的手一时有些出神。 而从头到尾一直在场的孙媒人,此时也是异常欢喜。 “恭喜陈大人和苏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老妪这就回去准备庚帖,只等裴老将军的回信一到,老妪就带人上府商量合婚的事宜。” 苏婉清小脸一红,这才发觉自陈书景陪她一起下跪时两人便一直紧握的手,低着头忙将手抽了回来,“不急,我也有许多事没有准备……” “清儿放心,虽然我刚上任,攒下的银子有限,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不管是彩礼还是婚宴,我都一定会给你最好的。” 陈书景一开始计划引诱苏婉清时,曾想过二人的婚礼,那时的他并没有重视这件事,觉得只要是苏婉清心甘情愿嫁给自己,婚礼隆不隆重都无关紧要。 而此时的他却突然觉得,人生大事,理应圆满盛大,他不想苏婉清以后回想起二人的婚礼时会有遗憾。 “那我就先回去等你消息。” 赵南笙赶人的眼神太过明显,陈书景也知道此时不便久留,于是提出告辞。 “好,外祖父若是回信,我会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你。” 苏婉清依依不舍,眼中流露着对他的依恋。 送走陈书景和孙媒人,苏婉清让赵南笙先回去休息,她要去找父亲谈一谈。 “你好好和父亲说,他也是担心你。”赵南笙怕父女二人再吵起来,叮嘱苏婉清道。 “好,嫂嫂先回去休息,待会我和父亲谈完,咱们一起去陪祖母用晚饭。” 看着赵南笙离开,苏婉清转身来到了苏之灏的房间。 “叩叩叩” 苏婉清敲了几下房门没反应,问向一旁的贵叔,“父亲真的在屋内?” 贵叔躬身点点头,不敢发声任何声音。 刚才老爷一身怒气的回来,能把他气成那样还无处发作的,只要苏婉清一个人,若是让老爷知道是自己领着苏婉清过来,怕是他又要挨骂了。 “罢了,既然父亲不在,那我就先回去了。” 正当苏婉清准备离开的时候,眼前的房门突然从里面拉开。 苏之灏冷着一张脸,“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先是私自离京,又是要嫁给陈书景,哪一件事都够苏之灏罚她去跪祠堂。 “父亲别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苏婉清挽着他的手臂撒娇。 “哼,我告诉你,不好使,这次我要不重重罚你,你就永远不会长记性。” 苏之灏说着狠话,但还是任她抱着自己的手臂摇晃。 “女儿领罚,只要不是抄写苏氏家规,您罚什么女儿都认。” 苏婉清扶着他进了屋子,“不过父亲最疼我了,回来的一路上我受尽苦难,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想来父亲的责罚也不舍得太重。” 苏之灏这才想起来,李宁知派人送来的信中,说苏婉清一直被追杀,身边的侍卫死伤无数。 忙拉着她看了半天,见她没有受伤,这才又板起了脸,训斥道,“你以后要是敢再这么任性,我绝对饶不了你。” “好,以后我都听父亲的。”苏婉清忙点头。 “我如今被监视,和南疆的联系大多都是李宁知的人在做。他已经查到追杀你和温世的人,是你外祖父身边的一名副将。” 苏之灏喝了口茶,正欲接着说出自己的猜想,就见苏婉清一副早已知晓的表情。 “你知道这些?”苏之灏问道。 “嗯,我和二哥见面之后,就分析过这群刺客的身份,当时讨论过这个可能。” 苏之灏目光锐利,望向苏婉清的眼神中带着不解。 他十分清楚苏婉清的性子,从小到大,有不少人说过她机灵,但她何时如此细心,仅凭苏温世几句话,就能分析出这群刺客的身份? 想到这里,苏之灏脑海里不禁浮现出自她出事之后,她的所作所为好像就与以往有些不同。 先是与自己分析了现在苏家在皇上心中的处境,又让他与父亲曾经的旧部走动,接着便是让苏温世跟着楚天霖学习经商之道,而且在明知道陈书景对她心怀鬼胎的情况下,执意与他纠缠不清,最后更是促成了苏裴两家与李宁知之间的合作。 也许之前苏之灏并没想过这么多,但此时他却莫名有些心慌。 他忽然感觉眼前的苏婉清有些陌生,往日那个整日惹是生非但却明亮活泼的女儿,不知在何时变得沉默寡言,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第112章 斩草除根 “父亲?” 苏婉清见他又出神,忙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苏之灏回神后,见她一脸奸笑,心里莫名抖了抖。 “眼下最重要的是月底的军资采买的竞选。” 听她提起这件事,苏之灏显得有些忧心,“据我所知,齐王已经暗中拉拢大批商户,他对这次的军资采买格外上心,就算有裴松明从中操控,沈家也不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苏婉清刚和李宁知商议过此事,于是安慰他放心,“父亲不用担心,我已经和李宁知商议过此事,沈春信已经答应和他合作,他会假意投靠齐王,让齐王保沈家拿下军资采买的差事。” “沈家怎么会答应他?这么戏耍齐王,沈家难道不怕齐王的报复吗?”苏之灏十分震惊。 难道李宁知也告诉了沈家他的身份? 不应该啊,就算沈家知道他是皇子的身份,但沈家正值昌盛,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已故皇子和齐王作对。 “具体他是如何拉拢沈春信的我不知道,但他善于揣摩人心,仅通过结识二哥,便说服了您和外祖父和他合作,想来说服沈春信,也不是什么难事,我们静观其变便好。” 苏婉清终于知道,为何上一世最后会是李宁知登上皇位。 他忍辱负重多年,心思缜密,行事果断,若不是齐王身后有谋士相助,怕是早就栽到他的算计之中。 她不知道上一世李宁知死后,是谁登上了皇位,但她敢确认,这个人绝对不如李宁知。 苏之灏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沈春信出尔反尔,会不会牵连到你二哥,毕竟他现在跟着沈世廷经商,万一沈春信反水,那你二哥......” 苏婉清倒是不担心这个,因为上一世的时候,齐王曾派陈书景去拉拢沈世廷,那时候他已经是沈家家主,他亲口说过,跻身官场,只是为了沈家能不再被别人非议商户的身份,本人并没有加官进爵的想法,只想做一个不被束缚的富商,好好享受生活。 “沈春信我不敢保证,但是沈世廷应该不会,他和二哥关系不错,想来沈家若是真的反水,他也不会看着二哥出事。更何况此事是李宁知在暗中操控,以他和二哥的关系,定然也考虑过这点。” 苏之灏听她这么说,才放下了心中的顾虑,“你说的也对,只要你二哥的安全有保证,随李宁知如何设局。” “父亲,军资采买竞选期间,我还需要你办一件事。” 她狡黠一笑,随后在苏之灏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之灏听罢,蹙眉问道,“真要如此?” “二哥要离京三年,若是不跟苏家决裂,怕是瞒不住京中这么多双眼睛,您就拿出平时在家中训斥二哥的姿态,当众跟他演一出戏就好。” “可是你二哥尚未娶亲,如此折辱他的事情,若是在京中传开,以后谁还敢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苏之灏知道她说的有理,但想到苏温世这些年在京中的名声本就不好,若是再加上一个把老父亲气吐血的事迹...... “父亲,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有今天没明天,能不能活到最后还不知道,而且二哥要离家三年,也许归来之时,就跟您带回来一个温婉可人的儿媳妇呢。” 说起成亲这种事,苏之灏才反应过来他还在生气,“你还有脸说你二哥,刚才的事情我还没和你算账,你到底什么打算,为何要答应嫁给陈书景。” 苏婉清一时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因为下个月月初,太子妃将会落胎,而且还是太子一直心心念念的男胎,到时候皇上会下旨,让全国为未能出世的皇长孙祈福,就连一早定下的永昌公主和肖雁衡的婚期,都被延迟到了明年。 所以就算她答应和陈书景定亲,短时间内,二人的婚期也定不下来。 她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所有人都知道,陈书景设计利用她报复苏家的计划很成功,她甚至为了嫁给他,不惜与自己的父亲决裂。 “我向父亲保证,我和陈书景的事情,最迟今年年底之前,一定会有个结果。现在还请父亲相信我,我能辨别出他对我图谋不轨,也从来没想过要嫁给他。” 苏之灏长叹一声,“唉,都是冤孽,当年我揭发董长锋贪污军饷,才招来他如今对苏家的怨念,若是......” “父亲又没做错,何必自责。”苏婉清不赞同道。 “谁说我自责了,你就不能等我把话说完?我的意思是说,早知道他心思如此歹毒,一开始我就该暗中派人斩草除根,送他和董长锋一起上路!” 苏之灏确实后悔,当年董长锋在狱中忽然自尽这件事,本就迷雾重重,但他当时为了不让皇上疑心,还是选择了就此作罢,没有再继续深挖。 “额” 苏婉清这才发现,哪怕苏之灏做了文官,身上的杀伐果断的心性却一点没变。也对,苏家世代武将,骨子里都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好了,我可以不管你和他之间的事,但是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一旦危及自己的安全,一定要及时收手。” 苏之灏叫来贵叔,“将今日陈书景来提亲的消息散播出去。” “不用,女儿早就安排好了,这会估计已经有说书先生开始编纂话本,晚上就会在各个茶楼开始演出。”苏婉清忙阻止。 还是要谨慎些,若是这件事让贵叔去做,有心之人深挖,还是能查到是苏府散播出去的消息,这件事只能让云苓去做。 苏之灏看了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她什么都计划好了,看来是真的对陈书景没有一丝感情。 “我要去找嫂嫂,一起去听雪堂陪祖母吃饭,父亲可要一起前往?” “我就不去了,你二叔一会儿要过来,改日我再去跟你祖母请安。”苏之灏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那我就先走了。” 苏婉清起身离开后,一旁的贵叔问道,“老奴去请二老爷?” “不用,他知道清儿回京之后,自己就会过来。” 苏婉清离京期间,二房几次过来找她,只是为了确认这次苏温玉会不会回来操办军资采买的事情。 第113章 神医 苏之俞来的比苏之灏预料还要快,苏婉清前脚刚走,他后脚进了院子。 “刚才出去的可是清儿?” 苏之俞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不确定是不是苏婉清。 “嗯,她和笙儿陪母亲用饭,二弟可要一同前往?” 苏婉清离京期间,他被苏之俞烦的不行,这会也不想再管,于是暗示他直接去找苏婉清。 苏之俞刚坐下,听他这么说,便又立刻起身,“那我过去看看,正好给母亲请安。” 终于清净后,苏之灏揉揉眉心,他知道苏婉清遭遇刺客之后,便一直神经紧绷,这会儿猛然放松下来,不免觉得身心疲惫。 正想去躺一会,却突然想起来随苏婉清回来的那群暗卫还在养伤,于是让贵叔引路,朝着明月堂走去。 苏之俞到了听雪堂时,祖孙三人刚刚就坐,丫鬟们还在陆续将饭菜端上桌。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吃过晚饭了吗?” 老太太招呼他坐下,让刘妈妈添了一副碗筷。 “多谢母亲,儿子刚从城外回来,正好有些饿了。” 现在老太太对他态度好了许多,也许是年纪大了,更喜欢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吃过饭,老太太本想留苏婉清说会话,但期间她发现,苏之俞几次对她欲言又止,于是借口自己乏了,让他们都先回去。 “我留下来照顾祖母,你送二叔回去吧。”赵南笙也不傻,知道二人有事要说,干脆也留在了听雪堂。 二人出了听雪堂,苏之俞便再也忍不住,开口询问,“清儿,温玉月底会回来吗?” 苏婉清虽然答应送苏温烁去南疆历练,但是秦氏和苏婉灵做了糊涂事,她便推说让苏温烁一个人去南疆不安全,要等到苏温玉回京的时候,再带他一起回去。 苏之俞知道这是她找的借口,不过还是在怪苏婉灵。 “二叔不用担心,大哥的家书已经送了回来,月底他一定会回来,您回去也让温烁准备准备,等到大哥走的时候,就带他一起回南疆。” “那太好了,我这就回去让你二婶给他收拾东西。” 得到她的准信,苏之俞十分高兴,说着就想赶紧回去告诉秦氏这个好消息。 “二叔,堂姐的身子好些了吗?” 她突然问起苏婉灵,苏之俞身子一顿,耳边不禁出现了苏婉灵整日的谩骂。 “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我也不奢求她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齐王妃为了防止苏婉灵逃跑,不仅打断了她的双腿,关押她的期间还一直给她灌药,让她一直处在精神萎靡的状态,时间长了,不知是伤到了脑子,还是她受惊吓过度,至今还是一惊一乍,总觉得所有人都要害她。 “二叔也别这么想,我已经拜托朋友帮我联系神医谷的谷主,他医术精湛,若是他肯为堂姐瞧瞧,说不定堂姐的腿还有救。” 她确实打算拜托楚天霖拜访神医谷的谷主,但却不是为了苏婉灵,不过这顺水人情,若是能让苏婉灵不再记恨她,倒也不是不可以送给她。 “这是真的吗?清儿真的能联系到神医谷的谷主?”苏之俞十分激动。 神医谷一向神秘,据说谷主不仅是天下第一神医,性子更是古怪,除了他自己愿意,不然就连皇室召见,他都敢抗旨。 若是苏婉清真的能找来神医谷的谷主,想来苏婉灵一定会痊愈。 “现在还不确定,二叔先回去等我消息吧,只要他答应见我,我一定不会忘了堂姐的事情。” “好,那二叔就等清儿的好消息。” . 送走苏之俞,夜幕已经降临,苏婉清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揽月居,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玉竹见她疲乏,想着或许泡个澡能让她轻松些,于是让人烧了水,进屋劝她,“小姐,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天气炎热,苏婉清这一日忙的脚不沾地,身子也确实十分黏腻,抬手让她扶着自己来到了浴桶前。 她伏在浴桶边缘闭目,玉竹则在一边为她擦拭。 “小姐,您这身上的伤......”看着她脖颈处和手背的细小伤口,玉竹十分心疼。 苏婉清连眼皮都未动,懒懒道,“没事,都是小伤。” 玉竹还没见到她大腿间骑马留下的伤疤,若是她看到那些,便不会觉得这些被荆棘杂草划伤的伤口严重。 半天不见她再说话,苏婉清睁开了双眼,就见她早已泪流满脸,无声哭泣。 “傻玉竹,真的不疼,你看看隔壁院子里的那些伤员,哪个不比我严重,再说这个伤口小,以后肯定不会留下伤疤的。” 她自己浑然不觉,这些伤比起上一世她在尚书府柴房受的那些伤,简直不值一提,她那时便已不在乎,又怎么会在乎现在呢。 “呜呜——” “小姐您才傻,您看看京中哪位小姐跟您一样,先是摔断腿,又是落水,如今又浑身是伤,这哪是个千金小姐该遭的罪!” “下次不管您做什么,都要带上奴婢,不然奴婢就再也不理您了。” 听她还有心情安慰自己,玉竹哭的更凶了。 “好好好,下次不管我去哪,都带着你好不好,别哭了,哭得我心都快碎了。” 是她大意了,她觉得这些伤不关键要,但是玉竹并没有她上一世的经历,在她眼中,一个从小最怕疼的小姐,短短半年内就遭遇了这么多变故,可不是要心疼坏了。 她本想抬手替她擦一下泪水,看了看双手上的水渍,最后将头和她靠在一起,轻声道,“对不起玉竹,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玉竹怕自己的发饰扎到她,忙将她推开,背过身去抹去泪水,抽泣道,“小姐要说话算话。” “好。”她郑重道。 主仆二人对视,玉竹破涕笑道,“小姐别看奴婢了,奴婢现在肯定特别丑。” “嗯,是挺丑的,我哭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丑?”苏婉清一本正经问她。 “......”玉竹一脸无奈。 见她终于不再执着她身上的伤,苏婉清终于放下心来。 第114章 等待 “吁” 看着近在咫尺的上京城门,苏温玉呵停了身下的马匹。 “苏将军,陛下有旨,邀您入宫面圣。” 一早就在此候着的公公,在看到苏温玉的人马之后,第一时间就迎了出来。 “有劳公公了,我这就进宫。” 他派人去苏府传信,随后下马,坐上了城门前一早就为他准备的马车。 去宫里的路上,苏温玉不免心中揣测,皇上能知道他回京的时间,是他离开的南疆的时候,就有人将他的行踪传回了宫里,还是这一路的侍卫当中,有皇上的人? 最近他有些草木皆兵,总觉得不管是在南疆还是上京,好像都有人时时盯着苏家的动作。 “公公,皇上急诏,宫中是否出了什么事?” 他始终不太放心,掀开帘子,向车外随行的公公询问。 “回苏将军,小的没有福分在御前伺候,不过是传话的奴才。” 那公公口风很紧,回完苏温玉的话,便转头佯装跟身后的宫人说话。 苏温玉眉心微蹙,看来是真的出了事。 “参见皇上。” 苏温玉被一路带到了御书房,又在门外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被皇上身边的曹公公带了进去。 只见屋内除了皇上,还有一位年轻的嫔妃,看样子应该是前几个月以为皇上冲喜的名义,被选进宫的娘娘。 此刻她正在剥葡萄,一双纤细白皙的玉手十分轻柔,小小的葡萄在她的手中,很快便被剥的干干净净,随后便送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 那一声酥软娇媚的声音,让皇上十分受用,张嘴吃掉了眼前的葡萄,有些不舍道,“你先回去,晚会朕再去看你。” 那女子娇嗔道,“那臣妾就先回去等皇上。” 看着她扭着纤细的腰肢离开,苏温玉这才将目光从鞋面上收回。 “看来裴松明很器重你,连军资采买这种事都让你全权负责。” “回皇上,是微臣自动请缨,回京负责这次军资采买,裴老将军年纪大了,从南疆回上京路途遥远,恐不堪颠簸。”苏温玉躬身回话。 “哼,既然年纪大了,朕下旨让他回京养老,为何又要抗旨?” 苏温玉心下一惊,想来应该是他离开南疆之后,皇上才下旨让裴松明回京养老,他不知情,刚才的话,岂不是漏了破绽。 “皇上,裴老将军驻守南疆半辈子,就算如今年迈,心心念念的依旧是南疆的太平,如今大周依旧对我南疆虎视眈眈,此心结不了,裴老将军怕是宁愿埋骨南疆,也不愿舍弃南疆回京颐养天年。” 苏温玉和裴松明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这些话也是当时裴松明自己的原话,只是苏温玉不知道,现在将这些话告诉眼前的皇上,是否会打消些他的疑心。 “罢了,念他也是为了南疆百姓,朕姑且不治他抗旨的罪。”皇上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他的外孙女大婚,他回京之后就不要再回南疆了,留在上京好生修养吧。” 苏温玉惊呼,“大婚?” “和谁?” “怎么,你身为苏婉清的大哥,居然不知道她要成亲?”皇上饶有兴趣的问道。 有意思,苏婉清和陈书景的事情,年初的时候就闹得沸沸扬扬,这苏温玉虽然常年在南疆,但苏婉清是裴松明唯一的亲人了,应该对她十分关注,怎么现在看来,好像南疆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苏温玉心急如焚,也不顾君臣之礼,当下便躬身行礼道,“皇上,微臣告退。” 看他行色匆匆,皇上心中疑虑更甚,看他这样子不像装的,难道南疆那边,真的对苏婉清的事情一无所知? . 前来苏府送信的侍卫早就到了,听到苏温玉回来的消息,苏家众人早早便在府门前等候。 苏婉清挽着赵南笙的臂弯,瞧着她不停的朝街口张望,望眼欲穿的模样让她心底涌起一股难以明说的感觉。 上一世,她也曾无数次用这样的神态和心情,去等候陈书景的回眸。 可惜她永远没有赵南笙这样的幸运,可以等来一个真心待她的良人。 “嫂嫂别急,父亲已经在宫门口迎大哥,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赵南笙收回目光,有些担心道,“夫君一回京,便被宣入宫中,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她怕这些话被众人之前的老太太听到,特意放轻了声调,谁知还是引来了老太太的回应。 “温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将,想来皇上也没有可以为难他的。” 老太太何尝不心急,只是她明白,她是身后众人的主心骨,一旦她也慌了,那这群人只会更加举足无措。 正当众人忧心不已的时候,远处街角的拐口处,印有苏家标志的马车慢慢进入众人的视线。 老太太心中长舒一口气,长袖中一直紧握的手心也慢慢松了下来。 赵南笙急忙越过众人迎了上去,在看到苏之灏和苏温玉接连从马车上下来,她虽极力控制住有些颤抖的声音,但说出的话却依然饱含担忧,“夫君......” 苏之灏拍拍苏温玉的肩头,随后让府门前候着的众人都散去。 “父亲,祖母已经命人备好了饭菜。” 苏婉清扶着老太太,随着苏之灏一同进了府,临进府前,她扭头看了一眼二人。 赵南笙从小就被教养的十分端庄,就算此刻她看着自己日夜思念的夫君近在眼前,也只是静静的站在他的身边,只是那红了的眼眶,和眸底的思念,让苏婉清十分心疼。 好在苏温玉是个体贴的人,他知道赵南笙担心自己,不顾还在府外,就将人紧紧的拥在怀中,在她耳畔轻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她的所有担忧和委屈,在他这一声温柔的话语中彻底放下,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小声抽泣。 原来等待从来都不难熬,只要你的等待能有回应,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很庆幸,幸好大哥没有辜负嫂嫂,也让她对这世间的真情还存有一丝幻想。 “小孩子别瞎看。” 苏之灏见她愣神,忙回头拽着已经出神的她,快步进了府中。 第115章 放纵 席间,看着心事重重的苏之灏与苏温玉二人,苏婉清有些食不知味,她知道,大哥一回京就被宣入宫中,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苏之灏没吃几口,便眼神示意苏温玉一同离席,而苏温玉在和赵南笙低语了几句之后,便向老太太告辞,“祖母,孙儿还有些事和父亲商议,明日一早再来向您请安。” 老太太虽有不舍,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刘妈妈吩咐后厨备着宵夜,晚会送到苏之灏的院子。 “皇上真的就只跟你说了清儿成婚的事情?” 书房内,苏之灏眉头紧锁,收到苏温玉刚回京就被召入宫时,他也是十分心急,只是他不明白,皇上这么着急让他入宫,仅仅是告诉他清儿要成亲的事情。 “当时我太过心急,并没多想,但是在出宫的路上,我也是越想越疑惑。皇上大张旗鼓让宫人在城门前等我,必然知道会引起关注,而入宫之后,只是告诉了我一个我回府也能知道的消息。” 苏温玉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那皇上今日这番作为,到底是为何?” 父子二人相继沉默,都想不明白皇上到底何意。 一直到了将近子时,一直守在院外的苏婉清,才看到书房门打开。 “你怎么来了?” 苏温玉一眼便看到了大树下的苏婉清,见她面色沉重,忙几步上前。 “玉竹呢?” “我有话要与大哥说,便没让她跟着。” 虽说也是酷暑,夜间凉爽,但苏婉清在这里等了他一个多时辰,身上被蚊虫叮咬了好几处。 苏温玉看着她手背上被叮咬的红肿,无奈道,“那你也不能深夜独自外出。” “大哥放心,方一一直在暗处,更何况是在自己家里。”苏婉清将手藏在纱裙之中,同苏温玉离开了院子。 “我知道大哥有很多疑虑,今日不找我问个清楚必是彻夜难眠,为了不影响大哥与嫂嫂团聚的时间,我就直接在此等着。”苏婉清笑吟吟的望着他。 “那你说说看,我的什么疑虑你能解答。” “大哥先告诉我,你入宫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呵呵,闹了半天,你是来套我的话呢。” 苏温玉停在原地,上下打量她,也不得不相信刚才父亲的话,清儿确实和以前大不一样。 以前她虽机灵,但自小被祖母与父亲宠的有些骄纵,身上也不会有这么淡漠清冷的气质。 “我只是关心大哥。”苏婉清无奈道。 “其实也没什么,皇上只是告诉了我你的婚事,顺便说了,裴老将军回京参加你的婚宴之后,便会让他留在上京中养老。” 正好苏温玉想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告诉她,还能让她说说自己的看法。 “只有这些?” “嗯。” 苏婉清疑惑道,“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我也想不明白,我回府便可以知道的消息,他非要大张旗鼓召我入宫。” “不是,我是说,他为什么要告诉你,让外祖父参加完我的婚宴就留在上京的消息。” 苏婉清的话一针见血,苏温玉霎时呆愣原地。 当时他听到清儿要与陈书景成亲的消息,情急之下并没细想这个问题,回来的路上也只顾问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包括刚才在书房与父亲商议之时,二人都没意识到,原来皇上今日跟他说的话,关键点是在这里。 是啊,若他真有意利用清儿的婚事将裴老将军骗回京中,然后将他囚禁,为何要提前告诉他。 皇上明知道现在苏裴两家相互扶持,他又在南疆多年,若他知道回京是个陷阱,必然会阻止裴老将军回来。 “你觉得呢?”苏温玉想不通其中的蹊跷。 “或许皇上是看透了齐王与陈书景的诡计,想让你通知外祖父,不要回京。” 苏婉清低头想了许久,将脑海中所有的可能想了一遍之后,虽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 苏温玉脑中连出几个问号,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他曾几次下旨让裴老将军回京述职,更恨不得早日夺回南疆的兵权,削了裴老将军的职,怎么可能还会提前通知裴老将军。” 简直可笑,他怕南疆造反,早就削弱了南疆战士的补给,这些年若不是南疆战士自给自足,凭朝廷给的那些粮草,南疆早就被大周给攻破。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念,就将南疆几十万人的性命视若草菅,怎么可能会放着这么好的机会,还让他提前通知裴老将军不要回京。 “我也只是猜测,或许在皇上心中,他更希望是太子继承大统,而如今齐王野心渐露,已经危及到了太子的处境。若是这次齐王真的能将我外祖父引回上京并抓捕,必然会让朝中百官更加认可他的能力。” 苏温玉认真思考了一下她的话,发现她说的也有些道理。 “若是他有这样的担忧,倒也还说的过去。” “不管怎么样,外祖父是绝对不可以回京,包括二哥,你忙完这次军资采买的事情之后,两年内也不要再回来了。” 苏婉清知道,最多两年,所有的事都会尘埃落定,她不确定大哥下一次回京,还会不会安然无恙,因此干脆让他两年内都不要再回来。 “不可,我偶尔回来,还能让他们放松警惕,若我两年都不回京,将他们逼急了,便会对苏家动手。” 苏温玉一口便回绝了她的建议,“休要再提这件事。” 苏婉清知道劝不动他,倒也没再说什么。 “好了,既然已经将我的话套出,那也该轮到你给我解惑了。” “为何不听我的话,执意与那陈书景纠缠?” 他记得苏婉清给他讲的那个梦,梦中是陈书景害的苏家家破人亡,当时他便说过,不让苏婉清再继续跟陈书景纠缠,谁能想到他这次回来,居然听到二人即将成亲的消息。 “我想让他身败名裂,让他痛不欲生。”她咬牙切齿道。 在苏温玉面前,苏婉清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恨意,眼中是滔天的恨意,攥紧的手心也不能控制她身体的颤抖。 再抬头时,她的表情已经有些癫狂,兴奋道,“大哥放心,我马上就要成功了。我很惜命的,必不会再让自己为了他受到一点伤害,你和父亲就再放纵我一次吧,不要再管我和他之间的事情。” 第116章 神医 笠日。 一大早,苏婉清就带着玉竹赶到了清辉堂。 见她来的这么早,赵南笙忙让人替自己收拾一下,随后便马上迎了出来。 “你昨夜不是和夫君说了半宿的话,怎么不多睡会。” 说着,她便让彩月去通知苏温玉,“派人去父亲院里通知夫君一声,就说清儿来找他。” “不必了,我今日来不是找大哥的,是来找嫂嫂你的。” 苏婉清忙挽着她的手臂,“你去告诉大哥一声,我今日要借嫂嫂一天,落日前再将人给他送回来。” 彩月看了一眼自己主子,见她任由苏婉清挽着,便躬身退了下去。 “你这小皮猴,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赵南笙宠溺的戳了戳她的眉间。 “嫂嫂别管,今日只管跟着我便是。”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前院的小厮在院门外同玉竹说了一声,便退出了内院。 “那就别耽搁时间了,现在就出发吧。”苏婉清有些激动。 马车很快停在了益寿堂的门口,苏婉清让人将提前备好的谢礼都搬了下来。 “父亲已经托人给楚大夫送过了谢礼,怎的今日你还要再送一次?” 看着仆人陆续搬下的礼物,赵南笙有些不解。 “楚大夫救我一命,我自当亲自致谢,今日就劳烦嫂嫂陪我一同前往。” 苏婉清声音不小,再加上此次她带的礼物隆重,满满当当的将益寿堂的大门都快挡住了,引来不少百姓驻足观望。 让玉竹和彩月指挥人将礼物搬到后院,苏婉清挽着赵南笙从正门进了益寿堂。 楚天霖早已在堂内等候,看到她们进来,便引着二人进了内堂。 “清儿执意亲自向楚大夫致谢,还望楚大夫收下她的心意。” 赵南笙看了一眼正堂内就医的人,十分郑重的向楚天霖致谢。 虽然她对苏家和他的合作略知一二,但今日清儿既然找了一个上门致谢的理由,自然要做足表面功夫。 楚天霖暗中点头,看来就连苏家这位很少露面的少夫人,也是位心思细腻的主儿。 来到后院,楚天霖继续在前边带路,直到将二人带到了他炼药的药房。 屋内的老者此时背对着众人,正在翻看楚天霖配药时的笔记。 “老头,我将人给带来了。”楚天霖冲他喊道,随后发现他在翻看自己的笔记,立马上前一把夺了过来,“你怎么还有偷看别人笔记的毛病。” “哼,你以为我稀罕看。” 老者虽然眉眼胡须皆白,但脸色红润,气若洪钟,看起来倒比一旁的楚天霖还生龙活虎些。 “你赶紧做正事,不然我可就要向宁知告你的状了。”楚天霖收好笔记,没好气的说。 老者这才想起来今日的目的,转身就看到了门口的二人。 “你们两个谁有病?” 苏婉清笑道,“老伯,劳烦您帮我嫂嫂看看。” 说着,她就推了推一旁的赵南笙。 “我?”赵南笙指了指自己,“我没病啊。” 见了赵南笙的装束,老者眼里一片了然,随后便让她坐下,探出手指就准备为她探脉。 “嫂嫂别怕,这位是神医谷的神医,你就让他看看。”苏婉清哄着她坐下。 赵南笙小脸一红,她已经察觉了苏婉清的用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腕伸了出来。 老者闭目探脉,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还轻叹一声。 赵南笙被他吓得坐立难安,以为是自己有什么大毛病。 “静心。” 她被老者一声呵斥,只能心中默念几遍清心咒,让自己平复心境。 “你落过水?” 半晌,老者终于松开了手。 赵南笙忙点头,“神医果然神通,我五岁时曾落水,但当时并未有什么危险,事后也只是发了几天高烧,退了烧也就没什么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你寒气入体,这些年又有些贪凉,且一直劳心伤神,伤了元气,这才一直没有怀上身孕。” 老者说着,便让楚天霖拿来了笔墨,开好了方子之后交给她。 “这两个月不要贪凉,不要劳累,特别是要保持心情愉悦。” “如果有时间,最好带你夫君一起前来,二人同时调理,效果才会奇佳。” “那我多久可以怀上身孕?”赵南笙急切的询问。 “急什么,我说了保持心情愉悦,若是你一直想着这个事,只是让你郁结之气更甚,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 老者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起身就准备走。 只是走到了苏婉清面前之时,看了一眼她的气色,“你确定你不需要我瞧瞧?” “多谢神医,我身体康健,不劳神医费心了。” 苏婉清后退了一步,有些怕他瞧出自己的异常。 “我还没有上赶着帮人治病的怪癖,既然你自己不怕死,我才不在乎。” 老者拂袖离去。 苏婉清扶起赵南笙,看了一眼她手中的方子,问楚天霖,“楚大夫,这神医真的有传闻中那么神奇?” 楚天霖道,“神医谷有四位神医,所擅长的领域不同,我按照你的意思,特意将精通带下医的胡神医请来,既然他说少夫人可以怀上身孕,自然是没问题的。” 赵南笙捧着方子如获至宝,一时竟不知该向谁道谢。 主意是苏婉清想到的,神医却是楚天霖请来的。 “多谢楚大夫,若我真的能完成心愿,必然重礼相谢。” 最后,她躬身向楚天霖行礼致谢,私下却紧紧握住了苏婉清的手。 送走二人,楚天霖忙转身回了偏厅。 胡神医正在与李宁知谈话,见他回来了,有些赌气的将头扭到了一旁。 “她到底怎么了。” 李宁知无暇顾忌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只是对刚才胡神医对苏婉清说的那一句话十分担忧。 “你可是看出她有什么隐疾?”李宁知再次开口询问。 “她不肯让我探脉,我也只是从她面容上看出有些不对。” 胡神医对他不敢隐瞒,据实说道,“一般女子面容红润,唇红齿白,可她小小年纪就一副看破世俗的漠然眼神,再加上我靠近她时,隐隐嗅到一股腐败枯朽的气味,我猜她可能不像看上去那样康健。” 第117章 心结 自从赵南笙开始服用胡神医开的方子,府中的杂事,苏婉清便自动请缨。 不做不知道,原来要维持一大家子的日常,一天下来竟会这般劳累。 直到临近亥时,苏婉清才将明日的一切事务安排妥当,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揽月居,一下就瘫在床榻上。 “小姐,您晚饭都没吃几口,奴婢让小厨房做了些宵夜您尝尝。” 玉竹摆好碗筷,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 苏婉清确实饿了,强打精神吃了些饭菜,才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 “下次不要做这么多。” 她不喜欢浪费,要知道她被陈书景囚禁在柴房的时候,一个热腾腾的馒头都能让她欣喜半天,看着这些精致可口的饭菜没吃几口便被倒掉,自是十分心疼。 “奴婢知错了。” 玉竹也是担心她熬坏了身子,想着让她补一补,谁知她却只吃了几口。 “走,大哥陪你消消食。” 不知何时,苏温玉已经来到了揽月居,正立在门外看着她。 “好。” 苏婉清正好有事找他,只是白日被琐事耽搁,还怕他睡得早,犹豫要不要明日再去找他。 玉竹见她准备就这样出去,忙拦住她,从腰间取出一个香囊递给她,“小姐,晚上蚊虫多,奴婢做了一个驱蚊的香囊您带着。” 苏温玉笑道,“你这个婢女倒是贴心。” 苏婉清将香囊挂在腰间,十分得意,“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婢女。” “你这小人得志的模样,倒是和你二哥如出一辙。” 看来她没少得苏温世的真传,就连这副傲娇的模样,也是一模一样。 “走吧,我明日要还早起。” 苏婉清不理会他的打趣,率先离开了院子。 苏温玉几步追上她,两人并肩走在夜间的小路上。 “祖母没教过你管家的事务,做起来可还习惯?” 府中众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谁不知道苏家小姐自小娇贵,别说管家这种精小细致的管家事务,就连学业也是十分凑合,指望她能打理好府中的事务,不如让已经颐养天年的老夫人再出山。 “确实没我想象中的简单,不过我有嫂嫂这位诸葛军师,熟络其中的门道之后,倒也没开始几日局促。” 这几日,赵南笙一直让彩月贴身跟着自己,她自小被赵母精心培养,性子沉稳,办事利索,可是没少帮苏婉清解决难事。 “其实不必急在这几日,马上就要开始军资采买的竞拍,你二哥也快要回来,为何不等忙完这些之后,再带你嫂嫂去看病。”苏温玉有些不解。 “大哥以为我特意寻来胡神医,是催着嫂嫂赶紧为苏家传宗接代吗?” “不然呢?” 难道不正是因为他此时回京,她才急着带赵南笙去找神医调理身子? 苏婉清无奈摇头,是她错了,大哥到底是男子,就算平日他心思如何细腻,总是不如同为女子的苏婉清看的清楚。 “其实我一开始让楚天霖帮我寻神医,就已经提前跟他说过,我只是想利用他是大夫,找来的神医更能让嫂嫂放心,才将这件事托付给他,至于他找来的到底是不是神医谷的神医,我不在乎!”她抬头望向空中的明月,语气突然变得有些凄凉。 “我不过是管家几日,便已经被这些琐事烦的身心俱疲。” “可是嫂嫂从祖母手中接过这个任重已经整整两年,就算她身边有彩月能帮她,到底不如大哥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你的一句夸奖,或许这些年她也能好过许多。” “嫂嫂已经嫁进苏家三年,祖母和父亲或许能体谅她一直没有身孕,毕竟你常年不在京中,但京中那些妇人呢?” “就算嫂嫂心胸开阔,不在乎那些妇人对她的嘲讽,可是她该如何说服自己,度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呢?” “她......”苏温玉一时语塞,他竟不知,赵南笙一直都有心结。 苏婉清转身问他,“大哥是想问,嫂嫂为何会有心结,祖母和父亲从未拿子嗣这件事为难过她,你虽不常在上京,可也时时刻刻惦记着她,她为何还会有心结,是吗?” 苏温玉有些麻木的点点头,他确实想不明白。 “正是因为祖母和父亲一直将嫂嫂当做亲人,她才更加不想让他们失望,再加上前些日子外祖父传信,说要在南疆为你指一个妾室,这简直就是将嫂嫂的心放在火上煎烤,你让她如何不心急?” “我没有,当时裴老将军并没有跟我商量此事,而是直接传信回了上京,等我知道之后,我便第一时间向她写信解释。”苏温玉急切的解释。 “大哥何必跟我说这些,我不管外祖父当时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有没有过这种心思,总之,我和二哥,只认赵南笙一个嫂嫂。” “所以我这次拜托楚天霖帮我寻神医,只是不想嫂嫂再为此事忧心,若你真的不想看着嫂嫂失望,就找时间陪她再去找一次胡神医,给她一个依靠。” 一开始她是将寻找神医这件事交给苏温世的,但是听到他说楚天霖是神医谷谷主的徒弟,自然更加相信神医谷的医术。 她知道,嫂嫂为了顾忌大哥的面子,肯定不会开口让大哥陪她再去找一次胡神医,苏婉清却不在乎,只要能解了嫂嫂的心结,就连她平时惧怕的大哥她都敢训斥。 苏温玉走的时候,早已忘了今夜来找苏婉清是为了何事,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的玉竹十分吃惊。 “小姐,您现在越来越厉害了,都能把大少爷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愿我今夜这番口舌没有白费,他能真正体谅到嫂嫂的难处。” 苏婉清是真的累了,但是想到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只能强打精神,让玉竹去把方一叫来。 “见过小姐。”方一收到消息,很快便出现在了院内。 苏婉清揉着眉心,驱赶睡意,随后起身来到院内。 “还有三日便是军资采买的竞拍,届时上京定是十分热闹,你趁机去齐王府那里,将翠竹给抓回来。” 翠竹被齐王的人救回上京已有几个月,她这么长时间按兵不动,就是要对方放松警惕,想来齐王最近会十分忙碌,对翠竹的看管也不会有以前那么严。 “属下遵命。” 第118章 二叔 第二日,苏婉清就从苏温玉那里得知,沈世廷昨夜已到上京,但他现在明面是和齐王合作,因此派人给苏温玉送了信,今夜子时,他会乔装过府商议事情。 苏婉清看着眼前的账本,那密密麻麻的字让她头脑发昏。 “水至清则无鱼,不给干活的下人一些油水,他们是不会用心做事的。” 赵南笙站在她的身后,见她一脸疲态,忙让身后的彩月将食盒里的绿豆百合粥端了出来。 “尝尝彩月的手艺,她可是整整炖了一个时辰,又在水井中冰了许久,不仅软烂可口,还能消暑降燥。” 她接过粥,才发现就连盛粥的碗都透着凉意,“嫂嫂可不要喝这粥,胡神医说过不让你贪凉。” “这是彩月特意给你做的,可没有我的份。” 说着,赵南笙接过她面前的账本,“府里这些老人,都是祖母当家时就在的,只要这账面上不是太过分,就别费心去计较。” “我知道了,多谢嫂嫂。” 苏婉清本还在想,这些人为何如此大胆,原来这些贪污都是祖母默认的,她只是暂时管家,既然祖母都不计较,她就更加不愿追究。 “彩月手艺不错,待会你教教玉竹做这个绿豆百合粥。” 彩月被她夸的不好意思,“小姐喜欢就好,您惦记少夫人,奴婢很感激,也只有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报答小姐。” 见苏婉清有些疑惑,赵南笙羞涩道,“清儿,夫君已经答应我,会陪我再去找一次胡神医,军资采买的事情结束后,也会在上京中多留一段时日。” “真的?”苏婉清知道大哥一定会答应,只是没想到他居然答应的这么快。 赵南笙点点头,“昨夜他从你这回去,便一直盯着我不说话,今天早上就说了会陪我一起调理身子。我知道一定是昨夜你跟他说了什么,不然我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太好了,那我就等着做姑姑了,对了嫂嫂,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赵南笙噗嗤一笑,“这才哪到哪,你就开始惦记男孩女孩了。” “楚天霖可是说了,胡神医是神医谷四大神医中最精通带下医的神医,他都说嫂嫂身体无碍,那就肯定没什么问题。” 苏婉清十分开心,已经开始幻想有了侄子或者侄女,她这个姑姑的应该送他们什么礼物。 “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赵南笙眼神慈爱,被苏婉清说的也开始心动。 不过她还算理智,很快便从幻想中清醒过来,娇嗔道,“暂时先不要告诉祖母和父亲,我不想他们失望。” 苏婉清拍着胸脯保证,“嫂嫂放心,我一定守口如瓶。” 她不知道赵南笙上一世有身孕时,是否也是找大夫调理了身子,不过她从宋清歌口中得知,赵南笙最后生下的是个男孩。 想到那个出生在大牢里,未曾谋面的侄子,苏婉清心痛难忍。 “小姐,您和少夫人出去转转吧,老闷在屋里看账本也不是个事。” 玉竹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赶忙上前掰开她紧攥的手心。 “对,咱们去看看祖母,等回来的时候我帮你一起看账本。” 赵南笙虽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但是想到她几日管家确实辛苦,便想着带她出去转转。 苏婉清就这样被她拉着来到听雪堂,只是刚到门口,就被刘妈妈拦住。 “少夫人,二老爷这会在屋里。” “二叔在我们就不能进去了?”苏婉清问道。 “回小姐,是老太太吩咐的,想来她是有事要和二老爷说。” 刘妈妈说着话,又朝屋里看了一眼,“二老爷来的时候神色匆匆,想来是有什么急事。” 苏婉清一下就想到了前几日二叔来找她的事,可细想又觉得不对,她已经答应安排苏温烁去南疆的事,也说了会帮苏婉灵找神医的事情,那二叔还有什么要紧的事非要找祖母。 “既然祖母和二叔有事要说,咱们就晚些再过来吧。” 赵南笙正准备带她去别地转转,就听苏婉清道,“嫂嫂先回去休息吧,我有些账本上的事想跟祖母商量。” “好。” 赵南笙也不勉强她,先带着彩月离开了听雪堂。 苏婉清就这样在偏房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苏之俞从老太太房内出来。 她起身迎了上去,“二叔。” 苏之俞听到她的声音,明显一愣,眼神有些闪躲,“清儿过来了。” “二叔来的正是时候,我这几日管家,实在是忙的分身乏术,正想派人去二叔家里通知您,没想到今日在祖母这碰到二叔。” 苏婉清挡在他的面前,死死盯着他的表情。 “咳咳,找我有何事?” 苏之俞很想赶紧离开,但是又怕惹来苏婉清的猜忌,只能强装镇定的站在原地。 “自然是上次跟二叔说的事情,我已托人找来了神医,不知二叔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带神医去给堂姐瞧瞧。” “额......你堂姐她最近精神不错,我想就不必麻烦神医了。” 苏之俞冷汗直流,通过回京这些日子对苏婉清的观察,他知道她十分谨慎,若是让她发现端倪,怕是苏婉灵又要大闹。 “二叔,您可要考虑清楚,神医难求,若是您真的放弃这个机会,万一堂姐以后落下个什么隐疾......” “人各有命,随她去吧。” 苏之俞也知道机会难求,只能忍痛拒绝。 他越是这样,苏婉清心里就越怀疑。 “是否是堂姐出了什么事?”她直接挑明,不想再跟他打哑谜。 “没有......” 还不等他想好怎么瞒过苏婉清,就听她冲着院外一声冷呵,“方一。” “属下在。” 看着凭空出现的方一,苏之俞更显慌乱。 他一直都在苏婉清身边有暗卫,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能随叫随到。 “派人去看看堂姐,若是真的有危险,就将堂姐重新接回缘梦居。” 苏婉灵现在藏身的地方是苏婉清安排的,她想找到她不费吹灰之力。 眼看方一领了命令,转身就准备走,苏之俞慌了,赶紧拦住他,回头对苏婉清道,“别,你堂姐现在不在那里。” 第119章 试探 “那堂姐现在在哪里。” “在......”苏之俞还想隐瞒,支支吾吾不愿说出实情。 “二叔是觉得,我找不到堂姐?” 苏婉清神情清冷,语气也没有以往的尊敬。 “唉。” “罢了,我就知道瞒不住你。” 苏婉灵是苏婉清的暗卫从齐王府救出来的,又是她为苏婉灵安排的藏身之地,再加上刚才亲眼所见她身边暗卫,自然相信,只要苏婉灵还在上京,苏婉清就一定会找到她。 “你堂姐现在在张大人家里。” “哪个张大人?”苏婉清追问。 “就是京府衙门的府尹,张显旭。” “二叔你疯了吗,我落水的案子还没结案,抓捕堂姐的公文是张显旭亲自盖的官印,你居然让堂姐住到他的家中。” 苏婉清不理解,到底是苏之俞疯了,还是苏婉灵疯了。 “我也是昨日去白马寺看你堂姐,才知道她不知何时居然认识了张显旭的儿子张森,这两个逆子私定终身,苏婉灵已经住到了张森的家中。” 苏之俞恨铁不成钢,他担心苏婉清会因为这件事,再将苏温烁去南疆的事情搁置,因此才想着先瞒着她,等苏温烁随苏温玉去了南疆之后再告诉她。 听他说完原因,苏婉清冷笑道,“看来堂姐还不死心,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己人。” “清儿,她犯糊涂,烁儿可是无辜的,他为了准备去南疆的事情,这些日子就连生病都不肯放下手中的剑,你就算再生气,也不要迁怒烁儿啊。” 苏之俞十分后悔,他不该动恻隐之心,将苏婉灵从苏婉清这里接走,不然也不会出这档子事。 “二叔当初从我这里接人的时候,我明确的告诉过二叔,在我落水的案子没有结束之前,堂姐不能暴露行踪。” 苏婉清是真的生气,她不该顾念亲情,若是被人发现了苏婉灵的行踪,那她在陈书景面前说的谎言便都会被戳穿。 她也不想再跟苏之俞计较,转身离开了听雪堂。 “去把大哥叫来。” 一到揽月居,苏婉清便让玉竹去请苏温玉,随后又吩咐方一,“派人去张家盯着苏婉灵,不要打草惊蛇,先探查一下她都告诉张森了什么,若是她嘴严什么都没说,就将人打晕了偷出来。” “是。” 方一看她神情严肃,知道这件事十分紧要,转身就派人去张府。 苏温玉刚从宫里回来,茶水还没喝上一口,就见玉竹急匆匆的过来。 “大少爷,小姐有急事找您,您快跟奴婢过去吧。” 见她跑的满头汗水,苏温玉知道一定出事了,顾不上跟赵南笙交代,便急匆匆朝揽月居赶去。 他来的时候,苏婉清正在屋里急的来回踱步。 “出了什么事?”他拉住苏婉清,急忙询问。 “大哥,苏婉灵跑了!” 苏温玉有些茫然,“跑了?不是一直说没找到她的下落吗?” 他虽然知道苏婉灵是她在太子府落水的替罪羊,但并不知道是她把苏婉灵藏起来的。 “苏婉灵好高骛远,一心想往上爬,齐王已经利用她的贪心,几次加害我,我顾念二叔的关系,就想趁着推我落水的罪名,先暂时将她藏起来。” “那你也不至于急成这样,以后不跟她来往就是。”苏温玉悬着的心落下,觉得她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可是我为了让陈书景更加相信我,已经答应让张显旭将我落水的凶手判成苏婉灵,只是我将她藏在白马寺,张显旭一直找不到人,这才一直拖到了现在还没结案。” “......” 苏温玉一时不知该如何骂她,反应过来之后怒道,“你落水的事是陈书景干的?” 不然她不可能拿让苏婉灵顶罪这件事来博取陈书景的信任。 见她不说话,苏温玉气的手都是抖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他从没想过让你活,你居然还费尽心思想接近他。” “大哥,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我落水的事情陈书景当时并不知情,是他身边的人自作主张蛊惑齐王妃做的。” 事已至此,苏温玉还能说什么,只能板着脸训斥她,“你最好没有骗父亲和我,年底之前解决你和陈书景之间的事情,若是裴老将军知道你和一个天天算计你的人纠缠不清,我可不敢保证他会像我一样相信你。” “大哥放心,或许不用到年底。” 苏婉清眼神阴骘,她已经安排好了所有证据,只要在宫中宋清歌翻不了身,她手中的证据,足够将陈书景踩进泥潭。 “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的样子,着实有些吓到了苏温玉,他从来没有在苏婉清的脸上见过如此阴狠的表情,不禁暗暗猜想,难道她说的梦,是真的? 不然他想不出来苏婉清为何如此恨陈书景,不惜以身入局也要将他置于死地。 “我已经让方一想法混入张家,伺机将苏婉灵抓回来,但是我不知道张显旭和他的儿子什么意思,既然苏婉灵就在张府,他为何没有派人来通知我已经抓到了她,甚至将她藏起来。”苏婉清柳眉微蹙,一时拿不定主意。 她在乎的不是苏婉灵的安危,只是在想张显旭父子是否也是齐王的人。 若他是齐王的人,只要审问苏婉灵,便会知道是她救了苏婉灵,也是她将人藏到了白马寺,那她在陈书景那里承诺会让苏婉灵顶罪的说辞,便显的尤为可笑。 她好不容易在陈书景心里建立起来的信任,恐怕便会瞬间坍塌。 “我想让大哥参张显旭一本,先暂时困住他,看看最后谁会替他在皇上面前求情,揪出他身后的主子。” 如果最后是齐王替他求情,苏婉清只能认栽,至于陈书景是否还会信任她,只能听天由命。 “你为何不找父亲。” 苏温玉话刚出口,便猜到了她的顾虑,“也对,我常年不在京中,跟张显旭没有交集,参他更有说服力。” 而且如果张显旭不是齐王的人,也不至于和父亲闹的太难看,说不定以后还需要他的帮助。 第120章 不知羞耻 苏温玉第二天就上了参张显旭的折子,理由就是目无王法,疏于管教,京府衙门的衙役无端与他带回来的南疆侍卫发生了冲突,致使双方多人受伤。 皇上看着眼前一脸悲愤的苏温玉,十分心烦,怎的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主儿。 “你想怎么办?” “回皇上,微臣只是想替受伤的兄弟讨个公道,他们可以在战场上受伤,甚至付出生命,但绝对不该被日夜守护的大雍子民伤害,这样只会寒了边疆战士的心。” “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什么话,你去瞧瞧京府衙门的那几个衙役,哪个不比你的侍卫受伤重?”皇上大怒。 普通的衙役怎么可能是上阵杀敌的士兵对手,有一个衙役被打的至今昏迷不醒,苏温玉怎么好意思来找他做主的。 “皇上,微臣身边的侍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绝对服从命令的军人,绝对不会主动惹是生非,定是张显旭平日就对手下的衙役疏于管教,这才激怒了微臣身边的侍卫。” 他说的理不直但气很壮,将一切罪责都归到了张显旭身上。 “......” 皇上暗骂苏家一家子人都是戏子,演起戏来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 “还请皇上为微臣做主。” 苏温玉才不管这些,红着眼就开始磕头。 皇上就算再气,也知道要维护好在战士心目中的形象,只能咬牙道,“那就交于刑部,彻查案件。” “谢皇上!” 得到满意的结果,苏温玉磕头谢恩。 等他走后,皇上又气又怒,一句话就将一旁的曹公公吓的体如筛糠,“查的怎么样,到底张显旭又怎么惹到他了?” “回皇上,老奴打听到,是这张显旭的儿子张森,将苏家小姐藏起来的堂姐给骗回了张家。”曹公公战战兢兢地将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皇上若是想查,又怎么有他查不到的事情,苏婉清自认办事隐秘,但他是上京的大雍的皇帝,又何况此事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又是这个苏婉清。” 听到这个名字,皇上只能哑火,谁让她是裴欣荣的女儿,又是那个人心尖尖上的人。 他想修复与那人的关系,暂时还不能动苏婉清,只能将这份怒气压下。 “他怎么样了?”劝了自己半天,皇上终于消气。 曹公公压低嗓音回道,“回皇上,自从苏小姐回京之后,五......” 他被一记冷冽的寒光扫过,立马改口道,“李公子便久居益寿堂,没再回城外的天鹤山庄。” “这次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 住在上京又有什么用,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又不敢追,说出去他都替那混小子丢人。 曹公公冷汗直流,每次皇上过问关于他的事情后总会大发雷霆,“回皇上......大周那帮贼人十分谨慎,不过徐大人这次至今没有传回来消息,兴许是已经混进了益寿堂。” 听到也许混进了益寿堂,皇上心情这才好了许多,“让徐多海小心些,不要惊动他。” “是。” . 苏婉清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去皇上面前为张显旭求情的会是太子。 “张显旭是太子的人?”她还是不敢相信。 “我上午刚在皇上那里参他一本,下午太子就入宫为他求情,想来应该不会出错,张显旭就是太子的人。” 苏温玉倒不意外,现在朝中有能力争夺诸君位置的人只有太子和齐王,朝中多数大臣早已暗中站队,张显旭选择太子明显胜算更大一些。 只是当他留意到苏婉清的表情之后,有些疑惑,“既然他不是齐王的人,那就不会影响你和陈书景之间的关系,怎么我看你反倒更加忧心?” 苏婉清解释道,“大哥有所不知,我正是去赴太子府的杏花宴才会落水,而太子一直怀疑这件事是齐王所为,所以才一直想要抓出幕后真凶,借机打压齐王。” “虽然苏婉灵落到他的手中是比落到齐王手里好一些,但是只要苏婉灵出现在众人面前,必死无疑!” 到底是苏家人,苏婉清还是不忍心看着她死。 “那是她自找的。”苏温玉淡淡道。 他本就不像表现出的那般心善,更何况苏婉清事先已经替她安排好了后路,是她执意上赶着送死,谁也没有办法。 “对了大哥,你可记得,我母亲和太子妃是否有过交集?” 她落水醒来后,就派人查过这件事,可能是事关太子妃,她居然查不到任何母亲和太子妃是否有关系的证据。 “欣姨和太子妃......”苏温玉蹙眉回忆。 “她们二人应该没有什么关系,若说有可能的话,恐怕只有当时你出生的时候,欣姨曾找钦天监算过你的命格,当时钦天监的副掌事是太子妃的父亲。” 苏温玉能想到的只有这些,毕竟清儿一岁多的时候,裴欣荣就以养病的由头住到了白马寺,一年也不怎么回京几天。 苏婉清摇摇头,她十分肯定,太子妃跟自己的母亲肯定关系匪浅,不然她不会冒险给她指婚,明显就是想借着联姻保她一命。 “算了,这件事先不急。” 苏婉清暂时不想分心去查这件事,她还是想先将苏婉灵给救出来。 “昨夜沈世廷已经安排好了计划,大哥这几日还是安心忙军资采买的事情,别的事情我会安排。” “不要冲动,任何事都要提前告诉我计划。” 苏温玉本还想劝她,但是明显她现在十分有主见,根本听不进他的劝告。 送走苏温玉,苏婉清叫来了玉竹。 “备车。” 这次苏婉清没有低调,而是让玉竹选了苏府最豪华的马车。 当马车停在陈书景的府前之时,早已引来了无数百姓观望。 “说了你还不信,看到没有,苏家小姐不顾名节也要来看陈大人,看来是真爱无疑了。” “啧啧,还没定亲呢,这苏小姐就敢正大光明的来陈大人府上,真是不知羞耻。” “我看你就是嫉妒,若这苏小姐看望的人是你,你还会说这种话吗?” “怎么不会,我看这陈书景也不像传闻中那般精明,或许他才学上确实比一般人厉害,但对朝中的局势还是不了解,谁不知道现在的苏家自顾不暇,被这苏小姐黏上,是福是祸还说不定呢。” 眼看围观的人说的越来越难听,玉竹恨不得冲出马车找他们理论。 苏婉清拉住她,“你能堵住这些人的嘴,还能堵住天下人的嘴?” 玉竹红着眼,她实在替她委屈,就算现在苏家落魄,但好歹还有裴老将军为小姐撑腰,这些人怎么可以这样诋毁自己小姐。 “清儿!” 陈书景听到门童说苏婉清亲自过来,便亲自出府迎接。 第121章 祭拜 苏婉清在陈书景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随后便与他十指紧扣。 像是特意炫耀,她拉着陈书景在陈府大门前说了好一会儿话,才随着他一起进了府。 “裴老将军不同意?” 陈书景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裴松明一定不会答应苏婉清嫁给他,但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让他难以接受。 “嗯,不过阿景你别担心,父亲并不知道外祖父的信已经到了我的手中,我已经想好了,先告诉父亲外祖父同意了我们的婚事,等我们定下了婚期,我再向外祖父道歉。” 苏婉清仰着头望向他,眼底的坚持让陈书景有些愣神。 “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苏相不用跟裴老将军商量一下吗?”他还算理智,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 “这些年,父亲和外祖父一直水火不容,若不是我从中调解,他们二人之间很少有联系,所以只要我不说,父亲绝对不会自己去问外祖父。” 提起这件事,苏婉清有些伤感。 “只是我们的定亲仪式,少了外祖父的参与,我总觉得......”她语气中难掩失落。 “只是定亲仪式,等我们定下婚期,我陪你一同去向裴老将军赔罪。” 陈书景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想到还有婚宴,只要在婚宴时将裴松明引回上京,他一样能完成齐王的交代,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安抚好苏婉清的情绪。 “那阿景想把我们的定亲仪式选在哪一天?” “我早已找人算过我们的八字,六月初六便是大好的日子,正好你大哥也在京中,这样也算替裴老将军见证我们的定亲仪式。” 苏婉清红着脸点点头,“嗯,是个吉利的日子,那我回去就跟父亲说一声,也好提前准备。” 二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后院。 陈书景指着两进的院子向她介绍,“委屈你了,我刚上任,府邸比不上苏府豪华,但等我们成亲后,这个宅子的女主人,只会有你一个。” “你能保证娶了我之后,一生都不纳妾?”苏婉清问道。 “当然,我可是向苏相保证过,这辈子只有你一妻。”陈书景十分认真。 “暂且相信你。”苏婉清嫣然一笑,眸底是对未来生活的无限向往。 或许陈书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向苏婉清表达爱意的时候是否真心。 “对了阿景,我今日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宋清歌带入宫的乐师,曾是我院里的婢女,她有一个妹妹患有心疾。前些日子我外出,见她现在流落街头,顾念她曾经伺候过我,我便将她接回了府中,只是她心疾严重,俨然已是强弩之末,便想着能见她姐姐最后一面。” 苏婉清神情悲凉,“唉,可惜我只是苏家的庶女,在宫中又没有相熟的娘娘,你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你的同乡宋清歌,拜托她让那乐师出宫一趟,见她妹妹最后一面。” 当时宋清歌找到红缨的时候,陈书景便已调查过她的底细,也是在确定她真的只是苏婉清无意救回的女子之后,才放心让她跟着宋清歌入宫。 看着苏婉清满怀期翼的目光,陈书景没有过多考虑,“好,我想办法让齐王去看望端贵妃的时候,给她送个信。” “太好了,我就知道阿景最厉害了。” 苏婉清激动之下,也不顾男女之别,竟然直接扑到了陈书景的怀中,软糯的声音更是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而在他怀中的苏婉清听着他胸口剧烈的心跳,已经十分确定,陈书景对自己动了情。 “阿景,我想带你去祭拜我的母亲。”苏婉清伏在他的肩头,鼻音有些沉重。 陈书景自是十分愿意,“好,我也该好好谢谢岳母,将这么好的你送到我的身边。” “谁是你的岳母。” 苏婉清趁机从他怀中挣脱,背过身去一副害羞的样子。 等到二人重新出府之后,府外看热闹的百姓不仅没有少,俨然已经越聚越多。 苏婉清眼很尖,很快便在人群中看到了乔装过的暗卫。 陈书景扶着她上了马车,随后也迈步上去。 “真的不用买些祭奠品?” “不用,白马寺的主持都会安排,我们诚心上香即可。” 苏婉清让马夫去白马寺,随后便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会儿,到地方我喊你。”陈书景贴心道。 “这几日一直在忙红缨妹妹的事情,着实没有休息好。” 说着,她便将头歪在他的肩头,闭目休息。 她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忍住心中的厌恶,将上一世她黏着陈书景的所有行为再做一遍。 而一旁的玉竹低头不语,不理解苏婉清的行为,但是也没多嘴。 随着马车出了城门,路上的道路也越来越不好走。 陈书景几次将她摇摇欲坠的脑袋扶正,最后干脆将她放在自己的双膝上。 看着她就这样毫无防备的在自己面前熟睡,他再次将心中无数次的猜忌掐灭。 还未到白马寺的山脚,苏婉清便醒了。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在看到陈书景活动双腿的动作后,苏婉清暗自发笑,嘴上却十分内疚,“对不起阿景,为何不叫醒我。” “无妨,活动一下就好了。”他双腿麻木,只能加重手上的力道,用力揉搓。 苏婉清暗中瞪了一眼强忍笑意的玉竹,示意她不要坏了自己的事。 玉竹赶忙坐直身子,将脸转了过去。 “小姐,到了。” 车夫在马车外说道。 玉竹扶着她下了马车,就见陈书景用手撑着门框,动作迟缓的向外挪着步子。 “陈公子,奴婢扶您。”玉竹十分贴心。 “不用。” 陈书景强忍双腿酸麻跳下了马车。 “玉竹,你和车夫在此等候,我们给母亲上完香就下来。” “不,奴婢跟您一起去。”玉竹没想到苏婉清不让她同行,直觉上觉得有些不放心。 “听话,我想和陈公子单独去见母亲。” 她不想玉竹担心,执意让她在山下等着。 玉竹无奈,只好站在原地,看着二人朝山上走去。 第122章 遇袭 “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也是离我母亲最近的地方。” 两人俨然一副出游的状态,走走停停,好半晌才走到当初苏婉清遭遇山匪的地方。 陈书景眼神暗了暗,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我还记得刚把你从陷阱里救出来时,你看我的眼神满是敌意,当时还十分好奇你为何要恨我,现在想来,清儿那时是把我也当成山匪了吧。” 当时苏婉清看向他的眼神像淬了毒,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这是他唯一能想到她恨自己的理由,今日正好借机向她求证。 “其实那日阿景救我之前,那群山匪已经派人下到洞底搜查过,只是我当时藏在凹洞中才躲过一劫。当时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已经做好玉石俱焚的打算,只是当我看到阿景身后的村民,才知道自己真的获救了。” 苏婉清的谎话说的越来越得心应手,现在面对陈书景时,也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 “只是到底那陷阱是我捕兽所设,害你摔断了腿,我一直很自责。” “如果不是阿景设陷阱捕兽,也许我已经被那群山匪抓到。” 她忽然停在原地不走,而是含情脉脉的望着陈书景。 “阿景,或许你不相信,我一直认为我们的相遇,是母亲冥冥之中的安排。” 她不敢赌,苏婉灵的变故让她不敢再将陈书景的事情拖下去。 她费劲心思接近陈书景,竭力将他塑造成一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现在所有证据都掌握在她手中,万一在最后关头陈书景起疑,在她还没揭发他之前察觉她的意图,怕是这半年她所有的隐忍与谋划都要付水东流。 所以她今日一定要陈书景相信自己是真的爱他,然后尽早解决两人之间的恩怨。 两人对立而站,她已经觉察到陈书景身后的异样。 还不等陈书景对她的一番深情做出回应,只见一支利箭已经迎面而来。 “嗖” “阿景小心!” 陈书景被她一把推开,那利箭直接贯入她的左肩。 “清儿!” 陈书景很快反应过来,在她还未落地之前扶住了她,看着她瞬间被染红的衣裳,一股熟悉却害怕的恐惧涌上心头。 “阿景......快跑......”因为剧烈的疼痛,她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但她知道此时她要保持清醒,不然这罪就白受了。 “想跑?怕是没那么容易。” 不知何时,他们二人已被包围,从人群中走出一个蒙面的男子。 陈书景的双手被苏婉清的鲜血染红,他面目已经有些狰狞,连声音都在不自觉的颤抖,“没事的,没事的,我带你回苏府,不要睡!” 他心中满是恐慌,看着表情痛苦的苏婉清,好像这一刻他曾经历过。 “侍郎大人,拜托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蒙面男子上前,一脚踢翻了抱着苏婉清的陈书景。 “你们是何人?”陈书景双目猩红,倒地的瞬间还是紧紧护着怀中的苏婉清,愤怒的瞪着蒙面男子。 “看来侍郎大人得罪的人太多了,竟然不知道想要你死的人是谁。”蒙面男子大笑,“不过我拿钱办事,也不好多管闲事,侍郎大人还是到了地府再好好问问阎王,你的仇人到底是谁。” “杀了他们。” 向身后的众人丢下这句话,蒙面男子便转身离开,仿佛不忍看这血腥的场面。 “你可知道她是谁?” 见是冲自己而来,陈书景反倒没那么惊慌,这些年他得罪的人太多,但是真的伤的了他的却没几个。 这里离陈家村不远,只要他放出身上的信号弹,一直潜伏在村里的旧部很快便会赶过来救他。 怀里的苏婉清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意识模糊,苍白的双唇轻微颤抖,却死死抓住他的袖口。 只是她,那箭上有没有毒他不知道,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到旧部赶来。 “不就是你的相好嘛。”蒙面男子嗤笑。 “她可是当朝宰相苏之灏的独女,更是裴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苏之灏的女儿,本来杀一个无辜被你牵连的女子我还有些不忍,现在看来倒是省事,一次解决两个,真乃天助我也。” 陈书景用苏婉清的身份威慑对方,谁知对方完全不当回事。 此时他真的有些慌了,若是只有他一人,他可以拼死与这群人周旋,等着旧部前来营救他,可是眼看苏婉清此时情况紧急,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景......” 听到苏婉清虚弱的呼唤,陈书景忙低下头凑近,“不要怕,我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姐!” 就在陈书景还在安慰苏婉清之时,方一早已带着人从山下追了上来,见到苏婉清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立马红了眼,挥手道,“一个不留!” 是他大意了,苏婉清临出门前让他去向苏温玉借人,他早该想到她是有什么危险的计划。 而那蒙面男子见到方一带的人马不少,立刻吩咐人撤退,“董贼,今天算你走运,姑且放你一马,不过你可要小心了,我早晚会杀了你!” 听到他称呼自己‘董贼’之时,陈书景莫名的箍紧了怀中的人,他不想让苏婉清知道自己的身份,就算她此时昏迷不醒,但她的暗卫却听得一清二楚。 见对方并不恋战,方一不肯罢休,让一部分人继续追踪,自己则将苏婉清从陈书景的怀中抢了过来,“去山顶的白马寺!” 陈书景知道自己的体力不如方一,也没逞强,放开苏婉清后,便跟在众人的身后跌跌撞撞朝山上跑去。 开门的小僧认出了方一怀中的苏婉清,忙打开寺门让众人进来之后,自己则跑去向主持通传。 方一抱着苏婉清一路行致裴欣荣生前的院子,见圆慧还没过来,不禁大怒,“圆慧怎么还不来!” “来了来了,老衲来了。” 圆慧年纪大了,他打坐的佛堂又在后山,听到苏婉清重伤的消息已经是第一时间往这里赶。 “小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拆了你的白马寺,让你无处打坐!” 圆慧虽然气喘吁吁,但丝毫不畏惧方一的恐吓,“老衲已不是方家军,不受你的指令。” 说罢,绕过方一来到了床前,看到苏婉清胸口处的箭头之后,眉头皱的更紧了。 检查过伤口后,无奈道,“这是莲花箭,此事非同小可,派人回城速速通知苏相。” 此箭射入皮肉之后,箭头会如莲花一般在伤口处绽开,其花瓣就像是倒钩一样嵌入身体里,若想拔出箭头,就必须将整个伤口划开。 而如此狠毒的武器,是当初裴欣荣在南疆杀敌之时所研究,能将小小机关做的如此精致的人,也只有当初跟着裴欣荣一起制作的方丁。 “不可能,方统领已死,剩下的方家军中,没一人会此等手艺。” 诧异过后,方一很快便否定了圆慧的说辞。 第123章 幻觉 圆慧正欲让他上前细看,就瞥见了被侍卫拦在院中的陈书景。 “他是?” “我不太确定他是敌是友,先不要声张。”方一看了一眼院中。 顾不上与圆慧争辩,他转身出屋拦住了陈书景,“陈公子,小姐伤势严重,圆慧大师正在里边施救,你还是先在院子里等着吧。” “你先告诉我,她有没有生命危险?” 上山的路上,陈书景已经在脑海里将所有有可能刺杀他的人想了一个遍,虽然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但是现在他更担心苏婉清的伤势。 “现在还不知道。” 丢下这句话,方一懒得再应付他,让门外的侍卫守在门口,自己转身回了房间。 “方一......” 苏婉清暂时恢复了些神志,伸出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封早已写好的信。 “不要惊动父亲和大哥,把这封信送到肖雁衡的手中,记住一定要亲自交到他的手中。” 短短一句话,苏婉清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这箭上有毒,她虽然提前吃下了解毒丹,但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记错解毒丹的配方。 “是肖正海的儿子肖雁衡?” 方一不敢大意,忙向苏婉清确认。 “嗯,他此时应该在西市学堂东街的静心阁,快去......” “噗”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这才感觉心口的沉闷轻了些,“让陈书景进来。” 此时她如此狼狈,若是不让陈书景亲眼看见,岂不是白费了她的一番心思。 看着手中被她的鲜血染红的信件,方一心都要凉了。 他不想违抗她的命令,但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居然还想瞒着苏相和大公子。 “别担心,小姐肩上的伤虽然重,但是老衲保证没有生命危险。”圆慧看出他的顾虑,轻声劝他。 圆慧其实刚才就发现她伤口处的皮肉发黑,明显箭上有毒,但他刚才探了她的脉,又并没有发现中毒的迹象。 他虽然不知道苏婉清到底有什么计划,但是敢保证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方一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是想到苏婉清吩咐的事情也不敢耽误,再次转头看了一眼床的她,一狠心,转身离开了屋子。 “小姐要见你。” 看着陈书景急切的进了屋子,方一吩咐其他的暗卫,“看好他,若是他敢胡来,就直接杀了他。” “是。” 交代完一切,方一这才急忙出了院子。 当陈书景看到床上的苏婉清时,只觉得喉咙一紧,止不住的心头一颤。 她刚才吐的那口污血,大部分血迹都染在了心口处的衣衫上,虽然圆慧已经为她擦拭了嘴角的血迹,但是他还是能从残余的血迹中看出她吐出来的是黑血。 难道箭上有毒? 他疾步上前,才发现苏婉清已经双唇发白,额上全是黄豆大的汗珠,往日熠熠生辉的眸子此时也是黯淡无光,额前的碎发因为被汗水打湿,此刻全部贴在了脸上。 “清儿......”他颤抖着手帮她梳理好碎发,轻柔的唤着她的名字。 只见苏婉清睫毛轻颤,许久才艰难的对他的呼唤做出了回应,“阿景......幸好你没事。” 不知何时,陈书景早已红了双眼。 以往苏婉清日日往旧巷送吃食时,他总觉得她别有用心。 直到齐王冲动之下杀了她的侍卫,陈书景才从她对自己的态度中察觉到她一丝真心。之后宋清歌设计把她推到湖中,为了他的清誉,她更是选择了将罪名推到了自己的堂姐身上。 但她是苏之灏的女儿,是害的他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十几年凶手的家人,他一直强压心中的情感,就是怕他在最后关头会对仇人下不去手。 可是就连宋清歌都觉察到了他对苏婉清的态度转变,三番两次的设计想害死她。只有他,始终不敢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他无数次告诫自己,不要对她动情,但是明显明艳动人的苏婉清,每一次都能撩拨动他的心弦。 直到此时此刻,陈书景心里所有的怀疑与纠结,在苏婉清为他挡了一箭之后,彻底化为乌有。 “别哭,只是有点疼,方一已经回苏府请府医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再次吐出一大口鲜血,有不少喷溅到了陈书景抚摸她脸的手上。 陈书景眼眸中已经有了恐惧,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害怕,特别是看到她心口处的衣衫上被一片鲜艳的血色,那一幕直击他的心脏。 “不要死……” 他头痛欲裂,眼前却忽然闪现了一副画面,是苏婉清死了,死在了他的怀中! 但是明显死在他怀中的苏婉清一身褴褛,面如枯槁,跟眼前重伤在身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猛甩脑袋,试图让自己脱离眼前的幻境。 冷静过后,他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旁的帕子为她擦拭,只是她不停的咳出黑血,没多久就将那帕子染透。 “难道你也不能为她解毒吗?”他嗓音低的不像话,看着圆慧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莫名起了怒火。 圆慧低眉,如实道,“老衲并不知道女施主中了什么毒,贸然用药,怕是会适得其反。” “不会解毒,难道还不会拔箭吗?”陈书景大怒,看着她肩头的断箭厉声呵道。 从苏婉清进了这院子,已经快有一刻钟,她的侍卫和这老和尚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她血流不止。 而圆慧看着在他身后轻轻点头的苏婉清,心中一声长叹。 看来她是故意的。 只是麻沸散功效有限,而取出断箭要割破皮肉,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这种痛楚。 “还请施主移步,老衲这就为女施主拔出断箭。” 他刚才就让僧人去熬麻沸散,此时正好端了过来。 “我来。” 陈书景一手托着苏婉清的头,一手接过圆慧手中的药碗。 “别怕,喝了这碗药就不疼了。” 苏婉清紧皱眉头,闭眼喝下,随后拉住了正欲起身的陈书景的衣摆,“阿景别走,我害怕。” “你放心,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第124章 解毒 方一按照苏婉清的提示,很快便在西街找到了她说的静心阁。 “公子,请问可有请帖?” 门外的仆人拦着正欲踏进静心阁的方一,十分客气的请他出示请帖。 方一一心想快点找到肖雁衡,无暇遵守静心阁的规矩,抱拳道,“得罪了,我着急找人,等我办完事,再找你们掌柜的请罪。” 说着,他便准备硬闯。 “公子别冲动,看公子神色匆忙,想来也是有急事,不如公子告诉我您要找什么人,小的进去通报一声,也免得惊了阁中的客人。” 文人向来清高,静心阁又是他们谈股论道,修身养性的场所,能来这里的不是京中有名的大家,就是家中非富即贵,所以就连守门的仆人也经过了十分严格的训练,颇有些威严。 方一也知道若是硬闯,怕是一时半会更难找到肖雁衡,只能躬身作揖,“那就有劳帮我找一下肖雁衡肖公子,就说白马寺主持有要事找他。” 见他好说话,仆人也没为难他,“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帮您通传。” 肖雁衡是静心阁的常客,仆人自然认得,再加上方一说是白马寺主持要找他,仆人更加不敢怠慢,转身就进去帮他传话。 白马寺是皇家出资建设,一开始是为了供奉为国捐躯的战士灵位,但苏家三代从军,不仅出了数位资历非凡的将领,更是带出了无数能征善战的副将。白马寺中供奉的将士,或多或少都和苏家先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因此现在白马寺俨然已经成了苏家的家祠。 虽然现在的苏家不如原来,但在许多百姓心中,还是对守护大雍一百多年的苏家颇为敬重,更何况白马寺中供奉的还有别的将领,一般人自是不敢轻视。 “肖公子,门外有人找您,说是白马寺的主持找您有要事相商。” 屋内的肖雁衡听到白马寺这三个字,蓦然收紧了手中的酒杯。 他迟迟等不来消息,已经预料到了这次刺杀失败。 那人选的刺杀地方是通往白马寺的必经之路,难道这件事真的和主持圆慧有关系? “他在何处?”冷静过后,肖雁衡出声询问。 “就在阁外。” 肖雁衡让初一将未写好的文章收好,随后道,“告诉父亲我有事要忙,晚些时候再回府。” 初一忙道,“公子,那公主......” “不必担心,我明日就会去看她。” 说完,肖雁衡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出了门。 方一在外等的焦急,就见刚才的仆人跟在一人身后走了出来。 他虽然没见过肖雁衡,但是看到来人剑眉星目,一身贵气,便知道他便是自己要找的肖雁衡。 “见过肖公子。”方一躬身。 “找我何事?”肖雁衡声音清冷,面无表情问道。 “还请肖公子先看看这封信。” 方一双手供上苏婉清的亲笔书信。 肖雁衡只瞅了一眼信封上的血迹,便立刻夺了过来。 虽然中毒的人都会血液发黑,但是他刚刚策划了一起在白马寺附近的伏击,现在眼前之人拿着一封被黑血染透的信给他,怎么不让他心生疑虑。 看罢信中的内容,他汗毛直立。 原来那个向他揭露陈书景真实身份的居然是苏婉清! 肖雁衡沉思片刻,十分肯定道,“是苏婉清受伤了?” “是。”方一不敢隐瞒,忙将苏婉清中箭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 苏婉清,你利用我! 肖雁衡终于明白她为何要他将埋伏的地方设在白马寺,原来一开始她便做好了利用他让陈书景对她心存愧疚。 可是气归气,肖雁衡还是对信中她说的计划起了兴趣,“带我去找她。” 方一见事情如此顺利,自是十分开心,带着肖雁衡便出了城。 . 苏婉清因为疼痛已经晕厥,而一直被她拉着的陈书景,手上已经被她掐的遍布青紫。 看着僧人将一盆盆血水端出去,陈书景神经紧绷,此时圆慧已经将苏婉清肩头的伤口划开,正一点点的将箭头上已经盛开的莲花瓣挑出来。 看着苏婉清血肉模糊的伤口,陈书景十分内疚。 若不是她替自己挡了这一箭,以当时的情形来看,那一箭,是瞄准了他的心脏! “啊——” 剧痛之下,本已疼晕过去的苏婉清再次被疼醒,眼中瞬间噙满了泪水。 “忍一下,马上就好了!” 陈书景忙将帕子塞入她的口中,以免她情急之下咬了自己的舌头。 “咣当” 当圆慧将取出的莲花箭头扔到一旁的铜盆里之后,才终于敢大声喘息。 “多谢大师。”苏婉清十分虚弱,浑身的汗水像刚从水中被捞出来。 圆慧轻叹,“女施主别急着谢,这箭上有毒,老衲医术不精,并没办法为女施主解毒。” 陈书景忽然想起,年前皇上病重,齐王招募了许多民间的大夫,说不定去找他帮忙,苏婉清的毒还有的救。 “清儿等我,我这就去找齐王,他一定有办法救你。” 见圆慧已经开始为苏婉清包扎伤口,陈书景知道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阿景,不要......”苏婉清摇头,“齐王狡诈多疑,怎肯轻易救我,必会让你用其他条件来交换。” “我不在乎,比起你的生死,这些在我看来都是浮云。” 陈书景心中一暖,当他直面自己的内心之后,才发现不用伪装是这么轻松。 苏婉清也只是嘴上说说,随后便暗中松开了陈书景的手,“其实也不必去找齐王,方一已经回城去苏府找府医,就算府医束手无策,我上次落水之时,救我的那位益寿堂的堂主医术也不错,只是我不知他善不善解毒。” 陈书景眉头紧锁,“会医术的不一定就会解毒,圆慧大师刚才也说了,他对你中的毒不敢轻易下药,还是我去找齐王,看他那里有没有善于制毒解毒的大夫。” “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陈书景没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急匆匆的离开了房间。 “我的毒,是不是没解?” 陈书景走后,苏婉清问向还在忙活的圆慧。 “是的,只是毒没入心脉,暂时不会有危险。” 第125章 解释 苏婉清凄惨一笑,要怪只能怪她上辈子眼中只有陈书景,明明当时齐王已经给了她解毒的方子,但她那时因为担心陈书景的伤势,只匆匆看了一眼,便让下人去配制解药。 说起来,她和肖雁衡颇有渊源,他的外祖父和苏婉清的祖父同时参军,只是最后苏云齐做了将军,而肖雁衡的外祖父唐振林做了他麾下的副将。 当年苏云起兄弟三人战死沙场,当时因为重伤没有参与那场战争的唐振林活了下来,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身为军人,他没有死在敌人的诡计之中,却死在了一个贪赃枉法,自私自利的小人之手。 那时他带着仅存的八千士兵,死守太谷关的嘉明城,而城中还有许多老弱病残等着朝廷发放的粮草充饥。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们苦苦等来的粮草,居然基本上都是沙土,满满一袋粮食中,勉强只能过滤出不足五分之一的粮食。 可想而知,当时唐振林有多么绝望,最后只能将仅有的几匹战马宰杀,才又苦撑了几日。 这些事,是在李宁知告诉她陈书景的身份时,她派人去查的。 不为别的,她只是想知道,到底还有谁和她一样,恨不得陈书景去死。 陈书景心思缜密,行事低调,极少得罪人,唯一一次遭遇刺杀,却险些要了他的命。 那是她陪陈书景去浙江赈灾回来的路上,突然出现的刺客,让二人和随行的侍卫猝不及防,饶是陈书景身边有齐王的私兵和他的旧部保护,却依旧被射中了一箭。 虽然那一箭只射到了他的手臂,但刺客见状却迅速撤离,直到陈书景毒发,苏婉清才知道那箭上被抹了剧毒,此毒极为凶悍,不等他们赶回上京,陈书景已经毒发。 不管是齐王带来的宫中御医,还是他私养的术士,都对陈书景所中的毒束手无策。 “给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刺客。” 当时陈书景是齐王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又要在苏婉清面前做出关切的姿态,因此下令极力搜查刺客。 最后是永昌公主亲自登门,与齐王密谈了许久之后,留下一张药方便离开,从此之后,苏婉清便再没有见过永昌公主。 联想到暗卫查到陈书景父亲入狱的时间,苏婉清便仔细翻阅了当时记录的案卷,才知道董长锋当时贪污的军饷,正是唐振林那支部队的补给。 她也是那个时候才明白,一心想致陈书景于死地的是肖雁衡,因为齐王格外重视那次陈书景遇刺,永昌公主为了保他,不得不与齐王做了交易。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苏婉清很快便制定了这次的计划。 她知道肖雁衡此时还不知道陈书景的身份,于是写信告诉他一切,并要求他将埋伏的地方设在白马寺附近,只为了她替陈书景挡箭之后,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治。 只是她没有完全记住当时那个药方的内容,只能尽可能的告诉府医她记得的药材,现在看来,到底是她太心急,若是肖雁衡不肯相信她信中的内容,那她这次就真的死定了! “苏施主,真的不用派人去通知苏相吗?” 圆慧本以为她什么都安排好了,这才一直没有太担心她的伤势,但见她此刻脸色阴沉,不免有些担心。 “不必,我赌那人一定会来替我解毒。” 虽然她刚才在陈书景面前夸大自己的伤势,但也不全是装的,想想伤口被划出巴掌大的伤口取出断箭,她就算再能忍,此刻也是疼痛难忍。 方一带着肖雁衡赶到白马寺时,苏婉清的双唇已经黑紫,圆慧急的团团转,正欲派人回城通知苏之灏。 肖雁衡在路上故意拖延时间,想着若是他到的时候苏婉清已经毒发而亡,他的秘密便永远不会被人知道。 只是当他看到苏婉清还强撑着一口气等他来,只能从怀中掏出解药,掰开她的嘴送了进去。 直到苏婉清服下解药将近一个时辰,屋内几人才见她睫毛微颤,随后便睁开了双眼。 “你们先出去。”苏婉清十分虚弱,但是她看出了一旁肖雁衡对自己的敌意,强打精神让圆慧和方一出去,准备跟他解释一番。 方一还想说些什么,被圆慧拉着一起出了房间。 肖雁衡静静的看着她,冷冷的问道,“给我一个解释。” “肖大哥别生气,你我不是敌人。” “利用我达到你的目的,不是敌人难道还是朋友?”肖雁衡冷哼。 “若是肖大哥真的知道我的目的,便不会如此生气。”苏婉清惨然一笑,缓缓道,“肖大哥也许忘了,我也是将门之后。” “将门之后?你可知陈书景的父亲有多贪婪无度,他掌管户部数十载,有多少将士因为送到前线的补给残缺劣质,被冻死,饿死在边疆!” “但凡你骨子里还有一丝将门之后的傲气,在知道陈书景的身份后,就该一刀杀了他,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去欺骗利用别人!” 因为激动,肖雁衡脸色涨红,眼尾湿润。 在不知道陈书景的身份时,他甚至有些敬佩苏婉清。 她无畏流言,遵从内心,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无所畏惧,活出了最洒脱自在的人生。 可是他没想到,苏婉清一开始便知道陈书景的身份。 任何人都可以忘了那些因董长锋贪欲而死的将士,可是苏婉清不可以! 她是苏家的女儿,更是大雍唯一女将军的女儿,她应该更能体谅前线将士的艰苦,明白他们被自己守护的子民残害的悲凉。 “肖大哥说得对,我是该一刀杀了陈书景,可是杀了他便能查清当年的真相吗?” “当年我父亲揭发董长锋贪污军饷,皇上刚下旨关押他,彻查的圣旨还没传到刑部,他便在狱中自尽,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这其中的蹊跷吗?” “肖大哥以为董长锋死后,这些年送往前线的粮草便没有以次充好,缺斤短两的现象吗?” 苏婉清已经极限,失血过多加上情绪激动,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她的话,惊得肖雁衡怔在原地。 第126章 了解 “你是说,当年董长锋不过是个替罪羊,真正的幕后真凶另有其人?”肖雁衡惊声问道。 “我大哥此时正好在京中,肖大哥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问他,看看这些年户部发到南疆的粮草,是否一年不如一年,南疆的那些将士,又是否要在防范大周进犯的同时,还要自己耕种,才能勉强填饱肚子。” 苏婉清定了定心神,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 肖雁衡沉默,因为他知道苏婉清不敢拿这种事哄骗他。 “你接近陈书景是为了查出当年的真相?” 苏婉清平静道,“是,也不是。” “查清当年的真相固然重要,但我要的是陈书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肖雁衡开始还不信,但又突然想通了,也对,若是她一开始便知道陈书景的身份,自然知道他接近自己是为了报仇,对她的话也信了几分,“那你的计划是什么?” “当年唐将军被困嘉明城时,曾让心腹冒死送回上京一封书信,我想和肖大哥合作,在我需要的时候,可以将这份信交给我。” “你为何知道有这封信?”肖雁衡再次被她的话惊到。 当年他外祖父确实让人送回一封信,只是他当时年幼,父亲一直将那封信藏在密室之中,直到前些日子,苏婉清派人将陈书景的身世秘密告诉他之后,他才找父亲要回了那封信。 苏婉清不仅知道陈书景的身份,更知道他有外祖父临死之前的信,这让肖雁衡想想都脊背发凉。 “说,你还知道什么!” 不知何时,肖雁衡手中多了一把尖锋长剑,此时刀尖正直直的指向床榻上的苏婉清。 苏婉清太危险了,她将自己拉下水,又对自己的秘密了如指掌,这不得不让肖雁衡感到一股危机感。 他确实有想法要替外祖父报仇,但他还有父亲,唐家已经没了,他不能害的肖家也家破人亡。 “我知道肖大哥现在还不信我,我也不强求你现在就将那封信交给我。只是等我将一切安排妥当,准备揭发陈书景时,到那时肖大哥再助我一臂之力即可。”苏婉清面色如常,丝毫不惧他的威胁。 只有将董长锋的罪名定死,身为罪臣之子的陈书景才绝无翻身的可能。 她需要肖雁衡手中唐振林的亲笔信,用它来揭开扳倒陈书景的序幕。 见肖雁衡还有迟疑,苏婉清缓缓道,“肖大哥,若我想害你,大可将你手中有唐将军亲笔记录送往嘉明城粮草的明细告诉陈书景,他如今效忠齐王,想要你交出那封信有的是办法,我又何必再此苦口婆心的劝你和我合作?” 肖雁衡紧抿双唇,内心有些犹豫。 他从小性子孤僻,没什么朋友,但因为两家大人关系交好,苏家兄妹和他关系还算不错。虽然随着年龄慢慢长大,他与苏温世与苏婉清的关系越来越淡泊,但是他对二人总是比别人多些感情。 “好,若你真的能让陈书景身败名裂,我可以将那封信交给你。”肖雁衡权衡利弊,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说报仇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苏婉清十分感激,但奈何此时她浑身疼痛无力,只能颔首向他道谢,“多谢肖大哥。” 肖雁衡收起长剑,随意的将它当做腰带系在腰间。 苏婉清这才知道他的长剑从何而来,不禁好奇道,“此剑奇特,竟如此柔软,不知是用何打造?” 肖雁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苏婉清,好好活着,别让我失望!” 说罢,肖雁衡转身离开。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之后,苏婉清也力竭,疲惫的闭上双眼。 陈书景带着齐王从宫里请来的御医赶到白马寺时,才发现苏婉清的毒已经解了。 “回大人,苏小姐体内的毒已经解了,现在只是失血过多,暂时昏了过去。”御医探了苏婉清的脉搏。 陈书景听闻她没事了,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麻烦御医了。” “圆慧大师的医术高明,实在令在下佩服,有他照看苏小姐的病,陈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心。” 圆慧做了二十年白马寺的主持,不管是人品还是医术,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御医这话让陈书景脸色一变,圆慧明明说过他不会解毒,那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是谁为苏婉清解毒的? 送走御医,陈书景让跟随来的仆人去熬药,路过方一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可有派人去通知苏相?” “回陈大人,小姐特意叮嘱,此事不能让苏相知道。” 方一刚送肖雁衡回上京,好在赶在陈书景发现之前回来。 陈书景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回了屋子。 看着沉睡的苏婉清,陈书景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明白,苏婉清不告诉苏之灏她出事的消息,不过是不想让苏之灏对自己的成见更大。 思虑再三,他还是起身重新回到了院子,苏婉清的暗卫都散布在暗处,“事关你家主子安危,立刻派人回上京传信给苏相。” 方一暗道,这小姐莫不是陈书景肚子里的蛔虫,不然她怎么能料到,陈书景必会派人回上京送信? 和苏婉清料想的一样,陈书景就算对她有情,也不会将时间都浪费在她身上。 她的毒虽然解了,但是肩上的伤不轻,在她养伤期间,陈书景不可能时时陪着她,更何况苏之灏本来对他的印象就不好,若是知道他和苏婉清一起瞒着自己,怕是更加不会同意二人的婚事。 不是苏婉清料事如神,而是她太了解陈书景。 他最在乎的永远是他自己,其次才是对他有用的那些人。 就像宋清歌,苏婉清一直觉得陈书景是在乎她的,但他又能亲手将宋清歌送到皇上的身边,只为给齐王登帝铺路。 所以就算自己为他挡了一箭,陈书景最多也就是不再疑心她的真心,绝对不可能将时间浪费在照顾她养伤的事情上。 果然在苏婉清刚醒没多久,陈书景便有些为难道,“清儿,我自作主张派人通知了苏相,算着时间他也该快到了,你身子虚弱,我不想看你为难,不如我先回去,明日我再来看你。” 第127章 套话 陈书景刚走,苏之灏和苏温玉便赶了过来,没见到陈书景的身影,苏之灏气的暴跳如雷。 “真是个懦夫,居然提前跑了!” 苏温玉则是快步来到床前,看了一眼咧着嘴笑正冲他傻笑的苏婉清,见她眼珠乱转,不知又在心里如何盘算忽悠他和父亲,想来是没有生命危险。 苏温玉神情严峻,甚至连训斥她的想法都没有,转身拉着苏之灏出了房间。 叫来圆慧,苏温玉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圆慧哪敢隐瞒,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仔细说了一遍,“大公子,小姐所中的毒已经解了,但是她中的那支箭,还希望大公子能好好查查,老衲敢以人头担保,能将箭头上作如此精巧的暗器,整个大雍,只有小姐一人!” “谁?”苏之灏还在气头上,冷不丁听他说起裴小姐,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便想到圆慧曾追随裴松明,能让他称呼‘小姐’的只有裴欣荣,他不可置信道,“你是说欣荣?” “是。”圆慧十分肯定,他事后检查过从苏婉清伤口处拔出来的断箭,那奇特的造型和精湛的手艺,绝对是当年小姐的手笔。 苏温玉倒十分冷静,“你是说这箭是欣姨生前制作,事后被别人偷去的,还是说欣姨可能没死?” 裴欣荣死的时候他还不到十岁,中间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他将目光看向了苏之灏。 “不......欣荣的尸骨是我亲手下葬,现在还在后山的竹林里!”苏之灏也想有奇迹,但是裴欣荣临死前的模样他历历在目,更是为她守灵了三日才下葬,她绝对不可能还活着! “既然苏相如此确认,老衲猜测,可能是当时裴小姐为裴老将军的军队制作了大量的莲花箭,只是不知为何,这些箭会出现在上京,还希望苏相和大公子查明此事。” 圆慧虽然不理尘世多年,但他曾效忠裴松明,更是与裴欣荣数次并肩作战,他欣赏那个女子才谋与胆略,更知道她做莲花箭的初衷,他不想别人玷污她的一切,更何况如今这支箭,差点要了她女儿的性命。 “大师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清楚。”苏温玉道。 “多谢大公子。”圆慧双手合十道谢。 圆慧走后,苏温玉蹙眉,正想和苏之灏商量一下该从哪开始查,就见他正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也许你真的没死,只是不想再被束缚,于是想到了这招金蝉脱壳......” “不......你最在乎清儿,就算你要走,也不会丢下清儿。” “欣荣......” 苏之灏双眼失神,脑海里满是当初他看到裴欣荣七窍流血,倒在地上的模样,小小的清儿缩成一团,就伏在她的身边,甚至不知道她的母亲早已死去多时。 见苏之灏猛然转身,朝后山走去,苏温玉马上意识到他要干什么,他赶紧拦住他,低沉嘶吼道,“父亲不要,欣姨已经入土,难道你想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苏之灏猛然清醒,被自己心里刚才的那个想法感到骇然,他居然因为圆慧的一个猜测,便想去查证当年他亲手掩埋的尸骨! . 苏婉清躺在床上,侧耳听着院中的动静。 当听到一阵沉重缓慢的脚步声后,苏婉清心中暗暗叫苦,若是父亲来问她,她还可以撒泼打诨蒙混过去,可怎么偏偏是大哥来审问她。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苏温玉拉来旁边的椅子坐下,一副让她老实交代的模样。 苏婉清只好睁开眼睛,右手费劲的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将头转向了一侧,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 “怎么说,我问你,还是你自己说?”苏温玉的声音冰冷,全无以往的宠溺。 苏婉清深吸一口气,“大哥你问吧,我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没编好怎么继续哄骗我和父亲的谎话吧。” 苏婉清沉默。 “既然你还没想好,那我就先不问这件事,你跟我讲讲你那个梦吧。”苏温玉望着她,“上次你讲的不够细致,我想知道更多的细节,还能想起来吗?” “大哥想知道什么细节?” “比如说我有没有成为大将军,或者你二哥有没有娶到媳妇?”苏温玉十分认真的问她。 苏婉清本来已经做好全盘托出的准备,没想到苏温玉居然问了个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 “没有,大哥到最后也只是外祖父身边的一个副将,而二哥我不知道,苏家出事之前,他已经在外云游大半年,我不知道他都有哪些经历,更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到心仪的女子。”苏婉清如实说道。 苏温玉十分惋惜道,“看来我还真是没有将军的命,不管是现实还是在你的梦里,最多也就是个副将。” “不过你没梦到你二哥有没有娶媳妇真是可惜。” 苏婉清疑惑道,“二哥有没有娶媳妇,比大哥你有没有当上将军还重要?” “嗯。”苏温玉颔首,“若是你二哥娶了媳妇,你嫂嫂就可以卸下管家的重任,随我一起去南疆,若是他再有三五个孩子,替我在父亲和祖母面前尽孝,那就更完美了!” “嗯?”苏婉清一时有些懵,跟不上他的想法。 “我记得你说过,在你的梦里,最后是齐王登上了帝位,那皇上是为何而死的,太子又是为何被废黜的,你可还记得?” 苏温玉乘胜追击,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 “我......我不知道啊,宫廷密事,我哪有机会知道内幕,只知道最后皇上废黜了太子,不到两个月便升天,接着就是齐王登上了帝位。” “那太子呢,他是死了,还是被齐王囚禁了?” “......” 苏婉清愣在那里,竟真的在脑海里仔细回忆太子的结局。 见她这会反应迟钝,苏温玉继续追问,“那陈书景呢,他可是齐王的得力干将,最后又被封了什么官?” “我死的时候,陈书景刚被封了户部尚书。”苏婉清对于这个问题记得十分清楚,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我死的时候! 苏温玉耳边不断回响这句话。 他本不愿相信苏婉清那个荒诞的梦,但是他想不明白,即使知道陈书景心怀鬼胎,远离他便好,为何苏婉清那么恨他,哪怕将自己置于险境,也要拉着陈书景陪葬。 第128章 过往 苏婉清已经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她并不想解释,大哥向来不信鬼神,估计只会觉得,她是入梦太深,分不清现实与虚幻。 “大哥,你不必如此费心套我的话,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可以。” 她已经跟苏温玉讲过这个秘密,就不怕他全都知道。 也许她是压抑的太久,很希望有人能理解她,认同她现在做的这一切。 “既然大哥不知该从何问起,那我便把我记得的,一点一点全部告诉大哥。” 苏婉清攥紧手心,慢慢陷入回忆。 “从我第一次和陈书景相遇,便是他有意策划,先是派人在白马寺的路上劫杀我,然后在我逃跑的路上设置好陷阱,最后再将我救出陷阱,拖延我回京的时间,让我的腿得不到医治,最后成了一个跛子,而他在此期间,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让我慢慢爱上了他。” “回京之后,为了和他在一起,我不顾女子的矜持,日日都去西市的学堂看他,陪他读书,甚至瞒着父亲,包揽了他所有考试需要的费用。” “之后他参加科考,名列三甲,或许是梦中的父亲和现实一样,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又或许是单纯瞧不上他,总之就是你们所有人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大哥知道我为了嫁给他有多疯狂吗?”想起那个时候的自己,苏婉清突然想笑,“三年,整整三年!开始他还会耐着性子哄骗我,等他确认我已经爱上他,非他不嫁之后,便对我避之不及,我为了见他一面,就堵在他上朝必经的路上,所有的文武百官看我就像看一个笑话,而我浑然不觉,只以为他是为了不让我在苏家和他之间为难,才躲着我!” 她大笑,只是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她分不清,到底是激动之下扯动肩头的伤口更疼,还是曾经千疮百孔的心更疼。 苏温玉一直沉默,静静的做一个聆听者。 “我很自私,记得的都是自己的情爱,大哥刚才问我的问题,就连二哥我都不甚清楚,更何况皇家的事情。” 她忽的转头对苏温玉对视,表情有些狰狞,“他辜负我不要紧,是我识人不清,该受这些报应,但他不该利用我去伤害你们!” “我被他囚禁的时候,宋清歌日日都要来凌辱我,可是我不在乎,我爱的那么卑微,早就将尊严忘的一干二净。” “可是她不放过我,她知道羞辱我不会让我绝望,便去折磨当时已经入狱的苏家人。” 想起这些,苏婉清表情痛苦,甚至惧怕回忆那些过往,“我......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引狼入室,是我给了陈书景栽赃苏家的机会,是我......” 她的绝望与无助,让苏温玉再难沉默,上前将双手抱头的她拥入怀中,“别怕,都过去了。”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已经崩溃的苏婉清,只能像小时候哄她睡觉一般,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柔声道,“这怎么能全部怪你,陈书景一开始就是冲着苏家来的,就算你没有被他蒙骗,他也还有别的办法对付苏家。” 苏婉清哭的泪眼婆娑,在苏温玉的怀里慢慢安静下来。 她知道苏温玉说的对,但偏偏就是她导致了苏家的悲剧,无论如何,她放不下这份仇恨,也一直无法原谅自己。 苏温玉将她从怀中拉起来,强迫她看着自己,“告诉大哥,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大哥知道陈书景为何一定要将目标锁定为我吗?” 苏婉清凄惨一笑,眉眼间满是凄凉,“因为我是他和齐王合作的筹码,他不仅可以利用我报复苏家,还可以利用我们的亲事,引外祖父回京。” “外祖父手中三十万的兵权,齐王一直梦寐以求,可如今外祖父已经意识到危机,数次抗旨不肯回京,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我这个唯一的外孙女身上,妄想利用我的婚事,将外祖父引回上京。” “可是在你的梦里,裴老将军并没有回京,是吗?”苏温玉记得她说的一切,当中没有提到裴松明也死了。 “是,这也是我唯一庆幸的地方,我没有害死所有人。”苏婉清点头。 “陈书景城府极深,行事又周密,我不敢赌他会不会做出和梦中不一样的计划,所以只能尽力改变梦中我所经历的事情结局。” 苏婉清一开始还妄想和陈书景一较高低,后来她就发现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一个筹谋多年的隐忍之人,怎是她一个女子可以匹敌的。 “你欲如何行事?”苏温玉不想她再被所谓的‘梦’折磨,已经决意暗中除掉陈书景。 苏婉清神色凝重,“大哥,不要冲动,我是恨陈书景,但是你要明白,现在苏家的强敌并不是他,我在竭力改变梦中结局的过程中,发现有许多事已经偏离了梦中的结局,若是提前杀了陈书景,我不知道齐王还会有什么方法对付苏家。” “怕什么,现在苏裴两家已经骑虎难下,不管将来要面对的是齐王还是太子,都只能拼尽全力,殊死一搏,提前解决了陈书景,你便也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境。”苏温玉面露杀机,与平日温润和善的性子大相径庭。 “不,现在齐王十分信任陈书景,一直觉得陈书景的计划十分可行,让他以为掌控我便能把外祖父引回上京,最起码现在他不会对南疆动心思,若是陈书景死了,那齐王这些年隐匿在南疆的探子,必会对外祖父下手。”苏婉清厉声否决。 苏温玉想想也对,但要继续让苏婉清陪陈书景演戏,他又实在不放心。 “我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我原本说年底之前解决和陈书景之间的纠葛,但苏婉灵落在太子手里这件事,还是让我心有余悸,变故太多,不能拖得太久,我这次策划为陈书景挡箭,也是为了彻底打消他对我的疑虑,若是能借机接近齐王,我还能探查出齐王在南疆的动向。” 第129章 鬼神 苏温玉眼神暗了暗,苏婉清的想法很好,但前提是,陈书景绝对相信她,并且愿意将她引见给齐王。 苏婉清看出他的顾虑,“大哥放心,我了解陈书景,他送入宫里的宋清歌已经废了,不能为他和齐王提供有价值的线索,而我,现在是他唯一在齐王面前稳住脚跟的人,只要他彻底打消对我的猜忌,不用我自己说,他便会主动带我去见齐王。” “宫里也有你的人?”苏温玉满脸震惊,仿佛有些不认识眼前的人。 “也不算我的人,最起码现在还在掌控中,但人心都是贪婪的,我能给她的只是一个契机,若她想继续往上爬,怕是早晚会不受我的控制。” 当初她把上一世宋清歌得宠的方法透露给牡丹,就已经料想过这些不足以满足她的野心,不过苏婉清也不在乎,只要牡丹能将宋清歌死死踩在脚下,她在后宫中使什么手段都可以。 苏温玉没想到她计划的如此周密,忽然想到她刚才说了所有人的结局,却唯独没有提到和苏家合作的李宁知。 “那李宁知呢,他的结局又是什么?” 他刚问出心中的疑惑,就捕捉到了苏婉清眸底一闪而过的慌乱,“怎么,难道他失败了?” 如果在苏婉清的梦里,李宁知最后也失败了,那现在苏裴两家选择和他合作,岂不是自寻死路? “大哥放心,他一定会成功,但我死......我醒的时候,他只是登上了皇位,至于是否如他一开始的计划,统一大雍和大周,我就不知道了。” 她在落水昏迷期间,在迷雾中只知道李宁知扳倒齐王登上了皇位,但是否真的对大周开战,她是真的不知道。 “若是李宁知真的能登上帝位,你又何苦在陈书景身上如此浪费精力?你是女子,清誉贵重,难道只为了报一个梦中的仇,便能将现实中的一生都搭上吗” 就算苏温玉信了她的‘梦’,也信她能以一己之力扳倒齐王与陈书景,那么以后呢? “李宁知有他自己的使命,选择和他合作,只是为了助苏裴两家摆脱困境,而报复陈书景是我的私事,跟他的计划没有任何关系!” 苏婉清看的清楚,李宁知也有许多身不由已,他能在大周那帮老臣那里,保下苏家和外祖父手中的兵权已是费尽心思,她和陈书景的恩怨,就更不应该再麻烦他。 “可是陈书景现在和齐王合作,李宁知若要登上帝位,首先要解决的一定是齐王,陈书景也一定会受到牵连,难道这样还不足以平复你心中的恨意?”苏温玉苦口婆心的劝她,希望她能放下心中的执念。 “不,他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苏婉清平静的语气中透露着坚定与决绝,如果说守住苏家是她的信念,那么对陈书景的那份恨意,便是她的动力。 重活一世,她唯一的念想唯有这两件事,只要能解决这两件事,她任何事情都愿意! “清儿,你已经魔怔了,你还有大好年华,不应该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看着苏温玉失望的眼神,苏婉清痛心道,“大哥,其实一开始你就不信我,只以为那不过是梦,可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和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悔意,你体会不到。” “我什么都可以听大哥的,唯独这件事,我决不妥协!”苏婉清满眼凄凉,倔强的与他对视。 话已至此,苏温玉无话可说,苏婉清和当初的欣姨太像了,平日看似十分好说话,但骨子里却十分倔犟,他不敢把她逼得太紧,就怕她和当初的欣姨一样,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他从苏婉清房间出来的时候,正赶上方一把玉竹带到了山上。 “见过大公子。” 玉竹匆匆行礼,便准备转身去找苏婉清。 “站住。” 苏温玉叫住她,又看了一眼屋内,随后示意玉竹跟他去院子里。 “你是不是早就察觉清儿的异样了?”苏温玉直接问她。 玉竹低着头不说话,心里十分纠结该不该告诉大公子。 “你家小姐几经生死,若你还想瞒着我,便是置她的生死于不顾!”苏温玉冷冽的语气中带着责备。 “大公子,您信鬼神吗?”玉竹抬起头,十分认真的问他。 “什么意思?”苏温玉凤眼微眯,对玉竹这个问题有些不解。 玉竹神情凝重,“如果大公子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神,那么就会相信奴婢接下来说的话,如果大公子不信,那奴婢也就不必白费口舌。” “你说,信与不信我自会斟酌。” 玉竹想了想,她答应过小姐,绝对不会再将她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但大公子向来最疼小姐,小姐又一直很听大公子的话,如果告诉大公子,能换来小姐以后不被别人伤害,那么她愿意承受小姐的责罚。 “奴婢不知道小姐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但奴婢十分确认,小姐的眼中已经没有以往的神采,她时常出神,一个人独坐,更是夜夜梦魇。奴婢没读过多少书,不知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但是奴婢能感受得到,眼前的小姐,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姐了。” 玉竹很希望苏温玉能相信自己的话,她嘴笨,表达不出苏婉清到底有哪些不同,但是那种感觉她不会看错,现在的小姐,真的不是原来的小姐。 苏温玉神情凝重,若是别人在这里胡言乱语,他一定是不信的,但玉竹整日贴身伺候苏婉清,若是连她都这样说,难道清儿真的经历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大公子,奴婢不知道小姐经历了什么,但奴婢实在不忍看着她这样憔悴下去,您向来最疼小姐,还请您想想办法,找回以往的小姐。”玉竹眼眶通红,满眼期待。 “你先进去吧。” 苏温玉心情沉重,他一直以为苏婉清的那个梦,就算和现实中的事有些重叠,不过也是巧合,但他没有想到,竟然对苏婉清有这么大的影响。 难道真的要任由她宣泄对陈书景的恨意,看着她这样以身涉险,他的清儿才能回来? 第130章 回府 苏之灏在裴欣荣的墓前坐了一夜,直到远处天边的云层被阳光穿透,他才踉跄起身。 “我该回去了,昨夜温玉照顾清儿,我这个做父亲的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改日我再来看你。” 临走前,他又仔细的将墓碑上的字迹擦干净,发现有些地方已经模糊,抚摸着那些岁月留下的痕迹,他才终于不再执着于昨夜荒诞的念想。 回到小院里,苏之灏先去看了苏婉清,见她还睡着,便没让玉竹喊她,“先收拾一下东西,待会圆慧过来,如果清儿的伤没什么大碍,就启程回府。” 这里到底是寺院,苏婉清一个女子久居此地确实不妥,而且圆慧医术有限,他还是想让府里的府医为苏婉清好好调理一下。 “是。”玉竹俯身回道。 正说着话,就见苏温玉拖着沉重的步伐踏进了院子。 “你去哪了,不是让你照顾清儿?”苏之灏本想训斥他,但见他眼下一片乌青,发髻也有些松散,想必昨夜他也一夜没睡。 “回父亲,我是看着清儿睡着,子夜后才离开的。”苏温玉往屋里瞧了一眼,见苏婉清还睡着,便拉着苏之灏来到了院子里。 “父亲,您先回京,二叔此时正在府中等您,一会圆慧过来看过清儿后,我会带她回去。” 苏温玉昨夜带人去张显旭家中抢出了苏婉灵,二叔知道消息后,便连夜赶了过去。 “到底出了什么事?” “父亲别问了,您快回去。”苏温玉催促道。 现在苏府已经乱成一团,祖母身子不好不能让她出面,而他和赵南笙一个小辈又不好管教二房,只能让苏之灏先回去。 苏之灏没再多问,他知道苏温玉向来稳重,能让他如此着急,想必府中肯定出了事。 苏温玉派了几个侍卫护送他一起下山,随后便朝圆慧打坐的佛堂走去。 待圆慧重新为苏婉清换过药后,苏温玉便立刻让人收拾东西,拦腰抱起苏婉清就准备下山。 苏婉清睡的迷迷糊糊,在他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山下的车夫见苏温玉带着人下来,赶紧撩起车帘,方便他上马车。 玉竹在软塌上又铺了一层棉被,这才让苏温玉将苏婉清放下。 “大哥,我们是要回去了吗?”苏婉清睡眼朦胧,迷糊之下扯动了肩头的伤口,立刻疼的她呲牙咧嘴。 “你安心睡,有大哥在。” 苏温玉心里再着急,在她面前也是轻声细语,生怕她看出自己的异样,拖着重伤的身子也要亲自处理苏婉灵的事情。 苏婉清没多想,点点头,转眼就又睡了过去。 眼看进了上京,苏温玉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在后门。” “是。” 车夫调转马头,绕了一大圈才将马车停在苏府后门处。 苏温玉先将苏婉清抱回了揽月居,怕圆慧给她上的药中的安眠成分不够,又吩咐玉竹点了安神的熏香。 看着她还在沉沉的睡着,他才放心的离开。 等他赶到缘梦居的时候,苏婉灵正手持长剑,对着屋内的众人厉声嘶吼,“放我回去,我已经不是苏家的人,你们没有权力拆散我和张森。” 苏之俞见她如此狠心,为了一个认识几天的男人,居然可以舍弃自己的父母,不禁又悲又怒,“逆子,我养你十六年,难道还比不上他张森?” “父亲说对了,你还真比不上他!”苏婉灵满眼嘲笑,想到的全是跟着他在外漂泊十年所吃的苦。 “你......”苏之俞被她气的心口疼,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 苏温玉赶紧上前扶住他,“二叔消消气,堂妹受奸人蛊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苏之灏冷眼旁观,借着照顾老太太的理由,安静的站在一旁。 他总算是知道苏温玉为何火急火燎非要他先回来,合着是让他收拾这烂摊子,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把苏婉灵弄回家里。 赵南笙见苏温玉来了,正想朝他走去,却被苏之灏拦了下来,“让他自己处理,咱们都见识过二房的无赖,也该让他体验一下。” 他并不知道苏婉灵跟张森回家的事情,自然也不知道苏婉清正是因为这件事,才不得不策划了这次替陈书景挡箭的计划。 “可是......”赵南笙看了一眼苏温玉,见他暂时还能应付,只好重新回到老太太身边。 “笙儿放心,你夫君在南疆管理十几万士兵游刃有余,还管不了你二叔家那点子破事吗?” 老太太心态平和,苏婉灵若不是在自己的府上闹事,她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别说那些没用的,我已经和张森拜了堂,父亲曾亲口说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既然如此,我自然不再是苏家的人,你们马上送我回去,不然张大人不会放过你们......” 苏婉灵话还没完,就被忽然闪现到身前的苏温玉夺下了手中的长剑,“这种利器,堂妹一个女子就不要碰了,若是不小心伤了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他将剑丢给一旁的侍卫,厉声道,“一个弱女子都能轻易从你手中抢到剑,看来平日的训练还是不够,回去负重跑步十里。” 那侍卫羞愧的低下头,虽然他是担心用蛮力会伤到苏婉灵,但面对苏温玉的惩罚,还是低声答了声“是”。 苏温玉夺剑之时用了不小的力气,苏婉灵不仅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手腕处也是肉眼可见的肿起了老高。 “苏温玉,你到底想干什么!”苏婉灵大吼。 “我也是为了堂妹的名声着想,毕竟二叔是朝廷官员,你身为官员家眷,无名无分的住到张府,实在有失体统,若是堂妹和张森真的情投意合,待你们大婚之日,我定会亲自去张府谢罪。”苏温玉不紧不慢的说道,丝毫没有想扶她一把的意思。 听到他这番话,苏婉灵突然大笑,“哈哈,我有失体统?我再有失体统,能有你亲妹妹做的过分?我和张森是在张大人的见证下拜了堂的夫妻,我住在自己的婆家有何不妥?” 虽然自己的婚礼过于潦草,但她早就料到,自己跟张森回家的事情早晚瞒不住,为了不落人口实,她早就跟张森拜了堂。 第131章 放弃 苏之俞听到她已经和张家那小子拜了堂,眼前一黑,直接瘫坐在地上。 “快去给二老爷看看。”苏之灏见状,招呼候在院里的府医进来。 “堂妹这话何意,清儿行事磊落,可做不出如此大逆不道,不知羞耻的事来。”苏温玉嗤笑道。 “谁不知道苏婉清倒贴工部侍郎陈书景,自他还没考取功名便日日去他的住处送吃喝,苏温玉,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今日若你想以我不守妇道关我,待我出去之日,我一定将苏婉清的这些丑事传遍整个大雍,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她苏婉清毁了苏家的名节,还是我苏婉灵!” 苏婉灵干脆坐在地上不起来,盘起腿就指着屋里的一众人一一数落。 “我沦落今日这般结局,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资格指责我,但凡你们其中一人还记得我也是苏家的女儿,就不会无一人不将我的亲事放在心上。” “大伯你位高权重,随便去皇上那里求道旨意,我何至于......” “苏婉灵,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一声怒吼从屋外传来。 苏婉灵浑身一哆嗦,眼中怨毒的目光很快便被恐惧代替,她听出那是苏温世的声音。 在苏府,她不惧任何人,因为她知道那些人就算恨毒了她,也不会真的对她动手,最多就是拿这些礼义廉耻来训斥她。可苏温世不同,他自己就是个不受约束的混世魔王,惹急了他,他是真的敢杀了自己。 苏温世气势汹汹的闯进屋内,冲着苏婉灵就冲了过去。 他刚回府,本还想着给众人一个惊喜,谁知他接连去了父亲和大哥的院子都没人,连一向喜静的祖母也不在院中,问了仆人才知道,原来都在缘梦居。 只是他没想到,他人还没进院子,就听到苏婉灵在诋毁苏婉清,怎能不让他火冒三丈。 “父亲救我!”苏婉灵此时顾不上狼狈,飞速爬到苏之俞身后躲了起来。 苏之俞刚才被她的话伤的不轻,本想不管她,让苏温世替自己好好教训教训她,但低头见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免不得又想起这些年她跟自己漂泊在外吃的苦。 他上前一步拦住苏温世,“温世,她到底是你堂妹,你不能真的动手打她。” “二叔,到了现在你还在护着她,她几次与外人勾结,试图伤害清儿,清儿不顾前嫌救她出来,她现在居然还有脸说清儿?” 苏温世一身怒意,看着这对恩将仇报的父女,被他们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而苏温玉见他回来,自然也不愿再管这些破事,趁他闹得正严重时,便悄悄退到了祖母和父亲身边。 苏婉灵这种油盐不进的人,也只有苏温世的暴脾气能治得了。 “温世你先别生气,二叔知道她犯了大错,但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动手打她,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你祖母在这,我们让她处理这件事好不好?” 苏之俞虽为长辈,但想到前些日子,苏温玉半夜提剑闯进太医院院首的府邸的壮举,还是不敢与他硬刚,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一旁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心想,你还好意思让我管,你的好闺女几次害我的清儿,我不把她扭送官府已经够给你们二房面子,现在居然还想让她保下苏婉灵。 “哎呦,我这心口堵得慌,笙儿你快扶我回去,让府医来给我瞧瞧。”老太太脸色一变,捂着心口喊痛, 赵南笙心领神会,见苏之灏也微微点头,便扶着老太太准备离开。 “母亲,您不能走!”苏之俞忙上前拦住。 开玩笑,大哥摆明不管,若是此时老太太再走,这屋里就没人管得了苏温世了。 “我早就给你说过,让你挑一个人家早些把她嫁了,你非不听,若她真的已经和张家那小子私下拜了堂,你让别人怎么议论我们苏家的女儿?”老太太目光凌厉,见他还敢拦着自己,这些日子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起开!” 苏之俞理亏,只能退后一步,看着赵南笙扶着老太太离开了缘梦居。 而苏婉灵早就被苏温世的气势吓的不轻,此时见他已经抬起了右脚,忙闪身躲避。 “二哥住手!” 玉竹扶着苏婉清出现在院门口,远远瞧见苏温世准备凑苏婉灵,忙大声制止。 苏之灏见她脸色苍白,肩头伤口处一片殷红,忙出去扶住她,板着脸训斥道,“你是真不怕死,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乱跑。” 苏婉清脚下虚浮,圆慧在包扎伤口的药中加了让人昏睡的药物,若不是她被噩梦惊醒,怕是还不知道苏婉灵已经被救了出来。 短短几步路,苏婉清走的筋疲力尽,直到被苏之灏扶着坐到了椅子之上,她歇了好大一会儿,呼吸才没那么急促。 苏温世见她又受伤了,心里的气更甚,“大哥,这次又是谁害清儿?” 苏温玉不语,只是默默挡在了他与苏婉灵之间,免得他真的动起手来。 “二叔,堂姐既已回来,以后就留在缘梦居养伤,怎么说这里是苏家,堂姐留在这里,总不会再出什么岔子。”苏婉清虽然有气无力,但语气冰冷,不容拒绝。 苏之俞哪还敢拒绝,忙点头道,“清儿说得对,她到底是苏家的人,什么地方也没有自己家安全。” “那就请二叔对此事守口如瓶,若是堂姐的行踪再被泄露,我可不敢保证她还能活着。” 苏之俞还算理智,没有将苏婉灵被救出来的事情告诉秦氏,今日若是秦氏在,怕是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 “只要清儿能留她一命,二叔什么都听你的。”苏之俞双眼一闭,已经对苏婉灵彻底放弃希望。 见苏婉清点头答应他的请求,苏之俞心一狠,再次望了一眼地上趴着的苏婉灵,转身离开了缘梦居。 苏婉灵见他真的就这样把自己丢下,瞬间万念俱灰,“父亲,你不能不管我!” “父亲!” 身后苏婉灵的呼喊,也只是让苏之俞脚步略微停顿,最后还是狠心离开。 ” 第132章 认清 苏婉灵没想到苏之俞会这么狠心,更加不明白追求自己的幸福到底有什么不对,“苏婉清,你们一家人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过是想为自己谋个出路,就算我使了一些手段,难道就该被你们如此羞辱吗?” “我何时说过堂姐追求自己的幸福有错?”苏婉清反问她。 “不过堂姐倒是变通,知道皇子高攀不是,转而投向张公子的怀中,这份能屈能伸的气魄,着实让我佩服。” 苏婉灵大笑,“你苏婉清都能嫁给一个毫无家世的男人,我又怎么不能嫁给张森?怎么说他的父亲现在也追随齐王,若是齐王将来能登上皇位,张家也算是有功之臣,到时候,说不定你们还要指望我护着苏家!” 只要能压苏婉清一头,苏婉灵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张显旭追随的是齐王? 苏婉清瞥了一眼苏温玉,这才知道他为何将苏婉灵绑了回来。 看来这张显旭还真是不简单,表面上效忠太子,暗地里早就投靠了齐王。那她暗中将苏婉灵从齐王妃那里救出来,并将她安置到白马寺这件事,齐王又是否已经知道了? “看来堂姐思虑周全,千挑万选终于觅得良君,不过张森应该没有告诉堂姐,陈书景现在是齐王眼前的红人,地位可不是张显旭一个小小的京官可比,就算齐王最后登上皇位,堂姐见了我,怕也是要行礼问安的。” 她与陈书景的婚事早就被云苓传遍上京,只要苏婉灵不是被张氏父子囚禁,她就一定知道这个消息,只是估计她没料到,陈书景不仅也效忠齐王,甚至是齐王的心腹。 苏婉灵一脸震惊,“不可能,他一个毫无根基的新晋学子,凭什么能得齐王青睐,张显旭到底有官职,又掌管京中所有刑狱案件,怎么可能比不上陈书景在齐王心中的地位,你骗我!” “我是不是骗堂姐,堂姐大可去问张森,而且我不怕告诉告诉堂姐,当初推我落水的人,就是齐王妃的人,堂姐现在还能活着,是我求陈书景在齐王面前求情。”苏婉清俯身看向地上的苏婉灵,一脸惋惜道,“堂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齐王的人在太子妃的杏花宴上推我落水,摆明就是想将罪名栽赃到太子头上,而太子面对如此诬陷,必然要严查此事,如今这个罪名落到了堂姐头上,只要你一露面,不管是太子还是齐王,都不会让你活着!” “可惜啊,我的一番良苦用心,堂姐不领情,居然自己跟着张森回去。”说罢,苏婉清摇头叹息。 “不是我推你落水的!”苏婉灵大喊,“当时你我对面而立,我有没有推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我清楚有什么用,你我都是局中的棋子,当日所有参加杏花宴的人都说看到了堂姐推我,你以为还会有人在乎你是不是真的凶手?” 一旁的苏温世已经从她们的对话中听出了大概,看着如此蠢笨的苏婉灵骂道,“清儿若不是看在你也是苏家人的份上,何至于冒险将你从齐王妃那里救出来,你不仅不知道感激,居然又跟着齐王的人回去,说你蠢都是好听的。” “不......你们骗我!张森钟情于我,绝对不会将我交给齐王!我没有害苏婉清,这样的罪名更不会落到我的身上。” “对,张显旭是京府衙门的府尹,他一定会为我鸣冤,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还我一个公道。” “既然堂姐如此执迷不悟,那我便不妨碍堂姐追求自己的幸福,堂姐大可自己回去,看看张氏父子是否是真心待堂姐。” 苏婉清本就是强打精神过来,此时已经到了极限,说完这些话,便让玉竹扶自己起来,对苏温玉道,“大哥,堂姐是你救出来的,还劳烦你再将她送回去,从此之后,她的生死与苏家无关。” “好,我这就派人送她回去。” 苏温玉说着,便转身准备去安排。 当初苏婉灵在杏花宴上被齐王妃的人迷晕带走,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她并不知道自己一直在齐王妃的后院柴房内,苏婉清派人救她出来之后,她只知道推苏婉清落水的罪名落到她的头上,为了躲避官府的抓捕,她才同意苏婉清的提议,出城在白马寺中养伤,想着水落石出那日,自己便可沉冤得雪。 可是眼看已经过去两个月,好像所有人都忘了白马寺中还有她这么一个人,没有人再提过她推苏婉清落水的事情,除了父亲,没有人在乎她是否还活着。 她好不容易在京中那些贵女面前混了个眼熟,不能因为苏婉清一个人便前功尽弃。 于是她在得知那日前来上香的是张显旭的儿子张森之后,便制造了二人的偶遇,本想借着张显旭的身份查清当日杏花宴上的事,但是她没想到陷害自己的人居然是齐王。 她以为张森真的是对自己一见钟情,现在看来,不过是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想要利用她在齐王面前邀功,才借机哄骗她跟自己回了张府。 “大哥不要.......我不回去!”拦住苏温玉之后,苏婉灵又急忙转身去求苏婉清,“清儿,我们是一家人,你不能见死不救,我是因为你才被人诬陷,难道你就忍心看着我沦为齐王与太子争斗中的牺牲品吗?” 苏婉灵不傻,只是太想证明自己,她不甘从小被人忽视,所以自打回京之后,便一心想向众人展示自己的不同,她本想着只要嫁给一个家世显赫的夫家,苏家的人便也不敢轻视她。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一直引以为傲的样貌与才学,在京中那些高门贵女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刚才苏婉清的话,她将信将疑,但若是真的如她所说,那自己再回张府,怕是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 苏婉清并非真的不愿管苏婉灵的死活,说到底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若不让她认清自己的处境,苏婉清就算再想护她性命也是枉然。 第133章 妥协 听她不愿再回张府,苏婉清顺势重新坐下,问道,“堂姐若想活命,就实话告诉我,你都跟张氏父子说了什么?” 苏婉灵不知道她指的具体是什么,想了想,说道,“他们并没有问我什么,只问了我为何会出现在白马寺,我说是想祖父了,便想去白马寺祭拜他一下。” 当时她一心想借助张氏父子为自己沉冤得雪,但是也从父亲口中知道,太子将她的案子交给了张显旭查,她谨慎之余,还是想先看看张显旭父子是否愿意相信自己,因此并没多说什么。 苏婉清暗自点头,看来事情还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清儿,是我糊涂,我只和张森拜了堂,并没有夫妻之实,况且这件事就连张府的下人也没有几个人知道,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也不想下半辈子葬送在张氏父子手中,你救救我,只要我能躲过这一劫,以后不管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绝无二话。” 事到如今,苏婉灵总算认清了自己的处境,以往的高傲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比起永远活在苏婉清的光芒之下,她更畏惧死亡。 “堂姐安心住下,这件事我会安排,只要堂姐不再动歪心思,我保证,最晚年底之前,堂姐便可光明正大的做回苏家二房小姐。” 苏婉灵眼中的惊恐,被苏婉清尽收眼底,她相信此时苏婉灵绝对是怕了,只要她在自己的计划实施之前不再乱跑,扳倒陈书景和齐王之后,她落水的案子自然也就水落石出。 “年底.......现在还不到六月,你要我在这里待到年底?”苏婉灵有些不情愿,如果她消失一年,谁还记得京中有她这么个人。 苏婉清一眼看出她的担忧,笑道,“今日既然把话说开了,我不妨说的再清楚些,堂姐就算做到了皇后的位置,苏家祸难之时,堂姐依然逃不了干系,堂姐有时间筹谋自己的姻缘,不如将精力放在如何助苏家解决眼前的困境上,若苏家能在这次皇权更迭之中活下去,以堂姐苏家女儿的身份,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苏婉灵错愕,她虽然知道苏家不如以往,但苏婉清为何将苏家现在的处境说的如此危险,不管最后是太子还是齐王登基,苏家百年的根基难道就如此不堪一击? “你少危言耸听,大伯如今还是宰相,又有裴老将军护着苏家,哪有你说的如此严重,你不会是怕我坏了你的好事,所以才诓骗我的吧?” “随堂姐怎么想,总之若你想活命,就安生待在缘梦居,再有下一次犯蠢,我保证你死无葬身之地!” 见这次苏婉清真的不想再搭理苏婉灵,苏温玉扶着她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还在懵懂的苏婉灵,说道,“当初祖母曾劝过二叔,堂妹与堂弟年幼,可以留在上京交于她抚养,二叔没有听祖母的话,执意携家眷一同巡查各州县,这一去就是十年,不怪堂妹如今不知礼数,目光浅薄。” 苏温玉看似儒雅,实则十分护短,刚才苏婉灵辱骂清儿的时候,苏之俞在一旁并未阻拦,他是将父女二人都记恨了。 “你......” 苏婉灵听出他的讽刺,但也明白他说的事实,若她在上京中长大,老太太为苏婉清请先生的时候,她必然也会跟着一起学,以她不输苏婉清的天赋,京中那些才女哪个是她的对手? 看着被父子三人簇拥离开的苏婉清,苏婉灵眼中满是羡慕与不甘,为什么同是苏家女儿,大伯一家将苏婉清宠上了天,而她却要生在重男轻女的二房之中!!! . 苏之灏看着兄弟二人将苏婉清送回揽月居,他便没跟着进去,转身来到了听雪堂。 看到跪在院中的苏之俞,他冷哼一声,径直进了屋子。 “母亲。” 他俯身请安,见老太太气色不佳,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他起来,便问向一旁的府医,“可仔细瞧了,母亲身体怎么样?” “回老爷,老太太只是气急攻心,没什么大碍。”府医收好诊脉的脉枕,躬身回答他的询问。 “年纪大了,免不了有些老毛病,没什么大事。”老太太招手,让屋内的众人先出去。 赵南笙看了一眼苏之灏,随后带着府医下去抓药。 “清儿要嫁人了?” “......” 面对老太太的询问,苏之灏不知该如何回答,说不是吧,清儿自己将她与陈书景的婚事传的人尽皆知,说是吧,她自己又说二人绝对不会成亲。 见他不回答,老太太继续问,“那陈书景是何人?” “回母亲,他是今年科考的第二名,现在是工部侍郎。”苏之灏如实说道。 “家世如何?” “......” 苏之灏再次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思来想去还是选择先瞒着老太太,“双亲早亡,家徒四壁,在朝中毫无根基。” 听到双亲早亡,老太太明显松了一口气,“清儿自小最不喜束缚,没有公婆刁难,想来会省去许多麻烦。” “母亲不反对这桩亲事?”苏之灏不解。 “我本也没准备让她嫁入高门,这陈书景一介白衣,居然也能在众学子中脱颖而出,想来也是有些本事的,若清儿与他真的两情相悦,我为何要反对?” 裴欣荣死的时候,苏婉清不过四五岁,当时苏之灏在朝中自顾不暇,苏婉清可以说是老太太一手带大。 老太太刚嫁入苏家之时,苏家正值昌荣,整个大雍再没有比苏家更有权势的家族,可是不过短短数年,苏家三兄弟接连战死,曾经荣耀一时的苏家跌入谷底,若不是她一个女子苦苦支撑,怕是现在苏家早已消失多年。 她经历过艰难,也看的明白,什么高门大户,都比不上她的清儿一生平安顺遂。 “只是咱们要好好想想,当初为清儿医治,益寿堂的那位大夫所使用的方法,是否该提前告知这个陈书景,毕竟这件事关乎清儿的声誉,若是以后被有心之人拿来挑拨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那就说不清楚了。” 当初楚天霖提出要在苏婉清隐私部位施针的建议时,苏之灏和老太太都曾想过,若是把清儿嫁给楚天霖,也不算毁了清儿清白,可是现在清儿要嫁之人不是楚天霖,这件事就必须重视起来。 第134章 愧疚 “嗯......不急,待陈书景正式来提亲之时,再说这件事也行。” 苏之灏知老太太是为清儿好,但是看清儿的意思,并不是真的准备嫁给陈书景,这件事还是让清儿自己决定吧。 “也行,毕竟还不算板上钉钉的事情,说早了,对清儿也不好。”老太太点头同意。 “母亲,二弟还在院中跪着。” 和老太太把话说开,苏之灏也明白她并非气的是没有告知她清儿要成亲的事情,气的是苏之俞刚才对苏婉灵的放任与对清儿的忽视。 “随他跪着,干我何事!” 本来好好说话的老太太忽然拔高了声调,像是刻意说给院中的苏之俞听。 “老二没有坏心眼,就是心软了些,秦氏强势了这么多年,不仅打压他的心性,连一双儿女都教的一塌糊涂,今日若不让他意识到这点,我怕烁儿也要步苏婉灵的后尘。” 老太太抬眼瞅了一眼院中,压低声音对苏之灏继续说道,“当初让他娶秦氏,着实委屈了他,这些年我一直心有愧疚,但他到底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实在拉不下脸与他道歉,不过好在现在还不晚,只要他不再畏惧秦氏,担起一家之主的重任,好好培养烁儿,二房也算后继有人了。” 苏之灏眉眼低敛,心想,我是你亲儿子,也没见您拉下脸与我道过谦啊。 不过转念又一想,当初老太太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苏家,而他这些年也倔着脾气不肯服软,两人到底是骨血至亲,难道真的要因为那些旧时心结,就忽视了两人之间的母子之情吗? “母亲思虑周全,是儿子多虑了。” 老太太不知他是否听出了自己的言外之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态度比以前真诚了不少,心中不免十分高兴。 . 苏婉清体内的迷药此时发挥到了极限,刚进揽月居便一头栽倒在苏温玉的怀中。 苏温世在一旁正想询问她到底怎么了,苏温玉就跨步将她抱回了床榻上,随后让玉竹按照圆慧给的方子去熬制解药。 服下解药,估计苏婉清也要到了晚上才能醒,确认她无事之后,苏温玉带着一脸疑问的苏温世离开了揽月居。 二人回到清辉堂的时候,赵南笙正好从听雪堂回来,苏温世刚想向她问好,就被苏温玉一把拽到了书房。 赵南笙摇头苦笑,忙让彩月去准备吃食。 “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刚进城,就听到清儿要成亲的消息,回府又见她身受重伤,在上京中她都能受如此重的伤,你和父亲到底是怎么保护她的?” 二人刚进书房,苏温世就将一肚子的疑问问了出来。 “我回来的时候,陈书景已经上府提亲,我能怎么办?”苏温玉虽然知道苏婉清的打算,但是不知该如何跟苏温世解释,只能装糊涂。 “那她这次受伤又是为何?”苏温世继续追问。 “等她醒了,你自己去问她。”苏温玉头痛欲裂,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昨夜他一夜未睡,从把苏婉灵从张府抓回来到现在,他滴水未进,又被苏婉灵聒噪了一天,这会实在没有耐心跟苏温世解释那么多。 “那我去守着清儿,等她醒了我自己问她。” 说着,苏温世便准备返回揽月居。 “你站住,我有事要问你,你晚些时候再去找清儿。”苏温玉一把拉住他。 “何事?”见他一脸严肃,苏温世不禁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近自己的所作所为,生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事。 “你和李宁知最为相熟,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清儿送往南疆的信中,只大概提了一下李宁知的身份,当时他并不看好这位已故皇子,但从昨日清儿的描述中,梦里的李宁知最后真的打败了齐王,这就不得不让他重新审视这位掌握苏裴两家命运的男人。 苏温世想了想,“大哥是问他的为人,还是问他的能力?” “有何区别?” “若说他的为人,我敢打包票绝对没问题,但要是问他的能力,我是真的不太了解。”苏温世蹙眉,继续说道,“不瞒大哥,我与他相识两年多,也是最近才知道他的身份。李宁知这个人性格内敛,生性淡泊,虽然平日不带爱说话,但不管是对朋友还是对身边的仆人,都十分和善,若说他是一位隐山的文人君子,都比说他是一个有着征服天下雄心的人来的贴切。” 苏温玉听完他对李宁知的评价,一时陷入沉默。 毫无疑问,他现在对清儿所说的梦深信不疑,不然也不会半夜去张府将苏婉灵抢回来,只为了不让她再有后顾之忧,能亲手铲除陈书景,解了她梦中的心结。 可是对于她梦中李宁知最后扳倒齐王登上帝位这件事,他还是持怀疑态度。 在南疆这些年,曾有不少大周的官员想拉拢裴松明,他跟在裴松明身边这么多年,虽说不上对大周皇室十分了解,但也从那些官员口中多少知道一些。 大周先帝子嗣单薄,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长女玲珑公主冠绝天下,是一位有着七巧玲珑心的奇女子,大周先帝薨逝之后,玲珑公主下落不明,而她唯一的弟弟却在两个月后无故病逝。虽然对外宣称大周太子是在接连失去两位至亲而伤心过度,暴毙而亡,但不过短短三日,先帝的弟弟,大周的睿王,就在大臣集体上书下,以稳固朝中局势,安定大周安危的名义登上了皇位。 而为何玲珑公主会流落到大雍,最后成为皇上后宫的妃嫔,这些怕是只有玲珑公主自己知道。 苏温玉对这些皇家密事没有兴趣,他只是觉得,现在大周的皇上已经登基二十载,就算他的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但时隔这么多年,那些曾效忠先帝,或者说效忠玲珑公主和太子的大臣,真的还会冒着诛九族的风险来扶持一个有着异国血统的皇子? “你帮我约一下他。”苏温玉想了想,“就约在今夜子时,在欣姨生前住的那个小院内。” 第135章 赴约 中夜时分,明月高悬,苏温玉踏着月色赶到白马寺后山之时,就见不远处的小院内已经有了烛火闪动。 他推门进入院内的时候,就见院中早已站立两人,听见他进来的响动,青衫男子转身,他这才看清对方的长相。 男子脸色有些苍白,但五官俊朗,身形高挑,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难以让人忽视他周身的贵气。 “见过苏大公子。”李宁知声音清冷,在这黑夜中显得格外清亮。 苏温玉浅笑,微微侧身,“李公子这礼,我可受不起。” “大公子说笑了,你有官职在身,我乃一介草民,自然该向你行礼。” 苏温玉收起脸上的笑意,“李公子是何身份我自然知晓,向我一个小小的副将行礼,岂不是折我的寿数?” 李宁知大笑,“大公子约我在此见面,不就是为了提醒我牢记欣姨与清儿的救命之恩,当年若不是她们将我从乱葬岗救回来,怕是我早已毒发身亡,既然大公子以救命之恩要挟,我自然要做低姿态,拿出态度,所以这礼,大公子受得!” “李公子多虑了,实在是我刚回上京,再加上身份特殊,身边一直有皇上的人监视,才不得不将见面的地方约在这里。”苏温玉眼神微动,对李宁知洞察心思的能力有些诧异。 李宁知不想与他争辩什么,直接询问今夜约他见面的目的,“不知大公子今夜相邀,是何事?” 苏温玉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仆人。 白言知道此时自己应该离开,但他看出这位苏大公子对自己主子有些敌意,自己若是离开,又担心他会对李宁知不利。 “去竹林等我。” 直到李宁知发话,白言才不情愿的离开。 今夜月光明亮,院中的石桌上只放了一盏微弱的烛台,却足以将小院照的明亮无比。 二人在石桌前落座之后,李宁知端起茶壶,将眼前的两盏茶杯续上了茶水。 苏温玉一路赶来,确实口渴,也没跟他客气,端起就一饮而尽。 “李公子雅致,深夜赴约,也不忘自备茶水。” “这是欣姨屋里的茶具。”李宁知浅饮一口,他在这里住了几个月,对裴欣荣的生活习惯有些了解,自然可以轻易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李宁知对这个小院的感情非比寻常,在这里居住的那几个月,可以说是他人生中最无忧的日子,他不是针对苏温玉,而是讨厌一切威胁他的人,大周那帮老臣如此,苏温玉也不例外。 苏温玉一愣,这才想起他曾在这里住过,熟悉这里的一切也不足为奇,“李公子,不管你信不信,我约你在此见面,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李宁知不接他的话,只是静静的望着院子中的水井出神。 “苏裴两家已经答应和李公子合作,自然是相信李公子的,今夜约李公子见面,实则是想问问李公子,是否真的相信拥护你的那些大周老臣,都是真心实意效忠你的?” 李宁知没有猜错,苏温玉约他在这里见面,确实有提醒他谨记欣姨和清儿的救命之恩的意思,但他今夜目的不在此,只是想从他口中得知,那帮大周老臣是否真的值得相信。 他常年驻守南疆,对大雍和大周如今的处境,看的比苏之灏清楚,他并不反对李宁知登帝之后攻打大周,实现统一两国的雄心,但这前提是他身边的人没有二心,不然两国开战之时,长久的拉锯战,只会让两国的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李宁知面对他的这个问题,沉默了许久,“不瞒大公子,我并没有把握那帮老臣的忠心,大公子担忧的事情,我也曾想过,若是这一切只是我那位舅舅的算计,那我拿下大雍,只是为他开疆扩土。” “那你可有想出对策?”苏温玉问他。 “没有。”李宁知眼神黯淡,骨节分明的手指蓦然攥紧,“我现在毫无选择,就算这一切是大周皇帝的算计,我已经被架到了这个位置,如果我现在选择退出,不仅苏裴两家无法解决眼前的困境,我母亲的仇也无法报,而且大周皇帝和将来大雍的皇帝,都不会允许我这个两国之子活在世上。” “所以,我没有选择!” 从李宁知第一次被那帮老臣转移居住的场所,他便已经意识到那帮老臣中并非都是忠臣,但他那时年幼,身体里余毒未清,离开那帮老臣,他必死无疑。只是等他有能力逃跑之后,他又不甘心就这样苟且偷生的活下去,他如果想要替母亲报仇,助苏裴两家摆脱困境,就只有与大周那帮老臣周旋,尽可能在他们利用自己的同时,他也能利用他们的能力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次轮到苏温玉沉默,他没想到李宁知这么坦诚,如此机密的事情,就这样直接告诉了自己,他更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李宁知如今的处境,甚至比苏裴两家的处境还要艰难。 “大公子怕了?” 苏温玉笑道,“怕?即使没有没有李公子,苏裴两家的处境也不会好到哪去,我深知我父亲和裴老将军的忠心,即使皇上再刁难两家,他们也不会有谋反之心,与其在沉默中死亡,我更愿意和李公子赌一把,哪怕粉身碎骨,也好过如今进退两难来的痛快。” 得知父亲答应和李宁知合作,苏温玉诧异之余,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无法劝父亲放弃苏家对皇上百余年来的忠心,有李宁知这个契机,不管将来成功与否,苏温玉都十分愿意一试。 李宁知望了一眼苏温玉,才发现苏家最儒雅的大公子,却是苏家最杀伐果断的一个人,他身为苏家的大公子,又跟随裴松明在南疆驻守数年,对两家的处境比任何人都看的清楚。好在他没有被老一辈的愚忠所束缚,明白只有大破大立才能救两家出险境。 “大公子好气魄,不过大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我虽然没有把握完全掌控那帮老臣,但是在我登上帝位之前,他们还不敢过于造次,就算我只是一枚棋子,也有信心能护住苏裴两家。” 第136章 出气 自苏婉清从白马寺回到苏府,已经过去两日,在这两日中,陈书景这已经是第四次被苏温世给挡在门外。 “去齐王府。” 坐回马车的陈书景一脸阴沉,一掌扫落马车角落提前准备好的礼物。 赶车的德叔不敢多言,调转马头便朝齐王府赶去。 “还是没有见到苏婉清?” 齐王这几日在忙军资采买竞拍的事情,一直没怎么过问陈书景与苏婉清的事情。 “殿下,臣现在被苏家的人堵在门外,让苏府小奴送进去的信,也石沉大海,臣现在见不到苏婉清,她毕竟是为了臣才受伤,若是臣此时不趁机表现,怕是苏婉清心里会多想,还请殿下帮帮臣。”陈书景俯身。 “你想让本王如何帮你?” 齐王面露不耐,他现在对陈书景,已经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初识时,他的确对陈书景的计划抱有很大希望,但是自从他跟了自己,又好像没有一件事,是按照他的计划发展的。 自从他将锦儿送到母妃那里养,他便多了许多入宫的机会,他曾亲眼见到陈书景送入后宫的那个女人,混的连个宫女都不如,别说替他在父皇那里美言,恐怕她连活下去,都已经是痴人说梦,眼看这个棋子是已经废了。 而他和苏婉清之间,虽说苏婉清对他十分钟情,但阻碍太多,齐王已经怀疑,利用他们的亲事引裴松明回京这个想法,是不是有些过于异想天开。 “回殿下,臣早已和苏婉清商议过,六月初六去苏府提亲,但她现在身受重伤,提亲这件事,怕是又要拖下去,臣想请殿下替臣在皇上那里求道旨意,让皇上亲自为我二人指婚,以免夜长梦多,再生出什么变故。” 陈书景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若是他和苏婉清之间的事再拖下去,怕是齐王早晚会放弃他。 齐王凤眼微眯,仔细考虑了一下他的建议,“本王可以去父皇那里为你们二人求旨,但你要先让本王看到苏婉清的价值,若她不能引回裴松明,本王就要重新考虑你的计划。” 陈书景手心发汗,但想到苏婉清对自己的情谊,还是愿意赌一把,“那就请殿下指一名女医,随臣一同去苏府,为苏婉清查看伤情。” 他现在进不去苏府,只能利用齐王的名义。 . 贵叔正在检查苏之灏早起练武的兵器,就听仆人急匆匆的前来禀告。 “刘管家,那个陈书景又来了,说是齐王亲自派了医女,来为小姐医治。” 贵叔一愣,此时苏之灏和苏温玉都在宫里,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好,少夫人一直在身边侍疾,他想了想,随后让仆人先安排陈书景在前台等着,自己则快步朝二少爷的院子赶去。 苏温世此时正在揽月居给苏婉清剥石榴,俊颜上一脸烦躁,将心中的怨气都发泄在了手中的石榴之上。 “二哥,你都弄破了,汁水流的哪都是,你还让我怎么吃。” 苏婉清夺过他手中无辜的石榴,交给一旁的玉竹,让她来剥。 “你最好别骗我,陈书景今日真的能进府,不然我憋得这一肚子气,可就都要发在你身上了。”苏温世威胁道。 苏婉清正欲让他稍安勿躁,就听院中传来了贵叔的声音。 “小姐,齐王送来了补品,还派了一名女医前来为小姐医治。” 贵叔先是去了清风堂,见苏温世不在院中,便猜到他在揽月居陪苏婉清,于是又转回了揽月居。 还不等苏婉清说什么,苏温世先站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重新坐下,问苏婉清,“这次是时候了?” 苏婉清点点头。 苏温世狡诈一笑,“我等这个机会可是等的手都痒了,你应付医女,我去会会陈书景。” “二哥,父亲和大哥都在宫里,你切莫做的太过分。”苏婉清怕他冲动,真将陈书景打出个好歹,于是劝他适可而止。 “你放心,二哥绝对不会坏了你的计划。”苏温世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他不像大哥一样自小习武,但是对付陈书景一介书生,还是绰绰有余。 出了房间,苏温世叫来安庆,吩咐道,“你去听雪居守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惊了祖母和嫂嫂。” “是。” 安庆得了他的命令,一路小跑就朝听学堂跑去。 贵叔安排陈书景在前厅候着,苏温世穿过长廊时,发现一旁的墙角,放着下人干活用的扫帚,顺手就抄在手中,藏在身后。 玉竹已经领着医女去了揽月居,此时只有陈书景一人在前厅喝茶。 苏温世让院里的下人都出去,然后自己进了前厅。 父亲和大哥都不让他在人前揍陈书景,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好在苏婉清提醒他,不让他在人前揍陈书景,父亲可没说人后不能揍。 今日陈书景自己送上门,他可要好好发泄发泄心中的怨气。 陈书景抬头瞥见了苏温世进来,虽然知道此时苏之灏和苏温玉和齐王一样,都在忙军资采买竞拍的事情,但是没想到苏府的人居然让苏温世来招待他。 想到这两日他在苏府门前驱赶自己的情景,陈书景显然不想给他好脸,但是想到今天的目的,还是忍气站了起来,“见过二公子。” “哼,陈书景,你真是个甩不掉的狗皮膏药,我都轰了你这么多次,你还能厚着脸皮来。”苏温世脾气上来,连客套话都没有,抄起笤帚,就朝陈书景面门扫了过去。 陈书景没料到他如此粗鲁,甚至不顾及他是替齐王过来看望苏婉清,情急之下忙闪身躲避他的攻击。 苏温世哪里肯给他躲的机会,追着他就在屋子里打了起来。 “我叫你跑,叫你跑!” 苏温世很轻易就将陈书景堵在了墙角,挥舞着扫帚使劲拍打他。 他可是时刻谨记苏婉清的叮嘱,不能打脸,要专找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打。 “苏温世,我看你是清儿二哥,才不与你一般计较,我今日可是奉了齐王的命令来看清儿,你就不怕齐王治你的罪吗?” 陈书景被他打的双手抱头,十分狼狈的缩在墙角中,试图用齐王的身份恐吓苏温世。 “齐王?你害清儿几次身受重伤,今日就是齐王亲自来了,我也照打不误,孙子,看招!” 第137章 失踪 齐王府的医女跟着玉竹一路来到揽月居,还没等她开口,苏婉清便将屋里的下人都打发了,急切的招呼她来到床前。 “医女可是跟着陈大人一起来的?” “回苏小姐,陈大人担心苏小姐的伤,求了齐王之后,齐王命我前来为苏小姐诊治。”医女如实回道。 “那他现在也在苏府?”苏婉清追问。 医女点点头,“是,陈大人在前厅。” 苏婉清听闻大喜,作势就要起来去找陈书景,只是起身太猛,牵扯肩头的伤口,立刻疼的她皱起了眉头。 “苏小姐别急,待我检查一下您的伤口,若是没有大碍,我扶您去见陈大人。”医女扶着她重新坐下。 苏婉清本来就是装的,顺着她的话便重新坐下,点头道,“那就劳烦医女了。” 医女解开她肩头的纱布,才发现她的伤势不轻,虽说断箭已经被拔了出来,但伤口面积较大,且深可见骨,哪怕距离她中箭已经好几日,伤口依然看着十分渗人。 “苏小姐可要仔细养着,这伤口深,就算长好了,怕是也要留疤。” 医女从药箱翻出一个精美的瓷瓶递给她,“这是我自己研制的祛疤药,苏小姐若是不放心,可以让府中的府医看过之后再用,若是觉得有效果,可以差人再来找我,连续涂抹三瓶,保管苏小姐肤若凝脂,面若桃花。” 苏婉清接过来,还未打开瓶口,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知道这药并非凡品,她诚恳道谢,“多谢医女,此药正好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苏小姐客气了,这都是医者的本分。来的路上我看陈大人神情焦急,本还好奇他为何对苏小姐如此上心,现在看来,原是双向奔赴,苏小姐对陈大人的心意,真的是让我也为之动容。” 医女重新为她包扎伤口,留意到她听到自己恭维的话时,眼底流露的娇羞,看来她真的对陈书景用情至深。 等医女一切收拾妥当,苏婉清叫来了屋外的玉竹,“给我上妆,我要去见陈公子。” 医女退出屋内,在院中等候苏婉清梳妆。 “慢慢画,不着急。”苏婉清盯着铜镜中的玉竹,让她务必画的精致些。 “是。” 磨磨蹭蹭了小半个时辰,苏婉清想着,二哥应该也撒够气了,于是让玉竹扶着自己出了房间。 等她赶到前厅的时候,才发现前厅一片狼藉,歪倒一地的桌椅板凳,碎了一地的花瓶瓷器,却独独没有陈书景和苏温世的身影。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苏婉清惊呼。 听到动静的贵叔忙赶过来,看了前厅的情景,不由得心惊胆战,这陈书景是工部侍郎,今日还是奉了齐王的命令来为他家小姐医治,若是在苏府出了事,这可如何是好。 “回小姐,老奴也不清楚,二公子刚才遣散了下人,说是和陈公子有要事相商。”贵叔不由的想起,这两日苏温世如门神一般的守着苏府大门,几次将陈书景堵在门外的场景。 “快差人去通知父亲。”苏婉清脸色阴沉,实则内心毫无波澜。 等苏之灏接到消息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下人找遍了大半个苏府,都没有发现陈书景和苏温世的身影。 “谁让他进府的?”苏之灏大怒,苏家不欢迎陈书景,是他早就吩咐过的,是谁有胆量放他进来? “父亲,是齐王担心女儿的伤势,派了医女前来为女儿医治。” 不等贵叔说话,苏婉清先站了出来,悲痛欲绝道,“女儿知道您和两位哥哥都不喜欢他,可他今日是奉了齐王的命令,若是真的在苏府出事,女儿也就不活了!” 苏之灏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女医,想起前些日子,苏婉清说过要他与苏温世在人前决裂的事情,再看她趁着掩面哭泣的缝隙对自己眨眼,便已知道,这又是她想的什么歪点子。 “先找到人再说。” 苏之灏吩咐贵叔加派人手搜查,又让人去陈书景的侍郎府查看他是否已经回去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贵叔急匆匆的过来,在苏之灏耳边轻语了几句。 苏之灏闻言,猛地转头看向还在哭泣的苏婉清,眼神中满是震惊。 苏温世就算再大胆,也不敢在家里打陈书景,这要是传出去,殴打朝廷命官,就算苏温世能逃过牢狱之灾,日后也别想在上京混了。 至于做的这么绝吗? “父亲,可是有他的消息了?”苏婉清忙上前询问。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陈书景。 “你二哥和他一同消失不见,你担心的却只有他吗?”苏之灏大怒。 他很快就想明白苏婉清的用意,军资采买的事情过去后,李宁知的大业就要拉开序幕,不管是沈家还是苏家,都是需要大批银子周转的时候,苏温世只有彻底与苏家决裂,才能有理由常年不在京中。 其实苏婉清心里也很着急,她只是让苏温世撒撒气,最多就是打陈书景一顿,但是现在两人同时失踪,她一时想不明白,苏温世到底想干什么。 顾忌齐王派来的医女还在场,苏婉清只能表现出担忧陈书景安危的态度。 “二哥功夫不弱,真的有事也有能力自保,但是阿景是个文人,又是在苏府出的事,我是担心若是齐王怪罪,岂不是也牵连苏府?”苏婉清解释道。 苏之灏一身寒气,眼中满是对她的失望之色,“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为了他,你居然如此狠心,连自小最疼你的二哥都能忽视。罢了,既然你如此痴情于他,待找到他之后,为父满足你的心愿,成全你们的亲事。” 苏婉清有一瞬间的晃神,因为这些话,在上一世她执意嫁给陈书景时,父亲也曾说过。 她突然之间就泪如雨下,却不知这伤感之情来自何处,明明她内心十分清楚,现在和那时的情景不同,但就是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 苏婉清咬破舌尖,刺痛之下,她很快便恢复了神志,急切的追问陈书景的情况,“父亲,他到底怎么样了?” 第138章 隐藏 苏之灏亲自带人护送陈书景回侍郎府,齐王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也赶了过来。 看着鼻青脸肿,已经昏迷在床的陈书景,齐王表情阴骘,今日陈书景是顶着他的名义去苏府看望苏婉清,如今被苏温世打成这样,岂不是完全没将他看在眼里! “苏相,就算你对陈大人有不满,但他毕竟是朝廷命官,苏二公子如此胆大包天,不知是否笃定了会有人包庇他?”齐王冷声道。 今日就算不是为了替陈书景出头,齐王也绝不会放过苏温世。 “殿下息怒,臣已将逆子捆绑,这就准备将他交于京府衙门,由皇上亲自定罪。”苏之灏不卑不亢,全无往日处处妥协的姿态。 齐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惊讶他居然如此公正无私,先不说这次苏温世会受到什么惩罚,单说将他送到京府衙门,苏温世这辈子都别想踏入官场。 齐王心中快速盘算,担心将苏温世送进大牢,会影响苏婉清对陈书景的感情,于是开口道,“本王听说,苏小姐和陈大人两情相悦,说起来,你们两家以后都是一家人,苏相也不必如此严厉,还是等陈大人醒了之后,问问他的意思再说吧。” 苏之灏却十分坚持,“多谢殿下好意,但逆子太过猖狂,这次就算陈大人不计较,依他的性子,以后必会惹出各大的祸事,臣心意已决,这次必须让他受到惩罚,他才能记住教训。” 齐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不光是苏之灏今日强势的态度,还有就是他对苏温世的处理方法,都让齐王十分怀疑他的动机。 “启禀殿下,陈大人并无大碍,只是脑后遭受重击,这才一直昏迷不醒。” 齐王带来的大夫查看了陈书景的伤势,发现他胸前背后都是黑紫,比着脸上的伤不知道要严重多少倍,他合理怀疑,苏家二公子开始时,只是朝陈大人的身上殴打,至于后来为何打脸,他就不知道了。 “殿下放心,臣一定会给陈大人一个交代。”苏之灏再次表态。 还不等齐王再开口,苏之灏躬身行了一礼,便带着人离开了侍郎府。 “你......” 被苏之灏这样无视,齐王自是十分恼怒,但他严惩苏温世,齐王又挑不出他的错,只能看着他就这样离开。 揽月居内。 苏婉清看着同样鼻青脸肿的苏温世,又是心疼又是责备,“不是说教训他一顿就行了,你怎么还被打成这样。” 苏温世脸颊高肿,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你以为我想被打,你也没跟我说过陈书景会武功啊,若不是有方一帮我,我还不一定能打得过他呢。” “他会武功?”苏婉清惊呼。 不可能啊,上一世肖雁衡设计偷袭他,那么危险的时刻,他都不曾显露过身手,他怎么可能还会武功呢? “你不信去问方一,若不是方一吸引他的注意力,我从后偷袭,我们两个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玉竹拿着冰袋在给他冰敷,刺骨的寒意让他脸上的火辣消退了不少。 苏婉清心乱如麻,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对陈书景一无所知,她以为凭借上一世的经历,她也算十分了解陈书景,可是现在看来,他居然藏的如此深,生死攸关的场景下,他都能忍住不暴露,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可是他为何要隐瞒自己会武功的事实,难道他接下来还有别的计划? 诸多疑问像潮水袭来,像是要将苏婉清淹没。 “清儿!!!” 苏温世猛的推了她一下,刚才他喊了她好几声,但她陷入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呼唤毫无反应。 玉竹满眼心疼,怕苏婉清瞧出来,忙背过身低下了头。 “啊?” “怎么了?” 苏婉清猛然回神,不明白苏温世为何一脸担忧的神情望着她。 “你刚才怎么了?” 苏温世表情十分严肃,他刚才拿冰袋想逗苏婉清,将冰冷的冰袋贴在她脸上的时候,手背就在她鼻子不远处,他十分确定,刚才苏婉清没有呼吸! 她没有呼吸!!! 苏温世连着叫了她三声,苏婉清都面若呆滞,毫无反应,他大惊之下,才猛地去推她! “没事,只是惊讶陈书景居然会武功。” 苏婉清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只以为自己又是分神,才没听到苏温世的声音。 苏温世被她吓得不轻,虽然现在苏婉清看着正常,但他心里还是后怕,“你该换药了,我去叫府医。” 说着,他便起身准备离开。 “齐王今日派来的医女,已经为我换过了药,二哥还是先让府医看看你的伤吧。”苏婉清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苏温世急匆匆的出来,迎面就与苏温玉碰到。 见他如此匆忙,苏温玉还以为他是担心待会去京府衙门的事,本想拦住他劝慰几句,才发现他一脸惊恐,好奇的问他,“你这是什么表情,什么事还能把天不怕地不怕的苏二公子吓成这个样子?” “大哥,清儿她......” 苏温世有些语无伦次,想起刚才苏婉清面若死灰的模样,便心惊胆战。 就在此时,寻了个理由追出来的玉竹正赶过来,见到苏温玉之后,刚才强忍的泪水瞬间像断了线的珠子,“大公子,小姐情况愈加严重了,刚才......” 见玉竹连话都说不利索,苏温玉心中猛然一紧,他们二人同时从揽月居出来,又都提到了苏婉清,他下意识就觉得是苏婉清出事了,“你们倒是说啊,清儿到底怎么了?” 苏温世还算冷静,暗暗调整好心绪,将刚才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 “清儿呼吸停滞,大概持续了多长时间?”苏温玉震惊之余,还是想多了解一些当时的情况。 “我不确定,我将冰袋贴在她脸上之前,她并无异常,等我发现的时候,也就是一息之间,不过我敢肯定,清儿当时真的没有呼吸,眼神呆滞,脸色灰白。”苏温世想起刚才的场景就不寒而栗,声音中都带着轻微的颤抖。 苏温玉转而问玉竹,“清儿平时可有这种症状?” 玉竹忙点头,“有,很多时候小姐都是独自发呆,奴婢要唤她好几次,她才能有点反应,但是奴婢并没有探过小姐的鼻息,不知小姐那时是否也呼吸停滞。” 第139章 猜忌 笠日,苏之灏按照计划,亲自将捆绑结实的苏温世送到了京府衙门,随后便入宫请罪。 曹公公看着跪在御书房门口的苏之灏,见他已经跪了小半个时辰,于是上前劝道,“苏相,皇上正在与太子商议要事,恐怕一时半会没工夫见您,不如您先回去,明日再过来?” “无妨,我在此等皇上和太子殿下谈完。”苏之灏不为所动,脊背挺直,继续跪着。 曹公公无奈,只好再进去通传。 “让他跪着。” 皇上翻看手中的奏折,示意太子继续说,“刚才说到哪了,继续。” 太子忙继续汇报他监国期间的要事。 一直临近午时,太子才从御书房出来,见苏之灏还在烈日下跪着,于是上前问道,“苏相今日前来,可是为了苏二公子殴打陈大人的事情?” 苏之灏回道,“逆子犯了大错,微臣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还请太子殿下降罪。” “父皇龙体已无恙,孤也卸下了监国之责,苏相若是想请罪,还是等着父皇宣召吧。” 说罢,本欲离开的太子忽然又停下了步子,“上次苏小姐在杏花宴出事,凶手一直没有落网,这件事不仅一直是孤的一个心病,太子妃更是心中有愧。” 苏之灏听闻,忙道,“劳太子殿下费心了,所有证据都指向微臣二弟之女,想来只是儿女家的私怨,牵扯太子妃跟着伤神,是微臣思虑不周,待微臣回去,便让小女去太子府,向太子妃请罪。” 见苏之灏还算懂事,太子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苏相,皇上让您进去。” 曹公公随后过来,搀扶苏之灏起来。 苏之灏强忍膝盖的酸疼,踉跄起身,随着他进了御书房。 “你儿子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还不等苏之灏请安,高位处的皇上已经开口,声音平淡,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 苏之灏闻言,心中紧了一下,这些年他能在朝中明哲保身,靠的就是对皇上心思的揣测,他已经从皇上的语气中听出了怒意。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前朝的徐家如此,如今的苏家亦是。 近来苏家一改往日的行事风格,先是苏之灏频繁与苏家旧部联系,再就是苏婉清几次遇险,这些虽然让皇上有了疑心,但他一直以为,这只是苏之灏想保全苏家的手段。毕竟他当时重病,万一真的归天,新帝登基,必然不会像他在时那样信任苏家的忠心。 可是随着他醒后查到的事情越来越多,才发现那人暗中频繁和苏家以及南疆的联系,不得不让他怀疑,难道他真的想反了他老子的皇位? 这已经超出了当年玲珑与他的计划,他更不可能看着别人算计自己的皇位而无动于衷。 他亏欠那人的,可以用任何事情补偿,唯独不能用皇位。 因此,他必须阻止这帮人的野心。 “皇上,微臣知道逆子犯了大错,但事出有因,若不是小女是因为替陈大人挡箭,也不至于受那么重的伤,他是心疼妹妹,这才冲动之下打了陈大人,还望皇上看在他们兄妹情深的份上,饶了逆子这一回。” 苏之灏没有按照苏婉清之前的计划行事,因为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有预感,若是今日他说出将苏温世逐出上京的想法,恐怕皇上不会那么容易答应,可能还会给苏家找来许多麻烦。 “你今日来是为苏温世求情的?” 若是刚才苏之灏说出让苏温世离京,或是让他闭门思过的话,就坐实了皇上心中的猜想,苏家两位公子同时离京,一个在南疆是手握重兵的裴松明亲信,一个与那人是交情匪浅的挚友,怎么想,皇上都觉得他们在密谋造反。 “微臣愿替逆子受罚,还请皇上开恩。”苏之灏很庆幸自己赌对了,看着明显语气和善了不少的皇上,他手心里全是冷汗。 . 赵南笙一早就来了揽月居,看着府医为苏婉清换了药,又陪着她待了一上午。 苏婉清并没有发现异常,还劝赵南笙去照顾老太太,“嫂嫂,我这伤看着严重,但是府医医术高明,早就没什么大碍了,你还是去陪祖母吧。” “祖母本就没什么大碍,不过是想借机敲打二叔,今日她要礼佛,怕我无聊,这才让我来找你说说话。怎么,你们两个都不喜欢我陪啊,还推来推去,真是让我伤心。”赵南笙捂着心口,一副受伤的表情。 “没有,我只是怕嫂嫂累着,胡神医说过,嫂嫂不宜劳累。” 自从苏婉清受伤,赵南笙便想接过苏府管家的事务,但是苏温怕她累着,便只能去求老太太出山,而老太太听闻她此时正在服药调理身子,自然十分高兴的就揽下了重任,只说让她好生调理,不必担心府中的事务。 赵南笙听到她提起神医,不由得小脸一红,“楚大夫找的这位胡神医真乃神人,我不过服用了几副汤药,这手脚便不再那么冰凉,往日十分容易困乏的身子也强健了不少,等清儿身子好些了,陪我去好好谢谢楚大夫和胡神医吧。” 苏婉清笑道,“当然可以,若是嫂嫂在大哥离京之前能怀上身孕,别说登门致谢了,怕是祖母和父亲都要亲自设宴,重谢胡神医了。” 赵南笙被她说的更加不好意思,“你大哥这次回来,是有正事要忙,哪有时间天天陪我,不过能每天睁开眼睛看到他,我就已经十分知足。” “嫂嫂放心,大哥不是说过,忙完军资采买的事情,会在上京待到月底再回南疆,只要嫂嫂把握机会......”苏婉清一脸期待。 “你这丫头,自己还未出阁,就什么话都敢说。”赵南笙轻声呵斥她。 “哈哈,嫂嫂今日的胭脂好像擦多了,小脸怎么这么红啊。” 姑嫂二人闹成一团,赵南笙顾忌她肩上的伤,忙让她别笑的那么大声,小心拉扯伤口,疼的还是自己。 玉竹看着眼前开怀大笑的苏婉清,心中一片凄凉,这才是她原来爽朗自在的小姐。 只是不知道,这片刻的回真过后,又要多久才能看到小姐如此肆洒脱率性的笑容。 第140章 解惑 苏温玉嘱咐赵南笙帮自己观察清儿后,就先是去了一趟白马寺,在与圆慧深谈了一番之后,转而又去只接待皇家贵族上香的护国寺。 “施主,师父正在与曹副掌事探讨佛法,今日不见客。” 门外的僧人拒绝了苏温玉要见了尘大师的请求。 听闻曹正德也在护国寺,苏温玉心念一动,更加坚定进寺的想法。 或许让曹正德帮忙看看清儿的命格,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苏温玉从怀中掏出圆慧刚才给的信物,递给门内的僧人,诚恳道,“大师,劳烦再通传一下,在下实在是有人命关天的要紧事,不然也不会打扰了尘师父。” 那僧人接过信物,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再次转身进了寺中。 不多时,那僧人便返回,“施主,师父有请。” “多谢大师。” 苏温玉跟着他进到寺中,无暇观赏寺中宏伟的建筑,急切的想到见到了尘大师与曹副掌事。 “见过了尘大师。” 苏温玉的官职虽然在曹正德之上,但他的女儿曹心柔乃是太子妃,因此他不等曹正德向他行礼,便颔首道,“原来曹副掌事也在,正好一起帮我解惑。” 不等曹正德开口表态,苏温玉便再次朝了尘大师开口,“打扰大师清修,实在抱歉,实在是在下碰到了难解之谜,这才不得已来找大师解惑。” “苏施主不用客气,老衲与圆慧也算故交,他的朋友自然也就是老衲的朋友,老衲岂有不帮之理,请坐。” 了尘虽已是耄耋高龄,但精神矍铄,气若洪钟,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更显出他的智慧。 三人落座后,了尘问道,“苏施主如此心急,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 “大师,您说这世上真的有神佛吗?”苏温玉一脸正色,十分郑重的问道。 “阿弥陀佛。” 了尘双手合十,回道,“苏施主这个问题,老衲这一生不知听过多少次,老衲认为,佛在心中,若是这个信念能支撑一个人行善积德,便已经是达到了世人心中对佛的期望。反之,平日为非作歹之徒,妄图通过祈盼神佛来洗清自身的罪孽,那这世上便无佛。” 苏温玉虽然听出他话中的深意,但是这些话,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大师误会了,我是想问,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鬼神,能做些我们正常人不能做到的事情,比如预知未来,或者在梦中经历一世?” 了尘听闻大笑,“哈哈,这个问题,苏施主与其问老衲,不如问问曹副掌事,他精通天理,通过日月星辰的变化,便能推算出吉凶祸福,怎么不算苏施主口中能预知未来的人呢?” 苏温玉正有此意,顺着了尘的话,便转头看向了曹正德,“曹副掌事怎么看?” 曹正德本不想再和苏家的再有牵连,但被苏温玉堵到这,只能敷衍道,“苏大公子这个问题太过片面,就拿预知未来说,大公子指的是预知到何种程度,若说根据星宿的变化,确实可以推算出天气的变化,当然,若大公子指的是细微到小事变化,单靠推算是很难的。还有就是梦中经历一世,不知大公子可听过庄周梦蝶的典故,世间万物,变幻莫测,寻常人有这样的奇遇也是有可能的,但将梦中所见一切,说成经历过一世,难免有些牵强。” “所以,曹副掌事认为,这世上没有人能同时做到这两点?”苏温玉问道。 “是,曹某认为,寻常人很难同时做到这两点,但是若将大公子的这些疑问,用在刚才你所说的鬼神身上,那就很容易实现。” 曹正德说着,意味深长的望向了尘大师。 他今日前来,本就是找了尘探讨这个问题,他研究推衍之术大半辈子,一直对自己推算的结果十分有信心。 十年前,他推算各个皇子的命数,发现只有太子命中有帝王之气,虽然微弱,但他太子的身份,还是让曹正德坚信,他一定会是大雍未来的皇上,因此想尽办法让曹家的女儿成为太子妃,虽然最后这个人选是他最不看好的曹心柔,但不管怎么说,以后大雍的皇后,是出自曹家,这边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 可是最近他再次推衍,却发现太子命里本就稀薄的帝王之气,居然完全消失,他不相信自己会算错,除非...... 除非有人强行改变了命格,而能做到这一点的,整个大雍,除了了尘,曹正德想不出第二个人。 苏温玉紧挨曹正德,自然留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阴毒,他不常在上京,对曹正德这个人没什么了解,只知道他虽是钦天监的副掌事,但是不管能力还是资历,都在掌事之上,只因掌事是端贵妃的侄子,才一直居于副掌事之位。 但依他今日所见,这曹正德虽有才,但心思不正,联想到太子妃出自曹家,苏温玉猜想,或许当年皇后大费周章的寻找与太子八字匹配的女子,这曹正德十有八九是哄骗了皇后,这才促成了曹心柔与太子的姻缘。 想到这里,苏温玉刚才想让他帮忙看看清儿命格的想法,瞬间消失,清儿的经历本就离奇,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份危险。 了尘看着眼前各怀心事的二人,忽的笑了,“老衲虽为出家人,按理应弘扬佛祖的佛法与功德,但老衲认为,佛祖成佛之前,也不过是普通人,要经历人的七情六欲,感悟人间的悲欢离合,不管这世上有没有神佛,抑制自己的贪欲与恶念,才能感受到佛法的真妙。” “二位心中杂念丛生,恐怕今日不宜与老衲探讨佛法,不如静心之后,再来护国寺与老衲探讨。” 刚才进苏温玉来,曹正德本就不想留下来,听了了尘的话,便立即起身,躬身行礼后便道,“弟子改日再来找大师解惑。” 而苏温玉却执意留下来,他心中急切,军资采买的事情完了之后,他又要远赴南疆,因此今日他一定要找了尘问个究竟。 第141章 商讨 夜已深,苏温玉失魂落魄回到苏府的时候,贵叔早已在清辉堂等候他多时。 “大公子,老爷一直在等您。”贵叔见他回来,忙迎了上去。 赵南笙听到动静,也从屋里出来,见他好像没听到贵叔的话,径直朝屋里走去,她忙拦住了他,“夫君,你这是怎么了?” 被赵南笙一拉,苏温玉这才回神,发现贵叔正一脸焦急的望着自己。 “我去换身衣裳,随后就过去。”苏温玉让贵叔先去给父亲传话,自己转身进了屋子。 他让赵南笙打来冷水,洗了把脸,浆糊般的脑袋才清醒了些。 “夫君今日去哪了,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赵南笙服侍他换好衣裳,又让彩月去端来了一碗绿豆百合汤。 “我从父亲那回来,再跟你细说。”苏温玉匆匆喝了两口,便朝屋外走去,只是走到院内,又忽然问她,“对了,今日你去陪清儿,可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赵南笙回忆了一下,“我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以前夫君没有提醒我,我也没察觉清儿的异常,可是今日我发现,她对一些人或话题特别敏感,特别是谈到家里人的时候,清儿经常出神,要唤她几声才有反应。” 二人并肩走到院内,赵南笙有些自责道,“夫君担心的不无道理,这些日子是我忽略了清儿的情绪,明日我再去揽月居,多陪陪她,兴许她的情况会好些。” 苏温玉知道,清儿的情况,不是赵南笙多陪陪她就能解决的,不想她跟着伤神,于是说道,“不用,你现在在调理身子,等我忙完军资采买的事情,带你们一起出去游玩,也许她的状态就会好些,你先休息,不要等我。” 望着苏温玉急匆匆离开的背影,赵南笙一声轻叹,他回来数日,整日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不知在南疆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辛劳。 . 苏温玉前脚刚到苏之灏的院子,苏婉清随后便也来了。 “父亲,是不是二哥的事情出了意外?”苏婉清进来,就急切的询问。 “谁告诉你的?”苏之灏惊讶不已,他还没来得及跟苏温玉说入宫的事情,她是怎么知道的? “让二哥以这种方式离京是我提出来的,今日一早您便入宫,回来也不曾去跟我说一下结果,我猜想可能是出事了。” 父子二人同时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诡异,不过显然苏温玉的眼神中心疼更多。 “父亲,还是先说说二弟的事情吧。”苏温玉岔开话题。 苏之灏轻叹一声,“唉,我早该想到,想让温世离京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他消失个把月还好说,可是按照清儿的计划,他最少要两年不在上京,别说皇上不会轻易相信,就算是时刻关注苏家动静的那些人也会起疑心。” 随后,苏之灏便将今日入宫的事情说了一遍,“我观皇上状态不错,想来是已经没什么大碍,他向来多疑,重病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旦他对苏家再起疑心,恐怕就不是我示弱就能解决的。” “我看皇上现在最应该担心的,是太子与齐王之间的明争暗斗,暂时应该还顾不上苏家。”苏婉清冷冷道。 “清儿!” 还不等苏之灏开口,苏温玉先训斥她,“谨言慎行,就算在自己家里,有些话也不可以随意说。” “我错了。”苏婉清垂下头,不再说话。 “罢了,目前温世离京的事情紧要,眼看军资采买还有几天就结束了,到时候沈世廷离京,若是你二哥不能跟他一起离开,恐怕就再难有机会离京了。” 出宫回来的路上,苏之灏想过不让苏温世学习经商,但是想到现在和李宁知合作,裴松明暂且还能在兵力上给予援助,他现在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若想以后在合作中有话语权,就一定要证明苏家的价值。 “不如找沈世廷商量一下此事?”苏温玉提议。 “不行,当初沈世廷答应带二哥学习经商,看重的是我能在外祖父面前为他争取,如今齐王拉拢他,虽说李宁知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沈春信答应继续与我们合作,但是若我们现在连二哥离京的本事都没有,只会让他们以为我们苏家真的不行了,时间久了,沈家难免不会觉得投靠齐王,比投靠我们苏家更有利。”苏婉清不太赞同他的提议。 “清儿多虑了,军资补给大部分是送往南疆,裴老将军在皇商人选这个问题上,还是有一定的选择权,只要南疆方面不同意,就算齐王能耐再大,也做不了这个主。” 听苏温玉这样说,苏婉清安心不少,但是她仔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找沈世廷商量此事不妥。 “二哥跟他学习经商,是拿确保军资采买的资格能落到沈家手里作为交换的,若是真的找他帮忙,苏家便欠了他人情,我不想让二哥低人一头,所以这件事,还是尽量不要麻烦沈世廷。” 苏之灏十分赞同她的话,“清儿说的没错,沈家不过一介商人,就算他真的想帮忙,怕也是有心无力,我们还是另想他法吧。” 苏温玉想了想,“父亲,若是温世先离京,我们再向皇上禀明此事,可行?” 苏之灏摇摇头,“我不敢赌,我隐忍这么多年,才让皇上对苏家放下戒心,眼下皇上已经起疑,若是先斩后奏,我怕会给苏家招来更多猜忌。” “此事关乎和李宁知的合作,既然他能说服沈春信假意投靠齐王,想来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不如找他商量一下,或许会有奇效。”苏之灏现在别无他法,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李宁知的身上。 还不等苏婉清表态,就听苏温玉在一旁道,“父亲这个提议不错,温世离京学习经商这件事,对李宁知的大业影响颇大,就算他出手相助,对他自己也有好处,就不存在苏家欠他人情的担忧。” 苏婉清张张嘴,想要拒绝,但是想到现在这种情况,确实如大哥所说,便也没再说什么。 第142章 叮咬 离开父亲的院子,苏温玉便又去了一趟益寿堂,也只有他,能在宵禁如今森严的上京城中来去自由。 好在李宁知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益寿堂,听到动静便立刻起身前来相见。 听完苏温玉的叙述,李宁知蹙眉想了想,“大公子先回去,待我与天霖商量过后,明日给苏家答复。” 苏温玉点头,“不管李公子是否想出对策,请务必在明日给我一个答复,这样我也好提前另想办法。” “大公子放心,我不会拿温世的安全冒险。” 送走苏温玉,一旁的楚天霖无奈道,“苏婉清想让苏温世经商的想法不错,但是苏家现在被严密监视,他现在连离京都如此困难,为何一开始不选旁人做这件事呢?” “虽说商人地位低下,但很少有人能抵挡金钱的诱惑,清儿若将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一旦那人有了私心,苏家便万劫不复。”李宁知淡淡道。 楚天霖一想也对,当年苏家为了自保,将手中的兵权交出去,之后裴松明又利用与苏家联姻,将军营中对苏家忠心的部下都召入了麾下,苏之灏能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还能让苏家苟延残喘几十年,靠的不就是忍辱负重,若是一旦让人发现苏家开始大量存银,那苏之灏这几十年的隐忍,怕是要瞬间倾塌。 “那你可有办法助苏温世离京?”楚天霖问他。 “暂时没有。”李宁知如实道。 他知道这件事很棘手,当年母亲的身份被揭发,那人便能无情的舍弃他们母子,想来也知道他的猜忌之心有多重,因此他不敢轻易行动,就怕招来那人的猜忌。 子夜时分。 就在所有人都为了苏温世离京的事情忧心之时,苏家的大门就被砸的‘碰碰’作响。 守夜的小厮急匆匆的来开门,见来人穿着官服,手中拿着京府衙役的令牌,立马转身去喊贵叔。 “老爷,老爷快醒醒!”贵叔急的满头大汗。 苏之灏听到动静,立刻起身开门,“出了什么事?” “京府衙门来人,说二少爷在狱中中毒,此时情况紧急,张显旭已经派人入宫禀告,但怕二少爷.......所以请您先去一趟京府衙门。”贵叔赶紧把情况说了一下。 苏之灏听闻,没有过于慌乱,他刚让苏温玉去找李宁知商量解决苏温世离京的办法,这么快他就在狱中中毒,他以为这便是二人想出的办法。 “去通知大公子,让他一起去。” 见苏之灏还有工夫回屋换衣裳,贵叔急的直跺脚,无奈也只能又飞奔到清辉堂,去通知苏温玉。 苏温玉刚睡下没多久,听到院中贵叔的声音,也是立马清醒,正准备起身出去,就见赵南笙睡眼懵松的问他,“这么晚了,贵叔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苏温玉安慰她,“别担心,有什么事我都会解决,你安心睡。” 看着她很快又睡下,苏温玉疾步出了房间。 听贵叔说完,他和苏之灏有一样的猜想,“马车可备好了?” “早就备好了,大公子赶紧过去吧。”贵叔此时明显冷静了不少。 事关苏温世的生死,贵叔怎敢怠慢,第一时间便安排好了一切,只是见苏之灏父子二人如此冷静,他便已经猜到,事情可能没有他看到的这么简单。 马车内,苏之灏问道,“楚大夫会不会过去?” 他到现在,还以为这件事是李宁知派人做的,但是用给苏温世下毒来达到目的,还是让他有些担忧,万一楚天霖出手晚了,那苏温世岂不是真的死了? 苏温玉摇摇头,“我不知道,李宁知行动之前并未通知我,不过父亲不必过于担心,温世和李宁知是好友,想来他不会让温世有危险。” 苏之灏没再多问,他现在只能相信李宁知。 “啊——” 直到父子二人看着痛苦挣扎的苏温世,刚才一直坚信李宁知不会伤害他的想法才彻底打消。 “张显旭,若是我儿子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苏之灏怒吼,满眼都是悔意,他是想让苏温世离京学习经商,但若是用如此伤害他的法子,他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说话间,眼前的苏温世已经因为身上的巨痒而抓破了自己的脸颊,道道抓痕鲜血淋淋,看的一旁的张显旭都有些不忍。 “苏相息怒,卑职已经派人入宫请御医。” 张显旭也被吓的不轻,虽说他知道苏之灏现在没什么实权,但想弄死他这么一个小京官,还是轻而易举的。 很快,太子便亲自带着御医来到了京府衙门,御医一进来,顾不上给苏之灏行礼,招呼身边的仆人和他赶紧上前查看苏温世的情况。 “见过太子殿下。”众人行礼。 太子上前扶起苏之灏,“苏相放心,白御医医术精湛,定不会让二公子有事的。” “多谢太子殿下。”苏之灏应了一声,心里却十分担忧。 苏温玉派去益寿堂的人已经回来,悄悄步入他的身后,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他的脸色瞬间变的无比阴沉。 看着被几人禁锢四肢的苏温世,苏温玉紧抿双唇,浑身充满了寒意。 “启禀太子殿下,苏二公子并非中毒,而是被一种名为‘蚀骨飞蝇’的毒蚊叮咬所致,这种毒蚊毒性极强,只要被咬一口,毒素便会迅速麻痹人的五感,中毒之人便只会觉得浑身奇痒,就算全身抓破,也不会感到一丝痛楚,直到最后将自己所有的皮肉都抓掉,中毒之人才会死亡。”白御医详细介绍了这种毒蚊。 苏之灏听罢,双眼一黑,差点晕厥。 “父亲!” 苏温玉忙上前扶住他,随后追问白御医,“白御医既然对这种毒蚊有所了解,可知道如何解毒?” 那白御医看了一眼太子,见他对自己微微点头,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回苏大公子,老奴并没有把握医治好苏二公子,但是可以尽可能缓解他的痛苦。” 说着,他让身后的仆人取来药箱,随后便开始为苏温世施针。 第143章 看着苏温世慢慢安静,最后陷入昏迷,苏之灏心痛之余,身上早已没有往日唯诺谦卑的姿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决狠辣的神情。 刚才苏温玉已经悄声告诉了他,这并非李宁知的安排,那苏温世在狱中被这种毒蚊叮咬,就绝不是如此简单的事情。 “多谢白御医,只是这种昏睡并不能解我二弟所中的蚊毒,不知可还有其他方法?”苏温玉很冷静,他和苏之灏的想法一样,认为这并不是意外,但他暂时想不出到底是谁要置苏温世于死地。 “还请大公子给老奴些时间,老奴这会回去翻查医书,争取早日找到解毒的方法。”白御医不敢轻易承诺一定能为苏温世解毒,是因为他瞥见了太子意味深长的目光。 “孤还要带白御医回宫向父皇复命,待父皇了解了事情经过,白御医便会全权接手苏温世的病情,只要有办法能救苏温世,需要什么药材,苏相都可以来找孤。” 太子大手一挥,就准备带着人离开,苏之灏见状忙上前,“劳烦太子殿下深夜前来,臣十分惶恐,现在犬子情况如此危险,不知可否让臣带他回苏府医治?” “苏温世现在中蚊毒确实凶险,但他是因为殴打朝廷官员才进了京府衙门,若是苏相想带他回家,还是要先问问陈大人的意思,若他不计较,孤可以在父皇面前为苏相求情。” 陈书景是齐王的人,太子不想与齐王有过多纠缠,因此也不想管这件事。 看着太子一行人离开,苏之灏内心绝望,他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若是苏温世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父亲,刚才那位白御医说了,二弟最多昏睡两个时辰,等他醒了,怕是又要承受浑身奇痒的煎熬,您留在这里照顾二弟,我先去找李宁知身边那位楚大夫商量一下,看是否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楚天霖的医术,苏之灏见识过,听苏温玉提起要去找他商议,自然十分同意,“对,我差点把他忘了,当初清儿昏迷,连黄日宏都束手无策,他凭借几次施针便将清儿唤醒,想来医术不是寻常大夫可比,你快去,我会守着温世。” 太子不让他们将苏温世带回苏府,好在京府衙门里有几间堆放杂物的房间,张显旭吩咐人打扫了一下,便让人将苏温世抬了进去。 苏温玉留下了几名侍卫,将房间护的死死的,见苏之灏就坐在床前守着苏温世,他这才放心的离开。 远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宵禁的时间已经结束,街道上也陆续有商贩开始打开门做生意。 苏温玉不必像夜里一样防范巡逻的侍卫,因此很快便赶到了益寿堂。 刚才他派来的人已经惊醒了李宁知与楚天霖,二人此时也正在厅中等着他。 “真的不是你派人做的手脚?” 三人一见面,苏温玉就再次追问李宁知。 “不是,我说过不会拿苏温世的性命冒险。”对于他的不信任,李宁知显然也有些动怒,他利用苏温世接近苏家虽有私心,但他确实一直将苏温世当做为数不多的好友。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听闻不是李宁知所为,苏温玉反倒更担心,若真是李宁知派人做的,最起码他有医治的办法,但现在不知是何人要害苏温世,他便找不到解毒的方法。 他将刚才白御医的推断告诉二人,抱着一丝侥幸心理问楚天霖,“楚大夫,你可听说过这个‘蚀骨飞蝇’?” 楚天霖抱着手臂想了一会,问他,“你说的那位白御医,可是位年近半百的老者?” “对,楚大夫认识他?” “应该是我师傅白三针。” 确认刚才那番话是白三针说的,楚天霖便有把握苏温世不会死,“大公子不用担心,师傅他老人家既然能说出这种飞蝇的来历,就一定会解这种毒,至于他当时为什么不说自己可以为苏温世解毒,怕是碍于太子在场。” 苏温玉听闻大喜,“原来楚大夫是神医白三针的徒弟,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大公子还是先别急,这件事我要先派人通知师傅,他现在在宫里,传递消息不是很方便,想来最早也要明日才能等到他的答复。” 李宁知听完二人的对话,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大公子,你全力探查对苏温世下毒之人,至于为他解毒和让他能正大光明离京的事情,就交给我,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次机会,让苏温世平安离京。” “此话当真?” 苏温玉没想到,他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构思出一个计划,不仅能让苏温世脱离险境,父亲和他一直担忧的让苏温世离京的事情也能同时完成。 “只是这件事,劳烦大公子先瞒着清儿,她有伤在身,我不想她再出什么意外。” “李公子放心,我一定不会让清儿参和其中。” 不用李宁知提醒,苏温玉也没打算让苏婉清知道。 揽月居内。 苏婉清半夜就醒了,想是这几日白日睡的多了,晚上更加难以入眠。 看着窗外天色已亮,她干脆直接起来,冲着外厅喊道,“玉竹,为我洗漱。” 玉竹听到动静,忙从小塌上起来,“小姐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好久没陪祖母吃早饭了,咱们收拾一下,叫上嫂嫂一起去看祖母。”她径直来到梳妆台前坐下,催促玉竹快些。 等她们来到清辉堂的时候,才发现赵南笙早已去了听雪堂。 她叫住院内的婢女,问道,“大少爷呢?” 这么早,嫂嫂不在院里就罢了,大哥怎么也不见踪影? “回小姐,昨夜刘管家半夜就把大少爷叫走了,一直到现在还未归。” 听闻婢女的话,苏婉清更是疑惑,父亲还在家中,就算这等半夜出了事,贵叔不是应该去通知父亲吗? “去父亲院子里。” 苏婉清忽然有些担心,贵叔能半夜来找大哥,肯定是已经找过了父亲,而他们三人昨夜刚刚商议过苏温世离京的事情,难道真的是二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