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从截胡华兰开始》 第一章 小侯爷杨文远 “不嫁了,不嫁了!” “我不要这聘礼,他们袁家搞这种花头,说好伯爵夫妇来下聘,结果就派了个小辈来。” “何必聘船靠岸,不如现在就掉头回去跟他父亲说,咱们盛家女儿不稀罕他们伯爵府!” …… 扬州府码头。 两个衣着豪奢的勋贵少年站在楼船上,望着不远处忠勤伯爵府袁家的聘船,左侧年岁十五六的少年转过头,朝旁边年纪稍小些的少年道: “嫡次子婚聘,父母不至,反而是派了个小辈,还要人家来请才肯卸聘礼,忠勤伯爵府现在这么‘体面’?” 听到身旁少年的调侃,顾廷烨只是讪讪一笑。 眼前的杨文远是官家钦定的小侯爷,他敢直言不讳,自己可不敢,只含糊着道: “听说伯爵夫妇偶感风寒,不得已之下才派长子前来。” “偶感风寒?” 杨文远低声轻笑,“我临出发前,还在马球场上看到了袁大娘子。” “爵位到手时间不长,排场倒是顶顶的。” 顾廷烨没有往下接话,怕提及爵位触动杨文远。 杨文远,平阳侯独子。 去岁,辽国叩关。 当时正值老平阳侯镇守边关,面对整个辽国足足守了两个月,拼尽全军帮助大周留足了募兵防守的时间。 最终,老平阳侯战死,杨大娘子悲痛不已,哀悼而亡。 整个平阳侯府嫡系,只剩下杨文远一个还没加冠的独子,并且也因悲伤过度,倒在了床榻上。 不过旬月,来自大周天南海北的杨氏亲族,直接住满了整个候府,颇有几分村里吃席的饕餮嘴脸。 最终这事传进了官家耳里,当即勃然大怒,派出宫中内卫把乱七八糟的人全都清扫出汴京。 同时传下旨意:特免丁忧,待到平阳侯独子加冠(二十岁),原等袭爵,之后还有等等赏赐。 这一下子,杨文远当即成为汴京城婚恋市场里,最吃香的“钻石王老五”! 嫁过去无需侍奉公婆,夫君加冠自动继承侯爵之位,自己年纪轻轻就能晋升为侯爵府大娘子,妥妥地香饽饽啊! 不到一天,雪花般的聚会文书投入了候府的门房。 不过,可能是因为之前受到的刺激太大,导致小侯爷醒来之后性子大变。 从原本温文尔雅的书生性子,变成了汴京最出名的浪荡子之一。 杨文远是一个穿越者,来到这世上的第一天,就收到了自己二十岁就可以封侯拜相的圣旨,可谓是成年即巅峰。 通过仆从搜集上来的的各种信息,杨文远也明白了,自己应当是穿越到了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的世界。 再细细一看,便得知了袁家马上要迎娶扬州通判家的嫡长女,也就是原剧开始的时间线。 了解到这,杨文远当即放下了心。 还好,现在离电视剧里提及的兖王叛乱还有很久。 还有很长时间来谋算。 但是,当兖王府和邕王府的帖子同时递到眼前时,杨文远才发现,原来自己依旧是扯不脱这夺嫡之争。 将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侯爷拉入自家阵营,最好的法子无疑是联姻。 杨文远不想掺和这场没有结局的争斗。 于是第二天,他就找上了顾廷烨,和他一起开启了汴京浪荡子的快乐生活。 偏偏这还不够,两个王爷的帖子还是锲而不舍,惹得杨文远很是头疼。 只得一边装嫩应付,一边思考着有什么好法子,让两边不再把主意打到自家身上。 于是,当顾廷烨提及近日要回趟扬州,取回白家老爷子留给自己的遗产时,杨文远当即心中一动。 既然浪荡子的名声还不够,那少年意气,莽撞毁了伯爵府婚事的名头,应该足够了吧? 仗着现在圣眷还有残余,一个空有花架子,子嗣不旺,“要钱没钱,要势没势”的忠勤伯爵府,得罪也就得罪了。 既能让盛华兰脱离饱受刁难的婚姻,毕竟袁家两个大娘子都不是好相与的。 也能自污,从没有结局的“鹬蚌相争”中抽身出去。 至于盛家,得罪的后果微乎其微,后面的王家也没能量对付一个军功勋贵。 而盛老太太娘家的勇毅侯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这两家早就断了联系,比陌生人都不如,更不提勇毅侯府早就退居金陵,早就没有了候府的威势。 唯有需要考虑的只有两个当事人,盛华兰和袁文绍。 袁文绍不用考虑,虽有能力但是愚孝,宽待媳妇的程度更是随着她娘家的地位实时变化,比天气预报还准。 上有恶婆下有毒嫂,夫君只负责事后口头安慰,嫁进去媳妇就是丢进火坑,杨文远做起事来毫无负担。 盛华兰…… 杨文远当初看剧的时候,就觉得角色长相很是可人,气质雍容,秉性更是温婉大气,是个天生做当家主母的料子。 要是盛华兰觉得坏了名声,看着不远处袁家迟迟没有卸下船的聘礼,杨文远心中暗忖:正好我候府还差了个当家主母…… 古代三宝:升官发财娶老婆。 发财至始而终,候府的资产全是自己一人享用,豪奢得很。 只待加冠就可继承侯爵。 到时候喜上加喜,直接往候府里领个大娘子…… 多是一件美事啊! “小侯爷,你怎么突然发起呆了?” 见杨文远突然不说话,脸面上还浮现出些许“猥琐”的笑意,顾廷烨当即碰了碰杨文远的胳膊。 杨文远回过神,视线转向码头边上站着的盛家人,领头的是个少年人,看着十四五岁的模样,应当是盛长柏了。 他应当是发现袁家的心思,所以迟迟不肯上前攀谈,让聘礼卸下。 见状,杨文远当即爽朗一笑,“下船,下船!” “袁家下聘这么热闹的场面,怎么能少了我们俩兄弟?” 码头边。 盛长柏得知袁家伯爵夫妇没来,来的是袁家大郎,心里十分不忿。 袁家虽为高门大户,汴京勋贵,但是这姿态也未免太难看了。 当初说好的事,居然临到头耍了花头。 想到感情甚笃的姐姐可能婚姻不满,他心里不由为姐姐的婚姻担忧起来。 但盛长柏也没办法,两家议亲,已经到了下聘的地步。 可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袁家贵为伯爵门第,如果自家不允,那就是开罪了袁家,肯定会被其身后的勋贵集团敌视,觉得盛家轻视他们,往后盛家的官场之路可谓是举步艰难。 退亲不可取,偏偏袁家也是跋扈惯了,把姿态摆的高高的,非要自家亲自去请,才肯卸下聘礼。 摆出一副有恃无恐,盛气凌人的嘴脸。 这般大事,盛长柏不敢擅自做主,只能等家中小厮传来母亲的旨意。 第二章 正合我意 盛家,葳蕤轩。 “袁家这般怠慢,我华兰之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当初还不如选令国公府呢!” 王若弗听到袁家迟迟不肯下船,非要自家来请的消息,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看了眼旁边波澜不惊的盛紘,更是怒上心头,只觉得自家华儿是被推进了火坑。 “夫人莫说气话。” 盛紘见王若弗的矛头指向自己,站起身,缓步走到王若弗身边,温声道:“你又不是不知,令国公府家风不正,家中的男儿年纪轻轻就妻妾成群,穷奢极欲。” “更是为了填补亏空,就想找家底丰厚的媳妇,靠着媳妇的嫁妆来填平这个亏空。” “他们家是盯着母亲的嫁妆,才来求娶我家华兰,真要应了下来,岂不是害了华兰。” 王若弗也知道自己是说了气话,但顾着面子,还是辩道:“那丘大人的儿子也比袁家的好。” 听到这,盛紘也明白了自家娘子只是嘴里抱怨,抒发一下心中的郁气,当下继续缓声解释: “这就是由来啊!” “如果不是为了避免和邱家结亲,我们也不用这么急着给华兰找人家。” 自从盛华兰及笄之后,王若弗就开始急着给她找好人家。 然后这件事被时任开封府尹的丘敬得知,于是当即来为儿子提亲。 按理说,邱家和盛家知根知底,邱二公子模样品行也不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亲家。 不过,邱家却是主动卷入了皇室夺嫡大战,让秉持稳健之道的盛紘避之不及。 当今官家老迈,偏偏皇后无子,太子人选只能从皇室宗亲,兖王和邕王中选一个。 邕王资质平平,毫无政绩,但子嗣昌盛。 兖王只小邕王半岁,虽只有父子二人,但都精明强干,甚得人望。 他不甘心错失太子之位,所以一直蠢蠢欲动。 而丘敬的长兄,正好是兖王的讲经师傅。 如果两家联姻,未来王爷登基,他这个拐弯抹角的亲戚,未必会沾上多大的光。 如果失败,那么整个盛家都会为他们陪葬。 所以当初听到丘敬要来提亲的消息,他才急着给华兰订下婚事。 哀了冤了,王若弗心情也平复了些,盛紘见状,立马宽慰了几句。 待安慰妥当,盛紘一个眼神,示意侍女继续为王若弗梳妆打扮。 出了门,盛紘挥手招了个随从。 “快去码头上告诉柏哥儿,袁家可以卸聘礼了。” …… 扬州码头。 一个仆役打扮的男人急匆匆的赶到码头,张头寻望到了前边的盛长柏。 刚看到大公子的背影,拔腿刚要上前。 谁知突然后颈一疼,紧接着眼前一黑,被身后一个健硕的男人拦腰扶住,往身后的巷子里退去。 “公子,盛家传话的人已经被我打晕,丢到后边的巷子里去了。” 不到片刻,刚才的男人穿过排排站立在后边的亲卫,走到杨文远边上,耳语道。 “嗯。” 杨文远面露笑容,将手中的象牙扇一收,望着还在礼船上凹造型的袁家大公子笑道: “长青,等着看好戏喽!” 礼船上,已经在船上阁楼里站了半个时辰的袁文纯,此刻眉头紧锁。 怎么回事,盛家怎么还不来请自己下船? 袁文纯孤身来下聘,还非要盛家来请才肯卸下聘礼,在心中自有考量。 落了盛家的面子,相当于是在落自家弟弟的面子,在这方面他可是乐此不疲。 家产本就不多,弟弟少点自己就多留点。 左右不过是一个小小通判家的女儿,嫁入伯爵府已是高攀,难道还要自己亲自去迎不成? 而且两家结亲之事,已是眉睫之间,些许刁难盛家也得受着。 但是左等又等,也没见盛家人来请,袁文纯有些坐不住了。 还不来,难道自己今天还要在这船上住一晚不成? 思来想去,袁文纯觉得自家还是大度一些,自行下船吧。 这边正愁着没有理由让自己的“大度”显得平滑些,抬眼就看到了站在岸边的杨文远和顾廷烨,袁文纯当即心中一喜,走出阁楼,面露喜色朝那边喊道: “小侯爷,顾二郎!” 说着,就要从船上下来。 “小侯爷?” 码头边的扬州官眷听到这句话,顿时议论纷纷。 如今都知道船上的是忠勤伯爵府的袁大郎。 能让伯爵嫡长子喊小侯爷,那便是万分没有假的话,肯定是候府的嫡长子。 “盛家关系这么深厚?不光把女儿嫁到伯爵府,还有小侯爷来参礼?” “难道是勇毅侯府的?盛老太太不就是勇毅侯府出身。” “不是说两家关系早断了吗……不过也是,如今勇毅侯府也不景气,倒也有重交两家之好的可能。” 看袁文纯要借机下船,杨文远不如他的愿,连忙朝船上大声询问道: “袁大朗,你家这是下聘?不是说伯爵夫妇要来吗,怎么就你一个人?” 两人相距有些远,所以杨文远的话很是大声,周围的人都听到了这番话。 “呃……” 袁文纯还没下船,听到这话,顿感脸上挂不住,心里有些后悔喊住两人了。 杨文远和顾廷烨都是近些年汴京有名的浪荡子。 一个独占平阳侯府的金钱权势。 一个继承了母亲的巨额嫁妆。 腰间都是鼓囊囊的。 做事行事放荡不羁,说话也不看场合,经常弄得勋贵聚会鸡飞狗跳。 自己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喊了他们呢。 袁文纯正懊恼着,突然转念一想。 咦? 好像也不全然是坏事。 既然这两个混世魔王正好在这,自己何不把他们拉进队伍,让他们在盛家闹腾一番? 又可以落弟弟的面子了! 想到这,袁文纯当即热情不少,丢开让自己失了颜面的盛长柏,迎到杨文远跟前。 “小侯爷和二郎怎么到扬州来了?访亲还是有事?” 杨文远轻扯了个笑容,“二郎来扬州有事,我在京中闲的无聊,于是跟来看看有没有乐子。” 袁文纯当即一喜。 “那岂不正好?我家和扬州通判家结亲,场面正好热闹,不如跟着一起?” 杨文远神色莫名,明白以哥俩的名声,袁文纯还上前邀请,肯定是存了不好的心思。 但这这也正和了杨文远的意,立马答应下来。 顾廷烨也是点头,不过加了一句,“我来扬州有事,不想用候府的名头,你就叫我白……白烨吧。” 周边,听说还来了个小侯爷,于是热闹更甚。 纷纷挤上前,想要见一眼汴京来的侯爵公子。 第三章 投壶对赌 盛家。 来了个小侯爷的消息迅速传了回来。 “小侯爷?莫非是母亲娘家人?” 听到小厮传来的消息,盛紘有些疑惑。 自己一个扬州通判,除了和勇毅侯府有些关联,哪里还识得别的候府?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应该。 当年两家之间闹得很难看,几乎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现在几十年不联系了,怎么会一声不吭就派出嫡长子来参加自家的喜事? “兴许是袁家请的人?” 一旁的王若弗脸上显出几分喜色,“可能是袁家自己也觉得失了礼数,所以请了个关系好的小侯爷过来撑着场面。” 她惯是个脸面人。 长女出嫁引来小侯爷,不知道脸上能添多少光彩。 还想着以后如兰的婚嫁也能往上提提档次。 盛紘也觉得脸上有面。 “你之前还埋怨我,你看,我给华兰找的亲事可还凑合?” “袁家是勋贵人家,怎么可能这么不知礼数,故意给我们难看。” 至于小侯爷是为了自家而来…… 这个可能两人却是想都没想。 小侯爷啊! 那可是未来铁定的侯爷。 勋贵中的勋贵,身份尊贵的很。 怎么可能是他们一个小小通判人家够得着的,攀附都没有门路。 盛家大门。 袁家的队伍声势浩大。 十里红妆,一对塞外大雁加上聘礼无数,充分显现出伯爵府的阵仗。 “打头的应该是袁家大郎,后面的两个少年哪个是小侯爷?” “不知道,不过看那两少年的衣物皆是奢华无比,腰间的佩玉都是不曾见过的颜色,两人交谈的脸色平常,肯定都是勋贵人家。” “……” 跟着袁文纯进门,杨文远没有立马发难,而是四处寻了寻。 不多时就找到了投壶的场地。 于是他偏头朝旁边的顾廷烨笑了笑。 “袁大郎说扬州这边的投壶规矩和我们汴京有所不同,让我们去投壶耍耍,我有些疲了,你自行去吧。” 顾廷烨本就喜欢投壶,看着不远处的热闹也是技痒,当即点头应是,兴冲冲地往那边去了。 顾廷烨已至,现在只需等着盛长枫登场了。 正堂。 “大娘子,我是二十年前石鼓巷隔壁老王家,你妹妹的亲戚,你记不记得我了?” “来来来,我敬你一杯!” 王若弗正享受着官眷贵妇们的奉承,突然不知何处走出一个官话不标准的妇人,上来就要敬酒。本不想搭理,但想着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她也不好和人甩脸色,皮笑肉不笑地站起身,拿起杯盏嘴唇微微抿了一口。 正要坐下,一旁冲出了个丫鬟,跑到旁边急声道: “大娘子,大事不好了,三哥儿和客人玩投壶做赌,把今天的聘礼都要输光了!” 王若弗闻言,心中一惊。 顾不得旁人的问询,噔的一下重重放下杯盏,往屋外疾走而去。 堂屋内。 盛紘也知道了盛长枫干的好事,于是赶忙把袁文纯夫妇喊来,想要让他们劝说顾廷烨罢手。 至少要把赌上的聘雁保下来,不然盛家今天可真就颜面扫地了! 袁文纯心中得意,为自己邀请杨文远和顾廷烨的好点子喝彩,脸上却是露出难色道: “投壶的那位哥儿虽不是小侯爷,但也是汴京城里有名的人物,身份尊贵,我可说不动他。” “我们是主,他们是客,多有不便。况且他是你带来的人……” “这聘雁虽说是舍弟所猎,可如今已经入了盛家的门,摆上了盛家的案桌,那就是你们盛家的雁了。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强行出头。” 盛紘神色一整,“大郎,你把雁送上门,你带来的人,又让他赢了回去,你今天这是存心想丢我盛家的脸啊!” “我可并无此意啊。不过话说回来,终究是长枫哥自个儿想要出风头,我们袁家若插手,不合适。” “皆如此,那是我叨扰大郎了!” 盛紘看出来了袁文纯的不怀好意,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明白他铁了心不想出面,后面的话当即咽了下去,拂袖而去。 同时心里升起隐忧。 这袁家大郎看起来不是个好相与的。 说和都不愿意,那必不可能为了撑场面请来小侯爷。 如今,带来的一位勋贵子弟已经发难。 那等到小侯爷出场,岂非石破天惊? 盛紘觉得今天的事可能没那么容易善了。 寿安堂。 盛华兰和盛老太太也是听说了聘礼的事,都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旋即立刻冷静下来,重新思考应当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年轻的盛华兰正是亭亭玉立的时候,出落得像一朵娇嫩漂亮的白百合,黛眉微紧,片刻后说道: “聘礼什么的都是虚的,盛家输了聘礼,他袁家图有趣,纵容他们赌聘礼,也是丢脸,横竖一起丢,没啥大不了的。” “只要父亲,母亲一条线,丢聘雁不过是小事。” 小事? 盛家里的杨某人可不这么认为。 …… 杨文远走到正堂。 投壶的场地已经人满为患,围了一个大大的圈子,不时对着正在投壶的顾廷烨喝彩。 此时,他旁边站着一个面红耳赤,两鬓汗流不止的俊公子。 应当就是那个盛长枫了。 要拿他做文章,杨文远心里毫无负担。 一个庶子,大喜之日拿着嫡长女的聘礼做赌,如今更是连聘雁都要输了,放在别的人家打死都不为过。 也就是在盛家,只是挨了顿不重的板子就过了。 “哎,又输了,前头的聘礼已经输的差不多了吧?” “是啊,马上聘雁都要保不住了。” “要我说,盛家宠妾灭妻实在过分,大喜之日,任由一个庶子如此胡闹,置礼仪尊卑于何地?” “……” 场面上,盛长枫听着周围的人议论,顿时感觉手里的箭矢逾越千斤,手臂不自觉的轻轻颤抖。 盛紘压着怒火,强行朝周围人挤出个笑脸,借了个由头走到盛长枫旁边,低声道: “你要是敢输了,我打死你!” 盛长枫一听,如何不明白自己父亲已经是气到了极点。 知道闯了大祸,一股超出界限的恐惧感在心中蔓延,本就颤抖的手更是无力,手中一空,反倒是升起了一股轻松感。 当即挤开人群,逃也似地跑了。 一旁的盛明兰本在一旁看戏,但见三哥哥跑了,场边的众人纷纷低声说盛家的怪话,言语间都是讽刺,又见父亲在一旁急得跳脚,当即心中给自己安安打气,正鼓起勇气要上前,刚踏出一步,就被人拎住了后领。 第四章 我说句公道话 盛明兰扭过小脸,看清了拉住自己的人,穿着身玄色镶边缎面圆领袍,披着毛皮大氅,是那个随袁家一起来的贵公子。 “你拉着我干嘛?我要去投壶!” 盛明兰正要上场给盛家找回颜面。 大姐姐对待自己向来宽厚,可不能看着作为主礼的聘雁输掉,偏偏被拎住了命运的后领,急的白皙的脸蛋涨得通红,双臂挥舞着想要挣脱出来。 杨文远在人群里搜寻良久才找到了盛明兰,自然不能让她上去毁了自己的计划。 想了想,让旁边侍立着的长青拿过几粒大些的碎银子,在手中抛了抛,对着盛明兰询问道: “小孩,你姐姐漂亮不?” 盛明兰虽不想回答,但想到自家的小娘,房里正缺炭火,只得安分下来,想了想,脆生答道:“漂亮。” 杨文远当即笑了。 “我都没告诉你我问的是哪个,你就说漂亮。” “小孩,你这钱拿的也不亏心?” 盛明兰当即给了杨文远一个可爱的白眼,绷紧小脸道: “我不知你问的是哪个,但答案我却是知道,因为我的几个姐姐都漂亮。” “给钱!”盛明兰伸出白皙的小手。 “滑头!” 不愧是原剧里聪明伶俐的小明兰,鬼精鬼精的,杨文远笑出了声,把手里的银子放到盛明兰的小手里。 “投壶就不要去了,回去吧。” “长青,你把这小孩护送回去。” “是。” 投壶处,,场地里只剩顾廷烨一人在那。 由于盛长枫突然跑开,盛长柏还没找过来,因此场面十分的尴尬。 袁文纯此刻也在不远处看着,脸上满是笑容,为自己祸水东引的计谋暗自得意。 等消息传到汴京里,想必又能狠狠地落袁文绍的面子! 这时,杨文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现在场面僵持不下,不如我来说句公道话?” “小侯爷?” 看着站出来的杨文远,盛紘有些不确定道。 说着,将问询的眼神投向旁边看热闹的袁文纯。 袁文纯见杨文远下场,自认为他要把场面弄得更加难堪,也是抬步下场,说道: “没错,这位是平阳侯府小侯爷,杨文远。” 在场的人顿时一片哗然。 这竟然是平阳侯府的小侯爷? 老平阳侯战死的消息早就传遍大周。 同时,还有官家只待加冠就可原等袭爵的旨意,被众人津津乐道。 这时场中的杨文远,说是一个侯爷在场也不为过,而且是一个未加冠的侯爷。 旁边围着的官眷眼眸更是齐齐一亮! 年少的侯爷近在咫尺。 听说还未婚配,如果能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小侯爷的床榻…… 不奢求正室大娘子,就算是一个妾室,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那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人群中当即响起人群的应和声。 “可以,我相信小侯爷!” “没错,早就听闻老平阳侯明察秋毫,一言九鼎,小侯爷想必也是这般人物。” “……” 旁人不知道杨文远的名声,盛紘却是凭着王家的关系早有耳闻,这种关头,还是袁文纯带来的,小侯爷肯定也是没怀什么好心思! 听到众人替自己答应,盛紘心中暗骂。 合着不是你们自家的事! 这么大方,让外人做我家的主! 想起官场上流传的有关平阳侯府小公爷的传闻,再看一眼场上的顾廷烨,盛紘哪里还不明白,袁文纯这是把“汴京双雄”领进了自家大门! 我的天爷哟! 这两人能把整个汴京弄得鸡飞狗跳,如今进了自家的门…… 盛紘很想出言拒绝,不让杨文远来领导事情的走向,但看着周围人的起哄,以及袁文纯怂恿的眼神,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那就由小侯爷来言说。” 杨文远点了点头。 “今日投壶,算是白二郎赢了,是也不是?” 盛紘很想反驳,但自家没有投壶技艺高超的人,也只能扯了下嘴角,应了下来。 “既然赢了,那这聘雁自然归白二郎了。” 杨文远让长青拿上红漆过的装雁笼子,走到顾廷烨面前,“二郎,这雁你要如何?” “我又不是主人家,要这聘雁干甚,小侯爷如是有用,自拿去便是。” 顾廷烨逐渐回过味来,发觉自己和杨文远可能是被袁文纯利用了,虽不是很在意,但见杨文远像是要起事的样子,靠着一起浪荡汴京的默契,立马会意。 “好,如此这聘雁就由我处置了。” 杨文远把装逼用的象牙扇收拢,放置在身侧的大红案桌上,走上前,把红漆雁笼打开,任由其中的一对聘雁往南方展翅而去。 事情办完,杨文远目光一转,重新拿起象牙扇,对着袁家送来的聘礼一点。 “长青,赶紧,把这聘礼搬到我们船上去。” 长青一听,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手一挥,让乔装在周围的候府亲卫过来一半人,剩下一半人继续侍立,开始往外搬运聘礼。 盛紘扒住长青的袖子,转头看向杨文远。 “小侯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再说,这么多的聘礼,你们的船应该也很难放得下啊!” “不妨事!白二郎在扬州有些家底,几条船还是凑得出来的,再不济,袁家的船不也在吗?” “想必,袁大朗能帮衬一手?” 袁文纯感觉事情好像有点超出自己的掌控了…… 我的主线任务是什么? 落二弟的面子(划掉) 来盛家下聘,然后直接把盛华兰接去汴京,和自己的二弟袁文绍完婚。 我的支线任务是什么? 听母亲和夫人的建议,来这之后显得跋扈些,让人明白汴京勋贵人家的威严。顺带,绝对是顺带落一下二弟的面子。 理想状态下,自己应该在盛家耍一阵威风后,自家就可以带着新娘子回家了。 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见盛紘盯着自己如同杀人一般的眼神。 袁文纯相信,自己的计划可能出现了一点点纰漏。 问题出在哪呢? 袁文纯心中暗恨。 汴京的传闻果然不假。 一个混世魔王加一个混世魔王,等于天崩地裂。 自己是来威压盛家,落他们面子的,也就是落自己二弟的面子,不是来退亲的啊! 你杨文远这么一搞,怎么感觉自家不是来结亲家,而是特意来结仇的呢?! 偏偏人还是自己请过来的……袁文纯此刻可谓是有苦说不出。 要是迎亲变成了退亲,那本就落魄的忠勤伯爵府更是成了别人的笑料! 第五章 父母未至,聘礼得失,聘雁已丢,不如改日再议? 此情此景,杨文远只觉心情舒畅,得意地给自己扇了几缕寒风。 温度不重要,现在追求的是风度。 “如今聘礼没了,聘雁寻着自由而去,大郎,接下来该当如何?” 如何? 接着奏乐接着舞? 听到杨文远一脸无辜的问自己的话,袁文纯此刻郁闷的想要吐血。 事情都是你做的,你现在反倒过来问我? 你刚才怎么不问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指使你这么干的。 早知这两人说话做事没有分寸。 但今日方知,这岂止是没有分寸。 这简直就是不明事理,哪有人这样做事的? 袁文纯想要解释,但盛紘根本不给机会。 挥退了众宾客离席,关起门来,一副要摊牌的样子。 袁文纯有些心慌。 这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盛家。 寿安堂。 盛老太太沉着脸坐在上首,旁边站着一个红着眼眶的窈窕少女,进门右侧坐着盛紘和王若弗,左侧依次坐着袁文纯,杨文远和顾廷烨三个主犯。 一片沉寂过后。 盛老太太扶着头上的护额,把头转向右边。 “袁家大郎,你没有话要对我这个老婆子说的吗?” 袁文纯知道盛老太太身份不一般,当即起身道:“这件事错全在我,只求老太太勿恼,聘礼之事,我即刻传信汴京家里,让再送一次。” 大错已经犯下,再多的辩说已是无益,接下来的行动才是关键,所以袁文纯认错态度良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聘礼,现在和聘礼之事有何关联?你们袁家既没有和我们盛家结亲的诚心,百般刁难,不如这场婚事直接作罢!” 盛紘听完一楞。 他只想训斥一下袁文纯,让袁家以后好好待华儿,但没想到母亲居然张口就是要退婚,这如何使得? 于是赶忙开口道:“母亲,虽说文纯有错在先,但我们也不必如此决绝,是吧,大郎?” “对对对!” 袁文纯立马接过话茬,“之前都是误会,婚姻之事,岂是儿戏?只待家里的聘礼一到,婚事依旧……” “儿戏?” 盛老太太用力一拍桌子,噔的一声,“是你们非要把我家华儿的婚事,当做你们袁府内斗的儿戏!如今还反倒是觉得我家孟浪了,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平白逗弄我家,惹得我华儿这般可怜模样!” 杨文远之前不好盯着盛华兰看,但有了盛老太太这句话,他立马转头,光明正大的把目光投向亭亭玉立的盛华兰。 五官精致,肌肤如羊脂白玉般的细腻白皙,一双如水的双眸红红的,高挺的琼鼻也泛着红润,显然是刚哭过一场。 美人欲泣,我见犹怜! 也是,每个少女心中都有对婚姻的美好憧憬,现在弄成这幅模样,换谁来都得哭上一场。 想到这,杨文远的头左扭右扭,对着两侧的顾廷烨和袁文纯各自狠狠瞪了一眼。 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瞧把人家弄得! 这动作被盛老太太看在眼里,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主犯”。 “小侯爷,难道是我家的椅子不如你家的舒服?” “啊?” 见众人的目光投向自己,盛华兰顺势还可怜兮兮地瞪了自己一眼,杨文远心头一颤,讪笑一下,“还行,挺好。” “聘礼小侯爷收了,聘雁也放走了,接下来的事,小侯爷有什么看法?” 这是在问看法吗?这是审讯啊! “嗯,这样啊……” 杨文远摸着下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袁家好歹是勋贵人家,礼数肯定是不可少的。” “父母未至,聘礼得失,聘雁已丢,不如改日再议?” !!! 改日再议? 议你妈! 此刻袁文纯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 这事要是今天不解决,这门亲事可以直接宣布告吹了,哪里还有改日。 这样回了汴京,整个大周的勋贵都能笑一年! “不可!今日事今日毕,早结束早好。” 盛紘也是应道:“对,这事往后拖,坏的是华儿,还有盛家女儿的名声啊!” 袁文纯这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抽了,居然说出了一句带着威胁的话,接了一句。 “是啊,还是早日结亲为好。我家二弟可以等,但是你家女儿却是等不得,出了这档子事,怕是今后都不好……” 这句话一出,袁文纯自己也发觉不妙。这怎么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正要找补,就见一旁的杨文远突然站起了身,打断道: “袁大郎说得对,是我想的差了,这事应当是越早解决越好!” 袁文纯杀人的心都有了。 对什么对,你这时候对什么对?! “勋贵就应当有勋贵的担当,今日之事我占了绝大部分,如果因此坏了盛华兰的名誉,影响她的嫁娶,那她之后的事自然由我负责。” 袁文纯很欣慰杨文远愿意站出来承当责任。 不过,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而此时,远在汴京正在书房读书的袁文绍,莫名间打了个喷嚏。 见杨文远依旧大言不惭,王若弗一脸怒色,也顾不上杨文远身份尊贵了,哭喊着道:“负责,你怎么负责?如果今日之事不成,我华儿名声坏了,你拿什么负责?” 就要继续喝骂,却见一旁的盛紘脸色莫名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把头凑过来低声道:“听说这个小侯爷还未纳吉(订婚)。” 王若弗一愣,旋即接过身后刘妈妈递过来的手绢,掩在嘴前,有些不可思议道:“此话当真,那岂不是……” 不过又有点迟疑,“不过,官人,听我娘家人说,这个小侯爷在汴京的名声不大好……” 袁文纯此时也反应过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杨文远。 我没听错吧? 你这是在截我们袁家的胡? 刚欲辩驳,表达自家的诚心,上头的盛老太太发声了。 “听说你在汴京喜爱玩乐?” 见话题转移,袁文纯心里记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婚事不会真的告吹了吧? 杨文远整了整脸色,神情庄重。 “晚辈自从病好后,各家的文贴堆满了家里,其中尤以兖王和邕王最多,我想着年岁未到,看着觉得烦闷,所以应了顾家二郎的邀请,和他一同玩乐。” “不过也只是游玩儿戏,其他的未曾碰过。” 顾廷烨听着有些懵逼。 当初不是你寻着我去玩吗? 怎么变成我带你了? 听完杨文远这几乎明着说,自己为了避免夺嫡之争,故意自污的话,盛老太太和盛紘的脸上都露出难以言说的表情,两人转头互相对视了一眼,紧接着盛紘就开口了。 “左右事情还未定下,家里的午宴已经备好,不妨先去用膳?” 第六章 弟啊,哥对不住你! 别啊,别啊! 这不是刚开始谈吗?怎么就谈好了! 袁文纯感觉很委屈。 如自己这般的勋贵人家,不是应该别人求着自家嫁女儿吗,怎么现在成自己上赶着贴,别人还不乐意了呢? 不过没人在意他的想法,一同往堂外走去。 看着众人离去的背影,袁文纯想着这门亲事大概是告吹了。 即便是天天想着如何欺压自家弟弟袁文绍,袁文纯此刻心里也不免生出了几分愧疚。 弟啊,哥的错! 哥把你的媳妇弄丢了! 夜晚。 灯火通明的寿安堂内,上首盛老太太的脸色虽不好看,但也没了白日的郁结。 华兰站在边上。 少女长着一张精致的鹅蛋脸,肌肤赛雪,美目潋滟生波,未施粉黛的脸上有着些许红肿,多了一分惹人怜爱的气质。 因为还没出阁,所以她下午一直和妹妹如兰待在一起,见妹妹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依旧没心没肺的荡秋千,再念起自己前路未知的婚姻,又是一顿感伤,到现在脸上的泪几乎没断过。 台下的盛紘和王若弗则迥异,来的时候就一直在窃窃私语,脸上时不时地还闪烁几分振奋之色,全然没有自家女儿婚事被耽搁的气恼。 “父亲,母亲!” 华兰委屈的抽噎下琼鼻,我亲事都快被搅和没了,你们居然还笑得出来。 “女儿的亲事毁了,盛家的名声也坏了,整个扬州都在看自家的笑话,你们还笑得出来!” 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盛老太太依旧没说话,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盛紘说话了。 “华儿,你可是我和你母亲的亲生骨肉啊!我和你母亲会害你?” 王若弗也是应道:“就是,就是!母亲白天已经和小侯爷谈过了,你这婚事未结成,没进袁家的门,也不一定是坏事。” 见父母双亲这般言说,盛华兰双眸里闪现出疑惑的神色。 结亲不成,难道还是好事不成? 盛老太太见状,轻轻拍了拍华兰的手,安抚了一番。 “如今看来,袁家不是个好人家,今日结亲也成了笑话。” “他们把这当儿戏,那也怪不得我家了。” 闻言,盛紘立马点头称是。 “母亲大人说的没错,当初听人介绍,说袁文绍是个好的,所以才给华儿许了这门亲事。如今袁文绍不知道什么样,但是他家绝不是什么好亲家,连婚姻大事都当做儿戏般对待,仗着纳征礼,处处给我家难堪,袁家这般作为,想必没什么前景可言。” “这亲,不结也罢!” 经过白天一天的交流,盛紘发现杨文远谈吐不凡,待人接物远没有清早那般混账,比起袁文纯来更是强上许多。 想来自污之说应当是事实。 而自污是为了躲避夺嫡之争,这更是如了盛紘的意! 他当初不就是为了避免和卷入夺嫡之争的邱家染上关系,才火急火燎的给华兰找了袁家吗? 如今小侯爷也是这般,让盛紘看杨文远是越看越顺眼。 此乃我同道之人! 这般言说,那小侯爷之前扬言要给华兰负责…… 见盛紘一脸的正义凛然,上头的盛老太太发出一声冷哼,“那平阳侯府的小侯爷也不是什么好的!” “袁家大郎拿他做桥,他顺水推舟,反过来把袁家大郎当桥用。” “他自污倒是成了,我们盛家呢?两头受气,还坏了名声!” “说是要给华儿负责,谁知道他嘴里吐出来的牙是不是镶瓷的?” “说不得又是个自污的好手段!” 听到这,盛紘和王若弗对视一眼,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对啊! 既然这小侯爷是奔着自污来的,说不得又是顺水推舟…… “不会吧?”王若弗有些弱弱地道,眼看送到门的候府大娘子,难道是水中花,井中月? 想到这,她不由又觉得杨文远那副面貌可憎起来,眼眶一热,为自家华儿哀怨遇人不淑。 “哭什么!事情还没定下,也不知道小侯爷怎么想的,哭哭啼啼有什么用。” 盛老太太打断了王若弗的施法,继续说道: “我看那小侯爷说的不像假话,但他白天的话又留有余地,只说影响了华儿的嫁娶,再来负责,什么时候,怎么负责都没提,晚宴的时候,又听白家二郎不经意间提及,小侯爷想等到加冠的时候结亲……” “加冠……” 王若弗扳算着,却忘了杨文远多大的年纪,一旁的刘妈妈乘势提醒,“今年十六。” “嗯,和我家华儿差不多。” 但王若弗随即回过神来,“四年!还有四年!” “他这是要我家华儿等他四年不成?” 盛紘脸色也不好看,对着王若弗撒气,“就是因为你在华儿及笄之后大肆张罗亲事,才惹来了这场祸事。” “华儿,你是什么主意?”盛老太太朝旁边的盛华兰问道。 盛华兰听完祖母和父亲母亲的话,明白这门亲事应当是没了,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念想,有些心灰意冷,轻轻行了个礼。 “单凭祖母做主!” “哎,我的好华儿!” “祖母本以为这门亲事是个好的,说来哪有嫁过门的媳妇不受气的,也就由着你父母亲了,现在看来,这绝不是门好亲事。” “被那小侯爷搅和了也好,我华儿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犯不着腆着脸,去攀附他一个伯爵府的“高枝”。” 盛老太太本就不是个好脾气,勇毅侯府的独女,当年可以说是个跋扈的性子。 近些年逐渐让权给盛紘管家,才开始修身养性起来。 如今看疼爱的孙女受了委屈,当下也不想让她继续将就了。 “袁家的婚事直接给否了,小侯爷那边你们自去谈,我老婆子也厚着脸皮,让我那些老友帮忙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如果让杨文远听到这番话,肯定要后悔自己当时说话委婉,悔不当初应该直截了当道:我看中了盛华兰,让我娶了她吧! 结果现在被怀疑不诚心…… 本想着有条件先爱后婚,谁曾想闹出个乌龙。 第七章 虽迟但到 接下来几天。 袁文纯一直想要和盛家再议两家结亲之事,但是经常被杨文远旁边打岔,然后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转向了有关汴京的话题。 袁文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强忍着公子脾气了好几日,袁文纯也有些不耐了,直接了当的问盛紘还想不想两家结亲。 盛紘就等袁文纯这句话呢。 “如今来看,恐怕我们两家没有结亲的缘分,只能作罢了!” “哼!好,这可是你们说的。” 袁文纯甩出一句狠话,气势汹汹出了门。 一旁的杨文远连声呼喊,“大郎,何故回返?” 袁文纯没理杨文远这个“贱人”,只想赶紧回家,把还在半路上的聘礼拦回家。 杨文远得了便宜还卖乖,继续道: “你这样两手空空回京,未免有些难看,我几日前得了些红妆礼品,大郎一并带回去吧!” “你!” 袁文纯不忿地回头指了指杨文远,但扫了眼他身后林立着的一排亲卫,只能拂袖而去。 “不可理喻!” 袁文纯走了,不带走一份聘礼。 顾廷烨也忙着去争夺白家遗产。 反正遗嘱在手,杨文远也给他分了十个亲卫护送,遗产到手应该没什么问题。 分走了五分之一的爱,杨文远身边只剩下四十个亲卫。 没错。 此次出行,杨文远身边带了五十个亲卫,除了留少数人看护候府,剩下的人都被他带了出来。 没办法,作为一个需要时间发育的“boss”,这时候还是要注重一下生命安全。 防护不到位,亲人两行泪! 主要还是穿越没有给他个无敌金手指。 只给了个麾下人马越多,身体越健康、恢复速度越快的增益buff。 还有就是力气比平常人大点。 这也是杨文远出门要带这么多护卫的原因。 虽然他穿越过来后,仗着金手指勤练武艺,不怕身体吃不消,但是功夫再高,也怕单挑(别人一群单挑他),所以摇人就是最好的选项了。 不过,这次带这么多人,杨文远也不光是为了保护自个,也是为了给候府多招点人。 之所以很多武勋世家在外征战的家主一死,家族就会很快落寞。 归根结底,就是因为家主出征时,为了能够更好的掌控军队,会在军伍中安排很多自家人。 而老平阳侯边关一战,为了守住大周门户,把整个守军都打没了。 老平阳侯那代本就子嗣不旺,如今更是人丁凋零。 边关许久未起大战,只有零星的小规模战斗。 老平阳侯认为这是个刷经验的好机会,所以大手一挥,把杨家在军中的众多骨干一起抽调了过去。 本以为是个混资历的好差事…… 结果一战之后,大半个杨家没了。 好在当初为了留守候府的孤儿寡母,老平阳侯没把候府的亲兵抽调干净,留下了不少亲卫。 不然,等杨文远穿越过来,留给他的就只有空荡荡的候府,以及索然无味的金山银山。 也不全是,为了照顾杨家,官家拔擢了唯一剩下的小叔叔,杨宇卿暂代西厢指挥使的职位。 显然是把这个位置留给杨家的。 杨文远这次来扬州,不光是对袁家抽冷子同时自污名声,也是为了招人。 越是繁华的地方,土地兼并越是严重。 而那些处于温饱线之下的农民,就是最好的招募对象。 别管忠诚不忠诚,先把人招了,然后弄到候府的庄子里。 不要小看一个从开国到现在还能统领一军的候府,强盛了这么多年,明里暗里,中间不知道兼并了多少庄子。 放下一些人那是绰绰有余。 凡夫俗子的我愤世嫉俗,超凡脱俗的我重拳出击! 将经过考验的,送到汴京附近的庄子。 再考验一番,然后让他们娶妻生子,就可以送到候府了。 这样就可以解放原来的候府老人,让他们顶上更重要的位置,也算是安抚人心。 不到半天,原本的四十个亲卫,就只剩下了十个,其余全都散了出去。 杨文远也找个了园林住了下来。 左右无事,想着见识一下扬州风光。 一个人又有些无聊,便上门邀请盛家子弟一起。 盛紘自无不可,高兴地把杨文远迎进门。 盛华兰一听杨文远来了,连忙躲进了寿安堂不出来。 盛长柏认为袁家不是个好亲家,心里有点感激杨文远,但又有些恼怒他坏了盛家的名声,一点不留余地,所以纠结一番后,以要读书之名婉拒。 盛长枫是个爱玩的性子,倒是欣然应允。 在林噙霜的撺掇下,还把妹妹墨兰也带上了。 大大咧咧的如兰只知道是可以出去玩,自然是高兴极了,想要邀着明兰一起。 但是明兰要照顾怀孕的卫小娘,不愿意去。 正巧顾廷烨也拿到了白老爷子的遗产,可谓是豪横的很,当即加入了进来。 在场人的所有消费,都由我烨公子买单! …… 玩乐了几日,听说了盛紘和王若弗离家的消息。 杨文远心中一顿。 那卫小娘怀孕身亡的戏码,应该马上就要上演了。 对于卫小娘这个人,杨文远对她的看法是有些复杂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卫小娘本就是王老夫人为了制衡林噙霜买来的妾室,把她送到盛家,就是要让她和林噙霜打擂台,从而让王若弗能独坐台上看戏,适时而动。 结果呢…… 卫小娘到了盛家啥事也不干,每天只窝在自家小院里不动弹,甚至盛紘刚要有偏宠的意思,卫小娘就摆出拒绝的姿态,找个由头把盛紘打发出去。 长时以往,自然在家中地位卑微。 自以为清高,与世无争,只会忍让退避。 殊不知,作为一个耕读人家出身的美貌妾室,一个有潜力但是又不喜争宠的妾室,在后宅里无疑是极为扎眼的存在。 一味的退缩拒绝,退到无路可退,退到死到临头还在独自哀怨,暗忖自己的退让不够,才惹来祸端。 偏偏这时候还是林噙霜掌家…… 面对卫小娘这个和自己定位极度重合的“姐妹”,一个极有可能挤掉自己受宠地位的“潜力股”。 依林噙霜的性子,自然要提前掐灭隐患。 别说林噙霜,就算是日后王若弗掌家,卫小娘如果能活到那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好的。 领了王家的任务进入盛家,但是从头到尾一点力都不出,反倒是比王若弗还像个坐收渔翁之利的。 从一开始就没找好定位,弄得哪头都不讨好。 第八章 边喝酒边看病,很合理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既然事情发生在眼前,杨文远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吩咐亲卫去周边找来一户有稳婆的人家,事情办完充作附近庄子的管事,然后在盛家周边布置眼线,只待发现小明兰出来,立马来报。 两日后。 杨文远正在酒楼吃酒听曲,就见下首有人来报。 “公子,盛家突然关闭了所有大门,我们瞧着不对劲……” “嗯。” 杨文远点了点头,那应该是卫小娘要生了。 为了方便行事,这几日杨文远都在盛家附近转悠,此处顷刻便能到盛家。 …… 盛家。 左等右等也没见稳婆来,小明兰急的眼眶都红了,立马去寻。 结果寻遍了整个家里,都没找到稳婆的踪影,小明兰于是想找家里有经验的老妈子代替,却也是一个都没找到。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听着房里母亲传来的阵阵哀嚎,林噙霜也拦在院子门口,小明兰顿觉心如死灰。 她不求着找稳婆了,此刻只想出去找郎中救自家小娘的命。 但大门紧闭,她一个孩子又无办法,当下四处翻找,才在最后找到了一个狗洞,勉强钻了过去。 小明兰刚爬出来,就感觉身前压下了一片阴影。 “小孩,你这是什么花样?” 小明兰抬眼一看,就见着了那天大闹自家姐姐婚礼的小侯爷,后面还跟着一群背着药箱的郎中,涕泗横流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的表情。 得来全不费功夫! 杨文远拿起象牙扇扇了扇风。 “怎么?我小侯爷感觉身体不适,请个郎中有什么稀奇的?” 小明兰一边往脸上擦土,一边带着哭腔快速说道: “小侯爷,求求你救救我小娘吧!” “我小娘要生了,但是稳婆跑了,现在嚷着身体不舒服,所以我急忙从狗洞钻出来,去请郎中。” “这样啊,那就赶巧了!” 杨文远知道时间要紧,也不耽搁,当即手拿扇子往后一点。 “你们都听到这小孩的话了吧,快跟着一起去救人。” “诊金一人十两银子。” 一群郎中正高兴能给小侯爷看病,以后能给自己的职业生涯添上一笔浓墨重彩,现在听见转而要给一个孕妇看病,顿时有些不情愿。 不谈档次降了,现在还要去给生孩子的孕妇看病。 “嗯?” 杨文远眉头一皱,跟在后面的亲卫同时全都上前一步,一脸凶相的盯着面前的郎中们,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是!全凭小侯爷吩咐!” “俺也一样!” “……” 杨文远出发的时候让人去请了稳婆,这时候也到了,立马从马车里走出来给杨文远行礼。 “这女娃的母亲顺利生产,城外的那处庄子就给你家管了。” 没管身后中年妈子欣喜若狂的模样,杨文远领头敲开了盛家的大门。 杨文远这段时间经常出入盛家,门房自然也认得了他小侯爷的身份。 虽然早被林噙霜叮嘱了不要随意开门,但显然小侯爷不在“随意”之列。 嗯,跟着小侯爷的郎中和老妈子自然也不算。 门房立马从心,露出一副谄媚的笑脸,快速开了门。 “小侯爷,里面请!” …… 林栖阁。 林噙霜在房里闲庭信步,插花品茗。 一想到王家辛苦找来的对家即将被自己除掉,她心里就很是舒心快意,没了后顾之忧,以后就只用应付那个蠢笨的大娘子了,这实在是简单不过。 不争宠又如何,只要卫小娘这个人还在,就是个威胁。 更别说还怀了孕。 如果是个男孩,那更是能威胁自己的地位。 索性自己机智聪颖,趁着盛紘他们回宥阳老家的空当,实施了这个完美的计划。 事情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卫小娘已经陷入死局。 这个时候林噙霜不益出现在现场,所以早早找了个由头回了院,那边让雪娘盯着。 但是没多久,闲情雅致就被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打扰。 正惊疑着,就见雪娘跑上前来,脸上满上慌张。 “小娘,不好了!” “六姑娘不知从哪跑了出去,还遇上了小侯爷,如今正带着一群郎中和稳婆进了家里,去卫小娘的院子里呢!” 林噙霜动作一滞,猛地一下把摆弄的花瓶拂开,花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怎么可能!” 林噙霜没想到自己才离开一会的功夫,事情就超出了自己的掌控,恨恨瞪了眼雪娘。 “没用的东西,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 “小娘,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找个家里主家不在的由头,把小侯爷劝出去?” “人来都来了,再赶出去有什么用?不过也就算稳婆和郎中都来了,卫小娘也不一定熬得住这遭!” 林噙霜脸上露出阴狠的神情。 “正常女子生娃就是往鬼门关里走一遭,之前给她喂了这么多补品,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比寻常大了,更是险上加险。” “不必去管。” 雪娘点了点头,“那小娘在院子里等着,我继续去那边监视着。” 林噙霜听雪娘这么说,眉头又一皱。 这雪娘毒是够毒,就是脑子不怎么灵光,跟自己这么长时间,头脑是没学到半点。 “小侯爷闯进家里,闹出这么大动静,我这时候避而不见,岂不是更显得心虚,落人口实?” “去,把调到别处的老妈子找个过来,跟我一起去卫小娘那。” 暮苍斋。 听着里面响亮的惨叫声,杨文远能做的只有安静的守在院门口,不让旁人进来。 为了避嫌,也没有驱赶周围围观的家丁婢女,任由他们欣赏自己的盛世容颜。 就在此时,林噙霜一行人走了过来,身后还领了个老妈子。 “小侯爷,你怎么来了?我刚才听六姑娘说稳婆不见了,忙着去找家里有经验的老妈子去了。” “怎么?人找到了?” 娇媚俏丽的脸蛋上满是疑惑,借口也找的合情合理,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如果不是杨文远偷偷看过剧本,恐怕也不会立马怀疑她。 这演技,杨文远给一佰分! 杨文远自诩自己也不差,表情不变。 “哦,我偶感风寒,正要请郎中去酒楼,好边吃酒边看病,谁曾想碰到了你家六姑娘,所以就路见……” “恰逢其会,恰逢其会!” “……” 如果是旁人说这话,林噙霜是一点都不信。 但如果这个人是杨文远的话,那她只能暗叹盛明兰运气好,这也能给她碰见。 第九章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哇——哇——” 伴随着婴儿的第一声洪亮的啼哭,在场的众人表情各异。 暮苍斋里,一个老成持重的郎中走了出来,来到杨文远跟前,低声道: “小侯爷,生了,母子平安。” “就是……就是那孩子有些大,惹得那妇人出了大血,虽然尽力保住了性命,但也元气大伤。恐怕这遭折了很多岁数。” 大概意思就是,卫小娘的命虽然救了回来,但是以后也会体弱多病,不是长久之相。 杨文远点了点头,让长青把郎中和稳婆礼送走。 这一结果已经超出了杨文远的预料。 他本以为最多只能把孩子保下来,结果卫小娘居然也熬过来了。 只希望有了今日这一遭,卫小娘能吃一堑长一智,别再独自清高在自家小院里了。 也不一定。 之前卫恕意觉得做了人家的妾室,心死了。 如今有了儿子,心神有了新的寄托。 为了自己儿子,说不得也会试着争宠。 生下了男丁,卫小娘的地位也会上升。 虽还是比不上林噙霜,但也不是之前人人可欺的边缘人物了。 等到了汴京,盛紘为了自家的官途,必定会把管家权交还给王若弗,不然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头,就能让盛紘之后的官场生涯一蹶不振。 所以说…… 事情好像回到了王家最先预想的样子?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从现在开始,这个和知否大同小异的世界,已经产生了未知的变化。 事情办完,杨文远也不好继续留在人家后宅。 刚要出去,就看到如同花脸猫一般的小明兰走上前来,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感激。 “多谢小侯爷……” 杨文远手一挥,打断了小明兰感谢的话。 他可不想听别人感激涕零的话,这让他感觉古怪得很。 “恰逢其会,举手之劳,点到为止。” “长青,撤!” 不给明兰说话的机会,杨文远拔腿就跑。 走到一半突然身子一滞,迅速折返回来。 杨文远想着自己马上就要回京,而华兰还要过段时间才会返家,再次见面,恐怕还得等到盛家进京,中间很是有一段时日。 事态紧急,左思右想,杨文远眼神一定,将手中镶着金丝,嵌着玉石的象牙扇递到小明兰面前。 “如果你真感激我,就帮我把这扇子递给你华兰姐姐。” 见小明兰满脸不解,杨文远当即就不乐意了,颇有些别人不识金镶玉的不甘。 “这扇子你知道有多珍贵吗?这把扇子可是我在汴京掀起装逼……勋贵子弟风潮的始祖物件,上面还有我写的诗,千金不换,懂不懂?” 想当初,杨文远在汴京浪荡的时候,正值秋末冬初时节,靠着一手寒风里扇风的操作,成功在纨绔子弟中出圈。 令国公府的几个子弟也竞相模仿,结果都染了风寒回家看病去了。 没错,纨绔子弟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再加上,杨文远不知从哪弄来的半首绝好的词,更是让杨文远火速出圈,成为汴京娱乐圈里的顶流人物。 之后有不少想秀,但是水平不够的勋贵子弟,想要花重金买下这把扇子,但都没能如意。 杨文远自然不愿意售卖,他又不缺钱。 小明兰之前隐约听父亲和小娘提及过,小侯爷可能要和大姐姐结亲,于是也没有别的顾忌,点头应是,小心翼翼地将那看起来就不便宜的象牙扇接了过来。 小侯爷还在那上面写了诗? 小明兰脸色古怪的看了眼手中的扇子,对杨文远写的诗不抱什么希望。 莫非是和爹爹一样,字写的好? 杨文远:恭喜你,成功排除了唯一的正确答案! 等杨文远走远,小明兰看了眼手里的扇子,有些好奇杨文远能做出什么样的诗句,写出什么样好的书法。 但又想了想,还是按捺住了心里的好奇。 扬州码头。 顾廷烨拿到了白家家产,如今也收了心,要去白鹿书院读书,杨文远送他到了码头。 “你此去白鹿书院不先回趟家,告知顾候一声?” 两人沿着街边行走,一边说着话。 “大可不必,派个人通知一声便可。我们父子相看两厌,回去还要看那小秦氏和我那大哥哥的脸色,平白坏了心情,还不如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也是,不顺意的人和事无需顾忌。” “你呢,文远?你此番回京有何打算?” “我?杨家主脉就剩我一人,族里的老人都希望我早日成亲,天天来信催我,让我回去相看姑娘。我又不是他们的孙子,才不惯着,回去我就找个私塾钻进去。” 大周官学不彰,私学兴盛。 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都不会把子弟送去太学、国子学读书,只有穷苦人家才会去那里读书,因为真正的名师都在各家私塾。 顾廷烨当即调侃道: “哈哈,这点他们倒是不必催你,你这趟来扬州可谓是满载而归,说不得明年我就能喝你的喜酒。” 他又不傻,自然明白杨文远对盛华兰起了心思,还把那视若珍宝的扇子给了人家,这和给女方定情信物有什么分别? “别打趣我了,只盼着你把自己顾好,别在白鹿书院露了底子,让人家攀附上来,到时候闹出笑话。” 杨文远半是玩笑半是警告道:“真要是在那边遇到个看上眼的,别急着下手,先探清人家的底细,再给我来封信,也让我欢喜欢喜。” “毕竟,像你我这样举世无二的美男子,在外总要保护好自己。” 杨文远不奢求顾廷烨遇到朱曼娘的第一时间就通知自己,只希望他能之后给自己来封信,让自己有时间反应,趁着朱曼娘未生子之前打发出去。 也算是全了自己当初看剧时,对朱曼娘这个恶毒女配的厌恶,把她扼杀在摇篮里。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侃山侃水,谈话的兴致比往常的时候高上许多。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尽头,挂着白家旗帜的楼船就停靠在眼前。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文远不必送了。” “也好,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仲怀,一路保重。” “哈哈,不必多等,只待兄弟我乡试一过,立刻便去汴京寻你,到时你别嫌我就好。” “那我们就汴京见?” “汴京见!” 第十章 榜一富婆:王若弗 扬州。 盛府一大家子从王家赶回来。 一进门,盛紘就直奔暮苍斋而去。 他在王家的时候,收到了卫恕意(卫小娘的名字)生了个男丁的消息,也就没多待,尽快赶了回来。 进院后,怜惜的宽慰了几句还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卫恕意,转头就急不可耐的抱起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 刚出生没多久的婴儿不好看,肌肤如树皮般褶皱,但是盛紘却是没有半分嫌弃,满脸都是自家香火又旺了的欣喜。 “你是我盛家的第三个男丁,一家人应当和睦相处,讲和通好,就叫长森吧。” “盛长森!” 对于卫恕意生出了男丁这件事,王若弗并没有林噙霜那么气急败坏,反倒是心里有些高兴,因为这样一来,卫恕意能分去不少盛紘对林噙霜的偏宠。 见林噙霜强撑着笑脸庆贺,王若弗脸上更是露出了笑容,心中宽慰不已。 这时,身后的刘妈妈凑上前耳语道: “大娘子,今天这样的大喜日子,你作为当家主母,应当赏赐点东西。” 王若弗稍作思考后,大大方方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品色不错的玉佩。 “家中添了子嗣,我这做大娘子的也不能没有表示,我这有块名家雕琢的玉佩,宝玉养人,最适合孩子不过,就当做贺礼了。” 卫恕意连忙坐起身低头谢礼,让小明兰替自己接过来。 “咦?这不是小侯爷的扇子吗?怎么在明兰你这?” 王若弗低头摸了摸小明兰的头,递过玉佩,眼光不经意间扫过小明兰的腰间,眼神一下子就定住了。 她看见了杨文远的扇子,此刻正提溜在小明兰的腰间。 盛紘听到这话,立马把盛长森放回去,快步上前拿起扇子。 确实是杨文远的扇子没错,杨文远几乎每天都拿在手上,自己不会认错。 正要打开仔细瞧瞧,扇柄就被小明兰的一双小手紧紧握住。 盛紘眉头一皱,以为小明兰是偷了杨文远的扇子,还舍不得放手,正要开口训斥,就听小明兰鼓起脸蛋,奶声奶气道:“这扇子是小侯爷临走前托付给我,让我交给大姐姐的,上面还提了诗,要让大姐姐先看!” “此事当真?!” 盛紘闻言一喜,松开手中的扇子,任由小明兰把扇子抱在胸口退回去。 虽对杨文远提的诗没什么期待,但是这态度却是要仔细琢磨。 难道杨文远所言非虚,真对自家华兰有意思? 如今还留了定情信物? 盛紘偏过头,目光和自己大娘子满怀惊喜的视线撞在一块,显然夫妻俩都想到一块去了。 “大娘子,不知大姐姐现在在何处?” “我怕这扇子碰了丢了,拿了根细绳系在身上好几天了,总算能交差了,我现在就把扇子给大姐姐送去。” 王若弗乐得张不开嘴,此刻看小明兰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只觉得小姑娘真是可爱到了极点,忙不迭地指路。 “你大姐姐陪着祖母回寿安堂了,应该就在那了。” “那女儿就先去了。” 小明兰点头应是,快步跑开。 “诶,明丫头跑慢些,刘妈妈,你也去跟上去看护着。等会再去我房里取匹上好的绸缎,给明丫头做件新衣裳,天气冷,女孩子家也该多备件衣物。” “是,大娘子。” 王若弗此刻可谓是春风得意,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之前不是一直说要在母亲那养个丫头吗? 如兰自己不舍得,墨兰是林噙霜这个贱人所出,肯定不行。 那不如让明兰去? 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卫恕意,王若弗越想越觉得此法不错。 “官人,之前不是商议着,要在寿安堂里养个丫头吗?我看明兰就很不错,不如就她了吧?” 盛紘之前一直属意的事墨兰,所以这件事迟迟未定。 当下正高兴卫恕意给自己生了个儿子,自家还有和候府结亲的可能,心里高兴之下,倒也觉得明兰其实也不错。 正好卫恕意生了孩子元气大伤,需要静养。 正要应下,一旁的林噙霜出声了。 “还有我家墨兰呢?主君,我家墨兰自小就喜好笔墨,更是一直想承欢在祖母膝下。” 听自己的“初恋”林噙霜说了话,盛紘当下把话咽进肚子里。 “既然争执不下,那就再议。既然要养在母亲膝下,自然要问问母亲的意见。” 林噙霜有些不甘。 从自己和盛紘勾搭成奸,进了盛家大门之后,盛老太太就厌恶自己,更是恨屋及乌,连带着对长枫和墨兰也不亲近。 让老太太选,那自家墨兰肯定没甚机会。 正要再说话,只见盛紘挥了挥手。 “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想必你们也乏了,各回各院吧。” 寿安堂。 盛老太太年纪大了,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身子有些疲惫,在华兰的搀扶下正要躺下,就听房妈妈来禀告六姑娘来了。 心中惊奇小明兰居然会来这,当下也不躺了,倚靠在床上。 “大姐姐安好,祖母安好。” “明兰,这么火急火燎的来找祖母有事吗?”盛老太太对这个聪颖灵敏,可爱活泼的小孙女还是有些喜爱的,露出和蔼的笑容。 小明兰瘪起嘴,偷偷吐了下小舌头,有些难为情,“祖母,孙儿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大姐姐的。” “找我?” 华兰有些诧异,好奇问道:“找我什么事?” 小明兰掏出扇子,递给华兰。 “小侯爷走的时候你们不在家,就托我把他的扇子给你。” “哦,对了!小侯爷还说他在上面提了词,我谁都没给看,自己也没看!” 说着,小明兰踮起脚尖,探头望了望华兰手里的扇子,脸上全是好奇的神色。 “杨文远给的?” 华兰闻言有些羞赧,少女的脸庞浮上红霞,红润明媚。 盛老太太已经给华兰说了,杨文远可能对她有意,如今一回来,就收到了杨文远的“定情信物”,还是在祖母眼下,当下觉得脸像是在被火烧一般。 “怎么,舍不得给我们看?” 面对盛老太太的揶揄,华兰忸怩了下身子,半是期待半是担忧的轻轻展开扇子。 期待源自少女对爱情的朦胧向往,担忧则是怕杨文远用词不好,污了祖母的眼。 但想来敢让小明兰送来,应当没什么问题。 第十一章 字如其人 扇子缓缓打开,华兰笑容倏然消减许多。 只见上面的笔墨比自己的还不如。 盛老太太脸色不变,鼓励道: “华儿,继续。字丑有什么大不了的,敢送出手就是好的。” 明兰对字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和自己差不多,她现在只想知道困惑自己这么多天的词到底是什么,催促道: “大姐姐动作快些,再慢下去,晚宴都要开了。” 华兰点了点小明兰的鼻子,“就你懂得多。” 动作却是快了许多,一下把扇子打开,侧过脸拧着琼鼻,颇有些丑媳妇见公婆的既视感。 只听旁边小明兰一字一句缓缓念道: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嗯? 听到一半,华兰唰的一下睁开美眸,捧起扇子凑到跟前,仔仔细细研读起来。 这是他写的词? 华兰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和惊喜,仿佛要把眼前的扇子看出花来。 “词是不错,但怎么就半阕?” 盛老太太是懂诗词文学的大家闺秀,也是觉得这词是顶好的,但后面呢? 华兰欢喜的不行,来来去去把扇子翻转个好几遍,也没找到剩余的半阕。 “这词应当是完整的,但怕是留了一半,等你到了汴京或是入了门,他才打算把另外那半给你。” 华兰也是这么觉得,但是少女的心思被当众点出,还被祖母揶揄,只觉得脸蛋上火辣辣的,脸色顿时红润了起来,再也待不下去。 一双修长的柔夷拿过扇子,线条优美的藕臂环抱将其捧在怀里,莲足轻移,飞快跑了出去。 “祖母,小侯爷的词写的不是挺好的吗,怎么大姐姐突然跑了?” 盛老太太轻轻刮了下小明兰的小鼻子,慈爱的笑道: “那是因为你大姐姐害羞了。” “害羞?孙女不懂。”小明兰不明所以。 “就看个词,还是半阕,怎么就害羞了?” 盛老太太摇头失笑,把小明兰抱到腿上,贴在耳边轻轻道: “等明儿你长大些,就知道了。” 华兰从寿安堂跑出来,一路跑回了自己房间,拿起手中的扇子爱不释手,不停地楠楠上面写的词。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这是在形容他见到我的第一面吗?进寿安堂的时候?” “前半句倒是没错,那天我确实是盛装打扮了一番,还带了很多金玉首饰,但后半句怎么说?我当时明明是瞪了他一眼,怎么就是笑了?” “难不成,我当时真是朝他笑了一下?” 华兰有些不确定了。 难道是进门的时候,自己对杨文远笑了? “下面……难怪那时候天天往我家跑,原来是奔着我来的,还好当时我没答应同他出去玩乐,一点都没礼数。” “字如其人,果然是个不正经的。” 嘴上说着气话,但是少女姣好的脸颊上却是布满绯红,笑容如同盛了蜜一般,显然是甜到了心底。 对于杨文远提的这词,华兰没有半分怀疑是他从别处得来的,只觉得有一股炽热,醉人的余韵在心田里流淌。 盛老太太则是觉得,就算这首词不是杨文远所做,能花心思找出这顶好的词,都显得了他的一份心意,那也没必要深究下去。 …… 为了庆祝盛家新添男丁,盛家今天的晚宴摆在了一起,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饭。 盛老太太也被请了出来,坐在了上首。 晚宴开始。 顾及盛老太太的习惯,端上来的菜肴多以清淡饮食为主,零落几个辛辣的菜式,也是远远地放在餐桌的另一头。 “华儿,听说文远给你送的扇子上提了词?”盛紘显然是好奇杨文远能写出什么样的诗来,趁着菜还未上齐的功夫,出声问道。 若是旁的诗词,华兰就直接说了。 但这满怀少年浓浓情意的半阕词,她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更不好意思说。 只是偏头避过众人好奇的目光,含糊道: “不是什么好的,女儿看过也就忘了。” “那字呢?文远的字如何?” 盛紘连声问道。 这才是他想要问询的重点。 盛紘写的一手好书法,就连远在汴京的官家都有耳闻,如今觉得杨文远和自家大女儿有结亲的意思,心态有了转变,以子侄的心态对之,就想看一下杨文远的字如何。 “也就那样。” 华兰模棱两可的说道,“比起父亲的字自然是远远不如。” 这一下可说到盛紘的g点了,脸上露出自得的神情。 “这是自然,毕竟文远才多大岁数,才学了几年的字,你爹爹又学了多少年?如若以后有机会,我也可以教授一下他书法的道理。” 就在这时,一旁的小明兰突然朝旁边的卫恕意小声嘀咕道: “小娘,我知道小侯爷写的字如何。” “挺好的,比我的字强些。” 小明兰脸上满是得意,自己才习字没多久,就和小侯爷差不多,那等自己大了,岂不是能拥有一手爹爹那样的书法? “嘘!” 卫恕意连忙示意小明兰小声些。 这话大家肯定是不乐意听的,又见小明兰说道: “不过小侯爷的词写的很好,很是讨了祖母的欢心,下午还教授我如何写那些字呢。就是大姐姐不爽利,跟得了个宝贝似的抱走了,藏到了自己屋里。” 卫恕意瞄了眼上首看起来心情不错的盛老太太,突然心中一动,下午这祖孙俩相处的很是融洽,祖孙情正浓,此时不正是让小明兰进入寿安堂的好时机? 目光流转,对着小明兰轻声道: “那词你可还记得?” “记得啊!” 小明兰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以为卫恕意也好奇,顺带要考校自己,当即就要低声默念出来。 卫恕意突然问了一句。 “明儿,你觉得祖母待你如何?” “对我很好的啊,下午既教我练字,还给我尝了许多新奇好吃的点心,很是和蔼可亲。” “那小娘把你送去祖母膝下养着如何?” 小明兰闻言,以为小娘不要自己了,当即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卫恕意赶忙解释。 “不是小娘不要你了,小娘也舍不得你,但你也知道小娘现在身体不好,平日里又要照顾你弟弟,如何顾及你?” “祖母待你这般好,但是她一个人住着冷清,身子也不利索,你过去陪着,正好哄她开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而且都住在一个家里,你要是想小娘了,随时都可以过来。” 小明兰自小就懂事,虽不情愿,但还是微微点头。 “那好吧。” 第十二章 小明兰入寿安堂 卫恕意点了点头,爱怜地看了眼懂事乖巧的小明兰。 这孩子太过明事理,倒让她有些不忍了。 但卫恕意紧接着快速平复心情,让小明兰去和华兰说话,就说自己记得提的什么词,看华兰介不介意当众念出来。 屋内。 只见小明兰突然起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走到华兰边上,踮起脚尖,凑上前说了什么话,只见到华兰的脸唰的一下晕满红霞,满脸娇羞,素手轻轻捏了一下小明兰白嫩的小脸蛋。 王若弗有些好奇地问道: “怎么,明丫头说了什么?” 小明兰看了华兰一眼,见大姐姐没有阻拦的意思,大约明白接下的话是可以说的,直起身子,脆生生道: “我刚和大姐姐说,我记得小侯爷提的词。” “哦?” 盛紘一脸惊奇,来了兴趣,“你大姐姐都不记得,你个小孩子反倒记得清楚?” 坐在上首的盛老太太若有深意地看了眼卫恕意,见小明兰瞧向这边,慈祥和蔼的脸上微微摇头,示意小明兰说自己的。 “记得啊!” 见众人的眼神集中在自己身上,小明兰也不慌张,不紧不慢的背诵道: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背诵完,现场一片寂静。 在座的属盛紘学问最高,对于诗词的研究也是最深的,听完小明兰的背诵,当即就愣住了。 这是杨文远写的词? 他还有这般诗才? 竟能做得这般好的诗词! 见小明兰停下,忙问道: “剩下的呢?” “没了,扇子上就这么些。” “没了?” 盛紘脸上有些意犹未尽。 对于一个生活在大周的文人来说,遇到一首好词比三伏天吃冰饮还畅快,但眼见看着了首好词,但只有半阕,就如同眼前站着一个衣衫半解的妙龄女郎,刚急不可耐地上前扯开她的纱裙,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马赛克,还有六个大字。 “请听下回分解!” 这如何让人受得了! “不对,祖母说,是小侯爷留着和大姐姐下次见面再给,还是结亲的时候来着?”小明兰突然有些记不清了,带着疑惑的神情看向上首的祖母。 恰到好处的童言童语惹得在场众人一阵哄笑。 王若弗出自书香门第王家,父亲还配享太庙,自幼受过良好的文学教育,对诗词也是懂得,见小侯爷送了首这么明显的情诗,如何不明白小侯爷中意自家华儿。 这次她回娘家,得到了杨家的详细消息。 杨家上一辈人丁不兴,如今嫡亲的更是只有个叔叔,去年拔擢为西厢都指挥使,如今正催着小侯爷结亲。 现在小侯爷对自家华兰有意,那这门亲事已然成了大半,王若弗不由心里为华儿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婚事高兴起来。 伯爵府嫡次子,哪里比得上候府嫡长子! 候府大娘子,那是何等的风光啊! 自家脸上也增添不少光彩。 这时,刘妈妈突然上前耳语几句,将王若弗拉回神来。 “大娘子,林噙霜,寿安堂。” 简单几句,王若弗当即就明白了过来,眼下不正是送明兰进寿安堂的好时机! “官人,之前不是商议着,要在母亲膝下养个孩子吗?我听下人说,明丫头下午和母亲相处得十分融洽惬意,这孩子也看着就让人欢喜,不如就让明丫头去?” 林噙霜脸色一沉,没想到王若弗竟像是突然有了头脑,选在这个时刻提出送养孩子的话头。 想要辩说,旋即想到盛老太太就坐在上首。 老太太本就看自己不顺心,现在自己要是再说话,凸显存在感,恐怕更惹得她嫌恶,只会适得其反,绝了自家墨儿进寿安堂的路。 于是她只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亲爱”的紘郎。 相比于明兰,盛紘更偏向于自己“爱情”的结晶墨兰,于是朝两人问道: “明兰,墨儿,你们想不想去寿安堂?” 小明兰得了卫恕意的授意,点头应是。 “女儿愿意。” 盛紘转头看向墨兰。 他已经心里打定主意,只要墨兰点头,那就直接把两个孩子一起送进寿安堂,让墨兰也能有一个嫡女的名头。 虽说自己不在意嫡庶之别,但别家都很是注重这方面,挂在母亲名下,以后婚嫁也能找个更好的人家。 墨兰虽然看到了林噙霜朝自己挤眉弄眼,但事先没有沟通过,根本却不知道什么意思,本就不喜盛老太太,更不喜清冷朴素的寿安堂,当下直抒胸臆。 “女儿想陪着母亲。” 盛紘还欲再说,一旁的王若弗突然开朗的笑出声来。 “墨兰不愿意,明丫头愿意,正好合了她们自己的心意。” “明丫头这般伶俐乖巧,还是个懂事顺心的孩子,养在寿安堂倒是让人安心得很。” “母亲,你觉着如何?” 盛老太太面上波澜不惊,语气平淡道: “那就按你们说的,明丫头养在我这。” 今天的事全都如此顺心,让林栖阁的小贱人频频吃瘪,王若弗恨不得捧腹大笑,想了想,朝身后的刘妈妈爽快地道: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值得庆贺,去厨房里温几壶好酒过来!” “是,大娘子。” 入夜。 寿安堂的房妈妈来到暮苍斋,身后跟着几个二等女使,领了小明兰的穿着衣物回去,床单被褥则是没拿,全换了新的。 屋内暗黄色的灯光下。 小明兰靠在卫恕意怀里,看着自己的东西一点点的搬离院子,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女使手中的火烛伴随着夜风摇曳,光影在小明兰脸上明灭交织,衬着一股游子离乡的落寞味。 小明兰从卫恕意的怀里走出来,踱步到自己弟弟盛长森旁边,看着弟弟睡得安稳平和,呆愣了片刻,随即伸出小手,点了点婴儿脸蛋。 脸上的不舍尽去,露出了开心的笑脸。 “我是你姐姐,你是弟弟,嘻嘻!” 不多时,东西全都收拾完。 “六姑娘,东西全都安置妥当了。” 房妈妈走上前,轻轻握住小明兰的手,“夜深了,老太太还在房里等着呢。” “嗯。” 小明兰乖巧点头,看向卫恕意,“小娘,我走了。” “去吧,在那边好生呆着,多听祖母的话,别闯祸。” 第十三章 袁文绍 时光如手中砂砾,不经意时从指缝间溜走。 汴京。 平阳侯府作为大周的老牌勋贵,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里,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 除了开国时,太祖赏赐的足有百亩的侯爵府邸。 为了培养子弟亲族。 杨家还买下了四分之一的毗邻坊市。 外围住着和杨家有关系的人家。 内围则是演武场。 锻炼武艺,跑马射箭都在那边。 这也是为什么杨家一直能兴盛到现在,皆因每代子弟从小就在演武场打磨锤炼,才没有其他勋贵的奢靡之风。 朝阳初升,春光乍泄。 杨家演武场。 “一二一,一二一!” 伴随着一道道整齐嘹亮的口令,演武场最外围新划出的黄色土路上,一群穿着短褂的男人正在跑步。 领头的便是杨文远,身后跟着排成整齐队列的候府亲卫。 杨文远穿越前,只是个刚毕业的咸鱼大学生,什么都知道一点,但什么也不懂,自然不会练兵的法子。 只能在锻炼的同时,进行服从性训练。 让他们习惯听从自己的号令。 这样将来在战场上,这些自己未来的亲兵,能和自己精诚团结,指哪打哪。 三圈快跑完的时候。 候府后厨的人恰好抬着热气腾腾的蒸笼,还有盛满白粥的木桶过来。 跑步结束,在杨文远多日的训练下,队伍里的人虽然肚子饿的呱呱叫,但还是快速整理好了有些杂乱的队形,站立在原地等待杨文远的命令。 杨文远见自己的训练结果初具成效,欣慰地点了点头。 “解散,吃饭!” 从扬州回来后,杨文远就开始锻炼身体。 刚开始的时候。 杨文远还不习惯闻鸡起舞。 但随着日子久了,也就渐渐适应了。 反而是每天早上不晨练一下,倒觉得身体不利索。 而在某一天。 杨文远撸石墩撸的汗流浃背,转头却看见自己的贴身随从长青,穿着一身皮袄,在树下一脸惬意的吃着糕点,心里顿时有些不平衡了。 我一个侯爷每天早起晨练,你一个随从居然这么惬意? 你礼貌吗? 于是第二天。 杨文远直接把候府的所有亲卫都拉了过来,让他们每天早上和自己一起晨练,顺带给他们加个餐。 等自己今后继承了爵位,肯定要走军伍路子。 而这些人就相当于自己的亲兵了。 在金手指不是那么给力的情况下,以后小命能不能保得住就指望他们了。 善待他们就是尊重自己的生命。 所以杨文远毫不吝啬,每天早上的鸡蛋、肉包子管饱,还跟他们一起用膳,主打一个亲民。 就和用口令带他们跑操一样,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亲近自己,习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形成条件反射,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杨文远还设立一个奖励。 每月比拼武艺,箭术各一次,前三的人可以分别得到十两,五两和三两银子。 钱是王八蛋。 万一自己嗝屁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倒不如用来加强队伍建设,把钱用在刀刃上。 况且这点银子对于候府来说九牛一毛。 但是对他们可是有极大的诱惑力,挑起了他们强烈的锻炼热情,几乎时时刻刻,都能在演武场看到赤身互博的汉子。 还有的人,拿着去掉箭头的箭矢互相对射。 整个场面可谓是基情四溢。 吃完了饭,早餐还剩下了许多。 也不怕浪费。 因为周边的围墙上,正有许多半大小子扒拉着墙头,在那翘首以盼。 这些孩子大多都是杨氏族人,其中还有不少是在场亲卫的兄弟姐妹,从自家哥哥那得知杨文远每天在这供应早餐。 一传十,十传百,此时都聚了过来。 杨文远挥了挥手,让厨娘把东西散发出去。 看着负责分发的厨娘,都优先把鸡蛋、包子塞满自家孩子的手,杨文远只是笑了笑。 这些是很正常的行为,没有惩处的必要。 人都是有私心的。 只要不是太过,那都可以既往不咎。 就比如现在。 偷拿先给没什么,但是杨文远传下的分发早餐的话,她们必须要听,要把东西都分发出去。 在规则范围内行事,那是老天都不能苛责的权利。 消完食。 杨文远开始练习杨家的家传枪法。 作为军功勋贵,大多数人家里都是修习的枪法,因为长枪极其适合军队,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更是在军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还因为长枪强大的适应性。 使用简单,造价低廉,几乎适用于所有军阵,在军队里被盛誉为“冷兵器之王”。 这套枪法杨文远已经烂熟于心,早已形成肢体记忆,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各种招式更是信手拈来,不拘于固定的套路。 练完一遍,杨文远觉得还不爽利,于是让长青去把自己的马儿牵来。 熟悉了步兵战法,骑兵战法也需研习。 马没等到,反倒等来了一个意外的人。 “袁文绍,他怎么来了?” 杨文远擦干脸上的汗渍,想了想,重新组织下语言。 “他怎么现在才来?” 杨文远回汴京前,就做好了被袁文绍找上门的准备,但是左等右等,都不见袁文绍的踪影,本以为以为他已经咽下了这口气,就把这件事逐渐抛之脑后了。 但现在又找过来了? 但我杨文远问心无愧! 只是定亲,又不是婚配,嫁衣都没穿呢! 杨文远没了解过这方面的情况,但长青作为贴身随从,从小接受过良好的管家教育,已经把事情都打探清楚了。 “公子,我们回京的时候,袁家二郎外出求学了,没赶上。这次应该是因为盛家要来汴京了,所以特地赶了回来。” “盛家要来汴京了?”杨文远一脸诧异。 这段时间他早上晨练,白日里去别人家的私塾蹭课,晚上则是和华兰互相写信,“煲电话粥”。 现在一转眼,盛家就进京了? 时间过得这么快? 没感觉啊! 华兰也没在信里提及过此事。 难道是想给自己个惊喜? 杨文远开始在脑中疯狂脑补。 长青打断了自己公子的幻想。 “公子,袁文绍还在府里等着,见不见?” ps:这时候是刚进汴京,明兰他们还没长大 第十四章 太过懂事,不是什么好事 “见,为什么不见!” 杨文远理直气壮。 “他一个只知读书的腐儒,我怕他?前面带路!” 看着自家公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长青不由心里腹诽,自从自家公子开始练武后,是越来越有武将的气质了。 不光行为上,现在言语上也正在贴合,活生生成了自己当初看不起的粗鄙武夫的样子。 得需要有人纠正过来啊! 杨文远快步走进堂屋,进门就看见了袁文绍。 长得一般,身形瘦弱,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 两拳下去,应该能晕好久。 料想袁文绍特意挑这个时候上门,肯定是来问罪的,是敌非友,因此杨文远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袁二郎,我记得我俩并无交际,怎么提前拜帖都没递,今日就突然登门拜访啊?” 袁文绍轻蔑地扫了眼杨文远健硕的身体。 身份认证成功——粗鄙武夫。 “你坏了我的亲事,还跟我装傻充愣?” 袁文绍虽然对盛华兰并无感情,但毕竟两家已经议亲,流程都走到了纳征礼那里,盛华兰几乎是自己板上钉钉的夫人,结果突然蹦出个杨文远,把自己的亲事坏了。 听说这段时间还兴起一种传闻,说是杨文远要迎娶盛华兰。 原因就是,自打杨文远回京后,从平阳侯府到盛家之前的来往信件,每月络绎不绝,而且还都是加急的,让驿站爽赚一大笔银子! 这让他如何不气? 这不就相当于杨文远抢了自己的媳妇吗? 所以,从袁文纯那得知盛家即将入汴京的消息后,他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带着坚定的决心复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你抢了我的亲事,那我也把你的婚礼搞砸! “二郎,这话可不要胡说,我怎么就坏了你的亲事,明明是你们袁家仗着婚事迫在眉睫,盛气凌人,惹恼了盛家,才使得婚事告吹,怎么就怪到我的身上了?” “不怪你?你和顾廷烨两人狼狈为奸,以投壶对赌的由头,把我猎的聘雁放飞,聘礼赢走装船,还不承认?” “这可不怪我们。事情是袁家大郎唆使我们做的,你要是怪罪,那找你大哥哥去,找我干嘛?” 此话一出,袁文绍更是恼怒,气得噌的一下站起身。 他如何不知自家大哥袁文纯也参与其中? 但是家里的母亲从小就偏袒大哥,又有大嫂在旁边哭着认错,最后父亲也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只惩戒他跪了几日祠堂。 甚至,连祠堂都没跪全乎。 父亲一离家,母亲就把大哥放了出来。 这直接把他气得跑出汴京,索性来个眼不见为净,外出求学去了,所以才和杨文远错过,今日才得以见面。 但这事不好和外人提,袁文绍只能把矛头指向杨文远。 “我家大哥哥有错,你们就没错吗?如果不是你们做的太过出格,盛家攀附我们家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退婚!” 杨文远知道袁文绍正在气头上,这时候不能硬顶,于是把声音压下来,轻声道: “我们也知道自己有错,但都是当时太年轻,过于冲动,受了你家大郎的挑拨,就撩膀子上了。” 袁文绍眼睛一瞪,还要再说,杨文远连声道: “但是如今大错已经犯下,不如我们从长计议。” “亲事已经没了,如何从长计议?” 听袁文绍的语气有些松动,杨文远立刻打蛇上棍,继续说道: “这门亲事没了,不是还有下门亲事吗?” ? 人言否? 不等袁文绍发怒,杨文远忙不迭道: “二郎先别生气,等我接着把话说完。” “如今盛家亲事没了,但是你总要婚娶的,下次再出现这样的事,你该当如何?” 袁文绍得了自家哥哥袁文纯的消息,立马火急火燎地回京,气都没歇一口,就上门找杨文远的麻烦,如何考虑过这个。 “你看,是吧。依你大哥哥的性子,日后肯定还要刁难你,所以你必须要想办法,以绝后患。只要让你大哥哥失去最大的助力,你以后的日子想必能好过很多,婚娶之事也没这么多波折。” 袁文绍觉得杨文远说的有几分道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自家的母亲,哥哥和大嫂老是找自己麻烦,就如同自己是个庶子一般对待。 但自己明明也是一母同胞的候府嫡次子啊! 见袁文绍有些意动,杨文远上前握住他的手腕,目光坚定。 “所以,我们要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什么办法?”袁文绍略带迟疑地问道。 “除掉你哥哥最大的那条腿?” “哪条腿?” “江湖……” 杨文远差点嘴瓢,立马改回来。 “你母亲!” 袁文绍被吓一跳,匆忙拽回自己的手,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杨文远。 “不是要杀了你母亲,是要让你母亲自顾不暇,没有精力管到你头上,偏袒你哥哥。” “那怎么办?”袁文绍面露意动。 “找准你父亲的喜好,给他纳个贵妾进门,到时候你母亲后院起火,焦头烂额之下,自然无暇顾及你们。” 这便是原本剧情里华兰使得招数,被杨文远借花献佛,提前提了出来。 不过袁文绍如今还没娶妻成家,没有体验过夹在两头的难处,他本身又是一个愚孝的人,未必会使用这个招数。 不过也不一定。 毕竟原本的剧情可没盛家退婚这档子事,更别说他还被气离了家。 方法杨文远已经给了,用不用由他自己权衡。 见袁文绍眉头紧皱,心神不定的样子,杨文远幽幽加了一句。 “你没必要做家里最听话懂事的孩子,那往往是最累人的。” “你大哥哥呢?我看他活的挺自在。” …… 汴京码头。 船靠岸边,盛家一大家子抵达汴京。 再度重临眼前巍峨壮观,古老繁华的城池,盛老太太心里发出一声暗叹:阔别多年,终究是又回来了。 “祖母,你在看什么呢?” 小明兰跟着盛老太太的视线,却是只看到一片空气和力夫,满脸疑惑。 盛老太太低声笑了笑,轻声道: “祖母和明儿你这么大的时候,就生活在这,如今几十年过去了,祖母都老了,没想到这地方依旧没变。” “祖母你以前住在这啊?” 小明兰可爱的脸上写满羡慕。 “我们以后也要住这吗?” “当然,盛家在汴京有座老宅,以后我们就住那。” 第十五章 朝堂议事 盛紘走在人群前头。 找好马车,回身亲自搀扶着盛老太太上去,充分显现了自己的恭敬孝顺。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作为当年勇毅侯府的独女,盛老太太在汴京可是很有些名望。 而今盛家重返汴京,有了盛老太太的名头,做事、融入达官贵人的圈子能便利许多。 目送众人离开。 盛紘没有跟着上车,他要先去官府报到。 按理说,官员回京述职没必要这么急,可以先回趟家歇息一番,但盛紘秉持稳健之道,但求不让人抓住一点毛病。 清晨。 随着第一缕晨曦透过皇宫的红墙金瓦,皇宫的轮廓在朦胧的晨雾中显露出来。 官员们身着朝服,手持朝笏,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群聚在皇宫前的空地上。 随着宫门缓缓打开,官员们鱼贯而入。 盛紘身穿绿袍,手持木笏,腰带盘着黑银相间的犀角带,跟在人流往里面走。 他低着头紧跟队伍,心里怀揣着初次进入皇宫的新奇,被皇宫巍峨壮观的气派吸引,忍不住四处张望。 通过数道宫门,走过长长的甬道,金碧辉煌的大殿近在眼前。 殿前的广场上,已经有不少宫女太监在那候着,旁边备着不少清淡的点心茶水,让等待上朝的官员们果腹。 不过并没有人上前取些吃食。 如果官员要上早朝,大多不会吃早点,防止吃坏了肚子,殿前失仪。 不多时,鼓声响起,阶梯上面走出一个太监,放声喊道: “上朝!” 官员分两列穿过端礼门,进入大殿。 早朝的大殿上。 身穿盔甲的禁军守护在四周,大殿侧边还有史官摆好桌椅,记录今日朝会的内容。 殿上文武官员分为两翼。 文官们站在东边,面朝西。 武官们站在西边,面朝东。 着紫朱绿色官服的官员,按官阶大小依次站立。 大周官员,以身上官服的颜色,用以区分等级。 九品以上服青,七品以上服绿,五品以上服朱,三品以上服紫。 作为五品承直郎的盛紘,堪堪擦到了上朝会的边。 片刻后,身穿龙袍的皇帝在太监宫女的簇拥下缓缓走出。 官员们纷纷低头行礼,齐声高呼: “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显示出皇帝的无上威严与尊贵。 皇帝缓慢而沉稳的走上殿内最高处。 登上龙椅,低头环视着下方的官员。 “前些日子,江浙两湖上报,说零星之处,发现有蝗虫之患,如果真有蝗灾,那就是千里赤地,颗粒无收啊。” “下面,有没有江浙来的人啊。” 盛紘手持木笏,弯腰低头从队伍后方出列,弓着身子像个虾米一般,战战兢兢地走到队伍最前头,在当朝宰相韩琦的注视下,埋头跪下叩首,接着站起,开始发声奏对。 “臣承直郎,新尚书台任,盛紘,昨日刚从扬州抵京。” 上首的皇帝看出盛紘的拘谨不安,于是开口道: “朕知道你,一笔的好字。” “你说。” 盛紘没想到皇帝居然听说过自己的名字,还在早朝上当众夸奖,心里顿时被巨大的惊喜所充斥,正要开始回答自己对蝗灾的看法,就被一旁的宰相韩琦抢了话。 “老臣也见过几次蝗灾,只要在它还是幼虫的时候,多养些鸭子,鹭鸶去吃掉它,也就成不了什么气候。” 简单回答了皇帝的问题,紧接着韩琦神色一正,图穷匕见。 “陛下,老臣有别的事要奏。” 皇帝自然看出韩琦的心思,沉声道: “今天只议螟蝗之事,你不要横生枝节。” “天生万物,都有枝节,所从何来,无非是繁衍与继承。” 皇帝挥手打断。 “若是内帷之事,可到书房来奏。” 这时,文官集团之中又走出一个穿着紫袍的文官,出列低头行礼,接过话头。 “陛下,前日,老臣求见陛下于书房,陛下与老臣谈古,再前日,陛下与老臣在书房论话,臣是心急如焚,顾不得体面了!” 韩琦跟着输出。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陛下还是早日过继宗室子为妙!” 话音落下,整个朝堂为之一静。 皇帝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平静说出一句话,霎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 “你们这是,逼宫吗?” 盛紘听得心里一个哆嗦,暗道今日霉运到家。 没想到第一次上朝,就遇到自己避之不及的立嗣之事! “陛下请息怒,这些都是臣工们的浅薄之见。” “陛下薨幼子,陛下痛,臣工也痛;陛下痛幼子,臣工痛天下!” “还请陛下过继宗室,拷问品德,从中选拔,立为继嗣!”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尽皆跪下。 无声的请求更胜过高声呼喊。 盛紘如何见过这种阵仗? 官员们全都跪下,只剩下他一个人呆傻的愣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急忙跪下。 仓促间手忙脚乱,跪下才发现自己的木笏跌落在一旁,刚微抬额头锁定目标,就要伸手去取,便听皇帝出了声,只能赶紧把手缩回去,继续埋头跪下。 “你们这是要跟朕撕破脸皮啊,还说不是逼宫?!” 朝堂上依旧一片沉寂,所有人不发一言。 空气中的寂静表明了臣子们的态度。 皇帝见状,如何不明白官员们的打算,一个踉跄,跌坐在龙椅上。 “朕没了儿子,强撑着上朝理政,你们这群无君无父的混账!” “居然在这大殿之上,威逼于朕!” 皇帝气急攻心,惹得年迈的身体一阵咳嗽,盛紘正要趁着这个空挡拿回自己的木笏,手刚往前伸,又听到皇帝气愤的袖子一挥,将旁边宦官递送上来的汤水摔碎在地,吓得盛紘急忙再次将手收回来,抵额跪着。 “老臣本不想伤陛下的心,但今日老臣不得不伤陛下的心……” “你闭嘴!” “为的是要保陛下晚节,老臣恳请陛下过继宗室,拷问品行……” “忤逆!你这个混账!”皇帝一边往下走一边喝骂着。 “从中选拔,立为继嗣!” “混账!”来到韩琦跟前,皇帝怒吼。 “这才是国之根本啊!陛下!” 全场官员俯身再跪,如同盛紘一般以手抵额。 第十六章 齐聚盛家 皇帝看到这一幕,顿感心力交瘁。 “退朝,退朝!” 强撑着力气转身,就见刚才那位紫袍文官扑了上来,双手紧紧拽住皇帝的龙袍袖口,纵使旁边的太监来拉也不放手。 “陛下,陛下!” 只见此人目光如炬的看着皇帝,“若是能定下过继宗室之议,臣就是被打二十,也心甘情愿啊!” 一旁的盛紘总算是逮到空子,迅速抓回自己的木笏。 即便周围的宦官围了过来,那人也不肯放手,眼神依旧直直盯着皇帝。 皇帝无可奈何,只道: “好,好好好!过继立嗣之事,朕听你的,你说立谁就立谁好不好?” 那人双手一拽,甩开宦官们的桎梏,双手捧住自己象牙制的朝笏,先是恭敬行了一礼,“陛下,” 紧接着丢开朝笏,脱掉官帽,露出自己的斑白束发。 “陛下是疑心老臣邀宠储君吗? 陛下,你瞧瞧我这身老骨头,这头发,这胡子,我都七十多的人了,家里没有一个孩子,我能有什么私心哪!” “皇嗣为天下安危所系,往昔有多少祸乱之起,皆由策不早定,定而不决呀,陛下!” 言谈举止声嘶力竭,拳拳报国之心众目昭彰。 皇帝只感到一阵疲惫,心灰意冷之情直上心头,转身,缓慢地往回踱步。 “你们说立嗣,那就立嗣,你们要过继就过继,选不选的,总得有人来当这个皇帝,可是我的儿子没了。” “谁?” “有谁能把我的儿子给我啊。” “有谁能把我的儿子给我,谁?” …… 朝会结束。 整件事立马传遍了整个汴京勋贵圈。 正在演武场练马上枪法的杨文远也收到了消息。 “当众逼宫还是来了吗?”杨文远咋舌。 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当众逼皇帝立嗣,但是当这件事活生生的发生时,杨文远还好是免不了一阵吃惊。 普通人家老来得子,幼子突然夭折,都得悲痛万分。 更何况是失去唯一继承人的皇帝。 只能说,那帮文臣是真的勇! 明知道官家还没从幼子薨逝的阴影里走出来,还敢当众逼宫。 亏得是大周重文轻武。 奉行“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国策,外加太祖一句“不得杀士大夫及上书言事者”,才敢让满朝文臣这么激进。 也是仗着当今官家仁厚心慈,已经老迈,颇有几分“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的既视感。 不过这也不干杨文远的事,没有丝毫减退杨文远今天的热情。 今天,是他要上门拜访盛家的日子! 积英巷。 盛家。 虽然今天才是盛家到达汴京的第二日,但是盛家已经在汴京传出了一点名声。 一则是家里的盛家老太太。 作为当年勇毅侯府的独女,自小被恩宠养在宫里,这样一位金尊玉贵的高门贵女,当年却执拗地嫁给一个新科探花郎,之后更是带走了候府里的大半积蓄作为嫁妆,远走汴京,最后还和勇毅侯府之间闹得很不痛快,这件事在汴京城里的传闻经久不衰。 虽说勇毅侯府已经退居南京,但如今另一位当事人来了,使得这件事又在汴京贵妇人的后宅里兴起,谈论。 二则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要去盛家读书。 作为大周少有的几位公爵,齐国公府是大周最顶级的勋贵之一。 虽然近些年越发没落,但国公府的大娘子,平宁郡主,却是出身襄阳候府的嫡女。 襄阳候当年为了护驾断了条腿,之后便受到官家的宠幸,还下旨让他的女儿养在宫里,认皇后为母亲,被封为平宁郡主。 齐国公也靠着关系,荫庇在都转运盐使司任职。 而襄阳侯也是实权勋贵。 所以,齐国公府依旧是汴京城里的顶级勋贵。 不过,随着襄阳侯老迈和官家年岁渐长,齐国公府有了隐忧。 一旦官家驾崩,那齐国公府就再无特殊。 新帝上位后,都转运盐使司的位置保不保得住还两说。 襄阳侯就平宁郡主一个女儿,现在自然是极尽宠爱,但一旦他去世,过继来的子嗣承袭爵位,那中间隔了不止一层,到时候襄阳候府也依靠不住。 所以,在得知大儒庄学究要来盛家教书的消息,平宁郡主也顾不得门户之别,纵使嫌弃盛家小门小户,也把自己的独子齐衡送来,就是未雨绸缪。 等齐衡考上进士,还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充分利用当下的关系,给他谋取个好职位。 杨文远也有这个打算。 他今天不光是为了拜访盛家,还是想在他家的私塾读书。 只要能通过乡试,给自己披一层文人的衣服就行。 这样纵使日后如果没考上进士,荫庇官职的时候,也能有更多选择。 君不见,多年前就有一个战功赫赫的武将,马上就要被皇帝提拔当知州,但是言官御史们纷纷上述请求收回成命。 “武人粗暴,不可兼任知州。” 后来皇帝又想把他提拔进枢密院,升任枢密院副使。 大周的枢密院相当于第二个兵部,而枢密使则相当于额外的兵部尚书。 按理说,这件事是武官内部调动,和文官们没什么大的干系。 但是言官御史们又跳了出来,说不和规矩,不能和粗鄙武夫同在朝堂。 由此可以看出,在大周文人出身是多么重要。 虽然盛家不会拒绝杨文远这个“准女婿”去家里读书,但也需要有人去告知人家。 但杨文远的叔叔为了避嫌,早已搬出候府,还是个经常需要供职的武官,匆忙之下找不到人。 派下人去,则显得不庄重,毕竟是今后的岳家。 左思来又想去,杨文远觉得是自己出马为好。 积英巷。 盛家。 这座老宅许久没住人,所以今天依旧在清扫宅院。 在回汴京前,盛紘就让林噙霜把管家权交还给了王若弗,虽没有自己抢来的那般畅快,但看着林噙霜那副霜打茄子般的焉样,王若弗心里还是一阵舒爽。 任你计谋算尽,左右还不过是个妾室,哪里比得上我王家的女儿,盛家的大娘子。 我父亲配享太庙! 第十七章 盛紘:该装得装啊 王若弗和刘妈妈走在一起。 一边巡视家里,一边说着话。 “大娘子,再过些日子,庄学究就要到汴京这儿了,得赶紧让咱们哥儿温书上课才是正途。” 刘妈妈搀扶着王若弗坐下,接着说道: “这次连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都要到咱们府上来念书,真是天大的造化。日后,咱们哥儿和小公爷那就是同窗了。” 王若弗脸上浮现出自得的笑容,显然很是得意能让齐国公家的小公爷来家里念书。 “说到这念书,长柏不知什么时候,和顾家二哥儿玩在一块了,说也要让他来家里念书。 我就担心着呢,那孩子虽说门第好,可瞧着不像样,别把咱们家长柏给拖累坏了,幸而他去了白鹿书院念书,说不来了,我这才放心。” 家里的直廊上。 盛紘和盛老太太说着话。 “华儿是要读书的,但明儿就不去了吧,她是家里最小的,早上她也起不来啊。” 盛老太太看了盛紘一眼,声音稍大了些。 “让她去开蒙上学,一则有些事情做,不用终日烦我这个老婆子,二则她也该明白些道理,日后做个清晰明白的人。” 就在这时,一旁有下人来报。 “主君,小侯爷来了。” 盛紘闻言有些诧异,想了想,“你让他去前厅,我稍后便到。” 盛紘转而看向盛老太太。 “母亲,这小侯爷怎么突然到访?” “为什么你不知道?还不是为了我家华儿来的。” 盛老太太没给什么好脸色,但还是说道: “杨家小子是个勤奋好学的,听说近些日在别家读书,如今庄学究要来,你不妨和他提一提,看他愿不愿意也来家里念书,反正都让小公爷来了,也不差他一个。” 盛紘听完,接连点了几下头,觉得盛老太太说的很对。 小公爷都来了,杨文远一个准女婿自然也能来。 “孩儿知晓,稍后便去点一点他。” …… 前厅。 杨文远在下首坐着。 不一会儿,盛紘从后院出来,热情地招呼杨文远坐下。 “贤侄,今日何故上门啊?” 这时,杨文远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己好像没有表字? 按照老平阳侯夫妇原本的计划,是准备等杨文远加冠之后再取,结果没来得及。 顾廷烨现在就有表字,是因为他的娘亲白氏久病成疾,知晓自己命不久矣,所以早早给他取了字,仲怀。 那我怎么办? 古代人的字大多是由德高望重的前辈、师长或者长辈取的。 自家长辈没了,看来只能日后请有身份的人取了。 这也是一个拉近关系的好手段。 杨文远心里思索,但很快回过神,回答盛紘的疑问。 “这不是听说盛家进京了,我想着贵府可能初来乍到有些不方便,负责采买购置的女使不熟悉情况,就从府上找了个熟悉周边的老人,想让她在这候着,领着你们家的女使熟悉熟悉。” 这自然是杨文远的托词。 盛家在汴京的老宅子放置了这么多年,肯定有留守看家的女使,自然不需要杨文远从家里带人过来。 但突然上别人家拜访,总得找一个过得去的理由。 而借用家里的老人就是一个不错的借口,也从侧面表示了杨文远亲近盛家的态度,可谓是一石二鸟。 果然,只见盛紘脸上露出快慰的神情,接着微微摇了摇头。 “多谢贤侄的美意,但我家也是有几个熟悉周围的女使,却是不必了。” “听说贤侄这些日子在念书?” 盛紘突然问了一句。 杨文远见盛紘把话题往这边引,也是明白进盛家私塾之事大约成了,连忙点头应是。 “是的,家里同辈太少,也没有好的名师,所以就去了别家念书。” “嗯,那确实。” 盛紘矜持地点了点头,“如今想要念书,是得有个好先生教授道理,我家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请到了庄学究来家里教书。” 杨文远:该配合你的我在尽力表演。 “庄学究,就是那位名满汴京、德高望重的庄学究?” 杨文远满脸不可思议,“听说这位庄学究教书极好,但是不轻易出山授课,听闻国公府的人去请了好几遍,都没结果,世叔能把他请来教书?” “哈哈!” 盛紘显然也是极为得意这件事,朗声大笑,“恰逢其会罢了!” “我之前在冤狱中救过一位老安人,谁知道事后竟得知,她儿子就是大儒庄学究,听说我家孩子要读书,他便投桃报李,答应来我家教书,不日便到。” 杨文远配合着咋舌。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盛紘脸上带着假意的懊恼之色,微微摇了摇头。 “本想只给家里的孩子上课,谁曾想齐国公府不知从哪得了庄学究要来的消息,也要把小公爷送来念书。” 盛紘轻轻叹了一声,“我看那小公爷仪表堂堂,文质彬彬,应该是个读书的好材料,所以就勉强应下了。” 杨文远:你是真能装! 这话肯定不能说。 只见杨文远故作迟疑,慢吞吞地道: “侄儿最近也在读书,知晓庄学究的厉害,倾慕已久,不知方便不方便……” “没问题!” 盛紘大手一挥,直接应下。 “贤侄替我家华儿否了袁家的亲事,避免华儿进了火坑,对我家有大恩,贤侄不是正在研读圣贤经文?不若直接来我家!” 杨文远这时脸上才露出真挚的喜色,连忙起身拜谢。 “多谢世叔成全!” 盛家后宅。 寿安堂。 华兰正低着头认真教小明兰识字练字。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华兰脸上。 一头盘束的秀发如瀑般洒落,温柔的脸庞在淡淡的光影下,显得那么的柔和唯美。 “大姐姐,我这‘寻’字写的如何?” 华兰拿起字迹端详一阵,轻轻颔首,意有所指,“写的不错,比某人写的好多了。” “某人?大姐姐,你说的是小侯爷吗?” 华兰给了小明兰一个好看的白眼,没好气道: “我又没说,你怎么知道?” 小明兰嘻嘻一笑,“大姐姐你嘴上没说,但脸上却是说的明明白白。” 如今和华兰待久了,小明兰知道华兰是个宽厚性子,待自己也好,所以也敢开玩笑了。 第十八章 黑,是比出来的 华兰抬起藕臂,作势要打小明兰,乐得小明兰边笑边退,这时华兰的贴身女使翠蝉走了进来,见小明兰也在,立马停住,一副要说话但顾忌有人在场的模样。 华兰好奇看了一眼正挤眉弄眼的翠蝉,一下就反应过来应该是和杨文远有关的事,回身唬了一句小明兰,“继续练字。”,转头脚步轻快地出门迎上翠蝉。 小明兰右手握着毛笔,左手提着袖子,嘴里突然蹦出一句。 “莫非是小侯爷来了?” 此话一出,华兰和翠蝉两人都一愣。 翠蝉更是露了底,一脸惊讶地看向小明兰,眼里满是不解。 华兰回过头瞪了小明兰一眼 “大人的事,小孩子少打听!” 不过俏脸布满红晕,没有丝毫威慑力。 主仆俩匆匆走到直廊。 “真的如明兰所说,杨文远来了?” “嗯,六姑娘说的没错,小侯爷来了,不过奴婢也是刚知道就来通报,怎么六姑娘就知道了,小桃来过了?” “我和明兰一直在一起,我都不知道,她怎么知道?” 华兰点了点翠蝉的鼻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白白长这么大,被一个小孩一下就诈出话来。” “啊?” 翠蝉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起自己来是有要事,立马说道: “姑娘,小侯爷刚才让他的随从长青过来传话,说是在后门那等你,有东西给你。” “长青传话?你在我房里收拾东西,他怎么找到你的?” 翠蝉一脸委屈。 “如今家里谁不知道姑娘你和小侯爷的事,每个月信件往来回复,总有被他们看着了的时候,长青作为小侯爷的亲随,随便拉个女使传话,就能把我喊过去了。” 华兰微微抿嘴。 “你这么听话,他叫你去,你就去了?” 见自家姑娘语气不善,有些羞恼,翠蝉连忙道: “不是我,是彩簪!我刚才在房里打扫呢,彩簪说她有事,让我替她来传话。” 说到这,翠蝉意识到子自己成了替罪羊,叉起腰气鼓鼓道: “这个贼丫头,我说怎么找我呢!” 华兰琼鼻一皱,“那就等晚上,我帮你一起拷问她!小侯爷又不是我什么人,怎么这么轻易的就把她喊了去。” “就是,就是!” 翠蝉跟着应和道:“不过姑娘,小侯爷还在后门等着,我们去见一见?” “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想见他。” 翠蝉点头如捣蒜,“嗯嗯,我说的!” 盛家后门。 翠蝉先是将看门的人全都打发走。 确定周围没人后,才挥了挥手,示意正躲在远处探头探脑的华兰过来。 华兰两只手捏起裙摆,迈起小碎步跟在翠蝉后面亦步亦趋,还时不时回头张望一下,警惕性十足。 轻轻打开门,然后从门中探出头来。 左看看,没有。 右看…… “嗯!”翠蝉被吓了一个踉跄。 只见右手贴门处,正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身躯如同铁塔般壮硕,但细看之下,觉得熟悉。 “长青?”翠蝉有些不确定道。 “嗯。”脸似黑炭的男人淡定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这样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了。 翠蝉当即惊呆了下巴。 在她的印象里,长青是一个正常体型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壮了?还这么黑? 长青额头朝不远处的马车点了点,示意杨文远就在那里。 翠蝉一看,果然见小侯爷的头从马车里探了出来,朝这边颔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不过,怎么脸也变黑了? 翠蝉转头再看了看长青的脸,顿时放下心来,也没那么黑。 见到正主,翠蝉把门完全打开,把身后的华兰让出来。 “这呢!” 看到华兰出来的那一刻,杨文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急忙挥手示意。 华兰虽然也高兴,但作为女子谨慎多了,毕竟这算是私会外男,被人撞见就不好了。 “嘘!” 华兰黛眉轻拧,急忙用修长的食指抵住嘴唇,让杨文远低调点。 杨文远赶紧点头,也学着把食指滴在嘴唇上。 “嘘!” 翠蝉和长青自觉守在旁边,让两人放心说话。 华兰提着裙子走到马车旁边,嘟起樱唇,一脸的不情愿,“有事不能写信吗?干嘛非要我出来见你。” 杨文远现在是懂色令智昏是什么意思了。 明明过些日子来盛家念书,就可以和华兰会面,但杨文远就是有些等不及。 忽悠完盛紘,就急不可耐地来找他女儿了。 杨文远讪讪一笑,没有解释,而是掀起帘子,让华兰上马车说话。 华兰美眸一瞪。 “出来见你就已经算出格了,孤男寡女的,你还让我和你同坐一辆马车?让人看见怎么办?” 杨文远也觉得自己的话欠考虑,立刻找补,“怎么会?我是这样的人吗?” “我的意思是你上马车,我下去。” 说完,杨文远立马跳下车,手一直挡着帘子,让华兰上去。 华兰拗不过,只能不情愿地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华兰掀开旁边小窗上的帘子,没好气道: “现在好了吧?东西呢?” 杨文远透过小窗的缝隙,往里面指了指,“东西在食盒里呢,你看看。” 华兰拿过食盒。 一打开,就发现里面装满了菱角。 “我听说这是你们老家的美食,正好府上有,就给你送过来了。” 看着密密麻麻堆满食盒的菱角,华兰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暖流流淌过心田,忍不住回头仔细打量了一阵杨文远,突然发现了什么盲点,轻启朱唇,问道: “你脸怎么了?怎么变黑了这么多?” 华兰刚开始倒没发现杨文远黑了,因为有了如同黑炭一样的长青做对比。 现在再看,却是发现杨文远黑了不少。 “我回汴京后,就开始练武,风吹日晒之下,能不黑吗?” 说到这,杨文远双手搭在马车的小窗上,突然嘿嘿一笑。 “长青你看见了吧?” “看见了,比你还黑,跟被煤球糊了脸似得,我刚才还好奇呢,这样想来,应该也是跟着你一起练武了。” “当然,最开始我还是一个人练武,我累得很,转头就看见他在那悠闲着吃点心,心里气不过,也把他抓来练武,还让他到日头下面练。” “难怪这么黑。”华兰小声嘀咕。 杨文远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样一看,我是不是白多了?” 华兰听完双眸愣了愣,旋即用手绢捂住嘴笑道: “你是故意的?祖母说的没错,你真不是个好的。” 第十九章 一人一个 冬日的暖阳下。 两人一上一下,欢快地聊着天。 少女坐在马车上,秀手搭着马车。 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洒落在肩上,言笑晏晏,婉约雍容的气质,几乎囊括了整个东方女性的恬静温柔,绝美的容颜使得窗外的所有风景都为之黯然失色。 巧笑嫣然,又不失少女的灵动活泼。 少年站在马车下,肩膀倚着窗边。 仪表堂堂,俊俏的脸上满是温和,宠溺之色溢于言表。 “时间太久了,家里明兰还在等我回去练字呢。” “菱角别忘了。” 杨文远点了点头,“如果觉得喜欢,我过几日来你家念书的时候,再给你带些来。” 华兰一脸惊讶,“你要来我家念书?” “当然,齐小公爷都能来你家念书,我为什么不能?” 杨文远略带肯定地问道:“到时候,你也会去吧?” 少年充满希冀的眼神让华兰别过了头,轻轻呢喃了一句,“去的。” “行!那我们过几天见!” 华兰掀开帘子要下马车。 杨文远作势要搀扶,却被华兰玉手当头一指,只能默默背过身去。 “你腰间挂着的是什么?” 过了片刻,身后突然传来华兰的询问,杨文远有些疑惑,顺势往身后一摸,手里当即传来熟悉的触感,心里暗道糟了,自己忘记刚刚把东西藏到身后了。 这一下背身,不就被发现了吗? 华兰指了指杨文远手中的扇子,姣好的面颊含煞,贝齿轻咬,恨恨的跺了跺脚。 “你这扇子不止一把?” 眼前的扇子赫然同杨文远之前的那一把毫无二致。 如果不是华兰确信,自己那把早就藏进了箱子里,不可能丢了,不然她都要开始怀疑,是自己的扇子不见了,杨文远又捡把扇子捡到了。 自己视若珍宝的扇子居然不是唯一,反倒像是个制式产品,杨文远手里还有一把,那岂不是还有两把,三把,无数把? 再联想到杨文远藏着掖着,不想让自己发现的畏缩样,华兰顿时红了眼眶。 杨文远见华兰用力抿着嘴,双眸润起水雾,知道华兰想岔了,连忙道: “误会!我给你的扇子确实只有一把,这把扇子是我回京找人另做的!” 见华兰原地不动,但态度缓和了许多,杨文远赶忙继续道: “我上次给你的扇子只有半首词,所以我想着再做一把同样的扇子,把剩下半首提上去,你我一人一个。 本想上元节的时候告诉你,给你个惊喜,所以才藏着不让你知道。你如若不信,我把扇子打开给你看看?” 说着,杨文远就把手里的扇子递到华兰面前。 华兰呆愣了片刻,原地眨巴眨巴几下眼睛。 难道真是自己错怪他了? 之前两人来往书信颇多,华兰早已相信杨文远品性端正,是个诚心的人,再看杨文远此刻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已经信了大半。 顿时只觉脸上发烫,整个人有些慌乱,绯红的脸颊几乎要滴出水来。 华兰本就是个大家闺秀的温婉性子,刚才实在是太过气恼,才难得泼辣了一回,结果却是闹了个大乌龙,当下已是颜面尽失,愧悔无地。 偏偏杨文远还在说。 “华兰,你看嘛,我真没骗你。” 害怕到手的媳妇跑了,杨文远可谓是不留余力,只差掏心掏肺了。 华兰不好意思看杨文远,怕惹得笑话,只好手拿贴身的手绢捂住额头,顺带遮住了眼睛,小声道: “我信了,我信了。” 说着就要低头往下走,逃离现场。 一旁杨文远怕她摔着,赶忙上前搀扶。 华兰已经羞得见不了人,也没顾上这些,下意识的就用素手搭着杨文远的手腕走下来,到了地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又出格了一回,眼下整个人无地自容了。 杨文远见华兰一副羞愧难当的表情,出言安慰道: “你别难为情,本就是我的错,擅自做了决定就找人制作了这把扇子,没提前和你打招呼,又粗心地让你发现了,是个人都会怀疑,更别说你了。” “我?” 华兰羞羞答答的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 “而且我喜欢你刚才的样子。” “喜欢?” 华兰怀疑杨文远是为了安慰自己,偷偷瞟了一眼杨文远,看到的只有满脸的笑意,又慌忙把头低了回去。 “你刚才反应这么大,就是因为你在意我,既然你在意我,我又生什么气呢?” 虽然还是不好意思,但听杨文远这么说,华兰还是给了他一个白眼,嘴硬道:“满嘴胡话,鬼话连篇,谁在意你啊?我刚是因为发现上当受骗,所以才生气,和在不在意有什么关联。” 杨文远摇头笑了笑,也不辩驳。 “随你怎么说,我只是觉得你刚才那样子挺好的。” 华兰一脸莫名其妙,“你喜欢别人凶你?” “人和人不能一概而论,你不懂。” 杨文远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扇子你还看不看,要是你好奇上面的字,我可以提前透露给你。” 华兰一脸嫌弃,“谁要看你的字?练得还没明兰好,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 杨文远这就不乐意了。 “我这段时间练字可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我不信还不如明兰那丫头,你给我回来,为了我的清白,你今天看也得看,不想看更得看!” 见杨文远有些气急败坏,华兰扑哧一乐,忙拿起手绢遮住荡漾起的嘴角,接着忙不迭的拎起食盒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翠蝉快回家!” 杨文远怕追急了摔着,站在原地看着华兰和翠蝉进门,插上了门闩,这才收回目光。 转头就见长青站在身后,一脸拧巴地盯着自己,像是自己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盯着你家公子?有事快说!” 长青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杨文远略显黝黑的脸庞,默默不语。 “……”杨文远无话可说。 居然被发现了! 应该是刚才那个叫翠蝉的女使提醒的,不然长青肯定发现不了。 杨文远面色沉重,拍了拍长青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长青,为了侯府,只能先苦一苦你了!明早继续加练!” 末了还不忘画个大饼。 “等公子我娶亲了,到时候你看上谁,只管和我说,我帮你上门提亲!” 第二十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寿安堂。 明兰伏在书桌上勤勤恳恳的练字。 华兰将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轻轻拍了拍小明兰的肩膀。 “明兰,吃点东西?” 华兰深知明兰的吃货属性。 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只要明兰吃了自己的菱角,自己再嘱咐一番,肯定能把明兰拿下,不让她告诉祖母去。 明兰回过神,小手上提着毛笔看向华兰。 “大姐姐回来了?这食盒是刚才小侯爷送的?” 华兰抿了抿嘴。 “你别管谁送的,我就问你吃不吃。” 华兰伸出柔夷点了点食盒,用诱惑的语气说道:“这里面可是菱角哦,刚送过来的,新鲜着呢。” 明兰也是许久没吃过家乡的菱角了,这是个极好的零嘴,一双圆大的眼睛滴溜溜地转圈。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姐姐,你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华兰脸上立马露出讨好的笑容,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个菱角,剥好递到明兰嘴边。 “哪有什么事,我是看你练了一天字,肯定累着了,所以才给你带来。” 明兰歪着小脑袋默默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个事,安心张开嘴,把送上门的美味吃了下去。 华兰脸色一喜,旋即装作无意道: “小侯爷也是客气,还特地来送菱角给我们吃,你可不忘了人家的恩情哦。” 明兰双眸一瞪,瞬间反应过来,大姐姐这是想要拿自己当挡箭牌,急忙张开嘴想要把东西吐出来,但东西已经入了肚子,嘴里空空,哪里还吐得出来。 发现自己中计了的明兰一脸幽怨。 “这是我们俩的秘密,祖母等下要是问起,你只要不提我出去了就行,好不好?” 明兰瘪起嘴不为所动,华兰接着道: “这样,如果有下次,我再给你带好吃的,怎么样?” 明兰一脸惊讶。 本以为今天已经是华兰的意外之举,没想到如同大家闺秀一样的大姐姐,居然还想着下次。 “大姐姐,你还想有下次?不怕被祖母发现啊?” 华兰顿时红了脸,“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懂什么意思吗?就是假如,倘若的意思。 当然,我肯定不会再出去的,你放心!” 放在以前,明兰肯定不会怀疑自家大姐姐的允诺,但现在牵扯到了杨文远,明兰就不是很确定了,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眼神回应华兰。 自从遇到杨文远后,明兰发现大姐姐变了很多。 以往大人般成熟稳重的一面开始减少,像少女活泼灵动的那一面与日递增。 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但明兰觉得这样挺好的。 以前的大姐姐虽然宽厚待人,但是明兰感觉那样活着很累,远不如现在的自在快乐。 人生在世,还是自己活得顺心为大。 “我要樊楼里的点心和名菜,一次一种!” “什么?” “樊楼的吃食,一次一种!” 明兰自小聪明伶俐,自然不会同别人乱说华兰的闲话,最多也就和祖母一起调侃华兰,应和几句什么女大不中留之类的话。 现在最后一条路被堵死,明兰索性随了华兰的意,应了下来。 不过条件就是满足自己的吃货本质。 想要封我的嘴? 可以,不过得先付钱!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明兰早就听过樊楼是老饕天堂的美名,对里面的饭菜垂涎欲滴,但是苦于自己一个人没法出去,也付不起这么高昂的饭钱,所以一直没机会品尝。 现在刚好遇到杨文远这个小侯爷(大冤种),拿住了他的痛脚。 这点钱自然对侯府来说不算什么。 想让我给你们打掩护,辛苦钱总得出吧! 明兰:我可真是个机灵鬼! 华兰倒没想那么远,脑袋里暗自盘算着自己的私房钱,估摸着能应付几次。 许久过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 这时,盛老太太从屋外走了进来。 “你们姐妹俩什么说定了啊?告诉祖母一声,让我也乐呵乐呵。” 这时,盛老太太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食盒,探头一看,奇怪道: “这是菱角?看着新鲜,哪来的?” “小侯爷送的。” 华兰面不改色,但两眼却一直对明兰示意,收钱办事,收钱办事! 明兰蔫了似得挺身而出。 “祖母,刚刚小侯爷从前院送来的,说是看我练字辛苦,特意送给我的。” 为了樊楼的点心,明兰豁出去了,直接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却没见旁边华兰听了这话,脸霎时垮了下来。 明兰,你这表演欲有点强啊! 盛老太太颔首,轻飘飘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华兰,惹得华兰心中一紧,好在盛老太太似乎没发现,只是模棱两可说了句。 “倒是有心了,难为他还记得你。” 这个话题被略过。 盛老太太走到书桌边,拿起上面的纸张。 “明儿今天字练得怎么样了?” 华兰接过话头,“练得不错,我今天一天都在这看着呢,明兰练字很是刻苦用心。” 又是一个此地无银三百两。 闻言,盛老太太嘴角微动,似乎想笑,但是又及时压住了。 华兰看到这一幕,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再看过去,只见祖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刚才的那一幕似乎是自己心虚导致的错觉。 华兰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都是杨文远,害自己提心吊胆! “哦,那挺好的。” 盛老太太不置可否,一边看着明兰练字的纸张,一边说道:“过些日子庄学究要来家里教书,到时候华儿你也去吧。” 盛老太太顿了顿,转头看到明兰一脸希冀的目光。 “明儿的话……” 听到自己的名字,明兰精神一振,昂首挺胸,就差毛遂自荐了。 “从明日开始,每日练字两百个,就让你去。” 明兰小脸登时一垮。 每天练这么多字,自己都没闲暇功夫去看小娘和弟弟了。 盛老太太杀人还要诛心,继续说道: “你大姐姐说你练了一天字,勤奋刻苦,我看你现在也不像是累着了的样子,想来应该是喜欢练字的,这点字不多吧?” 明兰嘟起嘴唇,一脸委屈地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眼里泪汪汪的。 华兰脸露窘相,偏过头不敢直视明兰的眼睛,“嗯,祖母说得对!明兰加油练字,明天我继续过来教你,我就先走了。” “对了!” 华兰看向明兰,说道:“别忘了‘菱角’,记得吃!” “吃”字咬的极重,显然是提醒明兰别忘了约定。 第二十一章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平阳侯府,练武场。 今天是亲卫们比斗的日子。 旁边的草地中央空出一大片区域,里面的亲卫穿着短褂,分成两两一组各自比拼。 比斗没有时间限制。 赢了的人自发寻找接下来的对手,输了的人自行退场围观。 越早赢,越有挑选对手的机会,还有短暂的休息时间。 所以比斗一开始,场面就非常火爆。 一些厉害的人刚开始就把自己的对手淘汰,然后互相忌惮的对视一眼,各自退到圈边,寻找合适的对手。 找好接下的目标后,先胜的人就可以在目标组旁边等待。 只要其中一人淘汰,比斗立刻开始。 不过这些亲卫之间都很熟悉,所以直到现在,杨文远都还没看到有人趁别人获胜的空挡偷袭,着实浪费了杨文远的好意。 估计是看到杨文远在,反倒是一个个挺客气的,都等对面准备好才开始比试。 这可不是杨文远的初衷。 生死之间,谁管你偷不偷袭,抽冷子就是直接干! 杨文远不让他们按顺序比斗,就是想让他们适应这种情况,锻炼他们随机应变的能力。 结果一个两个的,都讲起礼貌来了,让杨文远颇为无语。 最开始,杨文远还跃跃欲试,让每次获胜的人和自己对打,借此锻炼自己的实战能力。 毕竟杨文远的金手指就是快速回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沙包,根本不怕挨揍。 要想揍人,先学会挨揍。 杨文远已经做好了被打的准备。 不过事与愿违。 作为平阳侯府的唯一一根独苗,这些亲卫和杨文远对打的时候,根本不敢下力气,生怕打出个好歹,绝了主脉的后,一次两次后,杨文远也就没了兴趣,只是每天早上锻炼完,和他们套会招,聊胜于无。 相比于近身搏斗,杨文远更擅长箭术。 有了亲卫们的倾囊相授,再仗着金手指不怕受伤的特点,以及一点点理科男的头脑。 如今杨文远的箭术技艺堪称百步穿杨。 短兵相接不敢用力,但是箭术就没顾忌了。 亲卫们都想要在杨文远面前表现自己。 不过,在场的所有亲卫都不是杨文远的对手,只能看着杨文远不断命中百米外的靶心,直到手里的箭矢耗尽,也没有一根箭矢旁落,全都正中红心。 亲卫们满脸羡慕。 如果自己有这般箭术该多好? 怎么也得当上侯府的亲卫头子了吧? 在大周。 弓箭手的地位比普通军士高上很多,属于高端兵种,稀缺资源。 如果他们有这一手箭术,无论去哪都会被人抢着要,许以高官(亲卫头子或者军中弓箭手头子)厚禄。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的。 小侯爷的安全更有保障。 赏赐完赢得比试的亲卫,杨文远原地踌躇一番,又下令再多恩赐前三的亲卫,一人一次药浴的机会。 在亲卫们响彻云霄的“谢侯爷赏赐!”的拜谢声中,杨文远回府练字去了。 杨文远虽然有金手指,不惧受伤。 但以防万一,他还是每天药浴一次。 不过亲卫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只能泡杨文远的洗澡水。 不是杨文远舍不得钱,不肯下力气投资,实在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而且不光是药材钱贵,还是因为不符合国情。 毕竟,在如今的大周,有哪家勋贵会自己付钱,特地给手下免费药浴的? 甚至,他们连给手下人卖药浴的药包时,都要在中间赚一道钱,怎么可能免费提供药浴? 所以,杨文远也只能用赏赐的名义,隔三差五地给手下的亲卫发放福利。 还不能多了,只能给少数人。 这还是杨文远冒天下之大不韪,顶着周围人异样的眼光,才能顺利做下去。 平阳侯府,书房。 杨文远正提着笔练字。 前几日从盛家回来,杨文远受了盛紘的情,领了几幅他的墨宝,当做“指导书”,用来临摹,练字。 旁的不提,盛紘的字是顶好的。 不然皇帝也不会当众夸赞他“写的一笔好字”。 杨文远原以为练字没什么讲究,就是临摹名家字帖,谁曾想其中还有不少学问。 初学写字,按照盛紘的教导。 应忌用光滑而不留笔、不吸墨的纸类。 宁愿纸类毛些、黄糙些,不必求纯细、洁白。 盛紘同时还交待了一些其他的基础知识,杨文远也一一照做。 杨文远首练大楷,用的浅黄色的元书纸。 桌案上。 杨文远练字,长青在旁边研墨。 杨文远写完一个“兰”字,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向长青问道: “对了,袁文绍那边有消息吗?” 杨文远那天pua袁文绍的时候,长青也在门外侍候着,怕袁文绍突然暴起伤人,好及时制止。 别误会,长青主要怕自己公子收不住力气,把人打坏了。 听杨文远这么说,长青自然明白杨文远想问的什么。 “袁文绍好像是没那个心思,那天之后,连家都没回,又回白鹿书院读书去了。” 对于这个结果,杨文远一点都不惊讶。 袁文绍就是个愚孝的人。 不然原故事线里,华兰也不至于天天被他母亲站规矩,找麻烦了,而他只会在旁边看着,冷眼旁观,事后再说几句宽慰的话。 他可能是个好儿子,但绝对不是个好丈夫。 “白鹿书院,他也在那读书?” 杨文远一脸惊讶,没想到这么巧,袁文绍居然也去那读书了,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顾廷烨。 杨文远用毛笔添了点墨,心中暗忖:白鹿书院就那么大,这两人应该会遇到。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虽说袁文绍被自己一顿嘴炮输出,连夜遁走,但顾廷烨年轻气盛,可没自己的人情世故,必定不会服软,说不得两人说几句话,就会呛起来。 不过也不用担心。 顾廷烨的身手是从小练到大的,袁文绍肯定不是对手。 只希望顾廷烨到时候不要冲动。 万一动起手来,把袁文绍伤了,消息传出去,反倒是显得他们俩有“痛打落水狗”的嫌疑。 想到这,杨文远又记起了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朱曼娘,顿感晦气,连练字的心情都没有了。 “长青,庄学究怎么还没来啊?我要念书!” 第二十二章 杨宇卿:文远,给你看点好东西 日子一天天过去。 杨文远依旧每天早起。 不过练武没有往日那般勤快,跑完步再练个半个时辰的枪法,然后就去书房开始练字。 练字这么勤奋努力,杨文远自然是为了“报仇雪恨”! 居然说我的字不行,不如明兰那个丫头? 我要悄悄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这天,杨文远在书房练字,长青过来禀报。 “公子,二老爷来了。” 杨文远一脸诧异,“叔父来了?” 长青口中的二老爷,自然是如今杨家的唯一牌面,杨宇卿,暂任西厢都指挥使。 虽然当初认为戍守边关是一个刷经验的绝佳时机,但老平阳侯还没疯狂到,把杨家嫡系全投进边关,所以杨宇卿当时并没有被抽调过去,而是在汴京五城兵马司任职。 五城兵马司里有很多勋贵子弟任职,号称勋贵子弟的摇篮,是除各家嫡子外,大周勋贵子弟荫庇的最佳去处。 事少离家近,还专业对口。 而杨宇卿也是能力不凡,靠着杨家的人脉,在老平阳侯出发驻守边关之前,已经担任东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一职,统领东城兵马司。 而一般大将领兵出征,皇帝为了表示安抚,都会适当提拔其家族子弟,以示重视和嘉奖。 当今皇帝是个仁厚的性子,看杨家当代人丁不旺,再念起自己,便又有了一份恻隐之心,所以当初拔擢杨宇卿进了枢密院,领了枢密直学士一职,三品,随侍身边,以备质询并执掌枢密军政文书。 三年后,老平阳侯为国捐躯,平阳侯夫人也哀悼而亡,平阳侯府只剩下杨文远一个独子,和杨宇卿这个叔父。 杨文远还没加冠,连爵位都继承不了,更别谈官职赏赐,皇帝只能赐下一些物质上的奖励,而官场上的所有荫庇,自然只能由杨宇卿含泪收下。 考虑到杨家的情况,需要兵权安抚不定的人心,皇帝因时制宜,再次下旨。 三年之期已到,杨宇卿再次拔擢。 领了西厢都指挥使一职。 西厢都指挥使从二品,下面有十军,满编手下应当有两万五千人。 但大周向来就重文轻武,武德根本没有充沛可言,实际上的人数只有五千多人。 但西厢军属于禁军序列,而且杨宇卿出身勋贵集团,平阳侯府子弟,所以他的实际地位很高,不是寻常武官可比。 看着杨宇卿犹如开挂一般的躺赢人生,杨文远有时候不禁怀疑,你是穿越者还是我是穿越者? 这么欧? 杨文远正要出去迎,就见杨宇卿从外面走了进来,平阳侯府他都住了几十年,比杨文远还熟,当下杨文远现在还没成家,所以也没什么忌讳,听下人说杨文远在书房,就径直来了。 杨宇卿四十多岁,从小就在演武场摸爬滚打,练得一身健硕的身体,虎背熊腰,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人未至身前,话就已经到了。 “文远,听说你现在开始习武了?就该这样,我们杨家的男儿只会读书怎么行?那些个文弱书生一拳就倒,怎么能担当大任?” 杨宇卿的脸上满是喜意,自己这个侄子从小就喜文厌武,连带着和自己这个唯一的叔叔都不亲近。 但现在好了,自从在病榻上躺了一阵之后,应当是意识到身体健康的重要性,整个人就变了。 不光开始习武,还连带着对自己越发亲近。 之前汴京还流传着有关杨文远的不好传闻,杨宇卿是无所谓的, 习武人强身健体,精力自然比旁人旺盛,闹腾点怎么了? 论起闯祸能力,当年的他在这方面也是不遑多让,如今轮也该轮到杨文远了。 在杨宇卿看来,会折腾是好事啊! 而现在,唯一让杨宇卿担忧的,就是杨文远的人生大事。 当他知道杨文远去樊楼喝酒,花楼听曲时,他镇定自若。 但是当知道杨文远没留宿过一次的时候,他大惊失色,忧心忡忡。 他不怕杨文远在外面乱搞,就怕杨文远乱搞! 自己侄儿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改,必须得改! 所以杨宇卿一改往日的平和,成为杨家最坚定的催婚党。 杨文远在扬州的时候,就属杨宇卿的书信来的最勤。 每次都派亲卫送信,里面还经常夹杂一些勋贵人家的女子画像,都是杨宇卿让自己夫人偷偷画下来的,让杨文远看有没有中意的,可谓是煞费苦心。 最后还着重强调,阅后即焚。 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杨宇卿就是想让杨文远看上一个中意的姑娘,早日成家生子,续接杨家香火。 这样,他也能无愧于大哥的在天之灵啊! 简单寒暄两句,杨宇卿就步入正题,神经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叠“犯罪证据”,配合着他五大三粗的身材,看起来就很怪。 是怪蜀黍没错了! “文远,你叔母最近又请了些达官贵人的家眷来家里。” 杨宇卿小心翼翼的将画像平铺在桌案上,“这是最后一批刚及笄的女子画像,我全给你找来了。前面的你都看不入眼,这次全都是新的,你看看有没有如意的?” 杨宇卿此刻活脱脱的老父亲形象,苦口婆心地劝自家的大龄剩男去相亲。 “看中了就同你叔父说,别不好意思。再说,又不一定是非要结亲,出去走走,多认识一点朋友也是好的。” 能让讲究规矩的叔母做出如此出格的事,私下描画未出阁女子的画像,杨文远知道,杨宇卿一定付出了很大的精力。 从杨宇卿蜡黄的脸色,虚浮的脚步就能看出来,杨宇卿应当是倾囊相授了。 你这个叔,我这辈子认定了! 杨文远想了想,觉得还是直接了当地告诉杨宇卿算了,自己本就没有故意瞒着他的意思,只是没特地通知。 还是旧思想在作怪。 杨宇卿根本就没想过,杨文远能主动找上人家,已经有了中意的人选。 但凡问一问长青,他也能把真相得个七七八八。 看着自己将来的主婚人,杨文远正要开口,就被杨宇卿连忙制止。 “别急着拒绝,好歹先看看啊!” “不是,叔父……” 杨宇卿抬手打断,语重心长道:“文远,你先看,如果不中意,我们再聊行不行?” 杨文远还想再说,但在杨宇卿迫切的的眼神下,也只能败下阵来,百无聊赖的翻看起手中的画像,快速翻看。 自己这也算是体验了一次皇帝选秀女是什么感觉了吧?杨文远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 一张,两张…… 每张画像旁边都写满了娟娟字迹,详细列举了每个人的年龄,身高,家庭背景等等,堪称古代版的背调,足以见杨宇卿夫妇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随着一张张白纸落入旁边的火炉,杨宇卿的表情有些扭曲,直到最后一张的时候,杨文远才停下来。 “盛家,盛华兰?” 不过没有画像,只列举了各种信息。 第二十三章 人妻之好? 杨宇卿听到杨文远的嘀咕,凑上前来。 “哦,这家啊,这家是近些日子才来的汴京。家里的老太太是当年勇毅侯府的独女,虽说如今两家断了关系,但那老夫人当年是养在宫里的,还和余阁老的夫人,余老太太是手帕交,所以在如今汴京的还是很有些地位。 等他们家安顿好,你叔母就打算去请,所以还没他家女儿的画像,只有名字,门底。” 杨宇卿挠了挠脑门,继续说道:“盛家家里的大人是……是谁来着?我搞忘了。 官阶……官阶也忘了,反正是个清冷的去处。” 杨文远默默来了一句,“盛紘?” 杨宇卿一愣,眉头紧锁。 “好像是这个来着?听着有些耳熟,那就应该是这名字了。不过你怎么知道的?” “他之前是扬州通判……” “哦哦,原来是这样。” 杨宇卿点头,解释道:“虽说我让你叔母画了画像,但我该有的避嫌还是要有的,那些画像我都没看,只听你叔母给我简单介绍过,好像是这家人和袁家闹得有些不愉快,之前要结成亲家,但是之后又不了了之了,总之也是个凑数的,看不看也不打紧。” 杨文远看着杨宇卿,幽幽地道:“叔父,你知道我之前去过扬州吗?” “知道啊,和顾家老二一起去的嘛。” “那你知道袁家之前和谁家结亲吗?” 杨宇卿脸色一滞,不确定地道:“不会是盛家吧?” “就是盛家。” 杨文远肯定地点头,接着说道:“婚事还是我搅和的。” “你?” 杨宇卿突然瞪大了眼睛,“你没事去扬州把袁家的婚事搅和了干嘛?难怪那段时间你没怎么给我回信,我说你干嘛去了,原来是嫌汴京不够大,撒丫子跑扬州去闹腾了。” 杨宇卿话语中调侃杨文远,但并没有对杨文远得罪袁家表示担忧。 虽然平阳侯府突然遭了重创,但是一个袁家而已,得罪也就得罪了。 忠勤伯爵府袁家之前被夺了爵位,近些年才恢复。 如今家里没有高品文官。 在军队照样没人脉。 整个伯爵府,徒有一个伯爵位空架子,处于勋贵的最底层,连退居金陵的勇毅侯府都比不了,更别说杨家还有一个西厢都指挥使的杨宇卿了。 如今这个袁家里最大的官是群牧副使,甚至都不是主官。 至于官从几品…… 穿一身绿袍,说出去都丢勋贵们的人! 杨宇卿笑着说道:“不过你也算是干了个善事,如今整个汴京谁不知道他们袁家的情况,虽说袁文绍那孩子不错,但袁家的当家主母是出了名的脾气差,蛮横无理,并非一个好相处的人,还极度偏袒他们家的长子,汴京的好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入袁家受苦。” 然而下一刻,杨宇卿就惊呆了。 “就盛家了,我要盛华兰!” 杨宇卿满脸不可思议。 “不是,文远,你连盛家女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杨宇卿脑子里倏然灵光一闪,“等…等一下,你当初去的是扬州?” “是啊。” “坏的是盛家和袁家的亲事?” “没错。” “他家要嫁的女儿名字是盛华兰?” “嗯嗯!” 杨宇卿原地深吸一口气。 难怪。 难怪当即很少给自己回信,合着是相中了人,没空搭理他这个叔父。 不过,杨宇卿旋即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得罪袁家没事,但自己侄儿不会是有什么隐藏癖好吧? 之前给他看了这么多人都没相中,现在突然看上了一个马上要结亲的女子…… 难不成有人妻之癖? 有这癖好也没什么,但如今身处遍地高官显贵的汴京…… 稳妥起见,杨宇卿斟酌一会儿,试探着问道:“那你现在还中意那个盛家女儿吗?” 杨文远一脸莫名其妙。 “侄儿前几日还去盛家拜访过,自然是中意的。” 杨宇卿轻轻点了点头,可能性下降不少,但保险起见,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文远,你对你叔母…不,顾候家的秦大娘子观感如何?” 又是莫名其妙的话,杨文远皱起眉头,“叔父,你问这个干嘛?” 难道杨宇卿这个便宜叔叔这么敏锐,已经看出来小秦氏不一般了? “我问你呢,你只管说便是。” 见杨文远避而不谈,杨宇卿眉头皱地比他还高。 “虽说我和顾二郎玩得好,但对他家的大娘子,我素来不喜。” “那就好!” 确定自己侄儿毫无问题,杨宇卿拍掌大喜,恨不得仰天长啸。 自家侄儿终于开窍了! 做媒,马上就找人做媒。 回去就同夫人说! 杨文远以为杨宇卿是认出了小秦氏的真实面目,借此考验自己的眼力,所以才大喜过望,手舞足蹈。 殊不知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盛家好啊,盛家是个好人家啊!” 杨宇卿已然忘了自己刚说盛家是个凑数的话,此刻正在脑子里努力回忆夫人说的话,有关盛家的记忆。 试图说服自己,这是一门好亲事。 “嗯,他们家上一辈高中探花郎,这一辈也是个京官,是个不错的清流人家,可以。” “哦,这盛华兰…华兰母亲的娘家好像是王家,父亲配享太庙,也是家学渊源,门底不低,不错。” “还听说他们家在汴京有一处老宅,看来是个不缺财货的人家,很好。” 看杨宇卿一边在书房里踱步,一边绞尽脑汁寻思盛家的长处,试图摒弃自己脑海里的门第之见。 杨文远无奈扶额。 “叔父,别晃了,再晃侄儿头都晕了,反正人我已经选定了,后面的你们看着办吧。” 杨文远双手一摊,“亲事办的越快,杨家香火续接的越快。” 杨宇卿这么一想,觉得很有道理。 也是,反正依着他们杨家的门第,再高只能往公爵府、皇家靠了,但这两者都没有符合杨家要求的女子。 你问杨家有什么要求? 及笄! 及笄就成婚,婚后就怀孕,一胎三…… “你等着,我这就回家和你叔母商议,族中的老人我也帮你搞定!” 第二十四章 我就是此道集大成者! 杨宇卿回到家,立马就找上了自己夫人,陈大娘子。 “夫人,文远的亲事有着落了!” 相比于杨宇卿一副被掏空的虚弱样,陈大娘子则是红光满面,容光焕发,一股子成熟妇人的风韵扑面而来。 “啊?找着了?”陈大娘子惊喜中夹带着微不可察的失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杨宇卿似乎从自己夫人的脸上,看到了些许失望的神情,但随即他便摇头失笑,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 要知道,当初为了帮杨文远找到合适的人家,自家夫人比自己还热情,天天在家里举办宴会,招呼达官贵人的女眷,就是想帮杨文远找门好亲事。 之后在自己的“强迫”下,更是不得不违背传统,私下描绘人家的画像。 这么贤良淑德的娘子,怎么可能会失落? 此刻怕是高兴都来不及呢。 给杨文远的亲事办完,以后夫人就不需要这般辛劳,每日都在书房里画像忙到半夜,等自己回家才能画完。 这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吗?杨宇卿不经意间揉了揉自己发酸的腰子。 陈大娘子上前,为杨宇卿脱去外面的毛皮大氅,递给旁边的女使,问道:“看上了哪家的女子?” “盛家的。”杨宇卿一脸轻松,尽情舒展自己有些发酸的肢体。 “盛家?” 陈大娘子眉头微锁,怎么也没从脑海里找到关于盛家女儿的任何画面,突然脑子里一个激灵,“不会是我们还没邀请的那个盛家吧?在尚书省任职,五品承直郎的那个盛家?” 杨宇卿也是微微叹气,点头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个盛家。” “这…这可如何使得?” 相对于男人,常年居于后宅的女子们,对于门第之别更加重视,毕竟这是她们在汴京勋贵圈里的立足之本。 就拿忠勤伯爵府举个例子。 在男人之间。 忠勤伯在爵位的加持下,才能勉强和一个正四品的官员平等交流,还略处于下风。 但在后宅里。 只要你这个正四品的官员夫人,不是忠勤伯的直属上司,那你宴会间遇到忠勤伯府的大娘子,也只能乖乖低下头,顺从地喊一声“大娘子安好!”。 所以,当得知杨文远中意的女子,是一个家里既没有爵位,大人还只是一个五品小官时,陈大娘子心中无比的惊愕,震惊。 一个侯府嫡长子要娶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能怎么办?我们帮他找的他看不上眼,兖王和邕王一系的官员女儿又不能选,他就看中这一个了。” 杨宇卿语气中也带着些许抱怨。 惊喜过后,是无尽的空虚,和随之而来的贤者时间。 杨宇卿发现,杨文远好像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连自己夫人这关都不好过,更别提老家的长辈了,而偏偏自己已经大包大揽的把事情接下,负荆请罪的事情只能自己去做了。 “我看啊,杨文远这小子就是仗着上面没有人管着他,才这样为所欲为。” 杨宇卿佯怒道:“在他家的时候,还好言好语地捧着我,让我昏着脑袋应下了帮他说亲的事。” “下次看到他,必须要教训他这个目无尊长的玩意。” 陈大娘子心思敏捷,如何不明白杨宇卿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代表他对这门亲事没意见,接下来需要自己这个大娘子出马,替杨文远把把关,看人说媒。 陈大娘子没好气白了杨宇卿一眼,“你倒应地快,叔侄俩沆瀣一气,到头来还是使唤我这个外人,里里外外都要我去布置。” 杨宇卿脸上忙露出讨好的笑容。 “夫人,你哪是外人?你怎么能是外人呢?我们夫妻一体,杨文远那小子才是外人。” “你们就作吧,反正事情传出去,人家笑得又不是我。” 陈大娘子发泄一通,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下了这差事。 “那等盛家安顿好,我就把帖子发过去,顺带把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请过来,让她帮忙掌掌眼。” “有劳夫人了!” “通房丫头呢?通房丫头怎么说?” 一般来说,勋贵人家都会给自家孩子配几个通房丫头,从小养在身边,长大后了解男女之事。 不过平阳侯府是武勋出家,家风严谨,从不在少爷公子身边养贴身侍女。 老妈子应有尽有,但是妙龄少女却是毛都看不着。 不光是怕子弟沉迷闺房之乐,年纪轻轻就损耗气血。 也是怕结亲之前,出了先有庶长子这样的腌臜事。 闹不好就家宅不宁,夫妻离心。 这里重点表扬一下吴大娘子。 纵使家里有一个庶长子,她也没刻薄人家,在后宅里有一个好名声。 陈大娘子知道杨文远身边没有通房丫头,又没有在行首们那里过过夜,所以才有此问。 这一下把杨宇卿问住了,摸摸脑壳,不确定道:“不需要吧?文远都这么大了,应该不用教吧?再说,我当年娶你的时候,也没有……” 在陈大娘子杀人的目光下,杨宇卿乖乖闭嘴。 “这种事能将就吗?万一不懂,到时候惹出闹剧,你负责?左右不过几步路,赶紧去问!” 其实这方面陈大娘子丝毫不用担心。 杨文远在这方面的经验,恐怕整个大周无出其右。 毕竟他穿越前,从小就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拜在各类名家门下学习技艺。 年年如是,岁岁皆然。 犹以三上老师、神木老师为最,一身武艺早已大成。 杨宇卿快马加鞭赶到侯府,找上杨文远。 “文远,你要通房丫头不要?” 杨文远摇了摇头,心说我早已学贯古今,还要旁人教我? 我就是此道集大成者! 得到拒绝的回复,杨宇卿用一种难以用言语描述的眼神看了杨文远许久,并再次询问道:“你确定不需要?” “不用了,叔父。” 杨宇卿摇了摇头,带着一脸的遗憾离去了。 到底是年轻人,不懂得珍惜,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样这么单纯。 曾经有一次纳妾的机会摆在我面前,可是我没有珍惜,等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如果上天再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会说:我要打十个! 第二十五章 女子嫁妆的那些事 在大周,勋贵家里的大娘子并不如别的王朝那般,面对夫君处于绝对的弱势地位,而是拥有不低的家庭地位。 不只是因为她们的娘家,同时也是因为她们有丰厚的嫁妆作为底气。 依照大周的风俗。 女子出嫁前,家里都会给她准备格外丰厚的嫁妆,里面包含珠宝、地契等贵重资产,不然就是丢自家的脸面,甚至有些人为了女儿的嫁妆,不惜变卖家产,也要凑齐十里红妆。 而女子的嫁妆,任何人都动不得,归属权只在她自己手上。 就算丈夫不幸早逝,女子之后要改嫁,也能把嫁妆从原本的家里完整带走。 当年勇毅侯府的独女,如今的盛老太太,要嫁给盛家探花郎,老侯爷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万般疼爱,几乎把整个侯府都当做了嫁妆,让女儿带进了盛家。 这也是勇毅侯府之后不兴的主因之一。 毕竟之后的勇毅侯是过继来的,天然上和老勇毅侯隔了一层,自然继承不了老勇毅侯的全部人脉,而府上的家产也随着盛老太太一起出走。 偌大的侯府,只剩个侯爵的名头支撑。 盛紘能有如今的成就,除了自己争气之外,盛老太太的嫁妆也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当初盛老太太耗费巨资和人情送盛紘念书,曾经还去过令国公府的书塾,虽然最后因为不堪令国公府的淫乱退学,但之后盛老太太又找了别的关系让盛紘继续念书。 来来往往,都是靠盛老太太丰厚的嫁妆支撑。 就是因为这样,盛老太太虽然不是盛紘的生母,但盛紘一直都对盛老太太颇为尊敬,近些年官路走顺了才开始怠慢,不如从前。 但如今盛家到了汴京,相当于是进了盛老太太的主场,所以盛紘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态度更是恭敬守礼,几乎事事都要与盛老太太讨论斟酌,然后再做决定,重新成为了大孝子。 不同于这个相对完美的结局。 与之相反的,则是宁远侯顾家。 当年顾家被查出亏空国库八十万两银子,半年之内还不清,就要被夺爵。 顾家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爵位没了,于是开始调查亏空银子的去向,想要追回弥补过失。 结果查完之后,却发现亏空的八十万两银子并非全由顾家挥霍所致,有好几笔银子是可以说清来历的。 福建船务,西南边贸,还有内务府的采买,基本上都是替皇帝办的事,银子也是给皇帝花的。 但是当时的皇帝暴虐非常,什么话都听不进去,而能说清银子去向的官员都卷入了宫闱纷争,不是被杀头,就是流放抄家,根本没人敢站出来。 没办法,顾家只能自己偿还,结果点齐所有家当,还有几十万两银子的缺口,然后他们一番搜索,把目光盯上了当时的扬州巨富白家。 白老爷子出身大族,但自小就被族里除了名,孤家寡人只有一个女儿,将来的家产肯定都是要留给独女的。 顾家一看,这不正好是勇毅侯府独女的扬州翻版吗? 连忙派人联系白老爷子,想让府里的四房亦或五房来白家提亲,换取白家女的嫁妆填补侯府的缺额。 但白老爷子也不傻,见四房、五房不堪造就,自然不可能把唯一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紧接着说出“我女儿不可为妾!”。 顾家除了四房五房,就只有长房的顾偃开…… 大秦氏怀着孕,加上本就体弱,再有府中传言迎娶白氏之女就可以解决府中的难题,以为顾家要休掉自己,思虑伤怀之下,最终难产而亡。 故事的结局就是宁远侯府迎了白氏做主母,用白氏的巨额嫁妆填了窟窿。 顾偃开心里不乐意。 认为是白氏逼死了自己的原配夫人,所以对白氏不仅没有感激,反而是心生怨恨。 成亲之后,更是足足拖了三个月才圆房,让白氏成了整个汴京城里的笑话。 一次白氏听见小秦氏挑拨顾廷煜(大秦氏的独子)和她的关系,于是去找顾偃开理论,却被置之不理,最后大吵一架,落得个血崩而亡。 嫁妆没了,人也死了,留下的独子顾廷烨从小就被小秦氏算计,和顾偃开这个父亲也是相看两厌。 如果不是小秦氏从小给顾廷煜下毒,让他英年早逝。 如果不是顾廷煜是个聪慧的,没有过继小秦氏的孙子,而是让顾廷烨袭了爵位,否则白家几十年的苦熬全落了空。 积英巷。 盛家门口的街巷上停着一辆装横考究的马车,上面挂着余家的牌子。 余阁老的夫人余老太太和盛老太太是自小的手帕交,听说盛老太太回来了,就赶忙上门拜访,同来的还有她养在膝下的孙女,余嫣然。 寿安堂里,盛老太太和余老太太一起说着话。 “听说庄学究要来你家教书?这倒是可惜了,我本想着如果你家没有好的先生,就让你家孩子去我家书塾念书,两家多多来往,现在庄学究要来,那倒是不必麻烦了。” 盛老太太笑着打趣,“你的性子我还不知道?说是两家多多来往,怕不是你一个人在家里呆着闷,下面的长媳又是个自私怠慢的,你不喜和她说话,所以想着我去你家陪你解闷吧。” 余老太太瞪了眼盛老太太,佯嗔道:“好啊,我好心好意为你考虑,结果你却打趣我,真不是个好的。” 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你也说的没错,我家那个续弦过来的长媳,真是个蠢出天的愚氓,对我都只是面上恭敬,对嫣然,在家里更是非打则骂,一点脸面都不顾及,偏偏我那个傻大儿耳根子软,事事都由着她……” 余老太太叹息着摇了摇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管不了了,也懒得去管,省得惹儿孙厌烦,唯一能做的,也就是把嫣然养在我那里,等她长大后,再给她找个好人家罢了。” 盛老太太深有同感,点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不乐意我们管他,那也就随他去,反正日子还是要他们自己过活,日后悔恨,也干系不到我们身上。” “这么多年了,现在看还是你活得通透。” 盛老太太垂头深深叹了口气。 “如今这般,能不通透吗?再不想的通透,怕是一日都活不下去了!” “我这是不得不通透啊!” 第二十六章 隔代的姐妹情 相比于婚前命好,婚后大起大落,酸甜苦辣全都尝尽了的盛老太太。 余老太太则是婚前命好,婚后命更好。 余老太太出身山东大儒家族。 父母温厚,家规严谨,从小就无忧无虑的快乐长大。 等到了结亲的年纪,父母早已安排好了对象,正是当时年轻的余阁老。 余阁老最初贫寒时,受了余老太太父亲的赏识提拔,不仅倾囊相授,而且把自己的爱女许配给了他,全力扶持他的仕途。 得了恩师的帮助,余阁老官途平步青云,最终成为当朝宰辅,功成身退。 余阁老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即便仕途顺遂,青云直上,也未曾纳妾,一心一意宠着妻子,直至如今白了头。 家里家外大大小小的事情也不用余老太太操心,余阁老都亲自处理好,让余老太太过了一生无忧无虑,逍遥自得的日子。 用家里的儿媳妇们的话来概括——不问世事的天真婆母和彪悍强大的全能公爹! 余老太太抿了一小口茶水润润嗓子,偏头看向走廊上和自家孙女一起说话的小女孩。 “那外面的是你孙女?也养在你这里?” 盛老太太顺着余老太太的视线,看向坐在走廊边沿的明兰和余嫣然,微微点了点头,继而叹息道:“我家的混账事不比你家,乱的很,她娘亲生产时出了大血,需要修养,我就把她领到我这养着。” “这样也好,我们这些老婆子身边养个小女娃确实不错,又不闹腾,又能让日子过的欢快很多,还能全了祖孙之情,一举多得。” 盛老太太乐呵呵地点头。 “确实,华兰如今大了,亲事应该也快近了,早就搬了出去,而今进来个乖巧伶俐的丫头,我感觉我这身子骨都轻快了许多,饭也能多吃几口。” “啊?你家华兰要许人家了?” 余老太太一脸诧异,连声道:“谁家的?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说?” 盛老太太小幅度但快速地摆了摆头,“不说不说,事不成,就是没影的话,怎么能和别人乱说。” 余老太太眼睛一横,“我又不是旁人,你就行行好,告诉我吧!” “你是不是外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嘴上没个把门的,嘴角漏风,说不定哪天和人说话乐呵着,话就从嘴边漏了出去。” “你给我说说,我怎么就嘴角漏风了?” “……” 屋内两个加起来超过期颐之年(一百岁)的闺中密友正在互相数落对方过往的不是,走廊上坐着的两个小女孩则是亲切的交谈。 “我叫盛明兰。” “我叫余嫣然。” “里面的那个是你祖母?” “嗯。”余嫣然怯怯的点头回答。 明兰接着问道:“我听祖母说,你也是在你祖母膝下养着的?” 余嫣然闻言眼睛立马亮了起来,仿佛找到了同类一般,语气中带着期待和雀跃着问道:“你也是在祖母膝下长大的?” “嗯!”明兰肯定的晃了晃小脑袋。 找到了境遇相似的同龄人,余嫣然立马活泼开朗了许多,也敢主动发问了。 “我是爹爹娶了个……” 说着,余嫣然小心翼翼朝周围环视了一圈,确定安全后,才凑到明兰耳边用小手捂着轻声道:“娶了个继母,她对我不好,祖母疼我,就把我领到她屋里去了,你呢?” 明兰抿了抿嘴唇。 “我是我小娘生我弟弟的时候不顺利,亏了身子的元气,不好照顾两个小孩,祖母善良仁慈,就把我养在寿安堂了。” 话语说完,气氛一下就低沉了下来。 两个娇小玲珑的小女孩默默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明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东西,此刻也是朝余嫣然问道:“你想吃东西吗?” “什么东西?” “嗯……菱角,菱角怎么样?我那里还剩了些。” “菱角?这是什么东西?” “我老家的特产,前几日得了很多,我虽喜欢吃但舍不得吃完,还剩了些,你要不要尝尝?可好吃了!” “方便吗?你要不留着自己吃吧。”虽然嘴上推脱,但余嫣然的双眸里却满是亮晶晶的神采。 “没事!” 明兰小手一挥,豪爽着道:“那些菱角也放了些时日,再不吃就坏了,我这些天要练字也出去不寿安堂。 祖母不吃,大姐姐害我练字手都写酸了,我一个也不愿意给,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帮我。” 余嫣然站起身鼓起粉腮,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等我吃了你的菱角,要是你大姐姐日后找你麻烦,你大可来找我,帮你……” 明兰尴尬一笑,起身拉住余嫣然的握紧的拳头,讪笑道:“不必那样,家里就祖母和大姐姐待我最好,我刚是因为大姐姐让我每天练这么多字,才说的气话,你不必往心里去。” “哦。”余嫣然有些丧气的垂下头,似乎在为吃了明兰的东西,却没办法帮助她而苦恼。 见余嫣然有些气馁,明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嗯……不妨这样,你会写字吗?” 余嫣然笃定的点头,迅速道:“我会!我祖母从小就教我了。” “那你字写的怎么样?” 没错,明兰看祖母在那和余老太太聊天,一时半会结束不了,打起了让余嫣然帮自己抄字的主意。 “还可以吧……” 余嫣然有些迟疑,因为她也琢磨不准明兰的标准是什么,“反正祖母夸我字写的不错。” 明兰道:“那就行!既然你想感激我,那就等下帮我一起写字,行不行?” 余嫣然有些不确定。 “可以是可以,但我俩字迹不一样,你祖母到时候一看,不一下就穿帮了吗?” “哎呀没事,我祖母只有在我练字的时候才会亲自看,旁的时候都是我大姐姐来检查,就是我大姐姐害的我每天写这么多字,她心虚,肯定不会戳穿我。” “那好吧,不过你祖母让你练字……” 明兰不耐烦地摆了摆小手,“你不知道我这人,我天生不喜欢练字,也练不好字,用我祖母的话来讲,就是没这心性。” “快点快走,抓紧时间,不然等祖母她们说完话,时间可就不够了!” 第二十七章 名帖 寿安堂。 盛老太太和余老太太聊完,才发现两个小女孩不见了,问旁边的房妈妈后,才知道姐妹俩的去向。 “回姑娘、夫人的话,两位姐儿是去偏房那了,说是饿了,去吃东西垫垫肚子。” 盛老太太当即笑了出来,朝余老太太笑着说话。 “垫肚子?怕只是托词,应是我家那个馋嘴猫念着有好东西没吃完,撺掇你家孙女一起去偷吃。” “孩子嘛,难免贪恋口舌之欲,你我小时候不也一样?” “说起来,当年我俩好像也是因为贪嘴才结的缘,遇到你这个冤家,现在没想到居然轮着她们了。” “那去看看?” “走。” 房间里,明兰和余嫣然正拿着毛笔奋笔疾书,她们俩的丫鬟则是站在窗边,瞄着屋外,时刻警戒有人过来。 这时,小桃突然回头说道:“姑娘,快停手,老太太来了!” 明兰闻言,立马拿过桌边的食盒,让余嫣然停笔后,接过她手中的毛笔藏进食盒下层,然后收拢所有的纸张堆叠在一起,自己写的放上面,余嫣然写的放在底下。 事情办完,才安心的和余嫣然品尝起菱角。 盛老太太进门,看了一眼,当即笑道:“我说嫣然怎么不见了,原来是你被这个嘴馋的带到这来了,让我和余老夫人一顿好找。” 明兰轻轻行了个礼。 “余老夫人安好,祖母安好,孙儿是看着嫣然妹妹在前面待着闷,就领她来这里歇歇,顺带吃点零嘴,可不是什么贪嘴。” 余老太太笑着应下,同旁边的盛老太太说道:“你这丫头养得好,有股子机灵劲,不像我家的,有些怕生。” “你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就喜欢你家嫣然这个贤淑的性子,日后好人家怕是抢着要,我家这个却是难了,皮猴子似得,想法也多,日后怕是坎坷多了。” “哪里,你们明兰待人这么热忱,长得还好看,粉雕玉琢的更是惹人疼爱,日后肯定受人喜欢,别人赶着上门还来不及呢。” 又是互相吹捧了对方孙女几句,余老太太看到了桌上的纸,便是好奇道:“这是明兰写的字?” 说着,就走到桌案前,瞄了一眼。 “呃,看来你家明兰是刚练字不久……” 余老太太尽量委婉的表达自己的看法,立马转移话题。 “这零嘴看着新鲜,以前没见过,打哪来的?” “人家送的,老家的时令玩意,尝尝?” “算了,我还没这么大的脸,和孙辈的抢吃食,还是吃你家的玫瑰酥饼吧,你家房妈妈的手艺是顶好的,我可是想念许久了。” “好,吃吃吃,等下让房妈妈再给你多装些回去,让你一次吃个够。” “那敢情好。” 送走多年未见的闺中密友,盛老太太喜形于色,脸上露出了多年未曾有过的愉悦和快意。 再次见到余老太太,让盛老太太不禁回忆起自己当年的青葱岁月,当初两人都是那么的逍遥自得,轻松快意。 继而脸色一暗,蒙上一层淡淡的落寞感。 好友依旧享受着生活的乐趣,而今自己却是早早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当年那个性格刚毅的勇毅侯府独女已经不在了,只有如今慈眉善目的盛家老太太。 盛老太太回到寿安堂,正要督促明兰练字,就见盛紘和王若弗面上略显急躁,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张名帖。 盛老太太淡淡看了一眼盛紘手中的名帖,然后就让明兰去找自己小娘。 “出了什么要紧事?让你们夫妻俩这么手忙脚乱。” 盛紘立马上前,将手中的名帖递到盛老太太手上。 “母亲,杨家的名帖递到我们家来了!” 王若弗用力攥着手绢,跟着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母亲,天大的喜事啊!” “看样子是小侯爷已经和他们家里的长辈提了,杨家也没反对,所以才在今日就把名帖送到我们家里,邀请我们过几日去他们府上做客。” 盛老太太看不惯这俩夫妻着急忙慌的样子,眉头一皱,低声斥道:“递帖子就递帖子,慌什么!” 说完,把手中的名帖摊开。 “主家不是平阳侯府?” 盛紘知道盛老太太久居后宅,再加上刚来汴京,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于是连忙解释道:“母亲,下帖的人是杨宇卿家的陈大娘子,这名帖的主家是杨宇卿都指挥使,小侯爷杨文远唯一的亲叔父,之前在枢密院任职,而今又领了西厢都指挥使的官职。” 王若弗默默加了一句,“从二品。”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算是明白了盛紘和王若弗为何这么激动了。 一个从二品的顶级武官突然邀请,而且还有答应让杨家和盛家结亲的意思,对于盛紘这个刚进汴京的低级官员来说,简直就是天降喜讯。 不过盛老太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脸色平淡的看向王若弗。 “后日的宴会是要你作为大娘子出席,你准备带谁去?” 王若弗扭了扭头,有些莫名其妙,“自然是带华兰和如兰去。” 盛老太太凝滞半刻,反问道:“你觉得陈大娘子为何让你去参加她家的宴会?” “自然是想和我商议华兰和小侯爷的婚事啊。” “如果是想和你商议婚事,为何不以侯府的名义在侯府设宴,而是在她自己家?” “这……” 王若弗有些语塞,有些不确定道:“说着也是,莫非是我们想多了,陈大娘子只是简单地想要请我们家赴宴?” 盛老太太只觉着眼眶一紧,眉毛不自觉的扯动,没想到自家的大娘子竟是“耿直”到了这种地步。 盛紘听完盛老太太的一番话,冷静下来,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 “母亲的意思是,这是陈大娘子借着宴会的机会,考验我家?” 盛老太太这才点了点头。 “我也是侯府出身,知道像杨家这样的勋贵人家,就算如今他们家里只剩了杨文远这一根独苗,还死撑着非华兰不娶,他们在决定结亲前,肯定也要看看新娘的品性,而今我们盛家刚好在汴京,他们也顺带验验我们盛家的成色。” 第二十八章 宴会 “也罢,为了华儿的婚姻大事,我舍了这张老脸,写信让我的那些老姐妹帮忙打听打听,参加陈大娘子宴会的都是什么人家,会带什么人。” “如果只带女儿,大娘子你就把家里的四个兰全都带去,不必遮遮掩掩。要是还允许带哥儿,家里的孩子里除了长森,你也尽皆带去。” “既然他们要看看我们盛家的成色,那索性就让他们看个清清楚楚!” 盛老太太一番霸气宣言,直接说的盛紘和王若弗一愣一愣的,呆愣片刻后,连忙点头称是。 盛老太太也不继续说,让两人离开先去准备着,自己则是回房,唤来房妈妈在身边跟着研墨,开始撰写书信。 此时此刻,华兰正在自己房里学习账本知识。 学习了解如何管理家里的财货商铺,这是属于每一位大娘子的婚前必修课。 刘妈妈在一旁侍候着,但凡遇到华兰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她都能给出一二建议。 刘妈妈出身王家,是王若弗奶妈的女儿,自小就跟着王若弗一起长大,两人的关系极好。 原本王若弗刚嫁到盛家的时候,刘妈妈就要跟过来,不过因为刘妈妈自己要婚配,所以耽搁了几年。 直到听说王若弗在家里被林噙霜拿捏,她才主动请缨,过来给王若弗助阵。 也幸得有眼光老辣的刘妈妈一直在旁边,为王若弗出谋划策,王若弗才不至于被林噙霜一直压制。 刘妈妈不光是王家出品的顶级宅斗高手,还跟了王若弗这么多年,一直帮着王若弗打理嫁妆里的地契商铺,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和成算在心的好本事,所以现在过来教导华兰还是绰绰有余。 不过刘妈妈到底是底层人家出身,见识眼光都不够,而华兰之后可是要到侯府里去当大娘子的,所以盛老太太和华兰商议着,等到和平阳侯府定好亲事,就请以前的老姐妹,托她们推荐个稳重的教养婆婆,来家里教授规矩。 这时翠蝉走了进来,先是朝刘妈妈行了一礼,便站在旁边默然不语了。 华兰见状,黛眉一蹙,加重语气道:“刘妈妈是母亲身边的人,对我和母亲更是推心置腹,如若有事,直说了当说便是。” 翠蝉为难的看了华兰一眼,正要开口,就见刘妈妈站起身,笑着脸轻声道:“大姑娘,今日也学的差不多了,就到这吧,我来的时候大娘子吩咐我去后厨看着,说今晚要和老太太一同吃饭,弄些清淡的菜式,我这就先过去了。” 刘妈妈走出房间。 华兰等了一会待人走远,才要训诫翠蝉以后要在刘妈妈面前不要藏着掖着,寒了老人的心,就见翠蝉着急忙慌的走到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到华兰手上。 “小姐,刚刚小侯爷家的长青在外头蹲住了我,递了封信过来,急着说要交给你,我这才……” 华兰素手一伸,快速接过翠蝉手里的信封,熟练的拆开未开封的信件,拿出里面的信仔细看了起来。 “华兰,许久未见,见字如面。 我原本想着加冠之后再议婚娶之事,但事情往往不会如我预期的那般发展,家里催的太急,所以我前几日冒昧之下,和叔父简略提了与你的事情。叔父和叔母都是通情达理、善解人意之人,总之一切都很顺利。” 看到这,华兰当即羞红了脸,嘴里嘀咕了句“谁和你有干系了!”,然后继续看信里的内容。 “昨天又同叔父说话,言语间恰好谈及叔母在家里办了场宴席,邀请了你家,但我又让长青探查了一番,发现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也在宴请的宾客名单上。 你可能未曾听说过吴大娘子是何人,但在汴京勋贵人家里,她是有名的媒人,撮合了很多对赞不绝口的亲事,所以,我想那日宴会应当有些别的意思。” 华兰布满喜色的俏脸当即一滞,露出即将要面见公婆的窘态,纤纤玉手不由在手心里攥紧。 如今杨文远上头没了双亲,未来的主婚人只能是杨宇卿和陈大娘子,说是未来的“公婆”也没错。 “我叔父家除了叔父和叔母陈大娘子,还有一儿一女,我的堂兄杨文彦和堂妹杨如锦。 堂兄如今在外参军,还并未归家,堂妹和明兰差不多的年纪,从小娇生惯养,正是调皮的年纪,又听她母亲说了你的事,吵着要见你。” 华兰心里刚一紧,就看到杨文远接下来写道:“不过你无需担心,如锦虽跳脱,但是个良善的性子,我已经找她聊过,让她那天安分些。” 华兰松了口气,又见杨文远写道:“勋贵人家的女儿多娇惯纵意,怕是不好相处,那日没有男丁参加,你应当是和她们待在一块,不过不必担心,若是有事,我堂妹自会出面顶着。” 看到这,华兰的心里又似尝了蜜一般,旋即又有些不乐意,这杨文远怎么把自己看成一个小姑娘似的,这样叮嘱,那般言说,就差对自己耳提面命了。 还要我找一个小姑娘撑腰? 我不要面子的啊! “不过你惯是端庄贤淑的性子,怕是我多虑了,不过有万全之策好胜过毫无准备。” “最后问一句,我的字比之前是不是好了许多?肯定比明兰那丫头强了吧!” 看到杨文远孩子气般的自证,华兰顿时笑出了声。 将整张信纸平铺来看,这才发现杨文远的字确实比之前好多了,想来这段时间很是花了一番心思。 刚将信收好,刘妈妈走了进来。 “大姑娘,晚膳准备好了,在大娘子房里,老太太也在那等着了。” 华兰略微思索,联想到杨文远刚才信上说的,知道怕是陈大娘子的名帖已经递到了家里,恐怕等下正是要商讨如何应对陈大娘子的考验。 当即点了点头,一起往王若弗的院子走去。 葳蕤轩。 盛老太太,盛紘和王若弗已经坐到了桌上。 华兰步履轻快,路过偏房的时候,看见了正在小桌上吃饭的弟弟长柏和妹妹如兰,心里已是确定自己的猜测。 接下来就是有关陈大娘子宴会的话题,不然不会特意支开弟弟妹妹。 第二十九章 葳蕤轩夜宴 华兰进来,刚要告罪一声来迟了,就被满脸笑容的盛老太太招了过去。 “华儿,来我这坐着。” 等华兰安稳坐下,盛老太太侧过身,轻轻拉过华兰的手,双手握住,一边轻抚一边说道: “今日杨文远的叔父,杨都指挥使府上给家里送来了帖子,邀我们家过去赴宴,华儿,你觉得应该带谁去?” 华兰有了杨文远的提前叮嘱,自然知道这场相亲性质的宴会所求为何,樱唇轻启。 “陈大娘子的宴会只邀了各家的家眷过去,我们家……” 华兰黛眉微拧,略微思索一番,径直道:“索性由母亲带着家里的女儿们一起过去,大大方方的赴宴。” 盛老太太宽慰地看了眼华兰,脸上笑意更甚,显然是极为满意她的回答。 “只邀请了各家女眷?” 一旁的王若弗突然出声道:“你祖母还没给以前的老友写信,我们都还不知谁人参加宴会,你怎么知道的?” 盛紘也是疑惑的点了点头,顺着王若弗的视线看向女儿华兰。 华兰当即一呆,双眸里露出清澈的眼神。 难道陈大娘子递的帖子上没说? 自己这是不是暴露了? 盛老太太听华兰说的这么清楚,就已经猜到了可能是杨文远提前告诉了自家华儿,也不惊讶,反而露出欣慰的神情。 杨文远能做到这个地步,显然是心中已经笃定了华兰。 根本没做他想。 所以才特地通知华兰。 见华兰一副秘密即将暴露手足无措的样子,盛老太太开口了。 “是我告诉华儿的,下午时余老太太派人给我递了话,说是他们家也受了邀请,发现我们家也在宾客之列,想着汴京的规矩这些年生了一些变化,所以特地来告知一声。” 盛紘连连点头。 “原来是母亲告知的,我说下午怎么没见着华兰,原来是去母亲屋里了。” 唯有王若弗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 刘妈妈不是在华兰房里教她看账本吗? 怎么华兰又跑到母亲屋里去了? 不过王若弗随即立马将脑中的疑惑抛之脑后,而是转头看向盛老太太,脸上露出一丝难色道:“母亲,明丫头养在你跟前,记在了我的名下,去赴宴我这然没什么意见,但墨兰那样……” 见王若弗对自己的“爱情结晶”墨兰出言不逊,盛紘当即面沉如水,怒斥道:“什么叫墨兰那样?墨兰怎么了?你怎么这么狠的心肠,家里的所有女儿都去,你就徒留墨儿一个人待在家里。” 王若弗当即就不乐意,捏紧手绢就指向了盛紘,嘴里嗔道:“什么叫我狠心?我再狠心也比不过你! 当初林栖阁的那个长枫,纳征礼的时候一点礼仪尊卑都不讲,当日就给了个由头,坏了我华儿的亲事,结果你竟然轻轻揭过,都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这么心狠?!” 盛紘一阵语塞,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搪塞道: “当初不是打了长枫板子了吗?再说,如果不是和袁家的亲事没了,华儿怎么还有如今嫁入侯府当主母的机遇。” 盛老太太和华兰都不经意间皱了皱眉头。 王若弗听了更是怒上心头,没想到盛紘竟偏袒林栖阁到了这种地步。 “我不管! 如今我华儿好不容易再有了亲事,眼看着就要嫁进侯府当大娘子,你现在又要让林栖阁里的畜生来掺和,万一有个闪失……” 王若弗说着眼眶都红润了。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能让华儿的婚事再被毁了!” 华兰见此情形,赶忙起身走到王若弗身边,细声细语的出言宽慰,惹得王若弗更是哭出声来,一边啜泣一边用手绢擦拭着眼角的眼泪。 盛老太太看了眼王若弗,皱眉说道: “以前的事也就忘了吧,让人家听到对华儿名声不好,日后怎么好做当家主母。” 盛紘见状立即应和。 “母亲说得对!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况且母亲和华儿都同意了,你在这瞎扯个什么劲!” 华兰拧了拧黛眉,有些无奈,“父亲,母亲都这样了,你就少说两句吧!” 盛紘对华兰的喜欢本就仅此于墨兰,如今华兰更是快要嫁入侯府当大娘子,所以华兰在他心中的地位早已直线上升,几乎到了和盛老太太齐平的地步。 听华兰抱怨,盛紘也是当即噤声。 但随即想到自己好歹是一家之主君,怎么能被自己女儿一句话封了嘴,立马干巴巴的加了一句。 “你也劝劝你母亲,都是做大娘子的人了,心胸就应该大度些。” 盛老太太冷哼了一声。 “行了,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就由大娘子带家里的四个兰一起去。” “他们有他们的立场,我们有我们的考虑!” 晚饭结束。 盛老太太吃完就回了寿安堂。 王若弗还是一脸不开心的坐在位置上,华兰在旁边陪着。 盛紘则是等盛老太太走后,就要马上开溜,忙着回林栖阁给霜儿汇报喜讯。 华兰看见,立马起身问道:“父亲,这么晚要去哪?” 盛紘有些心虚,双手插在袖子里不自然道:“你母亲今夜心情郁结,还是由你陪着吧。” 王若弗听到这不由发出一声冷笑,讥讽道:“倒也不用你在这假惺惺的陪着,快去林栖阁找那个小贱人邀功去吧!” 盛紘脸色一僵,拂袖而去。 “不可理喻!” 不过被当众点破心思,盛紘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当着华兰的面去林栖阁,而是改道往暮苍斋走去。 看了眼盛紘离去的背影,华兰无奈看了眼王若弗,语气中带着些许埋怨,“母亲!你和父亲说话何必总是呛着他呢!” 王若弗犹不自知,“我说实话罢了,如果不是他自己理亏,怎么可能被我呛着。” “母亲,父亲是个要面子的人,你总是在旁人面前落他的面子,他肯定不喜,久而久之,他自然更往林栖阁那边倒了。 男人谁不喜欢女人做小伏低,谁不想要个温柔可心的婆姨,父亲又不是个没用的窝囊的,外头谁不说父亲年纪轻轻就调入汴京,大有前途。 母亲你一次两次给父亲脸子看,时不时下他的面子,父亲如何与你贴心,如何不起外心? 你只要收着点,父亲自然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好的,你们也就不必总是闹着不欢快了。” 第三十章 拐弯再拐弯 不过显然王若弗没有听进华兰劝诫的话。 而是转移话题,和华兰讨论起赴宴时要穿什么样的衣服,搭配怎样的首饰。 也对。 如果王若弗真有这么好劝,能轻易放下心里的那份自傲,去迎合盛紘。 刘妈妈早就把她调教成了宅斗高手,轻易把林噙霜拿捏住了,也不至于让林噙霜到现在还活得如此滋润。 其实仔细想来。 在盛家兴风作浪多年,把王若弗轻松拿捏的林噙霜,真的有这么高超的宅斗技巧吗? 恐怕也不见得。 也就是碰到了以为遇到“爱情”的盛紘,以及王若弗这个憨直的大娘子,这才显得她游刃有余。 对手弱,才显得她强。 不谈诸若盛老太太、贺老太太那样的绝顶高手。 就论王若弗的姐姐康姨母,也能凭借一个狠字,把林噙霜压制的死死的,只剩下被动挨打的份儿。 终究是王若弗太过耿直,直性子不懂弯弯绕绕,又没有狠心肠,才被林噙霜一直轻松拿捏。 出了葳蕤轩。 盛紘走在直廊上,不一会儿就到了暮苍斋和林栖阁的岔口。 原地踌躇一阵,又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随从,实在拉不下脸,只得拐弯往暮苍斋走去。 走进暮苍斋,盛紘脸上当即一愣。 就见明兰居然没在寿安堂,而是正在床边和卫恕意说着话。 “明兰今天怎么在这?” 盛紘嘴上说着疑惑,但心里却是一喜。 这样一来自己去霜儿那,岂不是名正言顺? 明兰行了个礼,回道:“既然父亲来了,女儿这就回祖母那。” “不用,不用!” 盛紘连忙摆手,收回刚踏入房里的一只脚,说道:“你也是多时没回你小娘这了,索性今晚就在这住下,祖母那我让人通知一声就行。” 随后唤过跟在身后的冬荣。 “你去母亲那禀告一声,就说明兰今晚就睡在暮苍斋了。” 说完,就火速走出了院门。 见状,卫恕意不由无奈叹了口气。 虽说自打生下儿子长森后,她就打算和林噙霜争宠。 但奈何生产时落下了病根,身子一直虚弱不爽利,稍有不注意就会咳嗽生病,因此盛紘很少来这。 面都见不到,更别谈争宠了。 眼下也只能盼着这冬日早些过完,天气暖些自己才有施展手段的机会。 不到片刻,盛紘再度来到那个岔口。 不同刚才的徘徊,盛紘一个转弯,迅速进入林栖阁的廊上,脸上满是意外之喜。 盛紘兴高采烈的快步走进林栖阁。 进门就看见林噙霜在梳妆镜面前,教墨兰如何描眉画眼。 好好的一个小女孩,稚嫩的脸上却是涂满了胭脂水粉,让盛紘不由的眉头一皱。 “霜儿,墨儿还小,现在学习妆造还为时过早。” “女孩子家的学这个哪分什么早晚。” 林噙霜长得肤白貌美,加上身姿婀娜,只给了盛紘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就让盛紘刚升起的牢骚顿时化为乌有,转而心里更生怜爱。 “也是。” 盛紘觉得林噙霜此刻说什么都有道理。 “今晚你不是在葳蕤轩那用晚膳吗,怎么这么晚了还到我房里来了?”林噙霜似是不经意问道。 盛紘皱了下眉头,对王若弗的厌烦再度浮上心头,“莫要提她,想起她就觉得心烦,平白坏了心情。” 林噙霜收了眉笔,让墨兰去自己房里洗漱睡觉,转而走到盛紘旁边,贴在身上,装作漫不经心的收拢了额前的一缕碎发,顺到耳后。 “紘郎,听说今晚老太太也去大娘子院子里了?” 一阵香气扑鼻,软玉贴身,盛紘在王若弗那受得气瞬间全消了,只觉得这才是女子该有的关怀体贴。 “嗯。” 谈到这,盛紘立刻面露喜色,朝林噙霜笑道:“过几日,官从二品的杨都指挥使要在家里办场宴会,去参加的都是汴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家的陈大娘子也给我家下了名帖,我已经和大娘子说好,到时候让墨兰也一起跟着去。” “二品?” 林噙霜瞪圆了眼睛,嘴里不可思议道:“这般品阶的高官,怎么会突然给家里下帖参宴?难道是之前和老太太有情分?” 盛紘虽然疼爱林噙霜,但并没有嘴瓢到在事情确定之前,就和林噙霜说。 再加上林噙霜如今失了管家权,消息并不灵通,所以林噙霜现在并不知道华兰和杨文远的消息。 盛紘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豪气道:“霜儿你有所不知,过几日的陈大娘子宴请,主要是要我家华儿去,但我想着正好趁此机会,让墨兰也长长见识,但又觉得这样太突兀,才让大娘子把家里的女儿都加了上去。” 似乎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都免不了装逼的冲动,盛紘也不例外,毫不客气的把功劳揽在了自己身上。 “华兰?” 林噙霜眉头微拧,心思生出不妙的感觉。 “没错,杨文远你知道吧?” “知道啊,扬州时常来家里的那个小侯爷,杨……” 林噙霜心里一咯噔,面露古怪,盛紘见状,哈哈大笑道:“想起来了吧?你想的没错,那杨都指挥使就是那杨文远的叔父。” “叔父?” “嗯。” 盛紘喜上眉梢,兴高采烈道:“那杨文远看上了我家华儿,所以才让他的叔母,陈大娘子给我家下帖,就是想见我家华儿一面,好商议后面的亲事。” 林噙霜脸上再没了喜色,反而露出不可言喻的愤懑。 凭什么! 凭什么王若弗那个没脑子愚妇的女儿,能有这般好的命。 没了伯爵府嫡次子的婚事,反而不知道沾上了什么运。 居然又来了个侯府独子的亲事! 天可怜见。 自己当初为了才进了盛家的门,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冒着被盛老太太扫地出门的风险,偷偷勾引盛紘,和他私会,最后才凭着显怀的肚子进了盛家的门。 最后还一直被盛老太太厌恶。 而华兰,那个丫头居然光坐在家里,就等来了侯府大娘子的机会?! 不公平,这不公平啊! 第三十一章 一家子胳膊肘都往外拐! 积英巷。 盛家。 因为积英巷距离杨宇卿家所处的兴国坊比较远,再加上在勋贵家眷云集的宴会上,盛家也不敢压轴出场,只想赶着早点上门。 所以这一天,盛家人早早的就起了床,各院起了光亮。 冬天白日来得晚。 盛家的女儿怀着激动的心情,早早起床,就着烛火,开始梳妆打扮。 葳蕤轩。 王若弗先是给满脸倦色,打着哈欠的如兰梳了个丸子头,就让她自己玩去了。 如兰今年才十岁。 没必要特地侍弄,反而简朴的装扮更显天真浪漫。 接着王若弗扶华兰坐下,亲自给她解了发簪,任由如瀑般的长发落下,然后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一支玉质的雕花发簪,开始盘弄华兰的乌黑靓发。 光华温润,细腻的线条和流苏样式,在灯火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将女子的柔美和高贵完美结合,宛如画中仙子,美不胜收。 站在华兰身后,看着自己此生最得意的女儿,王若弗脸上浮出灿烂的笑容。 “这根玉簪还是我成亲时,家里的叔叔私下塞给我的,我戴着不好看,今日总算是给它找了个好去处。” 说着,王若弗转而想到了自家的叔叔。 父亲和母亲从不疼惜自己,把爱大多给了哥哥,剩下的大部分也留给了姐姐,只余下剩余的部分留给自己。 姐姐无论在哪都带在身边,而自己从小就被养在叔叔家里。 当年更是把自己的姻缘给了姐姐,让姐姐去了康家,自己则嫁到了盛家。 好在叔叔从小把自己当做掌上明珠,当做自己女儿般看待,当初出嫁时,更是私底下添了不少嫁妆进来。 想着,想着,王若弗的眼睛突然就湿润了。 心里念着等华兰出嫁的时候,一定要把叔叔一家请来。 兴国坊。 杨宇卿家。 王若弗带着四个兰走下马车。 虽然今天是个好日子,但王若弗的脸上却是难有喜色。 这自然是因为墨兰。 本就是勉为其难才带上墨兰,却没想到林噙霜居然还不自知,把自己的穿衣样式也复刻到了墨兰身上。 好好的一个小女孩,画个淡妆也就忍了,但学林噙霜在额前留一小撮头发,就看着有些碍眼了。 王若弗是怎么看也不顺眼。 好在有华兰在一旁安抚,并念及今天是两家相看的日子,王若弗才强忍着挤出笑容。 虽然王若弗以为自己已经来的够早了。 下车才发现,路旁已经停靠了不少马车和轿子,装潢或华丽大气,或考究,钿车宝马,应有尽有,衬托着盛家的马车略显寒酸。 盛家一行人进了大门,就看到大门那里站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探头探脑的站在门柱后面,正看着他们,正用细嫩柔软的小手握拳,嘴里念叨着什么,一根又一根的手指伸直。 等到五指张开,女孩将手伸到眼前晃了晃,像是确定了什么一样,看向盛家一行人的目光突然亮了起来。 只见那小女孩突然向这边跑来,后面紧贴着两个女使,也跟着一路小跑,生怕小女孩磕着碰着。 待到了盛家人跟前,小女孩伸手挥退了领路的女使,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眸看着华兰。 虽然被小女孩拦住去路,但王若弗却是不敢丝毫怠慢。 这阵仗,一看就是主人家的孩子,不然不可能一下就让领路的女使退走。 “你就是华兰姐姐?我叫杨如锦,杨文远的堂妹。” 华兰暗道一声果然,这小女孩就是杨文远说的堂妹杨如锦了。 从杨如锦在高大的门柱后开始张望的时候,华兰就隐隐有些猜测,现在杨如锦一说话,更是确定了她的身份。 听到杨如锦的话,王若弗一顿错愕。 自己女儿平时也没出门,怎么就和杨宇卿家的女儿认识了? “嗯,我叫盛华兰,这是我的母亲王大娘子,这几个是我的妹妹,盛墨兰、盛如兰、盛明兰。” 杨如锦礼貌的和每个人招呼,然后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华兰身上。 “文远哥哥前几日来找我,让我今日不要乱跑,给你介绍一下各家的家眷,认个脸熟。” 华兰明白这便是杨文远的安排,假借认人的名义,把杨如锦放在自己身边,看顾自己。 华兰虽然高兴杨文远的贴心,但想到要一个小女孩“罩着”,难免有些尴尬。 一行人很快穿过道道拱门长廊,到了今日宴会举办的院落。 到了地方,首先要和主人家见一面,以示自己按约到访,没有延误。 杨如锦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一般都是在旁边候着,等主人空闲下来再上前攀谈。 陈大娘子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尽管在盛家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但她没有去管,而是继续和簇拥在她周边的人家交谈。 不过,事情往往很难按自己预期的地方发展。 杨如锦进了门张望了一阵,找到自己母亲后,挤开围成一圈的人群,硬生生的把陈大娘子从人群里拽了出来。 突出一个简单粗暴,快速便捷。 陈大娘子只能一边尴尬赔笑,一边顺着力道往盛家这边走。 一边走一边狠狠嘀咕着:“全家就我一个外人!” “胳膊肘全都往外拐!” 来到盛家面前,陈大娘子看了眼重新站在华兰旁边的杨如锦,知道今天“考验”盛家的目的算是告破了。 有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杨文远第二”在,在场的还都是和杨家有关系的人家,怎么可能有人敢招惹华兰。 “见过大娘子。”王若弗行了个礼,开口喊道。 身后四个兰也跟着行礼,齐声喊了句“大娘子日安!”。 陈大娘子微笑着应下,把注意力集中在华兰身上,不由暗自点头。 气质雍容,举止得体。 不像是一个五品小官家的姑娘,反倒像是从宫里养大的一般,难怪自己侄儿心心念。 “你就是华兰吧?虽我俩之前还没见过,但你的名字可是终日在我耳边回响,今日终于是见到了,果然是长了一副好相貌。” 华兰白嫩的脸上顿时变得绯红,不好意思应下,“多谢大娘子夸奖。” 第三十二章 我太想进步了! 简单寒暄几句,陈大娘子离开了。 她在等吴大娘子。 陈大娘子也不知今日怎么的,诸事不顺。 想要考验盛家,结果被自己女儿破坏了。 如今吴大娘子居然也没到。 正郁闷着,就见吴大娘子匆匆赶了过来。 “大娘子,抱歉了,清早家里那两个不争气的惹出了些事,不得不处理,这才来晚了。” 吴大娘子先是道了歉,然后接着问道:“盛家女儿呢?来了吗?” 陈大娘子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在家里有了一个进士庶长子的情况下,自己唯有的两个嫡子都不争气,偏偏还不安分,很是闹腾,是个人都得头疼。 更别说吴大娘子还能及时赶来赴宴了。 陈大娘子朝不远处的华兰和杨如锦偏头示意。 “到了,就在那呢。” 吴大娘子顺着视线望过去,就见杨如锦正和一个气质不凡的少女攀谈,很是热情的样子。 吴大娘子常参加宴会,自然认识杨如锦的相貌。 “那个便是盛家的女儿?看着倒是一副好模样,看着像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姑娘。”吴大娘子不由点了点头,这与生俱来的气质显然是矫揉造作不出来的。 “我来的晚,你先前试探出什么来了没?”吴大娘子问道。 陈大娘子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什么也没看出来。” “怎么可能,你先前不是说先晾着盛家人,看他们的表现再做考虑吗?怎么,事情进行的不顺利?” 陈大娘子没好气道:“我侄儿对那个华兰可宝贝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联系了我家如锦,你看,此刻她正寸步不离的守在那华兰身边呢。” 开席后。 王若弗陪着各家大娘子坐在一起。 华兰几人则是和杨如锦一起坐在另一侧。 这里全都是未开过脸的闺中少女,各自拉着熟悉的人说着体己话。 因为有的大娘子都带了好几个家里女儿过来,所以这边不是大娘子们那边的长案桌,而是分为类似于自助餐式的高案桌。 宾客们自行坐下,随行的女使用食盘拿取餐食。 杨如锦还记得杨文远的交待,拉着华兰来到一处视线极佳的案桌边,开始给她介绍起在场的各家人来。 “那边上首坐着的是我母亲。” 华兰点点头,未来叔母。 “旁边和她说着话的是永昌伯爵府梁家的吴大娘子。” 华兰颔首,原来是未来的媒人,难怪一脸喜庆相。 “……” 杨如锦这边给华兰介绍人。 如兰和明兰一个大大咧咧,一个资深吃货,正凑到同一个桌上,对着身后女使递过来的食物哐哐狂吃。 等食物鼓满了口腔,再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各自露出满意幸福的神情。 好吃! 墨兰则是一脸矜持,小口小口地吃着眼前的食物,一脸矜持守礼的神情,但时不时瞄向周围的目光,则是流露着蠢蠢欲动的冲动。 今日这么好的机会,不结交几个勋贵密友岂不是浪费? 等杨如锦介绍完,歇了口气,旁边等候多时的别家女儿当即凑了过来,同盛家的四个女儿攀话。 她们很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世,才能让杨如锦,如今杨家的掌上明珠这样作陪? 难道是朝中即将崛起的新贵? 如兰和明兰依旧一脸吃相。 墨兰则是眼睛一亮,同凑过来几个少女说起话来。 但是当少女们旁敲侧击地询问盛家的情况时,墨兰则是轻轻揭过,笑着说了一句,“家父在尚书省任职。”,立马把话题引向别处。 不过今日没有男丁在场,所以墨兰从母亲林噙霜那学来的撩头发大法没有用武之地,让她觉得有些可惜。 华兰和人说话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一看就是高门贵女的气质。 所以当被问及盛紘身份时,华兰坦然笑道:“家父如今在尚书省,领了承直郎一职。” 五品的官职说出了二品的气势。 所以华兰话说完,在场的少女脸上露出没有任何鄙夷之色,反倒是都在心里暗想,想必这盛家女儿家里,肯定有个类似于平阳侯府的杨宇卿这般的紫袍高官。 回去就同母亲说,最近有什么姓盛的官员赶紧拉拢卖好,也搭上这位“新贵”的马车。 大娘子们那一桌。 陈大娘子和吴大娘子坐在上首说话,目光则是时不时往华兰那边瞟,见华兰被众人簇拥在中间面不改色,表现得体,都不由在心中暗自点头,很是满意。 而王若弗则是坐在下首,同她旁边的大娘子说话。 就像盛家女儿在小辈间受欢迎一样,王若弗这个突然出现的生面孔,也是引起了在场大娘子的注意力。 因此王若弗刚在女使的引路下落座,就迎来了左手边大娘子的“拷问”。 “妹妹恕罪,我虽瞧着你面生,但觉得你这身气质非同寻常,不知是哪家高门出身?” 王若弗当即有些自傲的矜持点头,像是不在意一般的摆了摆手。 “我们王家自从父亲进了太庙后,就落寞了,哪里还能称得上高门,姐姐莫要说笑了。” 那人脸上面露讶色,觉得眼前的王若弗可能非比寻常。 父亲配享太庙,眼光肯定不一般,恐怕当年给她许的夫君早已是高官厚禄了。 “妹妹赎罪,可能是我这些日子没睡好,瞧着你有些面生,不知是哪家这么有福气,能娶到妹妹这样的人物?” 见王若弗面露迟疑,那人笑了笑,说道:“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着都是和杨家有关系的人家,互相通报一声,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互相联系一番。” 然后接着道:“我家主君如今在尚书省任职,去岁才混了个正四品的职位,恐怕今后再往上攀却是难了。” “妹妹呢?” 王若弗面露尴尬,自矜的表情瞬间破功。 没想到这大娘子的主君也在尚书省任职,恐怕还是自家夫君的主官,顶头上司。 低声回了句,“倒是巧了,我家主君也在尚书省任职。” 那人面露喜色。 “原来我们家主君还是同僚!那以后我可是要同您好好亲近亲近。” 看着像是想要和王若弗拉近关系,日后帮着说说话,提携提携自家。 我太想进步了! 第三十三章 赠玉镯 王若弗尴尬的应付着那位热情的大娘子,颇为狼狈。 刚想要解释,旁边又走过来一位大娘子,热情的邀请她们去前面说话。 有机会蒙混过关,王若弗立马应下,起身过去。 …… 今日相看,只是认个眼熟。 陈大娘子也没有强求要和华兰说话。 反正都在汴京城里,日后有的是机会。 虽只简单交谈了几句,但见华兰在人群中游刃有余的样子,陈大娘子还是比较满意的。 除了门第有些对不上,其他的地方倒是都挺合适的。 如果再考虑到如今平阳侯府的处境,以及最重要的当事人,杨文远的态度,那似乎迎娶盛华兰当侯府大娘子,好像也并非不能接受? 虽然当今官家宽厚,但毕竟已经年迈,随时都会有皇位更迭的可能。 以杨家的情况,再和其他勋贵联姻,日后说不定还会被后来的皇帝忌惮…… 越是这样想,陈大娘子越是感觉这门亲事好像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心里的芥蒂也在逐渐消减。 虽然没有和盛家的众人有过多交流,但陈大娘子靠着自己多年生活在后宅的经验,以及老练的眼光,根据盛家待人接物的表现,也将几人的性格猜的七七八八。 首先就是盛家的大娘子,王若弗。 看起来就不精明,几乎把心眼直、无心机摆在了脸上,让人难以相信是王家的女儿。 在汴京多年,陈大娘子也隐约听过王家另一个女儿,康王氏的名声。 颇为不好,不为人所喜。 今日的验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陈大娘子担心王若弗也是和她那个姐姐一样。 所幸结果是好的。 虽是同一个母亲生的,但王若弗和康王氏的性格却是天差地别。 不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但对于侯府来说,却实在是个好亲家。 其次就是华兰。 天生一副好相貌。 气质雍容,不像是个小官家的姑娘,反倒像是勋贵人家的嫡女。 吐气如兰,奉身如玉,是个当主母的好材料。 说是天生的大娘子也不为过。 再就是盛家的其他三个女儿。 一母同胞的如兰。 和她的母亲一脉相承。 这丫头看着娇憨可爱,是个没头脑的。 跟如兰待在一起的应该是明兰。 样貌不错,看着也是伶俐,也能看出是个好苗子。 等看到墨兰时,陈大娘子不由皱起了眉头,想着这是哪来的“异类”? 和明兰、如兰一样的年纪,怎么就有一股子轻浮造作的姿态,再加上额前刘海的的勾栏式样,让常年混迹后宅的陈大娘子,心里油然生出一股不喜感。 陈大娘子知道墨兰是妾生子,母亲是盛家一个叫做林噙霜的妾室。 但根据陈大娘子打听到的消息,这林噙霜也是出身官宦之家。 虽然中途家道中落,但也不至于教出这样的女儿吧? 虽然疑惑,但这到底是盛家的家事。 陈大娘子即便有能力查出来,也不好深究,更不会深究。 毕竟大概率是杨文远的未来亲家,还是要留一点情面为好。 总体来说,陈大娘子对于盛家还是比较满意的,她这一头已经没有问题了,只等老家那边的族老同意,就可以正式进入纳亲的流程。 到时候请吴大娘子作为中间媒人,给她的业绩增光添彩。 待到了申时,在场的宾客们开始相继离去。 陈大娘子披着长氅立在门口,和每个出门的大娘子寒暄一番,再说一些吉利话把人送上马车。 不到一会儿,原本热热闹闹的府里就只剩下了盛家一行人。 “大娘子,多谢今日款待。” 陈大娘子脸上的笑容比初时真挚不少,笑着点头:“今日人多,有些照顾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大娘子哪里的话,今日能来赴宴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前几日我家收到大娘子的名帖还有些不可置信,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要说要是我需感谢大娘子才是。” 这话是王若弗发自内心的感谢。 今日参加了陈大娘子的宴会,算是帮助王若弗完成了踏入汴京后宅里勋贵圈子的第一步。 日后融入官眷圈子也能更容易些。 陈大娘子点了点头,看向华兰。 “今日本想同你说些话的,但位置被我家的如锦占去了。” 说着,陈大娘子不露痕迹的瞪了自己女儿杨如锦一眼,转而接着朝华兰笑道:“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你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好的,是个能当主母的好姑娘,我看如锦今天一直跟着你说话,和你很是亲近,倒也希望你以后多多教导她,让她学到你三分便是极好的了。” 华兰本来听陈大娘子说“现在看来倒是不必了”,心里一揪,以为杨文远的叔母没看上自己,但听到陈大娘子后面的话,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自己是个“能当主母的好姑娘”,陈大娘子是不是在说自己入了她的眼,暗示同意这门亲事? 自己这算是过了陈大娘子这一关吧? 华兰心里正患得患失的时候,陈大娘子趁华兰不注意,动作迅速的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个玉镯,捏起华兰的皓腕戴了上去。 质地白润,通体透亮的玉镯映着洁白红润的手腕,正好好的合适。 华兰反应过来,俏脸上满是错愕和不解,连忙要把手上的玉镯取下来,却被陈大娘子阻止。 “初次见面,我作为长辈没什么好送的,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最为合适了。” 华兰还想要退回玉镯。 王若弗也在一旁应和,却没有华兰那么决绝,更像是成年人之间客套的场面话。 “这玉没你想的那么贵重,不过是普通玉料而已。” 陈大娘子双手握住华兰的素手柔夷,轻声道:“这玉是文远刚出生的时候,她母亲去庙里求来的,从小就系在身上,后来文远长大,她怕文远不小心把玉镯磕碰着了,就收了回去,戴在自己身上养着。 这事连文远自己都不知道。 前些年嫂嫂她身体不适,就交由我来保管,今日我便交给你了。” 不贵重,但是珍贵,戴在手上逾重千斤。 听完陈大娘子的陈述,华兰的动作也没那么坚决了,缓缓收了力气。 只觉得手上的玉镯顿时不一般了,有些舍不得还回去。 见状,陈大娘子欣慰一笑,轻轻拍了下华兰的手,用力将镯子往里一推,再将她的袖口收了回来。 “回马车里去吧,这天站在外面,怪冷的。” 第三十四章 猜猜谁没有受到邀请 陈大娘子面带笑容,牵着杨如锦的手,目送盛家的马车渐渐远去。 待盛家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陈大娘子的脸一下垮了下来,沉着脸看向自家女儿。 在外人面前,陈大娘子不好说,但现在人都走了,她也不再克制。 “说吧,今天怎么回事。” 原本的计划被打乱,导致陈大娘子的语气颇为不善,沉声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去找人疯玩,反倒是一直陪在华兰身边,想来应该是你堂兄杨文远前几天来的那次,给你许了什么好处了吧? 我费尽心思,结果一个两个的胳膊肘都往外拐。” 杨如锦脖子一缩,想要从陈大娘子手里缩回自己的手,但根本不起作用,于是讪讪道: “母亲,回去再说,这还在外面呢,让人看见了多不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刻薄我呢。” “别同我扯别的,快说。” 见陈大娘子语气坚定,手上没消减一分力气,杨如锦明白了自己母亲的决心,只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没什么,只是文远堂兄答应冬日里带着我玩。” “就这?” 陈大娘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没想到自己女儿居然就被这么便宜的许诺收买。 杨如锦立马有些不服气了。 “母亲去岁这个时候,不也天天往堂兄造的那处冰嬉场(溜冰场)去?你一个大人这般玩乐,怎么还教训起我一个小孩子了。” 去年冬天的时候,杨文远在练武场划出了一大片区域,造了一处规模巨大的滑冰场,用来玩乐。 那些日子杨如锦天天往那跑,也惹出了陈大娘子的好奇心。 杨文远得知此事,索性将滑冰场周围全部围住,外围派人看守,供陈大娘子玩乐。 女子后宅本就没有什么玩乐的地方,陈大娘子一接触,立马就爱上了滑冰这项运动,还经常拉着勋贵家眷一起,相当于把那处滑冰场当做了她们的团建场地,隔三差五就要杨文远清一次场,比杨如锦去的还要勤快。 听到杨如锦的挖苦,陈大娘子脸上一红,但立马重新镇定下来,嘴硬道:“总之是你今日坏了我的事,罚你过些日子冰嬉场建好后,不许去!” 杨如锦毫不畏惧,冷哼着睥睨了自己母亲一眼,一副傲睨得志的样子。 “不去就不去,堂兄许给了我更好玩的!” 陈大娘子没想到杨如锦居然还敢对自己吹鼻子瞪眼,用一副看“乡巴佬”的眼神看着自己,顿时有点急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求着我松口!” 杨如锦有恃无恐,“哼!不去就不去!” “有本事到时候堂兄带我们玩,你也不参与进来。” 陈大娘子大眼睛一瞪,刚要硬气的接下“不孝女”的挑战,但话到嘴边又连忙咽了回去。 在这寒冷的季节,陈大娘子虽不相信还能有比冰嬉更适合游戏的玩意,但想到杨文远,还是从心了一下。 这不是怂,是独属于成年人的理智。 本就是给不听话女儿的惩罚,怎么就变成对赌了呢? 赢了我不赚,输了血亏啊! …… 积英巷。 一路上王若弗因为要和华兰说话,所以马车的速度并不快。 北方的冬天暗的也早。 如今天边已经暗沉沉的了。 马车到了家门口,王若弗和盛家四个女儿相继下车。 刚进家门,就有等候多时的女使过来禀报。 说盛老太太吩咐,今天的晚宴设在寿安堂,主君也已经在那等着了,让大娘子回来之后就径直过去。 想来盛老太太和盛紘,也正在焦心等待今日会面的结果,所以才会安排女使在这候着。 王若弗此刻喜上眉梢,看着通知的女使可是顺眼极了,想着马上就有喜事了,正好讨个好彩头,朗声道: “赏!” 女使被刘妈妈领下去,王若弗转头看向后面的四个女儿。 华兰和自己是等下的主角,肯定是要去的。 明兰本就在寿安堂住着,自然是要去的。 如兰是自己女儿,也是要去的。 脑子里想法过了一遍,王若弗轻飘飘的瞥了墨兰一眼,淡然道: “墨兰,我们要去寿安堂,你自行回林栖阁去吧。” 虽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但墨兰的脸上还是不自觉僵了一下,旁边的如兰见墨兰吃瘪,满脸得意的拉住明兰的手,朝墨兰挥了挥手。 “再见了,四姐姐,我们就先走了!” 寿安堂。 进门的王若弗一脸的春风得意,几乎将喜字写在了脸上。 身后的华兰一路上就劝说王若弗自持些,王若弗答应地好好的,但是转头就抛之脑后了,满脸的欢喜高兴根本压不住,嘴角根本就没低下来过。 华兰看了一眼盛老太太和盛紘,见两人进门后就一直注视着自己,登时不好意思地偏过头,一脸的羞羞答答。 盛老太太见此情景,如何不知道此行顺利,当即宽慰的点了点头,拍了拍旁边的椅子,示意华兰坐过来。 盛紘知道王若弗是个藏不住事的人,见她没有哭天喊娘而是满脸笑意,也知道此事大概率成了,但为了确定还是出声问道: “今日之事如何了?” 王若弗扭了扭身子,仰着头轻哼一声,故作淡然道:“如何?我家华儿这般敦厚贤淑,入他们杨家的眼岂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我早就在心里想着,这次相看想必只是走个流程,今日一去果然如此,话都没说几句,陈大娘子就看中了华儿,她家的女儿也对华儿亲近得很。 临走时,陈大娘子还硬塞了一只玉镯过来,推辞不过,也就只能收下了。” 盛紘难得没有反感王若弗的夸夸其谈,点头笑道: “就知道华儿是个有福气的,果真不出我所料。” 盛老太太发声了。 “玉镯,陈大娘子送了什么玉镯给华儿。” 王若弗一脸快意,雀跃的看向华兰的左手。 “华儿,快拿出来给祖母看看。” 华兰颇有些难为情的抿了抿嘴,但还是顺从地拎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玉镯。 王·全场最佳·顶级嘴替·若弗依旧稳定发挥,开心道: “听陈大娘子说,这玉镯是小侯爷从小带到大的,等小侯爷长大了些,前平阳侯夫人就自己戴着了,后来又给了陈大娘子保管,今天又传到了华儿身上。” 王若弗双手合十,“这可是杨家要往下传的物件啊。” 第三十五章 还是老妈子好 盛老太太一脸讶异。 “陈大娘子居然把这东西给了华儿?”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 玉镯向来有男女定情之意,更别说这玉镯是杨文远母亲从小替他求来的,之后更是在前平阳侯夫人,陈大娘子手上相继带过,更是有了一层“传家”的性质。 这哪里是普通玉镯,分明是陈大娘子替杨文远给的定情信物啊! 盛紘不住的点头,喜形于色。 “看来这门亲事已然是成了!” 如兰没多余的心思,正饿着呢,安心对付手中的糕点。 大人聊大人的,和我一个小孩子有什么干系! 明兰听得明白,转溜了一圈圆圆的大眼睛,默默放下手中的糕点,朝身侧的如兰小声道:“五姐姐,大姐姐的亲事定了,要嫁给小侯爷了!” 如兰拧了拧黛眉,一脸困惑的看向明兰,说道:“之前姐姐和小侯爷往来书信,这事不是早就说定了吗?六妹妹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吧!” 如兰只以为男女双方看对眼了,两家就能结成亲家,却没考虑过其他因素的影响。 明兰默然无言,只是默默递上一块糕点。 “五姐姐说得对!” “嗯!” 如兰连连点头,满脸开心的接过明兰递来的糕点,显然很是高兴明兰的“奉承话”。 “陈大娘子在家里办的宴会,肯定知会了杨都指挥使,想来他也是不反对。” 盛老太太微微颔首,“既然杨家的嫡系长辈们都同意了,那这门亲事也就成了,我家也该考虑接下来的议程。” 盛紘赞同的点了点头。 “杨家是侯爵门第,虽杨文远双亲不在,但还有陈大娘子帮忙操持着,三媒六聘肯定不能少。” “不过中间还得有个媒人。” “吴大娘子,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 华兰出声道:“听说是汴京城里有名的媒人,今日也在场。” 王若弗:?? 我也参加宴会了啊,我怎么不知道。 难道中间发生了我不知道的事? “华儿,你识得吴大娘子?” 华兰沉吟片刻,回道:“母亲,是如锦妹妹告诉我的。” “哦!” 王若弗一脸恍然,替华兰向众人解释道:“那是陈大娘子的女儿,唤作杨如锦,和如兰、明丫头一般年纪,天真可爱,很是喜欢华兰,今日一天都待在她边上。” 盛老太太神情自若,只是淡淡看了华兰一眼,惹得华兰莫名心里一虚。 “既然这样,想来是陈大娘子心中已经有了考虑,我们等着便是。” 夜晚,葳蕤轩。 王若弗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刘妈妈帮她卸下首饰,一边同坐在床榻上的盛紘说话。 “庄学究来信说,不日就能抵达汴京,我想着要不要做足礼数,全家人到码头上亲自去迎,以示庄重。” 盛紘闻言,摇了摇头,将有些冷的双脚放进身前的热水桶中,发出一声舒爽的低吟后,从嘴里送出一口长长的雾气,说道:“不必这么兴师动众,庄学究不是个喜欢排场的人,不然也不会来我盛家教书,你这般大张旗鼓,别到最后弄得适得其反,反倒不美。 你和我去便好,最多再带个长柏,到时候只需把他领到寿安堂吃顿家里的饭,一切就都妥当了。” 王若弗想想觉得也是,点了点头,说道:“行,那就依你,那日你、我和长柏一起去,不过家里还是要布置一番,不然倒显得我们不够重视。” …… 平阳侯府。 天还未亮,杨文远就在老妈子的伺候下起床洗漱。 说是老妈子,其实也才是三十多岁的妇女。 放在现代还是风韵犹存的年纪,但在古代,这已经算是半个老人了。 毫无疑问,这是杨文远母亲的特意安排。 这个年纪的女使服侍人最安分妥帖,又没有年轻貌美的歪心思,所以杨文远院子里尽皆是这种女使。 杨文远穿越过来后,本想换上一批肤白貌美大长腿的丫鬟,但问过长青才知道,这些年纪大的女使都是杨文远母亲特意挑选的,大多都是府上的家生子,甚至还有不少人是亲卫们的母亲。 与其说是伺候杨文远,更像是笼络人心。 毕竟杨文远本就一个人住着,需要处理的杂事并不多,远远不需要这么多女使。 因此,这院子里的女使基本不用干别的事,只用伺候杨文远一个人就行,是个清闲高薪的职位。 这要是突然把这些老妈子请出院子,恐怕会与杨文远母亲的想法相背而行。 虽不至于让亲卫们散了人心,但也会让杨文远母亲的心血付之东流。 权衡再三,杨文远还是放弃了这个充满诱惑力的决定。 用着这么顺手,何必要换人呢。 杨文远,你思想堕落了啊! 不过有一件事倒是知道原因了。 难怪杨宇卿之前怀疑杨文远喜欢老妇呢。 原来根源在这呢! 千呼万唤始出来,庄学究终于抵京了。 今天就是盛家书塾开课的日子。 按照庄学究的要求,卯时二刻(五点半)坐堂,卯正(六点)开堂,这也是杨文远今日起早的原因。 好在杨文远早起练武已成了习惯,精力充沛,倒也不觉得疲惫,反倒神采奕奕。 等杨文远准备好,长青已经备好念书所需的笔墨纸砚,放进包里挂在身上。 如今天气越发冷,正是装……用扇子的好时节,杨文远拿上自己的那把扇子,走出了侯府大门。 马夫已经在候着了,旁边则围着十个亲卫,护卫在马车周围。 毕竟是在汴京,首善之地,还是要低调点的。 马车行走在路上,杨文远突然想起了什么,朝外头吩咐道: “时间还早,往樊楼那拐一趟。” 然后转头看向打着哈欠的长青,“等会到了樊楼你先下去,带上两个亲卫,先自己吃饱,过了大约一个半时辰,你再买够羊肉泡馍送到盛家去。” 虽然杨文远已经吃过了早点,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再加上练武后新陈代谢快速,过会肯定会饿, 即便已经带了食盒点心,但冰凉的糕点哪有樊楼的羊肉泡馍爽快? 这大冷天,谁能拒绝一碗送到嘴边的,热气腾腾的羊肉泡馍呢? 第三十六章 热腾腾的羊肉泡馍 至于担心羊肉泡馍在途中变冷的问题,这个完全不用担心。 杨文远去年就弄了一个类似于“外卖餐盒”的东西。 食盒内壁统制铁皮,上层放饭菜,最下一层放入上等硬木烧制的无烟碳,只需留出几个气孔,一个简易的保温箱就制成了。 虽然各种性能皆为良好,但这外卖餐盒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成本有点高。 用不了几次就得报废,重新换新的。 这也导致其运费不低,只有勋贵人家有了口腹之欲,才会让人送一次。 当然,杨文远去买自然是不需要花钱的。 还顺带在里面抽了点成罢了。 虽然只打高端市场,但谁让这里是汴京呢,还是以繁荣富庶著称的大周国都。 所以即便这项生意是季节性的,但到现在还是给杨文远带来了不少银子。 按照大周立法,任何平民都可以从事商业,惟宗室贵族、官僚不允许经商,因为他们都是食禄之人,经商即是与民争利。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如盛家,就转变为大房经商,二房走仕途,相辅相成。 侯府也是这般。 不过类似于餐盒这种生意,却是无需这么麻烦。 勋贵人家大多都是记在家生子身上。 杨文远就把餐盒的利润挂在了长青名下。 积英巷。 盛家。 跟着女使到了书塾所处的院子,杨文远发现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到的,里面的人已经全都坐好了。 华兰看向自己的眼神中还充满了揶揄,一脸的幸灾乐祸。 杨文远环视一圈。 发现上首正坐着一个穿着儒服,胡子花白的老人,应当就是大儒庄学究。 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看着精神矍铄,精力充沛。 后面还摆了一排小板凳,那边安静的坐着公子小姐的贴身随从和丫鬟。 私塾的座位则是按照年龄大小排序,年纪大些的在前面,小些的排在后面。 此时左侧的书案就空在了那里,右侧则是华兰。 那个坐在第二排的陌生脸,应该就是齐国公府的齐衡小公爷了。 他是齐国公唯一的嫡子。 一副仪表俊俏的样貌,端正方直,和杨文远相比,也是不落下风的存在。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恐怕就是对杨文远,和齐衡的完美阐释。 不过,虽说杨家和齐家都是汴京一等一的勋贵人家,但杨文远从小到大,见过小公爷的次数并不多,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能远远见上一面。 而现在因为杨文远名声不好,平宁郡主更是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和他有交际。 连去年到齐国公府拜访,都只是和齐衡浅浅见了一面,根本没有谈话的空闲。 也就是平宁郡主事先不知道杨文远也会来盛家念书,不然说不定顾不得约定和体面,也要把齐衡叫回去,不给杨文远机会带坏自己的宝贝儿子。 进了门,杨文远先是朝上首的庄学究行了行了一礼。 “夫子安好。” 庄学究微微颔首,指向空着的书案,“那是你的位置。” 虽然没有迟到,但杨文远还是朝上首的庄学究歉意一笑,快步走到自己的书案上,把东西全部取了出来,一一摆放好。 等杨文远安稳坐好,庄学究也拿起书案,站起身来。 “教辅已经放在了你们桌上,规矩我再讲一遍。 卯时二刻(五点半)坐堂,卯正(六点)开堂,每五日一文(课后作业),每十日休沐一次。” 交代完,庄学究拿起教辅开始授课。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接近巳时。 庄学究才停止授课,放下教案宣布休息一会。 见状,后排坐着的随从们,立刻拿起食盒找到了自己的公子小姐。 杨文远见长青还没来,于是出去寻,转头就看见了刚准备进去的长青。 原来刚才长青已经到了院外,但因为里面正在授课,所以才和两个亲卫一起揣着食盒,候在院外。 杨文远先是让满嘴油光的长青把羊肉泡馍分出去,自己则是走到了庄学究身边。 “学究,天气严寒,您又授课了这么长时间,怕是有些累了,不妨试试刚送来的樊楼名菜羊肉泡馍?” 庄学究看着面前的美食,鼻翼微微翕动,暗暗咽了下口水,但还是扳直了脸道:“叫你们冬日早起读书,就是为了磨砺你们的精神,没有寒窗苦读的毅力,日后怎么能中举? 再说,我有盛家准备的点心茶水。” 杨文远早就打听过了,这个庄学究除了读书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品尝美食。 如今天下闻名的樊楼菜送到嘴边,怎么可能不心动? 杨文远假装没看出庄学究的意动,继续说道:“学生自然明白,但如今天气这么冷,还是吃些热乎的好,再说,这也是学生的一片心意。” 庄学究的态度已然松动,但还是道:“这一早上的就吃荤腥……” 杨文远挠了挠头,心想这怎么还端着呢,我就让买了羊肉泡馍啊。 这时长青凑了过来,对杨文远耳语道:“公子,我还买了软酪。” 杨文远眼睛一亮。 “学究,食盒里还有糯米制成的软酪,你不妨尝尝?” 庄学究这才点头,接过杨文远手中带着温热的食盒。 一打开,一股诱人的香气夹杂在白雾中升腾而起,让人不由得口中生津,食欲大振。 在场众人有新鲜出炉的羊肉泡馍吃,哪里还看得上原本的点心,纷纷对着身前的美食大快朵颐起来。 一时间满屋子香气弥漫。 等羊肉泡馍吃完,再顺了点软酪下肚,早就超了原定的休息一刻钟,半个时辰都快过去了。 第一天授课就出现这样的延误,让庄学究有些不好意思,立刻让旁边的女使立马将现场收拾干净,重新开始授课,不过最后还是点了杨文远一句。 “把授课的地方弄了这么大的油腥味,又把肚子吃的圆溜溜的,还怎么用心念书,这次我是念你心诚,又是初次见面,才应了下来,下次我可就不许了。” 庄学究说的很是坚决。 毕竟他来盛家是为了教书,不是来贪图口舌之欲的。 吃热乎的羊肉泡馍是舒服了,但哪还有心思念书? 但由于今天是第一天,本就是师生之间相互熟悉的时候,他才同意,但以后却是万万不能的了。 杨文远知道利害,当即应了下来,“请学究安心,下次绝不带这些味道大的,只会买来些软酪填肚,绝不影响了学习。” 第三十七章 马球会 授课依旧继续,但众人看向杨文远的眼神却发生了巨大变化。 全都变成了崇敬的眼神。 这眼神与身份地位无关,而是类似于读书时,住读生仰望帮忙带早餐的走读生的眼神。 他来了,他带着我的早餐走来了! 眼里有光! 上完课,庄学究起身离开,屋内的众人也相继离去。 见华兰要走,杨文远赶忙上前拦住,小声道: “华兰,你先别走,我有事要同你说。” 华兰停了下动作,问道:“什么事?” 杨文远看了看周围,继续说道:“现在天气逐渐冷了,所以我叔父要等天暖些,才能去老家通知那些家里的长辈,所以你和我的亲事……” 话还没说完,华兰连忙打断。 “亲事,什么亲事?媒人都没见过,怎么你就要和我谈定亲的事了?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华兰说起这还有些怨气。 本以为那天从陈大娘子家回来,隔几天就能收到吴大娘子来做媒的名帖。 结果左等右等,也没见吴大娘子上门,惹得她白高兴了一场,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好在盛老太太看出了她的失落,解释了一番,才知道前因后果。 见华兰露出小女生脾气,杨文远也不恼,笑着道:“毕竟是婚娶这种大事,还是要告知老家的那些长辈一声,也怪我,我这段时间忙着其他事,所以忘了通知你。” “其他事?” 华兰没好气的娇哼了一声,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小情绪,有些气杨文远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去忙其他的事。 不知为何,华兰觉得自己是越来越不像本来的自己了。 在旁人面前还好。 但在杨文远面前,总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些脾气来,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但就是自然而然的发生了,好在只要杨文远稍微示弱,或者应和几声,这股气就没了,反倒升起了浓浓的甜蜜。 见华兰问,杨文远没有正面回答,反而一脸神秘道:“先保密,到时候再告诉你,反正是个有趣的玩意,很适合你们这些常年待在家里的人。” 华兰黛眉微拧,美眸没好气的瞪了杨文远一眼,樱唇轻启道:“故弄玄虚!” …… 时间稍纵即逝,天气越来越冷。 这一天是庄学究授课的第十日。 知晓书塾明日不上课,杨文远找上了王若弗,正好盛紘也休沐在家。 “世叔,这天气越来越冷,往后恐怕就要下雪了,所以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于昨日下了帖子,邀请各家勋贵家眷,一起去参加今年的最后一场马球会,就在新郑门外的金明池边,到时候场面肯定很是欢闹。 正好明日学堂放假,我就想着邀请大娘子带着长柏他们,明日一同去马球会,热闹热闹。” 闻言,盛紘和王若弗夫妻俩诧异的对视了一眼,接着王若弗笑容满面的朝杨文远客气道:“这哪好意思,吴大娘子又没邀请我家,万一去了,岂不是闹得尴尬……” 杨文远笑着解释道:“伯母多虑了,吴大娘子的马球会谁都能参加,不用名帖也能进去,只是里面的帐子是有数的,没有名帖的人只能在帐子外坐着,所以不愿去,如此才显得那里只让有名帖的人进去罢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弯弯绕绕。” 盛紘点了点头,他想让自家孩子出去见见世面,结交一些同龄的勋贵子女,但又怕一家人都挤到杨家的帐子里,显得有些寄人篱下的味道,于是端坐在椅子上,踌躇不言。 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杨文远的邀请。 王若弗就耿直多了,直接把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文远,我姑且这么叫你可以吗?” 杨文远自无不可,连声点头答应,盛紘则是张了张嘴,想要阻止,但想到这又不是在外人面前,也不算失了礼数,索性重新把嘴闭上,一副没听到的样子。 “你邀我们一大家子过去,我们自然心里高兴,但想着这样是不是有些拥挤了……” 杨文远听出了王若弗的意思,赶紧解释道:“伯母误会了!盛家去自然是单独一个帐子。” 王若弗和盛紘面面相觑,迟疑道:“不是有名帖才有单独的帐子嘛,要是为了我家硬要加上去,那就大可不必了。” “并非如此。” 杨文远为了让自己的话顺溜说完,加快语速道:“我家和叔母家都收到了帖子,但我们人少,所以往常都是在侯府帐子里,另一个帐子空着,所以我想着与其放在那闲置着,不如让长柏、长枫他们去那玩乐,结交些新朋友。” 什么长柏,还是长枫什么的,自然是托词,杨文远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盛紘这才点头答应下来。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文远了。” 寿安堂。 晚宴。 自打来汴京后,盛紘和王若弗来寿安堂越发勤快了。 往年除非有事,不然一个月都来不了一次。 但到了如今,却是隔三差五就要来寿安堂问安,每次都是留下来吃个晚饭,再闲聊一阵才离开。 也是托了盛老太太的福。 因为要经常来寿安堂一起吃饭叙话,如今盛紘连林栖阁都去的少了些,和王若弗之间的感情也是升温了许多。 盛紘的态度用前倨后恭来形容有些过了,毕竟他之前只能算是怠慢,还谈不上不孝顺,但意思也大差不差了。 盛老太太是何等人物,自是一眼就看出了盛紘的心思,但她也不戳破,也没必要把盛紘推开。 人还是糊涂些才能过得顺心。 索性任由盛紘发挥,安心的享受夫妻俩的奉承。 晚饭吃完。 盛紘和王若弗照例留下说话,盛老太太身边坐着华兰和明兰。 “母亲,下午文远那孩子找上了我,说要邀请我们家孩子去参加吴大娘子的马球会,我推辞不过,只能应下了。” 下午改口后,王若弗是“文远”,“文远”叫着越发亲热顺口了,一副杨文远已经成了自己女婿的模样。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 “文远这孩子是个好心肠的,有什么都能想着我家来。” 王若弗听盛老太太夸赞自己“女婿”,比夸自己还高兴,春风满脸,点头应是。 “是啊,文远这孩子真是极好的。” 不过盛老太太随即迟疑了一下。 “不过,我听那些常年在汴京的老朋友说,金明池外的马球会是要名帖的。” 第三十八章 王若弗:我为我自己代言 王若弗听到这更是开心,连忙给盛老太太“科普”道:“母亲有所不知,这吴大娘子的马球会本就没有名额限制,想去就可以去,只是里面的帐子是有数的,有名帖才有帐子,所以才传出没名帖不能参加的名声。 平阳侯府和陈大娘子府上都有名帖,但他们两家人少,为了图个热闹,经常在一个帐子,这次便把空着的帐子匀给我们了。” 盛老太太淡定点头,一点都不在意王若弗隐约的冒犯。 自家大娘子的性子她清楚的很。 就是个棒槌。 计较反倒是伤自己的神,正主还乐呵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母亲,明天去吴大娘子的马球会,不知要带哪几个孩子啊?” 盛紘本来心情不错,但听了王若弗的这句话,当即眉头一皱。 什么不知要带哪几个孩子? 盛紘如何听不出王若弗的暗示。 她这是想要假借盛老太太的口,把长枫和墨兰剔除于名单之外,所以才有此问,不然这问题根本就不用问,直接把所有孩子带去就行了。 “夫人,文远是想着马球会热闹,再加上近些日字一直同我们家儿女一起念书,这才邀请我们盛家的所有孩子去,你问去哪几个孩子,这是什么道理?” 盛老太太没管斗嘴的盛紘和王若弗,也没表态,而是朝华兰笑了笑,问道:“华兰,你知道明日去马球会的事吗?” 华兰羞赧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答道: “知道,下午小侯爷同我说了。” 盛老太太这才点了点头。 “小侯爷请我家去马球会,真正为了谁大家心里都明白,要我说,就让华兰来决定谁去。” 此话一出,盛紘和王若弗都把希冀的眼神投向静坐着的华兰,希望她认同自己的观点。 华兰没有犹豫,先是朝母亲王若弗报以歉意的目光,接着坦言道: “都是一家人,要去自然是要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去的,落了谁都不好。” 盛紘听完,立刻露出一副打了胜仗的高兴样,得意的朝闷闷不乐的王若弗一笑,乐道:“还是华儿懂事,是个明事理的好女儿。 一笔写不出两个盛字,都是一家人,要去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姑娘孩子们都去。” 盛老太太朝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明兰叮嘱道:“等下让房妈妈带你去暮苍斋,和你小娘打声招呼,明天你也去。” 明兰脸上登时露出开心的笑容,高兴的两颊都出现了两个小酒窝。 明兰早就听余嫣然说过,吴大娘子的马球会如何如何有意思,现在有机会去见识一番,心里自然是高兴极了,当即朝华兰甜甜一笑。 “谢谢大姐姐!” 也不知道明天嫣然妹妹会不会去。 应该会去吧? 到时候看见自己,肯定能吓她一跳! 事情说完,盛紘和王若弗,华兰走出寿安堂。 盛紘本来心情不错,想着今晚去葳蕤轩住下,但因为刚刚和王若弗拌嘴,心里颇为不爽利,也就不想委屈自己了。 “华儿,你陪你母亲回去吧。” 说罢,转身朝林栖阁走去。 要是换做往常,王若弗肯定要讥讽盛紘几句,但她现在却是没了心情,还沉浸于不得不让林噙霜的儿女去马球会的膈应中。 “吴大娘子的马球会,还是今年的最后一场,到时候勋贵云集,有多少官眷娘子会到,那是多大的事?这么好的场面,你为什么要点头把家里的孩子全都带上。” 王若弗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明兰带上也就罢了,毕竟是养在老太太名下的,但林栖阁那贱人的两个儿女,你为什么要应承下来?” 华兰轻声解释道:“母亲,父亲向来都是偏向林栖阁那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明天马球会这样的大好事,父亲怎么可能会同意不让那两个参加,左右谈不成的事,你又何必要出言惹父亲不快呢。” 王若弗毫无悔意,还对华兰有些不悦。 “不提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刚才选择权交到你手里,你怎么不向着我说话,反而倒向你父亲那边去了。” 华兰知道王若弗在耍小孩子脾气,过会就好了,一边搂着王若弗的肩膀往葳蕤轩走,一边出言安慰道:“好好好,下次你和父亲再有什么争执,我一定站在你那边。” 王若弗有些不信,立住身子,转头看向华兰,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在哄我?” “真的,肯定是真的,女儿还能骗你不成。” 华兰无奈道:“夜深了,母亲还是快快回房吧,不然受了寒,明天的马球会可就要耽误了。” 提及马球会,王若弗终于点了点头,顺从的跟着华兰往直廊走。 一边走一边说着。 “其实我也知道阻拦不了那贱人的孩子去马球会,但我就是心里不爽快,看着你父亲得意的样子就来气,索性也就不让你父亲快活,故意给他添些堵。” 身后的刘妈妈听着王若弗如同孩子一般的气话,无可奈何的笑了笑。 这就是她跟随多年的大娘子。 没有主见,容易听信旁人。 但也没有坏心思,总是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 虽不是一个合格的当家主母,但却是一个自己愿意伺候一辈子的人。 目送王若弗进了屋,华兰也回了自己院子。 王若弗走进屋,心中的怒气犹未完全消除,但看到烛火下,正倚在床边,打着瞌睡的长柏和如兰时,心中的烦闷一下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盛紘去林栖阁那就去了,自己有三个懂事乖巧的儿女陪着就行。 长柏听到了开门声,睁开朦胧睡眼,看了过来。 “母亲回来了。” 说着,扒拉了一下旁边的如兰,醒了的如兰一脸的懵懂无知,仰起头瞪着双眸,一副还在睡梦中的模样。 王若弗怜惜地摸了摸长柏和如兰的头。 “你们这两个傻孩子,白天用功读书,晚上早些洗漱睡觉去便是,非要等我回来干嘛。” 长柏半迷糊的点了点头,“嗯,既然母亲回来了,那孩儿我就回去睡了。” 如兰也半梦半醒的准备跟着出去,但被王若弗一把拎了回来。 “你往哪去?今晚和我睡吧。” “啊?” 第三十九章 我杨某某一身正气! 汴京大大小小的马球场众多。 但其中最著名的,当属吴大娘子操持的金明池外的马球会。 不光是因为与会者都是高官勋贵们的家眷,还是因为这是汴京城里场面最大的交际盛会,是一处男女相看不逾越规矩的场所。 马球会为京中适龄男女提供相看的机会,甚至可以让男女搭配着一起打马球,也没有人站出来说一句不合礼法。 今日的马球会,说是要号召今年的最后一场马球,但由于天气冷冽,所以吴大娘子并没有让勋贵子弟上场的打算,怕伤着了,亦或是染上风寒。 究其原因就是杨文远。 去年也是差不多这时候,杨文远聚集一群勋贵子弟在寒风里打马球,事后还去了樊楼喝酒听曲。 杨文远倒没任何事,但其他人可就惨了。 玩乐的时候有多么欢乐,结局就有多么悲剧。 一夜过后,其中的大半人都染了风寒,然后被担惊受怕的家人关在家里整整一个冬天,直到春天才放出来。 吴大娘子家那个喜欢玩乐的梁六公子,梁晗,自然也是倒霉蛋中的一员。 吴大娘子没有杨文远这么大的“魄力”,可不想冒这个险。 所以她特意从外边请了几组技艺高超的马球手,在场上对阵供人欣赏。 为了加大众人的参与感,吴大娘子还设置了不少彩头。 各家大娘子们自然无所谓。 她们来这,更多的是因为家里待的闲闷,出来透透气。 还有就是为自家儿女相看合适的对象。 至于勋贵子弟们。 吴大娘子还设置了诸如蹴鞠、投壶之类的场地,供他们玩乐,也不算扫兴。 到了马球会的那一天。 杨文远早早起了床,先去了杨宇卿府上,等叔母和堂妹收拾好,到时候一同去马球会。 进门后,杨文远习惯性的进入大堂,让府上的管家女使送来茶水糕点,慢条斯理的开始吃起早餐。 果然没过多久,陈大娘子的贴身女使,流岚走了出来。 禀告杨文远,说陈大娘子正在梳妆打扮,杨如锦还在睡梦中,马上去唤,捎带片刻。 杨文远淡淡点了点头,显然是毫不意外。 每个女人都有爱美之心。 更别说马上就要参加马球会这种勋贵家眷都会参与的盛会,各家大娘子们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争艳斗丽的绝佳时机,势要秀出自己的风采。 至于杨如锦。 现在还是个嗜睡的小懒猫,等她大些了,也是要早起傅粉施朱的。 又过了片刻(半个时辰)。 穿着华丽,妆容精致的陈大娘子走了出来,后面跟着睡眼惺忪的杨如锦。 本来还没完全醒过来,但在看到桌子上的糕点的时候,杨如锦立马来了精神,开始大快朵颐。 陈大娘子也没阻止,现在吃多些也好,免得到了马球会上饿了,吃太多东西,不符合女孩子家的仪态。 至于自己…… 陈大娘子表示,不是我不想吃东西,但实在是不想毁掉自己起早摸黑,辛苦半个时辰才弄出来的妆容。 今天,她不允许出现一点瑕疵! 等杨文远一行人到了马球场,已经有不少勋贵家眷到了,不远处的吴大娘子也看到了这边,快步往这边走来,身后还跟着去年染了风寒的倒霉之一,梁晗。 吴大娘子也是一副盛装打扮的样子。 吴大娘子还要操持马球会的各项事宜,恐怕比陈大娘子起的还早,天没亮就起来了。 不同于吴大娘子的红光满面。 早起的梁晗一脸的恹恹,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看到杨文远才勉强打起了精神,眉眼疯狂朝杨文远“眉目传情”。 希望杨文远把自己拉走,脱离苦海。 奈何杨文远今天还有要事,自然不愿带着这个拖油瓶,对他的暗示熟视无睹,只简单回了几个疑惑的眼神。 自己好好的当花瓶去吧! 吴大娘子先是和陈大娘子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似笑非笑的看向杨文远。 “昨日盛家给我来信,说是今日也要来,文远可否知晓此事?” 给吴大娘子去了信? 杨文远想着,应当是盛家觉得要参加马球会,虽用的是杨家的围帐,但也要和主人家只会一声。 不过。 盛家既然给吴大娘子送了信,那信里肯定说了用的是杨家的围帐,吴大娘子当着杨文远的面说这话,无非是想看杨文远局促不安的笑话。 毕竟盛家的事在场的人全…… 除了梁晗,全都心知肚明。 谁知杨文远一脸坦然,理直气壮。 “自然是知道的,昨日就是我特意邀请的,用的是我叔母家的围帐,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娶的又不是你家女儿,我怕什么! 见没有笑料看,后面又来了一家勋贵的马车,吴大娘子要上前接待,也没多聊,简单寒暄几句,就让身后的女使领着杨家三人去围帐了。 临走前还特意拉着杨文远交待了一番。 “今日天寒,我从外面请了诸多技艺高超的马球手上场对阵,你们这些孩子就不用上去了,去寻些其它乐子吧,蹴鞠、投壶之类的都行。” 这些吴大娘子的名帖上早就叮嘱过,但吴大娘子还是特意同杨文远强调,显然是不放心杨文远这个“混世魔王”。 为此杨文远有些闷闷不平。 我杨某某一身正气,百邪不侵。 在你眼里,我居然是这样的人?! 也罢,也罢! 世人皆浊我独清,举世皆醉我独醒。 是这样的。 摇了摇头,杨文远来不及和梁晗感同身受,大踏步的往自家围帐走去。 马球场占地甚广。 一侧建了连成片的看台,上面弄了许多围帐,是各家歇息的地方。 围帐其他三面封闭,朝向球场的一面敞开,方便里面的人欣赏马球场上的博戏。 偶有精彩之处,隔着围帐发出热烈喝彩,也不会被人听出来是谁,丢了颜面。 你又没亲眼看到,怎么能平白污蔑我大喊大叫呢! 我可是仪静体闲的窈窕淑女! 杨家的两个围帐是贴着的。 杨文远往隔壁望了一眼,发现盛家人一行人果然还没到。 这也正常。 毕竟要带这么多孩子,还要梳妆打扮,费时间的很,不可能这么快就到。 主角没来,大多数的勋贵家眷们也只是陆陆续续到场。 偌大的马球场,此时有些空落落的。 只有台下那些敬业的马球手和不远处的蹴鞠队打的火热,一声声热烈的呼喊声,才显得有几分热闹。 亲自下场打马球被禁止了,杨文远只能一边等人到,一边趁陈大娘子不注意,偷偷拿瓜果糕点投喂杨如锦,不一会就造出个松鼠粉腮。 白嫩的脸蛋涨得鼓鼓的,很是有趣可爱。 第四十章 倒反天罡? 积英巷。 盛家。 天还没亮,各式的灯盏就在各处院子里亮起。 葳蕤轩。 不同于之前去陈大娘子家参加宴会,如今华兰的亲事妥帖了大半,王若弗也没再花费太多精力为华兰梳妆打扮,而是让她自己侍弄。 王若弗自己则是端坐在梳妆镜下,让刘妈妈帮忙匀脂抹粉,摆弄发饰。 还从自己的嫁妆箱里拿出了许多金银首饰,装扮自身。 看着梳妆镜里重新焕发光彩的自己,王若弗心中暗道,我好歹也是王家的女儿,父亲配享太庙。 我要证明,王家的女儿不比别家的差! 今日,我也将开启战斗模式! …… 辰时。 王若弗带着一众儿女到达马球场。 吴大娘子知道盛家即将和杨家结成亲家,她自己还是两家未来的媒人呢。 想到自己手上马上就要有一出,小官女儿嫁入侯府当大娘子的佳话,吴大娘子的脸上就不由得露出璀璨夺目的笑容。 从今往后,有男子的家里不好说,但家中有闺中待嫁的女子的人家,日后肯定会把自家的门槛挤破,也要来求取一门好亲事。 小官女儿高嫁侯府,还是大娘子? 吴大娘子,公若不弃,妾愿拜为义母! 俺也一样! 此刻,官眷人家已经来了大半,自然看见了吴大娘子对盛家的热情招待,如同对待同级别的侯府大娘子一般,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眼神。 这乌泱泱的一大家子人,是谁家的? 怎么从来没见过。 于是互相派出女使去旁边的围帐打听。 这时就有不少参加过陈大娘子宴会的大娘子站了出来,做出解释。 她们之前不知道盛家人的背景,以为能被陈大娘子邀请来赴宴的,应该是朝堂新贵,所以颇为热情。 这里着重提及当日那位,以为盛紘是自家夫君上司的大娘子。 那日可谓是古道热肠,对王若弗热情洋溢,只差当场替自己夫君表忠心了。 结果回到家里,事后调查一番后才得知,王若弗那个王家女儿的身份是真的,确实是王家的嫡次女。 但那不是重点。 最关键的是,那个王家女儿的夫君,盛紘。 如今盛家最大的官,居然才区区五品,还是自己夫君的直接下属。 得知这一“残酷”真相,那位大娘子郁闷的想要吐血。 简直就是倒反天罡! 舔错人了! 白白说了这么多好话,陪了这么多笑脸。 应该是她来舔我才对啊! 但现在看吴大娘子对王若弗那副热情劲,那位大娘子心里又不免嘀咕起来。 莫非是自己没打探清楚? 难道盛家还有什么隐藏的关系没被自己发现? 不然依照王家如今仕途不显,盛家才区区五品小官的现状,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为何对王若弗这般热忱,和刚刚只对自己简单露出了一个笑脸,敷衍几句,形成了鲜明对比。 莫非不是倒反天罡,而是自己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不谈这位大娘子的惊疑。 看台上,齐国公府的平宁郡主也发现了这一异常现象。 平宁郡主自然是知道盛家和王若弗的情况,毕竟自己疼爱的宝贝儿子就在盛家读书。 作为一个合格的母亲,肯定要提前把主人家的背景调查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不过前些日子。 平宁郡主听儿子齐衡提及,小侯爷杨文远也在盛家书塾念书,她的念头一下就不通达了。 这个不正经的怎么也在盛家念书? 自己千防万防,到底还是没防住。 平宁郡主本就看不起盛家的门第,是为了大儒庄学究,才让儿子齐衡降贵纡尊去盛家读书。 如今发现杨文远也在盛家,怕他带坏自己儿子,平宁郡主心里甚至升起了一丝想要退学的念头。 如今天气正冷。 等过些日子下了雪,道路不好出行。 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提出齐衡外出不便,继而退学。 反正整个汴京都知道平宁郡主疼爱儿子,这样行事也很是合情合理。 如果不是齐国公府的前景不妙,还需齐衡中举进入朝堂,撑起国公府的门面。 如果不是大儒庄学究名声在外。 恐怕从知道杨文远在盛家的那一刻起,平宁郡主就让齐衡退学了。 平宁郡主如今正在权衡中,同时是在等待下一个大儒庄学究开始授课。 不过,杨文远这个喜欢到处撒泼的小侯爷去盛家干嘛?看着言笑晏晏、满脸喜色的王若弗,平宁郡主心里暗忖道。 念书学习,日后中举? 平宁郡主扑哧一声,不免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 孩子,不是当长辈的说你,你真不是这块料。 还是老老实实舞刀弄枪,早日婚娶,给杨家生个好苗子吧。 等等…… 平宁郡主心里一震,突然想起了儿子齐衡前几日,无意间对自己说的话。 “左右现在还不饿,早饭就不在家吃了,反正文远哥哥每日都会带吃食给我们,那时候念完书正好饿了。 不过文远哥哥哪都好,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年纪小的。 明明才差了几岁,每次要找他说话,就被他以年龄差距过大搪塞过去,转头就找华兰姐姐谈笑风生。” 平宁郡主在念起杨文远之前在扬州,把袁家的婚事搅和坏了。 还有前些日子,杨宇卿家的陈大娘子还邀请盛家上门赴宴。 据平宁郡主所知,那日参加宴会的人多是和杨家亲近的官眷,突然多出一个盛家…… 不对,不止一个盛家。 还有一个吴大娘子! 汴京城里有名的媒人,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 这一条条线索串联在一起,结果立马呼之欲出。 五品小官盛家的大姑娘华兰,要同平阳侯府的小侯爷杨文远谈婚论嫁。 似乎杨家的长辈也没反对,还邀请盛家女儿上门相看。 从现在的结果来看,结果相当喜人。 连中间的媒人都找好了! 没看到吴大娘子那一脸的媒婆相,正拉着那盛家最大的女儿的手,满脸和蔼地说话嘛。 这杨家也同意? 平宁郡主只感觉自己的揣测太过荒谬。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平宁郡主继续将视线聚集在盛家身上。 直到看到他们走到了平阳侯府的围帐,和陈大娘子说说笑笑寒暄一番后,就被杨文远领进了隔壁围帐。 那个常年空着的,杨宇卿府上所属的围帐。 第四十一章 外面的时候称职务 平宁郡主觉得自己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消息,想要找儿子验证,却忘了今日没带齐衡来。 考虑到今日到场的勋贵家眷太多,平宁郡主怕齐衡看花了眼,乱了心绪,就没有把齐衡带来,而是让齐衡在家里念书,等回去还要查验功课。 不止平宁郡主在关注盛家。 在场的众多官眷也早已将注意力投向这边。 见盛家一行人在杨文远的带领下,走进杨家的围帐,大娘子们的脸上纷纷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们没看错吧? 这真是五品小官的家眷,而不是什么皇亲国戚? …… 杨宇卿是杨家嫡系,以及军中新贵,身份在众多勋贵中都是顶尖的那一批,所以他家的围帐很是宽广,和侯府的围帐差不多大小,容纳盛家一行人自然是绰绰有余。 杨文远带盛家一行人走进围帐。 让王若弗坐在上首,自己则是在旁边作陪,给她介绍马球会的各种规矩,和注意事项。 介绍完,杨文远感觉有些口干,拿起茶水润了润嗓子,却无意间瞥见长柏正眼巴巴的望着自己。 一脸的欲语还休,似乎是有话要说。 索性现在场面还没热闹开,自己也没有机会和华兰说悄悄话,杨文远想了想,不如帮自己的嫡亲小舅子一把。 于是杨文远主动朝王若弗开口道:“大娘子,我刚才来的时候,遇到了永昌伯爵府的梁六郎,似乎是有事要同我说……” 王若弗点头,一脸的笑意。 “倒是我们叨扰文远你给我们费功夫了,既然还有事,你自行去便是。” 话是没错,但从王若弗嘴里说出来,杨文远听着觉得有些怪怪的。 如果不是杨文远清楚知道王若弗耿直的性子和脾气,否则都要怀疑王若弗是不是在阴阳怪气自己招待不周了。 杨文远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长柏道:“梁六郎和我、长柏差不了几岁,都是同样的年纪,不如我把长柏也一起带去?出来总是要结交些朋友的。” 长柏没有任何表示,王若弗倒是先欣喜若狂了,脸上的笑意更甚,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带去,带去!出来不就是要多谢结交朋友的嘛!” 带着长柏出了围帐,绕道一个无人的偏僻处,杨文远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向长柏。 “小侯爷,怎么在这停下了,是要在这等梁家六郎吗?” 杨文远面露揶揄的看向长柏。 “刚才你求着我带你出来,你不知道要不要在这等梁六郎?” 杨文远继续道:“还有,不是早就和你说了,我们差不了几岁,还是同窗,以后不用称呼我为小侯爷,叫我文远便是。” 反正过不了多久就要改口。 长柏,外面的时候要称职务,叫姐夫! 长柏顺从的点了点头。 “文远。” 杨文远这才心满意足。 “这才对嘛,我和顾廷烨是好友,顾廷烨是你好友,不就相当于我和你是好友吗?更别说我们俩还是同窗了。” 将胳膊亲近的搭在长柏肩膀上,杨文远接着问道:“说吧,找我什么事?” “文远,你是知道我的。” 长柏一脸的为难,“我素来不喜欢这种场面,只喜欢在家里读书,马球什么的根本不会,也不喜欢,今日这马球会……” 杨文远这才了然。 原来是不会打马球,怕到时候上场丢面子啊。 “长柏你放宽心,今日不知是何缘故,吴大娘子禁止大家亲自下场打马球,只有蹴鞠和投壶等活动能去玩乐,那些不似马球那样能被人邀战,你不必担心。” 长柏这才放下心来,长长舒了口气。 “原来如此,感谢吴大娘子相助。” 两人说着话,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影,吓了杨文远和长柏一跳。 “杨文远,你怎么躲到这偏僻处来了,害得我一顿好找!” 杨文远回头一看,发现是一个熟人。 同样是去年感染风寒的倒霉蛋之一,富昌侯府的公子,也就是荣妃的弟弟,荣显。 荣妃作为皇帝最恩宠的妃子,连带着她的家人都跟着沐浴圣恩,被赐予了侯爵爵位。 虽不是世袭罔替,但对于原本祖祖代代都是泥瓦匠的荣家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过对于这家朝廷新贵,汴京的高官勋贵们对其并不热忱,大多都是冷眼旁观,颇有些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楼塌了的味道。 一则,是荣家出身低到了尘埃里,祖传的泥瓦“世家”。 不管是文人还是武官,都十分看重门第。 荣家不说是个世代簪缨的清流世家,就算是个耕读世家、武将官勋也好,偏偏还是个毫无根基的泥瓦匠。 这样的人家,纵使靠着女儿获得了一时恩宠,但是家族的后辈没有续接上来的能力,现在的一切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二则,当今皇帝年迈,时日已然不多。 如果官家年富力强,还有大好日子可活,那荣家必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所以即便荣家在朝中不可一世,但其他人仅仅是面上对荣家恭敬,私下都嫌弃荣家出身不好,没底蕴,根本瞧不上荣家。 人死如灯灭。 继任者可不会偏颇荣家。 恩宠自是不提,爵位保不保得住都不一定。 父母们的态度直接影响了下面的勋贵子弟。 对于这个突然闯进圈子的荣显,众人纷纷孤立对待,根本不拿他当自己人。 从荣显特意来这偏僻角落找杨文远就能看出一二。 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好友,荣显怎么可能四处寻杨文远的踪影,以至于找到了这儿。 对于荣家,这个时期的杨文远倒是没有任何偏见。 虽说荣家日后有极大概率家道中落,但现在荣家的风光可是实打实的啊! 当金兰之契肯定不行,但酒肉朋友却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原本时间线,荣家日后会谋反。 如果不是邕王自认为优势巨大,并不把荣家放在眼里,为了女儿的婚事强行毁了荣飞燕的清白,逼死她,荣家会不会谋反这个命题还值得商榷。 毕竟就是因为荣飞燕事件,才让荣家看到了邕王对自家极度不善的恶劣态度,再加上邕王经常宣言荣家是“市井门户”。 种种迹象都表明,邕王上位对荣家百害而无一利。 第四十二章 你谁? 所以,在荣飞燕死后,谋反似乎是荣家不得不选择的一条路。 一方面是为了给荣飞燕报仇,毕竟荣妃和妹妹荣飞燕的关系极好。 如果在邕王继位之前,不能成功除掉邕王,那么荣家就如同砧板上的鱼,再也没有翻身机会了。 其次,也是一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惊天豪赌。 官家一死,邕王继位。 荣家与邕王又有血亲之仇,以邕王一家睚眦必报的心态,荣妃想安稳地做个太妃,保住荣家的爵位根本痴心妄想。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积极进取。 只有选择与同样不甘的兖王合作,才是荣家唯一的出路。 不过,如今有个杨文远这个变数,一切又不一定了。 “文远,你愣着干嘛?被我吓失了魂?” 荣显对杨文远很是亲近,因为杨文远是第一个愿意拉自己一起玩乐的勋贵子弟,开口揶揄道。 虽然一起浪荡汴京的时候,杨文远总是把荣显顶在前面吸收火力,但荣家如今势大,荣显根本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反而觉得这是杨家愿意亲近自家的态度, 不然杨文远为什么喜欢找我玩,而不是找别人玩? 荣显自认为凭借去年三人一起闯荡汴京的关系,和杨文远、顾廷烨之间已经结成了稳固的三角形,根本没疑虑过这是他的一厢情愿。 不过日子处久了,杨文远对荣显的态度还是改观了许多。 和动物呆久了都有感情。 更别说同荣显这个大金主、顶级挡箭牌玩乐了许久,杨文远对荣显也有了几分交情。 所以杨文远之前劝了劝荣显。 让他要么去念书,要么求他姐姐荣贵妃,替他在京中谋个一官半职,就像勋贵子弟荫庇在五城兵马司一样。 但荣显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以自己从小没读书,过了该读书的年纪为由,谢绝了杨文远的好意,谋求职位的劝告也是被荣显用还未加冠的理由搪塞过去。 和人交往时,最忌讳的就是交浅言深。 见荣显不听劝告,杨文远也没有多说。 在这个古代社会待久了之后,杨文远早已适应了环境。 这也导致了一个问题。 就是杨文远每次见到荣显的时候,都仿佛看到了一个被高亮的铭牌。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我要谋反! 这也是杨文远突然看向荣显愣神的原因。 任谁突然看到一个“造反分子”出现在自己后背,都得愣一愣神。 用力摆了摆头,杨文远将脑子里杂七杂八的想法甩出去,接着给长柏和荣显互相介绍了一下对方。 但两人显然并不感冒。 只是互相点了点头,话都没带说几句。 荣显虽然被勋贵排挤,但对于没爵位的人家来说,依旧是被积极攀附的对象,自然有些看不起长柏这个五品小官的儿子了,不愿意多言,觉得落了身份。 长柏见荣显脸色不耐,也不好多说什么,道了声告辞,就安心回围帐里去了。 看着长柏离去的背影,荣显有些疑惑道:“文远,我知道你是个热心肠,但你也犯不着折身和一个五品官的儿子结交吧?” 杨文远没有说话,只是淡淡撇了眼荣显,心里暗道:那是我的嫡亲小舅子,你谁? 见杨文远不说话,荣显继续说道:“你也是好心,什么样的人都看得上……” 这话一出口,荣显就把嘴闭上了。 因为他发现这句话好像把自己也囊括进去了。 自己在勋贵圈子里也不是什么好角色。 …… 围帐内。 王若弗一脸的欣喜走到上首的桌案边,啧啧称奇。 华兰安静的跟在王若弗身边,明眸皓齿,眸光潋滟,一股子恬静优雅的气质,妥妥是一位世家大小姐。 两人在上首说话,身边跟着正对那些美食翘首以盼的如兰。 为了让如兰多睡会,王若弗并没有把如兰早早叫醒,而是等大家都侍弄好后,才把如兰喊醒,简单洗漱完,给她梳了个丸子头,就急匆匆的拉上马车往马球场赶。 所以如兰根本没有时间,抚慰自己早起后饥肠辘辘的肚子。 什么马球会,哪有填饱自己的肚子重要。 趁王若弗和华兰说话的空档,她已经入肚了好几个小巧的点心,心里填满了满足后的幸福。 墨兰同样没吃东西。 但她只是稍微瞥了一眼如兰,心中嗤笑一声,并没有伸手去拿桌上的糕点,怕破坏自己的妆容。 明兰落在最后面,从来的时候就一直朝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现在见王若弗和华兰一直在上面说话,脸上更是隐约露出几分急色。 她想着去找小伙伴余嫣然,同她说话叙旧,但碍于王若弗还在说话,不好出言打断。 “母亲,陈大娘子就在隔壁帐子,我们借用了她家位置,要不要去大声招呼,问候一声?” 华兰路上已经和王若弗谈好,到了之后先去拜访陈大娘子,谁知王若弗进了马球场之后,乐的找不着北,眼下拉着自己说话更是越说越兴奋,似乎把正事忘了,华兰这才提醒了一句。 “啊?” 王若弗愣了一下,立即反应过来,不住的点头道:“是极,是极,我方才说着话,倒是忘了这茬。” 接着转身朝下面的几个孩子道:“我和你们大姐姐要去拜访陈大娘子,你们自己在帐子里待着等我们回来,记住不要出去乱跑,免得惹出事来。” 说完,拉着华兰朝平阳侯府的帐下走去。 王若弗前脚刚走,原本一脸焉相的长枫顿时精神了起来。 长枫本就不怕王若弗,只是碍于主母的面子,刚才才显得乖巧。 现在王若弗一走,他哪里还把王若弗的话放在心里,立马就抛之脑后,当即就要往帐外走。他刚才看到不少人在那投壶作乐,看得他眼热,正要去凑凑热闹。 其实刚才杨文远带长柏走的时候,长枫也一脸跃跃欲试,但是稍作考虑后,还是偃旗息鼓了。 杨文远素来和他不亲近,恐怕不愿带着自己一起,还是不自找没趣了。 长枫一走,墨兰也当即起身站了起来。 她刚才也注意到有一处公共的看台,那边有很多年轻的官眷小姐品茗叙话,还有几个上次陈大娘子宴会上相熟的面孔,正好去结交一番。 第四十三章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长枫和墨兰都走了,宽敞的围帐内顿时冷清了许多。 明兰虽心系余嫣然,但刚刚王若弗发了话,她也不好做出忤逆的事,只能百无聊赖的在帐内坐着,想着等王若弗回来,就立马请求去找余嫣然叙旧,大娘子应该不会拒绝。 旁边的如兰倒无所谓长枫和墨兰去哪,只是开心的对着案桌上的点心挑挑拣拣,看哪个造型可爱,就放进自己手上的托盘里。 不一会儿就集了一大堆。 转头看见明兰一脸的闷闷不乐,如兰圆圆的大眼睛转溜了会,旋即踱步到明兰边上,虽然面露不舍,但还是用纤细的手指从托盘轻轻取了一块点心,递到明兰嘴边。 “喏!给你吃的。” 明兰看着近在咫尺的点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微微张嘴吃了进去,朝如兰露出个可爱的笑容。 “谢谢五姐姐!” 似乎从中得出了不一样的乐趣,两个姑娘时不时地互相投喂糕点茶水,嬉戏打闹,倒也不觉着烦闷。 这时长柏回来了,看到围帐里只剩下如兰和明兰两个人,不禁问道: “母亲她们人呢?” 如兰闻言瘪了瘪嘴。 “母亲和姐姐去隔壁帐子找陈大娘子说话去了。” “那长枫和墨兰又去哪了?” “他们俩能有什么好事?都去凑别人家的热闹去了。”如兰对墨兰向来不喜,没好气道。 长柏虽然对长枫和墨兰没有太大的偏见,但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两个大的自己去找乐子,把两个小的扔在原地,是有些不像话了。” 但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无奈摇了摇头,对如兰和明兰问道:“你们要不也出去寻寻热闹?我看外面已经开始喧闹起来了。” 明兰虽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大娘子让我们在帐子里待着,不要乱跑。” 长柏哑然失笑,大手一挥,爽朗道:“你们去便是,这里有我看顾着,无需担心,等下母亲来了,我自会同她解释。” 明兰闻言眸子一亮,但还是有些踌躇,如兰却是精神许多,已经吃饱喝足了,此时不出去玩更待何时? 见明兰神情犹豫,当即拉上明兰的手就往外跑,头也不回的谢了声: “谢谢二哥哥了!” 两个人靠着一股子热情劲跑出来,但是环顾了一圈人来人往的场地,却是一时间犯了难。 出来是出来了,但是从哪找嫣然妹妹呢? 余嫣然应当是在余家的围帐里,但余家的帐子又在哪? 难不成要一家一家的去问不成,那样也太没礼貌了。 明兰和如兰对视一眼,纷纷皱着俏脸用小手挠了挠脑门,一时间楞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恰逢此时,杨文远和荣显走了过来。 杨文远此刻正苦恼着呢。 想着如何摆脱荣显这个“狗皮膏药”,把他打发走。 自己今天还有要事要办,哪有时间和这些狐朋狗友鬼混。 自己去找梁晗一起玩泥巴不行吗? 非要缠着我一起去投壶。 我一个神射手,去和你们这些纨绔子弟投壶…… 跌份,实在是太跌份了! 杨文远一边走,一边想着如何把荣显甩开,正沉思着呢,抬眼就看到明兰和如兰站在前边,当即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 “明兰!如兰!” 杨文远一脸的激动,仿佛见到了救命恩人一般,还没走近就大声问道: “你们怎么站在这,是迷路了吗?” 如兰没看懂杨文远的挤眉弄眼,但明兰却是心思敏捷,大致猜出了杨文远的意图,应该是想要摆脱后面跟着的勋贵子弟,而这也正好应了自己的意,登时小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快速点头。 “小侯爷,我们要去找余阁老家的嫣然妹妹,但是不知道余阁老家的围帐在哪,你能带我们去吗?” 杨文远心里给明兰狠狠地竖了个大拇指。 姐妹,干的漂亮! “知道知道!我这就带你们去。” 说完,杨文远转头看向荣显,故作姿态的问道:“显哥儿,这两个是和我家关系甚好的妹妹,有事我自然不能不帮,要不,你也一起去?” 本来荣显看到明兰和如兰两个青春靓丽的少女时,心中不由一喜。 正要摆足姿态,准备在不经意间显现自己的君子之风,和微不足道的家世,以便博取好感。 但听到她们提出要去余阁老家的围帐时,脸登时就垮了下来。 余阁老是文官清流。 余家的下一辈为了自矜作为清流之家的高贵,最是看不起荣家这种“暴发户”,处于荣家鄙视链最高的一批人家。 再加上余家的大娘子不是个好相与的妇人,荣显的小心思顿时就销声匿迹了,讪讪道:“这就不凑巧了,我突然想起我妹妹刚才也在找我。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转身就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荣显一走,杨文远只觉得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当即就要去杨家帐子那边找华兰。 但刚迈开步子,却被明兰拉住了袖子。 “干嘛?”杨文远一脸莫名其妙。 白瞎了刚才打的这么好的配合。 这时候不应该相逢一笑,分道扬镳,深藏功与名吗? 阻拦我追求幸福的脚步所为何事? “带我们去找嫣然妹妹啊!”明兰和如兰异口同声道,俏脸上同样面露不解。 刚才说得好好的,怎么就不作数了呢? “……” 我以为凭我们的关系多少有点默契,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交易! 无奈,杨文远只能把两人带到余家的围帐边。 正好看到了余嫣然站在余家围帐的后面,被一个年岁比她小些的女子指挥着干活。 “姐姐动作快些,我那耳环吊坠就掉在这儿了,快帮我找找,凑不成一对,也就没必要戴着了。” 嘴上说着焦急的话,但那女子却没有丝毫亲自下场去找的打算,而是继续站在旁边指挥。 见到有人经过,那女子急忙把余嫣然拉了起来,朝这边微微笑了笑,但见杨文远三人径直向这边走过来,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僵了一下。 “明兰、如兰,你们怎么来了?” 余嫣然穿着厚厚的衣袍,又蹲在地上找东西找了许久,脸上已经热得染了浓浓的红晕,看见明兰和如兰过来,赶紧捋了捋额前杂乱的发丝,一脸的开心雀跃。 第四十四章 当面爆料,真刺激! 明兰和如兰的脸上写满高兴,朝余嫣然迎了上去。 三人凑到一起,立马开始嘀咕着说悄悄话。 而杨文远则是把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女子身上。 杨文远混迹汴京这么长时间,出入各种场所,早已把高门显户的家眷认了个遍,自然是认得刁难余嫣然的女子是谁。 余嫣然恶毒继母的女儿,余嫣红。 要是放在往常,杨文远并不打算多管闲事,但是此刻是在两个小姨子面前,真男人必须要硬! 杨文远带着满脸的笑容朝余嫣红走去,和蔼道:“嫣红妹妹这是东西丢了,要不要我帮着一起找啊?” 余嫣红自然是认得杨文远的,也知道杨文远的名号,如何敢劳烦他的大驾。 见杨文远一副要帮余嫣然出头的样子,立马摇头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就是一个耳环吊坠罢了,既然找不到,那也就不必找了。” 说完,低着头脚步匆忙地走了。 “谢谢小侯爷相助。”等余嫣红消失在视线后,余嫣然才敢朝杨文远行礼,道了声谢。 杨文远摆了摆手。 “谢我就不必了,要谢就谢明兰吧,不是她把我‘诓’过来,我也遇不到这事。” “小侯爷,我怎么就诓你了?” 明兰俏脸上有些不忿,“刚才是你答应的好好的,怎么就是我哄骗你了。” “嗯嗯!”如兰也在一旁助阵。 杨文远摇了摇头,没回答,而是反问道:“怎么就你们俩个,你长柏哥哥他们人呢?” 明兰将刚才对长柏说的话,重新对杨文远复述了一遍。 杨文远闻言不由一喜。 分开好啊,不分开我怎么下手? 不过华兰居然和王若弗、陈大娘子待在一起,这就有点麻烦了,还需从长计议。 杨文远带着一脸的沉思离开。 原地留下三个言笑晏晏的少女。 平阳侯府围帐。 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出现在帐子前,扒着门帘朝里面探头探脑。 杨文远稍稍探出头,一眼就锁定了帐子内,坐在右侧陪在王若弗身边的华兰,身后站着刘妈妈和翠蝉。 上首坐着的是叔母陈大娘子。 她的贴身侍女流岚在旁边侍候着,为众人勘茶倒水。 此时不知道是谈到了什么开心的事,三人脸上纷纷露出笑容,其中尤以华兰的反应最大,额头的鬓角不经意间落下了几缕发丝。 几缕青丝不听话的从额前洒落,墨染的黑色在粉腮边轻轻舞动,她下意识地抬起素手,伸出纤细修长的食指收拢那些飘逸着的发丝,轻轻把它们挽到耳畔后。 明明是平淡无奇的动作,但是在华兰身上却是透出一股高贵典雅的韵味,动作里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优雅,以及内敛的知性。 不愧是天生的大娘子! 至于杨文远为什么看的那么清楚。 难道我杨某身怀目见百步之外的本事,还要告诉你不成? 帐内。 “去岁也是这般时节,我家文远那小子打着锻炼身体的旗号,邀着一众勋贵家的子弟一起去打马球,事后还一同去樊楼顶层饮宴作乐。” 陈大娘子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结果第二天,其中的大半人都染了风寒,就文远这小子依旧生龙活虎,一点事都没有,还想找再次上门邀约去打马球,惹得许多大娘子都来我家找我哭诉。” “去年冬天,算是汴京城里最安分的一年了。” 王若弗也是乐的不行,随后似有所觉,“那这次吴大娘子禁止大家亲自下场打马球……” “哈哈,就是你想的那般!” 陈大娘子一脸的幸灾乐祸,“总不能这场马球打完,全汴京的子弟都染了风寒回家待着吧。” 总算是明白了马球被禁的始末。 在场的三人全听得乐不可支,笑声里夹杂着几分在背后编排别人的刺激感。 帐外的杨文远一脸黑线。 没想到里面的三个女人居然在聚众谈论自己的黑历史。 看三人笑得根本合不拢嘴的模样,杨文远哪里还猜不到,陈大娘子已经不知抖落了自己多少黑料。 难怪笑得这么开心。 合着把你们的高兴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是吧!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妹子…… 哦,华兰就在里面啊,那没事了。 陈大娘子端坐在上首案桌,底下的一切尽皆一览无遗,其实在杨文远刚开始在外面偷看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 所谓坐的高,望的远。 就如同读书时期台上的老师,能将台下学生的动作尽收眼底一样。 陈大娘子又不瞎。 怎么可能注意不到视野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头,还鬼头鬼脑的。 但她没有点出来,反而继续说着杨文远的黑料,一脸的兴高采烈。 当着正主的面说他的黑历史,他还不敢站出来反驳,简直就是享受! 说着,陈大娘子又将话题转向了杨文远另一件糗事。 “还有,文远当初手上总是拿着一把扇子,宝贝的不行,总是在天冷或者下雨的时候拿出来扇风,还喜欢在小辈间宣扬他那套‘要风度不要温度’的旁门左道,那时也是在汴京闹出了很大一阵笑话。” 陈大娘笑得开心,但王若弗和华兰却是对视一眼,笑颜渐渐淡去,感觉有些尴尬。 毕竟那把扇子已经被杨文远送给了华兰,如今正在盛家放着呢。 笑话涉及到自身,那可就不好笑了。 陈大娘子见王若弗和华兰没刚才那般爽快,虽不知为何,但也不好继续往下说。 又见帐外的杨文远正急的火急火燎,三番五次的给自己递眼色,哪里还不明白杨文远的心思,想了想,还是决定给杨文远创造一个和华兰单独相处的机会。 打个巴掌,给个甜枣。 已经和杨宇卿生活多年的陈大娘子,深谙这个道理。 不过还是在心里暗叹一声自己“遇人不淑”,也不知道上辈子干了什么事,遇到一家子“讨债的”。 不光要操心老的。 还要操心杨家下一辈的婚事。 现在还让自己一个长辈帮忙打掩护,实在是有失体统。 自己为了这个家,付出太多了! 第四十五章 我为朝廷养马,我光荣! 陈大娘子沉吟片刻,转而朝王若弗笑道:“王大娘子,这会儿宾客应该都已经来了,吴大娘子这时候理应在她家的帐子里,我们不妨去拜访一下?” 王若弗如何不愿意,当即就要拉着华兰起身同去,但是被陈大娘子出言打断。 只见陈大娘子轻轻看了华兰一眼,故作迟疑道:“你、我去与吴大娘子聊些事,带华兰去却是有些不便。” 王若弗一开始不明白。 但想了许久后,才恍然大悟。 以为陈大娘子这就要带自己去同吴大娘子聊两家结亲的事,连忙点头道:“也是,带着华儿确实是不方便,就我们俩去吧。 华儿,你自己去隔壁帐子陪弟弟妹妹们,我和陈大娘子去拜访吴大娘子。” 见王若弗听懂了自己的“暗示”,陈大娘子朝脸有些红了的华兰微微一笑,起身带着王若弗离开。 杨文远听完了里面的对话,来不及为叔母的给力点赞,见里面的两人要出来,急忙躲至围帐后面,避开了两人。 目送陈大娘子和王若弗离去后,杨文远这才从暗处出来,堵上了正往回走的华兰。 “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长柏一起去找梁家六郎了吗?” 面对华兰的疑问,杨文远回答道:“去找梁晗不过是托词,我是看见长柏一直朝我使眼色,才找个理由把他带出来的。” “长柏能有什么事找你?”华兰一脸诧异。 “马球啊!” 杨文远解释道:“你知道的,长柏不会打马球,所以他担心等下要上场,提前来问我。” 华兰当即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说早上的时候,长柏怎么就一直嚷着不愿意来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长柏肯定是被王大娘子强拉过来的。”杨文远笑着加了一句。 拿长柏消遣了一番,杨文远接着道:“这里打马球不禁止男女组队,我本来想着拉你一起,就是可惜今日吴大娘子把马球给禁了。” 明白华兰已经知道了吴大娘子为何把马球禁了,杨文远也不好再厚着脸找其他原因了,只是含糊着说道。 和华兰对视一眼,两人会心一笑。 “不过我也不会打马球。”华兰羞涩的呢喃了一句。 “你不会打?” 杨文远面露吃惊,“盛老夫人年轻时候可是马球场的‘女将军’啊。” 但又转念一想,华兰是盛家最落魄的时候生下来的,然后就跟着盛紘转任四处搬家,可能真没什么时间学习马球。 这样说来,刚进入汴京的盛家,家里的其他孩子应该也没什么打马球的经验。 华兰见杨文远反应有些大,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 “我哪能和祖母比。” 就在此时,杨文远突然灵光一现,脑子里有了一个更好的想法。 自己家不是就有跑马场嘛。 地方大的很,小马、成年马全都管够。 这不如让华兰先去自家练习马术。 等马术练好,再来马球场打马球也不迟。 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在汴京,基本上伯爵以上的门第,都有自己的独家马场。 只不过有的是在郊外,有的离汴京近些,以及大小之分。 就算再穷的伯爵府,也会在郊外养一处小马场,不光是为了面子上好看,同样是因为如今马球盛行。 你家的孩子想要和同级别的勋贵子弟玩在一块,总要打马球吧? 打马球总得会骑术吧? 自家没有马场,难道厚着脸皮去蹭别家的马场练习骑术? 你去求别人当然会同意,但肯定会丢脸面。 当然,这里不包括忠勤伯爵府袁家。 毕竟袁家才刚恢复爵位不久,如今全家正住在官家新赐的府邸,哪来的闲钱养马。 呃,这么说好像也不对。 忠勤伯如今就是在群牧监任职,管的就是马匹的行当,官用马匹的牧养、训练、使用和采购等都是群牧监的职权范围。 如此看来,也不能说袁家没有养马的地方。 帮自己家养也是养,帮朝廷养也是养! 我为朝廷养马,我光荣! 这样想来,袁家子弟的马球技术应该都挺不错,毕竟一直是用朝廷的马匹训练,骑术肯定很好。 杨文远理清思绪,不过,还是得先问问事主的意见。 “你想打马球吗?” “嗯?” 华兰闻言一怔,想了想,觉得打不打马球自己倒是无所谓,但一想到杨文远刚才说的男女组队…… 如果自己不打马球,那日后杨文远不就是和别人组队了吗? 此念一出,华兰的眼神立马变得坚定起来。 学,这马球必须得学! “文远,我想学马球!” 杨文远本来以为华兰不愿意,还想劝一下,没想到华兰对于打马球这件事这么热情,快速道:“好啊!不过想要打马球,你得先学会骑术。 我家正好有个很大的马场,里面还有脾气温顺的小马驹,很适合你这种新手练习。” 华兰思虑的比杨文远多,面露迟疑。 “但是要我一个人去你家马场,恐怕我家里人就第一个不同意,更别说外面人的流言蜚语了。” 盛老太太同不同意杨文远不知道,但王若弗肯定是铁定应允的。 她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 盛紘就不大一定了。 即便他很想将华兰送进平阳侯府,和勋贵集团攀上关系,但肯定担心这事传出去不好听,影响自己的官途,也是大概率不同意。 毕竟在盛紘眼里,除了家族的兴衰,就当属自己的官途最为重要。 但杨文远还有良策。 “你自己独自来当然不行,但是让长柏他们也跟着一起来,旁人总不能说闲话了吧?” 说完,杨文远再想了想,继续道:“这样好像也有点不妥,不如这般,让如锦去你家找你,邀你们过来,这样更妥帖一些,如何?” 至于杨如锦愿不愿帮忙这个问题,杨文远就没考虑过失败的可能。 杨如锦自从听杨文远说,等今年下了雪就弄出一个好玩的物件,可是一直应着杨文远的要求,上次更是在自家的宴会上充当了一次“美女的贴身保镖”。 有了上次的辛劳付出,想必这次的劝说能更加容易。 这就叫做沉没成本! 你越是使唤杨如锦,她就越是难拒绝。 第四十六章 所有电灯泡必须全面肃清! “嗯,都听你的!让如锦妹妹来邀请倒是说得过去,家里人应当不会反对。” 见杨文远为了自己把方方面面都考虑了,可谓是面面俱到,华兰的心里一甜,像是尝了蜜一般,一抹酡红不经意间爬上两侧的粉腮,美不胜收。 事情谈完,华兰觉得身子一阵轻快,就要往自家待着的围帐里去,但是被杨文远拉住了。 “你去帐子里干嘛?里面又没人。” “没人?” 华兰柳眉一弯,疑惑道:“母亲不是让长柏他们在帐子里待着吗?怎么会没人呢?” 杨文远无奈摊了摊手。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想必是在帐子里呆闷了,所以出去透透气吧。” “全都走了?那长柏呢,他和你谈完话没回来吗?” 华兰知道自己弟弟向来不喜欢这种场所,那么刚才和杨文远说完话后,除了回围帐,华兰实在是想不出长柏还能往哪里去。 “呃……” 这杨文远倒是没想过,一时语塞,不知道从何说起。 长柏这时候应当是在围帐里的,但叔母陈大娘子刚把王若弗带走,其他几个小的也不在,这时候正是两人的二人世界,怎么能让小舅子这个闪亮的大灯泡参与进来呢! 不光是为了自己,也是因为不能辜负了叔母的一番良苦用心啊! “可能……可能是去和别人聊天了吧。” 杨文远胡编乱造道:“你知道今天来的都是高官勋贵的家眷,里面也有很多读书的子弟,指不定长柏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一个学子。 文人雅士,不期而遇,找个清净的地方以文会友,也很合理吧?” 说着,杨文远自己都有点信了。 华兰黛眉微拧,将信将疑地颔首道:“倒也有这个可能。” 华兰以为杨文远已经去帐子里看过,确信没人,所以才有些相信杨文远的话,根本没想过杨文远是信嘴胡说,为了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见华兰相信了自己的话,杨文远趁热打铁道:“反正帐子里也没人,王大娘子去拜访吴大娘子也没这么快回,不如我们也出去逛逛?” “顺便看顾一下几个小的,免得他们人生地不熟,受了人欺负。” 华兰本来有些迟疑,但听杨文远说弟弟妹妹有可能被欺负,终于还是缓缓点头。 杨文远心里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暗暗点了个赞,转而看向自己身后跟着的长青,以及华兰背后的翠蝉,不免觉得有些碍眼。 小舅子牌电灯泡解决了,随从牌电灯泡也绝不能姑息。 所有电灯泡必须全面肃清! “长青,公子我有些饿了,你去帮我拿些糕点来。” 杨文远接着朝华兰问道:“华兰,我听明兰说,你们早上好像没吃东西,要不要让翠蝉也拿些糕点茶水垫垫肚子?” 华兰的吃食自然不能由长青来拿,只能由翠蝉去取,所以杨文远才有此问。 华兰不知想到了什么,脸已经羞得红彤彤的,美眸轻轻横了杨文远一眼,低声“嗯”了一声,那声音犹如蚊鸣,若不是杨文远靠得近,差点没听清。 这声音落在杨文远耳中,犹如天籁之音。 “既然这样,那长青你陪着翠蝉一起去,我和华兰先往前走,你们随后来寻我们便是。” 结果长青突然傻头傻脑来了一句话,差点没给杨文远腰弄折了。 “公子,马球场这么大,你们要是先走的话,我怕等下找不到你们,要不你们先在这等一会,我速速就来!” 看着长青一脸的郑重其事,杨文远突然觉得把他晒这么黑一点都不冤枉。 还是晒少了。 不然这个榆木脑袋早就被晒开了,也不至于说出这么煞风景的话。 “让你去你就去,马球场就这么大,找个人还难着你了?” 长青默默不语,只是默默环视了一圈占地超过百亩的马球场。 成功将最后两个电灯泡打发走,杨文远可谓是志得意满,领头走在前面。 “华兰,这边请!” …… 等翠蝉和长青把糕点茶水放在托盘上拿出来,路过隔壁的围帐时,恰巧看到了里面一脸悠闲自得,正在自斟自饮的长柏。 翠蝉看了一眼,思忖片刻后就准备走,但长青却是站住了脚,朝长柏问道:“盛二公子,你怎么在这啊?华兰姑娘刚才正找你呢。” “我怎么在这?我刚刚一直在这啊。”长柏自然认得杨文远的贴身随从长青,但听他说出的话,却是完全摸不着头脑。 “翠蝉你来说,大姐姐有何事找我?” “回公子的话,姑娘刚才遇到了小侯爷,没见到公子你,所以才随口问了句,没什么打紧的事。” 长柏点头。 这才对嘛,大姐姐和母亲在一起,应该忙着和陈大娘子聊天呢,怎么可能有事找自个儿。 不过没想到小侯爷性子沉稳,他的随从更稳,这点小事居然一惊一乍的。 “你们俩手上拿这么多吃食干嘛?大姐姐她们都饿了?” 说着,长柏又自顾自的点头,“也是,大家早上都没吃东西,这个时候是该饿了。” “那你们就快去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简单交待完,长柏挥退两人,继续自己的自饮自乐。 出了围帐,翠蝉当即没好气的瞪了长青一眼。 长青不明所以,“你瞪我干嘛?” “瞪你没眼力见!” 翠蝉娇喝道:“我一个女的都看出来了小侯爷的心思,你一个贴身随从居然没看出来,不是没眼力见是什么?” “我怎么没眼力见了?” 长青很是不满翠蝉的控诉,反驳道:“公子说他饿了,我让他原地别动,用最快速度拿好吃食送过来,我这不机敏?” 翠蝉扯了扯嘴角,丝毫不敢苟同长青对于“有眼力见”这个词的理解。 闷闷低声嘟囔了一句。 “真是个傻大个!” “什么?你要吃挂落?” 长青大惊失色,拉着翠蝉就要往回走,“走,我们快去找你家二公子解释清楚,免得他迁怒于你。” “没人要迁怒我。” 翠蝉无奈扶额,“姑娘和小侯爷应该已经饿了,我们快点把吃食送过去吧。” 长青摸摸脑壳,“哦,好吧。” 两人的身影不断远去,突然风中隐约传来一句含糊的话语。 “你真不用吃挂落吗?” “……” 第四十七章 顾二哥,以后别联系了,我怕显哥儿误会! 为了不让长青这个傻楞的,毁掉自家姑娘和小侯爷单独相处的机会,翠蝉只好不厌其烦地给长青解释,总算是拉住了长青这头满心想要寻找两人身影的倔驴。 杨文远这边。 没有了身边人的桎梏,只觉得和华兰说起话来都轻快许多。 两人虽然不敢做什么逾越礼法的轻浮动作,但说话的语气却是亲密了很多,俨然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马球会说是可供娱乐的地方很多。, 但除了打马球外,最吸引人的地方也只有投壶那边。 杨文远即便想享受野炊踏青的浪漫,现在这地方也施展不开。 于是和华兰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去投壶的地方凑凑热闹,几个小的也最有可能出现在那。 马球会占了这么大的场地。 投壶的地方自然也小不了。 差不多有十亩地大小(一个足球场)。 投壶是如今大周,除了马球之外最盛行的游戏,此刻没有马球打的勋贵子弟们纷纷聚集在这,根据各自的交际圈子划分不同的场地,玩得热火朝天。 杨文远到了地方一看,顿时露出了一脸惊奇。 只见投壶场地的最中央,一群勋贵子弟之中,居然有长枫的身影?! 不是,这便宜小舅子的交际能力这么强嘛,转过身就混到了勋贵圈子里了? 要知道勋贵圈子一向排外。 荣显都只能在里面蹭蹭,但其实也隔了一层厚障壁,长枫怎么勾搭上的。 然后杨文远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荣显,此刻他刚投完壶,从场上退下,走到长枫搂着他的肩膀,一副两人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 好嘛,原来是你小子。 这时荣显也看到了这边,一脸热情地拉着长枫走了过来。 “文远,你总算来了,我跟你说,我身边这小兄弟是我刚碰到的,挺有意思的一个人,叫盛……盛什么来着?” 杨文远道:“盛长枫。” “嗯,我想起来了,是叫盛长枫。” 荣显跟着点头,然后一脸疑惑地看向杨文远,反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的,你们之前见过?” 说着,荣显不由得将注意力转移到贴在杨文远旁边的华兰,眼睛顿时一亮。 这杨文远怎么回事,最近开始走桃花运了? 认识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漂亮! “我当然认识。” 杨文远给荣显介绍道:“我身边这位是盛家的大姑娘,你刚开始找我时遇到的是盛家二公子,这位是盛三公子,刚才让我领路的是盛家五姑娘和六姑娘。” 这话一说,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杨文远也才意识到,这不过一会儿功夫,荣显居然已经把盛家的人差不多认全了,只差一个不知在哪的墨兰。 荣显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他已经知道盛家没什么实力,所以也不怕说话得罪人,直接开口问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有些好奇了,那盛家排行第四的是公子还是姑娘?” “姑娘,是我的妹妹。”杨文远刚皱眉,长枫就抢先站出来回答了。 荣显正要继续发问,却看见杨文远表情不虞,心里登时咯噔了一下,再看了看杨文远和他旁边那貌美女子的亲昵姿态,如何还猜不出来杨文远怕是对这眼前的盛家大姑娘有意思,似乎不高兴自己说话这么鲁莽。 荣显心中暗道:我就说杨文远为什么突然一反常态,刚才对一个五品小官的儿子那么热情,原来根结在这啊! 我一眼就看出你小子根本就是包藏色心! 见杨文远不高兴,荣显当即闭了嘴,不再往下说。 实际上,从开始和杨文远一起玩乐至今,荣显都很是应和杨文远的话,很少抗拒。 究其原因,是源于他家上次一起去宫里面见姐姐荣贵妃时,听荣妃提了一嘴,说是让荣家和平阳侯府杨家多亲近一些。 听到这话,荣显其实感觉很奇怪。 毕竟杨文远当时的名声很不好,还干出过很多啼笑皆非的怪事。 去亲近他干嘛? 对于荣家人的疑问,荣妃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声说了一句:“别人对杨文远的态度我不知道,反正官家听了这些事,笑得很是畅快。” 虽然不懂其中的深意,但荣家人还是应了下来。 不管是杨家简在帝心,还是另有隐情,听荣妃的话总归没错,毕竟家里的荣华富贵都是荣妃带来的。 没有荣妃,他们家现在指定还在吃糠咽菜呢。 …… 简单问询了下长枫,有没有看到其他弟弟妹妹,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华兰和杨文远也就准备走了。 荣显想要凑上去,但注意到杨文远警告的眼神,立刻悄咪咪地把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略微沉吟,又热忱地拉着长枫投壶去了。 亲近杨文远又不止一条路。 懂不懂小舅子路线啊? 完成任务的同时,还能顺带一起玩,我荣显可真是天才!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挨肩搭背的亲热样,杨文远还是不免啧啧称奇。 明明都是一家人。 怎么荣显对长柏爱搭不理,反而对长枫就这么热情呢? 不过仔细一想,荣显本就是爱玩乐的性子。 他可能不喜欢长柏那种一本正经的文人,但是面对同样喜爱玩乐的长枫时,态度可能就变了。 不同于旁的勋贵子弟对荣显只是表面客气,背地里瞧不起,但长枫可是真真正正的推崇正风光的荣家啊! 更别说长枫为人活泼嘴甜,很是会说些迎合人的话,自然把荣显哄得高高兴兴的。 这对于长期缺乏认同感的荣显来说,无疑是挠到了他的痒处,所以应当很是享受长枫的“舔功”。 虽然荣显才刚富贵不久,但也有一颗做大哥的心啊! 长枫的到来恰到好处。 至于扬州时的大财主顾廷烨。 长枫只能表示:顾二哥,以后别联系了,我怕显哥儿误会! 和长枫道别,两人环顾周围,也没发现别人的身影。 这时杨文远建议道:“左右都已经到这了,不如我们也去投壶试下?” 投壶的场地很大,边缘处还有一些的空闲处。 闻言,华兰有些不好意思。 “我投壶也玩得不好。” “我也玩的不好啊!” 杨文远脸上写满认真,“我之前都是打马球,要么也是在家里读书练武,很少投壶的。 正好我们俩都不是很会,岂不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更是要试试了。” 第四十八章 荣飞燕 两人找了一处没人的场地,摆好架势就开始投壶。 华兰说的自己投壶不好是真的,拿着箭矢投了几次,也没有拿过一筹,见杨文远一脸笑意,少女的脸上顿时染上了红润,螓首微摇,轻声道: “投壶我是一点都不会,换你来吧。” “你不会我教你啊。” “你不是说你也不会吗?怎么教我?”华兰可没忘记杨文远刚才的话,当即反问道。 杨文远顿了顿。 “会,但是只会一点点。” 华兰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往旁边挪了几步,把位置让给了杨文远,“那你来投,要教人,总得有真功夫吧,但求不要像我这般就好。” 被华兰质疑自己的能力,杨文远当即不乐意了,拿起箭矢就投了出去。 “咯噔!” 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径直掉入壶口。 杨文远刚面露得意,要朝华兰邀功,自己刚才这一手足以教授她投壶的技艺了吧,却被华兰递来一个好看的白眼。 华兰长得极美,一言一动,自有一股动人的风情,这一嗔怒的白眼,当即让杨文远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可恶,是精神攻击,这怎么防! 华兰俏皮地瞪着美眸,假意嗔怒道:“你不是说你只会一点点吗?我看你动作娴熟得很嘛。” “这就是会一点点啊,当然,可能也有一点我天赋异禀的原因。”杨文远面不改色的解释道。 控诉一阵杨文远后,华兰就在杨文远的教导下学习起投壶的技巧。 “其实投壶和射箭是差不多道理,不能光凭着蛮力来,还要考虑手感和风向。” “……” 陪着练习了一阵,等兴致差不多消退,杨文远也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恐怕叔母陈大娘子马上就要带着王若弗回来了。 “华兰,我看大娘子她们应当快回来了,我们不如先回去,投壶改日再玩。” 华兰当即点头。 兴致一过,她也没了继续投壶的兴趣,放下手中的箭矢,跟着杨文远一同回返。 到了围帐,却发现陈大娘子和王若弗都没回来,此时在围帐内的人,只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杨如锦,以及一个脸庞红润明媚的少女。 这姑娘也是和明兰差不多年纪,长着一张精致的鹅蛋脸,肌肤赛雪,美目潋滟生波,一抹樱唇不点而红,虽还未长开,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时一个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荣飞燕,荣妃的妹妹。 虽年岁不大,但也如同她的姐姐荣妃那般,已经有了倾城之姿。 说来也巧,就是杨文远和荣显一起玩乐的那段时间,杨如锦不知什么时候也和荣飞燕看对了眼,经常凑在一块玩,俨然成了一对要好的闺中密友。 就如同看待荣显一般,杨文远对荣飞燕也没什么恶感,甚至还因为她原本的命运,产生了些许怜惜,毕竟这时候的她丝毫没有跋扈的样子,而是一个如花似玉,天真活泼的小姑娘,还经常跟在杨如锦身后一起甜甜地喊“文远哥哥”。 不过就像荣显头上被高亮“我要谋反”一样。 在杨文远眼里,荣飞燕同样被高亮了,“谋反导火索”。 没有荣飞燕和嘉成县主争抢齐衡作为苗头,邕王也不会对荣飞燕下手,继而荣妃也不一定有决心要同兖王谋反,那么事情的走向就有很大的概率不同。 不过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 一个正在没落的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值得荣家和邕王这般争抢吗? 一个是当朝宠妃的妹妹,一个父亲是邕王,权势如日中天,就因为齐衡在马球场上的出色表现,都非齐衡不嫁了? 嘉成县主对齐衡的爱慕应当是真的,邕王和邕王妃也是真的疼爱自己的女儿,在这种决定皇位的关键时刻,居然冒着被老皇帝猜疑的风险,也要把阻拦自己女儿幸福的荣飞燕给除掉。 要知道,荣飞燕可是荣妃的嫡亲妹妹,荣妃更是官家最宠爱的贵妃。 正常情况下,除非皇帝下旨,不然一般人都不敢乱动皇亲国戚。 而在这种敏感时期,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拨动老皇帝那根敏感的神经,更何况动皇亲国戚。 但邕王偏偏就做了,还做的不留余地,派人当众掳走了荣飞燕,最后更是杀人诛心。 至于荣飞燕。 根据现在杨文远对荣家以及荣飞燕的了解,对齐衡的爱慕恐怕也有,但不完全,更多的应该是荣家的考虑,或者说是荣妃的打算。 要知道,谁都知道官家日子不长。 荣妃这种精明的人,肯定也会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保住荣家的富贵,而刚好在马球场出彩的齐衡,一下就落入了荣家的眼中。 齐国公府虽然正在没落,但是底蕴还是有的,而这正是荣家所欠缺的,他们空有权势,但是苦于找不到可以继承这股权势的人,想当推手却是连目标都找不到。 而齐国公府就很适合。 荣家的权势配上齐国公府的底蕴,两家结亲后,要是齐衡再一举中第,那便是再完美不过的姻亲! 齐国公府再度复兴,荣家也有了新的靠山,甚至如果荣显的儿子争气些,荣家还能图谋一下世家的美念。 由于怀着对这个美好蓝图的憧憬,所以即便邕王势大,荣家也要顶着压力,想要同齐国公府结亲。 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邕王居然是一个顶级女儿奴! 不说公平竞争,却是连商量都没商量,上来就下了死手,一点都不讲武德。 我家可是皇亲国戚啊! 官家这时候可是敏感的很,你敢这个时候行事如此的不留情面。 合理吗? …… “母亲和王大娘子、吴大娘子她们相谈甚欢,刚才派流岚过来递话,说是中午就在那边吃了,让我们自己吃,不必等她们。” 荣飞燕则是起身,乖巧的行了一礼,然后轻声道: “小侯爷安好,华兰姐姐安好。” 见荣飞燕这幅表现,杨文远哪里还不知道杨如锦也是嘴上没个把门的,应该已经把事情和小伙伴说了,不然荣飞燕即便再乖巧懂事,也不会对华兰这么乖顺。 不过说了也就说了,杨文远点头应了一声。 华兰蕙质兰心,带着笑脸迎了上去,很快就成功加入两人的聊天中。 三个女人凑成一团。 围帐内顿时响彻起银铃般的娇笑声。 第四十九章 吾剑未尝不利! 时间接近中午。 盛家的儿女们全都回到了围帐内。 由于长辈都不在,还刚好有两个帐子,于是杨文远分开男女,各自处一个帐子用膳。 用完餐,大家上午也有些逛累了,就在各自帐子里说话。 “什么,你们上午都碰见过富昌侯府的显哥哥了?” 听着众人叙述自己上午玩乐的趣事,墨兰立马从中提取到了要点。 这帐子里的人,居然都碰到了富昌侯府的荣显,唯独落下了自己一人。 如兰轻哼一声,扭过头道:“什么显哥哥,你们俩都没见过,叫的这么亲热干嘛?” 只要是墨兰开口,但凡找到机会,如·怼怼·兰必定准时上线。 “如兰,你少说两句,墨兰妹妹待人就是这般热忱,你以后待人也如这般,自然也没人说你什么。” 闻言,如兰轻轻瞟了墨兰一眼,言语中略带挖苦。 “这我可学不会,王家的女儿骨子里就传承不了这东西。” “你!” 墨兰伸出食指点了点如兰,但看了一下帐内的人员布置,还是忍了下来。 华兰肯定是站在如兰那边的,明兰也不会帮着自己,杨如锦更是不必说。 弱势对线不可取,只好狠狠地说了一句。 “你这么惫懒,想学还学不会呢!” 如兰娇哼一声,“谁想学,这法子还是你们林栖阁自行琢磨去吧!” 明兰在一旁淡定的吃着饭,显然没有被如兰和墨兰的言语争锋影响到。 从小到大,她已经习惯了两位姐姐的不对付,自动把争吵声当做背景音屏蔽掉。 明兰面色平淡,但她旁边的杨如锦,灵动的双眸里却是两眼放光,一脸的兴奋。 杨家本就人丁不兴,杨如锦还是家中嫡系中最小的姑娘,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在众人的宠爱中长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感有趣,眼里满是雀跃,恨不得亲自上场“厮杀一番”,检验一下自己的水平。 吾剑未尝不利! 华兰黛眉一拧,话语轻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好了,都是自家人,别说那些见外的话。” 华兰在家中还是很有威严的。 此话一出,如兰和墨兰抿了抿嘴,也没再继续争吵下去。 华兰出来控场,如此有意思的场面立马消弭,杨如锦仿佛从华兰身上看出了自己母亲陈大娘子的影子。 不同于这边的吵闹,隔壁帐子的气氛则是和谐得很。 长枫作为主要发言人,兴高采烈地给杨文远和长柏讲述着上午投壶的种种趣事,整个人很是高兴,为自己成功挤进勋贵圈子兴奋不已。 杨文远和长柏都很是善解人意,虽然对长枫的话题不感兴趣,但见他兴致盎然,也不好打断,还时不时应和几声,让场面不至于冷下来。 正说着话,却见帐外突然传来杨如锦惊奇的喊声,“下雪了!” “下雪了?” 帐内的三人面面相觑,快速起身来到帐外。 此时外面站满了人。 各家围帐里的官眷全都走出了围帐,看着天空中的初雪。 杨文远抬眼一看,只见天上布满了如同兔绒一般的细雪,从空空的青冥中落下,倏然融入大地,不见一丝踪影。 “瑞雪兆丰年,这真是个极好的兆头啊!” 随着吴大娘子一声清亮的喝彩,场面顿时热闹起来,人人脸上笑靥如花。 既然下了雪,下午的马球会自然是办不成了,各家大娘子互相道了声好,就回到自家帐子里聚拢家里儿女,准备回返。 没有马球打,本就玩得不尽兴的勋贵子弟们自然不乐意,但他们不乐意也没用,刚要发牢骚,就被自己母亲当场镇压,领了回去。 陈大娘子回来了,身后跟着施施然的王若弗。 想来刚才几人的谈话很是愉快,不然王若弗也不至于脸上写满高兴。 两家人互相道了一声好,等人各自聚齐,坐上自家马车离开马球场。 杨家马车上。 杨如锦一脸的雀跃高兴,拽着杨文远的衣袖不放。 “堂兄,下雪了!” “嗯,我知道。”杨文远淡定点头。 “下雪了啊!” 杨如锦见杨文远还装傻,嘟起嘴唇不满道:“堂兄你之前答应地好好的,等下了雪,就把你弄好的有趣物件拿出来,现在却是说话不算数了?” “你看,又急!” 旁边的陈大娘子听着也来了兴致,想知道杨文远又捯饬出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但是见杨文远还在卖关子,也不免对着瞪了杨文远一眼。 能不能好好说话,别当谜语人行不行。 然而,不是杨文远故意卖关子,实在是东西现在还没弄出啊! 没错,杨文远想要弄出来的东西就是叶子戏的最终产物,麻将。 至于麻将的材料。 杨文远巡视了一遍平阳侯府的府库,最终本着财大气粗的想法,选了材质雅白细致、质地温润的象牙。 东西其实前几天已经被府上的工匠雕刻好了,只剩下最后的着色部分,但偏偏这部分就出了问题。 杨文远发现,那些工匠为了让好马配好鞍,着色上用了这时红色中的高贵原料,朱砂! 这一操作顿时让杨文远惊呆了。 好家伙,打麻将的牌你居然用朱砂染色,不知道人的手要摸牌的吗? 呃,好吧,他们好像确实不知道。 毕竟杨文远不可能事事都和他们交待。 不过杨文远还是赶紧让长青销毁了这批麻将,重新从库藏里拿出新的象牙制作麻将。 至于染色的原料,也被改为了茜草。 这一耽搁,再加上今天突然就下了雪,即便那些工匠们再怎么熟能生巧,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弄好。 面对两个女人的虎视眈眈,杨文远只好讪讪道:“我说话算数,只是中间出了点意外,所以要晚几天。” “说话算数?” 杨如锦仰起脑袋看了杨文远一眼,微微摇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可是都同飞燕妹妹说好了,下了雪就要带她一起玩的。” “东西都没看不到,谁让你话说的这么快的。”杨文远低声道。 但是却看见陈大娘子居然也对自己怒目而视,心里暗道: “好嘛,不愧是母女。” 第五十章 林栖阁(求追读^^) 在杨文远再三保证下,得到下一次休沐前一定准备好的承诺,陈大娘子和杨如锦这才心满意足,放过了杨文远。 盛家马车上。 不同于墨兰有些烦闷。 其他几个人都是满脸喜色。 明兰和如兰悄咪咪的凑到一块,说着私密话。 王若弗则是拉着华兰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两家的亲事。 “华儿,我已经同陈大娘子说好,等这个冬天一过,你就可以同小侯爷议亲了,到时候吴大娘子就是中间媒人,耽误了你这么久,这门亲事总算是要成了。” 华兰轻轻点头,应道:“女儿知道,辛苦母亲这些日子劳心劳力了。” 王若弗摇了摇头,抬头默默望着马车顶,脸上满是感慨道:“你小的时候吧,家里还没兴盛,那时候我经常看着家里那些摆设,心里想着,日后定要给你许一个门当户对合适的亲事,才不枉费你吃的这些苦。” 华兰伸出柔夷,拉住王若弗的双手,感动道:“母亲!” 王若弗反手握住华兰的手,捧在胸前,继续道:“谁曾想,原先选定了伯爵府,但是场面闹得很是难看,家里人都不称意,就给否了。 那时我还担心着呢,想着再有好的门第来结亲怕是难了,结果却是没想到如今成了候府大娘子,这惊喜真是一个比一个大。” 华兰有些羞涩扭头道: “母亲,事情还没成呢,怎么到了你口中像是我已经嫁出去了一样。” 王若弗失笑一声,探出食指轻轻点了一下华兰白嫩的额头,“你啊,在我面上还这么谨言慎行,真不知道随的谁,我看我王家人也没人是这个性子。” 华兰不依了,带着撒娇的语气道:“母亲!” “好好好,我不说了,说的了反倒显得是我的错了。” 王若弗理了理袖子,“难怪外面都说儿女是讨债鬼,我看你也不差。” 一路说说笑笑,不知觉间回到了家里。 进了门,王若弗得知盛紘已经在家的消息。 “主君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放衙了?” 一旁候着的女使回道:“主君说是官家仁善,发现今日下雪,怕官人们今日准备不足,回家途中不便,就提前放衙了。” 王若弗点了点头,接过另一名女使递上来的手炉,随后道: “那主君现在在何处,我正要找他。” 那女使迟疑着看了王若弗一眼,惹得王若弗眉头一皱,嗔怒道: “让你说就说,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话。” “回……回大娘子的话,主君在林栖阁。” 王若弗脸上没什么意外之色,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去同主君说,我有事要找他商量,让他到我房里来一趟。” 王若弗可没兴趣去林栖阁喊人。 膈应! 林栖阁。 屋内,林噙霜在桌案上点茶,盛紘则是坐在旁边,右手撑着头,左手捧着手炉,欣赏这幅近在眼前的绝美景色。 这时,墨兰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见疼爱的墨儿这幅模样,盛紘当即整了整脸,问道:“墨儿,你这是怎么了,在马球会上受委屈了?” 墨兰正在气头上,扭过头偏向一边,也不回话。 此时长枫跟在后面走了进来。 不过不同于墨兰,他脸上倒是洋洋得意,嘴里还轻声哼着小曲。 盛紘不由眉毛一皱,问道:“长枫,今日马球会上发生了何事,怎么墨儿这般模样,有人欺负她了?” 长枫挠了挠脑袋,一脸的不知所措,“有人欺负妹妹吗?我不知道啊!” 长枫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他今天除了和荣显投壶,什么事也没干,最多就是回来的马车上,一直在畅享自己日后和勋贵子弟们一起游玩汴京的场景。 林噙霜也顾不上点茶了,美眸微微瞪了长枫一眼,随后快步走到墨兰身边轻声安慰道: “墨儿,怎么了?难道是马球会上不顺心?” 墨兰现在有点尴尬。 她本以为房里只有母亲在房里,所以准备耍些小女子脾气,等母亲过来安慰的时候,再说些大娘子和如兰的坏话,然后母女俩一起控诉葳蕤轩的那些人。 但谁知道本应该在应卯的父亲居然也在房里…… 那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于是墨兰只是简单摇了摇头,低声道:“没什么。” 说着,在林噙霜的目光下,隐晦的看了眼盛紘,林噙霜心领神会,知道墨兰的话应该不方便当着盛紘的面说,于是小心将墨兰搂在怀里,转而朝长枫道:“墨儿有事,你这个当哥哥的今天在干嘛?” “是啊,你一问三不知,你今天在马球会那干嘛呢?”盛紘果然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也将矛头指向了一脸懵逼的长枫。 不是刚还在说墨兰的事吗? 怎么就转到我头上了? 不过长枫也不怕,反而颇为自得地道:“我今日在和富昌侯府的显哥儿一起投壶。” “富昌侯府的显哥儿,荣显?” 盛紘果然一脸惊奇,走上前问道:“你怎么和他有交集了?” “自然是趣味相投!” 长枫更是得意。 “我刚去那人生地不熟,原本在那一个人投壶,谁知那显哥儿看见了,兴许是被我投壶的技艺所吸引,邀着我和他们一起玩,我推辞不过,这才应允过去。” 盛紘知晓自己这个儿子的习性,自动忽略了长枫对自己投壶技艺的自吹自捧,直接关注到结果,当即点头赞赏道:“不错,虽说富昌侯府荣家是穷人乍富,但如今他家正风光,和他们家的子弟玩乐在一起倒是也行。” 盛紘还要再说几句,就见雪娘走了进来,传话道:“主君,大娘子刚才派了人过来。” 盛紘沉吟片刻,问道:“说了什么?” “说是让主君立即到大娘子房里去,有要事要交待。” 雪娘把“商量”换成“交待”,顿时惹得盛紘眉头皱了起来,不耐道:“你出去和那个女使说,我现在有事,等到了晚宴的时候自会过去。” 雪娘轻轻行了一礼,应道:“是,主君,我这就去把话带到。” 第五十一章 拿捏 王若弗在房里左等右等,却是根本没看到盛紘的人影,只等来了轻飘飘的一句“晚宴再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拎着手绢来回踱步,恨不得立马杀到林栖阁去,将盛紘揪出来。 这时刘妈妈凑上来,轻声道: “大娘子不必生气,我刚刚问了那个女使,得知她没有见到主君,而是林栖阁的那个雪娘传的话,大娘子你也知道林栖阁的作态,想必是她们从中作梗,说了些不中意的话,这才把主君留在那儿了。” 王若弗这才点了点头。 但心里还是犹自生怒,暗恨林栖阁的那群小贱人,要是让自己日后逮到机会,一定要通通发卖了出去! 晚宴前。 盛紘总算是姗姗来迟,缓缓步入了葳蕤轩。 “怎么,还知道来啊,不继续去找林栖阁的林噙霜了?”等盛紘进来,王若弗淡淡道。 盛紘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权当没听见,径直问道:“我下午有事,没抽出空来,你说说到底找我什么事?” “有事?你这么早放衙,能有什么事?怕不是忙着和林噙霜你侬我侬吧?” 王若弗丝毫不惯着盛紘,讽刺道。 既然受了气,王若弗自然要对着盛紘发泄出来,不然她心里就不得劲。 特别是和林噙霜有关的事,她就越是不肯放过。 如果换做盛紘在卫恕意那,就算不来,王若弗也不生气,还心里暗自高兴卫恕意能出来争宠,给林噙霜添麻烦。 想到这,王若弗心里不免又生出些郁闷。 上次怀孕生子卫恕意差点难产而亡,恐怕已经生了争宠的心思,但谁知身子却是伤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等来年春天才能稍稍养好。 对于王若弗的讥讽,盛紘虽然习以为常,但还是有些恼怒,毕竟哪家主君总是如自己这般,被大娘子阴阳怪气的。 “要说就说,不说我就走了。” 说着,一甩衣袖,准备离开。 “走?你往哪里走?” 王若弗一脸的云淡风轻,“今晚要在寿安堂用膳,要是你偏要去林栖阁,我也不拦着你。” 盛紘的脚步当即定在原地。 “还有这事?我就在家里,母亲也没告知我一声啊。” “母亲向来不喜欢林栖阁,怎么可能派人往林栖阁递话。” 王若弗对着梳妆镜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耳坠,头都没回的指了指门,“去啊,你不是要去林栖阁嘛,我也不难为你,寿安堂我一个人去便是。” “诶,夫人,这是哪里的话?” 盛紘转过身,脸上重新摆满笑容,上前扶住王若弗的肩膀,两人从镜子里对视,“你是知道我的,向来对母亲是最为孝顺的,母亲既然已经吩咐了,那我怎么能不去?” “夫人还是莫要说气话了。” 王若弗没回话,横了盛紘一眼。 盛紘知道王若弗的脾气,顺毛驴,只要说些好话就能哄好。 看到这个眼神,立刻就像是获得了什么指令一般,接连对着王若弗说了好几句奉承的话,就让王若弗的脾气消了大半。 难怪盛紘不担心惹怒王若弗,使得家宅不宁。 只需说些好话,就能把王若弗轻易劝回来。 “说吧,夫人,下午找我有什么事啊?”盛紘双手搭在王若弗肩膀上,一边陪着笑脸道。 “华儿的事情大致定下来了。” “果真?” 盛紘一脸讶异,“今日在马球会上定下来的?” 盛紘本来还准备问王若弗,为何墨兰回来的时候情绪不太对,但听了华兰的事马上要成了,立马就把原先的想法丢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嗯。” 王若弗点了点头,转身看向盛紘道:“今日我、杨都指挥使家的陈大娘子、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在同一个围帐里商量着,中间媒人已经定了吴大娘子,只能开春杨都指挥使回老家一趟,就可以议亲了。” “确定了就好,确定了就好。” 盛紘听着心里极为激动,忍不住在房里来回踱步,“虽不是立马开始请媒人议亲,但定下了日子也是极好的,不至于让人的心总是悬着。毕竟这门亲事是我家实在高攀,早定下早好。” “我下午时派人去找你,就是想把这喜事告知你一声,但你呢……” 见王若弗像是又要发作的样子,盛紘连忙道:“我的错,我应该马上来的,但墨兰那会儿正伤心着呢,我一个爹爹在场,也只能在那安慰着。” “墨兰伤心?墨兰伤心什么?” 王若弗一脸的莫名其妙。 见王若弗的表情不似作伪,盛紘也觉得奇怪。 如果王若弗这个最大嫌疑人都不知情,那墨兰为什么情绪这么反常? 盛紘根本没想过,可能是小女生做事不顺心耍的小性子,想找母亲求安慰,结果被他撞破了。 不过这事确实是难以解释。 盛紘实在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想了。 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正好到寿安堂先坐会儿,顺便将这个好消息告知盛老太太。 寿安堂。 俩夫妻将这事告诉盛老太太后,却发现盛老太太脸上波澜不惊,根本没有任何惊喜。 盛紘没怀疑盛老太太对华兰的宠爱,反倒是在心里暗暗道:母亲不愧是当年勇毅侯府的独女,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有城府! 随即在心里暗暗反思: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老太太这宝藏还得细心挖掘。 “华儿之前就已经同我说了。” 看出盛紘和王若弗的惊讶,盛老太太淡淡道。 “说……说了?”王若弗满眼不可置信。 还是之前? 合着我今天拿到的才是最后一手消息? 王若弗和盛紘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解。 华儿既然知道了这事,为什么不先和自己夫妻说? “这是他们家私底下的商量,小侯爷偷偷告诉华儿,华儿又偷偷告诉我。” 盛老太太轻声道:“你们夫妻自然是要陈大娘子来问,互相商量着来,不然就像他们家给我们家下通牒一样,反倒失了体面。” 王若弗这才点了点头。 不过还是在心里埋怨了华兰一下。 这丫头,为什么也不提前偷偷通知自己一声。 是不相信自己面对陈大娘子时的演技吗? 第五十二章 进阶的叶子戏 转眼之间,十天已过。 这天上午刚上完课。 待庄学究走后,杨文远找上了王若弗,提出叔母陈大娘子明日要来家里拜访,同行的还有自己和杨如锦。 杨宇卿自然是不会来的,像这种人情交际都是由各家大娘子负责。 麻将前几天已经准备妥当。 但麻将需要四个人一起玩。 自己负责讲解规则,肯定要算一个。 陈大娘子也算一个。 至于杨如锦,年岁还不大,先让她在旁边看着,学会了再上手,让她同明兰、如兰几个小伙伴们一起消磨时间。 杨文远想来想去,觉得杨家还是缺人。 正好自家还没正式拜访过盛家。 之前请求进书塾都没正式来一趟,现在正好凑到一起。 来盛家上门拜访,顺带把王大娘子以及盛老太太拉上麻将桌,直接走好娘家的女性长辈路线。 听杨文远说陈大娘子一家要来拜访,王若弗是喜出望外,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应了下来,还贴心的提醒外面天寒地冻,出行不便,出门不妨晚些,赶路慢些,临近中午来也不迟。 杨文远笑着点头,但心里明白这是客套话,自然不可能这么晚来。 第二天。 虽不至于摸黑起床,但陈大娘子和杨如锦还是起的挺早,只让已经提前在前厅候着的杨文远等了半刻钟。 见陈大娘子和杨如锦打扮好,各自手上捧着个秀气精致的手炉,杨文远也当即接过旁边女使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吃糕点的手,起身出府。 杨家马车上。 “藏了这么久,终于舍得拿出来了?” 陈大娘子轻轻瞥了一眼杨文远脚边放着的檀木箱子,揶揄道:“不过到底是胳膊肘往外拐,东西刚做好,我们都没见过什么样,就要送到盛家去。” “就是,就是!”杨如锦唬着小脸应声点头,附和道。 杨文远无奈苦笑道:“叔母可别打趣我了,实在是这东西需要人多一起玩,人少了就凑不成桌了,叔父要应卯,如锦又太小,和她打不合适,所以我才想着,正好盛家的王大娘子和盛老太太可以凑齐人数。” 陈大娘子轻轻颔首。 “那我倒要看看,你这是什么物件需要四个人一起琢磨,要是没什么乐子,我这关你就过不了!” “对!过不了!” 杨如锦再次附和,不过听杨文远说自己年纪小,不能和陈大娘子一起玩,当即就不乐意了,说道:“凭什么因为我年纪小,就不把我算在内,这不公平! 堂兄可别忘了,你最开始可是答应得好好的,我应该是第一个才对!” “我没忘,我只是说你不和叔母一起玩,又没说你不能和同年级的小伙伴一起玩。” 谁说麻将只有一种打法的。 有一种称作“抽牌”的玩法,就很适合杨如锦这种年岁不大的人玩。 把所有麻将打乱顺序,然后正面朝下,一排一排的码好,再有一副骰子决定先后,每人依次翻牌,翻到一样的麻将就可以拿走,充当自己的点数,最后点数大的那个人赢。 如果再添一点零碎的彩头,那这种玩法的趣味性更浓,杨如锦肯定喜欢。 抽牌曾经也是杨文远小时候最喜爱的麻将玩法,能和小伙伴玩一下午。 杨如锦还不依,但是被既得利益者陈大娘子镇压了下来。 十天前是今年的一场雪,持续时间不长,中间也只是三三两两下了会。 今天轮着了太阳透气的日子,路上残余的积雪初融,所以路上有些湿滑,马车不敢走太快,比往常多耗费了一倍功夫,一行人才到达了积英巷。 “盛家这处宅子不错啊!” 陈大娘子下了马车,抬眼看向盛家的府邸,赞许的点了点头。 她之前了解过盛家住的地方,得知是积英巷已经有些惊讶了,毕竟这边也算是富人区。 往里是勋贵们住的坊市,往外则聚集着文人名士。 和盛紘同年的官员,恐怕根本住不起这等房子。 本以为是个简单院子,但看这样式,恐怕面积还不小。 家宅大小还行,地理位置也不错,也算是文官里的体面人家了。 杨文远听了,在旁边讲解道: “这处是盛家的老宅,是盛家老太爷考中探花郎,最得意的那会儿,靠着探花郎的名望在这买了一处四五进的宅子。” 陈大娘子点了点头。 汴京城里的一座宅子动辄就要数十万贯,盛家想买的起这么大的宅子还真不太可能,更重要的是京城权贵遍地,这样的宅邸不是什么人都能买的,还有一层隐形的购房资格。 很多人即便有钱,也买不到这里的宅子,只能去外面的坊市购房。 之前了解盛家的时候,陈大娘子也简单了解一下和盛紘同级别官员的生活水平。 与盛紘级别差不多的同僚,顶多是在偏僻的胡同里置办宅院。 而盛家居然能在积英巷里有一处宅子,陈大娘子本以为是盛老太太的嫁妆,现在看来不是,是早先那位探花郎的手笔。 杨文远继续说道: “后来盛家老太爷迎娶盛老太太后,又趁机买下了后面的一处园子,将其内外打通,就成了盛家宅邸现在的样子。” 盛家。 清晨,天还没亮全,王若弗就早早起了床。 嘴里吐着雾气,吩咐刘妈妈将家里的女使们聚拢在一起,然后挨个点名,让女士们开始清扫不同的区域。 甚至连廊上的积雪枯叶都不放过,让人清扫干净送出府外,争取给陈大娘子留下一个好印象。 忙忙碌碌一早上,本就大扫除没多长时间的盛家更是焕然一线,让正在各处巡视的王若弗不禁点头称好。 等家里打扫完毕,看时间差不多了。 王若弗当即吩咐刘妈妈,让她带人把府上的大门打开,顺势在那边候着,等杨家人一来,即刻通知自己,立马出门去迎。 自己则是在前堂坐着,跟着梳妆打扮好的华兰说话,有一搭没一搭的,显然是心不在焉。 还时不时站起身,走到门口往屋外望去,惹得华兰忍俊不禁。 第五十三章 麻将 寿安堂。 年纪大的人睡眠浅,醒的也早。 盛老太太一醒来,就感受到了王若弗一大早的风风火火。 坐在床榻上,在房妈妈的陪侍下洗漱完,盛老太太不由乐道:“大娘子今个儿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把家里弄得这么热闹。” 房妈妈笑道: “杨都指挥使家的陈大娘子今日要携她家的女儿,和小侯爷一同上门,想必是为了这档子事。” “我记得昨儿晚上大娘子还跟我提了这事,这一早起来,却是把这事忘了。”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继而微微叹了口气,“看来我确实是老了,记事都不如先前灵光了。” 自从盛紘仕途走上正轨,将手里的管家权移交出去后,盛老太太就独自搬到寿安堂,也不用盛紘和王若弗每日来请安,就自己待着。 随着日子久了,盛老太太就觉着自己的记性越发差了,隔三差五就忘了事。 有时候明明上一秒要做的事,转过头的功夫,就忘了,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也就是之后华兰在寿安堂住了些许日子,才好了许多。 现在华兰搬出去。 又有了明兰这小丫头养在膝下。 盛老太太更是觉得好了不少。 房妈妈没接这话,盛老太太想了想,朝她道:“行了,既然陈大娘子她们要来家里,明兰肯定是要去的,你去把她喊起来,让她洗漱快些,去前面候着。” “六姑娘已经起了,刚才见姑娘你还没醒,就没进来请安,已经往前面去了。” 盛老太太点头。 “明儿这丫头都起了,我这老身子骨也要快些,免得到时候她们来见我,还要在外面候着。” 前堂。 盛家的几个儿女也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这时刘妈妈走进屋里,通知陈大娘子一行人来了。 王若弗当即起身,和华兰、长柏一起出去迎。 片刻后,满脸热情的王若弗带着陈大娘子三人进屋。 盛家儿女纷纷朝陈大娘子行礼问好。 简单寒暄几句,陈大娘子就提出要去拜访一下盛老太太。 “不知盛老夫人此刻是否闲暇,方不方便去拜访?” 王若弗愣了一下。 她一早上忙着忙那,哪里有时间去寿安堂看老太太,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态。 毕竟盛老太太早就不让他们早上去请安,王若弗今早要清扫家里,好接待陈大娘子,更是忘了这茬,自然不知道这时候老太太醒没醒。 而自家如今身处汴京。 早上没有去给家里的老大人请安,这事要是让人知道,恐怕会影响家里的名声,落人口实。 更别说问出这话的还是陈大娘子了。 虽说这是老太太自己的要求。 但万一要是陈大娘子觉得是他们家不孝顺老人,恐怕这门亲事又要横生枝节。 王若弗正要编造一下,说老太太还没醒,先糊弄过去,再让人去寿安堂看看。 这时,华兰温婉一笑,轻声说道:“大娘子,祖母这时候差不多用完膳了,正是时候。” 华兰已经考虑到这点,提前派翠蝉去看过了,在路上的时候正好碰上准备来前面传话的房妈妈,从房妈妈口中得知老太太已经准备好了,马上用完早膳。 陈大娘子见王若弗脸色不对,正疑虑着,听了华兰的话,这才展颜一笑,螓首轻点。 “那却是再好不过了。” 一行人这才往寿安堂走去。 到了寿安堂,进门就见盛老太太已经坐在那了,陈大娘子当即带着杨如锦和杨文远上前,行礼问安。 “老夫人懿安!” “老夫人慈安!”杨文远和杨如锦跟在后面问候道。 “好好好!” 盛老太太满脸慈祥的笑容,一边点着头,一边伸手示意陈大娘子落座,含笑道:“你就是杨家的二大娘子吧?刚来汴京时,就听我的那些老姐妹们谈论起你时,纷纷赞不绝口,悔恨当初没把这样的好儿媳抢下来,让杨家平白得了这么大的便宜,如今一看,果真如此!” 陈大娘子坐前再次行了一礼,刚坐下,就听到盛老太太的夸赞,连忙道:“老夫人谬赞了!我从小就是听老夫人您的事迹长大,最敬仰的便是您这样的女子,在您面前,哪里还敢称什么好啊。” 盛老太太摇头失笑。 “我的那些事迹都是老黄历了,能传到现在的恐怕都不是什么好名声,你就别给我这老脸上贴金了。 汴京大娘子里面,我看就你是最像样的。” 王若弗也跟着出声道:“是啊,如今汴京谁不知道陈大娘子你的名声,那在官眷里都是出了名的。” “这是哪里的话,我都已经人老珠黄了,未来还是看文远他们这一辈了。” 说着,陈大娘子将目光转向了贴在盛老太太一旁的华兰,称赞道:“我看你家的华兰就是极好的苗子,比我当年不知胜了多少,不光乖巧懂事明事理,还是个敦厚贤淑的性子,我怕是比不过了。” 说着陈大娘子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杨如锦。 “我就盼着我家这丫头多同华兰亲近亲近,学个一两分过来,我就心满意足了。” 接着又是一顿损自己孩子,夸别人家的孩子的戏码。 寒暄一阵后,陈大娘子把目光转向了杨文远。 “文远,你不是最近弄出个有趣的玩意嘛,趁着人多,拿出来见见世面。” 好一个借花献佛! 听到这话,盛老太太当即露出感兴趣的眼神。 她也听那些老姐妹提过杨文远,说他很是有些奇思妙想。 也不知道杨文远又弄出了什么时兴的玩意,还特意让陈大娘子点出来。 在场众人纷纷将目光聚焦在杨文远身上。 杨文远也不含糊,转身接过长青递来的檀木箱子。 一打开,里面正好放置了两个堆叠起来的小箱子,杨文远取出上面的那一个箱子,递到桌面上,下面那个箱子则是放到杨如锦脚边。 接着打开桌子上的檀木小箱子,递给房妈妈,送到盛老太太的面前。 盛老太太挺起身子,抬眼一看。 映入眼帘的便是堆砌起来的象牙块,一块块如糕点般大小,不由心生疑惑。 象牙盛老太太又不是没见过,如今压箱底的嫁妆里还剩下一个呢。 但这分成一个个小块有什么用呢? 第五十四章 抽牌与落雪 杨文远也不多卖关子,让房妈妈领着长青搬来一个空桌子,将桌子放在中央,旋即把箱子里的麻将牌全都倾倒出来。 然后杨文远将麻将按照不同牌色分开码好,开始给在场的众人介绍起规则。 “我之所以弄出这玩意,是去扬州时,见他们有人在玩叶子戏,继而回京后想出来的一种乐子……” 杨文远先是将基本的拿牌、出牌规则讲完。 然后是分出不用的牌型,讲解怎么胡牌。 大致介绍完后,见众人还有些迷糊,杨文远也知道光听不练假本事,根本难以理解麻将的乐趣,索性建议道: “不若我们先打着玩,亲自上手一会儿就学会了。” 叶子戏在场的人大约懂些。 因此面对叶子戏的进阶产物,麻将的接受度也比较高。 反正现在无事,后宅里解闷的东西也少,于是也都应承了下来。 码牌自然不需要打牌的四人亲自来码。 杨文远带了两副牌过来,只需在桌子上放置一个厚毯垫着,一套打完,让随侍在旁边的人另换一套提前码好的,快速简洁,省了自己洗牌的时间,同时也避免了洗牌时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安全有效。 当然,这是在如今这种情况下。 如果真是后宅女眷们自己打,自然是不需要这般麻烦,只用一套麻将就够。 说不得她们还乐意自个儿洗牌。 反正她们空闲时间多,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由于现在是大家刚刚开始练手,杨文远建议直接明牌打。 几圈下来,众人纷纷来了兴致,撺掇着开始正式打,杨文远也不拒绝,只是建议换个人选,免得自己亲自上场,显得太欺负她们。 和这种纯新手打牌,赢了也没意思。 “不如就由华兰替我,我在旁边看着,提醒你们有没有出错牌,这样学的更快。” 听了杨文远的提议,陈大娘子当即点头,应承了下来。 “也好,我们女眷一起耍乐,你夹在中间算是怎么回事,快快起开,让华兰上桌。”陈大娘子已经大致弄清楚了规则,说起话来也是毫不客气,堪比男人中的“负心汉”,拔…… 在场众人也这话也有道理。 最终华兰推诿不过,还是上了桌。 杨文远则是起身在旁边看顾着。 等轮到哪家出牌,就跟到哪家后边。 也不出声,只是等快听牌、或是规则不懂时才提醒一句。 这时候最好不要手把手的教,而是让她们自己打,出错再纠正,这样熟悉规则的速度能快上很多。 又打了几圈,牌桌上的几人兴致勃勃,旁边明兰几个看着也不嫌无聊。 后宅里可供解闷的东西并不多,这也是官眷人家喜欢互相串门,隔三差五的举办宴会的主要原因。 家里待着无赖,出去找人说话解闷,也不失为一种乐子。 来回花点时间,再用个宴,一天的时间就磋磨过去了。 而现在突然出现了麻将这个“杀伤性武器”,顿时让在场的众人兴致盎然,目不转睛。 由于是初学者,基本上每个人拿到牌,只要是不想要的,想都不想就直接出了,惹得杨文远也不由得加快速度,免得跟不上趟。 别人打牌,倒是让杨文远把自己累个半死。 心里直呼以后再也不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桌上的四个都是女子,她们想要自己码牌,于是带来的麻将还剩下了一副,杨文远又让房妈妈领着长青搬来一个案桌,把明兰、如兰和杨如锦招到一旁。 长柏刚才就在一旁看着,觉得没什么好玩的,并不打算掺和一手。 墨兰和长枫则是没进寿安堂。 毕竟是庶出,见过一面也就够了,再加上盛老太太本就不待见林栖阁的人,王若弗也就顺水推舟,让刘妈妈把墨兰和长枫送回林栖阁待着。 抽牌的玩法就简单多了。 杨文远只是简单讲述了一遍,三个小伙伴就玩得不亦乐乎了。 杨文远还要在旁边指导确定一下,杨如锦这小妮子还不乐意,一脸嫌弃地推搡着杨文远别来,让他去母亲那边。 不到一会儿,两边“战场”全都正式开起来了。 平时安静的寿安堂,充满了热闹欢乐,时不时响起阵阵开朗的笑声。 这也是杨文远做出麻将的初衷。 打麻将本就是给她们提供一种乐子,寿安堂内的笑声和热闹的氛围,已经达到了杨文远的预期。 通过打麻将,她们还能在牌桌上互相交流、说话、交流感情。 杨文远后世就很喜欢和家里人打麻将,但出去从来不打。 打牌不是目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一家人能在牌桌上说话聊天,享受一起唠闲话的幸福时光。 同时麻将也能适当锻炼脑力,有利于盛老太太这种常年深居后宅不出门的妇人。 多动动脑子,多笑笑,比什么都好。 …… 时光荏苒。 即便麻将的诱惑力再大,但是在汴京逐渐加大的雪势下,两家人的团建活动也不得不终止。 在平阳侯府待着还好,家里的积雪都有下人清扫。 但出了门,除了街道司在大街上清扫出的一条可供日常通行的路,其余地方的雪已经没过了膝盖,给出行带来了极大不便。 就连盛家的书塾,前几日也在平宁郡主的建议下,暂停了授课。 等过完年,天气好些再开。 马上就要春节了。 每当这时候,杨宇卿就会带着陈大娘子和杨如锦回侯府住着。 等过完了年,开始应卯再回去。 侯府里自然有杨宇卿专属的院子。 平日里也有专属于二房的女使清扫。 东西都不用带,直接入住就行。 其实,不止杨宇卿的院子。 在平阳侯府刚赏赐下来的时候,初代平阳侯决心重新修缮府邸,整个侯府都是按照家里最少有五房来规划的。 但谁知后续的子孙都不争气,最多的那一代也只添了三房。 到了杨文远这里更是凄凉,偌大的侯府只剩自己一房,杨宇卿为了避嫌早早搬出去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一阵子。 看样子,这个艰巨的任务,也只能交由杨文远来完成了。 第五十五章 不服气的杨如锦 书塾停课。 既然不用去盛家赶早六,杨文远又重新把晨练捡了起来。 杨宇卿也是个勤奋的。 每日坚持早起练武,坚决不在温柔乡里多待一秒,实在是吾辈楷模。 因此一大早,叔侄俩就在练武场相遇。 别人和杨文远对练,怕伤着杨文远,不敢用全力。 但杨宇卿可不惯着,尽情施展武艺锤炼杨文远。 他自小就是被哥哥打大的,如今有了教训……教导侄儿的机会,怎么会放手软。 因此下手丝毫不留情面。 这也正合了杨文远的意。 他又不怕受伤,只怕杨宇卿放不开。 不要拘束,尽情的蹂躏我吧! 于是杨文远这几天经常是第一天累的精疲力尽,转过头第二天就生龙活虎,继续找杨宇卿对阵,突出一个小强精神。 好几次杨宇卿都有些不忍心,怕把杨文远打坏了。 但刚有退意,转头就看见杨文远那一脸嘚瑟样,顿时闻到了挑衅的味道,气血上涌,再次“痛下杀手”。 而当第二天看见依旧精神焕发的杨文远时,杨宇卿不自觉地揉了揉自己的腰,仿佛眼前的这一幕似曾相识。 好强的既视感! 时至今日。 杨文远仗着自己力气大,已经能和杨宇卿互相切磋不落下风,甚至越往后,杨文远的优势越发突出,开始压着杨宇卿打。 杨文远见已经把杨宇卿身上的金币爆的差不多了,也不再缠着杨宇卿对练,而是开始磋磨府上的亲卫。 让他们一起围攻自己,让自己习惯四面八方来敌的感觉。 最开始还有些手忙脚乱。 但习惯过后,杨文远也是越发得心应手。 叔侄俩演练完,陈大娘子和杨如锦也都已经起了,正在用早膳。 杨文远晨练的时候习惯和亲卫们一起吃早餐,杨宇卿自然也是一起跟着吃了。 杨宇卿初时感觉有些稀奇。 毕竟杨文远练武也就算了,可以理解为强身健体,但现在居然还愿意如此亲近这些亲卫,跟以前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再细聊之下,又得知杨文远的其他举措,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但又有些疑惑。 杨宇卿自然看出这是收买人心之举,但是这些亲卫本就是与侯府休戚与共,还要这般笼络干吗? 自然是因为金手指! 根据杨文远的摸索,自己的金手指似乎有一层隐性要求,那就是手下的忠诚度达到了一定程度才算数。 不过金手指这东西自然不好同杨宇卿说。 对此,杨文远的解释是,与其发生意外,不如加强自身。 同时,也不光是因为金手指。 毕竟金手指带来的只有恢复力属性,以及一点微不足道的气力罢了。 并且恢复能力也不是太离谱,无法做出那种断肢重生的地步,还在可接受水平。 日后杨文远要是被人一刀砍掉脑袋,该死还是得死。 既然要承袭爵位,那杨文远以后必定是要上战场的。 在战争中,没有什么比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亲卫营,更值得信赖了。 甚至,杨文远准备等自己以后开始领兵,还要以自家亲卫为主体,在军伍里扩招自己的亲卫营。 用朝廷的粮饷,养自己的兵。 而这并不属于违规的操作,毕竟哪个将军没有亲卫营的。 杨文远以后继承爵位领兵,虽不至于直接成为一军统帅,但肯定一个亲卫营是能捞得着。 这总比那些虚报人数的人好。 有点良心的占了一半的亲卫名额报上去。 没良心的直接虚报整个亲卫营满额,这算是喝兵血的路子之一。 而亲卫营到了关键时刻,也是可以转变为尖刀营的。 对待自己日后的领军根基,杨文远自然是不遗余力的照顾。 虽然觉得杨文远的解释很牵强,但杨宇卿还是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而自家侄儿可能只是过分谨慎罢了。 这也无可厚非。 毕竟有过差点全家吃席的经历,杨文远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后怕,也很正常。 人之常情嘛! 见杨文远走进来,杨如锦连忙把手里的小半个糕点塞进嘴里,涨成了个包子脸,起身就要拉着杨文远玩“抽牌”,脸上写满跃跃欲试。 自从下雪不好出门后。 杨如锦无事可干,除了去杨文远刚弄出来的冰嬉场玩,就是拉着杨文远一起玩“抽牌”。 没错,左右都是锻炼身体,打磨气力,杨文远今年又在演武场搞出了一块冰嬉场,甚至比去年弄得区域还大,每天早上趁着练武的时候还对其进行修整。 售后保障杠杠的! 不过杨如锦毕竟还小,又不练武,身娇体弱不能经常去冰嬉。 于是杨如锦就把主意打在了杨文远身上,每天见着杨文远的面就缠着要玩抽牌。 刚开始杨文远觉得反正闲来无事,也就陪杨如锦玩会,还故意输了几局,让杨如锦开心开心。 杨文远到现在还记得。 杨如锦小手里拿着赢来的几贯钱,脸上露出的灿烂笑容,鼻涕都快冒出泡来了。 沉浸在获胜喜悦中的杨如锦高兴的不行,还要拉着杨文远玩。 最后杨文远实在不得已,开始了记牌,把杨如锦手里的几贯钱又赢了回来。 钱虽不多,但在杨如锦眼里,却是比失去了几锭金子还难受,因此现在只要看见杨文远,就要拉着他玩抽牌,俨然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杨如锦想要玩,但是被陈大娘子拦了下来,这不由让杨文远心里松了口气。 总算是摆脱这个粘人精了。 “这几日你自己玩去,你文远堂兄还有诸多事要忙。” 陈大娘子没把话说满,只是交待杨如锦这几日不要烦杨文远,却没说其他时候,显然是有意让杨文远陪着杨如锦玩乐。 这几天有杨文远分担杨如锦旺盛的精力,陈大娘子只觉得日子快活多了,耳朵边没有了嘲哳声,仿佛生活一下就美好了起来。 这么好的“背锅侠”,陈大娘子可舍不得丢了。 “过几天就是春节了,各种各样的事纷至沓来,家里马上就要忙不过来。” 陈大娘子拎住杨如锦厚厚的毛领,把她揪了回去,一边对杨文远说道:“你过完年就要十八,明年就要结亲,府里的事我还可以帮你操持着,但外面的事你也得站出来了。” 第五十六章 杨大家 时间越接近年关。 各家各户、街市巷道里的年味就越来越浓。 家家户户都开始制作腊味。 一时间,整个汴京城里都仿佛飘满了腊肉的香味。 有时候杨文远站在府里向外眺望,即便入眼的景色只有一片白雪皑皑,但也能感受到春节已至。 小除夕。 这一天的候府格外忙碌。 别家高门贵户这时候都在“开筵饮宴,塑雪狮,装雪山,以会亲朋,浅斟低唱”。 但是杨家不然,今天他们要去演武场。 杨文远早早起了床,跟着杨宇卿一起来到演武场。 今天来练武场可不是为了晨练,而是为了接见依练武场而居的旁系族人,以及依靠在杨家这颗大树上求活的人家。 明天是除夕。 杨家自己要忙,抽不出空。 后天则是大年初一。 杨家人早上要去皇宫面圣拜年,回来则要和勋贵人家走亲戚,也没时间接待他们,于是就把日子定在了今天。 今天演武场的一块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一个顶棚,下面热热闹闹的坐满了和杨家关系密切的人家。 此刻候府里的厨娘们正翻腾着几个大锅做菜,今天菜式的用料极为扎实,都是荤腥大菜。 管饱管够,带回家去也没人笑话。 这群人里也相应划分了不同阶级。 最顶级的圈子便是为杨家牺牲过子弟的人家。 他们坐在人群最中间,脸上皆是得意洋洋,自觉高人一等。 杨家对待这类人最是慷慨大方。 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能在侯府里,亦或是侯府所属的庄子上,谋个管事的差事,相当于侯府的一份子。 他们还能偶尔在杨家嫡系面前露脸,算是这群人里位高权重的人物。 次一等的便是杨家的旁系。 因为血脉上的关系,他们天然和杨家亲近,家里的优秀子弟也基本上是跟着杨家嫡系一起长大。 再加上杨家人丁不旺的缘故。 他们和主家走得很近,每年都能从主家那里获得不少的赏赐。 因此即便碌碌无为,也没人敢招惹他们,周围的人对他们都恭恭敬敬的。 接着便是亲卫的家人和受雇于杨家的门户。 前者地位稍微高一些。 毕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飞升成为“顶级人家”。 后者则是对周围人都恭恭敬敬,一副和和气气的态度。 见杨文远和杨宇卿联袂而至,在场的众人纷纷站起身行礼。 在一声声诚恳的“侯爷!”,“二老太爷”问候中,杨文远走到了置放礼品的地方。 在众人的眼中,杨文远已经是侯爷了,所以杨宇卿自然升格为“二老太爷”。 今天这场面,杨宇卿从小看到大,只是简单点了点头,回了声好,就开始带着杨文远按照固定的流程办事。 没什么特殊的,就是和每个圈子里的代表谈几句话,问询几句,之后再宽慰一番,就可以了。 接着便是今天的最终环节。 新春大放送! 只见大棚的另一侧,那边满满堆积了一大片礼品。 这就是今天侯府给予他们的赏赐。 东西看着很多,其实大多都是米面煤炭之类的东西,不值什么钱。 不过这份侯爷当面赏赐的礼物,在他们眼里却是显现出不一样的份量,能成为他们口中和别人夸耀的资本。 这就相当于侯府给的“身份证”。 代表此人是我平阳侯府罩着的,别不识抬举。 接待完,杨文远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好不容易回了家,杨文远又被陈大娘子逮住了。 “文远,你这段时间读书勤苦,听如锦这丫头说,你的字已经练好了,今年的桃符就你来写吧。” “别啊,叔母,我字还没练好呢!” 杨文远一脸震惊,让自己去写桃符,不相当于把自己的字放在侯府的门面上,让来来往往的人“瞻仰”嘛! 不,我不!这道题太难了,我不会做啊! 桃符就是春联的前身。 不过桃符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桃木板上,故有“桃符”之名。 但是显然,杨文远的反对无效。 已经忙了一上午的陈大娘子根本没给杨文远解释的机会,直接动用一票决定权,确定了自己的法案,一扭头就去看顾其他地方去了。 杨文远一脸无奈,只能去书房先提前练会字,再写桃符。 但一转过身,就看见不远处杨如锦那鬼灵精怪的模样,还朝自己摆了个鬼脸,紧接着便踩着轻快的步子跑了。 杨文远本以为是杨如锦的口误。 毕竟她最近和明兰那丫头走得近,两人聊天可能会聊到自己的字。 自己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字,在书塾的时候被明兰看见了,那时候她还赞叹杨文远的字写的很好,自己已经远远追赶不上了。 但看杨如锦那一副小狐狸成功偷吃葡萄的奸笑,杨文远这下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奸臣所害,“误上刑场”。 陈太后,群众里有坏人啊! 临近晚宴,杨文远才堪堪拿出一份“满意”答卷,交到了众人面前。 杨宇卿还不知情况,接过杨文远递上来的桃符。 抬眼一看,顿时愣住了。 “这桃符是请哪位大家写的,这字体方方正正,从没见过啊!” 杨如锦当即扑哧笑了出来,指着桃符乐不可支道:“父亲,这是杨大家写的,新鲜着呢。” “杨大家?” 杨宇卿伸出粗壮的手掌摸了摸脑袋,“汴京城里还有这样的本家?没听说过啊!” 往年的候府桃符都是请汴京有名的书法人物写的,杨宇卿先入为主,虽然手上的字体看不出来路数,但以为也是大家之作。 所以即便杨宇卿下意识地认为这字写的怪,但他也欣赏不来书法,只觉得大家之作应该是好的。 料想这人也不敢糊弄候府,拿出一副败品。 旁边的陈大娘子实在看不过眼,瞪了一眼正笑着合不拢嘴的杨如锦,随即看向杨宇卿,没好气道:“别琢磨了,杨大家就在你脸上嗯。” “嗯?这是文远写的?” 杨宇卿自然不会怀疑到杨如锦身上去,立马锁定了正主,当即点头道:“嗯,虽然和别家不同,但看着也还不错,想来文远这段时间读书确实是用心了。” 杨文远的字一板一眼。 只能说不难看,但却和书法根本沾不上边,也难为杨宇卿从嘴里掏出句好话了。 第五十七章 一家人就应该整整齐齐 除夕。 这一天,汴京城里不论大小家,俱酒打门闾,去尘秽,净庭户,换门神,挂钟馗,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遇夜则备迎神香花供物,以祈新岁之安。 杨文远又是早起,亲自将自己写的桃符放在侯府门口迎新春。 随后便同杨宇卿一起去杨家祠堂扫祠祭祖。 供桌上有各式供品,还有“摆春盘”和“斗柑橘”。 “摆春盘”是将不截断的新鲜蔬菜摆放到盘子里,然后将顶粘纸花的线香插在上面。 “斗柑橘”则是把供桌上的柑橘垒成一个小的金字塔样式。 橘音同吉,求来年大吉大利,讨个好吉兆。 晚上吃过年夜饭,汴京城迎来了彻夜不眠的大年夜。 士庶之家,围炉团坐,达旦不寐,谓之“守岁”。 杨文远一家人坐在温暖的屋内。 正好四人,凑了一桌麻将,边打边叙话。 “按理说家家户户这时候都要孩子去外面‘卖痴呆’,讨个好彩头,我家如锦妹妹最小,不如就让如锦妹妹去。” 杨文远还记得杨如锦的恶作剧,笑着朝满脸挂满乌龟小纸条的杨如锦说道:“正好脸都被遮住了,旁人也看不出来。” 这年岁时兴家里的孩子去门外绕街唱儿歌:“卖痴呆,千贯卖汝痴,万贯卖汝呆,见卖尽多送,要赊随我来。” 儿童以此相戏谑,也寄托人们希望来年变得更聪明的意愿。 杨如锦已经十一岁,过完今天就十二了,自然不愿出这幼童的“风头”,看不清面貌的小脸下当众做了个鬼脸,也没人看出来。 犹不解气,两只小手扒开脸上厚厚的一层乌龟小纸条,杨如锦唬着小脸蛋朝文远面露娇哼道:“堂兄你也就是欺负我不会玩麻将,有本事和我一起玩抽牌,我一定赢你!” 微微握紧的粉拳,充分展现出少女的决心。 左右无事,有杨如锦跳出来解闷,杨文远自然是欣然应允。 妹妹不趁小时候欺负,更待何时? 杨宇卿和陈大娘子乐呵呵的在旁边看着,也不阻止。 “不过不能再挂小纸条了,你脸上都挂了这么多,再挂也看不见。” “那拿什么做彩头?”杨如锦应该是在小姐妹间赢多了,显然很有自信,一副要一雪前耻的模样。 “嗯……” 杨文远眼珠子一转,立马想了个好主意。 “长青,去厨房里拿一块木炭过来。” 不过后面的画面就不适合长青和其他女使随从看了。 杨文远接过木炭后,把人都清退出去,让长青和杨宇卿的贴身长随在外面守着。 半个时辰后。 杨如锦哭丧着小脸,清晰地从杨文远手里捧着的梳妆镜里,看到自己脸蛋上的两个小乌龟,一脸的欲哭无泪。 左右两颊一边一个,刚刚好! 杨宇卿本来也在旁边看的很是开心。 但注意到杨如锦递过来的,如同淋雨后的小猫一般可怜兮兮的目光后,顿时脸色一整,身板硬了起来。 潜藏在身体里的女儿奴属性大爆发! “我来!” 一刻钟后。 脸顶乌龟的杨宇卿表情有些不自然,眼光偷偷瞟了一眼旁边笑得手舞足蹈的夫人和女儿,登时有些臊得慌。 失误,一定是自己失误了! 我开始逐渐理解一切! “再来!” 杨宇卿一脸的庄重,势必要在妻女面前捍卫自己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尊严! 不到半刻钟。 “可恶!” 这小子怎么这么强! 杨宇卿脸上顶着两个乌龟黯然下场。 紧接着,三人把目光转向一旁装作一脸淡定,正在喝水的陈大娘子。 “咳!” 虽处在众人的目光聚焦下,但陈大娘子丝毫不乱阵脚,轻咳一声,神情自若道:“你们别看我呀,我只打麻将,不会抽牌,看不懂。” 经过杨如锦和杨宇卿的失利,陈大娘子已经知道杨文远抽牌技术很厉害。 正所谓扬长避短。 刚才四人打麻将的时候,陈大娘子发现杨文远和自己赢得差不多,显然两人麻将上的水平肯定没有抽牌那样来的悬殊,所以陈大娘子坚决不肯抽牌。 要打就打麻将! 杨文远自然是无所谓。 不会真以为和盛家那群新手打了几次,就以为自己技术可以了吧? 更别提刚才杨文远已经放了海。 虽说麻将有很大的运气成分。 但杨文远左有杨如锦相助,右有杨宇卿撑腰。 兜里藏砂,财富到家,背后有树,财神光顾! 你拿什么跟我斗! 结果显而易见,陈大娘子不说三个,一个都打不了,不一会就败下阵来。 杨文远自然不好给陈大娘子,自己的叔母脸上画乌龟,所以此举只能让杨宇卿,杨都指挥使亲自来。 但不知是杨宇卿被陈大娘子近在咫尺的目光盯着,有些手抖,还是自己的画艺不精。 亦或者两者都有。 总之,杨宇卿牌小乌龟显然是乌龟家族里的耻辱,身子歪歪扭扭不说,就连线条都很是粗糙,惹得刚看了眼梳妆镜的陈大娘子当即瞪圆了美眸,一脸的不可置信。 我这美丽的脸蛋上画的是什么?! 杨文远画的是小乌龟,轮到你这就急速衰老了是吧?! “杨宇卿!” 一声震耳欲聋的娇叱从屋内响起。 接着又是一声,“还有你,杨文远!” “啊?”杨文远没想到还有无妄之灾。 又不是我画的! 已经提前把锅甩出去了的杨文远感觉自己很无辜,但他显然没明白随着陈大娘子的振臂一呼后,自己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 接着,在走廊里侍卫着的长青,就听到屋里响起一顿桌椅的碰撞声,以及自家公子萎靡不振的呼救声。 不过长青根本没有回头的意思。 他跟随杨文远这么长时间,自然听出了杨文远的呼喊声中没有性命之忧,反而是有些…… 长青心里默默想到:好像听着有些贱兮兮的是怎么回事? 长青愣了愣神,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个忤逆的想法甩出脑海。 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约莫半刻钟后。 长青背后的房门悄悄开了一条小缝,杨文远的半张脸探头探脑的露出来。 “长青,长青!” 一只手扒门,一只手捂脸的杨文远把长青唤了过来,低着头道:“去厨房打四盆热水过来。” 第五十八章 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听了杨文远的吩咐,长青立马让女使去厨房弄水,但同时他的眼里却是流露出些许疑惑。 刚才他似乎在自家公子的脸上,看到了两只乌龟? 一只粗糙扭曲,像是只年迈皮皱的老年乌龟。 一只俏皮灵动,应该是只青春活泼的。 …… 屋内。 杨文远四人各自用盆里的热水把脸洗干净,然后就着手绢将脸擦抹干净。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响彻云霄的鞭炮声。 众人连长氅都没披,走出屋外,看着外面的盛景。 还是旁边的侍女随从及时从屋内取出衣物,给四人披上。 在大周,火药技术已经广泛运用于各种节日庆典之中。 人们巧妙地运用火药,制造出声势浩大的炮仗和五彩斑斓的烟花。 每当恰逢佳节,这些炮仗和烟花便会被点燃,震耳欲聋的声响和绚丽多彩的光影交织在一起,为节日增添了浓厚的喜庆和热闹氛围。 既然谈到火药,那杨文远这个穿越者自然有话要说了。 穿越过来一年多,杨文远也不是什么都没干。 因为知道黑火药的存在,“一硝二硫三木炭”的口诀也烂熟于心,杨文远去年就借着纨绔子弟的名头,大肆收购了很多烟花作坊,记在了杨家名下。 不得不说,顶着一个纨绔侯爷的名头,做什么事都很方便。 “什么,杨文远正在采买烟花作坊?” “他为什么要买?” “什么为什么,杨文远那小子买烟花作坊还能干嘛,肯定是图着烟花好玩,想着了什么乐子呗!” 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所以说,采买烟花作坊的整个过程可以说是畅行无阻。 没人愿意招惹一个不正经,但同时又位高权重的小侯爷。 此时此刻,整个汴京城里正燃放着的烟花爆竹,差不多有六成出自平阳侯府杨家的烟花作坊。 而借着烟花作坊的名义。 杨文远就有了合理收购黑火药原材料的名头,并借此机会在外地收拢一批杂技艺人。 这些人大多都是自研火药。 虽说不清楚精准的比例,但对于这方面都略有研究,很适合继续黑火药的研发工作。 把这些人,加上候府原本自己养着的工匠去粗取精,剩下的人便是第一代“黑火药作坊”的员工。 而在筹备“黑火药作坊”的同时,杨文远也了解到了此时大周的火药发展历程。 在如今的大周。 火药更被人看中的是其“艺术价值”。 在如今的杂技和木偶戏中,都很大程度上运用了刚兴起的火药制品,就像街边卖艺的“吐火”、以火药展示出喷出烟雾之类的表演。 而其“战争价值”鲜有人知。 也有一些眼光独到的军伍中人,开始发现了火药在军事上的用途。 不过用处很是单一。 只是利用火药的易燃特点来放火,例如在箭头前面绑着火药,然后射出去。 更多是当做助燃剂使用。 而这也并非是因为他们愚钝。 只是受限于如今的冶炼技术和工艺,更多的还是没有面临战争的阴云,所以导致人们没有及时意识到火药的“战争价值”。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周也会慢慢意识到火药的军事用途。 不过即便杨文远知道火药的运用前景,但是以当前的技术来说,连燧发枪都是遥不可及,顶多研制一下火绳枪。 并且就算火绳枪发明出来,考虑到如今黑火药的产量,恐怕也无法在战争中大规模使用。 毕竟杨文远不是皇帝,一声令下就能号召全国提升硫磺的产量。 这事而且还得私下自己来。 因此杨文远的研究重心还是放在火炮上。 在如今这个时代,只要能造出合适的炸药,再辅以精锐的军队,在战场上基本无人能挡。 不过这里毕竟是在汴京,天子脚下,杨文远试验火药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能偷偷摸摸的在城外偏远庄子里试验,还不敢用的剂量太大。 不是杨文远傻,不知道去穷乡僻壤的州府试验,而是条件不允许。 最为关键的就是信任问题。 在汴京周边,这些“黑火药作坊”的员工以及他们的家人,都在杨文远的控制之下。 即便是有人觉得这事有异,杨文远也能快速反应,解决控制。 要是放在外地。 一旦火药泄露出去,让人意识到火药还有这种用法和威力,那情况立马就不一样了。 大周如今只是还没有捣鼓出合适的火药比例,但更为关键的是没意识到火药的另类用法。 一旦让人意识到火药具备非比寻常的威力,找准了方向,那杨文远也没太大的优势可言。 毕竟技术都局限在这,今天你拿出来了炸药,我转过头研究研究,也能复制一个差不多的出来。 谁说劣质品就打不过精品。 穷则精准打击,富则火力覆盖。 至于把火药配方上交给皇帝…… 哥们,别说笑了。 你把火药配方送上去,在这个除了你,只有皇帝知道火药真正威力的时候,你们一大家子可就享福喽! 开局就送九族消消乐! 其实杨文远心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杨宇卿的儿子,杨文远的堂兄,还在外领兵的杨文彦。 不过杨文彦如今参军在外,得等他后面回家,给他谋个偏僻的去处,才好实施后面的计划。 但在这之前,还需要考察一下杨文彦。 毕竟杨文远穿越到现在都没见过杨文彦一面,只有脑子里有些许记忆,根本不知道杨文彦的为人。 万一是个忠君报国、君为臣纲的“人才”,那还得慎重考虑。 看着外面不断升起的烟花,杨文远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道更响亮的爆竹声传来。 抬眼望去,杨文远发现是宫中传来的声响。 杨文远见过皇家御用的炮仗,不止声音响,造型更是精致华丽,被巧妙地制作成各种人物、果实形象,甚至还有屏风外貌。 杨文远不羡慕炮仗的巧夺天工,而是羡慕着炮仗声音大。 能把炮仗做成这样,这群工匠肯定有自己的理解,杨文远只觉得心里痒痒,想要把那些工匠全都掳来给自己打工。 但这种想法也就是一闪而逝。 和皇家抢人,杨文远现在还没这个胆子。 而随着皇家的炮竹声一响,整个汴京城突然更加热闹起来,洋溢着节日的喜庆氛围。 红映霄汉,爆竹鼓吹之声,喧阗彻夜。 第五十九章 大年初一 巨大的喧嚣声停止,汴京城重归平静。 此时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的刺激味,残留着盛景的余韵。 杨文远跟着众人回到房内。 此时,桌面上已经摆好了新鲜出炉、热气腾腾的混沌。 “形如偃月,天下通食”。 是寄托人们美好愿望的吉祥物。 旁边的女使托着的红木漆盘上,还有一壶温热的屠苏酒。 这时候过年还要饮屠苏酒。 据传屠苏酒是华佗创制,配方有大黄、白术、桂枝、花椒等中药。 因此屠苏酒被视为一种可以辟邪去病、强身健体的药酒。 所以人们在新年的时候饮用屠苏酒,也寓意着祈求来年身体健康、辟邪避祸的愿望。 儿孙次第饮屠苏。 通常敬酒是先长后幼,但屠苏酒刚好相反,是先幼后长。 喝完酒,吃完馄饨,一家人重新围坐在一起。 大周这时候很多地区都讲究“大人睡觉小孩守岁”。 “小儿女终夕博戏不寐,谓之守岁。” 不过那是普通百姓的风俗。 作为勋贵人家,杨家众人明天要去皇宫面圣拜年,自然不能让孩子守岁,免得疲惫之下殿前失仪。 不过杨如锦显然是兴致上来了,一点困意都没有。 等杨宇卿和陈大娘子离去,原地只剩杨文远和杨如锦,两个人靠着屋里新点起的火盆,一边玩着抽牌,一边吃些甜果茶水,也不觉得烦闷。 …… 大年初一。 天还没亮,整个汴京的勋贵高官,以及有诰命的大娘子家里都早早起床,梳洗打扮后,一起前往宫中面圣,给皇帝皇后、后宫嫔妃们拜年。 皇帝今日也同样不得清闲。 早早起床,穿戴洗漱。 五更时分,点起“天香”,替天下百姓向上天祈祷五谷丰登。 然后再向上天祈祷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 紧接着又去给祖宗们上香,感谢庇佑。 这一套流程走完,宫外已经按照各家爵位等级排好了队伍,等待进宫拜年,给皇帝送上自家的祝福。 杨家马车上。 杨文远依旧神采奕奕,杨如锦看着有些萎靡。 不说杨如锦,就连陈大娘子神色间都有些困乏。 白天忙着备春,晚上也睡不好,精神不振也是件很正常的事。 下了马车,徒步走进宫中。 一路上放眼望去,入眼的都是相熟面孔,锦帽貂裘的勋贵人家遍地都是,全都在等待皇帝的召见。 入宫拜年自然不是乌泱泱的一大堆人一起涌进宫,而是按照皇帝提前排好的顺序,接着由站在殿外的大太监高声传话,一个一个进去。 先进去的人家代表着皇帝的宠信,大概率会被官家留在殿内继续叙话,以示恩典。 而其余的大部分人家都是领了赏赐,就要立刻出宫,不能在皇宫久留。 今年的前几个人家依旧不出意外,分别是邕王家、兖王家、英国公府张家、齐国公府齐家,但是接下来的人选却是出乎在场众人的预料。 “宣,平阳侯府杨家进殿!”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娘子们纷纷面面相觑。 怎么是杨家? 这时候不应该是宣唤宁远侯府顾家,用以安抚正戍守在外的宁远侯吗? 杨文远自然也是不知,只是跟着家里人一起进到殿里。 入了殿,杨文远远远地就看见了端坐在上首的皇帝。 没有想象中的老骥伏枥,面色威严,反而是一脸的苍老相,头发花白,皮肤褶皱。 皇帝的旁边坐着一位雍容华贵,仪态大方的妇人,应当是那位曹皇后。 而依着皇后坐在下首的就是平宁郡主了。 在场众人里就属她的位置最为独特,能够从周边的座椅中一枝独秀,贴在皇后边上。 就单凭这一点,不难看出皇帝、皇后对平宁郡主的宠爱。 不光是因为平宁郡主的父亲老襄阳侯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平宁郡主从小就养在皇后身边。 当今官家性子仁厚宽容,看着平宁郡主自小在自己身边长大,早已把平宁郡主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 这也许就是平宁郡主平日里眼高于顶的原因。 自己的亲生父亲襄阳侯是军中大佬,只有自己一个女儿。 养父母更是当今官家和皇后,还很疼爱自己。 这身世背景,换谁来都得飘。 不用别人天生欠我钱的眼神看人,都对不起这“吊炸天”的身份。 如果不是当代襄阳侯和官家已经年迈,平宁郡主这一辈子都不用看人脸色行事,在哪都能横着走。 接着是几个嫔妃。 杨文远倒是没看出来哪个是荣妃。 毕竟能出现在这的嫔妃,肯定都是近日来受了官家的宠爱,个个都是年轻漂亮、千娇百媚的少妇。 再然后是邕王妃和兖王妃。 最后就是英国公夫人,旁边跟着一个眉眼间带着英气的少女,英国公的独女张桂芬。 老实说,张桂芬这个名字的寓意是极好的。 “桂”被视作祥瑞,有尊荣显贵之意。 “芬”指花草的香气,也寓意着美名远扬。 但每次看到张桂芬这个名字,杨文远都觉得有些怪。 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记忆作祟,杨文远总会把桂芬这个名字,联想到桂花、翠芬这类名字上。 而杨文远小时候在农村长大的,邻居家就有一个叫桂花的老婶子…… 杨文远等人躬身行礼,口中说着吉祥话拜完年。 皇帝出声温和勉励了一番,然后又由皇后对陈大娘子说了几句话。 接着皇帝便轻轻颔首,袖子一挥,让杨文远等人去旁边落座。 “宣,宁远侯府顾家进殿!” 在等待小秦氏一行人进来的功夫,皇帝突然朝杨文远看了过来,嘴里蹦出一句:“杨家小子,近日来听说你弄出了一种新颖的叶子戏,唤作‘麻将’?” 听见皇帝突然问了话,杨文远愣了愣,然后赶紧躬身行礼道:“是,陛下,确实是称作‘麻将’。” 得了麻将这个新奇的后宅解闷玩意,陈大娘子自然要和自己的闺中密友们分享。 一来二去,整个汴京大娘子圈子都知道了麻将这东西,很是涌起了一阵麻将热。 皇帝知道麻将的存在也并不稀奇。 说不得他自己都在宫里和嫔妃打呢。 第六十章 此子心思颇多,断不可…… “这玩意听着稀奇,过会儿再码一桌,你教教我们。” 杨文远自无不可。 虽然心里感觉有些奇怪,皇帝为何知道“码一桌”这么专业的名词,却不明白麻将的玩法,还要自己教,但既然皇帝都发话了,杨文远还能拒绝不成,当即答应下来。 但是回身的时候,杨文远偷偷瞥见,皇后的脸上似乎露出些许古怪的神色,后面的嫔妃也面色有异。 杨文远来不及细想,小秦氏就带着顾家人走进来了。 不得不说,出身东昌侯府秦家的小秦氏确实长了一副好姿色,带着一股成熟妇人的风韵,不然就算顾偃开抱着对大秦氏的愧疚,也不会忍着视觉不适娶了小秦氏。 光美貌还不够,小秦氏的手段也很是高超。 小秦氏在汴京贵妇圈里一直名声很好。 温良恭谨,贤惠淑德,全是挂在她身上的美好名词,还时常抚恤孤寡幼儿。 整个汴京都传的是她的好名声。 外部广受好评,小秦氏的内部治理同样不差。 在宁远侯府内部,小秦氏也是压住了一直呆在府上没搬出去的四房、五房,手段很是厉害。 说起宁远侯府的四房、五房。 在顾家老一辈过世后。 他们即便已经分得产业,但是并没有搬出侯府,而是继续赖在宁远侯府住着。 并且吃穿用度用的都是府中中馈。 宁远侯府的账目混乱不清,他们要占据绝大部分责任。 也正是有了宁远侯府的四房、五房“珠玉在前”,杨宇卿为了避讳,这才早早搬出平阳侯府,免得外面传出自己欺压侄儿的闲话。 而宁远侯府四房、五房的所作所为,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来自当代宁远侯,顾偃开的纵容。 顾偃开的二弟、三弟年纪轻轻,全都为家而死,但都没有留下后嗣。 所以顾偃开心里怀着愧疚,对他的三弟、四弟极好。 即便父母过世,两个兄弟一直在侯府赖着,他依旧没让两个兄弟搬走,还任由他们用府中中馈贴补自家。 甚至就连四房五房的侄儿,经常用顾廷烨的名义去吃酒耍乐,他也未必不知道,但还是都记在了顾廷烨的身上。 就像白氏嫁入侯府是顾偃开心中的刺一般。 宽待四房、五房,是顾偃开对英年早逝的二弟、三弟的某种补偿。 小秦氏缓缓步入殿内,躬身行礼。 皇帝先是宽慰了一番宁远侯戍守边关的辛劳,然后再由皇后说了一些体己话,随即让小秦氏坐在边上。 接着便又是其他的勋贵大娘子,和诰命贵妇一一进来参拜,但大多都是简单勉励几句,赏赐了一些礼品,就让人退下了。 等最后一位勋贵官眷拜完年,皇帝的脸已经笑僵了。 这时,皇帝突然朝小秦氏问了一句:“你会打麻将吗?” 小秦氏是在场人中最后一个来的,不知道皇帝问这话的意图。 因此面对这一句突然摸不着头脑的话,小秦氏脑子里极速运转,但还是猜不透,只能秉持中庸之道,躬身行礼道: “回陛下的话,略知一二。” “那就是不精通了。” 皇帝脸上当即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你等下就在一旁看着。” 小秦氏听完当即脸色一僵,哪里还不明白自己错失了一个好机会。 要说麻将,这个杨文远弄出来,近些日子风靡勋贵大娘子圈的全新玩意,小秦氏自然是会的。 并且技术很是高明。 那一身炉火纯青的宅斗技术不是白练的,放在麻将桌上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确定把小秦氏排除在外,皇帝让太监宫女去搬桌子和麻将过来,然后开始点人上桌。 这幅轻车熟路的样子,让杨文远很难相信,皇帝刚才亲口说过自己不会打麻将的话。 英国公夫人直接表明自己不参加。 皇帝劝了几句,但是英国公夫人坚决不肯上桌。 最终众人一番推脱劝说,打麻将的四人定为了: 皇帝、平宁郡主、邕王妃和兖王妃。 至于杨文远,皇帝前面就发了话,让他在后面教他们打牌。 不一会儿,两套造型精致的象牙麻将拿了上来。 杨文远看着不由啧啧称奇,这雕工技艺,不愧是皇家出品。 不对…… 杨文远随即愣了下,你这麻将哪来的? 版权费还没给我呢! 在麻将风靡汴京的同时,杨文远也做起了麻将生意,欢迎各大高门显户来自家订制麻将。 多余的象牙自然是不够了。 如果非要订制象牙麻将,也可以自己掏象牙来上门做,但是钱绝对不能少。 勋贵们不好意思和杨家抢这门生意,门第低的暂时还不敢做这门生意。 因此麻将这个独家生意,这段时间很是让杨文远赚了一笔。 看着眼前桌面上精雕细琢的麻将,杨文远不由心里一痛。 皇家就能这么不讲道理吗? 我的版权费啊! 杨文远只希望这只是皇家自己做着玩玩,没有冲击自己高端订制市场的念头,不然这门生意肯定抢不过皇家。 不过…… 杨文远紧接着心里又有了一个想法:皇家联名有没有搞头? 有了皇家联名,再搞个饥饿营销。 我杨文远敢把一块象牙卖出一锭金子的价钱! 不过那些还得另说。 杨文远的当务之急是得把皇帝陪好。 和之前一样,轮到哪家出牌,杨文远就晃悠到谁后边,尽职尽责。 但是打完几圈观察下来,杨文远发现这牌桌上的人显然都会打麻将,哪里需要自己教? 特别是皇帝,总喜欢在手里掐别人的牌不出。 此子心思颇多,断不可…… 哦,你是皇帝啊,那没事了。 杨文远在脑中思索皇帝的用意时,突然听皇帝说了句: “行了,别上蹿下跳的了,刚开始看还觉得有趣,现在看久了也闷了,自己去找个凳子坐着,安分点。” 杨文远的步子当即一顿。 沉思片刻后,忙跑到一边搬了个小凳子,乖巧地坐在了皇帝身后,安分地像是个小宝宝。 皇帝从杨文远开始搬椅子的时候,就盯着自己的牌迟迟不出牌。 等杨文远搬了椅子在自己身后坐下,这才畅然一笑,将手中一直不确定的牌丢了出去。 “八万!” 第六十一章 我是忠臣!(求追读^^) 一场麻将打到接近午时,皇帝才意犹未尽的宣布结束。 不知道是皇帝运气好还是别人特意让着,一场麻将打下来,就属皇帝赢得最多。 作为本场最大赢家,此时的皇帝可谓是精神焕发。 高兴之下,除了预备好的赏赐之外,又额外加了不少。 等到杨文远时,皇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亲切的拍了拍杨文远的肩膀。 “你的赏赐我日后另做打算。” 杨文远不敢问,连忙点头称是。 “你今日的表现不错,听闻你最近在书塾念书?既然念书,就不要再弄这些杂技玩意,全心全意的把心思放到读书上。” 离开皇宫,杨文远一路上若有所思。 皇帝牌桌上的那些话很值得深思。 同时人选也很值得商酌。 皇帝,邕王妃,兖王妃。 如果把替补过来的平宁郡主不算,那第四个人应当是英国公夫人。 至于为什么英国公夫人推诿不上,原因也值得玩味。 是看出了什么,还是真的不会打麻将? 如果真的按照皇帝的人选,那牌桌上的四个人,基本代表了当今朝堂上最强力的四个势力。 皇帝自是不必说,最大的庄家。 英国公府,是当今大周武官勋贵里的第一等人家,十足的军方大佬。 邕王府,兖王府。 一个是众望所归的皇位继承人,一个野心勃勃,同样有不少支持者,双方身后有着不同的文官派系。 这样一想,英国公夫人坚持不肯上桌的举动,就有些作壁上观的意思了。 而杨文远再想到皇帝明明会打牌,为何还要让自己教他,最后还让自己搬个凳子坐着,却没说坐哪…… 以及皇帝对于杨家的独特恩宠——皇帝再怎么宠信、怜悯杨家,也不至于让杨宇卿短短三年时间就连跳数品,拔擢为从二品的西厢都指挥使,晋升为禁军序列的大佬之一。 种种迹象都表明,皇帝是有意提拔杨家,让杨家在这场“争嫡”的朝堂风波之中,站队自己这方。 当今官家全然仁厚,但毕竟年老了。 现在恐怕没有能力再生一个太子,皇位继承人只能从近支宗室里选,其中最热门的人员非邕王和兖王莫属。 但这两位王爷都不是亲生子! 自己所出的太子,都会在有意无意间和皇帝争抢权势,更何况是皇帝老迈后,立不是亲生儿子的宗室为太子。 所以皇帝才在幼子薨后,即便与满朝文武百官闹得不可开交,也迟迟不肯立太子。 同时,邕王和兖王已经被所有人视为太子候选人,早已权势滔天。 无论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被选为太子,都能快速组建出强大的“太子党”。 而一旦朝臣们趁时攀附太子,讨好未来新君,那老皇帝的皇权会受到极大挑战。 一旦太子的人选确定。 皇帝就不再是一言九鼎的存在,而是身边时刻存在一个野心勃勃的竞争者。 太子一立,大权旁落近在眼前。 这是任何一个皇帝都无法接受的结果。 即便当今皇帝如何仁厚,那也只是建立在不受威胁的情况下。 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鼾睡。 所以皇帝需要团结其他的势力,来一起维护自己坚持不立太子的决定。 而平阳侯府杨家出现的恰到好处!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杨家肯定会和英国公府一样,置身事外,不轻易涉及其中。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 老平阳侯逝去,杨文远还没加冠袭爵,如果不是皇帝拔擢杨宇卿,恐怕杨家一时的没落是必定的,后续能不能重新跻身顶级权贵还两说。 官家需要更多的力量站在自己这边,而杨家在老平阳侯死后,需要皇帝的照拂,用以挺过这段权力的真空期。 各取所需。 况且无论杨文远以后如何打算,现在站在皇帝这边肯定没错。 只要老皇帝活着一天,我杨文远就是大周的铁血忠臣! …… 积英巷。 盛家,寿安堂。 今天新年第一天。 盛老太太坐在寿安堂上首,接受儿孙们的跪拜问安。 在一声声“祖母过年好”的拜贺声中,饶是以盛老太太的城府,也不由得笑得合不拢嘴,脸上荡漾起欣慰满足的神色。 在盛老太太这个年纪,没有什么比眼下这一幕更能讨人欢喜了。 看着堂下的乖孙们,盛老太太一边点头,一边口里直呼好。 手里拿过房妈妈手里端着的红木漆盘,给每个儿孙一人一个包着压岁钱的锦囊。 最后轮到长榕。 长榕才一岁,此刻正由卫恕意亲自抱着。 盛老太太见状,站起身来,食指点了点长榕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脸上满是笑意。 “之前伤了身子,也难为你把长榕养的这么好了。” 说着,将手里的锦囊塞到长榕的襁褓边上,用手合严实。 卫恕意轻轻欠身行了一礼,“我倒没出什么力,都是长榕自己好生养。” “好生养……” 盛老太太闻言,嘴里轻轻念叨着这句话,随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一暗。 卫恕意也很有些察言观色的本事,知道自己可能说的话勾起了盛老太太的伤心事,心里暗忖,转而立马将手里的长榕往盛老太太前一送。 “母亲不妨亲自看看?” 盛老太太闻言一顿,深深看了卫恕意一眼,但还是把长榕接到手里。 看着长榕那一双正瞪大着,充满好奇之色的大眼睛,盛老太太不由得开怀大笑,把长榕轻柔地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眼里满是疼爱。 “长榕,长榕,叫祖母。” 长榕这年纪自然是说不出话的。 但被盛老太太逗弄着,还是咿咿呀呀着从嘴里吐出一些不知含义的话。 这更是惹得盛老太太高兴不止。 看着盛老太太对着长榕满是宠爱的模样,卫恕意都有一狠心,再把长榕送进寿安堂的心思了。 但这也只能想想,事实上根本行不通。 就这件事上,男女之别堪称天堑。 王若弗在一旁看着也觉得眼热,似乎想起了自家三个孩子小的时候。 但转念一想,看向盛老太太旁边满脸笑容的华兰,心里念叨着:自己说不得过一两年也能当婆婆。 华兰瞥见自家母亲满脸慈爱的看着自己,不禁觉着古怪。 自己又不是惹人怜爱的幼童,不看长榕看自己干吗? 第六十二章 拜年(求追读!^^) 林栖阁。 “小娘,家里的哥儿姑娘们都去寿安堂请安了。” 雪娘看了一眼淡淡品茗的林噙霜,稍稍迟疑了一下,接着道:“暮苍斋那边的卫小娘今早好像也去了。” “卫小娘?卫恕意那贱人去寿安堂了?” 林噙霜本来听着雪娘的汇报很是平静,毕竟每年这时候都是一大家子去寿安堂给老太太拜年,但听到卫恕意也去了,噌的一下站起了身。 林噙霜满脸怨气,愤恨道:“我进了盛家这么多年,第一胎生的还是个哥儿,却连一次寿安堂都没去过,凭什么卫恕意那贱人就能去了?” 林噙霜自是忘了自己当初是使得什么龌龊手段进的盛家,才惹得盛老太太厌恶自己,她只知道自己好像被孤立了。 要是卫恕意没去也就罢了。 林噙霜还能在心里宽慰自己,寿安堂不是妾室可以去的。 但是如今连卫恕意都能进寿安堂,合着全家就自己一个人不能去,这意义一下就不一样。 本就失去了管家权,林噙霜只能靠着盛紘的宠爱在家里立足,平日里只能在自己林栖阁的一亩三分地里过活。 这下别说旁人了,恐怕连自己院里的下人,潜移默化之下,心里面的想法恐怕都会发生变化。 这样下去,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恐怕越发摇摇欲坠。 “小娘,可能是因为长榕哥儿如今还小,所以老太太才让卫小娘抱着去的吧。”雪娘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还小?” 林噙霜说起这个就来气,要是当初没有杨文远在扬州那次横插一手,卫小娘和长榕娘俩人在不在都两说,哪还来这么多烦心事。 想到这,林噙霜伸出食指指向雪娘,恨声道:“如果当初不是你办事不力,没把暮苍斋那明兰看好,让她逃了出去撞到小侯爷,如今也没这么多事!” “什么长榕还小,要卫恕意抱着去,都是托词!当初我生枫儿的时候,也没见那老太婆让我抱枫儿去啊!” …… 给盛老太太拜完年,盛家就轮到给其他人家拜年的时候了。 “士夫皆交相贺,细民男女亦皆鲜衣,往来拜节“。 而作为文官,一般有很多的人脉需要走访。 要是轮流拜访一遍,恐怕一天时间也不够。 这时候就要做出取舍。 拜年贴就此应运而生。 “节序交贺之礼,不能亲至者,每以束刺签名于上,使一仆遍投之,俗以为常。” 拜年贴通常由梅花笺纸裁成。 二寸宽,三寸长,上面写着受贺人姓名、贺词、落款。 亲近的人家自己亲自上门拜访。 没那么亲近的人家就投个拜年贴。 如今不是在扬州的时候。 在这遍布勋贵的汴京,盛家算是门第最低的那一批人家,而且今年又是盛家来京的第一年,很多旧时的关系都要借着拜年的名头重新续上。 因此,一大早,盛紘就带着长柏出门,开始往来于汴京各处。 先是往街坊邻居家拜年,认个脸熟。 毕竟能在积英巷住着的人家,门第都不差,日后还是要多多往来。 然后是上门拜访中举那年的主考官,也就是恩师家,这算是如今盛紘官场上最重要的人际关系了,也算是他的天然派系。 这是盛紘中了进士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的,改不了。 接着便是同在京城为官的往日同窗,同年,同乡,这些人家都要上门拉关系,攀交情,这般仕途才能走的顺畅。 至于盛老太太的人脉关系。 不说盛家和勇毅侯府闹掰,就单论勇毅侯府不在汴京,远在金陵,这也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其他的关系,盛老太太没和盛紘细说,盛紘也就知道个余阁老家的余老夫人,但这关系扯得有些远,纵使盛紘眼巴巴着想要去余阁老家拜访,求进步,最终也没好意思上门。 但凡自己是盛老太太的亲子,为了自己的仕途,盛紘也要厚着脸皮去余阁老家蹭一蹭,但可惜自己只是个过继的庶子。 同盛家一样。 平阳侯府杨家也要出去拜年。 不过不像盛家一般,杨家作为侯爵勋贵,只需要亲自上门拜访有交情的勋贵,其余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家里等人上门拜年。 除了等人拜年外,杨家还特意在门口挂了一个大红袋子,上书“接福”二字,用以接受别家递上来的拜年贴。 很多达官贵人的府邸门口都有同样的大红袋子。 实在是需要接收的拜年贴太多,光靠门房的仆人一个一个领根本忙不过来,索性直接挂了一个“接福袋”,接收递上来的拜年贴。 根据陈大娘子的“外事自己负责”的指示,拜年这件事当然也得是杨文远来。 因此刚从皇宫回到家门口,杨文远马车都没下,就踏上了出门拜年之路。 拜年的伴手礼陈大娘子已经准备好。 是一种红木漆盘的容器,唤做“馈岁盘盒”,上面刻着吉祥话,里面盛放礼品。 杨文远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是英国公府。 毕竟同为勋贵,自然要先拜访勋贵里的老大哥。 何况杨文远之后也要参军,更是得先来英国公府。 作为武勋中的顶级大佬,英国公府的牌面足得很,这时候大门口停着不少勋贵人家的马车。 勋贵人家的门房眼尖得很,杨文远还没下马车,就被认出了侯府的马车,立马就有英国公府的管家来迎。 进入英国公府。 杨文远看到了发须皆白的英国公,以及刚刚见过的英国公夫人和旁边一脸英气的张桂芬。 至于家里的嫡子,应当是出去拜年了。 作为英国公夫人老蚌生珠产下的独女,张桂芬自然是得到了张家的集体宠爱。 即便张桂芬从小喜欢舞刀弄枪,家里人也全都随着她。 但是这份宠爱显然也是有限的。 不然后来英国公也不会不顾英国公夫人的反对,坚持否了英国公夫人嫁张家旁系女子给沈国舅的提议,还回绝了差不多谈好的亲事,也要把张桂芬嫁给沈国舅。 显然,英国公对于独女的宠爱远不及老勇毅侯。 但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一个是没有延续嫡系血脉的希望,只能把所有宠爱归于女儿,一个还有儿子延绵家族。 第六十三章 软弱的爸,强硬的妈,畏缩的他 从英国公府出来。 杨文远接着去剩下有交情的伯爵府、侯府、国公府上门拜访。 好在这些勋贵们住的都是当年太祖赏赐下来的府邸,都在皇城附近。 杨文远只需坐在马车上绕着皇城走一圈,就可以把人拜访完,顺利赶在午饭前回了家。 而途中发生了一件比较有意思的事。 那就是平宁郡主看到杨文远上门,居然不把他的宝贝儿子齐衡藏着掖着了,而是任由杨文远同齐衡说话。 不知是不是觉着杨文远已经和齐衡上了同一书塾,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待杨文远比往常热情了许多。 不过有一家勋贵人家,杨文远倒是没去。 忠勤伯爵府袁家。 不止是因为袁家这一代才恢复爵位,中间两家没了什么来往。 同时也是觉着去袁家拜访多少有些尴尬。 要是等后面自己和华兰婚娶,再回过头看自己过年去拜访的事,多少带着些挑衅的味道。 杨文远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要上门当这个“恶客”为好。 嗯,绝对不是因为袁家恢复爵位后,被官家重新赏赐的府邸远在皇城外。 盛紘早上就出门拜年。 但因为要拜访的人家多,外加这些人家住的地方犹如满天星斗一般,遍布整个汴京城。 所以等他拜完年,时间还比杨文远推后许多。 盛家马车上。 盛紘看着同自己忙碌了一上午,即便精疲力尽但依旧面露坚毅之色的长柏,欣慰的点了点头。 有这样勤恳用心的嫡长子,盛家算是后继有人了。 光大门楣也未尝不可! 心里这般思虑着。 此时马车正好经过了勋贵人家的地界。 盛紘不由想到了杨家,心里颇有些意动,但随即立马否定了这个念想。 不急,不急。 “回府!” …… 相对于上午的热闹非凡,午饭时的那一会儿空挡,整个汴京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仿佛是为了接下来的活动养精蓄锐。 大周人喜欢过节。 每逢过节时,城市街道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而春节,作为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场面更是盛况空前。 午饭时间一过。 原本空出来的街道顿时铺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 数不胜数的小摊小贩遍地开花。 并且这一天,官府允许士庶“关扑三日”。 马行街一带的关扑彩棚连成一片。 穿着新衣服的扑卖者的高声呼喊与酒楼歌苑传出的鼓乐笙歌,交相呼应。 午饭一吃完。 杨如锦就吵嚷着要出去玩。 还非要先去盛家,找明兰、如兰这两个小伙伴,相邀着一起去玩。 陈大娘子本想着杨如锦早上没睡好,不如先睡个午觉补补精神,睡醒再出去玩也不迟。 但见到杨如锦双眸里全是兴奋雀跃,也只好把话默默咽下肚子。 “行行行,让你去。” 陈大娘子转头看向杨文远道:“家里也没什么事了,你妹妹想去盛家,你把她送去吧。” 干的好,我的叔母! 对于这送上门的理由,杨文远自然不会拒绝,当即让长青开始准备马车,带足护卫。 有了荣飞燕的教训。 杨文远秉持稳健之道,觉得还是多带点府上亲卫,在边上护卫着为好。 乔装打扮守在旁边,也不耽搁自己一行人玩乐。 临出门时,杨文远想了想,决定往齐国公府绕上一圈,看能不能把齐衡带出来。 对于这个颜值能和自己媲美的小公爷,杨文远还是有几分同情的。 软弱的爸,强硬的妈,畏缩的他。 作为一个小公爷,齐衡现在本应是活蹦乱跳、朝气蓬勃的年纪。 但他自小就被平宁郡主这样强硬清高的人养在家里,规矩戒律更是甚多。 名为“为你好”的母爱太过沉重,家族的重担从他出生起就背负在身上。 让一个本该青葱热血的少年,成为了少年老成的翩翩君子。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 当齐衡在盛家书塾见到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但是天生丽质、如花似玉的明兰时,就如同一口干涸已久的枯井,上方严丝合缝的石头间,突然透进一股清泉。 叮叮咚咚,潺潺流入齐衡那颗沉闷已久的心田。 而根据杨文远的观察,明兰和齐衡之间,似乎已经隐约有了几分苗头。 明兰聪慧貌美,如今卫小娘又还没去世,行事作风中自然带着一股机灵劲,很是惹得齐衡这个苦闷人的注意力。 而齐衡谦谦公子、温润如玉,门第出身又高,简直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们的理想型。 除了如兰依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明兰和墨兰的眼神都有意无意间落在齐衡身上。 年少而慕少艾,实属人生一大乐事。 但可惜,结果往往都不太美好。 有时候杨文远都不免有些叹气。 明明两人都是同样的英俊潇洒,但可惜在少女眼里,高大威猛型的远不如文质彬彬型的吃香。 就算偶尔有如兰的奉承作为慰藉,也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经常带来樊楼的吃食罢了。 终究不过是一场交易! 杨文远来到齐国公府上。 不过没看到平宁郡主,而是先见到了齐国公。 听杨文远说明来意,齐国公先是略微沉吟,随后朝身后的随从道:“你去书房里把公子喊出来,说今日的课业就不必做了。” 杨文远:…… 不是,大过年的,元若你还得做功课啊,也太惨了吧! 不多时,齐衡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上门的杨文远,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微微点了点头,转而对齐国公问道: “父亲,何故把我从书房喊过来?今日的课业孩儿……” “今日课业不用做了,你和文远一起出去玩便是,你母亲那里我自会去说。” 这一刻,齐国公充分展现出了男人的担当! 齐衡的脸上浮现出些许错愕。 “但是我的课业还没做完,母亲晚上要……” 齐国公大手一挥,尽显男人风采。 “无妨,为父说了话,你今日的课业自然无需顾忌。” 齐衡将信将疑地看了齐国公几眼,确信自己父亲说的不是假话,脸上这才显现出属于少年的神采飞扬。 第六十四章 冰嬉(求追读!!!) 这时,杨文远站了出来,说道: “国公,若是郡主问起,您不妨说我们是去拜访庄学究,这样正好合适。” 盛家书塾停课的时候,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交通不便,所以庄学究没回老家,而是住在盛家给他单独准备的小院里。 这时候去庄学究那里拜年,是个恰如其分的理由。 “那就这样,你们去吧。” 看着齐衡跟着杨文远出去时满脸高兴,齐国公不由得心思升起些许难受。 自己儿子作为齐国公府的小公爷,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谈如自己小时候那般纵情享乐,最少也该有个少年意气的样吧,而不是如现在这般,能够出去玩一趟都显得格外开心。 每次看到齐衡苦读书本的时候,相对于平宁郡主的欣慰,齐国公心中更多的是怜惜。 十载寒窗为功名,这句话什么时候用在了国公府嫡子的身上了? 但可惜他是个性子软的,再加上如今国公府的富贵都是靠平宁郡主撑着,所以齐国公不好说话,只能将话憋在心里,哀叹。 哀叹上几代国公府的决策错误。 把本该是如英国公府那般世代从军的齐国公府,一直往文官的路上带,结果谁知齐家子弟根本就不是这块料,最终弄成如今这幅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 军中的往日情分没了。 自己现在的官职也是靠荫庇,以及平宁郡主的关系才得来的差事。 国公府的荣耀,俨然是靠平宁郡主一个女子的人脉撑着。 也哀叹自己不争气,没能力,才让自己的儿子从小就这般辛苦。 至于平宁郡主的严加管教。 齐国公也不好多说什么,他能理解平宁郡主望子成龙的心情,毕竟国公府的两个靠山如今都不稳固,只有齐衡才是国公府下一代的支撑,平宁郡主只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齐衡身上。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就是平宁郡主爱齐衡的方式。 …… 积英巷。 盛家。 杨文远拉着杨如锦和齐衡上门。 先是去寿安堂拜访了一下盛老太太,然后再转去庄学究的院子。 杨文远知道庄学究喜欢品尝各类美食。 因此来之前去了樊楼一趟,买了一食盒的樊楼名菜,送到庄学究手上。 庄学究自然是高兴极了。 痛快收下礼物,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 王若弗得知杨文远的来由,自然是高兴极了。 开心地看了眼杨如锦,然后赶忙去把长柏、华兰、如兰和明兰拉了出来。 几女相见后如何开心自是不必说。 倒是长柏有几分不情愿,他刚从祖母那得了一幅好画,正起了兴致,不想出去逛。 而这时长枫和墨兰冒了出来。 长枫一来,就嚷嚷着一起去。 原来是杨文远刚进盛家大门的时候,恰好被雪娘瞧见了,于是连忙去林栖阁禀告林噙霜。 林噙霜知道杨文远这时候上门,多半是和家里儿女相邀着出去玩乐,于是赶忙让长枫和墨兰来前堂,正好撞上了。 家里的同辈们都去,长柏无奈,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一群人乌泱泱着出门,周围除了十个装扮明显的亲卫外,还有不少人穿着便服在周边跟着。 一路上有很多精彩的接头杂耍。 即便是以杨文远的眼光,也不由得被许多精妙绝伦的表演所折服。 果然,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 随着时间的推移。 似乎是大家都吃完饭,出门玩乐来了。 街面上的人流量越来越大。 人头攒动,几乎很难找到有意思的摊位。 杨文远见状,朝华兰建议道:“现在人太多了,弟弟妹妹们在这继续逛不安全,不如去我们家演武场冰嬉如何?那里没有外人。” 演武场那边的冰嬉场每天早上都有免费的劳力帮忙维护,可以随时投入使用。 不知道是不是杨文远的最后一句有些歧义,华兰的耳根迅速泛红了,美眸轻轻横了杨文远一眼。 继而看向周围,见人实在太多,螓首微点,“好吧。” 杨文远重新把各自所有人聚集到自己旁边,说了自己的建议。 杨如锦第一个应声答应。 她早就觉得人太多了,不好玩,正好带着小伙伴们去冰嬉。 冰嬉这时候只在汴京城周边盛行。 盛家的儿女们都只是听过冰嬉的名头,但是自己却是从来没有体验过。 听到杨文远的提议都是当即同意,眼里满是跃跃欲试。 齐衡同样如此。 他虽然在汴京长大,但也只是听过冰嬉的名头,自己并不曾冰嬉过一次。 因为平宁郡主觉着外面天寒地冻,齐衡还小,在冷风里冰嬉容易冻坏身子,染上风寒。 再也是觉着冰嬉不安全,所以从不让齐衡试过。 但现在有了杨文远的领头,以及旁边明兰的附和,齐衡的内心顿时蠢蠢欲动,一股别样的情绪在心底酝酿。 “我也去!”齐衡轻声但坚定地说道。 杨文远闻声莫名其妙的看了齐衡一眼。 去冰嬉而已,你怎么看着像是做了什么人生重大决定一样? 不过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在冰嬉场上见过齐衡,杨文远也大致明白了,应当是平宁郡主不让的缘故。 倒是难为齐衡这个乖乖公子了。 杨文远轻轻拍了拍齐衡的肩膀,但什么话也没说。 “耶,去冰嬉喽!” 随着杨如锦的一声轻呼,一行人往冰嬉场赶去。 冰嬉场。 杨文远让亲卫们守在外围。 拿出冰鞋,让众人坐在护栏边的椅凳上,教他们穿上冰鞋后如何固定。 考虑到除了自己和杨如锦,其他人都没冰嬉过。 于是杨文远让他们扶住护栏,开始慢慢往前轻挪,自己在旁边指正。 过会儿,等他们熟悉后。 杨文远教长柏、齐衡他们,杨如锦则是教华兰他们,开始正式练习。 其实只要不是身体的协调性特别差,冰嬉并不难学,毕竟又不是花样滑冰,需要掌握多种技巧。 只要学会保持身体平衡,其余的东西都很简单。 半个时辰后。 在场的众人已经不需要搀扶,能在冰上独立缓慢滑行。 杨文远点了点头。 毕竟是第一次冰嬉,能达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了。 北方的冬天夜晚来的快,见天慢慢暗下来,杨文远无视众人恋恋不舍的眼神,开始招呼着回家。 第六十五章 不经意间的凡尔赛 齐国公府。 齐衡就着昏暗的天色,走进齐国公府的大门。 刚一踏入,就看见门口守着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平常一直跟在平宁郡主身边的李嬷嬷。 “哥儿,郡主已经在书房里候着了,让你回来就即刻过去。” 说罢,李嬷嬷看了眼跟在齐衡身后的不为,但还是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没再说什么,走在前头领路。 看着刘妈妈的背影,齐衡迟疑片刻,但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书房内。 齐衡一进门,就看见了坐在书桌前的平宁郡主。 此刻的她正在翻看齐衡还未完成的课业,脸上波澜不惊。 齐国公也在边上,脸上似乎还带着些许残余的愤懑。 看到这一幕,齐衡心里不由一沉。 “衡儿,你知道为了请这几天给你布置课业的那位文官大儒,母亲我前前后后为此给出去了多少颜面吗?” 平宁郡主轻轻翻阅手里的卷页,嘴里淡淡的说道:“那位文官极有可能是今年府试出题人之一,也就是春节这几日能抽出空闲,给你出题检漏。 你的课业过几日还要送去那位文官府上查缺补漏,晚了一天,就相当于慢了一步,科举之路,一步慢步步慢……” 平宁郡主略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去看庄学究也就罢了,怎么一下午都不着家,去哪了?” 平宁郡主奉行教育孩子要趁早的准则。 一棵树苗如果不趁他小的时候,把长岔的枝叶裁落。 那等长大后,那些无用的累赘就会汲取主体的营养。 更何况手里的这份课业。 可是她找了许多关系,才让那位官员答应出一份课业,过几日再帮着更改。 现在发现齐衡偷偷跑出去玩,平宁郡主心里自然生怒。 在平宁郡主微微皱起的眉头下。 齐衡原本心里起了的那点叛逆的小心思,顿时消失的荡然无存。 但本着心里的些许少年意气。 还是强撑着不开口。 平宁郡主也不再多看齐衡。 转而目光一冷,望向了齐衡后面跟着的不为。 “不为,你来说,公子下午除了去庄学究那,还去了哪?” 听到平宁郡主近乎问罪一般的质问,不为心里不由得一颤,当下就要把实话说出口,但复而想到自己公子今天下午少见的开朗欢快,又生出些许迟疑。 “回郡主的话,公子下午确实是去庄学究那了。” 见不为原地踌躇,久久不言,最后憋出一句这么轻飘飘的话,平宁郡主的眼神更是冷冽。 齐衡也看出来母亲表情不对,急忙道: “母亲,孩儿今夜彻夜不眠,也会把课业完成,决不会辜负了母亲的一番良苦用心。” 齐国公也站了出来,忙挥了几下衣袖,让两人退走。 “去去去,既然说下了这话,那就先把身上收拾干净,再来书房做功课。 不为,你看公子那一身乱糟糟的,实属你看顾不力,自己去护院那领五个板子,若有下次,定然严惩不贷。” 齐衡和不为这才发现玩乐了一下午,身上的衣着服饰都有些凌乱。 顺着齐国公的话,齐衡带着不为赶紧退下。 待两人离开,齐国公继续和平宁郡主说话,不过两人脸上的表情平和了许多。 “夫人,这课业一时半会完不成也没什么,只要最后补起来就行,你刚才是否有些过力了?” 平宁郡主脸色不变。 “今日玩乐一天倒是不打紧,但我要是不趁此机会发作一番,把衡儿的心思收回来,说不得衡儿过几日就被杨文远那小子带野了。” “要我说,和杨家那小子玩在一起也没什么不好的。既能让衡儿轻松欢乐些,还能让我们重新亲近杨家这等军伍勋贵,何不顺水推舟,让衡儿重新和他们走一路上?” “哼!你想的倒是好,但是你想没想过,齐家本就在往文官上靠,如若现在又重新回到军伍的路子上,之前几代人的心血岂不是白费功夫?更何况衡儿身子单薄,过得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吗?” 平宁郡主这一番话说的齐国公当场语塞。 是啊。 自家已经是覆水难收,回不了头了。 “外面的人看着,觉得国公府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我们看着大内,也觉得官家威风八面,四海来朝。 可我们都是凡尘之人,又不是神仙,官家心中有苦,像我们这样的人心中也有苦。” …… 积英巷。 盛家。 盛紘和王若弗留在寿安堂吃晚饭。 晚宴后,一家人撤了宴席,继续说话。 言语间,如兰提起大家下午去冰嬉的事。 “冰嬉?你们下午不是去外面闲逛了吗?怎么又去冰嬉了?”王若弗的神情有些羡慕,她虽说是王家女,但从小养在叔叔家里,也是没有体验过冰嬉的乐趣的。 “自然是小侯爷带我们去了。” 如兰小脸上满是得意,娇憨地笑了笑。 “下午街面上人太多,小侯爷就把我们带去了他家的冰嬉场。” “他家的冰嬉场?” 闻言,王若弗不由和盛紘面面相觑。 虽然没玩过冰嬉。 但两人还是知道冰嬉场应该很大。 夫妻俩实在想象不出来,冰嬉场是怎么用“他家”这个词来形容的。 而且还是在寸土寸金的汴京城里。 “嗯,也对,杨家府上的湖和我小时候家里的差不多大小,我们那时候也是可以用作冰嬉的。”盛老太太淡淡说了一句。 很有在儿孙面前凡尔赛的嫌疑。 如兰挠了挠鬓角,疑惑道:“不是啊,小侯爷家的冰嬉场不是在湖上,而是在地上的。” “地上的?” 这下盛老太太的脸色也不淡定了。 冰嬉场不都是在湖面上吗? 怎么杨文远还弄出个地上的冰嬉场了? 这是怎么弄的? 杨文远:只要你有钱还有人,冰嬉场只是洒洒水咯! 考虑到汴京的天气这么冷,还一直下雪,其实人工滑雪场也不是造不出来。 但那样的造价可太昂贵了。 并且还要弄出专业的装备和护具,学起来也难。 只是为了玩,太不值当了。 所以杨文远想了想还是放弃,选择了冰嬉。 第六十六章 正月初二,归宁日(求追读!) 正月初二,归宁日。 不同于往年的无精打采。 今日的王若弗可谓是春风得意。 一大早整个人就乐呵呵的,脸上满是笑容。 丈夫成了京官,这是一喜。 女儿眼见着要成为侯爵府的大娘子,虽然不好对外人说,但也是二喜。 双喜临门。 今天是能回娘家装……看母亲的日子,王若弗自然是春风满面。 往年这时候都是自己姐姐康王氏的高光时刻,今天轮也该轮到自己了! 见王若弗一脸喜色,盛紘觉着有几分好笑,但心里也是暗自得意。 以往跟着王若弗回门的时候,虽然王老太太表面上待两个女婿一样,但明里暗里还是偏袒康家女婿。 王家的那个大舅哥也一样。 并且表现的很是明显,只把自己当成个陪衬。 但现在不同了。 纵使王家和康家都是世代簪缨的大族,康家老太爷和王家的老太爷更是先帝的肱股之臣,但谁让大舅哥和康家女婿自己不争气呢! 如今大舅哥和康家女婿的仕途全都不佳,而自己仕途蒸蒸日上,已经成为京官。 前途和他俩相比一片光明。 自己儿子长柏也是一个读书苗子,应当能续接盛家的门楣。 更别说自家华儿即将成为侯府大娘子…… 不能想,不能想,盛紘只觉得越想自己身子越热,恨不得起身打几套拳助助兴。 只恨不能仰天长啸,大喝一声: “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 王家。 王家作为世代簪缨的大族。 在汴京还是有一处好宅子的。 到了地方,王若弗和盛紘带着家里的儿女从马车上下来,正好遇上了康王氏,王若与和康家女婿,康海丰也正带着康家儿女。 和王若弗一样,王若与也育有一儿两女。 不过嫡子的虽然数量一样,但妾生子的数量却是天差地别。 盛家有四个妾生子。 但是康家却是连二十都打不住。 要知道,康海丰可是养了几十房小妾。 如果不是康王氏一直在使手段,这个速度还能一直攀升,看不见峰值。 康海丰:这远远不是我的极限! 不过虽然领进家门的小妾多,但并不意味着康海丰在家里强势。 恰恰相反,康海丰在王若与面前根本抬不起头。 康海丰纳妾进门主打一个只管自己爽。 但是对小妾们和庶子庶女们却是一点都不管,都是王若与这个大娘子负责。 并且连着康家的一部分开销,都是王若与拿嫁妆来负担。 拿妻子的嫁妆补贴家用,康海丰自然在王若与面前强势不起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 其实盛紘一直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个连襟。 要知道,即便是盛紘如此宠爱林噙霜。 在听到林噙霜撺掇要拿王若弗的嫁妆来补贴墨兰的嫁妆时,想都没想都给否了,说出“只有不要脸的男人才会动媳妇的嫁妆”的这句话。 可见盛紘对于男子动媳妇嫁妆这一行为是极为鄙视的。 更别说是康海丰这种,拿妻子嫁妆养小妾的行径了。 没那本事就别干那事,让有能力的人来做! 两边儿女互相朝长辈打招呼。 寒暄完,王若弗和姐姐王若与走到了一起。 盛紘则是和康海丰并肩往里走。 其实看到盛紘的那一刻,康海丰是有些尴尬的。 毕竟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原地踏步,而原本有些看不上的盛紘却是节节攀升,眼看着官位就要越过自己。 已然是时过境迁。 盛紘今日兴致高,有意攀谈,但显然康海丰的兴趣不大,只草草说了几句,就闷头往前走。 王若弗和王若与那边也是一样。 但王若弗不会察言观色,只有和姐姐久别重逢的欣喜,依旧在自顾自的说。 末了见姐姐王若与脚步加快往前走,也是连忙跟上去。 凑到跟前继续说话。 王家大舅哥,王衍也需要陪媳妇归宁,所以并不在,只有王老太太一个人在家。 众人进门,先是给王老太太请安行礼,然后各自落座叙话。 这些年落座的位置早已固定。 康王氏一家直接坐在了靠近王老太太的那一侧,盛家坐在另外一侧。 一家人坐下聊起了天。 聊来聊去,自然就聊到了盛家进京的事。 “多亏了当年亲家母来我家上门求亲,不然我家怕是要错失了你这个好女婿。”王老太太对着盛紘笑道,脸上写满了满意。 当年本是碍不过盛老太太面子,再加上盛紘看起来还行,所以才应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到了今日,一手闲棋却是让人眼前一亮。 盛家进了汴京,再加上盛老太太原本留下的关系,盛紘的官路只要不犯什么大错,能走的很是顺畅。 日后也能成为王家倚靠的人家。 不像康家女婿那个不争气的。 徒有康家的门第。 谁知是外强中干,绣花枕头,却是连盛紘都要比不过。 倒是苦了自己的大女儿,隔三差五的就要回娘家抱怨一通康海丰干的破事。 不是新纳了一门小妾,就是家里又多出了一个庶子庶女。 总归是一门的烂糟子事。 王老太太也只能叹时也命也。 本来盛老太太当年上门求亲,没说准了要求娶哪个,是王若与自己隔着帘子瞧了,自个儿挑的康家。 要说按当年的情况,这门亲事也不算挑错。 王老太爷和康老太爷都是先帝的肱股重臣,两家门当户对,再加上当时康海丰刚刚中了进士,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而盛家探花郎早逝,在官场上并没有什么根基。 所以王若与当时选康家也没选错。 但面上是看过去了,里子却是只有自己经历才知道苦甜。 康海丰是家中独子,在万千宠爱中长大。 这样出身的大族公子哥儿,免不了有一些纨绔之气,康家女婿也是免不了俗。 官途不显也就算了,但是偏偏是个风流性子,到处沾花惹草,让王若与为他善后。 王若与为此做了很多狠毒的事,下胎打药,发卖庶女,一个原本风评不错的王家嫡女落得了个善妒的名声。 王老太太有时候不免在脑海里想:要是当初按照盛老太太的意思,把两家的亲事互换下就好了。 但她哪里知道,当年盛老太太来王家就是冲着王若弗来的。 并不做他想。 第六十七章 王衍归家 康王氏听王老太太说盛紘的好话,心里觉得有些难堪。 毕竟如今盛家过得越好。 盛紘的官途越盛。 再对比康家的表现,越显得自己当年看错了人,没眼力见。 这怎么能让眼高于顶,心胸狭隘的康王氏接受得了。 看王若弗现在过得比自己好,比杀了她都难受! 于是康王氏心里稍微思忖一番后,朝王若弗笑道:“也是,妹夫如今的官途越发顺畅,现在还入了汴京,以后的前途越发不可限量了。” 听完康王氏的夸赞,王若弗心里一喜。 以为姐姐是准备赞誉自家,刚要点头,就见康王氏继续说道:“这样也好,日后也能帮我的那个好侄女,华兰找门好亲家!” 这一句话才是重点! 你盛紘官途好又怎么样,别忘了你家里还有一个待嫁闺中的华兰! 谈好的婚事没了。 日后想要再找个好人家,怕是难如登天! 此话一出,王老太太和康海丰的脸色当即一滞。 没想到今天这個日子,康王氏居然提起这茬。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相当于往盛家的伤口上撒盐嘛! 在场的人还有谁不知道盛华兰,同忠勤伯爵府袁家嫡次子袁文绍的亲事黄了。 眼见着自己女儿要嫁入伯爵府当二大娘子。 临门一脚的功夫,婚事却是突然作废。 换谁当父母都受不了。 想到这,王老太太和康海丰不由得全都把目光看向王若弗和盛紘。 心里想着这两人千万不要生怒,和康王氏顶起来,惹得场面不好看。 谁知一望过去。 却是看见王若弗脸上满是笑意和喜色。 没有丝毫被戳到痛点的恼怒,反而像是正在被康王氏吹捧一般。 盛紘虽然眉头一皱,但也没显现出太多怒气。 看到这一幕。 康王氏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预想之中的掩面自愧呢? 再不济也该是恼羞成怒啊。 你们俩怎么回事,怎么不按剧本走! 王老太太看出了什么,出声问道:“弗儿,看你这态势,莫非是华兰已经找好亲家了?哪家的?” 王若弗虽然耿直,但不是完全没脑子。 事关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而且还没定下的事,自然不会随便往外说。 即便是自己的娘家。 “事情还没定下呢,八字没一撇的事,就不同母亲说了。” 听完王若弗的话,旁边本想阻止的盛紘这才点了点头。 还好。 自家大娘子虽然性子耿直,但在这事上还是拎得清的,没把话往外乱说。 毕竟人多嘴杂。 万一乱传出去,影响肯定不好。 王老太太见王若弗不肯说,知道亲事应该还在议,没定下来,也就不打算往下问了。 心中还暗自点头:自己这小女儿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娘子,总算是长进了,如今也有了点城府。 但康王氏却是不高兴了。 “妹妹,在座的都是自家人,都是在家里说的话,又不会往外传,有什么不好说的?” 康王氏阴阳怪气道:“莫非妹妹是看妹夫如今高升了,和我们有了隔阂不成?” 听康王氏这样说,王若弗脸上不由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这时,华兰站起了身,朝王老太太、康王氏和康海丰行了一礼,接着挺直身子不卑不亢道:“禀姨母,不是母亲不说,实在是亲事未曾定下,不好说。 我们盛家、王家和康家都是清流之家,就算今日的话没被旁人听了去,但到底是私下议论,未免失了礼仪。” 华兰继续道:“不如这样,等过些日子媒人到家里来,到时候再请姨母来家里观照,不知姨母意下如何?” “是极是极!”王若弗忙跟着华兰的话头,说道。 听华兰这样说,康王氏也不好继续往下深究,不然倒显得自己一个长辈不顾分寸,失了礼数,不咸不淡道:“这样也好,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家能迎娶我的贤淑侄女,我这个做姨母的,可要帮你好好把关。 不能让他们失了礼数!” …… 按照习俗,女儿归宁的那一天要吃个团圆饭。 中午时分。 盛紘和一家人正在吃着饭,却是看见自己大舅哥,王衍回来了。 心里当时就纳闷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就算嫂嫂家的中饭早,也不至于这么早就归家吧? 不陪老丈人再叙叙话? 王衍自然是在妻子的娘家受了气,才急匆匆吃完饭,就赶回来了。 想当初,王夫人的母亲见女儿迟迟没有诞下男丁,所以五步一拜,十步一叩从枫霞山求来了送子观音。 但在当初康王氏要出嫁的时候,她直接强行把王夫人的送子观音索要了去。 自家女儿本就一直被小姑子刁难,现在更是连自家虔诚叩拜求来的送子观音都被抢了去,王夫人娘家自然是觉得王衍没有关心爱护好自己女儿,所以有些不待见王衍。 王衍也不是受气的脾气。 因此简单吃完饭,就匆匆赶了回来。 当然,出门在外,理由是自己找的。 王衍此刻就拉着王若弗的手“深情”道: “我想着妹妹在外漂泊多年,如今总算是随着妹夫一起举家迁入汴京,心里就不由得激动。今天是妹妹你回汴京的第一顿归宁饭,一家人必须要一起吃!” 王若弗听了自然是感动不已。 以为自家哥哥是真的为了自己,才草草在妻子娘家吃完饭,立马赶了回来。 眼眶顿时红彤彤的,雾气在眼睛里氤氲,几乎要落下泪来。 盛紘听着面露狐疑。 自己这大舅哥什么时候和自己夫人感情这么好了? 而且这话听着…… 怎么这么像自己在官场上说的场面话呢? 此刻,跟在王衍身后的王夫人看着眼前这幅手足情深的画面,不由在心里暗暗啐了一口。 如果她不是亲历者,还真信了自己丈夫的鬼话。 什么想自己妹妹。 还不是怕面对自己母亲质询的眼神? 看着王若弗一副内心被触动的表情。 王夫人不由得心里暗叹:要是两个小姑子都这般该多好! 偏偏都是一个爹娘生的。 怎么两人的性子这般天差地别! 第六十八章 王若弗的态度 王衍本就在王夫人娘家没吃多少,再加上话已经放下,当即就要落座吃饭。 王若弗见状,很有自知之明的把王老太太的另一侧让了出来。 等王衍和王夫人落座,又重新添了碗筷。 午饭吃完。 照例是要坐下说会儿话的。 王若与趁着这空挡,又把华兰过完年要结亲的事重新提了出来,想要让王衍帮自己撑撑场子。 但王衍又不傻。 他可不像母亲王老太太那样偏宠妹妹王若与。 更何况自己今天在妻子娘家受的气都是王若与带来的,哪里愿意和妹妹狼狈为奸。 知道盛家不愿开口。 因此只是简单打了个哈哈,恭喜了几句,就略过了。 该说的话上午已经说完,众人不咸不淡的叙了会儿家常,差不多消完食,就各自起身回家。 盛家人要走。 但王若与依旧一动不动,留下和王老太太说话。 她可还是一直把自己当做王家未出阁的女儿看待,一点都不生分。 王夫人见耿直率性的小姑子走了,这个最令人厌恶的小姑子还在家里赖着,也不愿多待,随意找了由头,就起身带着儿女们径直去了后宅。 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见王夫人离开,王若与照例阴阳了几句,“哟!这长辈还在这呢,怎么当儿媳的不在旁边看伺候着,还反倒自己先走了。” 王衍见自己母亲王老太太本来脸色正常,但听了王若与的话,立马落下了脸,顿感烦躁。 “正是过年的时候,你能不能少挑几句你嫂嫂的刺!” 王衍看着这个事精妹妹也是头疼。 按理说,身为一個嫁出去的小姑子,讨好自己娘家的嫂嫂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敢刁难。 但偏偏自家这个妹妹是个例外。 仗着母亲王老太太的宠爱,总是对自己妻子挑三拣四,还经常在王老太太耳边吹耳旁风,给自己妻子气受。 其实,在王若与没使坏之前,王老太太对王夫人还是挺不错的,不是个恶婆婆。 但偏偏王若与看不过眼,说对王夫人这样好会让她恃宠而骄,应当给她立规矩,这才让王夫人的日子难过起来。 “我少说两句?” 王若与挽着王老太太的手臂,睥睨了王衍一眼,“嫂嫂做的不好,我这个王家的女儿,自然要帮衬着。” 王衍听的只觉着太阳穴一顿跳动。 你王若与都嫁到康家这么多年,名声早就坏了,还搁这“王家女儿”呢? 自己康家的事都管不好,还天天管我王家的事! 但王衍也拿自己这个妹妹没办法。 谁让王老太太偏宠呢。 “好了,你们兄妹俩少为了外人争吵。” “外人?什么外人?那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王衍今日本就受了气,一听自己妻子居然还被归为了“外人”一列,登时有些气愤,横了王若与一眼,沉声道:“我看眼前倒是有个外人!” 王若与一听眼睛都瞪圆了,满脸不可置信:“哥哥,你可是我的嫡亲哥哥啊!我一个王家的女儿,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嫁进来的女人吗?” 王衍还要再说,但是被王老太太冷冷看了一眼,只得不甘的偏过头,不再言语。 心里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作吧,作吧! 早晚有一天会弄出大事! “好了,与儿,你哥哥刚才在外面受了气,说的都是些气话,伱听着不必往心里去。” 王老太太说完,继续道:“不过你侄女的亲事,他们家不愿多说,你也没必要多打听。” “我这不是关心吗?”王若与装作玩闹的和王老太太撒娇道。 “哼!”王衍听着心里一阵冷笑。 你说关心这话谁信啊? 也就母亲和那个傻妹妹觉着你还是年轻那样简单。 …… 盛家马车上。 盛紘拉着脸对王若弗道:“你家的那个姐姐今天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王若弗当即拉下了脸。 “怎么就没安好心了?合着我家的亲戚不如你们盛家的那群商贾了是吧?” 见王若弗拿这说事,盛紘顿感无语,但这事不好和她掰扯,只是解释道:“上午你姐姐突然提起华兰的亲事是为何?” 盛紘接着加重了语气道:“她明知道我家华儿原本的亲事没了,偏偏还当着我们的面提起这事,这不是想给我们家难堪吗?你姐姐在康家传出的名声本就不好,今日又出了这一档子事,我看她对你、对我们家也没什么善意。 以后还是少和她往来为好。” “怎么就是给我们家难堪了?” 王若弗强撑着声音解释道:“我姐姐也是为了我家着想嘛,华儿的亲事否了,她一个做姨母的,能不替着着急吗?” 王若弗说这话也觉得心虚。 但让她和康王氏因为不确定的事断了往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王若弗自小就被家里人独自养在叔叔家,缺少家人的疼爱,也因此很是珍惜来之不易的亲情。 对待康王氏,即便原本故事线康王氏总是来盛家捣乱,出坏主意,王若弗也没对康王氏升起厌恶的心思。 即便刘妈妈劝说也没用。 还本着是家人的理念,一直对康王氏很是信任。 “康王氏是我的嫡亲姐姐,她是不会害我的。” 对待自己的儿女更是如此。 王若弗对待华兰、长柏和如兰自是不遗余力,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出去。 就连家里的庶子庶女们,王若弗也不苛待。 就算王若弗恨不得林噙霜死,但是长枫和墨兰作为林噙霜的儿子、女儿,王若弗也没有克扣待遇,权当看不见。 只因为王若弗重视亲情。 至于盛老太太。 王若弗下毒并不是想要她的命,而是让盛老太太身体变弱。 动机则不止是因为被禁止和姐姐康王氏往来,被委屈罚跪了一夜。 也有对林噙霜进入盛家,但是盛老太太没有帮过一点自己的怨气。 但最关键的还是康王氏的唆使,骗王若弗说那是让身体虚弱的药,才让王若弗狠下了心。 而最后事发,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王若弗的秉性。 哪怕给了她一把刀,她也不会想到去杀人, 所以才让她去宥阳老家悔过十年。 因此。 盛紘光凭一席话,就让王若弗放弃和康王氏来往,那是决绝不可能的事。 “你……” 盛紘手指着王若弗说不出话,最后也只能一拂衣袖,闷声道:“好,你就继续和你那姐姐来往吧,别最后弄出不可收拾的事来!” “有什么不可收拾的事。” 王若弗不以为然,“听说我姐姐填补康家用了许多嫁妆,我最多也就是失些钱财罢了。” 王若弗:我有钱! 第六十九章 上元佳节 “既然你明白,那是最好不过的。” 寿安堂里,盛老太太拉着华兰的手道:“你要知道,再是高官显贵家的女儿,嫁了人,便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华兰回家后,就同盛老太太说起了今日在王家的事,还提及了王若与的所作所为。 和祖母说话,华兰自然不藏着掖着。 直说了自己觉得王若与这个姨母对自家没什么好意。 盛老太太点头赞同。 “当年我带着你父亲去王家提亲前,事先打听过,你那个姨母虽然相貌才学都不错,但是身上有很多高门贵女宠出的坏性子。 而你母亲虽然有很多不及她姐姐,但有一样是顶好的,就是没什么坏心思,这一点就远远胜过了你那姨母。” 盛老太太继续说道:“虽然伱姨母怕是没什么好心思,但你母亲这人性子直,怕是察觉不出来,又加上从小养在你叔父家,缺少家人的疼爱,对你王家那边很是亲热,将来怕是会被你姨母轻易拿捏。 过了年,等我家和杨家结亲的消息传出去,她怕不是总是要上门来缠着你母亲,我不好说,只能由你给你母亲提提醒。” 华兰点头应是,“是,祖母,我在家里的时候会看顾着的。” “有你在旁边看着,我放心。” 盛老太太笑着点头,又道:“不过只要你那个姨母做事不是太过,你也不必管,照顾着点你母亲的面子,些许财帛我盛家还是出的起。” “是,孙女记下了。” “嗯,你心里有個尺寸就行,当下还是继续和房妈妈学好管账的本事,等纳征礼之后,我再托人找个教养嬷嬷,我盛家的女儿,不比别家差!” …… 时间一晃。 转眼间上元佳节已至。 上元节,也称春灯节。 汴京是“上元五夕”。 正月十四开始,正月十八结束。 其余各地是“上元三夕”,只到正月十六。 上元佳节期间,城门弛禁,通宵开放。 特别是正月十五当天,游人云集御街两廊下,歌舞百戏,热闹非凡。 比春节那天也是有过之而不及。 上元佳节既然能另名为“春灯节”,那节日主要娱乐活动自然与花灯有关。 猜灯谜、舞狮、舞龙灯、放烟花等活动数不胜数,各色花灯遍布全城。 积英巷。 盛家。 天色刚刚暗下,众人快速吃完了晚膳,各自回院里打扮,准备等下全家出去逛花灯。 “妇人又为灯球灯笼,大如枣栗,加珠翠之饰,合城妇女竞戴之。” 大周上元节时,流行往头上戴花灯首饰。 经过能工巧匠的手,能打造出如同枣子、栗子一般大小的花灯头饰,再辅以珍珠、翡翠做装饰。 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戴在头上,一下就成为了今夜最耀眼的头饰。 华兰此刻就坐在梳妆镜前,由王若弗在身后把花灯首饰戴在头上。 貌美如花的姿色在隐隐烛光下,更显得光彩照人,美不胜收。 “美,真的是美极了!” 王若弗看着镜子里仪态万方、绰约多姿的华兰,不由发自内心的赞叹道:“不愧是我的女儿,这般好姿色,做个侯府大娘子怎么也是合情合理的!” “母亲……” 华兰听着有些脸红,不敢让王若弗再说下去,赶紧起身让王若弗坐下去,“轮到我来给你戴吧。” 华兰接过刘妈妈递来的花灯首饰,轻轻戴在王若弗头上,夸赞道: “母亲戴着也显得年轻了许多。” “哪里哪里,你这孩子,竞会乱说!” 王若弗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还是仔细瞧了瞧镜子中的自己,“看着像是年轻了几岁,刘妈妈你觉着呢?” 一旁的刘妈妈作为最佳捧哏,自然是好话递上。 “大娘子,这是自然,我看着还觉得像是看到了年轻时候的姑娘呢。” “对,母亲,我看着也觉得你年轻!” 如兰在旁边摇晃着小脑袋,一副傻乐的模样,头上也带着个小巧的花灯,华兰见状,赶忙把如兰的小脑袋扶正,食指轻点如兰的额头。 “你头上戴着的可是花灯,再是这样乱摇头,小心把头发烧没了。” 平阳侯府。 杨家。 今天是上元佳节,杨文远自然也是要出去玩乐的。 旁边还带着一个拖油瓶,杨如锦。 杨宇卿官居两品,而陈大娘子作为高官家眷,今夜都是要去宣德楼那边的看台上,陪着皇帝一起赏花灯,所以早早就提前去了,并不和杨文远、杨如锦一起。 杨文远按理说也要跟着去。 但杨文远自然不愿意。 去看台上和一群糟汉子待在一块,哪有自己去逛花灯自在。 “杨如锦,你到底有完没完,你头上戴这么多花灯头饰,不怕把头发燃了?”杨文远看着杨如锦头上已经戴了三种花灯头饰,还在慢条斯理地让她的贴身女使,彩盒往头上戴,不由出声吐槽道。 杨如锦依旧不紧不慢,“堂兄你又不是姑娘家家,自然不懂。” 杨文远:…… 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现在可以嘲笑我了! 过了好一会儿,杨如锦才戴好了满头的花灯头饰。 看着被各式花灯头饰衬着的杨如锦,杨文远不得不承认,这些别出心裁的头饰确实让杨如锦更显得俏皮可爱,青春少女味扑面而来。 如锦,是堂兄我肤浅了! 女子头上戴灯,男子也一样可以戴。 不过不同于女子将花灯戴在自己头上。 一般达官显贵和富商大贾的子弟不会在自己头上戴花灯,而是让自己的随从、亲卫们戴在头顶。 这种花灯谓之“火杨梅”。 将干枣磨成粉、捣炭为屑,将枣粉、炭屑拌在一起,浇上油蜡,团成圆球,用一根铁枝一一穿起来,放在头顶,跟着主人上街。 负责守卫安全的同时,也能帮主人家抖威风。 旁边长青的头上就戴着几串“火杨梅”。 杨文远本是不想让长青戴的。 但谁让杨如锦非要缠着说,想看看杨文远戴“火杨梅”是什么样子。 那就只能苦一苦长青了。 出门前,杨文远把自己的那把扇子也给捎带上。 第七十章 豪横的杨如锦 正月十五这一天夜里。 整个汴京城里里外外都布满了各种造型奇特的花灯。 这般耗费巨大的工程,仅靠官府出钱自然是不够的。 为了装点汴京城。 像杨家这等的勋贵高官,以及下面养着的富商们,都要为上元佳节的这一晚出钱出力,还要在自家门口扎造各式花灯。 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莲花槊”。 巧手匠人将灯槊顶端压成莲花状——将顶端破成许多根细条,仍然两两对接,将中段捆扎起来,固定好,下半部分压成圆球,上半部分掰成莲花瓣儿状,圆球中插蜡烛,莲心处放灯盏。 插在大门口或者城楼上很是威风壮观。 临出门。 杨文远想着今天街道上的人应该比春节那天更多,于是把侯府大半亲卫都带了出来,在周边护卫。 杨文远带着杨如锦刚出门,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 一排排莲花槊高耸入云,朵朵莲花齐齐盛开,照得夜空通明。 下方成群结队的妇女头上戴着各式花灯头饰,周边随从们带着“火杨梅”,小孩子手里也挑了个小灯笼。 今夜汴京城是灯的世界。 今夜时间尚多,杨文远也不急着往樊楼那边去。 没错,如你所料。 杨文远已经通过杨如锦,成功贿赂了明兰、如兰,让她们玩够了之后,就把大家往樊楼那边带,到时候自己请他们吃饭。 街面上的摊子很多。 有卖花灯的,也有猜灯谜的。 杨如锦玩心重,看到猜灯谜的摊位就走不动道,但偏偏技术不行,多次下来,就把这几天从杨文远那赢的几贯钱全输了出去。 “堂兄,借点钱,等我回去就还你!”又一次在猜灯谜的摊位前败北,气鼓鼓的杨如锦一脸的不服气,白嫩的脸蛋都有些涨红。 “我身上可没带钱。”杨文远摊了摊手。 你见过哪家勋贵子弟出门身上还带钱的,不都是记账或者随从带着吗? 为了方便自己玩,杨如锦给自己的贴身女使彩盒放了个假,于是两人都把目光转向长青。 “公子,小姐,我也没有。” 长青小声道:“我和公子呆久了,也没有带钱的习惯……” 长青作为一個合格的随从,其实以前身上是带钱的。 但是自从杨文远开始浪荡汴京,长青就开始不带了。 至于原因嘛。 则是源自杨文远不知从哪家公子哥那学来的习惯,总是喜欢给别人赏钱,但偏偏他自己身上从不带钱财,吃喝玩乐都是记着侯府的账,所以用的都是长青的…… 但偏偏每次最多才一贯钱,长青脸皮薄,不好意思去侯府账房报销。 长此以往,长青觉得自己腰包快要瘪了,最终也学着杨文远身上也不带钱。 一来二去,后面也就习惯了。 见大家身上都没钱,杨如锦心中一横,就要从头上拔下一根发簪当抵押,吓得杨文远连忙制止。 败家娘们! 这根发簪把这整个摊子加上摊主卖了都抵不上,你为了一个花灯,至于吗? 没办法,杨文远只能自己出手。 “店家,我妹妹在你这花了这么多钱财,把你所有花灯都买了也够,伱意思意思,送一个花灯如何?” 摊主眼见着杨如锦就要把那价值不菲的发簪拿出来抵押,又见杨文远和杨如锦两人只有一个随从跟着,自然不肯放过赚大钱的机会,连忙摇头:“这是规矩,我要是送了,就是和今夜里所有猜灯谜的同行过不去,不行,不行!” 好好好,既然你一点情面都不给,那我也不收着了! 杨文远当即从怀里掏出一贯钱,“啪”的一下放在案桌上。 “来,我来猜!” 看着杨文远突然从怀里摸出钱财,杨如锦和长青都是一脸懵逼。 杨如锦:堂兄,你不是说你没钱吗?! 长青:公子,你身上有钱为什么打赏别人的时候用我的钱?! 面对杨如锦和长青一脸的震惊,杨文远轻咳了一声,“刚才不是忘了嘛,这一急,就想起来了。” 身为一个穿越者,杨文远吃喝玩乐的时候即便能记账,身上也是习惯随身带钱。 兜里有钱,心里不慌! 至于刚才不给,主要是看杨如锦那架势,简直就是无底洞,恐怕把身上的钱全给了也打不住,杨文远自然不愿意把钱打水漂了。 至于长青。 我一个纨绔公子,让人知道我出门身上带钱了,那岂不是很跌份? 再说,反正长青回去能找账房报销,而且每次身上带的钱都不多,全给了也不心疼,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接下来杨文远开始火力全开。 “身穿绿衣裳,肚里水汪汪。生的子女多,个个黑脸膛。” “西瓜!” “有面没有口,有脚没有手。虽有四只脚,自己不会走。” “桌子!” “……” 不过一会儿,摊主看着地面上摆满了杨文远赢过来的花灯,有些汗流浃背了。 坏了,走了一个“高手”,还有高手! 杨文远前世为了追妹子,苦练猜灯谜,背诀窍,读书都没这么认真。 虽然最后妹子没泡到,但这猜灯谜的底蕴却是传承至今。 总算是在今日重新发光发热了。 杨文远虽然很享受杨如锦崇拜的眼神,但是看着地上摆满的花灯,却也是一时间犯了难。 这么多花灯,怎么拿? 杨如锦抿着嘴唇,和杨文远对视了一眼,突然灵机一动,从满地花灯里选出了最开始中意的一个。 然后快速凑到杨文远边上,踮起脚尖,伸手往杨文远怀里一掏。 杨文远当即一愣,瞳孔瞪大。 什么,我这是被抢劫了? 接着杨如锦从旁边摊位上买了三个半脸面具,分发给各自带上,随即挺直腰板,把双手贴在嘴边,朝周边人群喊道:“送花灯喽!这里的花灯,全由本小姐买单!” ??!! 这明明是我赢的! 杨文远看着眼前倏然消失的满地花灯,又看了眼手里捏了个小巧花灯,面具下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一丝俏皮神采的杨如锦,只得无奈扶额。 果然是败家娘们。 防了一手还有另外一手! 而且。 这么霸气的话,不应该是由我来说嘛。 抢戏是吧! 上架感言 本书将于明日中午正式上架。 作为一个第一次上架的起点萌新,首先要在这里感谢这段时间一直支持我的读者老爷们,没有你们的投票、追读和打赏,这本书也没有现在的成绩。 还要感谢我的编辑,青舟大大! 严格来说,其实我也不算萌新,去年下半年直发的时候就被舟大捞过一次,但那本写了几万字就切了(那时候啥也不懂,连智能推都没体验过),后面也没想过继续写书。 但一直追读的读者们应该知道,上次五一我姐订婚,刚好四月下半月的时候,那段时间家里一直在吃饭叙话,我又闲着无聊,就写了个开头直发。 然后又被青舟老大捞了! 舟大,你是我的神! 这本书的经历就是这样,有点魔幻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全勤之神的抉择,让我再次踏上了写书这条路。 …… 关于这本书。 我是看原剧才有了写同人的念头,所以本书是以原剧为主,而原著的内容是当做一些另外的补充,填充世界观,所以内容上并不绝对。 例如袁文绍,我前面把他写成去读书,而不是直接武将,就是想着以袁家的情况,如果袁文绍想奋斗的话,前期应该会去尝试一下科举之路,后面发现不行,才会转去五城兵马司任职,而不是一开始就接受荫庇。 还有大多数评论我都看了,作者后面会多揣摩构思。 …… 关于上架更新。 我看前面一直有人说作者短,但这真没办法,作者的码字速度并不快,一般是一小时一千的手残阶速度,所以这次上架会按照惯例发一万字。 后面的话,因为我有存稿情节,没有存稿就感觉写的不得劲,所以在预留四千存稿的基础上,我会尽力更新。 最后感谢各位的支持! 新书明天中午正式上架,求各位给个首订! 感谢各位的支持。 万分感谢! —————————— 大神有大神的py,扑街也有扑街的祭品: 《s3都当海军,我偏去当海贼!》 作者:我就是潜龙 看名字就知道,域外天魔,这個是被我在作者群里逮住的大佬。 《半岛:我才不想当偶像》 作者:天天都在摆 这个是我最羡慕的作者,半小时两千字,还是用手机码的,简直就是触手怪附体。 《不随心所欲能叫重生吗?》 作者:法学院新生 直接上简介:我是吕锦程,看过我作品的人不少,他们都叫我吕总。 来不及和金鱼好好告别…… 《恋综:这个男人过分养生》 作者:熏鹿 看来是后宫,上书架了! 《武侠世界的长生剑客》 作者:神罗选帝侯 本书的第一本上架py,也是刚刚上架的书,正在日万 《攻略妖女的九十九个解法》 作者:少先队员三道杠 模拟器类型的小说,已经三轮,也是马上上架的书,可宰 第七十一章 火树银花不夜天 成功体验一把“纨绔小姐”是何滋味的杨如锦很是得意,再加上脸上戴着面具,更是无法无天。 路过猜灯谜摊子就想让杨文远去大显神威,再体验一把“撒钱”的快感。 杨文远自是不同意。 毕竟那是别人的生计。 刚才也是因为那摊主从杨如锦那赢够了钱,再加上一点情面也不讲,所以才出手。 现在无缘无故去坏别人的生计。 杨文远可没这么无聊。 没有了猜灯谜作乐子,即便是花灯再好看,也有看够了的时候。 杨如锦继续往下逛了会儿,就觉着自己一个人有些无聊,想找她的小姐妹们去了。 杨文远从善如流,领头往樊楼那边走去。 …… 今夜的汴京灯火通明,一轮圆月高高的挂在天上。 火树银花不夜天,今宵尽兴不归眠。 汴京城虽不似现代都市那般纸醉金迷,但也有属于它的喧嚣彻夜。 樊楼作为汴京名楼。 到了今夜,自然更是人山人海。 里边觥筹交错,轻歌曼舞,人声鼎沸。 杨文远带着杨如锦来到樊楼下,果然没看到盛家人。 “好嘛,他们那么多人一起逛花灯,嬉笑玩乐,自然不觉着无聊,果真没这么早来。” 见两个小姐妹没来,杨如锦的表情顿时有些蔫了。 “行行行,你自己先去边上玩,让长青在旁边跟着,我自己在这等,行了吧?”杨文远一眼识破杨如锦的伎俩,径直说道。 杨如锦果然破愁为笑,登时应声。 “谢谢堂兄,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有长青和分出去的一部分亲卫看顾着,杨文远也不怕杨如锦丢了。 说起来,还是记忆里荣飞燕那件事,给杨文远弄得有些神经敏感了。 在大街上放眼望去。 其实很少有在身边带很多护卫的人家。 大多数都是带着一两个亲随。 甚至有些穿着绫罗绸缎的人身边什么人都没带,自顾自的在街边玩乐。 等杨如锦走远,杨文远又站在原地眺望了一阵,把头左扭右摆,还是没见着面容熟悉的人向这边走来。 摇了摇头,就准备进樊楼里坐着等。 杨文远已经考虑到今天樊楼会生意火爆,所以提前预定了一个靠窗的楼上雅座,窗口正先对着大街,绝佳的观景位置。 正要进门,杨文远目光不经意扫过灯楼下的昏暗处。 只觉视线边缘处突然闯进了一个倩影,身形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举目望去。 只见不远处卖面具的小摊上,正站着一位妙龄女子,此刻恰好转过身来,用一双柔荑摆弄着俏脸上刚买来的白狐面具,美眸里满是新奇雀跃。 身姿婀娜,巧笑倩兮。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杨文远目光一定,越看越发觉着那人眼熟,不由得缓步往前走去。 摊位边的女子似乎也发现了步伐坚定,正向自己走来的杨文远,动作不由一滞,仿佛被定住了一般。 杨文远走到女子面前,停住脚步,细细打量。 眼前女子穿着一身大红色羊毛窄袖交领袄,下半身是红色缎面长裙,外面套着红色秀禾服披风斗篷。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 在花灯的照耀下,五光十色的灯盏和嘈杂的喧嚣远去,光影在她的脸上明灭交织,若隐若现,如同梦幻中的精灵。 “华兰?” 杨文远虽是询问,但语气中却是带着毋庸置疑的肯定。 “嗯。” 华兰轻吟一声,旋即将脸上的白狐面具取了下来。 杨文远也将脸上的红狐面具摘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其他人呢?” “父亲、母亲中间遇到我姨母一家,说是要去御街提前占个位置,等着一起看晚上的花灯。弟弟妹妹们……” 华兰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难为情的看了杨文远一眼,低声道:“他们让我先来,等会儿就到。” 杨文远眼睛登时一亮。 这么巧? 莫非是这几个小的暗中撮合? 杨文远越想越有可能。 上元佳节本就是才子佳人因缘际会的节日,杨如锦几个知道上元节过完,两家就会正式三媒六聘,说不得就起了今天让两人独处的心思。 杨文远心里暗忖:其他人没这个胆量,应当是杨如锦这个古灵精怪的出的主意。 好伱个杨如锦,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提前和我打个招呼。 要不是你堂兄我慧眼如炬,岂不是要错过了? 当然,眼下机缘巧合的相逢也很不错。 不错,就是需要这样的主观能动性! “哦,原来是这样啊!” 杨文远有意无意的在华兰面前摆弄着手中的扇子,说道:“那倒是挺巧的。” “嗯……” 华兰瞟了一眼杨文远手里的扇子,藏在斗篷下的柔荑却是不自主地摸了摸临行前,如兰这丫头非要让自己带上的扇子,心里顿感一阵臊得慌。 华兰这下也确定弟弟妹妹们的“动机不纯”了。 道具都给提前整上了! 想了想,华兰还是忍着羞赧,红着脸把扇子拿了出来,也学杨文远那般拿在手中。 杨文远看着华兰拿出来了扇子,当即面露欣喜,把手中的扇子往前一伸。 “今夜倒是巧了,这两把扇子总算是合在一处了。” 杨文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凑到华兰旁边,把扇子打开,露在华兰眼前,说道:“你看看,我这扇子上便是你扇子上提的词的上阕。” 华兰闻言,把期待的目光投向杨文远手里展开的扇子,轻轻念着上面的字,一字一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转而又看向自己手里早已背熟的词句: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首词,如今才算是完美合一。 此情此景,似乎和诗中所描述的场景别无二样。 华兰看着两人手里的两把扇子,眼里含羞带怯。 “这词是你什么时候作的?” 华兰看着手里这表述明显的诗词,自是不相信这是杨文远在扬州的时候作的,反而有些担心这是杨文远在往年今天,也是如这般在花灯下回望一个妙龄少女。 一眼万年,继而作出这般好的词来。 杨文远闻言笑了笑,抬起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想了想,又往后胡诌了一句,“昔日结良缘,天定不需疑。” “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词,哪里还记得什么时候。” “满嘴胡话!”华兰轻轻给了杨文远一个好看的白眼,娇嗔道。 娇艳的脸颊在周边灯火的映射下,腮红浅挂,面若桃花,含羞欲滴,美不胜收。 细看之下,杨文远只觉着此刻花灯的烛光下,华兰的美貌竟比平常更甚。 眼若秋水,眉似远黛,脸庞嫩滑的如凝脂白玉,姣好精致的脸蛋在灯光下显得有几分朦胧,两片红润的唇瓣紧闭,如娇翠欲滴的樱桃,让人忍不住想要一亲芳泽。 这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颜,让杨文远一时间竟有些呆住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这远不是后世那些亚洲邪术可比的。 “你一直盯着我干什么?” 见杨文远一直盯着自己看,华兰不免有些羞赧,当下不敢直视杨文远那直勾勾的眼神,赶紧重新把面具戴在脸上,这才觉得脸上的热浪消退了许多。 这杨文远果然不是个好的。 就算我是你…… 不对。 自己现在又不是他什么人,他怎么能这样盯着看呢。 登徒浪子! “亏得你是盛家的女儿,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句话都不懂?” “你……” 听见杨文远说的这直白露骨的话,华兰当即只觉着褪去的红霞再度攀升至两颊,心里的小鹿砰砰的怎么也停不下来。 为了防止杨文远继续说些不知所谓的话,华兰连忙偏过身去,伸出柔荑扒拉着摊位上的面具,给自己找些事情做。 看着带上白狐面具,又显现出几分娇俏可爱的华兰,杨文远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也不再说。 突然他灵机一动,也将面具带上,朝华兰提议道: “左右他们都没来,我们先去逛会?” 杨文远已经知道这是杨如锦她们创造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住。 华兰也明白此刻是弟弟妹妹们给两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今夜怕是再也遇不到了,稍稍犹豫片刻,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微微点头。 (本章完) 第七十二章 眼花了 待杨文远和华兰走远,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看不到一点踪迹。 刚才一直藏在不远处摊位后边,悄悄看戏的杨如锦等人,这才偷偷摸摸的来到樊楼下。 “怎么样?我就说吧,他们俩只要见了面,哪里还想的到我们身处何地,怕是早就把我们抛在脑后了。” 杨如锦站在街边,带着小猫面具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走,进樊楼,今晚的消费全由我杨小姐买单!” 杨如锦显然是还没忘了这句话。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杨文远那听来的,今夜一说出口,似乎就停不下来了。 明兰和如兰为了隐蔽,脸上也带着面具,是两只小猪图案。 听了杨如锦的话,此刻两张小脸上满是意动。 但是看着客流量爆满,似乎还有人在门外排着队的樊楼,明兰有些迟疑的拉了拉杨如锦的衣角,凑上前悄声道:“如锦,今夜樊楼里人这么多,会不会没了位置啊?” 杨如锦却是丝毫不慌,小手一挥,指向旁边的长青,满脸骄傲道: “这我当然知道,但我早有打算!” “啊?”。 收获了明兰和如兰的惊讶,杨如锦更是嘚瑟,双手叉着腰,一脸的得意洋洋。 “你们以为我把长青拉在身边是为什么?我堂兄早就让他定好了今晚的樊楼雅座,我们只管吃就行。” 杨如锦脸上写满自得,大气道:“那宴席的花费都是记在侯府账上,今天我们大家帮了我堂兄这么大的忙,一定要让他出出血才行,今晚我们放开了吃!” “我们的口号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又是一句从杨文远那偷来的“真言”。 “对对对!” 明兰和如兰双手握紧拳头,一脸艳羡的看着“指点春秋”的杨如锦,跟着点头,如同小鸡啄米一般。 “我要吃樊楼的名菜酱猪肘!听说那吃起来肥而不腻,舒爽滑口。” “我要软酪!” “我要……” 众志成城,只待杨如锦指挥“马踏南山”。 “出发!” “出发!” …… 皇宫南门宣德门外,有一条长街,俗称“潘楼街”。 大街南侧有一条一眼望不到边的隔离带。 这条隔离带长达百丈,外边编了层防护栏,内部则竖起了两根粗壮长杆。 长杆用各色丝绸制成的繁多装饰点缀其上,还悬挂着各种戏曲、书本里的人物。 清风微抚,上面人物联袂而动。 跃然空中,活灵活现。 最中间便是“棘盆灯”。 这是由无数盏花灯组成的长龙。 是今夜里最庞大、工艺最繁琐的花灯,是花灯匠人们的集思广益下的产物。 棘盆灯周边的舞台上,则有技艺精湛的艺人表演杂技,供由皇帝和臣民们共同观赏。 盛紘与王若弗此刻就正同王若与、康海丰挤在人群中,想要在这陪着皇帝一起看花灯。 但到了这边。 四人却是发现有这种想法的人并不止他们,还有更多的低级官员和黎明百姓也和他们不谋而同,一同挤在了这。 北侧那边倒是有看台,多且宽敞。 但是康海丰刚才去那边看了一眼,就灰溜溜的跑回来了。 只见看台那边站了一圈宫中守卫。 看台上则是坐着清一色的高官勋贵和他们的家眷,杨宇卿、英国公等人都在此列。 显然,以他们的级别是远远够不上的。 盛紘不差钱,倒也想着去临街的酒楼上选个位置,这样既不用和旁人挤,也能和自己连襟一同畅饮聊天。 不过别人更有先见之明。 早在十几天前,酒楼的位置就全被订了出去。 见人群摩肩擦踵,盛紘心里升起过出去的念头,但看了眼远处络绎不绝、不断涌来的人群,最终在心里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个时候挤出去,恐怕比待在这更煎熬。 在这呆着好歹有随从在旁边挡着,也不算难受。 要是这时候逆着人流而上,恐怕几下一众人就要被冲散开。 正看着节目,突然听王若与在旁边喊道: “咦?街对面的那个是不是华兰啊?” 王若弗贴在王若与身边,最先反应过来,顺着王若与指的方向看过去,登时就看到一个和自己女儿穿着同样装扮,同样身材的女子在对面看花灯,戴着白狐面具,旁边站着一个男子,同样戴着红狐面具。 什么是像,根本就是! 王若弗如何认不出自己的女儿。 同时也猜到了华兰旁边的男子是谁,杨文远。 盛紘这时也反应过来,和王若弗对视一眼,确定了各自心中的想法。 对面的就是杨文远和华兰! 按理说上元佳节本就是男女相看的日子,况且过几日两家就要正式结亲,不需藏着掖着。 但偏偏旁边的是王若与。 经过上次一事,盛紘就觉着王若与对自家没那么亲近,说不得还有些心思在里面,因而此刻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想让王若与知道对面的就是华兰。 于是趁着王若弗还没开口,盛紘就先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你怕是看错了,我家华兰正和我家几个小的在一块呢,怎么可能独自出现在对面。” 听盛紘这么说,王若与也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自己一年才见不了华兰几面。 刚才是看那女子的身形有些熟悉,似乎有几分华兰的影子,这才说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有些不像…… 王若与知道自己刚才贸然的话,说那和别的男子相邀逛花灯的女子是华兰,很是突兀冒昧,当即讪讪笑了一下,“我是觉着那女子衣着不凡,很是有华兰那般雍容大方的气质,所以方才说话唐突了,还望妹妹、妹夫见谅。” 王若弗笑了笑,“无妨,我刚才也险些……” “咳!” 盛紘暗自拉了一下王若弗的衣袖,制止了她接下的话,转而朝康海丰笑道:“姐夫呢?姐夫觉着刚才那女子和华兰相像吗?” 康海丰做官不行,但是脑子还是有的,当即打了个哈哈,笑道:“哪有什么像的,不过是今夜花灯太多,霓虹灯彩晃花了眼,看错罢了。” 街对面。 见对面父亲母亲、姨父姨母的目光全都聚焦在自己这边,华兰只觉着自己浑身僵硬了起来,半天不敢动弹。 心里开始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答应了杨文远这个不着调的提议。 这下要是被认出来了,怕是回家少不了一顿数落。 等了一会儿。 杨文远悄悄偏过头瞟了一眼。 “应该没发现,他们继续看花灯去了。” 华兰这才松了口气,也悄悄瞥了一眼,看到那边的人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花灯上,心里的石头这才落地。 “他们刚刚应该没发现我们吧?”华兰有些担心。 杨文远立马安慰道:“离得这么远,肯定没发现。” “再说,发现又怎么了,我们过几天……” 华兰脸颊泛红,水汪汪的美眸瞪了杨文远一眼,小声道:“什么过几天,你说话越来越不着调了。” 杨文远原地乐了,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的酒楼突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 “文远,伱在那干嘛,上来玩啊!” 靠! 杨文远回过头,一眼就望到了临街酒楼上临窗的位置。 此刻窗边正探出一个人头。 赫然是荣显! 后面的章节晚上发。 感谢各位的支持! (本章完) 第七十三章 自动寻路 临街的酒楼上。 荣显正和永昌伯爵府的梁六郎,梁晗一起吃酒作乐,旁边还有特地请来的魏行首在一旁陪侍。 再往旁边细看,居然还有长枫的影子!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怎么遇上荣显,这时候居然也能出现在这地方。 似乎是第一次接触“名家行首”,长枫的举止颇有些局促。 毕竟他以前虽然喜欢玩乐,但年岁不大,对于行首们,今夜还是第一次离的这般近。 荣显看出了长枫的拘谨,于是开口道:“我刚在街上遇见你一个人,看背影觉着熟悉,刚开始还以为是我看花了眼,这才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想到真是你小子!” 有人陪着说话,长枫神色也没那么紧张了,当即解释道:“我家本来是一起的,但后面街道上人太多,就被迫分开。” 其实是长枫觉着一大群人一起逛没意思,所以随便找了个由头,和长柏打了个招呼就跑了出去,却是没想到正好被从看台下来的荣显和梁晗看见了。 荣显和梁晗两人自然也是和杨文远一样,觉着和一群中年人待在一起无聊,还颇受拘束,浑身不自在。 一时半刻都坐不住,就相约着跑出来了。 荣显对这种事很有经验。 所以也早早定下了临街的酒店雅座。 这才有了三人边吃酒聊天,边赏花灯的雅致。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魏行首,是我、杨文远和顾廷烨三人的红颜知己。” 此话一出,长枫刚准备喝进肚的茶水当即喷了出来,部分茶水碰到桌子,溅到了坐在对面的荣显身上。 红颜知己?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长枫脸色古怪的看了荣显一眼。 没想到小侯爷在书塾里看着挺正经,私底下玩得这么花啊! 莫名奇妙被喷了一脸茶水的荣显有些愣住了。 要是换做别人,他这时候就要大打出手,外加破口大骂了,但对于这个第一个收入门下的“小弟”,荣显还是有些耐心的,知道长枫误会了,当即没好气地解释道: “顾廷烨那小子的红颜知己,我和杨文远都是凑数的。” 荣显接过侍卫在后边的随从递来的手绢,一边擦着身上的水渍,一边继续道:“顾廷烨那小子也是,去了白鹿书院读书也不安生,前些日子居然还给我来了封信,让我照看一下他的红颜知己,今日我这不就请来了嘛。” 这话荣显必须要说清楚。 毕竟他已经差不多知道杨文远要和长枫姐姐结亲的事。 要是这个误会从自己嘴里传出去。 日后要是杨文远知道了,第一个要砍的人肯定是自己。 当然了,荣显也不是怕杨文远。 只是对于他而言,退一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况且。 一个是附庸风雅,一个是聚众因乱,两者能一样吗? 我荣显没干过的事,坚决不能认! 长枫也知道自己反应有些大,急忙解释道:“我刚刚是茶水吃的有些急,一不小心呛到了,对不起。” 说完,略带歉意的看了魏行首一眼,但魏行首面色不改,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波澜不惊,跟着还还了长枫一个娇媚的笑脸,惹得长枫心里一紧。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不过长枫知道魏行首和顾廷烨的关系,外加性子风流,转过头就忘了。 误会解除,三人一边喝酒畅饮,一边欣赏沿街的花灯和行人。 突然,荣显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楼下。 有了长枫作为先例,荣显对于自己的“火眼金睛”也是有了几分自信,径直探出头,朝下方高声喊道: “文远,伱在那干嘛,上来玩啊!” …… 杨文远、华兰这边危机刚刚解除。 杨文远正要带华兰继续沿街逛下去。 目的地则是刚才和杨如锦一起的时候,路过的那一片都是猜灯谜的摊位。 有了杨如锦珠玉在前,杨文远也想在华兰面前试试“全场的花灯全由我买单”的豪横。 正要动身,却是听见身后传来荣显的呼喊。 杨文远虽不知道荣显为何能一眼认出自己,但为了防止荣显声音越喊越大,把那边“家里白菜刚被拱走”的盛紘吸引过来,连忙循声望去。 抬头一看,只见楼上的荣显正热情洋溢地朝这边招手,一脸的兴奋。 隔空相看,竟无语凝噎。 杨文远一时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呆愣了半响昂,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不愧是狐朋狗友,出现的时机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我刚准备“人前显圣”,你就不知从哪蹦出来打断我的计划。 并且还能从人群里一眼把我认出来…… 这是一种怎样的羁绊啊! 杨文远摘下面具,嫌弃地朝荣显摆了摆手,意思很明显,兄弟正忙着呢,别没事找事。 荣显犹不自知。 他的“自动寻路”功能只对朋友有效。 此刻他只认出了杨文远,没认出旁边还有个戴着面具的华兰,依旧满脸高兴的喊道: “别啊,快上来,魏行首也在呢!” 此话一出,这一段街面顿时安静了下来,路人露出古怪的神色看向荣显和杨文远。 行首,这个词对于大周人来说自然不陌生。 但是你俩狎妓就狎妓,喊这么大声干什么? 炫耀自己有钱吗? 你俩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大胆,家里人知道吗? 虽然周围人的目光火热,但是杨文远却能明显感觉到身侧传来了一道犹如刀尖般凛冽的眼神。 冰火两重天! 虽然不明白荣显的脑回路,但杨文远还是要脸的,赶忙将面具重新拉下,拉住华兰的袖子拔腿就跑。 看着杨文远拉着华兰落荒而逃的背影,荣显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原来如此! 难怪不愿上来,看来是刚刚邂逅了一位女子。 继而荣显又摇了摇头。 杨文远也是,盛家那个长女不是挺好的嘛,怎么这般喜新厌旧,竟又偷摸找了一个。 一点都没自己的纯情。 不像我,我只爱行首,不是行首我看都不看! 长枫在这,荣显还自认讲究的帮杨文远掩饰,“文远今夜可能是有别的事要忙,所以才不上来,无妨,我们自己喝酒便是。” 长枫自然也是知道杨如锦今夜的谋划,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恐怕刚刚自己大姐姐也在下面。 而荣显这样当街大喊“魏行首”…… 长枫着实有些绷不住。 只见长枫讪讪地看了荣显一眼,弱弱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刚才显哥儿你当众大喊,小侯爷才不愿上来?” 如果把刚才的人换做自己。 正带着未婚妻逛花灯,突然有人跑到街上大喊一声:“枫哥儿,快来,我这里有你最喜欢的行首……” 长枫自认为自己恐怕也不会上来,反而会羞愧的掩面而逃,赶紧找个地方解释才行。 “这有什么不愿的?” 荣显一脸奇怪,反问道:“我喊魏行首在这,文远要不是今夜有事,肯定会大声回应,如此才能彰显我们‘汴京三雄’的势头。” 荣显出身低微,突然穷人乍富,加上长时间被勋贵子弟们当做边缘人物看轻,最是渴望别人的关注,所以很是享受这种被人用“艳羡嫉妒”的眼神注视着的感觉。 说罢,荣显轻轻摇了摇头,略带叹息的拍了下长枫的肩膀,“看来你还是有些不习惯,没事,以后我们多多来往,到时候你自然能明白其中的乐子。” 听了荣显的话,长枫心里突然涌现些许迟疑。 不知道和荣显混在一起是不是一个好决定。 有没有乐子他不知道。 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 如果被父亲盛紘知道他今天和行首坐在一桌,还广而告之,恐怕今晚回家屁股就得开花。 好在长枫偷偷瞥了一眼梁晗,发现梁晗也是一副郁闷憋屈的表情,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还好。 看样子这只是荣显的个人爱好。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皇帝的新笑话 杨文远拉着华兰低头逃走。 等过了那段街道,人群的注意力从身上移走,这才停下脚步。 “魏行首,什么魏行首?” 杨文远刚停下,就听到耳边传来平静的问询,偏过头看向身侧的华兰,虽然面色平静,但杨文远似乎能从中感觉到一股暴风涌动前的宁静。 “广云台的魏行首啊。” 杨文远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一脸的问心无愧,“当初我和顾廷烨、荣显一起玩乐的时候,他们总喜欢去广云台玩,一来二去就和那边的魏行首熟悉了。” “哦。”华兰轻轻点了点头。 杨文远一看,这不对劲啊,明摆着是小女子生气吃醋不理人的样子,这怎么行? 杨文远心思微微思忖,接着扶额默叹道:“当初说好只是听曲,结果顾廷烨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和那魏行首看对了眼,继而……” “唉!” 杨文远装作无奈,继而叹了口气,“说起来那魏行首也是个可怜人,顾廷烨上次还来信让我和荣显帮忙看顾一下,但我自打从扬州回来,就对这些场所避之不及,在家里潜心习武读书,从没去过,没想到荣显倒是记在了心上。 刚才荣显喊我过去,想必也是念着让我见上她一面,以后顾廷烨问起来,我好有个交待。” 杨文远脸上露出欣慰之色,“倒是为难荣显了,刚才不顾场合,也要这样提醒我。” 兄弟没白交,遇事真能顶! 其实听杨文远说魏行首是顾廷烨红颜知己的时候,华兰心里就已经信了大半。 毕竟如果那个魏行首真和杨文远有牵扯,刚才荣显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喊住杨文远——其实根本是荣显的定位功能只对狐朋狗友有效。 但一想到是“行首”,华兰的心里又有些不快。 没有哪个女子愿意看到自己丈夫和行首有关联。 “今日那荣显还把魏行首从广云台请来,想必以往这种节庆的时候,你们也是如今日这般?” 华兰轻轻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出声问道:“那魏行首是不是琴棋书画样样俱全,还长的很漂亮?” 送命题,绝对的送命题! 听到华兰这充满吃味的言语,杨文远心里升起强烈预警,红色感叹号和警戒声在脑子里回荡。 突然,杨文远哈哈一笑。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杨文远满脸的问心无愧,眼神充满真挚地直视华兰的双眸,轻声道:“我如今是学生,学习是我的主业,逛楼听曲什么的,以后就不要再提了。” 致我亲爱的烨、显: 兄已修成正果,无事勿cue! 有事,请出门左拐,那边是广云台。 …… 宣德楼。 皇帝正带着皇后、嫔妃们在宫女太监的服侍下,聚众搓麻将。 随行的还有邕王一家、兖王一家还有宰相韩琦一家。 正中间的一桌就是皇帝、邕王、兖王和韩琦他们,旁边则是皇后和其他三人的夫人摆了一桌。 自从上次和杨文远在皇宫打了一场麻将后,皇帝似乎就迷上了这种乐子,经常拉着文武百官一起打麻将。 每次退朝后,都要至少拉上一位邕王、兖王一系的官员,乐此不疲。 今夜这种好时候,皇帝当然也没闲着,再次点起了名。 皇帝之前想要邀请韩琦一起打麻将,但韩琦以往都是以公务繁忙为借口推辞。 但今夜高官勋贵们一起看花灯,皇帝总算是逮着了机会,把韩琦连着他夫人一起拉上了牌桌。 看什么花灯。 看了这么多年也不腻,上桌! 一行人虽然处于楼上,但楼中各处都有地龙取暖,周边空处还有宫女围着毡毯遮挡寒风,所以即便外边冷风呼啸,宣德楼里面依旧温暖如春。 “说起来,杨家那小子弄出来的这唤叫‘麻将’的玩意着实挺不错,是个解闷的好东西,相国,你觉着呢?”皇帝一边慢悠悠的摸牌,一边朝韩琦问道。 韩琦看了一眼皇帝手里的牌,沉思片刻后,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这麻将确实是个闲暇时用来解闷的好乐子。” “嗯,小平阳侯在汴京闹出了这么多笑话,也算是捣鼓出了点东西。” 皇帝点了点头,进而接着问道:“既是如此,那为何朝会后,我五次三番地邀相国你来书房打麻将解闷,相国又为何屡屡推辞?” 听到皇帝的问询,韩琦立马站起身行礼作揖,“陛下,这种玩意适合解闷用,但臣等有国务在身,实在是抽不出空。” “诶,相国不用多礼,刚才只是玩笑话,我岂能不知相国伱为国事殚心竭虑,是大周的肱股之臣?” 皇帝接着朝邕王和兖王笑道:“看来我确实是老了,打麻将慢不说,还差点为了解闷误了国家大事,实属不该。” “相国说得对,不该误了正事。” “陛下,臣绝无此意!”面对皇帝的突然发难,韩琦急忙解释道。 一旁的邕王和兖王见形势好像有些不对,也开口帮韩琦解释。 “陛下,韩相国绝非此意……” 皇帝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你们无需这般,说了都是玩笑话,不必当真。莫非你们几个,是觉着朕现在连玩笑都开不起了?” 虽然皇帝依旧在笑,但此时的场面却是突然静谧了下来,韩琦、邕王、兖王全都低下头久久不语。 只要皇帝想找理由,这时候越是多说越错,三人索性直接摆出低头认错的姿态。 见场面一下子冷了,皇帝微不可察的轻轻颔首,但还是故作不耐道:“行了,都说了不过是戏言,尔等是一点都没听进去。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打麻将。” 宣德楼上在打麻将,周边看台上的高官勋贵家眷们也在互相叙话。 此时陈大娘子就特地找到了吴大娘子身边,两人聊天商讨,确定请人定好的去盛家说媒的日子。 老家那边杨宇卿已经派人去说了。 为了防止族老那边不同意,杨宇卿信里劝说的话下了一大堆,阐明其中利弊,还印了杨文远的印章表示决心。 送信亲兵的速度堪称八百里加急,前几日就回返了汴京。 回信就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允”。 确定老家那边没有意见,杨家也就正式开始议亲的流程。 按照先前说的,吴大娘子做媒人。 日子也已经请人选好了吉日,正月十九。 正好上元节一结束,吴大娘子就上盛家说媒。 草贴陈大娘子都已经备好,写明了杨文远出生年月时等详细信息。 将大致流程敲定好,两位大娘子重新将目光投向场下的花灯秀上。 吴大娘子:我手上又要多出一门好亲事! 陈大娘子:我就是给杨家的忙碌命!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盛紘、王若弗各有心思 子时六刻(半夜十二点半)。 宣德楼上飘起一盏红纱宫灯。 随后又听见一声鞭响。 不过片刻,御街周边的几十万盏花灯相继熄灭。 皇帝起身回宫。 看台周边的达官贵人们及其家眷也都相继退场。 花灯展结束。 不过虽然贵人们的节庆结束,但是平民百姓的夜生活依旧继续。 一夜鱼龙舞,今宵不归眠。 …… 盛家。 外出的人陆陆续续回家。 盛老太太年纪大,熬不了夜,因此寿安堂的灯早早熄了。 杨文远知道盛紘大约会在皇帝回宫后归家,所以提前把华兰送了回来。 等盛紘到家,华兰已经回到房里准备洗漱。 盛紘惦记着刚才逛花灯时的惊鸿一瞥,所以回了家,在王若弗一脸诧异的表情下跟着进了葳蕤轩。 一坐下,盛紘就对王若弗说道:“华兰这时候应当回来了,趁着她还没歇息,你把她喊过来,我有话要与她说。” 王若弗心想:我说你怎么今晚来我房里呢,原来是为了华兰,但又想了想,面露不解道: “都这么晚了,找华兰干吗?” “自然是为了点醒她。” 盛紘偏过身子,伸出手倚在桌子边,没好气道:“虽说今夜是上元节,虽说华儿过几日就要和杨家议亲,但华儿现在毕竟还未出阁,还是我盛家的女儿,我一个做父亲的,撞见她和男子相邀逛花灯,难道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行!” “那你准备怎么说,把华儿特地叫过来训她一顿?” 王若弗伸手拂了拂耷在椅子扶手上的袖子,说道:“这恶人我可不去做。” “虽然华儿今夜做事有些出格,但她过几日就要议亲了,我疼她都来不及,怎么会训她呢?” “那伱叫华儿来干吗?”王若弗面露不解道。 “自然是要点一点她。” 见王若弗又要问,盛紘当即开口解释道:“不是训诫,只是点一点她,让她知道我们今晚发现了她和杨文远相邀逛花灯就行,懂不懂?” 王若弗登时蹙起了眉头,面露不解道: “点一点华儿,点什么?” 见王若弗还是不明白,盛紘抿了抿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自然是因为杨文远。” “你都把我绕糊涂了,这又和杨文远有何干系,你要让华兰去训斥杨文远?” “当然有干系,华儿从小贤淑知礼,你觉着她会主动去同杨文远独处吗?” “这自是不会,华儿自小是我养大,我能不知道吗?” “这就是症结所在啊!既然华儿不会主动,那肯定是杨文远那小子主动,华儿推脱不开,这才应下。做了这等事,还被我们发现了,那小子必定心虚,我们等下再和华儿提一提,华儿以后会不会和杨文远说?” “应该会吧?华儿和杨文远的感情甚笃,应当会说与他听。” “没错,只要华儿说与杨文远听,杨文远明白自己冒失之举被我们发现,但是我们却没怪罪他。” 盛紘嘿嘿一笑,“如此这般,他对华儿有了愧意,自然会对华儿越发好,同时还知道了我们的通情达理,心里也会念着我们的好。” “两全其美之事,焉能不提?” 王若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还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想得多,我却是根本没想到这茬,还想着把这事给忘了,各自都好。” “那你还不快去?” 盛紘催促道:“这事就是要今晚说才好,晚了便失了精髓。” “你快些去!” 王若弗想了想,点头就要出门,却被盛紘拦了下来。 只见盛紘沉吟片刻,转而道:“等等,倒也不用把华儿喊过来,这事还是你们母女俩当面说比较好,我提的话还有些伤华儿的颜面。你直接去华儿房里说,我在这等你消息。” 华兰房里。 华兰刚好卸掉首饰,就听翠蝉来禀告。 “姑娘,大娘子来了,说是有急事要找你。” “急事?”华兰听着心里突然一慌。 天色已经这么晚,按理说母亲今晚逛了一夜,应该要歇息了,偏偏这时候急着找自己,恐怕是当时就发现了自己和杨文远独处,但是姨母和姨父在,不方便点明,所以才等回到家里“兴师问罪”。 华兰刚要起身,就见母亲王若弗火急火燎的走进房,径直朝自己走来。 看这架势,华兰心里的七八分怀疑顿时转为九九。 果然,王若弗走到华兰边上,直接就是一句:“华儿,今夜你没和弟弟妹妹待在一块,而是和杨文远一起去逛花灯了吧?” 知道自己瞒不过,华兰点头承认。 “是,母亲,我今晚是和文远一起去看花灯了。” 王若弗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进而拉着华兰的手说道:“方才在潘楼街那,我和你父亲就发现了你,但顾忌你姨父、姨母他们,就没说出来。” 华兰轻轻低下了头,以为母亲是来训话,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谁知王若弗却是笑道:“你怎地和杨文远撞见的,是提前约好了?” 盛紘有盛紘的心思,王若弗有王若弗的想法。 虽然都是为华兰好。 但相对于盛紘借着机会提高自己在杨文远心中的地位,王若弗则是更关注自己女儿的情况。 “啊?” 没有等来料想中的训斥,反而是收到了来自母亲的揶揄,华兰当即面露讶色。 “怎么,在你眼里,你母亲我就是这般没脑子啊?” 王若弗伸出食指点了点华兰的额头,同时脸上疼爱之色:“你父亲他们关心家族礼制,我不一样,你母亲我本就是乡下养大的野丫头,我不管那么多,我只管我女儿过得快不快活。” 王若弗本不想来,只是听盛紘说把事情和华兰说了对她有好处,才打算过来,顺便带着浓烈的八卦之心,想要听听华兰和杨文远今晚如何碰见,又是如何说着一起逛花灯的。 至于盛紘说的,让杨文远在心里念夫妻俩的恩,王若弗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要杨文远念我的好作甚,他对我的女儿好就行! (本章完) 第七十六章 王若与、吴大娘子上门 本着这样的想法,王若弗直接把盛紘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同华兰全盘托出,末了加一句: “这事要不要告诉杨文远你自己斟酌。” 盛紘:快乐是你们的,锅留给我来背! 华兰也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居然是这样,父亲和母亲居然一点责备的想法都没有。 这和她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王若弗交代完事情,反而更加精神了,兴致勃勃的拉着华兰问道:“你告诉我,今天晚上伱和杨文远遇着,是不是早有谋划?” 王若弗:我的八卦之火在熊熊燃烧! 华兰收到王若弗递来的充斥着满满好奇的目光,有些无奈的抿了抿嘴,但想到母亲从头到底都是为自己好,自己也只好满足一下她的好奇心了。 “嗯。” 听到想要的回答,王若弗更来劲了。 “怎么谋划的?是提前派人通信,还是约好了地方见面?” “……都有吧。” “哦。” 王若弗听完一脸满足,随即心中又升起了些许疑窦。 “如兰和陈大娘子家的如锦她们呢?” “就是她们几个谋划的,连我事先都不知情!” 说起这个华兰就有些郁闷,柔荑微微握紧粉拳,娇嗔道:“我开始也纳闷,如兰那丫头为什么突然非让我带着扇子,原来是她们都计划好了。” “扇子?” 王若弗感觉自己又挖出了猛料,急忙问道:“是杨文远在扬州时送你的扇子?怎么了,他今夜把那剩下的诗补全了?” 闻言,华兰羞赧的点了点头。 “写的如何,和扬州时的那半阕合不合得上?” 这让华兰怎么好说,只含糊着道:“合得上。” 王若弗也没想细问下半阕到底如何,全身上下只有一种把事情完整的始末全都了解的畅快感,神清气爽。 捋了捋袖子,王若弗起身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回去了,你父亲那还等着我给回信呢。” 华兰要起身送,但是被王若弗拦了下来。 “不必送了,你早早歇息便是。” 说完,起身离开。 葳蕤轩。 盛紘在房里望眼欲穿,只想着王若弗快点回来,确定事情完毕,自己好回林栖阁,伴着一直苦等自己的霜儿入睡。 没错,盛紘今晚本是要在葳蕤轩歇着,但王若弗刚走不久,林栖阁的雪娘就来了。 “主君,小娘觉着今天外面人多,忧心主君的安危所以一直睡不着觉,方才听了些动静,这才派奴婢来葳蕤轩这看一眼,确定主君您回来这才能放心睡下。” 盛紘一听,心里顿时感动的不得了。 没想到霜儿竟如此贴心,恨不得立刻飞身去林栖阁,好好宽慰心爱的霜儿一番。 左等右等,总算是把王若弗等来了。 还没进门,盛紘就赶紧问道: “如何,和华兰交待清楚了吗?” 王若弗点了点头,“嗯。” “好。”盛紘应下,然后起身就要走。 王若弗不禁诧异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盛紘刚才等王若弗的功夫,找家里的下人问过话,已经提前把理由找好了。 “去林栖阁。” “这么晚了去林栖阁?”王若弗当即瞪大了眼睛,一副怒气马上要涌上来的样子。 “去林栖阁等长枫!” 盛紘用手把桌子一拍,故作愤愤道:“今夜虽是春灯节,但我听下人说,长枫那小子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跑哪鬼混去了。 我料他没胆子一晚都不回家,这就去林栖阁把他提前堵住!” 王若弗脸上的怒气这才消了,继而幸灾乐祸道:“也是,到现在还没归家,是该教训教训。” 盛紘跟着点头:“那我就去了?” “去吧去吧。” 王若弗边卸首饰,边乐道:“快些去,别让他提前溜回来了。” 出了门,成功拿捏住王若弗的盛紘满脸得意。 自己的聪明才智果然不减当年。 这般说,既能实现去林栖阁的目的,又能不让王若弗生气。 不愧是我! 结果下一刻,盛紘就撞见了刚回家,鬼鬼祟祟的长枫。 盛紘刚才说的也不算假话。 对于注重家族名声的他而言,没有理由的晚归是要训斥一顿,以防日后再犯。 所以,盛紘此刻就紧皱着眉头看向长枫:“怎么回事?家里人都回来了,就你一个人这么晚,跑哪去了?” “父亲,我……”长枫可谓是有苦说不出。 本来他早就想回来,但是荣显他们非要拉着他喝酒听曲,推辞不过,也就回来晚了。 “你还去喝酒了?和谁?” 盛紘这才发现长枫身上传来一股酒味,甚至隐约间还有些脂粉的香气,心里旋即升起了一股怒火。 见盛紘的语气突然严厉,长枫立马老实交待:“父亲,我刚刚是和富昌侯府的显哥儿、永昌伯爵府的晗哥儿他们一起。” 听到这两个名字,盛紘的眉头稍微松了些,但还是问道: “去的是哪?没去那些……嗯?” 长枫自然明白盛紘的意思,赶紧摇头否定:“没,父亲,我们是在潘楼街的酒楼上赏花灯,没去其他地方。” 盛紘闻言微微一怔。 合着你父亲我刚才在下边人挤人,你小子居然在酒楼上悠闲地吃酒赏灯是吧? 再加上长枫晚归,盛紘心里更有些不快,当即道:“这么晚回家,明日练十副字帖交给我,就当惩戒了。” 说完,盛紘丢下丧着脸的长枫,径直朝林栖阁走去。 …… 古往今来,节庆时的日子过得最是快速。 时间一晃,就来到来了正月十九。 这一天一大早。 吴大娘子喜气洋洋地起了床,准备去盛家开始刷业绩。 积英巷。 盛家。 王若弗已经提前收到了吴大娘子要上门的名帖,知晓今天就是吴大娘子上门做媒的日子。 这还是吴大娘子第一次踏入自家的门槛,又是杨家盛家之间的媒人,所以王若弗心里最是重视不过。 但求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出不了一点纰漏。 因此王若弗黎明即起。 指挥全家女使洒扫庭除,清宫除道。 不光王若弗重视,却是也有一个怀揣着“热心”的人早早出门。 自是王若弗的嫡亲姐姐,康王氏王若与。 因着上次回王家归宁时提了一嘴,王若与就总是差人来问何时媒人上门。 王若弗收到吴大娘子的名帖后也没多想,就给王若与传了话,说明今天就是媒人上门相看的日子。 不过王若弗倒是没说出媒人是谁——不是突然有了城府,而是想着到时候给姐姐王若与一个惊喜,让姐姐也跟着高兴高兴! 因此这一天,王若与也起的极早。 在盛家还在清扫庭院的时候,就到了盛家。 不用女使接待,王若与就自来熟的进了盛家大门。 看着盛家偌大的院子,王若与心里五味杂陈。 王若弗自小养在乡下叔叔家,相貌、手段、心思全都不如王若与,所以对于这个长大才接回家的便宜妹妹,王若与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的。 就像一个从小生活在富贵人家的小姐,看不起一个突然闯进自己家的乡下土妞。 而现在看着盛家刚入汴京,就住上了这么好的宅院,而妹夫盛紘又勤勉上进,官途眼看是越来越顺畅。 再对比自己。 这让王若与的心里很是不平衡。 凭什么我样样比你好,但是日子却是越来越比不上你! 嫉妒带来怨怼,怨怼接着便是愤恨。 王若与本就心性不好,再加上心里看不起的王若弗,居然过着远比自己舒心快意的日子,心里更是不平衡。 所以她今日来,自是不安好心。 王若与知道妹妹王若弗从小崇敬自己,对自己的话说是言听计从也不为过。 到时候媒人进门,自己只需要弄清楚要婚配的人家是谁,以自己在汴京多年听到的各种消息,总能给男方家挑出些刺来。 到时候再说与王若弗听,自然能动摇她的想法。 就是不知道请的是哪家媒人。 王若与心里暗道:这些日子自己也打听了,没听说和盛家门第相近的人家有适龄男子婚配啊。 莫非是汴京外的破落户? 想到这个可能,王若与不由得心里笑出声来:“真要是这样,那今日可是有好戏看了!” 葳蕤轩。 王若弗此刻正忙得停不住脚。 既忙着指挥下人打扫家里,也时不时自己亲自检查,更又是突然想起了上次杨宇卿家陈大娘子来家里时的教训,急忙去寿安堂请安,确定盛老太太的状况。 总之就是一副火急火燎、忙的不可开交的样子。 这时。 王若弗听下人禀告说姐姐王若与来了,当即喜出望外。 原本心里因为盛紘那日提醒而生起的些许怀疑,顿时抛之九霄云外了。 姐姐竟为了华兰的婚事来的这么早,比我一个做母亲的都热忱,可见是由衷地为华兰的亲事考虑。 以后还有谁敢说我姐姐心思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等王若弗从后院匆匆赶来,王若与已经在前堂安然坐着,正自顾自地品尝女使呈上来的点心茶水。 王若弗看到这一幕更是感动不已。 只以为王若与是为了华兰的亲事,连早点都来不及吃。 王若与:嗯……你这说的,好像也没毛病! 王若弗差不多将家里的事忙完,自己刚好也有些饿了,当即坐下,陪着王若与一起吃早点,全然没意识到王若与深藏眼底的鄙夷。 巳时。 吴大娘子登门拜访。 王若弗当即就要出门去迎,但是被旁边的王若与没好气的“啧”了一声,接着便按住了她,说道:“哪有主家出门去迎媒人的?安稳坐着便是。” 王若弗觉着有几分道理,也将就着坐下。 等王若弗坐下,王若与这才露出笑脸,一脸惬意的靠在椅背上,微微扬起下巴看着门口。 我倒要看看,这媒人是个什么货色! 片刻后,一个头上梳着堕马髻,耳朵上戴着宝珠耳饰,穿着一袭绣着黑色妆花的紫色短袄的中年妇人走进门,脸上喜气洋洋。 王若与初看离得有些远,没看仔细。 但等那媒人走到了近处。 王若与这才突然瞪大了眼珠子,看清了来人的相貌——赫然是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 王若与连忙摆正了身子,收回了扬起的下巴,毕恭毕敬。 但同时心里升起巨大的疑窦和不可思议:怎么是吴大娘子? 怎么能是吴大娘子? 要知道,在大周媒人也是分等级的。 而身为伯爵夫人的吴大娘子,自然是大周的天字第一号媒人。 而能让吴大娘子亲自下场撮合的婚事。 要么是出身名门望族。 要么是高官勋贵家的子弟。 但盛家哪里够得到这般门槛? 王若与继续看着一脸笑意走过来,王若弗正与之谈笑风生的吴大娘子,不由得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想法:这傻妹妹女儿许下的男子,怕不是哪家勋贵的嫡子吧? 吴大娘子走进屋,也看清了屋内两人: 一个是憨厚耿直的盛家大娘子。 至于另一个…… 也是汴京有些名声的大娘子,康王氏王若与。 吴大娘子知道王若与是王若弗的嫡亲姐姐,但没想到今日这喜庆的日子,王若与居然也在。 康家虽然没落,但康家大娘子王若与,这些年却是在汴京妇人圈里还是很有些名气。 毕竟能时不时从家里抬出一两具尸体的人家,在汴京着实难得一见。 要知道,哪家大娘子苛待庶子庶女,都能让她家传出坏名声,被人数落成没品的下等人家,更别说王若与这种直接把人横着抬出门的狠人了。 轻轻瞟了王若与一眼,吴大娘子觉着有些奇怪:盛家家风挺好的,怎么把这王若与招进家了。 不过这是盛家的内部事,吴大娘子也管不着。 落座先是寒暄了一阵。 稍些熟络后,吴大娘子就从袖子里取出陈大娘子交给自己的草帖,递到了王若弗面上。 看到吴大娘子递到脸上的草帖,王若弗眼睛当即一亮,伸出手接过,草草扫了两眼,便也从自己袖子下拿出事先备好的草帖,递了过去。 即便吴大娘子知道其中内情,也不由得被王若弗急不可耐的样子惹得捂嘴失笑。 当即点头接下草帖妥善放置。 草帖交换完毕,吴大娘子又是陪着说了会儿华兰的好话,就提出要去寿安堂拜见盛老太太。 几乎每一个勋贵大娘子来盛家,都要去寿安堂拜见盛老太太,瞻仰一下当年的汴京传说。 王若弗已经去寿安堂请过安,知道盛老太太如今正得空闲,连忙点头同意,起身领着吴大娘子往寿安堂走去。 和陈大娘子一样。 吴大娘子见了盛老太太也是一顿吹捧,惹得盛老太太笑颜不止。 (本章完) 第七十七章 精神打击和吃软饭 吴大娘子陪着盛老太太说了会儿,就告辞离开盛家。 陈大娘子和杨文远正等着她送盛家的草帖过去,好拿着华兰的生辰八字问卜。 两家议亲,双方都要拿着对方生辰八字问卜。 若得吉无尅(八字合),就可以告知媒人,可以进行下一步。 吴大娘子一走,刚才乖巧地如同鹌鹑一样的王若与当即生龙活虎起来。 “妹妹,快同我说,看中华兰的是哪家勋贵,亦或是高官家的子弟?竟然能劳烦吴大娘子亲自上门做媒?” 王若与刚才看王若弗和吴大娘子说话心里就急的痒痒,迫切想知道男方是哪家人,但不知是两人之间有了某种默契,还是今日做媒只是走个流程,总之是全程一句都没提及男方是何人物,门第如何。 如果不是知道没有亲家自己上门做媒的,王若与都要怀疑男方是吴大娘子的儿子了。 王若弗故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哪有什么高官勋贵,不过是侯府罢了。” 这话一说出口,王若弗当即感觉一阵“人前显圣”的暗爽。 她们这般年纪的妇人,人生的主要诉求已经不是夫君高升了,更多的是为儿女找一门好亲事。 显然,眼下自己已经胜了姐姐不止一筹。 “侯府?”王若与尖着嗓子不受控制地叫出了声。 本以为之前袁家的亲事否了,华兰不好嫁个好人家,结果现在更近一步,要和侯府嫡子结亲了? 王若与心里直呼不可能。 自从盛家入汴京后,版本更迭的速度目不暇接,让王若与有些不习惯。 “哪家的?”王若与声音有些颤颤巍巍道。 千万,千万不要是顶格的侯府,最好是…… 最好是荣家那样富贵不了两代的! 王若弗听王若与情绪不对,只以为王若与是为了自家高兴,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拿着手绢轻轻拍了王若与一下,扭捏道: “平阳侯府。” “啊?” 王若与听王若弗嘴里突然吐出个不在规划内的侯府,脑子里登时空了一下,但紧接着立马反应过来。 “啊!!!”巨大的声音响彻整个屋子。 王若与瞠目结舌,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嘴里结巴道: “平……平阳侯府?” “嗯呐!” 王若弗也是兴奋地一甩手绢,满脸高兴道:“姐姐没想到吧,平阳侯府的嫡子,杨文远!” 王若弗接着没管王若与,自顾自地一边拍着手掌,一边摇头晃脑感慨道:“平阳侯府啊!还是只有一个嫡子的侯府,上面的长辈也剩下一个已经搬出去的二房。” 说着,王若弗贴到王若与面前,庆贺道:“姐姐,你觉着这门亲事是不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王若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脸色复杂的看了王若弗一眼,默不作声。 “是吧,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王若弗自认为读出了王若与眼神中的恭喜,继续道:“等亲事一定下,到时候整个汴京城都知道了我华儿要嫁入侯府当大娘子,这是怎样的风光!” 看着继续“凡尔赛”的王若弗,王若与艰难开口道: “杨文远是怎么看上你家华儿的?” 看吴大娘子刚才那态势,显然是杨家和盛家已经商量好了亲事,只是托吴大娘子上门走好三媒六聘的流程。 王若与相信,要是杨家长辈选,怎么也轮不到盛家这,汴京城有名的书香门第、世代簪缨的人家多的是,一个刚入汴京的盛家还远远入不了杨家的眼。 那就只能是杨文远自己看中了,非要华兰,才让杨家长辈捏着鼻子认下了这门亲事。 所以王若与问出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多有不甘。 这泼天富贵怎么就能落到了王若弗的女儿手里! 王若弗闻言更是来劲,“啪”的一下拍了下桌子。 “扬州时便相中了的!” “扬州?”王若与满脸疑惑。 “嗯!” 王若弗肯定地点了点头,“从袁家怠慢我家从而毁了亲事,杨文远那时候便看上了我家华儿。” “还有这等事?” 王若与有些魂不守舍的呢喃道:“那岂不是那时亲事便定下了?” “是啊!” 王若弗一脸得意,“旁人都以为我家华儿不好找人家,却是不知道我们家根本不愁嫁。” 王若与失魂落魄的走了,带着这个难以接受的结果回了家。 肉体没受到打击,精神上的摧残可谓是空前绝后,康家附近路过的人能够证明。 那一天,只听得到康家院里隔三差五就响起一阵女罗刹的吼声,最后就连康海丰都有些受不了,从家里跑了出去,往广云台消愁解闷去了。 吴大娘子突然转了性子,开春也不急着筹备马球会了,而是频繁来往于平阳侯府和盛家,汴京大娘子们都知道这是吴大娘子又开始做媒人了。 但是考虑到两家的差别,许多人依旧有些不信。 侯府独子和五品官家的女儿? 就算有盛老太太的身份加持,也弥补不了两家的巨大鸿沟。 但不管外人怎么想,两家的议亲流程依旧正常举行。 陈大娘子带着华兰和杨文远的生辰八字,去了一趟杨家每年都花了数百贯香油钱的庙宇,问卜结果自然是大吉。 经由吴大娘子通报盛家后,同时拟定了细帖,也称定帖。 相对于草帖里的内容,定帖的内容大差不差,但内容更加详细,上书三代官品职位名讳,议亲人的排行、生辰、官职、主婚人等。 盛家那给出的定帖上,写的是华兰的嫁妆,房奁首饰、金银珠翠、动用帐幔等,还有土地、屋业、山园等。 盛老太太嫁妆厚重,盛家自己也是富庶人家,知道华兰此番属于高嫁之中的高嫁,所以给出的嫁妆很是舍得。 饶是以杨宇卿的眼界,都有些瞠目结舌。 杨如锦更是直笑杨文远“吃软饭”。 好吧,又是不知什么时候听来的话。 定帖交换完毕就该“相亲”了,也就是两方相看。 不过这道流程倒是省了,杨文远和华兰已经不知见了多少面,陈大娘子也早就相中了华兰。 (本章完) 第七十八章 猎雁和树大招风 大致流程走完,接下来的便是纳征礼。 纳征礼的诸多繁琐过程和礼制自然是不用杨文远操心,到时候只用跟着做就行。 但是作为主聘礼的大雁,却是非要杨文远亲自去狩猎。 杨文远倒是没想到,当初放飞了一对大雁,如今时过境迁,自己又要重新猎一对回来。 不过即便如此,杨文远还是对自己的箭术很是自信。 只要大雁出现在他的视线内,离得不是太远,杨文远能保证不伤其肺腑的情况下,将其射落。 而这时候也差不多是大雁开始往北迁徙的时候,杨文远觉着这项工作应当不难。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杨文远在郊外等了数日,也没等到大雁的半点鸟影。 杨宇卿这时候建议设一些陷阱守株待兔,但杨文远可不愿意,自己动手能得来,干嘛靠运气。 不就是吃点苦吗? 结婚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我杨文远直接和大雁杠上了! …… 杨家和盛家结亲的事已经传了出去,在整个汴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自然也瞒不过皇帝的眼睛。 对于杨家知趣的行为,皇帝很满意。 没错,在皇帝看来,杨文远迎娶小官家的女儿,而不是趁着自己宠信的时候和高官勋贵联姻,是一种释放友善的信号。 皇帝正在扶持杨家。 如果杨文远这时候再同高门显户结亲,那么等到下一任皇帝继位之初,朝堂根基不稳,杨家就有了尾大不掉之嫌,有成为权臣的隐患。 这自然不是皇帝想看到的。 他需要的是杨家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强盛,继而支持自己不立太子的决策,而不是想让杨家一直强盛,给下一任皇帝埋个地雷。 而现在就很好。 杨家很本分,知道自己现在惹眼,主动找了个小官家的女儿结亲,断掉了联姻的可能。 既然杨家“割肉表忠心”,皇帝自认仁厚,当然不能亏待纯臣。 因此,得知杨文远在外久久猎不到雁,皇帝特许杨文远进入皇家园林去狩猎——皇家园林的湿地内有很多大雁的暂歇地。 同时,皇帝同大臣们打麻将时,还有意无意地提及杨文远爵位的事,似乎有心在杨文远成婚后,让他直接承袭爵位。 皇帝有意让杨文远成婚后直接袭爵! 这风声一经传出,本就看盛家眼红的勋贵大娘子们更是嫉妒非常。 今天杨文远十八。 想着杨家延绵子嗣的急切,下半年就亲迎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这就意味着…… 大周马上就要出一位十八岁的侯爷? 再想想如今的盛家。 盛华兰听说及笄没两年,芳龄十七。 十七…… 十七岁的侯爵夫人,侯府大娘子? 我的天爷啊! 即便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但是当事实摆在眼前时,众人还是免不了震惊。 盛家。 盛老太太当年经历过“侯府独女嫁给探花郎”的场面,更何况如今华兰和杨文远的亲事地位相差更是悬殊,所以早在吴大娘子下草帖前,就叮嘱盛紘这段时间做事要谨慎些。 树大招风,名大生谤。 旁人看盛家攀了高枝,本就看得红了眼。 要是你这时候再嘚瑟,落在别人眼里,万一有人心性狭隘,嫉妒之下丧失理智,恐怕会做出一些不可收拾的事出来。 盛紘这些年官也不是白当的,明白其中的道理,连忙点头应下。 有几次长枫还想外出和荣显、梁晗他们外出玩乐,但是话刚说出口,就直接被盛紘给否了。 交待这段时间就在家好好读书,没事不要出去。 除了约束家中儿女不要随意外出,盛紘自己也是早早应卯,放衙就回家,将应酬能推则推,一副清苦人家的做派。 一时间,整个盛家都仿佛静默了下来。 任凭外界如何风言风语,也岿然不动。 林栖阁。 长枫再一次被盛紘拒绝,满脸不乐意的回到堂屋。 此时林噙霜正在教墨兰如何打扮,看到儿子长枫垂头丧气地进来,顿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即和长枫同仇敌忾道:“葳蕤轩嫁女儿的阵仗也太大了,像是要把女儿嫁入宫里一般,婚前要把整个家都给围了,一只鸟儿都不让飞出去。” 长枫也跟着叹了口气。 他理解这时候父亲想着降低自家的存在感,免得别家趁机中伤,但是这时间也太久了些。 自从和荣显混在一起后,长枫见过了许多以前不曾见识、未曾想过的花活,但现在一直憋在家里,只觉着浑身都不自在。 墨兰拈起刚摘回来的迎春花插在耳畔,淡淡道:“哥哥想着的不就是去找显哥哥、晗哥哥玩嘛,又不是什么正经事,出不去就出不去了。” “你……” 长枫被墨兰呛了一下,想要反驳但是却无从出口。 “还不如学着元若哥哥,多读书才是正途。”墨兰心高气傲,此时心思都在齐衡身上,所以对于纨绔子弟荣显和梁晗没什么想法,说话很是直接。 林噙霜却是没墨兰那么乐观。 她知道世间冷暖,更是明白以平宁郡主高傲的性子,断然是不会让墨兰进齐国公府的大门,当即打断道:“你哥哥也是为了伱好,他和荣显、梁晗关系好,等你及笄之后,也算是有了后路。” 长枫却是道:“算了吧,这两条后路还是大可不必,他们俩没什么好的。” 虽然墨兰总是和自己顶嘴,但长枫还是比较关心墨兰的。 他经常和荣显、梁晗玩乐,时间久了,自然知道这俩是什么成色,恐怕除了出身门第,其他样样都不如自己。 所以长枫觉着墨兰将来就算是能高嫁,成功许给了他们,这也不见得是一门好亲事。 毕竟杨文远只有一个。 低配版的也是少见。 荣显和梁晗显然不在其中。 林噙霜却是不以为意。 “他们现在不好,不代表将来不好,而且再怎么说也是勋贵人家,只要嫁了过去,富贵还是能享着的,其他的……” 林噙霜轻轻捏了一下墨兰白嫩娇俏的脸蛋,得意地笑了笑:“我们墨儿这般姿色,又自幼得了我的教导,才学兼备,自然能笼络住男人的心。” 林噙霜显然是把所有男人都当成她的紘郎一样轻松拿捏,言语间满是自信,连带着墨兰也跟着露出自得的笑容。 长枫了解男人的秉性,知道像自己父亲盛紘这样的男子已是极为少见,更别说荣显和梁晗了。 以此类推,恐怕大多勋贵中的子弟都不是什么好的。 所以长枫远没有母亲和妹妹这么乐观,但这话也不好说。 何况墨兰如今还有好几年才及笄,于是只轻轻摇了摇头,起身离开。 “你去哪?” “回房。” (本章完) 第七十九章 猎雁、纳征 得了皇帝的恩准,杨文远成功进了皇家园林猎雁。 为了保证此次猎雁的成功率,杨文远还特地挑选了趁手的弓。 弓也分为射弓和力弓两种。 力弓是用来训练臂力的弓,无法用于实射。 射弓顾名思义,是实战时用的弓。 正常的射弓都在三石以内。 因为超过三石的射弓,所需要的材料都很珍贵,所以并不多,但是武勋家里一般都备有这类强弓。 杨家自然也有。 杨文远此刻手中握着的就是五石射弓。 杨文远如今身子气血还未到鼎盛的时候,所以练了这么长时间臂力,还是五石弓用着顺手。 而杨家最顶级的弓属于初代平阳侯。 当初初代平阳侯被太祖赐予平阳侯爵位后,那个随着他征战多年的七石弓,同时也被初代平阳侯赋予了“平阳弓”的称号。 七石…… 就算杨文远有系统给的金手指,也不敢保证将来能不能把平阳弓当做射弓用来实战。 后来继任的几位平阳侯,也都是把平阳弓当个精神象征带在身边,其实自用的大多都是三石弓。 所以杨文远有时候都有些怀疑,初代平阳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形猛兽,用的射弓居然是七石的…… 难道也是摆个样子? 想到这,杨文远心里连忙暗道几声罪过,自己作为杨家的下任平阳侯,居然产生了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实属不该。 我杨家先祖就是牛逼,毋庸置疑! 风餐露宿了几日。 杨文远总算是逮着了机会,遇上了一队排成人字形的大雁。 待大雁快飞至上空,杨文远当即挽起强弓,对准落在最后面的大雁射出一箭。 “锵!”的一声,绷紧的弓弦强烈震动。 紧接着杨文远特意选的包着箭头的箭矢“嗖”的一声急射而去,带着巨大的破空声转瞬间命中目标的翅膀。 随着大雁发出一声哀鸣,大雁原本的队形立刻紊乱。 众多大雁皆是急速扇翅,四散而开。 杨文远正要挽起弓继续射箭,却是见其中的一只大雁“嘎”了一声,继而掉头,朝刚才受伤的那头大雁飞去。 这不由得让杨文远的动作定了定。 原地愣了半响,杨文远收起弓递给旁边候着长青,转而拿出准备好的网和红漆鸟笼,快速朝大雁的落点跑去。 少顷,杨文远赶到大雁的落点。 抬眼望去,只见两头大雁一只落在地上,一只在低空盘桓,互相“嘎嘎”叫。 杨文远猫在草丛里,手里拿着网看准时机,径直朝飞的不高大雁扔去。 空中的大雁躲闪不及,成功落入网中。 杨文远脸色一喜,赶紧上前按住在地上翻滚不止的大雁,防止它动作太过剧烈,导致绳网越缠越深,继而受伤。 杨文远扯过兜网,一把按住了大雁命运的后勃颈,成功让它安分下来。 接着杨文远一手一个,快速把两只大雁装进带来的笼子里,这才稍稍心安。 但这也不得消停。 杨文远接着又是快步往外跑,长青则跟在后面快速追赶。 “公子,一对雁都已经猎到了,你跑这么快干吗?” “猎是猎到了,但你没看他们都受伤了吗?我得赶紧回去,找人来看一下才放心,不然这段日子的苦心可都全白费了!” 杨文远的声音在山林里回荡开来。 杨文远一溜烟地跑回侯府,连忙找人来看诊,得到的结果除了有一只大雁翅膀受了些伤,并无大碍。 杨文远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猎来的大雁死了,这可不是吉利之相。 有句话说得好,付出的越多,沉没成本越大,越是珍惜。 因此,杨文远对自己不辞辛苦得来了一对大雁,自然是百般呵护。 除了治好了它俩的伤,还另外找了两队人日夜看守照料,自己也时不时去看看。 恨不得把这对大雁捧在手心里,生怕有一丁点儿闪失。 用杨如锦的话来说就是:像是供祖宗一样供着。 杨文远自然得重视。 这对大雁不仅可以当做纳征时的主聘礼,未来也可以商量着另择良辰许愿而放之。 又是一番唯美的画面。 一雁两用,一鱼两吃,岂能不小心爱护? …… 三月十六,宜祈福、求嗣、纳采、订盟、进人口。 这一天一大早,齐衡清早收拾利落,来到平阳侯府。 今天是他作为杨家选定的纳征礼人选之一,陪着杨宇卿夫妇一起去前往盛家下聘。 虽说平宁郡主不想齐国公府重回军伍路子,但看官家近些日子有倚仗、提拔杨家的意思,因而也对齐衡亲近杨文远没怎么反对。 所以当杨文远上门相邀的时候,平宁郡主欣然应允。 积英巷。 盛家。 这天盛府不同往常,府门大开。 有了盛老太太以往的人脉关系,还借着盛家即将和平阳侯府即将结亲家的势,今日的盛家可谓是高朋满座,宾客盈门。 宥阳老家的盛家大房盛维,已经于前几日带着自己的妻子李氏,儿女盛长松、盛淑兰、盛长梧、盛品兰到了盛家。 王若弗也早早去信给从小养育自己的叔叔,但是却和原本扬州时一样,得来的只有一封“家事耽搁”的回信,惹得王若弗不由红了眼眶。 她明白这是叔叔担心自己一个隔着好几层的商贾亲戚,来这会让王若弗面上不好看,所以一直推辞。 但王若弗其实哪里管的了那么多。 她只想让叔叔今日也到现场来,庆贺宽慰。 让他明白当年膝下养着的野丫头如今过得不错,还给女儿也许了门好亲事。 但一连跟着去了几封信,叔叔也是敬谢不敏。 王若弗忙着婚事离不开脚,只能作罢,但心里已经暗暗打定主意,华兰的亲事最快也是下半年,中间还有很长时间。 等婚期定后,自己须得提前亲自去叔叔家一趟,非要把人给请来。 盛家府邸今日内外都洋溢着浓厚的喜庆气息。 宾客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络绎不绝。 府门前张灯结彩。 大红喜庆的礼花高高挂起,微风轻拂间随风摇曳,宛如舞动的精灵。 府邸内。 红绸缎带穿行在廊柱之间,与府内古朴典雅的装饰相得益彰,显示出主人家的品味格调。 庭院宽广,青石铺就的地面早已清扫干净,宾客们纷纷落座摆满美酒佳肴的圆桌。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和食物的香气,让人不禁垂涎欲滴。 宾客们或三三两两地交谈,或互相举杯敬酒,共庆这美好的时刻。 有的则在低声细语,分享着彼此的喜悦和祝福。 在厅堂的正中央,一张特大的红桌尤为醒目,上面堆满了各种精美的礼品,旁边则围坐着盛家的亲朋好友。 华兰此刻正在寿安堂内,穿着华美的新衣端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娇羞和期待。 身边围坐着同辈女眷,轻声细语地交谈,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华兰姐姐,你是怎么和平阳侯府的小侯爷认识的?” “就……就那样认识的呀!” “华兰姐姐,我听如兰妹妹说,伱们冬日去冰嬉了?冰嬉有意思吗?” “……” 下面孙辈们叽叽喳喳的言谈,看到这一幕的盛老太太,也不由得露出老怀安慰的神色。 这般的盛家,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正堂。 盛紘和王若弗坐在方桌两旁焦急等待,时不时仰着头往外张望。 方桌上摆了两个碗,投入清水,两边各放入两尾金鱼,再插入箸(筷子)一双、彩帛两缎,此为“回鱼著”,象征夫妻生活如鱼得水。 回鱼著旁边有一个用红布铺着的托盘,里面放置着两封书信,是两家通好的礼书。 众人翘首企足下,杨家的下聘队伍到了。 队伍之首,便是杨文远猎来的一对大雁,旁边跟着的则是一个挑着“许口酒”的人。 酒瓶用白色的细网裹住装饰,其上又配了八朵大红花,除此之外,花红担子上也插上了红花,谓之缴担红,图个吉利。 此时杨宇卿、长柏、齐衡骑着神采奕奕的高头骏马,处在队伍中央,陈大娘子坐在其后的轿子上。 紧接着的便是抬着聘礼的队伍。 这些嫁妆琳琅满目,有金银珠宝、丝绸绫罗等,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之作。 而装着嫁妆的箱子上,全都贴着红纸,上书“囍”字,象征着双喜临门,喜气洋洋。 队伍中还有敲锣打鼓的乐手。 他们手持乐器,奏出欢快喜庆的旋律。 随着乐声的节奏,队伍缓缓行进,犹如一条蜿蜒的红色巨龙。 直到盛家府邸门口,才驻足。 “汴京平阳侯府杨家,特来送聘!” 话音落下,盛府门口早已等待许久的传使伺机而动,一边往正堂跑,一边高声呼喊。 “汴京平阳侯府杨家,特来送聘!” “主礼塞外大雁活禽一对!副礼无数,欲替嫡子杨文远礼聘盛府娇矜,恭请应允!” 门外恭敬行礼的传使话音落下,端坐在椅子上盛紘同王若弗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欣喜高兴之色,点了点头,双手交持捧在胸前,朗声道: “允!” “允!” “允!” 一道道高声唱名在盛府内此起彼伏,传到了盛府大门前。 “恭喜杨家,贺喜杨家,万千之喜!” “贵府嫡子杨文远,求亲盛府嫡长女盛华兰,姻亲家答:‘允!’” 闻言,杨宇卿领头下马,长柏、齐衡紧随其后跟着下马,陈大娘子也从轿子里走了出来。 长柏同杨宇卿、陈大娘子站成一排,朝盛家大门作揖。 其后杨宇卿高声道:“杨宇卿夫妇代杨家兄长,恭谢答允!” 言毕,吉时已到,礼聘已成。 红鞭炸响,锣鼓喧天,乐声悠扬。 杨家礼聘送入盛家,放在正屋厅堂,备上香烛、酒果,告祝天地祖宗,然后请夫妇双全者挑巾开启。 一番喜庆宴客后,宾客渐散,盛家也摆出回礼。 紫罗及彩色缎匹、珠翠须掠(即胡梳,梳理胡须的小梳子)、皂罗巾缎、金玉帕环、七宝巾环、箧帕鞋袜一类的女工,还有茶饼、果物、羊、酒。 除此之外,还需将方桌上预先备好的回鱼箸送去杨家。 最后附上婚启的正式答复,以及回礼清单。 一天下来,回礼入平阳侯府大门,杨家与盛家之间的纳征礼正式礼成。 入夜。 寿安堂。 “如今纳征礼已成,我先前说的给华儿找个宫里嬷嬷的事,已经有了眉目,过些日子就能来家里。” 王若弗闻言一喜,急忙道:“有劳母亲费心了!” “华儿是我的孙女,我自当用心,用不着谢。” 盛老太太对华兰说道:“书塾也不必去了,这些日子就在我房里学习大娘子该有的本事,等宫里嬷嬷来了家里,就跟着学习礼数。” “是,祖母。”华兰点头应下。 “母亲,既是教养嬷嬷,不如能否让家里的女儿也一起跟着学?”盛紘语气中带着期待道。 “是啊,母亲。” 王若弗也跟着应和道:“如儿、明丫头她们要是跟着宫里的教养嬷嬷学着,日后许的人家也能往上提一提。” 盛老太太略作沉思。 “等那位嬷嬷来家里,我和她提一提,毕竟我先前只和她说了华儿,也不好替她做决定。” 大人们在上首谈话,明兰和如兰两个小家伙坐在最后边,猫在一起窃窃私语。 “六妹妹,今天淑兰姐姐你看到了吗?” 明兰瞄了一眼正在说话的祖母,悄悄往嘴里塞了甜食,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 “知道啊,怎么了?” “淑兰姐姐好像也要结亲了,” 如兰凑到明兰耳边轻轻道:“我昨夜听父亲、母亲在家里叙话,说是要把淑兰姐姐许给一个十二岁便中了秀才的神童。” “十二岁的秀才?”明兰闻言神色一惊。 自家的几个哥哥和小侯爷杨文远下个月就要参加府试,过了才能称为“童生”。 然后再考中一次院试,才能称作“秀才”。 淑兰姐姐结的亲事,居然是一个十二岁的秀才,这让明兰如何不吃惊。 “是吧?” 如兰撑着小脑袋,脸上一脸憧憬,“淑兰姐姐和大姐姐都有了这么好的亲事,也不知道我将来的夫君是何等身份?” 明兰听着也点了点头,眼睛里露出些许希冀。 (本章完) 第八十章 孔嬷嬷进盛家 纳征礼后,盛家书塾重新开张。 不过书塾虽然重开,但华兰却是不再来了。 她因为已经和杨文远议了亲,完成了纳征礼,所以也就不再来书塾这了。 而是每天去寿安堂那儿,跟在盛老太太身边,学习当家大娘子应当会的内宅本事。 这方面的学问可是多得很。 不光须得学习账房本事,以便管理侯府中馈。 还要懂得人际交往、人脉往来这方面的人情世故。 这些都是王若弗不具备的。 王若弗对此也心知肚明。 因此也乐得让华兰日日去寿安堂那学习大娘子的本事。 四月。 天气不再寒冷,开始转热。 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 盛家书塾。 学堂周边有绿树遮阴,还有穿堂风时不时轻拂而过,让人心旷神怡。 这时候本该是打马球,外出踏青的好时节,但此时学堂内,庄学究的学生们却是个个精神紧绷,丝毫不敢放松。 全然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府试。 虽说府试是差不多相当于小升初的入学考试,在座的众人心里都有信心考过。 但有底气是一回事,紧不紧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这是关系到未来一生的重大考试。 一步踏错,就是耽搁数年光阴,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庄学究知道这时候学生们心里紧张。 索性也不继续授课,而是开始让众人简单诵读经典,然后便宣布学堂休沐,府试后再来。 说罢,从怀袖中取出折扇,外出访友去了。 庄学究离开,堂下众人开始收拾桌案。 杨文远简单收拾好课业。 他倒没有别人那么紧张。 毕竟有一个爵位保底,就算府试落榜了,他也有足够的底气重新再来。 更何况,科举对他而言只是锦上添花,谈不上雪中送炭。 …… 书塾停课,但是盛家的热闹却是丝毫不减。 男子们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府试。 女子们也有正事临近——盛老太太请来的宫中教养嬷嬷,孔嬷嬷要来盛家了! 寿安堂。 盛老太太正同王若弗说着话。 “华儿做事稳重得体,庄雅贤淑又能盘算,只要再把那些插花、品茶等玩意弄清楚,也能对得上侯府大娘子的身份了。” 盛老太太挑着手里的茶盏轻声道:“这些个附庸风雅的技艺虽说是用不上,但上了门第,又是另一种说法。” 王若弗跟着点头。 “孔嬷嬷已经给我来了信,过几日就要来家里……” 闻言,王若弗当即露出希冀的脸色,盛老太太浅浅饮了一口茶水,瞥了王若弗一眼,继续道:“你们想家里的女儿去她那上课,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我与她说说,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家里的女儿们多是托了母亲的福!” 王若弗当即喜笑颜开。 盛老太太轻轻颔首:“孔嬷嬷是宫里一些贵人都敬重的女官,见识比一些清流之家都多,家里的女儿若是在她手上过了一遭,也是好的。” 葳蕤轩。 王若弗从盛老太太那得了消息,立马就找来华兰同她说了。 “华儿,你祖母托关系请来的宫中教养嬷嬷马上要上门了。” 说着,王若弗看了一眼坐在华兰旁边,百无聊赖拿着毛笔在砚台里涂墨的如兰,也是说道:“到时候你祖母若是和孔嬷嬷谈妥了,如儿,伱也要跟着去。” 华兰听了自然是喜不自禁。 但如兰听了,却是当场露出苦相。 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不想上孔嬷嬷的课。 只见如兰眸子里的大眼睛转溜了一圈,继而道:“祖母最是精通这些风雅之事的,为何她不亲自来教?” 王若弗自是明白如兰的性子,轻笑道: “难不成你真想祖母来教你?” 如兰闻言小脸一滞。 她可不像明兰那样养在祖母膝下。 对于这个很少见面的老太太,如兰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的,可不敢在祖母手下受教。 知晓自己逃不掉礼仪课魔爪的如兰当即嘴角一瘪,满脸苦相。 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暮苍斋。 卫恕意也从明兰那得知了孔嬷嬷要来家里的消息,心里自是欣喜不过。 明兰养在老太太膝下,最是受宠爱。 这般好的事情,老太太肯定不会让明兰错失。 一想到自己女儿今后能在宫里嬷嬷课上受教,接受名门贵女的教育,卫恕意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卫恕意轻轻蹲下身子,一手牵起明兰,一手轻抚明兰白嫩的脸蛋,轻声道:“祖母待你这般好,你可一定要记在心里,时时刻刻遵从祖母的教诲,千万不要让她老人家费心,课上的时候也要尽心竭力,这样的机会可是来之不易,知道吗?” 明兰抿嘴绷紧小脸,用力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小娘,明儿知道!” …… 几日后。 盛家门口停下一乘装饰考究的轿子。 轿子停下,里面走出一个身穿淡红袄儿,头发黑白参半的老年妇人。 见状,早已在门口等待多时的盛老太太带着王若弗迎上前去。 孔嬷嬷见着了多年未见的好友,自是热情不过,同时也和王若弗熟络交谈。 把人迎进门。 盛老太太先是让王若弗去葳蕤轩等着,过会儿就让孔嬷嬷去葳蕤轩找她。 王若弗自是欣喜不过。 明白这是老太太先找孔嬷嬷说话,是要提一提将家里的其他几个女儿加进去的事,连忙应声点头,带着一脸的高兴离开,先去葳蕤轩候着。 寿安堂。 盛老太太和孔嬷嬷相继落座。 孔嬷嬷识人千面,对于王若弗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人,更是一目了然。 因此刚一坐下,孔嬷嬷就对盛老太太笑道:“你家的这个大娘子性子倒是直率,做事风风火火,我本以为你这些年过得不怎么得意,但看了你家大娘子,却是不尽然?” 盛老太太摇了摇头。 “有什么得意不得意的,也就是将就着过吧。不过我家那个大娘子倒是如同你说的那样,虽然有时做事莽撞,但人还是很不错的。” “闲话就叙到这。” 顿了顿,盛老太太朝孔嬷嬷说道:“我先请你来这,是想问一问你,除了华兰,我盛家的其他女儿还能去你的课上吗?” 孔嬷嬷自无不可,但还是轻轻揶揄了盛老太太一下。 “你自己就能教,何必麻烦我来?” 盛老太太却是摇了摇头。 “这事我虽能做,但还是得你来为好。” “为何?你就拿准了老婆子我,是天生的劳碌命啊?”孔嬷嬷白了盛老太太一眼,没好气道。 “自然不是。” 盛老太太淡淡叹了口气,说道:“老姐妹,我请你来,一则是为了我华兰将来嫁入平阳侯府,须得学习高门贵胄的礼仪,二则是为了家里的其他女儿能学得几分礼数,修剪枝丫,日后嫁个好夫家,三则嘛…… 还是须得你来帮我理一理这家里的风气,免得我家日后多生事端。” “事端?” 孔嬷嬷有些奇怪,“我看你家那大娘子挺好的啊,莫非她隐藏的如此之深,连我都骗了过去?” 孔嬷嬷在脑海里努力回忆王若弗刚才说话时的行为举止,但来回过了几遍,愣是没发现一点纰漏。 不禁有些自我怀疑,难道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非也。” 盛老太太看了孔嬷嬷一眼,摇头道:“是家里的妾室,也是我早些年自己做下的孽,如今却已是根深蒂固。 我本打算放任我那嫡子自行处理,但近来却发现其还有侵染下一代的势头。 我终是年纪大了,年老心软,实在是看不过眼,所以才请了你来家里,帮着理一理,免得坏了小一辈的根。” 闻言,孔嬷嬷若有所思。 “行了,我交代完了,其他的那些,你日子呆久了自然也会知道。” 盛老太太笑着挥了挥袖子,说道:“房妈妈,你领着孔嬷嬷到葳蕤轩去罢,免得我家那大娘子等急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林噙霜卖惨得愿、孔嬷嬷顺水推舟 葳蕤轩。 王若弗拉着孔嬷嬷落座,满脸亲切道: “等了好些日子,终于是把嬷嬷盼到了!” 说完,王若弗看了一眼旁边刚刚喊来的华兰、明兰和如兰,示意她们叫人。 “孔嬷嬷万安!”三女一同行礼。 “这是我们家三个不成器的女儿,从小娇惯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若之后课上有不周之处,还望嬷嬷念她们年幼,慢慢调教。” 王若弗见孔嬷嬷不回话,紧接着便道:“打也打得,骂也骂得,我这个做娘的,绝不心疼。” “大娘子过谦了,三位姑娘都是清流之家的大家闺秀,气度品格自是不凡。” 孔嬷嬷自谦道:“我一老婆子,不过是侥幸在宫里多待了些年岁,经的见的比旁人多些,通晓些品香点茶之类的玩意,若姑娘们愿意学,我必定倾囊传授。” “还不快谢谢嬷嬷!” “谢谢嬷嬷!” 孔嬷嬷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华兰,语气中带着肯定地问道: “这位便是你家的长女,华兰了吧?” “是,是华兰!”王若弗满脸喜色。 华兰也是乖巧地点头应允。 “我先前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是看着一股子大娘子的风度,着实不凡。” 王若弗正要替华兰客气几句。 这时却是不经意间一瞥,瞟到了正站在葳蕤轩外的林噙霜和她的贴身女使雪娘。 此时她俩正站在葳蕤轩门口,来回徘徊,时不时地往门里张望,似乎是不知从哪得来了孔嬷嬷来家里的消息,站在门外翘首以盼。 王若弗当即心里一沉,和旁边也刚好转过头来的刘妈妈对视了一眼。 刘妈妈当即会意,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从后面屏风退了出去。 刘妈妈走出堂屋。 当即唤来两个女使,拿着扫帚和水桶站在边上候着。 自己则是拿着装满水的水盆往外走去。 待走到林噙霜身前,刘妈妈皮笑肉不笑道:“主母有贵人要接待,小娘还是自行回去的要好。” 林噙霜嘴角挤出笑容道:“我有要紧事要找大娘子,说完就走。” “不必了!”刘妈妈毫不客气道。 林噙霜犹自不甘道: “我听家里的下人说,家里刚来了一位宫里的贵人?来家里教华兰规矩的?” “是又如何?” 刘妈妈嘴角轻轻一撇,没好气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长舌妇传的话。” 林噙霜被刘妈妈这样当面嘲讽,心里虽然生怒,但为了自己女儿墨兰,还是强制压下心中的怒气。 “我方才望着,里面除了华兰,明兰和如兰两个姑娘也在里面?” “小娘有话直说便是,拐弯抹角的话我一个粗使婆子可听不懂。” “……” 被一个下人接连呛话,林噙霜胸前剧烈起伏,波涛汹涌,最终长长舒了一口闷气:“明兰、如兰能去听孔嬷嬷的课,我墨兰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 刘妈妈看了林噙霜一眼,淡淡道:“如兰是大姐儿的嫡亲妹妹,家中嫡女,明兰是养在老太太膝下,你说凭什么?” “都是盛家的女儿,这样岂非厚此薄彼?” “就是就是!”雪娘也跟着念叨。 “我只是下人,不懂得什么厚此薄彼,如果小娘再不走的话……” 说着,刘妈妈拿出盛满水的铜盆,将水往林噙霜身前洒去: “来人!” 话音落下,两个葳蕤轩的女使走出门,拿着扫帚、水桶开始清扫林噙霜站立的地方。 一步一扫,径直将林噙霜和雪娘赶的落荒而逃。 “腌臜奴才!嘴里对王若弗主母主母的叫着,但是哪有有一点主母的模样,生怕我墨儿抢了她女儿的风头。” “小娘莫气,我们还有别的法子。” “我墨儿可怜,投胎到我肚子里,依她的这份才情,我若是正室大娘子,何愁她没有前程。” 林噙霜恨恨道:“我就算是塞,也要把她塞到孔嬷嬷的课上!” “是是是,小娘,一定有办法的。”雪娘跟着附和道。 屋内。 孔嬷嬷看见王若弗和刘妈妈突然表情不对,接着刘妈妈就退了出去,心里已经隐约猜到些原因。 想来就是盛老太太刚才说的,那个妾室在外面作怪。 既然盛老太太除了让自己教规矩之外,还让自己来盛家理一理小辈的性子。 这屋里的三个姑娘,看起来大体都是好的。 只需稍稍调教,就能成才。 除了中间的那个丫头看着有些惫懒,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那看来应当就是那个妾室的女儿了。 孔嬷嬷虽然猜出原因,但也不打算主动去把那个妾室的女儿加进来。 一则,家里管后宅的毕竟是当家主母。 她一个外人,纵然是客客气气请来的,但也不怎么好做主往里加人。 二则,要是那个妾室真如盛老太太说的那般,想必也能自己找到法子把女儿塞进来,到时候自己顺水推舟即可。 夜晚。 林栖阁。 林噙霜亲自为盛紘斟酒。 盛紘轻饮一口酒水,带着些许醺意道:“灯下看美人,月下看花,别有风情啊!” “我老啦。”林噙霜轻轻拂了拂鬓角的刘海,故作姿态道。 “不老。” 盛紘说道:“哪怕再过个几十年,在我心里,你还是美人。” “紘郎此话当真?若日后真遇到了比我更年轻貌美的,伱不心动?” “美人常有,可是像你这样满腹才华,善解人意的美人却不常有。” 盛紘向来自诩风流儒雅,当他对着月亮长叹‘月有阴晴圆缺’时,王若弗对不出‘人有悲欢离合’来,也不明白丈夫是在感叹人世无常,她只会牛头不对马嘴的回一句‘今天不是十五月亮当然不圆了’。 因为这点,王若弗没办法走进丈夫的心。 而林噙霜就很懂得迎合男人的虚荣心。 两相对比之下,林噙霜让盛紘生出了一种遇到真爱的感觉。 接着林噙霜投入盛紘的怀中,两人开始说起两人初见到相恋的情话。 煽情过后,盛紘眼中满是情意,动情道: “霜儿,在我心里,你永远是头名!” 林噙霜继而说自己当了盛紘的妾室,从来未曾后悔过。 “霜儿,我绝不让你后悔!” “我不后悔,枫儿、墨儿都这么乖巧听话,这都是紘郎你给我好日子!” 林噙霜接着话锋一转,说道:“只是……只是这几日墨儿时常哭,我怕她哭坏了。” 盛紘正是浓情惬意的时候,听到林噙霜这么一说,当即脸色一变,问道: “嗯?她怎么了?” “自然是宫里的嬷嬷来了,华兰、明兰、如兰都去了,却是不让墨儿去。” “华兰要受规矩,如兰、明兰两个小不懂事,自然是要受些规矩,墨儿最是懂事,不用去,等书塾重开,继续上课听学便是。” 见盛紘没出头的意思,林噙霜眼波流,心生一计。 “我今日见嬷嬷来了,本想没见过宫中的贵人,想瞻仰一下是何姿颜,但是却被大娘子赶走,这还不够,大娘子还羞骂了我一场,说我素是勾引郎君的狐媚子,不配见宫里的贵人。” 盛紘眉头一皱:“她又骂你了?” “这不妨事,只是可怜我墨儿,可怜她样貌品性样样俱全,却投胎到了我肚子里,连规矩教训都听不得。我真是心里恨,与紘郎相逢恨晚,使君有妇,又不愿意离开你,所以只能做了你的妾室,还连累了自己的孩子。” 林噙霜说着,偏过身子掩面而泣:“若……若我墨儿生在大娘子的肚子里就好了。” 盛紘本就觉着自己的“真爱”林噙霜委屈做了自己的妾室,心里有所亏欠。 如今听林噙霜这么说,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好了,不哭了。”盛紘轻轻搂过林噙霜,安慰道。 “紘郎,你说,大娘子是不是因我得宠,而憎恨郎君,所以不让墨儿去孔嬷嬷那……” 盛紘“噌”的一下站起身,怒声道: “她还做不了我的主!” “是呢,还好是紘郎当家做主的。” 盛紘听了,心中浮现些许犹豫不定,继而在房里踱步思索,但又见林噙霜依旧哭哭啼啼,满腹委屈无处言说的样子,当即眼神一定。 这个家,我说话还是做得了数的! 第二天。 盛紘来到了葳蕤轩。 刚想要去里面找王若弗说话。 但是人刚走到门口,却开始犹豫不定。 思忖片刻,做贼似地探头朝里面张望了两下。 犹豫再三,还是转头去了寿安堂。 寿安堂里。 盛紘进门后什么都没说,而是帮着盛老太太一起品香,压香灰。 盛老太太看破不说破,也自顾自的做着自己的事。 思绪良久,盛紘小心撇了一眼盛老太太,才主动开口说道:“府试在即,家里的书塾停了,墨儿一个人待在房里,颇为挂念将要出门的大姐姐和两个妹妹。” 盛老太太只是静静地听着,但是却不接盛紘挑起的话头。 如此这般,盛紘才不得不说道:“家里的女儿们都去了孔嬷嬷的课上,就墨儿独自一个人待在房里,不若让墨儿也去嬷嬷的课上?” 盛老太太淡定自若,轻声道:“家里本就是大娘子管家,孔嬷嬷的课到底由谁去,都是大娘子说的算,我不能乱了规矩。” 盛紘还要继续说。 但盛老太太却是缓缓摇了摇头,对着手里的沉香燃起的青烟慢慢轻吹,一副不再言语的样子。 盛紘无奈,只得躬身行礼,起身离开寿安堂。 见盛老太太不愿出面,盛紘不得已,只能找上了王若弗。 “家里的姐姐妹妹们都去孔嬷嬷那听课了,墨儿一个人孤单着,不如让墨儿也去孔嬷嬷那听课就是。” 王若弗一听,立刻就要反驳,但是被一旁的刘妈妈悄悄按住。 这才暗暗压下性子,勉强笑了下。 见王若弗没发脾气,盛紘继续道:“这个孔嬷嬷是宫里来的,人家的眼界、见识,犹在你我之上,咱们盛家的女儿能得她的教导,那真是天大的福分,既如此,那就应该雨露均沾,绝不能厚此薄彼才是嘛。” 听到“厚此薄彼”,纵使有刘妈妈拉着,王若弗也是压抑不住心里的郁结和怨气,愤然道:“究竟是谁厚此薄彼?家里嫡庶正邪颠倒几十年了,如今孔嬷嬷来教规矩,那是将来嫁入王侯富贵人家才用得上的,本就只有如兰才有资格去听,那明兰是沾了母亲的光,那墨兰是沾了谁的光?” “林噙霜那贱婢的光?” “你住口!” 听到王若弗又张口闭口侮辱自己的“真爱”,盛紘也是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怒道:“你端正也是做大娘子的人,怎么口舌如此恶毒。 你怎么就不肯容人呢?那墨兰究竟也是我盛家的女儿,。” 而这时在外面听了半晌的孔嬷嬷轻轻一笑,走进门来。 王若弗和盛紘见状,全都收敛脾气,露出满脸笑容道: “孔嬷嬷来了,嬷嬷辛苦了!” “为了我盛家几个不成器的女儿,让您受累了,请坐。” “方才过来就听得好热闹。”孔嬷嬷坐下,轻轻说道。 家里的丑事被外人听到,王若弗和盛紘脸上当即露出尴尬的神色。 “让嬷嬷见笑了。” 盛紘心里一琢磨,说道:“我盛家还有一女,乃侧室林氏所出。” “她听说嬷嬷来了,也想到嬷嬷身边,聆听嬷嬷的教导。” “好啊,早就听说盛家的姑娘个个知书达理,一个赛着一个聪明漂亮。” 孔嬷嬷说道:“这几天哪,我见着了大姑娘、五姑娘、六姑娘,这四姑娘还未曾见过,” 但是王若弗如何能让盛紘如愿。 “嬷嬷年纪大了,怎么能让您老人家这么受累呢。” 孔嬷嬷却是道:“大娘子不必客气,我这身子骨能撑得住,这人年纪大了啊,就喜欢热闹,多一个孩子,这课堂上些许还热闹些。” “是是是。” 盛紘笑容满面,连声答应,看了王若弗一眼,接着说道:“既如此,那就让嬷嬷受累了。” “不必客气。” 事已至此,刚才已经丢过脸了,王若弗现在也不好继续争,只能咽下这口气。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府试和魁首之资 人选确定. 盛家当即请孔嬷嬷进入早已收拾好的庭院。 盛家女儿们开始上孔嬷嬷的礼仪课。 又过了几日。 府试的日子到了。 这一天,五更鼓响。 杨文远便早早起床。 此时外边的天还未放亮。 和前世赶高考考场一般。 为了保持自己的状态,考生们大多都会提前到考场前等待,习惯氛围,保持精神。 因此,这时候外面大街上,已经开始有了动静。 许多车马声、脚步声在街道上响起,朝着贡院的方向汇去。 大周各处贡院多在城市东南角,取“紫气东来”的之意。 等杨文远洗漱完,长青已经准备好了考试必需的笔墨纸砚等物品,放在杨文远的书箱内。 杨文远接过书箱,再次检查里面的东西,确定没有任何纰漏后,当即点头出门,坐上平阳侯府的马车,赶赴考场。 汴京里的富贵人家多如繁星。 因此即便杨文远自认为自己已经来的够早了,但是此刻的贡院外,依旧遍地都是送考的马车。 杨宇卿和陈大娘子本也想来送考,杨如锦也在旁边嚷嚷着要来,但是被杨文远劝住了。 和前世高考的时候一样,杨文远并不喜欢亲人送考,而是习惯自己去考场。 可能是心态问题,杨文远觉着这时候亲人殷切的目光不是鼓励,反而是压力居多。 越是离贡院近的地方,马车的装潢越是华丽考究。 显然那边属于达官贵人的领域。 马车太多,杨文远可不想再多费心思挤进去,于是走出马车,往里眺望,确定里面有齐国公府的马车后,立即跳下马车,吩咐车夫自行回去,就带着长青往里走。 都是朋友,蹭一蹭怎么了。 来到齐国公府的马车前,杨文远探头一看。 果然,只见里面整齐地坐着齐府一家三口。 齐衡端坐在里面,但此刻他清秀的脸上满是肃然,还有些许黑眼圈,应当是心里压力不小。 又是早起,又是紧张,因此看见杨文远过来,齐衡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和齐国公夫妇行礼打完招呼。 杨文远便成功却之不恭地进了马车坐下。 不得不说,齐国公府的马车就是宽敞。 坐着就是舒服! 又过了一会儿。 天光放亮。 街道上的些许雾气消散,贡院大门大开。 守门的兵卒开始对着名册核对考生,姓名、籍贯、相貌、年龄等都要一一对照,任何一项有些许偏差,都要重新去旁边仔细盘问。 接着便是搜身和所带书箱。 不过杨文远和齐衡自然是无需这么麻烦。 两人衣装精贵,自有一股子贵族气度,验人的兵卒不敢多加冒犯,只是简单核实一番姓名,得知两人的身份,当即开路放行。 跨入贡院,迎面的便是一条宽阔的青石板道。 临街一面的粉墙上,张贴了考生们的姓名和所属号舍。 杨文远和齐衡各自找好自己的号舍,拱手作揖,各自祝福后离开。 进入号舍,杨文远从书箱里拿出考试所需的物品。 接着便是考官发布题目。 庄学究作为当世大儒,手下的进士都不知道出了多少,对于府试的考题已提前做了预设,平日的课业也是多有布置。 因此一上手,杨文远便觉着轻松。 磨砚提笔,开始作答。 等到考试结束,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 众考生交卷,走出贡院。 考试考完,其中题目不说全都会,但也是大差不差,因此杨文远此刻可谓是卸下担子,一身轻松。 本想回去的时候蹭一下齐衡家的马车,结果杨文远出来一看,立马发现了不远处顶头的人群前,正站着杨宇卿夫妇和杨如锦。 这突然的一出,让杨文远心中不由欣喜,抱着书箱快步跑过去。 “不是说不用麻烦了嘛,你们怎么来了?”杨文远虽然嘴上腹诽,但心里却是打不住的高兴。 “怎么,你一个小辈,说让我们不来,我们就不来了?”杨宇卿揶揄道。 “侄儿哪敢啊!”杨文远讪讪一笑。 还是陈大娘子说话好听,给了杨文远一个台阶下:“如锦今天遇着长青,回来跟我们说,你上午让马夫自己先回来了,我们想着等伱考完,恐怕天色已经暗了,就提前来这等着了。” 不用想,如锦能遇着长青,肯定是陈大娘子让杨如锦上门亲自问的。 不然以杨宇卿和杨如锦的性子,既然杨文远说了不用来,那只要不是天塌下来,他俩肯定不会来。 没那个闲工夫。 杨文远感动地点了点头。 这时,杨如锦伸出白嫩的小手,一把拽出杨文远怀里抱着的书箱。 感觉手中一空,杨文远不由得困惑道: “你拿我书箱干嘛?” 杨如锦却是一点都没有名门贵女的礼仪风范,众目睽睽之下,动作慢吞吞,笨拙地把书箱往身后一背,也不回话,只是把头往上偏仰,傲娇地轻轻娇哼一声: “哼!要你管!” 杨文远心生感触,但顾着杨如锦的面子,还是故作调笑道:“你抢了我的书箱,不会是想要将来继承我状元的名头吧?” “状元?” 听到杨文远的大言不惭,杨如锦把头转了回来,给了杨文远一个好看的白眼,皱着琼鼻道:“堂兄你也太不知羞了,府试都不一定过呢,还状元?” 杨文远哑然失笑:“好,等我府试榜上有名,给今后科举垫个底子,以后一定给你考个状元回来!” 杨文远本觉着科举之路也只是点缀,但今日一过,看来也少不了要在这方面用些心思。 宋代科举重诗赋,将来进了殿试,状元也未尝不可!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可上马定乾坤。 没错,我,杨文远,大周魁首! 不远处,齐衡也从贡院里出来了,略带疲倦的脸上轻松写意,显然也是试卷答得不错。 他刚要去找国公府的马车,就看到了杨文远这边亲密无间的场面,不由得心生艳羡。 原本的喜色顿时消减了许多。 杨文远这时也注意到了齐衡。 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笑了笑,踏上了自家马车。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拉良家下水与背叛阶级 三日后。 府试放榜。 盛紘心里对长柏寄予厚望,也希望自己的爱情结晶长枫能过,但毕竟是个府试,因此即便心里焦急,也只能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甚至王若弗想要陪着长柏一起去看榜,也被盛紘拦了下来。 “柏儿自幼苦读诗书,才思敏捷,如今十年积攒才气,又请来庄学究打磨……” 盛紘说着,自己都信心爆棚了,当即袖子一挥,面露淡然道:“现在不过府试,于我柏儿自然是囊中取物。” 盛家人不去看榜,杨文远也不带家里人,于是几人相约着一同去看榜。 转瞬之间,难题落在了齐衡身上。 齐衡抹不开面子,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然后在家苦劝了平宁郡主好一阵子。 放榜当日。 杨文远、长柏、齐衡、长枫在盛家集合,一起去看榜。 原本如兰几个也想去,但是被孔嬷嬷拦了下来。 心不静则事不成,人不宁则礼不至。 杨文远四人到了地方。 只见官府张贴的榜下,已然站了乌泱泱的一大群学子。 这时候可不分贵贱。 一个两个的摩肩擦踵,翘首以盼,都想要在榜单上找到自己的名字。 此时的学子们可谓是众生百态。 在榜单上找到自己名字的学子们欢呼雀跃,即便是彼此之间不认识,也能快速熟络,相邀着一起去酒楼吃酒快活。 而搜寻整个榜单都没找到自己的学子,则是垂头丧气地郁郁离开。 府试尚且如此。 后面的院试、乡试、会试的恐怖程度,可见一斑。 如此这般,也能看出未来成为盛家大房长女淑兰的夫婿,孙秀才那个“十二岁神童”的含金量。 可惜古往今来,伤仲永的例子从来不缺。 十二岁时的一声孙秀才,万众瞩目,名噪一时。 之后岁月的一生孙秀才,不见经传,默默无闻。 不过,现在杨文远还不知道,那个孙秀才到底和盛淑兰到了哪一步。 杨文远重新收回思绪,朝长柏几人笑道: “他们都是自己去榜下看名,我们不若也自行去榜单上找自己的名字,如何?” 杨文远觉得这种开盲盒的刺激,还是自己亲自来比较好,经别人的手感觉上就少了一层。 见有乐子,其余三人也是点头同意。 相互对视一笑,加入了榜下人潮。 “……” “中了,我中了!” “这里有我的名字……” 不多时,满脸喜色的四个人从人群中挣扎出来,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道: “我在榜上!” 虽然是早有把握的事情,但是四人还是免不了高兴一番。 杨文远心里暗忖,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不得庆祝庆祝? “正所谓张弛有度……” 杨文远想了想,建议道:“今天这么高兴的日子,不如我们一同去樊楼吃酒如何?” 刚才就有不少上榜的学子相邀去樊楼吃酒,因此长柏和齐衡也有些意动。 但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长枫嚷嚷着来了一句:“樊楼那吃酒有什么快活的,不如去广云台!” “???”杨文远盯着长枫那张有些肆意的脸,满头问号。 不是,兄弟。 你是不是有些不对劲啊? 你这段时间背着我们干了什么! 胃口怎么突然这么挑了? 吃酒作乐还不够,你还要点行首是吧? 行首?! 思念至此,杨文远心里也是突然一动,颇有些期待。 不提还好,长枫一提,杨文远就有些心痒痒。 自己这段时间又是习武,又是读书,可是好长时间没去广云台了…… 肤白貌美大长腿,酥胸翘臀小蛮腰…… 吸溜! 杨文远暗暗咽了下口水,眸子里的眼神逐渐坚定。 我努力刻苦了这么长时间,就不能享受享受吗?! 接着奏乐接着舞! 不过杨文远和长枫同意,但长柏和齐衡却是满脸抗拒。 一个是勤奋自律的盛家宝树。 一个是平宁郡主的妈……乖儿子。 两人都是不愿去广云台那种地方的人。 总之,很难让两个人同意。 但这两人不去可不行。 要是就杨文远和长枫去了…… 按着他们两个的过往事迹,别人肯定会用怀疑的眼光看他们,觉得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但要是带了“正直代表”长柏和齐衡,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就算干了,别人也觉得伱们是被下了药。 况且只是喝酒听曲而已,最多看几眼白白的,又不漏点,有什么不行! 所以一定要把他俩拖下水! 不过杨文远转过头想了想,正面强突实在太难,只能从侧面迂回。 于是杨文远决定换个思路。 不去樊楼和广云台了! 去包个酒楼。 然后再让长青去广云台把魏行首喊来,同时多带几个姐妹,这样总行了吧? 我又没去广云台! 正所谓君子欺之以方。 杨文远先是吩咐长青去准备,然后又拉着长枫窃窃私语了几句,最后便在后者一脸敬佩的目光下,杨文远开口说道:“还是不去广云台了,樊楼那也有些贵,这样,我们还是随便找个酒楼罢。 就是喝个酒而已,用不着那么麻烦!” “嗯嗯!” 长枫点头附和,一副改邪归正的端正模样。 但其实长枫在心里暗暗想到:果然,我当初猜的没错,小侯爷玩的就是花! 长柏和齐衡虽然有些怀疑长枫为何态度转变的如此之快,但半推半就之下,还是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上,杨文远同长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拉“良家”下水的刺激感! 半个时辰后。 路边一处被杨文远包场了的酒楼下,突然停下了两辆没有标识的马车。 马车停下,长青带着亲卫拉了一层围帐,隔绝外界的视线。 接着马车上缓缓走出四位脸上戴着白色面纱的妙龄女子,个个身姿婀娜,身边都跟着一个携带乐器的侍女。 酒楼顶层。 杨文远几人正在饮酒作乐。 突然,门外响起了长青的声音。 “公子,人请来了。” “进来吧!” 随着杨文远话音落下,门被推开,魏行首带着三个姐妹联袂而至。 “啊?” “啊?” 屋外的长青听见里面传出两声土拨鼠的尖叫,对于自家公子的恶趣味感到无奈,摇了摇头,径直从身后取出铜锁。 “咔!”的一声后,身后的房间门已经被重重锁上! …… 皇宫内。 皇帝正同皇后在御花园亭下小憩。 微风吹拂,一叠府试的试卷在石桌上被吹得扬起了边角。 “倒是没想到,杨文远这整天胡闹的小猢狲,竟也能写出这样的答卷。”皇帝笑道。 试卷自然不是出彩到能入了皇帝的眼,而是答卷人是杨文远。 这就出乎皇帝的预料了。 本以为杨文远只是和别的武勋世家一样,往文路上靠一靠,给自己脸上粉饰一层。 谁曾想杨文远这水平居然还不错,像是个有真材实料的样子。 “也是多亏了陛下的福。” 曹皇后轻轻瞥了眼桌上的答卷,笑着道:“不过陛下特地把杨文远的卷子调出来,莫非是想着兑现过年时许下的赏赐?” “科举是国家之本,社稷之根,我虽老了,但还不至于昏庸到插手科举的份上,你别拿这个试我。” 皇帝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拿来杨文远的卷子,是想看看他的水平。要是不够,就以后许他个恩科,恩荫一个科举功名,但既然他看起来还不错,那这赏赐也用不到这上头了。” “嗯,恩荫来的功名终究比不过自己真得来的。” 曹皇后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既是如此,陛下又要把这赏赐用往何处?” 只见皇帝轻轻一笑,露出一个略带深意的笑容。 “大致用途我已经想好,但细处还需斟酌。” …… 积英巷。 盛家。 长柏做事周全,知道家里人都在等自己和长枫的消息,于是在去酒楼之前,就已经派了两人的随从往家里报信。 王若弗和林噙霜在各自院里各显神通,期待自己的儿子府试能中。 葳蕤轩。 王若弗在烧香拜佛。 仔细一看,却是见王若弗佛家、道家、法家都拜。 主打一个一网打尽,百无禁忌。 很有个性! 林栖阁那。 林噙霜则是在来回踱步,希望上天保佑。 终于,小厮们带回了四位公子都过了的好消息。 王若弗喜不自禁,刚要出门去迎长柏,却是听小厮说,杨文远把长柏他们拉去喝酒了。 王若弗当即点了点头,嘴里念叨着:“也好,杨文远是未来长柏的姐夫,两人多亲近些也不错,还能多带长柏出去走走,免得整天闷在家里生出了气病。” 王若弗却是没猜到杨文远心思不纯。 居然带着他的儿子长柏,体验了一把广云台的快乐。 接着,王若弗便带着这个喜讯去寿安堂通报盛老太太。 不同于王若弗的喜出望外。 盛老太太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显然是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毕竟才是府试,她并没有王若弗这般大惊小怪。 但看着王若弗那副乐不可支的模样,盛老太太轻声道:“既然长柏、长枫他们中午同杨文远酒楼饮宴去了,那晚上的席面就放在寿安堂吧,总归是件喜事,大家也一起乐呵乐呵。” “是,母亲!” 下午。 长柏和长枫两个带着一身酒气回家,刚好被盛紘抓了个正着、 看着两个儿子身上泛着酒气,脸色醺红,盛紘也没多说什么,想着可能是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 “祖母听说你们俩都过了府试,虽说府试上榜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终归是件喜事,所以今天的晚宴设在了寿安堂。” 盛紘交待道:“你们先各自回房,洗漱后就去寿安堂那说话。” 长柏和长枫一回家就正面遇着了盛紘,心里都有些发虚,因此一听盛紘说完话,都是点头应是,急忙逃走。 看到这一幕,盛紘不由哑然失笑。 没想到长柏这么稳重的性子,今日喝了酒,做事也这般毛毛躁躁。 “到底还是少年心性,一听说等下要去祖母面上接受全家人的褒奖,就这般急不可耐。” 晚宴。 一众人齐聚寿安堂。 遇着了这样喜庆的日子,王若弗照例是要吃酒的。 “刘妈妈!” 王若弗一脸得意地喊道:“去厨房把温好的苏合香酒拿来!” 这时候天气还是有些偏凉,所以喝酒还是要提前温热。 “苏合香酒?” 盛老太太闻言有些诧异:“这不是宫廷御酒吗?大娘子你从何处得来的?” 苏合香酒这时是宫廷内的御用药酒。 每一斗酒以苏合香丸一两同煮,能调五脏,祛腹中诸病。 因为用料取材很是讲究,所以甚为珍贵。 “这是小侯爷刚刚派人送来的。” 王若弗故作不好意思道:“文远那孩子说,过年时宫里给的赏赐平阳侯府和杨都指挥使家各有一份,他家人少,别的东西没什么,但这苏合香酒是药酒,不益贪多,所以说就送来了。” 杨文远身负金手指,苏合香酒这种药酒味道也不咋地,自然没什么大用。 因此在问定杨宇卿不要后,杨文远只在家留了一点尝尝味道,今日也全都送到盛家来了。 对杨文远而言是鸡肋,但是对盛家而言却是一份不菲的心意。 慷他人之慨,还能赚人情。 这种事杨文远最喜欢做了。 盛老太太听完,轻轻点了点头:“倒是用心了。” “祖母言重。” 华兰这时站起身,樱唇轻启道:“文远送来的苏合香酒,其中还有祖母的一份,已经在孙儿的房里备好,只等席后就送来。” 纳征礼后,华兰在家人面前总算是愿意称杨文远为文远了,而不是小侯爷。 但饶是如此,也让华兰的脸颊染上些许绯红。 至于送盛老太太的那一份苏合香酒。 自然是华兰自己弄的,不关杨文远的事。 盛老太太虽说年老慈祥,但到底不是杨文远的亲祖母。 杨文远送东西的时候,只想着今天做了点亏心事,送点东西提前预防一下,哪里想得到这么多。 宴席结束后。 长柏犹犹豫豫地看了华兰几眼。 最后心中一横,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华兰走了过来。 华兰正要回房,看见突然走上前的弟弟,美眸里闪现出些许疑惑。 莫非是长柏在席面上觉着苏合香酒合胃口,也想要几瓶? 正要答应,却是见长柏悄悄凑上前,低语了几句。 嗯?!! 听完长柏的告密,华兰美眸突然瞪得老大,滑如凝脂的脸蛋涨的通红。 原来如此。 难怪突然送东西,原来是做了亏心事啊! 但眼下杨文远离得那么远,华兰有些闷气也无处撒,只能恨恨地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弟弟,伸出柔荑拧住了长柏的耳朵。 “你当时也在场,为什么不制止?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的,快点把全程经过都给我老老实实交待清楚!” 无论再如何温柔端庄的姐姐,面对年龄还小的弟弟时,都是一副“暴龙”的面孔。 此刻,姐姐对弟弟的天然压制力,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就是背叛阶级之人的下场! 长柏被捏住耳朵,疼得嗷嗷叫。 但心里可谓是有苦说不出啊! 谁知道杨文远那个未来姐夫,不光把他们骗进酒楼后,喊来了广云台的行首弹曲作舞,之后更是让人在外面把门给锁了! 天地良心,他发现情况不对的第一时间,就准备夺门而出了。 但奈何门被锁了啊! “姐慈弟恭”的这一幕,被旁边的王若弗看在眼里。 只以为是姐弟之间交流感情,还如同小时候一般玩闹,当即心里欣慰不已:一家人就该是这般模样! 继而又看了一眼把肚子吃得圆滚滚,正一脸惬意地摸着肚皮的如兰,王若弗心里顿时一沉,伸手戳了下如兰的额头,一脸地恨铁不成钢。 华兰姿容秀丽,温柔知性。 长柏也是端正君子,勤学刻苦。 怎么到了小女儿如兰这儿,就变得这般惫懒。 前几日还吵着不再学这些繁琐东西,宁愿嫁个普通人家。 哎,我可真是操碎了心!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爱上一个人,是可以演出来的 葳蕤轩。 华兰做事最是得体。 杨文远送的苏合香酒多,她饭后先亲自给寿安堂送去,接着又派女使往林栖阁和暮苍斋各送了几瓶。 虽不如盛老太太那多,但苏合香酒本就珍贵,给家里的两位小娘也是让面子上看着过得去。 但王若弗可就有些不高兴了。 “这酒可是宫里的御用酒,珍贵得很,给暮苍斋那个卫恕意送去也就罢了,就当是看在明兰养在你祖母膝下的面子上,但给林栖阁送去干吗?” 王若弗和华兰一同坐在榻上,手里紧紧捏着手绢,恨恨道:“林噙霜那个贱婢,我恨不得立刻把她发卖出去,现在居然还有好处给她,真是糟践了东西!” 华兰虽然同样对林噙霜有些不满,但还是劝道:“母亲,你是正室大娘子,现在管家权又在你手上,再加上我家如今身处汴京,林噙霜再怎么样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伱也用不着和她置气,把她当成个卫小娘一样的人物便是。” “卫恕意是卫恕意,林噙霜是林噙霜,两者能一样吗?” 王若弗可是忘不掉来汴京前,林噙霜给她带来的种种屈辱,宠妾灭妻这四个大字几乎是印在她的心里,当即恨恨道:“正是因为我如今重新掌了家,我才要把之前受的气全都找回来!” 王若弗是谁对她好,她就认为谁是好人,真诚相待。 但若是谁欺负了她,她也能记得清楚。 更别说王若弗心里,还是很有些自矜自己王家女儿身份的,但是偏偏在低嫁到盛家后,她却是被林噙霜足足压了十几年,心里能不记恨嘛。 但也是王若弗心善。 纵使是这时候对林噙霜再不满,也只是想着找个正当由头把林噙霜发卖出去,而不是耍什么阴私手段。 华兰对于王若弗的固执有些无奈,但心里也能理解,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但是您要是一直不待见林小娘,又没有林小娘那些狐媚子手段,肯定和父亲之间会生出嫌隙的。” 依王若弗的性子,只要是和林噙霜有关的事,她就按不住性子。 肯定会和盛紘争执。 而无论最后口舌之争有没有胜,王若弗也是输了。 “生出嫌隙就生出嫌隙了!” 王若弗硬气道:“这么多年我已经看明白了,早就不靠你父亲活着,如今我的心坎里只有你们几个小的。” 说着,王若弗白了华兰一眼,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你的颜面,不然我怎么会同意你送东西去林栖阁?高低得拦下来。” 华兰亲切地搂住王若弗的胳膊,撒娇道:“知道,女儿早就心里明白着呢,母亲是最好的。” “知道就好。” 王若弗听得享受,过了片刻,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悄悄看了华兰一眼。 华兰自是注意到了,开口问道: “怎么,母亲有事要说?” 王若弗咬了咬嘴唇,索性心里一横,吞吞吐吐道:“华儿,既然林栖阁的林噙霜都给了,那你舅舅、姨母那儿?” 若是苏合香酒在家里没分出去,只给了盛老太太,王若弗倒不会想到王家。 但如今连林噙霜那贱人都给了,王若弗觉着自己的娘家人也能给出去。 华兰听了笑了笑。 “好,母亲说给,那就给。” 王若弗闻言自然是高兴,忙点头道:“华儿,你这个性子随我,最是重感情,即便嫁了人,也不忘了家里人。” 母女俩又是说了些贴己话。 看夜已深,华兰主动回房去了。 虽然不用再去庄学究的书塾,但明天还有孔嬷嬷的早课呢,课余时候也得绣女工,华兰这时候可谓是没有一刻清闲。 过了一会儿。 刚去暮苍斋看望自己小儿子长榕的盛紘回来了。 喝完酒后,是盛紘最情感丰富的时候。 因此盛紘想着自己两个大些的儿子都已经踏上了科举之路,就不由得联想到了自己的小儿子长榕,于是就去了暮苍斋一趟,看望卫恕意和长榕母子。 如今天气转暖,卫恕意的身体也养好了些。 加上有争宠的念头,因此和以前的态度犹如天壤之别,句句奉承着盛紘话里的意思。 卫恕意本也是才貌双全。 姿色不错加上是耕读人家出身,很是符合盛紘附庸风雅的癖好,因此谈起话来,盛紘是乐的合不拢嘴,感觉像是重新认识了一番眼前的女人。 就着酒意,再添上卫恕意身上那一股子大病初愈的病美人的娇弱感,更是惹出盛紘心里的怜惜。 言语中,两人的感情急速升温。 你侬我侬中,盛紘伸手搭上卫恕意的肩膀,轻轻搂住,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见门外传来婢女的禀告声。 “主君,卫小娘,大娘子差人送了苏合香酒过来。” “咳!进来吧。” 盛紘轻咳一声,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忙收回胳膊。 盛紘心里感觉有些奇怪,明明卫小娘也在家里待了十多年,孩子都给自己生两个了,怎么自己今日见着觉着有点拘谨了呢? 人还是那么个人,但感觉却是完全不同了。 卫小娘:爱上一个人,是可以演出来的! 待人把东西送进来,原本有些暧昧的气息也消失地差不多了。 盛紘本想今夜在这歇着的。 但卫恕意如今全然变了一副模样,让盛紘感觉像是遇到了年少时怦然心动的少女一般,又加上气氛全无,盛紘站在屋内,藏在袖子里的两只手微微搓了搓,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嗯……” 盛紘在屋里略微踱步,不知缘由的不住点着头,半晌后才把手往外一指:“嗯,今日我便去葳蕤轩那了。” 卫恕意微微欠身行礼,身穿一袭轻纱白裙,温婉柔美的脸颊在灯火的映照下,浮现出梦幻般的色彩,红唇轻启:“是,主君。” “嗯。”盛紘越看越觉着不知所措,仓促地简单点了下头,留下一个颇有些狼狈的身影走了。 同样都是具备文学素养的妾室。 卫恕意给盛紘的感觉和林噙霜完全不一样。 白月光与朱砂痣是最好不过的形容词。 (本章完) 第八十五章 官人,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葳蕤轩。 盛紘一进屋,就看见王若弗一脸的春风得意,嘴里还低声哼着歌,当即乐了乐,笑问道: “怎么,长柏中了府试让你这般开心?” “自然不止这个。” 王若弗瞟了盛紘一眼,说道:“过几日休沐,你陪我去王家一趟。” “去王家干吗?” 盛紘有些不乐意,他刚重新认识“白月光”卫恕意,心里正高兴呢,想着趁休沐的时候好好培养感情,可不想去王家浪费时间。 大舅哥哪有卫恕意香啊? “往年的时候,我们除了归宁的时候去过一趟,还有什么时候去过?” 王若弗没好气道:“我姐姐前几日来了信,说正好过几天休沐,大家都在汴京里,可以多聚聚。” “呵呵,去年我们来的时候怎么不聚?” 盛紘嘴里嗤笑一声,“你那个姐姐是知道我家要与杨家结亲,华儿要成了平阳侯府的大娘子,着急攀附,所以才说出来经常聚聚的话吧?” “怎么就是攀附了?” 王若弗当即就板起了脸,反驳道:“我们王家也不差,怎么就需要攀附了?再说,她好歹也是我华儿的姨母,关系近的很,就算日后要攀附,说出去也不丢人!” “再说……” 王若弗得意地把头上的簪子取下:“我长柏中了府试,那时还要带上些苏合香酒去,两件喜事临门,岂不能把我姐姐美死?” 王若与:谢谢,美不一定,但真的会“死”——嫉妒死! 盛紘听王若弗说长柏中了府试,心中暗道果然,原来是想趁此机会炫耀,但听到后面的苏合香酒时,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这酒是宫里赏赐下来的,本就不能随意转送人,我们家也就因为和杨家是姻亲,才不算招人口舌,但伱又往王家送干吗?” “我不管。” 王若弗已经和华兰谈好了,此时不过是和盛紘通知一声,轻描淡写道:“这酒既然能给林噙霜,那也能给我哥哥姐姐。” 看到王若弗这态度,盛紘还想要劝,但是却又听王若弗继续道:“而且送了这东西,也能与我家人好好说说,等华儿婚礼的时候,让我叔叔一家来参加这喜事。” 盛紘闻言一顿,他这才明白王若弗的意思。 原来是想要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到时候想把她那个从小养大的叔叔一家,在华兰婚礼时也归到王家亲戚一列。 如果按照正常情况,王若弗的那个叔叔一家并不是王家的嫡系,又是商贾出身,没有资格参与到华兰的婚事中来。 盛紘没想到王若弗还有这层考虑,拒绝的话当即有些说不出口。 这是回报养育的恩情,谁也说不得什么,知道的还得夸赞王若弗知恩图报,懂得感恩。 只见王若弗继续道: “这次之后,趁着天气还不热,我须得亲自去叔叔家一趟,不然他们肯定不肯来。” 嗯?! 盛紘闻言眼睛一亮。 这不是刚打瞌睡就送来枕头了吗? 自己正要和卫恕意交流感情,这时候王若弗就出去探亲去了。 这岂不是正好! “对,你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 盛紘紧皱眉头,面露愧色地走到王若弗身后,双手有力地扶着王若弗的肩膀,沉声道:“你叔叔家必须要请,这是养育的恩情,不能忘!” “真的,你也这么想?” 听了盛紘的话,王若弗满脸开心地转过身,看向盛紘道:“你真同意我叔叔一家来?我本以为……” “这是什么话?” 盛紘登时反驳道:“在你眼里我是这么狭隘的人吗?” 王若弗当即露出娇羞的神情,看了一眼盛紘羞涩道: “官人,看来是我错怪你了。” 双目对视,盛紘能清晰地从王若弗眼中看出火热。 “夜深了,歇息吧。” 林栖阁。 林噙霜也拿到了华兰送来的苏合香酒。 对于这种从未见过的宫廷药酒,林噙霜自然是看得极重,连忙收起来妥善保存好,准备等到日后在盛紘身体不适的时候,再拿出来搏好感。 “大姑娘还算识得礼数,知道东西拿出来了就得各院都分点。” 林噙霜笑着拿手绢擦了擦手,轻笑道:“不像她那个母亲,没有一点儿大娘子的样子,之前还对我墨儿上孔嬷嬷的课上百般推辞,现在看大姑娘送了苏合香酒过来,此刻怕不是在心里骂我吧?” 林噙霜心里正兀自得意,却见此时雪娘从门外走了进来。 林噙霜眉头微微皱起:“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林噙霜之前管家的时候,家里的很多下人都受了她的好处,帮着做了一些事,如今她虽然已经不再掌家,但有之前的情分(把柄)在手,林噙霜在家里的耳目向来不缺,消息灵通得很。 像是盛紘的长随冬荣,便是林噙霜的探子,经常给她传递盛紘的消息。 因此刚才得知盛紘去了暮苍斋,林噙霜精神立即紧绷,急忙让雪娘去那边看着。 对于卫恕意这个当初差点死在自己手上的妾室,林噙霜心里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 人在鬼门关前走一遭,多半会性情大变。 况且卫恕意多半已经知道是自己下的手,那么接下来肯定会有所反击。 但是如今是在汴京,很多办法就连自己都没法施展,更别说毫无根基的卫恕意了。 这样想来,卫恕意就只有和自己争宠这一条路可走。 所以林噙霜对待卫恕意一刻都不敢放松,但求掌握她的第一手情报。 雪娘凑到林噙霜身前,低声耳语道:“小娘,主君在暮苍斋那待了好一阵子,最后大娘子派人去送苏合香酒后,才离开。” 林噙霜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 之前卫恕意生产时落下了大病根,长时间待在床榻上,因此盛紘这么长时间里,每次去暮苍斋除了待一会儿看长榕,便都很快出去了。 如今天气转暖,卫恕意身子堪堪养好,这时又传来盛紘在那久待的消息…… 林噙霜心里不由得升起些许不妙感。 这卫恕意不会是已然入了盛紘的眼吧? “不会的,不会的,哪有那么快。”林噙霜嘴里呢喃道。 紘郎前不久才和自己甜言蜜语,更是为了自己同王若弗争论。 就算卫恕意再如何有自己这般手段,也定不会这么快! 盛紘:没错,我的快超乎你的想象! 今天昏昏沉沉,萎了…… (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戏本子上的戏出现在现世 书塾里的学生皆中榜。 庄学究为了庆贺,于是又准许了休沐三日,自己则是拿着杨文远献上的苏合香酒,快步回院子自斟自饮去了。 三日后,盛家书塾重新开课。 众人开始全身心投入学习。 备战今年下半年八月的院试。 也称秀才试,亦可雅称“孙秀才试”。 一天,庄学究上完课离开,长柏的随从匆匆跑进学堂。 “公子,白鹿学院的信件来了。” 长柏在扬州的时候,就同顾廷烨认识了。 两人不知如何看对了眼,颇有些知己相见恨晚的感觉,来往信件很是密切。 经常十天半个月地就要给对方寄封信。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 恐怕两人晚上都得煲个电话粥。 不久前,两人在信中都说了参加府试的事,于是约定着无论中没中榜,都要在府试后发封信,互报喜讯。 算算日子,应当是顾廷烨的信到了。 长柏脸上一振。 赶紧站起身,从小厮的手上拿过信件,急忙拆开。 片刻后,长柏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 “中了,仲怀也中了!” 那一副激动的样子,看着比他本人上榜时都高兴。 长柏此刻的表现,用基情满满来形容也不为过。 难怪后世不少人都戏称顾廷烨上门提亲时认错了人,应当选“盛柏兰”才对嘛! 众人听了也跟着喝彩。 其中以长枫为最。 对于顾廷烨这个扬州时的大金主,长枫可谓是念念不忘。 虽然如今有了荣显,但顾廷烨还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齐衡倒是没什么表示。 平宁郡主出自襄阳候府,追根溯源,其实也是顾家的一脉。 甚至按辈分来说,平宁郡主和顾廷烨是同辈。 因此齐衡是称作顾廷烨为“顾二叔”的。 不过两家虽有些亲戚关系,但是齐衡却和顾廷烨不熟。 原因自然是平宁郡主拦着不让。 怕顾廷烨这个自小就没什么好名声的纨绔子弟,带坏自家儿子。 因此类似于杨文远之前的闭门羹,顾廷烨差不多吃了快十年。 可谓是吃到饱。 所以齐衡自然和顾廷烨不熟,对于这个很少见面的二叔也一同上榜,没什么特别感受。 而听到顾廷烨来信考上府试的消息,杨文远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愕然。 我们好歹是一起浪荡汴京,逛过广云台的关系。 你的第一封信居然给了长柏? 淡了,感情淡了啊! 杨文远只希望等下自己回家后,能看到顾廷烨寄来的信。 不然我为了应你的约,忍着难堪去帮你捧魏行首的场,这番辛苦岂不是错付了?! 杨文远收拾完东西回家。 进了侯府,也拿到了门房递过来的信封。 正是顾廷烨从白鹿书院寄来的。 还算有点良心,杨文远欣慰的接过书信,全然忘了自己没给顾廷烨寄过信的事实。 杨文远把信封拆开,就在府内花园里的廊下读信。 信一打开,开头便是先一阵寒暄。 接着便是洋洋洒洒的一番炫耀。 顾廷烨称自己府试已过,而杨文远拜在庄学究门下,不会没过吧? 杨文远隔着信,似乎都能看清不久前顾廷烨写这句话时的嘚瑟样。 杨文远没来由的觉着拳头有些痒。 继续往下看,只见信中写道: “听说伱最近同长柏的姐姐定亲了?果然,我说当初见你那样子,就没安什么好心,今日一看,果然真相大白!” 杨文远看着信上的字迹,不由得哑然失笑。 “当日要不是我配合着你,你现在想要心想事成也没那么容易。你给我记着了,你可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杨文远点了点头。 不只是你,还要谢谢袁文纯夫妇和他家大娘子。 信件接着写道:“虽说你要婚娶了,但兄弟我也不差!” “我前几日和院中学子庆贺过了府试,一同去戏院吃酒作乐。酒酣耳热之际,遇着了一个少女套着宽大的水袖玩乐。她虽粗布旧衣,但婉转轻舞,歌喉轻灵,很是惹目。 恰逢有几个公子哥儿看了,在一旁起哄,你知道我的,最是见不得这种腌臜事,于是仗义执言,将她护了下来。 但临近了一看,才发现她很是面熟,这才知道她居然是我原先在汴京相助过的一个姑娘!” 杨文远看得不由皱了皱眉头。 好强的既视感! 英雄救美,然后…… “没想到吧,天下之大居然有如此缘分! 我细问之下才得知,她哥哥死了,家境窘迫,在汴京活不下去,为了生计只能一路卖唱回老家,这几天刚到白鹿洞,想着进戏院筹些路费回家。 你知道我的,我一看她可怜…… 决计不是为了美色! 我看她柔弱不能自理,就帮了她一些。 不过她虽姿色不出众,但却另有一份天然的清纯,柔弱可怜。 时间一长,我就和她好上了。 你当初扬州分别时让我有了喜事同你说,这不,我正好借着这个功夫,告知你一声,也让你乐呵乐呵。” 信件就此结束。 杨文远读完信觉着有些古怪,过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顾廷烨全篇下来提都没提魏行首。 好家伙,原来你这是有了新欢,忘了旧爱啊! 枉费我为了你坏了名声! 不过…… 杨文远旋即面露迟疑。 这女子,不会是曼娘吧? 隔了这么长时间,再加上杨文远看剧不是很仔细,已经有些记不清楚曼娘的具体身份了,所以当初才让顾廷烨有了消息就通知自己。 不过一些细节杨文远还是有印象的。 他记得原剧里曼娘不是什么正经出身,为此顾廷烨还去求小秦氏,想让她答应让曼娘进门当妾室。 所以曼娘应当就是在戏院、勾栏瓦舍这类地方谋生。 而且他俩是在白鹿书院的时候认识的! 不会这么巧吧? 心里虽这么想,但杨文远心里已经肯定,那个女子大概率就是曼娘。 这一出简直像极了戏本子上的戏。 女主角被富家公子调戏,然后主角挺身而出,打跑纨绔后赢得女主角好感。 接着便是主角见女子柔弱不能自理,出手相助。 一来二去,擦出了爱情的火花…… 顾廷烨本就是在顾家不受待见,从小就饱受排挤。 所以他在面对同样处于弱势地位的曼娘时,才会生出怜惜和疼爱。 其中既有同病相怜的触动,也有顾廷烨心里渴望被别人需要和证明自己存在感的冲动。 再加上极有可能是设计过的“命中相逢”、“天赐良缘”,顾廷烨自然深陷其中。 杨文远看着手里的信,眸子里露出深邃的眼神。 当初在扬州时,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 现在就是礼尚往来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军功勋贵、王老太太点头 不过做事情光为了一件事而千里迢迢地奔波,那也太没效率了。 杨文远心里暗忖:正好结亲的日子差不多定好,就在八月院试后。 若是过了,就趁此喜庆直接亲迎。 没过就推迟些日子,但也在秋天的时候。 那时候秋高气爽,天气正好。 此行去白鹿书院,正好顺便去老家一趟,亲自通知,显得正式庄重。 顺便还要勘探一下老家周边的地形。 寻找一个能放得下“黑火药作坊”的地方。 不过这事应当不难。 杨家族地周边的土地大多都被杨氏族人兼并,只要地形不是太差,杨文远随便找个由头,就能弄出一片适合试验的好地方。 不过这事也急不来。 日子还长久,还须得等杨文彦跟随顾偃开,顾老侯爷一起班师回朝。 之后再考察一番,才能确定启用。 勋贵领军,依照正常情况来说,只要不是人缘太差、亦或是实在太坑,相同派系的军功勋贵都会派出自家子弟加入其中。 并且派出的大多都是家族中的骨干子弟,一般的纨绔都不会有机会参与。 一则是跟在同为勋贵的将军手下。 大家都是同一派系,好混军功。 二则是互相帮场子。 你帮我我帮你,互相照应。 就算光靠着各家子弟带进军中的亲卫,也能组成一股实力不弱的军队。 这便是勋贵们地位超然的底气。 杨文彦就是这般。 如今正在顾偃开的帐下混饭吃。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日后还要继续去其他勋贵家的实权将领麾下刷资历。 若杨文彦是可造之材,那么等到杨文彦年长,就轮到他照看小辈们了。 那又是一个轮回。 长此以往,大周军伍勋贵之间的关系一直都很密切。 因此即便风水轮流转,朝堂时不时有派系异军突起,但军功勋贵们的地位依旧稳如磐石。 至于齐国公府为何没落…… 你齐家好歹也是靠着军功袭爵,勋贵中天然的大山头,但谁能想到,伱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背叛自己的阶级,天天往文官集团那边靠! 这谁看得上你? 因此对于齐家的困境,军功勋贵们冷眼旁观,没有任何一家有伸出援手的想法。 帮衬不了一点。 文官们也在看笑话。 他们很是乐意见得一个大勋贵之家的没落。 狼多肉少。 齐家没落,大周这片草原上又能空出一片草地。 如此齐国公府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空有国公府的威名,却是一点里子都没有,是个有权势的人家都看不上。 其实杨文远都有些困惑。 既然后来荣家看上了齐衡,要与齐家联姻,平宁郡主为什么不同意呢? 明明是一次联姻,双赢的局面,对于两家人都好。 荣家有了延续富贵的希望,自会是不遗余力。 齐家如此也有了兴盛的根基。 只要齐衡稍稍努努力,趁着官家还在的时候考上进士,那齐家中兴也不是不可能。 但平宁郡主偏偏就拒绝了。 “呸!祖宗八代都是泥瓦匠的奴才,不过仗着女儿的荣光,靠着些许姿色哄得官家开心,才有了如今的富贵。那一家子都是不堪入目的货色,也敢来肖想咱家!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如今官家渐老,她又没生出个一儿半女,荣家的好日子掰着手指也数得出来!” 这话是没错。 但平宁郡主可能没想过,她齐家的地位也是掰着手指也能数出来…… 和荣家联合还有复兴的机会。 结果平宁郡主捱到最后,只能选择和邕王结亲,卷入夺嫡之争…… 任何一家世袭勋贵,只要不是快走到头了,不然哪怕其中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夺嫡成功,都不会选择亲自下注。 最多只会扶持一个没有身世的代言人上场,还不敢太过,会给自己留有余地。 但哪像齐家这般。 和邕王的女儿结亲,直接绑死在邕王这辆车上,不成功便成仁。 最后虽是迫不得已,但也是存了心思。 …… 终于是等到了盛紘休沐的日子。 一大早,王若弗就拉上盛紘、华兰一起去王家。 如兰也想要来,但是直接被王若弗一句:“不上孔嬷嬷的课了?难道你是想让你祖母亲自教你?”给轻松镇压了,苦着脸蛋继续去学规矩了。 长柏则是书塾没休沐,还要苦读备战院试,因此也没跟着一起来。 到了王家门口。 一下马车,王若弗就指挥着人开始往里搬东西。 正在等盛家一行人的王衍见了,连忙迎了出来,脸上堆着笑脸,满是亲近之色:“妹妹来了?你说你们人来就行了,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 王衍脸上带着假意的客套,转而又同盛紘简单寒暄了一句,略过他朝向了华兰热情道:“华儿来了?来,来,快进来,你外祖母可是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想念得紧啊。” 对于舅舅王衍的突然热情,华兰心里明白是何缘故,但还是有些不习惯。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 只见堂屋内,王若与已经到了,正坐在王老太太下首的位置,在几人进门的前一刻,她还在同王老太太絮叨着什么。 转眼看见华兰等人进来,这才停止了絮絮叨叨。 也不知道刚才在发什么牢骚。 王老太太一直微眯眼睛,听着王若与对妹妹一家人比自己晚来的抱怨,言语间似有似无地谈及,盛家如今攀上了平阳侯府的高枝,已经对王家怠慢了,远不如自己回王家来的勤快。 王老太太只是听着,并不答话。 她如何不明白自己女儿的心思,无非是看远不如自己的妹妹突然起势了,心里落差太大,激愤之下心里有些不平衡罢了。 王老太太相信,等日子久了,自己这个大女儿自会平复下来,明白一家人须得团结互助的道理。 直到华兰进了门,王老太太才眼前一亮,压低着声音同旁边的王若与道:“华儿来了,你等下把身下的位置让出去,我好同华儿说说体己话,你也能落得个好面儿。” “啊?” 闻言,王若与不由得呆愣住了。 这位置从小到大都是她的,就连哥哥王衍都抢不过去,如今要被一个小辈抢走了? 体己话? 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小妇人,难道就不需要吗? 王老太太见王若与迟迟不动,加重语气道:“起身去迎啊!这时候还摆什么谱子,给你外甥女留下个好印象才是!” 王若与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母亲居然这般说话,只觉着有些委屈,但她知道自己在王家的地位都是靠母亲得来的,也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思,当即站起身,撑起笑脸朝进门的妹妹一家走了过去。 “妹妹、妹夫来了。” 王若与迅速调整好心态,看不出刚才的一点不乐意,转而又朝华兰笑靥如花,热忱道:“华儿也来了?!” 王若与上前亲切地拉住华兰的手,嘴里庆贺道:“我早就知道华儿你这一身端雅贤淑的气度,肯定能找个好人家,这不一语中的,立马就给了姨母我一个大惊喜,眼见着就要进侯府当大娘子了!” 王若与热情地拉着华兰的手,引着她往王老太太那边走:“这不,自从初二那天你走之后,你外祖母念叨你许久了,今日来了,你便坐老人家边上,陪她叙叙话。” 王老太太坐在上首,此刻也是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轻轻颔首着朝华兰招手,说道:“来,华儿,过来陪祖母坐坐说会儿话。” 王若与:这年头当大娘子,谁身上还没有点演技傍身的! 众人坐下,王老太太也注意到了跟着王若弗一起进来的女使,手上拿了一堆东西。 “弗儿,你这带回来的是什么东西?” 王若弗左等右等,总算是等到有人问了,这才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道:“母亲,这些是苏合香酒,文远那孩子送到我们家的,我们推辞不过,也只能勉强收下。” 说着,王若弗将手里的手绢往前方空处一挥:“只是没想到这酒居然有这么多,刚好要回母亲这,也就带些过来了。” “苏合香酒?宫里赏赐的?” 不得不说,王衍可能做官不行,但察言观色、阅读理解还是很到位的,一看就看出这是王若弗在显摆自家的侯爷女婿,当即捧着话头道:“这酒可是珍贵得很,很是适合调养身体。” 王若弗轻轻点了头,笑容满面道:“哥哥说的极是,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往母亲这送来。” 王老太太轻轻颔首:“弗儿有心了。” 王老太太知道苏合香酒是何物件。 自然也明白宫里赏赐的东西,最好不要轻易转送,但既然小女儿的心意到了,她也就笑着收下。 说起来,她也好长时间没见过宫里赏赐下来的苏合香酒了。 王老太太有诰命在身。 其实每年过年的时候也能去皇宫拜年,得些赏赐。 但王老太太近些年却是从没去过皇宫一次。 印象分这种东西,王老太太还是深知其中的道理。 往皇宫去的越多,在皇帝面前露面的次数越多,自己丈夫余留下的情分就越薄。 藏鞘于身,关键时刻才有奇效。 王若与看着王若弗一脸得意,不由得在心中腹诽:显摆什么啊! 这时王若弗又朝身侧的王若与笑道: “姐姐,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 王若与心中苦涩尽去,连忙点头笑道: “多谢妹妹了!” 这妹妹还行,能处,知道有好东西想着姐姐。 王若与看着王若弗,心里暗暗想到:现在这个傻妹妹同平阳侯府结了亲家,恐怕能沾不少侯府的光,看来以后也不能光往娘家跑,隔山差五也得往盛家那去一趟。 一来二去,总能捞些好处来。 平日里,王若与一想到家里那么多的庶子、庶女就有些急。 庶子倒是没什么,聘礼抠搜些也没什么。 但是庶女可就不一样了。 这时候都讲究女子出嫁厚嫁妆。 以后家中庶女若是要出嫁,自己这个做大娘子的,可是要帮着添些嫁妆的。 王若与本就恨不得这些庶女死,还要掏钱给她们添嫁妆,心里更是痛得不行。 而现在突然人傻钱多的王若弗出现在眼前,背后还有侯府的权势…… 王若与偷偷瞄了王若弗一眼,不知道在心里暗自盘算着什么。 聊着聊着,自然就聊到了如今汴京城里的重点新闻:平阳侯府杨家和盛家把婚期定在了什么时候。 这话华兰作为当事人自然不好说。 只见王若弗笑道:“日子差不多定下了,如今我家长柏和文远两人刚刚府试上榜,正好下半年还要一起参加院试,我们两家考虑着,正好趁着院试中榜后亲迎,两件喜庆事连着。” 王若与听着嘴角一瘪:合着好事全让你家占了,既要攀附侯府,又要院试中榜是吧? 王老太太听着不住点头:“好,到时候双喜临门,我们王家也跟着蹭点喜气。” “呃……” 气氛都到这了,王若弗略微迟疑一番,随即直接道:“母亲,华儿婚嫁的时候,我想把叔叔一家也请来,不知行不行?” “这怎么好?” 王老太太还没说话,王若与就跳了出来,急忙劝道:“妹妹,你那乡下叔叔家虽说把你养大,但真论关系,他家离我们王家关系都有些远,更别谈盛家了。” “再说,他家还是商贾出身,更上不得台面,到时候杨家往来的都是高官勋贵,你们盛家……” 王若与的意思很明显,关系太远,够不上不说,身份也太悬殊,请来了平白丢面子。 盛紘听了王若与的话,当即皱了皱眉头。 他盛家就是商贾出身。 如今宥阳大房也是商贾之家。 这王若与的话,岂不是把他盛家大房也包含进去了? 虽然王若与的说法有些道理,王若弗平常对这个姐姐的话也很是听得进去,但此刻却是坚定反驳道:“出身低怎么了,我只知道叔叔一家待我如亲生女儿一般,华儿婚礼上,我必须要把他们一家请过来!” “过些日子我还要亲自去叔叔家一趟!” 王老太太在上首不动声色,任由王若与继续劝说王若弗。 她适时观察盛紘和华兰的表情,发现两人对此都是脸色平静,看来已经是提前商议过。 既是如此,王老太太也乐得加一个顺水人情,当即笑着开口道:“与儿,不必说了,你妹妹念着你叔叔一家的恩情,要请他们来,回报小时候的看护之恩,那是怎么也不为过的。” 王老太太不动声色间将养育之恩换成看护之恩,继续道:“那就喊上你叔叔一家,到时候让他们一家随我们一起去华儿喜宴上。”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王老太太的话说完,王衍当即点头道:“也好,想来也是很久没见叔叔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一家人好生聚聚。” 王若弗这才点了点头,笑道:“多谢母亲、哥哥体谅。” “那我这一趟去叔叔家就放心了。” “去叔叔家?” 王老太太闻言皱了皱眉头:“你要去你叔叔家?做什么?去封信就行,何必千里迢迢的亲自赶路。” “我先前给叔叔家去信,但是叔叔推脱了,我怕这次要是再只去了信,恐怕叔叔也不会应允。” 王若弗看了华兰一眼,解释道:“正好这段时间家里的女儿们有宫里来的教养嬷嬷看管着,现在天气正好,我正好能抽出点闲工夫,借此机会去叔叔家一趟。” “宫里的教养嬷嬷?” 王若与刚要和王老太太一起附和几句,劝阻一番,但一听王若弗的话,脸上当即露出讶色。 “嗯,夫君母亲当年在宫里养过一段时间,很是有一些人脉。” 王若弗笑着道:“老人家见我华儿马上要进侯府当大娘子,就请了当年的老熟人,宫里的孔嬷嬷来家里教姑娘们规矩。” 王若与闻言心里更是羡慕嫉妒。 宫里的教养嬷嬷来家里授课。 这一消息放出去,盛家女儿的名声又能凭空往上一层。 明明是个没头脑的鲁莽性子。 怎么什么好事都让她占了! 自己这般出挑,却是挑了一个惫懒的夫君,家里更是一堆烂糟子事。 这上天也太不公平了! “岳母,您就让弗儿去吧。” 不知是不是前几日盛紘答应了王若弗去叔叔家的请求,这几日王若弗对盛紘的态度用柔情似水也不为过。 连带着盛紘也对王若弗的称呼亲热起来:“弗儿思及她叔叔一家良久,先前纳征时没来,如今总要请来一次,才能让弗儿心里宽敞些。” 见盛紘夫妇俩都这般,反正不需要王老太太自己去请,她也不好做恶人,当即点头道:“既然你俩都同意,那弗儿就去赶一趟吧。” 王老太太同时也小心叮嘱道:“伱一个妇道人家,此去要长途跋涉,身边还是要多带些护卫为好,若是愿意,也可以找杨家要些护卫,反正你们两家即将结为亲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万事安全为首。” 王老太太虽然对王若弗的疼爱远不如王若与,但到底是自己的嫡亲女儿,儿行千里母担忧,当下也免不了唠叨几句。 王若弗听到王老太太关心的话语,心里自是感动不已,眼眶一下就红了,忙道:“是,母亲,女儿明白,不会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事情谈完,盛家人吃完饭离开了。 等王衍将盛紘三人送上马车,赶回来,正听见屋内母亲王老太太对王若与说话。 “我看你妹妹对叔叔一家感情很深,以至于到了如今还念着他家的恩情,等叔叔家来了之后,看在你妹妹的面子上,你把脾气、性子收敛着点,不要给他们难堪。” 王老太太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女儿。 最是注重门第,向来看不起商贾之家,即便这家人是自己的亲戚,所以才在王若弗离开后给王若与提个醒。 如今盛家不同以前了。 往后做事也要顾着他家的面子。 王若与听着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王衍明白自己妹妹的性子,于是也趁机开口劝道:“是啊,妹妹,弗儿在家里是最小的,好不容易提了个要求,我们应当满足才是。” “知道了,我到时候避着他们家行了吧。” 王若与面露不虞,没好气道:“只要他们家不往我边上凑,我才懒得管他们呢。” 但末了,王若与瞟了一眼王老太太,语气不定地说道:“不过我看我那好妹妹对叔叔家的亲热劲,比待我们热忱多了。” 王老太太听到这话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下来,但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你那叔叔家只是来汴京过一趟,又不是一直住在这儿,弗儿就算再有感情,她也没处使,没必要争这些。” “要是他家就赖在这了呢?” 王若与突然调高声线,尖着嗓子道:“说不定他们家前面不来,就是故意为之,特意让我那个没心机的妹妹更加念旧情,后面来了汴京,再哭诉一番,在妹妹面前演一场戏,才好提要求。” 王老太太登时脸上露出阴晴不定的神情。 王衍见妹妹又要作妖,当即上前道:“叔叔家也是富商,能要到什么好处,妹妹别说笑了。” 王衍真的有点搞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妹的脑回路。 叔叔家要是有事相求,麻烦的也是蒸蒸日上的盛家,和自己家、和你康家有什么干系? 你用得着在母亲王老太太面前挑拨吗? 但王若与就是见不得别人家好。 眼看妹妹家起势,自己这个嫡亲姐姐还没来得及沾着什么光,却是要被商贾出身、很长时间没走动过的叔叔家抢先,心里就不爽利。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为了自家孙辈呗。” 王若与哼的一声,“他家孙辈和我们儿女差不多大,也是要进取的时候,说不定打的就是这般主意。” “文的还好,得靠自己本事,但军伍可就不得了了,只要王若弗同她那马上是侯爷的女婿说几句,她女婿能不帮忙?手里漏出零星半点,也够她家乐上天了。” 听王若与说完,这下王衍也有些不确定了。 毕竟叔叔家没有科举的苗子。 要是想要提升自家地位,只有军伍一条路子,而杨家正是大周军伍勋贵中的佼佼者…… 但王衍随即立马头脑清醒,反应了过来。 说来说去,这和我家有什么关系? 还不是你王若与自己看不过眼! …… 积英巷。 盛家。 葳蕤轩里,盛紘同王若弗说着话。 “你母亲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这一路上路途遥远,你一个妇人家独自去,确实有些不安全,要不算了,另派一个人去?” 盛紘虽然想要王若弗离家,但也不全然是冷漠无情之人,因此重新考虑了一番此行的得失,觉着是有些风险,不如派个人去就行,何必亲自劳苦呢。 (本章完) 第八十九章 告假 王若弗心里也有些犹豫。 之前是脑门子一热,就想出了这个念头,但现在听白天母亲一讲,自己一个妇道人家,身边没有丈夫、儿子、侄儿在旁边陪着一起,是有些不安全。 但刚放下的话,让王若弗没几天就收回去,王若弗觉着面子过不去,而且她确实是想回一趟叔叔家,看一下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这样想着,王若弗轻轻瞟了盛紘一眼。 丈夫是算了,能答应让叔叔一家来就不错了,不可能特地告假陪自己去做这没根由的事。 儿子也不行,王若弗可不敢这时候扰了长柏的心思。 侄儿更不用想,不可能让远在宥阳的侄子特地为自己跑一趟,再护送着去叔叔家。 “要不听母亲的,让文远从他府上调几个亲卫?” 王若弗怕盛紘不同意,所以小心翼翼的问道:“听说勋贵家里的亲卫都是世代恩泽,从小就是按兵卒的路子练起,很是值得信赖。” 盛紘闻言眉间紧了紧。 要是在婚前就麻烦杨文远,这会不会惹他,亦或是他家族人厌烦? 杨文远在盛家书塾呆了这么长时间,他的性子盛紘大致摸得差不多,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推辞,也不会挂念在心上。 但就怕杨家人知道了这事,记在了心里,对自家没好印象。 王若弗见盛紘蹙眉沉默,片刻后也想到了其中的关节。 要是因为自己导致华兰被杨家人看不起,那真是要后悔死了。 顿时摇了摇头:“算了,我这几日再想想,要么自己去,要么派人去罢,还是不麻烦杨家了。” 盛紘见状,想要说些什么,但顿了顿,还是重新把嘴闭上了。 …… 一场春雨悄然而至。 天空都仿佛披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灰蒙蒙中透着几分湿润,生活都仿佛添了些许诗意。 盛家学堂的学子们自然也乐得起哄。 对着外面绵绵细雨作起了诗。 最爱闹腾长枫没有什么诗才。 齐衡也一般。 唯有长柏还行,但诗中却没有春雨的万物复苏之感,反而有些感怀伤秋。 杨文远立马就猜到了长柏应当是联想到了丢失已久的燕云十六州,不然不至于作出这样的意境。 这也是长柏和顾廷烨引为知己的原因。 两人都对朝廷光复燕云十六州报以期许,恨不得亲自上阵助力。 但杨文远倒没有这般急迫,毕竟打仗不是靠嘴,靠想就能赢的。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只要炸药研发完毕,日后等到杨文远掌权,那么光复燕云十六州并不是梦。 杨文远在心里畅想,但眼下的事还要应付。 众人作完诗,也嚷嚷着让杨文远跟着作一首诗。 他们都知道了之前杨文远给华兰作的那首,因此对于杨文远自编自造的几句都不满意,还要吵着重新作。 杨文远没办法,环顾四周一遍,最终看向了不远处屋檐下,被雨水一直冲击导致花瓣零散的迎春花,轻吟道: “春雨乍阴霁,残花半有无。” “……” “后面呢?”见杨文远沉默半晌,依旧不开口,性子急的长枫急忙问道。 杨文远此刻有些尴尬:这文抄公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后面? 后面忘了啊! 其实一些有名的诗句杨文远还知道些的,“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什么的,但都有些不符合场景。 再然后…… 再然后就没有了。 杨文远没有提前打腹稿,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而且越急越是想不出来,然后看着那残花,脑子里才突然蹦出这一句,但是显然脑子尽力挤出这句后已然是精疲力尽,后面的是一滴也没有了。 但好在有长枫开口说话,于是杨文远当即一拍脑袋,懊悔道:“哎呀,被你这一打岔,刚想出来的诗句,忘了!” “……” 长枫看着杨文远那浮夸的表情,很有理由怀疑自己被碰瓷了。 既然下了雨,杨文远不想冒着雨出发,出发白鹿学院的打算也搁置了下来。 下雨天待在家里赏雨挺好的,但是要出远门的话,那就太糟糕了。 于是杨文远每日潜心学习,只等雨停。 华兰这几日倒是想找杨文远。 但孔嬷嬷课上管得严,每次捱到下课,杨文远都已经回去了。 华兰自然也是听了外祖母的话,为母亲出行不便担心。 所以想着杨文远平日里出行带这么多护卫,反正如今正在汴京读书,也用不上这么多,可以分给母亲些许人,一路看护着。 至于会不会对自己有影响,这华兰倒不在意。 但可惜,接着来了几次也没遇上。 华兰也是不好意思让长柏帮着传话。 毕竟前不久才训了长柏一顿,在弟弟面前,姐姐的威严还是要保持着的。 好在这几日下雨,母亲王若弗也没急着出门,华兰这才不急,不然也顾不上姐姐的威严了。 春雨暂歇。 云销雨霁,彩彻分明。 这一天,庄学究上完课就离开,杨文远连忙跟上去。 在拐角拱门处拦住了庄学究。 “先生,我近日要去老家一趟,通知族中老人秋后结亲的事,所以得向先生告假些许时日,不过您放心,等我回来,课业一定会补上。” 庄学究轻轻摇了摇头,没多久就是院试了…… 但这理由他也不好拒绝,只无奈道:“去吧,院试在即,你这一去这么些时日,也不知道回来了课业重补来不来得及。” 杨文远点头作揖告退。 庄学究看着杨文远离去的身影,低声道:“不是天冷了停课,就是要告假结亲,这样下去,这屋里也不知道能出几个殿试。” 杨文远回到学堂,齐衡和长枫都已经走了,只留长柏还在案桌上读书。 杨文远走上前,说道:“长柏,过两天我要回老家一趟,这段时间就不来了。” “回老家?” 长柏心中略微思索,当即明白了杨文远此行是为何,点头道:“你放心,这段时间庄学究课上所讲,我都会一一详记,回头打发小厮,送到伱家去。” 杨文远自是拜谢。 下个星期要去我姐那,存稿中 (本章完) 第九十章 杨文远牌绿茶,香醇浓郁 杨文远刚想着让长柏通知华兰一声。 毕竟男女纳征礼之后,不好多见面。 谁曾想这时身后却是响起了翠蝉的声音。 “小侯爷?” 杨文远和华兰见多了,自然也是识得翠蝉的声音,当即回头看去。 果然看见书堂外的门口处,翠蝉正探头探脑地往里张望着。 见翠蝉来找。 杨文远明白应当是华兰找自己。 长柏自然也是看出来了。 当即颇为心虚地瞟了杨文远一眼,赶紧出了学堂,腾出位置。 见此,翠蝉当即回身把藏在不远处竹林里的华兰唤了过来。 自己则是守在外边,时刻警戒。 “你找我?” 杨文远没想到自己同华兰这般心有灵犀,当即笑道:“没想到我俩还真是心有灵犀,我刚好也有事找你。” “谁跟你心有灵犀?” 说到这,华兰就不由得想起了杨文远喊魏行首陪酒的事,嘟着嘴唇小声嘀咕道:“伱们去找女子饮酒作乐,我们女子可没这个能耐。” “呃……” 杨文远一猜就知道是长柏那小子告的密。 难怪刚才跑的这般匆忙,原来是偷偷打了小报告。 我都已经提前把你拖下水了,你狠起来连自己都自爆是吧。 长柏,你是个狠人啊! 好在杨文远早有准备。 “你也知道,我们过了府试心里高兴,再加上顾廷烨很是催我去魏行首那露一露脸,我也是迫不得已。” 我都要千里迢迢去帮你斩断孽缘了。 再背一次黑锅不过分吧?! “长柏那时也在,只是饮酒作乐而已,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这样一说,杨文远倒有些想起来了。 宴席期间,就属长枫那小子的眼神不对劲。 明明在场的都是正人君子,往来皆是雅士。 就他一个人色眯眯地盯着行首看。 简直就是道貌岸然,有辱斯文! 华兰闻言表情稍微缓和,但还是没好气道:“到底是有伤风化,传出去不好听!” 杨文远当即拍着胸脯表示:“魏行首和我们的关系……顾廷烨的关系很好,带来的也是她手下的姐妹,肯定不会乱说,而且酒楼我们已经包场,她们来的时候行踪也做了掩饰,断然不会传出去。” 华兰这才螓首微点。 杨文远小声嘀咕道:“早晚有一天我得把你带去广云台看看,让你明白我杨文远一身正气!” “什么?”晶莹剔透的耳垂在阳光下泛着红晕,华兰不知道是没听清,还好是故意装没听见。 “没……没什么。” 杨文远打了个哈哈,笑道:“话说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先说。” 华兰怕杨文远突然有重要的事,所以让杨文远先说,免得自己开口后,杨文远还要硬着头皮迁就自己。 杨文远点了点头,径直道:“等着这两天水汽消了,我就要回老家一趟。” 华兰闻言俏脸一红,脸上有些发烫。 她立马明白了杨文远回老家的意图。 “顺带还要去白鹿学院那儿,顾廷烨在那读书,我去看望一下他。” “顾廷烨?” 听到顾廷烨这个名字,华兰黛眉紧蹙。 她在扬州时就对顾廷烨没什么好感。 如今来了汴京,更是听闻顾廷烨虽然和杨文远在一块儿玩,但是名声却是坏多了,颇有些臭名昭著的味道。 现在听杨文远要去找顾廷烨。 华兰心里有些担忧,怕顾廷烨把自己未来的夫君带坏了。 但自己还未过门,很多事不好直接开口,只轻声委婉道: “听说那顾廷烨声名狼藉……” 话未说完,但意思已经到了。 杨文远刚想要替顾廷烨解释,说出顾廷烨已经如自己这般改过自新。 虽然说起来他以前也没多坏,名声多是被小秦氏在后宅里弄坏的,然后各家大娘子一传二,二传三,这才让顾廷烨的名声开始跌落谷底。 但是杨文远随即脑筋一转,登时想到长柏这个“叛徒”。 当下不正是以牙还牙的好机会? “你说得对!” 杨文远当即装作面色沉重的模样,叹息道:“我这一趟也是去白鹿学院看看。” “他之前说是要洗心革面,所以才去白鹿学院读书,我这一趟就是去督促他用心学习,毕竟我们以前玩在一块儿,该关心还是要关心的,不能因为名声的缘故就摒弃他。” 顾廷烨:好你个杨文远,趁我不在,黑锅使劲往我身上套是吧! 华兰点了点头,美目中升起些许钦佩。 文远为了规劝顾廷烨浪子回头,实在是用心良苦啊! “不过……” 杨文远看了华兰一眼,故作迟疑道:“扬州以后,顾廷烨和我联系倒不多,反而是同你家长柏往来书信频繁。” “什么?”华兰顾不着礼仪,当即美眸瞪圆,惊叫出声来。 顾廷烨扬州时就勾搭上了长柏弟弟? 莫非是想偷偷带坏我家长柏?! 长柏知道顾廷烨这时候在旁人眼里名声不好,要是把自己和顾廷烨引为知己的事说出来,家里人肯定都不同意,所以和顾廷烨关系密切的事并没和家里人说。 往常顾廷烨的书信也都是用白鹿书院的名头。 盛家人只以为是长柏往前认识的好友,去白鹿学院读书了,因此并未发现。 “这事你不知道?” 杨文远此刻说话茶里茶气的:“我原以为这是你家人同意了的……” “这怎么会同意!” 长柏作为华兰最疼爱的弟弟,她自然不想看到长柏被带入歧途,姣好的面颊含煞,咬紧银牙恨恨道:“我这就去找长柏,让他断了和顾廷烨的联系!” 杨文远听得心里暗自点头。 等长柏把顾廷烨府试过了的事一说,误会自会解除。 不过在这之前,一顿训斥还是少不了的。 说不得还得体验一番“正义的铁拳”。 呵呵,长柏,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华兰焦急之下,就要转身去找长柏,但被杨文远叫住了。 “你不是有事要说吗?” 华兰这才反应过来,母亲的事还没同杨文远说呢,被杨文远一阵绕,都给忘了。 于是连忙定住脚步,开口道:“我母亲也要外出一趟……”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相约南下和受气包杨如锦 华兰这时才反应过来,杨文远也正要南下。 这岂不是正好? “你老家在哪?我母亲要去江南西路豫章郡(南昌附近)我叔叔家,洪州那儿,不知道顺不顺路?” 杨文远脑袋里想了想。 自己老家在淮南西路黄州,相当于现世湖北北部那块儿。 江南西路的洪州在南昌那儿。 白鹿学院地处白鹿洞,在庐山五老峰南麓后屏山下。 这三个地方离得挺近,就在湖北江西两省。 可谓是顺路的不能再顺路了。 当然,护送丈母娘的事,就算不顺路也能顺路啊! 杨文远当即点头。 “我老家在黄州,离洪州那不远,很是顺路。” 杨文远继续道:“到时候我先把你母亲送去你叔叔家,让她在那住上些时日,接着去白鹿书院一趟,再回老家,最后再把伱母亲接上,正好都不耽误。” 华兰面露喜色。 听杨文远这么一说,华兰心里不由得胡思乱想到:又是赶巧,又是顺路,这婚事的各项事情真是顺利,波折未起就平息了,像是如同命中注定一般,顺畅极了。 这时她偷偷看了杨文远一眼,秀气的两颊升起红霞。 “那我就先回家筹备着,也同叔叔、叔母他们说一声。等你母亲准备好,定好出发的日子,就派人来我家通知一声。” 不过为了顾廷烨那不出意外,杨文远还是提醒道: “出发时间还是要早些,不然越往后天气越热。” “恩,我母亲也想着这几日出发,听了你的消息,肯定喜不自禁地想要立刻出发。” 杨文远点了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临别之际,见华兰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像是把长柏那事忘了。 杨文远当即提醒道:“你放心,顾廷烨那儿我不会多待的。” 听到顾廷烨这三个字,华兰重新想起了要教训长柏的事,当即娇嗔道:“刚才差点忘了,我这就去长柏那同他说理说理!” 杨文远目送着华兰怒气冲冲的离开,欣慰的笑了笑。 在后宅待久了,活动活动身体也好。 葳蕤轩。 华兰收拾完长柏,只觉得神清气爽。 接着便来到王若弗房里,准备告诉母亲这个好消息。 其实长柏说顾廷烨也考上府试的时候,华兰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但随即转念一想。 欺负弟弟不得趁早,等自己一出嫁,日后肯定是没机会了。 于是用长柏欺瞒家里的借口,罚了长柏每天把庄学究课上所讲的抄写一遍,不然就把状告到母亲那去。 华兰心里自有的算盘。 杨文远出去这么久,课上落下的学习不少。 有长柏帮忙记着,回来勤恳些,大致上也能补上。 至于长柏…… 为了姐夫,也只能辛苦一下你了。 就当复习巩固了罢。 殊不知长柏听了华兰的惩罚,心里却是一喜,差点笑出声来。 他本就想帮杨文远记下庄学究课上所讲。 这算哪门子惩罚? 因此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随口就应下了。 这惹得华兰都有些怀疑长柏是打算口头敷衍,草草了事。 最后在长柏反反复复的保证下,招惹才稍稍放下了心。 进了门。 华兰就见王若弗抬眼看了过来,一边踱步一边说道:“华儿,母亲想好了,我也很多年没去叔叔家看望他老人家了,这回没趁此机会,往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你叔叔那,我得去!” 王若弗目光坚定:“等下我就吩咐刘妈妈开始准备,后天清早就出发,争取早去早回。” 王若弗在华兰面前提都没提让杨文远帮忙的事。 她就不信了,大周承平已久,自己此行还能遇上意外不成。 华兰刚要说话,王若弗就拉起了她的手,轻声道:“华儿,你不必劝我,我叔叔一家待我极好,叔父、叔母把我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堂兄弟们也都视我为亲妹妹一般呵护,这说不得是我今生中见他们的最后一面,此行我是非去不可的!” 谁料华兰却是苦笑道:“母亲,女儿如何不明白你的心思,本来就没想着劝你。” “嗯?”王若弗脸色有些尬住了。 感情自己刚才说的话都是给空气看了? 继而心里有些委屈。 没想到最疼爱的华兰居然没想劝自己。 但这股情绪刚升起来,就见华兰又说道:“母亲,我问过文远了,他也要南下一趟,去洪州那很是顺路。” “文远也要去?” 王若弗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立马反应了过来,听说杨家的老家在淮南西路那儿,应当是顺路的。 这次南下怕就是为了婚事特地回家一趟。 王若弗当即面色一喜。 如果是这般,那两件事凑在一块儿,却是再好不过了! “那文远打算什么时候走?” 王若弗面临两天的难题迎刃而解,当下露出轻松快意的笑容,出声问道:“若是他要晚些,我也推迟些时日,不打紧。” “没事,母亲,文远已经同庄学究告假,随时能启程,您刚才不是说后天出发吗?那就后天?” “好,后天好!” 王若弗笑容满面道:“正好我这两天置办些东西,到时候一同带去。” 兴国坊。 杨宇卿家。 杨文远将打算告知了陈大娘子。 陈大娘子淡然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忙碌着给杨文远置办出行的东西。 长嫂没了,陈大娘子自认为自己算是杨文远的半个母亲,因此对杨文远的事可谓是尽心尽力。 知道以杨文远“稳妥”的性子,出行的安全自然是不用自己担心。 陈大娘子转而将注意力放在了衣食住行方面,把各类珍稀药品各取上一份,甚至连带着干粮、水袋都备得整整齐齐。 “文远,你此行要去多少人?” “百八十人吧。” “走水路还是陆路?” “水路罢,先走水路,后面再改。” “文远,你这次打算待多久?” “半个月?黄州离汴京又不远,中途虽然要去其他地方,但最多也要不了一个月。” “那就是一个月了。” “文远,……” 一直忙碌到下午,等杨宇卿放衙回来,看到自己偏堂堆满了包袱时,不免愣了愣。 “杨文远这是又要出远门了?” 杨宇卿显然是对眼前的一幕见怪不怪了。 “回老家啊。” 陈大娘子手臂上系着淡青色的襻膊,没好气道:“你不知道你侄儿要回老家一趟啊。” 杨宇卿这才了然。 越是世家越是注重族地。 因此虽然杨家如今富贵腾达,但是黄州老家那边依旧有分支。 并且还有一座杨家兴盛时修建的老祠堂。 古人相信,越是古老的物件越是有灵,更别说祠堂这种祭祀先祖的传承地。 老祠堂承载着文化和历史的记忆,拆除它们就是抹去了自己的根。 因此即便那座祠堂里的牌位,早已搬到了平阳侯府的祠堂内,但依旧香火不断。 每一代杨家嫡系结亲之前,也都会去老家祠堂那告慰先祖。 同时也是将喜事告知那边的杨家亲族。 杨宇卿当年就走过这个流程,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看着眼前如同大山一般的物品,杨宇卿都不免有些吃味:“就出一趟门,用得着带这么多东西吗?” 杨宇卿那时候年少气盛,可是只简简单单带了二十骑就“轻装上阵”了,哪里带了这么多东西。 想到这,杨宇卿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屁股,顺带低头瞟了眼内侧大腿。 显然,当初硬着头皮装逼的体验并不怎么美好。 “文远要走水路,先往白鹿学院去一趟。” 陈大娘子手里拿着名册,一边在上面勾勾画画,一边解释道:“顾家二郎不是在白鹿学院读书嘛,听文远说他这次也考上了府试,所以顺道去庆贺一番。” “顾廷烨也考上了?” 杨宇卿面露惊奇:“我当初看那小子挺上眼,没外面传的这般不堪,这才没拦着文远同他玩乐,没想到那小子除了一身武艺,居然也和文远一般有些文才?” “我也没想到。” 说到这,陈大娘子顿了顿,也露出诧异的神色,说道::“我刚听文远说也觉着惊讶,本以为顾候家的秦大娘子提都没提这事,原以为是顾二郎没过,谁曾想顾二郎过了,但这事却不是从秦大娘子嘴里说出来的。” “依我看啊,那秦大娘子没什么好的。” 杨宇卿轻哼一声,说道:“既然顾廷烨的性子没那么坏,那为什么传出来的名声那般不堪?要是她真那般好,就算顾廷烨再怎么烂泥扶不上墙,名声也不至于坏成那般模样。” 杨宇卿虽然没见过小秦氏几次,但长期演练兵法,习惯逆推思考。 于是一下就看出小秦氏的不对劲了。 要是小秦氏真有那么疼爱顾廷烨,导致溺爱出一个不孝子,那她肯定也没什么本事。 但偏偏顾廷烨的名声坏到不行,小秦氏却是没有一点教子无方的传闻,反而是正面评价居多。 都夸赞她是个慈母,当家的好大娘子。 天下哪有这般道理? 与其说是小秦氏疼爱顾廷烨。 在杨宇卿看来,更像是小秦氏拿顾廷烨作踏板,踩着顾廷烨的口碑铺垫自己的名声。 陈大娘子虽然没杨宇卿想的多,但也觉着小秦氏那副样子不讨喜,于是也没多深交,平常只是同为勋贵大娘子相互寒暄客套罢了。 “管她是好还是坏,要是看不清,和她少有牵扯便是。” 夫妻俩说着话,就见杨文远从后面走了出来。 而他的胳膊上,则是挂着如同树袋熊一般的杨如锦,脸上满是恳求之色。 “堂兄,你就行行好,这次出去玩能不能把我也带上?上次你去扬州就没带我,这次总不能又把我丢在家里了吧?” “别,我此次外出是有事要办,又不是去游山玩水。” 杨文远伸出手抵住杨如锦白嫩的脸蛋,嫌弃道:“下次,下次一定。” “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 杨如锦根本不吃这套,扒拉开杨文远的手,两颊气鼓鼓道:“你上次去扬州前就和我说下次一定,这次又把这话头拿来敷衍我?不行,我就要去!” “呃……” 杨文远自己都忘了上次用的什么理由。 没想到杨如锦记得这么清楚,登时讪讪一笑。 但随即脑子里又想出了新的理由: “上次你是嫌着人少,没人一起玩,现在你不是有明兰、如兰她们吗?” “她们在家里被嬷嬷教规矩呢!” 杨如锦看出了杨文远插科打诨的意图,直截了当道: “堂兄你直说,是不是不想带我去?” 杨文远面色发窘,看了看旁边一副看好戏姿态的叔父、叔母,见两人没有帮衬着劝几句的算,只能轻声道: “你知道的,堂兄最疼你了,不是不想是带,实在是……” “别!” 杨如锦退后一步,伸出白嫩的玉手横在两人中间,面带不屑道:“不带就不带,还要拐弯抹角的找借口。” 其实要不是此行要去顾廷烨那。 杨文远倒觉得带上杨如锦也没什么。 但没办法,谁让杨文远此行去的目的地就是白鹿书院呢。 而且肯定要在那多待几天。 从和顾廷烨一起玩乐开始,杨文远就有意不让顾廷烨和杨如锦见面。 虽说两人看中的概率不大。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是王八看绿豆,看对了眼。 那杨如锦非要嫁,自家人也不拦不住。 偏偏顾廷烨家里那处境,嫁进去的女子用水深火热来形容也不为过。 顾廷烨是个值得信赖的好兄弟。 但不是一个丈夫的好人选。 杨文远觉着,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 肯定了杨文远不会带自己出去玩,杨如锦银牙紧咬,带着一脸不甘走了。 临走时嘴里还碎碎念叨着: “你等着,只要得了空闲,我就往盛家跑,定要同华兰姐姐细细数落你的不是。” “骗子,大骗子,欺骗纯真少女的感情!” “……” 杨文远听着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了。 “行了,赶紧回去吧。” 杨宇卿招了招手,不耐烦道:“欺负完了我女儿,莫非是还想留在我家吃饭?快些自己麻溜点走,别让我赶你。” 好好好。 杨文远气极,明明自己也不想让杨如锦外出,让我来做恶人。 现在直接翻脸无情是吧? (本章完) 第九十二章暗度陈仓 两日后,微风和煦。 汴京码头。 一艘挂着侯府旗帜的楼船停靠在码头,后面还有三艘客船。 岸边。 王若弗正在同盛家一行人告别。 即便之前已经同几个儿女说过要离家一段时间的话。 但事到临头,王若弗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抱着华兰、长柏和如兰三个难舍难分。 眼眶都红了,泪水几乎都要流出来。 不远处。 杨文远也在同杨宇卿、陈大娘子告别。 “怎么没看到如锦那丫头,生气了没来?” “你觉着呢?” 陈大娘子没好气道:“如锦前天被你气得晚饭就吃了几口,匆匆跑回房里了,这两天晚上还把门给关了,谁都不让进,独自在屋里闹腾到半夜才消停,你今天这么早出发,她如何起得来?” “这不是怕如锦触景生情吗?” 杨文远心里这才安稳许多,讪笑道: “万一她要是突然耍起了小性子,这里人多眼杂,影响可不好。” “还不是伱们几个天天这么宠着她?” 陈大娘子瞪着美眸横了杨文远和杨宇卿一人一眼,埋怨道: “明明是杨家嫡女,但是被你们从小宠到大,惯出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现在哪里还有名门贵女的模样,平白得了个疯丫头。” “要什么名门贵女的贤淑性子,那是门第低的人家想要将女儿嫁入高门大户才要如此,如锦妹妹生来富贵,用不着去攀附别家,自己过得乐意,比什么都好。” 杨文远不认同陈大娘子的观点。 甚至杨如锦有如今的这般性子,有很大一部分是受到杨文远的影响。 杨家又不需要攀附别家富贵,不需要和别家联姻来抬高自家。 自己总共就这么一个妹妹。 既然如此,自然得让杨如锦过得开心才对。 至于婚事,杨文远已经开始给杨宇卿和陈大娘子似有似无地灌输,不重门第的思想了。 只要杨如锦看中的是个实诚人,家里不是一堆烂摊子事,杨文远是双手双脚赞成她追求自己的爱情。 这些日子里杨文远时不时旁敲侧击。 杨宇卿夫妇已经对杨如锦的婚事没那么深的门第之别。 “但愿吧。” 陈大娘子微微叹了口气:“我只希望她大些后,能安稳住,性子别再这么跳脱了。” “等如锦大些自然会沉稳住。” 杨文远以自身为证,拍着胸膛道: “叔母你看我,以前也是不堪造就,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希望如此。” 陈大娘子无奈扶额,说道:“过几年她就要及笄,我想着现在就预备着给她相看好人家了。” 这就开始了? 杨文远感觉陈大娘子这未雨绸缪也太过了。 杨如锦才十二岁,叔母你这还有两三年呢…… 看样子是陈大娘子对于杨如锦本身不抱什么希望,所以才想着早早锁定人家,有的放矢。 没了杨如锦插科打诨,在一旁作怪,该说的话昨天都已经说了,因此杨宇卿和陈大娘子只告诫了几声路上注意,便目送杨文远上了船。 盛家这边。 王若弗一手搂着华兰、一手搂着长柏,中间夹着如兰个小脑袋,说着说着眼眶都湿润了。 可谓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 “行了行了,哭过也就够了。” 盛紘见旁边杨宇卿夫妇看了过来,急忙把原先揣在袖子里拿了出来,偏了偏眉头颇为不好意思道:“这么多人看着呢,哭哭啼啼地像什么样子。” “父亲,母亲都要出远门了,你不说两句吗?”华兰提醒道。 王若弗也泪眼婆娑的望了过来。 见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盛紘只觉着浑身不自在,含糊道:“该说的话夜里都已经说了,哪里还要再提。” 这么多人面前,即便盛紘要说些宽慰的话,也拉不下脸,当即催促道: “去吧,去吧,文远还在船上等你呢。” 王若弗这才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接过刘妈妈递上前的手绢,匆忙擦了擦眼泪,声音略带沙哑道:“回去吧,别耽误你们的课业了。” 说完,便在刘妈妈的搀扶下上了船。 包袱行李全都提前装上。 因此众人上船后,伴随着杨文远的一声传令,楼船当即开始缓缓挪动。 杨文远和王若弗站在船上,同下面的众人挥手告别。 王若弗自然是又忍不住流出泪来。 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属实是没说错。 古人诚不欺我! 王若弗擦拭着眼角的泪水,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杨文远,想到自己短时间内就在小辈面前流泪数次,当即有些不好意思。 杨文远自然也看出了,想着找个事做,免得王若弗尴尬。 于是随意找了个借口。 说自己去船内找来此行的路线图,让王若弗斟酌一下,是否要更改。 王若弗之前都说按着杨文远的安排来,只知道先去洪州叔叔家,此外杨文远的行程她一概不知,当下提出也算合理。 两人来到船舱内的大厅。 杨文远目光放在大厅中央的桌子上,却是发现那里空无一物,愣了一愣。 随即转头看向长青,问道: “我画的路线图呢?你收着了?” 杨文远心中暗想长青做事谨慎。 毕竟这时候的地图属于机密文件。 而杨文远做的那一幅路线图,更是杨文远自己用军中地图精修后得来,更加精确得多。 不错。 杨文远刚要赞扬长青严谨认真,就见长青神色有些尴尬地看向自己的身后。 见此,杨文远正疑惑呢,却听见身后传出一道轻灵的声音,很是熟悉。 “要找的是这个吗?” 不会吧? 杨文远面露苦相,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望去。 果然。 只见一个身穿淡黄色长裙的窈窕少女缓缓从帷帘后走出,一对翡翠耳坠随着脚步轻轻晃动,白皙脸蛋露出明媚笑容,手里拿着的正是杨文远寻而不得的路线图。 身后则是跟着一脸难色的彩盒。 “你怎么在这?!” 杨文远面露震惊道:“叔母不是说你昨晚在房里闹腾了半夜,很晚……” “等等……你昨晚不是在闹腾,你是在收拾行李?”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钓鱼佬不可取 见杨文远满脸讶色,杨如锦心里更是得意。 当即叉着腰娇哼一声,绷着小脸傲然道: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把门关了?” 大意了! 杨文远没想到杨如锦还有这一手。 这样一想,杨如锦前天下午对自己放的狠话,威胁说要找华兰打小报告也是假的了。 恐怕就是用话迷惑自己,让自己下意识的就以为她放弃了。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搁我这玩兵法? “那你怎么上来的?” 杨文远没问为何彩盒没拦住杨如锦。 自己教出来的小魔女杨文远自己知道,杨如锦要是真打定主意,单凭彩盒一个女婢是劝不住的。 话一出口,杨文远登时就想到了刚才表情有异的长青,连忙把头转向了他。 只见长青一脸无奈道: “公子,如锦小姐天还没来亮的时候就来了,说我要是敢拦,她就跳进河里去……” 杨文远知道杨如锦的性格,跟着自己待了这么久,也学到了自己惜命的优点。 那句话显然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威胁长青,长青也是没办法。 杨文远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刚转头看向杨如锦,就听她娇喝道: “堂兄要是敢停船把我抓回去,那我就真从船上跳下去了!” 跳下去杨如锦是肯定不会跳。 但自己若是执意把她带回去。 恐怕回汴京后,她肯定十天半个月都不会搭理自己。 说不得还得闹出一回绝食抗议的闹剧。 “行吧,行吧。” 杨文远只觉着脑壳疼,无奈点头: “那你给家里留信了没?” 杨如锦破颜一笑,直乐道: “留了留了,母亲早就嫌我烦,知道我随伱来,肯定不会生气。” 与此同时。 陈大娘子见时候不早了,就打发人去杨如锦房里喊她起来。 结果等来的只有一封离家出走的信件: “母亲,女儿已上船,勿念!” “杨如锦!” 霎时间,陈大娘子盛怒之下的怒喝传遍了整个府上。 略显心虚的杨宇卿正要悄悄退走,就被陈大娘子娇喝一声,定在了原地。 “等等,杨宇卿,早上我要喊杨如锦一起去码头送人,是不是你拦着我,让我别去打扰杨如锦睡觉的?” “啊?有这事?” “别,别,夫人!” …… 确定了杨如锦不可能离开,杨文远也只能无奈接受这个现实。 这样也好。 本来杨文远还有些担心在这船上待久了烦闷。 但现在杨如锦来了。 身边多出一个百灵鸟,感觉也挺不错。 杨文远上前接过杨如锦手中的路线图,将其摊开放在桌子上,用手比着划出此行的路线图。 “洪州离汴京不远,我们先走六天水路,然后中途靠岸转陆路,后面的那几艘船上有安置好的马匹和马车套件,中途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再走两天就能到洪州。” 王若弗自然没什么意见,倒是杨如锦嘟囔道: “怎么还要转马车?” 赶路的马车可比不上在汴京时平坦的道路,颠簸得很,坐在里面并不舒服。 杨文远没好气道: “要不你给我修出一条从汴京直达洪州的运河出来,行不行啊,杨大小姐?” “哼!” 对于杨文远的阴阳怪气,杨如锦回了一个傲娇的白眼,转而大眼睛转了转,回道: “那到时候下船,我不坐马车,我要骑马!” “随你自己。”杨文远自然无所谓。 杨如锦出身杨家,骑马这项技能自小就是点满了的,不用杨文远操心。 更何况,马匹上只初时比马车内好,越往后越难受。 杨如锦最后也得乖乖回马车里待着。 …… 刚出门,看着外面的一切都是新鲜的。 但时间长了,即便是周围的风景再好,也看不出什么花来,开始腻味。 这时候就只能找乐子解闷。 一大清早。 楼船上就响起了杨如锦清脆的喊声。 她正在同王若弗一起投壶。 彩头则是一贯钱。 一大一小两个富婆自然是不在意这一点钱,主要是图个乐子。 但是显然,华兰和长柏的投壶技艺都是自王若弗那一脉相承,都烂的不行。 不一会儿就输了好几贯。 不过王若弗也不在意。 这点钱,洒洒水了! 对于杨如锦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抛开她的身份,单论她的性格,王若弗就喜爱地不得了。 更别说她还是杨宇卿家的独女。 那更是捧在手心里都怕化了,比对待自家如兰还亲热。 王若弗和杨如锦投壶作乐,杨文远自然加入不进去。 好在他早有准备,提前准备一套鱼竿,坐在船侧垂钓。 外面套了一层披风,双手揣着袖中,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这时候的钓鱼工具已经很成熟了。 所谓钓鱼六物,竿、纶、浮、沉、钩、饵。 一不具,则鱼不可得。 也就是后世的鱼竿、渔轮、浮漂、铅坠、鱼钩,鱼饵。 杨文远不是一个合格的钓鱼佬。 即便前几天一条鱼都没上钩,他也不恼。 甚至还专门整了个放有水草的鱼箱,只待请鱼入瓮。 但可惜,那些鱼看来都不是很热情,并不愿来杨文远家做客。 眼见着水路都要走完了,鱼箱还是空无一物。 杨文远看着鱼箱沉默良久。 继而伸脚一踹。 “走你!” 既然钓不上东西,那就留下点东西吧。 投壶一种乐子可不够。 小荷包塞满后,杨如锦又拉着王若弗玩抽牌。 杨文远本以为王若弗肯定不喜欢。 谁曾想王若弗竟然玩得兴高采烈,一点都没勉强的样子,表情比杨如锦都快活,显然是乐在其中。 六天水路走完,杨如锦如愿骑上了马匹。 但一上午都没过,她就哭着喊着跑进马车里去了。 对于这一幕早有预料的杨文远无奈一笑。 接下来则是一切顺利。 面对人数如此庞大的杨家队伍,一路上根本没人敢找麻烦,沿路一片绿灯。 两天后顺利抵达洪州豫章郡。 看到映入眼帘城池,即便是杨文远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他恢复能力强,但是长途赶路带来的精神疲惫却是不可避免的。 原本想把王若弗送到这里立马去白鹿书院,看来现在少不了要在这歇息两天。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物尽其用 既然要进城,自然不能大张旗鼓。 这么多人一起进去,那样的话太惹眼。 此次出行,杨文远想的是快点办完事,早日回汴京,而不是浪费时间和各地官员虚与委蛇。 于是就像平时一样,入城前,用不着杨文远吩咐,周边的亲卫就自觉从运货的马车上取出事先备好的衣物,换上贩夫走卒的服饰。 一些人往城池内汇去,一些人则是分散在周围。 不到片刻,原本乌泱泱的一众车队,只剩下了零星十几个人。 杨文远最是注重自己的安全。 因此平日里除了训练这些亲卫们外,其余空闲时间也会传授一些突然想起来的伪装技巧,便于他们化整为零,随时守卫在身边。 现在看来,确实是颇有成效。 杨文远暗自点头,这样才像是电视剧里勋贵探亲的样子嘛。 杨如锦对着一幕倒是见怪不怪了。 只是看向杨文远的眼神带着些许鄙视。 见过怕死的,没见过像堂兄这般怕死的。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对身边的亲卫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以后要是真去了战场,杨如锦感觉堂兄恨不得把侯府里养的猎犬都带上周边护卫。 杨文远:堂妹,你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杨文远确实有把家里猎犬带上的打算。 但不是带着护卫安全,而是这时候大周军队里确实有犬类服役其中。 军队为防止夜袭,一般会在军中养许多军犬。 敌者来袭时众犬齐吠,可以作为警报之用。 我一家之主都上战场搏命了,你们不也得表示表示? 为了大周,我杨家诸畜当仁不让,舍己为人! 看着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换装后悄然消失的亲卫们,王若弗则是被惊呆了。 这就是勋贵家的亲卫吗? 果然和我家的护院是天然之别! 杨文远:不,你猜错了,这是点了伪装专精。 一行人进了城。 大周经济繁荣,杨文远沿途经过的各处城池都是繁荣的景象,到了这也不例外。 城内街道纵横,两旁商铺林立。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再往里走,只见青砖黛瓦的民居鳞次栉比,一股古朴典雅的水乡风情扑面而来。 楼台亭阁恰到好处的点缀其间,又多添了几分诗意。 虽然城池挺漂亮,但此时,杨文远的表情却有些不对劲。 从自己这行人进城开始,杨文远就发现后边吊着一个身穿布衣的人,明目张胆的跟着他们。 原本有两个人,但之前那两人一阵交头接耳之后,其中一人跑开了,现在只剩下后边那个尾随者。 伱说也是,你跟踪的这么明显干什么? 不能偷偷摸摸地跟踪,然后让我把你拖到小巷子里“切磋”一下吗? 见那人迟迟没行动,杨文远也不耐烦了。 正好差个本地人指路,就你小子了! 不过杨文远刚要让长青去抓人,就见前方跑来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人,一副富商的穿着打扮,身侧跟着的正是刚才消失的那个人。 见状,杨文远单手向后一挥,示意车队停住。 只见那中年男人先是整理了一番自己有些凌乱的仪表,紧接着来到跟前,朝杨文远问道: “可是汴京来的贵客?” 王若弗来之前,已经给叔叔家去了封信,言明自己这几天到。 信中还提及同行的还有一位贵客。 不过未点名杨文远的身份。 此人这话一出口,杨文远哪里还不明白这应该就是王若弗叔叔家的人。 说不定还是王若弗的堂兄之一。 那这样说来,那两个布衣便是他家特地派来城门口守着的。 刚才看到自己一行人进来,便急忙回去禀告去了。 弄清事情原委,杨文远当即也客气道: “可是王家叔叔?在下杨文远。” “王家王卓!” 听杨文远说完话,王卓这才确定了眼前的车队便是自家堂妹所属。 堂妹之前来信中说,侄女华兰许的人家是汴京城里一家杨姓勋贵。 而眼前的青年便是那杨家人? 看着杨文远俊朗的脸庞,年纪也差不多,王卓有些怀疑眼前这人就是华兰的未来夫君。 但随即他立马将这个怀疑抛之脑后。 华兰要嫁的是勋贵嫡子,怎么可能千里迢迢特地来洪州一趟? 王卓觉得自家没这么大的脸。 来的应该是某个顺路的杨家旁系,王卓心里暗忖。 这时,后面马车上车帷掀开。 发觉马车停下的王若弗从里探出头,王卓也循声望去。 四目相对,许久未见的两人立马就认出了对方。 “堂兄?” “若弗?” 王若弗急忙走下马车,王卓也快步上前。 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叙话,因此简单寒暄后,王卓便在前头引路,领着众人去王家。 王若弗的叔叔名叫王顺卿,膝下有嫡子两位。 次子外出经商,一家在外。 如今家里剩下嫡长子王卓一家。 王顺卿家虽然没人踏足官途,但早年靠着自家哥哥的余荫,以及自己的经商才能,也是早早成为了洪州的一大富商。 不过自从哥哥去世后,王顺卿察觉到嫂嫂王老太太的怠慢,以及王衍和王若与的不待见后,便自觉和汴京那边断了联系,只有过年时才会送封信过去。 像王顺卿这样的人世间少有。 这也是他为何收到了王若弗的来信,却不愿去汴京的原因。 一是怕王老太太几人不乐意,认为自己是硬要蹭他家的富贵。 第二则是最重要。 怕因为自己出席,让王若弗这个他自小当做女儿宠的侄女丢面。 本就是把女儿高嫁进勋贵家。 若是礼数再不周到,把自己这个离得这么远的商贾叔叔请去,恐怕人家更瞧不起。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因此对于这个不是女儿胜似女儿的侄女,王顺卿能做的只有适时地退居一隅,不拖后腿。 当初王若弗连来几封书信,惹得王卓意动,想要去汴京赴宴,但是得来的只有王顺卿的训斥。 “你若是真心,此话休要再提!” 王家门口。 府门在王卓出门后就已经大开。 头发白了大半的王顺卿站在门边,翘首以盼。 这使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不明白在洪州向来享有盛名的王老爷子为何今日站在门口,府门大开,像是在等人一般。 听说王家在汴京都有人脉,洪州还有什么人值得王家这般对待? 难道是开门迎吴知州?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侯府大娘子?! 杨文远骑着马来到王家门口。 人还没下马,就见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冲了上来,直奔后面马车。 “弗儿!” “……”刚拉开帘子,结果一个陌生苍老的脸庞映入眼帘,杨如锦当即脸色一窘,连忙掩着面狼狈跳下马车。 王若弗接着探出头来,喊道:“叔父!” 两人亲情流露,感人肺腑。 还是王卓反应了过来,连忙呼喊众人进门,让被晾在一旁的杨文远和杨如锦解除尴尬。 进了门,王若弗开口介绍道: “这位是杨文远,正是同我华儿结亲的少年俊彦。” “旁边一同来的那位是他的堂妹。” “文远,这位是我的叔父,王顺卿,这是我堂兄,王卓。” 王顺卿和王卓都知道同华兰结亲的是勋贵家嫡子,因此一听王若弗说完,当下就起身行礼。 杨文远知道拦也拦不住,颔首受礼。 没办法,大周自有国情在此。 士农工商。 即便大周的商人地位较前朝提高了许多,经商环境宽松,并允许商人之家参加科考和入仕。 但商人的本质依旧没变,地位依旧是社会最底层。 因此王顺卿遇到杨文远这样的“士上之士”,即便知道是侄女王若弗带来的,第一反应也是赶忙行礼,丝毫不敢怠慢。 王卓在心里直呼后悔。 本以为是来的是个勋贵旁系,谁曾想居然是嫡子亲至? 怠慢了,刚才怠慢了啊! 王顺卿也是在心里懊悔。 刚才见着王若弗太过欣喜,却是把杨文远和杨如锦冷落了。 杨文远也是带着杨如锦简单行礼。 杨文远惯是会察言观色,看出了他们的拘束。 于是用一路奔波已经疲惫为理由,让王卓带着他们找了处院子休息。 杨文远几人离开,王顺卿的表情这才稍缓。 王若弗见状,说道: “叔父,文远那孩子惯是知礼懂事,你不用反应这般大吧?” 王顺卿摇了摇头。 他知道王若弗本就对自己没有门户之见。 眼下更是高兴,怕是早就把地位之别抛在九霄云外了。 这时王卓满脸兴奋的走了进来,问道: “妹妹,你之前信中没提是哪个杨家,现在都是自家人,不妨说说?” 汴京里姓杨的勋贵有好几家,王若弗之前得了盛紘的叮嘱,因此没在信件里提及具体是哪家勋贵。 王卓心里想:刚才那个青年勋贵气度不凡,知州家的儿女与之一比,却是弗如远甚。 莫非又是伯爵家的? 想到这,王卓心里更是为王若弗高兴。 本以为之前忠勤伯爵府袁家的亲事否了,华兰的亲事只能往下寻,结婚现在又是一个伯爵门第? 但随即王卓又挠了挠头。 如果自己没记错,大周好像没有杨姓的伯爵…… 莫非是子爵家的嫡长子? 这个念头一出,王卓更是精神一振。 华兰将来要成为子爵大娘子? 王卓一脸期盼地看着王若弗,想要听到她说出自己期待的爵位名称。 王若弗在王顺卿和王卓面前没有炫耀的心思,因此没卖关子,轻轻笑道: “侯府,平阳侯府的嫡子,杨文远。“ 侯……侯府? 听到王若弗嘴里突出的第一个词,王卓的脑子就已经懵了。 华兰的亲事更上一层楼了? 但随即“平阳侯府嫡子一出”,王卓的脑袋当场宕机了。 平阳侯府? 是我知道的那个,前几年名传天下的那个平阳侯府吗? 平阳侯府嫡子? 王卓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初传过来的邸报里,好像说了平阳侯府杨家只有一个独子吧? 大周的邸报虽然是官员之间的流传,但天下没有不漏的风,邸报中的很多内容都会泄露出去。 王顺卿所处的王家虽只是商贾,但到底是富甲一方,再加上有汴京王家的关系,在洪州也是很有些地位,自然也拿到了邸报的部分内容。 就比如平阳侯府杨家。 其中的一些信息就流传出来,诸如杨家人丁不多,老平阳侯只有一个独子之类的。 所以…… 刚才那个年轻人,就是上一代平阳侯府的独子,这一代平阳侯? 华兰的未来夫君? 我侄女马上就是侯府大娘子了?! 王卓只觉得这个世界太疯狂了,一点都不符合常理。 这算什么,因祸得福? 天上掉金馅饼? 王顺卿也才渐渐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声音带着些许不可置信: “平阳侯府杨家?刚才那位是小侯爷?” “嗯。” 王若弗这些日子已经消化了华兰要当侯府大娘子的事实,因此很是平静,说道: “是啊,平阳侯府小侯爷。” “平阳侯府嫡子陪你来我家?” “呃……” 王若弗发现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哪有,我哪有这么大的面,文远这次是要回趟老家,他老家在黄州,离这不远,所以才顺到送我来。 哦,对了,宁远侯府的顾二郎和他玩的好,在白鹿学院念书,所以他过两天还要去白鹿洞一趟。” “白鹿书院?”王卓闻言眼睛一亮,刚要开口,却是被王顺卿眼睛一横,只能把原本的话咽下去,轻轻叹了口气。 王若弗看见了,不解道: “怎么了?兄长为何突然叹气?” 王卓在父亲压迫的眼神下,原本的话说不出口,只勉强笑道: “没什么,只是想着我刚才已经派人去催我家的两个混小子回家,怎么还没到?” “我说刚才怎么没看到小辈们呢,原是不在家。” 王若弗手里捏着手绢,冥思苦想后,缓缓道: “兄长的两个儿子,是唤作王……” 王卓刚要提醒,就听王若弗突然高声道: “王现,王野?是吧?” 王卓还没点头,王若弗自顾自道:“肯定是这名字,我应当不会记错。” “对,妹妹说得对,是这名字。” 王卓偏头看了父亲王顺卿一眼,说道: “如今这两个孩子一个十九、一个十七,都在城内书塾读书。” “读书?” 王若弗当即脱口而出,问道:“那今年是考到何处了?” 王若弗的来信中提到了长柏过了府试,因此王卓有些尴尬,王顺卿没王卓那么在意,笑着道: “我那两个孙儿和他们父亲一样,都不是科举的苗子,两个都没过。” 王若弗也不好再说,接着把话往别处引。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王现、王野——勤勉上进 说曹操曹操就到。 片刻后,两个年轻男子神色匆忙的走进屋内。 领头的年龄大些。 身形瘦削,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眼神中夹杂着些许木讷和沉稳。 后面跟着那人稍显年轻。 但是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刚毅,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与前面之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自然便是王现、王野。 “来了?” 王卓见状,赶忙给两个儿子介绍道: “这位便是你们的姑母,刚从汴京特意过来,快叫人!” “姑母懿安!” “姑母懿安!” “好好好!” 王若弗看着眼前两个许久未见的堂侄,脸上布满笑意: “这是刚去哪了?” 王现答道:“回姑母的话,刚刚在城内书院读书。父亲差人来找,说姑母到了家,我们便急着和先生告假,连忙赶回来了。” 王若弗点头笑道: “都是好孩子,读书勤勉。” 王若弗刚听王卓说两个都没上榜,因此也不好说两人有天分,只能夸他们勤勉认真。 王卓叹道:“哪有什么勤勉不勤勉的,不过都是些不成器的,才想着勤能补拙罢了。” 王野在后面嘴角微撇,似乎对于自己父亲的话并不以为意。 “兄长哪里的话。” 王若弗却是替两个侄儿道: “我看他们两个都是好的,勤勉上进,日后必定有出息。” “有什么出息?连个府试都过不了。” 王卓轻轻叹了口气: “要是他们能像你家长柏那般便好了,我也能少费许多心思。” 王若弗隐约感觉王卓话里有别的意思,但以为自己想多了,只笑道: “我看他们两个都是成器的,些许是没找到适合的,天底下又不是只读书这一条路子。” “就是,就是!”王野这时也出声道。 “你还敢说话!” 王卓对着王野怒道:“让伱读书你不读书,整天就知道舞枪弄棒,上个学都能和同窗争斗!” “我本就没想读书,是你非要逼着我去的。” 王卓小声嘀咕道:“我们家本来就没有读书的天分,还不如随了我的意,让我走军途。” “好了!” 王卓还要再说,王顺卿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今天弗儿来,是家里的喜事,不是来听你们父子争论的。” 王若弗见状也打圆场道: “是啊,都是一家人,没什么好吵的。” 说着,王若弗朝王顺卿道: “叔父,侄女不常来,没什么好带的,知道你如今年纪大,所以在京中托人找了一些药酒,希望给您补补身子,就在马车里放着呢。” 这些药酒自然是苏合香酒。 王若弗将留给自己的那份苏合香酒去除标识,换了瓶子,都偷偷地带上了,嘴里只说是药酒,没说是宫里的赏赐。 反正王顺卿之前也没尝过,认不出来。 王顺卿只以为是寻常药酒,欣然接受王若弗的好意,当即点头道: “弗儿如此有心,那叔父我就收下了。” 王若弗刚想要借机把请王顺卿一家去汴京的事说出来,但王顺卿见王若弗眼里露出些许疲倦,知道这一路赶来怕是累了,于是吩咐道: “现儿,你把姑母带去收拾好的院子、” “弗儿,你先跟着现儿去院里歇息一番,你还须得在这住上些时日,有事再说也不迟。” 王若弗也觉得有些疲了。 左右杨文远还要去白鹿洞和洪州一趟,纵使回来时可以直接走水路,一来一回差不多也得十天。 自己还要在这住些时日,不急着说华兰婚礼的事。 迟疑片刻后,点头应是。 待王若弗一走,王顺卿当即站起,哼了一声,让王卓跟着自己去书房。 王卓见此,有些面露难色。 但随即心中一定,也咬牙跟上。 …… 洪州不比汴京,再加上王顺卿家在洪州也算一大富商。 因此王顺卿府上比起盛家在汴京的院子,也是丝毫不差。 如果不是怕家里太过违矩,恐怕王顺卿家能比现在更大。 王卓安排的院内。 一条青石铺就的甬道蜿蜒向前,两旁是修剪整齐的绿植和盛开的花卉。 王卓应当是挑选了府上最好的院子给杨文远。 “累死我了!”杨如锦走进堂屋,立马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嘴里抱怨道。 “还不是你自作自受。” 杨文远没好气的反驳道:“说了不让你来你偏不听,还偷摸上船,你以为赶路是在汴京春游踏青啊?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我就是抱怨一下而已,又没后悔。” 杨如锦嘟起嘴唇,死鸭子嘴硬道: “我只说我有些累了,要休息会儿。” 杨文远乐了,笑着道: “那行,等你休息好,明天我们就继续赶路。” “啊?不是说休息两天吗?” 杨如锦当即惊叫出声,但看清杨文远似笑非笑的表情后,如何不明白自己被耍了,当即没好气道: “堂兄你不累吗?还有闲情逗弄我。” “我不累啊!” 要不是为了照顾杨如锦,杨文远只需要歇息一天,睡个好觉就能继续赶路。 但没办法,谁让身边带了个娇生惯养的拖油瓶呢。 见杨如锦表情不虞,杨文远也有些心疼了,当即安慰道:“等我们去了白鹿洞和老家,回这的时候可以走水路,到时候就没这么累了。” “真的!” 杨如锦赶了这两天的路,再也不想坐马车了,满脸惊喜道: “那我们之后就是全走水路了吗?” 杨文远耸了耸肩: “说了,只要你能修建一条直通汴京的运河,水路自然是随你怎么走。” “多说无益,这两天你先休息,白鹿书院离这不远,到时候能在那多待几天。” …… 书房内。 王顺卿脸色阴沉地坐在书桌前,王卓则是面露不甘地站在旁边。 王顺卿肃声道: “说吧,你在你妹妹面前五次三番的提及现儿和野儿干吗?” 王卓看了王顺卿一眼,小声嘟囔道: “现儿和野儿都是妹妹的侄儿,如今这么长时间没见,怎么就不能提了?” 王顺卿见王卓还不死心。 当即一拍桌子怒声道: “你那是让弗儿关心她的两个侄儿吗? 你一直把话题往他们两个身上引,还在旁敲侧击说他们两个不争气,也就是你妹妹,不然随便换个人,一眼就能看出你的居心!”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各有各的打算 听父亲这么说,王卓也不藏着掖着了。 “父亲,是这般又如何? 如今盛家高升,妹妹的女儿又要做侯府大娘子,已然是万事亨通,我这个做父亲的,就不能为自己的儿子求一求雨露之恩,沾一点他们姑母的光??” 如果是王卓还年轻的时候,他的肩上没有担负起家族的责任,手上没有提起后辈的担子,自然不会想着攀附王若弗的风光。 但人不是一成不变的。 特别是王顺卿退居幕后,现在由王卓当家做主。 王卓觉着以自家和王若弗的亲情,适当的求助,并不是贪得无厌,反而有些觉着自己父亲太过斤斤计较。 既然把妹妹视作一家人。 那干嘛还把自己当外人? 明明上次王若弗就发了好几封信,父亲也不去。 妹妹没能得偿所愿,自己心里也不爽利。 何苦呢? “哼!你这是在怪我早年间没为你谋划好了?” “孩儿不敢!” 王卓连忙摇头:“父亲已经为我思虑颇多,我知道是我自己没本事,怪不得别人。” “知道就好。” 王顺卿拿起桌上的茶水浅浅啜饮,问道: “既如此,你是对伱妹妹起了什么心思?” 王卓以为王顺卿不再反对,当即道: “白鹿书院!不是说那小侯爷要去一趟白鹿书院吗?我想着让现儿和野儿也一起跟着去,看有没有入白鹿书院读书的机会。” “白鹿书院?” 王顺卿都有些气笑了: “我那两个孙儿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子,甭管什么书院,恐怕都难成。我之前是看你不甘,他们俩个也还不大,所以才没管。 况且就算进了白鹿书院,恐怕也是徒费光阴。” 王顺卿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 “人啊,就贵在自知。 我当年看出嫂嫂她们的心思,也就不再硬贴上去,你明知道现儿、野儿不是读书的苗子,何必还要硬来? 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是什么好路子。” 王卓犹有些不甘道: “野儿没有读书的念头,但现儿努力,说不准就是城内的书塾太差,到了白鹿书院就开窍了呢?” “开窍?” 王顺卿轻轻瞥了王卓一眼: “这事你信吗?就让现儿在书塾那呆着,等找好了亲家就回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野儿呢?” 王卓见王顺卿根本不松口,继续道: “现儿能回来继承家业,野儿没兴趣也没才能,只有一颗去军伍的心。 杨家正是勋贵,几年前又没了大半族人在边关,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野儿憨厚老实,又有一股子力气,顺带着和弗儿、华兰的关系,最是值得信任。 让野儿跟着小侯爷一起去从军,这总行吧?” 听完王卓的一番话。 王顺卿也陷入了沉思,心里有些动摇。 纵使他不想用王若弗的关系去帮扶自家,但如果这事对各自都有益,他也不是什么迂腐的人。 但思忖了会儿,王顺卿还是摇了摇头。 “这事还是先别提了,等华兰成亲后再说。” 见父亲现在态度缓和,王卓连忙应是。 他也不是非要这时候提,只是想要父亲的一个态度。 …… 有了王顺卿不反对的态度。 到了晚宴上,王卓顺利将两个儿子介绍给了杨文远。 见王卓满脸殷勤,一副推销自己两个儿子的模样,杨文远自然心领神会。 不过既然王卓没主动求“介绍工作”,“想进步”,杨文远也不会上赶着主动开口。 大周自有国情,勋贵也有人脉往来。 像这种和妻族关系好的人家,只要子弟不是特别不堪造就,勋贵人家都会帮衬一点。 更别说王顺卿家还是其中的潜力股——一个大富商。 这对于已经投入巨量资金进入“黑火药作坊”的杨文远来说,无疑是一个比较好的投资对象。 只需要动用一点关系,礼尚往来就能轻易获得大量资金。 何乐而不为呢? 这样的生意,实在是太划算了! 祁厅长都能把家里的七大姑和八大姨安排进衙门。 甚至村里的狗都能抓起来,带到警队做警犬。 我一个侯爷,安排点人进五城兵马司,很合理吧? 当然,杨文远若是想要把人安排到五城兵马司,肯定不能和勋贵子弟一样,从官员开始,而是要从衙役做起。 但靠着侯府的人脉关系。 只要不是太难造就,当个小头目还是比较容易的。 对王现和王野这两个人看下来。 杨文远心里也有了判断。 王卓的两个儿子都不是什么读书的苗子,并且都对读书不感兴趣。 王现作为嫡长子,颇有几分随波逐流的姿态。 王卓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一副混吃等死的模样,只等将来继承祖业。 王野则不同。 他从来就不想读书,想要靠着一身子武艺报效朝廷,去书塾念书是被王卓硬逼着去的,很是不乐意。 就这几天,王野也不认生。 经常拉着杨文远身边的亲卫切磋武艺。 虽然王野是野路子,但靠着身上的蛮力和战斗意志,能和从小就开始锤炼的亲卫拼个五五开。 这一结果不由得让杨文远为之侧目。 这还是未经过系统训练的结果。 若是把王野拉到杨家演武场练个一两年,恐怕单个亲卫根本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再加上明白王卓和王野的意思,杨文远心里当即有些意动。 自己现在缺的是什么? 人才! 眼前的王野,毫无疑问就是自己需要的冲锋陷阵型人才。 再加上王野的性格不错,和自己的关系也很近,是一个值得栽培的好苗子。 不过杨文远也不急。 治国如烹小鲜,治人也一样。 太容易得到的往往得不到珍惜,历尽磨难后的成果更受人珍重。 得到人容易,但是收服心很难。 杨文远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打算。 不过得等到和华兰成亲后,才好施展。 王若弗这一趟来洪州,不就是来请他们一家子去汴京吗? 这也合了杨文远的意。 等到了汴京,王野这个好苗子怎么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 休息两天后。 杨文远再度启程去白鹿洞。 王卓见此,当即提议让自己的两个跟随同行。 杨文远自然欣然应允。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外室 白鹿书院位于庐山五老峰南麓的后屏山下。 刚开始从洪州启程时,天空还是晴朗无云。 但经过了两天的赶路。 随着时间的流逝,老天的脾气逐渐开始阴沉。 见天空上阴云弥漫,杨文远当即开始加快速度。 不过还在赶路了两天,当前所处地离白鹿书院不远,最终赶在下雨之前,杨文远一行人成功抵达白鹿洞。 在洪州出发前。 杨文远已经派出亲卫快马加鞭赶至白鹿书院,通知顾廷烨自己到达的时间。 因此一行人刚到。 顾廷烨就已经在临近白鹿书院的小镇上候着了,还提前订好了酒楼和歇息的住所。 两人几年没见。 一碰面,初开始有些生疏。 但随意聊了几句,便重新开始熟络起来。 “怎么你回一趟老家,如锦也跟着来了?”临街酒楼上,顾廷烨一边吃酒,一边笑着道。 顾廷烨把杨文远看做自己兄弟。 连带着把杨如锦当做自己妹妹看待。 因此说话也不客气,当即揶揄道: “以前你总不让我见你妹妹,怎么这次还特意带上了,不防着我了?” 嗯,顾廷烨觉着如果换做自己,要是有一个杨如锦这样漂亮讨喜的妹妹,肯定也要防着杨文远一点。 就算遇到了,也得先退避三舍,以防万一。 兄弟归兄弟,大舅哥是当不了一点的。 对于顾廷烨混不吝的话,杨如锦娇哼一声,还以一个鬼脸,杨文远则是无奈道: “我能怎么办?她一声不吭地偷跑上船,还威胁我如果把她送回去,就立马跳船用自己打窝,我也只能带上了。” 好在杨文远不是钓鱼佬。 不然一直钓不到鱼的话,用杨如锦打窝也不是不可行。 听说美女打窝的效果很是出众。 顾廷烨听得哈哈大笑,朗声道: “这才对嘛,我说怎么如锦妹妹跑了出来。” 不过顾廷烨随即疑惑道: “那陈大娘子那关是怎么过的,她老……大娘子能同意?” 杨文远闻言轻轻一叹,看了一眼低头干饭,装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杨如锦,无奈道: “她偷跑出来的,就在家里留了一封信,到时候回了汴京,我少不得要被叔母唠叨一阵。” “这也是伱惯着的。” 顾廷烨幸灾乐祸道: “如今也算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闻言,杨如锦银牙暗咬,美眸用力盯着顾廷烨,嘴里则是狠狠咀嚼着刚入口的肉,显然是愤懑不平。 什么叫惯的? 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暗指本小姐和那些没脑子的勋贵小姐一样! 得益于杨文远的熏陶。 杨如锦觉得自己超脱俗世,只觉着那些别家的勋贵小姐都是乐色,尽皆看不上眼,也就和盛家的如兰、明兰,荣家的荣飞燕寥寥几个玩的到一起。 说着话,但杨文远可没忘记此次白鹿之行的主要目的——揭露曼娘的嘴脸,让顾廷烨从这摊泥沼中脱身。 至于该如何怎么让曼娘露出真实面目。 杨文远已经在心里有些盘算。 基于知道的信息,杨文远在汴京出发前,就已经派出侯府的人打探出了曼娘的真实身份。 她是一个以卖唱为生的歌姬。 以往流转于汴京没名气的勾栏瓦舍之间,直到一次被顾廷烨当街“救下”。 其实这个“救下”也很值得商榷。 毕竟曼娘本身其实姿色并不出彩。 顾廷烨现在看上她,更多是基于曼娘编造出来的与他相近的身世处境,和“柔弱不能自理”的弱势地位,以及当下在白鹿书院“机缘巧合”下的命中注定。 不过以前初次相逢的真实性已经无法考证,杨文远眼下能做的,只有揪出曼娘话语中的漏洞——她的那个哥哥。 而她口中的那个哥哥。 根据侯府的详细调查,发现那好像也并不是她的亲哥哥,大概率是她的情哥哥。 杨文远本想在汴京就将其捉住,拿到白鹿学院,在顾廷烨面前当面对质。 但是调查之后才发现,曼娘离开汴京后,那位哥哥居然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杨文远很有理由怀疑,曼娘的那位哥哥,应当是跟在了曼娘身边。 毕竟那人肯定也不放心曼娘一人跟着顾廷烨。 万一曼娘要是觉着靠着顾廷烨有了富贵,不再需要他。 继而一脚把他踹开了怎么办? 所以,那人在拿到足以拿捏住曼娘的把柄之前,杨文远觉着那人应当会一直留在曼娘身边,不会轻易离开。 因此,杨文远如今现在要做的,就是瓮中捉鳖。 找到曼娘的住处。 然后派人全天候十二个时辰盯住她。 狐狸早晚会露出马脚。 不过在此之前,杨文远须得确认那曼娘没怀上孩子,不然后续还得有很多麻烦事。 因此,杨文远先让杨如锦去顾廷烨准备好的院子住上,自己则是依旧拉着顾廷烨吃酒。 待杨如锦鼓着白嫩的脸蛋,带着一脸的不服气离开,杨文远当即凑到顾廷烨身边说话。 不过这时候当然不能主动提别人的外室,不然那样倒显得你这人好像有曹老板的不轨之心,因此杨文远先迂回着道: “你上次来信怎么没提魏行首,难得我上次冒着被华兰发现的风险,替你捧魏行首的场。 怎么,离开汴京久了,把她忘了?” 顾廷烨连忙摇头: “魏行首是我的红颜知己,是知心人,我怎么可能把她忘了?!” 杨文远自是知道是因为曼娘的缘故,但还是装作不知道: “那是为何?莫非是因为你上次信中提及的女子?” 这时,顾廷烨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纵使外边围着了诸多随从看护,但他还是凑到杨文远耳边,压低声音道: “那名女子唤作曼娘,很是柔弱不能自理,她从汴京到这受了一路苦难,身子骨消瘦了许多。” 顾廷烨闪烁其词,半吞半吐道: “我担心她离开了我生存不下去,就……” “就把她收了充当外室?” 杨文远心里暗叹,好一个“柔弱不能自理”。 顾廷烨你小子的脑补能力是真不错。 这么一个彪悍的妇人,居然能被你脑补成,离不开了你就活不下去的样子。 你当她自己一个人,怎么独自从汴京来白鹿洞的? 也不对,毕竟暗地里应当还有一个情哥哥呢。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我已有万全之策! 但不管怎么说,杨文远对顾廷烨都有些无语。 结亲前都要进行背调。 你这突然纳个来路不明的外室,却是一点底细都不调查,就着实有点离谱。 大不了先上车后补票也行啊。 但你这只上车,票看都不看的才做,多少还是有些逆天。 虽然顾廷烨不能如杨文远这般,可以随便动用侯府的力量,但顾廷烨好歹也继承了扬州巨富白家的资产,更是同漕帮有很好的交情。 例如他的跟班小厮石头,他就是漕帮帮主的亲弟弟。 所以如果顾廷烨真想要调查一下曼娘的底细。 虽然不能如杨文远那般调查个八九不离十,但也能看出点不对劲。 但他硬是先入为主。 认为曼娘柔弱不能自理,对她说出的话一点怀疑都没有。 只能说,男人一旦陷入自以为是的爱情中,那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顾廷烨是一个,盛紘也是一个。 原本都不差,但自从认定自己遇上了“爱情”,就开始昏招频出。 生活更是一团乱麻的开始。 顾廷烨听杨文远一语道破天机,心里当即升起“果然不愧是我兄弟”的感慨,当即点头应是: “你说的没错,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外室了。既然上天让我再次遇见她,我也只能顺应天意。” 杨文远心里暗自摇头。 暗道哥们还是经历少了。 岂不知伱以为的命中注定,不过是有心人的处心积虑罢了。 不过杨文远也不准备直接戳穿顾廷烨的臆想,只是顺着他的话道: “外室?你如今还没结亲,就纳了外室进门?” 顾廷烨闻言脸色也有些尴尬,忙道: “我这不是为时势所迫嘛,如果我不迎曼娘进门,她死活不愿意接受我的关护,说是名不正言不顺,我能怎么办?只能应下了。” 十几岁的顾廷烨血气方刚。 曼娘又是歌姬出身,惯会狐媚勾搭。 一来二去,自然勾搭在一起了。 杨文远看顾廷烨那嘴角扬起的神情,根本没有一点被逼的窘迫,怕是心里很是得意自己魅力十足,让一个女子死活要当自己的外室。 没错,顾廷烨以为自己侯府嫡子身份没暴露,是靠着自己的个人魅力,才让曼娘钦慕自己。 但殊不知曼娘自小往来勾栏瓦舍之间,惯是会鉴貌辨色。 当初一眼就看出顾廷烨气度不凡。 非富即贵,不是普通人家。 之后听顾廷烨说要到白鹿书院读书。 更是确信了心中的猜测。 毕竟这时候的人家,哪里能随便就说出,要到白鹿书院去读书的话。 更别说顾廷烨一副浪荡子的模样,肯定是家中势力非凡,才能进白鹿书院。 见杨文远久久不言,顾廷烨继续道: “我也不是随便就让她进门,我是心中有了计较,觉得她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心思简单,性子温顺,才下定决心的。” 杨文远:好一个清澈见底。 不过你怕是不懂水太干净,养不活鱼这个道理。 “不过,你这么早就迎了外室,不怕闹出庶长子的笑话?” 勋贵结亲后,若是闹出妾室比正室大娘子先生子的事,都要被汴京所有勋贵人家指指点点。 更别说顾廷烨这般。 还未结亲,就闹出有了外室的事。 而一旦弄出了庶长子。 恐怕整个汴京,也没有勋贵人家愿意和顾廷烨结亲。 顾廷烨也明白其中的利害,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文远你放心,我顾廷烨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从开始就万般注意这方面的事。” 接着,顾廷烨又朝着杨文远挤眉弄眼道: “况且我有外室这件事,周边人我就告诉了兄弟你一人,旁人都不知道。 日后我要是结亲,一定要选一个品行端正,温柔贤良,大方得体的大娘子,自然可以商量着让曼娘进侯府当妾室,你不必担心。” 看着顾廷烨言之凿凿,杨文远对于他的盲目乐观微微叹了口气。 果然,陷入爱情中的男人都是盲目的。 凡事只往最好的地方想。 “万一”的后果一丁点都没考虑。 既然顾廷烨有了“万全之策”,杨文远便说起自己的事。 “我这趟出汴京,主要是要回老家一趟,告知族老们有关亲事的事宜。” 杨文远轻饮了一口茶水,说道: “八月院试之后,我就要迎娶华兰入门了,你到时若是有空,就回汴京一趟。” 顾廷烨自然是笑着点头,爽朗道: “这是自然,你婚娶的时候我一定去,到时候你我和长柏携着过了府试的喜庆,定能让你的婚事更上一层楼。” 说到这,顾廷烨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杨文远一眼,问道: “袁文绍也在白鹿书院,你知道吗?” 杨文远点了点头: “自然是知道的,怎么,你让我婚礼当天还邀他上门?你也太损了吧?这不合适!” “你想什么呢,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怎么可能出这个馊主意?” “那你提他干吗?” 杨文远有些疑惑,随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问道: “难道他也是和我们一般府试?” 袁文绍比他们大几岁。 杨文远本以为袁文绍最低也是准备下半年的院试,没曾想居然也是和他们一般。 “没错。” 只见顾廷烨乐道: “不过他这次又没过。” “我前几天和他提了你要顺路来白鹿书院找我的事,他隔天就找理由走了,说是要去散散心。” 顾廷烨当即拍了拍胸膛:“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如你我兄弟这般大才,说科举就科举,听人说,他过阵子就要荫庇去五城兵马司任职了。” 好嘛,杨文远心里暗忖:还好顾廷烨提前提醒了袁文绍一声,让他今早提桶跑路,不然两人真要见了,杨文远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自己马上要和华兰婚娶的事。 靠,杀人诛心是吧?! “为了我们兄弟俩的科举之路,畅饮此杯!”顾廷烨举起眼前的酒樽,畅意道。 杨文远也欣然举杯。 清脆悦耳的铁器撞击声响起,两人满饮。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杨文远便以自己长途跋涉为理由,先行告退了。 曼娘那边不用着急。 在找出曼娘的那个哥哥之前,杨文远并不打算做什么。 等杨文远离开,顾廷烨刚刚吃了酒,心中有了些许醺意,正好这几天也同书院的先生告了假,因此径直往曼娘的院子走去。 等顾廷烨走出酒楼,早已伪装在周边的亲卫们开始按照杨文远的吩咐,分成不同小队分开跟踪顾廷烨。 一段路换一队人,不多时就跟着顾廷烨找到了曼娘的院子。 确定了目的地,跟踪的亲卫留守了两队人分别看守前门、后门。 另外派人去通知杨文远。 (本章完) 第一百章 香炉峰在哪?很急!太阳呢?救救啊! 杨文远回到顾廷烨安排的院子。 没过多久,就有亲卫前来禀报顾廷烨的行踪。 顾廷烨进了一家小院子,许久都没出来。 杨文远颔首,吩咐他们继续密切关注里面妇人的行踪。 凡是和她有接触的人也要注意。 之后便让亲卫退下。 杨文远耗费这么这么长时间的训练,以及潜移默化之下让他们习惯听从自己的指令,看来这番功夫确实没白费。 纵使杨文远下达了跟踪人家外室这么奇怪的命令,也没人面露迟疑,全都对杨文远的命令言听计从。 事情已经交待完,杨文远做的也只有等待。 这样也好。 赶路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有闲暇好好游玩。 如今到了庐山,正好游览一番庐山的风景。 听到杨文远说要在这游玩庐山时,杨如锦被迫提前离场的气登时就消了,突出一个容易哄。 当即拉着杨文远就要出去玩。 但杨文远指了指外面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 杨如锦也只能偃旗息鼓,等待天晴。 雨滴如珠帘般从天空垂落,轻轻敲打屋檐青瓦。 雨水顺着屋檐的瓦片滑落,形成一道道细长的水线, 屋檐外的世界被宛若琴弦般的细雨笼罩,仿佛给世界蒙上一层轻纱。 潺潺乐音此起彼伏,又添几分神秘悠然。 这雨足足下了两天时间。 期间顾廷烨知道杨文远这几天走不了,因此也上门喝了两顿酒。 不过常常是带着一身酒气匆匆离开。 显然他这次是好不容易请了这么多天假,急着去寻他的温柔乡去了。 兄弟虽好,但可不要贪杯哦。 一场夜雨过后,天光放晴。 庐山的云雾本就是其一大特色。 尤其是这两天的细雨后,山间雾气升腾。 清晨,杨文远一觉醒。 走出院子抬眼望去。 只见山峦叠翠,云雾缭绕,如梦如幻。 既然今日天明,顾廷烨也是早早从曼娘那起床,准备带着杨文远和杨如锦参观白鹿洞,尽一尽地主之谊。 杨文远本不想让顾廷烨跟着。 但随即转念一想。 若是顾廷烨一直在曼娘那儿,曼娘肯定束手束脚,找不出纰漏。 这下正好把顾廷烨带走,留点空间给她,看看能不能露出点马脚。 憋了这么多天。 杨文远相信要是曼娘的那个情哥哥在这的话,肯定会去曼娘那看看,才会放心。 这样想来,杨文远当即点头同意。 此行的第一站,便是白鹿书院。 顾廷烨要等太阳再大些,山间云雾消散再上去,不然一路下来,身上衣服很快就会湿漉。 但这一决定刚说出口,立马引来了杨文远和杨如锦的一致否定。 爬山就是要这种宛如仙境的意境。 此刻不出发,更待何时? 顾廷烨争论不过,只能摇头苦笑在前边带路。 沿着小镇往山后延伸的一条青石板小路走。 大约半刻钟后。 就能看到一处飞檐翘角,正隐隐从白雾中轻轻探出一角。 再往前。 便见眼前雾中的建筑古朴典雅,红砖黛瓦,犹如画卷一般在眼前徐徐展开,尽显独特韵味。 已然是到了白鹿书院。 有了顾廷烨的带领,外加杨文远衣着华贵,因此书院门口的看守并没有上前拦着。 杨如锦还女扮男装,换上了一身学子服。 像极了一个细皮嫩肉的白净书生。 偶有几个路过的学子远远注目,但也都是看了几眼就匆匆离去。 进了白鹿书院。 漫步其中,隐隐还能听到各处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作为当今的四大书院之一,白鹿书院的文风昌盛,书香四溢。 难怪顾廷烨这种跳脱,闲不下来的性子,也能在这潜心读书。 周围的环境也由不得他不勤奋。 庐山的瀑布众多。 从白鹿书院出来,再绕着山走了半圈。 隔着很远,就能听见一道声如雷鸣的水流撞击声从远处传来。 这道瀑布的源头浩浩荡荡的经由五老峰后方,飞泻而下,形成了三道大磐石。 水流如絮,玉龙走潭,气势磅礴。 走近一看,只见壮观的白色水帘从高处倾斜而下,犹如白鹭群飞、雪浪翻流。 周边水珠飞溅,宛如千万斛明珠从天空抛洒而下,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杨文远不禁感叹道。 “什么?” 顾廷烨大脑一时没反应没过来,但顿了半晌,心中揣摩了会儿杨文远作出的诗句,细细品味,越想越觉得应景,不由得心头一震:“竟能如此符合眼下的意境?” 杨如锦也不是光顾着玩的傻妞,也懂得杨文远诗句中显露的韵味。 因此,她此刻看向杨文远的眼神也变得不对起来。 她原先以为杨文远写给华兰姐姐的诗是从别处买的,毕竟杨文远之前从来没展现出任何诗才,但谁料杨文远现在突然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么好的诗句。 难道之前错怪他了? “还有呢?”顾廷烨不由问道。 杨文远此刻也发现顾廷烨和杨如锦都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希望自己把这首诗作全。 但杨文远此刻却是说不下去了。 大意了。 十二年的义务教育,这首诗已然烂熟于心。 所以初看到眼前的壮观景象,这才从嘴里脱口而出。 但是前面的两句怎么接? 香炉峰在哪?很急! 太阳呢?救救啊! 看着眼前两人眼中的希冀,杨文远也很想人前显圣,暂时走一下文抄公的路子。 但是眼下的机会,显然不如之前众多的穿越者前辈们自然。 周边的环境不应景啊! 于是杨文远也只能用原来的理由。 “我刚有点灵感,但是被你打断了。” 长枫:好熟悉的话术。 杨文远决定回去就找当地人来问问,必须要找出香炉峰在哪。 然后明天早上重新带上顾廷烨和杨如锦,就去香炉峰那儿——这波装……必须要陶冶一下他们的诗情。 见杨文远将理由怪在自己身上,外加杨如锦责怪的眼神,顾廷烨感觉自己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你杨文远在那酝酿了这么长时间,也没作出来。 合着就我一句话,就把你灵感打断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我这一身腱子肉不答应、灯下黑? 顾廷烨很有理由怀疑,杨文远是自己想不出另外半首了,所以才把锅甩在自己身上。 一想到这样的名声很可能伴随自己一辈子,顾廷烨表情就有些郁郁。 杨文远也看出来了。 当即很讲义气的拍了拍胸脯: “你放心,明天我们再来一趟,一定能想出另外半首!” 求你们了,一定要来! 装逼装了一半,不光你们难受,我也很难受啊! 正好逛了一上午,众人也有些累了。 再加上雾气弥漫在山间,衣服都有些潮湿,于是相约明天再来。 又去了酒楼吃了顿饭。 杨文远和杨如锦回家休息。 顾廷烨则是只请了三天假,他还要再去书院,求先生再多宽限两天假期。 晚上。 杨文远院内。 “怎么?那个叫曼娘的妇人一整天都没出来?” 白天把顾廷烨支出去,杨文远便让长青负责监控曼娘的一举一动。 谁曾想一直到现在,也只是得到曼娘一直呆在家里,根本没出来的消息。 也没有人偷偷摸摸地上门来找。 长青虽然感觉杨文远刚来白鹿书院这,就莫名其妙地监视起顾廷烨外室的举动很奇怪,但他生性老实憨厚,因此也不询问,还是尽职尽责地执行命令。 “公子,那女子一整天都没出来,倒是里面出来了个老婆子,中间出来采买饭菜了。” “那人是不是曼娘乔装打扮的?” “没。” 长青摇了摇头,肯定道:“我们派人近距离跟踪了,确信那不是年轻女子乔装的。” 杨文远虽然找到了曼娘曾经表演过的瓦肆,但他又不是画像师,而且那些人对于曼娘的模样记得不清晰,自然弄不出她的画像。 亲卫们虽然不清楚曼娘的长相。 但对于年轻女子和老婆子的差别,还是分辨得清楚。 长青继续说道: “我也让人跟着那个老婆子了,但她就只是买菜,没做其他的事。” 杨文远点了点头。 这种事曼娘肯定是不会假借人手。 毕竟她孤身一人,家里的用人肯定都是顾廷烨招来的,只能自己上场。 见没有任何进展,杨文远微微蹙眉。 要是曼娘这一直没动作,自己也不可能陪她在白鹿书院一直耗下去。 要是接下来两天再没动静,就只有安排两队亲卫蹲守在这了。 自己还要去老家一趟。 要是这期间有发现,自己就走陆路来这,然后回洪州接王若弗。 若是没发现,杨文远也只能走水路直达洪州,早日回京了。 不过回京之前…… 杨文远眼里明灭不定。 他心中有些想法,但不知道该不该动用。 只希望能在自己返京之前,把事情全都了结。 …… 杨文远本来都已准备好第二天人前显圣。 但谁曾想晚上的时候,顾廷烨就派石头来说:三天的假到了,后面先生不允。 杨文远没想到已经万事俱备——明天天气晴朗,自己也都已经找人问好了香炉峰在哪,只等装作无意走到香炉峰那。 但是顾廷烨那儿却出了差错。 杨文远有些恨铁不成钢:伱汴京小霸王的气势哪去了? 不过见顾廷烨被先生一句话就劝去读书,杨文远心里还是有些欣慰的。 这代表顾廷烨这小子是真的想上进,而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不过顾廷烨不来,不是还有嘛。 杨文远悄悄看了一无所知的杨如锦一眼。 只要自己在杨如锦面前显露才华。 以杨如锦这个大嘴巴,肯定回了汴京会同她的小伙伴们炫耀。 一来二去,自然也能传遍汴京。 杨如锦不知道自己还身负帮助杨文远扬名的重任,正满脸兴致勃勃地准备爬山呢。 昨天是去看瀑布,今天杨文远说要去爬山。 香炉峰位于庐山西北,和白鹿书院离得有些远,因此杨文远找了辆马车,赶到了香炉峰山脚。 面对杨如锦疑惑的眼神,杨文远面色坦然道: “听当地人说这里的景色很是奇特,今日就这儿了。” 杨如锦点了点头。 虽然她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但堂兄说找了当地人,应该说的有道理。 昨天的阳光不大,再加上处在山中,因此空气中水雾依旧很足。 香炉峰上烟云缭绕,峰顶尖圆,形状很是一个硕大的香炉。 杨文远和杨如锦两人到了绝佳的观景处。 只见白云拨散,太阳光霎时照耀天地。 冉冉升腾的水雾,缥缈缱绻在山川之间,登时化作了一片紫色的云霞。 杨如锦看出突然呈现在眼前的盛景,心里直呼此行没有白来,却见此刻身侧突然传来一道轻吟: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感受到旁边杨如锦眼神中传递的惊羡,杨文远这才感觉畅快。 站在山边,俯瞰云海,只觉心旷神怡。 但心里同时暗骂自己。 之前在盛家书塾的时候,就想过要提前“备课”,结果到现在,文抄公的路子依旧走得这么艰难。 记吃不记打! 杨文远决心这次之后,自己一定要好好“备课”。 毕竟今后稍稍扬名。 可是对自己科举和名声帮助不小,更容易融入文官集团。 你作诗都作不过我,你还敢说我是武夫出身? 你看我这一身腱子肉答不答应! …… 又过了两天。 为了陪同杨文远,顾廷烨每天上完课就跑来找杨文远喝酒,然后再去曼娘那歇息。 一来二去,顾廷烨脸色憔悴了许多。 见状,虽然迟迟找不出曼娘的马脚,杨文远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晚上。 杨文远和杨如锦说了明天要启程。 然后杨文远就坐在桌边,看着灯盏,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莫非曼娘的那个情哥哥,就如此相信曼娘对他的情意,这么放心让曼娘一个人待在顾廷烨身边,不怕曼娘一脚把他踹开? 杨文远心里根本不相信,这两人之间有这么深的感情。 就算顾廷烨对她这般好,还不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表子无情,戏子无义。 曼娘差不多把这两行都占了。 怎么可能对一个穷苦男人掏心掏肺。 杨如锦正玩得爽快,一想到又要开始赶路,当即嘟起小脸没好气道: “这么快就赶路啊?能不能多休息几天?” 杨文远正心烦着呢,随口道: “行,那你自己在这,我先走。” 从杨文远的嘴里听到以往自己不听话的时候,母亲最喜欢对自己说的这句话,杨如锦脸上就有些不开心了,嘟囔着道: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堂兄你把我母亲的话全都学到了。” 杨文远正盯着眼前的烛火,觉着杨如锦这句话惹人发笑,当即要说她,但随即一怔。 “近朱者赤,近墨者……” 黑? 杨文远看着眼前桌子上的烛火,表情惊疑。 灯下黑?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以身作则、苦情戏 桌面上的灯盏似乎也感受到了杨文远的惊疑。 火光开始微微摇曳。 散发出的明黄色烛光,照在杨文远的脸上明灭不定。 如果真是灯下黑的话,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没有什么比一切都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能更让人安心。 而且虽是同处一个家里。 但有心算无心,顾廷烨肯定也不容易发现。 只要略微掩饰一番不被仆人们发现,那更是天衣无缝。 有了思路,杨文远脑海里的念头更是迅速流转。 首先,那人肯定不会偷偷藏在家里。 毕竟藏一个人在家里的难度,特别是家里不大的情况下,即便有曼娘的掩护,也是难如登天。 那么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看着眼前灯盏里正在燃烧的灯芯,杨文远眸光一定。 和光同尘! 只要在家里拥有正当身份,家里的仆人又不多,只要平时相处的时候小心些,自然能不露痕迹。 这样看来,答案已经差不多出来了。 那个男人肯定是家里的小厮,亦或者是门房之类的职位。 如此才能满足以上的条件。 杨文远心里暗忖,看来少不了要去夜探一次了。 正好这段时间顾廷烨没被批允休沐。 之前也听顾廷烨说过。 他自己住的地方是和学子们在一块儿,方便学习交流。 后来为了安置曼娘,才在离自己较远的地方重新买下了一处院子。 平日里读书还都是在学子们那边。 偶有休沐才会来曼娘这。 所以顾廷烨重新读书去了,肯定会继续住在那边,不会来曼娘这儿。 而想来顾廷烨应该已经把这事告知了曼娘。 就算没说,发现顾廷烨今晚没来,她也该明白顾廷烨读书去了。 没了顾廷烨这个人主人家的“桎梏”。 美人近在咫尺,杨文远不相信还有不偷腥的猫。 “堂兄,你一直盯着灯盏看干吗?找到花了吗?” 对于杨如锦的揶揄,杨文远也不计较,只转头看向她,说道: “今天刚爬完山,你应该累了,明天先不走了,休息休息。” 杨如锦看了杨文远一眼,小声嘟囔道:“你刚说走,现在又说不走,脸变得可真快。” 不过杨如锦又怕杨文远再次改变主意。 虽然她今天并不累,但赶路的乏味日子能捱一天算一天。 于是杨如锦连忙快步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说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啊,我好困要去睡觉了,明天早上别喊我,就算喊了我也听不见。” 说着,赶紧脚底抹油离开。 杨文远看着这一幕有些哭笑不得。 看来自己在杨如锦心中的信誉度有待提高。 杨文远也准备睡觉了,为明晚的夜探寡……曼娘家养精蓄锐。 没错,杨文远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有为青年,这个时候应当身先士卒,勇为人先。 半夜爬别人家墙头。 这么刺激的事,杨文远自然不愿意错过。 不过在此之前,杨文远还是先安排长青去盯梢。 既然目标大致确定,自己的时间又急,杨文远也顾不上讲究了,决定直接让长青蒙上面,去曼娘家门口等着。 只等那个老婆子早上出门买菜,直接逼问出曼娘家里有几个男丁,就能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 说起来,曼娘那日子过的着实不错。 每天都安排人出门买菜,只吃新鲜的肉。 还时不时去斟几壶好酒。 小日子过的可谓是无比滋润。 显然冤大头顾廷烨给的钱财不少,才能让她过得如此铺张。 一夜很快过去。 清早,杨文远正在院子里晨练,练习家传的养生功。 有没有用不知道,但多少能安心。 不多时,长青敲门进屋。 “公子,打探清楚了。” 长青走上前,站在杨文远不远处轻声道: “我和那老婆子说,自己和那妇人家的一个男人有仇怨,所以逼着她把话全都交代清楚了。” 杨文远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依旧缓慢练拳。 “她说家里只有两个男的,一个是和她差不多年纪的鳏夫,另一个则是前不久主人家招来的门房,二十多岁,不过……” 长青脸色有些迟疑: “不过听她说,那人的腿脚不方便。” “腿断了?” 杨文远动作一顿,当下也不淡定了。 门房腿脚不便倒没什么。 但问题偏偏那门房的年纪却是正刚好。 但要是那男的真是残疾,曼娘之前又是怎么和他好上的? 因为爱情? 只见长青继续说道: “那老婆子说,那人是在主母亲自去买菜的时候,从受惊的马匹下救了主母,这才摔断了腿。 主君知道了此事,这才招了那老婆子进家,来特地负责买菜做饭,那门房和她是同一天进门的。” 杨文远眉头微拧。 又是一出类似“英雄救美”的戏码,好强的既视感。 再加上那门房极其符合的年龄,那应当是曼娘的情哥哥没错了。 不过杨文远却是没想到,那人为了光明正大的进顾廷烨家的大门,居然上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 断腿肯定是真的。 顾廷烨到底是出身宁远侯府。 再加上从小习武,对于腿伤是不是装的,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而且加上这人差不多是顾廷烨自己招的。 虽然年龄有些欠妥,但到底是个腿脚不便的,所以顾廷烨也毫不担心。 就算单论自己表露在外的富商之子的身份,也比一个门房腿脚不便的人不知高上了多少。 更别说曼娘对自己“情深意切”,红杏出墙更是不可能。 顾廷烨也打算等这人的腿伤养好,便让其去白家名下的产业当个小管事,也算报了恩。 但顾廷烨哪里知道,这又是一出演给他看的戏本子。 有心算无心,也难怪顾廷烨一直蒙在鼓里。 锁定了目标。 不过为了万无一失,杨文远决定今晚的行动依旧按原计划进行。 当然,杨文远绝对不是因为想翻别人家的墙头。 毕竟他是个正人君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话都是从那老婆子听来的,自己却是连那门房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实在是口说无凭。 杨文远只有自己亲眼看过才放心。 至于为何非要自己去,而不是让亲卫或者长青去确认。 还是那句话,身体力行,以身作则!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杨如锦撞破、趁火打劫 心中有了计划,杨文远只觉得一分一秒都过得很是漫长。 戌时一刻,终于熬到了夜幕降临。 屋内。 杨文远正在长青的帮助下穿戴夜行衣。 杨文远知道这次出京大概要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因此也是让长青早早备下夜行衣。 这边杨文远刚把最后的头套放下,露出明亮的双眸,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小黑”。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用力推开,映入眼帘的便是杨如锦一张写满“抓到你了”的小脸。 杨如锦从昨晚开始,就有些怀疑杨文远为何突然改变计划。 毕竟杨文远本就一直在赶时间,结果现在却突然一反常态,要在这多待几天。 事出反常必有妖。 杨如锦敏锐地发现杨文远有事情瞒着自己。 到了白天,杨如锦自然把注意力都放在了杨文远身上。 这一观察,立马就发现了杨文远整整一天都心不在焉,还时不时地朝天上看,像是在等天黑一般。 又见晚饭的时候。 杨文远急匆匆吃完饭,都不同自己聊天消食就跑回房里。 而长青更是从随行的马车里挑挑拣拣了好一会儿,才“鬼鬼祟祟”地拿了一个包袱走进杨文远的房内。 这一系列神秘的举措,自然引起了杨如锦的强烈好奇,所以才有了当下“捉奸当场”的场景。 看到杨文远和长青全都穿了一身夜行衣,唯恐天下不乱的杨如锦更是兴奋。 连夜行衣都穿了,明摆着这是要出去干大事啊! “堂兄,我,我!” 杨如锦快速跑到杨文远跟前,踮起脚尖用两只小手在杨文远眼前急忙摆动,彰显自己的急切和存在感: “我也要去!” 杨文远没好气地摘下头套,皱眉道: “别闹,我这是有正事,带不了你。” 这自然不能把杨如锦带去。 不提等会儿要翻墙,杨如锦肯定没戏。 更别说这是去顾廷烨的外室那儿。 要是让杨如锦知道顾廷烨有了外室,而且外室自己也有个情人,还是顾廷烨感恩戴德掏钱自己养着的,那顾廷烨真是没有脸面见人了。 日后恐怕连杨家的门都不敢踏进去。 用望而生畏来形容也不为过。 为了各自安好,杨如锦肯定是不能去的。 “我就要去!” 这么好玩刺激的事近在眼前,杨如锦说什么也不愿意错过,拽着杨文远的衣服不肯撒手: “堂兄你行行好,就把我带上吧,我肯定不给伱添乱!” 杨文远一脸嫌弃地扒拉开杨如锦在自己眼前晃悠的小手,没好气道: “你翻个墙都够呛,妥妥的累赘。” “翻墙?!” 杨如锦自动忽略杨文远后面的话,只听到了自己想要的话。 等下需要翻墙? 那岂不是要去去别人家里? 求知欲的火苗在杨如锦的美眸里疯涨! 杨文远想了想,以退为进道: “你去也行,不过你需要一套夜行衣,但是我们只有这些,没多余的留给你。” 接着,杨文远看向一旁的长青,对着杨如锦故作询问道: “要不,你换上长青身上的?” 杨如锦自然不可能同意,美眸狠狠瞪了杨文远一眼。 什么没有夜行衣,这分明就是不想自己去! “你看嘛,没有合适的夜行衣你怎么去?” 杨文远安慰道:“这样好吧,等回了汴京,我把家里的那套第一副麻将给你,好不好?” 杨如锦也有些收集癖在身。 因此一直对杨文远那套初始象牙麻将垂涎三尺,想要占为己有。 “真的?” 杨如锦也闻言有些犹豫。 她看出了杨文远似乎真的有重要的事,只是不方便带上她。 而且神色匆忙像是在赶时间一样。 杨如锦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 但为了自己的面子,还是说道: “这可不够,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杨文远此刻自然是急得很。 他料想顾廷烨和曼娘好上了才不到一个月。 昨天才是顾廷烨不在的第一天,他们肯定没这么大胆。 而且为了避免被发现,他们肯定还需要有其他的办法,来保证他们俩见面的事不被家里的仆人发现。 这样一来,他们俩会面的时间很有可能就是今天晚上。 杨如锦看出杨文远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轻哼道: “堂兄你这么急干嘛,你这一打断,弄得我突然忘了,要不等以后想起来了再说?” 杨文远没想到回旋镖终究还是打在了自己身上。 杨如锦你这小妮子的学习能力是不是有点太强了? 而且一直爆你堂兄的金币。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但是兵临城下,杨文远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只希望以后杨如锦能安稳点。 是打算让自己再弄出一些好玩的玩意,别提一些离谱的要求。 不过看着带着一脸得意离开的杨如锦,杨文远心里也没谱。 自己教出来的“徒弟”,苦果只能自己吞了。 眼下杨文远也管不了那么多,急忙带着长青出门。 按照亲卫们提前摸出来的夜行路线,一路往曼娘的院子里赶。 到了地方,只见院墙周边已经围了一排身穿夜行服的亲卫们,各自静默。 看到这一幕,杨文远心里都在反思。 自己安排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不过随即杨文远心中一定。 小心驶得万年船! 不过这么多人,肯定不能一起进去的,不然直接把整个院子都给挤满了,还谈什么潜行。 于是杨文远让众人在外边警戒,自己和长青利索地翻墙而入。 这处院子不大,和旁边几处院子的布置差不多,具体每个人的住所已经大致弄清楚。 按照原定计划,长青打头往门房的住处走去。 门房住的地方位于大门内侧的小房。 杨文远知道这时候的夜盲症是一种常见的问题,因此很注意这方面的饮食配给。 得益于侯府的财大气粗,各种胡萝卜、油菜等食物都是不缺,所以杨文远和长青、亲卫们都没有夜盲症的困扰。 借着今夜明亮的月光,杨文远和长青在黑暗里行走。 虽不是如履平地,但也是轻轻松松。 不多时,两人就摸到了门房的屋外。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曼娘的现场直播 杨文远走到屋前。 只见大门后边的小屋子只有一扇门,和一处齐肩的小窗口。 此刻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几乎看不清任何东西。 杨文远正打算让长青戳破窗户纸,往里面吹一些迷烟——这屋子很小且封闭,长青提前准备好了足量的迷烟。 但刚一走进,却是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男女暧昧的喘息声,以及咯吱咯吱的床铺摇动的响动。 杨文远脚步登时一顿。 这么巧? 刚好赶上现场直播了? 杨文远同长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错愕。 长青从杨文远这几天的动作,已经看出杨文远怀疑顾廷烨的妾室可能不忠。 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毕竟杨文远才来白鹿学院几天。 连妾室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就知道那妾室不忠。 所以只是将其归结于杨文远对一个歌姬出身的女子不放心,以及对顾廷烨的关心——虽然举措很欠妥就是了。 不过此时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靡靡之音,长青心里对杨文远的钦佩立马飙升! 虽然不知道自家公子怎么知道的。 但事实证明,自家公子果然是料事如神! 里面的都不是什么俊男靓女,杨文远自然对人家的现场直播没什么兴趣。 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杨文远还好是悄悄戳破了窗户纸,露出一个小洞,将眼睛凑了上去。 屋内。 曼娘正同牛治在狭小的床榻上热情似火。 因为牛治的腿伤了,不好运动。 因此曼娘此刻正坐在牛治上面,自取自用。 虽然牛治没有顾廷烨那般勇猛,但曼娘须得在顾廷烨面前保持自己柔弱贤淑的形象,所以每次房事都是压抑自己的天性,喘息声都是细弱蚊吟。 但在牛治这,两人知根知底,自是不用羞涩。 曼娘主动坐在牛治身上,将衣裙撩到腰间,腰臀摇曳,很是放得开。 “嗬~嗬!” 牛治半靠在床头,双手放到搂住曼娘的细腰助力,脸上满是惬意舒爽,粗喘道: “要是顾廷烨那蠢人知道你还有这般放浪的模样,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长久的运动让曼娘身上香汗淋漓,脸上爬满红霞,此时也是半喘息着道: “他怕是今生都看不到了,也就是便宜了你这个憨货。” “嗯~!” 随着牛治一声悠久的长叹,屋内的两人顿时僵直片刻,随后便如同酥软的软肉一般,齐齐瘫软在床上。 将一切尽收眼底的杨文远摇了摇头,暗叹一声无聊,随即锤了锤有些发麻的双腿,就要同旁边蹲着的长青离开。 不过就在这时,里面又传出谈话声。 杨文远再次往窗户那里凑去。 同时,长青也悄咪咪来带另外一侧,歪着身子往里看去。 “行了,时候差不多了,回房去吧。” 片刻后,恢复了些许精力的牛治拍了拍依旧躺在自己身上的曼娘,语气略带喘息道: “虽然给他们的晚饭下了迷药,但保不齐他们没吃完,你还是早点回去为好。” “没事,我今天给他们下了两倍的迷药,能让他们一觉睡到晌午呢,起不来的。” 曼娘不想回去,但牛治知道自己后继无力了。 当初为了让腿断显得更加真实,牛治可是确确实实让马匹踹了一脚,足足飞了快一米远,连带着腰部都有些伤了。 此刻对于曼娘的索求无度,自然是有些应付不来。 但为了自己的面子,牛治还是找了别的理由。 “顾廷烨才回书院一天,他还有个朋友在这,保不齐明天或者等会儿就会回来,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没必要为了一时欢愉闹得前功尽弃。” 曼娘这才有些迟疑地挺直裸露的上半身。 借着月光,白腻光滑的背部显现在屋内。 “也对,那我就先回去了。” 牛治赶紧点头,开始帮曼娘拾起散落在床脚的衣物。 不过临出门前,曼娘还是风情万种的朝牛治抛了个媚眼。 “明天晚饭前顾廷烨若是不来,我们就同今天这般。” 牛治还能说什么,急忙点头。 见里面的人开始收拾衣物,马上就要出来了,杨文远当即就要拉着长青离开。 但谁知伸手一拉,长青却是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露出像是便秘一样的神情。 “公子,我腿麻了。” 杨文远无奈地抿了抿嘴。 好应景的理由。 没办法,杨文远只能同长青一人一边,贴在大门两侧的阴暗角落。 等曼娘出来,自然没注意这边。 只手里捧着灯盏,在微弱的灯光下往自己的房间慢步轻挪。 不多时,光亮消失不见。 见此,杨文远也和恢复好了的长青起身离开。 借着夜色,两人消失在街道上。 回到家,杨文远开始复盘。 首先若是没有意外的话,顾廷烨明天是肯定不会回来的。 那么按此推测,只要晚饭前顾廷烨不去曼娘那儿,曼娘和那门房两人肯定会勾搭成奸,再次交媾。 这样想来,那个意外因素只能是杨文远了。 杨文远决定明天下午直接在书院门口堵住顾廷烨,以自己隔天就要走的名义邀他喝最后一顿酒。 同时派人在曼娘院里盯着。 只要曼娘一有给家里佣人下药的动作,就开始散席。 然后借着酒意绕到院内后门。 从后门把顾廷烨送进去。 从后门进家这一点尤其重要。 因为门房那个小屋就是在前门旁边。 一旦顾廷烨从前面敲门,势必会惊动小屋内的曼娘和她的情哥哥,让两人作鸟兽散。 想必这也是曼娘选择去门房屋里幽会的原因。 一旦顾廷烨突然回来,他们俩就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只要牛治开门磨蹭些,就能轻松蒙混过关。 所以为了避免计划功亏一篑,那么从后门悄无声息地进院,无疑是最好的办法了。 只要顾廷烨在房里没发现曼娘,自然会到处去寻。 如此一来,自然能撞破曼娘和牛治的丑事。 这样杨文远既能不用当面戳破顾廷烨的难堪,也帮顾廷烨揪出了曼娘这个毒妇,可谓是皆大欢喜。 心中将大致计划敲定,确定没有太大的纰漏,杨文远当即唤来长青,将计划交代清楚,让他负责去曼娘家监视,传递消息。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撞破、事毕 又是一夜过去。 确定杨文远是真有事要办,杨如锦也不缠着杨文远了,自顾自地带了几个亲卫出去玩了。 还说要买一些本地的特色物件回家,以求消减些母亲陈大娘子的怒气。 不过杨文远却是对此不抱任何期待。 这次回去后,杨如锦少不了要被训斥加禁足。 纵使有杨宇卿在旁边说好话,恐怕也不大顶用。 白鹿书院同盛家书塾大有不同。 盛家书塾一直到现在,大多时候都是上半天课,下午的课并不时常有。 美酒已有,佳人近在眼前,自然是去温柔乡里运动解酒才对。 于是杨文远拉着顾廷烨开始说闲话,回忆当初在汴京闯荡的快活日子。 说着,杨文远当即蹲了个马步,手指交叉捧住,示意顾廷烨抵住自己的手翻越墙头。 于是杨文远说道: “今天晚了,你又喝了酒,不如坐马车一起回去,我送送你。” 顾廷烨略微迟疑,但还是点头同意。 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 日落西山,夕阳斜照。 顾廷烨虽然上进,但这枯燥的读书日子过久了,自然也很是怀念当初纨绔子弟的潇洒生活。 七扭八扭之下,总算到了地方。 顾廷烨刚要下车,却是被杨文远拦住了。 平日里在自己面前文雅娴静的曼娘,此刻正如同一个窑姐儿一般不堪入目。 杨文远已经提前在白鹿书院门口等着了。 见顾廷烨表情迷糊,半醉在门前挠脑袋,杨文远当即喊道: “自己家不用顾忌,翻墙进去便是!” 不过后门没有门房,门栓从里面堵着,没有院里的人开门,自然不可能打得开。 石头自然明白顾廷烨的意思,当即点头应是。 按理说,家中如果出了什么事,门房应该是第一个知道的。 顾廷烨脸上默然,久久不能言语。 等顾廷烨走进了卧房,却是看见本应该在房里熟睡的曼娘不知所踪,床铺还有些凌乱。 酒酣耳热之际,杨文远终于是看到长青出现。 杨文远故作打趣道:“到时等明天早上她一醒,发现你就在她旁边睡着,岂不是一件趣事?” 里面的人是那个大家闺秀般的曼娘? 随后稍稍跃起左脚往杨文远的手掌上一蹬。 顾廷烨没想到杨文远的力气这么大,一时不注意胸口刚好撞到了墙头,顿时龇牙咧嘴道: “你这体格气怎么长得,我从小就练武,力气怕是还没你这半路出家的大!” 杨文远乐道:“我天生神力啊!” 曼娘心中一惊,回头看去,却是看见门口处正站着本应该在书舍呆着的顾廷烨。 当即后退几步,略作蓄力。 并且还是半月休沐一次,一次一天,可谓是严格得多。 而白鹿书院则不同。 等到了近前,顾廷烨朗声道: 这出乎意料的一幕让曼娘当场瘫软成一团。 借着小床边放置着的灯盏,顾廷烨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两人。 他当然不会如杨文远说的那般搞文雅范。 顾廷烨自然是欣然应允,当即拉着杨文远就要去酒楼吃酒。 顾廷烨当即用力一脚踹开房门。 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 这里早课的时间和庄学究要求的一样,不过从入学开始,他们都是整天的课。 不过杨文远有句话说的倒没错。 顾廷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另外一个是自己亲自招进家的瘸腿汉子? 顾廷烨进了门,一时觉得家里安静地有些不正常。 “不是说要走了吗?怎么今日得闲来我这一趟?” 顾廷烨怎么在这? 杨文远不能在顾廷烨面前表露自己知道曼娘的院子在哪,因此马车由着顾廷烨指路。 顾廷烨只觉着胸口一股奔腾的血气急速上涌,让他的双眼不由得充血遍布血丝。 映入眼帘的这一幕,让顾廷烨睚眦欲裂。 杨文远也是趁时双手发力,使劲向上一抬,便见顾廷烨上半个身子扒拉在墙头上了。 等到了门房屋外,顾廷烨却是脚步突然一顿,眼里闪现出一片木然。 顾廷烨也不是贪酒之人,知道杨文远明天要赶路,点头同意。 “二……二郎?” 那一声声急促的喘息声如同魔音贯耳,让顾廷烨一时间有些站不稳。 明白事情已成,杨文远也不继续拉着顾廷烨回忆往昔,装作不胜酒力,开口道: 不多时,就在人流里发现了顾廷烨的身影,顾廷烨自然也看到了这边,立马向这边走了过来。 “二郎,误会,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廷烨听着觉得有些道理,于是当即拉着杨文远往后门走。 如今天都还没黑,万一让顾廷烨提前跑回家,没当场撞破曼娘的事,自己可没更多时间和别的理由再安排一次。 目送杨文远离开,顾廷烨会心一笑。 “嗯~!” “再快些!” 顾廷烨自然明白杨文远的意思,酒意上头之下也是豪爽得很。 屋内各处则散落两人的衣物。 曼娘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顾廷烨满脸焦急地往大门处赶。 但杨文远可不会让顾廷烨自己回去,不然他肯定会从正面走。 到了酒楼,杨文远来之前,特意吩咐店家上饭菜慢些,好磨蹭些时间。 显然顾廷烨也是从杨文远那学了不少黑话。 身后突然传来一身巨大的破门声,紧接着便是身下老相好的身体突然僵直,脸上一副看到鬼的表情。 黄昏下,到了白鹿书院放学的时间。 一个皮肤白皙的妇人跨坐在瘸腿的汉子身上,旁边的小桌上还有一些美酒佳肴的残余。 说完,顾廷烨纵身一跃,跳入院内。 但他这时喝了酒,神经有些大条,因此也不放在心上,径直往曼娘的房里走。 “哎,走前门干嘛,从后门走便是,免得惊扰了伱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外室。” “……” 这不由得让顾廷烨心里一慌。 顾廷烨当即闯出门,就要到前面去看看门房还在不在,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天色有些晚了,要不就先到这了?” 他没喊门房开门,是怎么进来的? 只见她嘴里颤颤巍巍道: “用力!” 自己这就去给曼娘一个惊喜! 因此,顾廷烨在墙头上对着还在底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石头说道: “公子我累了,要早点去歇息,你自己去旁边找个客栈住着吧。” 这处酒楼是杨文远特意选的,离曼娘那很近,如今也晚了,顾廷烨自然不会冒夜回书舍那边,因此就要同杨文远拜别离开。 因此一听杨文远提起当初的快活日子,嘴里的话顿时滔滔不绝起来。 也难怪曼娘这般猖狂。 顾廷烨学业又紧,两边还离得有些远,一来一回又伤身又伤神,恐怕一个月都去不了几次,自然助长了两人的肆意。 只见此时门房狭小的房间里,正不断传出音调熟悉的喘息声。 “行了,我明天还要早起赶路,就不和你聊了,回家睡觉去喽!” 再加上杨文远时不时地附和,互碰一杯酒。 见状,顾廷烨调笑道: “若是你闲着无聊,也可去寻些乐子,回来的时候公子给你报销!” 杨文远微微摇头,轻笑道: “改主意了,明天一早就走,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吃一场离别宴。” 头上突然被带了个帽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更别说是顾廷烨这种心中自有骄傲,同时极度敏感的人了。 片刻后,沉默良久的顾廷烨脸色平静地将身后的房门紧紧闭上。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无声胜有声 第二天清早。 山间雾气升腾。 略微湿漉的青石板路上,响起了密集的马蹄声。 雾气弥漫在大街小巷里。 此时,一位身穿锦衣的青年骑着高头大马,破雾而出。 他此时身侧同样有一匹骏马,上面是一位容颜俏丽的小书生。 杨如锦自从前几天去了书院一趟,体会到女扮男装的便利后,就已经将素色书生装当成了日常服饰。 此刻正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光明正大同时不时路过的行人对视,比杨文远当初的时候还像纨绔子弟。 之所以一大清早就赶着出发,自然不是因为急这一时半刻。 而是杨文远知道顾廷烨莫名其妙地“抓奸当场”,再联想到昨晚的各种巧合,心里肯定有怀疑,所以杨文远准备直接溜之大吉。 等过几个月,没了现在的冲动,顾廷烨自然也不会追着自己问了。 一刻钟后,众人缓步走出最后一段青石板道。 如此才算是出了小镇。 杨文远回首看向了曼娘院子的方向——也不知道顾廷烨有没有成功当场捉奸,后续又是怎么应对的。 杨文远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想法抛之脑后。 现在只觉着无事一身轻。 尽人力,听天命。 不尽则憾,命不听则枉。 这次为了顾廷烨的事花了这么多心思,杨文远问心无愧。 再度往前走一里路,车队成功踏上官道。 接下来就是此行的最后一段路,闷头赶路便是。 不过,杨文远马蹄刚刚踏入官道,就见前方一个路旁立着的石碑上靠着一道人影,很是熟悉。 顾廷烨? 杨文远心里下意识地咯噔一下,不过立马反应了过来——自己做好事不留名,怕什么? 当下催促胯下的马匹往顾廷烨那边走去。 再往前靠近些许,杨文远抬眼一看。 只见顾廷烨身上依旧穿着昨晚的那套衣服,略显杂乱。 同时,他身上的锦服被浸湿了大部分。 连头上的绾髻束发还挂着许多的晨露,时不时地垂落几滴细小的水珠。 看到这一幕,杨文远如何不知道顾廷烨恐怕昨晚处理完曼娘那件事后,就在这等着自己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走直接上门询问,而是在这守株待兔? 顾廷烨这一等,倒显得自己这么早出发的行径有些做贼心虚了。 杨文远示意杨如锦等人去旁边等着。 自己则是翻身下马,缓缓走到近前。 “你怎么在这?” 杨文远首先开口,故作疑问道:“你知道我今天要出发?怎么还特意来这等我?” 杨文远对面。 顾廷烨看向杨文远的表情略显复杂。 有些话不用说,从行为上就能看出个大半。 顾廷烨又不蠢笨,所以在心里起了怀疑后,没有直接去找杨文远询问,而是直接等在了杨文远去黄州的必经之路上。 而看着近在眼前的杨文远,背后的答案显而易见。 见杨文远没有解释的意思,而是依旧装作不知的样子,已经收获答案了的顾廷烨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你要走,我自然是要送送的。” 杨文远轻轻颔首,拍了拍顾廷烨的肩膀。 “多谢了,送就不用了,回去吧。” “要说谢的是我才对。” 见杨文远脸色不变,顾廷烨突然笑了笑:“等回了汴京,一定要好好喝顿伱的喜酒!” “自然!” 杨文远笑着道:“那就汴京见?” “汴京见!”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当初扬州分别时的场景,似乎和此刻一模一样。 于是相视一笑。 那时顾廷烨浪子回头,杨文远也不再浪荡。 这次过后,下次见面就是杨文远成亲的时候。 成了家,以后便是一家之主。 恐怕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随心所欲了。 玩就玩得的好,该担负起责任的时候,杨文远也毫不含糊。 也不知道等到汴京再见,顾廷烨又会如何? 顾廷烨回去了,身形渐行渐远。 杨文远重新上马。 杨如锦见状当即策马凑上前,皱着琼鼻道: “顾二哥怎么身上一股子怪味?” 杨文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是一股血腥味混杂着新鲜的土腥味。 也不知道是那奸夫一人,还是双宿双飞。 …… 杨文远开始自己南下之行的最后一程。 而盛家里,也是另有一份非凡热闹。 林噙霜费了一番功夫让墨兰进了孔嬷嬷的课上,自然是要墨兰学上最好的。 因此来课上之前,她就已经叮嘱过墨兰,一定要抓住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在孔嬷嬷面前表现表现表现。 若是因而得了孔嬷嬷的看中和提点,届时在汴京妇人圈里宣扬一番贤惠懂礼的名声,对日后嫁娶很是有好处。 刚开始,墨兰知道这门课主要是为了华兰所设,因此也不敢像林噙霜教的那般出头。 不过日子久了,墨兰的心开始躁动起来,时不时开始占用些许孔嬷嬷的时间,卖弄自己的才情。 见华兰没什么表示,态度依旧如往常一般温婉宽和。 再加上王若弗离家了,墨兰更是有些纵意起来。 一早,众人坐定齐齐坐在案桌前,等待孔嬷嬷授课。 孔嬷嬷进屋后,刚要开始讲课,墨兰就借着请求指点的名义,凑到孔嬷嬷身前,想要让孔嬷嬷评点自己作的诗词,借机展现自己的才华和亲近孔嬷嬷。 但孔嬷嬷是谁,在宫里教养了贵人们礼数几十年,什么鬼蜮伎俩没见过,经验阅历丰富得很,自是一眼看出了墨兰的所想。 墨兰的诗还没拿出来,就被噎了回去。 她惯是个一碗水端平的人。 宫中如此,盛家自然也是这般。 见墨兰想要献殷勤结果吃了瘪,如兰登时笑出声来。 刚想要扭头同明兰说话,却是见明兰正打着瞌睡。 正要提醒,却是被孔嬷嬷一眼望了过来,于是只能连忙把头低下,对着案桌上的香盘假装摆弄起来。 同时低声咳嗽以作警示。 纵使如兰把嗓子都要咳干了,明兰仍然没有任何察觉,小手撑着脸蛋,双眸微阖,似睁非睁。 “咳!” 孔嬷嬷走到明兰案桌旁,轻咳一声:“六姑娘这是累了?要不先回房歇息,等睡饱了再过来?” 春时最是困乏的时候,见四姐姐墨兰去找孔嬷嬷,明兰以为需要好一会儿,这才放下心打起瞌睡。 但是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明兰当即一个激灵,原本的困意荡然无存,整个人立马精神起来。 “没……没。” 明兰急忙站起身,磕磕巴巴道:“嬷嬷,我睡饱了。” 孔嬷嬷轻轻点了点头,重新坐回了上首。 不过路经华兰旁边的时候,看着她正安稳地摆弄香盘,眼里闪过一丝赞善的神色。 后面的章节晚一点,11点左右,等过两天,会恢复到日六以上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寿安堂两老太斗嘴 春日天气适宜。 屋内。 盛家四兰都穿着纱罗之衫,衫子里面缀上一层衬里,很是舒爽轻松。 大周官宦勋贵们追求雅致生活。 其中的生活四艺——点茶、焚香、插花、挂画,甚至关乎到女子德行的考量。 孔嬷嬷首先开始教授的便是点茶。 点茶需要调膏击拂。 孔嬷嬷噌的一下快速起身:“六姑娘比五姑娘、四姑娘出众得多,在三人里是最厉害的。” 华兰穿着蓝色缎面儒衫。 寿安堂。 孔嬷嬷这段时间里,已经看出了盛老太太对明兰的喜爱。 不多时,她也造出个汤少茶多的粥面聚出来。 “……” 华兰有些气不过,但也不好就因为这事去找祖母诉苦,只得在心里暗自生闷气。 但孔嬷嬷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相处,盛家四个姑娘孰高孰低,已是在心中有了论断。 墨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柔弱可欺,但实际上却是藏着一颗极为争强好胜的心。 使得她看起来呆头呆脑。 她的手艺也很是不错,但奈何性子轻浮急躁,争强好胜,使得汤多茶少,且总是忘了用茶筅击打,所以云脚松散,咬盏不成。 盛老太太却是道:“我对这丫头没什么指望,你也不必在她身上多花心思。” 孔嬷嬷说道:“那丫头看起来有些木楞,却是静如处子,颇有几分大智若愚的意思。” 华兰忍了又忍,不得已又找了盛紘一次,但换来的只有盛紘的轻声敷衍,以及一句“墨儿也是好学,家里姊妹之间自当亲和”这样的话。 孔嬷嬷看了盛老太太一眼,却是略有深意道: “你请我来恐怕不是为了华兰,毕竟她从小就和你学了规矩,有你的耳濡目染,怕是从我这学不了多少东西,只能加个名头。”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答道: 墨兰坐在右侧,身穿粉色裙摆。 随着孔嬷嬷课程的开展。 但日子久了,墨兰的性子又改不掉,眼见华兰的速度越来越快,经常得到孔嬷嬷的夸奖,心里更是焦急。 孔嬷嬷轻声道:“你家这几个姑娘各有性子,都是好的,就单单那个四姑娘性子很是逞强好胜,再加上怕是被人言传身教久了,时不时有些僭越的言辞举措。” 孔嬷嬷对盛老太太的话听着有些不得意。 虽然各位姑娘的手艺本领逐渐充实,但姊妹间的矛盾却是与日递增。 要么出现茶少汤多的“云脚散”。 墨兰知道家里的大娘子王若弗不在,父亲盛紘这段时间放衙后都是去卫小娘那儿,恐怕没什么心思放在自己身上。 盛紘自是看重即将成为侯府大娘子的华兰,也是特意去林栖阁那好好说了墨兰一顿。 她聪明伶俐,一点就通,兼是个耐心娴静的性子,因而学的很是快速。 又说了好一会儿。 如此手艺,点茶的结果自是不用多说。 而技艺不精者。 她本就是个天真散漫、马虎爱玩的性子,很是不喜欢这套需要细致用心的规矩流程,因此并不大乐意学习。 “是为了那个养在你膝下的六姑娘吧?” 此时好看的黛眉微拧,手里的茶筅用力敲击,仿佛像是在同一个很是看不顺眼的仇人斗争一般。 盛老太太摇头道:“她这是因为出身不好,再加上一直养在我这清冷的寿安堂,所以是老实才对。” 如此才能做出茶盅上品,茶盏中乳雾涌起,汤花紧贴盏壁,盏壁无水痕,也就是咬盏。 盛老太太口头上继续反驳:“因为她最蠢笨,所以才显得特殊。” “你不用拿这话来堵我。” 她连华兰都不是很服气。 更别说被一向泯然众人的明兰压了一头。 台下的四位姑娘自行点茶。 由于点茶这门手艺,对手法、时机的把控很是讲究,没有天分和时间的磋磨,很难掌握。 堂屋里。 孔嬷嬷一改在姑娘们面前一脸肃然的样子,跟盛老太太亲密地坐在一起,话着家常。 盛老太太:“她不堪造就……” 茶盏中乳雾涌起,已然是有了几分咬盏的模样。 但眼见墨兰有越来越过分的趋势,华兰也只得向盛紘提了一嘴。 她知道四妹妹是个喜欢出头的性子,因此也不放在心上。 而孔嬷嬷有意无意之下,也为了墨兰特意放慢学习。 孔嬷嬷则是坐在上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我这段时间对你家姑娘也看出了个大概。” 虽说是授课,不过孔嬷嬷并没有直接上手传授技巧,而是简单演示了一遍流程,便让她们看先朝茶艺有关的书籍,让她们先自行琢磨,沾染茶气,自己再改正提点。 明兰则是缺少进取心,习惯性的藏拙。 需先将茶叶碾成粉末后放入茶盏中以水注点,调制成膏状,再分次注汤,用茶筅以娴熟和谐的动作和快慢有序的节奏旋转击打,最终做到乳雾汹涌,溢盏而起,周回旋而不动。 因而即便被盛紘说了一顿,但仗着原先盛紘对自己的偏爱,依旧我行我素,不思悔改。 因此点茶也隐隐被视为四艺之首。 初时,墨兰还能和华兰并驾齐驱。 点茶、插花、品香、挂画都是极度需要耐心的手艺活,因而墨兰的心境导致其经常出错,学习的速度越来越慢。 夜晚。 最后连刻意怠慢的明兰都赶不上了。 孔嬷嬷:“六姑娘这般好……” 而如兰全然是打了焉似的。 “特意?” 因此她便经常拉着孔嬷嬷问东问西,想要追赶上华兰和明兰的学习进度。 你这是在怀疑我看人的眼光不成? “你家六姑娘虽然守拙安静,但心思细腻善于揣摩。” 要么是汤少茶多的“粥面聚”。 “就是你看到的那般,所以才特意找伱来,教些规矩的同时,希望你点醒各位姑娘,修剪枝苗。” 时间一日又一日过去。 一开始华兰倒有些耐心。 她先是习惯性地低头观察了周围一番,确定了三位姐姐的状况后,便学着如兰的样式、墨兰的急躁开始点茶,不过举止间却有股华兰的韵味。 不过林噙霜正气恼盛紘这段时间一直和暮苍斋的卫恕意打得火热,许久不来自己林栖阁了,所以也是一直撺掇着墨兰继续在课上努力表现,想要借此转移盛紘的注意力。 孔嬷嬷将底下四位姑娘的神情动作尽收眼底,不过眼里如古井般平静,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异色。 几乎是孔嬷嬷夸明兰什么,盛老太太就看不上什么,总要挑出些刺来。 一来二去,孔嬷嬷口水都说干了,愣是一直被盛老太太把夸奖的话堵在嘴里,足足把明兰说成一个乡下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把话说开 孔嬷嬷是发自内心喜欢明兰这种性子。 听盛老太太一直拉低明兰评价,忍不住维护一二。 一来二去,心中倒是燃起了些许斗志。 我今天就不信拧不过你这个倔老太太! 孔嬷嬷也是不气馁。 匆匆捧起茶盏饮了一口温热的茶水,稍稍润了下嗓子,就要同盛老太太继续理论。 盛老太太见孔嬷嬷口都干了,还要牛饮继续战斗,心下当即明白了孔嬷嬷的决心,无奈之下,只好将心中的想法一一道出。 盛老太太挥手示意孔嬷嬷先坐下,将其中的原因娓娓道来: “不是我非要顶你的话,实在是明儿这丫头的出身和家里位置太低,禁不起你的夸赞。” 孔嬷嬷也是明事理的人,闻言,立马原地顿住,心中若有所思。 只听盛老太太继续道: “伱赞赏华儿自是无妨,更有锦上添花之妙,毕竟华儿她马上要当平阳侯府大娘子了,她自然受得住。 如兰、墨兰也是无碍。 毕竟明兰的这两个姐姐,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宠妾所出,各有各的威严霸气。 但你若是夸赞明兰,她小身板一个,自然是受不住的。” 盛老太太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 “可是我那可怜的明儿,身后只有一个伤了元气,不是长久之相的小娘,以及我这一把老身子骨了。” 盛老太太如何不愿意明兰能像自己少时般天真浪漫,但明兰没有那样条件。 前有嫡女姐姐,后有宠妾姐姐,若是惹了哪边不如意,今后的日子更是难熬得很。 盛老太太如今岁数大了。 怕自己万一有了个闪失,她那个小娘在家中也没任何亲信,怕是护不住明兰。 所以也只能帮着明兰打掩护,藏锋芒,降低她在别人眼里的存在感,让那两方不将注意到自己身上,放松警惕,少些害人的喜事,如此才能过得安稳。 “是,我如今是老神仙,老祖宗,大家都来拜我。” 盛老太太嘴里说着自己在盛家明面上的地位高,但转而却是话锋一转,悲愁道: “可我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今晚脱了鞋和袜,为审明朝穿不穿。 明兰如今在家里头谨小慎微,事事避免出头。 你……你夸她,其他几个安能如意?” 孔嬷嬷忙背过身去。 即是为了盛老太太的多烦忧愁。 也是为这对祖孙情而鼻酸。 盛老太太明明是侯府千金,却半身孤苦,如今虽有盛紘敬着,但这份敬不是发自内心的。 而明兰也只有一个伤了元气,不是长久之相的小娘,也不是靠得住的样子。 就本质上来看,盛老太太和明兰两人都是盛家的边缘人物。 当初盛老太太让明兰进寿安堂,未免就没有这方面的考量。 如今也过了这么些年,这么长的时间里,祖孙俩一起生活居住。 要是等今年华兰出嫁了,只能祖孙俩相依为命。 既然把话说了,盛老太太也不再藏着掖着,继续道: “你应该也知道,我虽然是盛家嫡母,但到底和我那过继来的儿子并非亲生母子,纵使我之前用了多少了力气,花出去多少人情,但中间那层膜是怎么也去不掉的,所以凡事不好多言。” “所以纵使明兰有了我,但我许多事不好出面,日子更是掰着指头盘算,她的日子依旧是战战兢兢,谨言慎行。” “你越是夸她,便也越是害她!” 盛老太太的一席话,惹得一旁的房妈妈也在偷偷抹眼泪。 盛老太太的苦心她又岂能不知。 但一想到当初优雅大方的姑娘现在需要这样小心盘算,如今还当着别人面说出来,更是让她忍不住垂泪当场。 历经半生磋磨,盛老太太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骄傲纵意的勇毅侯府独女。 如今世间仅有一个为小孙女苦苦盘算的盛老太太。 其实孔嬷嬷也不是没头脑。 孔嬷嬷只是一时之间无法察觉到盛老太太的心境变化,只以为盛老太太在盛家过得很是舒心自在,现在才知也是有苦难言。 毕竟这些天看来,盛紘日日来寿安堂请安,盛家大娘子也是憨厚直爽的性子,应该过得很是惬意。 现在听完,才知盛老太太也是有苦难言。 远不是表面上的那般轻松自在。 遥想当年的盛老太太应当是如何明媚大气,相反孔嬷嬷才是个处处小心的谨慎性子。 可如今孔嬷嬷已经荣休,不必再看人家脸色,算是苦尽甘来,自然说话也是直接轻易了些。 而盛老太太则是在岁月的磋磨下,练就了一副玲珑心。 一句话拆成十句说,还要藏着真意。 真真是造化弄人。 话已至此,孔嬷嬷明白盛老太太的深意,再也不好多说什么。 原地站了半晌,突然从嘴里蹦出一句: “也是,六姑娘呆头呆脑,是没什么好的。” 此话一出,盛老太太虽明白孔嬷嬷是在打圆场,给两人互相台阶下,但听到这前后相差甚远的话,刚有些平复的脸上顿时忍俊不禁,绷不住脸色笑出声来。 见盛老太太脸色稍稍缓和些,孔嬷嬷这才敢轻轻喊了声:“姐姐?” 盛老太太没好气地白了孔嬷嬷一眼: “这般小心翼翼干吗?我还要求着你呢。” “这有什么求的?顺手的事!” 孔嬷嬷立刻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补:“姐姐你放心,妹妹我看人教人了这么多年,这事已经有了苗头,只需再稍等些日子,就能借着由头发挥,毕其功于一役。” 盛老太太轻轻点头。 “你办事,我向来是最安心的。” 就算没有这份交心,孔嬷嬷也会助盛老太太一臂之力。 但有了寿安堂的一夜叙话。 孔嬷嬷理解了明兰的难处,也对她多了些心疼。 在之后的日子里,孔嬷嬷也是尽可能多的提点明兰,不着痕迹地指教,但就算明兰进步迅速,她却是从来不表扬明兰,还时不时找些错处。 华兰见此,刚开始多有些安慰明兰。 但次数多了以后,也隐隐觉察到孔嬷嬷的心思,但也是听之任之。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确定选址和回返汴京 盛家的好戏即将拉开序幕。 而远在黄州的杨文远,也已经完成了此行的最后一程。 杨氏老家所处的位置名叫杨家镇。 原本是叫什么村,但杨家发迹之后,这村的名字便改为了杨家村。 后来随着人丁兴旺,更是成了周围最热闹繁华的城镇,又更为了杨家镇。 到了地方,杨文远依旧秉持着低调的原则,悄无声息进入杨家镇。 而杨文远的第一站,便是在老家族老们的带领下,去往杨家的老祠堂。 老祠堂地处杨家镇的最中心。 周边的住户都是杨氏族人,都是同杨文远没出五服的亲戚。 这些人也大多家里富贵。 年轻时大多在外闯荡,不过年迈后,都选择重回杨家镇,在镇子里住着。 既是落叶归根,也同时是看护杨家的兴盛之地。 祠堂的外部是青砖灰瓦,各处墙壁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 经过岁月的洗礼,这使得眼前的祠堂显得斑驳而沧桑,古朴而庄重。 屋檐边缘处的瓦片已经残破,但依旧坚固地守护着这边古老的建筑。 门前的石狮也是年头已久。 按理说,宗族发迹之后,都应当修缮祠堂,。 更别说杨家镇不缺乏跟在平阳侯府后面,跟着富贵的杨氏族人,祠堂应当早就修缮才是。 不过由于祠堂里的灵位和祖宗画像都早已搬去汴京平阳侯府,念着这里是最初的祠堂,所以虽然香火不断,但却是没有大修,还是让其保持原本的模样,以供后人缅怀。 跟着本地的族老上完香火,告知可能恋旧,还留存在祠堂中的祖灵自己的婚事后,杨文远便骑马离开小镇,开始在周边勘探适合安置自己黑火药作坊的地方。 同先前说的一样,杨家镇周边的土地都是属于杨氏族人。 具体往外扩充了多大地界杨文远不清楚。 但肯定不少。 反正沿途淅河附近的两岸良田,目之所及,旁边陪同的杨氏族人都说是自家的。 而能够获取如此多的良田,显然中间的兼并强收不在少数。 在杨文远的预想中,自己的黑火药作坊肯定要选在地广人稀的地方,这样才能让实验人员能够肆无忌惮地进行炸药试验。 最好还有一处水源。 这样能将火药残余冲进水里,不留痕迹。 本着这样的想法,杨文远一路走走看看,离繁华地域越来越远。 一连几天,杨文远终于找到了一处理想的地方。 那是一处三面环山,一面朝河的山谷。 周围土地贫瘠,再加上离山林很近,因而人烟稀少。 这山谷说是三面环山,其实并不是完全环绕,而是四周都有空处。 不过这些空处要么杂草丛生,要么平地崎岖,并且高度相差很大,没有后世的专业开山和攀岩工具,基本上没人能进来。 一面朝河。 这条河流属于大江的支流。 而这片流经的区域河水湍急,没有渔民在上。 很适合黑火药作坊在此安营扎寨。 不过这地方如此荒凉,还不适合耕种,连杨家人囤地的最低标准都没达到,自然没人在此有地。 但是见杨文远有意,随行来的杨氏族人当即拍着胸脯保证,明年之前,便能将这块地界拿下来。 经过探查,杨文远发现这附近不远处,还是有几户穷苦人家在此,还有一些靠山吃山的猎户村子。 杨文远不想为此让人家流离失所,因此交代要好好安置这些人。 要么施以钱财。 要么让这些人去租赁杨家的良田,租子少收几分。 若是都不愿,也可以帮他们找个杨家铺子的活计。 能被族老们派来杨文远身边,这人自然是被授予便宜行事的权利,因此也是满口答应下来。 当即承诺用开荒的名义买下来那些人的地和房屋,让他们去族中的良田耕作。 杨文远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看起来有几分机灵,这边提前的事宜可以让他来安排。 等把黑火药作坊安置后,再移交给堂兄杨文彦。 听到杨文远问询自己的名字,那人当即大喜,知道自己入了侯爷的眼,忙不迭地道: “杨四喜,侯爷,我叫杨四喜。” 杨文远听到这,当即就明白了这人已经同自己出了五服,连杨家旁系都算不上了,难怪这般欣喜若狂。 不过这名字当真喜庆。 四喜。 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自己苦求的黑火药作坊看定了地方,算是久旱逢甘雨。 洞房花烛夜近在眼前。 金榜题名时尤为可期。 只差他乡遇故知。 不过若是真让杨文远在这他乡遇见故知,那恐怕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 杨文远心中高兴,用力地拍了拍杨四喜的肩膀: “你先把附近的情况摸查清楚,我马上去信汴京,派来一位管事来这帮你,伱若有事只管找他,钱财、人脉尽皆告知,他会帮着处理。” 虽然杨四喜能被族老们推出来,应当是可信的。 但杨文远也不能全然靠别人,所以派来一个侯府的心腹管事来这是必须的。 既是协助杨四喜开展工作。 同时也是监视杨四喜的各项行为。 如此这般,才能让杨文远安心。 杨文远眼神盯着杨四喜,肃然道: “我只有一个要求,尽快把这附近的居民安置好,不要苛待,然后把这山谷占下来,里面清理干净。” 听完杨文远的话,杨四喜止不住地点头应允,明白这是杨文远看中自己,开始交待差事了。 虽然奇怪侯爷为何要这一处贫瘠偏远的山谷,但杨四喜明白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不喜欢别人揣摩自己的心思,所以心里不停提醒自己不要有好奇心,尽力完成杨文远交待下来的任务便可,那样以后的富贵日子便是水到渠成。 将事情交代完,杨文远留了五个亲卫在这边,配合杨四喜的行动。 自己则是按原计划开始启程。 先走水路直达洪州。 接上王若弗后一起返京。 至于王若弗的两个侄儿。 杨文远到白鹿书院时便让他们回去了。 太过容易的获得不会招来受惠者的感激,反而大概率会换来无休止的索求。 恩赐结束,便是丑陋人性的开端。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已回,勿cue! 到了洪州后。 即便王若弗已经在王顺卿家待了差不多快半个月的时间。 离开时依旧有些恋恋不舍。 临别之际,她一直拉着王顺卿的手,嘱咐他到时候一定要去汴京。 王顺卿这段时间经不住王若弗的软磨硬泡,终于应了下来。 既然答应了,王顺卿自然不会爽约,让王若弗白白高兴一场。 此刻自然是点头答应。 王若弗看了一眼王卓,和他身后的两位侄儿,也是嘱咐到时候一定要把王现、王野也带上。 这段时间,王卓隐隐多次提及自己的两个儿子不堪造就。 大儿子王现可以继承家业。 但偏偏王野是个莽撞的性子,只喜欢军伍之路,自己为他很是担忧。 王若弗又不是榆木脑袋。 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但时间长了,自然也是琢磨出味来。 本着同王顺卿和王卓的关系,王若弗也是口头答应。 看着体型健壮的王野,王若弗其实也觉着他是一个当兵的好料子。 若是能入了自家女婿杨文远麾下,肯定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再加上自己的关系,以及王野的性子也随了自己直爽,王若弗很是放心。 不过虽然应了下来,但王若弗也没有拍着胸脯百分百保证,提前打了预防针。 王若弗已经想好了,。 等华兰成亲后,自己找个机会同华兰说说,分析其中利害,然后让华兰自己来拿主意。 王若弗虽然念恩情,但是儿女才是她的心头肉。 回去时沿着来时的路。 本就不瑰丽的风景再看一遍,远没有初时的新鲜感。 再次耗费了十二天。 风尘仆仆的众人终于抵达汴京。 杨文远先将王若弗送回家。 然后简单地同正好休沐在家的盛紘打了声招呼,便去了叔父杨宇卿家。 到了兴国坊。 杨如锦待在马车里畏缩不出。 全然没有了当初离家出走时的硬气。 “出来吧,你在马车里待着也没用。” 杨如锦白皙的小手紧紧把住马车右侧窗户,脸上写满苦相: “堂兄,我能先去侯府避两天风头吗?你进去同母亲说我身子不舒服,要在侯府修养两天。” 杨文远一眼看出了杨如锦的小心思。 这明显是想让自己承担陈大娘子最凶猛的第一波火力啊。 你这个小妮子心眼可真是多。 也不知道随的谁。 杨文远摇了摇头,调侃道: “我进城的时候,就看见伱家的护卫在城门口守着,这时候怕是已经通报你母亲了。 你要是够胆,那就去侯府呆着。” 杨如锦抿了抿嘴,终于是长叹了一口气。 继而脸上摆出视死如归的神色,一步一顿地迈步进门。 等杨如锦走进厅堂,陈大娘子早已坐在了上首,手里正托着茶盏浅浅饮了一口,用淡淡的语气道: “哟,莫非是出去玩的不爽快,怎么一脸苦楚啊?” 杨如锦闻言立马哭丧起脸,就要上前卖惨求安慰,但步子刚一迈开,立马就被陈大娘子伸手拦了下来。 “别,别凑过来套近乎,你这野丫头我可管不了了。” “别啊,母亲,我是你最乖巧,最听话的女儿了,怎么就管不了了呢?” 陈大娘子冷哼一声: “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嫌脸上臊得慌。” 杨如锦小声嘟囔: “本来就是嘛,你就我一个女儿,我可不是最听话的吗?” 陈大娘子见杨如锦还敢犟嘴,本看杨如锦神情疲惫平息下的怒气登时重新涌上心头,也不想同杨如锦废话了,当即修长的食指往身后一点: “去,回你房里把《女诫》、《礼》、《孝经》都给我抄录三遍,没抄完不许出来!” 杨如锦美眸瞪圆,还想要开口讨价还价,但被陈大娘子美目一横,瞬间偃旗息鼓。 “你堂兄呢?怎么他没进来?” 杨如锦脸色愤懑: “堂兄他说长途跋涉,身心疲惫,回侯府休养去了!” 你这用的是我的借口啊! 杨文远:已回,勿cue! 积英巷。 盛家。 既然王若弗这个当家大娘子回了家,于情于理,盛家都应该举办一场洗尘宴。 当晚,一家人便齐聚寿安堂,为王若弗接风洗尘,孔嬷嬷自然也受邀其中。 简单吃完晚饭,盛家重新回归了正常秩序。 杨文远第二天当即回了盛家书塾消了假期。 见到杨文远终于“舍得”回来,庄学究对于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消失整整一个月的学生自然没什么好脸色。 杨文远也自知理亏,当即表示往后的这些日子里自己也不休沐,每天必来找庄学究请教,一定要补回丢失的时间。 庄学究:??? 你这是不准我休沐了是吧? 我没惩罚你,你倒是先给我一个下马威了? 见杨文远表情不似作伪,庄学究的脸色稍缓。 “这倒不用了,你天分不错,接下来日子用心钻研即可。” 杨文远重新入了盛家书塾。 好在有长柏这些日子里一直抄写的课业和庄学究的讲解,因此能快速追赶众人的学习进度。 杨文远正式开始朝六晚五的上学生涯。 同时,盛家后宅的水开始暗流涌动。 白天,华兰和如兰下了课。 按照孔嬷嬷教授的,在葳蕤轩里练习点茶的手艺。 姐妹俩在两个小桌子上练习,王若弗则是满脸期待地验收这段时间的成果。 但看了一会儿,王若弗的眼里欣慰和叹息各占一半。 欣慰的自然是华兰。 现在华兰的点茶技艺已经登堂入室,比起其他贵族女子来也是分毫不差。 叹息则是从如兰身上得来的。 动作有些笨拙不说,点茶来的茶不是汤多茶少,就是茶多汤少,少有几次对的。 王若弗不由恨铁不成钢道: “好在没有把你大伯伯送的十二件大玉川先生拿出来用。” 十二件大玉川先生是盛家宥阳大房的盛维,前些年送给家里女儿的。 “玉川十二件”是宋代贵族之家必备的饮茶器具,以其独特的十二件套装而成,包括茶具、茶壶、茶杯等。 总共有十二件,堪称茶道艺术的精品。 这十二件茶具不仅包括了点茶前后的工具,还有品茶时使用的杯盏,甚至还有清洁茶具的专用工具,可以说是非常周全了。 如兰撇了撇嘴,她这段时间心里有气,静不下心,如何能静下心来点茶,但她刚要开口同王若弗告状,就被一旁的华兰施眼色压了下来。 如兰平日里最是听华兰这个嫡亲大姐姐的话,因此也只好将满腹牢骚压了下去。 点茶之后便是品香。 也即是焚香。 焚香重在“香”之美——一缕沉馥馨香,舒缓俗世烦忧。 大周品香采取的是隔火熏香之法。 在炭火上放置隔火的铁片或云母片,烤制出香味,而不是明火直接灼烧。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四艺、好戏开端 课上,如兰挑着线香。 但又见墨兰在前面拉着孔嬷嬷问问题。 一时间又觉着心里有些不爽利。 粗心马虎之下,忘了在香炉里放置隔火的铁片。 一时不察烧着了香。 墨兰见状,自然不肯放过这个一直同自己不对付的如兰。 当即回身嘲笑了一番,让如兰脸上难堪。 明兰垫好铁片,和前边的华兰一般烤制好香,刚想要找孔嬷嬷请教,但就见两位姐姐又吵起来,一时间也不想出头吸引注意力,当即撑起脑袋,不知觉间走了神。 对于华兰,孔嬷嬷自觉她已经做得很好了,没什么需要多教的,因此她虽然在看如兰和墨兰拌嘴,但还是有些注意力一直放在明兰身上。 见明兰开始走神,孔嬷嬷立马走上前来,轻轻敲了敲桌子示意她集中注意力。 墨兰见状,也顾不上和如兰斗嘴了。 自以为要和孔嬷嬷统一战线,开口训诫起明兰。 教她应当如何认真,不要辜负家里人的信任和孔嬷嬷的苦心。 活脱脱把自己当成了第二个老师。 虽然王若弗已经回了家,但墨兰向来不把王若弗放在心上。 再加上这段日子出头惯了,孔嬷嬷也没管,气焰更是嚣张。 华兰对此一声不吭。 她多少看出来一些祖母和孔嬷嬷的心思。 她也不喜墨兰日渐过分的言辞举措,所以也有顺水推舟之意。 这一幕就发生在眼前,而孔嬷嬷依旧一句话都没说。 火势已是愈演愈烈。 再加上王若弗这位大娘子已经归家。 接下来的好戏已经拉开帷幕。 品香需要学习、注意的东西不多,因此课程过的很是快速。 第三阶段则是插花。 一盆理念之花,品味百态人生。 插画这项艺术传承源久,在前朝宫廷内就已经大受欢迎。 到了大周,更是普及到了文人雅士阶层,发展极为迅猛。 不过不同于前朝追求花卉的富丽堂皇。 大周的插画艺术是以清、疏风格为主,追求线条美,内涵重于形式。 于是大周人喜欢将哲学思考与花木相联系。 观的是花,品的是理。 所以对于所谓的插画对错,并没有确切的唯一标准,全凭个人审美和意趣。 点茶品香是客观题,插花是主观题。 插花因此也被称为“理念花”,是一种彰显插画者人生哲理,品德节操的艺术。 台下的姑娘们穿着各色的衫子襦裙,从边上选取新鲜采摘来的花枝,放入器皿中搭配。 孔嬷嬷同时也在四处巡视。 孔嬷嬷走到华兰边上,心里暗自点头。 华兰选择的都是淡雅的黄白色花朵。 继续增添上一点棕色,又多出了一点沉稳知性、复古优雅的感觉。 看起来明媚大气,不落俗套。 墨兰的花型、花枝则都是在刻意展露姿色。 多用大红大紫,艳丽的同时显得有些太过艳俗。 不由得让人联想到她平时喜欢侧着身子,故意在人前展现出自己窈窕的身形。 孔嬷嬷定了定,脸上淡然轻声道: “你这花配色缺了些。” 墨兰见孔嬷嬷没指点华兰,而是只出声提点自己,以为自己这些日子的努力终于显现出成效了,脸上当即露出高兴的笑容。 连忙起身去旁边多取了些各色的花枝。 孔嬷嬷看的心中摇头,但也没继续说什么。 到了如兰边上时。 只见如兰的花蕊颜色以粉紫色为主。 选用的都是比较圆润蓬松的花朵,很有些俏皮可爱的意境。 这也很符合如兰调皮跳脱的性格。 而明兰选择的都是花朵较小的花。 外型很像是花骨朵,枝条也是直来直去。 孔嬷嬷一圈看完。 回返时,特意从墨兰的旁边经过。 而正应了孔嬷嬷的意,墨兰当即侧身拉住提问,脸上满是得意。 等墨兰问了好一会儿,如兰也想要提问时,孔嬷嬷却“恰时”地走了。 “时候到了,我先回房里喝些茯苓膏,你们自行侍弄,等我回来再讲解。” 孔嬷嬷轻飘飘地走了,而如兰刚伸出的小手也只能无奈放下。 垂头丧气之间。 如兰只见墨兰一脸小人得志的神气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些天本就积攒了许多不满,这下心里的怒火更是蹭蹭的往上涨。 “四姐姐可真卖力,每日都找孔嬷嬷请教。” 如兰登时向墨兰发难道:“按说用得着这些繁琐规矩礼数的地方不多,我们姐妹间也就大姐姐学着有用,跟着沾了光,四姐姐反倒是比大姐姐看起来还热忱,倒像是将来一定能用上似的。” 如兰这番话,明里暗里都是嘲讽墨兰靠着华兰的福分沾了光,却是分不清主次,一点规矩都不懂,兀自出头。 更是隐隐点出墨兰是庶出,学这些规矩也是没有用武之地。 墨兰是什么人? 外表柔弱但是个天生争强好胜的性子,又有林噙霜从小的言传身教,眼界更是了不得,如何受得了如兰的挖苦。 于是当即轻声细语道: “嬷嬷刚开始时便说了,这些点茶、品香之类的虽是虚礼,但宁可学着不用,也不能学不会最后被别人笑话了去。” 说着,墨兰朝如兰“和蔼”地笑了一下。 “姐姐蠢笨,怕将来丢了家里的脸,索性多卖些力气。” 如兰登时眉头紧拧。 她这是在说自己蠢笨又不肯下力气,将来只能丢盛家女儿的脸? 如兰脸色一冷,恨恨道: “四姐姐既然知道自己蠢笨,那便应当识相些,别一天到晚地缠着孔嬷嬷,倒连累了正主。” 墨兰听着自然不开心。 她还要指着孔嬷嬷在外面传出自己贤德的名声呢,自然不愿意半途而废。 再加上这些日子如兰时不时地呛她一句,这下也是忍不住了。 就这样,姑娘们你一言我一句。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争得面红耳赤。 如兰见自己说不过,当即也拉着小姐妹明兰加入战场。 明兰自然是不愿直接同墨兰对上。 于是开始搅稀泥,开始说和。 好不容易让场面平静下来。 却见下一刻墨兰开始哭哭啼啼,叫嚷着寻死觅活。 可谓是把林小娘的看家本事倒学得有模有样。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当面对峙 与此同时,孔嬷嬷已经来到了屋外。 将里面的一切尽收眼底。 她在宫中混迹了几十年。 这段时间里,早已看清楚了看似表面平静的盛家,其实早已暗潮涌动。 当家大娘子没有城府。 妖媚妾室极度得宠,继而让生下的子女跋扈放肆,惹得嫡女如兰和庶女墨兰之间纷争不断。 刚才她便看清了如兰的示意,但她却故意没搭理,还借口吃药离开,可谓是给墨兰和如兰留足了空间。 同时让她们俩放松警惕,将平日里的矛盾进行最大化的升级。 显然,积怨已久的怒气,在此刻全都爆发了出来,现在则是孔嬷嬷的表演时刻了。 见到屋里的情景,孔嬷嬷却只是不动声色的看着,任由几位姑娘争执。 扬扬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这时,几位姑娘也发现了一旁的孔嬷嬷,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立住身子,不敢动弹。 争执吵闹被当场抓获,如兰和墨兰互相瞪了对方一眼,等待孔嬷嬷的处罚。 孔嬷嬷不露声色地扫了在场的四位姑娘一眼,没有给任何人辩解的机会,冷冷道: “我才出去一会儿功夫你们就吵成这样,成什么样子?每人将这些日子的课业抄写五十遍,若是抄不完,以后也就不必来了。” 孔嬷嬷学堂虽不是书塾,但每日也是有布置一些对于四艺探讨的课业的。 每日不多,但是日积月累下来,也是很大的一份工程。 见孔嬷嬷显然是正在气头上,噤声当场的众人也不敢有丝毫反驳和不满,当即规规矩矩地开始抄写课业。 等到日落西山,孔嬷嬷也没有放四位姑娘回去用餐的意思。 而这时,寿安堂的房妈妈突然来了,说是要唤华兰去商议亲事。 孔嬷嬷心里浮现些许了然,轻轻颔首,让华兰先行离去。 见大姐姐起身,在场的三个小的当即都露出释然的笑容,以为此事到此为止,谁知孔嬷嬷却是把头一低,依旧淡定地饮茶看书,全然没有放过的意思。 墨兰见状,在心里暗自腹诽到:还不是看她就要当侯府大娘子了,不敢责罚,老婆子故意拿什么架子! 华兰莲步轻移,临走前看了眼百无聊赖的明兰,略微迟疑,对着孔嬷嬷问道: “嬷嬷,明兰没犯错,不若也放她离堂?” 明兰见状,脸上丧气顿扫,一脸雀跃地看向孔嬷嬷,但谁知孔嬷嬷略作思考后,坚定地摇了摇头。 “六姑娘还须得留在这,若不是你婚事在即,今日也放不得你走,伱自行去吧。” 华兰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给了明兰一个自求多福的眼色,离开屋子。 又过了一阵子。 葳蕤轩、林栖阁都差女使来问,孔嬷嬷才吩咐道: “去将你家主君、主母和各位姑娘的小娘都请过来。” 此言一出,如兰和墨兰当即都是花容失色。 本以为抄写课业,最后得几句训诫的话就算完了。 但现在还要把父亲请来? 孔嬷嬷这是一心想把事情闹大不成? 两人面露焦急,但是却迫于孔嬷嬷的威严,不敢有表露出丁点有异议神色,只能在心里暗自着急。 不一会儿。 盛紘、王若弗、林噙霜和卫恕意被一齐叫了过来。 四人来到屋内,表情各异。 顶头的盛紘一脸怒色。 毕竟被老师叫家长,放在哪个时代都不是一个让人高兴的事情,因此心里很有些怒气。 更何况这课堂是在自己家里设的,脸上更是挂不住。 此刻是恨不得立马教训几位不孝女。 王若弗、林噙霜和卫恕意则是满脸担忧。 她们还不确定女儿到底犯了什么错,导致孔嬷嬷把家里人都都喊了过来。 只希望不是什么大错才好。 见到父母来了。 几个姑娘里墨兰最先起身。 她立马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柔弱样子,想让盛紘生出爱怜之心,以待之后的处罚稍轻些。 而如兰则是低着头。 她明白父亲盛紘更加偏爱墨兰。 因此她知道光靠摆可怜她是比不过墨兰的,这方面父亲从未让她失望过。 所以此刻也只能可怜巴巴地坐在原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明兰也在看向自己的小娘卫恕意。 但眼里有些许胆怯,只匆匆看了一眼就赶忙收回目光。 她知道自己小娘最是重视孔嬷嬷的课,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守规矩,不要错失良机。 结果自己却是莫名其妙地卷入了四姐姐和五姐姐的争吵。 虽自觉无辜,但也不敢看母亲的眼睛。 孔嬷嬷先向盛紘四人说明了原因。 接着道: “当面对峙,便是谁也无法抵赖的。” 说着便让开了路,示意盛紘和王若弗上座。 盛紘当即面露诧异。 自己怎么就要去坐着了? 不是来听一顿训话就领人走吗? 但见孔嬷嬷脸色坚定,依旧微微弯腰示意自己坐到上首去,盛紘也不想露怯,有失自己一家之主的身份。 当即轻咳一声,甩了甩袖子,硬着头皮往前走去。 待盛紘和王若弗坐定后。 孔嬷嬷说明了叫他们来的缘由。 “虽是闺阁小事,可姑娘们都大了,有些是非却得辩上一辩。” 孔嬷嬷继而看向盛紘: “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小错不罚,终将酿成大祸。” 她这样说,便是为今天的事情定性,说明此事的重要性。 不容盛紘轻轻揭过,敷衍了事。 盛紘惯是会察言观色的。 见孔嬷嬷一脸认真,也是忙赔着笑,点头应是。 旋即立马转过头呵斥几位女儿跪下。 可谓是做足了姿态。 而孔嬷嬷则是在盛紘话音刚落,便让人给姑娘们垫上蒲团。 有了蒲团护着膝盖。 这道理,就可以慢慢说了。 孔嬷嬷的言辞举动都是在表明自己的心意,今日之事,绝对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盛紘也是明白孔嬷嬷的意思。 先是说了几句大道理。 接着便要动用家法,喊着让人来打手板,极力表现出一个严父的形象。 “打手板虽能让她们知道今日之事错了,但却效用不大,要让她们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才是最重要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最佳嘴替孔嬷嬷的猎杀时刻 孔嬷嬷接着说道: “既然你家把我请来了充作姑娘们的教养嬷嬷,当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自然要严肃处理,如此才能对得起盛大人和吴大娘子苦心孤诣,盛大人,您说呢?” 盛紘能说什么,自然是赶忙点头。 “嬷嬷说得对,既是请了嬷嬷进家,姑娘们的教诲之事全托嬷嬷处置,我们是毫无异议的。” 孔嬷嬷拿出教养嬷嬷的身份,又借机拿了盛紘的授意,众人虽然觉着有些小题大做,但也只有乖乖听从的份。 孔嬷嬷施施然地点了点头,开口道: “那咱们先从因头说起。” 她说道: “一家子的兄弟姐妹,同气连枝,共荣共损。日后你若荣耀了,全家都荣耀。你若丢了人,全家都跟着丢人。今日你俩虽没有错,但你的姐妹们都错了,所以你没错也错。” 因此盛紘连忙点头称是。 “二则是你口口声声说想学东西,想为家人争光长脸,难道盛府就你一个姑娘吗?难道只有你长脸了,盛府才算有光彩?那你的妹妹们呢,她们就不需要学东西,不需要长脸?” 接着孔嬷嬷便对墨兰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进行总结,言语间,就差明说墨兰已经被养坏了。 盛紘恰时转过头,发现了王若弗正眼神凶恶地看向林噙霜,立马觉着有些不舒服,扭身换了个坐姿。 心里冷哼: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母女俩都是白眼狼的根底。 家族的稳定和昌盛,这是盛紘最为看重的东西。 但只可惜她面对的是孔嬷嬷。 孔嬷嬷再度转头看向盛紘。 孔嬷嬷压根不接她的话。 寻死觅活地撒泼打滚? 听了这话,王若弗当即看向旁边的林噙霜。 盛紘应时道: “嬷嬷说得对,那便明兰也该打板子。” “原本姐妹拌嘴是常有的事,你气哭了姐姐还火上浇油,口无遮拦地专戳人的心窝肺管子,需知祸从口出的道理。”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这样子,怎么这么像是拿自己墨儿开刀? 盛紘:你也跑不了! 就连林噙霜,脸上也流露出琢磨出味的表情。 这下便不再留情面。 墨兰能有如今的脾性,除了林噙霜从小的培养和言传身教,和盛紘的骄纵也有很大的干系,所以这话也是提醒盛紘。 在一旁的王若弗面露爽快,像是找到了最佳嘴替,帮自己好好出了一口恶气。 林噙霜脸色怯怯地站起身,走到墨兰面前。 “儿女众多的人家,做父母的最重要的便是一碗水端平,方能家宅宁静。” “四姑娘,你把头抬起来。” 不知是听进去了共同荣耀,还是共同丢人。 “这场合我本不该开口,但念着明兰年幼,此事又是因墨兰而起,不如让墨兰代替明兰受罚?” 而孔嬷嬷也学着她的招数,把她觅死觅活的举动看成不念父亲的恩情。 更是把手段和心眼耍在了自己身上,眼神登时一凛。 但随即王若弗反应了过来。 再加上林噙霜和同为庶出的滤镜,他打心里就认定墨兰可怜,因此在很多方面都是怜惜疼爱。 王若弗面色严肃,生怕孔嬷嬷要严惩自己的女儿,盛紘则是颇有玩味地看向王若弗,眼里有些得意之色。 如兰吃了这么多亏,大多都是败在了她这同母亲王若弗一脉相承的笨嘴上。 在场人面色各异。 墨兰偷换概念,把自己的争强好胜美化成为父争光。 “我问你,五姑娘说伱处处抢了姑娘们的风头,经常霸占我的上课时间,这话你可认?” 墨兰把心里早就盘算好的说辞说出来,顿时感受到了旁边如兰火辣辣的眼神,心里暗自得意。 随后他神情微微一凝,看了看孔嬷嬷,又看了看林噙霜,随即低下了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母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心里看出了慌乱之色。 这些话既是对姑娘们说的,也是对盛紘说的。 孔嬷嬷见林噙霜依旧不知收敛。 好熟悉的话语! 听到这,林噙霜心中一惊,急忙向墨兰看去。 你也就和你那憨直的母亲一样,哪里斗得过我们林栖阁! “待会儿我要一同罚你,你可服气?” 因此她虽然一脸委屈,但也是心服口服地认下了错。 而盛紘刚刚听孔嬷嬷贬低墨兰,神情还有些不虞。 这番话一出口,当即惹得旁边的如兰对她横眉瞪眼。 孔嬷嬷最后看向了明兰。 “林小娘你的心意是好的,但这事和明兰也有干系,若是明兰单单不受罚,日后还怎么和两个姐姐和睦相处,这又如何能让她置身事外?” 但林噙霜却得寸进尺,又摆出了哭诉的态势,声音凄凉道: 林噙霜心想,这顿板子怕是躲不掉了,不如最后搏一搏盛紘的好感。 “莫要仗着几分聪明,就把别人都当傻子了。” 如今孔嬷嬷却是隐隐点出,盛紘已经给的够多了,但墨兰的行为举止却是越矩得很。 孔嬷嬷眉头微皱。 要知道,在盛紘心里,墨兰最是乖巧优秀。 “人贵在自知,你却有两不知。 墨兰则趁时露出惹人同情的脸色。 “你虽为庶女,但可以养在生母名下,吃穿不愁,你一句不如意,就要死要活地撒泼抱怨,这是大家的风范吗?” 但见孔嬷嬷的手段如此之高,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全部剖析,偏偏还让人挑不出毛病来,林噙霜怕她突然点醒了盛紘,心里直打鼓。 估计也是听进去了一些。 “既然如此,墨兰没有爱护好妹妹,反而同妹妹争吵,都是我这做小娘的管教不周,要罚,便连我一起罚了便是!” 这分明是恃宠而骄。 这是事实,墨兰自无可辩,点头应下自己的错处,但她随即话锋一转: “嬷嬷明鉴,我也是想着为父亲争光,才惹得妹妹生气。” 孔嬷嬷的这番话看似语气很重,但实际上句句都是为如兰好,没有什么严厉。 而是丝毫不留情面地当众点破墨兰的问题。 这话说的哪是墨兰,她听得怎么这般像是林噙霜呢? “你有两错。一是言错,你与妹妹们拌嘴,本不该开口闭口的就是庶出嫡出,四姑娘,你摸着良心说说看,你父亲待你如何?” 说完墨兰,孔嬷嬷又将话头转向另一位当事人,如兰。 但听孔嬷嬷提及可能会让家族不安稳,立马让他重视了几分。 你自晓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在与你家主君和大娘子谈话的时候,你贸贸然地插嘴,应当不应当?” 王若弗见林噙霜嚷着要受罚,心里一阵膈应,知道又是这般哭啼加卖惨的老把戏,而听到孔嬷嬷说这话,她也是狠狠地瞪向林噙霜。 王若弗:对对对,我以前要说的就是这意思!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好在我与老太太是故交,若是换了旁人,岂不是让外人笑话盛府没了规矩?” 像是对待墨兰那般,孔嬷嬷依旧没有顺着林噙霜的话往下说,而是点醒她这番举动不合礼数,一点都没有身为妾室的自觉,不知进退。 盛紘现在听孔嬷嬷说话也认真思索着。 片刻后脸色也难堪起来。 觉得林噙霜很是丢了自己面子。 因此也不再像往日那般维护她。 “你先说你自己不该开口,可你偏又开了口,伱口口声声说自己无知,既知自己无知,为何还要随意插嘴姑娘们的教养之事?” “你是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都犯了,岂非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说着,孔嬷嬷看向一旁一直安静坐着的卫恕意,笑说:“我看这位小娘便很不错,是个懂规矩知礼数的。” 卫恕意可不敢应下,看了脸色不对的林噙霜一眼,连忙道: “嬷嬷谬赞了,我身子骨不好,惯是喜欢清净的,所以才不发一言。”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卫恕意自知就算自己这些日子得了盛紘的宠爱,但却是根本比不过林噙霜在盛紘心中的份量。 再加上卫恕意虽然有了争宠的心思,但原来保守退缩的根子,却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的,因此很是不想现在就同林噙霜对上。 卫恕意心里暗忖着:等一等,再等一等。 其实这段时间卫恕意心里还升起了些许算了的心思。 毕竟如今盛家在汴京,林噙霜怎么也不可能再有管家权了,而王若弗这个大娘子又不是什么刻薄性子,就算自己不争,一家三口也没有性命之忧。 因此卫恕意的心里一直都是摇摆着的,颇有些贪恋眼前的安稳,不愿意主动打破刚刚形成的舒适圈。 而上首的王若弗看到这一幕,刚升起些的快意顿时消减了不少。 王若弗自然知道自己离家的这段时间,盛紘开始重视起卫恕意,连林栖阁都不常去了。 本以为是卫恕意迷途知返,但却没想到这人还是这般不争气。 触角刚伸出去,才把外面的壳修了薄薄的一层,就迫不及待地缩了回去。 盛紘见卫恕意说话如此得体,没有贸然踩着霜儿领功,算是在林噙霜冒失的情况下给自家添了层颜面,再想到这些日子卫恕意的才情很是不凡,心中更是满意。 盛紘看了林噙霜一眼,语气加重道: “我跟大娘子还有嬷嬷在这,焉有你说话的份,你把孩子养成这样你还有脸在这儿自说自话,快退下去,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林噙霜听着心里当即一个咯噔。 没想到往日无往不利的招式,居然在孔嬷嬷面前才使了一次就被挡了回去,连带着一顿训诫,惹得盛紘都有些不高兴了。 知道此事不可为了,只能徒惹盛紘厌烦,林噙霜当即摆出一副被冤枉的神情,神情凄惨地重新落座。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这便是盛老太太的意图,借孔嬷嬷的手,整治家里的歪风邪气,梳理枝叶。 一是治了矫揉做作的林噙霜和墨兰。 二是规劝了口无遮拦的如兰、大娘子。 三是提点盛紘要一碗水端平。 最后则是道明一家子荣辱与共的道理。 孔嬷嬷见事情已经妥当,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个人有没有领悟就全靠个人自己悟了,当即起身道: “今儿罚你们每人十下手板,回去后继续把五十遍香约都抄好了,明日谁没抄完以后就不用来了。” 孔嬷嬷接着便环视屋内众人,加重语气道: “今日受罚之事不可外传,要保全姑娘们的名声。”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的脸上都露出释然的神情。 既然今日之事只留在家里,那便是一顿训诲教导而已,不用担心盛家女儿的名誉受损。 因此即便孔嬷嬷提出处罚,在场人的脸上也没有丝毫不快。 “罚!”随着孔嬷嬷话音落下,早已在三位姑娘面前站定的女使们纷纷挥下手中的戒尺。 “啪!” “啪!” 有孔嬷嬷和一脸怒气的盛紘在上前看着,女使们也不敢耍滑,每下手板都是实打实地用力。 三位姑娘都是从小没受过罚的少女,如何忍得住这钻心的疼痛,当即都红了眼眶。 戒尺刚落下,墨兰当即哭天喊地,哭哭啼啼地落下泪水来。 “爹爹!” 盛紘听了,也有些于心不忍。 但见旁边墨兰的两个妹妹,如兰和明兰两个虽然美眸里噙满泪水,却都是瘪着红彤彤的嘴唇一言不发。 再联想起刚才林噙霜被孔嬷嬷训斥的话,心里的怜惜顿时荡然无存,转而升起些许不满。 同样是受罚,你的两个妹妹都没闹出这般大的动静。 你一个做姐姐的,怎么这般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盛紘心里原本觉着墨兰知书通礼,此刻这念头也顿时削减了一些。 相比于盛紘,王若弗则是怒火中烧。 王若弗向来是把自己的儿女看的最重,放在心尖儿上的。 如今亲眼看着自己的宝贝如兰被打的当场落下眼泪,抽抽噎噎的,一副可怜模样,如何不心疼。 原本觉着孔嬷嬷说的话有些道理,但到了此刻,心里只选择性地得出一句话——大家族都是从里面开始败的。 就是那林噙霜和墨兰! 一个坏种带出了一个坏胚子,还连累自己的如兰跟着一起受罚,天地下哪有这般道理? 受罚完毕后,孔嬷嬷率先离去。 三位姑娘也带着厚厚的课业准备回去抄写。 上首的盛紘见卫恕意牵着明兰往外走去,杵着头沉思半晌,也立即起身,跟了出去。 “明儿,没打疼你吧?” 庭院廊道里,卫恕意拉过明兰被打的通红的手,轻声吹着气,宽声安慰道。 母女俩全然不知道身后跟出来的盛紘。 “不疼的,小娘。” 明兰笑着,脸上全然没有丝毫委屈。 “书箱拿上了吗?” 明兰点了点头:“放心吧小娘,女儿拿上了。” “拿上了便好,嬷嬷让你们几个连夜抄写这么多,到了明日肯定是抄不完的,但你也应当尽力而为,能多写一个字就多多写一个字,总归是没有坏处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情感上头的冲动,还是长久的醒悟 “孔嬷嬷方才虽打了你,但她说的都是处事做人的真道理,明儿你可万万不能在心里埋怨她。” “女儿省得,嬷嬷的道理已经说的挺明白的,遇到这样的良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还会抱怨呢。” “你知道便好,看来伱祖母把你教的挺好的,我也不用操心了。” “不嘛,这可不行。” 明兰亲切地搂住卫恕意的手臂,娇声道: “孔嬷嬷是教我处世的老师,庄学究是学习上的老师,祖母教我待人,母亲您教我爱人,您们都是我的老师,离了谁也不行。女儿日后可是指望着您继续教我呢,您这老师可不能半途而废,不然……” “不然什么?”卫恕意觉着好笑,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明兰秀气的额头。 “不然……” 明兰晃悠着脑袋,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嘴里蹦出一句: “不然我就欺负长榕弟弟!” “嗯?” “抢他吃的,还抢他喝的,总之就是不让他得意。” “好好好。” 卫恕意乐不可支,笑道: “我可是怕了你,听你的便是。” 看到眼前这一出母慈女孝的场面,盛紘原本伸出去的腿悄然收了回来,目视着卫恕意和明兰母女俩的身影渐行渐远。 盛紘刚才被孔嬷嬷一番话点醒了。 不论是治家还是教子,都应该一碗水端平了。 他心里明白这么多年冷落了卫恕意母女俩。 再加上这次明兰也是无妄之灾,以及刚才母女俩懂事知礼的表现,因此才追了出来,想要安慰赞扬一番母女俩。 谁曾想听到了这样一段话。 盛紘本能的理性觉着自己这个一家之主,这个时候应该加入进去。 但是感性却告诉盛紘。 一旦他出现,那么这幅和谐融洽的场面会被立刻打破,重归回一副循规蹈矩的恭敬。 盛紘这才停住脚步,原地等了一会儿,才重新回返。 他决心日后要待暮苍斋的人好些,做个不偏颇的一家之主。 不过这到底是一时情感上头的冲动,还是长久的醒悟,还需得时间来验证。 但刚到了屋外。 却是里面正传来墨兰的哭嚎声。 “使不得,使不得呀! 大娘子这是要干什么?莫非是想滥用私刑不成吗?错的都是墨儿,你凭什么罚我小娘?” 如今盛紘不在,王若弗对于墨兰的求情置若罔闻。 要不是这墨兰学了林噙霜的做作姿态,自己如兰怎么可能会与其争吵,导致受罚? 言行举止都是同她那个妖艳贱货的母亲学着。 日后怕是也会丢了盛家女儿的人! “笑话!” 只见王若弗冷哼一声: “为妾本是奴婢,是我与主君开恩,才让你养在她屋里,如今她管教不严,目无章法,在外人面前丢了盛家的面子,我这做主母的,怎么打不得?” “给我打!”王若弗一声厉喝。 “不要……” 屋里的一众仆从知道这里有这么大的动静,主君恐怕很快就会回来,因此也不强拉硬拽,只是做着样子拽着林噙霜和墨兰的袖子。 果然,不一会儿。 盛紘就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做什么?” “爹!” 见盛紘来了,墨兰立马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就要上前哭诉王若弗的蛮横。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见盛紘怒道: “别哭了!” 盛紘简单看了林噙霜母女二人,转而朝王若弗低声道: “林氏纵然有错,但你又何必当着孩子的面打她?” “官人忘了嬷嬷的话了吗?” 王若弗语气不善:“大家族,都是从里面开始败的呀。” “治家不严,教子无方,那可是后患无穷。” 听王若弗用孔嬷嬷的话来扯大旗,盛紘也是一阵语塞。 “当初都是因为官人偏心放纵,才落得今天这个地步,况且她为奴我为主,管教奴仆还需要挑地方?” 这时,在林栖阁久等不见母亲和妹妹回来的长枫,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埋头跪下道: “大娘子说是父亲放纵我们母子三个,那便是说父亲也有错。” 王若弗见长枫把话题往盛紘身上,如何不明白他想祸水东引的想法,当即恼怒道: “你个庶出的混账羔子,有什么嘴脸在这说话?” “滚开,打!” 底下的林噙霜和墨兰开始啼哭。 你替我护,我帮你挡,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王若弗看着眼前又是哭哭啼啼地一团糟,根本就是这些年林噙霜一直耍的手段,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一门子妾婢庶子,倒是唱话本的好做派呀。” “按着给我打!” 毕竟今日霜儿和墨儿确实做得不对,盛紘本打算让冬荣上场,给两人轻轻打上几板子,自己就让停下。 既能消减王若弗的怒气,也能让林噙霜和墨兰不至于受伤。 但见王若弗本就把自己视若无物,一点都不顾忌自己在场,现在更是又戳了自己的痛点,一口一个庶子,拿嫡庶之别说事,当即怒道: “我看谁敢?!” 此话一出,周围的奴仆们都是一触即散,四散开来。 王若弗见盛紘发怒,也是立马回过神来,知道自己拿嫡庶说话触碰到了盛紘的逆鳞,本占理的自己顿时有些理亏。 王若弗有些慌乱,但还是磕绊着道: “我这可都是为了盛家!” “你是为了自己出口气,撒个泼!” 盛紘声音怒吼道: “盛家,盛家在你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盛紘清楚知道王若弗心里的想法。 自打嫁入盛家起,王若弗就有一股自己低嫁的优越感,经常拿着王家女儿的姿态,心里自矜,惹得盛紘不喜。 虽然如今盛家举家搬进汴京,但王若弗心中还是有骄傲的——我爹爹配享太庙! 平常这些小问题盛紘自然不会拿出来说事,但此刻王若弗嘴里一直庶子庶子的说个没完,也是把盛紘惹恼了,这才说了出来。 面对盛紘眼神的逼视,王若弗有些心虚,抿着嘴唇把眼神移开,不敢同盛紘对视。 这般下来,只得偃旗息鼓。 盛紘看着屋内的一片狼藉,皱着眉头叹道: “行了,今日事已经够多了,各自散了吧!”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孔嬷嬷公开课的经验总结 葳蕤轩。 盛紘说让人离开,王若弗立马带着一身憋屈应声而走。 等到了自己房里,依旧余怒未消。 对着跟在后面的刘妈妈恨恨道: “这个天杀的贱货,今日明明是她有错,结果又耍她那套狐媚功夫,让官人没给我个脸。” 刘妈妈则是神情有些无奈: “本来就着孔嬷嬷的由头,训斥一番林小娘也就算了,大娘子见好就收便好,何必非要林小娘下跪,还要打她。 主君来了,还有枫哥儿也跟着下跪求情,您何不顺坡下驴,过几句嘴瘾也就算了。” 王若弗当即一扭头,没好气道: “那如何使得?林噙霜这个贱人今日好不容易有把柄撞到我手里,不打她,我咽不下这口气!” 王若弗被林噙霜牵着鼻子走了这么多年,心里早就把她恨得牙痒痒,眼下找到机会,自然是不愿意轻易放过。 我精神上的折磨必须要让林噙霜的肉体来偿还! “那您也不能一口一个庶子的,句句往主君的伤心处上戳呀,这样主君如何能不生气?” 知晓王若弗只要一激动上头,什么都不管不顾,只顺着自己痛快,把各种话如同从竹筒里倒豆子般往外说的性格,刘妈妈也是无可奈何。 “您这一下子,纵使林噙霜有错也变得没错了,主君发火,不是因为大娘子责打林氏,实在是大娘子言语不周。” 刘妈妈自然看出了盛紘刚才有袖手旁观之意。 但谁知长枫一句话,把苗头稍稍往盛紘身上一引,自家大娘子立马中招。 气上心头之下,立马开始拿着长枫的出身开始责骂。 全然没注意主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毕竟在盛紘看来。 自己的出身和长枫是一样的。 王若弗这样骂,岂不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我一着急什么都忘了!” 王若弗表情也很不好看,脸上浮现出懊恼的神色: “从洪州回来后,我还教导如儿呢,让她过些日子顾忌着点我的那些侄儿和堂兄,不要把门第、嫡庶之类的话挂在嘴边,自己反倒忘了。” 王若弗也是有气没处撒,稍稍埋怨几句。 “你也不拦着点我。好好的一局棋,满盘皆输。” 刘妈妈抿了抿嘴,她跟了王若弗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是王若弗一时的气话。 嘴上虽然说的不好听,其实压根没往心里去。 自家大娘子就是这般。 心是好的,但嘴上却是半点不饶人。 别人不像自己般知根知底,所以很容易引起误会。 刘妈妈心里暗自想到: ‘大娘子这嘴,着实有些不成事。’ 但刘妈妈能怎么办,选定跟着一生的人,只能硬着头皮陪着一起闯下去了,所以只能提点道: “大娘子得了今日这个教训,以后说话办事可要谨慎些,没必要争口头上的痛快,得到里子才是最重要的事。” 刘妈妈继续说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大姐儿的亲事和柏哥儿的学业,柏哥儿八月秋闱,华姐儿更是随后就要嫁进侯府,您可得分清轻重缓急呀。” 听刘妈妈说到自己最得意的长子、长女,王若弗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骄傲的神情。 “是啊,我华儿侯府大娘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若是柏儿也过了秋闱,将来金榜题名,就算那林噙霜的祖坟上冒蓝烟,也比不上我!” 王若弗这边重新收拾心情。 林噙霜则是跟着王若弗离开后。 见王若弗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立马转过头折返了回来。 盛紘还在屋内有些气愤,林噙霜见状,声音轻柔道: “紘郎,莫要生气了,一切都是妾身的错,没教好墨儿要待妹妹宽容爱护,收敛锋芒,也因大娘子不喜我和枫儿的出身低微,连累紘郎你也跟着受怪罪,受了那无妄之灾。” 盛紘本有些稍缓的眉头顿时再度拧在了一起,但还是问道: “你怎么回来了?去陪墨儿说说话,宽慰几句,再给她上些药,不用来我这请罪。” “紘郎,墨儿受了罚,疼的不是手而是心。” 林噙霜的唇瓣微微抿出一道柔美的弧线:“墨儿刚才便小声说爹爹打她打的这么狠,肯定是不疼她了,我担心这孩子心里不得意堵得慌,所以想让紘郎伱去看看。” 盛紘听完当即就要起身,但随即身子一顿。 心里想到了刚才目睹明兰的表现。 一个心怀感激,觉得这顿板子没白挨,学到了道理。 一个心生闷气还要自己去劝…… “墨兰比如兰、明兰两个都大。若是大的都要我去劝,两个小的那我焉有落下之理?” 盛紘摇头,回道: “不去,不去,若是心里真过不去这个坎,那也是白白受了这顿打,更是不必去。” “你且自己回去!” 有了明兰的对比,以及卫恕意这段时间润物细无声的影响,林栖阁那边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然没有原先那般重了。 但又见着林噙霜那副吞声忍泪的模样,盛紘心里还是一软,朝冬荣吩咐道: “你去把家里珍藏的那伤药拿来。” 转而又对林噙霜道: “那药等会儿让冬荣送去,你给墨儿敷上,明日就能好个大半。” 主线任务把盛紘喊进林栖阁博同情的目标没有完成,林噙霜心有不甘,但见盛紘已经全都安排好了,神情还有些不耐,因此也不敢多说,欠身行礼,缓缓往屋外退去。 林栖阁。 墨兰闺房内。 墨兰坐在床榻上,听见屋外传来的开门声,满心以为是母亲把父亲喊来了,当即再度泣涕涟涟起来。 “就让我疼吧,疼死算了,爹爹打我打得这么狠,肯定是不疼我了。” 谁知走到近前,耳边却是传来母亲一人的声音。 “别哭了,你爹爹没来。” 说完,林噙霜坐在了墨兰旁边。 面带担忧之色。 “没来?” 墨兰抽了抽鼻子,哭声立马戛然而止。 “那爹爹去哪了?” “今晚应当是又要去暮苍斋了。” 林噙霜脸上一筹莫展: “不来林栖阁,刚刚大娘子又惹了你爹爹生气,葳蕤轩肯定也是不会去的,那就只能去暮苍斋了。” 墨兰脸色不好,语气中带着些许惊愕: “放在往常,爹爹肯定来了,但今日却是连着小娘也都一起责骂,还去了暮苍斋那儿。 怎么办,爹爹是不是不疼咱们了?” 林噙霜轻轻揽过墨兰的头,轻抚发丝,缓声道:“都是娘不好,之前只教了你争强好胜,却忘了让你学着如何韬光养晦,撞在了今日的风口浪尖上。” “不过也不妨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孔嬷嬷又不能一直在咱家,她总归是要走的,暮苍斋那儿也是个体弱多病的,你爹爹终是要回来的。” 林噙霜前脚刚走,盛紘就径直往暮苍斋而去。 进了屋,盛紘却是只看见抱着长榕逗弄的卫恕意,没看见明兰。 不由奇道: “明儿呢?我刚才还看见她跟着你一起回来,怎么才过了一会儿功夫,就不见人了?莫非是母亲这么晚还没睡,把明儿喊过去了?” 卫恕意点了点头。 “我和明儿刚回来不久,房妈妈便来传话,说让明儿回寿安堂,应当是有什么话要交代。” 盛紘轻轻轻轻颔首,将手中提着的药膏放在了桌上: “母亲应该是听了明儿受罚的事,她那儿有上好的药膏,应该是把明儿喊过去治伤去了。” 寿安堂内。 也正如盛紘说的那般,盛老太太正在灯盏下为明兰细心涂抹着药膏。 “你只是陪绑的,没见我把你华兰姐姐喊过来了吗?不是也让你跟着来?还是太老实了。”盛老太太看着明兰原本白嫩的手掌,此刻正遍布着道道红痕,不由得心疼道。 “我又不是华兰姐姐。” 明兰嘟起红润的小嘴嘀咕道:“华兰姐姐能轻易抽身,我却是不能的。” 见盛老太太还要说话,明兰急忙道: “祖母,这孔嬷嬷真让人佩服。” “佩服?” 盛老太太看了明兰一眼,随即低下头边涂抹着药膏,边问道:“你佩服她什么?” “运筹帷幄呀!” 明兰两只大大眼睛中流转出异样的神采。 “孔嬷嬷她知道我们几个犯了错,却是没有急着发难,直到今日,留出空子由着四姐姐和五姐姐明争暗斗,等到火烧起来了,她才站出来主持公道,抓住错处,狠狠责罚。” 随即明兰笑了出来,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 “然后拿着爹爹话,这样纵使爹爹想要袒护求情,也不好多说什么,反而要公正严厉,如此才能显现出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 盛老太太看了明兰一眼,没好气道: “这就让你佩服了?那你以后可得好好学学,这后宅里的事,虽不比朝堂、战场上凶险,但也是不容小觑,深思熟虑才行。” “须知外面有官家,但家里也有主君。” “嗯,孙女省得!” 明兰用力地点了点头螓首,回道: “林小娘也是牢牢抓住了爹爹的关节,所以才一直得了爹爹的袒护,能在后宅里搅风搅雨,闹得家宅不宁。” 盛老太太摇了摇头,轻哼一声: “你那爹爹也未必真的被那林小娘蒙蔽,其实说不定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心甘情愿罢了。” 这一点极有可能。 毕竟盛紘能在官场上混的风生水起,多少波诡云谲都安然度过了,怎么能看不出来林噙霜在家里的种种动作。 不过到底是把林噙霜当做心头所爱,放在心尖儿上,而王若弗又是个没头脑的,所以才听之任之。 “这就是孙女佩服孔嬷嬷的地方。” 明兰言之凿凿: “她没有直接揭露林小娘的真实面目,须知一个人要装睡,那是怎么也叫不醒的。孔嬷嬷只是在点醒父亲他最在乎的一件事,那便是妻妾的情意再大,也大不过整个盛家的荣辱兴衰。” “孔嬷嬷是在告诉父亲,宠妾过头,只会让家宅不安,兄弟阋墙,若是到了顶峰,还会累及官声。 只要父亲想到了这一点,就算林小娘是他心尖上的人,他也不得不罚。” 明兰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眼中饱含欣慰的祖母,继而心中升起了些许明悟。 “孙女到现在才明白,学点茶品香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是次要的,祖母您特意把孔嬷嬷请进家里,就是要教授我们这些日后立世处身的要领。” 见祖母不住地点头,明兰知道自己说对了,凑上前抱住盛老太太,把头放她怀里,感动道: “这般道理孙女今日才明白,实在是愧于祖母的一片苦心。” “傻姑娘,你自己明白就是最好的。” 盛老太太伸出褶皱的手掌轻抚明兰的青丝,略带感叹道:“这堂课也不单单是为了你一个人,是给所有人看的,从中学了多少,今后能不能改,便是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我一个老身子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祖母一心为了盛家,大家想必都能明白祖母的苦心。” “你从小就是吃过苦的,谨小慎微,多看多学,才能懂得这些道理。像咱家的那位大娘子,就是小时候的日子过的太好,在她叔叔那儿全家都宠着,使得她全然不知忍让示弱,不会平衡挟制,这些年,才被林小娘占尽了便宜。” 盛老太太苦笑一声:“这不,你们先前在那刚走,大娘子又口无遮拦地去找林栖阁的茬,恶语伤人,又惹得你爹爹生怒了。” 盛老太太刚才差房妈妈去把明兰喊来,却是得知明兰去了暮苍斋,还顺便知晓了王若弗的莽撞行事,心里也是无可奈何。 顺风局都不会打,怎么带你赢? 明兰和盛老太太面面相觑,却也不好对长辈置喙,只讪讪道: “大娘子心直口快,纵情恣意,若是一辈子都这样过,也是挺好的。” “那可不行!” 盛老太太对明兰可是宝贝着,可不想她放松警惕,忙道: “你别学你那大娘子,一个人若是过的太顺,难免眼花耳聋。” “明儿,你可要一直醒着啊!” “是,祖母,孙女一定谨记在心!”明兰见盛老太太反应有些大,知道这是关心自个儿,于是连忙应道。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夏季吃瓜和即将科举 盛家女儿即便有了孔嬷嬷的一阵训诫,但如兰和墨兰依旧是原本的模样,没什么大的改善。 但也不同于往常明面上的唇枪舌剑。 她俩现在都是将这些都隐藏在暗处。 表面上和气平淡,但心里都是各自较着劲。 明兰有心相劝。 但自己人微言轻,也是无用。 华兰则是知道自己这妹妹的脾性。 那是和自己母亲一样,怎么也改不掉的,但好在如兰也只是对墨兰一个人这般,因此也强求着拗改。 孔嬷嬷的课上因此风平浪静。 而庄学究的书塾上,则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不同于之前的十日休沐一次。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秋闱,庄学究已经把时间调到了半个月休沐一次,上课时间也变成了全天候。 如今正是天热的时候。 这可就为难了一众养尊处优的公子们。 早上的时候还算清凉。 到了正午边上。 就已经是烈日当头,酷暑难耐。 天气热,杨文远和齐衡俩自然不好带提前做好的饭菜,容易坏。 盛紘怕杨文远和齐衡两人来回奔波中暑,因此中午的时候都是把他俩留下来和自家一起吃饭。 每日中午,男女就各自从课堂上出来。 聚集在盛家特意理出来的偏厅里。 中间隔了一道长长的屏风,分开在两边就餐。 一众人热热闹闹地在宽阔的空间里吃饭,让杨文远觉着颇有些以前上学时补课的样子。 如今天气这么热,正是需要消暑神器——西瓜亮相的时候! 大周这时候就有了西瓜。 不过由于西瓜属于新引进的特色瓜果,进入大周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只有皇家菜园里才有栽种,民间并没有产出,所以产量并不多。 不过这自然干系不到杨文远身上。 每年皇帝在夏季的时候,都会赏赐高官勋贵们西瓜解暑。 自然也有杨文远和杨宇卿的那份。 之前杨文远便把皇帝赏赐给侯府和叔父杨宇卿家的西瓜种子全都收集了起来,寻上有经验的花匠和菜农,在城外的庄子里培育西瓜。 所以杨文远现在自然是不缺西瓜的。 看着杨文远这样操作,官家也没有申斥,所以其他勋贵也有样学样,都偷偷在城外培育了一些。 不过都不如杨文远大胆,直接弄了好几个农庄的地。 西瓜管够。 而盛家也是个大户。 冰室虽然和侯府比不了,但是用来冰镇西瓜还是绰绰有余。 因此每日中午,便是爽快的饕餮大宴。 炎炎夏日,吃上一口爽甜多汁的冰镇西瓜,吹过的夏风都变得清凉起来。 再配上些许冰镇过的酒水。 那更是快意不过了。 不过由于下午还要上课。 所以众人只是浅尝即止,并没有贪多。 王若弗这时坐在上首。 看着堂下热热闹闹的一片,脸上露出欢喜高兴的笑容。 没有什么比眼下儿女们和和美美的一幕,更能让王若弗高兴了。 杨文远每天都差人送来西瓜解暑,这自然是让王若弗脸上有面。 女婿得力,王若弗这个即将做丈母娘的,也觉着脸上光彩。 但一想到隔三差五还要给林噙霜那个小贱人送去一个,王若弗心里就不是很爽快。 这西瓜可是宫里赏赐才有的特品,能吃上的都是达官显贵。 自家主君没有份额,只有天热才能从宫里分得一个。 偏偏让林噙霜这贱人也沾上了自家的光。 晦气! 王若弗低头一看。 又见墨兰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拿餐食,但目光却是似有似无地往男丁那边瞟。 目标赫然是齐小公爷,齐衡! 这一幕已经不知发生了多少回! 在喜爱人的眼里是顾盼生姿。 但是在王若弗眼里看来,墨兰简直就是一脸的贼眉鼠眼。 王若弗的心里别提多膈应了! 最开始的时候,平宁郡主是看不上盛家的。 平宁郡主出身不凡,眼界也是顶高的。 而齐衡作为她的独子,自然是平宁郡主的心尖肉。 所以在平宁郡主看来。 自己儿子配个公主、郡主都是绰绰有余,决不会娶一个小官家的女儿进门。 所以当初她害怕盛家的几个姑娘是些不懂礼数的,借机引诱自己的儿子。 也就是在齐衡来念书之前,平宁郡主还亲自来盛家看了,发现如兰几个都是好的,不像是懂得狐媚子功夫的。 又加上和王若弗还有着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所以才同意齐衡来盛家读书。 而纵使是这样,自己如兰的嫡亲姐姐还马上要成为侯府大娘子,王若弗也从没肖想过把如兰说给齐衡。 但她墨兰一个庶出的女儿。 居然敢对齐衡这个小公爷有想法?! 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知所谓!”王若弗气得冷哼一声。 这被同跟她坐在一起的孔嬷嬷听见了。 至于庄学究。 他一个外男,不好进盛家后宅,所以一直都是在自己院子里用膳,偶尔也会受盛紘的邀去葳蕤轩吃顿饭。 孔嬷嬷顺着王若弗的视线,也看到了墨兰那副欲盖弥彰的模样,当即轻笑一声。 王若弗见孔嬷嬷笑了,赶忙摆手解释道: “嬷嬷,我没说你!” 孔嬷嬷笑着点头。 “大娘子,这老身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年少慕艾是人之常情,大娘子也不必忧心。” 忧心? 王若弗可不担心。 她和平宁郡主也见过几面,知道其是多么高傲的性格。 不提墨兰的出身,就单论墨兰的作态,自己都看不顺眼,平宁郡主那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格,怎么可能顺利过关。 “儿孙自有儿孙福,等她大些,自然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王若弗勉强笑着点头。 但心里却不以为然。 她知道林栖阁里人的性子。 墨兰和林噙霜一脉相承,什么都有样学样,肯定不会放过这破天富贵的机会。 王若弗突然心里一咯噔。 要是墨兰学着当初林噙霜的样子,给自己来一个先上车后补票怎么办? 但紧接着王若弗看了一眼气度不凡,谦谦君子一般的齐衡,心里的怀疑顿时抛之脑后。 暗自嘲弄了一番自己。 齐国公府的家教这么严厉,还有齐衡这样的性子,怎么也不可能弄出这样坏名声的事。 应当是自己多虑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王老五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时光荏苒。 弹指一挥间,秋闱已近。 凡本省生员与荫生、官生、录遗合格者,均可应试。 因此秋闱的应试者众多,可谓是过江之鲤。 而乡试分三场进行。 总共历时九天,每三天一场。 考试科目则是帖经、墨义和诗赋等。 第一场考四书五经,第二场考策问,第三场考诗赋。 四书五经是儒家经典。 策问则是根据当前的政治、经济、军事等问题出题,考生作答,提出自己的看法见解和对策能力。 诗赋主要考查考生的文学修养和写作能力。 四书五经这个只能背,杨文远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好在庄学究教授水平很是出众。 再加上杨文远这几个月里,为了准备这场秋闱,连一次马球场都没去,全身心地投入科举大业,所以还是很有信心的。 策问的话…… 达官显贵们的子弟显然在这方面很有优势。 不光可以看家里提供的邸报,还有众多渠道获取各种信息,包括考官的喜好和立场等等,杨文远自然也是获益不少。 至于诗赋。 已经做好准备的杨文远那更是有信心。 前面是我没有准备。 这次我一定要真真正正地站起来一次! 任你出什么样的题目,也难不倒我! 和往常一样。 早上,天都没亮,外面的街道上就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甚至因为这是一场为期九天的长期考试,许多人起的更是早,也不计较睡没睡好,就出门赶路。 这次乡试杨文远没拒绝杨宇卿一家送考。 毕竟这次要进去九天,也没有什么耽搁不耽搁的了。 等杨文远洗漱收拾好。 厅堂内,陈大娘子系着青色襻膊,正在反复检查杨文远的包裹,防止有什么纰漏。 “嗯,衣服带了五件,换洗应当是够了……” “被褥也要带,里面的东西都是脏的,肯定要换下来……” “吃食……” 陈大娘子一边翻看,一边嘴里小声絮叨着。 这惹得一旁的杨如锦悄悄小声嘀咕道: “又来了……” 杨宇卿没听清,但还是碰了碰杨如锦的肩膀,说道: “如锦,你的东西呢,拿出来啊!” 杨文远闻言看向杨如锦,杨如锦见状,表情有些不自然,但还是扭扭捏捏地从身后掏出一个紫色香薰,噘嘴傲娇道: “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我是怕伱这么多天没洗澡,回来把我熏着了。” 人走了,嘴还是硬的。 杨文远欣然收下,只见手中的香囊上绣着一只展翅高飞的鸿雁,应当是展翅高飞的寓意。 该说不说,杨如锦虽然跟着杨文远待久了,学到了几分不安分,但女红却还是很不错的,这大雁绣的有模有样的,和华兰私底下送的也是不逞多让。 没错,华兰作为杨文远未过门的妻子,也是偷偷地给杨文远绣了个香囊,正在杨文远的袖子里藏着呢。 也不知道两人先前是不是商量过,还是心有灵犀,华兰送的香囊也是绣着的也是一只鸿雁。 陈大娘子刚清点完毕,就听到杨如锦说的话,黛眉轻蹙道: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杨如锦不敢惹这个“母老虎”,朝杨文远轻轻吐了下舌头,不好意思地退了回去。 杨文远此刻心中直呼侥幸。 好在没有放在包裹里,不然怕是要被陈大娘子“捉奸当场”。 东西全都准备好,杨家一大家子当即出发。 杨文远这次有先见之明,昨天的时候就找人提前在附近候着,一早就占好了贡院前最好的位置,长柏和齐衡也听了杨文远的建议,因此各家都凑到了一块儿,找好了位置。 到了考场门口。 只见盛家盛紘夫妻、齐国公府齐国公夫妻都已经在马车里坐着了。 见杨文远等人到来,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思寒暄,都只是简单点头示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贡院的大门开启。 杨文远点了点头示意,便背着两个大包袱进了门。 旁边的齐衡也是毫不逊色。 长柏和长枫则是单单拿着一个包裹,看起来还是有些拘束。 身后的一众考生也大多都是背着厚厚的包袱。 很有一股子绿皮火车进站,众人开始背行李赶火车的既视感。 和原先那般,乡试也是要检查携带的各种物件的,并且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严格。 就连携带的干粮食物,都要用小刀切的碎碎的,防止里面有夹带的纸条。 带进来的毛笔也要提前拆卸。 看一看笔管里面有没有带纸条什么的。 因此,当负责检查的兵卒,看见杨文远和齐衡带着两个大大的包袱进门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这是来科考的,还是来赶集的? 我这要一个一个验查,那得到猴年马月去? 要是换做平常学子,敢带这么多东西,这兵卒肯定是要搞些破坏的,诸如给被褥划几刀,吃食切成渣什么的,但看了看杨文远和齐衡身上的绫罗绸缎,以及腰间佩戴着的身份饰佩。 那兵卒动作顿了顿。 不管是哪个单位的看门兵卒,识人辨物这块儿都是必修课。 这兵卒只大致扫了一眼,便明白眼前的两人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我王老五忍了! 见那兵卒表情有异,身后还不时传来小声抱怨怎么这么长时间的抱怨声,杨文远面色如常,齐衡则是脸上露出尴尬的神色。 早知不听文远哥哥的话,带这么多东西了。 足足耗了好大一会儿功夫,王老五这才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长舒了一口气。 ‘可算是忙完了,后面要是再有人拿这么多东西进来,别怪我王老五刀下无情!’ 杨文远四人都是排的同一个兵卒,因此接下来便轮到了长柏和长枫他们俩。 王老五抬头一看。 好家伙,又是两个大物件! 王老五见那长柏和长枫两人穿着虽然华贵,但并没有多么出众,也没有随身表明身份的玉佩,顿时明白这两人不是什么高官显贵家的子弟。 再一看长柏和长枫背着的厚厚包袱。 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好好。 一个两个的,都不把我王老五放在眼里了是吧!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欺人太甚!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进考场、地利因素 王老五快速接过长柏递来的包裹,嘴角带着淡淡的阴笑,就要对手中的被褥下手。 但是眼角的余光,却是刚好瞥见已经检查完的两位贵公子在那原地停了下来,正朝自己这边看来。 四人互相点头示意。 “长柏,长枫,我们先进去了。” 虽然还没开始考试,但贡院本应该噤声。 不过旁边负责看护考场的兵卒,默默看了眼杨文远和齐衡,立马把微微抬起的左脚收了回去。 目不斜视! “嗯!” 毕竟是贡院,简单打了个招呼,杨文远和齐衡就先去找到自己号舍。 徒留王老五在原地呆滞。 难怪你们全都是要把家搬到这的架势,合着都是一伙的? 这不由得让王老五手中动作一顿。 听说近些年,京中很是出现了些猎奇的事。 尤其以勋贵子弟居多。 这些人平日里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扮猪吃老虎”。 先示弱,让别人以为自己好欺负。 然后再突然表露身份,站着理还有显赫身份的加持下,常常当众“装逼打脸”。 甚至还有一些名为“钓鱼执法”的场面。 虽然其中的具体含义王老五不懂,但大致意思却是明白些。 杨文远:没办法,我只提供想法,但是荣显显然很享受这个过程,并且乐此不疲。 此时此刻,王老五看向长柏和长枫的眼神中,就带着强烈的怀疑。 怀疑中带着看破一切的睿智眼神。 今天是科考,这么严肃的场合,你们还玩这套? 在王老五的认知里,就刚才那两位富贵公子的亲热样,眼前的两人肯定也是身世不凡。 不过也对。 毕竟是富贵出身,科举之路又是艰难无比,恐怕之前的府试是侥幸过了,仙子阿知道乡试的难度,自己根本没希望,所以才不放在心上。 看着眼前的两人,王老五心中冷笑: ‘哼!你们还是太嫩了,这么大的纰漏,在我王某人的眼中根本无所遁形!还敢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我必要让伱们无功而返!’ 王老五喜欢看乐子,但是当别人的乐子是当不了一点。 因此对待长柏和长枫可谓是和颜悦色,没闹出半点毛病。 等把四个大件全部搞定,王老五心中满是得意。 今日的经历实在是跌宕起伏,还好自己运筹帷幄,才避免了惹祸上身,今后又有和同伴吃酒吹牛的资本了! 不过杨文远四人过的轻松,但是后面的考生却倒了大霉。 王老五有怨气没处撒,于是从后面的人里随机挑选幸运儿。 不时就有一两个学子捧着碾碎的干饼,或是被划了一条口子的被褥欲哭无泪。 杨文远那边。 他先是从墙壁上的名单找到自己的号舍名:天字四号舍。 杨文远嘴里小声念叨着“天字四号舍”,一边心怀忐忑的寻找自己的号舍。 不是杨文远的心态紧张,担心自己考不好。 实在是这挑选号舍,也是一处决定科考最终水平的一大因素,并且比重很大。 按庄学究的话来说:“方是之时,或喜或戚。” 说的就是自己号舍的位置。 “喜”自然说的是那些正常的号舍,没有什么别的影响。 “戚”首先就是那些处于厕所旁边的“底号”。 若是运气差,选在了厕所旁边的房子,那你这九天六晚都得在茅坑旁边,被臭气熏着。 尤其是现在汴京还有些夏日的余温,那味道更是酸爽无比。 闻者伤心,嗅者流泪。 纵使你有再大的本领,才情出众,若是位置不好,本来号舍的地方就狭小拥挤,要是还选在了“底号”,那也很难在那样的“洞天福地”里,写出让考官满意的答题出来。 还有别的偷工减料的号舍,称为“小号”。 位置更是狭小,“广不容席”,连席子都放不下。 还有破旧的“席号”,连风雨都遮挡不了。 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全靠老天吃饭。 一旦下了雨,自己就得靠边站,让考卷在被褥里歇着。 听庄学究说,他以前就有一位学生,不幸抽到了“席号”。 偏偏那几天又下了雨,刚开始便感了风寒。 强撑着一场秋闱下来,整个人瘦了好几圈,一出考场就倒下了,修养了一个多月才缓过一些。 杨文远希望自己不是那个倒霉蛋。 杨文远寻寻觅觅,沿着天字号一排的号舍往里走。 不多时,杨文远站定。 看着眼前狭小的地方,他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比自家的茅房还小,但到底不是“同行”。 挤进号舍。 杨文远将包袱中各种各样的东西一一取出。 笔墨纸砚全部排开,随后便是被褥,吃食以及竹筒中装的清水。 虽然考场里有水可以饮用,还足足放了好几大缸,主打一个量大管饱,但杨文远只能敬谢不敏。 缸洗没洗另说,就那露天一直摆放了不知多长时间的水,喝了肯定闹肚子。 杨文远觉着自己应当给那些号舍在厕所旁边的学子一些面子。 人家都这么惨了,自己就别给人家添堵了。 第一场,儒家经典。 这方面庄学究打的基础很牢固。 并且杨文远“不耻下问”。 仗着未来姐夫的身份,经常拉着长柏这个学霸请教,爆小舅子的金币。 再加上前世积攒的些许“阅读理解”的经验,杨文远觉着自己答得不错。 杨文远着实没想到,自己都穿越了,还是逃不了阅读理解的怪圈。 三天两夜后,一众考生统一放下笔墨,一脸蔫蔫的坐在位置上,静待考官收卷。 试卷收完,誊录院立马开始糊名和誊录。 随后便将一份份重新誊抄好的试卷,立马送入比考生还先入贡院的另一批考官手里,正式开始阅卷,以求最大程度上的公正。 长时间待在这号舍里,纵使杨文远恢复精力快速,也被这环境搞得头脑有些发胀。 接下来的便是第二场,策问。 题目大致是谈谈大周当前的军事处境,是否有对西夏和辽国用兵的可能。 对于这一问题,有杨宇卿这个军中高层和平阳侯府提供信息,杨文远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朝廷动向、科考结束 首先,对于辽国。 据杨文远了解到的各种信息,整个大周都是没有什么丝毫掀起兵争的想法。 即便前些年辽国大军叩关,老平阳侯因此丧生,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也没有一个嚷着要打回去。 甚至就连杨宇卿自己。 即便他心里痛恨辽国突然宣战,害死了自己的哥哥,但其实内心也没有多少对辽国主战的想法。 一则是因为先帝同辽国签下的盟约,周辽约为兄弟之国,大周向辽国每年提供岁币银10万两、绢20万匹,约定两国之间不轻易掀起战争。 对于富庶繁荣的大周而言,一年不过银10万两、绢20万匹,根本不算伤筋动骨。 只需要赏赐那些“乡巴佬”一些钱财,就能不用兴兵戈之事,实在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这也是当初老平阳侯能安心抽调杨家子弟去辽国边关,并且还没有人反对的原因。 两国都安稳这么多年了。 平常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微型战役,怎么看也是一个磨炼自家人的好地方。 但谁知道辽国皇帝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突然就大军压境,逮着杨家这根硬骨头死磕。 杨文远猜测可能是辽国觉着大周太听话了,以至于嫌岁币有些少,想要借机敲打大周,抬升保护费。 结果被杨家蹦坏了一颗牙,最后也没劫掠成功,只能灰头土脸地撤兵了。 按理说,大周这一战也算胜了。 不过据杨文远所知,今天大周给辽国的岁币一分不少,依旧是一副哥俩好的姿态。 二则还是当今官家年迈,储君的位置悬而未定,怎么看都不是挑事的时机。 三则是大周当年有些被打怕了。 这些年又是承平已久。 本着“强干弱枝,内外相维”的原则,大周最精锐的军队都在汴京周围,但是偏偏官家现在严重安全感不足,怎么也不会抽调汴京的军队去前线。 所以认定“自家主力”不出的情况下,大周没人想同辽国征战。 四则嘛…… 则是因为大周有同西夏开战的念头! 没错,你没看错,就是大周想对西夏亮一亮肌肉。 大周虽然自从先帝开始,就患上了“对辽恐惧症”,但是对于西夏,这些年恢复过来的大周,还是有些跃跃欲试的。 打不过辽国,我还打不过你西夏吗?! 正好也是之前辽国同大周动兵的时候,惹得西夏也对大周的灵州虎视眈眈。 虽然辽国雷声大雨点小,但西夏可不是闹着玩的。 看着旁边的辽国每年平白从大周这收取这么多的岁币,西夏再看看自己每年就那么点“岁赐”,当然不乐意了! 我也要! 名头不重要,钱你得给足啊! 其实给西夏相同的岁赐,其实大周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同和西夏互市比起来,给出去那么点钱也并不多。 但是和打不过辽国相比。 伱西夏就这么大点地方,你说要钱我就给你,我大周的面子都不要了? 所以大周高层已经有了同一意向。 既然你西夏要打,那就打! 正好拿你西夏练兵! 没错,大周还是有些武德在身的。 军中大佬们都想着先拿西夏练兵,验证实力,若是没陷入战争的泥沼,那就考虑再向辽国动兵。 况且灵州是大周的养马地。 本来大周适合养战马的地方就不多,战马产出受限,每年都需要从西夏高价购买战马。 若是这下灵州也没了,那大周雄起的日子恐怕还得无限往后推延。 而杨文远的堂兄杨文彦,就是身处宁远侯顾偃开的帐下,在灵州驻防,相当于前头兵,后续还有更多的军队准备往灵州开赴。 因此,杨文远看着眼前的题目,心里的想法那是再清晰不过了。 杨文远一边写,一边心里升起些许怀疑。 莫非这就是皇帝之前答应的赏赐? 毕竟以杨文远的出身,只要平常多看些这方面的消息,就不难得出正确答案。 其实这是杨文远想多了。 毕竟这又不是殿试,还不值得皇帝亲自制定题目。 之所以会出这些题卷。 其实是朝廷在释放出一种信号。 毕竟若是同西夏开战,肯定不能一蹴而就,所以朝廷才会在各方面释放出自己的态度。 说不定这些天朝廷的邸报里,关于西夏和灵州之间的各类信息也会逐渐增多,诸如西夏挑衅边境,不臣之心昭然若是之类的。 先同一大周内部声音,突出战争的正义性和必然性。 接下来大周“无奈防守反击”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纵使接下来的税收重一些,在国家大义面前,也不会激起太大的民愤。 杨文远洋洋洒洒写下答案。 又是三天两夜。 停笔,收卷。 第三场,诗赋。 杨文远:总算来到舒适区了! 科举考试需要根据题目要求写出符合诗歌韵律和格律的作品,并不能像平时那般随意挥墨。 ? 好熟悉的感觉…… 命题作文? 考题是如今正是八月,请以八月作为开头,作诗赋,后边便是对于韵脚的要求。 杨文远思考许久,随即添墨,开始书写。 随着最后一笔落完,也宣告着本次秋闱正式结束。 尘封的贡院再次打开,一群精疲力尽的考生从狭窄的号舍内疯狂涌出,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之下,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文人风范。 杨文远走出大门,一眼就看到等候在不远处的杨宇卿和陈大娘子,杨如锦已经等在了马车里。 杨文远走上前,杨宇卿见杨文远精神不错,又看了看旁边齐衡那一脸浓浓的黑眼圈,一副碰一下就要栽倒的样子,不由点了点头。 “不错,看来你这武没有白练,挺精神的嘛!” 陈大娘子嗔怪了杨宇卿一眼,赶忙对旁边已然脸黑的平宁郡主报以歉意的眼神,随即催促道: “走走走,先把文远送回家,让他早点用膳洗漱。” 上了马车,陈大娘子怜惜地看了杨文远一眼,略显心疼道: “你看看,文远在贡院待了这么些天,都瘦了,一看就是没睡好。” 杨宇卿略微揉了揉自己的腰,再看了一眼杨文远。 贡院的号舍不是很闭塞吗? 这小子的精神怎么看起来比我还好?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顾廷烨回京 四人一同回了侯府。 陈大娘子早已吩咐好了厨房,在家里备好了饭菜,觉着杨文远这些天怕是饿瘦了,一直招呼着杨文远多吃点,让杨文远有些哭笑不得。 但也不好拒绝叔母的好意,也是全都吃下肚。 再配了点小酒。 微醺之下,这晚睡了这段时间里最舒适的一觉。 乡试的发榜时间定在九月中旬。 那时正值桂花盛开的季节,因此乡试后张贴的榜单也被称为“桂榜”。 乡试刚刚考完。 虽然距离放榜还有接近一个月的时间,但婚礼的日程却是已经定下。 九月十八,宜婚庆,嫁娶。 因此在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却是盛家和平阳侯府杨家最忙碌的时候。 除了要筹备婚礼时的各样彩妆首饰,还需得接待从大周五湖四海而来的亲戚们。 这些本该由杨文远的母亲准备,但现在这情况下,也只能转由陈大娘子担着。 杨文远依旧是轻轻松松去盛家读书,毕竟若是秋闱顺利,隔不久就是明年的春闱,现在也是要认真对待的。 但这可苦了陈大娘子。 杨家家大业大,虽然嫡系人数不多,但各种亲朋好友那是海了去了,别人特地来汴京庆贺你家亲事,即便关系再远,你也得去接待寒暄一番吧? 隔三差五脸蛋就要摆上笑容,去接待应付一番,陈大娘子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这也使得即便好事将近,但陈大娘子的脾气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宛如一个随时爆炸的火药桶子。 一日,杨文远哼着小曲从盛家回来。 一进门,就看见陈大娘子带着满肚子怨气坐在椅子上——为了方便筹备婚事,这一个月杨宇卿和陈大娘子一家又搬进了平阳侯府。 不过在重新搬进来侯府大门的那一刻,陈大娘子回忆起过往的种种,心里暗暗发誓:“自己要是再搬进侯府操心费力,自己就不姓陈!” 杨文远进门,一见陈大娘子脸色不善,当即就要转身就走。 但步子刚迈开,就被喊住了。 “过来!早就看到你了,还往哪跑?” 陈大娘子啐道:“为了伱的婚事我忙前忙后赔笑脸,你看到我就像是看到瘟神一样?” “你个没良心的憨货!” “您看错了,我哪敢啊!” 杨文远连忙安抚道: “叔母您这番也算是帮我文彦堂兄提前预演了,将来等堂兄他结了亲,有了今日的经验,到时候您也能轻车熟路。” 听了杨文远的话,陈大娘子稍稍点了点头,心里刚有些宽慰,但随即转念一想,自己近些天的苦闷日子将来还要重现一遍? 一念至此,刚才的宽心顿时不翼而飞。 心里一阵气苦。 当真是被你们杨家抓来卖苦力了! 知道陈大娘子这些日子很是费了心思,见她不说话,杨文远赶紧赔笑道:“不知叔母今日又是见了什么人,惹得您老人家如此动怒?” 人越多,里面出现拎不清的人概率越大。 这几日用晚膳的时候,杨文远已经听陈大娘子接连吐槽了好几拨人家。 “这些人不像是来庆贺的,反倒像是来我家打草谷的!” 杨文远只以为又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家,来家里攀亲戚,谋权位来了。 陈大娘子却是没好气道: “肯定和你有关啊,不然我看到你这个‘罪魁祸首’就心里闷得紧,怎么可能还特地来这堵你。” 说到这,陈大娘子黛眉一横: “说到这我倒是想起来了,下午我派人去盛家寻你,却是根本没看到你的人,你不会是没去读书,跑到别处潇洒去了吧?” 杨文远闻言心里一凛,解释道: “这绝对是没有的事,下午我是去码头上接顾廷烨去了。” “顾廷烨?顾家二郎舍得回京了?” 陈大娘子螓首微点,神色有些奇怪。 她记得顾廷烨自从去白鹿书院之后,往年并没有回汴京。 怎么这下突然回京了? “嗯!” 杨文远肯定地点了点头。 “仲怀他乡试也考完了,在白鹿洞那留了个随从看榜,自己就回来了。听他说,若是乡试顺利,日后就要回汴京这读书了,长柏还邀着他一起去盛家书塾。” “这么急着回来,怕是为了你的婚事吧?” 陈大娘子美眸中闪现出些许欣慰:“也不枉你当年不顾名声,陪着他在汴京闹腾了这么久。” 在自家长辈眼里,自己的孩子肯定是最好的。 再基于杨文远现在的表现,陈大娘子自然而然地把之前杨文远不懂事的锅扣在了顾廷烨身上。 顾廷烨:嗯?人言否?怎么哪里的锅都能往我背上甩? 杨文远轻咳一声,老脸一红。 饶是以他天天往顾廷烨身上甩锅的脸皮,这下也有点不好意思了,转而问道: “叔母在这等我所为何事?” 陈大娘子脸色顿时一整,黛眉微拧道: “下午的时候,你那舅舅一家来了,所以我才差人去找你,但不是没找到嘛,我就让他们先在侯府住下了,等你回来再说。” 虽然对自己的嫂嫂敬戴,但对于杨文远的母族,柳家,陈大娘子是没什么好脸色的。 不是因为陈大娘子眼界高,见柳家门第低,所以用有色眼镜看待。 实在是在陈大娘子眼里,柳家着实是烂泥扶不上墙。 柳家是小门小户,耕读世家出身。 在杨文远外祖父那一代,杨文远的外祖父又成功鱼跃龙门,有了同进士出身的身份,正式开启自己的官途。 而不知什么时候,杨文远的父亲和母亲看对了眼,把柳家的女儿迎娶进门。 所以对于杨文远娶了盛家的女儿,汴京勋贵人家倒是没那么惊讶,毕竟有前辈的“优良”传统在那儿。 儿女嫁进了侯府,不管对于哪种人家都是一件高兴的事,柳家自然也是如此。 正常人家,辛苦付出了几代人省吃俭用的努力,这时候自家又有人嫁入了侯府,这时候自然是拼命走关系,抱大腿的好时候。 杨文远外祖父便是这样。 虽然能力不足,但靠着杨家的关系,最后还是以五品官员的身份致仕。 但到了杨文远的舅舅柳清这,情况却是截然不同。 不提一直在会试的门槛上卡着,迟迟考不上进士,快四十岁了依旧是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 就连杨文远的母亲去信,柳清还回信说科举切忌急躁,他日自当轻取进士头衔。 最后还好是杨文远的祖父亲自出面,来杨家豁下老脸,让给柳清解决一下官职问题。 柳清虽说一直没过会试,但依旧是举人身份,有候补做官的资格。 不过我大周自有国情在此。 大周为了畅行自己“扬文抑武”的国策,自然是需要大量文人。 于是相比于前朝,大周的文人数量大大提高。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舅舅上门、晚宴争吵 即便举人有候补做官的资格。 但是前有众多进士,身边更是有数不胜数的前辈举人在那排队。 一个萝卜一个坑。 你若是没人脉,候补到胡子花白,也是等不到官位轮到自己身上。 不过候补这方面也是大有学问。 一个是按部就班的“递序候补”。 这个就是只能等官员缺额,你才能慢慢排队。 不过纵使你在排队这方面气运逆天,也排不到什么好职位,都是偏远山区的犄角旮旯。 另一个则是“择优荐举”。 这个就是需要有朝堂中的高官,荐举说“陛下,这个人虽然考试不行,但是品行和动手能力都是大大的有,您要不让他去锻炼锻炼?” 柳清走的就是这路子。 老丈人都登门求情了,又有老婆在旁边吹枕边风,老平阳侯自然是出手相助。 于是柳清顺利得了江南路的官职——平江府团练推官。 于是在一众举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下,柳清走马上任。 之后便是陈大娘子看不上柳家的地方。 柳清有了杨家作为靠山,却是半点努力都没有,什么也不干,一直到了现在,还是在原地打转。 而他的儿子柳承翰也来了。 但也不是什么读书的种子,二十五六了连府试都没过。 言语间似乎还对商贾之道颇感兴趣。 这更是让陈大娘子看不上眼。 说实话,其实在杨文远的记忆里,这舅舅和表兄虽不说素未谋面,但也可以说是一面之识。 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但到底是舅舅,因此杨文远告罪一声,立即让家里的女使领自己去舅舅所处的院子。 进了院门,穿过廊道楼亭,还没进屋,就看见坐在屋内的两人。 一位是中年男子,一袭青涩长袍,身形富态,脸色红润,应当是舅舅柳清。 后面跟着的是比杨文远大了许多的青年男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旁边跟着一个小家碧玉的女子,手里牵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表兄柳承翰和她的妻子吴氏,旁边的是他的女儿,名字叫什么杨文远着实是想不起来了。 见杨文远来了,几人连忙都是迎上前。 “舅舅!” 杨文远先是朝柳清行礼,接着便是柳承翰和吴氏。 “兄长,嫂嫂!” 柳清和柳承翰也是回礼应是。 杨文远继而看向旁边依着吴氏,几次三番想要藏身到母亲身后却未果的小女孩。 “这便是我那侄女了吧?果然是乖巧可爱。” 憨态可掬的人类幼崽,让杨文远看着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疼爱,更别说还有亲近的亲戚关系。 “舅舅来之前怎么也不先来封信,外甥我好提前去码头上迎才是。” “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麻烦。” “不麻烦,我近日刚考完,家里的繁琐事又有叔母帮着照看,这些日子可谓是清闲得很。” 因为多年来也没见过杨文远几次,加上没有自己妹妹在中间撮合气氛,柳清又不是个自来熟的性子,所以众人颇有些拘束。 虽然杨文远是自己妹妹的儿子,但刚才看着杨文远精壮的身形和坚毅的脸庞,还有地位上不可辩驳的差距,柳清丝毫没有把杨文远当成晚辈来看。 所以纵使柳清心里想同久别重逢的外甥沟通交流感情,但很多话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因此只不咸不淡地聊了一会儿。 等到杨宇卿回家,差人来说一起去用晚宴,沉闷的气氛才略有消减,柳清更是面露快活地去赴宴。 杨宇卿和柳清自是相熟。 当年嫂嫂嫁入侯府,很多事哥哥不方便出面,都是杨宇卿负责和柳清接触。 包括带他们熟悉汴京,逛逛花楼…… 往事就不提了! 总归杨宇卿和柳清是老相识了。 许久未见的两人坐在了一起。 伱一句我一句,气氛顿时熟络了很多。 在同为家长的人面前,最好的话题永远是孩子的学业。 虽说杨文远的乡试成绩还没出,但显然杨宇卿比杨文远自己都有信心,因此最近和同事、朋友吃饭喝酒,关于学业的问题都是他最先开的口。 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杨宇卿刚回家就开了宴席,陈大娘子自然是没时间和杨宇卿说柳承翰快三十还只是童生的话。 因此话题刚往这边引,陈大娘子就对杨宇卿示意闭嘴。 不过无论陈大娘子一直在旁边如何使眼色,但杨宇卿只以为是陈大娘子不让自己喝这么多酒,才在旁边挤眉弄眼。 自从杨文远不知从哪部古书里得了句“喝酒需适量,贪杯损健康”的鬼话,本就不喜杨宇卿经常一身酒气的陈大娘子当即拿住了话柄,开始在家里限制杨宇卿的酒水供应。 所以杨宇卿只有在宴客或是外出聚餐的时候才能畅饮。 看着陈大娘子的横眉以对,杨宇卿心里暗笑: ‘今日家里来人,你还能管我喝酒不成!’ “清哥,文远前些日子刚刚乡试,这事值得庆贺,干杯!” 又是一杯酒下肚。 杨宇卿看向了一旁的柳承翰。 “承翰,多年没见,你学业怎么样了?” 闻言,柳承翰脸色浮现出些许尴尬,不过杨宇卿小时候待他很不错,所以还是道: “伯父,侄儿志不在此,如今正在经营家里的生意。” “嗯,这也不错。” 杨宇卿脸上浮现出几分难色。 毕竟在他记忆里,柳承翰小时候也是在读书的,谁知现在去行商贾之道了。 士农工商,自己刚才的问话感情是在揭别人的短。 陈大娘子眼里则是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色。 谁知这时柳清来了句。 “什么志不在此,连个府试都过不了,自然只能待在家里侍弄商铺了。” 显然,柳清对于柳承翰弃文从商之事极为不满,以至于在这时的宴会上当场说出这种话。 随着柳清的话音落下,柳承翰的脸色当场难堪起来,低着头一声不发。 一旁的吴氏则是红唇微抿,装作给旁边吃的正欢的女儿夹菜,余光却是注视着杨家几人的反应。 见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 杨宇卿连忙打了个哈哈。 “孩子们有自己的想法,文远之前不也这样吗?” 杨宇卿看了看杨文远:“是吧,文远?”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未来账房柳承翰 杨文远能说什么,只能应和道: “是啊,舅舅,我之前和翰哥比起来更是不如,现在也不好些了吗?” 虽说士农工商,但杨文远来自后世的灵魂,却是根本没有柳清他们对于商贾的歧视。 而且虽说‘农’和‘工’一直都是排在‘商’前面,但在同一水平的情况下,商贾的地位其实都是排在农民和手艺人的上方。 只有勋贵和簪缨的文人,才会特别瞧不起商人。 他们认为商人就是他们脚下随意拿捏的泥巴,和与民争利的国家蛀虫。 虽说在面对同为长辈的地位高的人时,奉承别人最好的话,永远是贬低自家孩子的同时,夸赞别人家的孩子。 但以杨和柳两家人的关系,柳清的话语也未免太有些不拿自己儿子柳承翰的面子当回事了。 当众如此不留情面。 虽说柳清行事木讷,能力不强,但到底是个能考取举人功名的文人,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纵然面对门第逐渐跌落,从进士门第滑落到举人,又眼见着儿子还要弃文从商,转入连原本耕读人家都不如的商贾之路。 但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柳清心中的恶气恐怕早就消散地差不多了。 又何必当着众人的面前发作? 借机发泄对杨宇卿提出话题的不满? 就柳清对杨宇卿的那副讨好样,根本不可能。 事出反常必有妖,杨文远将眼前人的一切尽收眼底。 柳承翰的脸色难堪、柳清正对着杨宇卿抱怨、吴氏装作无意地观察四周。 不光是抱怨柳承翰的一事无成,应该也有借此透露出想让杨家帮忙的念头。 不过柳清不似他的父亲那般,柳清对于自己的官途是一点不急,不想求人,还是他的父亲看不过眼,才向杨家求来的。 所以纵使柳清这么多年来,兀自在平江府那边原地打转,但他始终都没求上杨家,而是独行其道。 这次也正是借着杨文远的喜事,以及自己儿子实在是“不务正业”,柳清才打算豁下老脸来杨家,想要为自己儿子谋份差事。 柳承翰没举人功名,官职什么的是不用多想了。 柳清只想着儿子能乘荫在杨家这棵大树下,给自己的还未出生的孙儿打个基础。 儿子不成事,柳家的希望只能指望那个素未谋面的孙子了。 出发时想得好好的,到了汴京见上杨文远的面后,借着亲事的名头让柳承翰帮着筹备婚礼上的一些事,毕竟柳承翰这些年经商也是很不错,所以柳清很有信心。 后面再求情也是顺水推舟的事了。 但是到了汴京后,杨文远的面没见着,倒是先看到了不冷不热的陈大娘子。 先经受了一番“勋贵人家的气势威压”,又见杨文远的婚事全都是陈大娘子操办,这顿时让柳清心里开始踌躇起来。 直接提怕是不好办了。 所以才有当下借着酒意的旁敲侧击。 若是杨家有意提携,自然会接他的话茬。 若是无意,也不会伤了情分。 “唉,虽说承翰他不争气,但要是一直让他在平江府那混下去,我就怕日子久了,这人也就荒废了。” 柳清这番夸张的说辞,自是求人前最经典的话术,“自我贬低”。 这话一说,可谓是图穷匕见。 杨文远当即明白了柳清的意图。 杨宇卿和陈大娘子也是多年的人精,自然也是明白其中隐藏的含义。 不过柳清是杨文远的舅舅,求事的柳承翰是杨文远的表兄,因而夫妻俩觉着这事与否需要由杨文远自己抉择,所以都转头看向了杨文远。 在场的唯有杨如锦还在状况外。 她正悄咪咪地望着小女孩柳婵那粉嫩的小脸蛋,见众人都没注意到这边,小心翼翼地伸出葱白的食指点了点婵儿白嫩的脸颊。 吹弹可破的婴儿肥先是凹陷,继而随着杨如锦的指头离开快速恢复原形。 !! q弹! 杨如锦像是遇到了好玩的东西,乐此不疲地拿着手指轻点婵儿的脸蛋。 而每当小婵儿有不满的意思,杨如锦都是快速投喂一小块糕点,成功将其抚慰,重新投入激情澎湃的干饭事业当中。 小孩子真好玩! 杨文远此时坐在桌前。 见在场人的目光,不知不觉中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于是轻轻点了点头。 “兄长既然在平江府那待着不习惯,不然来汴京试试?换个地方,说不得又是一番天地。” 杨文远马上就要继承侯爵爵位,肯定是要有自己的新班底,柳清应当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依着柳承翰和杨文远这么亲近的关系。 只要杨文远点了头,柳承翰日后只要不是太过不堪造就,日子就差不了。 杨文远也有自己的考虑。 虽说侯府有很多管账的老管事,但那些记账方法在杨文远眼里虽有可取之处,但是大体的方向还是远远不如杨文远自己了解的。 不仅慢,还费人力。 而杨文远投资的黑火药作坊,需要从各处收集原料和人员,其中的工程量更是复杂。 杨文远一个侯爷,自然不可能每天在家里干账房的事,所以他身边急需一个懂得现代记账法的管账师爷。 正值这个关卡,柳承翰这个痴迷商贾之道的人就送上了门,杨文远没道理不收。 柳承翰现在还年轻,接受度比那些在侯府留了不知多少代的老管事们高了不知多少,正是身体倍棒,容易调教的好时候。 不过就像杨文远打算把王野收入麾下一样,虽然关系近,但是不能操之过急。 须得先磨一磨你的性子,看一看你的性情。 若是不忠心,再近的关系,再好的天赋,在杨文远这里那也是白搭。 杨文远此话一出,席面上的气氛登时热闹起来。 柳清也是立马替柳承翰应下,当即就要拉着柳承翰起身敬酒,但立马被杨文远和杨宇卿拦了下来。 杨宇卿端起杯子道: “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翰小子既然要来京里做事,刚好文远这亲事将近,你不如来家里帮把手,也省的伱伯母天天和我抱怨人手不够。”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待时而动!孔嬷嬷离家 杨宇卿说完,转头看向了真正的话事人陈大娘子。 此时就该陈大娘子表态了。 陈大娘子在固有观念下,虽有些看不上柳承翰,但自家侄儿的面子可不能驳,当即也是点头道: “若是承翰你不嫌弃,文远婚宴采办的事便麻烦你了。” “伯母言重,表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何谈麻烦呢。”柳承翰急忙站起身道。 陈大娘子点了点头,表情稍好些。 “若是你中间有什么不懂的,侯府里有老管家,伱可以多问问。” 见柳承翰的工作成功落实,柳清很是高兴,当即吆喝着开始喝酒。 一夜酩酊大醉。 第二天一早,杨文远精神抖擞地准备出门去盛家读书。 不过快出门的时候,却是远远的就看见柳承翰眼泛红丝,正在同老管家请教。 见杨文远过来,柳承翰也只是简单地打了声招呼,转身继续和管家讨论,遇到关键处还拿着着笔记下,一副勤恳打工人的模样。 杨文远看着心里有些失笑。 这种套路在后世都已经烂大街了,没想到柳承翰居然用在了自己头上。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柳承翰脑筋确实不错,是个肯钻研的。 这一天都没到,就进入了“天选打工人”的行列。 此子恐怖如斯! 别人在面前特意表现,杨文远当即也是露出欣慰赞赏的表情,用力地点了点头,宽慰了一声“兄长辛苦了!”。 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尽力在表演! 说几句好话就能拉拢些许人心,这,就是时代的红利! 积英巷。 盛家。 婚事已然临近。 已经完成本次最大任务的孔嬷嬷,在教授完姑娘们所有礼仪规矩后,孔嬷嬷小课堂也是到了结课的时候。 孔嬷嬷虽从不大声斥责,但该打的打了,该罚的也罚了。 不仅在这短短的时间里理清盛家姑娘身上的错处,还不漏痕迹地告诫了盛紘一番,劝他一碗水要端平。 盛紘这段时间确实对明兰比往常好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这态度的转变,是因为孔嬷嬷的话,还是因为卫恕意的曲意逢迎。 不过明兰的日子总归是好了很多,没往日那般小心谨慎,偶尔也会同盛紘撒撒小女生的娇气。 盛家。 杨文远乘着马车来到门口。 正好见证了盛家一行人送行孔嬷嬷的画面。 王若弗带着盛家四个女儿送别,就连长处寿安堂的盛老太太,今日也是难得出了门,来送一送这多年的老闺蜜。 孔嬷嬷旁的能力不谈多好,但在宫中锤炼了几十年的眼力,却也是炉火纯青。 虽然没见过杨文远的面,但根据杨文远龙行虎步的步态和一身贵气,立马明白了眼前人是谁,当即屈身行礼道: “老身孔嬷嬷,见过小侯爷。” 孔嬷嬷礼数自是到位。 盛家人和杨文远待久了,加上杨文远在自家读书,抬头不见低头见,而且又是即将成为自家人,所以平日里没这么多的礼节,这一下行礼也不是,不行礼也不是。 杨文远也是爽朗一笑,拱手道: “嬷嬷多礼了,久闻嬷嬷名声,我叔母不久前还念叨着我如锦妹妹调皮淘气,想着哪日寻嬷嬷你来家里管教呢。” 孔嬷嬷明白这是场面话,杨都指挥使家和平阳侯府杨家这方面的管教女使和嬷嬷自是不缺,哪里用的上她。 “小侯爷谬赞了,老身只是略有薄名而已。” 随后杨文远又同盛老太太、王若弗各打了声招呼,就进门读书去了。 临别前,特意微微驻足,看了眼侍立在一旁的华兰。 眉如远山,不画而黛,唇似樱桃,不点而朱。 一双秋水明眸更是波光流转,顾盼神飞。 见杨文远看向自己,华兰樱唇微抿,美眸一瞥,偷偷给了杨文远一个娇嗔的白眼。 ‘登徒子!’ 杨文远心领神会,随即嘿嘿一笑。 登徒子? 马上就要过门,到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登徒子了! 系统,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看着杨文远离去的背影,孔嬷嬷不由得点头道: “汴京里一直传闻齐国公府的小公爷是翩翩君子,温润如玉,今日一看,杨小侯爷也是不遑多让,还多了几分豪气。” 说着,孔嬷嬷朝王若弗笑道: “恭喜大娘子了,得了这么个好女婿,你家大姑娘的日子必定是顺风顺水,一生如意了。” 王若弗自是喜不自禁。 华兰有了这么好的亲事,她心里比谁都高兴。 就算这些日子被人提了、夸了这么多次,但王若弗却是怎么都听不腻,越听越上头,越听越开心。 说着话,王若弗领着孔嬷嬷去盛家为她提前备好的马车,马车后边堆满了足足的礼品。 单论谢师礼远没有这些,但谁让孔嬷嬷当了王若弗的“嘴替”,帮王若弗好好教训了一顿林栖阁的几人。 所以王若弗一高兴,出手大方得很。 孔嬷嬷之前也不是没有去别家教规矩,但临别的时候,可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礼数”: “你家也是太过客气,我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王若弗笑道: “不光是姑娘们的事,还有我家华儿婚事将近,也提前给您准备了一份。” 王若弗:还有训斥林噙霜那份! “既是如此,那老身我便却之不恭了。” “这是应当的。” 王若弗还没忘了正事,说道: “日后若是有人问起我家女儿们的相貌品行,还望嬷嬷多多美言几句。” “大娘子放宽心,近水知鱼性,近山识鸟音,姑娘们是什么脾性做派,和旁人相处久了,自然会有名声传出来,不必老身多嘴置喙。” “是,是!” 王若弗不住点头道:“嬷嬷说的是。” 又是寒暄了几句,盛老太太见太阳快要升上来了,纵使心里不舍,但还是开口道: “客套话就到这罢,趁着还有些晨气,老姐妹你快些上车,免得日头露出脸来,平白多出几分躁意,赶路也不爽利。” 孔嬷嬷明白盛老太太这不是在赶人,而是顾及自己年事已高,多几分舒适就图几分。 知道今日一别可能是今生的最后一面,两位年事已高的老太太互相朝对方望去。 脸上的褶皱和花白的头发如同照镜子一般,一如当年盛老太太出嫁,临别汴京前,拉着孔嬷嬷诉说自己的开心雀跃。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老姐妹,我走了,家里的事你今后也不必再操什么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到了你我这般年纪,没有什么比把自己剩下的日子过好更重要,这比什么都强!” 一如当年在宫中教习的少女,对着即将出京,满脸雀跃的少女嘱咐交待。 “嗯,嗯!” 盛老太太红着眼眶,没了往日地沉稳自若,如同当初的那个少女一般,只顾着点头。 不过。 一个是早年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一个是晚年还需在红尘中浮沉的豁达。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顾廷烨进盛家 孔嬷嬷离开盛家。 这意味着姑娘们的教养之事已经结束。 如此一来,姑娘们之后的去处就值得商讨了。 是让姑娘们继续去庄学究的课上听学,还是就此作罢?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一事须得提一提——顾廷烨这几日也进了盛家读书了。 由头便是从“盛柏兰”开始的。 他先前就一直让顾廷烨别去白鹿书院,转而来自家读书。 如今一看顾廷烨都进京了。 更听他说乡试若是过了,便回来读书。 长柏一听,这岂不是正好? 当即就唆使着顾廷烨别等乡试结果了。 索性等着也是等着。 明年的春闱时间也不远,还是抓紧时间为好,不如来自家读书。 顾廷烨闻言也是意动。 毕竟长柏和杨文远都在盛家念书,又有庄学究这位大儒在此,哦,对了,还有一位扬州时的小弟长枫算作添头,自然是欣然应允。 见顾廷烨答应,长柏转头就给盛紘和庄学究打了个报告。 庄学究随口应下。 他以往书塾的学生都是两位数往上。 如今在盛家书塾,学生拢共就那么几个人,几位姑娘教起来更是不费力气,就算是再多几个他也无妨。 有实力就是豪横! 盛紘自然也是没话说,立马点头同意。 心里更是暗喜:像这样的侯府、国公府嫡子,就是再给我来一沓也是无妨啊! 这可都是妥妥的人脉关系呀! 本有了平阳侯府、齐国公府的独子在家中书塾读书,就已经让盛紘在官场上受尽了照拂——和两家有关系的官员对盛紘多有关照,不相关的官员也不会在公事上特意为难他。 盛紘的小日子可谓是顺风顺水。 而随着盛家书塾在汴京扬名。 期间更是有不少人家都在旁敲侧击,言语中想要把自家儿子也塞进盛家书塾,但这自然都是被盛紘以平宁郡主不喜齐衡接触太多人的理由给否了。 这话确实没错。 毕竟平宁郡主当初把齐衡送进盛家的时候,就说了“书塾是学习的地方,若不是专心学习的人,就不要让他们来了。” 不知是平宁郡主预料到了盛紘的难处,还是单纯“唯我独尊”来这,总之是给盛紘解决了一大难题。 牵扯到平宁郡主的金口玉言。 其他人知道她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脾性,也是都没了胆子对盛紘“强人锁男”,只得偃旗息鼓。 至于顾廷烨。 他本就和平宁郡主有亲戚关系,就连齐衡都得喊他一声“顾二叔”,就这关系,纵使是平宁郡主,恐怕也说不得什么。 更别说顾廷烨已经浪子回头,跨越万难投身科举之路,已经过了府试。 眼下的乡试也是有上榜的可能。 那更是顺理成章之事! 所以盛紘点头之后,当即开始准备座次。 不过由于这样一来,男丁的数量便有五个。 姑娘们里,华兰因为婚前避嫌,不好同杨文远同处一室,经常碰面,所以早就不去书塾了,只剩三个小的。 孔嬷嬷的规矩课已经结束,三个小的要不要再去庄学究的课堂呢? 想到自家课堂上最远才能摆出四个位置,盛紘心里倾向于让姑娘们回归后宅算了,刚学完孔嬷嬷的课,回后宅点茶品香就是。 但一想到墨兰很是喜欢诗词文学。 而自己前不久刚责罚了墨兰,现在若是再不让她读书,恐怕墨儿又要生气好一阵时间。 盛紘今晚夜宿林栖阁。 见盛紘在床榻边皱眉沉思,林噙霜问道:“紘郎,大姑娘的婚事将近,你怎么还苦着脸呢,莫非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盛紘正琢磨着呢。 正好林噙霜在这,当即开口道: “今天长柏找我了,说是宁远侯府的顾二郎也要来我家读书,我应下了。” “顾家二郎?” 林噙霜对顾廷烨的印象还停留在扬州的时候,所以当即面露诧异道: “顾二郎也要读书?” 继而自己也跟着摇了摇头,说道: “难怪主君这般忧愁,这事确实是难办,若是让顾二郎进了咱家书塾,怕是要坏了风气,但若是拒绝,怕是也不好看。” 盛紘知道林噙霜误会了,解释道: “顾廷烨如今已经转好了,前不久在白鹿洞那也参加了乡试,现在是为了文远的婚事才特意赶回来的。于情于理,我都不好拒他入门,所以应下了。” “那紘郎你还愁苦什么?又是一家勋贵嫡子进了家中书塾,紘郎你的官途也能更加亨通些,这岂不是大好事?” 盛紘点了点头。 伱看,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盛紘刚才本来在王若弗那儿。 结果刚把顾廷烨的事同王若弗一说,顿时找来一大顿抱怨,说不该让顾廷烨进来,纵使他现在读书有了些成绩,怕也还是原本混不吝的性子,还是容易带偏长柏。 但是在林噙霜这一说,霜儿立马明白这是一件大喜事,对于自己的官途是再好不过的事。 这种隐形的人脉资源,是别人家求也求不来的。 盛紘怎么可能往外边推呢? 盛紘继续开口道: “是好事,但我现在正想着,书塾里的男丁人数有些多了,中间屏风隔着的情况下,有些坐不下,所以打算让家里女儿就不回庄学究那算了,反正已经学了这么些日子,而且今后也可以在自己房里研习孔嬷嬷教的手艺。” 林噙霜听了心里自然是不同意的。 虽心里说对墨兰和齐衡的事不抱希望。 但万一呢? 要是万一齐衡刚好看上了自己墨儿,虽说身份悬殊,还有平宁郡主这把悬在头上的刀,但毕竟齐国公府就齐衡这么一个儿子。 只要齐衡非自家墨儿不娶,想来平宁郡主也没什么办法。 林噙霜虽没见过齐衡的面,但根据自家墨兰和长枫的言语描述,以及外界的传闻,大致了解齐衡可能是个痴情的种子。 若是自家墨儿入了齐衡的眼。 那以后拿捏起他来,恐怕比自己拿捏盛紘更加轻松写意。 “紘郎,你惯是知道墨儿的。” 林噙霜黛眉微拧,神情中略带惴惴不安: “她素有才情,向来喜欢诗文这些东西的,之前上孔嬷嬷课的时候,墨儿就经常同我说想要回庄学究的课上……”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重进家塾 这正是盛紘略有顾虑的地方。 虽说上次墨兰惹得他有些不高兴,但到底还是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他心里还是很怜惜的。 “也罢。” 林噙霜见盛紘神情不定,故作姿态道: “墨儿若是知道紘郎你为难,肯定也是不愿她爹爹为这事操心的,不如就让墨儿回自己房里吧,只希望枫儿课后能抽出空来,指点一下他妹妹。” 听林噙霜说的这般可怜,盛紘顿时心软了,想了想,说道: “既然墨儿喜欢文学,不如这般,长枫是长柏他们之中最小的,又是自家孩子没什么忌讳,要不让长枫搬到墨兰前面?” 林噙霜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长枫能从最后面调到庄学究跟前,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反对呢。 当即点头道: “单凭紘郎做主!” 盛紘这头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是现在不是在扬州那时候,也不能光他一个人拍板就能下决定。 王若弗那没别的意见。 能让如兰继续读书,她自是愿意的。 也就是盛老太太那需要问问。 一大清早,盛紘便在林噙霜的撺掇下,施施然的往寿安堂去了。 寿安堂内。 盛老太太正在教明兰练字。 按理说,父亲盛紘的书法在大周都有些名声,小娘卫恕意也是耕读人家出身,字也是不错的,但偏偏到了明兰这儿,这字却是怎么也练不好。 明明长得端秀貌美,心思也是玲珑剔透,但是写出来的字,却是显得惨不忍睹。 所以,在孔嬷嬷走后。 盛老太太只要一得了空,就要明兰练字。 既是练字,也是磨她的性子。 一举两得。 听下人禀告盛紘来了,盛老太太点了点头,让明兰继续帘子后头练字,自己则是缓步走到桌前坐着。 随即,盛紘进了屋。 进门后,盛紘一如之前求墨兰进孔嬷嬷课上的样子,先是帮着盛老太太端茶送水,显得自己的殷勤,盛老太太依旧是照单全收,但就是不主动说话。 盛紘见自己的伎俩又是不奏效,开口道: “母亲,长柏昨日同我说,顾家二郎也想来我家读书,我已经应下了。” “顾二郎?顾廷烨?” 盛老太太已经听华兰说过顾廷烨的事,所以也不觉着惊讶,只是淡淡的点了点: “听说长柏、文远和他也相熟,来便来了吧。” “嗯,顾二郎既要来,家塾里的男丁就有些多了,所以我想着要不要重新收拾出一个屋子,让他们继续读书。”盛紘观察着盛老太太的神情,一字一句道。 “重新收拾个院子?家里空闲的房屋就属那处最大了,哪里还有别的大屋?再说,为什么要换?” “母亲,原本的屋子中间隔了个屏风,长柏他们那边最多放得下四个位置,若是不然,那只能让长枫去墨兰前面坐着了。” 盛紘没有直接提让家里的女儿去读书,而是假借顾廷烨的名义,提出长枫坐姑娘们那边,借此拐弯抹角的点出姑娘们要继续回庄学究课上念书的事。 盛老太太这下终于明白了盛紘的意思。 知道大概是林噙霜的主意,当即问道: “念书?你是说姑娘们们继续回书塾念书?” 盛紘看了盛老太太一眼,陪着笑道: “孔嬷嬷的课已经上完了,儿子觉得颇有成效,三个孩子这几日说话、做事,越加娴静稳重。 这几日我看着明兰几个在后院闲着,还总是找华兰耽误工夫,所以儿子想着,要不还是继续让她们回庄先生的课堂上课吧?” 盛老太太看了盛紘一眼。 她如何看不出来,盛紘这是拿华兰作筏。 哪里是怕耽误华兰,担心耽搁了他的心尖儿墨兰才是。 于是盛老太太当即没好气道: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有人在背后撺掇伱的?” 盛紘这时肯定要坚持自己的立场。 “母亲多虑了,哪里有什么人撺掇,儿子是觉着,让孩子们多读读书,能多明白些事理,耳聪目明,对自己是有好处的。” 盛老太太也是饱读诗书的,自然明白多读书对女子是一件好事。 不过虽然心里答应,但盛老太太嘴里却是说道:“你先回吧,容我再好好想想。” 既然猜出是林噙霜在背后怂恿,盛老太太自然不能立刻答应下来,还特意要卖一下关子,让那林噙霜急上几天。 盛紘没想到盛老太太居然会推脱。 目的没达成,一时不知该不该走。 “怎么?你中午是要陪我一起用饭?房妈妈……” 见盛老太太立马就要安排,盛紘连忙道:“不,不了,母亲,顾二郎今天要来家里念书,毕竟是他第一次来汴京家里,我还得去见他一见。” 盛紘一溜烟地跑了,帘子后面当即传出一声轻笑来。 盛老太太朝帘子后面道: “出来吧,别偷听了,耳朵都快伸到外面来了。” 明兰捂着嘴出来,来到盛老太太面前。 “您怎么知道我在偷听啊?” 盛老太太觉得这孙女练字把脑子都练傻了,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其实也想去庄学究的课上,对不对?” 明兰大眼睛晃悠了一圈。 “嗯,反正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四姐姐和五姐姐有了闲空又开始争了,这样倒不如大家一起去读书,早起晚睡消磨了精神,也能没什么事了。” 明兰其实心里也有一些不为人道的小九九,就算是在祖母面前,也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 盛老太太没想到明兰也有借着别人打掩护的时候,摇头失笑道: “你这小妮子,倒也有了几分机灵。” 盛老太太说道: “读书还是要读的,历朝历代,没有哪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女子,不是从小就开始读书明事理的。” “那祖母,您刚才怎么对爹爹的话不置可否?” 明兰歪着脑袋想了想,继而道: “莫非,您是不想让林小娘和四姐姐她们一下便如愿以偿,所以才推延几日?” 盛老太太欣慰的点了点头。 “孔嬷嬷的课也不能白上,我就是要让她们母女知道,重回书塾的机会来之不易,这样她们行事才会安分些。”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解元和亚魁 出了寿安堂。 盛紘先是回了林栖阁,给林噙霜带去了盛老太太模棱两可的消息。 接着估摸着,这时候也差不多是顾廷烨上门的时候了,转而去了前院。 林栖阁内。 不同于盛老太太料想中的焦急,林噙霜却是脸色平静,反倒是有了点茶的闲情雅致。 见林噙霜不急不慢,墨兰不由急道: “小娘,祖母那没给个准信,女儿读书的事还没定下呢,你怎么还有闲工夫点差啊?要不晚上我们再和爹爹求求情?” 林噙霜手中动作不便,淡淡笑了笑。 “墨儿,你且放宽心,只要你祖母没拒绝,那便是应下了。” 看着还是不明白的墨兰,林噙霜只得放下茶盏,无奈道: “伱祖母甚是喜爱那明丫头,她自己都明白读书的好处,怎么可能拦着明兰的路?” “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林噙霜略微嘲弄道: “她是还记着我的仇,知道你父亲去问读书的事是我撺掇的,所以故意不给个答案,想让我们急上一急。” “既然她这样打算,那我们也便如她的愿,这几日你多往明兰那跑几趟,急给她看,让她看清楚些。” 两日后。 盛老太太终于顺驴下坡地应下了。 书塾的事情确定,可谓是皆大欢喜。 只有长枫突然调到了姑娘们那一列,神情有些郁郁。 但随着顾廷烨偷摸摸来了一句:“今夜广云台我请客!”,心中的不悦立马烟消云散了。 二郎,你果真是我的好大哥啊! 至于荣显,真不熟! 说起来,长枫这些日子用心读书,其实已经和荣显好长时间没联系了。 也不知道在杨文远的婚礼上,能不能再见上一面。 对于这个带他领略新世界的贵公子,长枫心里还是有几分情意的,多少也是一起经历过男人三大铁的哥们。 九月初九,乡试放榜。 一大早天还没亮,贡院的门外就已经是人山人海。 其中年龄各异。 不光有年轻阳光的小伙子,还有须发半白的老伙计。 有考试的学子,也有租借学子房间的客栈伙计,或是高门大户派出来看榜的小厮。 乡试放榜不似府试。 府试容易,录取难度低,因此往年积压下来的人少。 而乡试类似于后世的高考,是一场全国范围内的考试,不光录取的比例低,还有“复读生”、“特长生”等,人数众多。 早已猜到今日放榜,贡院外头肯定是挤成一窝蜂的情况,所以杨文远几人都没有亲自前来,而是让随身小厮在这等着。 一旦发现自家人名字,就会连忙奔回家中报喜。 长青自然也在此列。 不过他仗着人高马大,皮肤黝黑一脸恶相,同不为几个牢牢占住了最前头的位置。 千呼万唤始出来。 终于,贡院的大门洞开,负责张贴榜单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榜单,在场人都不由得将视线聚焦在那上面。 一时间人头攒动。 “别挤,别挤啊!”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视线,那人不动声色地擦了擦额角的汗。 糟了,脚有点麻!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适应了下来。 “全都往后退,你们继续往前挤,要是等下把即将张贴的榜单弄坏了,你们全都落不着好!” 话音落下,但是下面的人群却是没有丝毫反应。 对此,张贴榜单的人也不意外。 真要是因为他一句话,人们会往后退,他反而觉得奇怪了。 不过话他已经说了,若是真出了些意外,自己受到责罚也能轻些。 免责声明已经说了,他也不啰嗦,当即开始张贴榜单。 随着榜单的徐徐展开,人群里不时地会发出一声惊呼。 “我在,我在榜上!母亲,儿子我出息了!” “什么情况,我考了三十年,怎么一次都没上榜,到底谁在评卷啊!” “孙子,爷爷终于中了!” “……” 此时的贡院外可谓是人生百态。 时不时就有人晕厥过去,有考中太过激动的,也有付诸一切,孤注一掷结果名落孙山的。 也无怪乎范进中举后的疯态了。 长青此刻也正在扫视榜单,从头扫到尾,一直都没找到。 本来悬着的心,直到看到最上面才放了下来。 乡试第一,解元——杨文远! 乡试排名中,第一名称“解元”,第二名称为亚元,第三、四、五名称为经魁,第六名称为亚魁。 长青狠狠地眨了眨眼睛,继而揉了揉。 杨文远?公子?解元?! 我没看错吧?! 长青本以为自家公子若是能上榜就不错了,谁知自家公子给了所有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长青心里激动,刚要转身去给等在家里的人交待,却是想起了杨文远临来前的吩咐,让他看清其他几人有没有上榜。 长青刚才只关心杨姓开头的名字,所以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是否榜上有名,这下心里有了底,当即双眼开始扫视整片榜单。 一圈下来,长青不由得面露讶异。 因为他看清了榜单上的所有名字,自家公子的几位同窗居然全都上了榜。 自己公子解元,长柏公子亚魁(第六名),小公爷一百多名开外,长枫公子则是落在了最后几个,堪堪上了榜单。 没想到是这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与此同时,不为几人也是看完了所有名字,都知道了结果。 于是互相道了声喜,转身各自回府去了。 长青到了自家门口,前脚刚进门,转眼就瞥到了不远处的街道上正向自己跑来一位小吏,应当也是要来自己报喜的。 每次乡试榜单上的头几名,科举的主办官员都会特意派出小吏去考生家报喜,更别说现在是平阳侯府的小侯爷中了解元,那这个前来报喜的机会更是抢手! 齐国公府那边应当也是如此。 虽然不是头几名,但那位可是小公爷啊,更别谈家里还有个宠儿如命的平宁郡主,若是上门,赏赐更是少不了! 长青好不容易才挤出人群回家报信,自然不想自己的“头功”被抢,当即迈起两条腿,撒丫子就往府里冲。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报喜、中年人的眼泪 光闷头跑可不行。 长青一边往里堂屋里跑,一边大声喊道: “公子中了!榜上头名!” “中了解元!” “公子中了!” “……” 那刚到侯府门口的报喜小吏,眼见着一个浑身黝黑的壮汉比自己先一步进门,张口就叫嚷着“中了解元!”之类的话,不由得脸露错愕,紧接着是怒火中烧。 这是从哪冒出来的黑厮! 自己好不容易贿赂主官,才从一众同僚中脱颖而出,搏到了来平阳侯府报喜的机会,竟然被你这杂毛抢了先! 这人到底是打哪来的,太没有规矩了! 不过他也不甘人后,当即嘴里喊着: “恭喜杨小侯爷高中解元!” 一边喊着,一边想有样学样地也往里冲。 但左脚刚要步入侯府的门槛,就被守门的亲卫伸手拦了下来,小吏当即心生愤懑:“刚才那黑厮能进去唱名报喜,我怎么就进不得?我还是贡院的呢!” 小吏感觉自己很委屈。 自己付出了这么多,而且是贡院派来报喜的,若是“一血”被抢,不谈血本无归,恐怕回去都要受同僚嘲笑好长时间。 “他是我们公子的亲随,你是哪位?” 小吏闻言神情一滞。 小侯爷的亲随啊?那没事了! 不过心里还是腹诽道:你这黑厮着实有些不讲究,都已经是侯爷亲随了,居然还抢我们贡院的活! 为了进步,真是不给我们活路啊! 侯府堂屋内。 杨文远正气定神闲的喝茶,旁边的杨宇卿和陈大娘子则面露焦急,时不时地就要朝屋外张望一阵,杨如锦等得有些无聊,但也知道是堂兄的关键时刻,所以只能双目无神地紧盯着手中的茶盏,像是能从中看出花一样。 突然,外面传来了长青的喊声。 “公子中了……” “榜上头名……解元……” ?? !! 听到“解元”这两个字,杨宇卿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即和同时转过头的陈大娘子面面相觑。 自己侄儿考了个解元? 杨如锦也是把美眸瞪圆了。 解元? 我堂兄?长青哥哥,别开玩笑了! 杨如锦此刻心中,突然有了一直陪自己逃课去网吧的同学,居然考上了清华的错愕感。 不是说好一起抛开世俗的眼光,智障走天涯吗?伱怎么偷偷玩起了心眼? 杨文远知道长青说话是有的放矢,从来不会说没把握的话。 所以听见自己中了解元,杨文远也是有些惊讶。 乡试评卷需要综合所有试题。 若是有一门偏差,也很难成功上榜。 杨文远自认为自己的策论答得挺好,很符合朝廷当前的政策和今后的意图。 至于儒家经典,杨文远承认自己应当答得很马虎平庸,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本以为排名前列就不错了,谁知中了解元,这样看来,莫非是词赋那有些用力过猛,直接大大拉分? 杨文远觉得自己的怀疑很有道理。 这时,长青走进了屋。 跟着杨文远久了,长青也有了几分头脑,为了在主人家面前展现自己的劳苦功高,鞠躬尽瘁,纵使不是很累,长青依旧喘着粗气,装作一副很累的样子:“公子、二老爷、二大娘子、小姐,我刚从贡院那跑回来,公子中了!头名,解元!” 这时,摆出自己身份的小吏也堪堪进门,也是恭喜道: “恭喜小侯爷高中解元!” 杨文远这时也回过神来。 当即吩咐长青领人去账房那领赏,还要摆上一桌酒席宴请,杨文远自然不可能亲自招待,所以借由长青代劳。 长青的“头功”没被抢,可谓是神清气爽,转身带着心里有些憋闷的小吏去往账房那去了。 小吏心里有些不爽利,头喜被抢,等下还要同罪魁祸首一起吃席。 不过好在杨家给的赏赐很是丰厚,稍稍安慰了他受伤的心灵。 不光小侯爷给的赏赐丰厚,他家二大娘子也多给了一份,这次可谓是收获满满。 何以解忧,唯有鼓囊囊的红包! 知晓杨文远文采斐然,第一次就中了举,杨宇卿可谓甚是欣慰,侄儿这么争气,自己到了九泉之下,也无愧于嫂嫂临终前的嘱托了! 高兴之下,立马吩咐厨房摆好席面。 今晚不醉不归! 就连陈大娘子,宽慰欣喜之下,也同杨文远喝了好几杯。 而同在侯府的舅舅一家也是闻讯赶来。 他们估摸着杨文远大约是考不上的,所以今晚一家人都主动避在了院子里,免得惹上不痛快。 现在得知杨文远中了解元,于是立马出来庆贺。 杨文远自然是来者不拒。 一杯杯酒下肚,杨文远还没醉,倒是杨宇卿和柳清先喝迷糊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 一个念叨无愧于亡兄和嫂嫂的托付。 一个感慨妹妹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至于后面庆贺中举的宴席,杨文远最后同陈大娘子商量了一下,过几天就是杨文远的婚事,一场就足够引人注目了,没必要特地办两场。 还是按原来的意思,将乡试中举的喜庆汇入婚事,喜上加喜! 不光杨家有报喜的小吏。 齐国公府和盛家都各有报喜的小吏。 齐衡虽然排名百名开外,但国公府的门第摆在那,还有尚且风光的平宁郡主,考官自然也会派人去庆贺,手下的小吏为了赏赐也是踊跃报名,又是一番勾心斗角。 盛家则是因为长柏。 他得了第六名亚魁,理当也是有小吏报喜的。 积英巷。 盛家。 积英巷离贡院远,再加上报信的小厮腿脚也不如长青利落,所以还没等得出结果的小厮返家,贡院报喜的小吏就已经先一步上门了。 报信的小吏一阵敲锣打鼓,顿时引得周围人家都探出头来张望,早已在家等得心急如焚的盛家人自然也是不例外。 盛紘打头出门,只见一个穿着喜庆,挂着红布的小吏站在自己门口。 盛紘见状心里一喜。 如何不明白自家儿子中了举。 而且看这阵仗,恐怕排名还不低! 小吏出发前自然是把考生的籍贯都背清楚了,因此知道盛紘是朝廷里的官员,所以很是客气道:“恭喜盛大人,贵府公子长柏高中亚魁,贡院特意差我来报喜!” “亚魁!”盛紘还没来得及回谢同喜,王若弗就在身后传出惊喜的喊声。 知道长柏考乡试,王若弗很是了解了一番乡试的相关事宜,当下也是知道亚魁就是乡试的第六名。 这一消息顿时让她欣喜若狂! “赏!刘妈妈,快,重重有赏!” 若不是王若弗没有随身带钱的习惯,不然她都恨不得掏出钱袋,直接全都塞给这前来报喜的小吏。 与此同时,长柏也正站在后边,虽说他向来沉稳,但听了自己考了亚魁的消息,也是喜不自禁地笑出声来。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家占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 来报喜的小吏只提了长柏的名字,但是对于长柏旁边的长枫却是只字未提,这不由得长枫脸露忧色。 按理说都是一家的,若是两人都上了榜,这小吏就算不是专程来为长枫报喜,但多少也应该提一嘴,但是眼前的小吏却是全然只顾着刘妈妈刚对过来的赏钱,眼看着就要被王若弗请进家里用饭,也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盛紘只能主动开口道: “我家中还有一子也是同场乡试,不知此次是否上榜了?” “啊?大人府上还有一人?” 闻言,那小吏脸色一顿。 每次乡试头六名的报喜名额都是需要争抢的,这次好不容易轮到自己,高兴之下,却是只注意了盛长柏的家室门第,和盛家嫡系成员的名字,难道另外一人是盛家的庶子? 小吏抬起头往后望了望。 果然看见那文质彬彬,一脸喜色的亚魁边上正站着一同龄男子,正对着自己翘首以盼。 没想到却是闹了这样的乌龙…… 不过小吏也是心思敏捷,只说道: “我们这些出来报喜的人全是任凭主官吩咐,榜单一出来便被授意来此报喜,我只看见你家有两个考生,却是不知贵府另一位公子考没考上。” 当着主人家,肯定不能明说自己没注意,所以小吏只说看见了名字,但是由于自己一早就出来,所以没看清盛长枫的情况。 盛紘只得点头,随即笑着邀他进屋用宴,随后还有厚礼奉上。 小吏被刘妈妈带到偏厅用宴,盛家的其他几位儿女当即都对长柏表示祝贺。 就连长枫,虽然他没听到自己的名字,心里只觉空落落的,但也强行打起精神,朝长柏祝贺。 王若弗吆喝着便要一家人回家庆祝。 不过长枫却是说道: “家里派出看榜的小厮还没回来,我在门口等着,大娘子你们先进去吧。” 王若弗不以为意,她知道长枫还没死心,他自己想等就自己等着呗。 刚要招呼长柏进门,但是被长柏打断道: “母亲,你们先回去,我陪枫哥儿等会。” 长柏虽也不喜林噙霜的作态,但他对其所出的弟弟长枫,和妹妹墨兰却是平等对待,充分尽到了身为兄长的责任。 眼下即便心里高兴,但是也依旧陪着长枫一起等在门口。 一旁的盛紘见状,眼里露出欣慰的神色。 柏儿不愧是我盛家宝树。 深谙一家人讲和通好,兄弟和谐的道理。 王若弗听长柏说要留下来陪着,当即也要待在原地一起等,但被盛紘一把拉住,快步往里走。 “既然柏儿要陪枫儿,那我们就先进去便是,等他们一起进来再开宴。” 积英巷里的其他人家,见状都露出羡慕不已的表情。 盛家嫡长女眼见着就是侯府大娘子。 他家品行端方的嫡长子也是中了亚魁。 再加上兄友弟恭…… 真不知道他家前世修了什么样的福分,好事竟全让盛家占了! 过了好一会儿,气喘吁吁的几个小厮才堪堪到家。 见人回来了。 心急如焚的长枫也顾不上训斥他们速度慢,当即上前对自己的小厮问道: “我上没上榜?” “上了,公子!大公子也上了!还是第六名的亚魁!” 长枫听见自己上了榜,顿时喜上眉梢。 刚才的烦闷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走,大哥,今晚我们一家人要高高兴兴的喝一回!” 而旁边几户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好奇的人家,此刻正在门后悄悄偷听。 一听盛家的庶长子也中了,当即都是露出惊呆的表情。 我的天爷啊! 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们盛家撞上了啊!(羡慕嫉妒恨!) 同时在心里暗想:盛家的两个儿子都中了举,肯定要操办席面,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同他家攀上亲家! 就算自家没有适龄女儿,从亲戚家选人也行! 伱先别急着飞黄腾达,带我一个! 家里的两个儿子都中了举,盛紘心里可谓是乐开了花。 当晚的席面上盛老太太出了席,顺带有了长枫这个庶出的面子,盛紘也把林噙霜和卫恕意喊上了。 盛老太太虽然不乐意见林噙霜的面,但看在今日高兴的份上,也没给否了。 王若弗刚开始还有些膈应。 她对长枫中举倒是没什么感觉,但是一想到林噙霜会为此受益,心里就开始不得劲了。 但过了一会儿,王若弗想到自家儿子长柏是第六名亚魁,而长枫只是一个吊车尾的擦边户,顿时心里畅快了许多,看向林噙霜的眼神也是充满了睥睨。 你儿子不如我儿子! 你儿子是你生的,我儿子是我生的,约等于你不如我——此项数据来自于王若弗型单位换算公式。 当晚,王若弗便和盛紘在房里商量,应当如何宴请宾客庆祝的事宜。 王若弗打算趁此机会,邀些清流人家的大娘子来家里,正好趁着机会,为长柏谋算一门好亲事。 但此话刚出,就被盛紘一口回绝。 长柏是盛家的长子,婚事自当慎重。 而且盛紘还希冀着让长柏明年春闱后再订亲事。 若是到时候在春闱中得了名次,再托华兰这个侯府大娘子相看人家,娶来的女子门第能上好几层台阶,对于长柏的官途更是有大大的好处。 王若弗听着也觉着在理,点头同意。 然后转而说要操办席面。 正好叔叔王顺卿一家已经来了,到时候再把哥哥王衍、姐姐王若与一起叫来。 盛紘知道王若弗现在是高兴不过,但他生性稳健,所以不打算大操大办,于是开口说道: “华儿马上要出嫁,这下家里又有两个孩子中举,柏儿还是亚魁,我们家已然是处于风口浪尖,不应大肆铺张,只请些亲近的人家便是,旁人就不需请了。” 王若弗自是同意:其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盛紘点了点头,继续道: “那就只请我盛家大房和你娘家,外加你叔叔他们,时间就定在晚上,中午我宴请同僚,毕竟这事他们应当都知道,不得不请。”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下催妆礼 盛家书塾的学生都中了举。 高兴是一样的。 但表现出来的行为却是有所不同。 杨家人少,也只请了亲近的人家,不过摆了两桌。 盛家中午和晚上也只摆了三两桌庆祝。 但齐家却是不然。 得知齐衡中了举,虽然排名一百开外,但这丝毫消减不了他们心中的高兴。 一百多名的举人怎么了? 排名靠前又不会加分,只要考的了会试就行! 眼看着齐衡正朝着自己期望的目标快速前进,平宁郡主只觉着自家中兴有望,后继有人。 高兴之下,当天便在家门口摆了好几条街的流水席,门口放的鞭炮就花费了好几百贯,甚至在自家所有店铺门口各自摆了满满一箩筐的白面馒头,只要说几句吉祥话,就能免费拿取。 一番大肆炫耀可谓是花钱如流水。 不过对于齐家而言,这些钱财和家族有成功继承人来对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大家中了举,自然也得感谢恩师庄先生。 平宁郡主也是来了。 送了许多重礼,庄学究推辞都推辞不动,还连带着说了许多奉承话。 要是这一幅画面落在别人眼里,恐怕要惊掉下巴来。 平宁郡主对齐衡严厉,但是疼爱却也是超乎旁人,捧在手里都怕化了,献媚几句也是豁得下脸。 一众人书塾重聚。 众人都沉浸在中举的欢乐里,唯独顾廷烨一人闷闷不乐。 他倒不是因为落榜而不开心,因为他的成绩根本还不知道! 顾廷烨是在白鹿书院那参加乡试,为了赶赴杨文远的婚事提前回了汴京,留了亲随石头在那看着。 如今乡试成绩已出,众人的成绩都已明了,唯独他“新鲜出炉”的成绩还在路上奔波,恐怕杨文远结亲前都到不了。 这么长时间心里一直吊着,惴惴不安,顾廷烨如何开心的起来。 杨文远一眼就看出顾廷烨为何事而苦恼,心里感动,当即说道: “仲怀不必忧心,你之文采只是略逊我半筹,过个乡试应当是不难的。” “滚犊子!”顾廷烨没好气道。 “这样吧!” 杨文远拍着胸脯道: “为了防止你胡思乱想,到时候亲迎前三日送催妆礼,便由你和元若去吧。” “倒是便宜伱了,本想着就让元若一个人去的。” 对于杨文远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贱贱模样,顾廷烨也是颇为无语。 …… 九月十五,下催妆礼。 穿着锦衣,骑着高头大马的顾廷烨和齐衡两人,就已经到了平阳侯府门口。 两人身后则是跟着一队早已整列好的车队,里面放置的是备好的催妆礼,包括花髻、销金盖头、五男二女花扇,花粉、洗项、画彩钱果等物件。 确定万事俱备,两人当即出发前往盛家。 积英巷。 盛家门口。 知道今天是杨家下催妆礼的日子,按照提前约定好的,长柏和长枫两人也是穿着新衣裳站在门口。 不一会儿,顾廷烨和齐衡就已经到了。 四人都是在同一书塾读书的,可谓都是熟识,眼下在这种场合下见面,都是有些忍俊不禁。 笑归笑,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四人强忍着笑意,动作规范地互相躬身行礼,继而一同往府里走去。 盛紘和王若弗此时已经在屋里等着了。 两人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等到了婚事的举行,可谓是再高兴不过了,见顾廷烨和齐衡两人进来,都是满脸乐呵呵。 顾廷烨年龄大,按辈分还是齐衡的远房二叔,所以下催妆礼的事由他领头,陪着盛紘一同说些寒暄客套的话。 而与此同时,随同的婆子女使也将催妆礼一件件的搬到了院里。 看着堆满院子的礼品,王若弗喜笑颜开,脸上带着浓厚的笑意。 拜访完女方的父母,接着还要问候其家中的长辈,于是乎,顾廷烨随后提出要去拜访盛老太太。 盛紘欣然应允。 让长柏领着两人去寿安堂。 寿安堂内。 盛老太太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 她正在同华兰说话。 盛老太太边上,华兰侧身坐在秀墩上。 一头乌黑绸缎般长发梳成垂云髻,两缕散发柔顺的附在雪白的面颊两旁,端得是端庄清丽。 对于这个曾经养在膝下好几年的乖孙女,盛老太太是万般喜爱。 若是论说整个盛家对华兰高嫁最高兴的人,除了王若弗之外,便是她了。 听房妈妈来说下催妆礼的顾廷烨和齐衡来了,为了避嫌,盛老太太当即让华兰先行回屋。 屋内。 盛老太太看着顾廷烨和齐衡两人进来,想到两人此时的身份,爱屋及乌之下,也是看着顾廷烨顺眼不少。 再加上这几日,听盛紘说顾廷烨的表现确实是和外界相传的不同,盛老太太处在后宅这么多年,稍微一琢磨,自然也是明白了小秦氏不是什么好的。 于是盛老太太心里念着,日后可以同华兰说说,若是那小秦氏真不是好的,那也可以点一点他。 不过盛老太太却是不知,在杨文远的谋划下,顾廷烨早就识破了小秦氏的虚假面目,所以才径直去了白鹿书院,很少回汴京。 虽然对盛老太太这个名传汴京的奇女子很是好奇,但年龄辈分相差太大,顾廷烨和齐衡依旧拘谨。 盛老太太看了出来,于是相谈一段后,便摆了摆手道: “算着时间,大娘子也差不多备好了席面,我这老身子骨不喜荤腥,你们自行去吧。” 顾廷烨和齐衡都是脸色一松。 连忙应声退了出来。 再度来到前院,果然见王若弗已经备好了宴席。 盛紘做主,但他辈分在那,所以依旧让长柏和长枫作陪。 在场都知道今日有要事,所以也不多饮,只是简单碰了几杯,接着就顾着填饱肚子。 大家忙活了一上午,已然是饿了。 酒宴之间,王若弗唤来刘妈妈,低声让她安排着将早就准备好的回礼安置妥帖。 其中女方回礼,里面包含金银双胜御、罗花幞头,绿袍、靴、笏,等婚礼所用衣物,以此作为答礼。 吃饱喝足后。 盛府门口,顾廷烨、齐衡,同长柏、长枫再次互相行礼,说了些庆贺的话,转身重新上马。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铺床、灵州之论 九月十七,亲迎前一日。 行“铺房”。 一大早,盛家便派了长柏、如兰和刘妈妈一起来杨家布置新房,并随行的车队里,还预送了部分嫁妆,其中还有新房铺设的帐幔、被褥及其它房内器皿。 杨文远大婚,杨文彦虽然之前在灵州,但好在是处于宁远侯顾偃开的帐下,一番求情之下允了假,一路风尘仆仆,昨天才堪堪赶了回来,不过后天就得重新启程。 杨文彦身形高大,典型的国字脸,全然没有勋贵子弟的羸弱,活像是一个威武将军。 杨家门口。 杨文彦热情招呼了长柏和如兰进门,随后便邀着众人一起去已经备好的婚房。 婚房里备好了床榻、垫席、桌椅等家具。 刘妈妈进门看了一圈,随后便让随行的女使们把从家中带来的家纺取出。 先是指挥着挂好帷幔,随后安排众人铺设好被褥,摆放妆奁器具、珠宝首饰动用等物件。 刘妈妈随即示意长柏和如兰行暖房之举。 一切妥当后,众人迅速退出房间,将门关上。 此次随行女使都是盛家早已定好的陪嫁女使,刘妈妈让她们在周边守着,不许外人进入,以待新婚夫妇。 事情完毕,杨文彦当即邀着长柏和如兰去已经备好的筵席,杨如锦也适时出现,凑到了如兰边上。 自从孔嬷嬷去盛家教授规矩后,如兰就没得空闲出来,两个闺中密友已然是许久未见,当下又是两家人的喜事,当下立马手拉着手,兴高采烈地交头接耳起来。 而长柏也是看着杨文彦两眼放光! 长柏自小就心怀家国大事。 当下大周富庶,唯一值得忧心的地方,就只有自家的武德不够充沛,导致边疆不稳,因此他很是关注军事问题。 在扬州的时候,便是因为一幅燕云十六州的堪舆图,才让一个规行矩步的守拙君子,一个放浪形骸的浪荡少年,因着同样的家国情怀结为了挚友。 而当下,根据从杨文远那和自己父亲盛紘那得来的消息,长柏已经隐隐意识到朝廷即将同西夏动兵,灵州便是双方的导火索,也极有可能是接下来两国的主战地。 而杨文彦正是刚从灵州那回来的! 纸上得来终觉浅,眼前就有一个身份不低的当事人在场,这如何能不让长柏激动? 心里这样想着,长柏同杨文彦说话越发热切。 眼前文人的异常举动,倒是让杨文彦不由得怔了怔。 原先听堂弟杨文远说,这盛家的小舅子不同寻常文人,对文武之别没旁人那般偏颇,本不以为意,但现在看长柏当下表现,杨文彦心里暗道古怪:堂弟说的话对,但也不对。 这盛长柏不看轻军伍的描述不假,现在居然还看着有些推崇,这是什么意思? 杨文彦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同杨文远一样,刚考取了举人,正是少年意气风发的时候,所以并不认为是因为自己莫须有的“王霸之气”,才让其如此殷勤热忱。 莫非他真的是喜欢军伍? 杨文彦偏了偏头,看了眼长柏略显单薄的身子,心里暗道一声可惜。 不过随即释然。 这人科举之路顺畅,自己也是想多了。 席面上,长柏拉着杨文彦一口一个哥的叫着,随后便问起灵州的相关事宜。 杨文彦猜到他想问的是什么。 考虑到两家人的关系,长柏也对自己这“粗鄙武夫”没有什么歧视,还很敬重,故此也是畅所欲言,除了一些特别紧要的军中机密,其他皆是全盘告知。 了解到朝廷正在向西夏调兵,堂上的衮衮诸公都已明确必行此战的决心,长柏不由心中一振,畅声道: “理当如此!区区边陲小国,竟然也敢挑衅我大周,真当我大周人人可欺不成?!” 相对于长柏的振奋,杨文彦身处军中多年,却是没这么乐观。 看在长柏关系亲近以及可造的份上,思忖片刻,说道: “我知你心有热血,但此战犹然未定,不可盲目乐观。” 长柏知道自己还是门外汉,于是诚恳地行了一礼,恭声问道: “请彦哥哥教我!” 杨文彦点了点头,答道: “从纸面上看,我大周近些年军队人数众多,但其实不然,就连京中,你若是家中有人在禁军中任职,就能发现应卯人数远远足不了额,更别谈地方军队了。” 杨文彦见长柏脸色一滞,继续道: “按道理来说,大周精锐应当尽在禁军,拱卫皇城,但你是自家人,我也同伱说一句真话,在我们这些军功勋贵里流传着一句话,禁军河北军和京师军‘武备皆废’,唯有陕西军可用。” 这时,杨文彦又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但此次大周和西夏之争,陛下已经有言,陕西军须得原地驻守,以防灵州兵败后,西夏兵锋直指京畿。” “这……?”长柏眼里露出不可思议。 若是真如杨文彦所言,此次灵州之战,官家不让调动陕西军,那大周调动的兵马岂不都是“老弱病残”? 能打的军队不上前线,反而在后面督战看戏? 而且未战就先考虑兵败。 无论如何,此举都不利于军心。 若不是念着忠君体国的本分,长柏都要说一句“陛下糊涂啊!”。 “那此战还有必要吗?”长柏踌躇道。 这样说来,此战似乎已经是一场未战,就先显露出了败相。 那还有打的必要吗? 杨文彦虎目一瞪,喝道: “打,自然要打!灵州是我大周唯一的养马地,若是如燕云十六州一般被占,那以后的‘岁赐’更是须得往上涨几番!” 对于大周的兵家而言,岁赐和岁币就是他们心中不可言喻的痛! 明明当年那场战还能打,辽国已然是后继无力,但纵使他们在朝堂上群情激奋,战争还是被先帝强行叫停,“成就”了两国之好。 这也导致官家和皇帝们看到了“议和的好处”,就连西夏,朝堂上下居然也用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的商贾思维,也给了岁币! 只不过为了名声好听些,才另取了一个“岁赐”的词。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朝堂僵持、婚前培训 眼下西夏要加收岁赐,其实在老皇帝和文官们看来,也不是不可以给。 不过同样是为了脸面上好看。 毕竟不能西夏说涨就涨,那把大周的颜面置于何地? 所以才有了此次上下一心的调兵灵州。 不过兵家是为了取得战争的胜利。 期间练兵,以图谋重新夺回燕云十六州。 但皇帝和文官们却是想着大棒之后再给个甜枣。 先胜了西夏,再以胜利者的姿态给西夏涨点岁赐,以表安抚。 然而皇帝也不是全然无知,他同样知道大周最精锐的军队就是陕西军,所以本着以防万一的心态,他根本不肯调动陕西军这道屏障。 虽然宁远侯上表过很多次,但却都是被皇帝和高官们置之不理。 禁军、陕西军是不可能动用的。 要打就只有地方军队! 在他们看来,自己大周军队纸面上的实力这么强,就算是辽国都可以碰碰,只不过是本着“生意不能亏”,和平共处的理念,所以才选择不开战,每年缴纳岁币。 怎么可能打不过一个小小的西夏? 蚁多咬死象的形容虽然不是很恰当,但若真是调动大周各方军队,肯定能打得过西夏,但问题是得不偿失啊! 军中大佬们要的是练兵,而不是让一群弱军、残军直接上战场,最后得来一个损失惨重的结果。 我想练兵,不是送人头! 所以如今大周虽然正在筹备灵州之战,但是局面却有些僵持。 而邕王和兖王更是在这时候接连跳了出来,说那些将军们既然不愿意,那就让我来! 让我带兵,小小西夏手到擒来! 朝堂中也逐渐传出一种论调。 既然太子之位争执不下,不如让两位王爷各自带兵,以此战的结果决出皇储。 虽然两位王爷请战,但皇帝即便年迈,脑袋可不糊涂,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在这时候染指兵权。 不用旁人说话,皇帝就直接给否了。 想到这,杨文彦不由得有些意兴阑珊。 “算了,明日便是文远的喜事,现在谈兵戈之事不吉利,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同你细说。 你现在还是学子,当以春闱为重,日后授官,再做思虑也不迟。” “来,饮甚!” 长柏也是豁达之人,知道现在想这些有些为时过早,百无一用是书生,若是春闱失利,便是再怎么想也没用,当即也是举起酒杯碰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饮甚!” 宴席结束。 带着些许酒意,脸颊醺红长柏同杨文彦互相道别。 经过刚才酒桌上的一番谈话,两人已然是看对了眼,颇有些引为挚友的意思当下也是依依惜别。 积英巷。 盛家。 随着长柏和如兰归家,婚前的所有流程已然是全部完成,只等明天华兰出嫁了。 今天是华兰作为盛家未出阁女儿的最后一天。 房里,梳妆镜前。 华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带着即将出嫁的欣喜,但心里不知为何,却有些空落落的。 明明自己很高兴嫁给杨文远,怎么临到头了,却反而有些畏惧了呢? 华兰站起身,拢了拢袖子,伸出素手轻轻探着屋内熟悉的一切,渐渐地,心里略微平静了下来。 这时,王若弗从屋外推门而入,见着了这一幕,当即笑道: “怎么?是不是舍不得了?” “让母亲见笑了。”华兰有些不好意思道。 “不妨事,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女子出嫁前都是这般,你母亲我当年也是这样不舍。” 王若弗也转着头扫视一圈,略带感叹道: “今夜过后,伱就要过门了,虽说母亲打心底里为你高兴,却也是有些感触,以前只觉着你还是个孩子,没想到一转眼,你却是要做别家的大娘子了,真真是没想到。” 听到王若弗有些煽情的话,华兰有些羞涩,赶忙转移话题道: “母亲,你这突然来找我,是有事?” “哦!” 王若弗这才反应了过来,立马说道: “你弟弟和妹妹已经从杨家回来了,诸事顺利。你祖母想着你明日就要出嫁,所以让我过来提醒你一声,晚宴去寿安堂那用饭。” 华兰温婉的点头应下。 天色暗下后,盛家嫡系人员全都聚在了寿安堂。 该说的话早些日子已经说完了。 一场饭下来,只有盛老太太牵着华兰的手,时不时地柔声宽慰几句,其他时候都很是安静。 吃完饭,华兰还要留下来陪着盛老太太继续说会儿话,但是被盛老太太温声劝了回去。 “又不是今后都不见了,两家都在汴京,隔得也不远,不用急着要一晚上把今后的话都说完。” 嘴里虽是这么说,但盛老太太的眼眶还是红了,华兰见状还想留下来,但见盛老太太继续道: “回房去罢,你心里念着我这个祖母就行,总不能时间都被我占了,你没看见你母亲在旁边看得望眼欲穿吗?” 王若弗闻言,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华兰也只能点头,拉着王若弗的手就要走。 不过就在此时,盛老太太却是让华兰先行回房,转而轻轻把王若弗招了过去。 王若弗不解地凑上前去,旋即脸上露出些许尴尬的神情,连忙点头应是。 “是,母亲,我已经备好了,等下就给华儿送过去。” 华兰房内。 如兰正陪着姐姐华兰说着话。 相对于其他人有些伤感的情绪,如兰倒是觉着没什么。 反正姐夫杨文远还得经常回自家书塾念书,到时候侯府里没人,姐姐不正好也要一起回来? 经常能见上面,那还伤心什么? 而且如兰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 姐姐嫁出去了,自己应该也就不必每天被母亲念叨不如姐姐的话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还能经常借口去姐夫家! 到时候让杨如锦也去,正好一起玩! 这时,王若弗进来了。 她先是让如兰先回去睡觉,随即点了点头,只见身后的刘妈妈端着一个上了锁的小箱子走进门。 华兰见状,翘起眉梢奇怪的问道: “母亲,你这是还要添置些什么东西给女儿吗?” 王若弗脸色发窘,原本调理好的心情被华兰一句话破了功,连忙慌里慌张的把手里的钥匙往刘妈妈手里一递,匆匆跑出了门: “里面的东西是女子出嫁前夜须得学的,我还要同你父亲商量明日的婚事,就让刘妈妈教你了。” 盛老太太刚才找王若弗便是说这事,问她有没有准备好婚前生理图册,等下送到华兰手上。 王若弗对华兰的事格外上心,自是准备好了。 早些时候,就翻箱倒柜地把那装着图册的小箱子翻找了出来,又寻摸到钥匙,准备齐全地赶到了华兰这儿。 见母亲突然逃走。 唯独留下了刘妈妈和一个略显神秘的小箱子,华兰不免露出不解之色。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华兰出门 这拿着嫁妆画本该是由新娘子的姊妹姑嫂来教授的,但华兰在家里是最大的,姑嫂也不亲近,所以只能让王若弗自己来。 但是刘妈妈万万没想到,自家大娘子孩子都有三个了,居然还不好意思亲自指导,把锅扔到了自己身上。 看着自家大姑娘那布满疑团的翦水秋瞳,刘妈妈心里稍稍有些难为情,但立马凭借久经风浪的阅历回过神来。 先让华兰去床榻上坐着,随即自己把小箱子放在桌上。 钥匙插入锁孔。 伴随着“咔”的一声,里面的嫁妆画图穷匕见。 刘妈妈拿起两卷二十四册嫁妆画,缓步走到华兰面前。 看着眼前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裸身画册,上面着男女一对,互相搂抱紧贴,不同册上姿势各异,华兰一双明眸闪烁,俏脸上登时一热,艳丽的脸颊愈发显得娇媚动人。 “这……” 华兰没想到母亲千藏万藏,还小心翼翼地藏在箱子里的东西居然是这物件,当即羞得说不出话来。 难怪母亲突然跑了! 换做自己,怕是也得掩面而走! 刘妈妈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没有任何拘谨,脸上带着写满过来人的笑容,轻声道: “大姐儿,大娘子留下我来给你说些夫妻间的道理。” “嗯……”华兰声若蚊蝇的点了点头,玉手忸怩地揪着被褥。 “大姐儿不必脸热,这嫁妆图是我们女子婚前必走的一道规程,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只是给大姐儿你粗略说一下,稍后便放到你嫁妆底下压着,明日晚上,就是伱和姑爷自己的事了。” 刘妈妈说完,便比着图册认真教授起来,而华兰在一旁听着,只敢用眼睛偷偷瞄着,但也只觉头晕目眩,面红耳热,整个人都快要热的冒出白气来。 不一会儿,刘妈妈总算讲完了,把书中的画册放下,躬身行礼退出屋外。 见刘妈妈走了,周边没人,华兰立马着急忙慌地把嫁妆图攥住,当即就要重新塞回箱子,但刚要重新把木箱重新合上。 只见华兰映在窗纸上的清丽身形顿了顿,半晌后又是一声“咯吱”声。 九月十八,宜嫁娶、出行、置业。 一大清早。 杨家一行人已经准备好,杨文彦、顾廷烨、齐衡皆在队列中,穿着喜庆。 后边迎亲的队伍带着绑上大红花的各种物件,花烛,洗漱妆合、裙箱、衣匣等,还有乐官鼓吹,引领新妇将要乘坐的“迎花檐子”。 盛家门口,盛长梧、长枫等人已经等好。 不一会儿,杨家的迎亲队伍到了。 打头的便是一身大红色新郎袍的杨文远,胸前别着一朵大红花,骑在骏马上,身后跟着一群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风度青年。 见杨家的迎亲队伍到了,盛家当即设酒礼款待,同时散发“花红”。 把酒吃完,杨文远当即就要趁机突入门去,但是被早有防备的长枫一把搂住,满脸得意道: “这是要干嘛?莫非是想要趁我们不注意强闯不成?” 计谋被识破,杨文远只得停住脚步。 被拦在门外,众人当即起哄让杨文远作一首【催妆诗】、【催妆词】。 不过杨文远也是早有准备,当即开始展现自己的钞能力结果。 与此同时。 盛家正堂内。 经过一早上打扮的华兰妆容精致,显得整个人更加姿容秀丽,仪态万方。 她正穿着一身绿色嫁衣,头戴凤冠,手持团扇,又称以怯扇遮面。 吉时将至。 杨文远穿着一身大红婚服走了进来。 盛紘和王若弗坐在上首,盛老太太也在侧旁。 旁边则站着长柏、如兰几个。 看着眼前的一对小夫妻,盛紘心里可谓是再满意不过了,脸上一直乐呵呵的摆满笑容。 王若弗刚开始可谓是高兴不已,但是从昨晚开始,整个人就有些魂不守舍。 就连今早在房里给华兰梳妆的时候,王若弗只觉着心里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但今天是女儿出嫁的大喜日子,王若弗还是强行挤出笑脸,眸带泪光的看着台下的华兰和杨文远。 见新人已至,克择官(即选取吉日吉时之人的主礼人)高唱一声: “敬茶!” 杨文远从旁边女使递过的托盘上拿过茶盏,恭敬的来到盛紘身前。 “岳父大人,请吃小婿的新茶!” 盛紘爽朗笑着,伸手接过杨文远递来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继而道: “往后要互敬互爱,濡沫白首,衍嗣繁茂,言以率幼。” “小婿知道了!” “女儿知道了!”华兰也跟着屈膝行礼道。 接着杨文远捧着茶来到了王若弗跟前。 “岳母大人,请吃小婿的新茶!” 王若弗看着近在咫尺的茶盏,想立马伸出手,心里不知为何却是有些畏缩,强制颤抖地伸出手,接过茶水,略带颤巍的饮了一口。 茶盏放下,嘴唇周边沾了些许水光。 见此,一旁的盛紘不由得投来忧心的目光。 他知道王若弗对于儿女的感情。 眼见着华兰就要嫁到别家去了,往后就要不在家里,这不外乎等同在她的心上割了一块。 这般痛彻心扉,依王若弗的脾气,恐怕是要当场哭出声来。 盛紘眼下只盼着王若弗能守住脾性一次。 王若弗知道今日是大喜日子,不该流泪。 哪怕她早先就给自己下了决心,要笑着把华兰嫁出去,让她高高兴兴的出门。 但事到临头,眼眶却依旧是止不住的红。 惹得她只能用手绢抵住额角,低声沙哑着说了一句: “你夫妻俩自当同舟共济、相扶相携……” 之后的话却是再怎么也挤不出了,只听得到极低的抽噎声。 手持团扇,将俏脸藏在后边的华兰,听到母亲异样的声音有些心急,但碍于规矩,也只能站在原地心里生焦,杨文远见此也是握住了她的手腕,略表宽慰。 一旁的盛紘本以为王若弗又要当众大哭一场,却是没想到她竟忍了下来,连忙道: “行了,去吧,别误了时辰!” 克择官见机也是当即高声道: “新娘子出门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新婚、皇帝赐名 杨文远和华兰转身朝盛老太太也行了一礼,随即踏步出门。 眼见着身穿绿色嫁衣的朦胧背影就要出了自家大门,王若弗鼻子一酸,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当即把手中早已浸湿的手绢一扔,趴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之后的呜呼哽咽声几乎是从喉间挤了出来的。 随着新娘、新郎出门,乐官再次吹奏起喜乐,女使婆子们则开始朝周边散发喜钱。 如兰站在门边,在华兰出来的时候,在其头顶撑开一把红伞,意为“开枝散叶”。 同时周边选来的五福之人开始向天空,以及伞顶撒米。 “压轿!” “起轿!” 待华兰入轿。 杨文远一翻身,重新跨坐上马,喜气洋洋的朝自家出发。 平阳侯府。 如今正是小侯爷杨文远的大喜之日,今日无论关系深浅,全汴京的勋贵们都派了自家大娘子前来赴宴,纵使有不来的,也会派上自己嫡子前来庆贺这一喜事。 虽说忠勤伯爵府袁家和杨文远有些计较,但他们家才刚重得爵位不久,所以今日之事,他们袁家也不得不派了人来。 袁家自然不可能全家上场,所以只派了一位嫡子前来。 不过不知是不是故意的。 袁家派来的人居然是袁文绍。 他可是刚回汴京没多久,才去五城兵马司任职,没想到这就被抓了壮丁,还偏偏是杨文远的婚事。 袁文绍此时可谓是如坐针毡,只觉得周围人不经意间扫过的眼神,都似乎在嘲笑他一般。 同时他的心里暗恨:父亲本来说是让哥哥袁文纯来的,但谁知父亲刚一离家,袁文纯就耍起了心思,借口说身子不爽利,让袁文绍顶替自己。 顶替,你怎么不让我顶替你日后的爵位呢! 但苦于母亲也跟在旁边跟腔。 没办法,袁文绍只能硬着头皮赴宴了。 看着从不远处骑着宝马良驹的杨文远,袁文绍心里五味杂陈。 原本对于杨文远抢了自己的婚事,袁文绍还有些怨怼。 不过日子长了,袁文绍也渐渐释然。 就自己这般情况,恐怕若是别家姑娘嫁了进来,也没什么好的。 或许杨文远说的是对的…… 自己应当考虑为父亲纳一个贵妾进门,尽一尽孝道了! 迎亲的队伍到了门口。 “压轿!” 随即华兰手持团扇出轿。 一个亲信女使在前面捧镜倒行,翠蝉和彩簪左右扶持,踏在青布铺设出的路上,进中门。 一路到了正堂。 杨文远父母驾鹤西去,此时正坐在上首的是其叔父杨宇卿和叔母陈大娘子,旁边立着舅舅柳清一家。 “敬茶!” 杨文远和华兰捧着茶盏先后给杨宇卿和陈大娘子敬茶。 之后便是家庙。 不过新婚时进家庙,须得双方手牵同心结。 一旁陈大娘子的女使流岚,拿出杨家和盛家各出红绿彩缎绾成的同心结,一端由杨文远捏着,另一端搭在华兰手上。 杨文远牵引倒行,华兰相向而行,牵至家庙中参拜。 随后由华兰倒行,杨文远相向而行,手执同心结,将杨文远牵回新房。 屋内床榻。 杨文远坐于左侧,华兰坐于右侧。 待新婚夫妻俩手持同心结坐好后,一旁的婆子女使开始往两人身上抛洒金银彩钱、各类干果,同时嘴里念叨着撒帐词: “大吉大利,百年好合。” “佳气郁葱长不散,画堂日目是春风。” “……” 撒帐礼毕。 一旁候着的流岚走上前来,从杨文远和华兰头上各剪下一绺头发,用彩缎、钗子、梳子绾成同心结,此谓之【合髻】之礼。 “千秋万代,结发长生,大吉大利!” 结发之后,再度端上两杯酒水。 酒盏为卺(jin)所做,一种瓠(hu)瓜,味苦不可食,俗称苦葫芦,多用来做瓢,婚时为酒盏。 这时旁边的人顿时跟着起哄,其中尤以荣显的声音最大: “喝酒,喝交杯酒喽!” 杨文远脸皮厚,自是无所谓,但华兰白皙娇嫩的脸颊却是倏的一下布满了红霞,含羞带怯的同杨文远喝了交杯酒。 “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交杯互饮后,需将酒盏抛于床下。 葫芦制式的酒盏抛掷起来易翻覆,一仰一覆暗喻男女相合,新婚和谐,也是喜庆之意。 随后杨文远摘下华兰彩冠上的花饰,华兰解下杨文远袍上的纽扣,连带着一起抛于床下。 这时,流岚也已经将夫妻俩绾成同心结的头发放进盒中,递到杨文远手上。 杨文远接过,将其置于大红床褥下压着。 这便完成了交拜礼。 华兰自此在房中坐着,杨文远则是被荣显拉着去了前院喝酒。 “走走走,一酒方休!” 杨文远先是同亲戚好友们挨个敬了酒。 随后一转头,便看见了好几桌眼里泛着绿光的勋贵子弟。 这些人大多都是之前一同跟杨文远玩乐的同龄人。 眼看着自己依旧浑浑噩噩,但是杨文远却是日子越来越有盼头。 乡试过了,还中了个头名解元,如今更是娶了贤妻,爱情事业双丰收…… 杨文远,你真该死啊! 伱科举过了我不羡慕,但是看着你娶了一个好老婆,兄弟我真是羡慕嫉妒恨! 喝,必须喝! 今天必须把你给灌倒,如此才能解我的心头之恨! 看到眼前如狼似虎的几桌人,即便自己恢复力强,但杨文远难免还是心里一虚。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一位宫里的太监,手持圣旨。 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不知道这时候官家有什么旨意下来。 不会是官家特意下旨为杨文远的婚事而来吧? 在场的众人心中颇有些不可思议。 杨文远、杨宇卿等人连忙迎了上去,只见那太监将手中的圣旨展开,高声念道: “睦族敦伦,一室聚雍和之景。扬休播美,大廷隆宠渥之恩。惟汝平阳侯府杨氏子,名曰文远,却未获字,朕闻之,特赐其字,曰东桓!” 杨家一行人听到皇帝特地为杨文远赐字,自是深感圣恩,连忙行礼: “谢陛下圣恩!” 随即杨宇卿连忙邀着那太监进家用宴。 若是平常,这太监自然应允。 不过如今官家还在宫里等着呢。 所以他也不敢多待,只领了杨宇卿硬塞来的喜钱,带着满脸喜色回宫。 这一番意外,让原本想要把杨文远灌醉的荣显等人更是眼热,立马涌上前来。 “喝,给我喝!” “喝这么慢,是不是男人?” “……” 好在杨文彦体贴。 知道今天是杨文远的大喜之日,帮着挡了不少酒,杨文远才不至于烂醉当场。 秋日的夜空看不见一丝乌云。 星河灿烂。 “嘎吱……” 随着一道浅浅的推门声响起,原本安稳坐立在床上的华兰,脸颊一瞬间染上两抹红晕。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吃饱力气干事、新婚燕尔 房门大开。 坐在床榻上的华兰抬眼一看,果然是带着一身酒气的杨文远走了进来。 “翠蝉、彩簪,不用你们陪着了,去歇息吧。”杨文远进门后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闻言,翠蝉和彩簪互相对视一眼,捂嘴轻笑,转而又揶揄地看了一眼自家姑娘,欠身行礼道: “是,姑爷!” 两位女使笑着出门,顺带贴心的把房门合严。 声音消寂,红色的婚房内顿时只剩下杨文远和华兰这一对孤男寡女,杨文远酒意上头,红着脸,携着一身酒气坐上床榻,紧接着挪着屁股凑到了华兰边上。 即便明白旁边的男人已是自己的夫君,但是突然感受到耳边,传来一阵阵未曾感受过的炙热鼻息,华兰还是不由得心跳加速,红唇微抿,芊白玉手稍稍攥紧腿上的裙摆。 杨文远直勾勾地盯着华兰那娇艳的脸庞。 橘黄色的灯火映照轻纱帷幔,让眼前的丽人更显妩媚清丽。 似是感受到了杨文远逐渐炽热的眼神,近在眼前的沟壑开始跌宕起伏,那无处安放的柔荑也在无力地揉搓着已有褶皱的床单。 两人贴的越来越近…… “你饿了没?” 正当气氛逐渐暧昧,粉黛已经爬满眼前的俏脸,杨文远的嘴里却是突然冒出一句这般突兀的话,让华兰水光潋滟的美眸不由得怔了怔。 “啊?” “啊什么啊,我问你饿了没?” 只见杨文远脸上笑道: “伱都在房里坐上一天了,怕是只有些干果吃食落肚,你不饿?” 华兰自然是饿的。 她这初来杨家,什么人都不认识,自然不敢招呼人偷偷给自己带些食物过来,所以只敢挑些床榻上的瓜果充饥,刚才她就在同翠蝉、彩簪诉说自己肚子饿呢,杨文远就来了。 见杨文远直盯着自己不说话,华兰不明白他肚子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点了点头: “饿了。” “那就好。” 杨文远当即志得意满的抬起胸脯,乐着拍了拍手,旋即走到门前,打开房门,只见长青已经拎好食盒候在了门外。 杨文远接过食盒,刚要关门,但见长青依然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是想要为自己守门的模样,当即给了这个想要“听自己墙角”的榆木脑袋一脚。 “滚滚滚,今夜不用你守门,不对…以后你也不用帮我守夜了。” 等长青走远,杨文远这才将门用力关上,随后拎着食盒放到桌上,将其中的点心一一取出,转头就看到华兰依旧坐在床上,一脸惊疑的看着自己,顿时乐道: “我刚从樊楼买的点心,还有你最喜欢的软酪,你不吃点?” 杨文远:我出钱就等于我买的,这话没毛病! 华兰脸上浮现出纠结之色,似乎不知道这般合不合乎规矩,但杨文远却是已经等不及了,拿起一块软酪径直丢进嘴里,一边鼓着嘴一边说道: “我喝了一天酒,饭是一口没吃,现在饿极了,我先吃,你随意。” 华兰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了,也是饿得很,看着最爱的软酪被杨文远一口一个丢进嘴里,当即坐不住了,俏脸红彤彤地小跑到桌前,拿起软酪吃了起来。 不过不似杨文远那般大快朵颐,只是小口小口的咀嚼,吃相都显得知性闺范。 “在自家相公面前,就别端着了。” 杨文远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帝还不差饿肚子的兵呢,吃饱了才能有动力干事嘛。” 闻言,华兰的樱桃小口顿了顿,随即哼唧着瞪了杨文远一眼,没说话,不过鬓边的晶莹耳垂却是骤然红了许多,恍若一滴宝石纯色。 有了一起吃食的愉悦,华兰也没有杨文远刚进门时的拘谨羞涩,对于杨文远后面时不时递到嘴边的吃食,虽有些羞怯,但还是美目飘忽地吃了下去。 等肚子填了个半饱,杨文远从最后一层食盒里拿出一盅酒,用小酒杯给自己和华兰各自倒了一杯。 “白天的交杯酒太仓促了,没什么感觉,现在才是真正的交杯酒。” 说着,杨文远将两只酒杯拿起,左手递到华兰的素手,右手呈半弯,示意华兰再来一次交杯酒。 华兰没好气的看了杨文远一眼,但也只能无奈点头,将手同杨文远结实的手臂搭着。 见姿势已经摆好,杨文远登时凑上前,将自己的脸贴到近前,微微蹭到旁边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的滑若凝脂,低声道: “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喝完交杯酒的两人近乎是贴到了一起,杨文远接过华兰的杯子同自己的一起放到桌上,随后更是往前靠了靠,一股淡雅的清香直入鼻翼: “夫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还有大事没办呢。” 双目正对着杨文远含情脉脉的眼神,华兰明眸闪烁,将螓首偏向一旁,小声轻吟道: “你饭量大,应该还没吃饱呢……” “华容婀娜,令我忘餐。日后怎么吃都行,但是今夜可不能吃太饱了。” “那…那我身上沾了食气,我先去梳洗打扮,换身衣服……” 事到临头,华兰嘴上不自觉地找些理由,似乎这般能让自己好受些。 “换什么衣服,我一身酒气也没换呢。” “那…唔嗯!” 含辞未吐,气若幽兰。看着那近在咫尺,将启未启的红润,杨文远哪里还给机会。 径直往前凑了上去。 身前的华兰还没来得及说出话,就被堵了回去。 杨文远只觉得一股柔软清凉的触感直上心头。 首当其冲的,便是振奋人心的凉意和前所未有的滑嫩。 旋即又是一股暖意。 但杨文远还没高兴太久,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堵洁白如新的墙壁,将外来者牢牢挡在门外。 杨文远也不恼。 将抵至胸前的阻碍拿住,再度俯身。 四目相对,炽热的鼻息此起彼伏。 一股异样的感觉开始逐步攀升。 不知过了多久。 随着一声娇哼,原本坚如磐石的防守顿时如同沙墙般轰然坍塌。 杨文远知道眼下到了关键时刻。 再接再厉。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新婚燕尔正当时 杨文远依旧不依不饶。 任使眼前的猎物左右腾挪,终究还是被杨文远堵在一处角落。 予取予夺。 那是先前未曾感受过的滋味。 呼吸间充斥着幽兰花香,沁人心脾。 杨文远本就被人灌了许多酒。 再添上华兰刚刚那骤然一身急声娇嗔。 炽热,醉人,一股令人头晕目眩的余韵从上到下。 杨文远此刻只觉沉溺于旖旎梦境,心中的火炉再添薪柴。 不知过了多久,曲终人歇。 杨文远气喘如牛。 华兰香汗淋漓,抿嘴轻哼。 而两人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银色丝线。 华兰俏脸一瞬间染上浓浓的红霞。 连忙伸出柔荑抹了抹。 旋即立马整起脸,一股子欲盖弥彰的味道。 可那令人心动的娇艳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 杨文远不再说话。 起身,一手揽住华兰的纤细腰肢,一手拖住修长匀称的长腿,迈步往床边走去。 轻轻将身姿轻盈的华兰置于床榻。 揽裙脱丝履。 绣鞋轻落,丝履附之。 一对柔弱无骨的嫩滑登时映入眼帘。 感受到虎掌中的畏缩之意,杨文远淡然一笑,也不紧捏,轻轻放开,只见眼前的白皙倏而远逝,躲进大红被褥下藏了起来。 举身赴其上。 紧接着,一股柔软的触感从身体各处争先恐后的涌入杨文远的脑海。 再次对上华兰的美目。 此时的她胸前波涛汹涌,吹气胜兰,脸上浮现出一种别样的红,染到了耳根,连带着粉颈红成一片。 只见华兰虽蛾眉紧蹙,却含情脉脉,眼里亮晶晶的闪着杨文远的倒影。 除此之外,再无二般。 女子出嫁前须得开脸,即是绞面。 华兰本就天姿国色,眼下更是洁白如羊脂白玉,吹弹可破。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盈波秋水,小巧的琼鼻下一张红润丰满的小嘴微微翘起,闪着如同水晶般的光润,端得是摄人心魄。 杨文远刚要再探,却是被华兰伸出玉手挡了挡,迎着杨文远疑惑的目光,华兰未免云娇雨怯,纤长卷翘的睫毛低垂,哼唧了一句: “等,等一下…我嫁妆底下还有我母亲给我的东西,是……” 之后的话,面对着杨文远火辣辣的眼神,华兰却是再也说不出来了。 杨文远当即明白应当是女子出嫁时,家里人给的嫁妆图,只轻轻笑了一声: “无需这般麻烦。” 就算你让这做嫁妆画的人家过来,在我面前,他都得给我喊一声先生! 帷幔低拉,衣裙渐落。 眼前的玉人身形婀娜,肌肤晶莹如玉,欺霜赛雪,毫无瑕疵。 身形匀称,一双玉腿结实而修长,与杨文远健壮有力的躯体相得映彰。 杨文远是个孜孜不倦的求学者。 对于未曾见过的地方,自是要自行探索。 华兰之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奇怪的感受。 温热触感所过之处,都惹出一片片战栗。 杨文远遂低下头。 触及那如同天鹅般修长的雪白脖颈。 如瀑发丝透出缕缕清香淡雅,以及其独有的馥郁芬芳。 之后便是水到渠成。 “嗯哼~!” 一声婉转清亮的轻吟声凭空炸响。 华兰黛眉轻蹙,眉宇间都是惹人怜爱的娇弱: “轻…轻点……” “嗯!” 杨文远点头应是。 他从善如流,转战别处。 片刻后,皱起的眉梢平复。 “好…好了……” “嗯!” 此时此刻的杨文远无需多言。 只见华兰黛眉紧蹙。 樱桃小口中发出如同小猫轻挠般的轻吟。 杨文远喜欢循序渐进,缓缓图之。 但这样是不够的。 你须得学会时刻给准备一些小惊喜。 剧情应当跌宕起伏。 之后更是要大起大落。 还须得学会一波三折的技巧。 如此才能引人入胜,让人拍案称绝。 才能得出让人身心愉悦的结果。 作为一个求学者,杨文远丝毫不觉疲惫。 做俯卧撑,锻炼身体的意志坚定不能移。 次次起伏剧烈,动作规范标准。 半晌,华兰那白瓷般的滑嫩肌肤早已布满晶莹的汗珠。 “嗯……” “嗯哼~!” 随着一声情绪饱满的强烈叹息,以及一道带着些许哭腔的急促高唱。 屋内登时安静了下来。 片刻没到,杨文远重新龙精虎猛! 总算是找到自己恢复力强的用处了! 蓄势待发之际,华兰感受那重新复苏的火热,当即将水光盈盈的眸子投向杨文远,不顾光洁额头上的汗珠,恳求道: “官人,能不能让我先歇息歇息。” “好。” 杨文远爱怜的亲了亲华兰的额头。 他知道今天是华兰的第一次,不应该太过放肆,当下也不准备继续了,侧过身,将其搂在怀里。 来日方长! 半晌过后。 谁知却是听华兰凑到耳边轻声道: “官人,你是不是憋着难受?我听刘妈妈说,男子不应当憋着的,会憋坏身子。” 杨文远登时眼神一定,迅速低下头看向脸色红润的华兰,确定她没有什么大碍,心里稍稍熄灭的火焰登时重燃了起来。 来日,方长! “不要……”看着再度压在自己身上的杨文远,华兰吓得赶紧把水润的美眸闭上,同时红唇轻启,充满了娇羞。 “不是伱让我别憋坏身子的吗?你应当也歇息好了!” 闻言,华兰有些幽怨的看了杨文远一眼,之后羞答答低下了头,眼睫毛忽闪忽闪。 战端再起。 雨打芭蕉淅沥,阴满中庭霖霪。 此间乐,不思蜀也! “官人,别……” “真不行了,我真的累了……” “……”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后半夜,云雨渐歇。 清早,一缕初升的曦阳透过窗户,洒在床边。 天色既明。 原本的生物钟让杨文远应时而醒。 坐起身,杨文远看了看身侧发丝零落的华兰,嫩藕般的玉臂掩在被子上。 她自幼养在闺中,远没有杨文远这般好的体力和恢复力,此刻依旧还在睡梦中,呼吸绵长且安定,红晕脸颊边的嘴角露出浅笑,似一个在梦中得到甜食的孩童。 即便依旧精力充沛,但杨文远却是没有半点起床的念头,跟着往前凑了凑,重新躺下,再度搂住华兰的曼妙腰肢。 玄宗,东桓悟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累狠了、杨家祠堂 不早起,重新搂着媳妇睡个回笼觉。 这多是一件美事啊! 或许是昨晚实在是累狠了,中间翠蝉和彩簪来了好几次,见华兰都没醒,想着这是自家小姐进杨家的第一天,刚想上前把华兰喊起,就被杨文远挥退了出去。 杨家能让华兰早起拜访的长辈只有杨宇卿夫妇,但依杨文远昨日对叔母陈大娘子的观察,恐怕昨夜这对中年夫妻也是没少折腾,起的怕是没这么早。 又过了一会儿,华兰悠悠转醒,感受到全身各处传来地酸胀,以及一处有些火辣的疼痛,让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嘤咛。 半懵半懂间,撑起玉手伸了个懒腰。 霎时间,春光乍泄! 杨文远可是一直都清醒着,登时将眼前的美景尽收眼底。 经过昨晚的如琢如磨,如切如磋。 他可是知道眼前的美色多么令人垂涎三尺,再加上华兰初经云雨,此刻更是透出满面春光。 五官精致而立体,鼻梁高挺,樱唇红润,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子新妇的娇媚风情,其中又夹杂着独属于少女的娇俏活力。 少女型少妇! 杨文远本就年轻火力壮,这下更是气涌冲冠,食指大动。 这时,华兰也意识到了杨文远在身侧,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纵使经历了昨日一夜荒唐,华兰还是不由得心生羞怯,芊白玉手轻轻捏住被子的边沿,缓缓拉上,堪堪露出些许白里透红的深壑。 “醒了?”杨文远侧过身,手撑着脑袋朝华兰问道。 “嗯……”一大清早就是这般坦诚相待的对话,华兰不由得心生羞意,垂头应道。 杨文远知道依华兰的性子,肯定这时候是羞涩难当,当下也不故意调弄,自行穿上彩簪折好放在边上的衣裳。 走出门,让早已候在门外,脸色浮现些许焦急的翠蝉、彩簪两位女使,进去伺候华兰穿衣打扮。 看到不远处离得远远的长青,杨文远不由得讶然一笑,伸手将其招到身前。 “叔父那儿起了吗?” 杨文远知道华兰进门的第一天,正是担心这不行,那出差错的时候,肯定不想坏了礼数让杨宇卿在那等,所以早早就让长青安排好院里的婆子去杨宇卿院里候着。 若是杨宇卿那边起了,就过来禀报。 “回公子的话,二老爷那边也才刚出些响动,时间赶得及。” 说这话的时候,长青语气还颇有些愁绪,以往守在门边的都是自己一个人,现在盛大娘子一进门,自己的位置就被那两个女使抢了,转而发落到了廊道。 公子,不,不,不! 杨文远自是不知道长青心里有这么多戏,就算知道了,恐怕也没任何反应。 她们是陪嫁女使,女! 你,男仆。 男,懂? 杨文远点点头,重新回屋。 屋内,华兰已经在两位女使的服侍下,穿好了新衣。 头朝喜服须得郑重。 只见华兰穿着一身正红牡丹镶金锦绣华服,斜插一对滇红凤钗,耳畔垂着明晃晃的红珊滴珠,旁边首饰盒上还有约莫十多个龙凤金镯准备戴上。 杨文远自行穿的也是一身浓红喜庆婚服,两侧肩胛往下织锦绣纹,都是金丝蝙蝠团花,腰间系了一条松香色弹墨嵌玉腰带。 和华兰一般,都是浓烈的红色。 女子着大红色显得张扬喜庆、热烈大气,放在男子身上往往显得些许阴柔。 偏偏杨文远长期习武,兼备身材高大魁梧,面色坚毅,生生撑开了气势,只更显得整个人气宇轩昂。 看着坐在梳妆镜前点妆的华兰,杨文远跟在一旁坐下,撑着手看着,华兰觉得自己起晚了,也顾不上杨文远一直在旁边盯着,只继续描眉画眼。 看了一会儿,杨文远嘴里突然开口道: “今日只在自家里,随便拾掇一下就行。” 此言一出,旁边的翠蝉和彩簪跟着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惹得华兰回给杨文远一个娇嗔的白眼,回道: “你若看着无聊,就自行出去,别打扰我们妇人家的事,在旁边看着也不安生。” 已经成了夫妻,还有了昨夜一场风雨,两人说话也不同之前那般藏着话,因此华兰当即腹诽说了句。 杨文远心里一乐,当即道: “这些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你还未必有我精通。” 顾廷烨那厮之前有些美妆达人的兴趣,在广云台的时候,多次提着给行首们涂抹脂粉的建议,邀着众人一起找乐子。 杨文远有前世的经验,再加上熟能生巧,自然会些。 不过华兰也是心思敏捷,脑子里稍微一琢磨,立马就将原因想的大差不差了,原本明艳的脸色陡然暗淡了下来,眼色颇有些不善。 见状,杨文远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坏了,好像说漏了嘴,杨文远脑袋一转,轻咳一声,说道: “叔父、叔母已经醒了,伱若是要去请安,怕是动作得快些。” 华兰果然来不及细问,惊呼一声“你怎么不早说”,转头立马开始加快动作,嘴里还时不时蹦出一句“都怪你,昨天都说早点睡了”,“翠蝉要早点喊醒我,你怎么不让?”。 杨文远:结了婚的女人,哪怕是一天,也果然和待字闺中时不一样! 一会儿后,华兰收拾好了,再将自己绣的女红巧作,缝制的鞋袜枕头带上,当即就要和杨文远去杨宇卿的院子里去拜见,但被杨文远转手拉住。 “叔父先前同我说了,让我们先去祠堂。” 按照正常流程,新婚的第一天应当先给直系亲长磕头。 若是遇到不好的婆婆,就会让媳妇“站规矩”。 接着便是旁系亲戚,然后才会开宗祠、入族谱。 不过杨文远的双亲驾鹤西去,杨宇卿便让杨文远先去祠堂,随后再去自己那请安。 两人并肩而行,后面一群女使婆子簇拥着往宗祠而去。 出了院内垂花门,两人转入一条翠竹林立的碎石幽径,行了四五十步,侧入一处正院。 只见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的甬道。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了杨家祠堂。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什么叫世家名门?、答贺 眼前的这座祠堂占地宽广,古朴而典雅,青砖黛瓦,雕梁画栋,尽显贵族气派。 漆红大门的两侧各有雄狮镇守,石阶之上,匾额高悬,上书“宗祠”二字,笔力遒劲,气势磅礴。 后边的人群停住,只有杨文远拉着华兰迈步踏入其中。 只见幽深庄严的高柱大堂内,空间宽敞明亮,布局严谨有序。 进门第一眼,就能看见北面一整面墙都被铸成供桌祭台,八九寸高的阶梯状牌位格一层一层地往上垒,足足有十七八层高,上面列布着密密麻麻的牌位,周边香烟缭绕,烛火摇曳,映照出肃穆庄严的氛围。两侧的墙壁上,也嵌着石刻碑文,记录着从杨家先祖开始的家族兴衰与荣光,诉说着侯府辉煌的历史与传承。 而在其下的华兰,不由得呆愣当场。 刚才一番步行,就已经是她之前未曾见过的壮阔,再看着眼前星罗棋布的牌位,更是让她神情一滞。 无论哪朝哪代,都是一个讲出身、论门第的社会,而祠堂祭祀,便是一个家族是否源远流长,世家名门的最好表述。 谁家传承的代数越多,祖宗越风光,那越是能说明这家人薪尽火传,血脉高贵。 而早先在宥阳祭祖的时候,华兰便大致看过自家的祖宗牌位,再对比眼前杨家的,恐怕连人家的零头都算不上。 这还只是嫡系。 若是再论其他,两家的差距更是如同一道天堑。 门第高贵、累世公卿…… 华兰本以为自己先前已经想得够多了,但是看到眼前,当下这才明白了到底是什么概念,又是突然明晰母亲为何一直逢人便说自己嫁了个好人家,许了一门天上掉下来的亲事。 祠堂里,杨宇卿已经在这了。 家里新一任大娘子即将入门拜见先祖,按理需要长辈在这看顾着,跳来跳去,这任务也只能落在了杨宇卿身上。 昨晚累到腰酸背痛,现在还要早早从床上爬起,来到祠堂护持。 杨宇卿有时候也觉着自己夫人说的话没错,不过不是独她一人给杨家奔波劳碌,分明是自己夫妇俩都是给杨文远这小子的劳碌命! 杨宇卿站在供桌边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杨文远,心里恶狠狠的暗忖: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侄儿的份上,高低得给你套个麻袋出出气! 杨文远走到近前,看着自己叔父眼眶边浓浓的黑眼圈以及,一脸的疲惫之色,如何不明白叔母昨晚发了大力。 再想到杨宇卿为了自己起得这么早,心中顿时一阵感动:放心吧,叔父,明年一定让你抱侄孙! 杨宇卿淡淡看了杨文远一眼,转而朝华兰亲和的点了点头,温声道: “华儿来了,上香磕头吧!” 供桌上已经备好了香线,杨宇卿拿过香线,转身间目光朝最下排正中间一扫,只见那是两块颇新的牌位,左侧的牌位上书“先考杨公宇廷之位”,右侧的牌位上书“先妣杨门柳氏之位”。 杨宇卿神情略微黯淡,但随后一振:兄长,嫂嫂,文远已经娶妻,延绵子嗣已是近在眼前,伱们九泉之下想必也能瞑目了。 杨宇卿转头看向华兰,不由得心里暗暗点头:文远的眼光不错,是个好生养的姑娘! 双手接过杨宇卿递来的线香。 身前也已备好蒲团,两人当即一同跪下,恭敬地叩首行礼,焚香祷告,之后将线香插入鼎炉。 见礼节已毕,杨宇卿当即爽朗笑道: “礼已毕,你叔母已经在院里等着了,我们正好一起过去。” 华兰自是不会多说什么,转头看向杨文远要他拿主意,看到这一幕,杨宇卿心里头对华兰更是满意,杨文远则是自无不可,一行人当即往杨宇卿的院子走去。 走了接近一刻钟的功夫,一行人才到了杨宇卿的院子,中间杨文远见华兰似有不济,想让她坐上滑竿,但杨宇卿这个长辈就在旁边走着,华兰哪里肯,于是只让杨文远偶尔搀扶,但这举措也让杨宇卿不时侧目,嘴里笑道两夫妻新婚燕尔,感情甚笃,惹得华兰频频脸红。 眼见到了地方,杨宇卿先进门,华兰和杨文远落在了后头。 随后里面传出了陈大娘子的声音,华兰于是赶忙松开杨文远的手,美目横了杨文远一眼,低声娇嗔道: “都怪你,都说了让你消停些,别那么用……” 后面的话华兰不好说,只轻哼一声: “昨晚跟个倔牛一样!” 对于华兰的诉苦抱怨,杨文远毫无知错的自觉,反而很是骄傲自豪,不自觉地把腰板挺得更直了。 反而眼神宠溺地看了华兰一眼。 她在夸我! 进了门,杨宇卿和陈大娘子在上首坐着,杨文彦和杨如锦也在一旁。 接着杨文远和华兰再度敬了杯茶,杨文远夫妇乐呵呵的受了。 然后华兰拿出自己未出阁时,在家里绣的女红巧作,献给陈大娘子。 陈大娘子笑着收下,转而让其女使流岚回了一匹彩缎。 时间赶早,知道大家怕是都饿着肚子,陈大娘子当即张罗了一桌吃食。 女的靠在一起,男的凑成一堆。 这算是早点,因此都是些粥点早食。 华兰看着眼前的吃食,心里暗暗吃惊,只见虽然名字和自家的饭食一样,但是样式、品相却是大有不同,也就寿安堂那能稍微比比,但数量上却还是不及。 不过华兰小时有盛老太太的言传身教,加之孔嬷嬷的悉心教导,动作温婉流畅,优雅自若,没露出丝毫怯意,反倒是让陈大娘子频频侧目,心中倍感惊讶。 本以为华兰只是脾性、相貌好,没想到其他规矩礼数却是半点也没差,陈大娘子转念一想,又寻思到盛老太太和前不久的孔嬷嬷,当下也是面露了然。 看来华兰的规矩教养应当衬得上大娘子的身份,自己也不必担心她后宅里的事了。 一顿饭吃完,陈大娘子和杨宇卿对视一眼,显然都对这侄媳妇极为满意。 留下女使收拾桌椅,一行人再往偏厅说话。 言语谈及,除了对杨文远和华兰的祝福庆贺外,便是杨文彦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灵州之战的背后博弈 杨文彦是为了杨文远的婚事,特地从宁远侯顾偃开那告假赶回来的。 若是再把往返的时间算上,那今天下午便要出发。 在场的杨宇卿夫妇、杨文远等人都知道杨文彦这一去,再回来便只能是大周、同西夏大战之后了,即便杨家世代从军,但众人还是不免为杨文彦担忧。 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稍微不小心,便可能发生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杨文彦却是毫无惧色,反而有些跃跃欲试,笑道: “父亲、母亲不必为我担心,这场国战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更别说此战若是功成,对我大周军伍是一极大振奋,我杨家世代沐君恩、食民禄,我自小练武锻体,也为的就是今朝,以身报效正当时!” 陈大娘子脸色依旧担忧不减,但杨宇卿却是面露欣慰,缓慢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杨文彦的肩膀,沉声道: “看你心意坚定如斯,为父心中甚为宽慰,你们在外搏命,为父也只有在京中为将士谋福祉了。” 说罢,杨宇卿让陈大娘子带着华兰、杨如锦去后边说些体己话。 陈大娘子知道杨宇卿这是要谈正事了,领头起身,挽起华兰和杨如锦的胳膊,华兰也是懂得,当即行礼,跟着陈大娘子一同离去。 待人走了,沉默了片刻,杨宇卿突然哀叹一声: “前几日大朝会,官家已经定下了此次灵州之战的大致章程,纵使我同令国公、承平伯据理力争,但关于陕西军的调令还是被官家同文臣们否了,禁军诸多序列原地不动,陕西军原地待守……” 杨文远当然也知道这个消息,但对于官家做了这个决定丝毫不觉意外,只轻笑一声,说道: “官家如今年迈,惯是不愿意折腾的,要不是此次西夏太过,外加叔父你们接连上奏,恐怕这场战也是打不起来。” 杨文彦沉默不语,杨宇卿轻声一叹: “文官们说河北禁军、中央禁军只能留守,以防辽国趁机兴起兵戈,但根据皇城司和枢密院机速房得来的各类情报,不谈前几年辽国已经损兵折将,他们好像现在都有些自顾不暇了,哪里还管的上我们。” 虽说两国之间签署了盟约,但大周还是照惯例往辽国派了细作,不过因为怕辽国发现,所以派的人并不多,也不深入,因此只得来一些辽国的大致讯息。 但通过各种途径的渠道分析,杨宇卿等人立马从中发现了些许猫腻。 他们发现辽国的兵马调动频繁,多往东边女真部落那儿调兵。 但因为情报工作不敢做的太过深入,所以大周朝臣们也不知道辽国到底意欲何为。 不过有一件事却是显而易见—— 辽国那边也正在筹备与东边的战争,就算这时大周同西夏大举开战,辽国也应该没有精力过来干涉。 但官家可不管那么多。 他年纪大了,还没有后嗣,所以只想在有限的时日里充分享受悠闲时光,不愿意多折腾,所以根本不可能调动所有主力军队同西夏一战。 再说,顾偃开现在就统领了一路西军,占了四分之一,如何还不满足,再多他也压不下啊。 而且还有诸多厢军支援策应,怎么就还要抽调河北禁军和中央禁军了,又不是打国战…… 但事实就是出乎文臣们、官家的预料,武将们眼见着辽国刚受了一击,又匆忙地陷入战争泥沼,暗地里也想同西夏来一次大的。 不过不是防守战,也不是闪电战,而是想要掀起一场跨越数年之久的拉锯战。 旨在练兵,还有养……借此提升武将在朝堂中的地位。 眼见着随着文人的数量越来越多,武将们在朝堂里的地位每况愈下。 就连勋贵,近些年也没以前那般风光,身份依旧没变,但是地位却是降了不少。 若是没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来提升大周朝臣的危机感,武将的地位怎么提升? 武将没有地位,武德怎么充沛? 正巧西夏这时跳了出来,开始在灵州附近挑衅,这可谓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所以杨宇卿首要提出了养……要同西夏开战的观点。 不光打,还要打场大的! 反正这些年大周休养生息,耗得起。 至于什么时候停? 按照各位军中大佬的设想,辽国那边什么时候停,他们就什么时候停。 此举不光能敲打西夏,还能提高自身的地位,所以勋贵们才会积极踊跃的提议把各处主力军队都拉到灵州去,如此后边才能让皇帝也不能中途喊停,不得不打下去。 但不知是不是主意被看了出来,还是单纯文臣和皇帝们都不想打仗,所以到最后也才应了抽调各处厢军这一个条件。 厢军…… 厢军有什么用? 厢军中的精锐早就被抽调到各处禁军,剩下的都是些新兵蛋子,靠数量把别人堆死吗? 不过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似乎也还能接受? 从主力军队换成了各地厢军,质量上比不过,那就数量来凑? 不过灵州那边就不是刷军功、资历的好地方了,而是真正成为了一处绞肉场。 ‘那官家和文臣们是不是也在顺水推舟?这几年正好是夺嫡的关键时刻,索性把武将们的精力全都投入到灵州战场去,没有精力掺和汴京这边……’ 杨文远转头看向杨宇卿,不由得心里暗暗想到。 ‘那武将们呢?先帝时为了争太子之位的时候,就被夺爵了好几户人家,恐怕他们如今都记忆犹新,这时候应当也是不想卷入进这场纷争……’ 真要论说起来,这场武将们的谋划,还和杨文远有些干系。 就是杨文远有一次和杨宇卿聊天时,随口提了一嘴: “若是想要提高自家的地位,还是须得找到自己身份真正发挥得到用处的地方,正好我大周乘坚策肥,找个地方打上几年,让文臣们意识到我们的重要性,还能顺带练了兵,岂不美哉?” 谁知没过一些时日,灵州那边同西夏有点摩擦,就被武将们夸大…… 没错,就是夸大!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你让我感觉好陌生啊! 杨文彦一直在灵州那服役,所以自然有详细的密报送回家。 杨文远仔细阅读过。 结果却是发现和军中送回朝廷的公文描述大相径庭! 相对于不知何人撰写的公文,杨文远自然更相信出自亲历人,自家人之手的密报。 根据杨文彦密报里的描述。 西夏只在灵州附近来了一支千人数量的步跋子(精锐步兵),隔三差五有几十骑往灵州打草谷。 但是在灵州传来的公文里,数量没变,但是却把步跋子换成了铁鹞(yao)子,隔三差五也变为了日夜不绝。 要知道,铁鹞子可是作为西夏皇帝的亲卫军存在,如此数量的铁鹞子在灵州集结,岂不是说明西夏皇帝也来了? 这是要同大周开战啊! 之后的事便是顺理成章了。 估计西夏人现在看着灵州不断涌入的厢军,心里也正纳闷呢。 本只是想打个草谷,顺带提一提加点岁赐的事,怎么就变成开国战了呢? 你让我感觉好陌生啊! 知道自己的提议被众多大佬采纳,最后还稍加修饰的推行出来,杨文远初时还有些沾沾自喜,但是现在一琢磨,却是有些细思极恐。 旁边就是杨宇卿,杨文远当即也是直言不讳问道: “叔父,官家此次是不是也在推波助澜?” 杨宇卿闻言露出讶异之色,反问道: “我刚刚不是说了,官家不同意调拨陕西军和其他禁军吗?你怎么会认为官家同意开辟灵州战场呢?” 杨文远脸色不变,答道: “不增派强力军队,不代表不同意开启战端。” 杨文远略带肯定道: “至少官家最后是默认的!” 此言一出,杨宇卿眼神一定,随即面露欣慰道: “不错,你说的不错,官家之前一直不同意这般大动干戈,但是在邕王、兖王两位王爷请战,以及宰相韩琦往御书房去了一次后,官家就松了口,并且还增派了‘十万精锐厢军’。” 杨文远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但还是奇怪问道: “既然达成共识,为何还要厢军?” 杨宇卿没料到杨文远竟然想到了这一层,转头看了一眼茫然不知所措的杨文彦,不由得心里摇了摇头。 只见杨宇卿突然站起身,在房里踱步少许会儿,又看了杨文彦一眼,继而深叹一声: “强干弱枝,强干弱枝啊!” 这句话一说出来,杨文远当即明白了。 合着同样是为国策服务。 松了“抑武”这头,就要从“弱枝”那头找补。 过了一会儿,杨文彦的亲随进门,同时也是他现在的亲卫: “公子,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杨文彦点了点头,朝杨宇卿道: “父亲,军令如山,孩儿这便走了。” 杨宇卿伸手作势要拦,但最终重新放下。 就在杨文彦要出门之际,杨文远出声问道: “堂兄,伱不同叔母说一声再走?” “不了,说多了还要徒惹母亲、妹妹眼泪,还不如先行一步,日后回来再续。父亲,堂弟,再见!” 说罢,杨文彦躬身行了一礼,随后拿上亲兵递上的包裹,大步流星的离开。 屋内,杨宇卿和杨文远两人看着杨文彦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陷入良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杨宇卿的声音打破沉寂: “都大了!你有了谋算,文彦有了担当,是都长大了!” “叔父,成了亲,就是大人了。” 杨文远回了自己那句,接着道: “等堂兄这次回京,也应当说亲了。” “嗯……” 不知是不是母子间的心有灵犀,杨文彦踏出杨家大门的那一刻,陈大娘子突然停住了同华兰的话头,回首望去,入眼的只有青瓦墙砖,但她似乎从中透过,看到了杨文彦离家的的背影。 霎时间,不由得红了眼眶,一阵失魂落魄。 “叔母,怎么了?”华兰看到陈大娘子浑然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关心道。 陈大娘子黯然的回过头,兀自强笑了一下: “没事,来,我们继续说话……” 中午的午饭自然也是在杨宇卿院里用的。 吃完饭,杨文远便带着华兰离开。 杨文远搀扶着华兰在前面说话,身后隔了五六步则是一堆女使婆子。 “官人……” “娘子,别叫我官人,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叫我夫君,再不济远哥哥也行。” 杨文远嘴上说“再不济远哥哥”,但是眼里却是满脸希冀,望着华兰喊自己一声远哥哥。 虽然不大可能,但若是真从这樱唇小口里喊出一句远哥哥。 那不得甜到掉牙? 果然,华兰给了杨文远一个没好气的娇媚白眼。 “哪有人婚后这么喊得,这样岂不是没了规矩。” “规矩,规矩是什么?我若是个喜欢规矩的,也就不会喜欢你了。” 杨文远心里暗自给自己打气:早晚得让你喊一声远哥哥! 听了杨文远近乎表白的甜言蜜语,华兰心里是喜不自禁,但面上还是娇嗔道: “越说越没谱,本来还想你说些正经话,再这样就不跟你聊了。” “正经话,什么话?叔母教你些什么了?” 杨文远登时面露警惕。 自家叔母陈大娘子的御夫之术可谓是造化天成,早已炉火纯青,看看杨宇卿那般就能晓得,杨文远可不想自己变成那样。 华兰红唇轻启,缓缓道: “叔母在教授我管家和内宅的道理。” “哦,这事啊,我还以为什么呢。” 杨文远悄然松了口气,看来叔母还是疼我的,没把自己的独门绝技往外乱传。 “但是我看着堂兄离家后,叔母表情有些郁郁。” 说着,华兰看向杨文远,美目盯着杨文远,说道: “你不是最会弄些讨喜的玩意吗?” 说着,美眸扑闪扑闪了几下,这突如其来的放电让杨文远心里一热,极速跳动了几下。 女人,你这就有点犯规了! “你这话说的,怎么把我形容得像是一个巧言令色、奸邪谄媚佞臣了。” 杨文远小声嘀咕着,突然眼前一亮,赶紧凑到华兰耳边轻声道: “我想到了!” 耳垂处突然传来的热气,让华兰身子骤然一阵酥软,但还是问道: “什么?” “堂兄独身在外,叔母一个人难免孤单,引起思念,所以……” “所以什么?” “我们最好…嗯,最好给叔母找点事做,最好是容易惹人怜爱的那种。” “然后?” 杨文远看了华兰一眼,不好意思的“害羞”道: “我觉得我们应该早点生个孩子,给叔母生个侄孙,让她抱着喜庆些,这样她老人家就不会难过了,你觉得呢?” 华兰就知道杨文远憋着坏呢,谁知他又来一句: “要不…我们现在回房?” “杨文远!”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侯府之大一锅炖不下,我不干净了! 回…回房? 这青天白日的,你莫非是想白日宣……不成? 纵使是知道自家夫君喜欢说些不着调的怪话,但是听到这突然的流氓语句,饶是以华兰仪态端庄的脾性,当下还是不由得喊出声来。 后面跟着的翠蝉几人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当即就要上前来,但是被杨文远伸手挥退,杨文远转头看向一脸气鼓鼓的华兰,装作不知道: “怎么了?我让你回房歇息,你喊着这么大声干吗?” 见杨文远先发制人,华兰不由得银牙暗咬,但自己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只能微红了脸颊,轻声啐道: “伱什么意思你自己知道。” 说罢,也不想听杨文远的辩驳,径直往前走。 但没走多久,华兰那婀娜身姿便停了下来,看着眼前两条差不多的分叉路口不由得愣住。 刚才是从哪边走到来着? 杨文远借机上前,调笑道: “怎么不走了?” 华兰没好气的白了杨文远一眼: “你家这么大,我怎么走的明白。” “什么你家,现在这也不是你家吗?嗯……” 杨文远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因修剪了胡茬略泛青色的下巴,沉吟道: “也是,这内宅以后就是你做主了,不认识路可不行。” 说罢,看向华兰问道: “左右现在无事,要不先把侯府逛逛?以后都是你要管的地方。” 男主外,女主内,侯府占地百亩府邸日后都是要华兰这个侯府大娘子来管的,路都不认识怎么行? 华兰想了想,觉着杨文远说的有道理。 若是径直回房,也是没别的事做,还得防备…… 华兰一边想着,一边将略带戒备的眼神投向杨文远,弄得杨文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听祖母说,别的新妇进家门的第一天,那都是要给公婆敬茶,面见各式各样的亲戚,若是不好的,还要饱受刁难,但是自己却是轻松了,只简单同叔父叔母吃了个早点就没旁的事了,真可谓是闲暇。 这样想着,华兰当即也是露出明媚的俏脸,问道: “可以啊!反正回房也没事干。” 既然决定熟悉家里,华兰也是问道: “府上有多大?” 杨文远思索片刻,回道: “也没多大,不算前后山林的话,也就一百多亩。” “多…多少?” 华兰刚才去宗祠,和再往杨宇卿院子一路上走,便觉着这平阳侯府有些大的出奇,但是一听杨文远说占地一百多亩,还没算上各处山林,不由得秀目瞪圆。 一百多亩? 我的天爷啊,这是什么人住的地方? 华兰对原本盛家宅邸没仔细算过,但就算把家里围墙全部围住的面积全都算上,怕是连十亩地都没有,更何谈这上百亩了。 而且这地段可不是积英巷那儿! “庭院阁楼占地是一百多亩,若是再把山林水榭算上,我也不知道多少了。”杨文远实话实说。 听杨文远囊括了一下,华兰当即觉着脚步发软。 本就昨晚操劳一夜,又刚才还前后赶了路,要是今天再把整个侯府逛一遍,恐怕整个人都得累虚脱。 华兰表情唯诺,询问道: “这也太大了,要不算了,改日再看?” 杨文远知道华兰嫌太大了,累人,回道: “没事,这侯府也分前院、内宅,前院是我办事处理政务的地方,你不用细看,只需把内宅看仔细就行。” 华兰略微松了些气。 这样一听,任务倒是简单了许多,直接略去了一半。 心里虽然松了口,但华兰还是面露担忧道: “但我先前在家从未管过事,你这突然让我管这么大的院子,我怕我应付不来。” 杨文远轻轻牵过华兰的手,温声道: “无妨,哪有人一生下来就会管事的,正好叔母最近在侯府里住着,你可以多请教她老人家嘛,若是你不想管,也可以继续让侯府原本的管事婆子担着,有什么好担心的。” 华兰心中疑虑去了大半。 “那…那我试试?” “那我这便领着你去看看。” 最后实在推诿不过,华兰还是被杨文远拉着半推半就的应下。 待入侯府。 迎面便是一扇朱漆大门。 门上茶杯大小的铜钉闪闪发光,足有七七四十九个。 进入前院。 首先映入眼帘,便是一片开阔的广场,地面铺设着整齐的青石板块,四周环绕着回廊,其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既有各式云纹,也有山水、花鸟等自然景致,彰显雅致氛围。 正面是正厅堂,两侧对称则各有两处外书房,用作谈事、处理政务的地方。 两侧再往外,还有对应厢房。 那是宾客的住所庭院,其中种着各类花卉、草木,一片绿意盎然。 其后还有用作仆人的倒座房,以及马厩、杂房等。 之后是第二道大门,外仪门。 两侧摆放石像,此处坐轿、骑马起止。 这儿是接待宾客的地方,各有六处通透、敞亮的议事厅,还各配有茶水房、暖舍之类的屋舍。 之后便是前院的最后一道大门,内仪门。 门口处摆放着两只仙鹤,取“家族显赫”之意, 它跟外仪门的作用一样。 内仪门平日不开,只有身份高贵之人来家里,才会开启任人行走,下人则是都是要从两边侧门走动。 前院只是大致看完,华兰就已经累了。 见时间也差不多,杨文远索性就在前院随意找了处客院,便让后厨送来吃食。 吃完饭,小夫妻俩将就着歇息睡了个午觉,才开始继续逛内院。 上午逛前院已是让华兰累了,接下是内宅,知道华兰身娇体弱,杨文远索性让其坐上滑竿。 华兰毕竟算是初来乍到,有些不好意思,于是硬拉着杨文远也跟着坐了一个,于是两夫妻开始坐着滑竿接着逛起内院。 内院占前中央的,便是一处配有五间鹿顶耳房的大厅堂,堂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昭源堂”,两侧还有两个大的穿堂偏厅。 再往后过了一条青石甬道和一道垂花门,便是“梓泽居”。 木莫良于梓。 这是正屋,也是杨文远和华兰住的地方。 两旁还有众多厢房、耳房,前后抱叠,这一处院落足有二十多间房屋。 以梓泽居为中心,又各有五处院子及排房,是原本的平阳侯算着子嗣繁茂,特意留出来的,谁知却是一次也没住满过。 杨宇卿一家的院子便是在这。 但是杨文远婚事已过,不久后他们家又要重新回兴国坊去了。 还有各处院子点缀其间,近些的都由抄手游廊相连,远些的便是青石板铺陈的小道,偶设一处亭台作为枢纽连接,阡陌交通,纵横交错。 接着便是后宅大娘子接待内眷们的会客之所。 那是一座大花厅,两侧也有耳房。 大花厅处在特意挖出的足有好几亩的小湖边,湖中央修了一座水榭,由近百步的青石栈道将两者相连。 是一处绝佳的会客之所。 最后便是一片小山林,郁郁葱葱。 和前院相比,后院更像是一处园林。 亭台楼阁、水榭花厅,或依水而建,或傍山而立,恰到自然。 即便是一直坐在滑竿上,但到了傍晚时分,华兰整个人依旧是累到不行。 华兰第一次觉得院子大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光是逛了一圈,就已经累到不行,接下来要管事,恐怕又要费上许多精力。 不过今天运动不少,晚饭时华兰的胃口好了许多。 群星璀璨,银月高悬。 点点月光洒在梓泽居的窗边。 秋风习习,夜空中偶尔传出几声清脆的虫鸣。 突然,一声如泣如诉的夜莺婉转,短暂的打破了黑夜中的宁静。 屋内。 只见华兰并拢着腿坐在床边,被杨文远搂住纤纤细腰,抱在怀里。 “娘子,夜深了。” 华兰原本埋着头。 闻言,带着满脸红霞娇怯地看了杨文远一眼,默默不说话。 不说话就是一种默认! 杨文远立马猴急的欺身上前。 不多时,已经是重回昨日之好。 “你…你轻点。” “得嘞!” 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 一股股如同潮水般的畅快不断涌上杨文远心头。 半晌,只见房里突然冒出一句话。 “喊我远哥哥!” “嗯~哼!不喊……” “哼嗯~喊不喊?” “……” “远…远哥哥……” “呃嗯~!” 杨文远自是懂得怜香惜玉的。 知道华兰累了,也没有强加索要。 难怪要三日归宁,原来是冲着我来的! 翌日。 杨文远神清气爽的早早起床。 华兰也醒了,不过却是有些受气地一直在床上侧身躺着,用被褥蒙住自己的脸,久久不愿意起来,显然是还记恨杨文远昨夜的荒唐话。 杨文远见状也不恼,笑了笑,让翠蝉上了一桌新鲜的早点吃食。 待东西摆满,杨文远施施然的坐下,慢条斯理地开始品尝,嘴里还点评道: “嗯,这玉米烙弄得好,金黄灿烂,还撒了雪花糖,端得是香甜可口,哟,这红豆酥卷也不错,奶香四溢,酥脆香糯,咦?这不是软酪吗?难道是刚从樊楼那买来的?这可得趁热吃……” 食物的香气四溢,外加杨文远惟妙惟肖的讲解评说,华兰顿时觉得自己肚子开始抗议。 饿了! 不过华兰下定决心不理杨文远这个登徒子,现在若是不制止,以后不知道还要弄些什么糟践话出来,这如何让贤良淑德的华兰受得了。 华兰心里也在暗自责怪:自己昨晚怎么就昏了头,还…… 华兰摊开眼前的玉手,不知想到了什么,如凝脂白玉般的俏脸骤然变得通红,贝齿轻咬粉嫩的嘴唇。 “流氓脾性,浪荡子!” 杨文远知道强逼不得,见华兰久久不动弹,当即起身拿着盛装软酪的盘碟坐到床前,轻轻扇动,惹得华兰的鼻翼不断翕动。 “还没醒?” 杨文远瞟了床头一眼,故作叹息道: “唉,既然如此,那只有我一个人把软酪吃完了。” “但这太多了,吃不完怎么办,丢了?” 杨文远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华兰装睡也是装不下去了,当即掀开盖住头的被子,露出一身赤色鸳鸯肚兜,羞愤道: “杨文远,你有完没有?!” “夫君都不叫了,直接喊杨文远?” 杨文远故作震惊,愕然道: “果然,有句话说得对,不要相信漂亮女人的话,漂亮的女人都是骗子,你婚前可不是这样的。” 见杨文远得了便宜还卖乖,华兰只觉得牙痒痒,红着脸怒嗔道: “我是骗子?为什么这样,不都赖你?” 华兰现在很有理由怀疑,杨文远昨日白天带自己四处乱逛,就是早有预谋,不然自己也不会被累昏了头,干出那等事。 “怪我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杨文远现在提起裤子说话就是硬气,主打一个不懂。 杨文远转不过不知道,华兰也不好意思自己说,只能靠在床前肚子生闷气,杨文远见状,把软酪递了过去。 “要不吃些?” 华兰知道奈何不得杨文远,自己肚子又更饿了,只能愤愤接下,一口一个径直塞进嘴里,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嘴里的是杨文远一般。 杨文远嘴角含笑,看着华兰白嫩的脸颊涨的鼓鼓的,些许阳光透入,一双杏眼更是显得光彩灵动,心里端的畅快温暖起来。 这般才好嘛。 在外人面前须得摆出一副贤淑的样子,但是在自己面前、闺房里,还是自然点好。 俗话说,人前贵妇,人后……什么的。 杨文远虽不至于这般,但华兰到底还是一个青葱少女,如今做了自己的大娘子,自然不需要再时刻谨记那些繁文缛节,自己过得快意自然,舒坦自在才是真道理。 见杨文远直盯着自己笑,华兰还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吃相不好看呢,当即动作收敛许多,红彤着脸想要维持优雅的礼数,但被杨文远出言打断: “放开大胆的吃,侯府差不了你这一口!” 此言一出,华兰“扑哧”一笑,被嘴里的软酪呛了下嗓子,没好气道: “你嘴里真是蹦不出什么好话来。” 杨文远反倒是脸露洋洋得意: “好话那都是假话,对别人说的,你是我三媒六聘,中开大门迎娶的正室大娘子,自然不需要编造些什么谎话。” 杨文远现在可谓是什么好话都往华兰身上硬靠,不多时就哄得华兰消了气。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黑牛粪的春天 大致将家里看完。 杨文远接着便让华兰认起原本的侯府老人,以便华兰日后驱使。 不一会儿,家里的女使婆子都被喊到梓泽居前的空地上。 乌泱泱的一大片,足有近百人。 杨文远说了内宅全都交给华兰管的话,因此见人都到齐了,先是让她们认认人,毕竟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没见过华兰的模样。 接着便说华兰是以后的侯府大娘子,内宅所有的事都交由她管。 随后又说了几句,就找了个由头走了。 将空间留给华兰,任其施展。 华兰嫁过来的时候,盛老太太特意给华兰添了一个李妈妈在旁,助她管理内宅。 李妈妈是个从盛老太太年轻时便一直跟着的婆子,也是从勇毅侯府出来的,后来成了房妈妈一类的管家婆子,对内宅各项事务很是熟络。 对于自家祖母派出的老婆子,华兰自然是信任的,因此便想让李妈妈帮着自己管理内宅。 不过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原本的后宅老管事婆子又还是杨文远母亲的贴身女使,胡妈妈,所以有些不好开口,想着找杨文远商量,但是被李妈妈拦了下来。 李妈妈看出了华兰的为难,直言不讳道: “姑娘,内宅里的事就应当干脆利落,况且主君都已经说了,这内宅的事都任由你管,不管你是撤人还是任人,都是你一言说的算,哪里还要去问。若是问了,反倒在下人面前显得自己底气不足,以后她们做起事来也不利索。” 李妈妈跟着盛老太太经历了这么多年,手底下不知道过了多少女使婆子,对于这些人的想法再是清楚不过。 若是让她们发现新来的大娘子性子软,那做起事来是能有多磨蹭就有多磨蹭,一件事能掰开当成三件事做。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华兰这个崭新出炉的侯府大娘子,这时候做事就应当硬气。 而且还没有上面长辈的掣肘。 别说换个管事婆子了,就算一口气把侯府的女使全都换了一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外人只会觉着这位大娘子是一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强硬性子。 听了李妈妈的分析,华兰也觉得有道理。 李妈妈趁热打铁,继续说道: “姑娘伱是侯府大娘子,身份尊贵的主人家,哪里还要顾忌一个下人的看法,若是您实在于心不忍,那便让那胡妈妈去管后边的园林,侍弄花草,也是一件空闲的差事。” 华兰这才点了点头,让翠蝉把胡妈妈招进屋里来。 屋外,众人排列成几排。 在所有人前列,站着一位领头的女管事,约莫五十岁的模样,正忧心忡忡的看着梓泽居的门口。 此人自然是胡妈妈。 胡妈妈之前仗着自己是老平阳侯夫人贴身女使的身份,在后院管事已经管了几十年。 但须知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朝不认前朝人。 胡妈妈也不知道这个初来乍到的大娘子,会如何处置自己这等前朝老人。 片刻后,胡妈妈便看见新任大娘子的贴身女使走了出来,是那个叫翠蝉的。 “胡妈妈,大娘子喊你进去。” 胡妈妈已经料到第一个便是自己,也不意外,当即朝翠蝉亲切笑了笑,往里走去。 进了门,胡妈妈便看见了坐在上首的大娘子,端得是眉眼如画,仪态万方,胡妈妈隐约间看到了自家姑娘的影子,似乎是一般的温柔知性。 胡妈妈心里稍安,看样子不是个刻薄的。 胡妈妈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 “老奴见过大娘子。” 华兰点了点头,温声道: “胡妈妈是吧?你在侯府呆了多少年岁啊?” 胡妈妈实话实说,答道: “回大娘子的话,老奴原是柳家的家生子,当初和老夫人一同陪嫁过来,到现在已经有二三十年了。” 华兰轻轻颔首,直接说道: “那胡妈妈也管后院管了二十多年?忙碌了这么些年,倒是辛苦胡妈妈了。” 胡妈妈这么多年也不是光仗着身份吃干饭的,登时就明白了自家大娘子话里话外的意思,也是赶忙点头,答道: “回大娘子的话,为主家办事不辛苦,但老奴这也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要操心操力这么多事,早先就有心无力,不过为了主君才强撑着,好在如今大娘子进了门,老奴也能放下些担子了。” 华兰明白胡妈妈的意思——任凭大娘子吩咐,但是希望怜惜自己年老力衰,还为侯府效力这么多年,不想一点傍身的东西都没有。 “胡妈妈说的也对,毕竟你年纪大了,若是再一个人大包大揽,难免累着。” 华兰装作思考,下面的胡妈妈如坐针毡。 片刻后,华兰宽声道: “不如这样,杂七杂八的事胡妈妈你且放下,我昨日见着后边园林里的溪水有些浅了,你不妨去看顾些时日?手下的事都交由女使去做,你只需验收即可。” 后院顶好的差事就那么几个,无非是采买、园林看管、内院值守和管教新买进的女使们等。 这几项工作里,其中就属园林看管最清闲,是一个适合胡妈妈养老的好地方。 胡妈妈也知道这差事不错,虽不如先前自己一个人的大权独揽,但已是当下最好的去处,立马躬身行礼。 “多谢大娘子体谅!” 其后余下的管事婆子一个个的进去面见,不过对于她们,华兰也没有做出过多调整,多是让李妈妈记着认个脸熟,日后好吩咐办事。 要是以后不行,再另换人。 至于剩余的那些没管事权的女使们,她们都只是前来走个过场,华兰没有一一面见,而是让翠蝉拿了个小本子,把每个人的年龄、出身、所负责的区域活计一一记下,再把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记清楚,便让其离开。 事情交代完,一行人相继离去,不过队伍中有一个同旁人相较起来清丽些的女使,此刻正紧跟在胡妈妈边上说话,脸上分明带着明显的不忿之色。 这个小插曲自然入不了华兰的眼,眼见时候差不多了,当即让彩簪去唤杨文远回来吃饭。 午饭桌上,华兰与杨文远细细说了自己上午办的事,连同让胡妈妈去管园林也说了,杨文远不置可否,只淡淡笑了笑,随后回了一句: “说了内宅你说了算,怎么还给我禀告上了,吃饭,吃饭。” 又是一夜鱼龙舞。 华兰还没好利索,杨文远依旧是浅尝辄止。 不过杨文远今日倒没有沉浸在温柔乡里,而是稍微温存了一会儿,吸了口雪白的甜腻,立刻振奋的起床洗漱,开始晨练。 不过没有特地去演武场,而是就在梓泽居院子里。 院子大,就是豪横! 没过一会儿,华兰也是起床梳洗打扮,张罗着备好早点,杨文远此时也练得差不多了,当即一起用餐。 虽是新婚夫妇,但也有几分老夫老妻的氛围。 饭后。 华兰开始梳理内宅,执掌府上中馈,杨文远也转向后宅的内书房里读书。 虽说府上前几日为了两人的亲事,特地里里外外地清扫了好几遍,但其后结婚当天的宴客,席面足足摆了近百桌,也是留下一片狼藉。 虽有每日清扫,但终究是不彻底。 于是华兰这个大娘子,索性再度指挥着洒扫庭除。 华兰的命令下达,家里的女使婆子都认定这是华兰的考验,考察各人做事用不用心,能不能胜任自己的位置。 担心被勒令退出侯府。 所以一个个都拿出了十二分力气。 整个侯府都是一副火热朝天的阵仗。 陈大娘子一早起来,看着这热闹的场面,不由得暗自点头。 看来这侄媳妇不仅贤淑,还是个勤恳的性子,不错! 杨文远也听到了热闹声。 打开窗户一看,登时入眼的便是系着青色襻膊,绑住衣带、袖子一身利落的华兰,不施粉黛,淡妆素裹,清新自然。 “吵到你了?”华兰停住身子,询问道。 “没。” 说着,杨文远身子轻轻一跃,便成功倚靠在窗沿上,一手枕着头,一手捧着书本,些许透过树叶层叠的阳光洒在身上,端得是舒服惬意: “我就这地方看书。” “又耍什么古怪……”美目看着杨文远坐在窗头,似乎捧着书本读的津津有味,但华兰可不相信有什么人喜欢坐在窗户上看书,以为杨文远又要作怪,当下也不搭理,继续指挥着下人干活。 “把这桌子移过去……” “那边的窗户全都打开,里面的被褥也都拿出来晒晒,好容易今日天气好……” “……” 一道清脆婉转的声音近在耳边,宛如林中百灵啼鸣,又好似潺潺溪水轻盈,杨文远靠在窗边,沐浴在阳光下,微风轻抚,树叶沙沙作响,这是一种之前从未感受过的滋味。 或许这就是生活的气息…… 第四日,归宁。 这天清早,华兰起得比杨文远还早。 杨文远躺在床榻上,侧着身子看着活力四射的华兰,不由得在心里暗自惋惜,看来昨夜还是心软了,早知道华兰已经恢复,自己就不该藏着掖着,敝帚自珍。 在华兰的催促下,杨文远磨磨蹭蹭的起了床,还想要去晨练一会儿,但是华兰娇声恳求别锻炼了,先去吃早饭。 以为撒个娇就行了?杨文远心中冷笑。 就拿这个考验干部?哪个干部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于是杨文远光速炫完了饭,一脸渴望地望向华兰,随后两人…… 随后两人就坐上了去往盛府的马车。 人一上车,马车就动了,让杨文远有一种强烈被拐卖的既视感。 眼见着这天色,怕是辰时都没到。 坐在马车上,杨文远看着车夫那莫名熟悉的背影,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自己怎么就出现在这了呢? 但越看,杨文远越是觉着身前的车夫眼熟,而且眼前人还莫名带了个欲盖弥彰的草帽,杨文远心中一动,当场一个健步。 很快,很快啊! 杨文远扯开车夫的帽子,偏头看去。 待看清楚车夫的面貌,杨文远表情一怔:这不是好久没见的长青吗?怎么出现在这了? “你怎么在这?你好好的亲随不当,转行车夫了?” 长青讪讪一笑,答道: “公子,你懂得。” 我懂?我懂什么?杨文远心里纳闷。 原来和杨如锦是一个路子的,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自己这偷的骚话。 但是你丫的版权费给了吗? 这时华兰说话了: “我让长青来的,反正过几天你就要开始读书,长青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让长青当你的车夫。” 华兰心中有别的谋算,所以特意支开原先的车夫,让长青充当车夫。 杨文远闻言,看向长青的眼神中顿时充满震惊: ‘我不过是结婚这几天没顾得上你,怎么你小子突然就有这么高的觉悟了?拿一份工资,做两份事?’ 有此人才,我杨家何愁不兴! 对于自己身上突然加担,长青刚开始也是不情愿的,但谁让大娘子答应以后把…… 长青心里暗想着,突然偷偷瞟了一眼跟在华兰身侧的翠蝉,黑红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羞涩。 这做人呐,还是得从心! 从杨文远和华兰在盛家巷子外见面开始,长青就频频和翠蝉见面。 这样一来二去。 这位性格憨直的汉子心里,渐渐生对这个伶牙俐齿的姑娘生出了几分情愫。 杨文远怎么会看不出长青的心思。 虽然有些惋惜翠蝉日后要插在长青这坨黑牛粪上,但本着对长青的承诺,还是直言道:自己不要华兰陪嫁的丫头。 现在又有了大娘子作保许诺,那长青自然是无所不从。 乐呵呵地接了当车夫的活计。 同时心里暗喜:这样自己是不是也算和翠蝉同坐一辆车了?! 这简直是太棒了! 见长青眼神闪烁,还偷偷把眼神瞥向翠蝉那边,杨文远心中的疑云顿时一扫而空,看向长青的眼神充斥着恨铁不成钢。 好你个长青,虽说黑了点,但亏得一副浓眉大眼的端正模样。 万万没想到还是个舔狗! 早知道…… 早知道你家公子我,早就给你加点担子锻炼锻炼了! 真是看走了眼,悔不当初啊!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王若与的算计、武科重开 积英巷。 盛府门口。 大周人出行多是喜欢骑马,轿子、马车通常都是女性、出嫁的新娘子与年迈之人才会乘坐。 杨文远也想出去骑马,但是被华兰扯着袖子不让走,说是第一次体验这样的阵仗,感觉有些不适应。 杨文远往周围望了望。 自己夫妻俩坐着装饰精美的三乘车驾,车上头表着绣出“杨”字的旗帜,旁边簇拥女使亲随,后面跟着两队身穿墨衣、神情肃穆的亲卫,不远处还有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低声议论。 “这是哪家的贵人出门,怎么这么大的阵仗往积英巷来了?” “诶呀,你这人怎么回事?消息这么不灵通,力气都往窑姐儿身上使去了?” “你…你怎么平白辱人清白?” “我不和伱计较,你没看到那旗帜上绣的‘杨’字吗?那是平阳侯府杨家的马车,他家那个小侯爷前几日同积英巷的盛府结亲了,娶了他家的大姑娘进门,也就是如今的侯府大娘子,今日应当是归宁。 诶诶诶…你走什么?那是暗门子的方向,白天还没开呢!” “见谅,见谅,实在是情不自禁,咦,不过你怎么知道……” 盛家大门那,长柏已经在大门前候着了。 杨文远先下了马车,随后伸手将华兰搀扶下来。 这一举动在杨文远看来习以为常,但是落在长柏眼里,却是夫妻琴瑟和鸣的表现——虽然这话也没错。 长柏当即迎上前来,亲切地喊了一声: “姐姐、姐夫!” “诶!”华兰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杨文远却是抢先应了,惹得华兰和长柏两人一顿侧目。 杨文远却是不管两人的眼神,嘴角不住的扬起,只觉着听了这声姐夫心里格外舒坦。 早就说了,“文远”只是暂时的,“姐夫”才是永恒的旋律! “弟弟,继续努力!”杨文远轻轻拍了拍长柏的肩膀,欣慰道。 长柏露出一脸懵逼。 弟弟?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这语调却是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呢? 继续努力? 难道是说乡试自己的排名比他低? 长柏暗自点头,应当是这样了。 不过纵使长柏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杨文远的“继续努力”是一种恶趣味,是让他以后多叫几声姐夫来着。 华兰听着也觉得奇怪。 但她已经快速适应了自己丈夫说话不着调,抬腿便催促着长柏进门去,让杨文远自己留在原地傻乐。 正堂内。 王若弗坐在上首。 旁边却是坐着一个华兰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物——她的姨母,康家大娘子王若与。 只见王若与两颊的颧骨高,两腮无肉,给人一种刻薄的感觉。 但是在华兰幼时的记忆里,王若与以前的面相并不是这样,亦或者说远没有现在这般明显。 要知道,王若与以前可不光独以王家嫡长女的身份而闻名,还有美貌动人的名声,不然也不会被康家喜庆的迎进门。 谁曾想如今同自己母亲王若弗一比,倒显得王若弗更加风韵犹存。 华兰只能暗叹时过境迁。 经历生活和时间的磋磨,以及心性上的剧烈变化,让王若与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祖母说的果然不错: “女子的婚嫁便是人生的第二次投胎。” 看着坐在自己母亲右侧椅子上的王若与,华兰心里暗自揣测:自己这姨母应当是算准日子来的,不然不至于这般巧合撞上——华兰今天可是特意回家早了许多。 王若弗坐在屋内,见了走在长柏旁边的华兰,和杨文远,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登时站起身来迎接,惹得王若与在旁横了一眼。 “华儿、姑爷,你们来了!” 走到近前,看着华兰一身的珠光宝气,身后翠绕珠围,仪容更是明艳大方,王若弗心里是止不住的高兴,抿了抿嘴,眼眶却是不知什么时候红了。 华兰见状,赶忙上前握住王若弗的手。 “母亲,女儿回来了!” “嗯,嗯!” 王若弗抽咽了几声,知道这喜庆的时候流出眼泪来不好看,见众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当即露出几分不好意思,从袖子里拿出手绢擦了擦眼角,随后便领着众人上前。 王若弗走到依旧坐在椅子上的王若与身边,介绍道: “姑爷还没见过吧?这是我娘家的姐姐,康家大娘子,也就是你和华兰的姨母。” “姨母万安。”杨文远虽知道王若与的脾性,心里不喜,但在这归宁认亲的时候,也只能同华兰一起低头叫了声。 “嗯。” 王若与依旧端着长辈的架子,拿捏姿态,只坐在椅子上轻笑着点头,应了一声。 这时,寿安堂的房妈妈进了屋,先是朝众人行礼,随后朝华兰问道: “大姑娘,咱们老太太听闻你和姑爷来了,所以差我来问得没得空,想要你们过去叙话。” 王若弗自己才刚见着女儿呢,没想到老太太这就派人来把华兰叫走,脸上虽有些不舍,但还是说道: “华儿,既然你祖母想你,那你便先去看看,等午饭好了,我便差人去喊你。” 华兰点头。 杨文远则是快速起身走出屋子。 看着华兰离去的身影,王若弗心里依旧不解。 老太太平常也不是这样啊。 怎么得也是让我同华兰说会儿话,随后才会差人来问,哪像现在,这么急着叫走,就像是生怕华兰留在这说话一样。 王若与看着两人离去,等到屋内只剩下自己和妹妹王若弗,阴阳怪气道: “你家老太太这么快就把华兰同你姑爷叫走,怕不是因为我在这,碍着了吧?” 王若弗连忙摆手,有些无措的解释道: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你是我嫡亲的姐姐,我家老太太又没有见过你,怎么会刻意针对呢。” 王若与趁时煽风点火道: “既不是为了我,那是为了谁?” 王若弗同王若与话锋一转,疑惑道: “为了谁?不过是老人家见孙女嫁出去,心里担心受苦,所以心急罢了,哪有什么为了谁。” 王若与却是不以为然,反驳道: “你家老太太是侯府出身,各项礼数规矩懂得很,更何况今日还有我一个外人在这,她却当着我的面这般匆忙地把华兰叫走,分明是有意为之。” “所以……?”王若弗莫名觉得有些道理。 “屋内只有我们两个,你刚才都说了不是因为我,那是为了谁?” 王若与轻轻拍了拍桌子,一脸同仇敌忾的表情: “她分明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王若弗目瞪口呆。 怎么就扯到自己身上去了? 王若与深谙如何pua自己这个妹妹的办法,当即说道: “你家老太太当初来我王家提亲,被迫选了你,心里一直觉着不爽利,所以当初才特意让她那个远房亲戚林噙霜进盛家借住,之后才有了那个林噙霜进你们家作威作福,是又不是?” 王若与留给王若弗短暂,但又不足细致思考的时间,立马语速快速道: “那时事发后,她又逼着你喝了林噙霜的妾室茶,说不得一切都是她谋划的,为的就是她心里畅快,毕竟我听说你们家之前的妾室要么被她打发,要么被她横着抬了出去,可见她虽然表面和善,但其实心思歹毒阴沉。” 听了王若与的一席话,王若弗只觉着有些道理,但似乎又觉着哪里怪异。 此刻脑子里一团浆糊,却是怎么也理不出思绪。 怎么就急着把华兰叫走叙话,就变成了心思歹毒了呢? “那老太太这么多年不同林噙霜说话作何解释?还不让林噙霜去寿安堂?”王若弗突然脑袋清醒了一下,径直反问道。 要是林噙霜真是盛老太太特意纳进来的,那两人之间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不见面,不说话。 这不符合常理啊! 反正若是让王若弗来,自己是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以此类推,王若弗觉着林噙霜肯定也不行。 王若与嘴上一顿,没想到自己稍微松懈,自己这头脑简单的妹妹居然还琢磨出味来了。 不过她头脑稍微一转,立马脑补出理由。 “这说明那林噙霜也被蒙在鼓里!这事极有可能全程都是你家老太太在幕后操纵,她有这样的手腕和魄力,不然以林噙霜的胆量和能力,有你在,她能成功勾引我那妹夫?” 王若与这样说着,自己也都有些信了,这逻辑好像歪七八扭的也能走通!——骗人的最好办法,就是先骗到自己。 虽然觉着理由有些牵强,但对于王若与说的,林噙霜能力不如自己这方面,王若弗还是深以为然的,霎时点了点头: “那是,光凭林噙霜自己,肯定是远不如我的,看我华儿和她墨兰一对比,当即高下立判!” 王若与要的就是王若弗这份认同,也不让王若弗细想,继续道: “这事也不一定全是这样,毕竟我也不过是抽丝剥茧的分析,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你家老太太对你没什么好感肯定是真的,说不得就是喜欢和你唱反调。” 王若与图穷匕见。 她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想要离间王若弗和盛老太太之间的关系。 对于盛老太太这种从深宅后院出来的老人,王若与向来是不敢轻视的。 就这段时间自己从王若弗这弄了些钱财,似乎都被那寿安堂的老太太发现了。 每次自己来,都能看到一两个老婆子朝这边张望,像是在提防自己。 这如何使得?! 自己可是要靠住这个妹妹不撒手的啊! 所以为了防止自己这个妹妹被“蛊惑”,王若与须得时刻离间她同盛老太太的关系才行。 王若弗听着王若与自己也否了那不大合理的猜测,心下暗自点头。 同时心里对于王若与说的,自家老太太对自己行为不喜的观点认同了许多。 毕竟当年那被逼喝下的妾室茶,以及盛老太太多年来对盛紘宠妾灭妻的不闻不问,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依然历历在目。 这些都让王若弗心中积攒了很多不满。 王若与见状,心中暗自满意。 有了今日一番话,再加日后多加挑拨,就算日后盛老太太因着自己做的事说了坏话,王若弗恐怕也是不信的。 说不得顾念亲情,还得帮自己回顶几句。 此刻王若与看着若有所思的王若弗,心里骤然升起些许养成的快感——这成功啊,还是凭借真才实学得来的才会真,单纯靠运气得来的,终不会长久! 搬弄是非完,王若与不想让王若弗思索,转而道: “我听说,叔叔家的侄儿被你家姑爷安排进了五城兵马司?” 这自然不是听说。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如今华兰当了侯府大娘子,对于王若弗和盛家的各种消息,王若与比王若弗自己还上心。 提到这事,王若弗当即露出开心的表情,显然能对于帮到叔叔家很是高兴,回道: “姐姐说的对,文远的叔父杨都指挥使,原先不是在东城兵马司任职吗?现在东城兵马司的都指挥使是他原先的副手,所以帮着把野儿安排了进去,谋了个当差役的活计,跟在一个杨家旁系的指挥属官,吏目手下。” “差役啊?” 王若与闻言神情一轻,笑道: “我还以为要给直接安排个吏目的职位呢,原来只是个跑腿差役,我看你这女婿帮你忙也没那么用心,是不是华兰没有在中间说话?” 王若与今日来盛家,本也有因为王野受了杨家的恩泽,进了五城兵马司的原因。 在王若与看来,自己这个侯府大娘子的嫡亲姨母都没先沾上光,却被一个商贾出身的落魄亲戚抢了先,这怎么能行? 但现在一听,却是心里好受了许多。 原来只是个小小差役而已,那没事了。 看样子杨文远也没想真帮忙。 只是碍于王若弗这个岳母的面子,所以才应下,最后随意找了个地方把那王野塞进去罢了。 但王若弗可是知道杨文远在其中帮了多大的忙,现在见自家姐姐轻视,心里当即急了,但又顾念杨文远当初的提醒,所以脸上浮现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王若与把自己这个妹妹摸得透透的。 看到王若弗这副别扭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其中另有隐情。 当即表情一怔,忙问道: “怎么说,难道其中还有别的门道?” 王若弗似乎就等着王若与这句话呢。 表情一松,略带犹豫地说道: “这事事关重大,我要是同姐姐你说了,你可不能和别人说啊。” 王若与自然是点头应是。 “嗯嗯。” 王若弗朝外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继而凑到王若与耳旁压低声音道: “朝廷明年就要重开武科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武科背后的各方谋算 “武科要重开?!” 从王若弗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王若与不由得惊叫出声来。 虽说对于王家、盛家这等清流人家,家中嫡系子弟向来是不屑于参加武科。 但对于家族里读书无望的旁系,以及底层百姓而言,武科依旧是他们鱼跃龙门的绝好机会。 这一步迈出,虽说是不受重视的武将之流,但也称得上是“士”了,对于自己和家族的地位都是一次极大的拔高。 所以骤然听到这个消息,王若与才会如此惊讶。 若这武科重开的消息是真的,绝对算是如今大周最惊人的消息。 “这是你那姑爷说的?”王若与嘴上虽是疑问,但心里却是万般肯定。 “嗯嗯!” 王若弗喜得看见自己姐姐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脸上带着笑意道: “没错,文远把野儿放到五城兵马司那儿,担心我心中不得意,所以便偷偷告诉了我这事。 野儿如今跟在那杨家旁系身边,每日只用应名点卯,其余的事皆不用做,专心花时间打磨身子骨便可,晚上回去就熟读兵书,只待武科重开。” “也端的是时候。” 王若与语气顿时酸溜溜的。 原以为是随意领的差事,却没想到让那王野赶上了个好时候,再加上杨文远这层关系,恐怕明年武科也只是走个过场。 这样想着,王若与心里顿时不平衡起来,开始暗自在心里琢磨着,自己如何能从中得些好处。 王若弗见王若与装作思考的样子,连忙找补道: “姐姐,这事你可别往外同别人说啊,文远说这事才刚刚提上议程,武勋将军们还在和朝堂上的诸位相公商讨,定与不定还是两说。” 王若与则不以为意。 要是这事真不确定,那杨文远肯定不会直接同自己这个傻妹妹说。 既然说了,那肯定是八九不离十了。 怕王若与听不进去,王若弗继续道: “再说,这事要是从你这传了出去,我那姐夫恐怕得来失密的申斥。” 王若与这才点了点头。 她又不傻。 这种好消息她独自一人藏着都来不及呢,怎么还会和别人分享。 ‘但自己怎么从中获益呢?’ 王若与心里暗忖道。 自己儿子康晋已经用不上,那给别人用? 给谁呢? 透露消息给别人卖钱? 王若与想着虽然心动,但她也不傻,这消息一卖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的了,根本止不住,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不能卖! “姐姐,伱在这琢磨什么呢?你莫非是想把你儿子,我那侄儿再送去考武科不成?” 王若弗当然知道这不可能,调笑道: “这武科也就适合身子壮实的人去,我听文远说,那武科对旁人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日后打起仗来,那可都是要命的危险事。” 杨文远说这话,其实也是在暗示王若弗,别把这事当人情和别人说。 毕竟此次军方大佬重提武科,便是为了接下来灵州那儿的“血肉磨盘”准备的。 在这场朝堂上下规划为期数年的战争里,明年的那些新科武进士,便是军中旨在同西夏的这次灵州之战中,练出足够、大批次的中层武官,以此加强大周军事实力。 至于这样的练兵理念,自然也是杨宇卿首个提出来的。 对于杨文远而言,日后有了黑火药的助力,在这个时代,无论什么兵团作战,多大的规模战役,都需要有足够多的中低层武官充当锥子,凿穿敌军。 光武勋子弟那么些人自然不够,所以趁着这次机会,杨文远借此提了出来。 草船借箭,借鸡生蛋,无莫如是! 刚开始还没有人想到重提武科的事。 经杨文远一提醒,武勋大佬们立马想了起来。 大周先前武科之所以被罢,是因为他们的主要锚定人群,是文武兼备的读书人。 但就大周这个国情,只要但凡是个读书人,都对于武官之途不屑一顾。 更别说文武兼备的优等生了,因此最后应试者寥寥无几。 至于底层民众…… 没有良好的教育,以及充沛食物供养出的强健体魄,武举人都是难如登天,更别谈武进士了。 因而几次殿试都只有寥寥几人,惹得整个朝堂脸上都无光,所以武科被罢停。 但这次武科不一样。 杨文远的目标人群可不是那些文武兼备的苗子生,因此在他给杨宇卿的“计划书”了,他把其他杂七杂八的文学考核全都去除,只留了一本原先的武术理论教材——《武经七书》。 并且建议之后对《武经七书》再做精简。 考题也不要什么语言赏析、时局看法之类的,只考兵法。 只要你不是什么榆木脑袋,这次武科的难度相比之前可谓是大大降低。 这建议一经提出,首先就受到了杨宇卿的质疑。 武科不选拔文武兼备的将才,转而专注不需要头脑的莽夫,这有什么意义? 受限于思维固化和时代局限,杨文远知道,若是自己明说自己重提武科的目的,就是为了中层武官,这肯定不被任何人理解。 杨宇卿不认同,那些诸如英国公、宁远侯之类的武勋大佬,肯定也不会认可。 对此,杨文远另有一番解释。 “武科为什么要选拔良才? 不提难以找寻,就单论若是选拔出了,岂不是同我们武勋子弟争权夺利?” 这一说法也是说到了武勋们的心坎上。 他们之前也是对武科并不乐见其成。 甚至在武科罢停一事上,他们也出了不少力。 毕竟大周本就崇文抑武,军队里的位置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武科和科举一样,最后都选出了大量武进士,那毫无疑问对武勋而言是不想看到的局面。 所以有了科举的前车之鉴,武勋们对于武科的看法,都是觉着还是罢停了好,免得丢了自家饭碗。 而杨文远的观点就很新颖。 不选良才,就要中低层的武官! 这样一来,岂不是既能补充新鲜血液,还能最大限度保留自己的权力?! 诸位军中大佬听到“杨宇卿的观点”,一时心里都有些动摇。 “不懂谋略的武官天花板就在那摆着,很难动摇到我们的地位,诸位应当心里都明白。 而且就算其中出现了一两个幸运儿,我们也可以通过联姻、收徒的方式将其纳入麾下,自然也能成为我们自己人。 一代两代后,恩情自然消!” 而这时“杨宇卿”再次抛出一个观点: “此次灵州之战,我们自家子弟肯定要大量参与其中,但若是有了新科武进士的加入,我们子弟的流血牺牲恐怕能大大降低!” 此话一出,所有的武勋们都没了反对声音。 这么多年的岁赐、岁币,还有伴随而来的文官嘲讽,武勋们心里都憋着气呢,所以灵州之战的旷日长久,和舍身殉国是可预见的。 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为国捐躯的决心和勇气,但若是其中的牺牲能少一些,那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因此,武科重开的奏章当即上表。 并且立马提上议程。 而官家和文官们看到这份奏章,不由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特别是看到最后的武进士官职,建议授予官阶: 武进士——承信郎,从九品 武状元——忠训郎,正九品。 没了! 没错,就这两个! 选拔条件降低了,但同时官职也相应降低。 还附带着一条立马入伍历练的指标。 这与其说是重开武科,不如说是一场全国范围的军队选拔。 相比于募兵提了点档次,相较于原本武科则大大降低。 对着这奏章端详了许久,诸位阁老们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犹犹豫豫讨论了许久,还是没得出个结果。 不过最后看在是杨宇卿提名的份上,官家和文官们才应许。 不过只答应明年先试行一次,之后再做打算,颇有些打发臭要饭的既视感。 至此武科事成。 明年科举殿试后,便开始加急办理。 武科的具体考试日程还在商酌,不过大致框架已经确立。 按照原本武科的模子,设立解试、省试、殿试的三级考核制度,至于教材书只有一本《武经七书》,还正在删减中。 至于考试时间,则预定在明年冬初之前完成。 一月一试,就武科来说时间很是充裕。 只有贴合自身利益。 任何看似不合常理的诉求。 最终也能征得所有人的一致同意。 这一场修改后的武科,渐渐拉开帷幕。 …… 杨文远告知王若弗这件事,其实也不在乎什么泄不泄密。 毕竟等这段时间关于武科的具体章程确定好,朝廷就会开始对外放出武科重开的消息。 可能会晚那么一两个月。 不过就算被人知道了,对于杨家而言也只是件无伤大雅的事。 随着杨家圣眷正浓,言官们如同苍蝇闻……如蚁附膻。 为了展露自己刚正不阿、不畏强权的“美好品德”,潮水一般的弹劾奏章递到了官家桌上。 弹劾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所以就这点失密的小事,相比于弹劾“贪墨军饷,倒卖军械”,“新任平阳侯贪恋老妇,恐有顽疾”之类的奏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最多再被罚俸一年,或是两、三年? 杨文远估摸着,在自己的有生之年里,大概率是领不到大周发放的侯爵俸禄了。 不过杨文远虽然不怕,但却不好让王若弗对别人说。 万一王若弗把这消息当做人情告知别人…… 人家兴高采烈地让自家儿子参加武科,最后中了进士。 结果刚高兴没多久,就收到了一封来自兵部和枢密院的共同调令——调往灵州入伍。 那时候灵州肯定已经打了起来。 要是那人再一不小心战死,事情就大条了…… 等到人家事后反应过来,恐怕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所以杨文远才会让王若弗别和别人说。 不是怕连累我,是怕王若弗赔了夫人又折兵。 至于王野。 杨文远已经将其中的利害同他说清楚了。 灵州那虽然危险,但军功很容易挣,晋升也容易,还有杨文彦在那照看着,没有旁人那么危险。 王野听完话,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 一听到有仗打,双眼直冒光,一脸的兴奋,俨然一副战争狂人的模样。 杨文远很怀疑自己说的好处王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到可以打仗那就没了。 和王野一样。 王若与对于王若弗的话也只是有选择的听。 要命?危险? 王若与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武科我儿子用不上,但其他“儿子”可以用上啊! 康家的那些庶子们大了,眼见着都是要娶妻生子的年纪。 但王若与的丈夫,康海丰康大人只顾着自己爽,对于庶子庶女们向来是从来不管的。 所以他们的求亲嫁娶,彩礼陪嫁都是要王若与来想办法。 而刚从妹妹王若弗这听来武科重开的消息,却是让王若与心中一动。 ‘若是把家里的庶子们都送去考武科,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不谈全没了,就算少了几个,对自己也是好的啊!还能让他们走武官的路子,断了他们心里那不切实际的念想,更是一举两得!’ 王若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不由得暗自激动。 正好提前得到了消息,自己这段时间好吃好喝的供应着,让他们提前准备,说不得都能塞到军队里去! 康海丰那也能说得过去。 毕竟这是自己辛苦得来的消息,说起来还是为他们谋个出路,如何使不得? 就是有些可惜了,现在和那杨文远的关系不近。 不过现在也不迟,武科还在明年呢。 到时候让他把考过的人往偏远、危险的地方送,西夏边境不一定,流放岭南也是好的呀。 王若与心里打定主意,转而朝王若弗笑道: “妹妹,姐姐这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若弗分外豪爽,回道: “都是自家姐妹,姐姐但说无妨!” 王若与亲切一笑,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开口道: “是这样的,妹妹你不是说明年武科重开吗?我那家里的几个庶子你也知道,年纪刚好合适,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既不是读书的料子,家里也没有旁的事给他们做,所以我想着把武科的事告诉他们,提前一两个月知晓,多少也能增些把握。” 王若弗没想到自己姐姐居然这般为庶子考虑,这可是连自己都做不到啊! 王若弗无视长枫就不错,怎么可能还特意为他谋前程。 我看以后谁还敢拿庶出说事。 污蔑我姐姐行事不端! 王若弗当即响应王若与的请求,点头道: “都是自家人,只要不往外传,不妨事的。” 王若与肯定道: “家里的那些庶子庶女们平日里都是我养着的,最听我的话,我让他们缄口,他们一定不敢往外说。”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老一辈宅斗王者的厚重 寿安堂。 厅堂内。 “姑娘,大姐儿和小侯爷来了!” 随着房妈妈的一句话,屋外两人应声而入。 幔帘掀起。 只见一个肤色白皙、丰神绰约的新妇从门外走了进来,乌黑浓密的长发盘在脑后,一双美眸闪着灵动愉悦。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 旁边跟着一位气宇轩昂、身材挺拔的青年君子。 好一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才子佳人。 盛老太太见两人来了,不由得面露喜意,起身走上前来,牵起华兰的手,前前后后的仔细端详着。 “华儿,来,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华兰神情颇有些扭捏,杨文远则是笑道: “放心吧,祖母,华兰我给您全须全尾地送回来了,这几天头发一根都没掉,肉啊,也是一块儿也没少。” 盛老太太看完华兰的体貌,又见华兰的气色也是顶好的,心里高兴,只笑着伸手点了点杨文远: “淘气!” 说完,引着华兰的手领到桌前,示意华兰、杨文远跟着坐下。 知道杨文远和华兰都是明事理的人,盛老太太说话也不藏着掖着,径直问道: “方才在前院那儿,你们俩看到了那康家姨母了吧?” “是,祖母,方才见着了,不过没说几句话,就到您这来了。”华兰回道。 “嗯。” 盛老太太点头,随后笑容稍减道: “按理说,你们新婚夫妻第一次归宁,我这个做祖母的不好直接喊来,不过今日不同,伱那康家姨母应当是特意选好日子今天上门。 她那人心思不好,我怕你们初次见面应付不住,所以索性就直接把你们俩喊到我这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盛老太太一直望着杨文远,显然是在点醒他。 毕竟他才是今日那个同康姨母第一次见面的人,难免分不清。 杨文远也明白盛老太太的意思,当即回道: “原来如此,以前就从我叔母那儿听说,似乎康姨母的风闻有些不好,今日又有祖母提醒,日后自当谨慎。”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 不论杨文远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奉承之说,这种话都只能浅尝辄止。 随后便同华兰说起话来。 这祖孙俩要说的闺房话自然是关于婚后的,不过由于杨文远在场,谈话间多少有些收着,很多事都不好直说。 杨文远也觉得自己在这不合适——自己这个当事人在场,肯定限制了自己夫人的发挥,本来就脸皮薄,怎么好意思当面说些赞扬自己的话呢?! 因而陪着说了几句话后。 杨文远想了想,便用“找庄学究询问何时复课”的说法,让房妈妈带着去书塾的院子了。 杨文远一走,屋内的氛围果然轻松了许多。 虽不是背后编排,但盛老太太要问的许多事,都是和杨文远有关的,要是事主在场,肯定不好说的。 “看来我这孙女婿不光懂得人情世故,还是个勤奋好学的性子。”盛老太太见华兰目送着杨文远离去,开口调笑道。 勤奋…… 华兰俏脸一红,杨文远有些时候是挺勤奋的。 华兰在家的时候,盛老太太虽知道华兰要嫁出去了,但也不觉得怎么难受,毕竟她自己之前也是嫁出家门过的,知道这都是女子必须经历的一遭。 但直到出嫁当天。 华兰踏出门,王若弗应声而哭的那一刻,盛老太太才顿觉心里像是跟着空了一块似的。 如今华兰回来,方才觉着那块补足了,不由得心里高兴不已。 这般好的喜事,自然不能被那康王氏搅和了。 “你夫君这儿通情达理,希望你母亲那儿,也不要在心里埋怨我可好。” 华兰宽慰道: “放心吧,祖母,母亲肯定能明白您的苦心,等晚些,我也会同母亲说的。” 盛老太太轻轻颔首,继续道: “自从杨家给我家下聘后,你那姨母就来我家分外勤快,如今你已然嫁了出去,她这几天更是几乎天天来,从你母亲那拿了许多好处。 不过钱财倒是无妨,我们家也不缺那一星半点,主要是你母亲耳根子软,这就不好办了。” 明眼人都知道康王氏不是什么善茬,如同一个潜伏的炸弹,但偏偏康王氏拿准了王若弗的性子,把王若弗哄得一愣一愣的,频繁往来盛家。 而且王若与现在就只做了钱财上的些许勾当,还是王若弗上赶着乐意的,别人也说不出话来。 这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人颇有些不爽利,但偏偏拿不住把柄,只能小心提防。 华兰也知道其中利害,回道: “祖母放心,母亲那我会说的,不过母亲向来最重亲情,康姨母也毕竟是我的长辈,我不好在母亲面前多说……” “无妨,左右你那姨母现在就顾着钱财上,只需注意些便是。 你母亲到底还是为你们几个儿女好。” “嗯。 出嫁前,母亲还想着让刘妈妈跟着我一起去杨家,助我打理内宅,好在听说祖母您让李妈妈来了,这才放下心来。” 盛老太太笑着点头。 “是你母亲会做出来的事。” 王若与的事说完。 盛老太太便问起了当下的重点。 “华儿,你嫁过去的这几天,在杨家那过得可好?” 虽说看着华兰气色、神态皆好,眉宇间也有新婚喜乐的欢悦,但就如同儿女在外父母总要问一声“最近过得怎么样”,盛老太太依旧问了一声。 华兰笑着贴住盛老太太的手,答道: “祖母您放心,孙女婿事事都照顾着我,他们家里人也很是和蔼可亲,叔母还教了我不少内宅里的道理,没人欺负我的!” “那就好。” 盛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眯了条缝。 “那陈大娘子我虽只看了一次,但已然知道是个和你一般的脾性,再同京中老姐妹问了问,也得出了个人人称赞的结果,这才放心。” 华兰没想到祖母还默默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不由得心生感动,默默将头轻轻靠在盛老太太的肩头。 盛老太太轻抚华兰的秀发,叹了声道: “当初袁家那是你父亲拍板,还远在扬州,所以我不好多说什么。” 旋即盛老太太语气一整。 “不过现在是在汴京,我自然是得帮你打听清楚才行。” “祖母……”华兰顿感自家祖母突然化身女中豪杰,不由得搂住盛老太太的手臂撒娇道。 不过盛老太太却是话锋一转,突然问道: “我同你问问,你既已成了侯府大娘子,那你可清楚你们府上现在是何人管事?” “李妈妈啊!”这个问题华兰回答地极快。 “李妈妈?” 盛老太太本想考验一下华兰。 让她不要因为日子过的舒坦就放松懈怠,成了一个被藏在屋里头,什么都不懂的无脑贵妇人,没曾想华兰竟答了出来。 盛老太太忍不住继续问道: “那这李妈妈是什么出身,主管的又是什么事?” “这事不是您最清楚吗?” 华兰美目中满是疑惑。 李妈妈可是祖母亲自塞给自己的,祖母怕是比自己都清楚,怎么还问这个? 不过华兰也是心思敏捷,当即反应了过来,忍俊不禁道: “祖母,府上现在管事的李妈妈,就是你怕我应付不来,派给我的那个李妈妈啊!” “她?” 盛老太太面色更是惊奇,但随即眉头一皱,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你将其中的缘由事无巨细地全部说给我……” 华兰自无不可,将杨文远的话和李妈妈的劝告全盘托出。 将前因后果全部听完,盛老太太眉头轻轻皱起: “还是有些急躁了。” 盛老太太转头看向华兰。 “李妈妈那话虽然说的没错,但你才刚进侯府,就把原本的管事婆子换了,更别说那人还是杨文远母亲的贴身女使,还极有可能是从小看着杨文远长大的,很有些情谊在,你觉着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 华兰才刚出阁,纵使理论知识学的再好,首次实操总归是手忙脚乱,慌里慌张的。 而李妈妈是盛老太太亲自送来助她打理内宅的人,对于李妈妈的话,华兰天然就有几分信任和重视。 李妈妈跟着盛老太太久了,盛老太太收敛了原本的脾性,但李妈妈可没学到其中的圆滑,只遵循着自家大娘子利益至上的理念,提出了直接更换管事的建议。 而华兰首要只考虑到了好处,觉得很有道理,弊端却是有意无意间忽视了。 现在经盛老太太一点,华兰当即也反应了过来。 “但也不能朝令夕改吧?” 华兰没说重新把李妈妈换回去的蠢话,而是想找到解决办法。 “办法自是有的,还有很多。” 盛老太太后宅什么风浪没见过,面色丝毫不变道: “像这种能担任侯府内宅管事的女使,必定都是家生子出身。” “祖母说的对,胡妈妈原本就是柳家陪嫁进侯府的。” 盛老太太轻声道: “她这般年纪,自身的得失固然重要,但和儿女们的福分比起来,也只不过是件不打紧的事罢了。” 华兰面露恍然。 胡妈妈的身上不好重新找补,不然会损失身为主母的威严,但可以从其儿女身上做文章! 这事也不难。 胡妈妈的儿女肯定也是家生子,自然好安排。 想到这,华兰不由得感叹自己这趟家确实是没白回。 光是这一件事,就已经让自己获益匪浅了。 或许,这便是新婚归宁的主要原因? 杨文远:不,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庆幸的是什么! 有了盛老太太的这一番提点,华兰立马意识到眼前的祖母,不正是活生生的内宅百科全书吗?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华兰当即搂住盛老太太。 素手轻摇,嘴上撒娇,脸上讨好。 一连串的轮番轰炸下来,纵使是盛老太太这种宅斗王者,也被孙女的好话夸得找不着北,出声应承。 杨文远:可恶,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盛老太太就华兰的问题,对府上房屋、园舍等进行询问。 不过问到府上定产、账册时,华兰却语塞了——因为杨文远这倒是没告诉自己。 杨文远也想给,但是想到自己这几年为了提升亲卫战斗力,和给黑火药作坊输血,可谓是花钱如流水。 若是让华兰看到账簿上的那一项项巨额支出,恐怕一个败家子的名头是少不了的。 对于拿不出手的东西,杨文远向来是自动忽略。 盛老太太也不奇怪,毕竟就三天,杨文远也不可能事无巨细地全部安排好,只对华兰提醒道: “你这方面记着就行,别直接问,毕竟这之前可能是杨文远叔母,陈大娘子在管,你若是直接问了显得太过强势,反而不美。 过几日你旁敲侧击问一下即可。” “嗯!”华兰点头应是。 见华兰听进去了,盛老太太就内宅里的具体事项一一详列,告知华兰自己过去的经验。 华兰听得不住点头。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最后,盛老太太提醒一句: “文远他虽护着你,但你也不能太过依赖,须知咱们这些做大娘子的,终究是要自己撑得住才行,这日子才能过得自在。” 听了自家祖母的一席话,华兰受益良多,一脸认真地等待盛老太太的告诫。 “一、手里要有钱。” 华兰闻言,同盛老太太互相对视一笑。 在此时谈钱,莫名有些偷偷摸摸的滑稽感。 盛老太太很快整了整脸,认真道: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钱这东西可以不看重,但不能没有。” “嗯,孙女记下了!” “二、身边要有心腹。你身为大娘子,虽名义上是内宅的管事人,但若是家中没有足够的心腹,那也是诸事不便。 你母亲便是一个上好的例子,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娘子,还没有林栖阁那个能使唤的人多。” “李妈妈虽然是我给你的,但她性子急,没什么好头脑,再加上她年纪终究是大了,你还须得自己培养几个。” 华兰一一应下。 “好了,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你以后自行揣摩。看这时辰,你母亲马上要派人来催你去用席面了。” 说完,盛老太太转头看向窗外,对正站在对面廊道里的杨文远喊道: “孙女婿,把你这叨扰我这老身子骨一上午的大娘子领走吃饭吧!” “得嘞!祖母,这就来!” 下一章晚点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我不比林噙霜差、不可操之过急 杨文远同华兰一起出了寿安堂。 “你去庄学究那,是不是早就回来了?” “是啊,只是同庄学究说句话而已,时间已经确定了,明天就开始正式上课,不过只有半天,中午就可以回去,一旬后再回归寻常。” 庄学究因为乡试的缘故,先前把原本半天的课改为一整天,后面又是春闱会试,因此也不重新改回来了。 也就杨文远因为刚成婚的福利,才能多得一旬的半天假。 “哦,那你刚刚怎么在外面,不进来坐?”华兰刚才确实没看见杨文远回来了。 呵,女人! 杨文远不知道华兰从哪学来的这言不由衷的话。 就你们刚才那聊天的火热劲,我刚刚要是进去,怕不是会被伱们祖孙俩一直用嫌弃的眼神盯着? “怎么样,我给你们祖孙俩留足空间说话,有没有说什么不好意思当着我面说的话?” 杨文远一脸等待表扬的表情。 “没有。”然后回应他的只有华兰“冰冷无情”的直白,以及略带深意的审视。 经过盛老太太的提醒,华兰心里小本本可是还记着呢:杨文远到现在还没交代家里的账本! 身为侯府大娘子,总不能搞不清楚自家有多少家产吧。 从待字闺中的少女变成掌家的新妇大娘子,华兰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财迷属性。 现在知道杨文远还有财货没交代,那是心里如同猫挠一样。 见华兰神色不对,杨文远暗自摇了摇头——少妇心思总是谜啊! 正巧,此时刘妈妈刚好迎面撞上。 “大姑娘,姑爷,大娘子已经备好了席面,让我来唤你们前去用饭。” “嗯,刘妈妈领路吧。” 葳蕤轩。 偏厅里的席面已经备好。 郎君一桌,女眷一桌。 女眷那一桌旁站着王若弗、王若与、还有如兰。 外面的郎君一桌,杨文远则是惊奇地发现,除了长柏,长枫竟也在。 肯定不是王若弗喊来的,她没这份气性。 应当是书塾下课后,长柏拉着来的。 至于盛紘,他之前华兰结婚的时候已经用足了脸面告假,现在却是不好再多求了,所以今日正常应卯,并不在家。 杨文远先是同那边多日不见的如兰打了声招呼,得来一句甜甜的“姐夫”,随后转向长柏、长枫两人。 “庄学究已经应了,让我明天就可以重新回来念书。”杨文远刚坐下,便开口道。 长柏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长枫高兴道: “太好了!我就前几日姐夫大婚的时候贴了些许秋膘,中间伙食一直都没着落,都快饿瘦了,如今姐夫重新回书塾,樊楼的饭菜是不是还管够?” 杨文远颇有些无语。 我还以为你是为我庆贺呢,合着只是把我当做长期饭票是吧? 杨文远虽不在意这点小钱,但“苦于”只有半天的课,只能让长枫失望而归了。 “我这段时间只有半天的课,白天中午都得在家吃。” 陪老婆吃饭不比给你带饭好? 兄弟,你当初只是个凑数的。 现在主人公都被我拐走了,还想什么美事呢! “不!那我岂不是还得再熬十天!”长枫当即作活宝状,双手搂住心脏,似有万箭穿心之痛。 不得不说,长枫着实是一个活跃气氛的好手,难怪和荣显能玩到一块去。 两人都是远超及格线的酒肉朋友。 说到荣显,杨文远倒是听杨宇卿提起过,说他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杨文远和顾廷烨的刺激,居然主动找到宫里,让他姐姐荣贵妃帮着求了一个禁军副都头的差事,手底下管了全额的五十人。 这可是中央禁军的全额五十人! 只能说这便是上面有人的好处。 一个纨绔子弟,只要稍稍表露出要改过自新的想法,立马就能承接资源,走马上任。 只要其后的表现不要太过不堪,升职加薪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这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哦,原来我杨文远比他还离谱,那没事了! “多喝酒,多吃菜!” 推杯换盏,酒酣耳热,宾主尽欢。 人喝了酒,就容易想得比平常多。 在座的三人,若说杨文远是古代的龙王本王,长枫是个优秀的狐朋狗友,那长柏无愧于当得了一句谦谦君子。 沉毅渊重,是非分明,稳重却不迂腐,一堆形容品德良好的词都能用在他的身上。 至于杨文远的感受。 他觉得长柏是一个无所出其右的挚友。 有这样的朋友,做梦都能笑醒。 同时,杨文远觉着长柏的眼光似乎颇为长远,不会被眼前的蝇头小利迷了眼睛,头脑厉害得紧。 也对,能被南来北往所有教过的先生赞叹一句聪慧勤学,长柏自然是天赋异禀,眼光独到。 若不是长柏现在表现的太过忠君体国,杨文远倒对他也有些盘算,毕竟是嫡亲小舅子。 但现在只能先作罢,日后再看。 里屋女眷那桌。 华兰心里牢牢谨记盛老太太告诫的话,王若与若是有所求,那就全都推到杨文远身上。 毕竟华兰现在的身份是一个高嫁的新妇,在家里说不上话,在外人看来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而王若弗为了华兰着想,纵使对王若与再热忱,也不会让自己女儿在女婿面前丢面。 如此这般下来,王若与算是在华兰面前没有讨到一点好处。 撤了席面。 王若与也不好继续留着,只能悻悻离开。 好在她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王若与心里已经开始暗戳戳的准备给家里的庶子们上强度了。 如兰和长枫几个,则是略带艳羡地看了眼依旧坐在原地的杨文远,转身继续回书塾上课。 等人走完,王若弗随即领着杨文远和华兰两人去正堂说话。 待坐定。 王若弗拉着华兰左瞅瞅,右看看,脸上写满关心,却是怎么也看不够。 “这等天一黑,你就又要走了,这一走,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让我多看看。” 杨文远这时站了出来。 “岳母,这事好办。 我从明天开始,又要每日早起从家里来这念书,等过段时间华兰把家里的事都忙完,有了闲暇,岂不是随时都能跟着一起回来?” 说着,杨文远突然后知后觉。 华兰特地把长青那小子调去马车,是不是就为了这事提前铺垫? 杨文远目光随即朝华兰看过去。 却是见华兰吐了吐香舌,脸上露出俏皮的笑容。 好嘛,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这如何使得?”王若弗嘴上虽是这样说,但手上的手绢却不由得捏紧,几乎把高兴写在了脸上。 杨文远继续说着好话,反正不要钱。 “若是岳母你实在想念得紧,也可以让华兰在这多住几日,都是不妨事的。” 王若弗有了杨文远前面的许诺,自然不会答应这个,不然新妇刚嫁出去,就回娘家住着,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你这孩子也太过为华兰考虑,怕是会把她宠坏的,回家住的事就不必提了,只要日后时常回来看看我便知足了。” 于是皆大欢喜。 不过杨文远还是提醒了一句: “若是想让华兰闲暇时陪我一同读书上课,此事岳母你还需得同岳父商量通气。” 毕竟这事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真论说的话,也是不怎么合乎规矩,而盛紘最是注重这方面,还是一家之主,所以须得他点头才行。 不过隔三差五回趟娘家,还是陪同夫君一起,盛紘应当不至于不答应。 随后,王若弗继续拉着华兰说了些体己话,杨文远时不时跟着附和几句,场面和谐。 申时三刻。 王若弗目送着杨文远搀扶华兰一同踏上马车,坐上三乘车驾,一路风光离开。 “这阵仗、这排场,和那郡主公主相比也不差哪了!” 天色渐暗。 盛紘放衙归家。 知道今日白天杨文远跟着华兰一同归宁,所以盛紘今夜选在葳蕤轩用饭就寝,好探听华兰这几日在侯府过得如何,顺不顺心,和杨文远的关系是否融洽。 夫妻俩用完饭,就坐在厅堂上的罗汉椅上说话。 王若弗将白天的内容大致讲述。 听到王若与今日居然也来了自家,盛紘不由眉头皱起。 她这又是凑得什么热闹? 好在闻言母亲把两人喊到了寿安堂,盛紘眉宇间这才稍缓。 家里还好有母亲这根定海神针般的人物。 将内容大致讲完,王若弗反而欲言又止。 下午将杨文远、华兰送走后,她便一直琢磨着,如何才能说服盛紘答应让华兰偶尔陪着杨文远一起回来。 想来想去,王若弗突然记起了林噙霜那套屡试不爽的哭戏,便决定自己也学一遭。 我可不比林噙霜差! 王若弗暗自瞅了瞅盛紘,旋即用手绢遮住眼睛,暗自抽噎起来——说哭就哭的本事王若弗自是没有,但吸鼻涕的本事不光有,还很大! 盛紘见王若弗突然低着头,发出一阵怪声,不由关心道: “你这是干嘛?卡住嗓子了?刚才也没吃鱼啊!” 王若弗只觉得盛紘是年纪大了,耳聋眼花。 自己这明明是抽噎,哭懂吗? 什么卡嗓子! 但该装还得装,可不能半途而废。 “你懂什么,我这是想念华儿。” “这不是下午才见过吗?又没有远嫁外地,同在汴京里,你哭什么哭?”盛紘不解道。 王若弗声音一顿:可恶,你怎么不按剧本走。 这时候你不应该关心我,然后顺势提出让华兰经常回来看看,到时候我再顺水推舟,建议让华兰陪同杨文远一起回来,最终皆大欢喜吗?! 你怎么回事! 不过王若弗也不是轻易言弃的人,这般情况刘妈妈已经替她提前预演。 “文远倒是能经常见,毕竟明天开始他就重新回来念书了,但是可怜我华儿,怕是许久都见不着面了,呜~” “哦?文远明天就回来念书?当真是个勤奋的性子!” 盛紘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女婿有如此出身,但依旧上进勤恳,这如何不让人满意。 王若弗一听盛紘根本抓不住重点,顿时哭喊声越发大了,惹得盛紘心烦,随口说了一句: “两家离得这般近,若是华兰有闲暇,大可以直接回来嘛,这有什么好哭的。” 王若弗等得就是这句话—— 说话迂回虽然麻烦,但着实好用! “文远每日都要来自家念书,到时候华兰若是有空,不正好凑巧让她陪着一起回来?” 盛紘闻言一怔,突然感觉从王若弗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不过盛紘也没细想,有空是每日都有空,还是十天半个月才得闲一次,点头道: “既是凑巧,自然可行。” 王若弗当即“破涕为笑”。 谁还没有点演技傍身啊! …… 是夜。 平阳侯府。 杨文远白天在盛家给了这么多将就,到了晚上洗漱完,立马朝华兰摆出一副等待“甜食”的期待模样。 只见杨文远上前搂住华兰的纤细蛮腰,贴到耳边轻轻说了什么,登时惹得华兰俏脸上染起片片酡红。 “不…不行,我上次是昏了头才……”华兰低声呢喃道。 “没事。” 杨文远慢慢牵起华兰的素荑,低声道: “昏了头也没什么打紧的,一切有我呢!” 今天之后就没有了其他琐事困扰,华兰的身体也已经恢复,杨文远觉得今晚可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真男人就应当大大方方的! 芙蓉暖帐,海棠遇暖。 夜空中的低语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 云雨渐歇。 只见华兰如瀑布般散落开,乌黑的秀发被香汗浸湿,几绺凌乱贴在光洁的额头。 杨文远根本舍不得放开,只觉得暖烘烘地抱着十分舒服。 “夫…远哥哥,嗯~不要了。” “别以为叫了远哥哥就行,今时不同往日,小食解不了饿肚!” 丝缕月华透过窗台,衬得杨文远炽热的眸子依旧明亮。 只见其轻轻牵过华兰的玉手。 拥入怀中。 “你累了,但我的气可还没消呢。” 感知到熟悉的炙热,华兰水润的双眸给了杨文远一个娇嗔的白眼: “真是一头倔牛!” 看着华兰那近在咫尺的樱唇,杨文远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不过这事万万不能操之过急。 须得循序渐进才有成功。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那年轻貌美的富婆妻子啊! 下半夜。 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悄然降临在汴京城里,给整座城市都披上了一层朦胧而神秘的纱幔。 晨光破晓。 侯府内女使仆人们渐渐苏醒,开始轻手轻脚地忙碌起来。 梓泽居。 屋内的夫妻俩已然都起了。 华兰坐在梳妆镜前,在翠蝉和彩簪的服侍下梳妆打扮。 本就俏丽的脸庞,经过这几日滋润,愈发显得光彩照人,艳丽夺目。 两位小女使一边帮着打理,一边互相偷偷的递眼色,她俩昨夜不知换了多少次的床单被褥,一边咋舌自家侯爷果然非同常人,一边捂嘴轻笑,惹得华兰的脸上更是红晕不止, 杨文远则是靠在窗沿边,看着这一场难得的秋雨。 眼前的屋檐下,一串串晶莹剔透的雨滴连成线,落在庭院中的小水洼内,溅起一圈圈细腻的涟漪。 自古逢秋悲寂寥。 又遇上秋雨,那更是惹人多愁善感。 杨文远也是心思细腻之人,看着窗外越发密集的雨势,也不由得感叹一声: “雨下得这般大……” 听到杨文远出声,那边的主仆三人都闻言看了过来。 “刚洗的被褥怕是不容易干了。” “……” 纵使知道杨文远不正经,但是骤然听到这句话,华兰还是不由得满头黑线,害羞都懒得害羞了。 又见杨文远一脸坏笑,如何不明白他这是故意消遣自己,当即不依抗议,好一顿娇嗔。 一番热闹后。 侯府厨娘已经备好了早食,由女使摆上了桌子,皆是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娱乐活动不多,吃食上杨文远自然是能精则精。 若是依旧粗茶淡饭,不是平白浪费了走这一遭嘛! 吃好喝好又不耽搁办事。 今日杨文远就要重新去盛家读书。 华兰也是跟着起早,陪着杨文远一同用了早膳。 细心为杨文远备好课业和蓑衣,目送他上了马车后,华兰转身回府。 杨文远有他的事做,华兰也是有许多事处理。 首当其冲的,便是府中资产。 昨日下午归家,华兰旁敲侧击一番后,杨文远便老实将府上的账册交付了出来。 能将账册轻易交出来,自然是杨文远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他已经将许多不方便展示来由的,诸如黑火药作坊的进项支出等另划出了一本暗册,毕竟许多事还是不知道为好,知道得越多,活得越不自在。 至于交给华兰的明册,则是府上的正经产业,定产、庄园之类的,这方面杨文远也没丝毫保留,尽数相告。 不过昨天华兰还没来得及细看,便被杨文远催着用了晚饭,随后的事便是不好言说的了。 梓泽居书房内。 华兰拿起侯府上的账册看了起来。 这一看,华兰顿时吃了一惊。 只见账册上的田契地铺、庄子奴仆都是她闻所未闻的数字,本以为母亲和祖母为自己共同凑得嫁妆已经很是惊人,但是同侯府这不知多少年的家当一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有一点让华兰很是奇怪。 这么多的商铺农户,侯府近些年的产出怎么才这么一点? 还反倒让侯府公中贴了不少钱。 莫非是经营不善? 杨文远:不才,正是在下偷偷小笔一划,稍稍添了个零而已。 华兰只能猜测是因为这些年杨文远管家,没时常督促、考核,导致底下的人懈怠了。 不过新人新气象,这些都是前尘往事,华兰也不打算计较。 不过若是今年的各方产出再不如意,华兰就打算按照祖母教的方法整治了。 自己这个大娘子,正好趁这个时候展现一出手段。 不知不觉,时间到了中午饭点。 华兰揉了揉略微酸胀的脖颈,就要招呼翠蝉去用饭,却是见此时陈大娘子的贴身女使走了过来。 轻轻福了一礼,恭声道: “大娘子,二老夫人让您中午去她那用饭。” 随着华兰嫁入杨家,陈大娘子已然是杨家嫡系里辈分最高的妇人,四十多岁就喜提老夫人称号,也算是没谁了。 今日杨宇卿也已经去应卯。 偌大的侯府里,只剩下陈大娘子和华兰一大一小两个妇人。 华兰想着杨文远先前就说过,叔父、叔母一家虽然在侯府里有单独的院落,但前几年就搬到兴国坊那去住着了。 今日这时找上自己,想必应当是说离去的事。 到了地方,果然不出华兰所料。 一进屋,稍作寒暄后,陈大娘子便提了此事。 “你们俩的婚事已成,我这做叔母的任务已经完毕,是时候给你们小两口腾出空间了。” 华兰颇有些不舍。 若是陈大娘子走了,等到杨文远离家念书,那白天侯府里岂不是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因此出言婉劝道: “叔母莫非是住着不舒心?若是怕外面的风言风语,我和文远已经成婚,这不需要担心。” 陈大娘子却是摇了摇头,调笑道: “你大可不必劝我,我每次重新住进来,都得被伱家夫君驱策一阵子,如今还不容易你这大娘子来了,我可得抓紧时间收拾行囊,就怕晚上那么一盏茶的功夫,就又被我那侄儿抓了壮丁。” 虽说侯府比兴国坊的那处府邸大上许多,但到底不是陈大娘子自己的家,所以虽住着宽敞,但心里却是感觉没自家那处院子住着舒心。 华兰知道陈大娘子这是说打趣的话,但已然明白陈大娘子去意已决。 也对。 若是真能劝住,杨文远早就劝下了,也轮不到自己这个刚入门的侄媳妇。 婶媳又接着叙了会儿话,便以午睡为由各自散去。 离开小院。 华兰领着翠蝉和彩簪两人,走在回返梓泽居的廊道上。 秋雨依旧滴答滴答地下着。 一路上侯府的女使或是匆匆行走于廊下,或是手持油纸伞经过,遇到华兰一行人,尽皆侧身退让开路,低头恭敬地喊了一声“大娘子!”,华兰也是轻轻颔首,淡笑以对,很是和蔼亲近,让下人们直呼像是见到了原先的老平阳侯夫人。 华兰自是不知道这下人间的杂谈。 此刻她心里正思虑着一件事——原本的内宅管事胡妈妈。 昨天从自家祖母盛老太太那听了一席话,华兰便想着如何找补。 不过华兰也有自己的思考。 她想知道胡妈妈突然被撤了管事之位后,有没有向杨文远,亦或是陈大娘子告状。 若是告了状,那便意思意思就行,旨在不让府内的老人寒心。 若是没告状,却是有些不好办了,恐怕要花更多心思笼络人心。 而从杨文远和陈大娘子的表现来看,显然胡妈妈没有乱嚼舌根,而是安心受了华兰的安排,管园林去了。 这更是让华兰觉得亏欠。 华兰已经查看了府内身契,知道胡妈妈在老夫人的撮合下,同侯府账房里的一个小管事结了婚,至今已有十余年,膝下诞有一子一女。 这两人自然也是家生子。 男孩年长些,现在是汴京城外一处庄园的小管事,还未成婚。 女的名叫春桃,和翠蝉、彩簪差不多大小,如今是府上的二等女使。 这男的已然是一处庄园管事,那处庄园位置、产出都不错,日子过得比侯府管事说不定都舒心,华兰想着能给的恐怕只有赐一桩婚事 不过翠蝉已经约莫许给了长青,那人选只能从彩簪和其余陪嫁女使里挑了。 好在这事也不急,须得给胡妈妈那儿递个话,让那男丁自己拿主意。 其后便是那春桃了。 她这等年纪就当了二等女使,应当是受了她母亲胡妈妈的提携,于是华兰想着不必给太多,不然以后可不好办,因此打算让其领个管教女使的事,不过不是全权包揽,而是一小部分。 虽让李妈妈替换了胡妈妈,但华兰也不打算让李妈妈重新当“胡妈妈”。 而是将采买、园林看管、内院值夜管事、管教新买进的女使们等重要事项,各自让原本侯府的资深一等女使分开掌管。 李妈妈负责监查,华兰则是那个判官。 此举既能让自己轻松,又能笼络人心,再好不过了。 想清楚这些,华兰当即唤来李妈妈,让其日常和胡妈妈沟通交流时,可以把这些事慢慢提一提,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管胡妈妈接受与否,自己都于心无愧了。 而这时,杨文远也披着蓑衣回家了。 刚好堪堪能陪华兰一起睡个迟些的午觉。 午后,雨势停歇。 和煦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织锦地毯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此时侯府书房内。 杨文远坐在书桌前,照例拿着长柏抄录好的庄学究课上所讲,细细研习。 华兰则在旁侧,拿着厚厚的账册,同在聚精会神的细看。 屋内寂静无人语,唯有书册扉页翻动的摩挲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太阳西落。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院落,仿佛将世间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金辉。 待得光影撒到书页,杨文远突然若有所感。 举目望去,只见此刻的华兰背对着阳光,身后满是金芒,如同一株香气幽微却又绵长的花卉。 华兰似乎也是有所感触,迎面迎上了杨文远的目光。 “怎么?我脸上染了墨渍?” 华兰下意识将拿着毛笔的右手远离,左手左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杨文远笑着摇了摇头,只说道: “没什么,我是看差不多到饭点了,问你饿不饿?” 华兰这才后知后觉地回头朝窗外望去,待得余晖满脸,这才发现已然日落西山。 又转头看了书桌上许多茶水点心,奇怪道: “我们下午吃了这么多东西?你现在还饿?” “那可不!” 只见杨文远一脸严肃,认真道: “送来的东西多半都进了你的嘴,我肯定饿啊!” 杨文远向来懂得恶人先告状的道理,虽然我吃的多,但对比平日一餐的食量,那肯定你吃的份额比我多。 华兰也觉着自己现在不饿,脸上略带茫然,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那去吃饭?” “嗯!” 杨文远郑重地点了点头: “娘子辛苦了一天,晚饭要不就不在家吃了,去樊楼吧!” “啊?” 华兰这下算是正式当家了,因此脑海里闪现出的首个念头便是樊楼太贵了。 刚想要拒绝,却是听杨文远说道: “我请客!” 杨文远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然是发现自己大娘子似乎是觉醒了什么财迷属性,结婚时的贵重首饰平日里根本舍不得带,非要压到箱底去才放心,因此才有如此先见之明的保证。 但是杨文远还是高兴地太早了,只见华兰檀口轻启,说道: “难怪府上近几年的公中产出这么少,内库也不见涨,想来应当都是被你这般请客请出去了罢。” “……” 看着华兰一脸猜出真相的雀跃,杨文远心中暗自腹诽: ‘你还是对侯府的资产没有估计,要是真如这般请客,恐怕接连把顾廷烨、荣显、长枫他们几个请上一年,府上产出也有极大富余。’ 所以说,不怕富n代吃喝玩乐,就怕富n代发愤图强。 你看,杨文远就是眼下最好的例子。 吃不穷,喝不穷,创业是真能让你穷! 不过杨文远也不好反驳,不然中间消失的巨额资金流向可是个大问题。 为了避免夫妻之间产生不和,杨文远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没错,华儿,你说得对,樊楼就不去了,晚饭还是在家……” “去,为什么不去?” 谁知华兰却是“豪横”道: “今晚我请客!” 好吧,杨文远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华兰也是个堆金叠玉的富婆来着。 华兰的嫁妆来源极多。 最重的一笔是王若弗添置的嫁妆——因为是高嫁,再加上把华兰放在心尖儿上,所以王若弗差不多把自己原本从王家,和自己叔叔那得来的嫁妆拿了一半出来,凑进了华兰的嫁妆里。 其次便是盛老太太。 她也从那传承自勇毅侯府的嫁妆拿了许多东西出来,虽早年为了盛家耗去了许多,但依旧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除了首饰珠宝,还给了不少良田。 盛家宥阳大房也添了不少,不过是以送礼的名义给的,让盛家面上好看些。 这一笔笔算起来,可都是巨额财富。 华兰进门的那一天,嫁妆足足有好几百抬,一直到天黑,宾客散去才堪堪搬完,也算是汴京近期的奇闻。 所以若是不谈定产价值,单论流动资金的话,杨文远这个“创业型败家子”的钱财,还真远比不上华兰这个年轻富婆。 也难怪当初杨如锦知道华兰带进侯府的陪嫁后,默默给杨文远来了句“吃软饭”。 杨文远此刻看着夕阳下的华兰,更是怎么看怎么心里得劲。 这妥妥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年轻富婆啊! 富婆,饿饿! 求包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积英巷三驾马车、林栖阁的道理 虽然没有如盛紘那般,对于动用女子嫁妆的行径深恶痛绝,但华兰这才刚入门,纵使杨文远脸皮再如何厚,也不至于对华兰的嫁妆起了心思。 挪用虽然不会,不过既然华兰已经“夸下海口”,杨文远自然得让其如偿所愿。 待两人进了樊楼,立马就张罗了一大桌子菜肴。 华兰自是吃不了多少。 所以食物多半入了杨文远的肚子,剩下的又给长青打了包。 见没有浪费,华兰嗔怪的脸色才稍缓。 不过到了最后付账的时候,华兰终究还是难免露出肉疼的表情。 眼见身家过亿的年轻富婆,好不容易请次客,居然还满脸不舍,这登时惹得杨文远直发笑。 不过杨文远这倒不是嘲笑,反而觉得有种反差的萌感。 以前不理解那些已婚男士为什么喜欢出去吃饭让妻子去买单,杨文远今日算是体会到了些许。 此中乐,不足为外人道也! …… 岁月缱绻,葳蕤生香。 结了婚之后,仿佛周边的所有事都安定了下来。 杨文远每日早起上课,傍晚归家。 华兰则是在杨文远出门念书时,开始打理府邸。 之前在孔嬷嬷那学的插花、裱画的手艺也算用到了实处,让整个平阳侯府,特别是梓泽居,重新获得已然缺失了好几年的生活气息。 特别是华兰平常待人勤奋亲和,对待原先府上的老人同自己带来的陪嫁女使都是一视同仁,这也让女使、仆人做起事来都是不一样的精神头,一片欣欣向荣。 一个家里有没有女主人,整体感受和直接观感都与之前截然不同。 是一种家的感觉。 而侯府的事又不是一大团乱遭子,华兰大多时候只需吩咐,所以总有忙完空闲的时候。 这时候杨文远便伙同华兰,坐上“专车司机”长青的马车,一起去往盛家。 倒也不频繁,只不过是每旬两三次而已——^^。 盛紘自是有些意见。 毕竟有哪户人家出嫁的女儿这么频繁回娘家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儿同女婿闹脾气,回娘家诉苦来了呢——王若与那个不同寻常的“人物”自是不能与之论说。 不过每当盛紘有意见,就被王若弗用“是你先前拍着胸脯应下的!”这句话堵了回去,也是让盛紘有口难辩。 毕竟当初确实是答应了,但之前只以为是一个月最多回个一两次。 哪曾想借着杨文远读书的便利,这么“顺路”。 盛紘:王若弗,你变了,你以前没这般头脑的,伱到底吃了什么药! 偏偏杨文远也没意见,反而是乐见其成。 因此盛紘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 ‘好歹这样算是让华兰和杨文远对盛家始终亲近,也算不得什么坏事。 况且明年杨文远春闱一过,自然也能恢复常态,无妨!’ 这么一想,盛紘顿时感觉好受多了。 果然,既然已是无法反抗,那不如躺下来静静享受! 华兰能经常回盛家,心里自然是高兴万分。 她虽然还是那股“守财奴”的脾性没变,但那都是对外面的,对待自家人,那是格外大方。 第一次跟着杨文远“顺路”回家时,还给家里每个人都带了首饰礼盒,就连林噙霜和卫恕意都没落下,这让盛紘心里更是好受许多,“躺平”的更是理所应当。 华兰还隔三岔五就带着妹妹们去樊楼改善一番伙食,而杨文远他们则只能在家读书,吃些华兰带回来的“残羹冷炙”。 这三两头地回娘家,一度让盛家生出些和谐互爱的氛围。 直到那一天…… 十月初。 随着时间的推移,武科确定在明年春闱之后重开的消息,已经渐渐在汴京城上流圈子里传开。 此举是为今年年末,大周的最后一次大朝会正式将“武科重开”的消息昭告天下,提前预热。 随着日子往后,通过各种渠道,这消息便会往汴京城下层民众中传开,继而扩散至整个大周境内。 直到官家正式颁旨,开始实行。 这也算是居住在天子脚下的隐性好处。 关于朝堂即将施行的重大政策,若是有心,你总能比外地知晓得快些。 这也算是朝堂每当有大动作的先前一步。 不过武科重开虽是朝堂大事,但由于盛家书塾的学生们并不是其受众群体,除了时刻关注朝堂讯息、国家大事的长柏,以及算是始作俑者的杨文远之外,其他人并不感兴趣。 只有庄学究稍稍提了一嘴。 相比于这等似乎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盛家书塾的学生们则更是关注杨文远和顾廷烨带来的消息——吴大娘子的马球会就要开了! 而且时间正好是书塾半月休沐的那一天! 特意请假去马球会玩耍的事大家不会做。 但若是恰逢其会,自然也没人会拒绝——当然,长柏除外。 这厮似乎是古代版的宅男,相对于外出游玩,他更乐意在家钻研字帖,亦或是看书。 不过有杨文远、顾廷烨和长枫这“积英巷三驾马车”在场,长柏自然是拒绝不了的。 一个他都遭不住,更妄逞三人轮番上场蹂躏。 索性干脆利落地败下阵来。 马球场这种热闹要去自然得一起去。 郎君们这边有杨文远通知。 女眷那头自然是由华兰邀请。 林栖阁。 林噙霜一袭紫色缎面锦衣,团扇轻摇,站在墨兰身后翘首以盼。 墨兰则是坐在桌案前,调膏击拂。 显然是林噙霜正在教授墨兰点茶。 点茶是一份讲究耐心和眼力的手艺。 虽有孔嬷嬷的教导,以及林噙霜这位“茶艺大师”的时刻点拨,但墨兰根子里的脾性却是怎么也丢不掉,以至于如今的技艺仍然不完美。 五次里总有一两次出错,怎么改也改不掉的。 这不,雪娘一来禀告华兰再度回家的消息,墨兰心中登时一动,手上倒水也没了数,弄出个汤多茶少的云脚散出来。 林噙霜见状,不由得轻声一叹。 “这点茶练的就是定力和脾性,若是你以后出了阁,当了别家的正室大娘子,随随便便一件事就让你这般心猿意马,这如何使得?” “小娘,这次可不赖我,是雪娘她突然进来说话,惹得我手抖了。”墨兰当即不服气地辩驳道。 雪娘闻言,神情微微一凛。 没想到自己积极汇报家里的情况,竟也莫名惹出了错处。 林噙霜稍稍气馁。 虽有雪娘的部分原因,但主要原因还是墨兰自己本身。 偏偏墨兰这个闺女从小被自己骄纵惯了,养成比嫡女还嫡女的脾性,很是难容别人的批评指正,就连面对自己这个小娘也是如此。 而且就算表面上听了,那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学不到心里去。 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 对于墨兰的突然失手,林噙霜明白是何缘故。 华兰这段时间来经常回家,总是领着墨兰、明兰、如兰几个去樊楼弄些吃食,还送了些珠宝首饰,很是讨得她们欢心。 墨兰本就对华兰没什么太大恶念,只是看不惯她嫡女的身份,现在三番两次的好处下来,自然而然地对华兰的到来很是欢迎。 想到这,林噙霜不由得恨铁不成钢道: “我把你按照大家闺秀的模样培养,哪曾想你居然被那华兰的小恩小惠就给轻易收买,不过是几餐饭、些许首饰而已,” 墨兰也有话说啊,小声反驳道: “饭我是吃了,但首饰可都被小娘您放进自己首饰盒里去了。” 林噙霜表情一滞,兀自解释道: “我这是为你之后的嫁妆存着,又不是娘自己用,为娘不帮你存着,如何为你备好日后出嫁的嫁妆?指望葳蕤轩的那位‘大娘子’?” 见母亲说到这份上了,墨兰也不好继续说话。 只是趁着低头倾倒茶水的时候,默默翻了个白眼。 ‘往年宥阳大房的盛维伯伯来家里给我们送东西的时候,就听您这样说,但现在您身上佩戴的几个首饰,我还瞅着眼熟着呢。’ 林噙霜也不想往下细说了,免得伤了母女感情,转而对雪娘怒斥道: “这么慌张干什么?大姑娘又不是第一次回家。” 稍作平复后,继续问道: “说吧,大姑娘这回又是什么事?让你把墨儿喊去说话?” 对于这对母女俩的喜怒无常雪娘早已习惯了,若是个内心不坚毅,玻璃心肠的,也在林栖阁干不了这么多年。 虽然心里不快,雪娘面上依旧恭敬道: “小娘,大姐儿没派人来,是我在大门那儿看见了。” “没派人来你进来喊什么?” 林噙霜闻言更是皱眉,语气含怒道: “若是大姑娘每次回家你都这般姿态,那还成什么样子?我们林栖阁养着你是为了给华兰报信的不成?” 见林噙霜似乎生怒了,雪娘连忙解释道: “冤枉啊,小娘,我是看大姐儿此次上门不同往常,这才匆忙来禀告的。” 墨兰见雪娘不似作伪,帮着说道: “小娘您也是,雪娘都在家里服侍我们多少年了,干什么都勤勤恳恳,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找来禀告,您就不能等她把话说完再论判吗?” 雪娘闻言,立马朝墨兰露出了一丝感激的神采。 这一幕入眼,登时惹得林噙霜心里一阵腻歪。 没想到自己教给女儿的手段,今日反倒用到自己身上了。 但没办法,谁让墨兰是自己女儿呢,只能受着了。 只希望她日后在别人面前也记得用,不是只会在她自己老娘面前耍狠。 林噙霜见过墨兰对待自己贴身侍女的态度,很是不和善。 哪怕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也没什么效果。 林噙霜将心中的想法按下不表,只是沉声问道: “说吧,究竟是看到了什么?” 雪娘知道林噙霜刚被墨兰说了一番,心里正是不乐意,不是卖关子求好处的时候,径直将先前看到的说了出来。 林噙霜安静听完,突然开口道: “你是说华兰这次没有找老太太,而是径直找到王若弗,看似是商量什么事去了?王若弗还满脸开心得意?” “是的,小娘,所以奴婢想着这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这才急着赶来禀告。” 林噙霜点了点头,肯定了雪娘的猜测。 “大姑娘近几次回来都是先去到寿安堂说话,然后再去王若弗那儿,这次突然径直寻上王若弗,肯定有什么事商量。” “是啊!” 雪娘连连点头,说道: “我看大娘子那副神态,显然是遇着什么好事了,大姐儿向来是有什么好处都念着所有人的。 而若是有什么好处,大娘子肯定不会想着我们,琢磨着在中间拦下来,所以奴婢才立马返了回来。” 林噙霜现在全然不见了刚才的愠怒,对着雪娘赞扬道: “不错,你料想地应当不错,若是有什么好处的事,王若弗肯定会在中间拦下来。” 林噙霜接着在屋内踱步,团扇轻摇,疑惑自语道: “这近些日子来,有什么事是值得王若弗如此高兴的呢?” 不过纵使林噙霜如何冥思苦想,也想不到。 马球会的日期多数是不定的,大多时候都是靠吴大娘子临时起意。 要么是位高权重的门户想相看人家,托吴大娘子在中间办一场马球会,让两家儿女认识认识。 要么便是有一场官眷大娘子们的聚会,大部分大娘子们觉着无聊,一起撮合成的。 所以马球会的消息,现在还只在高官勋贵人家的大娘子间流传。 帖子都还没做出来呢。 而华兰作为杨家的新任大娘子,虽然年纪轻轻,但杨家的门第摆在那,自然也是大娘子聚会的常客。 初时还需要叔母陈大娘子在旁边帮衬着,不过慢慢靠着自己不似小官出身的雍容风姿,以及无可挑剔的规矩礼数,现在已然是融入了进去,能和众多以前未敢奢想过的大娘子们谈笑风生。 华兰明白自己虽地位高,但太过年轻——像她这般年纪的大娘子,现在都还在老一辈大娘子的手底下伏低做小呢。 因此即使是在面对伯爵、子爵家的大娘子们时,华兰也都是摆出一副平等的姿态——再低却是不能了,那样平白拉低自家脸面,反倒会让人看轻。 第一百四十九章 贤妻良母型的少妇通杀一切! 马球会将启。 而这还未曾披露的“内幕消息”,自然不是林噙霜这个妾室能瞎琢磨出来的。 想来想去,林噙霜决心还是动用自己最擅长的手段——让盛紘充当自己的马前卒。 由于天气原因,卫恕意的身子状况再度转差,因此盛紘近些日子的重心重新回归到了林噙霜身上,一个月里差不多有将近一半的时间住在林栖阁。 卫恕意——懂不懂什么叫版本英雄? 是夜。 林噙霜便同盛紘说起了白天的见闻。 盛紘自然明白林噙霜的意思,当即表示去王若弗那问问。 其实很多事盛紘都心知肚明,毕竟官场上的人精,怎么可能不明白家里的弯弯绕绕。 不过是对林噙霜太过宠爱,将其当作自己两情相悦的挚爱,又是因为王若弗说话做事实在不讨喜,盛紘才听之任之。 第二天放衙回家。 盛紘便去了葳蕤轩,同王若弗问了问。 听盛紘这样问,王若弗登时便明白了这是林噙霜那个贱人的主意,不过想到华兰的再三叮嘱,王若弗才勉强压下怒气,不情不愿地“主动”跟盛紘说道: “过几日吴大娘子要办马球会,华儿和文远同我说了,让我们把家里的女儿都带上。” 说着,还是略带酸味地说道: “话都说了,你去找林栖阁的那个‘回禀’去吧。” 盛紘本来都已准备再度面对王若弗的“口吐芬芳”,没想到竟意外地只得来了几句阴阳怪气,不由地也不觉着刺耳,反倒觉着王若弗转了性子,心里还有些开心。 华兰:为了这个家,我付出了太多! 两日后。 吴大娘子的帖子制作完成,派人送到了各家大娘子家里。 与此同时,吴大娘子马球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汴京城大娘子圈。 王若与作为世代簪缨的王家嫡长女、康家大娘子,自然也是提前收到了消息。 不过随着两家老太爷离世,后辈家族子弟没有撑起门面,所以王若与虽然比旁人早些知道马球会的消息,但是却并没有收到邀请的名帖。 去参加吴大娘子当然欢迎,不过专门的围帐却是没有,只能在只挂了一层帷幔的露天处落座。 除了在心里暗骂吴大娘子狗眼看人低,王若与也只能悲叹自己所托非人,遇上了康海丰这等不上进的。 甚至到了现在这把年纪,依旧是人老心不老,前不久又不知从哪处勾栏瓦舍里寻摸出了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角儿,入了自家家门。 康海丰:生命在于运动! 不过好在有王若弗这个好妹妹。 听到王若弗说,盛家一家儿女连同在家里书塾念书的学生们,都要一起去马球会上,王若与当即就起了心思。 只是简单说了两句,就便让王若弗同意了自家把家里女儿一同带去。 王若弗想着反正杨文远给自家留了一处围帐,位置肯定是够的。 其实对于王若弗先前说的话——杨文远是在扬州时和华兰看对眼。 王若与却是心中不怎么相信,觉得是王若弗怕自己女儿也和华兰一般高嫁到侯府。 毕竟杨文远传出的名声里并没有“见色起意”这个选项,多半是来汴京之后的事,而且极有可能就是通过第一次马球会才勾搭上的。 所以,王若与也想趁着此次机会,为自己女儿寻个好人家。 对于自己的两个女儿康允儿和康元儿,王若与还是颇为满意的。 除了大女儿康允儿性子软了些。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这个母亲日后自会帮她把关。 …… 三日后。 盛家休沐日,马球会如期举行。 如今是秋末冬初,冬日的冷风已经开始轻微肆虐。 又是一大早。 因此等杨文远、华兰夫妻俩,和杨如锦一起到了马球会的地方,在场人多是穿着加厚的锦衣。 至于陈大娘子…… 刚才去接的时候,陈大娘子言说身子不爽利,所以没有跟着一起来,而是让杨如锦独自跟着过来。 但一向善于观察的杨文远,从自家叔母一脸迫不及待地把杨如锦送出门的表现,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困乏的,只有用力掩饰的迫不及待。 再从杨如锦那得知叔父杨宇卿昨日、今日休沐…… 杨文远很有理由怀疑自己叔母身子不舒服的真实性,怕是太…… 该死的中年爱情,和在家碍事的倒霉女儿! 眼见华兰想要推了今日的马球会,前去陪护身旁,杨文远赶忙拉住,说叔母这时候最重要的是休息,这才成功劝了下来。 杨文远:叔父,不用客气,这都是身为侄儿该做的! 将马车停在马球场内划定的区域,吴大娘子此时正好接待完前面的英国公夫人和她家的独女,张桂芬,立马转身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说起来,这位英姿飒爽的将门虎女,其实已经快要许给了浔阳郑家,忠敬侯家的嫡次子,郑骁。 英国公府张家和忠敬侯府郑家两家都是老相识了,是能在朝堂和军中互相打配合的关系。 两家家世相差不大,而且朝堂上的政见很是贴合,再加上张桂芬和郑骁自小在父辈的引领下相互认识熟悉,所以虽然婚事还没议定,但在所有人眼里,张桂芬和郑骁已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如果没有原本时间线里的新官家,出于政治考量,在中间横插一脚的话。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 新皇登基后,为了稳固皇权,坐稳皇位,急着拉拢朝堂重臣,特别是手握军权的武勋们。 而拉拢人心的最好手段莫过于联姻。 而当官家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陡然发现张家和郑家各有一个待嫁、待娶的适龄男女,这自然是入了皇家的眼。 于是当即将这一对金童玉女拆开。 张桂芬被许给了新皇后的弟弟沈从兴。 郑骁则迎娶了新皇后的妹妹,小沈氏。 在大周,张家是军伍中怎么也绕不过的山头。 世代从军,父死子替,连宁远侯府顾家都比不上。 因而便有了官家故作询问的“张桂芬和沈从兴合适”。 但皇帝又不是聋子傻子,肯定知道张桂芬和郑骁的事,只是故意问的罢了。 看似嘴上说着模棱两可的话,给了英国公选择的机会,其实只不过是想让双方面子上过得去。 而显然英国公也很上道。 不想让张家在新朝受到新皇针对,处处桎梏,当即狠心把爱女张桂芬许给了沈从兴,向新的皇帝表示忠诚。 当得了一句忠君体国。 要知道张桂芬嫁到沈从兴那可是去做继母的,自己生的儿子无法继承爵位,可见是何等的憋屈。 而郑骁也同样如此。 那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禁军副统领,堪称将门虎子。 就如同小沈氏是新皇后一手带大的一般,小郑将军也几乎是他的嫂嫂,郑大夫人一手带大的。 说起郑大夫人,就不得不提一提她的娘家,鄢家。 鄢家是高德厚望的世家名门,素有美名。 家里祖辈上不仅出了供在忠烈祠的武将,还有配享太庙的文臣。 可以说除了没有世袭爵位外,鄢家样样都是齐家理想中的最佳状态。 张桂芬也算京城顶级的高门贵女了。 但是同郑大夫人一比,却是还有些许差距。 因为张家是武将出身,而郑大夫人的娘家,鄢家却是文武两开花,不光军伍中能说上话,于文官清流之中也有很大的影响力。 而更让人难以轻视的一点是,鄢家不光郎君们出类拔萃,上进勤恳,就连他家的女人们,也是贞洁刚烈。 大周境内的贞洁牌坊,几乎是让鄢家占了整整一成。 这可是整个大周境内啊! 从小熏陶、洗脑式教育的苦楚不好多提,但是从中诞出的结果便是,鄢家在汴京大娘子圈里,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永远不要小看这种世世代代累积出来的名声。 就如同“儒家皇族”一般,这些东西一旦在口口相传中成了口碑,最是具备震慑力,特别是信息交流不便的古代。 顾廷烨能在军中靠着顾家嫡子的身份一呼百应,鄢家在大娘子圈里,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就拿华兰举例。 纵使华兰表现得再好,如何符合大娘子的身份,但就出身不行这一点,若是鄢家非要抓住这点,强行说华兰教养不好,那也是怎么说也辩驳不过。 不过这种核弹级别的战力不能轻易动用。 频繁启用的同时也会失去公信力,被群起而攻之。 但就如同现在这般的悬而未定,却是让鄢家在大娘子圈里,很是超然。 杨文远心里这般想着,同吴大娘子简单寒暄了一番后,便见英国公夫人携着张桂芬在前面没走,而是原地站着看向这边,似乎是在故意等着自己和华兰一样。 杨文远心里有些奇怪。 自己和英国公夫人,亦或是张桂芬也没什么交情啊。 莫非是华兰? 杨文远之所以会联想到华兰身上,是因为这些日子里,华兰跟着陈大娘子参加了很多次官眷们的聚会,说不定她们就是这期间认识的。 依华兰这脾性,在青葱少女群体可是很受欢迎的。 先前杨如锦就是这般,轻易被华兰“俘获芳心”。 毕竟哪个女孩没有一个贤妻良母的梦? 杨文远转头望去,果然就见到华兰笑脸盈盈地朝那边点头示好,那边张桂芬更是喜笑颜开。 吴大娘子见两家人似乎是有话要说,十分识趣地转身离去,重新回了她特意搭在大门附近地营帐内。 而其原本侍立身边的贴身女使,依旧继续等在外面。 等见到了发过名帖的大娘子们到达,便进去禀告,让吴大娘子亲自来迎。 至于其他的,吴大娘子可没那工夫应付。 笑不要钱的? 到了跟前,杨文远率先问好。 “国公夫人,张家妹妹。” ……桂花婶婶? 华兰也跟着道: “婶婶懿安,桂芬妹妹。” ?? 听了华兰的亲热称呼,杨文远不由一怔。 再看到对面的英国公夫人依旧面色如常,笑着同自己和华兰打着招呼,而张桂芬更是简单同自己问好,便快步走到华兰边上,亲切地搂着其藕臂说话。 这不由得让杨文远侧目。 什么情况? 这才过了多长时间,你就同张家的关系处得这么好? 不过杨文远随即又是一阵释然。 看来贤妻良母型的少妇,不光自己喜欢,对于少女和老夫人也是一大杀器! 见眼前三个女人的熟络样,杨文远心里暗自揣测—— 莫非自己还能走一走夫人外交的路子? 毕竟张家是武勋中的老大哥,自己这个小年轻肯定是要拜拜山头的。 富婆,外加夫人外交…… 杨文远心中突然略感“悲凉”。 莫非真是让杨如锦一语中的,自己日后真要在吃软饭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坏了,我铮铮铁骨里的倔强是被谁看穿的? 莫名有些想笑是怎么回事? 四人一边往里走着,一边说着话。 杨文远听了半晌,才明白今天英国公夫人带和女儿张桂芬参加马球会,和自家不是凑巧碰上的,而是早有商量。 今天忠敬侯郑家的郑大夫人,也带着自己的小叔子,郑骁来参加马球会,算是两家借着马球会互相相看—— 虽说从小熟悉,但是议亲该有的流程还是需得有的。 而郑骁过了今天的马球会,过几日便会入伍灵州,算是出发前的碰面。 以郑骁的家世背景,肯定明白灵州之战的惨烈。 不过他不是家里的嫡长子,没有爵位等待继承,所以若是想是出人头地,自有一番作为,还是需得投身军伍,在马背上拼杀换前程。 灵州那边虽说现在是宁远侯顾偃开在主导,但此次战役规模过大,还需要英国公这样投身军伍几十年的人物前去统领大局。 几日后朝堂新的任命便会下达,让英国公奉旨开拔。 依照武勋中不成文的规定,但凡是军中几大山头领军,其他勋贵们都是要出些力的。 而忠敬侯郑家和英国公张家关系紧密,更是需要派遣嫡系人员参与其中,以表明支持。 无论从何种角度出发,郑骁都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一百五十章 墨兰、王若与、吴大娘子的心中计较 今日张桂芬和郑骁两人相看。 英国公夫人虽然一同前来,但她毕竟是很晚才生的张桂芬,同郑大夫人之间年龄差距有些大,难有什么话题。 而正好贤惠知礼的华兰同张桂芬玩到了一起,所以英国公夫人就打算着让华兰来一起陪同。 前面三人融洽说话,杨文远默默跟随。 时间现在还早,所以英国公夫人并没有引着华兰去见郑大夫人和郑骁,而是先各自回了自家营帐。 商量着等到时候人到齐,吴大娘子回了主营帐,再一同去问声好,和郑大夫人见上一面。 进了自家营帐。 杨如锦立马一改刚才的文静,热乎地去旁边营帐找盛家的小伙伴们玩耍—— 她和张桂芬不是很玩得来,毕竟张桂芬从小就开始舞棍弄棒,而杨如锦虽然出身杨家,但对于女子习武却是没什么兴趣。 兴趣不相投,又个个都是家里人宠着长大的,自是不愿意互相迁就,也就玩不到一起。 杨如锦兴致勃勃地去了。 但是偏头一看,却是见帐内空荡荡的,不由得败兴而归。 “怎么?明兰、如兰她们没来?”杨文远好奇问道。 就马球会这样的大场合,自己的岳母王若弗,没道理比自家来的还迟啊。 “没来!”杨如锦嘴角一瘪,闷闷不乐地回道。 自从堂兄杨文远议亲后,荣飞燕就很少主动找自己了,杨如锦也是把重心放到了明兰、如兰两人身上。 这下得知她们两个没来,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了。 杨文远点了点头。 “可能是家里有事吧?等会儿等会儿便是了。” …… 与此同时。 积英巷。 盛家所处的闾巷。 王若弗带着自家儿女一起站在自家门口,正对着不远处的街道翘首以盼。 “怎么回事?姐姐不是说今天早点来家里同我一起吗?我还特意让华儿不必等我一起,怎么现在还没到?” 王若弗面露焦急,看着街道口处心急如焚。 今天可是马球会的日子。 去参加的多是高官勋贵家的内眷,自己一行人若是卡着时间“压轴出场”,恐怕能惹来不少非议和不快。 就在旁边,如兰也小声朝明兰埋怨道: “我这姨母当真是没把我家当‘外人’,平日里也就算了,今天沾了我家的光,竟也好意思让我们一阵子好等。” 如兰见王若与的第一面,就对她没什么好感。 类似如兰这种直来直去,憨直傲娇的性子,最是讨厌这种喜欢拿捏姿态的人。 更别说王若与时时刻刻都要端着长辈的架子,用教训人的口气和人说话了。 之后王若与往来盛家,如兰又见过她几次,大致了解清楚自己这个姨母的行事作风后,心里更是难以生出哪怕一丁点儿好感,甚至有些厌恶。 尤其是偶然听姐姐华兰说,这姨母“借”走了母亲的些许银子,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合着这么多年没见,现在自家一回汴京,你这姨母就来打秋风了? 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如兰自不是藏着掖着的脾性,因此对于王若与的排斥和厌恶几乎都写在了明面上,纵使是当着王若弗的面,如兰也敢呛几句嘴。 而一旁墨兰听闻后,两姐妹也是难得有了一次同仇敌忾的默契。 本来墨兰对于王若与经常来家里,给如兰添堵和忽悠王若弗的行为很是高兴,但没想到这老妇居然还把谱摆到了今天。 耽误我盛家四姑娘的正经事! 你能给如兰、王若弗惹麻烦,四妹妹很高兴,但是你做事的方式,四妹妹很不喜欢! 主次不分,伱康家现在都什么档次了? 连我盛家都比不上,还当是你王家、康家老太爷都活着的时候了? 不过墨兰可不是王若弗的“漏风小棉袄”。 要是她敢直接吐槽王若与,非议长辈,说不得要被王若弗直接丢在家里,等会儿还要到祠堂跪上一夜。 因此墨兰也只能撇了撇嘴,声音压低地嗤笑一声。 明兰闻言看了眼墨兰。 两人对视一眼后,明兰默默无言地点了点头,继续重新把头转回如兰那边,继续听五姐姐的牢骚话。 见状,墨兰黛眉一皱,心里莫名升起些许烦躁。 大姐姐华兰嫁到平阳侯府杨家后,后面盛家女儿婚嫁人家的门第自然也能往上提一提。 但偏偏盛家三位姑娘的年纪都相仿。 所以真要论说的话,不管是什么样的亲事,三位姑娘都有机会。 而三人中,墨兰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才是处于落后的那一个! 如兰前有嫡女的名头,后有华兰这个侯府大娘子嫡亲姐姐在后面撑着,无论从哪看都比自己有优势。 而明兰呢。 这个向来跟在如兰屁股后面,对自己也恭敬示好的六妹妹,在家里向来是不起眼的,过去从来不被墨兰放在眼里。 她的竞争对手只有身为嫡女,又年纪相仿的如兰。 但是随着自己三人越发接近及笄的年纪,明兰的表现就仿佛越加突出。 孔嬷嬷课上比自己表现地更好。 还是自幼养在老太太名下。 有老太太这个原先勇毅侯府独女的名头支撑,在相看时,怎么也比自己这个从小养在小娘房里好听些。 人没见上之前,观感就先有了差距。 更别说仗着老太太的关系,明兰这“马屁精”经常能找到华兰说话,一口一个“大姐姐”亲热地叫着,说不定到时候她的婚事,华兰也会为其出些力气。 纵使明兰自己不说,依着老太太宠爱明兰那热乎劲,说不得老太太就会让华兰帮忙。 至于自个儿这,那肯定是半点没有,墨兰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到了如今快及笄,马上要谈婚论嫁的年纪,墨兰才陡然发现,当初家里要在祖母膝下放一个姑娘养着的时候,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然明兰现在的一切,恐怕都是自己的吧? 难怪当初小娘硬是要把自己送去寿安堂,失败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有些唉声叹气。 而父亲当时见势头不对,还想让自己和明兰一起进寿安堂,偏偏被自己没头脑地径直拒了。 墨兰这样想着,心里更是堵得慌。 连带着看向明兰的眼神都多出了不少东西。 与其反省自己,不如责怪他人! 这一切明明都是我的,都是被盛明兰你抢去了! 越这样想,墨兰的危机感越是深重。 若是有一户门第好的人家来家里相看,如兰有华兰、王若弗,明兰有老太太和约莫半个华兰,自己有什么? 父亲盛紘?还是小娘? 父亲纵使宠爱自己,在这件事上肯定不会有太大的偏颇。 而小娘身为一个妾室,更是说不上话。 想来想去,墨兰看着明兰越发碍眼。 此时此刻,来自康家的马车终于姗姗来迟。 马车上,王若与掀开车帷,领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走了下来。 王若与一点都没有耽搁的愧意,依旧脸色如常地介绍道: “妹妹久等了,我先给你介绍一下吧,这是我的大女儿,允儿,这是妹妹元儿,允儿、元儿,这就是我常同你们说的娘家妹妹,快叫姨母。” “姨母妆安!”两位康家女儿朝着王若弗行了一礼。 康允儿比明兰几个大些,应当是及笄的年纪,相貌柔和,显得贤淑宁静。 康元儿则和明兰几个差不多,面相上和她的母亲王若与类似。 若是放在往常,王若弗自然要好生说话,同两个外甥女细心询问。 但今天王若与来得这么晚,时间上有些赶不及,当下也是简单认了个脸熟,让如兰三个也互相行礼问好。 随后便火急火燎地招呼王若与准备出发。 见王若与依旧不紧不慢,王若弗不由开口道: “姐姐,动作快些罢,若是再不去,恐怕我们两家就要成最后登场的了!” 若真是最后几个到的,恐怕明天开始汴京就会流传自己“门第不高,排场不小”的笑话。 这对于酷爱脸面的王若弗来说,比杀了她还难受! “急什么!” 王若与轻轻哼了一声,回道: “这样正好,也让汴京城里的大娘子们重新认识一下我们王家姐妹。” 特意让王若弗等着自己,并且来得这么晚,这一切自然是王若与特意为之。 自从两家老太爷去世,王若与就失去了踏足汴京高官内眷圈的资格。 如今终于要重新踏入高层大娘子们的圈子,虽然是借着妹妹的光,但在王若与看来:我的是我的,王家的是我的,妹妹的自然也是我的。 四舍五入,便是我王若与又回来了! 这可不得压轴出场,昭告众人嘛! 王若弗则有些不明白王若与的意思。 以前王若弗倒是经常以王家女儿的身份自傲,但随着自己哥哥王衍在官途上没什么成就,自家主君盛紘当了京官,华兰也成了侯府大娘子,王若弗便口头上不再多提王家女儿的身份了。 最多只有一句“我爹爹配享太庙!”。 所以听到“重新认识”,王若弗心里有些纳闷—— 我女儿嫁入侯府当大娘子,自己作为她的母亲,自然需得重新认识。 但姐姐你…… 莫非你也有故事? …… 没过多时,盛家的马车堪堪到了金明池。 在王若弗等人走下马车的工夫,吴大娘子的贴身女使已经注意到了这边。 盛家的马车不是第一次来,康家的马车多年前也是来过的,所以这女使皆是认得。 虽有些奇怪这两家为何凑到了一起,但还是照例朝里面小声禀告了一句。 随即便打算自己直接上前去迎接—— 类似这种没有亲发名帖的人家,吴大娘子一般都是没工夫接见,而是让贴身女使直接把人领进去。 换句话说,便是没有名帖的人家在吴大娘子这里并没有接待的必要,毕竟她是伯爵府的当家大娘子,可不是什么普通马球会的主理人。 就连马球会的开始时间,便是待持有名帖的人家全到了,便正式开始,没有什么固定的时间。 这也是王若弗急着出发的原因。 毕竟她手上拿着的是杨家的名帖,也算是正式邀请的人家。 若是因为她们没到,马球会迟迟不开,恐怕让人诟病,传出狐假虎威的坏名声。 营帐内。 吴大娘子听闻盛家来了,略作思索,便起身掀开帷幔亲自走了出来。 “你继续在这看着,盛家那我去接待。” 说罢,吴大娘子在跟随了几十年的贴身女使惊讶的眼神中离开,朝盛家那群人迎了上去。 吴大娘子之所以看重盛家,亲自来迎,原因又很多方面: 刚刚华兰和英国公夫人的那副热乎劲,吴大娘子就在旁边,自然是尽收眼底。 这让吴大娘子十分羡慕。 毕竟英国公夫人虽然参加了她的马球会很多次,但由于两人中间隔了许多岁数,基本上都是仅限于口头上的寒暄,远没有对待华兰那般真心热忱。 吴大娘子因而对盛家上了不少心。 不光是因为勇毅侯府独女出生的盛老太太,还是因为她们家教出了华兰这个好女儿。 能教出华兰这样的,想必家里的其他女儿也不差。 恰好自己儿子梁晗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盛家的几个女儿也是马上及笄,更是相合。 吴大娘子心里甚至还有几分希冀。 盛家的女儿是不是旺夫? 那杨文远原本是和自己儿子梁晗一起玩闹的不正经性子,但是自从婚事开始谋划后,立马开始勤学不辍。 眼下更是要参加明年春闱了! 若是梁晗也娶了盛家女儿…… 当然,吴大娘子知道梁晗的脾性。 所以她不做什么梁晗能一举中第的梦,也不奢求梁晗能同杨文远那样浪子回头,她只愿他能娶个能持家的好姑娘,让梁晗收收心,那便是天大的幸事了。 王若弗和王若与连带着家里的姑娘们聚到一起,也看见了吴大娘子走上前来。 王若与当即眼前一亮,立马就要迎上前去,同许久不见的吴大娘子说话,但旋即转念一想,颇为自矜地轻咳一声,原地站定,等待吴大娘子主动来开启话头。 吴大娘子带着满脸笑容走近,待看清了王若与的相貌,心里喜意顿时削减了不少。 这康家的怎么也来了? 这个星期家里人来了,所以请了假,今天开始正常更新。 会把之前的补回来的。 第一百五十一章 平宁郡主显见端倪、互相拿捏的新婚夫妇 王若与在汴京贵妇圈还是很有些名声。 毕竟这么明目张胆地苛待家中庶子庶女,甚至直接痛下杀手的,汴京城里百年都难得遇上一个。 前些年王家和康家渐渐势微。 但考虑到两家毕竟都是清流之家,吴大娘子本身也不是什么势利眼,其实也没想过不邀请王若与。 最后之所以把王若与排除在外,实在是因为王若与的名声每况愈下。 能来参加吴大娘子马球会的人都是官眷,最低也是世代簪缨的清流人家,亦或是家里有爵位的。 越是这样的人家,就越是讲究脸面。 而王若与这样一直传出坏名声,对于吴大娘子而言,无疑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整锅粥。 所以吴大娘子也不得不对王若与下“逐客令”。 不过同样是为了面上好看,吴大娘子自然不会亲自去说,而是停发了给王若与的名帖。 你若是真想来也可以。 不过须得拉的下脸,领着家中女儿一起坐到露天看台处—— 以王若与的名声,其他大娘子们唯恐避之不及,当然不会邀请王若与去自家营帐待着。 吴大娘子也是算准了王若与要面子的脾气。 果然,王若与之后便不来了。 吴大娘子心中这样想着,但还是朝两人迎了上去。 “盛大娘子、康大娘子。” “吴大娘子!” 互相寒暄后,再让身后的姑娘们一同向吴大娘子行礼,王若弗旋即立马满脸歉意道: “还望大娘子海涵,今日家中有些事耽搁了会儿,才来得有些晚了。” 吴大娘子也不在意,虽有些奇怪王若弗因何事耽搁了,但也不好细问,只笑道: “这道歉的话却是没来由的,时间都还没到,哪里需要道歉。” 王若弗连忙点头应是。 一旁的王若与见状。 刚想要上前同吴大娘子凑个近乎,看能不能借个机会提出重新讨要个帖子。 虽有些鲁莽不知礼,但今天是借着妹妹的由头,别人知道了也大多会怪在王若弗身上,落到自己身上的反而没那么多。 而且只要问出了口,吴大娘子为了面子上好看,怎么不可能拒绝—— 为了自家女儿的婚事,王若与也是决定豁出去一次脸。 一切以谋个好女婿为主! 有了杨文远那样的女婿,自己还愁马球会的名帖不成? 博一博驴车变马车,赌一赌马车变侯府! 来之前,王若与就已经同自己两个女儿提了醒。 这时候能来参加马球会的都是门第不低的青年俊彦。 若是到时候看上了眼,净可以同她们的姨母王若弗,亦或是堂姐华兰说。 没错,对比其他方面,单论自己名声的话,王若与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知道若是自己去看,恐怕人家多半不同意,所以只能把相看、说亲的事托付给王若弗和华兰了。 都是一家人,帮个忙怎么了?! 不过可能是不凑巧。 看了一眼王若与身后跟着的康家姑娘,以及王若与要上前的态势,吴大娘子突然闭了口。 王若与当即原地踌躇,吐到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片刻后,刚重新鼓起勇气开口。 就见吴大娘子眼光一转,落到了刚刚抵达的齐国公府的马车上。 王若弗见状,没感知到身旁自家姐姐几欲喷火的眼神,很是善解人意道: “大娘子,您先忙去吧,我们先前来过几次,认识路。” 吴大娘子笑着点头道: “多谢盛大娘子体谅,今日是我招待不周,改日一定要登门拜访才是!” 既摆脱了王若与,又定下了去盛家的行程,吴大娘子目的全部完成,当即心满意足地往平宁郡主那迎了上去。 待吴大娘子先行离去,王若与心里很是不忿,暗道自己刚才就应当厚着脸皮直说,不过细细想来,又觉得自己要说的话是被王若弗打断了。 身随念动,转头见王若弗满脸乐着。 显然是为吴大娘子的承诺而开心。 王若与不由出言打击道: “我的傻妹妹,你在笑什么?吴大娘子刚才说去你家登门拜访,那不过是些场面话,伱不会当真了吧?” 王若弗闻言神情一滞 王若与继续开口道: “而且吴大娘子若是真要去你家,怎么会说改日,恐怕要大致定个大约章程才对嘛!” 吴大娘子:不,我是故意不定时间,就是防着你呢! 对于盛家这个可能潜在的亲家,吴大娘子自然也是颇为关注。 知道这段时间王若与改了“行军路线”。 时间依旧是隔三差五,不过目的地却是从自己娘家王家,改为了积英巷盛家。 吴大娘子可不想和王若与扯上关系,准备找个好日子再去盛家拜访。 至于什么是好日子? 没有王若与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听了王若与的解释,王若弗也觉得对。 看来确实是自己太过乐观。 今年开始诸事顺心,当真是以为什么好事都能落到自家身上了。 也对,吴大娘子毕竟是永昌伯爵府的大娘子,怎么可以特意找上自己家。 王若弗一行人在前面走着。 平宁郡主正好带着齐衡下马车。 而盛家的人“姗姗来迟”的模样,恰巧落入了卡着时间抵达的平宁郡主眼里。 平宁郡主向来都是自诩为汴京贵妇圈第一人,类似这种场合,自然每次都是最后几个到的。 可谓是摆足了姿态。 这也正是平宁郡主惹人诟病的地方之一。 毕竟齐国公府的往日辉煌早已不在,如今整个齐家都是靠着你平宁郡主一个人撑着。 看起来很是风光,但那都是老黄历了。 如今你身后的两棵大树可都是大厦将倾啊! 累卵之危近在眼前,但偏偏一直都是这副眼高于顶的姿态,也难怪平宁郡主只能得些脸面上的风光,但是家里稍有权势的官眷们都不怎么瞧得上。 不过这副高傲的作态究竟是不是一种策略,这也难说。 毕竟若是身处群狼环伺的境地,不好轻易示弱,反而要比往常更加强硬才行。 看着王若弗和王若与往里走的身影,平宁郡主冷哼一声,轻声道: “穷人乍富,攀高结贵后行事这般不知礼数,竟来得这般晚。” 显然,对于盛家误入“压轴秀场”的行为,平宁郡主很是不高兴。 什么档次,和我走同一个t台? 平宁郡主这一番话将前面的明兰也一起囊括了进去,齐衡自然是要弱弱地解释一句: “母亲,盛家平常很是懂礼的,不然也养不出华姐姐这样的娴静淑女,今日应当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平宁郡主听到这话,扭头瞟了齐衡一眼,却见自己宝贝儿子正盯着盛家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脸露喜色,当即眉头不由得拧了拧。 脑中思绪翻滚,平宁郡主在心中暗暗存下一份心思,准备到了等会儿的马球会上,探查一番盛家姑娘们的各自表现。 将内心想法按下不表,平宁郡主也没出声反驳。 盛家人平宁郡主都是见过的。 所以对于王若弗那副大大咧咧的粗俗脾性,是怎么养出华兰这个比之高门贵女也不差的人儿感到十分奇怪。 莫非歹竹也能出好笋? 还是盛老太太手段实在不俗?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今日平宁郡主是最后一个到的。 互相行礼寒暄后,吴大娘子便亲自领着平宁郡主去了其营帐。 同时也昭示着马球会正式开始。 此时此刻。 杨家营帐内。 彩簪一直候在帐外,瞥见吴大娘子进了主营帐,当即进来禀告。 杨文远此时正在享受着华兰的投喂,而下边的杨如锦则是露出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堂嫂,你也太宠着我堂兄了吧!” 对于这副“辣眼睛”的当面撒狗粮,杨如锦心里对于自家堂兄吃软饭这个概念理解的越发深刻了。 杨文远:懂不懂软饭“硬”吃的含金量! 听了杨如锦的吐槽话,华兰不由得俏脸一红,好在经过杨文远的日夜耕耘,华兰的脸色越加容光焕发,所以也显不出来羞意。 华兰这般行为自是被杨文远“胁迫”的。 没办法,在家里杨文远向来善解人衣。 之后又是被他连番耕牛一般地“俯首贴耳”、“摧眉折腰”后。 经受不住的华兰为了避免更多不堪,只能瘫软着签下了许多不平等条约。 也算是夫妻间的小情趣。 日常投喂便是其中的一项。 不过为了华兰的面子,所以大多不在外面施展。 至于还在现场的杨如锦? 一个电灯泡型单身狗罢了。 赏她点吃的怎么了? 对待自己人,杨文远向来大方。 文远大舞台,要粮你就来! 听了彩簪的禀报,华兰松了口气。 当即暗哼一声,将手中剩下的干果全部一股脑地塞入杨文远的嘴里。 成功将“惹事精”堵住后,华兰站起身,畅快地拍了拍手。 朝杨如锦问道: “如锦妹妹,那你等下要不要跟着我一起去吴大娘子那儿?之后一同见见郑大夫人?” 杨如锦更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不去,不去!我还是等如兰她们吧!” 郑大夫人的名声在大娘子之间很是不错,所以从小到大,陈大娘子没少在杨如锦面前唠叨。 久而久之,等杨如锦到了如今这般年纪,对郑大夫人的名号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就像是老鼠闻到了猫的气味一样避之不及。 怎么还可能上赶着去见面。 华兰点了点头。 “那行吧,你就等四妹妹她们过来。” 杨如锦很想反驳没有盛家的四妹妹,是五妹妹和六妹妹才对。 但想想还是闭了嘴。 于是华兰转头看向杨文远,问道: “你呢?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杨文远才堪堪咽下嘴里的干果。 一次这么多下去,杨文远登时觉得口渴,端起华兰点好的茶轻饮了一口。 至于对于华兰的提议,杨文远自然也是敬谢不敏。 等下的“相亲会”你们各司其职。 我去那当个纯粹的电灯泡是吧? 我可不是杨如锦第二! 而且自己去了也尴尬。 毕竟自己谁都不认识,去了能干吗? 教郑骁男人的硬实力? 还是十八般武艺? 所以华兰只能自己一个人去了。 恰巧,这时候王若弗也带着王若与到了。 听见华兰要去拜访吴大娘子,等会儿还有一场相亲会,王若与自然是上赶着去,还把自己的两个女儿全都带上。 到时候吴大娘子那边官眷们肯定多。 自己大女儿康允儿性格温柔,善解人意。 小女儿康元儿更是青出于蓝,现在就有了自己的几分风采。 王若弗的女儿能许门好亲事,我王若与的女儿自然也能! 到时候就等哪位大娘子慧眼识珠,看中自家女儿了。 王若与那边是一言之堂,直接拍案决定,王若弗则是问起了自家三个姑娘的意见。 “如儿,你呢?” 王若弗满脸希冀地看向如兰,问道: “你要不要一同去吴大娘子那儿拜见?” 如兰向来是不让王若弗“失望”的。 只见她微耸着肩膀,脸上小心翼翼地对着王若弗陪着笑脸,小声嘀咕道: “母亲,我想去锤丸……” 刚才来的路上她就看见不少人在捶丸,眼热得很,王若弗一问,心中的真实想法直接脱口而出。 “嘶~!” 纵使知道如兰“不上进”,但是听了如兰的回答,王若弗还是差点闪了老腰。 有拜见吴大娘子的机会你不珍惜,反而是想去捶丸? 王若弗没想到如兰来了这,竟不知道跟自己一起去长辈那露露脸,净想着玩。 没看到你两个堂姐满脸雀跃吗? 想到这,王若弗不由得心里一阵哀嚎:天爷啊,我这是生了个什么憨货! 也不知随的谁的脾性! 不过虽然心里对如兰的回答不满意,但见如兰脸上满是跃跃欲试,兴致高昂,王若弗也只能让她去了。 终究是自己生的啊! “明儿呢?” 对于明兰,王若弗也是有几分好脸色的。 心想明兰去了那儿也只是走个过场。 明兰见五姐姐一脸高兴地走了,转头也看到了杨如锦在那朝自己挤眉弄眼,于是也小声回道: “大娘子,五姐姐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去罢,去罢。” 有了如兰的前车之鉴,王若弗显然也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了。 “谢谢大娘子!” 明兰脸上当即露出灿烂的笑容。 杨如锦也是立马跟上,同明兰一起走向正等在营帐门口的如兰。 三个闺中密友聚在一块,立马发出阵阵银铃般的打闹调笑声。 “我们是先去捶丸那儿,还是先找嫣然?她来了吗?” “去找嫣然吧,我刚看到她了!” “……” 听到如兰开心的笑声,王若弗也不由心情稍缓,倏而面色平淡朝墨兰问道: “墨兰你呢?要不要和姐妹们一起去找乐子?” 墨兰听到帐外渐行渐远的声音心中流传些许羡慕,但是听了王若弗的话立马转为看轻。 这两个妹妹真是不上进,连杨家的那位嫡女也是! “大娘子,若是家里闺阁里没有一个女儿去,您面上也不好看,墨儿去罢。” 王若弗心情登时差了不少。 这话说的,怎么你还是为我好不成? 这话术和做派,怎么和林噙霜那小贱人怎么看怎么像呢? 不过王若弗虽然膈应,但在外面还是很有嫡母大娘子的风范。 轻轻点了点头。 带上墨兰去了吴大娘子的营帐。 第一百五十二章 荣显、袁文绍来寻,杨文远出主意 确定好人数。 华兰和王若弗当即带着一群女眷往吴大娘子的营帐那去。 杨文远自是不去的。 眼见各家大娘子纷纷出门交际,余下的诸多子弟见没了管束,皆是各自找上了相熟的朋友组队。 继而来到马球队的报名处,准备正式打马球。 不多时。 帐外宽广的场地上开始马踏草坪,响起热闹的吆喝声。 看着场上热闹的男男女女,杨文远也不由得来了兴致。 但随即转念一想,心思又淡了些许。 自己现在是有妇之夫。 这场上来来往往的都是待字闺中的贵女,万一自己风采斐然入了人家的眼,岂不是又要和结婚时一样,伤了一群姑娘家家的心吗? 这种事,杨文远是不好做的。 这便是为何很多结亲后的勋贵子弟,不愿意再来吴大娘子的马球会原因—— 一则目标已经达成。 二则若是想打马球,只能找夫妻档互相组队,颇为掣肘。 杨文远现在周边玩得好的,就他自己一个人结了婚。 要是想要轮到长柏、顾廷烨和齐衡他们,恐怕还要等一两年再说。 以前是不想打马球,现在是没有马球打。 杨文远正看着马球场上的青年男女,肆意挥洒着青春的汗水呢。 耳边却是突然传出了荣显的声音。 “东桓!” 杨文远转头一看,果然是荣显当面。 说起来,杨文远着实是好久没看见过荣显了。 自从婚后,这小子就去了禁军当值,没想到今日竟有了空来这。 杨文远仔细端详了一番荣显,不禁点了点头。 “不错,你这去了禁军一遭,整个人看起来比往日精神多了,看样子是很有些日子没往广云台那去了。” 荣显闻言喜不自禁地拍了拍胸脯,高兴道: “这是自然,兄弟我好歹现在是禁军副都头,手底下领了全额的五十甲士呢,怎么还好去那种地方?” 其实荣显倒是还想去。 但是苦于没钱啊! 富昌侯夫人,荣显的母亲,眼见着荣显有了上进的迹象,那是喜不自禁。 因此,在听了大女儿荣贵妃“钱是不利之惑”的建议后,她立马掐断了原先一直供给荣显的私房钱。 原先荣显花钱大手大脚,自然没攒下些许钱财。 这也就导致,荣显现在全身上下只有先前余下的丁点银钱,以及自己刚领到手的那点三瓜两枣俸禄。 这怎么够荣显的开销? 钱是英雄胆。 广云台荣显现在自然是不敢去的。 不过这种事肯定不能拿到外头说。 所以现在荣显对外的官方公告,是他要以杨文远为榜样,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嘴上虽然说着豪迈。 其实荣显现在心里很是后悔。 自己当初是抽了哪门子的风。 为什么要间歇性发奋图强呢? 好好当个纨绔公子不好吗? 本来荣家已经对荣显不抱希望,只能指望荣飞燕找个好人家,为荣显的儿子,荣家的未来一代铺路。 但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 荣显这棵长歪的树。 竟然有自行扶正的架势? 因为看到了荣显有改过自新的表现。 还有杨文远这个例子。 所以现在荣家上到荣贵妃,下到荣飞燕,都可是对荣显寄予厚望。 毕竟将来的事还说不定。 还得是珍惜眼前人啊! 当然,科考之路荣家人知道荣显是走不成了,就不是那块料。 不过荣家如今背靠皇帝,还有荣贵妃一直吹枕头风。 禁军序列还是很有搞头的! 况且作为守卫皇城的中央禁军。 向来都是以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而闻名。 对于荣显来说,这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所以,如今在家人的希冀下,荣显可谓是骑虎难下。 一边是皇帝刚下达的旨意,一边是家人的殷切期望,荣显根本不敢撂挑子。 天可怜见,我才悔过一个月啊! 要是换算过来,我才是一个正常了一个多月的宝宝。 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让我重新选一次! 所以荣显这段时间是越想越郁闷。 索性今日直接请了个假,来马球会看看青春靓丽的姑娘们解解馋。 我将目视一切! “你真不去广云台了?” 对于荣显的话,杨文远是将信将疑。 毕竟在杨文远的印象里,荣显可不是一个执行力这么强的人。 说改过就改过,连个适应期都没有。 你荣显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就是好的了。 怎么可能不去广云台? 荣显:伱根本不懂望子成龙的父母,在看到儿子有一丝改过的迹象后,能有多么恐怖的爆发力! “当然!自从去当值后,我就再也没去过了!”荣显说着话,一边看着马球场上系着襻膊,骑马打球的女女。 “那姑且信你。” 杨文远依旧是半信半疑,见荣显看着马球场,登时笑着开口道: “你要是来找我去打马球的,那大可不必,我现在是有大娘子的一家主君,可不好跟你们这群‘稚童’一起打马球。” 听了杨文远的揶揄,荣显很有理由怀疑他在秀恩爱。 不过他荣显现在是成熟稳重的男人,自然不会为了玩乐的事特意找杨文远。 “我当然不是来找你打马球的,我现在每日都要早起应卯,当值还是个体力活,哪里还有气性去打马球。我是受人所托,来找你有正事。” 说罢,荣显朝帐外喊了一句: “邵哥儿,进来吧!” 邵哥儿? 杨文远听着觉得奇怪,以前自己可没从荣显口中听过这个名字啊。 莫非是在禁军里结交的新朋友? 荣显的话音落下。 又等了片刻,帐外才磨磨蹭蹭地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个邵哥儿赫然是袁文绍! 杨文远着实是没想到,居然是袁文绍找上了自己。 但袁文绍是和荣显怎么认识的? 还一口一个邵哥儿叫得这么亲热? 好在下一秒荣显就给出了答案。 “邵哥儿也是家中荫庇,虽然去的是五城兵马司,但都是荫庇过去的,所以我同其他人吃酒的时候,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好嘛,原来你们这些荫庇子弟还有自己的“小群”是吧?! 看着袁文绍还有拘谨,荣显当即拉着他同杨文远颇为豪爽道: “邵哥儿,东桓,你俩什么性子我最是清楚不过,之前的事都是小事,其中不过是有人从中作梗,要我说,你们都是受害者才对。” 荣显的意思是袁文绍的哥哥袁文纯居心不良,但杨文远听着像是在说顾廷烨一样。 顾廷烨:好好好,我的黑锅更加锃亮! 又听荣显说自己才是受害者。 杨文远嘴角微抿。 荣显,你说的太对了。 这话根本反驳不了啊!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们俩都是心胸宽广的人,之前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杨文远这下倒是有点相信荣显改过自新了。 换做以前,荣显肯定是说不出这种话的,而是直接开口就是: “都勾八哥们,笑笑就过去了!” 其实,对于袁文绍,杨文远是没什么恶感的。 毕竟你都把人家原定的婚事坏了,还要“恶人先告状”,那就太过分了。 特别是杨文远自己婚礼那天。 杨文远发现袁家居然是派袁文绍来参加,最后他还和气地同自己敬了杯酒,最后才默默离开,心中更是对其升起了些许好感。 绝对不是胜利者对战败者的悲悯! 不要胡思乱想! 总归来说,对于袁文绍,杨文远还是有几分同情的。 “这是自然!”杨文远首先开口道。 袁文绍也笑着说是。 见两人没什么恶感,荣显也知道是自己这个“掮客”退场的时候了。 “你们先聊,好不容易才有了空暇来马球会,我可得去好好逛逛。” 看着荣显离去的背影,杨文远心中暗自感慨:果然成家立业里的任何一项,对于一个男人的改变都是巨大的。 连荣显都和往常不一样了! 荣显离开,营帐内顿时只剩下了杨文远和袁文绍两人。 袁文绍是主动找来的,他也不是个磨蹭的人,因此直接开口。 “东……小侯爷。” 说出这句话,袁文绍眼神中略带复杂,但随着这句“小侯爷”出口,他整个人顿时像是轻松了许多,表情也带着些许释然,径直开口道: “我此次是来找你探究上次说的事……” 上次的事? 没做多想,杨文远立马反应了过来。 自己和袁文绍最正式的谈话,还得追溯到那时袁文绍找上门,自己拿帮忠勤伯纳一门贵妾进门的事,搪塞过去的。 “你这是想通了?”杨文远不由奇道。 原本故事线袁文绍可是没现在这般激进,莫非是上次结婚非要让袁文绍去的事刺激到他了? 似乎是一道大坝开了条细缝,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袁文绍也没打算隐瞒,沉声道: “我哥想把我送去灵州!” “去灵州那?” 杨文远这下也不由惊了下。 袁家什么时候和英国公张家,亦或是宁远侯顾家关系这么好了? 这时候也要学郑骁那样,派个家中嫡子去灵州博个前程? 不过又见袁文绍这咬牙切齿的表现。 恐怕其中还另有隐情? 袁文绍显然不是个喜欢卖关子的人,继续道: “我原先是同意的,想着灵州那还有战事,能够博个前程,直到我同荣显喝酒的时候,听他说灵州那是九死一生的活计!” !!! 杨文远这下立马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袁文纯可能没把事情说明! 恐怕只是简单说了灵州那明年有战事,但没把具体的内幕消息告知袁文绍,所以袁文绍从荣显那得知事情的真相后,才显得这么愤怒,径直找上自己,想要给父亲纳门贵妾,给家里的母亲添麻烦。 所以说…… 袁文绍的母亲也参与其中了? 杨文远有点难以想象,若是真的袁大娘子也想把自己亲生儿子送去灵州,还是瞒着的,是出于什么心理。 杨文远不由确定道: “你……你母亲这次也参与其中了?” 袁文绍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 “父亲听母亲说我要主动去灵州,虽面上有些担心,但心里却很是高兴,恐怕是也想把我当做‘人情’,作为我家重回军伍的垫脚石了!” “不……不至于吧?” 杨文远虽然觉得袁文绍的猜测太过黑暗,但细想过后,也是觉得有几分道理。 依照袁家现在的情况,似乎袁文绍这时候投身军伍,确实是个好路子。 这次又不是死局。 若是袁文绍没死,有了这次的经历,还有天然的武勋身份,袁家自然会鼎力支持袁文绍在军中发展。 若是袁文绍死了,也能当做投名状,重新获得武勋们的认可。 毕竟袁家现在就是个空壳子。 如果不想坐以待毙,日后落得和勇毅侯府那样退出汴京的下场。 这次大周与西夏的大战就是顶好的机会。 死一个嫡次子,换来家族的“启动资金”,这笔交易似乎不亏? “怎么不会?” 袁文绍冷哼道: “自从当初我大哥哥从扬州回来后,便同我母亲、嫂子越发变本加厉,之间我去你家参宴,便是其中之一。” 杨文远没想到其中还有自己的事。 莫非是因为婚事失利,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所以理不直气也壮,对待袁文绍越发刻薄? 不过毕竟是别人的家事,杨文远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解决当初留下的问题。 “其实你母亲那的事不是很难办。” “不难办?” 袁文绍表情错愕,连忙问道: “我之前在家里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什么法子能让母亲低头,同意父亲纳门妾室进来,你一下就有了主意?” 杨文远:抄作业谁不会? 更别说当下的理由更加充分。 “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家为什么重回了勋贵门第,但是府上公中却还是一直亏空,你母亲更是一直想给你找一门能厚嫁过来的亲事?” 袁文绍脸色一涩。 却是想到了当初自家看上盛家,便是自家母亲看上了盛家能给的丰厚嫁妆。 没管袁文绍,杨文远继续自顾自地道: “你家奴仆不多,原先的商铺田契开支也依旧在营收,还有官家赏赐的些许产业,就算因为维持脸面,也不至于亏空到如今的地步,你觉得其中有何道理?” 第一百五十三章 袁文绍的投名状、世界的参差 府上公中为何连年亏空? 闻言,袁文绍不由得眉头一蹙。 虽不知为何杨文远提到自家亏空的事,但这方面的问题,他之前倒是从未想过。 毕竟家中的公中向来都是自己母亲掌管。 除了自己哥哥、嫂嫂两人偶有窥伺之外,自己和父亲却是从来都没有注意到上面的。 所以对于自己母亲的说辞: “虽然另有官家赐下的产业,但毕竟不多,所以为了维持伯爵府的门面不失,才连年亏空。” 这话倒也没人怀疑。 毕竟管家权都是在家里大娘子手上。 而且这么些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因此这套听起来很是合理的言辞并没有惹人起疑。 而杨文远此言,莫非是另有发现? 袁文绍旋即面露希冀地看向杨文远。 “当时你走后,我动用了自家的关系帮你查了查。” 其实是杨文远怕袁文绍“狗急跳墙”,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措,所以便探查了袁家一番。 顺带发现了袁大娘子的娘家,章家的蛛丝马迹。 杨文远:万事应当以稳妥为主! 杨文远锦袖轻拂,淡淡瞥了袁文绍一眼,轻声道: “结果一查不知道,却是发现了一件奇事。 “你家公中虽然连年亏空,但伱母亲袁大娘子的娘家,原先出过国子监祭酒的章家,尽管早已落败,但是日子过的却是有滋有味,一点都没有落魄样。 衣食住行过得好还不提,就连他们家子弟在生意连连亏损后,每次没过多长时间,就又恢复了元气,重新开始操办起新的生意。” 杨文远看着袁文绍,颇为玩味道: “你说,巧不巧?” 巧,这能不巧吗?! 袁文绍又不是个棒槌,杨文远这样说,他哪里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母亲原来一直在拿府上的公中偷偷贴补娘家! 这事不管门第高低,都是家中大忌! 就连原本和母亲站在一条线的哥哥、嫂嫂,若是知道了这件事,肯定也是很不乐意的。 毕竟今后的伯爵府可是要他们继承的。 这不就相当于母亲把自己的钱给别人了吗? 还没有经过自己同意! 而且无论乡下农妇还是内宅官眷。 一旦让人知道偷偷拿自家的钱财贴补娘家,轻则失去管家权,重则是要领到一纸休书的! 你若是从自己的嫁妆里拿出些许,用来接济日子困难的娘家人,那么自然不好说些什么。 但你把公中的钱,拿去补贴日子还能过活的娘家,那是怎么也说不通的! 更何况根据杨文远的描述,章家的日子怕是过得比他们袁家还舒坦,三番两头亏损后还能重开生意。 我袁家日子过的平淡,反倒你章家过得红红火火? 袁文绍相信,这下自己确实是拿住了自己母亲的把柄。 不过事情虽然弄清楚了,但袁文绍却还是感觉有些不好办—— 他虽然因为之前的种种,心里对自己母亲有怨念,但原本的孝顺依旧残余。 他想让母亲无暇顾及自己和大哥,但也不想让自己母亲因此被休妻。 见袁文绍面露难色,杨文远明白他心中的顾虑,直言道: “你尽可放心,你母亲和嫂嫂都是章家的女儿,无论怎么样,场面都不会闹得太难看。” 袁文绍想了想,也是点了点头。 也对,母亲和嫂嫂都是章家的女儿,除非要把两个一起给休了,不然应当如杨文远说的那样,只会局限在家里,不会闹得太难看。 袁文绍这下便放了心。 转身就要去谋划如何拿着这件事,为父亲的性福生活增光添彩。 不过刚要转身的功夫,袁文绍却是动作一顿。 自己这投名状是不是有些不够? 还需不需要再加把力气? 没错,袁文绍今日借着荣显的名头,而不是自己独自找上杨文远。 自然是为了投诚! 不然现在正是筹备出发灵州的时候,时间紧迫,袁文绍又不是如郑骁那般来相亲的,怎么会特意抽出空,探听到杨文远今日会来马球会,拿着自家的私事和杨文远聊? 他袁文绍又不是闲的。 先前不同杨文远聊给母亲纳妾的事,便是因为这种事怎么好同外人商量? 但今时不同往日。 如今自己正是要纳“投名状”的时候,除了这件事,自己也没有别的事和杨文远聊了。 我这么重要的事都和你说了,明摆着就是告诉杨文远,我要向你家靠拢,所以才有最开始的那句“小侯爷”! 一声小侯爷,一生小侯爷! 保命的事嘛,不寒碜! 袁文绍这段时间也想清楚了。 既然自家那里靠不住,反正袁家现在光靠自身是起不来的,总归是只能朝武勋中的几座大山靠拢。 那自己何不提前下注,赶在自己父亲前头,先拿了好处? 左右自己这个人形“人情”是要被人用的。 我为何不能自己用? 所以袁文绍思来想去,选定了杨家。 一则,杨家现在年轻一代的唯二嫡系,杨文彦,如今就在灵州那儿。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在军队中亦然。 若是到了灵州那儿,跟着杨文彦一起混,肯定比自己单打独斗强。 况且从开国一直强盛到现在的杨家,可不是他们刚恢复爵位没多久的袁家可比的。 虽然先前边关一战折了大半,但这恰恰说明,杨家残存的底蕴,对于自家屈指可数的青年俊彦,肯定是要死命地保。 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杨文彦折在灵州。 而类似英国公等的武勋大佬,肯定也会考虑这方面,不会把杨文彦往危险的地方扔。 不然杨文彦要是死了…… 本来人就少,还是二房的独苗,结果死在了你手下,可能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会不满。 二则,便是因为派系关系。 袁家是靠着当今官家起复的。 而杨家同样是在老平阳侯死后受到官家的接连照顾,杨宇卿才能屡屡升迁。 所以杨家和袁家天然处于同一派系。 因此袁文绍才会拿着这件事,在自己启程去灵州之前拿来说。 文远大兄弟,之前外面人多,现在我可得好好和你说说知心话啊! 而杨文远惯是会顺水推舟的。 袁文绍不过是一步闲棋。 若是日后得了军功,纵使袁文纯不快,但忠勤伯不是傻子,肯定会全力支持。 而袁家现在管的就是战马的事。 虽没有兵权,权力还被枢密院,兵部拆分了许多,颇受桎梏,但对军伍来说还是很有用的。 袁文绍原地顿住,杨文远也是心领神会,问道: “可是觉得行事不便?” “还是小侯爷了解我!” 已经有了把柄,袁文绍自然是能想到法子,不过此时却是捶胸顿足,装作为难道: “我毕竟是母亲的儿子,这事无论是和父亲,还是母亲说,都是颇为不妥,因此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主意出来!” 袁文绍:终究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杨文远也是装作不知: “这事你自己确实不好办。” 不过旋即话锋一转: “听说你家子嗣繁茂,就算见日子过得不好,诸多嫁出去的姑姑们也没有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往里贴补娘家?” 杨文远肯定地点了点头: “看来都是些知礼的长辈,应当多多拜见才是。” 袁文绍听完略微思忖,不由赞叹杨文远此计甚妙。 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们都没有贴补娘家,凭什么你一个落败的章家女儿这般放肆大胆? 不过这人选须得好好琢磨。 须得找一个护着袁家的嫡亲姑姑,不然反倒不美。 见袁文绍点头。 杨文远亲自给他倒了杯茶水,示意他喝茶,随即笑道: “我却是突然记起了一件事,袁二郎你即将随英国公去灵州那参军,可已经选定了职位?” 袁文绍等的就是这句话呢! 顾不上近在咫尺的茶水,急忙道: “没,我虽是跟随英国公同去,但随后还是要看兵部拟定官职。” 杨文远这才料想到袁文绍所言不虚。 难怪袁文绍来找自己,原来袁家真是一点力也没使啊! 虽说袁家在军伍中早无根基,但多少还有点残余的交情,不至于连袁文绍现在的官职都安排不了,肯定只是不想在袁文绍身上耗人情罢了! 我是来赚人情的,可不是来亏的! 与之产生鲜明对比的,就是马上和袁文绍一同去的郑骁。 在他决定去的那一刻,他的官职就定了下来,隶属于英国公帐下的直系军队,领马军营副将官职,手下足额两百披甲骑士。 其中有几十个名额是郑家世代培养的亲卫。 对于郑骁这个“未来女婿”,英国公可谓是照顾得很。 袁文绍肯定就没这待遇了。 袁家虽然恢复了爵位,但是之前充公的家产可是没剩多少了,还被官家罚没了十几年的伯爵府俸禄。 而府上公中又一直被袁大娘子老鼠搬家似地往娘家挪用,恐怕是没多少银钱来培养亲卫。 再从忠勤伯、袁文纯头上层层递落,轮到袁文绍头上,恐怕更是没几个。 这一路分析下来,杨文远彻底通透了! 兄弟,你这是不是有点太惨了? 我看着都不忍心了! “既如此,不如我稍后给文彦堂兄修书一封,让他同顾候说说,让你同我堂兄一起?”杨文远询问道。 要,我实在是太需要了! 袁文绍就是想去到杨文彦手下求保护,不然来找杨文远干嘛的,于是连忙道: “那就多谢小侯爷了!” 袁文绍现在这声小侯爷,可以说是喊得无比顺口。 事情说完,袁文绍只觉得身心一松。 见杨文远似乎没什么谈话的兴致,也不喝刚倒上的茶了,当即很有眼色地告退出去。 上首,坐在实木红椅上的杨文远看着袁文绍离去的背影,又见重新冒出来,正和袁文绍搭话的荣显,不由得暗叹一声: “想必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吧! 一个从开始就上进的勤恳子弟,现在还要去搏命,但是到头来,怕是还比不过荣显。” 杨文远暗自摇头的功夫,荣显进了营帐,笑道: “如何,事情谈妥了?” 荣显刚已经从袁文绍那得来了消息,当下不过是客套一句。 杨文远点了点头: “谈妥了!” “那就行!” 荣显看到杨文远桌前没动过的茶水,很是自然地饮了一口,随即自顾着坐下,靠着椅背朝杨文远抱怨道: “你们刚才怎么谈了这么久,我在外边晃悠了好一会儿,可是累着了。” 杨文远登时调笑道: “你不是不去广云台了吗?还每日禁军当值,怎么就逛了一会儿就累了?” 说起这个,荣显似乎是满腹牢骚。 “什么禁军当值,只是说起来好听罢了!” 荣显将杯盏里的茶水一饮而下,重重摔在桌子上。 看着那杯盏,杨文远不知是不是被华兰守财的属性影响了,此刻心里居然生出些许心疼。 好在荣显接下来的话把杨文远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我那手底下的五十人虽是全额,但每次点卯,名册上的名字经常都是不全的,不是今天那个有事,就是明天谁生病了,总能找出些法子出来。” “没有人来复检?”杨文远不禁问道。 荣显嗤笑一声: “这自然有,不过复检时只需缺额之数不过三,便是过了,所以大家都是轮流着来,今日你放假,明天到我家,还另做了一份时刻表呢。” 杨文远默然无言。 早就听叔父杨宇卿说,中央禁军明面上的实力虽然强盛,但真论起来是“武备皆废”。 现在听荣显当面这么一说,才算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点卯都只是应付,恐怕日常操练也是空口白话,样子工程。 只见荣显身子往后一躺,满脸舒坦地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就我这样每日被家里逼着准时应卯的,在禁军里已经算不错了,只要一直安稳混着,日后也能往上升升。” 摆烂之意溢于言表! 若是这话落到了刚离去的袁文绍耳里,怕是十米大刀都要收不住了。 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嘛! “不说这些了!” 杨文远可不想再听这些“靡靡之音”,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 岂能按部就班? 艹,越想越羡慕了怎么办?! “走走走,马球不能打,投壶、捶丸还是能同你耍耍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拳打汴京幼儿园 杨文远同荣显一起出去玩乐。 而华兰那边,正与英国公夫人一起去往吴大娘子的营帐,在里面初次见到了忠敬侯家的郑大夫人。 当面一看,果然不愧是汴京城里有名的妇人。 只见郑大夫人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华服,发髻高高挽起,发间点缀着翡翠簪子,亦有晶莹剔透的珍珠流苏,随着她轻盈的步伐微微颤动,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芒。 她的面容温婉,眉宇间流露出一股岁月沉淀的优雅与从容,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知是不是名声之下的加持,在此刻的华兰眼中,只觉得郑大夫人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高贵与雅致。 俨然是自己心目中大娘子最好的模范! 帷幔内一众大娘子简单寒暄后。 王若弗继续留在吴大娘子营帐内说话。 华兰则是陪着郑大夫人、英国公夫人等人一起去张家营帐。 郑骁和张桂芬相约着去打马球,华兰则是跟着郑大夫人、英国公夫人坐在一起讨教。 英国公夫人掌管英国公府这么多年,郑大夫人也是因为长辈郑老夫人身体不好,所以也是早早管家,两人都是已经管了后宅许多年的人,将家中一切都管理的井井有条,蒸蒸日上。 两人的一些话,登时让华兰受益良多。 不多时,时间到了中午。 各家官眷都各自回了自家营帐用午饭。 杨文远也和华兰差不多时间回到营帐内。 此时营帐人员基本到齐,只有王若弗、王若与和墨兰几人不在。 杨文远不由朝先来的几位姑娘问道: “岳母呢?” 如兰正襟危坐在案桌前,同杨如锦、明兰一样直直盯着摆好的饭菜,同了杨文远的问话,随口回了一句: “母亲她们在吴大娘子那儿用饭呢,刚才差人来说不用等了。” 杨文远轻轻颔首。 没想到王若弗几人居然留在吴大娘子那用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若与撺掇的。 不过那是他人的事,杨文远也不做多想,笑着去隔壁同长柏、长枫一起用餐了。 吃饱喝足,杨文远便同长柏、长枫两人聊起了上午干了什么。 长枫倒是没什么特殊。 只是这次虽没遇到荣显,但又不知从哪里偶遇了梁晗,又一起投壶去了。 也是巧了,居然没和杨文远碰上。 长柏却只是漫无目的地逛了逛,便径直回了营帐内喝茶去了。 杨文远自是不依。 “这怎么行?你上次来了就一直在帐内待着,现在还这样?” 杨文远摇了摇头: “不行,不行!你这样还出来玩干什么,不如继续在家里读书呢!” 长柏很想反驳一句,我是真没想来,这不是被你们逼过来的吗? 长枫这时也是跟着道: “就是,光一个人喝茶有什么意思?下午二哥哥便一同和姐夫去玩便是。” 长枫也是个机灵的。 虽然嘴上应和,但是清楚知道长柏性子稳重,但说的不好听就是沉闷,若与自己一同怕是都玩不好,话语里就把长柏推给了杨文远。 杨文远自是明白长枫的意思,但谁让长柏是自己的嫡亲小舅子呢。 怎么办,只能宠着了! “那就这么说定!长柏下午伱跟姐夫我一起出去玩!” 长柏闻言却是连连摆手道: “不,姐夫,我可不会打马球!” “谁说打马球了?下午带你去打捶丸!那适合你的性子。”杨文远回道。 说起来,杨文远倒是陡然发现,自从先前让盛家的人去自家练马球,长柏却是一次都没去! 如兰虽然去了,但却远没有明兰那般热情,更多的是想找杨如锦玩。 华兰同样如此,跟着学了几次就不勉强自己了。 而王若弗也是,从来没听说过她打马球。 虽说有王若弗在乡下养大原因,但却也不至于这样绝对,一家四人都不喜欢打马球。 只能说一脉相承,没有什么运动天赋。 听杨文远说不是打马球,而是捶丸,长柏也不反抗了。 拿个杆子击球罢了,谁还不会? 稍微休憩一会儿,杨文远便带着长柏去隔壁营帐,同华兰说了一声,自己要把长柏带出去玩。 杨文远是个俗人,做好事那是必须留名的! 华兰听了自然是高兴。 先前她倒觉得长柏在家里待着没什么,但自从嫁给杨文远后,华兰便有了一种莫名为人母的长辈自觉,开始和王若弗莫名其妙对上了脑电波—— 不能让长柏天天在家待着,要多出去走走! 所以对于杨文远能拉着长柏出去玩,华兰立马还以一个赞扬的神色。 杨文远拿了好处,满心欢喜地等待晚上讨要,但是回身一转,却是看到如兰的位置上空空的,不由奇道: “五妹妹呢?干嘛去了?” 华兰登时没好气道: “还能干嘛?刚才抢着把饭吃完,立马一溜烟地跑出去玩了,以前也不知道她的玩心竟这般大!” 华兰此话一出,谁知旁边的明兰和杨如锦相互对视一眼,竟是扑哧一下笑出声来,眼睛眯的都快睁不开了。 “有什么好笑的,莫非还有别的缘由?”杨文远不禁问道。 杨如锦乐不可支,还在那哈哈大笑,明兰见众人的目光都望向自己,稍微收敛了神色,但是那笑意却是怎么也收不住的,强抿着嘴角压笑道: “五…五姐姐是和人‘约战’去了!” “约战?” 众人听完都是一脸问号。 “嗯,五姐姐上午同人一起捶丸,那人一直输,临到饭点一局都赢过,放下狠话说午后再…再战……” 明兰再也压抑不住笑颜,语句吞吐,旁边的杨如锦顺势接过了话头。 “所以如兰刚才她快速吃完,就是为了去‘打服’那人!” “这有什么好笑的?” 杨文远还是没听出来这有哪里好笑,竟让明兰和杨如锦两人乐不可支。 不过如兰竟能捶丸一直赢那人。 难道自己先前的猜测有误。 不是王若弗没给他们传承下运动天赋,而是天赋都点到捶丸去了? “堂兄,你等下自己去看看便知了!”杨如锦显然是觉得直接说没有当面看见好笑,还卖了个关子。 “看就看。” 反正杨文远就是准备带着长柏去捶丸,正好顺路。 他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捶丸的场地在马球场西面。 这边隔个三十四米就有一处大树,还特地弄了些许瓦砾、石块和低坡。 地面也不平坦,讲究的就是一个凹凸不平。 大周捶丸类似于前世的高尔夫,都是用球杆击球,进洞为赢,不过场地不一样,远没有高尔夫那般大,而是画了一个直径约莫两丈的圆圈,作为比赛的活动区域。 此时此刻,杨文远和长柏刚到捶丸的场地。 便看见一道穿着竹篁绿色褙子,梳着温婉的弯月髻,系着青色襻膊的熟悉背影。 赫然是如兰! 只见此时的她背对着杨文远和长柏,正站在一处圆圈内的矮坡上,一边单手叉腰,一边低着头用一只手往前比划着什么,一副慷慨激昂的模样。 不用看清如兰脸上的表情,杨文远远远地也能感受到如兰此刻的得意。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 虽然杨文远离得远,暂时听不清如兰说的是什么。 但看如兰的姿态,以及伴随着她的动作,鬓边簪着的金制流苏步摇正随着身子微颤抖动的肢体语言上,杨文远就能得出如兰此刻的眉飞色舞,怕是正居高临下地对着她的手下败将言语输出呢。 再联想到明兰和杨如锦之前说的话,杨文远立马猜到如兰的“约架”应当是赢了。 长柏自然也是懂的,不由得和杨文远尴尬一笑。 毕竟如兰在外面这副模样可不光彩,要被人说没礼数的。 杨文远既想听听如兰在说什么,也想看看如兰那“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手下败将是何等人物,恰巧此时长柏也看了过来,两人对视一眼,于是不约而同地轻手轻脚往如兰那走去。 随着两人走近,如兰那熟悉的娇憨声也能渐渐能听清了。 “你又输了! 我饭都没吃饱就来这儿了,你身子比我瘦,肯定已经吃饱了,这下看你还怎么说我是仗着力气赢你的! 说,你服气不服气?” “服气……”那回答的声音太小,又在坡下,纵使以杨文远的耳力,也不大听得清。 但似乎有重音是什么鬼? “叫声如姐姐来听听,今日的事就算过去了!你也别说我欺负你,叫声姐姐,我等下还能教你些捶丸的技巧,你也不吃亏!” 说着,如兰捏起裙摆,微微蹲下身子,一副诱惑小孩子吃糖的哄着话: “叫嘛,我在家也经常被许多人喊姐姐的。” “还有你们也是!都不许赖账!” 杨文远这时已经走到了近前。 但见眼前的低坡也不高,如兰这蹲下身子,自己却还是没看清如兰身前的人,不由得心里觉得古怪。 再听了如兰的“你们”,心中登时惊了一下,如兰这不会是…… 长柏也是满脸讶异,跟着一同凑上前去。 “如姐……” 那矮坡下层层叠叠的稚嫩声音还没说完,就看见如兰身后突然冒出两个陌生男人的头颅,不由得怔了怔。 与此同时。 杨文远顺势低头一看,却是陡然发现这低坡下的“对手”,居然全都是穿着锦衣的小孩子,一看都是勋贵人家出身,衣着不凡。 而坡下的众小孩呆愣片刻,旋即立马反应过来了当下的情况。 自己一群“男子汉”,被一个少女堵在坡下教训的一幕,居然落入了别人眼里??! “呜哇~!……” 原本因为人多,所以才互相强撑着没流下泪的诸多红润眼眶,这下发现糗事暴露,心里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了,全都哭哭啼啼的落下泪来。 随后乌泱泱的一片登时四散而开。 一边用手抹着眼角的泪,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声哭喊: “呜呜!母亲,呜呜,母亲……” 显然,这些小勋贵们很有些自尊心,还很敏感。 “诶,你们还没……” 眼见就要成功收下“一众小弟”,结果却是不知何缘故,一个个突然四散而逃,如兰脸色愤懑,恨恨地跺了跺脚,皱着琼鼻闷闷不乐道: “还说自己是小男子汉呢,认赌服输的道理都不懂。” 嘴上说着,但实际上如兰却是满脸快意地打量着眼前的捶丸场地,点着头喃喃自语道: “不错,这真是个风水宝地,下次马球会还来这找他们!” 说罢,如兰快速转身,就要回去同明兰、杨如锦两个好姐妹通报喜讯—— 上午的那个小鬼还找人来了,但是被自己一个人单挑了一群! 结果刚乐了没多久。 刚转过身的如兰却是陡然鼻子一酸,整个人像是撞上了一堵墙似得顿在原地。 鼻子好痛啊! 如兰当即以为是小孩哥让大人来找回场子了,一边心里暗恨不讲武德,一边顾不得鼻酸眼红,连忙双手交叉往后退,嘴里喊道: “别,别动手,有话好商量,我真没欺负你家……唔!” 原来是如兰被长柏胸口撞了鼻子,光顾着后退,却是忘了脚下便是低坡。 这一退,便踩空了脚,当即整个人朝后仰躺过去,眼见着整个人就要摔下去。 这时,如兰才看清来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哥哥长柏和姐夫杨文远。 不过此时身子腾空的如兰来不及过多思考,只顾得上手舞足蹈,放声尖叫。 “啊~!” 连刚才小孩的哭声都压了过去。 长柏眼见着妹妹就要倒下去,却也是没空伸手来救—— 对于自家妹妹,长柏还是有几分捉弄心思的,刚才就是学着如兰刚才的动作,挺着胸脯,双手叉腰,想要给如兰一个“惊喜”! 谁知惊喜没成,现在却是根本救援不及。 杨文远原本是站在原地等着看“兄友妹恭”的好戏,没想到却是出了这个插曲。 自己就在旁边,自然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如兰摔下去的。 万一出个好歹,脸上被下面铺设的瓦砾、沙石划出了个口子,怕是追悔莫及。 杨文远当下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连忙快步上前,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如兰的柔夷,随后顺势用力往右轻轻一带,便将如兰整个人轻旋回来。 各位有没有想法的,可以畅所欲言。 作者会根据这两天的评论,考虑之后剧情 第一百五十五章 确定人选、汴京初雪 矮坡上。 如兰脚后跟突然一个踉跄,顿时使得整个身子都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开始往后倾倒。 那一刻,惊恐与无助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而她只能仰头面向天空,眼中闪过彷徨之色。 不过好在有杨文远的拉拽,将其重新救了回来。 杨文远在将如兰拉向自己的同时,须得提前用手臂拦住如兰快速靠过来的身子,不然两个人的胸膛会径直撞到一起。 鉴于两人姐夫和小姨子的关系,也不是说…… 不对,不对。 那是万万行不通的! 因此,杨文远顺势伸出左手,贴到如兰藕臂的肩胛骨处,先是轻轻用力抵住,随即顺势往后微顶,待到了近前,完全卸了力气,便顺利将如兰的身体控制住在身前。 紧接着立马收回双手,原地立定。 “啊~!” 虽然被杨文远救了回来,但如兰惶恐的喊声依旧经久不息,整个人还是一脸的惊魂未定,似乎没从状况里回过神来。 这时长柏走上前来,伸出双手轻轻扶住如兰的两侧肩膀,前后细致地目测一番后,焦急地询问道: “五妹妹,怎么样,没受伤吧?” 如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救了。 不过也不知是神经大条还是本性憨直,听完长柏的问询,如兰径直在原地跳了几下,旋即一脸轻松地拍了拍手: “二哥哥放心,妹妹一点都没伤着。” “不信你看。” 说罢,还在原地转了几圈。 只是那两侧原本晶莹的耳垂,却是不知什么时候染上了片片红晕。 冬日的阳光下,竟透出几分红玛瑙的光泽。 长柏面露无奈:你既然没伤着,刚才一直喊那么大声干嘛?我还以为你扭到了呢! 见如兰没事,长柏随即朝杨文远道谢: “刚才多谢姐夫了,不然若是真让五妹妹摔了下去,我这个做哥哥的,恐怕追悔莫及。” 说起来,长柏本来是端正的性子。 但刚看了如兰在小孩子面前如何“耀武扬威”,好不容易起了一点孩童心肠,想要逗弄一下自家妹妹,却是没想到出了这个差错,当下脸上还残余些许后怕。 杨文远侧身摆手,回道: “这有什么好谢的,如兰也是我的五妹妹。” 说罢,杨文远朝如兰问道: “是吧,五妹妹?” 如兰这下不敢看杨文远的脸色,只沉闷地点了点头,脸颊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 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朝杨文远和长柏各行了一礼,便匆匆跑开了。 看那回去的路线,还不是回杨家营帐,怕是要去和小伙伴们分享刚才的“险情”去了。 见状,长柏不由得哑然失笑。 但没笑多久,随即他脸色一苦。 五妹妹这一去,要是把这话和别人说,怕不是会传到母亲耳里吧? 其实王若弗那里长柏倒不是很怕,怕就怕传到姐姐华兰那里。 所以说嫁为人妇的女儿惹不得。 自从华兰嫁出去后,虽然对长柏比以前好了,但要求也严格了许多,比王若弗还像是管人的。 如兰走了,长柏也被刚才的惊吓扫了兴致,还没开始就想打道回府。 杨文远自然不让。 伱这临阵退缩了,你姐夫我晚上怎么领赏? 所以接下来午后时光,两人便在捶丸中磋磨过去。 冬日天暗的快,汴京尤甚。 约莫申时三刻。 吴大娘子便派了自己的贴身女使,挨个去各家营帐通知马球会将散的消息,自己则是提前到了门口的营帐处,等待各家大娘子离去时打声招呼。 马车停放处也是有规矩的。 越是门第高、家中握有权势的门户,停放的马车位置越宽敞,越是离出口近。 这样安排既能满足诸位大娘子们的虚荣心,也方便吴大娘子迎接和欢送客人。 半晌后,马球场各处的人流纷纷散开,井然有序地汇聚到各家营帐内。 杨家营帐也是一片热闹。 人员全都到齐。 王若弗正和王若与攀谈、回忆着今日在吴大娘子营帐内的种种谈话,一脸的兴高采烈,而王若与则是意兴阑珊,显然没什么兴致,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心愿没有达成。 姑娘们那边,明兰、如兰和杨如锦几个也在欢呼雀跃地讨论着今日一天的乐事,唯有墨兰和康家两位姑娘沉默寡言,脸上还浮现出些许嫌弃,形成鲜明对比。 而长柏正踮着脚尖,无事不可地关注自己姐姐华兰和母亲王若弗的表情。 见两人没有丝毫找自己算账的意思,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长枫见自家向来稳重的长柏哥哥居然一脸的贼眉鼠眼,左顾右盼,不由心中暗生古怪,但他也不做多想,还沉浸在梁晗过几日相邀一同去广云台的喜讯中—— 庄学究冬日给的休沐多,本意是想让学子们在家好好养身子,不要外出染了风寒,最后得不偿失,却正好随了长枫的意。 结交权贵子弟长枫向来是愿意的。 更别说是去广云台这种地方了。 既能和梁晗等勋贵子弟交流感情,还可以和行首们交流感情,何乐而不为? 此乃大善! 长柏贼头贼脑,杨文远在上首表面镇定,但心里也是有些许忐忑。 毕竟如兰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娇憨可人的小姨子。 若是被华兰知道自己摸了如兰的柔荑,虽然嘴上她识大体,会说着没事,不计较。 但女人这种生物嘛。 向来是嘴上一套,做起来又是一套。 这种反差若是晚上来,杨文远自然是喜不自禁。 但现在嘛,杨文远可不想与今晚的“加餐”失之交臂! 所以三缄其口自然是最好的! 眼见一切安稳,杨文远也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当即就开始吆喝着各回各家。 不过杨文远等一行人各自赶往马车的时候,却是一直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来自平宁郡主的凝视! 从早上刚来时,平宁郡主就从齐衡神态和动作中,发现了些许端倪。 虽然齐衡后来稍有收敛,但自小养在宫中的平宁郡主什么没见过,又有一副在岁月沉浮中练就的老辣眼光,自己儿子那暗藏的小心思只需稍微观察,便已是显露无疑。 刚开始,平宁郡主对其中的人选就有猜测。 她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和脾性,肯定看不中那第一次见面的康家两位姑娘。 而盛家三位姑娘里。 那位四姑娘一身的做作姿态,向来是他们这等人家讨厌的,所以定也入不了自己宝贝儿子的眼。 剩下的便只有五姑娘如兰和六姑娘明兰了。 如兰一看就是和她母亲盛大娘子一样的脾性,一眼就能望到底,除了耿直就是耿直,还有因为少女的清丽容貌引出的娇憨。 虽然不相信这等姑娘能入自己儿子的眼,但万一呢? 而那明兰就有重大嫌疑! 不光长得娇俏动人,还是一副天真浪漫,灵心慧齿的模样。 平宁郡主也知道像是自己儿子齐衡这种性格,喜欢的不是端庄淑女,而是最是看重女子的开朗乐观。 而这明兰恰好样样都符合! 因而,平宁郡主今日一天里,便借着看马球的由头,四处寻找明兰的踪迹。 至于马球本身—— 马球和我齐家的未来相比,孰轻孰重? 一番观察后。 平宁郡主果不其然的发现,齐衡虽然也在场上打马球,但很明显地心不在焉,五次三番地把目光往投壶的地方探询—— 那地方正是明兰、杨如锦等几个玩乐的地方。 若是杨如锦倒好了,杨家虽然在文官一途没有什么成就,但门第和自家匹配,还同样是亲近官家的派系,也算得上是一门好亲事。 但偏偏是明兰! 盛家门第低不说,就连那明兰还是个庶女! 这怎么配得上国公府大娘子的名头? 若不是明年春闱近在咫尺,只有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平宁郡主都要有直接从盛家书塾退出的念头了! 但现在显然是来不及再给齐衡找一个堪比庄学究的大儒了,平宁郡主也只能捏着鼻子应下。 好在马上就是天寒地冻,盛家书塾的课也不能经常开。 再等到春暖花开,会试近在咫尺,齐衡怕是也没有心思谈情说爱了。 齐衡:谢谢母亲体谅! 眼见着明兰嬉笑着上了盛家马车,平宁郡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齐衡见母亲看向盛家那边,脸上表情略显阴沉,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 再联想到自己今日似乎朝明兰那看了数次,更是伸出些许隐忧。 当即装作无意地问道: “母亲,你看那边做什么?你找盛大娘子有事?” 齐衡此刻心中可谓是忐忑万分,有一种在学校早恋,被古板家长当场抓包的感觉。 根据他对母亲平宁郡主的了解,若是自己对明兰生出情愫的事被发现了,怕是要被立马棒打鸳鸯。 从小到大便是这样,一旦自己稍微对府上的女使表现出些许好感,那位女使第二天便会被调离,再也不会出现在自己视野里。 这还导致自己以为堂堂小公爷,却是被家里的年轻女使们视若蛇蝎,避之不及。 生怕被自己看上,就要被发配,亦或是发卖出去。 听了齐衡的问询,平宁郡主顺势收回目光,超他温和地笑了笑: “没什么,只是眼见着过些日子就要下雪了,说起来,自从当初把你送进盛家念书后,母亲我便再也没去过盛家了,趁着现在天气还行,母亲我思忖着,过些时日要不要去拜访一下,你说呢?” 平宁郡主虽然发现了齐衡的“心中人”,但毕竟明兰不是自家女使,而且现在还是儿子齐衡用功读书的冲刺阶段,自然是不能做出过激举措扰了他的心绪。 相比于这个突然蹦出来的明兰,平宁郡主还是更相信齐衡听自家的话,和对家族的责任。 “母亲,这马上就要下雪了,天气不好,若是因为这事让身子受了寒,接下来整个冬天就只能闷在家里了!” 齐衡才发现平宁郡主把目光投向盛家,这时候自然不敢再让自己母亲去盛家,自己的小心脏可承受不了这种刺激,于是接着劝说道: “母亲不如等到来年?那时候春暖花开,正是出门访友的好时候。” 对于齐衡的劝诫,平宁郡主将淡淡的目光看向他,等到齐衡脸上的表情产生些许不自然,这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那便再看看。” 这便是平宁郡主擅用的无声警告。 从小到大,这一招对付齐衡向来是手到擒来。 但是她却从来没想过,此举相比于不舍得用的体罚,残酷程度更甚。 与肉体上的疼痛相比,心灵上的鞭挞更加刻骨铭心,并且影响深远。 平宁郡主想培养一个齐国公府的“中兴之主”,但实行的却是压迫式教育。 她从来没思考过。 一个说一不二的强权下,怎么可能培养出一个有决断力、有谋算的继承人? 要么懦弱无能的低头,要么抵触强权的强撑。 亦或者二者兼有之,懦弱其心,放肆其行。 …… 马球会后。 一切再度恢复往常的生活节奏。 换句话来说,昼夜节律的生活,才是古代社会的主流。 吴大娘子的马球会,才是那昙花一现的刹那。 这就是吴大娘子马球会能在汴京如此出名的原因。 不光是一个男女相看的场所,也是堪比节庆日的汴京官眷聚会。 日子正常过。 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冷风肆虐的越加频繁。 十月下旬。 某一天夜里。 不知从哪里起了一阵呼啸冷冽。 第二天清早,杨文远推门而出。 伴随着一道温热白雾呼出,入眼便是披上了一袭银装素裹的华服。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下雪了。 “下雪了?” 梓泽居门口,杨文远站在门前,突然其身后探出一张容光焕发的白嫩俏脸,皮肤如婴儿般吹弹可破,此刻脸上还带着些许倦意。 华兰轻轻哈了口气,同样吐出一口新鲜的白雾到天地间。 继而似乎被屋外的冷气振奋了些许精神,不由得紧了紧身上依旧披着的被褥,再往下看,却是连身上的鞋码都没穿,光着脚便下了床。 不过似乎感受到了杨文远身上传来的熟悉热浪,华兰不知觉间将脸颊贴了上去,继而双手撑着大红色被褥,将身前的杨文远也裹了进去,整个人披散着头发靠到杨文远肩膀上,如同一只半睡半醒的小猫,双眼呆滞地看着眼前的雪地。 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雪了?” “嗯。” 杨文远也很是享受着背后的温存,轻轻应了一声。 但等他健壮的手臂习惯性地往后一探,入手的感觉却是只有一层薄薄的睡衣。 杨文远暗暗皱了皱眉头。 感觉和别人一起设定个码字目标,确实比自己一个人单独码字多。 明天加更!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今时不同往日、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杨文远回过头一看。 却是发现华兰一双白皙玲珑的裸足不着丝履,如珍珠般粉嫩的圆润脚趾全部暴露在外面。 皱着的眉头更是深了一层。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杨文远的双颊就被两侧环绕而来的玉手托住,“强行”转了回去。 没办法,杨文远只能无奈接连道: “不就是下雪吗?往年又不是没看过,你用得着这么急着出来看吗?就穿的这么少?” “不是把被褥披着了吗?” 华兰嘟着红润的樱唇解释,紧接着稍稍踮起脚尖,凑到杨文远耳边,登时温热的香甜气息萦绕在杨文远耳郭内: “再说,今年和往年不一样!” 语气轻柔而坚定。 杨文远明白华兰的意思。 这是夫妻俩婚后的第一场雪,对于心思细腻的华兰来说,代表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那你也不能光着脚吧?冻坏了怎么办?”杨文远颇为心疼道。 婚后这么久,杨文远发现华兰有一个很大的特点,那就是起床气特别足。 不过不是发脾气,而是喜欢赖着人,就喜欢这样半梦半醒的时候抱着杨文远不撒手。 要是真要强拉,还要迎来贝齿轻啃。 就是一直用错了地方,让杨文远可谓是痛苦并快乐着。 也就是不需要你每天早起请安,不然我杨文远能惯着伱这臭毛病? “那不关我的事!” 华兰俏脸突然红彤彤的,脸颊染上了艳丽的红晕,白皙的脚趾不由得蜷缩起来,似乎回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搂的杨文远更紧了: “冻坏了,你就不能使坏了~!” 听到华兰这直憨憨的威胁,杨文远忍不住地笑出声。 笑话! 脚冻坏了,不是还有别的地方吗? 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 不过既然华兰还想再看看,杨文远也不拒绝。 杨文远双手接过被褥,随后带着华兰一起蹲坐在门口,紧接着搂过华兰两条修长匀称的大腿,安稳的放在怀里,外面再用厚实的被褥紧紧裹住。 虽然造型有些难看,但身下、身后都有地龙温暖,还有被褥挡着,短时间内倒也不觉得冷。 夫妻俩就在门前这么贴在一起,看着漫天白雪从青冥中落下,汇入地上的皑皑雪地。 “杨文远。” “嗯?” “我是不是太矫情了?” “矫情?这个词你从哪学的?不会又是杨如锦那丫头教你的吧?不过你要是真觉得亏欠,想弥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嗯~” “娘子,你脚有些冷了,我帮你暖暖吧!” “……” 汴京今年的初雪异常的大。 足足下了两天,才渐渐停歇。 有了这样的先兆,整个汴京都知道今年的大雪可能比往年更加凶猛。 因此,富贵人家在各家铺设地龙的府邸里吟咏“瑞雪兆丰年”的同时,穷苦百姓们预感今年备着的柴火可能不够,开始趁着雪势暂歇,纷纷成群结队赶往郊外砍伐木柴,用以度过寒冬。 汴京周边园林和皇家别院的木材他们是不敢动的,只能舍近求远,往更远处寻找合适的山林。 从上空鸟瞰,只见从汴京城往郊外四五里地的整片区域,越往外,便开始逐渐蔓延出无数道黑色的人流,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少不了社会的阴暗面存在。 从郊外山林返程汴京的路上,一些人仗着背后的权贵背景,亦或是身体健壮组成团伙,欺行霸市,设卡收取“养路费”、“护林费” 去暗藏野兽的山林里伐木的胆子他们没有,但在寒冬腊月的城外设卡的胆子,他们不仅有,而且很大。 整个路上被设了层层关卡。 等到了城门口,原本满载而归的柴火便已经去了一半。 余下的,也得被守门的兵卒借着查看的由头,踢几堆下来,如此才能安稳进城。 所以,初雪后短暂几日的晴天,这些人忙忙碌碌,却还是没有凑齐足够过冬的柴火,只能再去高价买当初被卡掉的柴火。 短短几日停歇后,风雪再启。 穷苦人有穷苦人的活法,富贵人有富贵人的悠闲。 平阳侯府。 后宅。 大花厅旁,特意挖出的府内观景湖上。 只见天寒地冻下,原本宽阔的湖面在严寒中悄然结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面,厚实而广阔,些许光线照射下,宛如一块巨大的翡翠镶嵌于府邸之间。 此刻的观景湖周边围了一圈帷幔。 帷幔后方全部用木板撑着遮避寒风,只余出一条湖中水榭通往大花厅的路。 湖面冰层上。 几位身着袄裙雪帽的少女,正各自拿着一根马球杆,争夺冰面上一块特意打磨出来的圆球状石头,争先恐后地想要把这枚冰石推进对方“球门”。 所谓球门,就是一处简易木架子的足球门。 兴许是这个杨文远弄出的玩意实在新颖,惹得少女们欣喜不已,不时传出几声清脆悦耳的笑声,回荡在湖面上,为这份静谧的冬日增添几分活力与快活。 场面上的人有很多。 有盛家姑娘、余家姑娘、杨如锦等。 而湖边的大花厅内。 里面同样是一副热火朝天的景象。 姑娘们来,各家大娘子自然也是少不了。 炉火正旺,热气腾腾。 下雪天,天然是烧地龙打麻将的绝好时节。 王若弗、华兰、陈大娘子以及余家的大娘子,此刻正在厅堂里搓麻将。 至于余家大娘子为何在这。 除了余嫣然的缘故,其次便是因为顾廷烨了。 为什么和顾廷烨有关系呢? 自然是顾廷烨眼馋杨文远成功过上抱着老婆热炕头的生活,也生出了几分早日成婚的心思。 不过顾廷烨也不是脑子一热,拍拍脑门一时决定的。 他也有他的考虑。 家里的大哥顾廷煜虽然身体不好,但顾廷烨也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嗝屁,万一一直拖着,最后生出了个儿子呢? 再有小秦氏在旁一直对爵位虎视眈眈,父亲顾偃开也不理解,所以顾廷烨也想在文官一途上有所成就。 简单来说,就是顾廷烨想娶个清流人家的女儿。 这么一来,依着顾廷烨的条件,和对方的要求,还要他家有适龄的待字闺中的姑娘,选择着实不多。 最终选来选去,就选到了余阁老家的姑娘。 其实也不无道理。 毕竟余阁老虽然致仕,但他的身体尚且硬朗,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若是顾廷烨娶了余家姑娘,明年再中了进士,那他的官途可谓是获益匪浅。 偶然中的必然。 不过顾廷烨可没有父母帮着张罗。 小秦氏也没那么好心,所以最终便请托到了杨文远头上。 杨文远没想到绕来绕去,顾廷烨居然又是绕到了余家姑娘身上。 不过余家适龄的姑娘就两个。 就是不知道这次是余嫣然,还是余嫣红。 余嫣然还好。 若是余嫣红的话,为了避免兄弟头上染绿,杨文远只能见机行事了…… 所以见顾廷烨的言辞恳切,杨文远应了下来。 然后任务再转包到华兰头上。 华兰接到任务,也乐见其成顾廷烨能安稳成家,毕竟当初也算受了他的情,所以便积极张罗。 如此便有了今日的“以麻会友”。 余家的女主角们到了,那男主角呢? 此刻湖面中央的水榭。 原本视野开阔的台榭不知何时被围住了。 同样被厚实地裹了一层帷幔。 同样被用木板遮的严严实实。 杨文远、长柏两人,此时便落座其中。 两人身穿精致锦袍,外罩一袭保暖的白色狐裘,脚上穿着厚实皮毛裹着的靴子,正坐在矮凳上,一手持着工匠精心雕琢的鱼竿,一手时不时捧起两人中间案桌上小火炉烧制的热茶,好不自在。 两人手中的钓竿上挂着细丝,相连的鱼钩穿过仆人提前在冰面上凿开的圆形孔洞,以作垂钓。 周边用木板隔着,既是同女眷们隔离视线,也有避风之用。 长青侍立身后,小桌上同样有一杯他的热茶。 “都快中午了,顾廷烨那小子怎么还没来?”杨文远抱怨道。 转头饮茶时,他还顺带偷偷瞥了一眼长柏身前的鱼篓,和自己的。 默默无言…… 真真是不当人子! 今日的聚会本就是为了顾廷烨特意撮合,结果临到头了,谁曾想正主却是迟迟没有出现。 枉费我的一番好心! 一旁的长柏倒是依旧表情不变,脸色静如古井不波,只淡淡道: “姐夫,莫要转移话题,今日不管仲怀来不来,都和你马上要输了的事实不相干。” 先前听了杨文远钓鱼的提议,长柏其实本能是拒绝的。 本着先入为主的观念,便觉得钓鱼是那些上了年纪的人,为了消磨时光找的乐子。 但是真开始自己挂饵抛线,亲眼看着竹漂在水面上起起伏伏,尤其是最后手中一沉,亲手将活蹦乱跳的鱼获放入鱼篓中的那一刻,长柏从中收获到了别样的乐趣! 钓鱼,真有意思! “你这……”杨文远脸色讪讪。 先前两人见顾廷烨久久不来,闲着无聊,便由杨文远提议来这钓鱼。 这水榭里的各个孔洞都是杨文远这段时间打的,身前冰面上各处都有的圆形孔洞便是证明。 而杨文远当前的位置,便是杨文远这段时间挑选的最佳钓位! 一上午能上两条鱼! 谁知今日却不景气…… 见自己的鱼竿久久没有动静,杨文远再度回首看了一眼长柏身前,那已有数尾鱼的鱼篓,不由得眉眼一低,不信邪似地抬了抬鱼竿。 怎么回事? 都快一上午了,怎么一尾鱼都没见到? 自己的孔洞莫不是被冰封住了? 还是说,这钓鱼的孔洞离打冰球的那边相对距离更近,把原本自己的鱼儿吵到长柏那边去了? 杨文远默默低头看了眼自己身前依旧空无一物的鱼篓。 什么情况?! …… 与此同时。 宁远侯府内。 顾廷烨正站在侯府厅堂内,同小秦氏,以及四房五房两位大娘子对峙。 “大娘子,父亲今夜归家,书信提前到家都快一旬了,为何先前不早同我说,偏偏今日我约了朋友去人家赴宴,您这时候拦我?” 顾廷烨皱着眉头,面色不耐地朝向家里的三位“长辈”,说道: “再说了,父亲约莫晚上才到,说不得要等到明天早上,我今天早些时候回便是了!” 宁远侯顾偃开已经在灵州那守戍三年有余,此次正好英国公前去灵州主持大局,得了些空闲。 官家体谅顾偃开家里有子弟科考,便允了顾偃开回京过年,不过明年科考完毕后,还得再回去。 “二郎,不是母亲我不愿意同你说,实在是你每日忙于学业,我也要提前置办府上的各个事项,着实抽不出时间……”厅堂内的上首,坐着一位面色祥和,浑身珠光宝气的中年贵妇,虽年纪有些大了,但依旧能看出往昔的美貌,可谓是风韵犹存! 此刻她嗫嗫嚅嚅,脸色满是为难。 见顾廷烨依旧面不改色,小秦氏转而朝旁边坐着的病恹恹,嘴唇发白的男子开口道: “廷煜,二郎向来是最听你的,你帮着母亲劝劝。” 虽然如今天气严寒,但厅堂内烧着地龙,依旧是温暖如春,屋内众人都只是穿着稍厚的衣服,唯独顾廷煜却是身上包着一层裘衣,偶尔还要拿出手绢抵住口鼻咳嗽几声。 待稍好,便重新将手绢藏进衣袖里。 听了小秦氏的问话,顾廷煜淡淡看了她一眼,随即便将目光重新投向顾廷烨。 见到其只穿着薄衣的年轻健壮身子,眼里闪过几分艳羡和嫉妒。 “二郎,母亲每日事务繁多,总有那么一两件事忘了,你……” “所以大哥哥说的是,母亲不把父亲回家的事放在心上,所以才忘了通知我?”顾廷烨丝毫不客气回道。 “咳~咳!” 邵夫人见顾廷煜又开始咳嗽,立马重新拿出一条手绢递上,一边抚慰其背,一边朝顾廷烨说话,语气中带着些许哽咽: “二叔!你大哥哥都病成这样了,你就别说些气话堵他了!” 顾廷烨见嫂嫂一个妇道人家这样说了,也不好继续怼上去,不然显得自己不知礼数了,索性闭嘴不言。 第一百五十七章 父母之爱子,小秦氏的阳谋 而顾廷煜那边。 接连咳嗽了几声后,随手将帕子放在桌上,接着便把身子稍稍往后一躺,不再开口说话了。 不知是因为怕再被顾廷烨气到,还是不想掺和进顾廷烨和小秦氏的争斗中。 小秦氏见顾廷煜仅仅说了一句话就偃旗息鼓,不由得眉头暗皱,转而将目光投向四房五房的两位大娘子。 四房大娘子得到小秦氏的眼神授意,当即第一个跳出来。 “二郎,旁的事四婶婶也不同你废话了,你只需知道,今日你父亲归家,按道理是需要沐浴净身迎接的,伱若是出去赴宴,到时候染了一身酒气回来,成何体统?” 一旁的五房大娘子也是跟着小声附和,不过提前暗暗看了小秦氏一眼: “对啊,二郎,如今你的名声才稍有改观,这还要多亏了你母亲帮着在大娘子间说话,你可不能让她失望呀! 你今日若是出去赴宴,传出去多半是不好听的。” “好听?” 顾廷烨清楚知道这两位婶婶是小秦氏的惯用帮手,尤其以四婶婶最甚,自己立身不稳,只能靠在小秦氏身上帮着冲锋陷阵,呐喊助威,才能保住在后宅的地位。 当下也是毫不客气道: “传出去名声不好?四房、五房都在侯府住了这么多年了,都不怕名声不好,我一个小辈,哪里还要顾及这方面?” “母亲,您说是不是?”顾廷烨朝小秦氏轻轻拱手,装作询问道。 小秦氏自然不可能打折自己的马腿,只勉强笑了一声,回道: “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都是一家人,二郎你就别说两家话了。” 旋即,顾廷烨环视周围一遭,朗声问道: “既如此,诸位长辈、兄长,这是不拦着我去赴宴了?” 小秦氏看着一脸得意的顾廷烨,表情莫名,微微摆了摆头,叹息一声道: “你如今大了,我怕是管不住了。” 言语间泫然欲泣,像是受了什么苦楚,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一般。 此话一出,小秦氏当即迎来了四房、五房两位太太的应和。 反倒是原本的主人公,顾廷烨,此刻却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静静看着台上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安慰。 三位夫人像是既定任务已经完成,再也对顾廷烨没有多说一句。 眼前的熟悉情景顾廷烨这么多年已经不知经历了多少次,知道小秦氏已经没了后招,转身便要离开。 这时,不知在门外等了多久的顾廷炜突然冒了出来。 “二哥哥,你要去杨家?我听说东桓哥哥那有许多的新奇物件,能把我一起带去吗?” 顾廷炜言辞恳切,没有一丝作伪,眼里只有少年爱玩乐的希冀。 他从小和顾廷烨感情要好,也敬佩这个能文能武的二哥哥,所以虽然小秦氏和顾廷烨互相针对,但是战火却是没有分毫波及到顾廷炜身上。 甚至有时候顾廷炜还会为了顾廷烨顶撞小秦氏。 而顾廷炜能知道顾廷烨要去杨家,自然是小秦氏提前告知的。 都是汴京城的勋贵大娘子。 华兰那邀请余家的帖子刚一递出去,小秦氏就知道了。 再联想到顾廷烨身上,便已经将事情猜了个大半。 水滴石穿,绳锯木断。 正好顾偃开今晚要回来,小秦氏自然是要从中做些文章,离间父子的感情。 知道自己等人拦不住顾廷烨,所以小秦氏昨夜就给顾廷炜透了个口风。 而顾廷炜知道了,必然会缠着顾廷烨把他一起带去。 到时候顾偃开回来,又能给顾廷烨安上一个自己目无尊长,还带坏弟弟的名头。 不过这还只是次要的。 顾廷炜今日跟着一起去了,若是能和杨家那位嫡系独女看上了眼,那岂不是此涨彼消,天大的好事? 屋内。 小秦氏看见兄弟俩在门口的说话,见事情果然按自己预料的地方发展,立马重新把目光收了回去,继续和四房五房互相安慰。 而门口的顾廷烨看着眼前苦苦哀求的顾廷炜,复而又转头看了一眼屋内似乎没注意到这边的小秦氏,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但还是点头道: “行,那我们一起去吧!不过事先说好,我们下午得提前回来!” “耶!谢谢二哥哥!” 见顾廷烨答应,顾廷炜当即露出少年高兴的神情,振臂欢呼。 “走,二哥哥,我们快些走,免得母亲看见了,要把我拦下来。” 屋内,随着顾廷烨和顾廷炜两兄弟的声音渐行渐远,原本热闹的场面顿时安静了下来。 小秦氏脸上依旧带着残余的难过无奈,开口道: “我这虽然从小把他宠到大,毕竟不是他的亲娘,说话向来是做不得数的,今日倒是辛苦你们帮我说话了。” 四房夫人很会看眼色,径直开口道: “大娘子放心,我们都知道你当家的难处。无妨,到时候等侯爷回来,我必然让官人好好参他一本!” 五房太太闻言轻瞥了四房太太一眼,心里暗忖了片刻,也点头道: “是啊,大娘子,你做事素来是最让人信服,侯爷早晚能明白你的用心良苦。” 见屋内的三人再次开始商业吹捧,顾廷煜恰时的再度咳嗽几声,随即站起身行礼,声音虚弱道: “母亲,四婶婶、五婶婶,如今天寒,我身体抱恙,请恕我先行回房了。” “嗯,大郎快些回房吧。” 小秦氏满脸真诚,自我怪罪道: “我也是,明知道大郎你身体不好,还要为了这点小事让大郎你一番折腾。快快回房歇息去吧,千万不要染了风寒才好。” 这句话小秦氏还是出于真心的。 在顾廷烨没有犯出有碍袭爵的大错之前,没人比小秦氏更想顾廷煜一直赖活着。 “多谢母亲关心!” 这么多年了,邵夫人每次都是听到小秦氏的贴心嘱托,再一对比顾廷烨的屡屡语气不善,心里更是对小秦氏亲近,对顾廷烨怀有恶感。 邵夫人搀扶起顾廷煜的手,略带抱怨道: “二郎也是,不光对我家官人乱发脾气,母亲明明对他这般诚心诚意,事事为他考虑,竟也这般……” 顾廷煜见坐在一旁的小秦氏一副收获意外之喜的神色,表情更是都快乐开花了,而自己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当即出声打断道: “别说了,母亲心中自有考量。” 说完,拉着邵夫人的手径直回房。 “行了,天寒地冻的,你们俩也回去吧。” “多谢大娘子关心!” 不多时,屋内的人走完了,只有刚刚进屋的向妈妈朝小秦氏走来。 “怎么样,廷炜和二郎一起去了吗?” “回大娘子的话,炜哥儿一同去了。” “那就好。” 小秦氏站起身,在向妈妈的搀扶下来到屋外,朝远方眺望。 像是看到了雪地上顾廷炜伴着顾廷烨一起的身影,小秦氏喃喃自语道: “鸡蛋,向来是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 对于顾廷炜和顾廷烨的亲近,小秦氏虽然嘴上总是说不,但实际行动上却是从来没有表示,而是采取放任的态度。 甚至很多关于顾廷烨的事,小秦氏有意无意间,都让顾廷炜参与其中,包括为了顾廷烨顶撞自己这个亲生母亲。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小秦氏对于顾廷炜同样如此。 小秦氏对于顾廷烨的虎视眈眈是真,顾廷炜对于顾廷烨的兄弟感情也是真。 小秦氏从小看着顾廷烨到大,对他的脾性是再清楚不过了。 对顾廷炜这个良善友爱,一直崇拜自己的弟弟,无论小秦氏怎么和他交锋,顾廷烨都很难把恶感传递到顾廷炜身上。 甚至若是之后小秦氏倒了。 因着两人间的兄弟感情,顾廷烨还会帮着顾廷炜谋划也说不定。 而若是小秦氏胜了。 面对送到手上的侯爵爵位,顾廷炜也只有一条继承的路可以走。 再不济,也可以让顾廷炜的儿子继承。 这就是小秦氏的阳谋。 她算定了顾廷烨的性子! 无论结果如何,只要自己构陷顾廷烨的行为不牵扯到顾廷炜,不让顾廷炜直接参与其中,他就只有享受好处的结果。 再差也能一直享有顾家嫡系的待遇。 廷炜,等你大些了,应该能明白母亲的苦心孤诣了吧? 后院。 顾廷煜房里。 才刚进门坐下,顾廷煜便朝自己妻子邵夫人开口道: “夫人,以后我看啊,母亲和二郎之间的争斗,我们就不要参与进去,他们斗他们的,我们只需在作壁上观就好。” 邵夫人见顾廷煜语速飞快,立马凑上前关切的轻抚他的背脊,等顾廷煜稍微好转,这才回道: “母亲平日里对我们颇为关心,而二郎倒是五次三番对你出言不逊,今日还是父亲回家的喜庆日子,我实在看不过眼了。” 顾廷煜闻言心中一叹。 这哪是看不过眼,分明是因为府中流传的传闻,自己的病是顾廷烨已故的亲生母亲白氏所致,心中怀有怨怼的发泄罢了。 毕竟本来是嫁给未来侯爷过好日子的,谁知却是嫁给自己这个病恹子。 这么多年岁月磋磨下来,泥人都有了火气,更何况是感情丰富的人。 夫人心善,对自己生不出怨气,那就只能在心里闷着。 日子久了找不到发泄口,也就只能记到传闻中有关联,还态度不和善的顾廷烨身上了。 不过顾廷煜也不好劝。 毕竟自己这么多年也没查出风闻的真相,但是因为这传闻,一直对顾廷烨恶感难消,又怎么回过头来劝说被自己拖累这么多年的妻子呢? 顾廷煜对邵夫人生不出丝毫气愤,只叮嘱道: “不管怎么说,二郎的不满都是对着母亲去的,和我们不相干,没必要硬要加入其中,只需要面子上做些简单功夫糊弄过去便可。 不过母亲刚刚有一句话倒是对的,她毕竟不是我和二郎的亲生母亲,只是我母亲的妹妹罢了。 我以前看不清,二郎先前外出的那段日子,我才算是渐渐摸到了头绪……” “什么?你是找到了下药的凶手了吗?”邵夫人一脸希冀。 顾廷煜摇头苦笑,回道: “有没有被下药都是两说,毕竟我从小身子就不好,只是后来更严重了,更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了,早就成了无头悬案,我都已经看开了。” “那是你是知道了什么?”邵夫人面露不解。 顾廷煜顿了半刻,又仔仔细细地盯着邵夫人足足半晌,这才问道: “你觉得母亲为人如何?” “这自是好的啊!” 邵夫人实话实说道: “母亲对我们向来不错,在外面名声也好。我当初嫁进门的时候,诸多事都是从母亲那学来的,还经常往院里送补品过来。这么些年,不是有母亲帮衬着,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在我眼里,母亲实在是个亲厚长辈!” “这样啊,咳咳~!” “怎么了?” “没什么。” 顾廷煜看了邵夫人一眼,嘱咐道: “我要说的便是,千万别掺和进去二郎和母亲的事,你能不能答应我?” 邵夫人见顾廷煜语气郑重,虽略有不明,但还是点头道: “好吧。” …… 平阳侯府。 等顾廷烨和顾廷炜到了的时候,只在亭台内看到了一脸苦大仇深的杨文远,和长柏少见的露出了一脸得意。 “怎么了?你们俩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我错过了什么好玩的事?” 顾廷烨踢了踢两人身前一个空无一物,一个装了数尾鱼的鱼篓,面露不解。 不过他也不过多细想,将身后的顾廷炜让了出来,介绍道: “这是我家弟弟,廷炜,你们喊三郎便好。” 杨文远和长柏从善如流。 “三郎!” 一番客套后,众人纷纷落座。 顾廷烨见没有长枫的身影,于是询问道: “说起来,长枫那小子今日怎么没来?” 长柏脸色一滞,这话可不好说。 杨文远当即解释道: “还能干吗?有了休沐的空闲,自然是找梁六郎去了。” “梁晗?” 对于梁晗,顾廷烨还是知晓些名声的。 这可是同道中人啊! 当即哈哈大笑道: “枫哥儿果然和我一样,是个性情中人!” 杨文远撇了撇嘴:性情是吧? 长柏可不想让顾廷烨败坏自己弟弟名声,当即转移话题,朝他问道: “话说你今天是有事吗?怎么来的这么晚?” 杨文远一听也是精神了,立马抱怨道: “对!若不是仲怀你来的太晚,我怎么会许彩头?你害得我因为钓鱼失了彩头,你得赔我!” 顾廷烨知道自己来晚了理亏,这局还是杨文远帮着撮合的,所以当即也很是豪爽道: “好,你说,我帮你给!” 谁知这时,长柏却是眼神轻轻一撇。 “你赔?你手里有灵州现在的具体战报吗?” 虽然灵州那因为天气还未大规模开战,但是现在已经开始有了小规模零星接触。 而长柏对灵州那的时局关切万分,因此听杨文远提了一句,长柏当即心动。 于是两人便拿了这个当彩头。 顾廷烨当场语塞。 他又不是顾廷煜。 更别说上面还有一个小秦氏在那管着,这种战报向来是落不到他手里,有也是滞后了好几个月的。 不过为了面子,顾廷烨还是嘴硬道: “我有啊!我父亲今晚到家,他是最清楚的,我到时候帮你问问便是。” 此话一出,知晓顾廷烨底细的在场三人都笑了出来,就连顾廷炜也不例外。 谁不知道顾廷烨和顾侯关系不佳,平常走路都是要绕着走,真敢直接上前问? 长柏笑了笑,但旋即眉头一皱: “顾侯今晚到家,你干嘛还定到今日……” 话还未说完,长柏便大约明白了。 又是那小秦氏的把戏。 顾廷炜在场,顾廷烨不好直接吐槽,只打着哈哈道: “没办法,赶巧了嘛,所以兄弟我今日怕是不能饮酒作乐了,今日还得早些回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这……也未尝不可! “无妨!” 杨文远自然不介意顾廷烨不能饮酒。 喝酒这事他向来是不喜欢强来的。 能喝则喝,不能喝转而饮茶是同样的道理。 非但不介怀,杨文远反而打趣道: “到时候我们喝酒你看着便是。” 说罢,杨文远笑意稍敛,略作思忖后,转而朝顾廷炜询问道: “三郎呢?你家二哥哥不喝酒,要不你帮着应付几口?” 顾廷烨刚要帮着回话,顾廷炜却是提前忙摇了摇脑袋,带着歉意道: “抱歉了,远哥哥,我是跟着二哥哥出来的,若是喝了酒,之后父亲怕是会一起怪罪到二哥哥身上……” 听了顾廷炜的回答回话,杨文远暗自呲了呲牙。 看来还真是个性子淳朴的。 有小秦氏这座大山在,这两兄弟日后怕是难办了! “哦,这倒是我疏忽了。”杨文远故意拍了拍脑袋,语气懊悔道。 不过不动声色间,悄悄挪了挪位置。 “家里的席面还在筹备,要不我们先钓会儿鱼?” 长柏自无不可。 他今日算是体会到了钓鱼的乐子了。 不过长柏刚一转身,就要回返刚才自己的钓位,却是立即和杨文远碰了个正着。 钓位被占了还不说。 长柏再越过杨文远往后一看。 陡然发现自己的鱼篓,也已经被贴心的互换了位置。 “来来来,快坐!” 杨文远一脸自然地就近坐在长柏刚才的钓位上,大声张罗着: “鱼竿和钓洞都给伱们准备好了!” 说着,杨文远嘴巴一闭,立马开始自己的钓鱼大业! 杨文远现在只想争分夺秒,在午宴前找回自己的颜面! 见杨文远已经正襟危坐,屏气凝神地开始垂钓,长柏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安然地坐在刚才杨文远的钓位上。 顾廷烨和顾廷炜也是学着两人的样子,开始钓鱼。 但顾廷炜到底是年轻人,而且向来是喜欢玩乐的,不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开始左顾右盼,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二哥哥,这光钓鱼也太闷了,有没有其他好玩的乐子啊?”顾廷炜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转过头朝顾廷烨低声耳语道。 “啊?” 顾廷烨闻言一怔,接着转头看向杨文远和长柏,见两人都是全神贯注的样子,稍微琢磨了一会儿,回道: “要不这样,你先自个儿出去玩,账就记在二哥哥账上,不过午宴时别喝酒,早点回来找我,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去,成不成?” 顾廷炜自无不可,欣喜道: “那就谢谢二哥哥了,我一定早去早回!” “嗯!” 顾廷炜立马欢天喜地地走了。 就在这时,杨文远的钓竿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感知到手中一沉,杨文远猛地睁开眼,迅速拉起钓竿,随着手臂用力一甩,一条在冬日暖阳照耀下银光闪闪的鱼儿随着钓线跃出水面。 鲜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落在了冰面上,溅起一片细小的冰屑。 长青连忙奔下去,将在冰层上活蹦乱跳的鱼脱钩,拿回鱼篓里放好。 听到鱼篓里水花溅起的声音,杨文远的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果然,问题找到了! 今日最佳钓位就是这儿了! 杨文远脸上重新燃起斗志。 午宴时间还没到,成王败寇犹未可知! 但就在杨文远鼓起信心,准备短时间内赶超长柏战绩的时候,他的视野里却是突然出现了顾廷烨鬼鬼祟祟的身影。 “顾廷烨,你到冰面上去干吗?”眼见着正是关键时刻,却是被不好好钓鱼的顾廷烨打断了,杨文远当即没好气道。 杨文远转过头,这才发现顾廷炜不见了。 长青凑过来耳语,说顾廷炜自己回去了。 杨文远一乐,当即打趣道: “莫不是你钓不到鱼,想要自己跳下去,亲自捞一网子上来不成?” “杨文远,你这厮嘴里可真是蹦不出些好话,结了婚后可是一点也没改!” 听到杨文远的揶揄,顾廷烨当即啐了一口,不过他的路线却是依旧不变。 沿着冰面,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隔着的木板前。 整个人可谓是偷感十足! 长柏也是发现了顾廷烨奇怪的举措,不由问道: “仲怀,你这是何意啊?” 顾廷烨轻轻抵着嘴唇嘘了一声,待透过木板的缝隙往外偷看了一眼,似乎是确定安全,这才回道: “我在相看余家姑娘啊!” 义正辞严! 言简意赅! 了然,了然! 不过,你这样扒拉着木板,透过缝隙偷看是什么鬼? 瞄人缝是吧? 靠,哪来的偷窥狂! 而且你动作这么熟练是什么鬼。 我记得我们当初浪荡汴京的时候,没有“夜袭寡妇村”这个选项啊! 说着,顾廷烨看着长柏像是想到了什么,热情地朝长柏招了招手: “则诚,你也来啊! 你不是也没说亲?正好今日余家来了两个姑娘,都是嫡女,你若是看上了哪个,尽可以同我说,我绝不和你抢,到时候我们一人一个,正好凑成连襟! 再加上东桓,我们三个岂不是亲上加亲?” “嗯……” 作为场上第三人,杨文远听了顾廷烨的建议,摸了摸下巴余留的浅青胡茬,莫名沉思。 这话说的,听着好像很有道理是什么鬼? 不过谁抽中余嫣红这个“ssr”卡呢? 这是个严峻的问题! 长柏是个真人君子,自然是不会和顾廷烨一般胡闹的,连忙一脸嫌弃的示意顾廷烨回来。 “你可别口无遮拦,快些回来,免得被人发现了。” “这怕什么?” 顾廷烨一脸无所谓,朝杨文远问道: “东桓,你说会被人发现吗?” 杨文远看热闹不嫌事大,装作思考了一会儿,随后一脸认真道: “嗯,应当是不会的。 这儿都被围起来了,外围还有我家以及各家大娘子带来的女使看着,外人是进不来的,我们这也有长青守着……” 顾廷烨很是会意,当即朝长青问道: “长青,你家侯爷说的对吗?” 长青很无奈,没想到自家侯爷和顾廷烨凑到一起,又玩起了这不着调的游戏,只能无奈点头道: “对!” 顾廷烨脸上当即露出洋洋得意之色,朝长柏大声道: “你看,此乃众望所归! 怎么样,长柏,要不要一起来看看?” 长柏却是不接顾廷烨的话,转而朝杨文远冷笑一番,惹得杨文远有些摸不着头脑。 谁知长柏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精准破防。 “姐夫,如若我没记错,在里面冰嬉的女眷,除了余家姑娘,还有我家妹妹和你家如锦妹妹吧?” ??? 靠靠靠!!! 杨文远登时一个激灵。 好嘛,忘了自家小姨子们和堂妹也在里面呢。 想到这,杨文远当即朝顾廷烨催促喊道: “好嘛,今日我可算是把贼招到自己家里来了!顾廷烨,你赶紧给我回来!” 顾廷烨有些不乐意。 但是在杨文远和长柏近乎要杀人的眼神威逼下,还是不情不愿的回来了。 等到了旁边落座,顾廷烨嘴里还嘟囔道: “我又不是去看盛家妹妹和如锦妹妹的,你们居然这样想我……” 说着,顾廷烨声音还渐渐大起来了: “你们居然不相信我的操守,当我这么多年圣人书都是白读的吗?我现在很失望!” 但很显然,事实胜于雄辩。 顾廷烨刚刚那副偷偷摸摸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呢! 所以迎接顾廷烨的,只有杨文远和长柏依旧怀疑的目光。 见两人表情不变,顾廷烨知道多说无益,也只得打消了亲自考察的心思,重新握住了鱼竿。 不过没过多长时间,顾廷烨又开口了。 “要我说,东桓,你为什么要弄个眼前的木板隔着呢?就不能像马球会那样,大大方方的不行吗?” 杨文远轻轻瞥了顾廷烨一眼,淡淡道: “这是家里,肯定要注意内外之别。不过你不想要也行,那你去找吴大娘子啊,让她老人家帮你在冬天雪地里,特意再办场马球会不就得了?” 顾廷烨登时语塞。 这寒冬腊月的,若是自己登门去找吴大娘子,提出要办一场马球会的请求,怕是要立马迎来看待傻子的眼神。 但顾廷煜犹有不甘,继续问道: “那上午没有见面相看的空子,下午呢?” “你觉得呢?” 杨文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顾廷烨,开口道: “别人相看,要么是在马球会上看对了眼,要么是家里大娘子谈妥,哪家有你这样,自己推销上门的?” 顾廷烨不由得泄了气。 也是。 不过这事找家里的那位小秦氏肯定是不行的。 要是告诉了她,恐怕开头就注定了结果。 如此看来,自己现在相看余家姑娘的念想岂不是没戏了? 那等到明年开春? 但那时要忙春闱,肯定也是没空的。 一时间,顾廷烨因为杨文远婚后幸福生活而产生的结亲热情,不觉间消退了许多。 要不先不急,等明年春闱之后再说? 顾廷烨沮丧之际,又听杨文远继续道: “不过也不是不行。” “嗯?” 顾廷烨急忙追问道: “怎么说?难道你下午有办法?” 见顾廷烨又异想天开,杨文远当即没好气道: “帮你,帮你!下午她们要一起打麻将,我让我堂妹撤下来,让你上去凑一桌,好不好?” “这…这也未尝不可!”顾廷烨腆着脸,“腼腆”道。 他当然知道这行不通,只不过是为了呛杨文远一下。 杨文远接下来的话当即被噎住,摇了摇头。 “等过些日子吧,有了华兰今日的名义,往后便好让……” 杨文远正说着,却是有一位侯府的中年管事走了过来,到了亭外候着。 看到来人,杨文远眉头一皱。 身为侯府的管事,这些人向来都是会察言观色的。 若不是事情紧急,肯定不会在杨文远招待客人的时候突然出现。 而且,这位管事负责的差事,是杨文远近些日子安排的采买炭火。 下雪后。 念及今年雪势不同往年,可能更加严寒迅猛,杨文远便特意安排了人,为侯府今年加大炭火采买。 当然,侯府自用的银丝炭存量充足,肯定是不缺的。 所以这些采买的新炭火,多是为平阳侯府周边的族人,以及亲卫家人们准备。 怎么这时找来了? 见来人,长柏理解的点了点头,朝杨文远说道: “姐夫有事,先行处理便是。” “不过得快些,免得钓的还没我的多!”顾廷烨抖了抖自己手中的鱼竿,一脸得意,显然是瞧不起杨文远一上午才有一条的战果。 “行,那我去去就来!” 杨文远点了点头。 随即走出水榭,寻了一处近的内书房,中年管事紧随其后。 “说吧,采买炭火的事出了什么岔子?” “是,侯爷。” 中年管事点头应是,随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份书信,展开后,呈放到书桌上。 “侯爷请过目!” 随后退至一旁,默默不发一言。 杨文远点了点头。 刚一低头看向书信,起头便是一道道鲜红的手印。 “诉状书?” “是的,侯爷。” “嗯。” 杨文远虽有些奇怪,自家采买个炭火,是怎么弄出一封这么多人按手印的诉状书的,但他明白这些管家事事巨细,不会无缘无故地弄来这东西,送到自己面前。 当下继续往下细看。 不过越看,杨文远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待半晌后,杨文远终于看完,嘴里惊奇道: “渔霸,市霸我都是听说过,今日还出了些柴霸、路霸?” 书信上的内容,赫然是一群穷苦人家,控诉自己辛辛苦苦到郊外伐木以做柴火,但是却被层层剥削,有的人还不得不借了印子钱,最终弄得家破人亡。 中年管家这时出言道: “侯爷,这些柴霸不常有,只有大寒年节才会偶尔兴起一阵,多是一些地痞无赖、城狐社鼠之类的,每次这时候都会闹过一阵,递一些诉状到衙门里。” “难道说,这是一封你们去收炭火,然后被那些百姓求着,把这诉状递到我面上来?” 杨文远说着话,一边将这诉状拿起,前前后后反复得看。 他之前还从未见过这东西。 第一百五十九章 印子钱、舆图 杨文远的本意是办一件好事。 在这寒冷的冬天,派人稍抬高些价钱采买炭火。 一是为了给侯府相关的人家冬季补贴。 二是体恤那些不顾寒冬伐木的贫苦百姓。 谁曾想竟看到了诉状! “侯爷,并非如此,我们侯府采买素来没有节外生枝。” 中年管家脸色不变,解释道: “这诉状是我们在采买炭火的时候,发现了其中端倪,所以特意用了侯府的名头,外加些钱财封口,才从那底层衙门上拿回来的。” “你们拿回来的?” 杨文远这下立马感到有趣了,脸上露出饶有兴致的表情。 不过他没急着训斥,而是等待管家继续把话说完。 能让管家特意搬出侯府的名头,都要把这诉状拿回来。 想来中间是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是,侯爷。” 中年管家恭敬道: “先前我们从那些百姓手里采买炭火的时候,也听他们说些抱怨的话,还说写了诉状去衙门控告,不过我们向来都是当做耳旁风的。” 杨文远点了点头。 能充当侯府的采买管事,对这种事肯定是司空见惯的。 毕竟现代社会都不能杜绝的事情,到了这信息更加不灵通的古代,那肯定是遍布各行各业,屡见不鲜。 若是一个个都要管,怕是什么都不用做了,侯府的门房都充当接诉状的小衙门算了。 “不过就在我们本想继续置身事外的时候,我们从那些放印子钱的嘴里,听到了“侯府”两个字……” “侯府?” 杨文远不由得嗤笑一声,乐道: “这是哪家侯府,日子过不下去,改行放印子钱去了?” “……” 杨文远笑出了声,却中年管家的脸色丝毫不变,反而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脸上的笑容渐渐滞缓,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转而指了指自己,不可置信道: “我家?” “嗯。”中年管家沉重地点了点头。 “大胆!” 杨文远怒冲心中起,用力一拍桌子,怒道: “快给我把那些放印子钱的人全都给我抓起来! 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敢用我们侯府的名号放印子钱!” 这种放印子钱的营生,稍微有些门第的人家都不屑于去做,更别说杨家这种实权侯府了! 但凡是搭上了这种不好的名声,必然会对家族的声誉造成恶劣影响。 若是被官府发现,亦或是被人举报,更是会让自家在汴京城里丢尽名声。 见杨文远生怒,那中年管事立即点了点头,随后出去吩咐了几声,便重新进屋。 中年管事很懂这种事需要人证,因此早早就把人抓住了。 不一会儿,两位蒙着眼睛的年轻地痞便被带到了书房内。 随着眼睛上蒙着的布被揭开。 待这两人看清周边布置装潢的书房,以及不久前才在他们面前威势十足的中年男人,此刻正朝上首书桌前的青年人躬身行礼,如何不知道自己是进了侯府里—— 先前管家便已经拷问过他们,所以他们知晓自己现在的境地。 “说吧,是谁让你们借着侯府的名头,在外面放印子钱的。”杨文远面露不善道。 印子钱这种东西,向…… 等等……印子钱? 杨文远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这时候能从印子钱牵扯到自己身上…… 莫不是王若弗那边,现在就和王若与一起开始放贷了? 这么快? 想到这,杨文远脸色明灭不定。 若真是这样,岂不是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直接将王若与从盛家踢出去? 杨文远将心中的心思按下不表,转而神情严肃地看向台下惊恐的两人。 台下的两个地痞先前已经受了侯府的拷问,脸上的伤痕和隐隐作痛的腹腔,都让他们不敢有丝毫隐瞒,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随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的阐述,杨文远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虽然言语中,这两人都没有提及具体的名字—— 应当是因为他们只是下面办事的喽啰,而王若与肯定也不是自己亲自出面,但从做事风格,以及幕后人交代他们可以用盛家的名声放印子钱。 特别是还把侯府女婿的事同他们说了,让他们明白自己后台背景深厚,可以放心大胆的干事业! 这种种下来,可以说是和王若与再符合不过了。 而这时正好有雪灾的势头。 这导致汴京城内的柴火价钱开始逐日上涨,许多人家开始负担不起,而这种天灾的时候,最是适合给他们放印子钱。 将事情始末了解清楚,杨文远便示意管家退下,顺便把这两个已经鬼哭狼嚎的地痞带走处置。 人员离去,书房内重新安静下来。 杨文远盯着手上的诉状,默默陷入沉思。 这样看来,王若与现在就开始用王若弗的名头放印子钱了。 甚至因为自己的存在,远比原本更有底气。 依托侯府的背景。 竟直接在天灾人祸的时候发起了国难财。 这事若是真传到了朝廷上,不光盛家,连自己的名誉都要受到影响! 而大周本就注重汴京的安全。 特别是当今官家脚下无嗣,现在是怎么都嫌安全感不够,肯定早就让皇城司的探子渗透了汴京城的里里外外。 万一这事已经被官家知晓…… 对自家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只会减些印象分。 但对于盛家,事情恐怕就大条了! 原本的时间线显然已经只能当做参考。 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 想到这,杨文远原本基于原本故事线的不满,经过这遭,立马成功顺延到了现在。 好伱个王若与! 本想着日后找个好由头再处理你,没想到你胆子这么大,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敢拿我家的名头做事! 不管王若与有没有直接用侯府名头的心,总归是把杨家的名字对外说了,那杨文远就把她定义为毁坏自家声誉。 不过好在发现的及时。 通过刚才的询问,杨文远了解到他们才放印子钱没多长时间,名声还没打出去。 想到这,杨文远当即唤过长青。 “这事你在旁也听清了,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长青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哦?那你准备怎么做?”杨文远没想到长青思考都没思考,就有了答案,当即颇为期待地问道。 莫非长青不是愚直,还有几分急智在身? “还没想清楚!”长青表情很诚实。 ?? “那你刚才点头干嘛?” 长青憨憨一笑: “翠蝉私底下和我说,说我脑子不好,若是以后公子你问话,我只需点头就好,稍后可以慢慢想。” “嗯……” 杨文远无言以对。 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勉为其难地拍了拍长青的肩膀。 你小子还没结亲呢! 指望长青自己琢磨是没戏了,杨文远只能亲口叮嘱道: “印子钱那边你现在就去探听清楚,查清楚到底是谁家派的人,是不是打的盛家的名号。” 即便刚才那两个地痞已经将事情来龙去脉全都说了清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杨文远还是决定派自己亲近人,再仔细甄别清楚才放心。 我杨文远绝对不会进一个乌龙球! “等调查清楚,直接把相关线索全部抹除,若是因印子钱家破人亡的,你也都大额补偿。” 按理说,印子钱才放了不久,应当不会闹得太大。 但还是那句话,以防万一! “侯爷,抹除我懂,但是大额补偿……?” 长青怀疑自己听错了。 侯府又没参与其中受益,干嘛还要补偿啊? 杨文远一脸不耐: “她王若与用了我们家的名声,不得给点版权费啊?我看不上那点钱,就当散出去攒阴德了!” “哦哦!” 长青领命离去,杨文远也重新收拾心情,继续回湖上水榭垂钓。 顾廷烨和长柏都很有眼色。 没有因为交情好,就冒昧地问杨文远发生了什么事。 而是继续就着钓鱼说事。 于是一番“唇枪舌剑”后,新一轮的争斗重新开始。 待到华兰差使彩簪来唤人用饭,三人表情各异。 长柏很是干脆。 一甩衣袖,立马施施然的起身,整个人散发着胜利者的轻松写意。 旁边的杨文远脸有些黑,颇有些怀疑人生。 怎么回事? 说好的今日最佳钓位是这儿呢,怎么又跟到长柏那去了? 顾廷烨则很是干脆。 一脚将鱼篓踢开,杆子一甩,心中的郁结之气顿消。 旋即开心地跟了上去,脸上写满干饭的快乐。 只是其身后的鱼篓,待得水流干,也没见一条鱼从里面蹦出来。 中午用宴。 因着女眷人多,索性男女各占一间屋子。 顾廷烨因为要回家,所以没喝酒。 长柏也念着等下要去跟随杨文远一起,去看自己赢来的赌注,所以也没饮酒。 总共就三人。 两人不喝酒,杨文远又不是嗜酒如命的酒鬼,觉得一个人喝没意思,也跟着撂下酒杯,调笑一句: “也好,倒是省了我家的酒钱!” 席面结束。 稍作小憩后,杨文远见长柏心不在焉,如何不知道他在惦念什么。 当即大手一挥。 领着长柏去了自己专门收发家中信件的外书房。 顾廷烨自然不可能放过这等机会。 他和长柏都是对大周军情格外关注,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一幅燕云十六州舆图而引为知己。 顾廷烨素来脸皮厚。 当下也是腆着脸,嚷着“做个添头”,顺利挤进队伍。 类似这种存放机密文件的地方,大都是位于前院。 若是放在后院,因为内宅皆是女眷的原因,不好派遣亲卫日夜把守,所以杨家的密信,一向都是存放在一间专门的外书房里。 三人来到前院东侧。 走到位于中间的书房。 随后由看守的亲卫打开门,将三人迎了进去。 随着一道门扉关闭的轻微“咯吱”声,这一间三面都是书架,其上摆满信件的书房,落入顾廷烨和长柏满是新奇的眼眸中。 杨文远领着两人来到右手书桌处。 随后走到书桌后的壁挂前,伸手将左侧一根微不可察,质地却异常坚韧的细线轻轻一扯,便见眼前壁挂登时一落,眼前赫然露出一面巨大的卷轴墙出来。 其中卷轴有多样。 杨文远没有挑挑拣拣,而是径直将最上层的卷轴取出。 解开束缚在表面的棉绳,而后将卷轴放置到书桌一侧,轻轻一推,便见一幅与当今略有不同的舆图徐徐展开,映入眼帘。 “你…你这舆图?” 顾廷烨不是长柏,他是家中嫡子,虽然顾家存放机密信件的书房他没去过,但是特制舆图还是看过不少,不过却和眼前杨家的略有差异,当即询问道: “你这舆图,是不是和军中的不一样?好像很是精简?” “没错,我将原本的舆图稍作修改了!” 杨文远点了点头,坦然道: “原先的舆图我觉得画的太过繁琐了,所以便重新弄了一幅简单的,具体细微处,又另外分出各份,比原本舆图更加精确细致!” 简单概括便是:让简单的更简单,精确的更精确。 至于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杨文远为了方便舆图扩印。 为何要扩印? 自然与杨文远的领兵理念有关。 而其中精细的,杨文远自己保留。 顾廷烨看着眼前明显精简过的舆图,心里暗自思索杨文远的道理,但无论如何冥思苦想,却是苦于信息太少,根本不得要领。 长柏也是稍作困惑,但他又不是武勋世家,现在只想知道灵州那的情况,于是开口道: “姐夫,既然舆图都已经有了,你便说说现在灵州的情况便是!” 顾廷烨闻言也是当即精神一振。 杨文远见两人都露出探寻的目光,当即轻咳一声,开口道: “那我们就先从灵州的地理位置说起。 灵州不光是我大周的仅存一块养马地,还是唯一与河西吐蕃来往的途径,若是灵州失守,我们与吐蕃的来往被中断,那么我们两条战马供应的路线,全都会西夏截断!” “……” 随后,杨文远继续说起如今灵州那的主事人。 前灵州制置使,宁远侯顾偃开。 领统制军职(一军之主,下辖一路西军,另有其他厢军补充)。 现在马上回京,明年春闱之后,或是灵州开战之时,就得立马赶赴灵州。 现灵州制置使,陕西路招讨使,英国公张辅。 领都统制军职(方面军大帅,手底下几个军)。 前不久刚抵达灵州,如今正在修建营寨,操练士兵,顺带在灵州后方可以开垦的土地上开荒,让过于凑数的年老、或是残缺的兵卒去垦种。 这一番将灵州的种种叙述下来,日头已经渐渐落下。 冬天日头落得早,现在才刚入申时不久。 第一百六十章 老手被擒、顾偃开归家 眼见天色开始暗了。 顾廷烨开始频频看向窗外,却是久不见顾廷炜来找自己一同回去,不由头眉头暗暗皱起。 他知道弟弟廷炜的性子,按理说不会捱这么久才对…… 这样一想,顾廷烨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心里登时有些怀疑:是不是三弟被小秦氏截胡,提前回家了? 小秦氏说的是父亲晚上归家…… 难道不是晚上,是下午? 此念一出,再联想到小秦氏素来的行事作风,顾廷烨这下顿时坐不住了,当即提出告辞。 长柏这边还和杨文远请教的津津有味呢。 而杨文远也是难得被长柏这个学霸虚心请教,这一下也是过足了好为人师的瘾头。 可谓是皆大欢喜! 而听了顾廷烨的分析,两人面面相觑过后,也是觉得很有道理。 毕竟依着小秦氏的那个脾性手段,刚好顾廷烨今日要去赴宴不在家中,若是不在此事上做文章,那就不是她了! 本以为有顾廷炜一起陪着没事,谁却是想还有这一招“釜底抽薪”! 看着顾廷烨离去的背影,杨文远朝着长柏,若有所思道: “你说,那顾廷炜到底是故意出去的,还是恰逢其会?” “应当是恰巧吧?姐夫你上午不是试探过了吗?” 长柏略微一琢磨,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开口道: “而且听仲怀一直对他家三郎很是关爱,应当是少年喜欢玩,没什么心机。” 杨文远默默点了点头,略微叹道: “就怕是这般少年心性,导致最后才不好办。” 要是故意的那就好办了。 这边散了场,女眷那屋也是差不多歇了,开始在各家大娘子的带领下,相继离开。 不多时,侯府重新恢复安静。 昏暗的天色下,空气中的温度开始急剧降低。 屋檐下。 女使婆子们开始清扫白日留下的痕迹。 杨文远则是在华兰的陪同下,在湖中水榭继续奋斗。 我就不信了! 长柏我钓不过,华兰你个新手我还能钓不过! 见杨文远一副孩子气的模样,华兰轻笑一声,也不多言,只让彩簪多拎了几个火炉过来,照得周边光亮如白日。 杨文远轻轻瞥了一眼领过来的火炉。 却是发现里面不是银丝炭,而是干燥的木柴。 好嘛,果然是管家婆! 火炉里木柴燃烧的噼里啪啦作响,华兰一只手提着鱼竿,一只手怀揣着杨文远健壮的臂膀,身上搭着狐裘,依偎在杨文远的肩头,细声细语地叙说今日的事。 当说到母亲王若弗今日输了好几贯,回去的时候拿如兰撒气的时候,华兰更是乐不可支。 “母亲也是,明明自己嫁妆那么多,还因为这几贯心气不顺。” 杨文远听到这心中一顿。 不过想到一切都得等长青调查清楚,并处理完,才好说话,于是便将心中的想法按了下去。 接过话头,笑着道: “伱也别笑话,岳母她老人家的脾性你还不知,也就是这一下心里不畅快,但等她到了家,说不定气就已经消了。” 王若弗就是个典型气不过夜的人。 除非你如林噙霜那般,数十年如一日地做她的眼中钉。 华兰赞同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惬意安详。 她很是喜欢这种夫妻俩唠家常的舒适氛围。 小时候她在父亲母亲身上看到过,但却是转瞬即逝,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 想到这,华兰不由得搂得杨文远更紧了,见杨文远有些奇怪的看过来,华兰眼睛滴溜一转,随口问道: “你呢,你下午干什么去了?” 杨文远直说自己带长柏去书房看军情去了。 华兰螓首微点,轻轻“嗯”了一声。 她知道弟弟从小就对这方面的事感兴趣,如今有了自己官人的关系,恐怕更是喜不自禁。 杨文远继续往下说,随后便说到了顾廷炜和顾廷烨的事。 “啊?还有这等事?” 华兰听得黛眉皱起,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自家。 “是啊!” 杨文远点了点头,悄咪咪地看了一眼华兰那边不断点头的浮漂,继续开口道: “我看那顾廷炜多半是被小秦氏派人提前拿回去了,仲怀今晚回家怕是要吃挂落。” “哦。”华兰简单应了一声,轻轻用俏脸蹭了蹭杨文远的肩膀。 两人之间隔了一层柔软的狐裘,让华兰觉得很是舒服。 “这你可要记住了,以后要离那位顾家大娘子远些,她惯是会拿别人当刀子的,你纯真心善,莫要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 华兰刚要反驳杨文远的话,免得他以为自己耿直没有谋算,但又听他说自己“人美心善”,也就不想反驳了。 “嗯嗯,你说得对!” 恰在这时,华兰手上的鱼竿突然传出一阵剧烈抖动。 那程度,立刻将华兰惊醒过去。 “官人,这…这是不是中钩了?”华兰一双素手紧握钓竿,如葱白般细长的玉指用力握住,一脸欣喜地朝杨文远问道。 “……” 杨文远抿了抿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是从哪来的傻鱼? 鱼饵都快被你吃完了,这也能中钩的? 别说你是我家湖里养的,丢人! 恰好这时,翠蝉过来禀报。 “主君、主母,天色暗了,房里的地龙已经生好了。” 感谢翠蝉。 感谢长青。 感谢自己! 杨文远当即把竿子一甩,正要让长青收拾残局,却是想到长青被自己安排做事还没回来,而又迎上华兰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杨文远无奈,只能帮着把鱼弄了上来。 走近一看,这罪魁祸首居然还膘肥体壮! 被钓上来后,也不乱蹦乱跳,足足像是轻车熟路的老手了! 好个傻大个! 你这么多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炖汤,炖汤!” 杨文远丝毫没有气急败坏,只想给华兰补补身子: “冬天鲜鱼炖豆腐最是滋补,快把它拿到厨房去,给夫人好好滋补一番!” 而那条鱼进了鱼篓,却是发现鱼篓一直被人抬着走,和以往一片平静决然不同! 似乎觉得今时不同往日,它立马开始挣扎起来,在鱼篓里都激起了响亮的水声。 对此,杨文远暗暗冷笑: ‘前朝的丹书铁券,护不住你这条本朝的鱼!’ 而见华兰满脸高兴,杨文远也没有落败的颓丧。 说来说去,自己还是有好处到手啊! 鱼兄,一路保重! …… 宁远侯府。 正屋厅堂内。 一位风尘仆仆的中年男人正坐在上首,神情一片肃穆。 就在此时,顾廷烨也是刚到了侯府门口。 谁知刚一进大门,就看见自己父亲的亲兵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顾廷烨心里暗暗一沉。 没想到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竟成真。 小秦氏果然谎报了父亲归家的时间! “二公子,侯爷有请!”亲卫脸色严肃,恭敬板正的行礼道。 顾廷烨脸色不好看,但知道迁怒于这些亲兵没用,只能冷哼一声,径直往厅堂里走去。 等顾廷烨到了屋内,已然看到了小秦氏和顾廷煜坐在里面,四房五房的老爷和夫人也都来了。 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 “顾廷烨,你给我跪下!”顾廷烨前脚踏进门槛,还没走到近前,顾偃开就俨然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怒吼道。 顾廷烨脸色不改,腰杆挺直地顺从一跪,一言不发。 此为孝,不为情。 “今日我回家,你不提前在家候着就算了,还敢跑到酒楼去喝酒去了?” 顾廷烨脸色一讶,旋即立马转头看向了正在拿着手绢掩面的小秦氏,以及其身后唯唯诺诺,不敢正面瞧自己的顾廷炜。 显然,小秦氏顺水推舟,将所有都对到了自己身上。 而顾廷炜向来畏惧父亲,这下也不敢把事情说出来。 但顾廷烨也临危不乱,只指了指自己,解释道: “父亲,我近日没喝酒,不信你大可让这位兄弟闻闻我身上,有没有酒气?” 说着,顾廷烨扯了扯自己的袖子,放到那领自己进来的亲卫面前: “你闻闻,有没有?” 见顾廷烨和亲卫称兄道弟,还大庭广众之下扯袖子的不着调行为,顾偃开更是不喜。 虽然从亲卫的眼神里知道没有酒气,但还是怒道: “那酒楼上你的名字是谁记得? 你领了你外祖父的家产,又喜欢留恋勾栏瓦舍,怕是早在外面养了许多宅院。 回来之前,就洗漱干净了?” 顾廷烨见顾偃开又是这样一副强压自己低头的态度,心中不忿,但还是强压着道: “父亲,我今日未曾去过那酒楼……” 想着,顾廷烨瞄了顾廷炜一眼,见这三弟弟满脸惶恐,畏缩在小秦氏身后,只能道: “想来应当是我的朋友去那,最后记在了我的账下,若是父亲不信,可以让我和亲兵大哥一起去酒楼对峙……” “够了!” 顾偃开见顾廷烨还要“犟嘴”,脸上顿时浮现出盛怒的潮红,喝道: “左一个朋友,右一个知己,那酒楼的人不看到你的人,难道就随意让别人记到记得账上不成?满口胡诌,谎话成性!” “你要真是个男子汉,就大大方方的应下来!” 顾廷烨见顾偃开这副态势,知道自己多说无益,索性缄口不语,只最后说了一句: “既然父亲心里已经认定了我,那还问这么多作甚?索性直接给我家法伺候就是!” “二郎~!” 这时小秦氏站了出来,走到顾廷烨身前,缓慢伸出手想要轻抚顾廷烨的额头,却是被顾廷烨狠狠甩过头躲了过去,见事不成,小秦氏眼里噙着泪,来到顾偃开身边柔声道: “老爷,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从小骄纵二郎惯了,使得他谁的话都听不入耳……” “不怨你!” 顾偃开哼声道: “他就是这根性,不打就拧不正的歪竹!” “来人,家法伺候!” 是夜。 顾廷烨一身伤痕的躺在床榻上,由一旁的常嬷嬷涂抹药膏。 看着顾廷烨背上的累累伤痕,常嬷嬷一边抹药,一边忍不住地流下眼泪: “我的哥儿啊,你怎么就不能和侯爷服个软呢?惹得父子俩间这么心狠,你看看这打的……” 顾廷烨虽然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硬气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他自己听不进去,我为什么要服软? 我母亲当年就是因为性子软,才被他们顾家人欺负,我就要替母亲存着这口气,这一辈子也不会给他们说一句软话!” 见这劝不了,常嬷嬷只能说到今日的事上。 “那哥儿,你今日为何要为三公子抵事呢?他……” 顾廷烨伸手一摆,开口道: “嬷嬷,我在这家里,就廷炜一个人视我为亲人,我若是再把他推出去,岂不是真得了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再说,那都是我家那大娘子的‘功劳’,廷炜他也是被强压着回来,酒也是小秦氏另外让人加上的。” 常嬷嬷憋着哭声,为顾廷烨感到委屈,不由得小声抱怨道: “哥儿你也是太心善。要我说,那秦小娘子就是用三公子来桎梏哥儿你,你回忆起往昔的桩桩件件……” “诶,嬷嬷莫要说了。” 顾廷烨不想听这些话,当即打断,转而笑着道: “你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我日后的婚事。” “婚事?” 顾廷烨先前没有同常嬷嬷说过他想要结亲的事。 现在骤然一听,常嬷嬷不由得面露喜色。 “哥儿想要成家了?” 以往顾廷烨常是在外浪荡,常嬷嬷虽有心说,但念及自己的身份,也只能隐隐旁敲侧击几句,没想到如今顾廷烨自己倒先想了。 “嗯。” 顾廷烨在灯盏烛光下轻轻点头,回道: “看到东桓那样,我也有了念想。” 顾廷烨本来因为自己母亲和父亲的悲剧,还有曼娘那活生生的例子,对于婚姻没什么指望了。 但现在又有了杨文远这就在眼前的例子,心中因而再度燃起希望。 “那敢情好!” 常嬷嬷自然是高兴不过。 顾廷烨若是能早日成家安稳下来,她日后就算出了什么不测,也能在九泉之下再见自家姑娘了。 “那哥儿可有相中的人?” 顾廷烨略微想了想,答道: “正在看呢!” 第一百六十一章 坏事也能变好事,挟恩求报! 平阳侯府。 梓泽居。 杨文远当庭舞枪。 如今天气冷了。 三天一小雪,五天一大雪。 若是这时候依旧如往日一般上课,万一染上了风寒,反而得不偿失。 所以盛家的书塾虽然没如去年那般停课,但也改为了时间。 上五日,休两日,一个月只上二十天学,其余时候放假,所以杨文远才有在冬日里晨练。 庭院里的雪时时刻刻都有女使清扫,外加杨文远下盘极稳,因而即便现在是冬季,但一杆大枪依旧被杨文远耍的虎虎生风,一招一式威势十足。 不远处的白色屋脊下。 一位美艳绝伦的少妇正披着白色狐裘,倚靠在门边,嘴角带笑地看着这边。 乌云叠鬓,杏眼桃腮,恰似海棠醉日。 眼见着杨文远将要晨练结束。 华兰提前进屋,柔荑拎起门口正烧着炭火的铜炉,将其中的热水倾倒进备好的洗漱盆里,手中汗巾浸湿、拧干,朝身后跟来的杨文远递上。 “这大冷天的,也不必每日晨练吧,若是一不小心被邪风吹到,染了风寒风寒怎么办?”华兰手上利索,但嘴里也是微嗔道。 杨文远脸色还带着些许运动余留下的热气,径自擦去额角些许汗珠,闻言也是爽朗笑道: “无妨,我这身子骨,你还不知道吗?” 说罢,朝华兰轻轻眨巴一下眼睛,继续道: “再说,我精力旺盛总得动动,不然……” 华兰星眸娇嗔,狠狠地横了杨文远一眼。 不过同时心里想着也是,这夫君的身子也是太“厚实”了,做起事来都是没带个停的,自己一个人怕是吃不消的…… 而且这些日子陈大娘子的旁敲侧击—— 陈大娘子:我不让我夫君纳陪房,不代表我不支持我侄儿纳陪房! 说不定当初杨宇卿夫妇同意,就是怀揣着这种开枝散叶的心思。 以及华兰听说,在汴京城里很有名声的郑大夫人,也给她的夫君,郑小侯爷纳了个陪房。 华兰本就在家里父亲盛紘的熏陶下,对于陪房的事没有很排斥,再有身边人的影响,所以对陪房的事也不是很反对。 不过既然杨文远这些日子久不提,华兰也不准备主动提,毕竟谁也不想突然身边出现一个同自己争宠的人进家门。 不过也不能往后捱了,不然还会传出自己善妒的坏名声。 华兰这些日子里已经在心里暗暗琢磨,准备先考量人选,等自己怀了子嗣后,再招一个陪房。 说到怀孕,华兰也有些头疼。 这成婚都快两个月了,自己的肚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虽说两个月也正常,但本着杨家现在的情况,肯定是越早越好啊! 越早诞下子嗣,无论男女,都能让自己大娘子的位置彻底巩固下来,不然还是有些不稳。 杨文远自是不知道华兰有这么多想法。 杨文远对于现在的生活是实在满意不过了。 至于子嗣…… 作为一个拥有现代灵魂的人,杨文远其实对于华兰一直没怀孕这件事,心里还是有几分欣喜的。 毕竟他前世只当过别人心理上的父亲,生理上的父亲却是根本没触及过的领域,自然不想早早喜提逆子…… 不过若是小棉袄的话,那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等杨文远洗漱完,吃完早餐后,昨晚一夜未归的长青,披着一身寒气回了侯府。 “禀侯爷,事情查清楚了!” 书房内,长青接过杨文远递来的热茶狠狠饮了几杯,随即立马开口道: “确实是以盛家大娘子的名义放的印子钱,而派来统揽这印子钱的管事,也已经被我蹲守了一夜,抓到了暗房里。 几番拷问,那人便招了,原来他是康家的一位庄园管事,而那处庄园是康家大娘子从王家陪嫁过去的嫁妆。” 杨文远这才点了点头。 不出所料,这么多条件都吻合,那放印子钱的果然就是王若与在幕后操控,借着王若弗的名义放贷。 既然事情已经确定,杨文远便要琢磨怎么用这件事来操办了。 杨文远略作思考,随即看向长青。 长青现在这副憔悴外加疲惫的样子,恐怕是为了这事奔劳了一夜,昨日到现在怕是都没合眼。 杨文远对自己人向来都是大方。 “你辛劳了一夜,自去歇息吧,再给你放几天假,睡醒后去前院支取些银子,回家看看。” 见长青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杨文远素来不讲究这些,直接挥手让他先退下。 随后唤来添置茶水的女使,吩咐她去把华兰喊来。 这事只能由华兰出面,才能不损两家情面的同时完美解决。 夫妻俩肯定要先合谋一番。 不一会儿,一阵香风应时而至。 “怎么了,怎么突然差人喊我过来?” 华兰正穿着长氅正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自从在马球会上,华兰在英国公夫人的引荐下同郑大夫人结识后,华兰就经常去郑家,找郑大夫人取经学习。 两人有不少相同之处。 郑家大娘子身子不好,所以郑大夫人也是早早掌家,两人都是年纪轻轻就是掌管侯府后院的,年纪又是相差不大,所以很多共同话题。 杨文远没卖关子,抬手将原先得来的诉状递上。 待华兰看完,便又将刚才长青的调查结果转述一遍。 华兰仔仔细细的听完,原本高高兴兴出门的心情骤然消失,脸色难堪,颇为为难地看向杨文远。 “官人,这事是我母亲不对,我……” “诶……” 杨文远一摆手,直接道: “这事对于我们侯府来说,不过是疥癞之患罢了,而且现在已经处理干净,算不得什么大事。” 华兰闻言,杏眸里满是感动。 “不过对我们虽不是什么大事……” 杨文远认真地看向华兰,继续说道: “但是对于盛家和岳母,却不是什么好事。须知伱父母感情本就不好,若是再被岳丈发现出了这档子事……” 华兰当即也是露出担忧之色。 这放印子钱的事,无论放在哪位官员家里,都是说不过去的。 更别说自己父亲了。 华兰对于自己父亲看的再清楚不过了。 她知道父亲向来最关心的只有两点: 一是家族的发展。 二便是自己的名声。 而母亲和父亲关系又不好。 若是再出了这档子事,肯定是跌落谷底。 休妻肯定不至于,但日后夫妻离心,同床异梦怕是无疑了! 这自然不是华兰希望看到的。 “那怎么办?”纵使华兰心里素有谋算,但事关父母双亲,一时间也是慌了神。 不过杨文远心里早有盘算,径直道: “所以这事啊,还需得你出手!” “我出手?” 华兰指了指自己,有些摸不着杨文远的意思。 自己出手? 出手干嘛?大义灭亲? 杨文远不知道华兰心里在想什么,不然高低得赏她一个脑瓜崩。 你把你夫君想成什么人了? “当然!” 杨文远点了点头,肯定道: “你独自一人回盛家把这事挑明,不然我若是一起回去,怕是闹得两家人脸面上都不好看。” 华兰这才点了点头,同时心里暗自怪自己胡思乱想。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杨文远在旁出谋划策,华兰索性自己也不想了,只等着杨文远投喂。 杨文远奇怪的看了眼只点头,默不作声的华兰,但也没在意,只继续开口道: “而且这事也并不是没有好处!” “还有好处?”华兰显得很是懂得捧话的精髓。 “嗯!” 杨文远点了点头,朝华兰反问道: “你家那个姨母在这其中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这下岂不是能一举把她从盛家撇清关系?” 华兰眼睛一亮。 此事被发现,犯下了这么大的错事,自己母亲纵使不愿意,肯定也不好再找康姨母续“姐妹情深”了! 自从年初经过王若与那顿冷嘲热讽后,还有随后王若与对母亲嫁妆的讹诈,华兰就一直对王若与没什么好感。 再加上这次拿着自己母亲的名头去外面放印子钱,这下更是一点血脉亲情都没余下了。 只有憎恶和嫌弃! 若是自家放印子钱的事被捅出去…… 若是杨文远没有这般通情达理和爱护…… 若是被杨家长辈知道了…… 这其中种种,若是一环出了差错,自己和盛家的日子都是不好过! 这哪是姨母,分明是讨债鬼来着! 华兰将这次的仇暗暗记在心里,只等找到个合适的机会就抽冷子“报答”回去。 杨文远:好性格,不愧是我老婆! 不过华兰旋即便犯了难。 自己母亲优柔寡断的毛病,她这个做女儿的岂能不知? 就算有了这次教训,恐怕时间久了,怕是也好了伤疤忘了疼。 而且若是这事父亲知道了,肯定也没有益处。 杨文远看出了华兰的难色,接着道: “当然,我们肯定不好同岳父说。” “不和父亲说?” “嗯,我们只需把岳母和你家祖母拉到一起,把事情当面说清,直接在后宅里解决,不必弄到岳丈面前,这样既解决了问题,又能不伤及他们夫妻俩的感情。” 杨文远越说越有灵感,接着道: “随后将这根大棒交到你家祖母手里,你母亲投鼠忌器,日后纵然心软,也不敢再把你那姨母往家里领。” 拿捏软肋是再好不过的挟制手段,尤其是针对王若弗这种耿直的脾性。 须知核弹最有威慑力的时候永远是悬而未定,蓄势待发,而不是轰的一下发射出去。 而盛老太太就是最好的人选。 从先前请来孔嬷嬷,以及派人看住经常来家的王若与等举措,可以看出她已经不是和往常一样对家里的事不管不问了。 不知是因为回了“汴京主场”,还是因为年纪大了,性子渐软,开始为家里的后辈做打算,总之盛老太太不再如往常那般窝在寿安堂不动弹,而是开始参与到家里的事项中。 而且王若弗因为先前的事对盛老太太有许多不满,导致婆媳之间感情一直不好。 这下有这么大的把柄握在盛老太太手里,王若弗肯定不好再冷着脸,说不定还会比以前殷勤许多。 说不定,这事还能成为改善婆媳关系的导火索? 听了杨文远的说法,华兰也是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若是这般行事,说不得真能把这坏事转为好事呢! “所以啊,这事等你回去,就把事情的严重性往夸张的地方说。” 杨文远笑着脸,调笑道: “你说的越是严重,依你母亲的脾性,肯定越想越后怕,越不敢和你姨母来往,还得小心维系同你祖母的感情。” “哪有你这样编排自己岳母的。”华兰知道了事情的完美解决方案,这下心中的焦急顿时消解,一听杨文远的揶揄,立马娇嗔一声。 不过语气中责怪没有,更多的类似于女子的撒娇。 杨文远闻言嘿嘿一笑,搓了搓手道: “你夫君帮你解决了这番大事,你是不是也得给点甜枣尝尝?” 华兰一听这话,又见杨文远一脸“猥琐淫荡”的表情,如何不知道杨文远打的什么主意,登时红霞晕染俏脸,美不胜收,整个人缩作一团,嗫嚅道: “现在还是白天呢……” 杨文远登时双眼一亮。 听这意思,白天不行,晚上就是可以了? 以往华兰保守的性子,杨文远到现在才解锁四肢成就,有了今天的事,岂不是再上雪白? 这样想着,杨文远不由得觉得刚晨练的身子再度火热起来,许是屋内的地龙烧的太热了。 “好说,那等你回来再说!” 杨文远强自绷紧了脸,挥手道: “你不是要找郑大夫人吗?快去呀,不要累着了!” 接着杨文远装作看向天边,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嗯,冬日天黑的早,记得早去早回!” 华兰觉得杨文远的这些话很有深意,但摸了摸自己越来越烫的脸颊,华兰决定还是不往下细想了。 “今日不去郑家了吧?要不我直接回娘家……” 杨文远摇头打断: “现在时间有些晚了,你今日自去赴宴,明日一大早就坐马车去盛家,再打扮的憔悴些,这样岂不是更显得你处境艰难?” 演戏,杨文远是专业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王若弗思考,生死难料! 华兰袅袅婷婷的去了郑家。 杨文远则是在家好生的休养练字。 本来今天华兰去郑家参宴,杨文远就打算去演武场锻炼身体,连休沐在家的杨宇卿都约好了,就准备实战演练。 谁曾想事出紧急,杨文远也只能忍痛取消了今日的体力活。 杨文远不想落到日渐消瘦的境地。 只能提前养精蓄锐了! 演武场。 杨宇卿已经提前在清扫好的场地练了会儿,但没过多久,却只等来了杨文远身体抱恙的传讯。 心里立马感到诧异。 自己侄儿的身体他还能不知道? 那前几年可是能在冬天樊楼喝酒吹风,随后骑马冰嬉的主,用体壮如龙来比喻都不足为奇。 现在你跟我说你身体抱恙? 杨宇卿心里是一个字都不信。 等等…… 杨宇卿心中一顿,想到了自己听了侄儿的邀约,不顾休沐在家好好歇息也要赶来的原因…… 杨宇卿当即露出会心一笑。 到底是年少气盛,不知道如自己这般节制啊。 现在身子虚了吧? 婚前嗜如命,婚后畏如虎。 迂回,迂回懂吗? 杨宇卿心里想着,打算什么时候同杨文远传授一下自己作为过来人的经验,随后便继续舞枪弄棍了。 至于回家? 那是必不可能的! 武必须得练呀,外人想练都没地方练呢,多学一门招式多好啊! …… 下午。 华兰听了杨文远的关切,早早回了家。 今日侯府晚膳用的早。 申时刚过,侯府的主君和主母就用完饭了。 不多时。 待得天色渐暗,梓泽居的灯火就点了起来。 先前就已经说过,杨文远做好事向来都是留名的。 所以说,杨文远说好话,也是要流汗的。 我杨文远就是个挟恩图报的人! 虽已是老夫老妻,但华兰看着渐渐逼近的杨文远,其眸子里的火热还是不由得让华兰觉得娇羞不已。 素夷攥紧被褥,怯糯压抑的声音响起: “灯…灯还没吹呢~!” “没事!” 杨文远反而拉得床两侧的灯座更近了些,缓声道: “这天太黑了,我有点看不清……” 床前的灯火不知何时灭了,只余下烛泪布满底座,些许还流到了不远处浸透了的几床被褥上。 华兰湿漉的数绺秀发搭在身前,整个人倚靠在杨文远肩膀上,白瓷般的光嫩和健壮的肌肉相得益彰。 香汗淋漓不住的轻喘。 直到杨文远重新燃起斗志。 “嗯~不行了,我明日还要回家去呢……” 杨文远却是不肯罢休。 “夫人,累点好啊!你今晚不用休息好,明天一早再早些去盛家,这样不更显得伱因为这事受了委屈吗?” 华兰想想觉得有点道理,又见杨文远锲而不舍,只有任由他施为。 杨文远耕耘了一会儿,想出了一个好点子,在华兰讶异的惊呼中,让其安稳坐好。 “你…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夫人,我之前不是教过你骑马吗?作为师傅,现在是时候检验成果了!” “唔~” 杨文远第一次享受到坐以待毙的感受,含羞带怯中,又是一处新的天地! 但奈何华兰学艺不精。 不多时就没了力气,惹得杨文远有些不乐意。 手动挡哪来自动挡的好? 不过没油了徒之奈何? 只得叹息一声: “夫人,你也应当多锻炼锻炼了,这一下就没了力气,这可怎么行?我来教你吧!” 说完,将其抱住,稳住重心,开始自食其力。 一夜过后。 华兰昨天提前吩咐翠蝉喊自己早起。 因此天还暗淡着,华兰便忍着困意起了。 杨文远恢复力强,因此即便昨日剧烈运动,但现在还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 看见杨文远侧着身,笑看自己狼狈的模样,华兰立马一顿小拳拳的伺候。 可惜这等疲倦后的力气,给杨文远按摩都不够,反倒是有打情骂俏之嫌。 这时翠蝉、彩簪拿着热水、汗巾进屋。 眼见屋内一片狼藉,又看华兰正和杨文远打情骂趣,不由得都笑出声来。 华兰当即脸一红,强作镇定地让两人收拾房间。 穿衣洗漱完。 华兰又在杨文远的建议下,给自己脸上多擦了些脂粉,把红光满面遮了下去,更加凸显几分精力不济的疲惫感。 “这样才对嘛。” 杨文远看着华兰苍白的脸色,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 “你这一去,岳母他们肯定知道你受了欺负……” “等等……” 杨文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 华兰这副模样回去,目的是达到了,但是自己在王若弗和盛老太太那的印象分,不就坏下来了吗? 看着华兰离去的身影,杨文远暗道亏了。 这昨晚的报酬可就不够了…… 今晚必须要弥补回来! …… 积英巷。 盛家。 盛紘前脚踏出家门去上班应卯,华兰下一刻便到了。 葳蕤轩。 王若弗听到华兰到家的消息,睡眼惺忪的脸上不由得惊了惊。 “华儿回来了?” 王若弗一边穿戴上刘妈妈递过来的冬服,一边疑惑道: “我前两日不才去过杨家吗?今个儿也不是文远来家里读书的日子,她怎么回来了?不提前说,还挑了这么早的时候……” 刘妈妈对此也是疑道: “奴婢也不知,只是刚才在门口瞥见大姐儿脸上不好看,没往这边来,而是径直往寿安堂那去了,临了进门才让人来找我,让我喊您去寿安堂说话。” “脸色不好看?” 王若弗本来还想告诫华兰几句,让她不要因为女婿的宠爱就经常往娘家跑,让人见了不好看,但听了刘妈妈的说法,当即神色一怔。 这是夫妻俩吵架,闹脾气回娘家了? 王若弗想到现在时候这么早,心里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毕竟当初自己姐姐王若与便是这般。 婚后只要是一大早回娘家,便是同姐夫康海丰吵架没错了! 猜到“事实”,王若弗心里顿时急了,立马火急火燎地往寿安堂跑,生怕慢了一刻。 杨文远和华兰的脾性王若弗都是了解的。 再联系到两人婚后感情很好,能让华兰回娘家,肯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王若弗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处理这些事的经验的。 毕竟这么多年了,自己都没有任何一次嚷着跑回娘家的事迹,肯定能给华兰出出办法,消弭夫妻俩的矛盾。 寿安堂。 王若弗急匆匆赶到。 一进屋内。 王若弗抬眼便看见华兰坐在盛老太太下首,正捏着手绢梨花带雨的哭着,俨然是一副受了委屈,回娘家哭诉的模样。 此时盛老太太坐在上首,脸色关切看着华兰的同时,颇为不好看。 见王若弗来了,便示意她这个做母亲的上前去问问。 “怎…怎么了这是?” 王若弗一脸焦急地走到华兰身旁,关心道: “怎么这么早回家,还……” 王若弗想到了刚才看到的一幕—— 翠蝉和彩簪两个指挥着平阳侯府的女使们,大包小包带着行李去华兰原先的屋子。 虽有些奇怪为什么东西这么多,毕竟王若弗也是见过王若与回家的,远没有这么大的阵仗。 但是看到华兰一直在哭,王若弗也是更加心急了。 这么大场面,想来这夫妻间是有很大的不和! “莫不是和文远吵架了?和母亲说说,等过几日文远来家里读书的时候,母亲也好在中间说和说和。” 王若弗拍着胸脯保证,郑重道: “华儿你放心,若是文远的过失,我一定帮你好好说教他!” 华兰闻言,转过头看向王若弗,脸色苍白却双眸水润,眼角红肿,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 此刻华兰谨记杨文远昨夜的交待,现在主打的就是一个只哭不说,嘤嘤哭泣。 王若弗见华兰只哭不说话,只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上首的盛老太太。 盛老太太神色莫名的看了华兰一眼,随即开口道: “好了,华儿,你母亲都来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若是心中有什么难事,大可直接说便是。” 华兰这才稍稍收住了声,楚楚可怜的看了盛老太太一眼,转而又面向王若弗,迟疑半晌,这才出声道: “母亲,你是不是和姨母在外放印子钱?” 此话一出,犹如一石惊起千层浪! 放印子钱? 这下,盛老太太也不由得脸色整了整,眉头紧蹙的看向王若弗。 须知放印子钱可不是什么好名声。 而且还是不被官府允许的勾当。 类似盛家这样的清流人家,最看中的便是家里的名声,说一句家族名誉直接和官途挂钩也不为过。 而一家大娘子在外放印子钱的事,无论是从名声还是朝廷律法上来看,都是不小的罪名。 好在盛老太太早已将周围人都屏退,门口还有房妈妈看守。 此刻屋里只剩下祖孙三人。 见盛老太太和华兰的都压在自己身上,王若弗只觉得此刻身上恍若压着千斤重担,支支吾吾道: “这…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若弗本来心里不觉得放印子钱是什么太大的事。 毕竟以往在扬州,以及跟随盛紘在大周其他路、州陪同的时候,了解过不少其他官宦家里有过这等事,却没想过如今盛家是在京城,而且放印子钱的事还打的是盛家的名声。 其他人家只会在京外,还是借着别人扯个幌子,哪会像王若弗这样明晃晃地打着盛家的旗号放印子钱,还是趁冬天雪灾的时候。 这不岂是明火执仗? 而现在见盛老太太和华兰脸色难堪,王若弗才后知后觉起来。 华兰抽抽噎噎的回娘家,不会就是因为自己和姐姐放印子钱的事吧? 王若弗本是最看重儿女的事,这时想到可能因为自己的事导致华兰婚姻不和,心里当即惴惴不安起来。 “女儿怎么知道的?” 华兰本来还有些演戏的成分,但是听到这句话,心里的委屈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眼里噙满泪水道: “官人本来想趁着今年是我们婚后的第一场雪,又见今年有雪灾的态势,所以便差遣府上的管事去高价收些柴火,谁曾想这一去,没隔几日就听到了有人打着盛家的名号放印子钱!还告到了官府那里去!” “文远知道了?还告…告到官府那里去了?!” 王若弗这下再也坐不住了,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色惊疑道: “姐姐不是说现在放印子钱是个好事吗?穷人家钱财不够,我们借印子钱让他们有钱买柴火熬过寒冬,明年再还给我们……” “这合则两利的事,还有人告到官府去?” “……” 王若弗这话一出口,原本屋内有些紧绷的场面立马沉寂下来,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到。 就连盛老太太,也是眼不见为净的单手扶额。 还真是个棒槌! 别人说什么话你都敢信! 听你这话说的,好像放印子钱还真是个善事一样! 不过知晓了前因后果。 盛老太太脸上却没有多少忧色。 毕竟这事既然杨家已经知道,还知晓告到了官府那去,而现在盛家却依旧是一点事没有,那么这件事肯定是已经处理干净了。 不然华兰也不会有闲工夫回盛家来哭诉,怕是会在知道事情的第一时间,就满脸担忧地赶回盛家想办法,商量如何渡过难关。 再联想到华兰今早回来不同往常那般含蓄,反而异于往常显得兴师动众的场面,盛老太太原本心里的怀疑登时落定,大致猜到了华兰的目的。 华兰也是颇为无语,说道: “母亲,您…真是这样想的?” “是啊!” 王若弗点了点头,开口道: “当初姐姐是这么说的,我仔细想了想,觉得很有些道理,就同意让姐姐拿我们家的名头,和取了家里的公中去放印子钱了。” “公中的钱?” 十二点之后还有4000。 最近被人抓了小黑屋,码字的速度飞起! 第一百六十三章 重症需用猛药,盛老太太的精明 盛老太太也是个极好的捧哏。 当即一脸惊怒道: “你不光打着盛家的旗号去放印子钱,还用的是家里的公中?” 盛老太太没想到王若弗才重新拿回管家权没多久,就干出了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用公中的钱去放印子钱,这是什么样的脑回路? 先前用棒槌形容王若弗着实是有些抬举她了。 怕是连个木鱼都不如! 王若弗也知道自己理亏,神色讪讪道: “这都是姐姐的提议,我本想用自己……” “什么钱都不行!” 盛老太太见王若弗依旧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怒喝道: “放印子钱是什么行当你都没弄清楚,听了你姐姐的几句话,伱就敢拿盛家的名头,以及公中的钱去干事?” “我姐姐能起什么坏心思……” “可是母亲,就算印子钱不谈……” 华兰取出一份杨文远拷问来的草书账册,放在桌前,说道: “你出了这么大的力气,全打的是我家的名头,怎么大半的钱又是姨母那得的?” “你还是为了贴补娘家?!”盛老太太这下可是真的怒了。 她本来还觉得奇怪。 毕竟盛家是宥阳大户,自家这么多年一直有大房的供给,还有她前些年从嫁妆里支取的铺子,怎么说也不是缺钱的人家,而王若弗也不是个嗜爱财货的人。 怎么这下就冷不丁的去放印子钱了? 合着,原来是为了贴补娘家啊? 这事发生在盛老太太这个直接把娘家搬空的人眼前,其心中的震怒可以想象。 “我给姐姐去放贷吃利钱,也是生财之道,贴补家用,赚来的的利息分一些给她,也算不得贴补娘家吧?” 王若弗瞥了盛老太太一眼,小声嘀咕道: “她是我姐姐,自然是要多分些的……” 见王若弗依旧不觉得事情严重,盛老太太气得冷哼一声,遂不想多言,只让华兰给她的木鱼母亲好好交待清楚。 “母亲,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放印子钱是什么好事,怎么姨母不拿她家的名头和公中去放呢?” 岂料王若弗此时开口道: “我姐姐也想啊,不过是挂念我这个妹妹,所以把‘机会’让给了我罢了。” 让给你? 这话说的当即让盛老太太和华兰都是两眼一黑。 我的天爷啊! 占了这一个嫡亲姐姐的名头,就让你王若弗脑子变成浆糊了不成? 王若弗:嗯嗯,好像是的…… 华兰自然知道这怕是康家姨母那以退为进的招式,立马便让自己母亲上了钩。 当下也不废话,直接告诉王若弗,放印子钱是让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阴损行当,还会连累家里的名声,以及父亲盛紘、弟弟长柏的官途。 末了,华兰还加上一句: “母亲,不然为何那些人要把我们盛家告上官府呢?还不是因为活不下去,只有这一条路走罢了。” 王若弗这才如梦方醒。 又想到因为自己使得盛家被人告上了官府,这是王若弗先前从未有过的经历,登时一脸惶恐道: “这…这怎么办?我们家被人告上官府,这事岂不是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随即,王若弗又想到了自己的姐姐王若与,脸上满是哀伤,四肢无力地重新瘫软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这事姐姐应当不知道吧?不然她怎么……” 说着,王若弗心里的幻想却是破灭了,毕竟现在回想起来,先前不经意间忽略的细节却是栩栩如生。 自己姐姐似乎真是把自己往火炉前推? 自己可是她的嫡亲妹妹啊! 见王若弗魂不守舍的模样,盛老太太知道重话须得自己说,只冷冷道: “这下知道利害了?你那姐姐作为在汴京这么多年的官眷,她焉能不知放印子钱的害处?她撺掇你参与进去,不光片叶不沾地赚了钱,手里还攥着了你的错处,日后你有把柄在她手里,岂不是任由她拿捏?” 王若弗听到这,已是眼含热泪。 自己姐姐对自己的谋算竟是这般不留情面,这对于无望夫妻情深,只能把血脉亲情当做支柱的王若弗而言,实在是太过血淋淋了! 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回以掏心掏肺! 现在王若弗已然知道娘家那不把自己当自家人,只有儿女能…… 而此时,王若弗又想到这事已经被告到了官府,长柏那犹未可知,但是华兰却是已经有了恶果,怕是已经和杨文远吵得不可开交,所以才回了娘家吧? 此念一出,王若弗当即失声痛哭。 华兰眼见王若弗那泪流不止的悔恨模样,实在于心不忍,不由宽解道: “母亲放心,这事官人那已经处理干净了,告到官府的诉状已经拿了回来,昨夜就已经烧了。” “解…解决了?” 王若弗红肿着眼眶,呆呆地看向华兰,直到华兰又点了点头,这才心里稍安,心里开始求佛祖拜菩萨的庆幸起来。 眼见王若弗表情稍缓,盛老太太须知重症须得重药除的道理,当即道: “虽然事情解决了,但你也别急着高兴。” “母亲请说!”王若弗泪水未干,犹自哽咽道。 “你先给我个保证。” 盛老太太脸色严肃,看着王若弗沉声道: “出了这档子事,你那姐姐的憎恶面目料想你也已经看清了,差点毁了我们盛家和华兰、长柏的前途,日后想必你不会同她往来了吧?” “不会,决计不会!” 王若弗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涕泗横流的痕迹,认真道: “我事事为她着想,她却这般不留情面,这样的姐姐,不要也罢!” “嗯!” 盛老太太这才脸色稍缓的点了点头,继而转头看向华兰。 王若弗这时也意识到,华兰因为自己的缘故,一大早便从杨家跑了回来,现在还不知道缘故呢。 但从还带了许多行李来看,俨然是一副要常住的模样。 也对,若是杨家人知道了自己做的事,本就因为自家门第不高兴,这下肯定是迁怒到华兰身上了。 王若弗当即心里忐忑不安,朝华兰嗫喏道: “华儿,你这是要回家住几日啊?” 听了王若弗的嗫喏,华兰心中一软,但想到杨文远的交待,以及上面盛老太太坚毅的目光,当众心里一狠,怯声道: “母亲,女儿这回怕是要在家里常住了……” “啊?” 王若弗大惊失色,忙询问道: “是因为母亲的事和文远吵架不成?” 王若弗嘴上询问,但是心里很是笃定。 略作思索后,王若弗朝华兰认真道: “华儿你放心,这都是母亲惹出的错处,文远过几日就要来家里念书,到时候母亲亲自给文远认错,消除芥蒂!” 显然王若弗下了很大的决心,为了华兰的婚姻美满,不顾辈分也要给杨文远赔罪。 “不是,母亲,文远倒是没责怪,反倒是知道后就安慰了我……” 华兰还是知道护夫君的,不想坏了杨文远在娘家的形象,说道: “是这事被叔父、叔母知道了,官人他怕我不好交代,所以便让我先回家,叔父、叔母那里……” 华兰欲言又止。 毕竟这事不是真的,不好说杨宇卿夫妇对此的观感,只能含糊其辞。 用杨文远的话来说:就是给艺术留白,让别人想象。 至于拿杨宇卿夫妇来作势,这自然是杨文远提议的。 把长辈牵扯进来,更能让王若弗记忆深刻,不敢再犯。 而且也不担心王若弗去问。 她做贼心虚都来不及呢,怎么还会直接找上去找罪受。 “杨都指挥使夫妇都知道了?” 王若弗这下坐立不安了。 本听了杨文远不计较安心许多,但一听传到了杨宇卿和陈大娘子耳里,心里立马开始七上八下,担心因为这事让陈大娘子心里产生了恶感。 二品夫人和杨家长辈的身份,让王若弗感觉如芒在背。 同时心里越是痛恨姐姐王若与的狠辣心肠。 要不是轻信了王若与的话,自己也不至于落到这般田地,还害得华兰也被迫回娘家避难。 “嗯。” 华兰轻轻点了点头,柔声道: “官人说他先在家里帮忙解释劝说,等叔父叔母消了气,再通知我回去。” “都怪我!” 王若弗掩面羞愧道: “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 “母亲,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华兰起身来到王若弗身前,轻抚其手,轻声道: “都是那姨母对我家心存歹意,母亲只要这次吸取教训,日后不再与其联系便是好的。” “那肯定!” 此刻的华兰越是安慰体贴,王若弗心中的愧疚就是越多一分,对王若与的痛恨也是有增无已。 “好了,好了!” 盛老太太怕华兰多说,使得这场戏的效果下降,此刻出声道: “行了,大娘子你先回去罢,洗漱洗漱,不然这副狼狈样,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 王若弗低头看了看,也是老脸一红,知道自己在母亲和女儿面前出了洋相,当即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起身告退。 寿安堂外。 刘妈妈见自家大娘子红肿着眼睛出来,怕是刚哭过一回,立马意识到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忙迎了上去。 “扶我回院……对了,华儿她要在家里住几日,她的院子再收拾收拾,虽然每日清理,但保不住哪处疏漏了。” “是,大娘子。” 刘妈妈默默点头,搀扶着王若弗离开。 寿安堂内。 王若弗一走,屋内原本沉闷的气氛顿时一空。 华兰看着盛老太太一脸的怡然自得,不由问道: “祖母,您看出来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旁人听不出来,盛老太太却是当即笑了。 “你是我教的,你什么脾性我还不了解?” 盛老太太看向重新坐到自己旁边的华兰,伸手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说道: “你若是真在杨家那受了委屈,怕是憋在心里,生怕别人看出来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一大早就跑回家里哭诉,还大包小包的往家里搬,摆给谁看呢?” 说着,盛老太太看了眼屋外,没好气道: “也就你母亲那样没头脑的,连自己女儿什么性子都不清楚,还傻傻的蒙在鼓里呢!” 华兰从刚才盛老太太帮着自己说话,还将此事的恶果往最坏处说,就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没瞒住精明的祖母。 这下又是一听,当即搂着盛老太太的手臂娇声道: “我就知道瞒不住祖母您!虽说您一直处在寿安堂里,但什么事却看得比旁人都透彻!” “你这小滑头,点你母亲还不够,还想借机点我是吧?我老婆子可不吃你的迷魂汤。” 盛老太太装作要推脱开华兰搂着自己的双手,却是被华兰抱着不放,笑着道: “祖母这是哪里的话?孙女的谋算都是您教的,怎么会想着教您做事呢,我学都来不及!” “我教的?” 盛老太太话里意有所指,说道: “我只教了你识人管账,可没教你这套回家卖惨的戏码。” 华兰嘻嘻一笑。 “祖母猜的没错,就是您那孙女婿教的!” 在盛老太太面前,华兰毫无顾忌的把杨文远给卖了出来。 见华兰脸上满是骄傲,求夸奖的表情,盛老太太不由揶揄道: “你被我教出一副知书守礼的性子,结果这才过门多久,就被杨文远给扭了过去。” “祖母……” 华兰不依地朝盛老太太撒娇道: “孙女哪都没变啊!” 说着,华兰把脸凑到盛老太太面前,葱白素指点着自己的脸颊,像是要让盛老太太瞧个清楚。 “好嘛,你这脸上是涂了多少妆粉?” 盛老太太别的没看清,只看到华兰脸上的苍白竟都是妆粉化出来的。 难怪先前看的脸色差呢! 华兰当即俏脸一红,这才想起脸上故意装扮苍白的痕迹。 “旁的不说,这又是我那孙女婿的杰作?” 盛老太太不由觉得好笑,没想到华兰不光嘴上有货,脸上也是不少折腾。 “我说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对呢,原来是要特意拾掇了呢。” “嗯嗯!”华兰狠狠的点了点头。 都是您孙女婿的锅!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好女婿可旺三代! 当日盛紘放衙。 待其携着一身寒气进了自家大门。 入了厅堂,见了王若弗后,不由问道: “我刚在外面看到了杨家的马车,是华儿回来了?” “嗯呢!” 王若弗说着走上前来,殷勤的亲自给盛紘脱去外面遮避寒风的长氅,递上在家的常服。 这一番贤妻良母的态势,登时惹得盛紘有些惊讶,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了王若弗一眼。 不明白她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 盛紘坦然换上在家常服,继续道: “华儿现在在哪?我记得今天家里书塾休沐啊,她怎么回来了?” “在寿安堂陪着母亲呢。” 王若弗将衣服递给刘妈妈,默默加了句: “墨兰、如兰几个也都在。” 随后王若弗递上一杯热茶,轻轻抿了抿嘴,慢声道: “华儿今日就不回去了,想在家里住上几日。” 盛紘本来还见外面天色这么暗了,想让王若弗去催促华兰早点回去,免得路上不安全,毕竟冰天雪地的。 但一听华兰不回去了,身子不由得顿了顿。 “不回去了?” 盛紘微微皱眉,看向王若弗: “这是为何?她三天两头的回家一趟,现在还要住在家里?” 盛紘本就因为华兰一直频繁返家心里有些不爽利。 毕竟哪有别家姑娘像华兰这般的。 不过出于自己先前无所谓华兰回家的发言,以及杨文远毫不介意,反而有些乐见其成的态度,才一直不说。 现在莫不是还要再进一步,住在家里了? “嗯。” 王若弗可是万万不敢让盛紘知道自己放印子钱的事,所以下午已经和华兰沟通过了理由,解释道: “杨家这几日想要重新翻修府邸,所以我想着华儿婚后还没在家里过一次夜,就自作主张的让她来家里住着了。” 说着,王若弗小心翼翼地看向盛紘,轻声道: “怎么,官人觉得不妥吗?” 华兰已经在家了,自己疼爱的女儿,盛紘难道还能再把人赶出去不成? “这倒是没什么,毕竟是自家女儿。” 盛紘略作沉吟,回道: “若是争得文远同意,那自是不妨事的。” 王若弗当即面露喜意,忙道: “文远当然同意,这话就是他提出的,不然我也想不到这么周全。” 盛紘这才点了点头。 也对,这才合乎情理嘛! “既然华儿回来了,那今晚便在母亲那用饭吧。 既然华兰在寿安堂,盛紘今晚便打算在盛老太太那用饭了。 真要论说起来,盛紘其实在婚后,也没见过华兰多少次。 毕竟华兰每次来都是白天,而下午便和杨文远一同回了平阳侯府,所以只有恰巧某天华兰回娘家,还刚好撞上盛紘在家休沐,如此父女俩才能见上一面。 所以说父女俩也算是许久未见。 盛紘揣着袖子想了想,既然华兰还要在家里待上几天,便打算这几日请次私假,和华兰交流交流父女感情。 华兰如今是平阳侯府的大娘子。 这假还是须得请的! 听到盛紘要去寿安堂,王若弗脸色一凝。 虽然早知这个结果,但王若弗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她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放印子钱的事被盛紘知道,而偏偏现在寿安堂里的盛老太太和华兰都知道这件事,不由得心里有些慌张。 不过继而想到华兰下午对自己的保证—— 只要自己日后不再同娘家牵扯,那盛老太太那便不会对盛紘告发自己。 王若弗这才心里稍稍安稳。 撑起笑脸点了点头。 “我下午便同母亲说过了,官人现在便去?” 盛紘点了点头,当即领头往外走去,就要径直去寿安堂。 出了门。 刚才室内的温暖转瞬即逝,熟悉的寒冷再度沁满全身,盛紘心里突然生出疑惑。 “如今这时节如此严寒,文远要挑这个时候修缮府邸?”盛紘转头看向王若弗,疑问道。 这天寒地冻的,哪户正经人家才会选在这个时候修缮府邸? “这……” 听到盛紘的询问,王若弗当即支支吾吾起来。 这原因华兰可没和她说啊! 本就是下午说话时随意想的一个由头,平阳侯府那边有没有真的修缮她都不知道,哪里晓得是为什么? 王若弗实在想不出来,只能把话推到华兰身上。 “这我哪知道,文远又没和我说,可能华兰知道几分……” 于是盛紘进入寿安堂。 先同盛老太太行礼后,便朝华兰问起了侯府修缮的事。 倒不是因为盛紘疑心重,怀疑其中有事,而是盛紘实在是好奇这冰天雪地的,杨家这时候修缮府邸到底是什么想的? 盛紘对此有些猜测,所以才会刨根问底的问。 骤然听到盛紘询问侯府修缮的其中缘由,华兰的神情也不由得怔了怔。 侯府修缮这事倒是真的。 杨文远今日让她回娘家之后,杨文远就从侯府以及演武场周边的穷困人家里,召集了人手上门修缮。 不过到底是何原因,杨文远倒是没告诉自己。 不过华兰和杨文远生活了这么久,也跟着学了几分随口胡诌,触类旁通的本事。 这时候脑子里稍稍琢磨,便联想到了杨文远发现印子钱的起因,随后想到了“原因”。 只见华兰笑了笑,轻声回道: “父亲,今年的大雪不是有演变成灾的态势吗?我家官人想着那些倚靠侯府过活的人不容易,所以便让家里的管事到外面提些价钱采买柴火,随后分给他们,也能给他们减轻些负担……” 盛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勋贵人家不像自家,他们周边人家里,肯定是有很多旁系族人,以及家生子组成的家庭。 这发放柴火,确实是个笼络人心的好举措。 旁边的王若弗则是神情讪讪。 她现在明白自己放印子钱是个何等阴损的事,再听华兰一说杨文远的用意,立马有些羞愧的无地自容了。 “不过平白发放炭火下去,终有些不好……” 华兰略微沉吟,脑子里的思路逐渐清晰,捋顺了条理,继续道: “所以便想着用侯府修缮的由头,将那些炭火发放下去,还能避免那些好吃懒做的人家从中浑水摸鱼。” 华兰本来只是靠自己的猜测,让杨文远的行径和自己的解释对的上去,结果却是误打误撞和杨文远的脑电波对上了。 “以工代赈?”听完华兰的描述,盛紘脑子里立马蹦出了这个念头。 作为曾经一方的主事官,盛紘对于这一套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先前有些模糊的想法,这下脑子里的想法当即立马清晰了。 这倒是有些出乎盛紘的预料,没料想杨文远如今才是这般年纪,就已经有了这些举动。 虽然有依托侯府的背景,但谁说背景不是实力的一部分? 特别是如今讲究门第的大周。 这更是一个大大的加分项啊! 正所谓见微知著,从细处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将来。 杨文远弄的这一出,着实是让盛紘收获了意外之喜。 好女婿可旺自家三代! 再有长柏这个自家的盛家宝树,盛家门庭如何不兴? 王若弗在旁听着,只见盛紘一脸高兴的说出“以工代赈”,虽不知何缘由,但看盛紘一脸高兴,当即跟腔道: “哎,对对对!就是这般!” 不管是什么,总归是糊弄过去就对了! 当晚。 盛紘高兴之下,让后厨接连温了好几壶苏合香酒。 既是为华兰在家住着,表明自己作为父亲的高兴,也是欢喜自家未来可期。 “长柏,满饮此杯!” 高低杨文远不在,不然盛紘也得拉着喝几杯。 第二天。 盛紘因为是临时决定请假,所以今天还需得还要如往常一般起床,正常应卯,去尚书省请个私假。 但谁曾想盛紘还没醒呢,就陡然发觉枕边的王若弗竟先起了床。 一清早便洗漱完,在梳妆镜前打扮。 “夫人,你这是干嘛?” 床上,盛紘迷瞪着两眼,一脸莫名的看着王若弗: “你这般早起,难道是今日又有人清早登门拜访?” 从昨日放衙回家后,盛紘就发觉王若弗的许多行为有些不同寻常。 不光待自己颇为顺从,没了以往动不动就呛嘴的举措。 就连昨日晚宴上,也是一副恩爱夫妻的和睦,帮着夹菜添酒。 弄得盛紘都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是闹得哪门子的邪性? 本以为是千载难逢的一日,一夜过去就回归常态。 没想到这才一大清早呢,竟又见了一回。 王若弗正簪着耳坠呢,听了盛紘的问询,转头轻轻瞥了他一眼,随即淡然道: “去和母亲请安啊。” 此言一出犹如石破天惊! “请…请安?” 盛紘一脸的目瞪口呆。 这个词是该从王若弗嘴里说出来的吗? 自从林噙霜进了盛家后,盛老太太便让盛紘和王若弗平日里不用来寿安堂请安了。 而盛紘和王若弗也是“从善如流”。 除了节庆的日子,从来都是不去请安的。 这么多年一向如此。 除了盛家刚入汴京的时候,日常去请安过一段短暂时日,其他时候夫妻俩也都是不去的。 而且王若弗因为心里积攒着多年对盛老太太的不满,去请安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不乐意的。 每次去之前,都得在房里抱怨几句。 现在你跟我说,伱去寿安堂请安? “请安怎么了?” 王若弗反倒是脸色平静,觉得盛紘有些大惊小怪。 “我作为儿媳妇的,早上去给母亲请安,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 合情合理…… 放在比人家,盛紘承认这确实合情合理。 但放在自家,盛紘只觉得这世界开始变得有些陌生了。 王若弗都能转性了? 王若弗没理坐在床上,有些怀疑人生的盛紘,依旧自顾自的整理穿着。 待自己打理好。 末了,才朝盛紘问了句: “官人你呢?你是继续睡会儿等着去请假,还是同我一起去寿安堂请安?” 盛紘能怎么说。 睡肯定是睡不着了,而且连王若弗都去盛老太太那请安了,自己肯定也不好不去。 “去去去!”盛紘倒是难有一次,为这莫名其妙的请安发了次牢骚。 寿安堂内。 屋地龙火热的烧着,使得屋里的人抛弃臃肿的冬装,仅仅穿着秋服,也不觉得寒冷。 上首。 盛老太太坐着焚香,青烟袅袅飘着整栋屋子,淡致雅香沁人心脾。 不远处特意搬来的小书桌上。 华兰正教授着明兰、如兰两个书写练字。 一副和谐安静的景象—— 如果忽略书桌前,那两张面露苦色的俏脸。 就在此时,房妈妈进来禀告盛紘和王若弗来请安的消息,这不由得让在场人面露讶色。 毕竟都这么多年了,家里请安的事什么情况在场人都是心知肚明。 怎么这时候家里主君、主母来请安了? 盛老太太脸色不变,轻轻颔首道: “天冷地寒,让主君和大娘子进来吧。” 房妈妈应声离去。 华兰则是起身,带着笑意走到盛老太太身旁。 “祖母,看来孙女的计策还是奏效了的?母亲和父亲这便来了。” “你倒是心想事成了,怎么就没想想你祖母我?” 盛老太太没好气的伸手点了点华兰,佯怒道: “你母亲若是每日都拉着你父亲来请安,我这老身子骨岂不是还要每日招待,不得清闲?” 盛老太太嘴上虽是抱怨,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 当初年轻时,盛老太太倒是觉得自己这不来人,反倒时显得轻松。 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盛老太太就不喜冷清了。 哪个人年纪大了,不想和自己亲人说说话,见得家庭和睦的? 但盛老太太强硬了大半辈子,虽然临到老了,也不可能放下面子去和盛紘、王若弗说,多来寿安堂走走。 而现在就不一样了。 盛老太太手里捏着王若弗的把柄。 王若弗担心盛紘知道,只能伏低做小,来讨好盛老太太。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她把印子钱的事,同盛紘说了去。 同时还要提防盛紘突然知道,所以性子也不如往先那样鲁莽。 如今看来。 因着印子钱的事,还真是弄出了皆大欢喜的结局! 盛紘进来后。 看见寿安堂内祖孙情深、姐妹和睦(同仇敌忾)的场面,不由得愣了愣。 这似乎是他想象中,后宅女眷应有的模样。 心里登时也就忘了,屋内似乎还有自己想来最疼爱的墨兰不在。 盛紘和王若弗先朝盛老太太请安。 随后一家人先后落座,一起说起了家里的家常话。 一旁书桌前。 明兰和如兰眼见华兰姐姐和长辈们说着话,没空来管束自己,登记对视一眼,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转而竖起耳朵,当起了长辈们聊天的听众。 不多时。 房妈妈突然进来禀报。 “主君、主母,康家姨母来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装了,我摊牌了,我就是故意的! 房妈妈说完王若与来了。 下一刻。 屋内众人的目光就全都放在了王若弗身上。 明眼人都知道,王若与能来盛家,肯定是来寻王若弗的。 王若弗见盛紘也看向自己,因为底气不足,不由得心里一虚,一时间也忘了回话吩咐。 盛紘则是微微皱眉。 对于这位便宜大姨姐,盛紘心里向来不是很待见,特别是此刻这么早就上门。 而且刚才才听王若弗说过,今日家里没有人拜访。 谁曾想王若与这就来了。 不过盛紘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可是王若与啊。 无论大小事,不论是来盛家亦或是回王家,从来都是不递拜帖的,全当自己家一样,想什么时候上门就什么时候上门。 本着眼不见为净的想法,盛紘微微起身,转向王若弗开口道: “既然你姐姐来了,你自去招待吧,我出门请假去了。” 盛紘本打算去尚书省那请完假就回了,没想到现在王若与来了,这般心里边盘算着,自己是不是等到中午时分再回来? 等盛紘先行离开寿安堂,王若弗这才缓过神来,原本心中存着的各种思绪立马纷至沓来。 好你个王若与! 我还没来得及去伱家找你责问,你现在倒先上我家门了! 这样想着,王若弗当即一脸怒气冲冲的起身,直奔前堂去了。 华兰作势也要跟上。 但被盛老太太伸手拉住。 “就任由你母亲自己去说,若是什么事都要你在旁策应、谋划,她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长进!” 而一旁小书桌前的两小只,面对这一陡然变故也是摸不着头脑。 直到盛老太太一句“你继续去辅导她俩功课便是”,这才如梦初醒。 今日再入苦逼练字境! 盛府前院。 厅堂内。 屋里的王若与此刻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双手揣着手绢在屋内不停踱步,嘴里嘟囔着: “怎么回事?人怎么都不见了呢?” 原来,昨日是王若与清查自家账目的时候。 由于康家的特殊原因,这种清查自家公中和私产的操作,王若与差不多每隔一个月就要来上那么一次,生怕康海丰这个不着调的背着自己搞小动作。 这不,她就念起了放印子钱的事。 王若与便想知道这段时间自己赚了多少钱,于是就让人去把专门派去统管印子钱的管事喊来。 但是这一去,却是只得来了管事不在家的消息。 王若与起初也不在意。 毕竟放印子钱这种差事,多数时候不在家也是常事,她自诩为合格的管理者,于是便安心等到了天黑。 结果左等右等,怎么也看不见人回来。 王若与这才发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不过心中还怀着一丝侥幸,她还是让人去那管事原本的庄子一趟,去他家里去问了问,结果还是得知不见踪影。 王若与这下慌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家人孩子都还在,肯定不是携着钱财潜逃了,十有八九是遭了什么事! 而又是在印子钱这见不得光的行当…… 其他事王若与倒不怕。 毕竟放印子钱的事都是打着盛家的旗号,干系不到自家身上,但这管事可是实打实的自己人! 若是有了差错,势必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这般想着,于是王若与另外再派人,去找那些代她放印子钱的人。 谁曾想也是一找一个不吱声! 一个个全都不见了,就像是这放印子钱的人全都人间蒸发了一样! 王若与站在康家书房内,一时间只觉得灯盏后的黑暗角落里,正有一只无形黑手将自己慢慢笼罩…… 意识到事情超出掌控,自己派出去那些放印子钱的人,可能无意间招惹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家,王若与心里暗恨的同时,也在担忧中度过一夜。 所以王若与这才一大清早出现在盛家。 不然外面这么冷的天,王若与除非脑子坏了,才会这么早登门。 薅羊毛也是讲究手艺的! 过了半晌。 王若弗这才到了。 一见着王若弗的面,王若与当即忙道: “妹妹,大事不好了!” “我们派出去放印子钱的伙计,不知招惹了什么人,全部消失不见了!” 见着王若与这副交际的嘴脸,王若弗心中冷笑。 你这时候知道急了? 当初撺掇我借你银子…… 诶? 王若弗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当初自己是借钱给王若与去放贷,只从中收取了些许利钱,虽然是打的盛家的名号,但也应当不算严重吧? 王若弗显然还是不知道其中轻重,名声才是占了大头! 不过此刻,王若弗心中自以为有了底气,语气更是不客气起来。 “姐姐,官眷放印子钱的害处,你是不是心里晓得,这才唆使我一起放印子钱的?”王若弗先声夺人道。 “啊?” 王若与这才明白,为何王若弗从刚开始走进门,就面色不善,原来是自己这个傻妹妹被人点醒,知道事情不对了? 不过自己先前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过王若弗,不要和别人说印子钱的事。 按照常理,王若弗应当怀揣着“闷声发大财”的想法,不和别人说才对啊。 怎么就知道了呢? 只不过这个念头,只在王若与脑子里存在了仅仅一息,就被挤了出去。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同我分什么你我?” 王若与用一种“不顾大局”的眼神看向王若弗,“恨铁不成钢”道: “若是放印子钱的事被人发现,你我两家都没什么好处得的!” 王若弗则是不以为然。 毕竟她已经知道事情都被杨家处理干净了。 那些所谓人员的失踪,想必也是出自杨家的手,自然安心落意。 现在,王若弗只想知道,自己姐姐是不是存了心想要害自己? 虽然心里的怀疑已经有了九成九,但王若弗还是心存侥幸的想要验证一下。 万一呢? “姐姐,你究竟知不知道,放印子钱对我们这等人家是祸端?”王若弗凝视着王若与,一字一句道。 “什么?” 王若与见王若弗迟迟找不到重点,反而一直关注这等“细枝末节”,本就心急了一天,一整晚都没睡好,惹得心情烦躁,这下更是心中躁意翻涌,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是又如何?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现在还问我作甚?” 眼见王若弗登时面沉如水,王若与内心反倒蹭的冒起一股邪火。 怎么还在这“窝里斗”呢? 竖子,不足与为谋! 王若与这下有些后悔和王若弗一起放印子钱了,原以为王若弗只是脑子里没谋算,谁曾想还是个一根筋。 但想着其中的后果,王若与还是强压下怒气,强笑道: “妹妹,你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当下最紧要的事,便是求一求你家女婿,让文远探查清楚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才是王若与来盛家的原因。 能在汴京这地方,陡然让这么多人消失的幕后黑手,肯定不是他们康家和盛家招惹的起的,所以只能求到王若弗的女婿,杨文远身上了。 毕竟王若弗这位丈母娘深陷其中,你这新婚女婿怎么好袖手旁观? 王若弗听到王若与的回答,这才彻底死心。 没想到这事竟真是这般。 “你…你就对我没有半分姐妹情谊?” 王若弗不可思议的看向王若与,说道: “明知前面是火海,还要把你的嫡亲妹妹推进去?” 你还打岔? 王若与本就担心了一天,又加没睡好导致心烦意乱,本以为好声好气的说话,能让王若弗落点到正事上,谁曾想她还是这般毫不配合。 正所谓喷人一念起,顿觉天地宽。 王若与刚才那实话一说出口,这下又见王若弗“不顾大局”的愚蠢表现,这下也上头了。 “嫡亲妹妹?谁有你这样的妹妹?” 王若与这下也抛开顾忌,表露出自己的真实面目了: “你一个长在乡下的野丫头,也敢说是我的妹妹,王家女儿?” 说着,王若与睥睨了王若弗一眼: “言语粗鲁,不知礼数,半点谋算也没有,还被一个妾室压了几十年,你也敢称为我王家的女儿?” 王若与的不屑之意溢于言表,登时让王若弗忍不住心里的委屈,当场哭了出来。 好在盛老太太提前吩咐房妈妈守在周边,和刘妈妈一起清退出所有家中女使,这才让这一幕没有落在外人眼里。 “你真是这般看我的?” 王若弗眼角流着泪,满脸的不可置信,哀声道: “姐姐,你可真是好狠的心啊!” 没想到自己把王若与捧在心上,王若与不光把自己踩在脚底,还弃若敝履。 “不然呢?” 王若与索性不装了,直接摊牌道: “你这样的乡下野丫头,要相貌没相貌,要品行没品行,如何让我看得起你?” 此话一出,宛若给王若弗心里的幻想彻底判了死刑。 她再也压抑不住了,才堪堪止住的哽咽声再度响起,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往下流。 眼见王若弗默不作声,涕泗横流的模样,王若与也不由得回过了神。 这下心里也有些后悔的情绪。 不过不是后悔对王若弗把话说的太重,而是懊恼把原本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这今日过后,杨文远这个侯府女婿的光,自己岂不是还没沾到,就已然渐行渐远了? 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王若与只想把眼前的事早点解决。 虽是这样想,但王若与的表情还是缓和了许多。 等了许久,待王若弗的抽噎声渐渐停歇,这才开口说话。 “我看我们还是把当前的事解决好,其他的事日后再论!”王若与重重哼了一声,随后自顾自的坐在上首,冷声道。 王若弗这时也收拾好了心情,用泪水浸湿的手绢用力抹了抹眼角,重新落座在另一侧的桌椅。 “哼!” 王若弗沙哑着声音,也是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 “姐姐怕是忘了,我只是借钱给你吃利息,这派出去的人,可不是我盛家的!” 王若弗刚才心里也琢磨了一下,立马想到了王若与这么心急赶来自家的原因。 毕竟不见的人可是康家的,而不是自己盛家。 听了王若弗的话,王若与一怔。 原以为王若弗能说出什么样的话,谁曾想就这? 人是我家的,但名声可是你盛家的啊,这其中孰轻孰重你王若弗不明白吗? 不过王若弗不明白不打紧,王若与自是乐于助人,帮忙讲解道: “妹妹,你怕是忘了,这放印子钱的名头可是用的盛家,你当初可是你亲口应下的,而且你还从中分了钱,就算是那些人告到官府,也只是会告你盛家,而不是我康家啊。” “……??”王若弗满脑子都是问号。 是这样吗? 难怪华兰说的那告到官府的诉状,上面只有盛家,没有康家。 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若弗意识到自己以为拿住的把柄其实是个鸡肋,不想在王若与这个刚刚决裂的姐姐面前丢了颜面,只冷声道: “这我自然知道。” “所以啊!” 王若弗这点强撑脸面的伎俩自然是瞒不过王若与,但王若与现在只想着解决问题,而不是再制造新的问题,因而也是循循善诱道: “你不妨和文远……” “别喊文远!” 王若弗蔑视了王若与一眼: “叫的这般亲热,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家女婿一样!” 王若弗现在看清了王若与的面目和嘴脸,已然是把她当做林噙霜一类的人物,说话也不似往常那样亲热,反而嘲讽之味十足。 “这是自然。” 见王若弗冷言冷语,王若与表情一滞,但还是强撑着道: “妹妹,我的意思想必已经很明白了,你觉着呢?” “哼!你不用担心了。” 既然已经把所有话都说开了,王若弗也是不藏着掖着了,直言了当道: “不用说了,文远已经知道了此事,不光文远知道,就连杨家人也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 王若与表情一愣,心里刚升起些许高兴,但没过一秒,这开心的小火苗就被巨大的疑惑和惊惧熄灭了。 这事自己这个当事人昨天才知道,杨家人怎么知道的? 莫非…… 这时王若弗轻轻看了一眼王若与,开口道: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般,放印子钱的事被杨家人知道了,人也都是杨家人弄得,还连累我华儿。” 王若与这才心死。 没想到这事居然才刚开始,就传到了杨家人耳里。 “这是怎么知道的?” 王若与心里很是不解,询问道: “这放印子钱多是穷苦人家,怎么和杨家人勾连上的?” 莫非杨家人私下也在放印子钱,两者之间生意冲突了?王若与心里莫名想到。 所以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王若与版肥水不流外田,柔弱不必深藏 王若与:杨家也在放印子钱? 也就是王若弗此刻不知道王若与内心的想法,不然怕是得当场笑出声来。 你还有脸说我没脑子? 我看你也不遑多让! 见王若与依旧面露不解,王若弗当即把华兰昨日对她说的话,重新转述给王若与。 “就因为这?” 得知缘由的王若与目瞪口呆。 没想到竟是因为采买柴火,这才误打误撞的碰上了…… 世间居然有这么凑巧的事? 了解了始末,王若与只能暗呼倒霉。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王若与能做的只有弥补损失,当即大言不惭道: “既是这样,其他的人也就算了,那我派出去的那位管事,你们总得还我吧?” “还伱?” 提到那位管事,王若弗心里就更气了。 王若与出嫁,母亲不光给的陪嫁多,甚至还给了几个庄子的家生子过去。 轮到自己呢。 陪嫁少就算了,家生子的庄丁却是几乎没有,刘妈妈还是自己自告奋勇过来的。 使得自己受林噙霜桎梏的时候,想往前院塞几个办事的人都没办法。 这样一想,王若弗当即把自己这么多年被林噙霜压制的部分原因,归结母亲没给自己家生子上去了。 再结合事都是杨家那办的,王若弗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更何况,依照现在的情况,自己更是不可能为了王若与这个已经没有情分的姐姐去杨家求情,于是当即没好气道: “还你倒可以,自己去杨家要吧!” 王若与当然不敢去杨家要。 她现在见了盛家人都心虚,也就是仗着原本对王若弗俯视的惯性,才依旧面色不改,如何敢去更上位的杨家? 而且王若与心里也有些惶恐…… 毕竟当初她可是给那位管事介绍过盛家的背景,还点了点杨家作为靠山,有扯杨家的虎皮当大旗的嫌疑。 不知道杨家人现在知不知道? 所以王若与根本不敢去。 眼见事情了解清楚了,和盛家的关系也是一地鸡毛,王若与便起身准备离开盛家。 她打算将关系冷处理一段时间,免得再给这其中的裂痕再添波折。 没错,王若与还想着日后再与王若弗重燃姊妹情深。 再不济,还有王老太太在那儿。 王若弗耳根子软,若是母亲求一求,说不得也能讨些好处。 眼见王若与要走,王若弗出声了。 “怎么,这便走了?” 待王若与定住身子的同时,王若弗拿出一本刚刚带来的账册,丢在桌面上,示意王若与去看。 趁王若与一脸惊疑不定看着账册的功夫,王若弗一边开口道: “这放印子钱的事被杨家发现,还得知用了他家的名声……” 王若与心里一咯噔。 果然,这事是瞒不住了。 “看在你是我姐姐的份上,他家也就不追究了……” 杨文远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也不是平白大度,自然不可能就此放过。 就在昨日调查康家的时候,杨文远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王若与似乎有让康家的那些个庶子参加武科的念想? 杨文远因而心中升起了些许想法…… “不过虽然不追究,但是那些放印子钱给穷苦人家造成的损失,还是要弥补的。” 王若弗指了指王若与手中的账本: “那便是放印子钱的人家,杨家全都补上了,不过是先垫付,要我们两家承担。” 王若与心中一松。 杨家不追究,只损失些许钱财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于两家赔付的话,王若与是信不了一个字。 杨文远这个女婿在那呢,听说和华兰的感情甚笃,怎么可能会让王若弗赔偿? 不过赔也就赔了。 王若与只能认下这个亏。 反正这印子钱的时间也不长,赔偿也花不了几个钱。 王若与才刚放宽心,但是看到账册上的数额,不由得愣了愣。 这时,王若弗继续说道: “总共赔付是两千贯,一家各一半,你康家出一千贯便好。” “多…多少?”王若与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一千贯? 这放印子钱的时间也不长,两家合起来怕也是没赚到一百贯的零头呢! 现在单单自己一家,就要赔上一千贯? 莫非是把自己和那些清贫人家倒换了过来,是他们给自己放印子钱不成? 还是用自己的钱? 什么倒反天罡! “怎么,你是不同意?” 王若弗故作疑惑道: “若是你不同意的话,那我就只能和文远直说了,让他自己来找姐姐你了。” “别别别……”王若与急忙摆手道。 她自是不敢面对杨文远。 若是真要见了面,怕是一千贯都打不住。 因此,对于这明晃晃敲竹竿的行径,王若与也只能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吞,勉强笑道: “不用,这点小事自然是不需文……小侯爷出面,我出便是。” 眼看着这次“天使投资”怕是血本无归了,王若与可谓是欲哭无泪。 天杀的! 不就是想从王若弗那里套出些许财货吗? 怎么到头来,自己还往里贴了这么多进去? 就算把以往从王若弗这顺走的加起来,也是远远不够的啊! 应下这巨额赔偿后,王若与便打算起身离开盛家这处伤心地。 她身上自是不会带这么多财货的,只能回家从嫁妆里支取。 来时惶恐万分,归时了无牵挂。 这事王若与也不敢让康海丰知道。 毕竟康海丰对她也是诸多不满。 若是被他知道了,恐怕也会平白惹出很多乱子。 王若与转身就欲离开。 看着王若与离开的背影,王若弗这时突然开口道: “姐姐,你为什么要放印子钱呢?母亲给你的诸多嫁妆我都比不上,还有这么多年时不时的贴补,难道还不够你差使的?” 王若与冷笑一声,环顾了一圈这盛家宽敞的屋子,还有屋外的廊道花草,冷冷道: “你自是嫁到了盛家,才能说得出这种话了!” 看着王若弗现在这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口气,王若与是打哪里看都看不顺眼。 就像是一个勤勤恳恳的美女学霸,考入知名学府,学成多年后,却是抬头一看,竟发现原本瞧不起的乡下野丫头,躺着便到了自己前头去,过上了衣食不愁,官人上进,儿女争气的悠哉日子。 这让王若与心里如何畅快? 我半辈子的努力,竟还比不过你一路躺赢? “那你为什么要撺掇我呢?” 王若弗面色哀苦,说道: “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做自家姐姐来看啊!” 王若与抬步往屋外走去,待得出门了,才传来一句: “你这副样子,我不借来用,难道还要便宜了别人?” 王若与:这便是肥水不流外田的释义! 王若弗这才不再说话。 默默在屋内抽噎,目送着王若与出了自己大门。 正午时分。 汴京浮沉了大半个月的阴云不知何时破开,难得迎来了一次阳光普照的好天气。 盛紘这时回了家。 但是刚一进门,盛紘脸上就露出狐疑之色。 他偏头望了望自己的马房,却是没看到康家的马车,而且整个家里都显得格外安静,仿佛有低气压笼罩整个府邸。 盛紘莫名抖了抖肩膀。 同时心里暗自思忖片刻后,便打算找王若弗问问,怎么王若与今日没在家里留午饭,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毕竟雁过留声,贼不走空,王若与哪会这么轻易走了? 盛紘于是便寻到了葳蕤轩。 结果左找右寻,却是怎么也没看到王若弗的身影。 正以为王若弗是去到了寿安堂,但是出葳蕤轩前不经意的一扫,盛紘却是在葳蕤轩一处偏厅的侧屋,发现了王若弗的身影。 那处侧屋在葳蕤轩里并不常用,是王若弗专门收拾出来,方便自己在家烧香拜佛的地方。 里面不光供奉了佛像,还有道教等器皿,主打一个山包海汇,样样俱全。 当然,依照王若弗的脾性,自然不会是每日都去。 只有那些神佛能派上用场的时候,诸如长柏科考,华兰出嫁等事情时,她才会去菩萨、真人面前烧几炷香,拜上一拜。 怎么今日也去那儿了? 盛紘轻手轻脚的走到近前。 透过窗户,看清跌坐在蒲团上,正双目无神地望着神龛的王若弗,不由得心中疑惑。 近些日子,家里也没有别的要紧事啊。 难道是王若弗如今转性后,目光看的长远,开始为明年长柏春闱做准备了? 嗯,可能杨文远也能沾些光。 “夫人,怎么了这是?” 盛紘看了一会儿,却见香案上没有线香燃后的灰烬,王若弗也迟迟没有动弹,好似状态有些不对,于是故作调笑道: “今日不是初一也非十五,怎么就开始烧香拜佛了?” 过了半晌。 王若弗才似有察觉的回过头,红肿的眼眶和脸上的泪痕无一不彰显她刚刚哭过,只见她看清屋外探头进来的盛紘,声音哽咽道: “官人,你回来了……” 盛紘这才明白自己猜的不错,王若弗显然是刚哭过。 由于这段日子夫妻俩没什么争吵,盛紘因而心里还念着夫妻情分,于是连忙转身快步走进屋内,来到王若弗身前蹲下身子,细声询问道: “夫人,怎么了这是?怎么还哭了呢?” 盛紘边说着,脑子里就联想到了康家马车不在的事,当即明白王若弗现在这副表现,肯定和王若与有关。 而王若弗向来对王若与唯命是从,怎么会这样? 这样想着王家姐妹今时不同往日的异常表现,盛紘心里咯噔一下,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大不敬的念头: 莫…莫不是王老太太驾鹤西去了? 不然今日之事作何解释? 而王若弗恰逢此时心里委屈无人诉说。 盛老太太、华兰、刘妈妈都是不好哭诉的对象,又见盛紘今日难得的露出安慰人的轻声细语,登时再也忍不住了,扑到了近前盛紘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盛紘陡然怀里一沉,就听见王若弗难得在自己面前露出软弱模样,开始放声大哭。 他也不是铁石心肠,表情当即软和许多,伸手轻轻揽住王若弗,轻声抚慰道: “夫人,没事,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是我盛家大娘子。” 盛紘的本意是让王若弗不必伤心,没了母亲还有盛家儿女呢。 但是落在王若弗耳里,却是心间又浮现出自己为了王若与做了对不起盛家的事,心里的愧意更深了,哭声也是再度攀升,不多时便浸湿了盛紘的衣服。 看着王若弗这副痛彻心扉的模样,盛紘心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自己那王家岳母,怕是真生了不测…… 过了许久,王若弗才渐渐缓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像话,连忙从衣袖里取出手绢,掩面擦泪。 盛紘站在一旁,等王若弗收拾好,才出声问道: “夫人,这是出了什么事,你姐姐呢?” 盛紘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在心里做足了准备,只等王若弗说出王老太太的事,自己便“即兴表演”一番。 夫妻同悲,以彰孝心! 却是只得来了王若弗一句: “官人,我同姐姐生出了间隙,日后怕是不会同其来往了。” 王若弗自是不会实话实说,只将与王若与闹掰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也算是合情合理,很符合王若弗亲近王若与的表现。 “啊?”盛紘表情惊愕。 你这意思……是与王若与断交了? 盛紘本来都在心里酝酿出悲伤的情绪了,但是听了王若弗的话,顿时悲意尽散,脸露惊喜。 还…还有这等好事? 虽不知道这一上午短短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致使王若弗说出这等话,但现在盛紘心里已然是大喜过望! 大喜大悲,莫不如是! 悲极生乐,原来是这意思啊! 盛紘不好在王若弗伤口上撒盐,只能强忍着心中的高兴,转而脸露沉重的拍了拍王若弗的肩膀,安慰道: “夫人,节哀顺……” 见王若弗面露诧异的看过来,盛紘连忙改口道: “不对,夫人别太伤心了……” “嗯。”王若弗这才点头应下。 门外的刘妈妈看见这一幕,也不由得面露欣慰的神色。 刚才她一直在屋外守着,盛紘进院的第一时间她便发现了,心里稍微琢磨了一会儿,便当即躲了过去,还清出了院内女使,给现在关系融洽的夫妻俩留出空子,好说些私密话。 还特地在院门口守着,拦住了想要回屋的如兰。 刘妈妈等在院门口。 心里估摸了会儿,料想里面的盛紘和王若弗应该已经收拾好了,这才装作刚进门的样子。 “主君,大娘子,老太太让中午去寿安堂用饭,哥儿姐儿们都已经喊过去了。” “嗯!” 屋内,盛紘已经将刚才那件胸口被眼泪打湿的衣服换了,王若弗也擦干了泪水,重整了妆容。 夫妻俩对视一眼,眼神中似乎有了此前未曾存在的默契。 寿安堂。 一众儿女已经全都落座。 上首,盛老太太坐在席前。 左手两个空处是留给盛紘和王若弗的,右侧则是华兰。 这时两人刚好进门。 看着进门的夫妻俩,盛老太太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王若弗那掩盖过的哭泣痕迹,自然瞒不过盛老太太这双火眼金睛。 同样,夫妻俩那表面未变,但内里逐渐缓和、接近的态势,也是落在老人家眼里。 盛老太太当即猜到,怕是王若弗的哭相被盛紘看到了。 强硬的外衣被撕下,露出内里的柔弱样,而盛紘对家中女眷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所以夫妻俩才有了难得的和谐。 这莫名的巧合,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柔弱不必深藏,尤其是夫妻之间,反而更促琴瑟和鸣。 想到这,盛老太太心中莫名欣慰。 没想到那王若与弄出的这印子钱一事,还真是给自己弄出了大惊喜。 似乎无论落到何处,都给自家带了益处? 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下雪了,门外冷清门内热闹 盛紘觉得家里最近有些奇怪。 自从王若弗那日说出与王若与断了来往的话后,她竟全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现在不光少有对自己冷脸的时候。 就连寿安堂那儿。 也是去的很是勤快,还时不时的早起请安,没有一丁半点的抱怨话说出来。 当盛紘问起王若弗为何突然对盛老太太这么殷勤的时候,王若弗的回答则更是让盛紘感到迷糊—— “以前是自己不懂事,不理解老人家的用意,如今明白了过来,所以从今日起,要多多恭敬孝顺才是。” 盛紘只觉匪夷所思。 以往那么多年都没改过来的性子,怎么这才短短的时日,就拧过来了? 盛紘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好在这是件难得的好事,盛紘也是乐意见得。 华兰这边。 在家里住的这几日里,她用些发簪首饰成功收买了三个妹妹。 而后便在杨文远来盛家念书的当天下午,随同杨文远一起回了侯府。 看着平阳侯府那渐渐离开的马车,出门相送的三位姑娘表情各异。 墨兰脸上有些怅然。 毕竟这么好的“冤大头”可是不找。 再加上华兰给的头饰,多半都被自己母亲林噙霜收去了,因而心里不是很开心。 明兰和如兰两个则是互相对视一眼,两张俏脸上不谋而同的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虽然华兰给东西大方,但是明兰和如兰两个都不是看中这些身外之物的主。 而且与送东西慷慨相对应的,华兰对于她们的功课也很是严厉! 特别是手上还拿了盛老太太和王若弗的“尚方宝剑”。 这更是让两位姑娘苦不堪言。 我只想摸鱼,我有什么错! 现在好了,大姐姐一走,两人顿时觉得天空都晴朗不少。 就在此时。 阴沉的天色下,天空再度飘下雪花。 “又下雪了!”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 …… “下雪了。“平阳侯府内,杨文远看着飘落的雪花,缓缓道。 既然下了雪,侯府修缮的事宜也就可以结束了。 毕竟这事本就是个幌子。 侯府本身就有人日常清扫,每过一段时日还会组织人维护,并没有什么需要修缮的地方。 如今下了雪,室外的温度又会持续降低,那这事也就可以了结。 而且王若与那赞助的柴火钱已经到手,甚至还有许多结余。 王若与:我这印子钱,全都是为你们放的! 快乐是你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雪花一片片的落,日子一天天的过。 今年的雪势果真如同杨文远预料的那般,除了偶有三五日的间歇,其他时候都是雪花飘舞的世界。 纵使有街道司每日清扫,但除了富贵人家居住的坊市,以及各处主街道清除出了一条只可供来往马车经过的狭窄路段,其他地方已然是清扫不及,开始层层堆叠起厚厚的雪堆。 雪层开始渐渐没过膝盖。 一片雪国风光! 因着今年的冬日格外严寒,出了屋子便是冷冽的寒风。 所以这些时日里,各家之间的走动开始逐渐减少。 就连杨如锦那个爱玩的性子,也少来侯府串门了。 各家各户把大门一关,开始过起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家生活。 街道上只有一条泥泞的路和两侧厚厚的雪。 不过这自然不与盛家书塾的学生们相干。 虽然是寒冬腊月,但他们依旧保持五日一歇的初中走读生活。 就连平宁郡主。 这位从小把齐衡宠到大的齐国公夫人,也没有因为天气寒冷,停了齐衡的冬日求学之路。 想来也是,毕竟都是坐着自家马车。 马车里垫着毛毯狐裘,再添置暖炉,怎么也是很难吹惹风寒。 又不是在外面直面风雪的马夫。 马夫:谢谢主人家安排的冬日兜风五日游! 不过平宁郡主也不是全然放心,其他措施她也是做了不少。 齐家虽然在权势上日渐衰微,但财货上,依旧是大周数一数二的人家。 平宁郡主担心盛家书塾冬天不暖和,易惹邪风沾身,不光特意从城外请了齐家每年供奉香火钱的佛寺、道观来盛家探勘书塾朝向风水,甚至还趁着两日休沐的空挡,自己出钱为书塾重新修缮了一番,并且添置了许多物件,足足把盛家书塾打造成了堪比齐家书房的地方。 对于平宁郡主这越矩的行动,纵使盛紘心里想反驳,但也无从开口。 毕竟现在的平宁郡主,还不是他一个小小五品官能质疑的,也只能捏着鼻子受着。 同时在心里安慰自己: 好歹是为自家弄的,几个孩子也都受益,还不用自己出钱! 积英巷。 盛家。 “吁!” 长青驾着杨家的马车在门口停下。 摆好马凳后,杨文远率先掀开车帘而出。 随后一只素夷探出,在杨文远的搀扶下,披着长氅狐裘的华兰也跟着一同下来。 冬日独自一人在家苦闷。 杨文远来盛家念书,自然是要带华兰一起来的。 进了盛家门后,夫妻俩各有去处。 杨文远转道去书塾念书,华兰则是一脸斗志昂扬的往寿安堂去了。 看着华兰快步离去的背影,杨文远摇头失笑。 从昨日回家后,华兰就嘴里絮絮叨着什么“今日马前失蹄,明日一定要赢回来”的话。 杨文远问了之后才知道。 原来是华兰白天打麻将的时候,竟然在明兰和如兰的手里输了! 这时本就解闷的玩意少,所以盛家姑娘长辈们凑到一个屋里,除了打牌的同时聊天解闷,也没有别的事做。 总不能一整个冬天都光聊嘴皮子吧? 哪怕是两天就能把唾沫说干了。 正所谓小赌怡情。 所以,麻将自然就是后院女眷的首选了。 而书塾那边。 因为备考春闱,庄学究须得着重于书塾内即将科举的五位公子,也没有先前那般多顾及三位姑娘,所说所讲都是针对科举。 念想到如今天气冷,以及三位女儿也听了许久的课,左右现在也是旁听,而且家里的三位女儿都是马上要及笄的年纪,正好在这冬天里学习女红。 盛紘索性便想让姑娘们不去了,等到明年天气暖和些,再去书塾听课。 但他也留了话口,去念书还是女红,自行抉择。 其实盛紘有些想让姑娘们直接不去书塾算了,免得扰了家里学生们念书。 但是这一想法刚有些苗头,就遭到了盛老太太和林噙霜的反对。 两人心中各有计较,自然不同意盛紘的决定。 就连那素来端正平和的齐衡,也在同长柏聊天时稍稍说了几句。 迫于各方压力,盛紘也只能将这件事无限搁置。 至于姑娘们何去何从…… 大周人向来都是喜欢折中的。 三位姑娘便成了上午听课,下午学女红的模样。 三位姑娘各有去处。 明兰呢。 她虽然能去暮苍斋卫恕意那请教,而且卫恕意的女红还做的极好,但还是因为先前生长榕时身子大伤元气,导致她到了冬日就只能窝在床上。 自己精力都不足,长榕还多是让小蝶来照顾,哪里还有心力去教授明兰女红? 所以明兰依旧继续待在盛老太太那,由房妈妈教授女红手艺。 至于小蝶,她是在卫恕意在初秋时找回的。 那时卫恕意渐渐得了盛紘的宠爱,于是趁机提出了让小蝶重新回盛家照顾自己的提议。 盛紘正恰巧有华兰的婚事,和获得卫恕意这病美人的奉承“爱慕”,正是春风得意之时,念及先前卫恕意冬日里的困苦,稍微想了想,便也就同意了。 同时,盛紘心里也大约明白了,当初小蝶私藏炭火的事怕是被冤枉了,不然卫恕意不至于到了如今,都想把这唤作小蝶的女使重新招进家门。 而主使人,怕就是自己心爱的霜儿。 当年盛紘是因为对林噙霜的偏袒,才听信其一家之言。 而今心里又挤进了卫恕意进来,盛紘不由得心里对林噙霜的所作所为有些不满。 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盛紘也不想再拿这事找林噙霜的麻烦,毕竟不过驱赶一个女使而已,根本抵不上林噙霜丝毫。 至于其他的,盛紘已经不打算细想。 过去的便过去了,盛紘只想过好现在。 而等到盛家人找到小蝶时。 她正做着浆洗缝补的低贱工作,但却一直保留着卫恕意留给她的银手镯没有典当。 当分离多年的主仆二人再度相见,自然是一副让人潸然泪下的场面。 而如兰。 因为王若弗和盛老太太日渐亲近,经常往寿安堂说话,所以下午学女红时,也不是跟着刘妈妈,而是和明兰一起在房妈妈手下学艺。 墨兰就没有这待遇了。 她只能回自己的林栖阁同林噙霜一起,一边做着女红一边羡慕嫉妒恨。 寿安堂里的祖孙三代凑到一起五个人,光是说话、学女红哪里够。 于是闲不住两小只,一个去劝说老太太,一个去撺掇王若弗,最后一同拉着华兰上桌,凑成了一桌麻将。 三个大人一起,两个小人凑到一块儿轮换,互相出谋划策。 这便是华兰气不过的原因。 两位大人输了也就输了。 但你们两个小的,凭借我在杨家那儿和大娘子圈里的麻将经验,居然也赢不过? 所以昨晚应了杨文远的一些要求后,华兰成功取得真经。 就准备在今日一雪前耻! 不过上午自然没空,姑娘们都要读书。 所以华兰的“复仇大计”还得等到中午明兰、如兰放学才有机会,而且若是女红没做完,同样还是没有闲暇。 只能希冀两小只昨晚没偷懒,不然华兰的复仇计划还是得往后顺延一天。 盛家书塾。 杨文远走进屋,顿时觉得一阵热浪扑面而来。 有鉴于平宁郡主的财大气粗,书塾也专门铺设了地龙,还提前热好了。 杨文远抬眼一看。 屋内。 上首的庄学究正侧躺在案桌前铺设的名贵毛毯上,单手杵头,脑袋一摆一摆。 显然,这大冬天依旧温暖如春的屋子,很是让庄学究这种老人家昏昏欲睡,趁着学生还没来齐的功夫,正眯眼小憩呢。 下边座位上。 盛家的小姨子和小舅子们都到了。 明兰和如兰凑在一起小声絮叨着,不时瞟一两眼前面的庄学究,见没有发现,继续兴高采烈的低声说着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回顾昨天两人的光荣战绩? 长枫同样杵着头,打着瞌睡。 不知是不是昨晚太劳累。 长柏正襟危坐在桌前,捧着课本小声默读。 不远处的墨兰也拿着课本,不过没读书,而是朝进门处打量。 见来人是杨文远,稍稍面露尴尬,匆忙将头低下,等杨文远离开,复又抬起头张望。 不多时,顾廷烨和齐衡差不多同时赶到。 见状,墨兰连忙整衣危坐,学着长柏的样子,小声默读。 顾廷烨自顾自的去自己位置上坐好。 他脸上残余着些许红色,呼吸比往日粗重,应当是在家里晨练了才过来的。 而齐衡进屋的第一时间,则是抬头看向女眷那边。 借着门口的视线没有屏风遮挡,他一眼便看清了女眷那边的情况。 与此同时。 正和如兰说话的明兰,以及“捧书苦读”的墨兰,不约而同地都朝门口望去。 视线交接,皆是羞涩的点头问好,又默默把头低下。 齐衡见心中人看向自己,心中豁然开朗,当即也是回以满脸笑容,一时间竟喜不自禁的站在原地开始傻笑。 “咳咳!” 庄学究不知何时站起了身,轻咳一声后,面色平淡道: “既然都已经到了,那便各自把昨日的课业拿出来吧。” 齐衡闻言朝庄学究局促的笑了笑,连忙快步返回自己的座位。 墨兰面露得色,将手中的书本放下。 明兰立马收敛表情,忙着帮如兰回过身子坐好。 趁着众人从书箱拿去课业、书籍的功夫,庄学究便吩咐女使将书塾周围的门窗打开,让屋内的众人顿觉精神一振。 ‘这天冷读书岂不正好?’庄学究心里略有不满。 但奈何盛紘这个主人家都没意见,庄学究也是毫无办法。 想到这,庄学究又看向屋内四角突然多出的暖炉。 ‘我这才打开窗户,又多出了暖炉……’ 这自不必多说,是平宁郡主的手笔。 第一百六十八章 火锅炉前各显神通 当你认真去做一件事时,你会发现时间真的过得非常快。 杨文远只感觉眨眼一瞬,时间便到了中午。 台上的庄学究放下课本,朝众人说了一声,便起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庄学究离开,下面的众人也都相继放下书本,簇拥着一起往盛家特意收拾出来的“饭堂”走去。 自从“盛家食堂”开张后,每日这个点,都是盛家府邸最热闹的时候。 女眷们有麻将解闷,杨文远这些即将科举的学子,自然是不能也跟着开一桌麻将,亦或是投壶、锤丸这等浪费时间的玩乐事。 因此,精神上的匮乏,也就只能用口腹之欲来缓解了。 而论说到冬天美食清单之中,最著名的菜式是什么…… 还有什么比在冰天雪地里涮火锅更畅快? 在这寒冷的冬季。 无论是北方的干冷,还是南方的湿冷,任何一盆热气腾腾的火锅,都能和谐的融入其中。 盛家学子们自然也不例外。 没有了娱乐活动,那就只能寄希望于美食来慰藉自己被功课折磨的精神。 当然,长柏除外。 其他几个人都是把读书当做应试教育,只为了应付差事,考取功名。 若日后真是考上了进士,怕是那些四书五经等经典,都得摆在书架上落灰。 而长柏则不然。 他真是个爱读书的。 虽没有到手不释卷的地步,但也是平日里自觉读书练字,不需要任何人或事逼迫,已然是享受其中。 不愧从小就被人称赞的读书种子! 人家读书就和你喜欢玩游戏一样,能不厉害吗? 到了用饭的地方。 这是一处特意在家里清出来的地方。 只有一左一右两个厅堂,却是刚好方便隔开郎君和姑娘们,中间再放一层屏风遮挡,便能安好各自用饭。 盛老太太除非是有大喜事,不然是从不出寿安堂吃饭的。 因而女眷那边是华兰陪同王若弗,和三位未出阁的姑娘用饭。 郎君这边则是盛家书塾的各位郎君。 一行人进入屋内。 里面的席面已经准备好,不光有各式菜肴,两边厅堂也都生好了火锅炉。 后厨准备的时间恰到好处。 刚至桌前,铜锅里的汤水刚刚开始沸腾。 杨文远等人刚要选定位置落座,原本一直落在后处不知在看什么的齐衡,突然疾走几步,抢先走到了一处正对屏风的座位。 众人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每次吃饭的时候,齐衡都要特意挑选那个位置,大家只当这是他的习惯,因而都没人和他抢。 不过纵使大家已经默认那是齐衡的位置,但每次前来用饭,齐衡依旧动作迅速占了那位置,生怕别人抢了先。 没过多久,女眷那边也落了座。 好巧不巧,明兰那清丽的身形也是坐在了对面。 不过不是正对屏风,而是刚刚露出半个侧脸。 这两间厅堂中间的隔道有些宽,选来的屏风不够遮的严严实实,多少留了些空处,恰好能让齐衡看清明兰的半个雪白脸颊。 虽然明兰那迟迟没有转过身来,但仅仅只露出半张脸,已然是让齐衡心里分外惊喜,嘴角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而此刻坐在齐衡对面的正是杨文远。 眼见着齐衡对自己露出一脸痴笑,杨文远心里也是颇为无奈。 旁人看不出,但杨文远焉能不懂? 这不是妥妥前世高中时的懵懂小年轻,背着班主任和家长偷偷谈恋爱的样子吗? 不求走到伱身旁,只要看一眼便是满心欢喜…… 同样的“不择手段”,同样的旁若无人…… 若不是清楚齐衡的这点小伎俩,不然杨文远以后和齐衡并肩而行,怕是都要捂着屁股走路了! 为了维护这点暗恋的美好,杨文远默默把自己的椅子往边上拉了拉,给齐衡更加清晰的“痴汉视角”。 绝对不是遭受不住这火热的眼神! 其实杨文远心里是有些纳闷的。 这齐衡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受了马上就要春闱,你日后就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登门盛家,所以要来个最后的疯狂? 还说和顾廷烨一样,被我幸福的婚姻生活影响了理智? 这表现的如此明显,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长辈们没经常接触,杨文远不大清楚。 但他猜测应该没人知道。 不然也不会继续放任这般,至少也会让明兰不再来书塾上课。 而书塾学生里。 杨文远、顾廷烨和长柏三人应当是看的最清的。 其他人现在多半是觉得齐衡宠爱妹妹。 毕竟明兰长得伶俐可人,又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最是讨人喜欢。 不然墨兰也不会一直觉得有机会勾搭上齐衡,总是似有似无的吸引齐衡的注意力。 却不知齐衡已经心有所属。 对于明兰和齐衡的事,现在唯三的知情人各有看法。 杨文远听之任之。 顾廷烨看热闹不嫌事大,似有似无的怂恿齐衡主动出击。 长柏向来把明兰看做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疼爱,知道这是一段无疾而终的恋情,更别说除了门第身份的巨大差距,还有平宁郡主这尊大佛,所以想要出言惊醒,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时机。 不过好在二人的脾性他都了解,决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而现在又是科考的重要时候,长柏也不好鲁莽点破,扰了齐衡的心绪,所以只好静待个好时机。 火锅炉前。 杨文远往旁边挪了挪,调整身形时,恰好碰到了顾廷烨的手臂。 顾廷烨误以为杨文远在催促自己,当即笑着站起,走到屋外吩咐了石头一声。 没过一会儿,便见好几位盛家厨娘端着白瓷盘走了进来。 “顾二哥,今日又是什么?”每位厨娘手上的白瓷盘都摞的老高,长枫站起身也看不见最上层放的是什么,急忙朝顾廷烨问道。 “牛肉!” 顾廷烨爽朗笑着,让一半的厨娘拿着片好的牛肉去女眷那边,转而朝众人笑道: “涮火锅没有牛肉怎么行?” 闻言,长柏抬头看了顾廷烨一眼,没好气道: “今日你家又有一头老牛摔断了腿是吧?” 顾廷烨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笑道: “还是长柏你懂我!” 每次众人围炉而坐,都是顾廷烨这个大户大显神威的时候。 不是手下商行有牛车摔断了腿,就是农户家的老耕牛失足掉下田埂,反正总能弄出牛肉来。 不得不说,有钱说话就是豪横。 于是大家也只能无奈听信金钱的真理—— 顾廷烨说的对! “东桓,你呢?” 顾廷烨转头看向杨文远,问道: “你刚才那么急着催我,难道是又弄了什么好东西?” 杨文远表情无奈。 我又不是一个吃货,至于…… 好吧,看着摆到眼前的牛肉,杨文远还是默默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不过杨文远也不是毫无准备。 如果说顾廷烨有钱,那他杨文远就是有人。 杨家城外的那些庄园、田地的管事,知道杨文远这位主君喜欢吃野物,所以经常会往府上送来一些新鲜的猎物。 既能讨好主君,还能得些赏钱,何乐而不为? “庄子前两日送过来了一只鹿,我让长青送到后厨去了,应当正在宰杀呢。”杨文远回道。 “鹿肉好啊!”长枫脸色陡然高兴道。 他脸上的表情有着旁人没有的兴奋,比刚刚听到顾廷烨说牛肉时还要激动,显然脑子里想的不是鹿肉如何美味,而是联想到鹿肉的其他功效了。 也对,毕竟长枫是个见过世面的人。 不光白天用功读书,晚上还要熬夜苦战,又不似杨文远这等铁打的汉子,下盘虚浮可谓是一目了然。 酒足饭饱后。 众人先行离去,杨文远则是陪着华兰说了会话。 等夫妻叙完话,杨文远重返书塾的必经之路上,赫然看见了长枫那鬼鬼祟祟的身影。 见到了杨文远,长枫连忙上前。 杨文远正奇怪长枫找自己有什么事,却是见他面色讪讪道: “姐夫,我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杨文远面露疑惑。 “那…那个……” 长枫支支吾吾,终于憋了句话出来: “我这几日用功过度,觉得有些染了风寒,听闻鹿有五宝,能滋补身体,所以……” “哦!” 杨文远立马明白了过来,表情似笑非笑。 染了风寒? 你小子理由倒挺会找的啊!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但杨文远可惜地摇了摇头,面露遗憾道: “长枫,我家叔父这几日身体也有些不舒服,怕是不能如你所愿了。” 不是杨文远舍不得,毕竟这鹿鞭对自己这样的真男人没什么加成,也就是杨宇卿这等中年男士的福音。 所以鹿一到家,杨宇卿就第一时间预定了过去! 杨文远心里猜测:这冬天叔母出不了门,只能呆在家里,这一来二去…… “哦,原来是这样!” 长枫见目的没达成,脸色闪躲着连忙道: “我有些不舒服,就先回书塾避寒去了。” 说完,长枫一脚抹油急忙溜走,全然看不出半点染了风寒的迹象。 长枫悻悻而归,而顾廷烨却是突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惹得杨文远一顿侧目。 莫非…… “你在这干吗?”杨文远面露狐疑道。 你小子也虚了? “我怎么不能在这了?” 顾廷烨见杨文远面色莫名古怪,不由得用手抹了抹自己的脸,询问道: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沾了污渍?” “没,看错了!”杨文远摇了摇头,将脑袋里不好的念头驱散。 顾廷烨也不以为意,反而乐着邀着杨文远的肩膀一边往前走,一边道: “你知道我去干嘛去了?” “作甚去了?”杨文远也是奇怪。 自己这个盛家女婿尚且没在盛家乱窜,这顾廷烨怎么没跟着众人回去书塾,去哪儿了? “我刚刚去盛家后厨了!” 顾廷烨满脸得意道: “我今日特意把牛头也带来了,刚才便是去后厨吩咐,明日的大菜便是卤牛头!” 好家伙! 杨文远没想到顾廷烨居然是去盛家后厨“点菜”去了。 你这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午饭结束后。 姑娘们回了后院,郎君们继续念书。 一下午的时间很快过去。 庄学究走出书塾,众人也是收拾好东西,各自告别离去。 杨文远需要等华兰一起离开,所以没有同顾廷烨和齐衡一起走,而是让长青先拿好书箱去马车上等着,自己则是唤来盛家女使,等房妈妈来了之后,便由其领着往寿安堂走去。 寿安堂内。 今日的牌局还没散。 牌桌上的人也没变,依旧三个大人,以及两小只凑成一桌。 不过还有一个意外来客—— 卫恕意生的盛长榕。 还裹在厚实襁褓里的他,正被盛老太太双手抱着,一脸疼爱的拿着小拨浪鼓逗弄,此刻老人家打牌的心思全无,连麻将牌都是由一旁送长榕来的小蝶帮忙码的。 盛老太太旁边坐着的是王若弗。 此刻她心思也多半不在牌桌上。 时不时把眼神投向盛老太太手里的长榕,看着含饴弄孙的场景,脸上的羡慕俨然是止不住了。 恨不得也把长榕抱过来耍耍! 王若弗:我想当外婆了! 随着杨文远走进屋,华兰立马露出一副看到救星的表情,立刻朝明兰、如兰说道: “你们姐夫下课了,我也要回家了!” 看华兰这迫不及待的态势,杨文远已然猜到她今天下午的战况怕是依旧不乐观,不然不至于急着散场。 麻将:对不起,在你没有手法之前,我真的是个运气游戏啊! 此刻牌面上摆放的筹码就属明兰和如兰那边最多,她俩当即不同意,异口同声道: “不行,最少也得把这一圈打完!” 显然,她们的这把牌不小。 她俩这边正对着门口,杨文远顺势瞄了一眼。 果然,万一色,难怪不愿意。 华兰见此把目光投向杨文远,可怜兮兮的。 杨文远只能无奈耸肩。 “文远下课了?” 盛老太太乐呵呵笑着,抬起手,便示意杨文远过来把长榕接过去,说道: “来,你过来看看这个小家伙,抱抱他认个脸熟。” 杨文远也没推拒,点过头后,在一旁小蝶紧张的眼神下,上前轻柔接过了尚在襁褓里的长榕。 杨文远低头注视。 首先便看见的便是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以及那粉嫩q弹的苹果肌,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很是讨人喜欢。 而且是个乖巧和气的脾性。 纵使是第一次看见杨文远这个陌生面孔,也出奇的不哭不闹,只眨巴着萌萌的大眼睛,嘴角弯曲带笑。 而当杨文远轻轻摇着拨浪鼓时,长榕更是欢呼着开心咯吱叫,襁褓里的小腿开始用力蹦跶,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寿安堂见识、盛紘不落人后 这样可爱讨喜的人类幼崽,如何不讨人喜欢? 就算是杨文远这个大男人,也不由得对长榕露出开心的笑脸。 盛老太太此时也是笑道: “看来长榕也是和你有缘,旁的陌生人他向来都是不假辞色,唯独才与你第一次见,就显得亲近。” 显然,长榕也是和明兰一样,很是讨得盛老太太欢心,不然也不会说出这番话。 一旁的小蝶趁时站了出来,开口道: “是啊,姑爷,我家小公子让不认识的人抱从来都是哭闹个不停,也就遇着姑爷你才是这般乖巧。 姑爷真是能惹小孩子喜欢。” 这一副急于求杨文远对长榕另眼相看的模样,惹得牌桌另一边的王若弗笑意收敛。 她是因为对华兰未来生的外孙心怀期待,所以才对长榕颇为和善,而现在小蝶这副急于表现的急切,落在王若弗眼里,自然让她生出不喜,特别是华兰到现在还没生孩子。 华兰见了杨文远和长榕敦睦和谐的一幕,也是没心思和如兰斗嘴了,脸上的神情略微黯淡下来。 随手将刚摸来的牌丢出去。 “五万!” 如兰没有注意到华兰的转变,双眼一亮,当即将身前的牌推倒,欢呼雀跃道: “胡了!清一色!” 随后一双白嫩红润的柔荑递到华兰面前。 “姐姐,给钱!” 华兰刚要给,就见杨文远顺手把长榕递到小蝶手上,从衣袖里拿出一贯交子放到如兰跟前,迎着如兰略带不解的目光,杨文远乐道: “怎么,姐夫的钱就不是钱了?” “哦!”如兰略显呆萌地看着手里的交子,脸上浮现出懵圈的表情。 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姐夫是侯爷啊! 他是怎么从衣服里掏出交子的? 这不符合常理啊! 在如兰看的戏文里,哪有富贵公子自己身上带钱的,而且姐夫伱今天不是来读书的吗? 稍微沉寂下来的屋内被盛老太太的笑声打破,她对着如兰笑道: “还不快收下?可是让你这丫头赚到了。” 打麻将是她们自家人关起门来聊天解闷用,所以彩头并不大,就连如兰和明兰都是拿着自己的私房钱上场,所以才有盛老太太的这一句调侃。 “刚才说了是最后一圈,那便各自散了吧,天色晚了,华儿和文远两个你们也早些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盛老太太继而转头朝向小蝶道: “你也把长榕带回去,过会儿就冷了。” “是!” “……” 各人纷纷行礼告退。 不过就在华兰也跟着拜别时,却被盛老太太留了下来。 “文远,你先走一会儿,我和华儿说句话。” 杨文远自无不可,点头先离开寿安堂。 屋内。 人群散尽,明兰也跟着小蝶一起到暮苍斋那儿去了,盛老太太看着华兰,开口道: “刚才那照管长榕的女使说的话,你也别放在心上,若她是个识得脸色的,当年也不至于被赶了出去。” 对于妇人来说,未生出子嗣前,一般都很忌讳别人谈及这些事,更别说小蝶还是个地位低下的女使,盛老太太刚才看华兰脸色不好看,所以便把她留下来说话,顺便有消息告诉她。 听了盛老太太的话,华兰嘴角微微一抿,没好气的搂住盛老太太胳膊,娇声道: “祖母你把孙女留下来,就是为了说这事?那你也把孙女想的太狭隘了,我又不是那尖酸刻薄之人,怎么会因为一句无心之言无端记恨。” “哪是为了这事?” 盛老太太当然不是为了那不知名女使的过失话而特意找华兰嘱咐,她还有另外的事,于是当即解释道: “这档子事我自然知道你不放在心上。” 盛老太太转而脸色郑重的看向华兰,开口道: “我问你,你是不是心里一直忧心还未怀上子嗣?” 杨文远和华兰才结婚小半年都不到,盛老太太因而一直未注意到这问题。 毕竟又不是婚后一年半载都没有子嗣。 现在不过才两三个月,现在就担心这,担心那,未免有些太早了。 直到刚才看华兰的那般模样,盛老太太才心中恍然。 华兰本就心里觉着自己高嫁,更别说杨家当下最期待的便是华兰诞下子嗣。 二者结合之下,她难免为此患得患失。 在后宅里,没有什么比诞下一位子嗣更让人安心。 盛老太太的话一语中的! 华兰这些日子一直在为怀孕的事担心,毕竟以杨文远那日夜耕耘的勤奋,自己却是到现在还没怀孕。 莫非是自己身子有问题? 华兰心中因此惴惴不安。 尤其是刚才见了杨文远对婴儿长榕的亲热样,便是有些触景生怀。 “嗯!”在祖母面上没有什么忌讳的,华兰有些难为情的点了点头。 子嗣问题是天大的事! 既然现在话已经说开,盛老太太也是直接问道: “可是夫妻之间不和谐?” 杨文远和华兰的感情甚笃盛老太太清楚知道,这样问询,几乎是在明着问“杨文远行不行?” 华兰也是明白盛老太太的意思,顿时红着脸道: “很是和谐!” 能不和谐吗? 杨文远除了刚成婚的初时几晚有些收敛,后来几乎每天都要把华兰折腾的够呛,这大冷天的,每天晚上都要流湿好几床被褥,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这谁受得了?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 那这样想来,便不大可能是杨文远的问题了。 她也算是明白华兰的隐忧。 若是因为自己的身子问题生不出子嗣,那眼前的美好生活就如镜花水月…… 难怪华兰刚才有些表情郁郁。 不过这也是盛老太太留下华兰的原因。 只见盛老太太让房妈妈取来一封书信,递到华兰面上,轻声开口道: “这封信你看看,你看完便知道了。” 华兰有些不明所以地接过蜡封已启的信封,取出其中的信件,细细读了起来。 信件的内容不多,华兰很快便看完了。 只见她此时的脸上浮现出欣喜,生怕得来的惊喜消失,朝盛老太太确定道: “祖母,这信上说的是真的?明年开春,白石潭贺家的贺老太太要上京,来家里登门拜访?”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华兰这正担心是自身出了问题,所以才导致迟迟没有怀孕,没想到转眼就从祖母这得来了贺老太太开春就要来盛家消息! 贺老太太是谁? 华兰这段时间为子嗣之事发愁,所以也探听了这方面的消息。 而贺老太太那响亮亮的妇科圣手名声,自然也是传进了华兰的耳里。 贺老太太要来自家,无疑是瞌睡时送上了枕头! “还能有假的不成?” 盛老太太瞧着华兰要再三确定的惊喜样,不由得觉得好笑: “都是当了侯府大娘子的人了,怎么做事还是一惊一乍的?” 华兰想解释,这事能和别的事一样吗? 但见了盛老太太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如何不明白自己被谐谑了,当即如小时候那般,搂住盛老太太的胳膊撒起娇来。 “好了好了,我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起你这般折腾。” 盛老太太示意华兰先消停会儿,随后继续开口道: “虽然我觉得时日尚短,你现在就担心是身子出了问题有些过早,但既然贺家老太太要来,也是恰逢其会,到时候她到了家里来,我便让她给你看看!” “谢谢祖母!” 华兰喜不自禁,随后又有些疑惑,问道: “祖母,您和贺老太太是老相识吗?怎么她老人家还没来汴京,就提前几个月给你送了消息过来?” 说起来,盛老太太具体认识什么人,以前有什么故交,盛家人都是一概不知。 往往都是盛老太太抖落一点,盛家人才知道一些,孔嬷嬷、余老太太这般。 未联系、来家里之前,盛家人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只有临到时候人家递上名帖,登门拜访,这才恍然大悟。 哦,祖母您还有这层关系啊! “那是自然。” 盛老太太脸上浮现出缅怀的神情,头颅微微扬起,看着眼前空处的同时略带感慨道: “她是我原先的手帕交,关系甚好,这么多年联系不多,如今她往我这来了封书信,我这才回过神来,我们已经是有几十年没见过面了!” 华兰心中暗暗想到:那想来也差不多是祖母嫁给祖父的时候了,那之后两位老人各自嫁娶,之后就没见过面了。 这便是女子的宿命,嫁了人,便和以往的生活隔离开来,大相径庭。 盛府前院厅堂。 杨文远等了片刻,终于看见华兰从寿安堂赶了过来。 不过脸色没有刚才的暗淡,而是重新焕发出了光彩活力。 “怎么,输了钱还这么开心?” 杨文远见华兰没了愁绪,当下也是高兴揶揄道: “莫非刚刚祖母把你留下,是偷偷把你今天输的钱给私下贴补上了?” 华兰美眸嗔了杨文远一眼。 “祖母找我是有正事!” “什么正事?” 杨文远领着华兰一边说着话,一边沿着青石板路往门口走,笑着道: “难道不是贴补,而是传授你些许麻将经验,免得你在我眼里落得个败家的印象?” 有道是展颜消宿怨,一笑泯恩仇。 华兰不开心的时候,杨文远就喜欢拿出些许不足为意的小毛病“挑刺”,效果很好,华兰的精力立马就只能放在杨文远身上了。 也就盛家不是祖籍蜀地,华兰没有川渝暴龙的血脉,也没有觉醒五字真言“劳资蜀道山”,不然杨文远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也是不敢这样行事。 华兰横了杨文远一眼。 “你还说呢?你昨晚教的那些麻将技艺一点用都没有,我下午又输了!” “这能赖我吗?” 杨文远表示这锅自己可不背。 麻将这事,就算你技术再好,也抵不住自己手气烂,亦或是别人气运加身。 而且,昨晚你的补习费都已经交了。 杨文远出品,概不退换! 咦…… 也不是不能退换,杨文远心里暗自沉思。 坐以待毙? 也不是不行啊! “你可是收了好处的!怎么不关你的事?” 走到了门口时,华兰还有些气愤,胸前的壮阔起伏不定。 更别说自己牺牲这么大,取得了真经,结果却是货不对版。 这事生在了自己身上,换谁来都不乐意。 “真与我不相干,你怎么不找找自己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你的方法没用,怎么错还出在我身上了?” “反正我没错。” “那我也没错!” “你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 “你的。” “你的。” “……” 夫妻俩“互相埋怨”,就要出门登上门口停着的自家马车,长青已经放好马凳在前等着了。 这时盛紘也刚下马车,放衙到家了。 正好遇上。 杨文远和华兰当即停住话口,朝盛紘恭声喊了声: “父亲安好!” “岳父安好!” “嗯!” 盛紘点了点头,朝两人和蔼的笑了笑,随后又寒暄了几句,便目送两人乘车离开。 看着马车离去的背影,盛紘眼里若有所思。 刚才杨文远和华兰互相斗嘴的那一幕,也是落在了盛紘眼里。 不过在他看来,倒是不怎么像夫妻间有了矛盾引发口角,而更像是…… 盛紘脑袋里突然蹦出了一个词。 打情骂俏? 打情骂俏! 盛紘这样想着,不由得对女儿女婿鹿车共挽的和谐感到羡慕。 怎么说呢。 根据盛紘的观察,他发现杨文远、华兰这对夫妻和旁的夫妇好像是不一样的画风。 面上觉着有些不对,但心里却是有些心之向往。 从华兰的身上便能看出一二。 那容光焕发、春风满面的模样,全然不似嫁出去的女儿,一点都没有为难样,更像是自己得知从地方官升为京官的消息那天。 没错,就是这种感受! 不过有点不同的是,自己只高兴了短短时日,就过起从一方父母官变成京城小卡拉米的憋屈生活,而华兰这好日子能过一辈子! 待杨家的马车消失在巷口,盛紘这才收回眼神。 忽而,盛紘精神一振。 女儿女婿过得好,但他盛紘也不落人后! 都说人到中年不得已,但他盛紘,却是能在中年时重新收获一段真情。 这也是一段佳话啊! 一边想着,盛紘当即径直往暮苍斋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七十章 失之交臂 虽然卫恕意的身子每到冬天都不爽利。 尤其还是今年严寒,更是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在床榻上躺着休养。 不过盛紘如今对卫恕意正是着迷的时候,况且在生病的时候嘘寒问暖,对自己妾室用趁虚而入形容虽有些不恰当,但联系到盛紘想要的是卫恕意的心意和真情,那也不算过分。 介个就是爱情! 并且暮苍斋那还有盛紘的小儿子长榕在。 大部分人,越是到了年纪大的时候,就越发喜欢可爱讨喜的婴儿,这便是很多晚年生子的人,亦或家里的长辈无限宠爱幼子的原因,诸如英国公夫人和英国公对张桂芬,盛老太太之于明兰。 现在便是盛紘对长榕。 特别是儿女都大了的情况下,家里就长榕一个小孩子,盛紘对其更是喜爱万分! 而且长榕继承了卫恕意的脾性,和姐姐明兰的相貌,脾性乖顺,相貌粉雕玉琢,很是讨人喜欢! 诸多益处之下,盛紘也是每天放衙归家后,都会去卫恕意那抱着长榕逗弄逗弄。 暮苍斋。 卫恕意房内。 一身白色素衣的卫恕意斜倚在床头,一手轻抚被褥,一手搭在腹前,长发挽起,额头戴着靛青色的护额,其下清丽的脸庞带着些许苍色,端得是一副病弱美人的娇弱柔美。 这时,明兰抱着长榕走进屋,身后跟着小蝶快步跟上,连忙转头把门扉关严实。 “明儿回来了?” 卫恕意看着姐弟俩亲和的模样,心中很是欣慰,转头看向小蝶,少有血色的唇瓣轻启,说道: “今日又有什么乐事?” 卫恕意这长时间呆在屋子里,期间又少有下床,闷得无趣,因而一天里的最大乐子便是听人说起外头的事,平日里连小蝶说起下人间的杂事都能听得津津有味,更别说寿安堂那的事了。 小蝶如实将刚才寿安堂发生的一幕娓娓道来,连自己将长榕放到杨文远手里,随后为小公子说好话的事也都加上了。 明兰在一旁听着,逗弄长榕的手微微一顿,似乎是回味过什么了一般。 卫恕意则是嘴角微抿,脸面上稍显无奈。 她之所以让明兰经常抱着长榕去寿安堂,就是因为长榕性格讨喜,年纪又小,很是能讨得大人喜欢,特别是周边还没有同龄人竞争的情况下。 长榕现下已经从暮苍斋的院宠成了寿安堂的团宠,眼见着葳蕤轩那也有很大机会,却是被小蝶的些许冒进失语,稍稍阻了进步的路子…… 卫恕意脸上笑得有些勉强,却也没因此责怪小蝶。 毕竟她素来是忠心有余,谋算不足,只是好心办了坏事罢了。 眼见着气氛略微凝滞,明兰这时出声道: “小娘,下午的麻将桌上我又赢了!” “你这有什么得意的?” 卫恕意转过来看向明兰,无奈道: “你父亲让你下午去寿安堂,是想着跟老太太学女红,伱见天的打麻将,女红学了没?” “学了啊!” 明兰理直气壮道: “我和五姐姐每天晚上都先凑在一块儿绣女红,不然祖母和大娘子也不会同意我们上桌。” “可把你得意的。” 卫恕意伸出素手点了点明兰的前额,惹得明兰吃痛的捂住额头,略带埋怨道: “小娘你干嘛?” “你说我干嘛?” 卫恕意眼神中略带恨铁不成钢,本以为明兰跟着一起打麻将能在大娘子,特别是大姐儿华兰眼里留下好印象,但没曾想竟是把针线活挪到了晚上。 “你把女红留到晚上做,不怕被那油灯熏坏了眼睛?” 明兰这才明白小娘是担心自己,复而笑道: “没事的,小娘,五姐姐也在呢,我们晚上用的油灯都是大姐姐从侯府里拿的,多点一两盏,能让屋内亮堂的和白天似的,也没有油烟气,熏不到眼睛。” “总之晚上绣不是什么好事。” 卫恕意这才稍稍放下心,但还是嘱咐道: “若是你觉着白天没工夫,就下午不去了,来小娘房里做女红。” “不用嘛,小娘……”明兰连忙把长榕放进坐床内,抱着卫恕意撒娇道。 好不容易在冬日里有解闷的玩意,明兰可舍不得就此放弃。 她脑筋转了转,想到了把祖母这尊大佛拉出来撑场子,于是连忙开口道: “祖母下午还夸我一直赢钱,是个心中有谋算的,日后必定是个管账的好苗子,若是母亲你不让我去,这名头不就从我头上跌落到五姐姐的身上去了?” 明兰举着如同葱白般的润泽柔荑,满脸信誓旦旦道: “小娘,这亏我们可不能吃啊!” 看着明兰小脸绷着一本正经,卫恕意不由得哑然失笑。 为了去打麻将,这明儿倒是使出浑身解数,连老太太都搬出来了。 麻将真有这么好玩? 卫恕意虽然也是听过麻将的名头,但是她一个妾室,哪有机会亲自上手,自然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但看明儿这模样,怕真是个解闷的好乐子,卫恕意心中暗暗想到。 不过紧接着,卫恕意心中一怔。 盛老太太说,明兰日后是个管账的好手? 虽是无心之语,但落在卫恕意耳里,却是有了别的意思—— 盛老太太是觉着明兰日后必定是大娘子,心里本着这种念头,所以顺口说出的? 不然管账的本事往何处使? 卫恕意心里越琢磨,越是觉得就是这般,心里不由得生出欢喜。 “什么亏不能吃呀?” 突然,盛紘从门外推门而入,带着满脸笑意道: “我们明儿今日是吃了什么亏?说与父亲听听?” 盛紘将手中长氅递到小蝶手上,随后抻了抻衣袖和前面的衣服,扫落其上积余的落雪。 盛紘扫视屋内一圈,只见其中分毫未变。 陈设简单,只有日用的朴素物件,其他华丽一概没有。 要知道,这些时日里盛紘不光来的勤,出手也很是阔绰,隔个几日就会给院里不少赏赐,但是卫恕意不喜显摆,都压在了箱底,等着给日后明兰添置嫁妆。 而卫恕意这副不喜招摇显扬的性子,更是能讨得盛紘喜欢。 毕竟谁不喜欢勤俭持家的女人? 而且这般行径,刚好同盛紘当今在官场里的处境相得映彰,更是添上一份心有灵犀。 “主君听错了,明儿哪有说自己吃亏?是不是?”卫恕意如今也有了争宠的心思,因此在平常言行里,很是注重在盛紘面前表现出自己小白莲的一面,因而故作道。 盛紘却是知道卫恕意的性子,只是把目光投向明兰。 明兰笑着开口道: “父亲,我刚才同母亲说下午麻将的事呢,是说大姐姐在牌桌上吃了亏。” “华儿?” 盛紘虽有些不信,但还是跟着笑道: “原来下午华儿同你们打麻将了,怎么,你大姐姐又输了?” “嗯呢~!” 明兰用力地点了点头,随后见盛紘从坐床里抱起长榕,因此很有脸色的给父亲、小娘留出独处说话的空间,当即道: “父亲,小娘,祖母那还等着我用饭呢,我先过去了。” “这么早便用饭?”盛紘看着天色还早,不由奇道。 “吃完饭我还要和五姐姐一起学女红呢,所以近几日晚饭都提早了一些。”明兰回道。 盛紘这才点了点头。 “那你便去吧,记得别弄太晚了。”盛紘叮嘱了几句。 “嗯!” 等明兰离开后将门关上,卫恕意才把目光收了回来,看着抱着长榕的盛紘说道: “这几日明儿都和五姑娘一起在那寿安堂学女红。” “这样也好。” 盛紘伸出手逗弄襁褓里的长榕,使得他咯吱笑着要探出白嫩的手臂来抱,这一份喜庆乖巧,不禁让盛紘觉得一日公务的疲惫尽去,笑着回道: “如儿随她母亲一样冒失,明儿和你一般聪颖机灵,如儿也去寿安堂那听教,也能多跟着她妹妹学着点。” 至于墨兰,她在盛紘心里已是大家闺秀的好模样,还有林噙霜的贴身教诲,自是不用担心。 “主君过誉了,明儿哪有你说的那般好。” “诶,明儿养在她祖母膝下,自是从小就言传身教,你这做母亲的可不要替她妄自菲薄。” 夫妻俩接着又说了一会儿话,盛紘见卫恕意精神有些不济,便起身离开。 临行前,还嘱咐冬荣拿些补品送过来。 盛紘接着便转道葳蕤轩。 院内。 王若弗已经备好了晚饭,长柏也在一旁落座好。 盛紘进了屋,不由疑惑道: “如儿呢?” “今晚去老太太那用饭了。”王若弗脸色平静的回复道。 “去母亲那儿了?” 盛紘面带迟疑的坐下。 他发现这家里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如儿先前不是和母亲接触不多,以至于觉得母亲是个难相处的老人,所以很是不喜欢往寿安堂那跑吗? 现在主动去寿安堂吃饭? “嗯!” 王若弗为盛紘盛好了饭,一边解释道: “她俩不是近几日在房妈妈那儿学女红吗?所以一来二去,她这几日就多在寿安堂那用饭了。” 这其中不单单有如兰因为华兰回家多在寿安堂的缘故,因此也跟着去寿安堂那渐渐频繁,所以对盛老太太改了观感,而且王若弗也很是出了一份力。 手里有把柄在盛老太太那捏着,王若弗近些天也琢磨了个法子—— 就是把如兰也往老太太那送。 希望就算日后出了什么不测,老太太也能看着如兰的面子上,多多斟酌。 盛紘这几日在林栖阁那住着,所以也是现在才知道如兰竟开始单独在寿安堂那用饭,不知不觉间和寿安堂的关系亲近了这么多。 想来是有华兰的些许功劳。 盛紘当下也是心里高兴,开口道: “这样也好,寿安堂那冬天更显冷清,让如兰去也能多陪老人家说说话,也是互有裨益。” 说完这,盛紘便同旁边的长柏说话。 “柏儿,今日庄先生的课上如何?” 长柏一本正经的回答,一桩一项的说出口,让盛紘时不时的点头。 “不愧是大周有名的大儒!” 盛紘想到这样的大儒是请来了自家书塾,不由更是高兴。 “好了好了,饭菜上了,先吃饭吧。” 王若弗眼见父子俩还要再说,连忙制止道: “天冷,再不吃,就又要往厨房里回炉重做了。” 说着,王若弗将一盘鹿肉制成的菜品放到长柏和盛紘身前,说道: “这是文远白天拿到家里的鹿,在家里后厨新鲜宰杀的,官人尝尝?” “哦?鹿肉?怎么来的?”盛紘眼睛也是陡然一亮。 长柏解释道: “听姐夫说,是城外庄子里的佃户送到府上的。” “是活鹿拿到家里处置的?” “嗯。” 王若弗又是到了炫耀女婿的时候,开口道: “官人你还别说,这鹿肉确实滋补,我感觉午时吃了后,身子都痛快不少,你也快尝尝。” “嗯。” “……” 是夜。 盛紘吃完了饭,等长柏走后,就要出门。 “官人,你这么晚出去做甚?” 王若弗以为盛紘这是吃干了抹净就想跑,又要到林栖阁那个贱人屋里去了,因此面色略有不善。 好在是这段时间学着收敛脾气初见成效,没有当场便和盛紘顶起来。 盛紘回过头,解释道: “我去趟暮苍斋。” 见王若弗脸色稍缓,盛紘继续道: “这外面风雪有些大,我去看看长榕。” 听到不是去林栖阁,王若弗当下也不在意了。 而且去暮苍斋那儿,以卫恕意那身子骨,想必也是留不了宿,当下也是点头道: “官人多穿些衣服罢,屋里有地龙烧着,但是外面夜黑天冷,还是多穿些厚衣服为好。” 说着,从衣橱里取出件厚长袍递给盛紘。 盛紘点头接过。 “嗯!” 盛紘出了门。 不过却是没有如他刚才所说的去暮苍斋,而是转道往后厨走去。 厨房内。 因为家里的主人家都已经用好了饭,所以里面的厨具都已经清洗干净,大多厨娘也已经回了厢房,只留了一位裹着厚被褥,正靠着墙酣睡的厨娘守夜,以防夜里主人家有需要。 见是盛紘这位家里主君前来,这厨房立马从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 盛紘也没计较这些,径直问道: “家里今日新鲜宰杀了一只鹿?” “是的,主君!” 厨娘低着头,生怕盛紘怪罪,语气中略带惶恐道: “是今日大姑爷的随从送过来的。” “那可有些许物件留下?”盛紘不经意间语气压低,委婉道。 “有,自是有的!” 那厨娘以为盛紘在调查她们中饱私囊,连忙领着盛紘去了一处柜子前,把外面的锁头打开,一边给盛紘展示里面的东西,一边开口道: “奴婢们知道鹿身上都是宝贝,所以除开大姑爷下午拿走的东西,其他剩余的都在这儿了。” 盛紘点头,朝里面一边仔细瞧着,一边询问道: “文远下午拿走的是什么物件?” 厨娘肥胖的脸上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道: “鹿宝。” “鹿宝?” 盛紘心中略有遗憾,直到看见柜子里摆了一大鼎的鹿血,和半根鹿茸,心里的失落才少了些许。 也是,毕竟是刚成婚…… 杨文远:不是给我自己用啊!早知道你这样怀疑我,我就一点都不给你留了! 盛紘略带满意,这些也不错! “都拿走!” 里面的东西不少,盛紘自是不能单独拿走鹿血和鹿茸,因此大袖一挥,不一会儿便把柜子里的东西搬空了。 葳蕤轩。 王若弗久不见盛紘回来,以为盛紘失了言,中途又往林栖阁去了。 心里顿时生了闷气。 也不想着再等盛紘了,当即就弯着腰,跪坐在床边铺设被褥,准备自己睡了。 恰逢此时。 一声推门声响起。 盛紘进了屋,立马就看见了跪坐在床榻边的王若弗,此刻她正背对着自己,丰腴的身姿一览无遗,惹得盛紘本就汹涌澎湃的心中更是一热。 连忙上前,伸手搭在上面。 王若弗感受到腰间的温热,心中不由一荡,一转回头,入眼便是盛紘那近在咫尺的脸庞,其上正浮现着些许熏红,隐约间还有些许腥味。 “夫人,夜深了,歇息吧!” 随着盛紘“呼”的一声吹灭灯盏,屋内的灯火立马寂灭。 而与此同时,却是另有了一番热闹。 这种十天半个月才有一次的片刻热闹,今日却是有些不同寻常,直到半刻钟后也是未曾停歇。 而且还有了时隔多年的偃旗息鼓后的梅开二度。 后厨房。 盛紘离开没多久后,又一道敲门声响起。 厨娘以为是盛紘觉察出了些许缺斤少两,当即惶恐的打开门。 结果定睛一看,却发现是林栖阁里的长枫公子。 “公子这么晚来后厨,可是有什么吃食要吩咐?” 厨娘询问道: “若是有吩咐嘱咐下人来便是,公子何必亲自来着油烟之所呢。” 长枫却是不管其他。 径直走进门,朝厨娘开门见山道: “中午时杀的鹿,可曾余下什么?” “回公子的话,主君刚才来过了,东西也都拿走了。” “原本剩下了什么?” “鹿血,鹿茸等什么的。” 长枫:“……” 这就失之交臂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吴大娘子上门、冬日回笼 原本以为下雪后。 这冬天雪地的,除了杨文远、顾廷烨和齐衡这三位念书的学子,不会再有人拜访盛家了。 没曾想。 中间雪势消停了几日后,眼见着天气即将难得放晴。 永昌伯爵府的吴大娘子就递上了拜帖,要来积英巷登门拜访。 王若弗这时才想到,之前在马球场时吴大娘子说要上门的事。 先前听信了王若与的分析,王若弗也满心以为是吴大娘子的客套话,也就没放在心上。 想不到竟还真上门了! 勋贵人家的大娘子亲自递帖上门,王若弗对这种喜事自然是喜不自禁。 趁着天气好,立马开始洒扫庭除。 积英巷。 盛府门口。 一辆挂着永昌伯爵府旗帜的马车缓缓停下。 穿着深蓝锦织缎面袍,外罩一袭黑色长氅的吴大娘子走出马车。 梁家的马车一到,门口一直候着的女使立马进去禀告。 不过片刻,王若弗带着家里的三位姑娘从府里出来相迎。 “吴大娘子,可算把你盼来了!”王若弗亲热寒暄道。 “王大娘子可不别这么说。” 吴大娘子脸上略带歉意,说道: “我本来想早些来的,但这连日的大雪不好出门,好在是等到了天晴,这才能登门拜访。” 这自然是托词。 其实吴大娘子早就有闲暇,但是一直等到现在,也是见着王若与许久没来盛家,应当不会撞上,这才挑着好日子上门。 王若与刻薄狠厉的名声在汴京是出了名的,而吴大娘子向来都是喜欢给人撮合姻缘的喜庆人,心里很是对王若与看不上眼。 而且若是沾上了王若与,那以后给人说亲也会让人家顾忌,所以吴大娘子根本不想和王若与凑到一块,不然传到外面去,别人还以为自己是同王若与一起约好似的。 这岂不是污了自己名声? “吴大娘子妆安!”王若弗身后跟着的明兰、如兰和墨兰,皆是微微屈身行礼。 “好好好!” 吴大娘子看着眼前得体的几人很是高兴。 毕竟她此行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自己儿子梁晗来盛家相看姑娘来的。 吴大娘子心中也是有谋算的。 虽然如今的盛家门第低,家里在汴京的名声,也是多依靠大姑娘华兰嫁入平阳侯府才有的,但在吴大娘子看来,盛家还是有成为文官新贵的潜力的。 盛家的那位盛老太太暂且不提。 就单论盛紘而言,他现在的年纪还不大,而且有地方政绩,就算以后仕途按部就班的来,未来朱袍(五品往上)是稳稳的,若是有别人提携,紫袍(三品往上)也说不定。 而盛家的后辈里,明年春闱那唤作长柏、长枫的郎君都有名字,若是其中有一人上榜,以这样的年纪,未来也是很有一番作为。 更别说,盛府还有一个如今汴京城里名声在外的盛家书塾。 齐国公府小公爷,平阳侯府小侯爷还是女婿,宁远侯府嫡次子并且未来很有机会承袭爵位,这三家都是如今勋贵里的山头,除了齐国公府有衰败的迹象,但齐家现在场面上最顶级的勋贵之一。 这三家都有在盛家读书的情谊,也能算作盛家日后的官场资源。 而且盛家女儿有宫中教习孔嬷嬷教授规矩,若是娶到家里,也能帮着梁晗改掉那些恶习。 这种种结合下来,吴大娘子这才觉得盛家姑娘能配得上自己儿子梁晗。 不趁着潜力股尚未腾起的时候联姻,不然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过吴大娘子自然不会现在便提出来,盛家女儿现在还没有相看人家的意思,她也不急。 此次上门,便是借着拜访盛老太太的由头。 王若弗闻言也是见怪不怪。 从平宁郡主到杨宇卿家的陈大娘子,她都已经习惯了每次勋贵大娘子上门,第一件事便是拜访家里老太太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自家这位显然是尊大佛。 今日王若弗也是去寿安堂那请了安,因此知道老太太现在正无事,只在寿安堂里焚香自娱。 至于华兰。 吴大娘子的拜帖是提前递的,所以华兰今日没来。 进了寿安堂。 盛老太太果然坐在罗汉床上摆弄着香炉,铺垫香篆。 吴大娘子进了屋,当即上前拜见。 盛老太太和蔼笑了笑,将香篆点上,青烟袅袅间,同吴大娘子唠了会儿家常。 说着说着,自然就是聊到了儿女的身上。 吴大娘子刚刚同王若弗从前院经过的时候,也是听到了书塾那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再联想到清早便出去喝花酒的儿子梁晗,那心里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见她开口道: “久闻盛家的郎君都是可造之材,这么冷的天都在刻苦读书,我家六郎也是同样的年纪,却是远远不如了。” 盛老太太笑着回道: “哪是这样比的,我听闻你家六郎是个活泼强健的,若是拿这方面比,我家的那两个孙儿就是个榆木疙瘩了。” “是啊,是啊。” 王若弗在旁边应和着: “儿郎们各有所长,图个自己心里畅快,这才是最紧要的。” “若真是这样便好了。” 吴大娘子对着盛老太太和王若弗笑着道: “可惜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不是读书料子,不然当初趁着贵府书塾刚开的时候,怎么也要厚着脸皮上门,求个书塾的名额。” 漂亮的场面话王若弗自是会道: “若是你家六郎有意,这时日也可来我家书塾看看呀!” 反正吴大娘子不会应,而且纵使应了,听说他梁六郎是个娇生惯养的,想必也不会来。 果然不出王若弗所料,只见吴大娘子摇头苦笑道: “这就不必了,我家那离这儿有些远,不甚方便。” 又叙说了一阵,吴大娘子眼见香炉里的青烟渐渐消了,也觉得时间差不多,免得扰了老人家清静,当即提出离开。 盛老太太轻轻颔首。 “我这老身子骨疲了,就让我家大娘子陪伱好好说说话。” 说完,便让王若弗领着吴大娘子去葳蕤轩说话。 葳蕤轩。 王若弗又陪着吴大娘子说话。 吴大娘子有心和盛家结交情,因此对待王若弗态度很是平和,同她说了不少汴京城里有意思的趣事。 而王若弗这个听众也很是上道。 况且加上她这直率憨直的性子天生适合捧哏,一言一语都能给吴大娘子正反馈。 吃着点心品着香茗,两人一上午也算是相谈甚欢。 眼见着时间要接近中午,吴大娘子也生出了离去的念头。 不过临走前,吴大娘子拉着王若弗说了最后一段话,给了王若弗莫大的惊喜。 “王大娘子,明年开春的马球会,不知你家有没有闲暇空子?” “这自是有的!”王若弗隐约明白吴大娘子的意思,当即忙点头应道。 “这便好说了!” 吴大娘子笑呵着起身,一边道: “既然王大娘子有空,那明年开春的名帖,我到时候便派人送上门来。” 虽说吴大娘子发名帖的人家多是勋贵家眷,但本质上其实也是个男女双方相看的场地。 这方面论说的话,盛家很是符合。 家里不光有两位考上春闱,还未婚娶的郎君,同时还有三位闺中待嫁的姑娘,一下能给马球会带来五位真正的受众。 而且盛家在勋贵这方面也不差。 家里的老太太是当年勇毅侯府的独女,现如今有个侯爷女婿,自家书塾里也有几位勋贵嫡子。 无论从哪个层面看,盛家的勋贵颜色都是洗不掉的。 甚至比那些落寞的低等爵位人家更浓厚些。 所以给王若弗递上名帖,也算不得拉低马球会的档次。 听完吴大娘子的话,王若弗内心欣喜若狂。 这哪是吴大娘子马球会的名帖啊? 这分明是汴京上层大娘子圈的入场券啊! 虽说以前也能蹭着杨家的营帐进去,但拿女婿家的名额去马球会,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落在那些嫉妒的人眼里,肯定是少不了风言风语的。 这下好了,吴大娘子亲自上门相邀,自家去马球会总算是名正言顺了! 王若弗露出一副激动难耐的样子,眼见着吴大娘子要回去,连忙也要跟着起身相送。 但是被吴大娘子拦了下来。 “王大娘子不用客气,外面天冷,不用送了。” 说罢,披上随行女使递上来的长氅,轻轻点头示意后,便出门离开。 看着吴大娘子出了门,王若弗那心里高兴顿时再也压抑不住了,脸上带着狂喜,用力的攥紧手里的手绢,喃喃自语道: “有了吴大娘子马球会的名帖,我家在汴京女眷里,也算露出点头了!” 其实王若弗心里高兴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能借着马球会的名义,借此为长柏和如兰相看好人家。 其实先前长柏乡试过了的时候,王若弗就升起了为长柏相看人家的念头。 甚至那时候的王若与,还拐弯抹角的想要把康允儿说给长柏。 不过这心思刚起,便被盛紘给按灭了。 王若弗现在经常心里暗自庆幸,当初没受那王若与的蛊惑,不然自己上当了还不够,儿子长柏怕是都要被婚事磋磨一辈子。 长柏那边王若弗是不敢碰了,盛紘说自己有计较,但如兰这王若弗还是有些心思的。 王若弗明白自己这小女儿随自己的性子,日后肯定是要找一个同样性格,能容人的夫君日子才能过得安稳。 有了杨文远的例子在前,王若弗便也想再沧海寻粟。 而且还有华兰这嫡亲姐姐在帮忙相看,日后肯定能在马球会上找个好姑爷。 “这事就先不对外说了。”王若弗心里暗自琢磨。 若是这事告诉了盛紘,肯定隔不了夜就能传到那林噙霜那贱人耳里。 而墨兰那完全传承自林噙霜的做派,王若弗是打心底里看不过眼。 那副勾栏样拿出去也是给自己丢脸! …… 似乎老天也明白今年的大事小事全都事毕,各门各户正式开启闭门不出的生活。 随着十一月的界限一过。 就如同杨文远预料的那般,雪灾如期而至。 原本还有些明亮的天空顿时暗沉下来。 阴风怒号,连日不开。 接连两三日的大雪直接让人出不了门。 那些街道司的官役,即便外面是裹着好几层的衣物,也要不了多久就会被这彻骨的寒风给逼回家门。 几番风雪后。 汴京城雪白的屋檐下不再有黑色的泥泞,目之所及,尽皆是白雪皑皑。 有了这样的大雪,即使是坐马车,也是极大不便,因而盛家书塾不出意料的停课了。 平阳侯府。 梓泽居。 杨文远难得睡了次懒觉。 将搭在肩膀上藕臂挪下来,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不施粉黛,却又光彩夺目的俏脸。 “娘子,醒醒!” 见对面的华兰依旧保持着睡美人的身姿,杨文远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将略有些冰凉的粗厚手掌探进温暖的被窝里。 施展掌控乾坤的手法。 突来的凉意让华兰不由得嘤咛一声,一对水润的杏眸缓缓睁开。 “干嘛?”略带起床气地话语,与其说是埋怨,不如说是撒娇。 “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闻言,华兰侧身微微往外张望了一下,旋即立马重新蜷缩进了被子里,面朝杨文远,嘟着红润的樱唇,话里有止不住的怨气: “还下着大雪呢,哪来的太阳?” 说完,长长的睫毛再度落下,闭目重睡。 杨文远低头看了看身前安然入睡的华兰,莫名挠了挠脑壳。 什么情况? 再过一个时辰就是中午了,自己媳妇这是又睡回笼觉了? 看来是昨晚有些折腾累了! 杨文远无奈,只能贴上那如凝脂般的滑嫩,伸手揽住。 睡吧,睡吧,谁让是自己老婆呢! 直到中午时分。 翠蝉在门口喊了好几次用不用饭,里面紧闭的房门才再度打开。 翠蝉瞅了瞅自家那红光满面的姑娘,又看了看被遗落在地上的好几床被褥,也是明白了过来为什么这么晚了。 不过翠蝉对眼前的一幕已经见怪不怪了,当即就开始收拾起地上的被褥,准备拿走浣洗。 若说侯府后院最忙碌的活计。 以前是后厨,现在便是浣衣。 基本上每天都要浣洗好几床被褥,这搁谁顶得住啊? 也就是侯府家大业大,就算是冬天被褥难干,也有足够多的被褥可供杨文远换用,不然换个穷苦人家,怕是这晚上如何保暖都是个问题。 翠蝉照例拾起地上的被褥。 但是当拿到床边最近下面一层时,整个人却是登时一顿。 ‘…热的?’ 若是翠蝉的手臂感知没有错的话,她清楚的感觉到被褥上还有残存的热气。 也就是说…这被褥是刚刚换下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表哥柳承翰 华兰本坐在梳妆镜前梳理打扮。 但是通过桌上镜面一扫,将翠蝉此刻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当即咯噔一下。 “翠蝉,赶紧收拾好去通知后厨准备午饭,没看你家姑娘饿了吗?”杨文远这时开口说道。 “哦……!” 翠蝉红着脸,磕磕巴巴的点头应下,也顾不得心里的疑问和羞涩,迅速将眼前的被褥一股脑的全部拿上,快步往外走去。 一边往屋外走着,一边用余光瞟着自家姑娘,看着自家姑娘那越显丰腴的身姿,心里暗忖道: ‘这青天白日的,莫非……’ 不过旋即翠蝉立马摇了摇脑袋,将这略显荒谬的念头赶出脑海。 不至于,不至于,自己小姐最是知礼保守的…… 不过…自家侯爷好像不大正经? 屋内。 杨文远为自己替华兰出头而沾沾自喜,不过却是没等来华兰的赞赏,而是得了一个娇嗔的白眼。 杨文远无奈抿了抿嘴。 刚才你可不是这样的…… 不过也无妨,杨文远表示是个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度之人。 这一点“委屈”,不过是些许风霜罢了! 俗话说得好,底线就是用来突破的! 很多事有了一次,便有了之后的无数次。 从这天开始,平阳侯府的午宴时间便开始渐渐往后推迟。 不过这也有别的好处。 那便是主君和主母每日吃的饭食较往常多了许多。 有了这番锻炼和滋补。 华兰那原本有些偏瘦的体态也是越发的出落丰盈,成熟妇人的风情越发显现出来。 …… 雪不知什么停了。 只有深夜才能见到它们的些许身影。 不过大雪虽停,但天地间那彻骨的寒意却是依旧存在,特别是伴随着寒风呼啸,反倒此时显得比先前更冷些。 随着时间的推进,日子竟是不知不觉间临近年关。 若是换做往年的这时候,杨宇卿和陈大娘子一家就该搬回侯府,和杨文远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但杨文远如今成了家,已经是一家之主了,所以今年纵使杨文远和华兰如何相劝,陈大娘子今年也是不准备来了,只派人过来说了一句: “帮你筹备年节这么些年,这累人的差事好不容易有个侄媳妇担着了,伱们夫妻俩还想把我薅回去继续做苦力?想得美!” 如此下来,今年便是杨文远和华兰这个小家第一次独自过年了。 而这可苦了华兰。 她还是第一次以家中大娘子的身份统管置办家里的年节,这事她以前只跟在王若弗的身边看过几次,更别说还是一整个偌大的侯府与盛家的差距。 这其中的诸多事项层出不穷,纵使有老太太那派来的李妈妈,以及原先的侯府管事婆子胡妈妈在一旁帮衬,首次上手的华兰还是不可避免的焦头烂额。 有时候晚上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趁着杨文远怜惜的空档,脑子里就不自觉间盘算起白天有什么事忘了,明日应当记起之类的,惹得杨文远很是恼怒,觉得自己被羞辱了,更是努力征讨,非要听好几句“好哥哥”才肯罢休。 梓泽居。 内书房。 原本的宽大书桌已经被横放过来,往内挪了半寸,其后空出的地方又摆了一张新的楠木书桌。 夫妻俩各占一张桌子,相对而坐。 杨文远练字,研习庄学究留下的课业和儒学经典。 华兰也是不落人后。 一双柔嫩白皙的素手各有用处,一手持着账册,一手拿着紫毫毛笔勾勾画画,核对政策,樱桃小口里念念有声道: “年货置办齐全……” “今年给下面的赏赐已经备齐……” “庄园、田铺的进项……” “对了!” 华兰突然眉头一立,赶紧在账册上添了一笔。 “还忘了除夕夜的爆竹没采买。” 正经过节的烟花爆竹已经采买过了,但小孩子玩的那些爆竹华兰却是忘了。 本来家里没孩子,是不需要这些玩乐的东西,华兰在盛家的这么些年也是很少玩乐,偶尔见过如兰玩的很是兴起。 不过华兰此时却是记起了母亲王若弗的叮嘱—— 虽然还没生孩子,但这些爆竹也应该备着,为了图个吉利喜庆。 对面的杨文远本是撑着脑袋,看着华兰算账的姿容以当闲暇,听到这话,立马开口道: “这就不用了,我买下的那些烟火作坊今年弄出了个好玩意,等过几天便让人送来。” “那些烟花作坊?”华兰疑惑道。 暗地里的黑火药作坊杨文远没和华兰提及过,其上的账簿流水也是单独成册,但明面上的烟花作坊华兰还是清楚知道的。 “行吧。”华兰轻轻点头,在账册上轻轻勾了一笔。 随后继续埋头伏案。 “叔母怎么说,还是不愿意来吗?”杨文远今日的课业完成了,有些闲不住,索性便想拉着华兰聊天。 “嗯!” 华兰头抬都没抬,说道: “叔母、叔父都不愿意来,就是如锦妹妹吵得要过来。” “她肯定想来啊!” 杨文远脸上当即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叔母看着你家老太太先前请了宫里的孔嬷嬷进家,帮忙教授姑娘规矩,由你身上觉得很是有些成效,因此眼见着如锦即将及笄,也是趁着冬日不方便出门,特意请了位荣休的嬷嬷登门。” “如锦惯是会折腾的,这下被关在家里不得出门,肯定是憋闷不住。”杨文远调笑道。 “如锦哪有你说的这样不堪?” 华兰给了杨文远一个好看的白眼,帮着维护道: “如锦只是觉得家里就她一个同龄人,所以才想着来的。” “好好好,你说得对!” 杨文远也不争辩,只继续说道: “过几日,便是府上的各位管事例行年终汇报的日子,你这大娘子可是要露露面了,而且我舅舅家的表哥也是得了个管账的活计,前几日刚从我老家回来,他那天要在家吃顿饭。” 先前杨文远结婚的时候,舅舅一家上门拜访,就帮着他的堂兄柳承翰找了个侯府管事的营生。 而根据后续杨文远的观察,发现柳承翰在经商方面很有些天赋,对数字的敏感度远胜于侯府的老管事。 可堪造就,再测试其忠心不低,外加这么亲近的关系,杨文远也是把汴京外采买烟火作坊和手艺人的事交由他全权负责了。 柳承翰可不知道杨文远对烟花作坊的谋算。 所以纵使这差事像是为杨文远的“玩乐心”买单,柳承翰也是没有丝毫怨言,敷衍了事,反而是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的任务。 尽管对其中硫磺、硝石通过各条水路,正不断悄悄运往杨氏族地的烟花作坊有些疑惑,但也没有生出探究的心思,只是朝杨文远来了封略微提及的信。 得到“正常流程,无须忧心”的回信后,也是不再揪着不放,继续自己的分内工作。 对于柳承翰的工作态度,杨文远心中很是满意。 不仅没有仗着和自己的关系吃拿卡要,中间贪墨,反而难得有守秘的意识。 综合以上种种,杨文远才特意让柳承翰回京汇报,还留他在家里吃饭。 并且还准备隐隐点出他的工作职责,让他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免得真以为自己是在敷衍他。 一直藏着掖着,若是让他寒了心,这样反而不美。 “知道了。”华兰点了点头。 对于柳承翰这位表哥,华兰只在婚事期间见过几面,之后便被杨文远派去地方,帮着侯府做事,因此没什么了解。 就华兰当前了解的信息,只知道柳家的老太爷和杨文远的舅舅都是当官的,而到了他这一代,家里只有他一个男丁不说,居然还弃仕从商,放着好好的书不读,转而对商贾之事颇为感兴趣。 端得是让人想不明白。 柳承翰:我是不好好读书吗?我就不是那块料! 认真读了这么多年,连个秀才都考不上…… 你明白我心里的苦吗?! 不过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从他一直采买烟花作坊,但是账上关于这方面的收入和开支能一直勉强维持平衡来看,这位表哥的经商之能还是不错的。 华兰其实对杨文远对于烟花作坊的如此执着,心里很是有些不解。 若是因为喜欢看烟火,便这么大范围的采买这些烟花作坊,是不是有些太…奢靡了? 不过想到比起其他,诸如寻花问柳的恶习,华兰对此还是很能接受。 成年人的爱好有点特殊怎么了? 几日后。 杨家庄子、田地、商铺的管事聚集在杨家,各自领取今年的侯府赏赐。 因为今年是杨文远和华兰新婚的头年,所以赏赐的东西比往年翻了一番,这自然惹得下面人面露欢喜。 “大娘子仁慈!”,“祝贺主君、主母早生贵子”等恭贺的话层出不穷。 毕竟说吉利话又不要钱,还能方便露脸,那自然是可劲的说。 最后,华兰这位大娘子也是简单露了个面,和几位家生子出身的大管事见了面。 看着一位位离去的管事,华兰的心里其实还有些遗憾的。 本来她还想着学内宅时的动作,再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做出个杀鸡儆猴的样子。 谁曾想这短时间里,把管事带来的账册如何和府上往年的账册对比,也是没找出大的差错,也是只能不了了之。 回去的路上。 杨文远见华兰气色不好,一问竟是因为这般,当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人大多都是家生子,还指望着把这金饭碗捧到后代子孙呢,小贪还有可能,大错怎么可能出?” 杨文远掰着手指说道: “而且就算出了什么差错,他们害怕惹了主人家不高兴致使被赶出去,若是能自己填补的,多半也是自己填补好,才会报上来。” 在这年节,世袭勋贵人家的家生子其实日子过的很是滋润。 只要不是主家的情况实在是危如累卵,他们心里绝对不会生出什么大的坏心思。 杨文远好一阵打趣华兰,惹得娇嗔不止。 等中午席面摆好后,杨文远便差使长青去唤柳承翰过来。 既然心里已经有对柳承翰托付重任的心思,杨文远自然也是从各方各面表明自己的态度。 这不,柳承翰前几天刚回京,杨文远便将其安排在了侯府不远处的坊市内。 那处坊市性质和积英巷差不多。 本来杨文远想把那院子直接送给柳承翰的,毕竟别人都有千金买马骨的阔气,杨文远不至于不明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更别说区区一处别院了。 不过柳承翰却是拒不接受。 用他的话来说,无功不受禄。 本来就被杨文远安排了份好差事,自己做的都是分内之事,哪里敢要什么赏赐。 至于那些采买烟花作坊的举措,柳承翰则是谦虚说“都是依托侯府的威名”。 这话说的,杨文远即便知道真相,但心里还是被柳承翰的马屁拍的轻飘飘的。 最后柳承翰推辞不过,还是住进了那处别院,不过事先两人说好,只是暂住,等一离京,便归还。 侯府内湖。 旁边的大花厅内。 席面已经准备好,柳承翰也携着自己的妻子吴氏,女儿柳婵出现。 两家人见面,首先便是寒暄了一阵。 在外面,柳承翰是杨文远的下属,但在家里,杨文远和华兰却还是没什么架子,亲切的喊了声表哥,嫂嫂。 旋即便看向了旁边怯生生的小侄女柳婵。 “这便是婵儿了?” 华兰看着柳婵可爱、粉嘟嘟的脸蛋心里不由得生出欢喜,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长命锁递上: “先前未见着,现在才有机会拿出来。” “婵儿,还不快谢过婶婶?”吴氏看着华兰对自己女儿亲热样,心里很是高兴,忙出声催促道。 “谢谢婶婶……”柳婵显然是有些害羞内向,眉眼低着,只敢偷偷地看着这未曾见过的貌美婶婶。 “行了,落座吧。” 杨文远招呼着众人入座,但随即,杨文远和华兰的眼光皆是一顿。 只见不远处,柳承翰正小心搀扶着吴氏慢慢坐下,这一副关切的样子,让杨文远与华兰不约而同地互相看向对方。 双目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然—— 吴氏怀孕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书房考校、走对了路! “嫂嫂,这是怀上了?”华兰看着吴氏和柳承翰,主动开口问道。 “嗯!” 柳承翰搀扶着正满脸慈爱轻抚自己孕肚的吴氏坐下,回道: “刚怀了没两个月。” “两个月?”华兰面露诧异。 这岂不是还在自己婚后,柳承翰被杨文远派出去做事的时候? 别人外出奔波,连二胎都有了,而自己每日在家辛劳,却是到现在还没迹象…… 华兰恭贺的同时,心里也是莫名泛起些许酸意。 “这还得谢谢文远。” 柳承翰点了点头,开口道: “如若不是杨文远务必让我出门在外时把家人带上,我夫人也不会怀孕。 文远,我敬你一杯!” 见柳承翰把妻子怀孕的功劳放在自己身上,杨文远自然是推辞不受,摇头道: “表哥你这话说的,这都是我身为表弟应该做的!” “……” 这话一出口,杨文远肮脏的脑子率先觉得有些不对。 好在柳承翰没有网上冲浪的经历,依旧保持着淳朴,所以对杨文远的话没什么特别的表示,依旧是热烈的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 看着华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给惊住,杨文远暗暗一笑—— 深藏功与名! 柳承翰起先在杨文远这接下差使,准备外出汴京为侯府办事,本是想着简装出行,把妻女留在父亲家里,好让自己全身心的投入社畜大业。 不过这事让杨文远知道后,立马规劝他将妻女一起带上。 办事嘛,什么时候都行,但是在这交通不甚便利的大周,若是一家人相隔天南海北,那得空见面的时候可就难了。 况且把家人带上对办事业也没什么太大耽误,侯府又不差这点差旅费和时间。 若是把妻女丢在家里,这一年里也见不上几次面,杨文远当然不想看到这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场面。 而且还能借此举拉拢人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现在的结果便很好,看着柳承翰和吴氏感激的眼神,杨文远心里很是受用。 “太好了!” 因为这突然怀孕这一档子事,使得华兰对吴氏更加热情了,只见她很是热切的让杨文远去和柳承翰坐到一起,而自己坐到吴氏边上,脸上写满笑容。 显然是想去吴氏那学习学习经验,看看能不能从中推敲出什么道理。 妯娌俩说着话,杨文远也和柳承翰相谈甚欢。 这场席面下来,两家人的关系眼看着更加的融洽贴近,没有先前时的拘谨。 眼见着华兰和吴氏越聊越热切,杨文远也有意和柳承翰聊聊工作事务,因此席面撤下后,杨文远朝华兰说道: “你陪嫂嫂和婵儿说会儿话,在府上逛逛,我和表哥去书房谈些事。” 华兰虽然不明白就烟花作坊的玩乐事,有什么值得去讨论的,但也是理解的点头应道: “伱去吧。” 说完,吩咐翠蝉给吴氏和婵儿各拿来一个精致的手炉暖手,便带着两人往梓泽居走去。 “嫂嫂,昨日下面庄园有位管事往家里送来了一张白狐皮,我正想着怎么处置呢,现在刚好听了你怀孕的事,想必这张皮子就是为你特意备着的……” 女眷们的声音渐行渐远,杨文远旋即也是领着柳承翰来到外书房。 穿过值守亲卫把守的门扉,杨文远把柳承翰带入偏里侧的外书房。 这间外书房不是先前领着长柏、顾廷烨去的那间书房。 那间外书房是置放信件和整改的地图,这间外书房则是理出的侯府所有账本,包括黑火药作坊的种种明细。 进屋后。 杨文远拉下墙上的壁画,从其后墙中暗格里拿出一卷足有砖头厚的账本,递到柳承翰手上。 “你先看看。” 公归公,私归私,到了谈事情的时候,杨文远虽然依旧表情不变,但语气却远没有刚才那么随和。 柳承翰恭敬的点了点头。 他没有一张口便是询问,而是默默将杨文远手上的账册接过,细细翻看起来。 柳承翰一边看着,杨文远一边说道: “就如同你所看到的,这上面便是你之前,以及你之后的所有侯府麾下的烟火作坊的账册总和,而采取的记账方式,便是你外出汴京前,我教授给你的记账手法。” 柳承翰点了点头,不过手里翻看账册的动作依旧不停。 正如杨文远所说的那般,这整本账册都只有烟花作坊这一项事务,而且都是用杨文远说的那种记账方式记录开支、收入,原料流向等明细。 在柳承翰看来,就算使用了这种相比于当前市面上流行的记账方式更高效的方法,但得出的账册依旧这么多…… 从侧面可以看出,对于烟花作坊这项买卖,杨文远可谓是无与伦比的重视。 见柳承翰的翻阅速度越来越快,只在特定的地方停留片刻,便立刻略过后面的内容,杨文远心中甚为满意。 不得不说。 虽然前世杨文远当社畜的时候,极为厌恶谜语人领导,觉得他们说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实在是不为人子。 但是当轮到自己时,那又是一番天地。 起码从现在来看,就能轻松得出柳承翰心思敏捷的结论。 当个谜语人有时候确实有用。 半晌后,柳承翰就把账册翻完了。 杨文远出声问道: “看的这么快?看清楚了吗?” 柳承翰将账册重新合好,回道: “看清楚了?” “真的?” 杨文远略作调笑道: “我过来是让你看看这本账册里面的明细有没有出错,你翻得这么快,能算清楚吗?” 柳承翰默默不语,显然他是个一进入工作状态,就变成了个严肃正经的性子,不想和杨文远聊这些没意义的话题。 你侯府上有这么多管家,需要这么郑重其事的把我叫到书房里,就为了考校账房先生的本事? 好吧,见到柳承翰这副工作狂人的态度,杨文远也是当即调整自己的风格—— 那我杨文远也是个能适应员工的老板。 杨文远旋即把脸一整,询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账册给你看吗?” “因为我前几个月给你寄的信?” 柳承翰似乎是心中胸有成竹,回答道: “你这给我看的账册,上面的内容和我上次信里询问的问题一模一样,不光我手下的那些烟花作坊在往淮南西路的黄州运送硝石和硫磺,侯府收购的所有烟花作坊,包括汴京里的,都明里暗里地通过各种方式往黄州运送这些爆竹原料。” “而且时间点是从今年下半年开始。” 柳承翰继续说道: “先前都是往汴京城里送,但今年下半年一到,这些原料的转运中心就成了黄州。” 这下,杨文远脸上的满意几乎是止不住了。 当初自己的决定果然是做对了。 什么是人才? 这就是人才啊! 还好当初柳承翰没继续硬着头皮去参加科举,那根本就不是你的赛道啊! 在我杨文远的麾下做事,不比那什么劳什子的科举有前途? 哦,原来我几个月后也要去参加科举啊,那没事了! “你觉得这是因为什么?” 杨文远依旧想考校一下柳承翰,于是询问道: “为什么今年下半年开始,就不再运往汴京,而是转往黄州?” “是因为黄州周边水域发达,方便运送?同时那里也是杨家的族地,能让你放心?”柳承翰紧接着回复道。 从这些账册明细,以及杨文远的态度上看,柳承翰这下心里百分百确信了这些硝石、硫磺很受杨文远的重视,为此甚至不惜钱财大肆收购这些爆竹原料,因此才得出了以上结论。 毕竟这些东西这么受杨文远的重视,一定要妥善保管,再考虑到想要大量囤积这些东西,必定要走水路运送,所以才把地点定在了杨家发家的地方黄州,而不是天子脚下汴京。 既是为了运输,也是为了确保自己的所有权。 不过就类似于华兰不理解杨文远对烟花作坊的执着,柳承翰虽然知道烟花作坊的真实作用,但也有些不理解杨文远的目的。 从杨文远采买烟花作坊后的动作—— 只要采购完烟花作坊后,杨文远必定会用诸如试验新型烟花爆竹、运送原料的船只不小心侧翻,亦或是原料被大雨浸湿等理由,借机减少烟花、爆竹产量,就能看出一二。 烟花作坊只是借口,硝石和硫磺才是唯一目的。 但问题又来了…… 这两样东西到底有什么用途,能让杨文远如此不遗余力的囤积? 硫磺能干嘛柳承翰没了解过,因而不知道它的用途,但是硝石他还是了解一二。 莫非杨文远是想垄断夏日冰饮市场? 还是想做个更大冰嬉场地?柳承翰心里莫名生出了个冷笑话。 对于柳承翰的回答,杨文远颇为满意。 在不知道黑火药作坊的前提下,柳承翰已然是将外面展现出的益处说的大差不差,可见他的头脑谋算。 好在天赋树没点在科举上…… “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杨文远颔首道: “只不过对于这些,我还有别的心思,不过这些还有后用,正待验证,所以不便与旁人说。” 杨文远自然不会因为这短短的几个月,便会对柳承翰掏心掏肺。 就算是他是自己的亲表哥也不行! 不过上面的话也差不多够了。 若是真的想取得别人的信任和效忠,纵使有什么不好直言相告的事,也不需要用别的理由藏着掖着。 直截了当的告知,这件事的背后有更重要的理由,但是当前时机不合适,以后再告诉你。 这样最后说起来,也能更让人信服。 不过,关于柳承翰工作的重要性还是要点明的。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 杨文远认真的看着柳承翰的眼睛,出言道: “从现在…不,从采买硝石和硫磺的那一刻开始,这放在暗地里的事项就已经是侯府当前最紧要的事。” “是!” 虽然杨文远没有把背后的计划全盘托出,但是就这开门见山直说,以及信任的态度,却是让柳承翰心里更加信服。 直接把自己的难言之隐告知手下,天地下这样的主君哪里找? 只听杨文远开口道: “我采买烟花作坊是为了硝石和硫磺的事,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就只有你一人得知……” 杨文远略微顿了半刻,继续说道: “随着这烟花作坊摊子越来越大,而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也是分身乏术(参加科举^^),我想把这档子事全都交由你,你意下如何?” 杨文远这番话言恳意切,再加上先前的铺垫,虽没有让柳承翰当场纳头就拜,五体投地,但也是让他喜上眉梢,忙道: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果然是工作狂人,对于杨文远加担子的要求,一点不乐意都没有,反而是满脸高兴的应承下来。 也对,虽然管的多了,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升职加薪了啊! 杨文远可不是后世那些喜欢画大饼的老板。 两人谈完公事后,一同结伴去找华兰、吴氏汇合。 梓泽居内。 “你来的刚好!” 温暖如春屋内,华兰见着杨文远来了,当即起身来到杨文远身边,说道: “我准备用下面前几日送来的白狐皮毛给嫂嫂做一件云肩,但是嫂嫂怎么都不同意,你帮忙说说话。” “这可使不得!” 吴氏跟在后边说道: “我婵儿刚拿了长命金锁,又要拿狐皮,实在是不好意思。” 华兰出声解释道: “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再说我是为嫂嫂肚子里的小侄儿准备的,总不能婵儿有了,弟弟没有吧?” “婵儿,你说是不是?” 旁边正吃着软酪的柳婵听到华兰的问询,一脸懵圈,但看着美丽异常的婶婶,下意识的就点了点头。 “你看!婵儿都说同意了!”华兰开心道。 吴氏还要推辞,但杨文远已经接过华兰的话头,跟着道: “那就这样说定了,云肩这两天做好就送过去。” 下面送来时,狐皮已经处理好了,只要赶些时间,很快便能弄好。 吴氏见状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柳承翰。 柳承翰明白杨文远夫妻俩的真心实意,当下也没拒绝。 “那就麻烦弟妹了!” “没什么麻烦的!”华兰这才露出欢快的笑容。 第一百七十四章 我只需略微出手, 见吴氏答应收下,华兰当即便唤来侯府的裁缝女使,兴致勃勃地和吴氏一同讨论云肩应当如何制成今年流行的样式。 探讨出结果,眼见着天也开始暗了。 随后柳承翰便提出告辞,携着妻女离开平阳侯府。 夜晚。 梓泽居。 此时杨文远和华兰夫妻俩正在用晚饭。 古色生香的厅堂内。 桌上摆满了丰盛饭菜,但华兰此刻却是有些心不在焉,应当是没什么胃口,吃饭都是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 身侧的杨文远一眼便看出华兰是在想吴氏怀孕的事。 不过这还不简单? 杨文远向来是乐于助人的,更何况是自己的枕边人。 见华兰实在是没什么胃口的样子,杨文远也只是简单囫囵了几口,便虎背一弯,伸手将华兰屈膝抱到胸前。 “你干嘛?” “没干嘛,就是看你吃饭没胃口的样子,应当是今天运动少了……” “……” 第二天。 除夕。 这时候日子已是年底。 大雪虽然已经于一旬前停了,但因为汴京天寒的缘故,城内各处依旧有许多积雪尚未融化。 这些雪堆已不再是当初皑皑白雪的纯净,其上早已泥泞满身。 天冷再加上积雪渐渐融化,使得如今的汴京虽然不再下雪,但相比于先前,天气更显得几分湿寒彻骨。 清晨。 就算昨夜辛苦了许久,但今天天一亮,杨文远和华兰夫妻俩便早早起了床。 华兰指挥着家中大小女使洒扫门闾,洗去尘埃,清净庭户。 杨文远则是直奔书房,书桃符春牌。 已经练了这么长时间的字,还有日常课业的研习,杨文远的字虽然还称不上书法,但比起往昔已是有了很多的进步,现在也不惧于书写桃符了。 这不,今年桃符春牌已经被杨文远大包大揽的接下。 不光大门口,还有府内其他需要钉桃符的庭户、门扉,也都被自信心爆棚的杨文远收入囊中。 待这些准备好,杨文远便同华兰一起清扫祠堂。 祠堂内每日都有专门人打扫,大多洁净如新,只有那些祭台上的祖宗牌位因为静置了太长时间,以及线香没日没夜的燃烧导致表层上落了层灰。 每天这个时候,都需要杨文远这位杨家主君来亲自拂拭,一个个掸掉其上落着的灰尘。 清扫完毕后。 夫妻俩再度跪在蒲团上叩首虔诚祷告,一上午的时间便已经过去。 其他各种过年时应需准备的年货、年食等,都已经让下人早早采买准备,用过午饭,身为主君主母的两人也能暂得清闲。 杨文远正想着下午没事做,是不是去睡个午觉呢。 这时,顾廷烨的亲随石头上了门。 给杨文远带来了下午在樊楼一聚的传话,除了他们俩,还有齐衡。 杨文远自无不可。 反正这时候也没别的事要做,不如出去喝喝酒,吹吹牛皮。 有杨文远的全权放手,华兰现在对于府上的所有事可谓是了如指掌,杨文远这边刚应下,华兰就闻讯而来。 当然,华兰这着急赶来自然不是为了拦下杨文远,而是给杨文远带了件厚厚的长氅。 杨文远身材健硕挺拔,但华兰也是女子中少有的高个头,外加上身材比例极好,此时给杨文远披上长氅,系着绳带,只需杨文远略微弯腰,自己稍稍踮脚便可。 一边系着绳带,华兰一边小声絮叨着: “你要出去玩我又不拦着伱,但你就穿这么点,不怕惹了风寒啊?” 杨文远自诩身体壮实,身子骨硬朗,向来都是能轻便些就轻便些,刚才就简单罩了层外袍就要出去。 “而且这外面的雪才刚开始融化,正是一年里最冷的时候,你就穿这么点……” 说着,华兰抬眼轻嗔了杨文远一眼: “我算是知道母亲为何总是那副唠叨模样了,想来都是因为不省心闹得。” 看着身前为自己温柔细心整理着装的华兰,俨然是一副关心丈夫的小媳妇模样,杨文远心里可谓是抹了蜜一般。 有这样的贤惠妻子,何愁家族不兴? “好了!” 华兰系好绳结,很是满意的拍了拍杨文远身上的长氅,一脸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 而杨文远也很是上道,无视一旁长青、翠蝉两个单身狗眼里的惊诧和嫉妒,径直在原地转了圈,笑着问道: “如何,夫人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华兰可是没有杨文远的那副厚脸皮。 这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当众秀恩爱,当即俏脸一下变得通红。 本来想着让杨文远可以出门了,但是骤然被杨文远这番话激了一下,华兰觉得自己不能平白吃亏,当即眸子里的杏眼滴溜转了转,随后便把自己头上带着的毛绒护耳取了下来,递给身前略显懵逼的杨文远。 “本没有什么要说的,但看你像是担心有些冷了,这护耳便给你吧。” 杨文远这下可谓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本只是想秀一下恩爱,谁曾想还有这一茬? 自己等下可是要出门访友的,这戴着明显是女性样式的护耳,这合适吗? 不过华兰可不管杨文远心里怎么想法,看着脸色纠结,扭拧在原地的杨文远,立马帮他做了决定。 只见华兰用力踮脚,一手搭在杨文远的肩膀上,一手拿着护耳顺势往杨文远的头上一套,便已然功成。 片刻后又觉得有些歪了,便是浑不顾忌的靠在杨文远身上,帮着摆正。 过了半晌,华兰总算是满意了。 “好了,去吧!” 华兰端详着此刻的杨文远,眼里的满意更甚先前。 难怪自己刚才觉得有些不协调,这下护耳一上,立马顺畅了! 杨文远能怎么办,自己老婆,也就只能宠着了。 “长青,你也跟着去!” 杨文远本在心里想着出了门就摘下,免得出去不好示人,但这时却见华兰把长青唤了过去,低声嘀咕了两句,随后便见长青像是被打了激素一样,猛地点头不止,转而目光炯炯的回头看向自己。 华兰这时也是靠在杨文远身边压低声音道: “官人,你这护耳可要戴好了,免得冻着耳朵了。” 杨文远:???自己这是被威胁了? 杨文远正心想,自己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被女人挟制,就又听华兰继续说道: “若是冻着了,我可心疼了……” 杨文远心里满意,这才对嘛,却又是一句话传来: “那样为了官人的身体,怕是晚上要早些歇息休养为好。” ??? 拿自己的性福生活要挟? 杨文远对此心里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怕? 于是当即回道: “知道了!” 出了门。 杨文远上了马车,长青则是一屁股坐在车夫的位置上。 虽然外面依旧寒风习习,但长青嘴角的弧度却是怎么都压制不住,几乎要笑出声来。 马车缓慢的走着。 片刻后,杨文远悄悄探出脸来,将护耳掩藏在车帘后面。 “长青,我把护耳摘了,你回去别说啊!” 杨文远正要摘下,就听前方传来长青幽幽的声音: “公子,对不起了……” “什么?” 杨文远动作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倒反天罡,这是你一个亲随该说的话吗? 杨文远正要说话。 岂料此时的长青转过头,一脸的视死如归。 “公子,你是知道我的……” 长青的表情怎么说呢…… 杨文远很难形容一个黑炭壮汉的脸上,是怎么出现扭捏的表情,并且“含情脉脉”的与你对视的。 总之就是很难评价的恶寒。 “主母说年后就把翠蝉许给我。” 长青眼里饱含热泪,其中似乎夹杂着几分控诉与幽怨。 “我想娶媳妇了!” 靠!美人计! 杨文远没想到竟是演了这一出。 没想到自己锻炼了长青的体魄,却是没有打磨长青的精神。 不过是小小的美人计罢了,居然这么经受不住考验! 换做你家公子我…… 杨文远想了想,觉得还是换个话题为好,这种小问题不值得纠结。 “我不是答应把翠蝉许给你了吗?”杨文远有些疑惑问道。 这话一出口,长青的表情更是难绷。 语气带着世风日下的悲凉。 “嗯!” 杨文远以为找到了突破口,心里很是高兴,热切道: “对啊!这不就得了,主母那说了不算。” “但是现在一年都快过了……”杨文远正开心的时候,长青默默加了一句。 杨文远表情一滞。 好像是哈…… 自己从盛家那开始就给长青画饼了,婚后也是画了几次,但每次都是往前推了一点点—— 公子我先娶,以后有相中的直接说。 翠蝉不是我的陪房。 到时候把翠蝉许给你。 然后就到了现在…… 杨文远:汗流浃背了,老弟! 前脚在柳承翰那还觉得自己是个不给手下画饼的好老板,谁曾想现在就受到了长青——这位肚子都快被炊饼撑圆了的当事人的灵魂拷问。 ‘杨文远,我老婆呢?!’ 杨文远很想解释自己是暂时忘了,但眼看着长青那副透露出在这件事上已经被伤透了心,根本不相信的眼神,只能默默把话咽进了肚子里。 “回头看我干嘛?把头拧回去,别把马车钻进沟里去了!”面对着血淋淋的事实,杨文远只能干巴巴的回了一句。 “哦。” 长青从善如流,只抬眉瞟了杨文远的鬓角一眼,见杨文远恼羞成怒,立马把头缩了回去。 “驾!” 马车内。 杨文远郁郁的把车帘放下,开始对自己最近的行为做出深刻的自我检讨! 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句话说的丝毫没错! 想我杨文远,这么一个博闻强记耳闻则诵的纯情少年,素有诚实小郎君的名号,竟都在其中折戟沉沙。 我被酒色所伤,竟如此憔悴,从今日起,戒酒! “喝喝喝,饮甚!” 樊楼顶层的厢房内,杨文远在顾廷烨和齐衡略带艳羡的表情下,热情的招呼着两人畅饮。 俗话说得好,生活就像被强健,如果不能反抗,就一定要学会享受。 再结合一句:“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如此两相结合,杨文远的思路便一目了然了。 从马车上下来后,杨文远先是遮遮掩掩地来到顾廷烨包场的顶楼上。 不过一上楼梯后,杨文远便不再掩饰。 反而是光明正大的把自己的女式护耳露出了来。 当走进屋,迎来顾廷烨和齐衡诧异、不明就里的眼神时,杨文远坦然以对。 “哎呀,来晚了!” 杨文远丝毫不提自己在路上故意磨磨蹭蹭,估摸着他们都到了才上来的事情,很是热情的走上前来,开口道: “刚才在家里被夫人缠着腾不开功夫,好说歹说,总算是让我来了。” 没等两人说话,杨文远便自问自答的指了指自己戴着的护耳。 “哦,你说这个啊?” 杨文远装作满脸无奈的坐下,解释道: “我家夫人的那副脾性你们也应当知道,最是操心我的事。” “这不,看我急着出来,临行前就把她的护耳给我了,叮嘱我一定不要冻着。” “唉,女人就是麻烦。”杨文远摇了摇头。 说着,抬头看向身前略显呆滞的顾廷烨和齐衡,语气中带着羡慕道: “还是你们俩好,想出门就出门,不似我这般,每天都要被家里夫人操心这,操心那,忒烦!” “你们说呢?” “……” 顾廷烨和齐衡此刻眼睛中带着明显的懵逼。 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怎么说! 好好的一个年前聚会,难得暂时脱离了读书的苦闷生活,现在突然被…… 也就是不知道凡尔赛这句话,不然他们俩当场便能脱口而出,杨文远这番话是妥妥的凡尔赛炫耀。 顾廷烨和齐衡不约而同的相互对视一眼,不知道此刻心中的感受应当用什么话来形容。 怎么说呢,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糊了一脸一样,突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了! 饭没吃,菜没上,酒没喝,突然感觉肚子饱了是一种什么感受? 长青:我也深有体会! 看着顾廷烨和齐衡的表情,杨文远歪嘴一笑。 呵呵。 一个想和别人小姑娘早恋的青涩处男。 一个被自己美好婚姻生活所蛊惑,渴望和睦友爱家庭氛围的浪子。 现在骤然面对自己这一番狂轰乱炸,哪里还会怀疑自己的。 这不得纳头就拜? 而眼下顾廷烨和齐衡的表现,就很符合杨文远在路上的构想。 我只需略微出手,便已是世界的极限! 不过这还不够,杨文远想让眼前的这两位,明显还未尝过“爱情的苦”的挚爱亲朋,能够充分体验其中的苦楚,以自己为鉴。 “长青!” “怎么了公子?” “去后厨打包两份软酪。” 杨文远转过头对着两人腼腆一笑: “没办法,你们华姐姐最是喜欢这里的软酪。” 第一百七十五章 你下贱!、夫纲不正怎么行? 如果有一天。 你请你同在一家书塾,刻苦读书的同窗好友一起出来吃饭,但是他来了之后,一直和你抱怨“家中悍妇”的所作所为。 请问,此刻的伱是什么感受? 内心暗自窃喜? 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 还是庆幸幸免于难? 别人什么反应不知道。 但是此时此刻,手里正把玩着杯盏碎片的顾廷烨,以及脸色涨红,嘴角紧抿的齐衡,似乎能叙说一二。 “停!” 实在是受够了杨文远喋喋不休的顾廷烨终于是忍不住了,抬手喝止了杨文远叨逼叨。 “这是你自个儿家里的事,没必要在我们面前一直提。” 顾廷烨没有说“抱怨”。 因为结合杨文远那说话的表情和语气,怎么也不像是在抱怨的样子,反而更多的…… 更像是炫耀! 顾廷烨这下顿时似有所悟,心中暗骂道: 妈的,真该死啊! “唉,都是兄弟!” 杨文远也是头一遭在别人面前秀恩爱,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件令人身心愉快的快事。 除了容易没朋友之外,可以说是毫无弊病! 见杨文远还要说,齐衡也是听不下去。 他虽然对于杨文远甜蜜美好的婚姻生活很是向往,希望以后和明兰也能这般,但可没有被别人秀一脸的受虐倾向,更别提杨文远这高强度输出了。 “我这次找你们是有要事相商。”齐衡趁着杨文远换气的功夫,连忙出言道。 “哦?是元若你撮合的?” 杨文远面露惊讶,他看到是石头上门,再加上这快过年的时候,也就顾廷烨有这闲情雅致喊人出门喝酒,所以开头便先入为主,以为是顾廷烨在家闲着无事,特意撺掇出来玩乐。 没想到居然是齐衡这个乖宝宝。 “嗯!” 齐衡点了点头,随后继续说道: “这不是马上就要春闱了嘛,所以我想着大年初二的时候,若是大家有闲暇,那我们三位同窗便相邀着一起去盛家拜访庄先生,二位哥哥觉着如何?” 看着齐衡的一脸急切,酒桌上的杨文远和顾廷烨相视一笑,露出莫测的笑容。 你是为了拜访庄学究吗? 你这分明是馋明兰的身子,你下贱! 盛家书塾的诸位郎君里,除了长枫知不知情尚未可知,但杨文远、顾廷烨和长柏三个,对于齐衡窥伺明兰之心可是早就了然于心。 甚至在私下里各自探讨过。 如今齐衡突然来这一出,在杨文远和顾廷烨看来,这根本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分明是假借庄学究的名义,去盛家见见许久未曾蒙面的心上人明兰。 “我同意!” 顾廷烨对于齐衡和明兰两人的感情,向来都是抱着怂恿、鼓动的态度。 恨不得控制住齐衡的手,让他拉着明兰一起私奔才过瘾。 这还不够。 若是等齐衡和明兰踏上马车。 抬眼一看,驾车的那个马夫也必定是顾廷烨亲至。 顾廷烨当即豪爽道: “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做,那一起结伴去盛家登门拜访也是不错。” 顾廷烨回答完,在场的两人顿时将目光锁定在杨文远身上。 只见杨文远耸了耸肩,答道: “你们是不是忘了华兰是盛家的女儿?初二去盛家自然是少不了我的。” “行,那便这么说定了!”齐衡乐呵着道。 看他那副高兴的样子,指不定是已经在心里想什么美事呢。 夜晚。 梓泽居。 华兰看着携着些许酒气,拎着食盒走进门的杨文远,美目中不由得涟漪出些许讶异。 自己的护耳赫然依旧被杨文远戴在头上! 朝杨文远身后的长青投去疑问的眼神,也只是得来肯定的点头。 不对呀。 自己把护耳强戴在官人头上,只是按书上说的那样,女子须得偶尔耍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这样更能促进夫妻间的感情。 怎么杨文远就照做了呢? 不怕丢人吗? 见华兰露出呆萌的神情,杨文远心里越发得意,当即哈哈一笑,将手里装着软酪的食盒递上前。 “樊楼的软酪,你最爱吃的!”杨文远脸上表情紧绷,还故意把护耳往华兰身前摆弄了下。 “哦……” 华兰面露迟疑地接过杨文远递来的食盒,但心里的诧异还是掩饰不住,纵使有长青的点头示意,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官人,你这护耳一下午都没摘下来?” “没啊!” 杨文远没做亏心事,因而很是理直气壮,转头便朝身后的长青问道: “你说,我摘没摘?” “没!”长青回答的很是肯定,一点都没有被威逼的勉强。 华兰心中的疑窦依旧未解,不过杨文远却是管不了那么多。 毕竟没做过就是真的没做过! “用饭吧,这些都是我从樊楼装回来的,还是快些趁热吃!” “嗯呐~” 梓泽居的小案桌边。 趁着翠蝉从食盒里取出菜肴的功夫,杨文远和华兰说起了下午的事。 眼见着随着春闱的临近,齐衡的举动越发频繁、大胆,杨文远也是把齐衡对于明兰的感情说了。 “什么,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喊你去的?我还以为是顾家二郎呢……” “商讨初二一起去盛家?为什么?” “啊?!元若对六妹妹有意思?” 听了杨文远的娓娓道来,华兰只觉得这世界好像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了。 ‘齐衡看上了明兰,这怎么会呢?’ 但看着杨文远信誓旦旦的保证,以及把顾廷烨和长柏都招供了出来,华兰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这事太过惊奇了,我得先缓缓。” 杨文远理解的点了点头。 也是,齐衡和明兰这对儿,在旁人眼里,怕是比杨文远和华兰这儿更令人震撼。 半晌过后。 杨文远正吃着饭呢,突然听眼前沉思的华兰默默抬起头,缓缓开口道: “不行,这么大的事,等到下次回门的时候,我得和祖母说说……” 下次回门? 杨文远吃饭的动作一顿。 不就是初二了? 喉咙急忙耸动把食物咽了下去。 “别啊,这事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杨文远告诉华兰也只是以局外人吃瓜的角度,和自己夫人分享这件趣事,可不想因为自家的原因,毁了这段还在懵懂里的少年爱情,连忙道: “我这也是妄加揣测,你这要是回家和你祖母一顿乱说,结果弄错了,这后面该如何收场?” “不是你刚才说的那般言之凿凿吗?现在反悔了?” 华兰皱着琼鼻瞪了杨文远一眼,恶狠狠道: “若那齐衡做事真如你说的这般大胆,那可关乎六妹妹的名节!我这家里的大姐姐焉能不管?” 杨文远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才刚当了一次背后议论人的长舌妇,就自食恶果了。 “不是不让你说,是这事不好说。” 杨文远语重心长道: “这事还未发生,属于还在构想中,连犯罪未遂都够不上,你懂吗?” “再说,就算事情是真的,你同家里的祖母说了,祖母能怎么办?” 杨文远装作双手一摊,分析道: “是把齐衡赶出去,还是把明兰招回寿安堂?” 说着,杨文远背起手,在屋里踱步起来。 “赶走肯定不行,齐家家大业大,不是盛家能招惹的,这下就只能把明兰招回去了。” 华兰点了点头,肯定杨文远的分析。 “对呀,不再让六妹妹去书塾,这样日子久了,自然就没了情分。” “哪有这么好说?” 杨文远摇头否定道: “齐衡不似我和顾廷烨那般,百花丛中……” “嗯?”杨文远正欲畅所欲言,却是突然灵光惊厥,立马把已经到口的话收了回来。 “总之就是齐衡从小被平宁郡主在家里养着,连同龄的女使都见过不多,如今骤然对明兰起了心思,这么多年积压的情绪一上来,现在莫说是看上了明兰,就连说是对明兰情根深种也不为过。” “你这突然把明兰从他身边掳走,你觉得他心中的苦闷抑郁,将往何处使劲?” 杨文远停到华兰面前,撸起腿袖慢慢蹲下,和她四目对视,一字一句道: “这样下来,他怕是连读书的心思都没有,况且现在就连平宁郡主都对这苦命鸳鸯暂且忍下了,你一个非嫡亲的大姐姐贸然插手……” “若是将来齐衡没考上进士,你觉得齐家会迁怒于谁?” “平宁郡主已经知道了?” 华兰听着杨文远的话,脸色越来越难堪,倏然听到平宁郡主已经知道了,黛眉当即紧紧蹙起,担忧道: “那她老人家不会对六妹妹不利吧?” 杨文远见自己一番真话带“恐吓”,差不多把华兰的想法打消了,这才宽声道: “放心吧,夫人。只要我们袖手旁观,尊重他人命运,不在春闱前因为此事扰乱齐衡的心绪,平宁郡主怎么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虽然也没什么怕的。’杨文远心中暗暗道。 见华兰依旧不言,杨文远继续开口: “放心,明兰是个伶俐的性子,只要不被平宁郡主认为硬是要死缠着自家宝贝儿子不放,那明兰妹妹自然也不会有事。” 和华兰成婚后,以及有了为顾廷烨外出奔波的前车之鉴。 对于其他人的事,杨文远是没什么心思再管了。 费时费力不说,还要兼顾各人感受。 而且若是处理不得当,最后还会落个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杨文远是没心思做别人的救火队员了。 与其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还不如关起门来把自己日子过好。 只要不是和自己有太大牵扯,那就在家里搭个梯子,坐上自己房顶看戏。 这不香吗? 若不是王若与在那放印子钱被自家管事恰巧碰上,还用了自家名声扯大旗,其实杨文远也没心思找她麻烦。 至于盛家的事。 因为和华兰结亲的关系,有些关乎整个家族名节的事,可能因而波及到自身,杨文远能管还是须得管一管。 至于原本故事线里。 这盛家出了什么样的,能牵连到亲家的大事吗? 在杨文远记忆里,好像没有。 若非要强行牵扯,那便是王若与借王若弗的手,毒害盛老太太的事。 不过如今因为杨文远推波助澜的印子钱一事,王家两姐妹如今算是闹掰了,王若弗现在和盛老太太关系也日渐改善,那下毒这一事,自然是是腹死胎中了。 而类似于明兰和齐衡这些事,杨文远自然是作壁上观。 听着杨文远理清头绪,华兰这下不开口了。 沉默片刻后,复而又朝杨文远弱弱问道: “真的不能和别人说吗?” “不能!” 杨文远很坚定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你告诉谁,便是害了谁,便是你祖母也不行。” “夫人,你也不想你祖母为此事左右为难吧?” 见华兰表情似乎有些低落,杨文远脸上严肃一改,立马嬉皮笑脸道: “咱们关起门来把自己的日子过的红火才是真,那别人自己的事,便由他们自行决断便是。人家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感情这东西更是说不清,夫人你觉着呢?” “嗯呐~”华兰轻轻应了一声。 杨文远这才重新落座。 他早就饿了,刚才还说了那么多话,更是添了几分饿意,立马对着眼前丰盛的饭菜大快朵颐起来。 但华兰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吸引了心绪,当下没了胃口。 本就吃饭慢,这下更是慢上加慢,一口菜能嚼到天荒地老一般。 杨文远见状,夹起一筷子菜递到华兰唇边。 “夫人,赏个脸?啊……” 华兰还从未被杨文远用筷子投喂过食物,当下红着俏脸轻轻嗅了嗅,立马闻到了扑鼻香味,这才有了些许食欲。 樱唇轻启,满脸红霞的将食物吞进檀口。 “怎么样?”杨文远关切问询道。 “还行……”华兰感觉两颊很是温热,低声哼唧道。 她没看清杨文远夹的是什么菜,只觉有些甜的过头了,向来是那樊楼大厨新作的菜式。 “嗯!” 杨文远装作正经的点了点头,随后在华兰震惊的神情下,拿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手里的筷子。 面对华兰的惊诧,杨文远轻描淡写道: “脏了,擦擦。” !!! 华兰感觉脸更热了。 不过不是羞涩,而是怒上心头。 当即伸出食指,指着杨文远娇叱道: “你先前可不是这样子!” 脏? 你之前分明是当宝贝似的呢! “是吗?” 杨文远疑惑的反问道,不过他嘴里突然冒出一句: “你吃饱了吗?” “吃饱了!”华兰狠狠的撂下一句,随后便双手叉腰的侧过身坐着,等待杨文远来安慰。 这刚有点胃口,立马就被气饱了! 杨文远了然的点了点头。 随后见了华兰这一副很是合适的姿势,心里也是暗喜。 当即一个箭步上前,轻易便将华兰拦腰搂抱起来。 “啊~!” 华兰只觉得身体骤然腾空,一双素手不由得搂住了杨文远的肩膀和胳膊。 “你干嘛?” “运动啊!” 女使和下人早已被屏退,杨文远此时一边往床榻边走着,一边说道: “你胃口不好,就需要多多运动。等你累了歇一会儿,就有胃口了。” 看着杨文远那眼里正“燃烧着的复仇火焰”,华兰瑟瑟发抖。 “别,官人,我错……唔~!” 杨文远心中冷笑:白天的气焰哪去了? 现在才知道求饶,晚了! 夫纲不正怎么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初一家事、过于自信的长青 新婚第一年。 大年初一。 若是换做往年这时候,杨文远是要同陈大娘子一家一起去进宫朝贺的。 但由于杨文远今年成婚,已经是有家室之人,从此没有召见,便不好同陈大娘子一起去后宫拜见。 而按照皇帝先前的旨意,要给杨文远二十加冠承袭爵位,虽然杨文远已提前加冠成婚,但后续爵位的事宜皇帝却是没有别的交待。 好在今年过完了年,杨文远便已经十九。 左右不过相差一年,也不甚着急。 不过这样一来。 这时候本来该因承袭平阳侯爵位,和朝中诸大臣、勋贵们一同去朝堂觐见皇帝的机会,也是同样没有了。 因此,在别人全家出动进宫拜年的时候看,平阳侯府却依旧是一片宁静祥和。 而且虽然不用进宫拜年,但宫里赐给平阳侯府的赏赐却是分毫没少。 不用办事却赏赐依旧,还有什么比这更舒服的好事吗? 梓泽居。 杨文远今日虽有空暇,但难得没有早起练枪。 床榻上。 夫妻俩交颈而眠。 感受到窗外些许投进屋里的光亮,杨文远睁开了睡眼惺忪的眼睛。 抬眼一看。 对面那滑若凝脂的脸庞海棠春睡,睡眼迷离的星眸同样刚刚睁开,正迷茫的望着自己。 似乎还有回过神来一般,那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依旧继续盯着,像是能在自己脸上看出花来了一般。 杨文远想要起床了。 但是刚一伸出手,却是觉得外面有些冷。 杨文远重新缩回了手,表情讶异。 今天和昨天明明是一样的天气,甚至冒出了点太阳,但却是总觉得比昨天冷了一些。 ‘难道是因为昨天酒喝多了?’杨文远莫名想到。 ‘唉,都说了酒色令我憔悴,昨天竟又是破了戒同人饮酒。’ 杨文远面露懊恼,暗自打定主意,以后一定不能听小人蛊惑。 我这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啊! 华兰也是缓过了神,趁势而起。 一片好春光陡然乍泄,晃得杨文远直挪不开眼睛。 好一个珠圆玉润! 不过杨文远旋即表情一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观,想我杨文远可是堂堂君子! 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转眼间,华兰便已穿戴好了衣服,杨文远也是跟着起床。 吩咐门外早已守着的翠蝉、彩簪收拾房屋,杨文远也是把目光投向了正背对着自己,坐在梳妆椅上打扮的华兰。 都说女子嫁人是第二次投胎,杨文远觉得这是各种意义上的。 就拿华兰来说。 她还未嫁进杨家的时候,身材比例虽然很好,但可能是因为个头有些高,所以整个人有些消瘦。 不过自打进了杨家。 显然是受了杨家的滋养,身子逐渐丰腴,婀娜之姿日益渐显,那股子淑媚妇人的气质越发凸显。 整个人犹如焕发新生了一般。 现在时候还早。 今日上午别人家都去了皇宫拜见,也没有人上门拜访,因而杨文远和华兰吃过早饭后,当即也闲了下来。 梓泽居门口。 杨文远箕坐在门槛处,双脚舒展在沿下台阶。 华兰虽觉得这样有些不雅观,但也是衣裙铺展,双脚并拢的依靠在杨文远边上。 夫妻俩靠在一起,由华兰掰着手指头盘算等下要干什么。 华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竖起。 继而被杨文远一根一根按下。 到了最后,华兰歪着脑袋,总算是脑子里没再蹦出个什么想法来。 “要不我们就这么坐着?” “这个好!”杨文远连忙欣喜应下。 华兰闻言娇嗔着给了杨文远胸口一拳: “那你早说啊,还白费我这么多口舌。” 杨文远立马捂着胸口喊疼。 若是先前的华兰,自然是立马心疼地去怜惜,可惜对于现在的华兰来说,杨文远的这些小伎俩实在是不值一提,连眼皮都懒得抬,只用力地把杨文远的手臂搂住,看着院里的潺潺流水默不作声。 不远处。 刚把好几床被褥送去浣洗房的翠蝉回来了,恰巧瞥见长青正倚靠着廊柱,发出痴痴的笑容。 “喂!” 翠蝉悄悄靠近,随后猛地一拍长青的肩胛处,将其惊吓回头。 “你干嘛?!” 长青一脸含惊带怒,就要回头教训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么放肆,但回头一见是翠蝉,当即把嘴角下压,黑红着脸陪笑道: “你找我有事?” “伱在看什么?”翠蝉轻轻一挤,便把长青壮硕的身子挤开,朝他刚才张望的方向看去,入眼的正好便是杨文远和华兰靠在门槛上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看的?”翠蝉直言不讳道。 这夫妻俩秀恩爱的场景翠蝉和长青俩可是见过无数次了,刚开始还觉得不堪入目,现在已经习以为常。 这有什么好看,亦或是好笑的吗? 还是春天到了,长青发春了不成? 长青只扭捏着,过了半晌,才声音沉闷着说道: “夫人昨日答应了,等开了春便把你许给我。” “啊?” 翠蝉呆愣着张开圆圆的檀口,纵使她向来大大咧咧,也是被这消息惊了一下。 这事华兰本就是先前和翠蝉说了,翠蝉也同意,只是具体时间没定下,所以华兰也不急着和翠蝉说。 只等过完年再论。 谁曾想长青就这么直直的当面说了。 “这么快?”翠蝉当即只觉得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她对于长青也是有些好感,先前华兰说也答应了,但是这时间等久了,觉得和长青这样相处也不错,骤然被长青当面提起,一时间只觉得羞涩难当。 “哪里快了?”长青当即不依道。 他可是从杨文远没结婚时就被喂过大饼,一直等到现在才迎来希望的曙光。 只觉得度日如年,怎么就快了? “……”翠蝉诺诺不言。 一上午无事,姑娘和主君秀恩爱,翠蝉本想和平日里一样,找长青当个话搭子,聊天解闷的,但这婚姻大事一下摆到眼前,当即说不出话来了。 琢磨了半天,才嘴里含糊道: “这事我还得和家里的父母先通报一声,行吗?” 翠蝉是盛家的家生子。 不过她虽然是在盛紘家从小伺候华兰,父母却是在宥阳那儿。 按理说,作为陪嫁女使,翠蝉的婚事都是由华兰一言定下的。 但华兰向来把翠蝉和彩簪当成姐妹看待。 而长青又是骤然把婚事提到了临门一脚的地步,中间没有任何缓冲。 导致翠蝉一时心里就有些惶恐,更有了些许推诿之意。 长青可是早就把翠蝉当做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而作为杨文远的亲随,他掌握的权力也不少,早就把翠蝉的身世打探清楚了。 自然是知道翠蝉的父母在宥阳那儿。 而若是这一来一去,再述说多年未见之苦,怕是半个月都打不住。 长青可是早就盼着结婚,这怎么忍受得了? 不过自然是长青非寻常人也。 “可以啊!”长青装作爽快的应道。 不过此刻心里的苦楚自是不言而喻,但还是忍着心中流血,兀自应下。 ‘不急,也不差这十天半个月的。’长青心里安慰自己。 “啊?” 长青没什么表示,翠蝉倒是有些呆住了。 自己刚生出些许羞赧和迟疑,所以才说出这等推辞的话。 但你若是说些好话,好言相劝,分析利弊,自己还能不答应不成? 但你这憨货竟是这么痛快的答应了?! 你出去买菜不还价的? 翠蝉此刻转羞为怒,恨恨地瞪了长青一眼,啐道: “憨货!” 说罢,愤愤地扭头离去。 长青却是不以为意,反而脸上一直傻乐。 只满心以为翠蝉这是忙着回去写信,给家中父老通报,以便快马加鞭的早去早回。 “嘿嘿~!” 长青依旧站在原地,看着翠蝉离去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嘴里突然笑出声来。 一上午很快过去。 吃中午饭的功夫,华兰拉着杨文远说话。 “官人,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翠蝉和长青之间有点不对劲啊?” “有吗?” 杨文远抬头看了一眼安静侍立在华兰身后的翠蝉,又回头望了望满脸傻乐的长青,感觉没什么两样,于是疑惑回道: “他俩平常不就是这样吗?” “不是啊!” 华兰辩解道: “他们俩平时不都是站在一块儿吗,现在怎么分开站了?” 杨文远这才后知后觉。 是啊,长青这小子平常这时候恨不得贴到翠蝉边上去,这次怎么老实本分的离这么远。 长青:我也想啊! 但是我每次想靠过去,就被翠蝉用眼神逼走了,我能怎么办? 好在长青渐渐“反应”过来。 ‘对了,以往公子和主母未成婚的时候,也是在别人面前显得不亲近,用公子的话说,这是为了避嫌是吧?! 没错了,准是这样!’ 长青显然是对于避嫌的理解有些误解,一边安静站着,一边对着翠蝉露出“痴汉笑”。 这副样子,惹得对面的翠蝉白眼不止。 ‘他一直对我笑,也不来哄我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因为婚期延迟很高兴?!’ 震怒! 不过虽然察觉出不对,杨文远却是没时间管长青的事了。 老婆都给你了,自己把握不住,难不成还要侯爷我亲自帮你谈不成? “不管他们,我们快些用饭,早点去叔父家拜年。” 杨文远催促道: “你这可是新妇第一次拜年,不得早点去留个好印象?而且不光叔父家,其他几家亲近的勋贵人家也是要去的。” “哦哦!”华兰点头,开始专心用饭。 夫妻俩快速用完饭,杨文远便拉过长青到旁边耳语。 “别说公子我不照顾你,等下我出去拜年你就不用去了,就安心在家哄翠蝉便可,若是你有本事,和她钻小树林都成。” 长青莫名看了眼杨文远。 ‘哄什么?翠蝉听我这么体贴,答应让她先回家看父母,高兴都来不及,怎么还需要哄呢?我让她哄还差不多!’ ‘而且钻小树林是什么意思?这么冷的天,自己难得有一下午清闲,躲在屋子里,躺在被褥里不知道有多舒服,为什么要出去受冻?’ 长青暗自摇了摇头: ‘自家公子自从娶亲后,看来是一点女子的心思都不懂了,哪像自己,对待心上人这么体贴入微。’ 杨文远见长青面露古怪,只以为他跟着自己这么久,领会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坏笑一声,轻锤了他的肩膀一下: “我这话不过说笑,但女孩子嘛,说些好话哄一哄,什么气都消了,而且今天去的人家多,要临到傍晚才回,时间够了吧?” 杨文远说完,还是接着叮嘱了一句: “想一想公子我以前说的话,学个一两句,足够你用了。” “嗯嗯!” 长青懂杨文远的意思,这不就是说自己下午有很充裕的时间,可以安心睡个好觉嘛。 至于翠蝉生气…… 自己都答应她回家探亲了,她还能不答应自己睡个下午觉? 公子还是不了解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马车上。 华兰见杨文远带着一脸贼笑掀帘进来,不解道: “怎么了?我看你刚刚拉着长青神神秘秘的说话,难道是有什么好笑的事?” “等你回来就知道了。”杨文远神秘兮兮的回道。 等晚上回来后。 一定要逼问一下长青是怎么哄姑娘的! 一想到长青那副憨厚样,羞羞答答地给翠蝉说些好话,杨文远心里就乐的开花。 可惜要出去拜年,不能亲眼目睹这副盛景。 想到这,杨文远还颇有些遗憾。 平阳侯府离杨宇卿家所处的兴国坊并不远。 不到半刻钟。 缓慢行驶的马车便到了杨宇卿家门口。 “叔父,叔母安好!” 进了厅堂,互相行礼,顺便说些吉祥话。 “好好好!” 今年天寒非比寻常。 前几日皇帝身体略微抱恙,还未彻底好全,所以今天的朝贺,官家和皇后没有多留大臣和官眷们。 于是杨宇卿和陈大娘子都是早早回了。 也是提前用完了午饭在家里等着杨文远和华兰上门。 华兰和陈大娘子、杨如锦说话,杨宇卿也是拉着杨文远交待些事。 “文远,今早我找官家谈了爵位的事。” 杨宇卿顿了顿,随即继续说道: “按官家的意思,爵位应当是等你中了进士,再一起授予。” 说着,杨宇卿看了杨文远一眼。 “亦或是没中,等你明年满了二十,再承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机缘巧合,齐衡的年礼 杨文远也是明白杨宇卿的意思,当下也是应道: “叔父放心,侄儿明白。” 杨宇卿这才点头。 他就是怕杨文远因为之前,朝堂传闻官家会在他婚后袭爵的传闻所困扰,这才特意帮着问了问,而如今看侄儿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想来是自己庸人自扰了。 伴手礼送上,陪着说了会儿话后,逐渐便有其他人登门拜访。 杨宇卿作为从二品的西厢都指挥使,除了勋贵之外,也有许多非勋贵出身的武将和枢密院的文官上门拜访。 杨文远也不久留,当即告辞离开。 出了门口。 杨文远和华兰随后便往各家勋贵家里拜访。 这时候就不讲究什么关系亲近了。 算是第一次上门认个脸熟,所以只要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家,都要去拜访见一见。 忙忙碌碌了一下午。 等杨文远和华兰到家时,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没事,也就是今年一年,明年便好了!”看着有气无力的华兰,杨文远也是安慰道。 “嗯~”华兰只有气无力的应了声道。 “公子!” “姑娘!” 两人刚进门,便迎面遇到了等候多时的长青和翠蝉。 长青的脸上依旧是精气神十足。 倒是翠蝉,那稍有姿色的脸蛋竟是比中午时更难看了。 杨文远见状也是一愣。 ‘什么情况?你这风光满面的样子我还以为你都搞定了呢,怎么翠蝉看着更气愤了?’ 看着翠蝉拉着华兰絮絮叨去了,杨文远心里也是猜到,下午的剧情恐怕不是按自己预想的那样发展。 “你下午干嘛了?” “睡觉啊!”长青回答地理直气壮。 “嗯?”杨文远眼睛一瞪。 “我让伱在家和翠蝉培养感情,你这就培养到被窝里去了?” 杨文远心中一惊。 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这就是! 长青你这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石破天惊啊! “公子,你不是让我下午补觉去了吗?” 长青挠了挠脑袋,不解道: “什么时候让我去找翠蝉了?而且翠蝉她在后院,公子你不在,我怎么进去啊?” “……”杨文远一时间无语凝噎。 你这理由有点强大…… 不对,你不会找人传个话吗? 见长青依然是那副朽木的模样,杨文远也是不打算说什么了。 反正他和翠蝉没多久就结婚了,到时候自有翠蝉调教。 梓泽居。 席面已经备好。 杨文远等了一会儿,华兰才姗姗来迟,看见身后跟着的翠蝉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显然是和华兰的悄悄话才说完。 “怎么?翠蝉和你说了什么?”等华兰坐下,杨文远才无奈道。 和长青那木鱼脑袋说这事不知得费多少心思,杨文远觉得还是听清当事人的苦楚为好。 华兰随后便将翠蝉的委屈娓娓道来。 “啊?” 杨文远听着话,嘴里的饭几乎都要喷了出来: “长青他真这么说的?” “嗯!” 华兰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翠蝉自己说的,还能有假不成?” 杨文远没想到长青跟了自己这么久,却是半点自己的技艺都没学到,还是那副直来直去的样子。 这套结婚后行得通,但是结婚前却是万万使不得的。 “那这事还是你来办吧。” 杨文远无奈扶额,沉吟半晌后,随即开口道: “这婚事还是你和翠蝉商量着来,准备好后直接让我转告长青即可,反正他那副模样,肯定是对翠蝉的决定说不出二话。” 杨文远:既然你不争气,那就别怪我剥夺你的知情权了,好好当你的新郎官就行,别添麻烦了! “嗯!” 对于视若姐妹的翠蝉,华兰对其婚礼自然很是看重,想了想,随即说道: “既然他们都说要回宥阳,那便应了,让他们俩去一趟,随后回来再张罗婚事?” “你定就行,反正什么样都能让长青乐呵个不行。” 杨文远现在就和出去逛了一天街一样累,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再去思考什么婚事,更何况长青那副妥妥的舔狗样,只要婚礼照常举行,他是一丁点儿意见都没有。 所以自然是全权交给了华兰谋划。 更何况给家生子婚聘,这也属于大娘子的工作范畴之一。 而杨文远这边也没什么要紧事需要长青去办的,在自己身边值守了二十多年,给放一个月假也是无伤大雅。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精神上的萎靡不似肉体上的劳累。 因而第二天清早。 翠蝉早早来到主君主母的房间收拾,却惊讶的发现,地上竟只有一床被褥。 这使得她心里还有些自责: ‘没想到姑娘和主君为了自己的婚事如此操心,遇到这样好的主人家,自己应当知足才好……’ 因此。 当长青赶着马车在门口等待杨文远和华兰出门的时候,翠蝉是难得给他递了杯热茶过来。 有了这下主动,两人间的些许隔阂顿时消融—— 虽然在长青看来,这隔阂从始至终都是莫须有的东西。 长青喝茶向来都是牛饮。 但今日却是显出了几分优雅从容,竟也开始学着小口轻酌,不过配着他那副憨厚老实的面孔,以及那如同蒲扇大小的手掌,端得是惹人发笑。 “噗呲~!”翠蝉当即忍不住,捂着小嘴轻笑起来。 对此,长青只以为是讨了翠蝉的喜欢,立马也是回以憨憨的笑脸,心里仿佛是吃了蜜一般美滋滋。 “你喝完了没?侯爷和姑娘都快要出来了!你若是再这样慢慢喝,这茶杯你就自己揣到盛家去吧!”长青心里越喜,眼睛越像是被磁石吸引住了一般,直勾勾的盯着翠蝉,惹得翠蝉羞红了脸,娇嗔一声道。 “哦,哦~!” 长青连忙点头应是,下巴微微一仰,便将手里的茶水囫囵吞了下去,这又是惹得一阵娇笑。 “嘿嘿,回过神了,想什么美事呢?” 杨文远携着华兰,以及一脸若无其事的翠蝉出了门,却是见长青像是没反应一样,只盯着自己摊开的双手傻乐,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似的,当即出言道: “你在这傻笑什么?年礼装好了吗?” 今日去盛家,既是女儿带着女婿归门,同时也是去拜访庄先生,自然是要带年礼的。 “哦哦。” 这些年礼都有下面管事和女使准备,长青只负责查验的,听到杨文远的话,他也是立马放下痴样,开始到后面跟着的一辆马车检验。 不多时,长青便重新回返。 “公子,没有遗漏。” “行,那就出发吧!” 杨文远简单的点了点头。 积英巷。 盛家。 杨文远和顾廷烨、齐衡都是约定好的时辰,所以当杨家马车到的时候,顾廷烨以及齐家的马车也是相继到了。 “华姐姐!” “华姐姐!” 顾廷烨和齐衡都是认识华兰的,因此一见面,都是行礼问好。 华兰也是点头回礼。 简单寒暄后。 华兰开口道: “官人,那我便先到祖母那去了,等你拜访完庄学究,就去寿安堂那去寻我。” “嗯!我等会儿便去找你。” 华兰袅袅婷婷的去了。 徒留原地满心得意,和满目羡慕的顾廷烨和齐衡。 “若是我日后的大娘子能如嫂夫人这般贤惠淑德,那我此生也是无憾了!”顾廷烨略微感慨道。 齐衡不似顾廷烨这般大大咧咧直接说出来,但也是稍稍点头附和,表示认同。 “诶,哪有!” 杨文远故作谦虚道: “你们是不知道她在家里有多啰嗦,我上次不是在樊楼给你们说了吗?其实你们不知道,今日早上临出门,她……” “停停停!” 见杨文远还要喋喋不休,顾廷烨连忙抬手制止,他从长柏那知道了余老太太今天也来了盛家,还带了孙女过来,当下正是给老人家和人家姑娘留下好印象的时候,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被杨文远坏了心情。 于是当即扭了扭头,转移话题道: “诶,元若,你家这马车大包小包的,怎么比东桓这个女婿上门带的东西还多?” 杨文远也是循声往齐家的马车望去。 这一看…… 嚯! 大家都是带着一马车的年礼来,但泾渭分明成了三个层次。 顾廷烨的和马肩齐平,杨文远比他略高个头,而齐衡则是格外突出,堆了一大堆,如同小山一般。 若不是送年礼用两辆马车有些突兀,不然齐衡怕是能带好几马车的东西过来。 “你这……”杨文远看着齐衡鹤立鸡群的年礼,迟迟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想当盛家的女婿,但你这也太急切了吧!我这老女婿……不对,我刚进门的女婿都没你这离谱!’ 面对杨文远和顾廷烨惊诧的眼神,齐衡俊朗的脸上腼腆一笑: “让两位哥哥见笑了,实在是母亲念着盛家恩情,所以才准备了这么多。” 这一招杨文远也是用过的,因此眼里透露出明显的怀疑,心里暗忖道: ‘你确定是平宁郡主的主意,不是你小子自己想讨好岳父岳母?’ 不过人艰不拆。 杨文远和顾廷烨互相对视一眼,默默不说话,领着各家仆人带着年礼往盛家大门走去。 三人首先去拜见的便是庄学究。 庄学究的小院里。 面对三位勋贵嫡子(而且未来几乎都能承袭爵位)奉上的年礼,纵使庄学究不喜外物和场面,但此情此景,还是难免露出宽慰开心的笑容。 “不错不错!” 庄学究笑得很是开心。 刚才盛家的长柏和长枫已经来过,现在又来了这三个特意为了自己赶来盛家的学生,心里已然是老怀安慰。 没想到本是为了报答盛家的恩情,来个生涯的最后一舞,谁曾想到了如今,却是让自己的名声越发响亮了。 这找谁说理去? 心里高兴之下,庄学究也是决定加以回报: “既然你们这般用心真切,先生我也是义不容辞,今年书塾开课也不用等到上元节后了,过完初七,你们便来上课!” 杨文远:好熟悉的时间点…… 顾廷烨:啊?我还想着趁没议亲,陪魏行首度过最后一个上元节…… 齐衡:太好了!又可以每天见到六妹妹了! 三人表情各异。 不过庄学究作为先生都这么努力了,他们作为学生的自然也没话说。 学,给我狠狠地学! 寿安堂内。 盛老太太旁边正坐着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这便是余老太师的发妻,余老太太。 两人能成为闺中密友,自然是年纪相近。 不过相比于盛老太太的发丝已经白了大半,余老太太的头发却是大半都是黝黑浓密,些许地方藏着丁点白发。 两位老太太下首,盛紘和王若弗也是跟着一起说话。 如兰也在此间。 不过不知她是不是起的太早,亦或是昨日作为嫡女跟着母亲接待了太多官眷,所以此刻正坐着矮凳紧挨着王若弗,睡眼惺忪的靠在母亲怀里半打着瞌睡。 屋外檐廊下。 穿着淡蓝色和淡粉色衣服的两个少女却颇有精神,正嬉戏打闹着,将手绢往对方的头上套,很是喜乐的场面。 明兰和余嫣然这里玩得欢快。 而不远处的墨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面上却很是有些焦急。 墨兰黛眉微皱,朝着旁边候着的雪娘问道: “你不是说小公爷已经上门了吗?怎么现在还没往这来?” 雪娘连忙解释道: “姑娘,你昨晚吩咐后,我可是一大早就守在大门口了,刚才也是亲眼看见小公爷、大姑爷和顾家二公子上门的,这急着来禀告,却是忘了他们往哪儿去了……” “早就知道你是个不成事的!” 墨兰看着不远处言笑晏晏的明兰和余嫣然,心里更是烦闷。 她知道今早小公爷要上门,所以刚才父亲派人来喊她,让她到寿安堂拜见余老太太的时候,她才故意磨蹭了一会儿,就是为了等齐衡一起到了,自己好借着机会一同拜见,和小公爷亲近些。 但谁曾想小公爷却是进了门后,迟迟未到。 ‘应当是去庄学究那了……’墨兰心里沉吟道。 刚才二哥哥和三哥哥都是去庄学究那送年礼,若是小公爷还没来,那就应当也是往庄学究那去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哪里的舔狗?、黑锅轮流转! 寿安堂。 没一会儿,华兰便到了。 王若弗当即热情的让华兰过来拜见余老太太。 趁着华兰上前说话的功夫,王若弗右手悄悄拱了拱一直趴在自己膝上假寐的如兰,低声开口道: “别睡了,赶紧让女使搬个椅子过来,等会儿坐到你姐姐那儿去,你陪着说话。” 如兰揉了揉睡眼,略带起床气地嘟囔道: “母亲你不会喊吗?干嘛还老劳烦我传话。” “诶~伱这孩子……” “知道了!” 如兰见母亲要教训自己,连忙噤声,朝身后的贴身女使喜鹊吩咐道: “去挪个凳子过来。” “是!” 女眷们说着话。 没过多久,杨文远三人便在盛家女使的引领下赶到。 “岳父、岳母!” “叔父、大娘子!” 进屋后,三人立马给众人行礼。 “来了。” 王若弗看着打头的杨文远,心里自是高兴不过,连忙给介绍道: “这位是余阁老家的老夫人,和祖母是年少时候的故交,你也来参拜参拜。” “余老夫人!”杨文远打头拜见。 “嗯,好好!”余老太太此刻脸上也是摆满笑意。 她以前也是听过杨文远的名声,不过随着杨文远开始科考后,名声便一路走高,这些日子更是听盛老太太说过,杨文远是个实在难得的好女婿,这下当面见着,心里也是颇为赞赏。 见众人拜见完,盛紘当即便让家中女使搬来准备好的屏风,旋即将三位郎君引向厅堂的另一边,同女眷们隔开。 这时换了衣物的长柏和长枫也是相继赶来,一群读书人坐在屋里,话题自然转移到了学业上。 “哦?庄先生让你们初七之后便来?” 见顾廷烨提及了庄学究准备书塾提前开课的事,盛紘也是不由得颔首道: “这样也好,毕竟春闱近在眼前,最近的天气也开始转暖了,争分夺秒多些时日,考中的机会也更大些。” “庄先生的苦心我们作为学生自然明白。” 大家都在各自说课业上的事呢,齐衡这时突然从人群里脱颖而出,对着盛紘面色诚恳道: “不过叔父,我最近在研习王右军的平安帖,其中有许多不懂,所以想请教请教。” “哦?还有这等事?”盛紘就像是被挠到了痒处一般,当即面露欣喜。 书法一道是盛紘的最爱。 他如今最得意的事,除了儿女官途之外,便是当初官家当着朝堂重臣的面,夸了他的字好。 这使得他对书法的喜爱更甚原先。 而在书法字帖里,王右军的平安帖更是盛紘的最爱。 现在齐衡来拿平安帖问他,如何不让盛紘见猎心喜。 “王右军的字丰神盖代,天质自然,尤其是其平安帖,实在是我的最爱,我平日里对着多有研习,元若是有何不懂?” 齐衡当即回道: “衡儿自小便对着平安帖临摹揣摩,而至今却依旧是难得其中万一,而如今大周里盛传叔父的笔墨最是好,请恕侄儿冒昧,不知能否讨得叔父的笔墨,以带回家对比观摩?” “这自然可以!”盛紘当即哈哈大笑道。 他最得意的便是书法,如今齐衡这位小公爷这样讨得他的字帖,如何不让盛紘开心? 盛紘和齐衡聊的开心,但杨文远就有些懵了。 不是,齐衡,你这马屁拍的这么溜,让我这个真女婿如何自处? 这是哪来的舔狗?! 不过也不对。 自己现在老婆都娶进门了,还要讨好老丈人干嘛? 这样一想,杨文远心里顿时好受多了。 一旁的长柏则是面露无奈,没想到齐衡这个身份尊贵的小公爷,竟是为了自家六妹妹能做到这个份上,还真是用情至深,这使得他越发不敢开口了。 若是触了雷,怕是科考就难办了。 而顾廷烨的表情则是有些令人玩味。 他的脸上没有先前的散漫,而是带着学术研究的认真劲! 以前的我不屑一顾,现在的我逐帧学习! 就在盛紘和齐衡谈的热火朝天的时候。 墨兰终于找准时机,领着女使,备好茶水进了屋。 “父亲!” 墨兰轻柔的喊了一声,随后给盛紘递上茶水。 盛紘也是聊得兴起,正好有些口干了,见墨兰领着女使上茶水,心里也是稍稍宽慰,墨儿对自己这个父亲果然关心体贴。 旋即也没多想,用眼神示意墨兰给齐衡等人也奉上。 墨兰当即心中暗自得意。 先给杨文远等人后,便袅袅娉娉的走到齐衡面前,稍稍歪着头欠身,尽量将自己女性柔美的一面展露给齐衡,并亲自给齐衡奉上了茶盏。 可惜齐衡不解风情,只顾着和盛紘说话,却忘了美人在侧。 长枫以为也有自己的,刚想自己取过,却是伸手一看,发现托盘上的茶盏已经空了,显然是物各有主。 墨兰莫名看了自己哥哥长枫一眼: ‘你先前和二哥哥俩都没来,我准备的只有父亲和其他几位哥哥的份量,时间紧急,二哥哥那份还是匀出来的,你的自是没有。’ 长枫当即尬住了。 见众人眼神都转向自己,只故作镇定的轻咳一声,开口道: “王右军是何人?他的字我可不敢练,练了泄气。” 盛紘当即没好气的瞪了长枫一眼: “你哪是怕什么泄气,你那是做懒!” 长枫嘿嘿一笑,也不反驳。 妹妹墨兰去了女眷那边,而父亲的注意力又往齐衡和长柏哥哥身上去了,长枫当即朝对面的顾廷烨挤眉弄眼。 顾廷烨耳聪目明,当即会意,稍稍偏头往屋外示意,长枫急忙点头。 两人出了廊外。 正好同不远处坐在廊下的明兰和余嫣然对上了眼。 长枫不以为意。 毕竟一个是不受宠的六妹妹,一个是余阁老家的另一个六妹妹。 长枫要走,但顾廷烨却是停下了脚。 顾廷烨可是想和余阁老家的姑娘议亲的。 余家的适龄姑娘顾廷烨也都打听清楚了,就两个,余嫣然和余嫣红。 大姑娘余嫣然亲娘早逝,养在余阁老和余老太太膝下,是个性子柔弱的姑娘,先前马球会上没看清,但现在一见,却也是个美人胚子。 二姑娘余嫣红的名声就不大好,似乎是因为有了母亲和父亲的偏宠,使得性子有些蛮横,经常对姐姐余嫣然没什么好脸色。 所以顾廷烨的心思已经开始往余嫣然身上偏了。 再说,还有明兰这个明灯在侧。 明兰也是在书塾读书许久,顾廷烨多多少少从日常读书,以及长柏、杨文远的嘴里了解了明兰的性子。 能和明兰玩到一起,自然也不是什么脾性差的。 眼见着可能是未来相看的“夫人”近在眼前,顾廷烨自然是要打招呼,留个好印象的。 于是顾廷烨心里略带着对长枫的感激,一边强拉着长枫走到明兰和余嫣然的身前。 “六妹妹好!” “顾二叔!”明兰迟疑的回道,同时和余嫣然手拉手的起身,两个小姑娘都是颇有些拘谨。 顾廷烨稍稍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余嫣然,装作不知的问道: “这位姑娘……是余阁老家的大姑娘?” 余嫣然此刻神情有些局促,毕竟她可是听明兰提起过,这位顾家二叔虽然不似外面传的那么不堪,但是脾性却有些混不吝,因而略带局促地回道: “嗯,顾二哥哥安好!” 顾廷烨看着眼前有些不自在的两人,心里顿感苦闷。 怎么回事? 自己不过是过来说说话,认个脸熟,怎么你们的表现就像是小白兔看见了大灰狼一样? 我有这么可怕吗? 长枫却是不管其他,见三人打完招呼了,只朝明兰和余嫣然稍稍点了点头,便把顾廷烨往旁边扯过去。 “干嘛?什么事这么急?”顾廷烨此时的表情还有些郁郁不平,暗自在心里思索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杨文远以前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坏名声,怎么同样都是参加科举,同样都是一起进了春闱,怎么自己的名声没什么大的改善,他杨文远就突然洗白上岸,成为浪子回头的模范人物了? 小秦氏:已读,勿cue! ‘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成婚?’顾廷烨偷偷瞟了余嫣然一眼,却是没想到刚好和她望过来的眼神撞到了一起,惹得对面的姑娘顿时羞红了脸,连忙把头低下,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缩在了明兰的遮挡下。 “诗会啊!” 见顾廷烨心不在焉的样子,长枫顿时急了,连忙道: “你忘了我们今天要去外面参加荣哥儿的诗会?还有梁六郎啊!” “哦!” 顾廷烨这下才恍然大悟。 本以为是什么事呢,原来是这档子事啊。 这诗会还是荣显起的头。 他先前因为银子被家里管控,没有什么闲钱去和行首们交流感情,但这次过年却不同了,这可是有压岁钱的啊! 这不,荣显没过年前,就同原先的狐朋狗友联系好了,只等着自己一拿到过年的赏钱,就出去给行首们做慈善。 不过荣显还是有几分记性。 依旧记得自己先前对杨文远拍着胸脯立下的保证,之后不再去广云台等勾栏瓦舍。 因此,他便把这次的行动地点改为了一处酒楼,并且名字也变得更加高端大气了:诗会! 我不向行首走去,行首便向我走来! 别问,问就是人格魅力! 而这等事,自然是少不了长枫的。 而长枫还是念着顾廷烨这位扬州时的大哥,也和顾廷烨通了信。 那时齐衡还没找顾廷烨说初二来盛家的事,顾廷烨想着没啥事也就应下了。 之后得知余嫣然也要来盛家,顾廷烨忙着谋算如何骗取人家小姑娘的芳心,自是把这件事忘了。 现在经长枫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不去!”顾廷烨斩钉截铁道。 我顾廷烨堂堂七尺男儿,端正君子,你们那什么劳什子的诗会一看参加的人就不正经,我怎么可能去? “啊?” 今夕是何年? 长枫表情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再度确定道: “顾二哥,你说什么?” 只见顾廷烨表情郑重,义正言辞道: “枫哥儿,以后这种诗会就不必喊我了,我已经对这种地方厌倦了。” “嗯?” 长枫:莫非前几日魏行首那儿,自己看错人了? “我劝你也不要去了!” 顾廷烨隐隐瞥见余嫣然和明兰似乎也在看向这儿,当即拍了拍长枫的肩膀,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劝说道: “枫哥儿你也不要去了,还是在家里好生读书为好。” 长枫没想到顾廷烨自己不去,居然还想阻挠自己的幸福之路,自然不乐意。 他脑子稍稍一转,出声道: “既然顾二哥你不去,那就劳烦你等下同我二哥哥说一声,我要出去参加诗会,今天就不在家里用饭了,免得我还要回去听他唠叨。” 见长枫去意已决,顾廷烨也不做恶人阻拦,点头应允。 长枫也是面露喜意,立马转身往外走去。 顾廷烨见此,又在原地驻足片刻,这才转身回返。 经过明兰和余嫣然旁边时,还摇了摇头叹气,可谓是把心中的无奈诠释的淋漓尽致。 “顾二叔,三哥哥是出去了?”刚才被顾廷烨打断,明兰注意力便转移到了顾廷烨和长枫两人身上,现在见长枫突然欢快的转身离去,顾廷烨一副力劝未果的模样,当即不由出声问道。 ‘好六妹妹,这个助攻好!’顾廷烨心中为明兰暗自喝彩,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哦,你三哥哥是出去参加诗会去了,我原先也同意,但那时不知道今日要来盛家,而且刚刚听你三哥哥说,去的人又多了几个,便不打算去了。” “啊?” 明兰不禁问道: “今日家里来了这么多人……” 说着,明兰自觉这话有损自家哥哥的名声,当即闭口,不过顾廷烨却是依旧继续道: “这样也好,本来今天做客就不好提前走,那诗会又去了梁六郎和令国公府的几位公子……” 顾廷烨摇了摇头,叹道: “这些日子我在家安稳读书,这等诗会我自然不会去的。” 顾廷烨:长枫,梁晗,为了我的幸福,只能苦一苦你们了! 顾廷烨的这一番话,顿时让两个姑娘一顿侧目。 明兰虽也因为顾廷烨的这番话有些改观,但心里仔细琢磨下来,却是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但细细想来,却是没发现什么出处,只好将这丝古怪放进心里。 不过明兰可不敢让顾廷烨再说了。 毕竟嫣然姐姐还在这呢,虽然知道嫣然姐姐不会往外乱说,但到底是不利于自家哥哥的名声。 “顾二叔,你快些进去吧,我刚才好像见二哥哥出来寻你了。” 顾廷烨其实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见两人的表情,便明白自己的观感应该提高了不少。 目的已经达成,顾廷烨当即迈步进屋。 第一百七十九章 顾廷烨寻求进步的急迫 屋内。 盛紘还在和齐衡聊着书法的事。 顾廷烨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这时旁边的长柏侧压着身子靠过来,低声询问道: “枫哥儿呢?他刚才不是找你出去,怎么现在就独你一个人回来?” 顾廷烨窃笑一声,回道: “你家三弟弟参加诗会去了,刚才想把我也拉去,不过我是什么人?自是不去的!” 顾廷烨对于长柏面露狐疑毫无畏色,继续道: “对了,他让我给伱捎个话,家里的饭他怕是赶不及了,让我们不用等他。” “可是今天家里来了这么多人……” 长柏连忙焦急出声,但旋即语气一顿。 长枫都已经走了,自己还能也跟着出去把他揪回来不成? 若是去了,怕是哪里都不好记交代。 长柏只得把话咽下,对着沾沾自喜的顾廷烨埋怨道: “你既然自己不去,怎么也不帮我拉着他?” “我可拉不住!” 长枫又不是长柏,若是两个人对调一下,顾廷烨当然会拦,但对于长枫这个一心往勋贵圈子里挤的酒肉朋友,顾廷烨可不愿意伸出手自找麻烦。 “反正话我已经带到了,怎么和你家里人说便是你的事了!” 顾廷烨说完便不管了。 撇下长柏自己思索等下该如何同盛紘解释,顾廷烨悄咪咪的又蹭到了杨文远的边上。 “干嘛?”杨文远瞥了眼突然靠过来的顾廷烨。 杨文远对于书法可没什么研究。 大多数时候练字,也都是趁着庄学究发布课业的功夫,课余时间里自然没有特意练。 毕竟对于他来说,字写得不难看,达到正常水平即可,哪里还要花时间加练。 书法是不大懂的,王右军的平安帖也是没练过的,杨文远自然插不进盛紘和齐衡两人的对话,只偶尔在中间插几句话,表露自己并不是全然不懂。 可谓是深谙寸止之道! “你等下去问问嫂夫人,看看下午有何安排?”顾廷烨腆着脸,对着杨文远低声请求道。 顾廷烨连行首们都不去做慈善了,自然不满足于刚才的“小试牛刀”。 若是吃完饭就各自散去,那岂不是浪费了这送上门的大好机遇? “你问这干嘛?” 杨文远说着,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不远处廊下的明兰和余嫣然,当即反应了过来: “你这是又要我家夫人给你牵线搭桥了是吧?” “嘿嘿!” 顾廷烨笑笑也不反驳,只说道: “你去帮我说说好话,让我们有个下午留下来的由头,这样多来几次,外面的谣传自然不攻自破,余家大姑娘也能透过表面,看清楚我的内涵。” “还多来几次?” 杨文远瞟了一眼不远处和盛紘聊得热火朝天的齐衡,开口道: “你不怕万一人家看不上你,你落得个失魂落魄,无心学习的下场?” 说到这,杨文远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 想起了原本时间线顾廷烨的结局。 本已考上三甲,却是因为少年时的一句“官家对于杨无端太过刻薄”,这句话被人传到了官家耳里,所以遭来剥夺功名,禁止科举,让他效仿他为之辩护的杨无端,五十岁之后再科举。 这话是顾廷烨少年时,在家中书房和顾廷煜这个哥哥说的,不过是随口一言,但到了马上春闱的关口,对顾廷烨却是致命一击。 你作为与国咸休的勋贵子弟,居然去同情一个屡试不中的酸秀才? 不光背后编排我这么一个体恤的皇帝,现在还来科举? 不管这话是顾廷煜以前和小秦氏说过,小秦氏如今放了出去,还是根本就是顾廷煜自己放出的,无论如何,这话传到官家的耳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种种叠加之下,顾廷烨今世科举之路似乎也已经是死胡同一条。 考不上还好。 顾廷烨还年轻,熬几年就能把皇帝熬走,到时候还能再考。 而若是考上了。 被皇帝在朱批时发现了名字,那怕是也逃脱不了被禁考的命运。 这件事杨文远也是毫无办法。 虽说自己和顾廷烨的关系好,但也不能在顾廷烨努力勤恳了这么久,功名加身的曙光近在眼前的时候,仅凭一句话,就能让顾廷烨不参加科考吧? 事情未真正发生前,谁都会心存侥幸。 就嘴头上的这么点事,言官们也天天在说,轮到我头上,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就算惩罚了,也不会这么小题大做吧? 唯一能有用的,怕就只有顾廷烨的生母白氏托梦了…… 去求官家更是不可能。 这若是去说了,怕是会被官家当做蹬鼻子上脸的唐突,惹得哪里都不讨好。 想到这,杨文远脸色稍暗,心里暗忖道: ‘就是不知道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若是走的是勋贵女眷这条路,到时候华兰应该也能听到些许风声,若是探听到,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和顾廷烨通个气了。’ 这事几乎无解。 杨文远也只能尽人事,知天命了。 “怎么?你以为我是齐衡那不经世事的模样?” 顾廷烨见杨文远看向齐衡那边不说话,以为杨文远是担心他,只笑道: “你放心,我这从小到大什么没经历过,而且我又不是找心尖上的人,我只是找个能过日子的好姑娘,纵使余家大姑娘不愿意,我还不能找别人了?” 杨文远闻言当即笑了。 顾廷烨这厮对这方面倒是洒脱。 也对,这时候哪里有什么自由恋爱,多是娶个看得顺眼,门第合适,能过日子的姑娘罢了。 这样一想,好像后世也是同样如此…… 妈的,果然社会和人生都是一个闭环! 既然顾廷烨的科举希望不大,杨文远倒也希望他能找个好姑娘成家。 余嫣然就很不错。 门第也可以,脾性也很适合顾廷烨,若是不考虑顾家内宅的复杂环境,两人真算是个颇为相合的一对。 现在没有曼娘从中作梗,顾廷烨和余嫣然能不能成? 对此,杨文远倒是挺好奇的。 “行!” 想通了的杨文远当即应了下来,开口道: “我这便去问问?” “好好好!快去,快去!” 顾廷烨自然是喜不自禁,没想到杨文远这么给劲。 这执行力,不愧是汴京浪子回头的典范人物! 杨文远领了任务。 却也不好直接穿过屏风去女眷那边拉人,那样太失体面。 想了想,便又把主意打到了屋外的明兰身上。 在顾廷烨希冀的期待下,杨文远缓步走出屋外,找到了低声细语说着话的明兰和余嫣然。 “六妹妹,嫣然妹妹!” “姐夫!” 明兰对于杨文远这个姐夫还是相当认同的,远没有刚才对顾廷烨的防范,仰着明媚的小脸,甜甜地喊了一声姐夫。 余嫣然也是认得杨文远。 当初杨文远在马球场帮她解了一次妹妹余嫣红的刁难,这事她现在还记得。 不过她不似明兰那般亲近,只是柔柔的喊了声: “小侯爷安好!” 杨文远一一点头应了。 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明兰去屋内把华兰喊来。 明兰乖巧的点了点头。 旋即悄悄来到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会儿,见屋内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祖母身上,便快速溜了进去。 来到华兰身后。 明兰伸出葱白的食指点了点其肩膀,等华兰面露诧异的回过头来。 明兰当即俯下身子小声道: “大姐姐,姐夫在外面找你。” 说着,指头歪了歪,指向屋外翘首仰望的杨文远。 屋外。 “有什么事吗?” 对于华兰的问询,杨文远拉着她走到离明兰和余嫣然远些地方,轻声道: “仲怀问你下午有什么安排?” “下午?” 见华兰美眸中闪现着疑惑,杨文远偏头瞄了瞄远处的余嫣然,说道: “他还能是为了什么,就是看上了余嫣然,想要趁着这个好机会在人家面前表现表现。” “难怪……” 华兰听杨文远这么一说,顿时就合理的。 先前顾廷烨就看上了余家的姑娘,还让自己领着余家女眷到平阳侯府聚了聚。 从当初到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看来顾廷烨中间也是没干等着,已经选出了自己中意的人选。 华兰偷偷看了远处的余嫣然一眼,心里暗自点头。 家世模样品行样样都不错,难怪顾廷烨看上了眼。 “行,那我就等下寻个空问问?” 华兰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对着杨文远郑重道: “我在中间帮着撮合没问题,但是你也要让顾廷烨管好自己,他经常往返青楼楚馆的名声可是一直都没消停的!若是人家家里答应了,顾廷烨却是不改,那我们便是害了人家。” “这你放心,仲怀那小子我是了解的!” 杨文远知道自己夫人的顾虑,当即帮着顾廷烨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只要能和余嫣然议了亲,他日后必定不会再和魏行首有纠缠!” 对于顾廷烨的人品,不管是原本故事线,还是这么多年的相处,杨文远还是很放心的。 在顾廷烨心里,一个温馨安稳的小家,可比外面的什么妖艳贱货来的重要。 就算是引为知己的魏行首,那也是比不过的。 “希望他能如你所说!” 华兰虽然是这么说,但杨文远还是能看出她心里有些不信。 就连华兰都是这般,可见京中其他人是怎么看待顾廷烨的了。 由此也可以看出,小秦氏这么多年不遗余力地毁坏顾廷烨名声的举措,显然是卓有成效。 ‘兄弟能帮你的也就这些了,求亲的路还是得你自己蹚!’ 屋内。 “诶,我岳父和元若哪去了?”杨文远走进屋,却是发现盛紘和齐衡已经不见了。 “还能干嘛?” 顾廷烨言语中颇有调侃,只说道: “元若他把盛大人的马屁拍的高兴,当场便要去书房洒墨去了。” 长柏见他说话这么不正经,立马训道: “仲怀!” 顾廷烨知道长柏的性子,当即摆手示意自己错了,转而满怀期待地看向杨文远,问道: “如何?说好了吗?下午要做什么事?” 杨文远径直坐下,随后轻声答道: “夫人答应了,但是这事也不是她一言之堂,须得问过长辈意见才行。” “那便成了!” 顾廷烨兴奋的一拍手,说道: “华姐姐开口,若不是真有事,盛老夫人和余老夫人断然是不会拒绝的。” “什么成了?你们下午也有事?要不我让后厨把席面提前点时间?”长柏还不知道状况,只询问道。 杨文远面露无奈,当即将顾廷烨的算计娓娓道来。 长柏闻言,也是伸手点了点顾廷烨,无可奈何道: “现在可是才初二啊!你这算盘这么早就打到我家来了。” 顾廷烨犹然不觉得羞耻,反而洋洋得意道: “这就叫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你这木脑袋自是不懂的。” 说着,顾廷烨的话又开始不着调起来。 “怎么,若是长柏你有意,我先前的提议还作数,想来嫣然的妹妹也应该看得上你。” 一旁的杨文远听得心中一凛。 好你个顾廷烨,恩将仇报是吧? 自己不要的帽子往别人头上乱扔? 长柏自然是答应,只说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自有我父亲、母亲安排,就不劳烦顾大人费心了。” 长柏和顾廷烨、杨文远呆久了,性子没有原先那般沉闷,和众人呆在一起,也是能说几句酸人的话了。 “你我这关系,这有何妨?” 顾廷烨嘴上笑着说话,心里却是稍有酸楚。 若是自己的婚事有父母帮着谋算,那何苦还要自己上场,让杨文远帮忙协助? 家里父亲那边。 顾偃开向来都是不管事的,还常年带兵在外,家里的事全权都是以小秦氏为主。 儿女婚约这等事,自然也是小秦氏这位大娘子帮着谋划。 问题是顾廷烨敢让小秦氏帮着相看人家吗? 自从早早在杨文远的帮助下看清了小秦氏的真实嘴脸后,顾廷烨就对其避之不及。 而婚娶这种人生大事,顾廷烨是吃饱了撑着才敢让小秦氏帮着谋算。 这也是他急着给自己找大娘子的原因。 若是晚了,他怕这事又要被小秦氏接了过去,给自己找一家“精挑细选”的好姑娘进门,从此家宅不宁。 而且若是小秦氏真要找好了,顾廷烨还不好拒绝,不然一个不孝的大名扣下来,对于顾廷烨的官途可是致命伤,甚至之后大哥顾廷煜身体不济后,继承爵位都有影响。 所以顾廷烨才会对余嫣然这么热心,这么想早点成家。 不光是因为杨文远和华兰这对夫妻琴瑟和鸣的例子近在眼前,引发了顾廷烨因为从小缺爱,从而对婚后和谐生活的渴望。 还有小秦氏在背后的步步紧逼。 自己选的再如何不济,也差不过小秦氏甄选! 第一百八十章 激将法 时间到了午时。 王若弗吩咐好后厨置办完席面,当即便差使刘妈妈去屏风对面喊诸位郎君入席。 华兰邀着王若弗一同往外走,一边说着下午有何安排。 王若弗下午自是无事。 本来今天王若弗也是要回娘家归宁的。 按照她原本的脾性,这次肯定是要留在王家同娘家人大夸特夸才显得快意。 不过出了王若与的那档子事,王若弗就不想在王家那久留了。 免得和王若与碰上面,显得晦气。 因而今日天一亮,王若弗便早早起了床,趁着清晨的霜气回了娘家,简单同哥哥王衍和母亲王老太太寒暄拜礼后,便以女儿华兰要回家里归宁,以及上午有书塾诸位学生上门送年礼为借口,提前回了自家。 王若与也是没好意思和王家人坦白自己的所作所为。 所以王家人对于王若弗的理由虽有些诧异,但还是欣然接受。 也是,毕竟如今王若弗的女儿嫁了出去,还是高嫁进侯府当大娘子,日后其身上“王家女儿”的名头,在“女儿女婿回门”面前,自然得往后稍稍。 更别说还有多位勋贵子弟上门了。 王若弗这个盛家祖母当然也是得在场应酬。 王家人高兴应了,而比往年也是提早了些许,但却是刚好和离开的王若弗擦肩而过的王若与,心情却是不怎么美丽了。 ‘本来想借着今天哥哥和母亲在场的机会,和王若弗好好说些软话,纵使不能立马和好如初,但看在娘家人的面子上,王若弗肯定不会直接拒绝。’ 王若与自诩了解王若弗,知道她耳根子软。 若是让她当面多说几次好话,王若弗肯定能撕下故意摆出的冷脸,重新恢复对她这位嫡亲姐姐的热忱。 但她不知儿女便是王若弗的逆鳞。 而王若与之前的举措“一炮三响”,直接把三个儿女都牵扯了进去,王若弗哪是能那么轻易原谅的? 盛家。 用饭的房屋的廊下。 杨文远正静静站着。 他现在还并未落座,被顾廷烨祈求着等在外面,从华兰那确定下午的消息。 华兰此时正好陪着盛老太太和余老太太说着话。 待将两人送进屋后,便朝杨文远这边走来。 “几位长辈答应了。” 华兰来到杨文远身边站定,轻声道: “下午余老太太留下来,我和母亲陪着两位长辈一起,余嫣然则有明兰和如兰几个陪着,你们郎君那里只需把长柏拉住,自然也有理由留下。” 杨文远当即点头。 夫妻俩于是各自进屋。 “如何?嫂夫人如何说的?”杨文远一进门,便被顾廷烨迫不及待地拉到其早就留出的位置上,连声问道。 “余老太太答应了!” 杨文远没好气的白了顾廷烨一眼,说道: “只要你等下把长柏拉着,再厚着脸皮,自然也能留下来。” 顾廷烨听完这话,知道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长柏那。 当即便朝杨文远低头弯腰…… 杨文远没想到顾廷烨居然要为这事行此大礼,见状连忙客气道: “仲怀,都是同窗好友,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必行此大礼,太过见外了。” 谁知顾廷烨一抬头,杨文远却是对上了其满脸错愕的眼神。 “什么行此大礼?” 顾廷烨一脸莫名其妙地低语道: “你赶紧给我起来,我要去同则诚说说话!” “嗯?” 杨文远一怔,随即朝自己另一侧望去,赫然才发现是长柏落座在那。 这下心里立马明白了。 靠,见色忘义! 快速同杨文远挪换了位置,顾廷烨却是全然没注意到杨文远幽怨的目光,只顾着在自己幸福大业上锐意十足。 “怎么?”长柏看着突然凑过来的顾廷烨一脸不明所以。 顾廷烨见此,当即附耳低语。 片刻后。 杨文远便亲眼目睹了长柏的表情是如何从满脸拒绝,略有缓和,到欣然应允这三重唱的。 不用多说,必定是许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好处。 不患寡而患不均。 若是顾廷烨没有当着面进行龌龊的“权钱交易”还好,但是这打眼一看,杨文远这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前前后后帮了顾廷烨这么多次,合着全是义务工啊! 杨文远此时心里已经在暗自琢磨着,应当如何向顾廷烨讨要自己的好处了。 顾廷煜刚让长柏答应了自己,正眉开眼笑的转过头来,却是突然感觉自己袖子一紧。 翻找环顾,却是没有发现任何缘由,最后只付之一笑。 一场热热闹闹的饭宴后。 盛紘说了声去更衣,便让长柏留下来陪同众人。 等人一走,顾廷烨当即便张罗着下午玩乐的事。 顾廷烨很是希望下午能弄一个男女皆宜的运动,最好是类似马球这等最好。 如此这样,凭借自己的身手,肯定能一举笼络姑娘的芳心,不过可惜盛家虽然相对于同等官员是个大户,但还没有阔绰到勋贵人家的地步,顾廷烨提议的马球等运动自然施展不开。 捶丸也不好,毕竟盛家就这么大,大多地方都铺了青砖石板。 总不能特意凿出个洞吧? 虽然顾廷烨不差钱,但这是冒犯主家的事情,顾廷烨也不至于如此混了脑子。 左右盘算后,顾廷烨便将主意打到了投壶。 这投壶技艺顾廷烨也是数一数二的。 正面反面都能施展。 当初在扬州时,便是靠着一手精湛的投壶技术,无意间当了杨文远的僚机。 顾廷烨有商有量的定了下投壶。 而一旁的齐衡见了,心里却是立马意动。 一旁跟在其身边不为见状连忙提醒道: “公子,郡主早上临行前吩咐过,让公子早些回家中用晚饭,怕是天还没暗就得回去……” 齐衡闻言脸色稍稍一暗。 这时候天本就黑的早,若是真如母亲所说,自己怕是没什么时间留在盛家了,等下坐了一会儿便该走了…… 这时,如兰走了过来,朝长柏问道: “二哥哥,大姐姐方才说伱下午找我们有事做?” 长柏面露无奈。 没想到自己姐姐华兰也把这锅甩到了自己身上…… 但看了看旁边不断使眼色的顾廷烨,再想了想他刚才保证的王右军真迹,也只能点头应下: “是啊,今日人多,又都是老相识,不如一起投壶作乐?” “投壶?!” 如兰还没来得及说话,屏风另一侧,明兰那明媚的俏脸却是突然探了出来。 诸位长辈已经被华兰带走,现在女眷那边只剩下了几位姑娘,以及负责看着众人的刘妈妈和房妈妈,以及余老太太留下的一位老妈子。 明兰本是在屏风后偷听,这下听到投壶这个词,却是再也忍不住了。 她可是还记得扬州时的事。 那时三哥哥长枫被顾廷烨投壶轻取,自己想要上前解围,结果半路被姐夫杨文远拦了下来,没来得及出手就中道崩殂。 这样想着,明兰把目光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杨文远。 “……”杨文远看懂了明兰眼神中包含质询和嗔怪的意思,当即颇不好意思的把头转向一边。 六妹妹,我那时也是被情势所迫啊! 如果你要问我被什么所迫,那我只有实话实说—— 就是为了我和顾廷烨的兄弟情! 我不允许顾廷烨在众人面前出丑,哪怕是他自己愿意的都不行! 这,就是兄弟! 见杨文远把眼神瞥向一边,明兰复而看向了顾廷烨。 “!!!” 顾廷烨也不是愚笨的,反而很是心思敏捷,不然也不会短短时间便考上了举人。 这下一见明兰的眼神望过来,当即像是收到了什么强烈的信号一般,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对啊,投壶!我向来都是以投壶闻名于汴京,即便是去了外地,也是无一败绩,所过之处不过都是手下败将罢了!” 也就是长枫不在场,顾廷烨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然若是这番话落入了长枫的耳朵,他怕是得当场拼…… 拼酒不可! 长枫:投壶投不过,我还喝不过你吗?! 身边没了诸多长辈,明兰也是不拘着自己的性子了,当即道: “真的?顾二叔,说大话也不怕闪着舌头。” “这岂能不真?!” 顾廷烨眼见着自己的激将法生了效,虽然面色惊讶,但是心中却是喜不自禁。 他知道明兰素来和余嫣然玩的最好,关系甚笃。 若是明兰参与了进来,余嫣然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当然!” 顾廷烨期待明兰自己上场,连带出余嫣然来,而明兰却是眼睛提溜转了转,重新把目光扫向屋内众人。 齐衡本是坐在一旁痴痴地望着明兰“艳压群芳、口灿莲花”,见明兰目光扫了过来,当即正襟危坐摆足了体态,结果心上人的眼神却只是一掠而过,心里的欢喜顿时消减,显得有几分失魂落魄。 “我大姐夫你比得过吗?”最终明兰的眼神定在了杨文远的身上,接着朝顾廷烨问道。 “你姐夫?嗯……” 顾廷烨语气陡然一滞。 若是换做以前,顾廷烨自然是不惧的,但是这杨文远不知吃了什么药,武艺和射术就像是磕了药一般猛涨。 年前他们比试过一次武艺和射术。 武艺两人相差不多,但是射术…… 顾廷烨怀疑杨文远给自个儿换了对鹰眼和铁臂。 百步穿杨不说,甚至还接连五箭穿透递进,连成了一条线,这谁顶得住? 而投壶和射术有很多异曲同工之处。 顾廷烨虽然没有和杨文远比过,也少见他和别人投壶,但是他不会天真的以为杨文远不会,所以说…… 顾廷烨:这话该怎么接?很急! 迎上杨文远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顾廷烨心里咯噔一下。 原本心里还有些怀疑,但是面对杨文远这笑容,却是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顾廷烨可不想出身未捷身先死。 他虽然对自己有自信,但是当初杨文远给的射术太有震撼。 正心里琢磨呢。 却是见杨文远侧过身,突然对着自己提起袖口暗暗搓了搓手指。 “嗯?”顾廷烨表情一愣。 他和杨文远玩的时间最长,自然明白杨文远这动作的意思。 他这是想放水,但条件是让自己帮忙买单? 又见杨文远口里做出“嘭!”的口型,以及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顾廷烨当即便明白了。 为你烟花作坊买单是吧? 一个月的支出钱? 没问题! 顾廷烨自从少年时领了白家的巨额遗产后,就是个腰缠万贯的大财主。 杨文远喜欢摆弄烟花作坊的事整个汴京城都是有名的,顾廷烨自然也是知道。 而且听说还不止在汴京城里弄,就连其他地方也是颇有动作。 顾廷烨这下心里踏实了。 不过就是几个烟花作坊而已,那能花几个钱? 这就是兄弟啊!顾廷烨心中默默感动。 怕是这烟花作坊的事,也只是杨文远为了自己的面子才提出来的,不然不至于这点钱都让自己出。 顾廷烨没有任何犹豫,立马朝杨文远暗暗点了点头。 杨文远收钱办事,当即轻咳一声,等众人的目光聚集过来,旋即缓缓道: “六妹妹,这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姐夫前几日练武扭到了手腕,不方便使力……” 见明兰面露狐疑,杨文远也是当即道: “不过也不需担心,我还是可以试试的!” 杨文远这招以退为进也是让明兰没招了。 不过她这下也只是揶揄一下顾廷烨,顺带稍微回报一下当初杨文远把自己强行拦下的事,见事不可为,明兰便打算偃旗息鼓了。 顾廷烨瞧见明兰苗头不对,当即出声道: “听六妹妹刚才的意思,莫非也是会投壶的?既然你喊我声二叔,那都是一家人,不妨来作乐作乐?” 顾廷烨脸皮向来都是厚的。 在这谋取幸福的道路上,自然也是不遗余力,脸上丝毫没有欺负小女孩的羞愧。 明兰这下面露些许迟疑。 本想说完话就退走,没曾想顾廷烨又“出言不逊”,这下“新仇旧恨”夹在在一起,明兰也不由得意动了。 如兰看热闹不嫌事大,更何况她是见识过明兰投壶厉害的,当即撺掇道: “六妹妹别怕,我和嫣然姐姐都在一旁为你撑腰喝彩呢!”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投壶、欲扬先抑 周边长辈们皆去了后院。 如兰则在一旁不停怂恿,这时又见顾廷烨满脸嘚瑟的望着自己,明兰心一横,当即脆生生地应道: “那我便领教二叔的高招了!” “好!”顾廷烨见明兰答应,生怕她再反悔。 一口应下,便连忙催促身侧满脸无奈的长柏帮忙招呼家里下人收拾场地。 长柏自然是看出顾廷烨的算计,不就是拿自己六妹妹做筏子好把余嫣然引出来嘛。 长柏虽然不乐意,但是想了想顾廷烨答应的王右军手书,只能应了下来。 ‘这样也好,六妹妹总是习惯在人前推诿,小时候还行,但是如今年纪大了,可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畏缩人后,今日有顾廷烨帮着激一激,使得她人前露脸,日后嫁了人去也不至于心里没底。’ 不一会儿,下人便来禀告投壶的场地已经弄好,长柏当即领着众人往前院去。 一群人当即相拥着往前走。 齐衡本是想吃了饭便和顾廷烨等人一同回去交差,谁曾想顾廷烨竟是挑起了投壶的名头,还把明兰给挑唆着比试起来。 齐衡准备回家的腿当时就迈不动了。 既然明兰都参与进来了,那这个热闹自己可就是非要参与不可了! 这时齐衡心里还对顾廷烨抱着感激—— ‘二叔果然待我不错,为了让我和明兰好相见,竟特意弄出这一出戏来!’ 齐衡也是不知明兰投壶的手艺,只满心以为顾廷烨是为了帮自己促成姻缘,毕竟平日里顾廷烨就是一直唆使齐衡主动出击,自己这个二叔可以委屈一下,帮他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原来应在了今日!’齐衡此刻心里极度激情澎湃。 齐衡心里已经料想到,等会儿顾廷烨将明兰打败,然后自己作为白马王子挺身而出的场面了! 这样想着,齐衡白皙的脸上不由得升腾起一股潮红。 当即拔腿就要跟上顾廷烨等人。 “等等,公子……” 这时齐衡身后的随从不为悄悄拉住他的衣袖,附身过来低语道: “郡主让公子您今日早些回家用饭……” 齐衡嘴角微微一抿,指着天色朝不为皱眉道: “你看如今天色还尚早,你急什么?等我去那投壶作乐一会儿,自然会尽快回家。” 说罢,脚步加快,朝众人的背影赶了过去。 不为稍稍无奈,但见公子雅致如此,他一个下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连忙跟了上去。 “二哥哥,我有些乏了,想先回房内歇息。”先走的众人里,墨兰见齐衡没有跟来,以为齐衡不去投壶要回家了,而墨兰自己素来是不喜欢投壶这种小把戏的,因此当即出言告辞道。 长柏知道墨兰不喜欢投壶,理解的点了点头,开口道: “初春乍暖还寒,四妹妹既然身体不适,那便自己回屋便是,这里有我照应着。” “嗯!” 墨兰轻轻颔首,转身便欲离去。 但谁曾想这一扭头。 却是和刚赶上来的齐衡恰巧碰上了面。 齐衡当即面露诧异,但他可不关心墨兰为何突然回返,只急着赶上去凑热闹,因而只朝墨兰简单笑了笑点头,便错身而过,略过她追上人群。 眼见齐衡往前走去,墨兰脸上浅浅露出的笑容,以及整理鬓角刘海的右手不由得一僵。 这时,身边的贴身女使碧桃说道: “姑娘,我们还要回林栖阁吗?可是小公爷这儿……” 墨兰当即蹙着黛眉横了碧桃一眼,心里暗骂她没眼力见,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回什么回?” 墨兰回头望了一眼齐衡的身影,轻声道: “回屋帮我重新打扮一番,弄些茶水再回来。”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盛家前院的空地上。 下人已经摆好了投壶的器具,壶和矢。 青铜色的三口壶放在场地中央,中间一个壶嘴儿直径较小,两侧镶着两只空心的壶耳,口径稍微大一些。 廊下已经放好了一条彩缎,用以划分出投壶者站立的位置。 彩缎两侧置着盛放箭矢的铜匣。 这种箭矢是特制的,相对于弓箭用到的箭矢来说更轻更细。 顾廷烨率先走到彩缎前站立好。 拿起铜匣中的箭矢放在手心掂量了掂量,大致估摸出轻重后,这才看向一侧也已站好的明兰。 见明兰也拿着箭矢放在手里估摸重量,还拈起试了试手感,顾廷烨这才稍稍正视了明兰投壶的实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明兰这操作,显然也不是个投壶的弱手。 “明兰,你年纪小,二叔也不欺负伱,你说,投壶是用你们扬州的规矩,还是用汴京的规矩?”顾廷烨开口询问道。 投壶在不同地方的规矩略有差异。 当初在扬州时,顾廷烨便是听说扬州的投壶规矩和汴京不同,这才技痒下场。 扬州和汴京投壶计筹的方法多有不同。 首先便是时间规定。 扬州投壶有时间限制,时间一过,再根据投壶的筹数,以及丢空的箭矢综合计分。 汴京则不一样。 汴京投壶向来都是两人各持有八根箭矢,无时间限制,只根据投中多少筹计数。 而最后论结果,首论【全壶】。 也就是所投之箭全都中了,那么不管最后双方多少筹,投了全筹的人就算比别人的筹数低,那也算获胜。 只有双方皆是全壶,这才再来计算双方的得筹数目。 筹数的计算方法也不一样。 虽然两地筹数的多寡算法一样,但是具体数目却不一致。 例如扬州的贯耳是四筹,而汴京则是十筹,其他地方也是略有出处。 “在扬州时便用扬州的规矩,如今在汴京,自然是用汴京的规矩。” 明兰把小脸一仰,初春的阳光洒在其白嫩的脸蛋上显得很是娇俏可人,这一幕刚好落在了刚刚赶来的齐衡眼里,心里的雀跃欢喜越发在胸膛里翻腾。 “那谁先?” “我是长辈理应让着你,你先吧!”顾廷烨瞧了眼明兰身后跟着的余嫣然,立即摆出一脸气魄十足的态势,豪爽地像是要让明兰一箭似的。 明兰螓首微点,当即拧着黛眉,手握箭矢对眼前的三口壶仔细瞄了瞄。 片刻后,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径直落入壶中。 “【有初】,第一箭就中了壶口,六妹妹十筹!”长柏将周边家里下人全都屏退,自愿当起了报幕员,见明兰第一箭就投中壶口,当即高兴喊道。 “耶~!好样的六妹妹!” 如兰和余嫣然见了,也是立马围到明兰周围,不断地恭喜祝贺,看上去比自己上场投中了都高兴。 而伴随着三位姑娘的开心雀跃声,场地上却是突然响起了一声箭矢和三口壶碰撞的声音。 “噔~!” 庭院里随即响起了长柏略微低些的声音,没有祝贺,只有低落。 “【有初贯耳】,顾廷烨第一箭中了壶耳,得二十筹。” 顾廷烨闻言立马扭头看了长柏一眼。 ‘什么意思?看兄弟马上要抱得美人归,心里不得意是吧?庆贺的声音这么低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输了呢……’ 明兰和余嫣然那正洋溢着灿烂的笑脸呢,这下一回头来,却是发现被顾廷烨赶超了,小脸当即耷拉下来。 如兰重新拧起粉拳,当即激励道: “没事,六妹妹,顾二叔肯定是蒙的,你再投进一个就行了!” 余嫣然也是在一旁鼓劲道: “嗯!明兰,加油!” 明兰因为两姐妹的慰勉重燃信心,当即眉头紧锁,鼓着脸蛋重新投壶。 “噔!【连中】!六妹妹投中壶口,再得五筹!” 长柏高昂的喝彩声再度响起。 顾廷烨浑不在意,只轻轻拿起箭矢瞄了瞄,手中箭矢再度出手。 “噔!【连中贯耳】,顾廷烨十筹。” 长柏的声音再度低落。 这明显的区别对待让顾廷烨当场侧目以对,结果却是被长柏一瞪眼,狠狠横了过来。 “……” 顾廷烨略微尴尬的摸了摸鼻头。 ‘不就是压制了你的六妹妹嘛,凶什么凶!你可别忘了我答应给你的王右军手书啊!’ 长柏:如果不是王右军手书,你现在已经被我赶出盛家了。 而此时明兰那边三位姑娘已经凑成了一团,正你一言我一句的互相讨论如何解局。 现在的情况已经很明显,贯耳能蒙中一次,但是两次就不是运气问题了,显然顾廷烨正是如他口出狂言一般,是个投壶高手。 虽然她们知道明兰投壶也很厉害,但毕竟现在失了先机,已经被顾廷烨超过了十五筹。 就算现在开始选择难度高的投壶,也难以赶超顾廷烨,毕竟顾廷烨显然不差。 最后琢磨了一会儿,三人才商量出对策。 “六妹妹,干脆继续投最简单的壶口!” “对,明兰!就让那顾廷烨继续投贯耳,只要我们一直中壶口,就算他筹数再高,丢了一箭也是我们赢!” “嗯嗯!” “怎么样,商量出结果了吗?”顾廷烨得意洋洋的朝那边笑道,结果却是迎来了三位少女的怒目以对。 不过顾廷烨也不在意。 有情人都是要从有交流开始的,自己因为在汴京里的坏名声一直接触不到余嫣然,现今不管如何,只要让余嫣然对自己有情绪便好。 就算是坏开头,总算是有个开头不是? 这总比窝在家里成年臆想来得快! 到时候等接触的多了,自己再来几次英雄救美,这不立马就能扭转自己在余嫣然心中的形象吗? 恶人从善总是能让人印象深刻的。 而且顾廷烨已经从杨文远这打探清楚了,知道余嫣然家里的妹妹余嫣红对她不好,杨文远还在马球会上帮着解过一次围。 这戏本上的丑角,场地不全都齐全了吗? 顾廷烨已经在心里期待日后金明池的马球会了。 “明兰中壶口,再得五筹!” 这时,长柏的唱名声将顾廷烨唤醒。 面对明兰以及其身后如兰,余嫣然紧张却又希冀的目光,顾廷烨淡淡一笑,再度举起箭矢瞄向贯耳处…… 最终。 长柏的声音经历六次起落后,此次的结果新鲜出炉。 “顾廷烨九十筹,胜!” 感觉到在场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自己身上,顾廷煜一脸的云淡风轻。 有实力人的比试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他自然看出了明兰的打算,但他也不打算转为稳妥的投壶口,而是依旧我行我素的全中贯耳。 要的就是这种掌握全场的感觉! “二叔,要不我们再比一局?” 明兰心里有些不甘,毕竟自己刚才先投,是为了稳妥才投的壶口,不然若是知道顾廷烨要投贯耳,自己也必定跟着投贯耳,也不至于到了后来因为分差太大,只能被迫采取希冀顾廷烨失误的法子。 “哦?” 顾廷烨询问的眼神,以及迟迟未定的表态让明兰脸上染了一层浓浓的红晕,只觉得两颊烧得慌。 ‘二叔不会是以为自己耍赖吧?’明兰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随后立马生根发芽。 顾廷烨的久久不语让明兰感觉压力山大,怕大家以为自己输不起,正要说话认输,却是听顾廷烨此刻说道: “当然要比一局!” 顾廷烨肯定的语气让明兰心中一松,廊下的余嫣然见顾廷烨没有趁机发难,反而是帮着说话,心里悄然松了口气的同时,再一对比刚才顾廷烨嚣张的表现,心里悄然生出了一丝丝的好的观感。 不过这些好观感如同沙漠中的绿植,微小而不足道,若是没有及时的灌溉,很快便会被层层沙砾掩盖。 “刚才是明兰你先投,这下换我先投,两相对比之下,这才显得公平!” 一旁杨文远的脸上似笑非笑。 好一个欲扬先抑! 顾廷烨的这些手段落在杨文远眼里自然是稚嫩,不过看了看在场人的表情,好嘛,杨文远不得不承认顾廷烨这一手确实有效果。 顾廷烨说完话。 此刻重新打扮过的墨兰正好到场,身后还跟着端着茶盘的女使。 “我怕大家渴了,特意回房弄了些茶,不如先歇息歇息,喝口茶吧?”墨兰语气轻柔,浑然看不出刚才离去的果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明兰显现不凡、齐衡上场 “刚才走的那般信誓旦旦,现在却又自己回来了!” 如兰看着重新回归的墨兰,扭头同旁边的余嫣然腹诽道: “自己说了不来,现在看到小侯爷也在,倒也腆着脸跟来!” 如兰向来是看不过墨兰这矫揉造作的作态,现在又见墨兰说身体不适,下一秒就面色不改地复返,立马同旁边的余嫣然抱怨。 “五姐姐你别说了,这里这么多人,若是被人听到可不好了。”明兰眼见着如兰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连忙出声阻止道。 “嗯!”如兰当即闷哼一声。 不过却也知道还有外男在场,自己不好直接出言讥讽。 “五妹妹、六妹妹,嫣然姐姐,喝点茶润润嗓子吧!”这时墨兰派送茶水轮到了这边,亲自用手端着茶盏递上。 如兰只轻蔑的瞟了一眼,却是根本不上手去接,而墨兰仿佛也是犟上了一般,脸上摆出一副柔弱可怜的姿态,但是上手的动作却是分毫不动,似乎是铁了心要把茶盏递到如兰手上接着。 明兰见势不对,立马上前帮忙接过茶盏。 毕竟四姐姐怎么也说比五姐姐的年龄大,若是两人一直僵持着,别人看在眼里怎么都显得是如兰不知礼数,蛮横不讲理。 轻轻抿了一口。 明兰当即朝墨兰甜甜一笑,夸赞道: “这茶品相和滋味真是不错,想必四姐姐点茶的手艺又是精进了许多!” 明兰这夸奖的话倒是真心实意。 这茶水确实是不错。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弄出这么好的茶水,看来四姐姐的点茶手艺已经比自己要好上不少了。 先前在孔嬷嬷的课上,四姐姐点茶的手艺一直不好,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看来四姐姐已然是练出来了。 墨兰闻言脸色微滞片刻。 这么短的时间,只够她回林栖阁重新梳妆打扮一番,哪里还有空暇去点茶? 这茶是自己母亲林噙霜的手艺! 不过此刻众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就连小公爷也是全神贯注地看向这边,似乎很是期待自己的回答…… 墨兰的表情立马恢复如初,只淡淡笑道: “六妹妹谬赞了,这茶水不过是姐姐我匆忙中拾掇出的,算不得什么上好的,不过若是六妹妹日后有空闲的时候,也可以去我屋里互相讨论探讨。” 说着,墨兰轻飘飘地看了如兰一眼: “五妹妹也可以一同前来,想来定是能学到许多东西。” !! 挑衅,这一定是挑衅! 被墨兰这般“当众骑脸输出”,如兰平日里慵懒怠懈的眸子里,此刻几欲喷涌出怒火。 你这么说,岂不是当众说我点茶手艺不行? 斗茶,有本事就斗茶啊! 孔嬷嬷的课上都没学好点茶的手艺,我就不信你现在就能好了! 如兰当即迈步便要同墨兰理论,但是左右手的明兰和余嫣然各自搂住她的藕臂使得她无法动弹。 “如兰,冷静啊!” “五姐姐,不要冲动,这么多人在呢!” 投壶场地上。 顾廷烨饮完墨兰送来的茶,却是发现有点不对劲了。 怎么注意力都往墨兰那边去了? 眼看着如兰和墨兰要起争执,顾廷烨虽然喜欢看姑娘打架,但那是往常,更别说此刻还有余嫣然在场呢。 于是当即出声问道: “六妹妹伱的茶喝完了没?该轮到我投壶了!” “好了好了!”明兰像是听到了救星的呼喊一般,连忙应声回道。 同时赶紧将手中的茶盏递还回去。 墨兰见状也只是朝如兰轻笑一声,随即挥手示意端着茶盘的女使退下,自己则施施然地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 顾廷烨看到明兰落位,当即开口道: “那这次轮到我先投了?” “嗯!”明兰重新收拾心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自己这次也要从投贯耳开始! “噔!” “顾廷烨【有初贯耳】,得二十筹!” 顾廷烨轻轻拍了拍手,一脸的淡定,随后示意明兰开始投。 见此情形,明兰当即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地手持箭矢,目视三口壶。 不到片刻,手中箭矢飞射而出。 “噔!六妹妹同样【有初贯耳】,得二十筹!” “耶!太棒了六妹妹!” 一侧的如兰见状,连闷气都顾不上生了,当即兴奋雀跃的同余嫣然一起手舞足蹈起来,给明兰加油打气。 墨兰见如兰这蹦蹦跳跳的模样心中尤为不屑: ‘就这副模样还总是自夸是嫡女呢,一点大家闺秀的矜持风范都没有,连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怕是都不如!’ 再看了看同样兴奋的余嫣然,嘴角更是冷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丘之貉!’ 顾廷烨只是轻轻一笑。 没有片刻犹豫,从铜匣中抽出箭矢,握住,射出。 “噔!【连中贯耳】,得十筹!” 那边的高兴顿时戛然而止。 高兴的劲过了,这才想起来顾廷烨上一局可是从头到尾都是连中贯耳的选手! 这一下,心里不由得再次为明兰心惊胆战起来。 明兰此刻却是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 稍稍平复心情,再次拿箭投出。 “噔!【连中贯耳】,得十筹!” 接下来顾廷烨和明兰两人像是杠上了,你一个贯耳我一个贯耳。 到了第七箭时,顾廷烨再度投入一个贯耳。 “【连中贯耳】,得十筹,顾廷烨总计八十筹!” 明兰这次却是不像前几次般游刃有余,而是轻轻吸了口气,黛眉紧拧默默盯了会儿壶口,这才缓慢出手。 不过明兰这次投出的箭矢却不是往贯耳处去,而是朝着壶口投射。 只见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不完美的椭圆曲线,旋即和壶口沿碰撞在一起,最后却是没有掉入三口壶底部,而是斜倚在壶口处。 “噔!【倚杆】,六妹妹得十五筹,六妹妹总计八十五筹!” 眼见着明兰投壶倚杆,要说在场人里谁最激动,那必须齐衡莫属。 只见齐衡噌的一下站起身,瞪大的双目中满是不可思议。 “倚…倚杆?”齐衡嘴里喃喃道。 他本以为自己投壶技艺还可以,想着等下帮明兰找回场子,好提升自己在其心里的好感,但是见了明兰这连中贯耳,以及倚杆的神级操作,心里稍稍挫败的同时,却是暗藏的倾心和欢喜更甚。 从小饱受压抑的齐衡,心里最是喜欢这种明媚少女! “太棒了!” “六妹妹,你真厉害!” 场外的如兰见状,心中的激动再也压制不住,也顾不上什么女孩子家的体面,当场喊出声来。 顾廷烨也是对一旁的明兰频频侧目。 他确实没想到明兰竟是能投出倚杆。 纵使顾廷烨觉得自己投壶技艺高超,但是对于倚杆也是没有百分百把握。 换而言之,明兰肯定也是没有确定的把握,不然早就投了,也不会等到比分胶着的现在。 但她却是敢在这一手尝试倚杆,并且一举得筹。 而且不是在最后一次投壶,反而是在倒数第二次。 既显得光明正大,又同时反过来给对手明晃晃的压力,逼得对方也要跟着投倚杆。 自己选择和被迫选择可不一样。 顾廷烨心里不由得默默点头,对这个平日在书塾里默默无闻的盛家六姑娘刮目相看了。 ‘本以为这位盛家六姑娘在书塾里向来没什么出彩地方,除了那一手庄学究都奈何不得的‘好字’,想来应该是个没什么心思和谋算的边缘人,但经过了这一遭,却没想到也是个如同她华姐姐般的人物……’ 想到此处,顾廷烨不由得对余嫣然更加期待起来。 明兰看起来这般不凡,物以类聚,那余家大姑娘想来也差不了多少吧? 心里的思绪略过不谈。 顾廷烨这下倒是认真了。 不再和之前一样信手便投,而是仔细瞄了会儿,这才出手。 箭矢飞出,同样是和壶口碰撞一下,不过紧接着却是没有贴住,而是箭头被壶沿倒转过来,反而朝向了投壶的一方。 又是倚杆! 不过却是箭头朝准投壶者的【龙首】! “【龙首】!顾廷烨得十八筹!,总计九十八筹!” 顾廷烨看到箭矢成功龙首倚杆,一直提着的心也是悄悄松了口气。 这一手他也不常成功。 平日里十次能中个两三次便是好的了,方才是不想在余嫣然眼底下输了丢面子,这才冒险试一试。 谁曾想自己气运亨通,一次便中了! 果然,老天都是眷顾我的! 顾廷烨这边气势再起,明兰则是面露难色了。 刚才倚杆便是冒险一波,谁知却是没难到顾廷烨,反而是反过来被他投了个龙首反将一军! 先前倚杆便是冒险,这下却是必须再投一次倚杆,再度冒险才能取胜了。 “加油,明兰,再来一次倚杆!”如兰和余嫣然在旁边加油鼓气道。 明兰微微抿嘴,点了点头。 随后将手中的箭矢投了出去。 “噔!” 不过场面上却是没再响起长柏的喝彩声,只因明兰投出的箭矢同壶口碰撞后,却是没立足,而是跌落在了地上。 “顾廷烨胜。”长柏有气无力的喊了一声,敲定了最终结果。 看到跌落在地上的箭矢,明兰努力而快速得闭合自己的长睫毛,顾廷烨当即也是出言安慰道: “六妹妹,没事,胜败乃兵家常事……” “不用你假充好心!” 如兰快速上前安慰,反嘴呛了顾廷烨一句,后面跟来的余嫣然也是对顾廷烨横眉以对。 顾廷烨耸了耸肩,心里却很有些得意。 这下印象可是留足了! 等到吴大娘子的马球会开场,自己来几波英雄救美…… 反差! 我顾廷烨要的就是用反差打破固有的桎梏! 当然,顾廷烨面上还是不能露出高兴的神色,不然很容易被余嫣然丢进小人得志的泥沼永世不得出。 这时,却是没想到一旁站起了一道身影。 “我来!”一道轩朗的声音突然响起。 “??”顾廷烨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循声望去,却是看见齐衡站了起来。 见不是杨文远反而是齐衡,顾廷烨就有些想笑。 不是吧,元若,就你这水平…… 不对。 顾廷烨这时看了看明兰,这才恍然大悟。 好嘛,原来是齐衡你小子见心上人“被欺负”,想要帮着找回场子啊! 不过齐衡你的投壶水平连明兰都远远不如,怎么和我顾廷烨斗? 时间回到一刻钟前。 “公子,现在时间不够早,我们应当回去了。” “不急,等明兰扳回这一局。” 齐衡这时见明兰还要再战一场,哪里还有心思回去,只说道: “你先安稳站着,等明兰比完这一局,我们自然就回去了。” 片刻后,明兰落败。 眼见齐衡面露心疼之色,拔腿就要上前安慰明兰,不为急忙死死拽住齐衡的袖子不放,连声道: “公子,慎重!” 好歹把齐衡劝住,不为这才道: “时候不早了,公子我们回去吧。” 谁料这时齐衡却是全然不顾和不为说话,当即挺身而出,朗声道: “我来!” “啪!”无可奈何的不为只能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 “元若你?” 顾廷烨语气中颇有些不可思议,像是看到了什么稀奇物一般,但旋即立马反应过来自己这话说的有些太过伤人,急忙找补道: “元若你不是喜欢打马球,少有投壶吗?不如等到马球会时,我俩再比试比试。” 顾廷烨知道齐衡这是想要在明兰面前表现一番,换做平常,顾廷烨肯定是拍马配合,展现一下自己精湛的演技。 但是今日不行。 今日余嫣然也在啊! 你有你的心上人,你二叔我也有我的意中人啊! 但是齐衡对于顾廷烨的规劝却是全然不听,兴头上来,那是拦也拦不住。 顾廷烨见此,只能把目光投向和四人毫无关联的杨文远,希望他能帮着搭救一把。 见状,杨文远只能无奈摇了摇头。 但心里可是乐开了花。 既能得了顾廷烨的钱财,还能有一场免费的好戏看。 这等好事,天底下何处寻觅? 帮是不可能帮的。 尊重他人命运,享受乐子人生。 打起来,打起来! 寻求未果,顾廷烨只能再度看向齐衡。 “元若,你真要比?” “二叔,你先出手便是!”见那边明兰三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齐衡当即很有自信道。 “行吧!” 不过顾廷烨虽然应下了,但为了齐衡的面子,顾廷烨还是把三口壶往远处挪了三步。 没有相同条件的直观对比,这样等下纵使齐衡的表现不尽人意,也不至于特别明显。 面对齐衡质询的眼神,顾廷烨解释道: “我把三口壶摆远些,提升些难度,元若你以为如何?” 听顾廷烨这么说,齐衡当然只能点头应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 现账现结 于是接下来的场面登时安静了下来。 “顾廷烨,壶口!” “齐衡,壶口!” “顾廷烨,贯耳!” “齐衡,壶口!” “顾廷烨,壶口!” “齐衡,脱壶!” “……” 没有悬念,根本没有悬念。 纵使顾廷烨放了水,中间为了避免齐衡尴尬,也学着他一样脱壶了两次,以表明壶口后移三步真的添了许多难度,但最终的分数齐衡还是不如顾廷烨高。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齐衡素来娱乐活动少,近些年才开始在外活跃,打马球都来不及呢,哪里还有时间兼顾投壶。 而且还偏偏对上的是顾廷烨这位文武双全的主。 若不是顾念一声二叔和同窗之谊,场面还会更加难看。 不过不知是齐衡被明兰的柔弱和美色冲昏了头脑,还是实在是没看出来顾廷烨在放水(亦或是顾廷烨演技高超?)。 反正结果是有些顾廷烨的出乎意料。 本以为齐衡不敌后会自动退下,谁曾想齐衡见两人分数相差不多,自己似乎有赶超的希望,竟是也想同明兰一样,来个对换顺序,再开一场。 顾廷烨:“……” 你是姑娘还是小孩?这规则放在你身上你觉得适用吗? 见齐衡实在坚持,顾廷烨也只能应下。 就同先前一样,结果一目了然。 不过顾廷烨似乎是有些不耐了,这次一根箭矢都没脱壶,也没投贯耳,而是都进了壶口。 齐衡依旧是稳定发挥,飞了两根出去。 “我赢了!” 顾廷烨的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这时心里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把杨文远拉下场,比试比试。 不要误会,我顾公子不是想耍赖,而是在座的各位…… “噔!” 远处廊下的杨文远不知何时手上拿了一根箭矢,稍微对着壶口瞄了瞄,随后手腕轻轻一用力,手中箭矢便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完美的弧线,径直落入贯耳。 “东……” 顾廷烨刚鼓起信心,转头便想要向杨文远讨教,就见了杨文远这突然露的一手,嘴里的话当即就说不出来了。 伱这相差二十米都能投进贯耳…… 顾廷烨默默将嘴里话收了回来,慢步走到三口壶前,拿起贯耳上的箭矢囫囵看了看,随后点头赞赏道: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这么远落进来都没损坏!” “姐夫!” 不远处还在安慰明兰的如兰见了这一幕,当即眼睛一亮,连忙过来求帮助,浑然是把顾廷烨看作是欺负小姑娘的坏人。 杨文远自然不想帮着出头。 自己一个有妇之夫,在小姨子们面前耍威风有什么意思? 收获迷妹崇拜的眼神,哪里有钱财落袋为安香? 呃…… 这样一想,杨文远的思绪当即一顿。 这到底是哪个好呢?我居然一时间有些分不清了…… 不过好在此时长青的到来打断了杨文远的沉思。 “公子,你要的账本取回来了。” 刚开场获得顾廷烨的授意后,杨文远便把长青派了回去取账本。 这现账必须得现结,可不能拖到明天去。 杨文远虽然不介意大过年的亲自上门讨薪,但宁远侯可能有些介意。 所以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杨文远也只能劳烦长青回家一趟了。 当然。 杨文远还是很有良心的。 这账本上只记录了这三个月来采买原料、人员开支、租赁船舶、收购外地烟花作坊……等等等财货。 也不多。 货到了,杨文远更是不敢惹顾廷烨这个财主,当即对如兰指了指自己的右手: “伤了,动不了!” “可是刚才姐夫你是用左手投的啊?左手又没伤!” “左手要拿账本,没空。” 左手拿箭矢,就无法宰肥羊;左手不拿箭矢,就财源滚滚。 五妹妹,姐夫要养家糊口的呀! 杨文远简单敷衍完,便让如兰回去玩泥巴去(有一说一,焚香的准备工作在杨文远眼里和玩泥巴没什么两样的)。 “顾公子来了!” 杨文远搪塞完如兰,立马对顾廷烨笑脸相迎。 虽然杨文远有了顾廷烨的许诺,但谁让他还没付钱呢。 古往今来欠钱的都是大爷。 赚钱嘛,不磕碜! 看着杨文远那满脸笑容,顾廷烨又莫名觉得自己的袖口紧了紧,和先前饭桌上的感觉一模一样,偏偏把袖子都快仰到天上去了,眼睛如何搜寻,都是没找到缘由,也是奇了怪了。 顾廷烨挠了挠后脑壳,决定这件衣服既然穿着不舒服,以后还是不要了。 反正自己不差钱,等下去衣铺重新做一身衣裳就行了。 这样想着,顾廷烨当即朝旁边的石头吩咐道: “等会离开了盛家,我先回府,你去流云馆吩咐一声,给我重新做一身冬衣。” “是!” 顾廷烨大多衣着都是在外自己买采买。 这流云馆便是顾廷烨专门挑选的一家制作冬衣的裁缝店。 今年天寒,顾廷烨在流云馆多有采买,因而他衣服的尺寸那店家早已烂熟于心,只需派石头去通知一声便行。 “如何?弄清楚了吗?” 顾廷烨吩咐完,便朝杨文远问道: “是要让我帮你买什么单?” “在这呢!” 杨文远将手中的账本往顾廷烨手里一塞,笑着道: “烟火作坊这三个月的开支尽皆在这,你可以仔细瞧瞧。” “三个月,为什么是三个月?” 顾廷烨对于杨文远说是烟火作坊毫不意外,但是对于时日却是产生了疑问,当即问道: “你不是只朝我竖了一根手指吗?怎么就三个月了?” “我晃了三下啊!”杨文远理直气壮道。 “……” 理由很强大,顾廷烨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行吧。” 不过顾廷烨也不在意就是了。 三个月和一个月有区别吗? 对于我顾大财主来说,不过都是毛毛雨…… ‘等,等等……’ 顾廷烨侧头看向杨文远递到自己上手的账册,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感受到这有些出乎意料的重量。 这账册约莫、大概,可能、有些意想不到地厚了…… 不过既然话都已经放出去了,顾廷烨也不是个食言的主,只含泪翻了翻账册,大致估摸出具体的数额,便自觉戴好“痛苦面具”应了下来。 “行,明日便让人送到你府上去。” 说出这话的时候,顾廷烨脸上都有些龇牙咧嘴了。 地主家也经不起这么造啊! 不过虽然惊讶杨文远为何能在烟花作坊上花这么多钱,顾廷烨却是也没具体询问,只老老实实出钱。 这下倒是轮到杨文远震惊了。 没想到这么多钱顾廷烨居然凑都不需要凑,一晚就能拿出来。 还是要少了啊! 杨文远也是没想到顾廷烨土财主的属性居然这么坚挺,但已经钱货两清了,自己也是个说话算数的人,只是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不过你确定你下午的这番行径能奏效?” 办完了正事,杨文远也是心情大好,当即便和顾廷烨探讨起了感情经,就连一旁的长柏也跟着凑了个耳朵过来旁听。 “我看你刚才那副表现,像极了戏本上的丑角儿,我怎么感觉你像是适得其反呢?这下怕是余嫣然更对你没什么好的观感了。” 这也是长柏心中的疑问,当即也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呵,这正是我要的!” 谈到这事,顾廷烨当即心不痛了,腰也不酸了,解释道: “你们觉得就算没有我今日的行事,我能入余嫣然的眼吗?” 杨文远和长柏都是同时摆头。 笑话,顾廷烨一直都是广云台的老客户,还三天两头地找魏行首,余嫣然能看得上顾廷烨就有鬼了。 “是啊!” 顾廷烨悄悄瞄了一眼那正在说话的余嫣然,见她没注意到这边,当即俯身悄咪咪地说道: “今日是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我先给她留一个坏印象,等今日之后我便不再去广云台,悔过自新,然后再找到一个由头同她说话,解释自己是因为对她一见钟情,从此浪子回头不再蹉跎,你们觉得如何?” !!! 杨文远和长柏同时转头,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惊愕之色。 顾廷烨这话说的,好有道理啊! 同时杨文远脑子里转的飞快。 刻板印象难以抹除,那便先不改了。 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文火慢炖不如大火爆炒。 试问哪一个姑娘能拒绝一个愿意为自己改变的郎君呢?特别是大周这个国情,能找个过日子的夫君就已是幸事,更别说一个愿意为自己做出重大改变的夫君了。 但是这个时机很重要,必须得找好。 不然若是冒昧找上门,告诉别人自己为她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怕是会被当做患上癔症对待。 如此说来,什么时候是好时机? 自然是英雄救美了! 浪子回头,默默提升自己,终有一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发现却是当初一见倾心的姑娘,然后借着这个机会诉说自己为了她痛改前非,立马就能把原本的刻板印象打破,转到当下来。 甚至今日的出风头,也可以被理解为偶遇意中人惊喜下的唐突。 顾廷烨的毅力杨文远还是了解的。 说读书就读书,说和魏行首切割就切割,主打一个顶级自律男。 等余嫣然了解到一切,顾廷烨这时候再上门提亲…… 靠,爽文都不敢这么爽! 顾廷烨,你小子为了结个婚,可真是不择手段啊! 原本故事线的明兰便是如此,现在余嫣然身上也是这样,真是个“心机boy”! 杨文远突然脑子里一个机灵—— 等等,自己之前好像同顾廷烨说起过,余嫣然经常在马球会上被余嫣红欺负的事,以至于除非盛家要去马球会,其他时候余嫣然都是不敢去的,免得又要被妹妹刁难,所以……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杨文远嘴里突然蹦出一句: “吴大娘子的马球会?” 长柏这个心思单纯的,自然不懂此时两个老阴比已然对上的脑电波,只茫然问道: “这又干系马球会什么事?仲怀你要在马球会上再找余家姑娘?” 却见顾廷烨只是轻轻笑道: “正是!” 杨文远讶异,长柏了然,开口道: “哦,只要你如刚才说的那般,不再去秦楼楚馆,到时候我自会让家里的两个妹妹帮忙,告知我余家姑娘何时去马球会,她们每次都能遇上。” 长柏的话没人回答,杨文远只觉得此刻自己一阵牙酸。 他承认自己肤浅了。 刚刚只想到了现在,却是没料到顾廷烨已经盘算到将来去了。 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顾廷烨这小子还真是个将才,这命中注定考不上进士说不定就是老天爷喂饭,强行把他拗到正确的道路上,免得考上进士后,还要去翰林院蹉跎几年。 你是穿越者还是我是穿越者? 亦或是穿越者光环不如他的主角光环来得强硬?杨文远暗自沉思。 齐衡那边。 不为见齐衡再次落败,又看天色已经渐渐暗了,连忙上前对自家公子说道: “公子,天色已经晚了,郡主恐怕已经在家里等着哥儿你回去了。” 齐衡也知道自己想帮明兰找回场子的打算是落空了,自己完全不是顾廷烨的对手。 “行,我先去同长柏哥哥说一声。” 齐衡说完,当即朝长柏三人走过来。 “三位哥哥,现在时辰有些晚了,我就先回去了。” “同去同去!” 刚才明兰几个已经过来说了回后院,顾廷烨见没法再在余嫣然面前“表现表现”,自己也心生离意,顺便给齐衡解释解释自己不放水的原因。 不是二叔不帮你,实在是二叔我也没上岸啊! 简单说了几声后,几人便分开。 杨文远和长柏往寿安堂去。 顾廷烨则是同齐衡一起离开。 出来的路上,顾廷烨便给齐衡好一番解释了自己对余家大姑娘的中意,刚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齐衡羞于说出口的话,顾廷烨是没什么忌讳的。 爱就要大声说出来! 齐衡自然是没什么怨言的。 虽然刚开始心里有侥幸顾廷烨会让着自己,兑现他先前怂恿自己时的承诺,但到底是自己技不如人,而且顾廷烨也是有了心上人,齐衡为这个便宜二叔高兴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心生怨怼。 齐衡乘坐齐国公府的马车离开,顾廷烨也等来了自家的马车。 顾廷烨登上马凳准备离开。 石头这时说道: “公子,那我这便去流云馆吩咐她们做衣裳了。” 说罢,便要离开,但是还没转身,便被顾廷烨叫住了。 “做什么衣服?我这身衣服还是新的呢,不能穿吗?况且家里也有很多冬衣,哪里还需要再添置?”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廷烨心里恍若在滴血。 天杀的杨文远,宰起人来毫不手软,自己今年一年怕都是添置不了几件衣服了! 顾廷烨感觉自己找到今天袖子一直发紧的原因了。 有杨文远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自己手头能不紧吗? 寿安堂。 等杨文远和长柏进来的时候,明兰、如兰、余嫣然三个已经各自在盛老太太、王若弗、余老太太旁边坐着了。 不过她们并没有在谈论刚才投壶的事,而是激情讨论着麻将桌上的“战争”。 三位姑娘虽然没有上场,但是指点起人来可谓是兴致勃勃,沙场点兵。 第一百八十四章 平宁郡主问话 杨文远和长柏先是和三位长辈行礼。 “我说你们三个怎么突然说要走呢,原来是跑这指点江山来了。” 杨文远看着三人各坐一边,唯有华兰一人独自“苦苦支撑”,又瞟了一眼华兰桌面上和王若弗不分伯仲的筹码,当即调侃道: “你们三个人一起对付你大姐姐是吧?” 明兰面露讪讪之色,但旋即脑筋一转,连忙回道: “大姐夫,有伱在这,我们几个小的可不敢造次,大姐姐旁边的位置可是专门为你留的。” “是啊是啊!” 如兰也是跟着忙不迭的点头,附和道: “姐夫你快坐下,不然大姐姐见今日又输了这么多,等会儿怕是又要不认账了。” “好你个如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给我好好说说,我究竟什么时候不认账了?”华兰语气不善道。 华兰虽然认为每次输牌都是因为自己运气不好,和技术无关,但可没有一次赖过账的! 你可以质疑我的技术,但是不能怀疑我的牌品! “这不是让姐夫下场显得公平嘛。”见姐姐华兰有些生气,如兰撅着嘴小声嘟囔道。 “那也不许你胡说。” 华兰这下可算是找到发泄输牌的不忿了,当即充分发挥自己作为姐姐的血脉压制,对着如兰一顿言语教育,而如兰虽然整体劣势,但本着心里的“骨气”和面子,时不时地抗争一句。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像极了小女孩斗嘴。 “家里疏于管教,让你见笑了。”见华兰和如兰“争执不下”,盛老太太朝着旁边的余老太太歉声道。 不过盛老太太嘴上说着惭愧,但语气却是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反而眼里显现出似有似无的慰藉,似乎是有些享受得看着华兰和如兰两姐妹的斗嘴。 余老太太也是不生气,回道: “老姐妹你又是在炫耀了,若是我家中儿孙似你家这般和睦,我怕是做梦都能笑醒过来。” 说着,余老太太看了旁边的余嫣然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余嫣然当即把流露出羡慕的眸子低垂下来。 盛老太太轻笑一声以作回应。 待华兰停下,旋即朝杨文远问道: “你夫人已经输了,你是发明麻将这玩意的,想必比我们会,不如也在旁边坐下?” 杨文远摇头拒绝。 明兰、如兰和余嫣然三个小的凑热闹也就罢了,自己一个已经成家的男子怎么好赶着上前。 换做是今天带了杨如锦,让她上去还差不多。 杨文远转头看向了长柏。 长柏明白姐夫的意思,急忙忙的摇头。 他虽然也大约懂得麻将的规则,但让他上桌,还是此情此景下,他自然也是不愿意的。 夫君和嫡亲弟弟都靠不住。 见状,华兰也只能失望的回过头,看向手中的牌时,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 我就不信今天运气还这么差! 齐国公府。 大门口。 齐衡上车后,知道时间可能有些晚了,于是当即催促车夫快点回家。 当是时,裱着齐家标识的马车在马路上一阵飞驰,好在这时候行人不多,没有造成什么剐蹭之类的糟心事。 齐下马车前,齐衡心里还一直在懊悔自己刚才的冲动行事。 自己明知道今日母亲吩咐了要早些归家,怎么一时上了兴头,就忘了呢? 而且自己也知道顾廷烨这位二叔的投壶技艺远超众人,是汴京中的一绝,自己怎么就昏了头,要上前去“自取其辱”呢? 冲动的时候脑子里只剩下行事的好处,但是等头脑冷静后,齐衡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以及心里怀揣着侥幸。 匆匆下了车。 齐衡第一时间便往门口看了一眼。 见母亲的随行女官李嬷嬷不在门口“迎接”自己,齐衡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看来母亲今日没有怪罪自己晚归,不然李嬷嬷此时已经站在门口等自己自投罗网了。’ 齐衡和不为主仆俩互相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意识到没事了。 齐衡原地重新整理自己的着装,这才气定神闲地往府内走去。 进了门。 还是见李嬷嬷没有“堵门”,齐衡心里将信将疑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看来是自己杞人忧天了!’ 齐衡心里这样想着,一边脚步轻快地领着不为往后院内书房走去—— 依旧如往年一样,平宁郡主又是请了往届的会试主考官帮忙出了题目,春节末梢得空的时候帮忙审改。 齐家的后院由平宁郡主全权做主了几十年,自齐衡出生起,向来都是压抑沉闷的氛围,所以今日依旧是家中女使一遇着自己,便立马低着头,脚步匆忙的离开,齐衡丝毫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直到进了内宅庭院…… 齐衡本和不为说着欢快的话,但是当他脚步刚踏入垂花门,一抬头,便看见正对面的屋檐下,此刻椅子上正坐着自己的母亲,平宁郡主,一脸面沉如水地凝视着自己。 齐衡心里当即一个咯噔。 毫无疑问,自己的侥幸显得尤为可笑,母亲还是不满自己今日晚归。 不过今日却是没有如同往常一般,让李嬷嬷守在门口,而是亲自等在后宅,静候自己自投罗网。 齐衡环顾四周,却是发现两侧廊下也是站立着不少下人。 ‘应当是母亲特意喊来的,不然他们不敢旁听。’ 不过旋即齐衡心生疑惑。 ‘母亲莫不是想要在下人面前训斥自己?’ 齐衡感觉事情的发展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今日之事怕不是说一顿就能轻易揭过的,齐衡心里暗暗一沉。 “衡儿,你不是说早去早回吗?纵使被盛家留了饭,也不至于这般晚吧?”说话的同时,平宁郡主稍稍抬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天色还没完全黑,只是略微暗淡。 齐衡拱手行礼,故作镇定道: “母亲,今日孩儿同杨家哥哥和顾家二叔一起去盛家拜访庄先生,随后得知庄先生打算早开书塾,想着能早日在庄先生课上钻研课业,孩儿心里喜不自禁,中午又被盛家叔父留着用了午饭,大家高兴之下,一时不察便都喝多了,之后便留在盛家说话解酒,回来便晚了些。” 说谎话要七分真,三分假才有可信度,这番话前因后果也能关联,齐衡自以为很是满意。 但他岂能猜测到平宁郡主心中的想法? 平宁郡主对于自己儿子齐衡说的话信了大半,但是偏偏那“早日上课,心里高兴不已”这这话却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自己儿子真是为了钻研课业才乐不可言的? 没有其他的缘由? 平宁郡主对于自己儿子很是了解,所以心里是不信的。 不过今日的重点也不在齐衡身上。 “你知道刻苦学习便是最好的。” 平宁郡主轻轻点了点头,像是信了齐衡的话一般,淡淡笑着说道: “好好念书准备科举,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去吧。” 齐衡听到这句话,心中如获大赦地猛地松了口气,连忙点头道: “是,母亲,孩儿这便去书房把今日的课业完成了。” 说完,齐衡当即便招呼一直躬身在后边的不为跟上。 “且慢!” 平宁郡主嘴里轻飘飘的说了一句: “衡儿你学习不需旁人叨扰,不为先留下。” 齐衡当下这才明白母亲的用意。 难怪今日不同往常,还把家中仆从喊了许多过来见证。 原来是把矛头指向了不为! 齐衡连忙焦急道: “母亲,不为他……” “好了!” 平宁郡主见齐衡还要为不为这个下人说话,原本的和颜悦色迅速翻篇,冷声道: “衡儿,不为留下,你去书房。” “可…可是……” 齐衡见母亲显然动了怒,又顾念和不为的主仆之情,一时间久久说不出话来,只在原地踌躇。 “不为,你觉得呢?” 平宁郡主也不想和齐衡这个宝贝儿子犟,只朝不为问了一句。 此话一出,齐衡依旧原地焦急讷讷不语,不为则是身子一颤。 他清楚明白主人家的母子情深,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下人而产生裂痕,哪怕是一道短暂而微不足道的裂痕他都死不足惜。 不为当即跪地埋首,闷声道: “公子,你先去完成课业吧,小人等会儿便过去。” “不为…你这……” 这情况母亲明显是冲不为来的,但不为居然还劝自己走,齐衡当即面露不解,但既然不为开了口,齐衡心里的天平也慢慢开始动摇了。 平宁郡主见时间差不多了,轻声道: “衡儿,你先去书房,我等会儿便让不为去找你。” 这句话如同压倒天平的最后一根稻草,齐衡面露无奈地点了点头,应声退下。 齐衡被其他女官领着退下。 庭院内。 伴随着齐衡的离开,原本沉闷的气氛顿时如同凝滞了一般,仿佛空气都有了重量,让不为的呼吸不由得越来越急促,额头与青石板的接触面积越来越大。 初春的石板格外冰凉,恰似不为此刻的内心。 终于,平宁郡主的话语犹如最终审判般落入了不为的内心。 “今日公子有没有和盛家姑娘说过话?” 此言一出,不为的心里当即咯噔了一下。 ‘莫非是郡主察觉出了公子的心思?’ 不过不为心里也不是特别慌乱,毕竟以前公子在家里读书的时候,郡主娘娘便让自己看顾着公子,以防哪位女使对公子施展狐媚手段,亦或是公子对特定的一位女使有过多的关注。 “回娘娘的话,公子去了庄先生那便被请去用饭了,之后解酒时,也都是和盛二公子、杨小侯爷和顾二公子在一块儿说话。” 不为这话说的心安理得。 毕竟自家公子方才只是为了盛六姑娘出头,却是出师不利,自然没有和盛家姑娘说过话。 “那公子真是解了酒便回来了?没做其他的事?” 平宁郡主凝视着不为,缓缓开口道: “你若真是为了公子好,便想好了再说话。” 场面顿时一滞。 过了半晌,才响起不为的低声喃喃: “是的,不过中间顾二公子起了兴头,撺掇着席上郎君们一起投了会儿壶,公子也来了兴趣,上去投了几次。” “和顾廷烨投?” 不为停滞了片刻,回道: “回娘娘的话,是的。” “衡儿主动的?” “是的。” 平宁郡主思忖片刻,继续问道: “衡儿主动找顾廷烨比试投壶?不为其他?” “应当是哥儿来了兴趣……”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平宁郡主才再度开口。 “嗯,今日留你下来不为别的,只是为了问话,既然禀告完了,便去公子那伺候着吧。” “是!”不为立马应声道。 原本不为心里还在忐忑不安,不知道平宁郡主应该会如何责罚自己,毕竟公子晚归也是能算在自己这个贴身随从没有看顾到位的失责,结果却是没想到简单问过几句话后,便被轻轻的放下了。 这是不为记事以来,平宁郡主前所未有的宽容,使得不为一时间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直到李嬷嬷跟着说了一声: “还在地上趴着干嘛?没眼力见的,快去公子身边伺候着去!” 不为却是没有任何不满,仿佛蒙获圣旨一般,立马一骨碌地起身,忙不停的往后宅快步走去,转眼间便消失在拐角处。 “娘娘,这小厮嘴里似乎没说实话。”等不为走了,李嬷嬷才弯着身子,附耳细声道。 “我自然知道。” 平宁郡主环规了一圈四周廊下垂首而立的下人们,轻声说道: “衡儿向来不善投壶,而顾廷烨那厮投壶的技艺是整个汴京都有名的,我了解衡儿的脾性,若不是生了其他缘由,衡儿肯定不会去主动找上顾廷烨的。” “那娘娘你为何不……” 平宁郡主摇了摇头。 “衡儿现在准备科考,分不得心。” “况且盛家那位六姑娘我现在都能暂且忍下,更别说不为这一个小小奴仆了。” “等等吧,现在既是给这奴仆一个机会,也是给别人看着,我虽然掌家严苛,但也不是抓住一个错便一棍打死的人。” “若是等到衡儿科考完,那便是都不一样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奸计”败露! 齐国公府。 内书房。 齐衡在书桌前书写着母亲求来的课业,不过虽然期间笔墨不辍,但脸上的神情有很明显的心不在焉,并且还时不时地往屋外张望一阵,显然心里是在担心母亲对不为做出什么严惩。 毕竟今日之事是因为他的一意孤行才导致的。 若是让不为因此受了责难,他于心不安。 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齐衡正要唤人点灯,此时屋外响起了了敲门声,并有不为的声音出现: “公子!” “快进,快进!” 听到不为的声音,齐衡连忙从书桌后快步走出,来到书房门口,不为刚好推门而入。 “如何?你有没有被母亲责罚?”齐衡关心道。 “托了哥儿你的福,郡主娘娘只问了我几句话,便让我回来了。”不为连声回应道。 随后见屋内灯盏没点,显现出几分昏暗,当下心里立马明白了是自家哥儿在担心自己无心学习,以至于连天暗了都没注意。 不为心里感动万分、 旋即立刻马不停蹄地去外面引来灯烛点上。 暗沉沉的天色下,一盏微亮的烛火被不为点亮,橘黄色灯光的照耀下,映出了齐衡和不为两张年轻的面容。 这一幕反反复复了将近二十年。 从幼时孩童稚嫩,到现今荣登科考。 不为将手中灯盏放在书桌上,作势还要再将书房内四角立柱上的灯烛引燃,却是被齐衡拦了下来。 “不必了,今日课业不多,就这样用吧。”齐衡吩咐道。 “可是……” 不为为难地看了眼仅仅照耀书桌的烛火,解释道: “公子,这灯有些小,恐怕会伤了眼睛。” “不碍事。” 齐衡静静看着眼下纯净明亮的光源,顿了顿,继续说道: “左右就一会儿功夫。” …… 积英巷。 盛家。 大周人除非是在别人家中过夜,不然轻易是不会在别人家中用晚饭的。 因此见了天色开始渐渐暗沉,余老太太当即携着余嫣然告辞。 盛府门口。 余家的马车在余嫣然和明兰、如兰三人殷殷切切的告别声中离开。 马车很快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华兰见此,很快从输牌的碎碎念里回过神来,转身同王若弗和家里三位妹妹拜别。 这一幕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次了。 因此众人也没什么表示,都只是简单打声招呼,场面还没刚才余家人离开时显得情真意切,毕竟还有明兰和如兰吆喝不是? 很快,杨家马车也消失在街道上。 王若弗当即袖子一挥,吩咐众人散了,各自回院。 寿安堂。 房妈妈已经点亮了所有灯盏,照得屋内亮堂的和白天似的。 盛老太太和明兰祖孙俩各坐在罗汉椅的一端,中间小桌上则摆着两人的晚上吃食。 盛老太太年纪大了,晚上吃的不多,所以晚上的餐食多是为明兰准备的,小桌上多是明兰喜欢的菜式。 不过吃的虽多,但也是堵不住明兰兴致勃勃的嘴。 明兰一边吃,一边小嘴叭叭个不停,给祖母叙说白天的趣事,盛老太太时不时夹一口菜入嘴,多半时候笑着倾听。 “祖母您可是不知道,白天三哥哥就偷跑出去玩乐了,还想拉着顾二叔一起,不过却被顾二叔断然拒绝。” 自家祖母说起话来明兰毫无顾忌,脑瓜子里想起什么来就说什么,只见她鼓胀着粉腮,“指点江山”道: “而且顾二叔回屋的时候,还在我面上说,今后再也不去外面寻欢作乐了,从此后要用心读书。” “孙女听着真觉得稀奇!依顾二叔那性子,居然还能不出去玩乐?” 说着,明兰歪着脑袋看向盛老太太,询问道: “祖母,您信不信?” 盛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却也不是拒绝,只说道: “我又没和那顾家二郎多见,当初扬州那事说不定还有你姐夫的影子,汴京这儿似乎听华儿说有他家的大娘子作势,我在家浑然摸不着头脑,怎么知晓他为人如何?伱在书塾那么长时间,肯定比我清楚。” “等等……” 盛老太太说着话语一顿,询问道: “他在你面前说话?和你保证?没有旁人?” “只是和孙女我说话罢了,哪是什么保证呀。” 明兰期间筷子不停,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道: “而且那时候我和嫣然姐姐在廊下坐着说话呢,顾二叔只是路过的时候提了一嘴。” “嗯?嫣然?”盛老太太眸子一凝。 她可不相信顾廷烨那小子会是无意间提及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顾廷烨那不和长枫去便不去,怎么还到明丫头和嫣然的面前提一嘴? 不过盛老太太知道的不多,只将心思按下不表。 说着说着,明兰便说起下午投壶的事了。 “祖母您不知道,顾二叔投壶可厉害了。” 明兰虽然在说这事,但语气却没有懊恼和不忿,反而带着些许钦佩。 “顾二叔那投壶可是此次都中,贯耳、倚杆都是信手拈来,孙女觉得自己投壶已经很厉害了,但是却依旧比不过顾二叔。” 显然,顾廷烨最后露的那一手【龙首】,让明兰产生了误判,误以为顾廷烨投倚杆都很容易。 说到这,明兰却是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因为后面便是小公爷齐衡的事了。 若是继续说,明兰怕祖母听出些苗头来,毕竟齐衡当时的表现很像是“英雄救美”,而且明兰心里有鬼,不敢多说。 所以有关齐衡的话题,明兰向来是不敢在祖母面前多说的,能不提则不提。 “祖母,您怎么不说话了?”明兰等了一会儿,却是见祖母迟迟没有说话,而是作沉思状,有些不安地问道。 ‘不会吧?祖母这都听出古怪来了?’ “你是说你本不想投壶,但是被顾廷烨‘激’上去的?” “是啊!” 说到这,明兰拍了拍胸脯,小脸上显现出几分劫后余生: “好在当初扬州,我要上场的时候,被姐夫提前拦住了,不然我若是真上了场,怕是让家里更下不来台。” “扬州?” 此时盛老太太不知想到了什么,嘴里呢喃了一句,继而脸上突然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的笑容。 不过事已至此,已经是皆大欢喜的结果,盛老太太也不再多想。 不过她脑海里原本的猜测却是越来越明了了。 物以类聚。 顾廷烨能这么快考上科举,而且能和杨文远这个有谋算的关系一直甚笃,怕也是个成算在心的? 所以这样的人,会和一个不相熟的小丫头说这话吗? 还要“激”着她去投壶? 这时,盛老太太突然想到了去年冬日时的事。 明兰每次玩乐,若是遇上了觉得有趣的事,都会回寿安堂同盛老太太叙说,以作老人家解闷。 盛老太太此刻便想起了去年冬日时,明兰几个去杨家冰嬉的事。 那时家里几个姑娘都被华儿喊去平阳侯府玩乐,似乎还特意请了余家大娘子,以及家里的两位姑娘? 盛老太太那时还觉得古怪呢。 毕竟余家那边的关系就在两家的老太太身上,若是只让了余嫣然去便罢了,怎么还有那位自己都未曾蒙面的余大娘子,以及另一位姑娘? 现在看来,怕是落在这儿了! “当时你华姐姐喊你们去冰嬉,是不是顾家二郎也去了?”盛老太太确定道。 “嗯……” 明兰小脑袋里仔细回想了一下,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去了!我记得顾二叔还在书塾里抱怨过,说是那次去姐夫家什么都没捞到,反而回家落了家里父亲好一顿责罚,经常嚷嚷着让姐夫补偿他一番呢。” “嗯!”盛老太太缓慢而肯定的点了点头,心中的怀疑已经确定了九分。 这顾廷烨就是有备而来的! 再结合顾廷烨即将科举,以及特意在明兰和余嫣然面前说的话,盛老太太已经确信顾廷烨是在偷偷摸摸的相看姑娘了! 自家计划着柏儿若是过了科考,便给他许门好亲事,好姑娘,没想到这顾廷烨倒是不用家里操心,反倒是自己帮自己看了! 想到这,盛老太太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一幕怎么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盛老太太心中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顾廷烨应当对余嫣然起了心思! 虽然明兰每次都出了场,但盛老太太却是没有丝毫担心到明兰身上。 毕竟明兰年纪还小,还差一年多才及笄,如何也轮不到她身上,就算自家等得起,怕是顾廷烨也等不起。 反观余嫣然便很合适。 年龄已经及笄,不光相貌姣好,还性格贤良温顺,若是顾廷烨自此改过自新,不再去秦楼楚馆,那余嫣然怕是日后也不会计较以往的劣迹斑斑。 而且余嫣然还是自小养在余阁老膝下的嫡长女,若是顾廷烨会试入榜,那娶了余嫣然后,对于其文官一途上更是如虎添翼。 从哪方面看,顾廷烨都不可能选上自家明丫头。 “祖母,您笑什么?”明兰俏脸上满是不解,心里中的忐忑稍减。 若是祖母真发现了自己的不对,那肯定是不会笑得这么畅快的。 所以究竟因何发笑? 莫非是因为自己的吃相?明兰抿了抿嘴,默默顿住了不断舞动的粉腮。 盛老太太轻轻摇了摇头,笑道: “没什么,祖母想到了开心心的事。” 盛老太太不想同明兰叙说。 一则,这毕竟是自己根据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不好乱说。 二则,是因为明兰和余嫣然这么亲密的关系。 若是真把事情同明丫头说了,怕是明天便会传到余嫣然的耳里,反过来亦是同理,既然明兰现在还不知道,那说明顾廷烨还没表露出意思。 那自己这边若是说了出去,顾廷烨反而不认,那不成自己这个长辈传小辈的谣言了吗? 三则,要归咎到华儿和杨文远身上。 盛老太太心里猜测,这事怕是自家的孙女、孙女婿也是知道的,而且还在其中推波助澜。 既然他们有心,盛老太太还是相信华兰和杨文远的判断。 若顾廷烨真是个不成就的,他们看在自己和余老太太的情面上,也不会帮顾廷烨的忙。 “不说就不说嘛……”盛老太太的敷衍根本不加掩饰,明兰一眼便能看出来。 想到自己每次都和祖母分享趣事,但祖母却是对自己卖关子,明兰心里有些不开心了,当即扭着头做出不乐意的样子。 明兰本想让盛老太太来哄哄自己,到时自己趁时让祖母说实话,但谁知道自己姿势都摆累了,祖母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在安稳的吃着饭。 而且看祖母那吃饭的表情和动作,明显还欢快了不少! 这是把自己当做乐子看不成?明兰心里气鼓鼓。 祖母你这样不尊重我,明兰我啊,真要生气了! “哎呀,祖母您就说说嘛~”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明兰决定拿出自己的终极对祖母宝器——撒娇! 明兰连饭都不乐意吃了,拉直盛老太太的手不住撒娇。 “祖母您就说嘛,真有什么不能说去的,明儿我一定缄口不言!”明兰俏脸绷紧,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好了,好了,你个小猢狲自己不吃饭,还不让我吃了。” 盛老太太实在是被“烦”的不行,终究是开口道: “你真的确定不和旁人说?” “我保证!”明兰立马坐的板正,保证道。 “那成,祖母便同你说说。” 盛老太太也是疼爱明兰到了极点,心里刚说这事不好往外说,这下被明兰撒一下娇,立马就挡不住糖衣炮弹的威力了。 “嗯嗯!” 明兰螓首不住地点头,一双杏眸里亮晶晶的,显现出无限的好奇。 盛老太太见状也是无奈,当即慢慢说道: “顾家二郎怕是对你嫣然姐姐起了心思。” “啊?!” 盛老太太刚一开口,明兰眸子里便被震惊充斥,不可思议道: “祖母你是说顾二叔看上嫣然姐姐了?” “嗯!”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随后缓缓把自己的猜测和依据娓娓道来。 刚开始,明兰还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是听着祖母的慢慢陈述,心里的天平开始慢慢倾斜。 很快,盛老太太便说完了。 “明儿,你记住,这毕竟也只是祖母的猜测,还是没影的事,你可不能往外乱说,就算是你嫣然姐姐也不行!” 盛老太太脸色严肃道: “若是你将这话同你嫣然姐姐说,反而是平生波折,对各自都不好,你觉着呢?” “万一顾二叔没改好呢?”明兰辩说道。 “那你相信你大姐姐和姐夫吗?” “信啊!”明兰肯定地点了点头。 “那便是了,若这事是真的,那便是他们也从中帮衬了一手,既然他们都觉得顾廷烨能改好,你又为什么不相信?莫非你觉着你比他们了解顾二郎?” 明兰果断的摇了摇头。 她和顾二叔见得可不多,自然不如姐姐、姐夫。 “那你觉着若是顾二郎改好,这门亲事如何?”盛老太太继续问道。 明兰拧眉沉思片刻,喃喃道: “若是顾二叔改好,那这门亲事对嫣然姐姐来说还好? 顾二叔无论如何都家底殷实,还为人仗义护短,嫣然姐姐在家里常受欺负,总和我说希望未来的夫君是个疼人亦或是顾家的便好,旁的都不重要,这么想来……” 第一百八十六章 陷入迷茫和自我脑补的顾廷烨 时值初春,腊梅正盛。 积英巷。 盛家书塾所处的庭院内。 书塾周边四棵梅树在春寒里纵意盛开,淡雅浅红的花瓣跃然其上,香气浓郁。 书塾从初七时便开了学。 托了齐衡初二时找盛紘求贴的福,盛大人一时之间来了兴致,也给书塾提了块匾,唤做“启明阁”。 也算一件幸事。 这座家中书塾过去一直没有名号,只是盛家特意腾出来的庭院,以供庄学究教授学生,或许等到将来书塾关闭,这里便会成为一处招待客人的客院,亦或是重新闲置下来。 而如今在它存在的最后一段时日里,却是有了独属于自己的名字,这意义便不一样了。 或许等学生们离开了,这里会成为盛家论事的地方? 毕竟家里的孩子大了,若是都入了官场,须得有一处家族议事的处所。 亦或者盛家日后飞黄腾达,这启明阁说不得也会成为盛家族学所在地? 这便无从考究了,只能将来再看。 启明阁四角飞檐下。 上首,庄学究斜倚在毛毯上闭目养神,案桌上的香炉升起袅袅青烟,氤氲之下是诸位学生的昨日课业。 他让台下学生各自咏诵经典,查缺补漏。 自己则是批改课业。 不过由于年纪大了精神有了些许不济,所以每隔一会儿便休憩片刻。 台下学堂中间由一道长长的屏风隔开。 左侧由长枫打头,身后则是依照年龄大小,依次坐落着盛家墨兰、如兰、明兰三位姑娘。 右侧则是郎君们。 正各自背诵经典,亦或是杨文远统筹大家,一起找前几届进士学子打听出的上榜作品。 个人有个事,怡然自得。 不过目的虽一样,但背诵、朗读的个人习惯却各有不同。 长柏喜欢正襟危坐在案桌前,板正的手捧书本研习。 长枫同样坐在案桌前,姿势却是不大雅观,经常一手撑着脸,一手捏着课本,还时不时打下哈欠或走个神。 杨文远和顾廷烨却是截然不同。 杨文远可能是沿袭了前世的习惯,背书、读书的时候喜欢到处乱走,得了庄学究的应允后,便开始在书塾里踱步读书。 顾廷烨则是最潇洒的那个,声音也属他最大,按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有时候还能躺到地上去。 齐衡本来也是一板正经,但见了杨文远和顾廷烨后,便也跟着在启明阁半侧肆意走动起来,不过他怕是多有心思不纯,多是在课堂最后面晃悠,以期多见明兰几面。 在这方面,齐衡这位小公爷却是与顾廷烨比起来,弗如远甚。 虽然都是心里有图谋,但顾廷烨可不似齐衡这般魂不守舍,该读书的时候便用心读书,说不去广云台等勾栏瓦舍、秦楼楚馆便一次都没去过。 知晓这时候科举是重中之重,因此即便前几日吴大娘子的马球会重开,盛家姑娘和华兰、余嫣然几个都去了,也是能压制住自己的心思,问都不问。 反观齐衡却是多有不如。 马球会之前他便想一起去,好和明兰光明正大地多多接触,同时还似有似无的撺掇大家一起去,以免自己一个人去太过突兀,过不了母亲平宁郡主那关,不过除了长枫很是意动,其他人几人全都是坚定拒绝。 纵使马球之事不成,平日里齐衡也是多将心思放在明兰身上,这借着背书的名义四处走动,其实心思多半在明兰身上,便是其诸多举措中的一项。 而眼见着齐衡这般用情至深,顾廷烨其实心里颇为几分为难。 而为什么顾廷烨会为难呢? 便是因为这几日顾廷烨读书时,发现了好几次明兰用奇怪的眼神望向自己。 他本就武艺精湛高超,对于别人目光的注视颇为敏感,更别说明兰这近乎直勾勾地盯着了。 刚开始,顾廷烨还以为明兰是有话对自己说,便趁着课后的时候,等了明兰几次。 结果却是明兰对自己避之不及,自己还没来得及说话呢,明兰就低着头,“羞涩”离去,徒留顾廷烨一人懵逼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这位盛家六姑娘被自己上次投壶的飒爽英资所吸引,看中了自己不成?不然为何对自己频频侧目?’ 顾廷烨心里惶恐。 ‘可自己中意的是余家大姑娘啊!’ 如果说顾廷烨刚开始仅仅是有怀疑,但从前几日明兰去了一次马球会后,便对自己越加关注来看,顾廷烨越发觉得自己的怀疑有理有据。 不然齐衡在明兰面前多有表示,但她却多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是为何? 为了避免明兰“越陷越深”,也本着和齐衡的叔侄情谊,顾廷烨只能选择对明兰的注视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同时心里暗忖道: ‘可惜了,若是你大个两三岁,说不定我真能看中你,毕竟除了字有些不好看外,其他的情况也是挺不错的,但现在却是不可能了。’ 顾廷烨:元若啊,二叔为了你可是牺牲良多啊! 顾廷烨:明兰,对不起了,可惜二叔我已经心有所属,怕是要辜负了伱的一番苦心了! 明兰此刻正悄咪咪地瞧着背对着自己的顾廷烨。 自从在祖母那得到顾廷烨的用意,以及祖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解释,明兰便对顾廷烨多加关注,特别是前几日马球会和嫣然姐姐见过面后。 明兰虽然没和余嫣然提起这件事,但是心里却是莫名有些一种使命,亦或是对隐瞒余嫣然这个闺中密友的自发弥补—— 她决定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帮嫣然姐姐观察顾廷烨的人品和是否值得托付! 所以明兰这才对顾廷烨多多关注。 至于会不会因此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明兰却是没考虑这么多。 而且她在家里成功掩盖锋芒了这么多年,明兰对于自己的掩饰功底还是很有信心的。 况且谁会想到顾廷烨居然会是个脑补达人呢? 不过好在这个美妙的误会,或许最终一辈子都不会被人发现。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和对三哥哥长枫的旁敲侧击,明兰现在心里对祖母的判断越发信服了。 若顾二叔真对嫣然姐姐中意,说不定真是个两全其美的结果! 台上的庄学究不知何时起了身。 只见其端坐在案桌前,简单扫了扫台下众人,便一言不发地收回目光,开始继续批改众人的课业。 姑娘们的课业多是练字文稿,只需简单浏览一遍即可,郎君们则全是就事论事,时弊策论,须得仔细斟酌,才好给出建议。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便过去。 庄学究此时也批改完了所有人的课业。 当即用戒尺拍了拍案桌。 等众人噤声,回归座位后,这才出声道: “课业已经全部批改完,等你们用完饭,便自己来案桌上自取,下午便是依照个人课业详解了。” 庄学究给每个人布置的课业均不一样,都是按照个人的不足处设问,等下午时让他们再聚在一起探讨,每个人畅所欲言,根据其中不解、亦或是有见解的地方讨论。 说完这些话,庄学究便示意众人可以离去用饭了。 众人起身的功夫,庄学究却是没有如往常般先行离开,而是喊住了明兰。 “六姑娘,你稍等一会儿。” 明兰闻言脸色一苦,便知道自己这是又要被留堂训诫了。 她也猜出了是什么事,毕竟她和两位姐姐的课业都是练字,而唯独自己的字“鹤立鸡群”。 诸位学生对于明兰被庄学究喊下也是见怪不怪,当即麻溜的整理课桌,快速出门吃饭去了。 明兰前桌的如兰快速起身,趁着整理书桌的功夫朝明兰小声叮嘱道: “庄学究这下怕是又要让你抄书了,不过你可须得记得帮我做荷包的事,万万不能忘了。” 这时候天气还冷得紧,姑娘们下午也是不用来的。 接下来一天的功夫多是用在女红上。 如兰和明兰现在都是在寿安堂房妈妈的手下学习女红,这几日房妈妈也是有课业,便是让明兰和如兰绣荷包。 如兰虽然也能绣,但她性子懒得很,能不动手便不动手,先前便试探性问了问明兰能不能帮帮自己,而明兰也是没有丝毫犹豫,轻易便应承下来。 这下虽然明兰要被庄先生加课业,但如兰可不愿意免费的劳动力跑了。 “知道了,五姐姐。”明兰轻轻点头应道。 对于家里的两位姐姐,明兰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 只当是自己这个最小的庶女应当做的事,或是乐观点想想,这便是自己在家里安稳生活的“规费”? 而且明兰知道如兰的性子,和大娘子一般简单率直,很是容易应付。 得到明兰的保证,如兰欢天喜地的走了,而不远处齐衡慢吞吞的收拾课业,将这一席话尽收耳底。 等其他人离去后,齐衡这才缓慢出屋。 学生离开,启明阁当下只剩下了庄学究和明兰两人。 明兰在原地唯唯诺诺,见人全都走了,这才扭扭捏捏地来到庄学究面前,躬身一礼,低头说道: “庄先生。” 庄学究轻轻点头,拿起明兰的文稿看了看,径直开口道: “你这一手字啊……” “我不是让你课下认真练习吗?怎么现在还是没有任何长进?” 明兰嗫喏道: “是我懈怠了。” “知道便好!” 庄学究从旁边抽出一张白纸,复而递上一只沾了墨的毛笔,朝明兰说道: “王右军的永字八笔是练字的不二法门,我之前便多次嘱咐你多多练习,你现在写一个永字,若是写得好,便可以免去抄书之苦。” “啊?”明兰樱桃小口微张,看着近在咫尺的纸笔面露讪讪。 她自己的字自己知道,肯定是入不了庄学究的眼,于是当即也不当面露丑了,垂头丧气道: “先生,学生苦练多日还是没有寸进,实在是不敢在先生面前献丑,您还是罚我抄书吧。” “你几日前去了一次马球会?” 庄学究的话让明兰心里升起不安,果然边听庄学究下一句便说道: “既然你时间如此充裕,那便抄写一遍《盐铁论》,三日之后给我过目。” “啊?” 明兰闻言这下更是愁眉苦脸了。 若是三日之内抄写完盐铁论,再加上答应五姐姐的荷包,自己这几日怕是都不用睡了。 只见明兰的大眼睛转了转,随后立马摆出一副祈求的脸色,恳声道: “学究,学生这几日还要做女工,怕是时间不够了。” “你有空去马球会,没空做女红?” “那……” 明兰想起庄学究酷爱吃食,赶紧道: “那学生给您做一道莼爱鲈鱼羹!” 见庄学究面露意动,明兰乘胜追击道: “三鲜笋炸鹌鹑……” “白玉鱼羹……” 吃货一相遇,便知有没有。 明兰自己从小便是个酷爱吃食的,还有寿安堂老手艺嬷嬷的教导,对于各种菜式也是精通得很,当下一串菜名爆出口,立马把庄学究这个老饕砸的七荤八素。 “行行行!,你有心先生我便满足了。” 庄学究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下来,为了自己的师德只能绷着脸道: “不过也不必如此麻烦,只需给我两碗笋,两碗饭便够了。 念在你孝敬师长,那便再宽限你两日,五日后再呈给我看。” “谢谢学究!”明兰当即甜甜笑道。 “行了,去用饭吧。” 庄学究摇了摇头,随后快步出门。 明兰这边求得庄学究多应允两日,心情顿时大好,重新回座位上整理好书箱,便和候在廊下的小桃一同往寿安堂走(下午不来书塾,所以诸位姑娘都是各自回房里用饭)。 明兰和小桃各自抱着书本,结果刚过启明阁的垂花门,却是在拐角那里看见了齐衡和不为等在那。 明兰主仆俩的动作一顿。 齐衡则是面露欣喜的迎了上来。 这一幕小桃也是见怪不怪了。 从去年冬月开始,这样的偶遇便多了起来,随着初七学堂开课,更是越加频繁。 前几日马球会刚“偶遇”一次,今日便又来了。 小桃朝明兰耳边轻笑一声,随后意会地从明兰手里接过书本,自觉和不为去旁边警戒去了,将空间留给两位主子说话。 今天凌晨,或者明天下午会补四千^^ 第一百八十七章 躁动的心开始出击 “小公爷安好!” 看着快步走来的齐衡,明兰内心小鹿乱撞,稍显局促地福了一礼。 “六妹妹。” 齐衡带着满脸欢喜走上前。 “前几日我本想让书塾的几位哥哥和我一同去马球会的,谁曾想大家时间凑不上,最后只能算了。” 齐衡面露歉意,但保证般说道: “若不是怕母亲知道责罚,我肯定是要去的!” “嗯嗯!”明兰只点了点头。 心里庆幸还好齐衡没去。 不然齐衡在这科举的重要关节跑去参加马球会,这事肯定会传到平宁郡主耳里,到时探查起来,自己暂且不说,但父亲肯定是要吃挂落的。 “真的!” 齐衡见明兰的回答似乎有些敷衍的味道,当即继续说道: “若是你不信,你下次去之前同我说一声,到时候我一定去!” 生怕明兰不相信自己的决心,齐衡连声保证。 “别别,别!”明兰急忙摆手,焦急道。 她可不敢让齐衡冲动之下去马球会。 “小公爷素来是守信君子,明兰自然是相信的!” 见明兰不似作伪,齐衡这才作罢。 随后看了看远处小桃手里的书箱,询问道: “刚才庄先生把你留下,可是又罚你抄书了?” 齐衡没有问明兰是因何受罚,因为这事已经不止是第一次发生了,都知道明兰是因为字不好,才会被庄学究留下。 可谓是众所周知。 明兰点了点头,但旋即俏脸上立马露出调皮的神色,笑着说道: “先生让我三日抄写一遍《盐铁论》。” “三日?” 齐衡面露不解,他可是知道《盐铁论》有多少字,可不是三天能写完的,所以有些不明白明兰为何还能笑出来。 “可是我刚才恰巧听到,你五姐姐说让你帮忙缝制荷包。” 齐衡面露关心,说道: “你本就时间不够,若是再帮你五姐姐……” “不如我帮你抄写一半?” 齐衡似是觉得这是个顶好的主意,眸光一亮,立即道: “我能学你的字,有我帮着分担些,你想必能赶上了。” “啊?不碍事的!”明兰连连摆手拒绝。 虽然“能学你的字”这话让明兰心里听得甜丝丝的,但明兰可不想让齐衡帮自己抄写……亦或是不敢? 生怕齐衡要为了自己去找五姐姐说话,让免了这项差事,明兰继续开口道: “我答应给了给先生做几餐饭食,先生便答应多宽限我两日。” 说完,明兰吃吃地笑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这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看着明兰秀丽的脸庞上突然绽放出明媚的笑容,齐衡原本想要劝说的话当即顿住,一时间竟不由得看痴了。 这便是他对明兰多有欢喜的原因。 纵使身陷囹圄,依旧能保持乐观的心态。 总是能如同一缕灿烂的阳光,无声息间照进齐衡的心尖儿上。 “小…小公爷?” 明兰心里本对丰神俊朗的齐衡心里有些许情愫,不过碍于两人身份的巨大差距才不敢表露丝毫,这下近距离面对齐衡直勾勾的眼神,明兰一时间只觉得情难自禁,只敢用纤纤素指紧紧捏住裙摆,白皙的脸颊当即晕染上浓浓的红晕。 “哦……” 齐衡被明兰轻柔的提醒回过了神,这才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 他明白自己当下的行为孟浪,十分不妥。 哪有正人君子盯着人家姑娘这样看的? 不过实在是这朦胧中的暧昧太过勾人心绪,让齐衡举止不经意间便显得唐突。 喜欢明兰嘛,拦不住的! “对了。” 齐衡可不想在明兰心里留下自己是个登徒子的印象,连忙转移注意力,从小径旁的桃树下取出早已放置好的红木食盒,递到明兰跟前,说道: “我听东桓哥哥说,当初他送华姐姐菱角的时候,那些多半是明兰你吃……” 齐衡觉得自己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清楚了,当即把手中食盒往小脸红彤彤的明兰手中一放,轻声道: “我想你可能是喜欢吃的,便托人寻了些过来。” 现在时值初春,而菱角的果期则是在夏秋。 这不应季的菱角能送到自己手上,想必齐衡为此很是花了许多心思。 明兰明白手里食盒的珍贵。 不光是财货上的价值。 其中还有齐衡的情意蕴含其中。 这使得眼前食盒的分量非同一般,让向来谨小慎微的明兰不敢回应。 她知道自己和齐衡大概率不会有好结果,因此对于齐衡这赤裸裸的表露心意,小手不由得往后畏缩。 齐衡见明兰的手迟迟不接,心中一沉。 想起了先前投壶时在明兰面前失利,以及顾廷烨多有撺掇的话语,不由得把心一横,第一次在明兰面前表露出自己果决的一面,兀自把食盒往明兰怀里一送,紧接着在明兰手捧食盒,茫然不知所措间,快速转身离开。 “我在这等了许久,几位哥哥见我不在应该已经等急了。” 明兰看了看手里的食盒,又看了看快步跑开的齐衡,神情怔住久久,直到齐衡跑出拐角,复而探回头难得高声喊了一句: “你若是觉得合你口味,便同我说,我再托人给你带些回来!” 少年的行径带着少有的意气风发,让少女一时间晃了神,心中百种思绪流转,却呆在原地不知从何说起。 “姑娘,姑娘?” 一直到小桃在旁边轻声问询,明兰这才若梦初醒,扑哧一下笑了出来。 笑得明媚而璀璨。 “姑娘,这便是小公爷刚才送你的东西?” 小桃也是听到了齐衡离开时的话,心里也估摸出了自家小姐怀里抱着的应该便是什么吃食,当即便有些嘴馋了,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想来以小公爷的身份和对自家小姐的情意,送的肯定是好吃食。 我小桃只是看看,绝对不是嘴馋了啊! “啪!” 不过小桃却是没能如愿以偿,伸出的手掌立刻便被明兰轻手拍开。 “姑娘,你干嘛?” 见明兰依旧撒手不放,将怀里的食盒当做宝贝一样抱着,小桃辩解道: “我就是看姑娘你抱着辛苦,想着作为你的贴身女使,帮着分担一下罢了。” “用不着!” 明兰仰着脸颊,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欢快: “我还不知道你?你安心把姑娘我的书箱抱着便是,这食盒里的东西你就别想了。” 说着,明兰拿起食盒往寿安堂走去。 “也就是小公爷给的了。”明兰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的小桃捧着书箱紧随其后,嘴里碎碎念道。 她自幼跟在明兰身边长大,同样沿袭了明兰的吃货本质,很是喜欢美味吃食。 现在看见明兰把那食盒如同宝贝般看护着,心里的好奇心更是如同猫挠一样,很想弄清楚里面到底放的是什么美味。 寿安堂。 明兰在院子外小心翼翼地往里张望。 现在祖母怕是在等她用午饭,但自己现在手里拿着齐衡送的食盒,可不敢让祖母瞧见,只打算先偷偷摸摸的回趟房里,把东西放下再去祖母那儿。 结果不凑巧,刚一露头便被早已蹲守在院门口的房妈妈发现了。 房妈妈:露头就秒! “姑娘,老太太让你快些过去。” 明兰还未偷偷摸摸的行动,便被当场喊住,顿时尴尬的站在原地。 不过既然被喊住,明兰便打算给小桃再加加担子,准备让她连同书箱和食盒一起拿回房里。 房妈妈见小桃已经背着书箱了,连忙过来搭把手,从小桃手上接过食盒,一边说道: “这便让老身我拿着吧,小桃,你先将书箱送回姑娘的房里。” “是!” 小桃眼见着到手的书箱被房妈妈接了过去,虽然有心帮忙遮掩,但只能对明兰投以无可奈何的眼神,房妈妈可是寿安堂的掌院女使,小桃可不敢反驳房妈妈的命令。 “姑娘来这么晚,是又去后厨为老太太准备吃食了?”房妈妈看着手里的食盒,说道。 明兰是个口馋的,不光会吃,还会自己做,偶尔便会自己下厨给盛老太太做些吃食,房妈妈见明兰来的晚了,便觉得今日也是如此,这才会如此自然的从小桃手里拿过食盒。 “嗯额~”明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含糊应了一声,快步往里走去。 屋内。 盛老太太已经坐在饭桌前等着了,手上还摆弄一个造型精巧的小手炉。 “这是又被先生罚课业了?”盛老太太还没看见跟在后面的房妈妈,见了明兰,径直问道。 “嗯!”明兰感觉自己的“把柄”被房妈妈握在手里,很是没有多说的兴致。 “喏,把这个手炉拿着。” 盛老太太将手里的手炉递给明兰,说道: “你这一罚课业,怕是这几日又要弄到很晚去,这个手炉比旁的温热,你拿着吧。” 明兰点头接下。 这时房妈妈拿着食盒走了进来。 “咦,你这不是留堂,是又去弄什么吃食了?” “祖母,是留堂,这是我刚从学堂那得来的。” “哦?又是你姐夫送的?” 明兰可不敢应声,不然要是之后祖母随便找大姐姐,亦或是姐夫一问,立马就会露馅,只立马嚷嚷着说自己饿了,让祖母吃饭。 盛老太太先入为主,只以为是杨文远送的,当即点头同意,不过还是问了句: “这送的是什么?” “菱角。”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 又是菱角,之前杨文远便送过几次。 不过这东西性凉,她一个老人家不敢多吃,所以以往的多半都是进了明兰的肚子。 …… 一日过后。 中午时分,庄学究宣布下课用饭。 等庄学究打头离开,众人立马鱼贯而入。 “元若,走啊,一同用饭去。”顾廷烨见齐衡的动作磨磨蹭蹭的,当即催促道。 “二叔,我先去换身衣服。”齐衡解释道。 说是换衣服,其实便是在说想要上厕所,但大家身份、门第不一般,觉得把“小解”、“大解”这等联系到腌臜物的词直接说出口有失体面,所以都是用换衣服来代指。 一旁的杨文远似笑非笑的看过来。 “元若,你这毛病得改啊,这几日总是这时候换衣裳,怕是身子不适,要不今日回家让家里的大夫诊脉?” “是啊!” 顾廷烨似乎也回过味来,揶揄道: “元若你若是怕郡主担心,大可以来我家,我请人帮你诊脉。” “不…不必了。”齐衡心虚道。 齐衡见女眷那边如兰和墨兰已经离开,明兰似乎也要快整理好案桌,开始唤来小桃拿上书箱,连忙道: “两位哥哥快些去吧,我去去就来!” 杨文远见此心中有些无奈。 齐衡现在这副急迫样,怕是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隐晦点醒,只得和顾廷烨对视一眼,快速离开。 屋内。 齐衡见众人皆走了,只剩下自己和明兰,当即轻手轻脚的来到明兰边上。 本想给明兰个惊喜。 没想到明兰跟后面长了双眼睛似的,齐衡却是刚走到明兰身后,便被发现了。 “小公爷,你这是做什么?” 面对明兰的询问,齐衡讪讪一笑,旋即立马快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从书箱中取出两盒细长的紫檀木匣。 齐衡快步来到明兰跟前。 怕明兰觉得紫毫笔太过珍贵,齐衡也不打开匣口,只将两盒木匣递到明兰面上。 “我想你练字练了许久都不见好,想必是毛笔不趁手的缘故,我这多出了两只紫毫笔,你先拿着用。” “这…这太贵重了。”明兰连连摆手拒绝。 她跟在祖母身边长大,对于各种珍贵物件都是略有了解,虽然没有亲眼看过这紫毫笔是何模样,但单论紫毫笔这名头,就已然价格不菲了。 似乎是昨日“强塞”菱角塞出了心得,见明兰推拒,齐衡立马便用昨日哥哥们等久了的借口,兀自将手中木匣往明兰书箱上一放,便招呼不为跟着离开。 “小公爷怎么傻乎乎的,姑娘你的字可不是笔能救得了的。”一旁早已收拾好明兰所需课本的小桃小声嘀咕道。 说到这明兰可不服气了,当即辩说道: “胡说,哪有你说的那么差。” 小桃知道明兰的性子,也不怕她生气,只继续道: “姑娘你的字从小练到大,还有老夫人一直在旁督促、教说,练到现在都是这副模样。” 小桃后面的话更加扎心: “不然为何庄学究独独让姑娘你罚字,偏不找四姑娘和五姑娘呢?” “这…这是因为庄学究喜欢我做的吃食!” 明兰觉得这事上自己还能辩说一下的,当即梗着脖子道: “若是两位姐姐能有我的好厨艺和温顺性子,想必庄学究也不会‘偏宠’我一人了。” 小桃闻言瘪了瘪嘴,只从腰间掏出一颗菱角打算磨一磨嘴,免得再呛住了自家姑娘。 “诶,你怎么又吃啊!” 明兰眼见着小桃顺势掏出菱角,不由抱怨道: “昨日才得的菱角,我都没吃多少呢,大半都已经入了你的肚子了。” “嘻嘻~”小桃只回了一个憨直的笑容。 “明兰!” 突然,如兰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闻听此言,明兰和小桃对视一眼,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装着紫毫笔的两盒木匣藏进书箱里。 “你们这么着急忙慌的干嘛呢?”这一幕落在了如兰眼里,她不由得出声问道。 “收拾课本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不同的经历造就不同的态度 明兰怕如兰不相信,连忙解释道: “昨日我回去晚了,祖母还念叨着呢。” 这般解释落在如兰耳里,反而是觉着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让她开始面露狐疑。 明兰连忙打断如兰的思路,询问道: “五姐姐,你来找我可是有事?” 如兰是个粗性子,被明兰这一问,当即便把脑中疑问抛之脑后了,回道: “我是来问你荷包绣的如何了?” 明兰怕如兰细问,让小桃拿着书箱跟在后头,自己和如兰一起往外走去,一边说道: “五姐姐你也知道,我被庄学究罚抄书……” “那你是一点都没绣了?!” “五姐姐你别急,我是说我昨夜已经绣了大半,今晚便能绣好差人给你送过去。” “这可是你说的,今晚我不睡也要等着的。” “嗯……” “……” 明兰虽然受了齐衡送的紫毫笔,但那东西太过贵重,而祖母在家里一向都是以质朴简素为主,这笔的来源也落不到祖母头上。 明兰左琢磨,右思索,最后还是不敢在书塾上拿出来,只敢偷偷放在自己屋子里,无人时才敢拿出来用。 不过纵使这般,明兰也对齐衡送的这两只紫毫笔不胜欢喜,时常拿在手里摩挲沉思。 倒惹得盛老太太都笑明兰现在长大了,不喜外出,总是窝在自己房里。 好在是练字,不然她还要担心生出心病来。 齐衡在书塾上见明兰久不用自己送的紫毫笔,也是问过明兰可是不喜欢。 经过明兰一番解释,齐衡这才反应过来。 随后又送了两只价值适中的毛笔,并附带了许多花笺,可谓是用尽了心思讨明兰的欢心。 …… 时光旖旎,浮生缱绻。 齐衡这边家里有不为帮着遮掩。 盛家这头明兰也偶尔能拖到书塾最后,让他找到机会遇上,呆在一起说会儿话。 虽然两人独处的时间不长,但对于齐衡来说已经是求仁得仁。 这几月的日子可谓是过得极为春风得意。 这一切都被平宁郡主看在眼里。 儿子突然有了这么大的转变,做母亲的怎能看不出来,因而期间又把不为喊过去问了一次话。 不过从不为口中得到的依旧是“公子一切如故,没有分毫差错”。 平宁郡主不置可否。 但见齐衡每日回来学习课业也都越加勤恳,因此也不想多管。 左右盛家的那位六姑娘还有一年多才及笄,齐衡科举后便不再去盛家,中间隔了一年多,只要自己不让他们见面,感情自然会淡了。 小孩子懂什么情情爱爱?不过是“知好色则慕少艾”罢了。 等见的名门贵女多了,自然会忘记这个小小的盛家庶出六姑娘。 时间流转。 厚实保暖的冬衣悄然换下。 天气不再严寒,而是开始有了几分凉爽的味道。 书塾难得休沐。 杨文远本想就在家里躺一天,谁知却是被杨如锦提前找上了门。 杨文远每天去书塾上课,华兰这位杨家大娘子也时有跟随,不过杨如锦却是惨了。 从冬日里就被母亲陈大娘子留在家里,由宫中荣休下来的嬷嬷教授规矩,好不容易天气暖了,开始解脱,却是发现没有人一起玩乐了。 她又不可能像杨文远一样每日上门盛家,所以听闻杨文远休沐,便求上门来了,想让杨文远请盛家一行人来平阳侯府玩乐。 当然,长柏等人是顺带的,主要还是为了如兰、明兰。 杨文远不想答应,但可惜华兰这位嫂嫂的立场不坚定,耳根子软,被哀求几句便应承下来。 平阳侯府。 华兰领着自家妹妹和杨如锦玩的热火朝天,杨文远则和顾廷烨、长柏两人就坐在湖中水榭垂钓。 至于顾廷烨为何在此,那就说来话长了。 总之杨文远只喊了盛家人,可没通知顾廷烨,谁曾想今日一早,顾廷烨便不请自来了。 想来应当是“盛柏兰”通风报信。 暖洋洋的春日旭光洒在脸上。 三人一脸舒坦地靠在杨文远发明的“躺椅”上,靠背和腿部都放置了柔软的填充物,眼睛微睁不睁,表情慵懒,可谓是再惬意不过了。 就连长柏也不例外。 就算他素来喜欢读书,但这两个多月的高强度下来,也是觉得精神空乏,须得休养调理一下心情。 不过人与人的体质不同。 调养的方式也是因人而异。 就比如长枫,就没有来。 不要误会,不是长枫今天不出门,只是在家躺着休息,与之相反,他今天也是一大早便起了床,用的理由也是和哥哥长柏一同坐马车来平阳侯府。 不过前脚出了门,才转个弯的功夫,便先行跳下马车,奔着他的温柔乡去了。 想来在长枫看来,那些行首们定能好好抚慰他干涸的心田。 躺椅上的三人半休憩,半聊着天。 “话说既然仲怀既然你都来了,怎么不把元若喊来?” 杨文远见自己的鱼竿久不上钩,于是一边挑着竿子,使得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一边说道: “你们都来了,唯独元若没来,若是让人知道了,反倒显得是我故意不喊似的。” 长柏也跟着说道: “是啊,仲怀,我不是让你把元若也喊来一起聚聚吗?你怎么没喊?” “我可不敢把他喊来。” 顾廷烨微微昂起脖子,略过杨文远看向另一侧的长柏,见顾廷烨看过来,长柏莫名回看一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只见顾廷烨继续对长柏说道: “这自从开学后,元若和你家小六在盛家私底下见面,光是被我就碰见了几次,每次都只好偷偷地掉头就走,当做没看见,在你家还好,若是到了这儿,怕是场面更不好控制,我这是为了大家好。” “顾廷烨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可是关乎明兰的名声,长柏向来把明兰当做自己的亲妹妹看待,甚至更加看重,这下一听顾廷烨这样说,当即有些急了,连顾廷烨的表字都不说了,直呼其名。 “哎,大家都是兄弟,不会往外说的。” 顾廷烨连忙抬手道,旋即看向杨文远,说道: “你若是不信就问问你姐夫,有一次书塾放学后,我和东桓在那等华姐姐一同回家,正好遇上了你家小六和元若站在一起,东桓,你说说。” 闻言长柏转头看向杨文远。 和长柏对视一眼,杨文远脸上尴尬一笑,只说道: “长柏你信我,我只是偶遇了一次,别的时候就没见过了。” 这番话说了和答应没什么两样,长柏这才知道,原来明兰和齐衡竟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 这如何使得? 这中间的巨大鸿沟,以及平宁郡主这座大山又能让自己小六如何自处? “你们怎么不和我早说?” 长柏恨恨的瞪了顾廷烨和杨…… 杨文远毕竟是姐夫,长柏还是忍住了,只朝顾廷烨抱怨道: “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也不为我妹妹的清誉想想?” “等等……” 顾廷烨连忙坐起身抬手阻止道: “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是我找上你们家小六一样,而且这话我又不会往外乱说,只今日你在这才开了口,放心,我又不是长舌妇,不会往外乱说的。” 说着,得意洋洋的看向杨文远。 “东桓,你说是吧?” 杨文远无言以对。 长柏思忖良久后,这才沉声道: “不行,我先前是为了小公爷考虑,这才对他们俩的事置之不理,但现在他们俩已经私底下碰面,够上了‘私相授受’的边了,事关小六的清誉,我不能放任不管了!” 说着,长柏就要起身,不过却被顾廷烨拦了下来。 “别说的这么严重,不过是私底下说几句话罢了,哪里就是私相授受了?” 顾廷烨没好气道: “你问问你姐夫,当初他和你大姐姐没成婚时,私底下有没有见过面?说过话?” 听了顾廷烨的话,以及两人的眼神都看了过来,杨文远的脸皮不禁有些抽搐。 顾廷烨你小子少说点话会死啊! 而且这事是明兰和齐衡的事,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呢! 和长柏的目光对上,杨文远悄悄把眼神挪开,不敢当面对视。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看,这不挺正常的嘛。”顾廷烨侃侃而谈道。 “这不一样!” 长柏想说这明兰和齐衡的身份差距更加悬殊,特别是齐家还有平宁郡主这尊大佛,不像杨家这般,杨文远头顶上没人,叔父、叔母又顺从他的话,但这话毕竟事关姐夫长辈,长柏也说不出口。 只忿忿道: “反正这事不行!我原以为小公爷是个明德知礼的,谁曾想做事这么不妥当,只顾着自己的情意畅快,却全然不顾我家小六的名声。” “你安能知晓你家小六愿意与否?” 顾廷烨问道: “若是你家小六也欣然应允,甘之若饴,你反而在中间横插一手,岂不更是鸡飞蛋打,乱作一团?” 长柏拧了拧眉,沉吟道: “我家小六的性子我明白,纵使对小公爷有些许欢喜,但最是清楚实际,战战兢兢,绝对不敢多心的。” “这可不一定。” 顾廷烨反驳道: “若是你家小六不情愿,元若哪能恰好遇到这么多次,难不成还是把齐家的眼线布置到了盛家,每次都能找到明兰不成?想来也是个你情我愿的。” 此话一出,长柏讷讷不语。 顾廷烨此言有些道理。 若明兰真是不乐意,自家府邸也不小,书塾就在那一块,还要避讳人,岂能经常遇上? 况且就算遇上了一场,日后绕远些路,也不再容易碰上了…… 长柏心里不由得有些怀疑了。 “所以啊,这说不得就是两情相悦的事,你若是为明兰和齐衡着想,就不用点破。”顾廷烨继续道。 杨文远一直在旁听着,这时突然说了一句: “那之后怎么办?” “什么之后?”顾廷烨不禁问道。 “科举之后两人该如何自处?” “如何……” 顾廷烨想了想,这才觉得是有些难办。 若是换做自己,亦或是杨文远,这都不算事,只要科考一完,不管考没考中,都能直接迎亲洞房,但齐衡则不同了。 顾廷烨一时间也语塞了。 “是了!” 长柏也跟着说道: “总归是没有结果的,不管他们两人乐不乐意,我做个做兄长的都要帮他们理清楚。” “现在也顾不上小公爷是否将要科考了。” 长柏眼神逐渐坚定,开口道: “小公爷的科考可以再来,但我家小六的名声、清誉却是没有重来的机会。” 长柏说到这,恨不得立马去找齐衡说清楚,不过杨文远却是说道: “也大可不必去找元若,你可以先找六妹妹说清楚。” 杨文远继续说道: “我看六妹妹是个头脑清醒,胸有丘壑的,现在不过是一时欢喜,没有旁人点醒,你自去找上她,她自然能明白其中道理。” 其实杨文远也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发展。 毕竟按照原本的故事线,明兰因为卫恕意身死,所以从小谨小慎微,因而对于齐衡的喜欢虽然也是有意,但却很有理智的推诿出去,尽量不沾上。 但现在卫恕意没死,反而越来越受盛紘的宠信,还有王若弗的把柄被盛老太太捏着,因而对明兰也是多多友善,华兰同样经常能回家,对待明兰也是当做自己妹妹看待,使得明兰虽然大体上性格一样,但对于许多事的态度却是有些改变。 诸如对待齐衡的态度。 她虽然脑子里清楚明白自己不应当接受齐衡的好意,对于齐衡的见面应当推拒,但却依旧是心怀侥幸,有些享受在这朦胧的欢喜中。 不然这几个月里,明兰也不会多次拖延到最后才出启明阁,然后被齐衡遇上。 说到底是明兰心里也有希冀。 些许偏差的人生经历滋养出不同的行事态度,大体上不变,但归根到细处,还是有所不同。 而这时,便需要一个人点醒了。 现在这事被顾廷烨在长柏面前点了出来,自然长柏是当仁不让了。 长柏听着也觉着有道理。 这事到底还是要看六妹妹的态度。 若是六妹妹真的有意,对齐衡情深意切,难道自己还真忍得下心拆散两人不成? 长柏不知道。 这事只有临到头了,逼到墙角实在退无可退时,他觉得自己才能想出答案。 “姐夫说得对。” 长柏缓缓点头,开口道: “等今日回家稍晚些,我便找六妹妹问下话。” 长柏只希望明兰能如自己所期待的那般清醒,不然自己怕是只能贴身监督了,让别人长柏都不放心。 “也行吧!” 顾廷烨咂了咂嘴,似乎有些遗憾长柏终是要“棒打鸳鸯”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烧香拜访,王若弗:都是随我的! 齐衡和明兰的事谈完。 三人也没有了谈话的兴致。 各自心里怀揣着思绪,只望着平静如镜的湖面陷入长考。 很快便到了午饭时间。 姑娘和郎君各自一边用饭。 长柏似乎已经心中有了谋算,不再沉默不语,而是热烈地招呼着杨文远和顾廷烨喝酒。 不知是不是起了酒壮怂人胆的心思。 用完饭后。 华兰带着几位妹妹在大花厅打牌,杨文远等人则再次回归上午的活动。 一直到了夕阳西下,长枫才堪堪赶到。 长枫可不希望自己在这时候去逛花楼的事,被父亲盛紘知道,不然一顿说教肯定是少不了的。 所以纵使在行首怀中恋恋不舍,但还是提上裤腰带赶到了杨家,准备和长枫、妹妹们一起回去。 长枫被领进门,第一个便是碰上了长柏的面。 长柏本就被明兰的事惹得头痛,现在又见长枫去找行首,还刚好碰到了自己手上,当即便是一阵不停训诫。 杨文远在一旁看的乐不可支。 严重怀疑长柏是拿长枫充作靶子提前泄气了! 舍不得骂明兰,还舍不得训斥长枫嘛! 长枫受了二哥长柏好一顿教训,直到长柏被杨文远拉着坐下,心里还是不明白所以。 ‘二哥今天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脾性这么狂躁……’ 不过长枫对长柏这位哥哥还是敬重的,而且也怕长柏回家同父亲说自己去逛花楼。 虽然心里觉得长柏小题大做了,但也不敢反驳,只能独自默默承受。 长枫来时天已经开始暗了。 不过片刻,华兰便领着几位妹妹和杨如锦出来了。 华兰自觉自己年长,需要照顾些妹妹。 所以下午的麻将她并没有参与其中。 而是听墨兰说自己从未耍乐过麻将,便让她上桌试试,自己在后面指导。 此刻,墨兰的脸上也残余几分意犹未尽。 她先前只听过麻将的名头,但家里、外面她都没有人作伴一起玩,本以为就是个无聊的解闷乐子,但今天一尝试,却是从中得到了别样的乐趣。 有意思! 并且墨兰的脸上得意不止,特别是看向如兰的时候—— 今日她第一次玩,便赢了如兰许多。 将从小的死对头“斩于马下”,没有什么比这更快意的事了。 若不是当下身处杨家,以及华兰这位大姐姐就在近旁,墨兰肯定是照例要嘲讽两句的。 不过也不碍事,日后总有机会的。 到时候旧事重提,自己几句怕是便能让如兰急得跳脚。 一想到这,墨兰心里就一阵暗爽。 甚至心里有些期待如兰找找自己的麻烦,好让自己反手打脸。 众人在前厅见了面。 长枫因为上午没来,之前也没见过杨如锦,所以这次见上面,当即便熟络的喊了声杨家妹妹。 杨如锦也看在杨文远和华兰的面上,轻轻应了声盛三公子。 长枫还欲再说话,但是却被杨文远不露痕迹的打断。 杨文远轻轻上前一步,挡在长枫的前面,紧接着对杨如锦说道: “叔母刚才让流岚来催你回家听嬷嬷教授规矩,我看你玩的兴起,便帮着推脱了会儿,现在你玩乐够了吧?那便赶紧回去,免得叔母知道了,日后见我还要给我脸色看。” 陈大娘子请的嬷嬷早就走了。 杨如锦这几年多跟在杨文远身边玩乐,自然心思灵动,当即明白堂兄的意思,简单应了声: “那堂兄,我便先走了!” 说完,便招呼彩盒离开。 杨文远在后面喊道: “长青已经在马房备好马车了,你快些去。” 杨如锦轻轻应了。 不过往外走的功夫间,暗自在心里腹诽:堂兄太过小瞧自己。 我杨如锦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可能会被那叫做长枫的吸引? 若不是看在两家的情面上,自己见了那长枫肯定是理都不理。 自己顾着杨文远的脸面,却反被小瞧了,杨如锦只觉得丧失了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杨文远:世事难预料,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若是杨如锦真瞎了眼,要插到长枫这坨牛粪上去,杨文远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杨如锦离开,随后顾廷烨也告辞出门。 接着华兰便成了王若弗的形状。 对着要上马车的弟弟妹妹一番嘱托,言辞恳请,就差哭出来了。 最终好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把人送走。 目送盛家马车离开,华兰转身便朝杨文远问道: “我见今天一早长柏来时还好好的,怎么到了吃饭的时候,便有些不对劲,是有事?” “!!” 杨文远眼里满是震惊。 没想到这姐弟之间的感应居然如此玄学,若自己不是提前知道生了事,怕是都看不出来长柏有什么不对,华兰这才吃个饭,见个面的功夫,就看出来了? 不过杨文远当然不会直说,只顺口道: “哦,顾廷烨上午时问起长枫去哪儿了,长柏便说起路上的时候,他想劝长枫别出去,留着精力休憩以备春闱,想必是为了这事。” “哦。”华兰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长枫的事她也清楚。 不过她虽然把平等的看待弟弟妹妹们,但到底长枫不是自己的嫡亲弟弟,而且还有林噙霜那位在,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若是换做长柏这时跑去行首那儿,华兰肯定是要请自己母亲王若弗上身了。 毕竟长姐如母。 积英巷。 盛家。 马车停下,一众儿女鱼贯而入自己大门。 明兰向来不喜争抢,这也体现到了走路上,因此众人都往里走着,明兰却是下意识地落在最后面。 不过长柏找明兰有事,所以也悄悄放慢脚步。 不多时,便走到了朝向各个庭院的廊道。 墨兰和长枫兀自往林噙霜走,如兰玩了一天,也是饿得慌,快步往葳蕤轩跑去,很快便剩下了落在后头的长柏和明兰。 明兰正要往寿安堂走去,却是听长柏说道: “小六,你等会儿和祖母用完了饭,便来二哥书房一趟,二哥有事同你说。” 葳蕤轩作为主母院,是家里最大的院落。 而长柏作为王若弗的心头肉,又酷爱读书,所以王若弗也是特意留出一间屋子充作长柏的书房。 其实也不尽然。 起初是王若弗觉着自己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想着在自己院里为三个儿女设的书房,殷殷切切的盼着三个儿女好, 书桌也都摆了三个。 华兰还偶尔去几次。 但如兰惯是个懒散性子,除非是被王若弗不顺心的时候勒令去书房,其他时候断然是不会去的。 而随着华兰出嫁,她的书桌被挪出了地方。 如兰的书桌因为久不去,都落了灰,最后也被搬了出来,现在那里便成为长柏的个人书房了。 “啊?” 明兰不由的惊讶一声,不明白二哥哥找自己有什么事要谈。 不过明兰知道二哥哥向来对自己很好,想必找自己也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也不犹豫,当即点头应下。 寿安堂。 摆着稍显丰盛菜肴的小桌上,明兰看着平日里符合自己胃口的饭菜,心里却是想着二哥哥喊自己过去到底是有什么事,因此只心不在焉地吃着。 盛老太太看着明兰有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询问道: “明儿,你这是今日在大姐姐那玩的不开心?” “哦,没有啊,祖母。” 明兰连忙解释道: “是二哥哥刚才喊我去他书房里说话,孙女正想着是什么事呢。”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 “原来是这样,不过既是你二哥哥喊你过去,你只管过去便是,怎么还发起呆了?莫不是怕你二哥哥找你麻烦?还是心里有鬼,不敢去?” “哪有啊!” 明兰知道祖母这是又拿自己寻开心了,当即也不多想,只忙往自己碗里快速添了几筷子菜,嘴里快速嚼着饭,说道: “我可得快点吃完去二哥哥那儿才行,不弄个明白今晚怕是都不敢回来了,不然祖母您怕不是又要说出贬损孙女的话了。” 看明兰大口吃着饭,盛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更盛,连忙招呼着房妈妈端一碗熬好的鸡汤过来。 “慢点吃,等会儿喝口汤漱漱嘴。” 葳蕤轩。 王若弗在房里和盛紘说话。 面对只有一个月就将开始的春闱,两夫妻可是心绪万千。 这些日子里。 王若弗似乎想起了早已遗忘在角落里的神龛、道君。 不光吩咐人将摆放神像的屋子每日清扫干净,就连神像上的灰尘,也是王若弗亲自用手绢小心翼翼地拂去。 在这个关键时刻,没有人能比王若弗更加虔诚! 盛紘则是暮苍斋卫恕意那也不去了。 多是往葳蕤轩和林栖阁跑。 白天庄学究教授课业,晚上盛紘还要帮着补课。 “官人,要不明天你也和我一起给菩萨、道君们拜拜!” 王若弗刚从佛堂,亦或是道家法场回来,身上还萦绕着些许线香的味道,她一进门,便朝坐在桌前油灯下,检查长柏课业的盛紘说道: “你这光教柏儿读书可不够,这科举的事不光那些考官们在管,那天上的神仙、文曲星可也都是管这事的,你也得给他们上上香才行。” 坐在桌前的盛紘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注意力从长柏的文稿上挪了出来。 他当然明白王若弗是一番好意,是希望长柏能够考中。 但这科考的事,靠的是自己的本事,又和求神拜佛有什么关系? 这便是王若弗和林噙霜的区别了。 盛紘昨日在林栖阁那的时候,盛紘只需查验长枫的课业即可,林噙霜只会在旁边端茶递水地妥帖服侍着,轻易不会干扰盛紘的注意力,可不会像王若弗这般大喊大叫。 “好了,娘子你都说了两边都管。” 盛紘权当和王若弗聊天是放松精神了,说道: “你负责天上的,我负责地上的,岂不是两全其美,有你在我放心,哪里还需要我去烧香礼拜。” 盛紘自然是不可能去求神拜佛的。 这是不通道理,亦或是家里妇道人家去干的事,自己一个书香门第的主君,岂会被这种言说蛊惑? 传出去怕不是会被同僚私底下耻笑! 烧香是不可能去的,绝对不可能! 王若弗也知道自己劝说不动,转而道: “你今晚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去柏儿那儿了?” “柏儿说今晚有事,便让我先回来了。” 盛紘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就长柏现在这文章、学识,用来科举已是够了,比我当年强的不是一点半点,我去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王若弗当即面露得意,骄傲道: “那当然,你也不看柏儿是从谁肚子里出来的?!” 这话盛紘也不是第一次听了,只无可奈何笑了笑,连连点了几下头。 不过心里却是暗忖道: ‘你也不看是谁洒的种!长枫那可是也要春闱的呢。’ 不过盛紘这话可不敢和王若弗说,不然怕是又要吵起来。 这想到长枫,盛紘暗自摇了摇头。 如果说长柏春闱是十拿九稳,那长枫就是九死一生了。 当初长枫乡试时,便是侥幸的擦边过,而这段时间以来,长枫的学业进步也不甚明显,怕是会试难了…… 除非刚好遇到自己拿手的文章、策论,不然怕是九九成过不了的。 当然,这话也只是盛紘自己心里琢磨的,不可能说出去。 不然怕是对长柏和长枫都不好。 这时,刘妈妈在外面敲了敲门。 得到王若弗的允诺后,刘妈妈进门说道: “主君、主母,六姑娘刚才找过来了,说是二哥哥找她去书房说话。” 盛紘点了点头。 他说长柏怎么突然让自己回来呢,原来是找明兰有事。 他对家里儿女的情况也是大致了解。 知道长柏对明兰向来和善,和对待自己的嫡亲妹妹一样。 “明丫头这么晚过来啊?” 王若弗还有些不肯,想让长柏早些休息,明日去书塾再说话,但是盛紘却是提前一步说道: “今日家里儿女去华儿那了,想必是华儿有什么交待。” 听到华兰的名字,王若弗这才不表露出抗拒,任由盛紘对刘妈妈吩咐道: “去吧,你领着明儿去长柏书房。” “是,主君。”刘妈妈福了一礼后离开。 门扉重新关上。 王若弗不禁自语道: “今日在平阳侯府玩乐了一天,也都该累了呀,怎么这么晚还要找来说话。” 盛紘见状宽慰道: “唉呀,夫人,他们孩子间有话说这还不好吗?兄妹和睦是上好的事。” 盛紘明白王若弗的痛点,接着说道: “明日你去烧香时,也可以把这事和天上的神仙们说说,想必他们知道了,肯定也念着柏儿的好,给柏儿的科考添一份力。” 王若弗面露喜色: “这是自然,柏儿这点也是随我!” 第一百九十章 陈明利弊、“来都来了” 葳蕤轩。 院落侧边的书房内。 虽是深夜,但长柏的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 对待长柏,王若弗向来是捧在手心,放在心尖儿上的,怎么喜爱都不为过,所以但凡手里有什么好的,都要给长柏供上。 知道长柏夜里要用功读书,担心他伤了眼睛,所以王若弗吩咐下人在书房内多点灯盏,把屋内照得通亮如白天似的,灯盏也是丝毫不吝钱财,全都是少有烟气的好货。 “砰砰!” 长柏在屋内练字平心,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以及刘妈妈的声音: “哥儿,六姑娘来找你,我把姑娘带过来了。” 长柏缓缓将手中笔放下,朗声道: “进来吧!” 屋外。 刘妈妈闻言微微推开门扉,旋即明兰朝刘妈妈福了一礼,踏步而入。 明兰这还是第一次来葳蕤轩的书房。 抬眉之间,只见书房虽不大,但却处处是自家二哥哥的痕迹,笔墨课业随处可见,繁多而不杂乱,自有一番章法。 还有父亲亲自在墙上题的字“明德惟馨笃行致远”。 “明儿来了。”长柏心中虽然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但还是朝明兰和煦地笑了笑。 “二哥哥。” 明兰小脸点了点头,随后径直问道: “不知二哥哥找我有何事?” 明兰心里有鬼,所以面对长柏突然找上门来,心里很是焦急,急着问出倒带是何事心里才放心。 闻听此言。 长柏眸光定了定,随后将心里预先想好的措辞说了出来。 “小六,你这几个月下学后和小公爷碰到好几次了?”长柏尽量委婉道。 “啊?” 明兰心中凛然一惊,忙问道: “二哥哥,你这是听谁说的?” 见明兰没有反驳,反而是急忙询问自己是从哪知道的,长柏这下顿时明白这事没有丝毫误判。 明兰和齐衡之间真有事! “我怎么知道的?” 长柏也不藏着掖着,继续说道: “你们俩在家里私底下频繁碰面,虽然小心防范,但天底下哪有不会透风的墙,次数多了,这事总会落到人家眼里,索性还好是仲怀看到的,他与我关系甚笃,所以不会对外乱说,只说与我听而已。” 听是顾廷烨看到了,还没对外乱说,明兰心里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虽然自己只和齐衡说话,没做其他的事,但挨不住别人的捕风捉影呀。 她往年小时候和祖母一起去乡下避暑,可是看过那些因为“私相授受”被关在笼子里沉塘的女子,如今在汴京,在天子脚下,虽不至于落得个沉塘的结果,但今后的结果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除非齐衡立马把自己娶了。 但有平宁郡主在前,这事有可能吗? 被一时朦胧情愫上头的明兰,这下才后知后觉的后怕起来。 见明兰脸色很不好看,长柏等她缓了片刻,这才继续说道: “你以为你和小公爷之间无人察觉,但依齐衡那平日里的作态和行径,其实早就落到了二哥哥我、你顾二叔和姐夫眼里。 本以为小六你置之不理,等熬过这段科考的日子,这桩事也就能过去了,但是你们现在太过过火,二哥哥我才打算站出来当这个恶人。” “啊?” 明兰满脸不可思议道: “二哥哥你们都知道了?” 明兰觉得自己和齐衡之间就算有些情愫,但也是暗藏于心,怎么就全都被人知道了呢? 一想到这,明兰更是难为情起来。 “如何看不出来?” 长柏当即没好气道: “你倒是没什么表示,但架不住齐衡他每日都将眼珠子盯在你身上啊,还时不时地给你送东西,这日子久了,我们自然能看出来。” “你原本的笔用得好好的,突然换了新的,想必也是齐衡送的吧?” 明兰不由得低下螓首,不好意思道: “二哥哥,你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怎么知道的?” 长柏恨铁不成钢道: “你的笔都是祖母给的,素来都是相同的样式,如今突然换了,而恰巧这时齐衡也换了和你一模一样的笔,这般齐头并进,真当别人是瞎子不成?” 长柏这番话顿时让明兰把头弯的更低了。 原先齐衡给的紫毫笔明兰不敢用,后面齐衡又给了便宜些的,明兰这才敢稍稍拿出来。 而至于齐衡换了笔,明兰也是知道的。 刚开始她也觉得有些不妥,但想想毛笔的样式不多,大多外观模样都是相近的,别人不仔细注意的话,可是不容易发现。 于是怀着侥幸之心下,又见别人没有发觉,这才放下心来光明正大的使用“情侣款”毛笔。 原以为是瞒天过海。 现在才知道却是老早便被人发现,只不过是顾忌脸面不好说罢了。 一想到这,明兰就觉得脸上臊得慌。 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才好。 见明兰这副表现,长柏心中稍缓,缓缓问道: “小六你觉着呢?若是你们俩再这般下去,怕是怎么都瞒不住了。” “二哥哥,我没有越矩的。” 明兰连忙解释道: “我和小公爷只是说说话罢了,小公爷也是守礼的。” “守礼?若他真是守礼的人,便不会像现在这般‘轰轰烈烈’地拉着你一起私底下见面了!” 长柏脸色不虞道: “他若真是个知礼的,就应该现在什么都不做,等科考完,想办法迎娶你才是正途!” 听到平宁郡主的名字,明兰脸色暗淡下来。 平宁郡主先前明兰也是见过的,大致知道这位郡主娘娘是什么性子,最是注重门第。 而她自己一个小门小户家的庶女,如何也都是入不了平宁郡主的眼的。 除非去做齐衡的妾室…… 但这却是根本不可能的。 家里的事明兰从小就耳闻目睹,自然知道妾室向来是没有好下场的。 好的也只能如自家林小娘这般,还得期盼遇上自家大娘子这个“天生的好心肠”。 差些的也近在眼前。 大娘子的姐姐康家姨母,那可是血淋淋的例子。 而且还有自己小娘卫恕意和祖母在上,如何都不可能自己去当别人家的妾室的。 除非平宁郡主去请官家的圣旨强压下来,这才有几分机会。 但若真是到了那般地步。 自己和齐衡也是没有半分情意可言了。 现在的日子过的太好,太舒适,说上一句上下皆宜都不过分,所以这个血淋淋的事本被明兰下意识地忽略过了,但是现在长柏一提及,明兰立马重新清醒了过来。 “小六,我问你一句,须得老实告诉二哥。”长柏沉声问道。 “嗯!” “你是真喜欢小公爷,到了非嫁不可吗?” 长柏知道明兰的脾性,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因为齐衡的门第,和身份才喜欢上他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 面对齐衡这位世家门阀出身,翩翩君子、丰神俊朗的贵公子,面对其穿破层层阶级的汹涌情意,世间又有几个女子能够抵挡呢? 俗话说好女怕缠郎。 纵使一开始没有心思,但次数多了,心里自然也会生出几分旖旎。 明兰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对齐衡生出情愫的。 是因为他俊逸的外貌? 还是因为他言辞恳请的平等相待? 亦或是别的什么? 明兰不知道。 但有一点她却是知道的。 “二哥哥,明儿想清楚了,从明日起我便不去书塾了。”明兰一字一句道。 明兰对于齐衡的情感还没有到达要死要活的地步,亦或是没有任何男人能让明兰如此。 与其纠缠不清,到头来自寻苦果,不如干脆利落的了断。 长柏见明兰说的这般斩钉截铁,只以为她在说气话,忙说道: “小六,二哥也不是逼你,我只是告诫你要和小公爷离远些,不然终究是对你不好。” “二哥哥,我已经想清楚了。” 明兰满脸认真道: “先前我只是昏了头,把后果全然不顾了才会那般,现在理清楚,弄明白,知晓这终究是不切实际,行不通的!” “你能弄明白便好。”长柏见明兰的表情不似作伪,这才点头应下。 “不过不去书塾却是不必了。” 长柏继而缓声道: “你这一躲,却是反倒显得你理亏一般,你只管继续上课,只需下学后改条路回寿安堂即可,若是齐衡见此还不自知,那便由二哥哥我去说。” “二哥哥,我……”听完长柏如此为自己考虑,明兰只觉得鼻尖一酸,眼眶红红的很快便噙满泪水。 从小到大,这种亲情的温暖她只在祖母身上感受过,就连小娘卫恕意身上也是少有,现在更是因为长榕的存在几乎不见,而长柏如此,顿时让明兰感动的几欲要流出泪来。 长柏却是挥手打断,开口道: “小六你是我家妹妹,事关你的清誉,这事当然是得我来说。” 说着,长柏递过自己的手帕,打趣道: “赶紧把眼泪擦擦,免得等下回去被祖母看到,还以为我这做哥哥的欺负你了。” “嗯呐~” 明兰轻轻点头,侧过身,用长柏的帕子收拾自己妥当,长柏也是适时低头,重新开始就着桌上的文稿练字,挥墨间比先前轻快了许多。 不多时,明兰红着脸回过神,不好意思地将脏了的手帕攥在手里。 “二哥,这帕子脏了,我拿回去洗了,明天再给你送回来吧。” “不碍事,你放在桌上便是,自有下人去洗。” 长柏抬起头,将手中毛笔放下,见明兰还想把帕子拿回去自己洗,立马上前拿了回来。 他知道若是让明兰拿了回去,怕是要自己洗才肯罢休,长柏心疼明兰,自是不让的。 明兰扭拧不过,只得把帕子放在了桌上。 “这才对嘛。” 长柏看着明兰虽然收拾妥帖,但眼眶周边却依旧有些红彤彤的,心里有些心疼,这怕是刚刚又偷偷哭了一会儿。 ‘这等下祖母看了,怕是真要觉得我欺负小六了……’ “行了,那你便回去吧。” 长柏说道: “祖母在寿安堂肯定不放心,等着没睡呢,你早些回去老人家也能早点睡。” 说完,长柏便把头低下,似乎是开始欣赏自己新鲜出炉的书法。 明兰这才点头应是。 轻手轻脚的往外走,门扉轻启,又轻轻合上。 听了关门的声音,长柏这才将头抬起,侧头看向窗外。 此时明兰的身形正从青石小路上行经。 看着明兰那离去时略显单薄、畏缩的身影,长柏的嘴角不禁露出笑意。 ‘终究还是个小姑娘。’ 都说儿女会继承父母双亲的一部分特点。 这话放在长柏身上同样如此。 盛紘一生最看重是家族和官途。 两项太多,所以长柏取其一,重家族而轻个人官途。 又承袭了王若弗对于自家人的亲和爱护。 于是长柏对家族的重视,不再是宏观上的广泛,而是细分到具体的人身上。 二者合一,使得长柏对于家里的弟弟妹妹,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都能一碗水端平,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妹妹看待。 也正是因为长柏这番态度,才使得盛家儿女间的矛盾,远没有上一代那般尖锐。 长枫和谁都能处,而纵使墨兰和如兰互相看不惯,经常互相呛嘴,也是没有别人家嫡女和庶女的态势。 长柏看中亲情,其中尤以明兰为重。 若说长柏长到如今这般年纪,他心里有什么事是谈得上遗憾的话,那便是明兰了。 明兰怎么就不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呢? 这事长柏时常引以为憾。 寿安堂。 明兰回来刚入了垂花门,房妈妈就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看着屋内火烛依旧,明兰知道祖母还没睡,在等着自己。 房妈妈轻轻打开未合严的门扉,让明兰进去。 明兰于是轻手轻脚来到盛老太太寝屋。 盛老太太桌前的蜡烛已经燃了大半,此刻盛老太太侧躺在床上,一手撑着脑袋假寐。 明兰见此,想让盛老太太睡下,却是刚走到近前,却是听盛老太太说话了。 “明儿回来了。” 明兰的脚步顿住,只见盛老太太的眼帘已经睁开,在烛火的映照下有些明亮。 “祖母,我把您吵醒了?”明兰不好意思道。 “哪有,祖母年纪大了,没那么好睡着。”盛老太太简单解释一番,不欲多说。 盛老太太突然轻咦一声: “你这可是刚哭了?” 明兰以为自己刚才没拾掇好,忙抹了抹脸蛋,连声道: “没啊。” 盛老太太刚才还有些狐疑,这下却是百分确定了。 盛老太太也不继续探究,只问道: “你二哥哥找你何事?” “没问什么,就书塾上的事。”明兰没想好怎么糊弄过去,只含糊道。 盛老太太见明兰不想说,也不细细探究,只问了一句: “那事情可都解决了?” 明兰这下笑了出来: “祖母,真不是什么大事,二哥哥都已经帮孙女我处理好了。” “柏儿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见明兰开心笑了出来,盛老太太表情稍缓。 她知道长柏向来把明兰当做亲妹妹般看待,不会害她,但见明兰哭完回来,老人家心里担心,还是免不了问上一句,这下心里的石头才安然落地。 盛老太太轻轻点头道: “既如此,夜深了,你也早点回去睡吧。” “不嘛,孙女今晚陪您一起睡。” 明兰刚才精神大起大落,现在正是需要陪伴的时候,原以为祖母睡了不想打扰,但既然祖母没睡。 那便是“来都来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长柏警告、王若与陡然出场、算计 一月下旬。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暖。 与此同时,还有齐衡那颗越发躁动的心。 自从和明兰私底下见多了后,齐衡就越发食髓知味。 对于他来说,即便是中午用饭放学时的简单说几句话,也已经让他空乏的精神世界如逢甘霖,不胜欢喜。 但这几日却不知是怎么了。 齐衡一连好几天都落在了人群的最后面,但明兰却是没有如往常那般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反而是动作利索的很,赶在众人之前便收拾好了书箱,早早走了。 一次二次齐衡还觉得是平常,但一连几天皆是如此,齐衡便觉得事情出了古怪。 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现在突然这样了? 齐衡从未和旁的女子有过情感关系,话本也是没看过,因此根本不明白到底生了什么事。 直到几天后。 齐衡实在是忍不住了。 中午时分。 庄学究如往常般宣布下课各自用饭。 明兰又是如先前那般快速收拾好书箱,同小桃一起紧赶慢赶的往外走。 齐衡见状,也是连忙起身,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快速赶了出去。 齐衡来盛家待了这么长时间,早就弄明白了明兰回寿安堂走的路,出了启明阁,也顾不得自己这是在别人府上,还追的是别家未出阁的姑娘,只拔腿便追。 但一直追到能远远望到寿安堂的院门口,却是都没看见明兰的身影。 “怎么会呢?” 齐衡双手撑在膝盖上不住地喘气,两颊上涌起血红色的血气,不禁自语道: “明兰不是回寿安堂了?” 这样说着,齐衡心中还有一丝窃喜。 ‘莫非明兰这几日是被盛家大娘子喊去了,所以才这么急着走?’ 不过这点雀跃却是立马被打破。 只见齐衡顿足原地歇息会儿的时候,正要转头去用饭,但却是刚好看见通往寿安堂的另一条小径上,明兰和小桃的身影缓缓出现。 ‘什么意思?’齐衡心里一沉。 ‘还是回寿安堂,但却是故意绕远路,莫非是特意躲我不成?’ 齐衡内心一时间五味杂陈。 想要迈步上前,但却是见侧对着这边的明兰主仆俩的脚步却是陡然加快,快步过了垂花门,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齐衡下意识的伸出手,但却是骤然噤声,原地讷讷不语。 “小公爷,你怎么在这?” 这时,齐衡身后却是突然响起了长柏的声音,吓得他整个人一个激灵,连忙转过头,看清来人正是长柏,只得含糊解释道: “长柏哥哥,我是来……” 被人家哥哥“捉奸当场”,一时间齐衡嘴里喏喏说不出话来,长柏原地思忖片刻,轻声问道: “你莫非又是弄到了什么时兴的玩意,要送给小六?” “对对对!”齐衡见长柏这么体贴,连理由都给自己找好了,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我给家里的三位妹妹都准备了,但是看着贵府六姑娘走的匆忙,一时情急之下,这才追了出来。”齐衡也是顺着长柏的话往下说,越编越顺溜了。 长柏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回道: “小公爷倒是有心了。” 齐衡闻言面色稍缓,以为成功糊弄了过去,连忙急着就要走,但刚抬脚,却是被长柏侧跨一步拦住。 齐衡当即面露不解的望向长柏。 却是见长柏面色严肃,缓缓沉声道: “元若自小没有兄弟姊妹,瞧着我家妹妹讨人喜欢也是有的,不过如今我家妹妹年纪长了些,也当是避嫌了。” 齐衡闻言脸上一僵。 ‘什么意思,长柏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自己和明兰走的太近了?亦或是看出了什么?’ 长柏说完这话,只意味深长地看着齐衡。 直到齐衡心里实在慌得不行时,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留下一句“元若记得去用饭”,之后便利索的转身离开。 长柏知道齐衡和明兰是情投意合。 并非是齐衡自己一腔情愿地死贴着缠上明兰,所以也不把话说的太重,只是稍稍点了点齐衡,让他这段时间收敛一些。 反正现在离科考只剩一个月。 到时候春闱过了,庄学究回老家,自家书塾也不会再办,齐衡也便没有正当理由上门,到时候两人再也见不了面,这事也能消停了。 至少明兰不会再有私相授受的清誉危机。 同时长柏不将话说死,丝毫不留情面,不是畏惧齐家的权势,而是给齐衡和明兰留了机会。 若是齐衡真有万一,能说动平宁郡主迎娶明兰,这也是一番大好事。 若是今日丝毫不留情面的把话说死,那将来也是让两家尴尬。 长柏去用饭了。 原地只剩齐衡一人独自站着。 不知过了多久,齐衡才略显失魂落魄的离开。 而随着齐衡的背影越走越远,寿安堂的垂花门后,却是悄然探出一个秀气的脸庞,赫然是明兰。 她刚才用余光看见了齐衡从侧边跟来,怕他莽撞上前,被别人看了去,这才慌忙的往院里走,但她心里又有些割舍不下,便又回头复而看了看,结果便看见二哥长柏找齐衡说话的场面。 明兰知道二哥找齐衡说的是什么事。 虽然心中早有预料,但少女情愫总是春,现在春远去,明兰心里一时间也是黯然神伤。 “姑娘,别伤心了。” 小桃捧着书箱在一旁说道: “二公子也是为了你好,这时候你和小公爷私下见面真有些不妥帖,而且你俩又不是全然没有机会,若是小公爷科考中了,趁着这好事时和平宁郡主说了和姑娘你的事,说不定你们俩的事便能成呢!” ‘是啊,就算这样也是说不定的……’ 明兰勉强笑了笑。 重新转过头,往祖母房里走去。 “唉,姑娘你等等我啊……” 有了长柏的警告,齐衡似乎真的听进去了,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有私底下找明兰说话,只是脸色一直不大好看,念书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被庄学究点了好几次。 不过这一天,书塾两人告假。 顾廷烨家的常嬷嬷来了京城,顾廷烨因此给先生告了天假。 常嬷嬷是顾廷烨母亲白氏的贴身女使,从小陪着白氏一起长大的,而且顾廷烨小时候也是多由常嬷嬷看护,因此顾廷烨对常嬷嬷的感情颇深,是把她当做亲人看待。 如今顾廷烨想要娶妻,自然也是把心中的亲厚长辈常嬷嬷喊过来了。 所以顾廷烨要去码头接常嬷嬷。 而长柏同样要去码头接人。 接谁呢? 盛长梧。 其实一开始收到盛长梧要来汴京的消息,盛家人同样是很惊讶的,因为他们先前也没收到盛长梧的消息。 一问才得知,盛长梧居然是要来汴京,和王若弗的侄女,王若与的大女儿,康允儿说亲的! 按理说,这宥阳的盛家大房,和王若弗姐姐的夫家康家说亲的事,盛紘一家肯定是能提前被知会些消息的,但是直到盛长梧上门,盛紘一家才知道有这件事! 之前盛紘一家人根本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这事却是陡然的“惊喜”! 盛长梧原本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两家其实都已经婚约已定,还给盛紘来了书信,让盛紘一家去参加婚礼。 结果却是天不遂人愿。 临近婚事的功夫,盛长梧那位未过门的妻子,却是陡然和别人私定终身,私奔了去。 这事一出,虽然不是盛长梧的问题,但到底却是影响了他之后的亲事。 再加上因为盛紘高升,还有侄女婿杨文远的关系,使得盛长梧的母亲和祖母眼界甚高,非要盛长梧妻子的人选既要出身显赫,还要品行贤良。 总之便是让盛长梧的婚事生了许多波折。 直到现在都没有选定好人选。 结果今年刚开春,盛维一家便是陡然遇到了一个惊喜—— 王若与亲自登门宥阳,还把自己的大女儿康允儿带上了,想要把康允儿许给盛长梧! 这自然是让盛维一家喜不自禁! 要知道康家可是世代簪缨的人家,论起底蕴比盛家可是高了不知道多少。 更何况康允儿也到了,在场的盛家人都看出来她一个品行温顺的,模样也生的好,可以说是让盛家人极为满意。 这一门婚事可谓是天上掉馅饼啊! 所以盛维一家人火速同意。 而王若与那边也是同样的出乎意料。 一听盛家人同意,也是立马开始敲定日子,看上去比盛维一家都还焦急的样子。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但盛家人左想右想都没看出自家有什么值得康家图谋的,而且王若与是二房大娘子王若弗的亲妹妹,也算是自家人,应当不会有什么差错。 ‘应当是本着盛紘高升,再加上都是自家人,亲上加亲,肯定对她女儿如自家女儿一样的缘故!’面对王若与的热情,盛维一家人只能这样解释了。 所以才短短一个月不到,盛长梧和康允儿的婚事已经敲定了差不多了。 因为速度超乎寻常的快速,而且王若与说自己已经和妹妹商量好,所以宥阳那边都还没通知盛紘一家,反正盛长梧这次上京,也是在盛紘家住着。 所以今日一早,长柏和顾廷烨就一起结伴去码头,各自等人。 而盛家书塾这边。 齐衡原本这些日子失魂落魄的,一脸失意人的落魄样。 现在长柏一走,原本如同石灰般寂静的心顿时活络起来。 齐衡虽然被平宁郡主一直压制,但属于青年人的“少年意气”(冲动)还是有的—— 也就是我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对,但是感性胜过理性,该做还是得做。 齐衡知道长柏说得对,所以刚开始几天还能强忍着不去找明兰。 但时间长了,却是心里有些忍不住了。 知道和做到的距离,是最难跨越的。 齐衡也不例外。 不过齐衡虽然心里起了心思,但苦于有长柏时时刻刻在旁注意着,也只能偃旗息鼓。 不过今天不一样了! 听到庄学究说长柏和顾廷烨请假一天,齐衡的心顿时雀跃起来。 不过他也知道这事不妥,而且是被长柏知道的情况下“再次作案”,所以他在心里给自己的安慰是—— 只是和明兰说一声,别的自己绝不多说! 所以午时庄学究宣布放学后,齐衡便马不停蹄地往寿安堂去了。 不过他不知道明兰走的是哪条路。 毕竟他是外男,平日里也不能在盛家乱逛,所以只知道书塾通往寿安堂的一条路。 不过这也不碍事。 守株待兔齐衡还是懂得。 所以匆忙便顺着先前走的路往寿安堂前的竹林等着了。 而等了半晌后,总算是见着了明兰的面。 “小…小公爷?”明兰没想到二哥长柏和齐衡说了话后,齐衡居然还敢私底下找自己说话,而且是在寿安堂,祖母的院子前拦下自己,一时间都有些语塞了。 齐衡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克制,但是就如同先前想的一样,“知道”和“做到”是世间最难做到的事。 齐衡本来只打算和明兰说句话就走,但是这话一说出来,立马便转为滔滔不绝了。 当然,关于科考后的保证齐衡还是没忘了。 “明兰,等我科考完后,一定要向母亲禀告,让她来盛家提亲!” 明兰听了心里很是感到……如果齐衡不是在寿安堂前,而且是在现在这个时候的话。 明兰囫囵的听着,心里有些感动,但更多的却是焦急万分。 万一被寿安堂的女使看见了,怕是怎么都瞒不住了。 两人身后,杨文远远远的看着这一幕,略微叹息一声。 少年“轰轰烈烈”的爱意,便是这般的不管不顾…… “元若,六妹妹?”杨文远最终还是站了出来。 “啊?!” 发觉有人,齐衡和明兰都是心中吓了一大跳。 见来人是杨文远,明兰心里略微松了口气。 长柏已经告诉过她,姐夫杨文远已经知道两人的事,既然先前不会说,这下也不会往外说了。 齐衡则不知道,一时间有些慌乱不安。 “文远哥哥,你在这啊……” 杨文远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道: “今日盛家宥阳大房的弟弟要登门,你华姐姐让我去寿安堂一起等着,你们这是……?” 齐衡不知作何回答,明兰则解释道: “我刚才东西落在书塾里了,小公爷给我送来。” 明兰知道杨文远已经知道,所以只找了个相对不那么蹩脚的理由。 齐衡表情则有些忐忑。 刚才书塾放学后,他可是等都没等,立马便出来了,杨文远只要是注意到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杨文远点了点头,像是相信了,表情没有显露出丁点怀疑。 见状,齐衡也是松了口气。 ‘还好,看来他方才没注意到我。’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常嬷嬷、长梧上门,前厅论说 汴京码头。 这里作为天子脚下的航运码头,现在又是正值春季,可谓是热闹非凡。 络绎不绝的脚行、行商们来来往往,你方唱罢我登场,喧闹声不绝于耳。 其中一处渡口方位上,正立着两位身着华服的贵公子。 左侧那人身形强健魁梧,右侧人则多有显现出几分书生气。 赫然是顾廷烨和长柏了。 这番常嬷嬷是从老家海宁赶过来的。 而盛长梧是从宥阳出发。 一人是两浙路,一人是江南东路来,都是毗邻的地区。 因而两人同来汴京是走的同一条水路。 又都是今日到达,所以大概是在同一艘客船上。 不多时,一艘体型庞大的客船到达了码头处。 待得风帆降下,客船停稳,客船上重重落下两个厚长的踏板,搭在码头上,里面的客人立马鱼贯而出。 顾廷烨最是不怕丢人现眼、惹人注意。 都不用身后的石头、奴仆帮着喊,他一个人对着接踵而来的人群便大声喊道: “常嬷嬷,常嬷嬷!” 一旁的长柏面露无奈。 见顾廷烨这么想表现,当下也不准备把事先准备好的刻着“顾府常嬷嬷”的旗帜给他了,只让顾廷烨放着嗓子喊,自己则是让身后仆从高高举起一个写着“盛家长梧”的旗帜。 顾廷烨怔怔的看了看长柏身后扬起的旗帜,莫名愣了愣。 但旋即也不在意,继续放声道: “常嬷嬷,常嬷嬷……!” 有了顾廷烨这个“大喇叭时刻广播”,长柏特意让女使连夜赶制出来的“接船牌”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作用。 不多时,一个头发半白,面容宽和的老妇人找了过来。 这便是常嬷嬷了。 她衣着尚可,显然是家里日子过的不错,不过此刻腰间却也是带着大包小包的包裹。 “嬷嬷,我请你来,都已经说了东西都已准备妥帖了,你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啊?”顾廷烨连忙上前接过大包裹,嘴里看似责怪,实则面露感动道。 “用不着添置。” 常嬷嬷和蔼道: “我自己有衣服穿,不用买。” 常嬷嬷就是这般节俭,简朴,什么事都为顾廷烨考虑,就连衣服都是这般。 小时候顾廷烨的母亲白氏离世后,常嬷嬷几乎是手把手的把顾廷烨带大,等顾廷烨长大了,有自理能力和见识了,又悄然隐退,自己回了海宁老家,不求任何回报。 常嬷嬷为了自己的后辈考虑,已经是脱了奴籍的。 此次若不是顾廷烨来信,常嬷嬷也是不会主动来找的。 “辛苦嬷嬷了。” “不辛苦。” 只见常嬷嬷笑着道: “好在哥儿你这信来的恰到好处,不然老婆子我怕是来不了了。” 顾廷烨疑惑问道: “嬷嬷,这是为何?” “我家那位又生了个孙女!” 常嬷嬷乐的合不拢嘴,直笑道: “本就儿女双全,现在孙辈也是如此,可不让我在家里忙嘛,现在还好,我那小孙女已经足年岁,一听你来信,家里的儿媳便催促我过来。” “现在哥儿你也要迎亲,那又是天大的好事了!” “嬷嬷,这八字还没一撇呢……”顾廷烨在常嬷嬷面前还是有几分老实脾性的,竟难得地难为情起来。 “这位便是盛家二公子?”两人絮叨完,顾廷烨便把常嬷嬷领到了长柏面前。 “哥儿给我写的信里总是提及公子你如何如何的好,今日一见,果然是翩翩君子。” 长柏和顾廷烨什么话都聊,自然知道常嬷嬷在顾廷烨心里的地位,当下也是轻轻行了一礼,回话道: “长辈谬赞了。” 说着话的功夫,前方便立定着一位年轻人。 他与长柏的年龄相近,不过不似长柏的书生样,而是有着一副健壮的体魄,脸庞坚毅,手脚皆长,脸上正露出爽朗的笑容走上前来。 “柏哥哥!” 长柏也是当即露出热忱的笑容,面露喜色道: “长梧!” 自从长柏上京后,两人也是许久未见。 现在再度相见,却是一个准备春闱,一个准备迎亲了,一时间四目对视,多是感触良多。 随后长柏便将长梧给顾廷烨介绍。 顾廷烨见到长梧的模样,当即眼睛一亮,不由道: “长柏,我在你家待久了,还以为你盛家都是读书的种子,没想到还有长梧弟弟这样的汉子!” 顾廷烨与熟人说起话从来都是荤素不忌,当下这话说的很是让人容易误解。 长梧旋即脸色一沉。 还以为顾廷烨在调侃自家是商贾出身的同时,还暗贬自己是个“粗鄙武夫”,直到长柏介绍顾廷烨时,脸上的表情瞬间由阴转晴。 他从长柏那里也是知道顾廷烨的为人,再有现在这副样子和话语,也是约莫知道了顾廷烨的脾性。 “顾二哥,我读书不行,又不喜从商,所以闲暇时候也只能练武了。” 盛家宥阳大房没有盛紘一家走仕途,而是一直从商,再加上前面已经有嫡长子盛长松在前继承家业,所以盛维等人对盛长梧习武一事看的很宽容。 若是换做盛紘家里,那情况就是截然不同了…… “这好啊!” 顾廷烨一听长梧喜欢习武,脸上更开心了。 “长梧你这段时间是在积英巷住吗?” 长梧点了点头,说道: “自然是。” “这便好说了!” 有长柏这么亲近的关系,顾廷烨当即摆着胸痛道: “长梧你既然喜欢习武,那盛家肯定施展不开,若是你不嫌弃,有空的时候大可以去我家逛逛!” 顾廷烨就差对长梧说一句,“阿梧,我家地方蛮大的……”。 “行了行了。” 码头上人来人往,人流量越来越多,又眼见着下一艘客船又要来了,而顾廷烨却是和长梧越聊越兴起,长柏忙道: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常嬷嬷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怕是已经疲了,仲怀你先领着回家歇息。 我家里的父母也都在等着长梧登门呢。 明日你来家里上课,自然有大把的时间说话。” 顾廷烨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 他对长梧有兴趣不光是因为长梧也是练武的缘故,也不是看在长柏的面子上,主要还是长梧这次是来汴京结亲的! 而且从纳采到上门纳征、请期才短短两个月都不到! 这才是晋升“急婚族”不久的顾廷烨最看重的! 顾廷烨:哥们,你这怎么做到的,我也想学! …… 积英巷。 盛家。 盛府的府门早早大开,等待长梧上门。 前厅内。 王若弗和盛紘在上首上坐着。 今日是长梧这个侄儿上门的日子,而且是为了结亲而来,于情于理,盛紘都要在家接见,所以虽然时间匆忙,但盛紘还是请了一日的假。 盛紘如今在尚书省里还是很有几分薄面的。 毕竟这么多勋贵嫡子在他家书塾读书,无论是看在哪家的情面上,上官都不会对盛紘刁难,反而是多多提携,轮派到他身上的公务也都是最轻松的一档。 虽说大周武夫的地位低,但那是对平常出身、骤然擢升的将军们而言。 而类似杨家、齐家、顾家这等与国同休的世家勋贵,他们的地位很是不低。 所以虽然盛紘是临时告假,但他的上官还是痛快的批了,甚至还问盛紘需不需要多请几天,可以说是体贴至极。 盛紘和王若弗各坐一侧,表情却是不一样。 盛紘知道侄儿长梧即将婚娶,脸上满是欣慰。 虽然即将婚娶的姑娘是王若与的女儿,但父母之过不殃及儿女,康允儿盛紘还是知道的,一点都没遗传到康王氏的脾性,是个温顺顾家,是个能过日子的好姑娘。 成家立业,有一样总是好的。 与盛紘的春风满面相比,王若弗则是面色不虞,甚至两相对比之下,更凸显几分阴沉。 盛紘不明白王若与为何亲自登门宥阳,几乎是把大女儿康允儿送上盛家的门,但王若弗心里还能不清楚? 左右不过是觉得现在自己这里走不通了,想着迂回罢了。 但这话王若弗又没办法对盛紘说。 对于手里有大把柄落在盛老太太这件事,王若弗心里一开始还是很愤懑的,甚至觉得女儿华兰有些不心疼自己这个亲生母亲。 这事既然已经被女婿杨文远压下了。 那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这么算了呢? 自己有了这一回,肯定是不会和王若与再联系了,怎么还非要闹到老太太那,使得自己有把柄落在她手上,受制于人。 不过现在日子久了后。 王若弗却是觉得有几分快意轻松了。 和老太太的关系改善了不说,就连和盛紘之间的矛盾也比之前少了很多,夫妻俩之间现在少有争吵。 这一班算下来,王若弗却是有了过往几十年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躺平之后,王若弗觉得身子骨都轻了许多。 虽然还总是觉得自己吃了亏,但眼看着儿女越来越争气、自家日子也是蒸蒸日上,还没有林噙霜那个贱人出来惹人嫌,王若弗心里的不忿也是逐渐消减。 王若弗不再是之前那个“放下个人素质,享受缺德人生”的王棒槌,反而是因为和盛老太太待久了,也不知何时染上了几分佛系的味道。 当然,前提是不触及儿女和林噙霜这两个爆点。 盛紘是官场上的人精,对于旁侧王若弗的表情自然是尽收眼底。 不过他不知道王若与的事,和其中的弯弯绕绕,只以为是王若弗不满意这门婚事,觉着外甥女康允儿这个书香门第出生的嫡长女,竟是下嫁到大房那样的商贾,以及长梧还是个粗鄙武夫,所以心里不虞。 正常来说,这推测也很是合情合理。 毕竟以之前王若弗对王若与的热忱劲,盛紘心里做出如此解释完全符合王若弗的性格。 若是换做往常,盛紘这时候肯定是要和王若弗争吵一次的,毕竟长梧怎么也说是自己的侄儿,王若弗这副表现分明是瞧不起自己盛家人。 不过现在王若弗脾性减了不少,两人感情也还不错,所以盛紘只是轻声提醒道: “夫人,这婚事你姐姐也都是答应了,还是她自己亲自去宥阳提的,你就别自个儿心里不痛快了。” 王若弗敷衍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盛紘道: “你说这康家和大房那边结亲的消息,怎么就这么突然,我们之前可是全然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王若弗心里隐隐猜到应当是王若与故意为之,就怕这事传到了自己耳朵里,从中作梗。 王若与先前想通过自己影响盛家,谋求好处,而现在康允儿脾性柔弱,说不得又是打的类似的主意。 “谁知道你姐姐想的是什么?” 盛紘不以为然道: “想来是为你外甥女考虑?觉得允儿年龄大了,所以为她找一个门户低些的,这样婚后日子好过些?” 王若弗抿了抿嘴。 这时,长柏领着长梧从屋外走进前厅。 “注意些。”盛紘连忙低声朝王若弗道。 旋即立马正襟危坐,摆好长辈的姿态。 “二伯伯、二伯母!”长梧行礼道。 王若弗对于盛家大房行商贾之道很有些看不上,而长梧是习武的,本来更是处于王若弗心里鄙视链低端。 不过由于王若弗自己女婿杨文远是武勋世家,侄儿王野也是习武入了五城兵马司,所以王若弗对于自家人习武的看法也是改观了许多,不再如先前那般瞧不上。 不过还是仅限于自家人。 因而王若弗还是勉强回了个笑脸。 “好好,好!” 盛紘见王若弗让步,不如往常般嫌弃,反而是给了好脸色,心里更是高兴,看着长梧很是快意地笑道: “不过才年余没见,没想到梧儿你竟是要成亲了!本来我还想着等长柏科考后,我再托人一起给你们俩说亲,现在看来却实不用了。” “多谢二伯伯挂念!” 长梧面对盛紘这个当前盛家最具权势的人物,态度相当恭敬,连忙回道: “侄儿不似柏哥哥那样会读书,也只能先成家,免得长辈心扰了。” “成家立业,谐和自然!” 又是寒暄了一会儿,盛紘说道: “梧儿你的院落已经收拾了出来,若是你赶路乏了,可以先去歇息会儿,用完午饭再去老太太那拜见。” 长梧连忙摇头道: “回二伯伯的话,侄儿不累。” 盛紘略微点了点头,随后道: “既如此,那便让长柏领你去后面老太太那儿,你的几个弟弟妹妹也都在那儿等着,你华姐姐和姐夫也都在,你也都可以拜见。” “男儿须得成家立业,你现在婚事已经提上议程,之后可有打算?” 盛紘和盛维的关系比亲兄弟还好。 这下问的自然是长梧之后准备干什么事了。 长梧点头回道: “如今武科的事朝廷已经昭告天下,侄儿想着今年去参加武科,考个武进士的功名。” 开春过后,朝廷便开始渐渐放出武科的消息,时间定在四月初。 如今已是人尽皆知的消息了。 不过盛家有杨文远的消息,自是明白这武科就是搏命的活计,所以盛紘脸色略微沉了些许。 长梧见盛紘表情有异,一时间心里也是莫名。 ‘二伯伯在京中素有人脉,莫非其中还有隐情不成?’ 果然,下一刻长梧便听盛紘说道: “这武科之事骤然提起,其中干系非同小可,是个须得搏命流血的事,长梧你可想明白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两位老太太的交情、齐衡逐渐“理解”一切 “这是自然。” 长梧满脸自信,毫不畏惧道: “侄儿习武是为了保家卫国,区区流血牺牲罢了。” 目前朝廷公布的消息里,也明确提及了武科进士须得去灵州参军的事。 不过许多人朝中没有关系,再加上朝廷只透露些许要和西夏开战的消息,具体规模和战役都是有意封锁的内容,大多数人都是一知半解,只以为是一场寻常的战事而已,不了解现在灵州是何等的险峻。 “这不是一般搏命的活计,可谓是九死一生。” 见长梧依旧盲目自信,盛紘沉声道: “你们远在宥阳,不知道灵州现在情况如何,就连我也只是略知一二,从你杨家姐夫嘴里才能得些消息。” “你也知道你姐夫的身份,他都说灵州是凶多吉少之地,其中危险你可明白?” 长梧却是不答,反而拱手问道: “听说伯母的侄儿也要去参加武科?” 王若弗闻言淡淡瞥了长梧一眼,轻轻点头。 “这便是了,既然王家兄弟去的,我自觉也不差,灵州那大可去的。”长梧满脸自信道。 王若弗闻言轻哼一声,却也是给了盛紘一个面子,没有出言讥讽。 心里却是暗忖道: ‘我王家男儿岂是你宥阳商贾人家能比的?’ 盛紘内心也想说话。 ‘你是盛家大房的嫡子,是他一个日渐败落的王家旁系能比的吗?’ 盛紘心想道: ‘而且你不是那王家旁系,没人帮衬,你要是想谋求前程,我这做伯伯的肯定会尽心尽力,不是没有出路,何必去沙场搏命……’ 不过这话盛紘只敢在脑袋里自行琢磨,不好在人前明说。 盛紘当即便欲再劝。 毕竟这兵戈之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知道宥阳盛维一家都很是宠爱长梧。 若是真有了个万一,而他这个做伯伯的知道事情严重却是没能阻止。 无论别人怎么看,但他怕是要愧对于盛维了。 不过长梧似乎是铁了心了,亦或是听了王野也要去,觉得自己不能怯懦丢了盛家的脸面,所以无论盛紘怎么说,他都只是口头应下,但明眼人都看得出长梧没听进去。 最后盛紘也只能无奈道: “左右现在武科的事还没定下,容后再议吧。” 盛紘已经不打算和长梧说了。 毕竟年少气盛之下,怕是什么话都听不入耳。 他准备到时候和盛维仔细说说。 劝不了儿子,还不能劝服老子嘛。 “你祖母已经在等着了,你们先行去吧。” “长柏,你领着梧儿去寿安堂。” “是!” 应了一声后,长柏领着长梧往后宅走去。 “怎么,心疼你侄儿了?” 等长柏、长梧两人走远,王若弗当即朝盛紘不咸不淡道: “既然长梧他听不进你的劝,非要去参加武科,你又何必做这个恶人呢。” 盛紘不欲多说,只甩了甩袖子,起身开口道: “这事我心中自有论调。 我先去房里换身衣裳,你也去叮嘱一下后厨备好席面。” 说罢,盛紘自行离开。 “德行!” 看着盛紘的背影,王若弗轻哼一声,继而扭头朝刘妈妈吩咐道: “你去后厨看看有没有准备妥当,我也去洗漱打扮一番,等会儿去寿安堂说话。” “是,大娘子。” 寿安堂。 杨文远和华兰等人已经在聊天等着了。 长梧和长柏一同进门。 他先是朝盛老太太福了一礼,说些吉祥话,盛老太太应下后,他在和旁边的人说话认脸。 长梧只在杨家和盛家的婚礼上见过杨文远一次,当即也是朝杨文远行了一礼,问了一声好。 简单寒暄后,盛老太太便问起宥阳的大老太太近况如何。 盛老太太和盛家宥阳的大老太太很是亲近。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盛家不知是不是一脉相承的宠妾灭妻,而她们俩的丈夫,便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同样是宠妾灭妻的受害者,有着相同的经历,都承受过儿女被小妾害死的丧子之痛。 所以使得两房老太太虽然见得不多,但却颇为惺惺相惜,互相怜悯扶持。 不过与盛老太太有些不同的是。 大老太太死的是最小的女儿,还有盛维这个儿子留下来绵延血脉。 而盛老太太则是绝了嗣。 听盛老太太问起自家祖母的事,长梧知道两位老人家关系好,当下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大老太太因为今年天大寒,所以身体有些抱恙,盛老太太脸色不由得显露出几分担心。 如今年纪大了,不好外出走动,可以说每一次长途跋涉,都是对盛老太太元气的消耗。 因而即便心里担心,盛老太太也不能特意出远门探望一次。 随时随地出远门那是年轻人的“特权”,对于盛老太太这种年纪的老人来说实在奢侈。 不过好在长梧婚事在即,盛老太太到时候刚好去参加婚宴的同时,和大老太太好好说些话。 但到了那时,恐怕便是两位老人今生的最后一面了…… 此次长梧上京是为了亲迎,这自然不能仅仅是他一个人来,他的父亲盛维和母亲李氏也是要跟着一起上门的。 不过因为夫妻俩这时在外做生意,同时还要准备登门的礼品,所以便让长梧先上门,他们夫妻俩则是随后便到。 长梧的到来并未给书塾的日子带来变化。 除了长柏几个请了一天假期,之后便是依旧如故。 现在已是二月中旬。 离三月初的春闱(前面的时间弄错了,已经改了过来)不过堪堪二十天的功夫,自然是耽搁不得。 启明阁。 齐衡自从长柏请假的那一天,私底下找到明兰说话后,便觉得心情好了许多,连读书都更有精神了。 不过这劲头也是一时的,不能持久。 这不,齐衡心里又升起了“我就蹭蹭不进去”的想法,希冀长柏啥时候再请一次假,去帮帮他堂弟的婚事。 ‘都是堂兄弟,纵使科考在前,也要注重兄弟情谊啊!’ 不过可惜,齐衡却是再也没有找到机会。 明兰那边。 自从被齐衡贸然找上后,便觉得心里有些苦恼,因为她觉得事情越发不可控了。 本以为二哥长柏同齐衡说了后,齐衡便懂得守礼,不再私底下找自己,但结果却是二哥刚请假出去一天,齐衡便跟了出来。 而眼见这几天齐衡越发关注过来的眼神,明兰可谓是如坐针毡,生怕齐衡再照着上次来一次“偷袭”。 这般每日担惊受怕着,使得明兰吃饭都不香了。 终于,明兰下定了决心,要给齐衡做个了断,彻底撇干净! 启明阁内。 庄学究起身让各位学生自行学习,自己则是苦于老年人的不方便,“换衣服”去了。 不过齐衡练着练着,便不由得把目光往明兰那边瞟了过去,不过在享受完“甜蜜”后,齐衡把眼神收回来的时候,却是眸光突然一定。 他赫然在明兰前桌如兰的手上,看到了自己送给明兰的紫毫笔! 庄学究不在,前桌的哥哥们都在认真学习,齐衡当即低声朝如兰问道: “五妹妹,你手中这只笔……” 如兰懒散惯了,自然也没有在认真练字,只有一笔没有笔的画着字,这时听了齐衡的问话,立马回过头来。 “多谢元若哥哥送的笔。”如兰甜甜回道。 如兰看了一眼手中的紫毫笔,笑着继续道: “不过这么好的笔,元若哥哥怎么舍得送人啊?” “是啊!”前桌的墨兰这时也回过头来,轻声道: 齐衡扭头一看,果然也是在墨兰手上看到了自己送给明兰的紫毫笔。 ‘自己就送了两只,现在全在别人手上……’ 齐衡当即表情一滞。 “元若哥哥若是自己送的便好了。” 墨兰继续说道: “墨儿时间多得很,元若哥哥只需说一声便好,哪里还需要小六帮你送过来。” 闻听此言,齐衡再度看向明兰。 不过这次却不是只关注她姣好的容颜,这次独独看向她手中的笔,只见明兰手中的笔已经换成了原本的样式,不再是齐衡之前送的平常的了。 ‘连这也都换了……’ 前面和旁边的人说话,明兰自然是不可能毫无察觉,此刻眼神余光觉察到齐衡看过来,明兰只继续提笔练字,装作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齐衡见明兰没有丝毫回应,摆出一副局外人的姿态,心中的凉意更显。 庄学究这时回了课,当即再度宣讲课业。 不过齐衡却是没有了心气听进去,只在座位上怔怔出神,时不时地望向旁边如兰和墨兰一人一只的紫毫笔。 墨兰心思多放在齐衡身上。 这时见齐衡偶尔看向自己便移不开脑袋,心里当即高兴极了,以为齐衡是被自己迷住了。 ‘也对!元若哥哥过年时便同父亲问起练字的法门,想必是酷爱练字,而我的字又是家中女儿里最好的,此番送笔只怕光是为了我,只不过为了面上好看,所以才给了如兰这个蠢笨的一只,而小六不甚重要,又素来不敢多嘴,所以便让她送笔……’ 墨兰心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心中不由得暗自得意起来。 果然,小公爷还是很有眼光的! 当即便回眸看了齐衡一眼,两人的目光刚好对视。 齐衡还在愣神,墨兰却是先羞赧的笑了起来。 见此,齐衡只好微微点头示意,随后立马将头低了下去。 下午,书塾放学。 齐衡气闷了一天,眼见庄学究走出屋,立刻噌的一下站起身。 这般异常的举动,顿时惹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元若,你这是急着回家?”顾廷烨开口问道。 齐衡闻言看了明兰一眼,但她依旧是如之前一样没有回应,甚至连头都没有抬。 苦涩更甚! 齐衡简单“嗯!”了一声,抬手招呼不为来收拾书箱,自己则先行离去。 齐家马车上。 齐衡苦闷的坐在马车内,只觉得人生不值得。 而这时不为也匆匆拿着齐衡的书房入内,当即吩咐马夫回家。 “哥儿,今日怎么走得这般早?” 不为收拾好书箱,旋即朝齐衡问道,但却是没等来齐衡的回答。 片刻后,齐衡突然道: “你说她怎么把我的东西随便给了旁人?” “什么?什么东西?公子你是在说盛六姑娘吗?” “嗯!” 齐衡沉重的点头: “她把我送的紫毫笔都给了她姐姐,一只都没留,虽说她不好拿出来,但也不应该送给旁人啊。” 齐衡话语里很是有些怨气,扭头道: “竟这么搪塞我。” 这时,马车外突然传来小桃的声音。 “小公爷,姑娘让我来传些话。” 齐衡闻言掀开窗户上的门帘,露出一张摆满欢喜的脸来,以为是明兰让小桃来说好话来了。 小桃将充作由头的食盒递给下了马车的不为,随后朝齐衡道: “小公爷,我们家姑娘说反正这笔她自己也不能用,单单在箱底下放着属实是糟践了东西,所以便把东西给了两位姐姐。” “这…这怎么……” 齐衡一时恍惚道: “这毕竟是我送的。” 小桃继续道: “我家姑娘说,小公爷最是怜贫惜弱的人,以后就不要来找我家姑娘了,不然若是让人看到,传了出去,只怕会是毁了小公爷的清誉。” “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清誉不清誉的?”齐衡连忙探出头道。 “小公爷,奴婢只是把话带到。” 小桃轻轻躬身行了一礼: “小公爷,科考要紧,您多保重。” “诶……” 齐衡连忙伸手作势拦住小桃,依旧抱着一丝希冀问道: “你家姑娘就让你来说这些,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 小桃快速说完,一步并作两步离开。 她毕竟是明兰的贴身女使,若是让别人看到她来找齐衡,对明兰还是有影响的。 齐衡愣愣坐在马车上,久久回不过神。 他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这是绝别的意思吗? 这时不为大包小包的重新上了马车。 他刚刚看出小桃有盛家六姑娘的话带到,所以连忙找了个由头把马夫带走,免得这话被马夫听见,传到了郡主娘娘的耳里。 “顺畅日子过惯了,还以为自己多金贵呢。” 齐衡莫名抬头看向马车顶,自嘲道: “我总是觉得是对人家好,其实人家未必领情……” 齐衡心里觉得有些委屈。 自己一个小公爷这般示好,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心里都不知道得多高兴。 偏偏到了明兰这儿,却是全然没有表示,并且对自己有些嫌弃。 不为和齐衡从小长大,自然明白齐衡的心思,也明白齐衡肯定不会就此放弃,于是出言道: “公子,这中间怕是有什么误会,很多事须得当面说清才能理得清楚。” “你也这么觉得?!” 齐衡立马像是活了过来,连忙凑到不为身前,确定般道: “你也觉着我应当找明兰当面说清?” “是了,就是这样!” 齐衡也没管不为回话,兀自给自己打气道: “我只最后去和明兰见一面,把事情全都说清,跟她确保科考后,自己就找母亲说来盛家定亲……” 齐衡猜测明兰应该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差距太大,对两人的未来不抱希望,所以才对自己渐渐冷淡。 齐衡理解明兰的苦衷。 因此他定要找到母亲说清楚,自己非明兰不娶的决心!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启明阁立长立贤之辩,杨文远:走的更加悠然! 寿安堂。 明兰屋内。 马上便是春闱,到时候天气还有些冷,而哥哥们去贡院又只被允许带入单薄的衣物,以防衣服里有夹层,所以明兰此刻正在绣护膝。 不过手中动作却不甚利索,反而神情有些失魂落魄地不时往外面张望。 这时,传完话的小桃走了进来。 “如何,小公爷什么模样?”明兰连忙放下针线,朝小桃问道。 小桃如实禀告道: “小公爷开始还挺着急的,后来似乎又生了气,然后又不生气了,临走问了我一句姑娘还有没有别的什么话带到,我回话姑娘只交代这些,然后就不和我说话了。” “哦!”明兰怔怔地点了点头。 随后自己坐在椅子上发愣。 从理性上来讲,她知道必须要和齐衡分开,从此之后两人再无瓜葛。 她下得了决心,也做得出来。 本应轻松长舒一口气,但是真到了这时候,明兰心里还是难免难受,只觉得呼吸间都有窒息的味道。 只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道: “生气也好,不想说话也好,都好,都好。” “嗯?姑娘你说什么?” “没什么。”明兰勉强笑了笑,说自己有些饿了,让小桃去后厨那里拿些吃食过来。 “可是姑娘马上就要用饭了,若是老太太看到姑娘你没胃口……” “去吧。”明兰轻声道。 “好的。”小桃点头离开。 屋内登时清静下来,独留明兰一人黯然神伤。 ‘庄学究说得对,人贵有自知之明,多少祸事都是逞强显能惹出来的……’ 第二日。 齐衡依旧想找明兰说话,不过却是被长柏提前拦了下来,随后引他到书房说话。 “元若你自小没有兄弟姊妹,瞧着妹妹讨人喜欢也是有的,不过如今也当避嫌了。” 长柏和那日同样的一句话,让齐衡脸色一白,刚才脸上因跑动而涌起的血气陡然消失,白皙的脸上没有显现出丝毫血色。 这话再说出口,齐衡心中的侥幸瞬间被打破。 那日长柏便知晓了一切。 不过是为了自己和齐家颜面,才不直接把话说出来,只委婉提醒。 ‘所以明兰不见自己也是因为长柏?’ 齐衡这时候脑子里还余出了这一声念想。 他知道这事肯定没有被盛家长辈发现,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没有别的情况发生,而是长柏独自一人找上自己。 长柏对着齐衡语重心长道: “小公爷还是先将心思放在科考上为好。” 齐衡这时心里立马涌上一股冲动,想要告诉他更在意明兰,而不是什么劳什子的科考。 在他心里,什么科考不科考的,远没有近在眼前的明兰重要。 不过齐衡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听长柏继续说道: “而且若是这事被两家长辈知道,小公爷你有齐国公府和郡主娘娘,我家小六就只有一个垂垂老矣的祖母能帮衬一手……” 长柏摇头叹了口气,不欲多言。 这话说出来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郡主娘娘……”齐衡嘴里喃喃自语道。 若说别的的什么时候,这声“郡主娘娘”便是他齐衡,甚至整个齐家最坚实的后盾和大树,能给予足够庇护所有人的余荫,但是放在明兰这事上,却变成了一座牢不可撼的大山。 不过齐衡已经准备好和平宁郡主提出相中明兰的事,当即开口道: “二哥哥,这你放心,等我考试中榜,到时候立马便会让母亲来盛家提亲!” 见齐衡似乎觉着自己一定能考中一样,长柏微微无奈。 不过春闱在即,这打击人的话长柏不好说。 “你说的在理,那怎么现在还来找我家小六呢?” 长柏只能继续苦口婆心道: “当下郡主最看重的便是元若你的科举,你只要考上了,什么事都有商量的余地,但若是因为旁的事扰了心绪,怕是什么都成不了,甚至还有别人要因此吃挂落,元若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想必也是明白的……” 就齐衡这状态,长柏很有些担心他没考中后,还找平宁郡主提亲了。 到时若是平宁郡主心头不爽利,说不得还得上自己门来找麻烦。 齐衡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低声道: “我只是想见明兰最后一面,和她说说自己的心思……” 长柏当即道: “这话我帮你带到便是,你现在安心读书即可,现在还是科考要紧。” 见长柏这样说,齐衡虽心里有些不得意,但人家哥哥都亲口答应了帮自己带“情话”给妹妹,齐衡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轻轻行了一礼: “那就麻烦二哥哥了!” 这才离去。 目送着齐衡离去,长柏微微轻叹一声: “冤孽啊!” 长柏虽觉着这话不要让明兰听到最好,但长柏权衡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给两人保存一丝机会,最后还是把话带给了明兰。 “二哥哥,小公爷……” 不过长柏没说话,只是略显沉默的走了。 原地的明兰美目生盼。 她思索片刻,又重新将原本缝了一半丢进箱底的护膝拿了出来。 这一幕落在了小桃眼里,她当即奇怪道: “姑娘,你不是刚才还说这副护膝绣错了,不能再送出去了吗?怎么才放进箱子里又拿出来了?” 明兰横了小桃一眼,嗔道: “我拿绣错了的练练手艺不行啊!~” “可是给大姑爷、二公子、三公子的护膝都绣完了,怎么还要练手啊?” 小桃微微瘪嘴,低声道: “姑娘你以为那护膝我没看过啊,分明没出差错,这下又拿出来,怕不是给小……” “你还说!” 明兰美眸瞪圆,气势汹汹的吩咐道: “再去给我弄一盅八宝茶过来!” “啊?”小桃当即哭丧着脸。 八宝茶可是个很耗费时间和心思的点心。 小桃很有理由怀疑自己因为实诚说了真话,被自家姑娘打击报复了。 …… 二月下旬,最后几日。 淡黄色的四季桂悄然挂了果。 启明阁。 “眼看会试临近,各位,也该实战试试身手了。” 庄学究从案牍中取出一本书,缓缓开口道: “我今日就以这本孔子家语为蓝本,随便翻开一页指一句,便可以此为题,进行策论。” 台上的庄学究说着话,台下的杨文远听着则觉得心里诧异。 不会吧…… 这时间不定,人员也不一样,但这庄学究问的话居然丝毫不变,莫非接下来还是…… 在众人注视之下,庄学究略微摩挲了会儿,旋即慢慢翻开书本一页,食指中指并拢随意轻轻一点。 “哈哈,倒是应景。” 庄学究将手中课本闭合,朝着众人笑道: “诸位听好了,今日的策论题目是‘立嫡长乎?立贤能乎?孰佳?’。” ‘果然……’台下的杨文远心中暗道一声。 这策论的题目竟是也没变。 这样想来,庄学究的“随意”一指怕也是很有说法了。 毕竟庄学究手中点的字只有他自己能看见,别人都不知道,还不是由着他自己怎么说。 而且这问题也很是应景。 如今朝堂大事按理说有三件。 也可以说是两件,毕竟灵州之事含糊其辞,只有诸位大相公和实权将军才能了解内情。 而依庄学究的身份,大概率不知道灵州之事的内幕消息。 所以庄学究这一嫡长、贤能之问,立马能将两件事串联起来。 首当其冲的便是邕王和兖王的储君之争。 之后便是即将到来的春闱。 这两者一关联,庄学究这问题便极大可能是处心积虑了。 若是再论说一下在场人的身份地位,这问题就更是有意思了。 盛家人明显的嫡庶不清,很值得辩一辩。 而杨文远、齐衡和顾廷烨三人,都是勋贵大家的嫡子,而且都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至于顾廷烨,即便他的哥哥顾廷煜托着不死,他还有襄阳侯的爵位可以选择。 而这一番论证,也隐隐代表着这三家对于朝堂之争的看法。 但偏偏庄学究不喜朝堂,不慕功名利禄。 这是为何? 杨文远只能暗暗猜测,庄学究这一番处心积虑,怕大多是出于“老小孩”的好奇心。 庄学究这一番“立长立贤之问”,当即让台下的众人神情一怔。 “果然是应景。” 顾廷烨最是不怕的,当即第一个开口。 “如今汴京里最热门的话题,便是邕王和兖王的立储之争,就连科考都是比不过。” “先生,此题目怕是不妥吧?”长柏无论有没有猜出庄学究是否故意,但明白这嫡庶之争单论在平常人家都说不清,更别说事关皇家了,于是当即起身回问道。 “无妨无妨。” 庄学究却像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摆手道: “如今京城里随意一个酒楼茶馆都有人议论这个,在场的都是同窗,关起门来偷偷说一说,不妨事。” “倒是诸位不要相互泄露出去就是。” 长柏心想这可是在自家谈论这事。 若是普通人家还好,但自家可是官宦人家,万一聚众谈论这嫡庶的事传到官家耳里,怕是讨不得好,给官家留一个妄议朝政的印象。 当即便要再劝。 不过还未说话,便被庄学究摆了摆扇子,吩咐坐下。 先生的话不好违背。 再念及在场的都算是自家人,长柏也只能无奈坐下。 “既然先生说无妨,那咱们就论说一番,权当个笑话说。” 顾廷烨最是不怕出风头,当即抬眼看了眼左前方坐着的长枫,这才继续道: “当今陛下并无子嗣,朝堂相公们纷纷逼着陛下过继子嗣,立为储君。 邕王年长而能力庸碌,毫无政绩,但是他唯一的优点就是妻妾成群,日夜耕耘,每日累的眼冒金星,留下了一大院子儿女。” 这话一说出来,上面的庄学究第一个偏过了头。 他虽想让学生们畅所欲言,但是可没想到竟是这个畅所欲言法。 杨文远当即憋笑,心里暗道顾廷烨果然不是常人。 旁边的三位盛家姑娘还未出阁呢,骤然听到顾廷烨这腌臜话,顿觉耳朵受到了污染,纷纷投来嫌弃的表情。 “仲怀,这里还有我家妹妹呢,你说话注意些!”长柏虽不打算说话,但是一听顾廷烨这般口无遮拦,当即回头怒目而视。 “噢!” 顾廷烨摆手表示歉意,随后继续道: “邕王年长,子嗣又多,立他便是,有什么可争的。” 长枫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回头对顾廷烨反驳道: “兖王只比邕王小半岁,虽只有一子,但父子二人均是精明强干,甚得人望,有此贤王为储,也是为国家社稷着想。” “小半岁也是小啊!” 顾廷烨立刻回道: “总不能违背了长幼齿序,须知名不正则言不顺,若天底下的人都看才华的话,这事也就罢了,偏偏大家都要分出个高低贵贱来,这事就不光与才华有干系了。” 长枫是站在自己是庶子角度考虑。 而顾廷烨则不光是立在嫡子的角度,因为他并不是顾家的嫡长子,他更多的是因为自己的母亲白氏。 自己这个顾家嫡次子的身份,在顾廷烨心里,是自己母亲白氏用性命,以及外祖父用百万两银两换来的。 既然为这个身份的高低贵贱付出这么多,那若是之后再也不论,岂不是成了笑话? “二哥哥你说得轻巧,这事关皇位,又不是小门小户抢田地铺子,若不论清了名分,岂不乱了套?” “诶,这怎么就是分不清了。”顾廷烨当即便要辩驳,不过却是被看出争吵苗头的庄学究制止。 随后庄学究走到前桌杨文远的前面。 “文远,你说呢?” 杨文远当即起身回礼。 “学生心中略有思绪,但是一时唐突,还得琢磨琢磨,先让弟弟们先说吧。” 这种意见不是好乱发表的,就算这事不会传出去。 杨文远向来稳健,在这等事上主打一个圆滑。 其实在杨文远心里,什么邕王、兖王,就算是那原本故事线里被顾廷烨硬挺挺扶上位的禹州赵宗全,在杨文远心里都不是好皇帝的人选。 对于杨文远来说,没什么皇帝能比现在的官家更好了。 官家现在需要依靠杨家,所以杨文远的生活过得舒坦。 而若是随便换了一个皇帝上位,不管是谁,对杨文远来说都不是好消息。 皇帝是一个冷血的生物,特别是中途上位的皇帝。 就算顾廷烨在赵宗全的上位之路上勤勤恳恳,出力最大,但还是比不过那个皇后的弟弟,沈国舅。 就算好处得的不少,但对比顾廷烨的身家和爵位,其实根本没有想象中的大,更多得到的却是危险事、脏活累活。 这些都需要顾廷烨这个“外人”去干。 所以相比于一个不知底细的壮年皇帝,杨文远更倾向于从皇室宗亲里选一个年幼的天子。 让曹皇后垂帘听政,代为掌权也未尝不可。 反正曹皇后出身的曹家虽是将门,但底蕴不足,不担心对自己造成致命威胁。 而且随着这几年杨宇卿在杨文远的授意下,和曹家往来比往常频繁多了,关系亲切了不少。 大家又都是将门,一切都好商量。 至于随后的一切,未来到底该如何走向,杨文远也能从容安排,晋升为棋手的地位,而不是只能被一道圣旨之下,就洗颈就戮。 这事须得从长计议,杨文远已经开始谋划了。 不过相比于这些,杨文远更希望现在的官家活得时间更长些。 杨文远这一步就能走的更加悠然。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杨文远:心疼我这个好哥哥、纯臣 ‘好一个滑头!’ 庄学究看向杨文远,心中暗道: ‘虽略显稚嫩,但这平阳侯府的公子当真是个当官的好材料。’ 圆滑而留有余地,庄学究仿佛看到了一位积年老吏坐在身前。 挥手让杨文远坐下。 随后庄学究又看向了长柏,询问道: “长柏,你说呢?” 前面有杨文远推辞后说,长柏再这样便是失礼了,因而只好立身站起,拱手道: “先生,学生认为,应立嫡长。” 既然开了口,长柏当即直抒胸臆道: “无规矩不成方圆,学生认为贤能二字太过宽泛,考量颇多而无确切标准,今日你方人马鼓吹贤能,明日我也能呐喊助威,这又该如何评判?莫非还要拉上各方人马辩出个结果不成。” “况且纵观古今,多少朝代更替都是因为开了废长立幼的先河,这才惹起祸端,使得之后的权位更迭滋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野心。” 听到二哥哥这话,如兰小脸上当即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二哥哥说的对,嫡庶生来有别!’ “也不尽然啊。” 长枫立马辩驳道: “汉武帝就不是嫡长子,但他继位后却能富国强兵,扫平匈奴,建立了不世功勋。” “由此可见,不立嫡长子,也不一定是坏事。” 如兰最是藏不住心事,怒形于色。 听到长枫的话,顿时蹙紧了眉梢抬头看了长枫一眼,神情颇为不屑。 “长枫,你这只论汉武帝,却是忘了文景之治的成果。” 杨文远突然出声道: “若是没有文景两帝提前打好的基础,纵使武帝如何精明强干,却也只能是徒之奈何了。” “这……”长枫一阵语塞。 顾廷烨立马接过话头,不紧不慢道: “可景帝立刘彻为太子之前,也是先扶正他的生母王美人为皇后,这才能在理法上顺理成章。” “由此看来,刘彻登上皇位,也是立嫡。” 这一番话如兰极为赞同。 俏脸上再度露欢愉,小脑袋快而轻地连点几下。 “二叔可是别忘了,西晋惠帝满朝皆知他愚笨,可是为了嫡长之名最后还是立了他,最后才有的贾南风专政和八王之乱,若是立了别的皇子,也不至于落得退守江南呀。”墨兰突然出声道。 见“庶出”势力又开始放肆,如兰立马不开心了。 再加上是墨兰开口的,她也是当即反驳道: “如晋惠帝那样的傻子能有几个呀?难不成在四姐姐眼里,那所有的嫡出全都是傻子了?” 如兰也是不知和谁学了几分以偏概全的话术,当即便用到了墨兰身上。 而且她平日里就觉得墨兰看不起自己,觉得自己蠢笨,所以这些也藏在话里一起说了出来。 “嫡长子不是傻子,也不代表次子就不聪慧能干,唐太宗不是嫡长,照样开创贞观盛世。”墨兰轻轻回道。 “那依五妹妹这意思,我也有话说了。” 顾廷烨见如兰没了下话,当即出言道: “次子荒唐误国的也不少,隋炀帝就是一个例子,毁了大好江山,众所皆知。” “小公爷,和六姑娘呢?” 庄学究突然开口道: “你们俩又作何见解?” 齐衡起身回道: “学生心里还不大清楚,想学文远哥哥一样听会儿其他人高见,等会儿再看。” 顾廷烨当即帮衬说了句: “东桓和元若都是家中独子,对于这立长立贤之事可能不大清楚。” “那六姑娘呢?立长立贤,你意下如何啊?”庄学究转向明兰问道。 明兰也是不愿意掺和的。 无论她偏向哪一方,之后在如兰亦或是墨兰那儿都讨不得好。 对于这种问题,她恨不得能躲到桌底下去避免回答,于是当即推诿道: “学生只是一女子,从未想过这种事情。” “那就不论国事!” 长枫眼见自己和妹妹墨兰处于下风,正急需帮手,而明兰也是个庶出出身,所以长枫想当然地以为明兰会站在自己这一头,于是语气催促道: “就说假如,有一个小门小户,家里正好一个碌碌无为的嫡长子,另外还有一个聪明能干的庶子,你觉着应当谁当家啊?” 如兰更生气了,脸色很不好看。 以为长枫在暗指自己哥哥长柏无能,而他自己卓尔不凡呢。 明兰继续推辞道: “这是家中主君该考虑的事,我不便妄议。” 长枫还要逼明兰表态,但却是被如兰略带怒气的话语打断道: “三哥哥,你怎么就知道长子一定平庸,说不定那庶子,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呢!” 在如兰心里,自己哥哥长柏可是比长枫这个只知道喝花酒的强多了。 墨兰自然和长枫站在同一战线,当即回了一句: “次子外强中干,也不妨碍长子碌碌无为。” “你……” “好了好了,我都说了是假如。” 长枫不耐反驳,随后继续道: “再说了,我这是问六妹妹话呢,你们俩吵什么呀?” 长枫再度朝明兰问道: “六妹妹,你说。” 明兰刚才心里还庆幸如兰把战火引过去了。 没想到这才一下,便又被长枫重新烧了回来。 “我…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明兰弱弱道。 “六妹妹,你说啊!”如兰回头道。 墨兰也是跟着催促:“你说呀!” 齐衡可是疼惜明兰的紧,连忙帮忙解围道: “大家不必为难六妹妹了,她年纪小,又不必科考,这策论与她关系不大,只需听着便好,何必强人所难呢。” “不如听听六妹妹的见解?” 顾廷烨突然出声道: “她虽然人小,又不爱说话,但我看她觉着内秀,说不定看着我们在这争的面红耳赤,心里头不知怎么笑话咱们呢。” “顾二叔你想说什么说便是,何必要扯上我呢。”明兰不忿道。 明兰觉着自己被这顾二叔针对了。 上次投壶便是,自己明明不想上场,但就是被顾廷烨激上去了。 虽说是为了嫣然姐姐的缘故,但受伤的可是自己啊! 明兰心里已经暗暗下定决心: ‘若顾廷烨真是想要迎娶嫣然姐姐,自己到时候一定要好好帮忙把关才行!’ “二叔,怎么你也逼她啊?”齐衡见明兰那柔弱无助的样,心里可是心疼得不得了,连忙身子前倾对顾廷烨劝阻道。 “这盛家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顾廷烨回首低声道: “她们对你可在意的紧,你若是越维护明兰,那她的两个姐姐越是要抬杠,逼她说,你就让她自己应付下,我觉得她可以应付得来。” 顾廷烨觉着明兰不似她的外表那般柔弱。 不然明兰若真是谁都柔弱可欺,没有城府,那在盛家这盘丝洞里也过得没这么安稳。 “不行!” 齐衡连忙道: “她在这个家里向来谨小慎微,她不行的!” 顾廷烨闻听此言,只是笑了笑不说话,将头转了回去。 “其他人都说了,六姑娘你也说说吧。”最后还是庄学究一锤定音。 明兰见没法子,也只能站起身了。 “其实我想问问小公爷、顾二叔和大姐夫。” ‘嗯?’齐衡心中一愣。 没想到明兰竟然当众点了自己的名,立马满心欢喜的站起身来: “我在这里,你有什么话问就是。” 杨文远和顾廷烨则依旧坐在位置上。 这样倒显得齐衡有些过于“出挑”了。 “三位都是家中嫡子,我想问的是,若三位家中都有一位十分有出息的庶子,你们当如何自处?” “嫡庶又有什么干系?” 顾廷烨不假思索道: “若是庶子颇为才华,为人又品行端正,那是好事啊。” 杨文远也跟着搭腔道: “这话不错,我家男丁稀少,若真有这样一个庶子,着实是个好事。” “元若你呢?”顾廷烨反身问道。 齐衡正独自一人站着有些尴尬呢。 听了顾廷烨的问话,连忙跟着道: “自然是与两位哥哥相同见解,是好事。” 但这话一出口,齐衡心里却是想起来了自己母亲。 ‘这庶子的可能怕真是没有的……’ “若是这位才高正派的庶弟要与你争爵位呢?”明兰继续问道。 顾廷烨依旧丝毫没有犹豫,继续道: “若是将嫡庶换成长幼的话,我家最大的是我哥哥,其次是我,若是我那三弟弟胜于我俩,自然是他来继承大宗,” 顾廷烨对于自家这宁远侯的爵位,心里是真的没什么期待。 就因为这爵位,自己的母亲死了,而自己又是被小秦氏这毒妇自小算计,大哥哥也是多有针对。 当然,有一种情况除外,那便是这爵位是他自己抢过来的! “我和仲怀却是有些不一样。” 杨文远面色坦然说道: “若是我这好庶弟真要同我争抢爵位,那……” “那没有这弟弟也不是什么打紧的事,左右大宗血脉还有我绵延。” 不跟我抢爵位还是好弟弟。 若真有了心思,那便是不知从哪来的贱种! 这话顿时惹得在场人纷纷行注目礼。 杨文远这时又补了一句: “他若是真要争抢爵位,便也算不得品行端正了。” 不然他不心疼我这个好哥哥,反而要给我找麻烦? 杨文远的一番话,顿时让长枫和墨兰的脸色极为难看。 与之相对的,便是如兰那欢呼雀跃,高兴地想要起飞的神情。 ‘姐夫说得好,姐夫说得对!’ “元若你怎么看?”顾廷烨刚开始也是被杨文远的一番话失了神,不过片刻后他便回过了神,朝齐衡问道。 也不奇怪。 顾廷烨也就是对自家爵位不上心。 不然若真是看重自家爵位,他恐怕选择也和杨文远差不了太多。 齐衡被杨文远突然露出来的另一面有些吓住了,刚才不自觉坐了下去,这时听顾廷烨的问话,才缓过神,重新打起精神道: “文远哥哥的玩笑话虽有些过,但也有几分道理。” 齐衡还帮着杨文远说了一声。 随后便朝顾廷烨道: “二叔的话便是差之远矣,你家三弟也是嫡子,算不得数的。” “况且家族承嗣大事,岂能玩笑?二叔你一人淡泊名利是小,使一庶子袭爵,那会让祖宗和族人蒙羞的。” “蒙羞?” 顾廷烨反驳道: “若是庶子贤德有才,必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光宗耀祖。 嫡子若是无德无能,败光了家业,祖宗脸上难道就有光了?” “庶子有才,辅佐嫡子即可,不必乱了名分,岂不是两全其美?”齐衡反驳道。 “小公爷,你把人心想得太好了。” 顾廷烨说道: “有才者,必然自傲,怎么可能居于人下?照你这么说,必然祸起萧墙,兄弟反目,怕是到时候,连爵位也都丢了。” 齐衡面露些许嘲弄道: “如今很有些人,都是以功名论成败,才会让那些庶子蠢蠢欲动,心怀妄想,若天下之人都能谨守名分礼数,分尊卑,敬嫡长,又怎么会有那些兄弟阋墙,祸延家族之事?” 顾廷烨当即转身,“语重心长”道: “元若若真这么想,那我可奉劝你日后多多行善,日后别投胎做了庶子,那就苦不尽言了。” 认真的脸,阴阳怪气的话,可谓是揶揄之味十足。 “诶,玩笑议论,要和气些才是。”说着话,庄学究还看了杨文远一眼。 “六姑娘,你问了三位公子这些话,但这立长立贤的观念依旧没有定论呐。” “没定论就是定论。” 明兰缓缓道: “贤与不贤,易于伪装,难以分辨,可嫡庶长幼却是看得一目了然的事,不必争执。” “庶子若是真贤德,便不会为了一己私欲,毁灭家族。 反过来说,嫡子掌权,若是能够约束庶子,使其不敢犯上造次,也能永葆昌盛。” “大丈夫当忠君报国,不如做个纯臣,何必无谓争执。” “你看,我就说她能应付得来。”顾廷烨回身朝齐衡说道。 齐衡一点都没有被反驳的不喜,反而满脸高兴,与有荣焉: “她一贯是这么机灵。” “哈哈,六姑娘如此年纪,就有如此见地,实在是了得啊,好,好!” 庄学究这时转头看向杨文远,问道: “小侯爷,你现在可是想出了什么?” 杨文远缓缓起身。 待众人将目光都放在自己身上后,这才缓缓道: “先生以两位王爷来辩,立嫡长乎,立贤能乎,那就容东桓说一说。” “就嫡长而言,若是单论起来,邕王和兖王都算不上嫡子,自然也就说不上嫡长。 若是取其一,不论嫡长,而是论说贤能二字,那便是立贤乎,立能乎?孰佳? 如此一来便论说到了贤、能之别孰轻孰重。 邕王无贤名,却子嗣众多,今官家之患,未来承接社稷无恙,可当得上一句能。 兖王素有贤名,自然称得上一句贤……” 见杨文远还要侃侃而谈,庄学究连忙打断道: “一番诡辩,你倒是会扣字眼!” 庄学究是想看个人看法和辩论的,可不是来听杨文远来做阅读理解的。 不过这下庄学究倒是更确定杨文远的官途不凡了。 这番和稀泥的功夫,又有门第,将来官途保准走的顺畅。 杨文远:笑话,真当我杨文远不学赵不粘锅语录了? “若是你没别说的……” 庄学究本以为这番激烈辩说能让杨文远也跟着“躁”起来,满心欢喜地想让杨文远来个课堂总结,结果却是吃了口干涩无味的干粮,顿时不乐意道: “那便今日其他人不留课业了,小侯爷,你等会儿留一下。” “噗呲~”明兰第一个笑出声来。 往常都是她被留堂加练,没想到今日却是轮到了大姐夫,当即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他几人也是忍俊不禁。 杨文远可不想被老师留堂,连忙开口说了些真心话。 “当然,那些都是放在外面说的官面话。” 杨文远沉吟片刻,开口道: “要我说,立长立贤,大多数人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待问题,很难保持中立观感,所以策论前便有了偏颇,那之后的一切论调都是基于此,更是难分难解。” “这倒是有几分意思。” 庄学究缓缓拍了拍手中杨文远送的象牙扇,点头道: “还有呢?” “要我说……” 杨文远理了理自己衣袖,抬头挺胸地站好: “若我是嫡长子,那便是嫡长子为好,之后的好处更是能说出一大箩筐,庶子不敬的坏处也是能说一大堆。若我是庶子,那反之亦然。” “这样想来,左右推脱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发,这样索性不如简单些!” “我站在哪,哪里便是我的立场。” “若想两不相帮,那便如六姑娘说的那样,做个纯臣。” 第一百九十六章 会试在即,齐衡明兰心意 书塾的一番辩论,随后也是被长柏告知到了盛紘当面。 “文远说的有几分道理。” 盛紘缓缓点头道: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论何事,只要真正论说起来,都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出发。” 至于杨文远前面的言论,盛紘也是听了。 不过他倒是不觉得杨文远有什么问题。 毕竟是勋贵出身的年轻人嘛,又是家中独子,言语手段有些激进也是可以理解的。 盛紘也不强求别人如自己一般开明,没有把嫡庶看的这么重。 而且真要论说起来,盛紘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自己的嫡长女华兰可是杨文远的正室大娘子,依照杨文远现在这态度,那将来无论杨文远纳不纳妾,他的第一个外孙可都是平阳侯爵位板上钉钉的继承者。 这焉有不喜之理? 不过盛紘的注意力却也不止是在杨文远身上,长柏还和他重点说了明兰的见解。 “不如做个纯臣,何必无谓争执?这真是明兰说的?” 盛紘面上若有所思道: “这孩子见地不凡呐,她什么时候懂这个了?” 长柏心里对明兰和齐衡还是有一份祝福的,所以才会特意和盛紘说起这个,以便若是之后齐衡真能成事,盛紘这也不至于太过惊愕。 “六妹妹自小在祖母膝下养大,素来心中是有成算的,只是不宣于口而已。”长柏回道。 “呵呵,看来果然还是养在你祖母身边好啊。” 盛紘这样说着,心里同时在为墨兰感到惋惜。 当初自己早早便看出了送进寿安堂的好处,还想着无论如何也要让墨兰也跟着一起去,谁曾想却是被墨兰自己拒了。 ‘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后悔了没有……’ 盛紘心里暗忖道: ‘不过现在这般也好,墨儿自小在她亲娘身边长大,自是过得快意自然,现在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大家闺秀该有的样貌。’ …… 平阳侯府。 随着春闱的越发临近,杨文远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华兰,远比杨文远这个当事人还显得紧张些。 而也不知是不是听从了王若弗的建议,华兰近些日子竟也是开始在家里烧香了。 不过好在她没有如王若弗那般请来各路神仙,只在家里摆了尊梓潼神像。 见华兰这般作态,杨文远也不好相劝。 这样总归是个心理安慰,比窝在心里担忧可是好多了。 转眼间便是阳春三月。 春闱是三月初九,不过一旬便是科考的日子,整个汴京城仿佛一下子便忙碌了起来,来自大周各地考生纷纷入京,客栈也几乎是家家爆满。 考虑到大周大开科举的情况,这时候随便往街上砸一个石头过去,大概率真能砸到一个举人。 随着会试临近,考生增多,空气中都有了几分风雨欲来的味道。 不过虽然时间紧迫,杨文远依旧是照常来积英巷上课。 这一路上人倒是不多。 从平阳侯府到积英巷虽然层级降低,但积英巷好歹也是达官贵人居多的坊市,而这时进京刚考的,大多都是书本里的穷书生,自然不会到这里来。 很快马车就到了盛府门口。 杨文远下车,随后伸手搀扶披着淡橘色披风的华兰下来。 华兰本来这段时间都是不来的。 但自从被王若弗染上了烧香的瘾后,这对母女俩顿时就有了共同爱好,总是凑在一起讨论烧香祈灵的心得。 这还不够。 这不,今天华兰和王若弗便是约好了,清早便一起去玉清观求签祈福。 盛家来汴京这么些年也是往玉清观经常去的,而杨家向来都是城外著名寺庙、道观的财主,所以这一趟两人可谓是轻车熟路。 而结果想必也是称心如意,如果玉清观不想同时失去两户良善之家的话。 一天的读书日子很快便过去了。 下午临走前,杨文远去寿安堂接华兰一起返家。 夫妻俩刚走出门,便被明兰悄摸摸的领到一旁。 华兰见此问道: “六妹妹,这是有事?” “嗯!” 明兰轻嗯一声,随后从身后拿出一副毛皮护膝出来: “大姐姐,姐夫,我想着姐夫到时科考,只能穿单薄衣物,但那时日正值倒春寒,晚上熬夜用笔可能受冻,所以便做了副护膝。” “庄学究说今日过后书塾便停课了,这才着急送来。” “辛苦六妹妹了!” 华兰面带欣慰地接过明兰手里的护膝,一番打量后,当即赞叹道: “六妹妹可真是心灵手巧,这护膝绣的比我的好多了。” “啊?大姐姐你也绣了?” 明兰嘴里发出一声惊讶,随即立马明白了过来,既然自己想得到,那大姐姐肯定也是能想到的。 ‘倒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我那才刚开始绣呢!” 华兰给杨文远绣的护膝其实早就绣好了,但嘴里还是说道: “得亏是有六妹妹你,有了你这护膝,我也不用再费心思了。” 杨文远也是答谢道: “多谢六妹妹了!” “没什么…没什么!” 明兰面带羞涩地连忙摆手,颇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护膝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当不得谢的,要说谢,我还得谢谢大姐姐、姐夫平日里照顾我呢。” 说完,明兰继续道: “我还给家里的哥哥们也绣了几副,正好现在一并送过去,大姐姐、姐夫,我便先走了。” “嗯!” 目送明兰离开。 华兰与杨文远一同往外走着,一边将手里的护膝翻来覆去的看来看去。 “怎么,瞧出什么花样来没有?”直到上了马车,杨文远见华兰依旧在看护膝,不由得打趣道。 “你懂什么?” 华兰当即瞥了杨文远一眼,说道: “我看这护膝绣的可真不错,越看越觉得好,不如回家后把我原先的那副换下来?” 杨文远知道女人的小心思,嘴上说的好听,但你要是真答应了,那心里肯定是不乐意的。 因此只转移话题道: “合着你刚才的话是敷衍明兰的?现在才觉出好来是吧?” “我刚囫囵看个大概,连线头都看不清,能看出什么来?”华兰不乐意反驳道。 “总不能让六妹妹的好意空欢喜一场吧?” 说着,华兰嘴里便开始发酸起来: “六妹妹可是还未曾给我送过东西呢,倒是先便宜了你。” “诶,这可不是独我有的,你的弟弟们也是有的。”杨文远连忙道。 “我又没说什么!”华兰嗔了杨文远一眼。 “不过六妹妹倒送东西过来了,如兰今天还见了你,却是句恭贺的话都没提。”华兰又开始找起茬来。 杨文远这下顿感头疼了。 这几天华兰便是这样,动不动就开始找问题,还变得嘴碎了许多。 若不是对华兰的身体状况摸得一清二楚,不然杨文远还以为华兰的更年期提前来了呢。 这明显是妥妥的“考前综合症”。 但这即将上考场的是你还是我啊? 怎么我还没感觉,你就比我到的还早呢? 葳蕤轩。 王若弗也是开始收拾长柏的东西了。 其实这时候离贡院开门还有几天时间,收拾东西的事并不着急,但王若弗就是闲不住。 只要她一停下来,她脑子里就开始转长柏科考的消息。 又不想给长柏施加压力,所以王若弗的一番精力就只能消耗在帮长柏置办东西上。 “一个个都把我给眼睛放亮些!贡院不允许带的衣物过厚,有夹层,都先拿过来给我过目后才能放进去。” “还有那些文房四宝也都放置妥当。” “那被褥都备得厚实些,别看现在开春了,但是那倒春寒可是厉害,贡院里面冷得很。” 如兰双手抱膝,圆润的下巴顶着双膝,正百无聊赖的在旁看着。 “您又没去过贡院,怎么知道冷不冷?” “我是没去过,但是听你父亲说过。”王若弗边检查女使送上来过目的东西,一边说道。 “不错,这被褥厚实。” 王若弗说着,又叹了口气道: “一想到你哥哥一去科考这么多天,他可从来都是没有离开我这么长时间的,可是要受苦了。” 如兰面露不耐道: “哥哥他比咱们全家人想的都周到,自己早就准备妥当了,您就别忙活了。” ‘反正到时候都是哥哥自己再弄一遍。’如兰心里暗道。 如兰可不觉得自己哥哥会对母亲全然放心。 “那怎么行?” 王若弗当即回道: “你哥哥读书已经这么累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帮不了他读书,那总得帮他把东西想周全、准备妥帖了才行。” 如兰小脸上抿出两个无奈的酒窝。 这时房妈妈走了进来。 手上捧着一对护膝。 “大娘子,这是刚刚六姑娘送来的护膝,说是自己亲手做的,给二哥儿抵御寒气。” “护膝?” 王若弗看了看,点头道: “手倒是真巧。” 如兰从王若弗手里接了过来,翻过来捣鼓了几下,接着朝房妈妈问道: “那这护膝是我家哥哥才有,还是林栖阁那边也有啊?” “说是都有,每人一对,大姑爷那也送了。” “哼嗯!” 如兰听到林栖阁那也有一对,可是想起了书塾时对长枫的不喜,再加上墨兰的“面子”上,顿时对手里的护膝没兴趣了。 皱了皱琼鼻: “倒是哪边都不得罪,两头充好人。” 显然如兰也是同样记起了书塾那天明兰和稀泥的事。 ‘倒是符合明兰的作风。’ 王若弗略皱眉头,从如兰手里夺过护膝: “你自家哥哥上考场,你什么活都不做,尽在一边说风凉话,你看看人家明兰,说话做事圆满周到,连你大姐姐、姐夫那都能考虑到,若是你能学个一点半点,我怕是能开心的多吃几壶酒来。” “我能一样吗?” 如兰不忿道: “我可是嫡女,姐夫又是平阳侯,未来可不愁嫁。” 王若弗心里对这话倒是极为赞同。 她先前最担心的便是如兰的婚事,毕竟如兰这拎不清的脾性也不知道随了谁,将来夫家可得是好好选才行,不然嫁过去怕是不好过。 但现在如兰有了华兰这个嫡亲姐姐在前,却是不一样了。 一个平阳侯大娘子嫡亲妹妹的身份。 将来能和平阳侯做连襟,这便能让如兰好生挑一挑了。 但听到如兰又是张口闭口嫡女的,王若弗立马训斥道: “住口!我都和你说了,这话你父亲听不得,你怎么还挂在嘴边?” “这不是父亲不在嘛……”如兰小声辩驳道。 “那也不行!万一说顺口了怎么办?” 王若弗自己就是血的教训,她往些年就是一直习惯把嫡出庶出挂在嘴边,惹得盛紘经常不喜。 “你在心里知道就行,犯不着往外说。” “哦。” 林栖阁。 林噙霜也是在给长枫准备东西。 明兰送来的护膝也经由雪娘的手送到。 “什么东西呀?也往这送?” 林噙霜一听是护膝,当即连看也不想看了。 长枫上前接过瞧了瞧。 但见不是什么名贵皮毛,只是寻常厚绒,顿时嫌弃地往墨兰怀里一丢,说道: “这破玩意穿出去怕不是会让人笑死,再说贡院哪有这么冷。” 墨兰只轻轻瞟了一眼,便递还给了雪娘: “这六妹妹倒是比葳蕤轩的那个强一些,但到底是摆脱不了穷酸样,竟是送这样拿不出手的东西。” 林噙霜朝长枫笑道: “枫儿,你可要替为娘争口气,只要你这次考中了进士,那我们娘仨再也不用怕那王若弗了。” “阿娘您就放心吧!” 长枫信心满满的保证道: “庄先生都说了,以我这样的年纪,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和这样的笔力,连许多年迈的举人都比不上。” “再说,就算我考不上,我平日里结交那么多豪门世家子弟,也不愁将来没有出路。” 两日后。 科举在即。 齐衡派不为送来礼品,给同在书塾里读书的学生给给了一份。 寿安堂明兰屋里。 丹橘拿着不为送的礼盒走了进来。 “姑娘,这是小公爷送来的谢礼,说是感激这么多年在书塾读书的恩情,所以特意给各屋里的公子和姑娘们送了礼品。” “不为刚才同我悄悄说了,这里面有一只小公爷特意买的紫毫笔,说是与先前的不同款式。” 明兰闻言打开礼盒,从中拿出檀木装的紫毫笔看了看。 随后思忖片刻,对小桃和丹橘说道: “这东西太多,我要不了多少,我只从里面挑两件,剩下的便让不为拿回去吧。” “这……”小桃有些迟疑。 毕竟这东西送上门,却是哪里有只拿一些东西,剩下的如数退还的道理? “我先从里面挑一两个出来,你们先帮我谢谢不为跑一趟。” “那我们便等姑娘你先挑完呗。”小桃直言道。 明兰这下表情当即怔了一下。 而这时丹橘却是陡然一笑,在明兰略显羞赧的神色下站起身,拉着不明所以的小桃就往外走。 “姑娘是想好好挑呢,小桃,我们便先去禀告一声,免得不为跑了。” 待小桃和丹橘离开,明兰立马一个快速起身,将自己藏起来的护膝找了出来。 重新站在礼盒前,明兰怀里抱着护膝略显踌躇。 稍稍做了思想斗争后,嘴里呢喃着: “小公爷送我东西,我回礼,这便是礼尚往来,没什么别的!” 说着话,明兰将护膝藏进了礼盒底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 经验主义错误 平阳侯府。 梓泽居书房内。 杨文远正伏在桌案上研习课业。 两日后便是会试。 虽然盛家书塾已经停课,但杨文远还是没有浪费这最后几日的时间,依旧如往常般勤奋。 反正都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左右也不差这两天. 而且杨文远精力旺盛,也还没到殚精竭力的地步。 长枫都有精力去广云台,我杨文远差哪了? 这时,华兰穿着一袭青蓝色的褙子走了进来。 一边快步往里快步走着,一边语气快速道: “相公,我今日听到顾家二郎的些许消息了!” “哦?” 杨文远闻言停笔顿了片刻,心中暗道: ‘该来的还是来了……’ 杨文远虽然知道顾廷烨的科举被罢之路无可避免,但基于两人的关系,他还是让华兰去高官大娘子圈里帮忙探听些消息。 结果不可避免,但该做的努力却是要的。 “什么消息?”杨文远故作不知道。 经过这么些日子,华兰多多少少也了解了顾廷烨的脾性如何,又添上顾廷烨对于秦楼楚馆说不去就不去的作态,华兰现在对他的观感已然是好了许多,把他当做杨文远的正常朋友相处。 再添上长柏那一头…… 因而华兰面带忧色道: “相公你不是让我多与其他家的大娘子多交流嘛,这不,我方才便探听到些消息,匆忙赶回来了,说是顾二郎以前为官家苛待杨无端的事私底下说了些埋怨的话,而现在眼看着会试临近……” 这便是家里有没有大娘子的区别了。 这时候很多消息都是大娘子间互相传出来的,而顾廷烨在这方面便只能吃个闷亏。 他一个男子,自然没有任何接触到大娘子们的渠道,所以无论他如何为人处世,但在大娘子圈里,他永远都只有小秦氏这位顾家大娘子这唯一一个发言人。 而小秦氏自然无需多说。 嘴上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但多是为了衬托自己贤良淑德,而顾廷烨不停苦苦相劝的形象。 同样是之前行为类似的杨文远便不同了。 有叔母陈大娘子,这个在大娘子圈地位不低的发言人,自然是杨文远这边一有改好的迹象,原本的诋毁、怒其不争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过头便是一个响当当的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范人物。 杨文远缓缓点头。 这个时间点,果然是这事。 “那便通知仲怀一声吧。” 杨文远将守在门外的长青喊了进来,旋即吩咐道: “你去顾家把顾廷烨喊过来,说我找他有要事。” 虽说劝服顾廷烨弃考的概率不大,但杨文远还是要通知一声才安心。 长青领命去了。 杨文远转头便对华兰问道: “你今日不是同岳母一起去玉清观上香吗?这是从哪探知的消息?” “从忠敬侯家郑大娘子那听说的。” 华兰喝了口杨文远递上来解渴的茶水,说道: “小郑将军不是去灵州参军了嘛,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所以郑大娘子自打那之后便多去城外寺庙、道观祈福,不求功名利禄,只期盼小郑将军平安归来。” “这今日我便和母亲在玉清观遇上了她,郑大娘子出身鄢家,大娘子圈里的风闻向来都是瞒不过她的耳朵,她知道相公你和顾廷烨的关系好,又同在盛家书塾读书,便把这话说与我听。” 杨文远这才点头。 他就说嘛,自己虽然让华兰多与大娘子们交流沟通,但华兰毕竟年轻,又出身不高,怎么这么轻易就探听到这种说人坏话的“闲言碎语”。 这些说人不好的话,大多是那些三四十岁往上的大娘子们才会嚼舌根的事,说不得还要特意避着点华兰呢。 不过若是郑大娘子,杨文远便不奇怪了。 鄢家这门招牌,平日在大娘子间说不定比皇后的话还管用,这事传到郑大娘子耳里也不足为奇。 华兰脸色有些不好看,继续说道: “而且我还听郑大娘子说,这话似乎还传进了宫里,而现在偏又正是逢上科考,若是真被官家知道了,恐怕会是横生波折。” 华兰也是知道其中的利害,这才匆忙赶回家。 虽然顾廷烨是以前说的话,但却是恰好在临逢会试前传进了官家耳里…… 反正你都已经说了,官家可不管你什么时候。 落在他耳里,怕是只会觉着你前脚抱怨,后脚便屁颠屁颠的跑来参加科考。 若是心里一个不如意,怕是考和没考的结果也差不多。 毕竟最后的进士名单,还是需要官家最后批红的…… “你既然是中途跑回来的,那便先回去罢,岳母和陈大娘子说不得都还在玉清观等你呢。”杨文远思忖片刻后,这才说道。 华兰点了点头。 她明白杨文远这是要等顾廷烨来说话,自己若是在场,怕是顾廷烨有些话不好说出口,当即便领了翠蝉和李妈妈一同回返玉清观。 顾廷烨不再去秦楼楚馆,又没了曼娘这个人需要他在外宅,这时候也是无处可去,只能在宁远侯府待着。 因而长青上门宁远侯府后,当即便寻到了他。 两家侯府都是处于皇城不远的地界,离得也不远,因而顾廷烨不多时便到了。 “东桓,你这急匆匆的把我找来,可是有什么事?”顾廷烨一脸急色的走进屋内,当头便朝杨文远问道。 “听说你以前说过官家苛待杨无端的话?”杨文远施施然的将手中笔放下。 “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廷烨方才也在研习课业,因此一进屋,便自然走到了书桌边瞧杨文远写的如何,好对照一番,但没曾想字都没看清,却是听杨文远突然问了这一嘴。 当即便抬头看向杨文远,面露奇怪道: “我这话是好多年前说的了,还是在自家书房,怎么就传到了你这里?” 杨文远也不迟疑,立马回道: “我夫人去玉清观上香,遇到了忠敬侯家的郑大娘子,听她说的,而且说是这段风闻是最近才生出来的,听说还传到了宫里,我这才把你喊来。” “莫非就是为了这事?” 顾廷烨笑了笑,打趣道: “东桓你家两口子还真是同脾性,就为了这一点事把我匆忙喊来。” 不过旋即顾廷烨表情一怔,继而道: “不过我这话只是少年时,在自家书房里和我家那位大哥哥提过一嘴……” 顾廷烨也约莫出其中的图谋了: “莫非是他自己身子差,考不了功名,所以便也不愿让我称心如意?” 顾廷煜那身子可谓是差的很。 虽然他读书也是不错,但到底身体薄弱,吃不了苦,若是他真像正常考生那般进贡院科考,恐怕考没考中不知道,但是提前便得先丢了半条命出去铺路。 再加上这话顾廷烨只和顾廷煜说过,因而便理所当然的认为是顾廷煜自己成不了事,便也阻自己的路。 不过顾廷烨也不在意便是了。 毕竟是多年前一句少年的戏言而已。 而且纵使这话传到了官家耳里,依照官家以往的宽厚仁德,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最多便是申斥一句?’顾廷烨心里暗道。 “是谁我们先不必探究。” 杨文远缓缓开口道: “这事在这关口传入官家耳里,你觉着如何?” “如何?” 顾廷烨不以为意道: “官家向来宽厚,不是什么大事。” 杨文远不置可否。 若是这事换做其他时候,不是科考前,亦或是在官家年轻力壮的时候,依照官家脾性,这还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但顾廷烨却是没考虑到当前的情况。 官家如今老迈,自己身子又不好,再加上科考在即,又是双王争储,每日朝堂都是为此争执个不停。 可以说,官家现在是完全是个“敏感肌”和被迫害妄想症。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得被官家放在心里好生琢磨其中的意义,和背后的深意。 “但是当今陛下不是当年了。” 杨文远知道顾廷烨也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因而和他说话也不如长柏前那般委婉,当即道: “陛下如今年老,身子又不好,还每日被相公们争储闹得心烦意乱,这下你这事送到了他老人家眼前,说不得就会拿你撒气。” 若是顾廷烨是顾家嫡子还不至于这样。 但顾廷烨是嫡次子。 他上面还有一个已经成婚,并且能生出子嗣的哥哥,随时都有可能生出长房长孙。 所以在如今的官家眼里,顾廷烨继承爵位的可能并不大,自然也不会是未来的宁远侯。 而顾廷烨的身份又不低。 用来消减心中的烦躁,和杀鸡儆猴恰好足够…… 顾廷烨脸上依旧满不在乎,摇头道: “东桓你多虑了,你莫非忘了我父亲如今身处何职?” ‘宁远侯顾偃开?’杨文远闻言表情一愣。 是啊! 还有顾偃开呢! 顾偃开虽然现在依旧还在家中,但他的军中职务,领统制军职可依旧在灵州那没改呢,手底下还有一军兵士等他回灵州统领呢。 只不过是因为顾廷烨即将科考,而灵州那的战事还未扩大规模,转运军队、垦田、以及要等武进士们“进场”,还有英国公张辅去统领全局等缘故,暂时用不到他,所以才特意被官家准许回京休沐。 不过上面那些也不过是支线任务。 毕竟顾廷烨还没脸大到顾偃开和官家都为他转身。 根据杨文远从杨宇卿那得知的消息。 顾偃开的主要任务其实是等武进士科考完,到时候便是由他带队开赴灵州。 休沐在家只是顺带的。 想到这一层,杨文远这下倒是觉察自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看到关于顾廷烨科考,前面的事都按照故事线发展,本能的以为之后便也一样,却是忽略了顾偃开这一层。 原本故事线里的顾偃开为何在家杨文远不清楚,不过他估计顾偃开肯定是手里没了兵权,亦或是外面没有正在开启战事,所以官家才能轻易、任性的把顾廷烨的名字划掉。 而现在境况却是不一样了! 灵州那边可是准备开打了,就等着顾偃开领着这批武进士去奔赴战场呢。 正所谓将士在外投身报国,君王须得安抚其心。 也就是别人在外流血流汗,你这个做皇帝的,得照顾些他的家人,安稳他的心,让他没有后顾之忧,能全心全力的当牛马浴血牺牲。 这也是顾廷烨不太在意的原因。 我可是顾家嫡子,还有可能是顾家这一代唯一一个能考上进士的。 我老子马上就要去领兵打仗,你这时候特意为难我?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啊! 虽然皇帝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昏了头。 “你这…你这说的也有理……” 这下反倒是杨文远不知说些什么了。 一番分析下来,杨文远也是没有先前那般对顾廷烨的科举之路持悲观态度。 ‘除非官家昏了头,要因为这事把顾偃开的军职给下了,另换一个人顶替……’ 不过这几乎不可能。 官家还没到年老昏聩的地步。 为了这点小事就搁置了一方大将的军权。 而且纵使他老人家脑袋一热下了决定,也没有旁的人接啊…… 不提地位和实力。 若真是接了,哪怕是顾家今后都和他不对付了。 别以为领兵的将军就不精明。 不精明的人不说领兵打仗,早就被发配去南疆的穷山恶水之地打野人去了。 吃力不讨好的事可没人愿意做。 “不过这事我还要谢谢你。” 顾廷烨虽然觉着这事不打紧,但杨文远夫妇关心自己的态度却是丝毫没有作伪,即便有些“关心则乱”的味道在里面,但顾廷烨心里还是暖洋洋。 什么一家人,留着相同的血脉,都只会在背后捅刀子,连外人一根毛都不如。 顾廷烨心里已经认定是自家大哥哥顾廷煜在背后搞鬼了。 如若不是过两日就科考了,不然按照顾廷烨的脾气,现在就要回去对峙。 父亲信不信,站不站在自己这一边不打紧,顾廷烨也已经习惯了,但他却是要出了这口恶气。 ‘等科考完,我的大名提在榜上的时候再回家论说。’ 顾廷烨不想这时在家里大吵一架,扰了自己科考的心绪,让亲者痛仇者快。 而且若是这时争执起来,提前放下了豪言壮语,到时若真名落孙山就有些尴尬了。 顾廷烨考虑的还是很周全。 想到大哥哥毒计不成,到时候被自己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顾廷烨心里就有些暗爽。 不过同时心里也闪过了一丝疑惑: ‘大哥哥做这事之前,莫非没想过父亲的缘故?还是在自己房里窝久了,只学会了些妇人手段?’ ‘早些年的书都白读了不成?’ 第一百九十八章 以风雅之名,行泄题之事 既然这事顾廷烨也有考虑,杨文远也不再多唠叨了。 两人又多说了会儿话。 互相鼓励科考顺利,便告别离开。 平阳侯府门口。 杨文远目送着顾廷烨的马车离去,心中略有思绪。 虽然顾廷烨分析的颇有道理,不过杨文远倒是没他这么乐观。 年迈的皇帝不可依常理而论。 君不见多少早年英明的皇帝,临到老了,就开始变得独断昏庸,任凭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 ‘我治理了一辈子的国家,就不能享受享受了?’ 当今官家虽不至于这样,但心态上肯定也是不同往常那般了。 特别是自己无嗣的情况下,还整日被朝堂大相公们苦苦相逼,心中的压力和苦闷不言而喻。 不过到底结果如何,杨文远也是不知道了。 其实他和顾廷烨的猜测都是虚的。 到时候结果如何。 还得是看顾廷烨的科考成绩,以及官家的态度。 ‘左右结局不差便是了。’杨文远心里默默道。 无论是走文官之途,亦或是武将之流,顾廷烨都能玩的转便是了。 杨文远心里这样想着。 等顾廷烨的马车消失在转角后,杨文远这才转身回府。 中午华兰受郑大娘子相邀,和王若弗一同去了忠敬侯府用饭。 到了日头快要落下,华兰方才回来。 梓泽居。 华兰一回来,便拿着一张文稿急匆匆地往书房里赶来。 “相公,你快看!” 华兰一进屋,便快步走到书桌前,将手中的文稿平放在书桌上,开口道: “今日郑大娘子邀我和母亲去她家做客,闲聊间便提及了几位主考官家大娘子的为人处世,以及他们各家主君擅长的学问,和近些日子喜爱的文章经典。” “我在一旁听着仔细,一陪着母亲回了盛家,便把记得的内容写了下来。” “你看看,说不定对科考有些助力。” 杨文远闻言瞬时抬头,当即便和华兰那充满希冀的眸光对了眼,露出一脸的错愕。 ‘这就是传说中的夫人外交?’杨文远一时间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个念头。 同时他心里顿时涌现出无限的感动。 他原本还有些奇怪华兰今日为何回的这么晚呢。 谁曾想,原来自己在这努力的同时,华兰也在自己的领域帮忙努力呢。 “辛苦夫人了!” 杨文远满目温和,从华兰手中缓缓接过她的手稿。 字迹娟秀,圆润规整,也是难得的一手好字。 “哪里有什么辛苦的。” 听到杨文远的温声细语,华兰倒是先有些不好意思了,俏脸两颊浮现出方寸红晕,美不胜收: “相公你每日苦读,我这做夫人的反倒整日闲着无事,除了回娘家便是在家躺着,自己都觉得亏心,这下总算是能帮到你一些,我高兴都来不及呢,哪里说得上辛苦。” 杨文远听着心里更是觉得欢喜。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不想辜负了华兰的一番苦心。 杨文远当即也不多言,只唤过华兰在自己身旁坐下,便认真对着华兰提及的书本开始复习。 杨文远对着书本学习,华兰则在一旁深情款款的默默看着。 不多时,天有些暗了。 华兰秉烛在侧,光在书桌前坐着,也不嫌烦闷。 每当杨文远抬头间,都能看见华兰温情的眼神。 夫妻间的琴瑟和鸣,是一万个妙龄女子也换不来的。 积英巷。 盛家。 华兰从郑大娘子那记来的文稿,便是送王若弗回盛家时抄录下来的。 这自然也不会忘了弟弟长柏的那一份。 葳蕤轩侧屋书房内。 盛紘正和长柏讨论文章的时候,王若弗带着一脸的兴奋,火急火燎的径直推门进来了。 “柏儿,柏儿,快来看看我帮你找来的考试题!”王若弗一进门,便大声嚷嚷道。 “什么考试题?” 盛紘父子俩都是都是满头雾水。 莫非自家大娘子(母亲)这么神通广大,连科考的题目都能提前弄来? “我和柏儿讨论文章呢,你别瞎搅和!”盛紘毫不客气道。 他可不信王若弗能提前弄来考试题。 “谁瞎搅和?” 王若弗瞪着眼睛,语气强硬如旧: “这考试题可是华儿刚写下来的,也就是柏儿,换做别人,华儿可看都不给看!” “华儿写的?” “姐姐写的?” 盛紘和长柏不约而同的出声道,面露惊疑。 若是华兰的话,那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 王若弗丝毫不以自己招牌不如女儿响亮而羞愧,反而更是自豪道: “今日我领着华儿去玉清观上香,正好碰上了忠敬侯家的郑大娘子。” “郑大娘子,郑大娘子是何人物你们知道吧?”王若弗献宝似的问道。 “知道,鄢家的女儿嘛!” 长柏脸露不解,盛紘倒是略知一二。 鄢家的名声在已婚夫妻、或是准夫妻间可是响亮的很。 盛紘也是早有耳闻。 长柏即便现在依旧一无所知,但等到他要说亲的时候,也会或是被动、或是主动的了解鄢家。 “这便是了!”王若弗把文稿放在桌上,响当当道。 随后便将今日在郑家所听所闻,以及华兰记下抄录的事全盘托出。 盛紘和长柏这才了然。 盛紘立马转头看向了桌上的文稿。 这哪里是什么文稿,分明是考试前老师提前划下的重点啊! 同时,盛紘也是在心里暗叹高品文官们玩的花,套路多。 显然,主考官候选人们在知道自己被选为考官后,肯定会提前进入考场是“锁院”,不得再与外界联系,所以提前准备了一手。 你管得了我现在,总管不了我之前干嘛吧! 因而名额还未确定前,就提前和自家大娘子划下重点,在和“有缘人”交流时,便假借最近喜爱文章经典之名,行泄题之事,还让人找不出错来! 我最近喜欢读什么书你也管得着? 盛紘同时心里估摸着,只怕是每逢科考,这样的人家都有不少。 盛紘心里明白这桌上文稿的价值。 不过为了自己的面子,盛紘还是撑着脸说道: “这分明是书名扉页,哪里是什么考题!” “啊?” 王若弗当即面露失望: “不是考题?那此番岂非是白忙活一场?” 见王若弗泄了气,长柏忙道: “母亲,这文稿虽不是考题,但也和考题差不多了,对孩儿帮助极大。” 王若弗这才明白盛紘在敷衍自己,当即便还了一个白眼,转而对长柏笑脸盈盈道: “有用就好,只盼你记着你姐姐好便是。” “孩儿自当谨记!”长柏连忙道。 这时,满目高兴的王若弗突然瞥见一旁的盛紘欲言又止,心里只稍稍一琢磨,立马便反应了过来他想要说什么。 这分明是看中了这文稿,想给林栖阁那儿也送去! 这王若弗自然一万个不答应! 自己和华儿辛辛苦苦得来的文稿,凭什么给别人? 还是给自己最痛恨的贱人的儿子。 王若弗心里恨不得长柏立马高中,而长枫那小子名落孙山,让自己好好落一落那林小贱人的面子,心里痛快痛快,怎么还可能资敌呢。 这断然是行不通的! 而这也正是盛紘犹豫的原因。 若是现在把长枫换做长大了的长榕,盛紘相信,王若弗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最终还是会给的。 但长枫却是不一样。 他是林噙霜生的。 盛紘明白王若弗对林噙霜的痛恨,也知道是为何,所以他才不好说。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开了口,那便是立马就要开启一场不可开交的争端。 现在又是当着长柏的面,盛紘更不想因为父母吵架扰了长柏的心绪。 王若弗同样如此。 她看出了盛紘的意图,同时也了解自己儿子长柏的脾性,明白盛紘只要一旦开了口,自己这个傻儿子一定会同意给长枫看的。 这王若弗当然不乐意,因而忙道: “官人,东西已经给了,现在时间紧,我们还是不打搅长柏温习功课了。” 这也正合了盛紘的意。 在这可不好和王若弗提,旋即连声应道: “夫人说的是。” 说着,转头对长柏道: “你自己温习功课便是,不要太晚了。” “是,父亲,母亲!” 盛紘点头,和王若弗一起离开。 葳蕤轩。 主母房内。 盛紘进了门。 也不急着和王若弗摊牌,只忙不迭的对王若弗说好话,说辛苦她每日烧香拜佛,还车马劳顿的去城外祈福。 但王若弗明白盛紘的心思,因而也不像往常般答应,而是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不管盛紘怎么夸,都回了一句“嗯!”,可是让盛紘心中生恼。 说着话,王若弗就坐到梳妆桌拆卸首饰,眼看着就要唤刘妈妈伺候洗漱入睡了。 见状,盛紘连忙把刚进门的刘妈妈支使出去,见王若弗一直看着自己,原地踌躇片刻,这才对王若弗讪讪道: “夫人,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今日累了一天,那便不当讲。” “……”盛紘脸色一僵。 ‘就知道,和王若弗用文人雅士的这一套没用。’ “不是,夫人,这是关乎家族兴旺的要紧事,不得不说啊!” 盛紘也不顾王若弗嘴角渐渐浮起的冷笑了,继续说道: “夫人,我看那文稿长柏已经看过了,不如明日让长枫也瞅一眼?” “长枫?呵呵~!” 王若弗面带讥讽: “这是我葳蕤轩得来的东西,平白无故的,凭什么给她林栖阁?又不是养在我身边的。” 王若弗虽然从未想过把长枫养在自己这里,但是见盛紘这样恶心自己,当下也不介意还回去。 盛紘脸色稍不好看,但还是和声和气道: “夫人,大家都是一家人,一笔怎么也写不出两个盛字,更何况长柏和华兰向来爱护弟弟妹妹,若是他们俩知道,肯定也是同意的。” “这时候和我说是一家人了?” 王若弗脸色讥讽更甚: “当初夺我管家权的时候可没这么想过,更别说长枫前些日子在书塾里,还说什么长子庸碌无为,庶子才能强干,将来继承家业的话。” “他不是精明强干吗?想来也是用不上这东西了,那便让他自己考去吧,我倒要看看他如何精明能干。” 盛紘一阵语塞。 没想到书塾的话已经传到了王若弗的耳朵里,这更是让他底气有些不足,只好劝道: “那长枫前面都说了,是假如,戏言而已。再说了,长柏和长枫谁更出众,别人不清楚,夫人你还不知道嘛。” “哼!” 盛紘这话倒是说到王若弗心坎里去了。 什么长枫、短枫,哪里比得上自己长柏。 不过王若弗虽然有些自得,但头脑还是清楚的: “你说得对,但文稿的事还是别白日做梦了,我给谁都不会给那小……林小娘的儿子。” “你……” 盛紘见自己慢声细语的说了良久,王若弗依旧不为所动,这下也有些生气了,当即板起脸,沉声道: “夫人,若是长枫和长柏这次能一同考上,你作为盛家大娘子,脸上也光彩呀。” 王若弗对于盛紘的话嗤之以鼻: “林栖阁的光彩可到不了我脸上,我有长柏便够了。” “这是为了家族荣光!” 盛紘沉声道: “家里多一个进士,便能多一分底气传承后世,你是盛家大娘子,你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 王若弗没有盛紘那般激动,只不温不火道: “我一个乡下养大的野丫头,不懂得家族呀,官途什么的,我只知道儿女亲情,我和林栖阁那有儿女亲情吗?” 王若弗反问道: “有吗?” 盛紘被反怼的哑口无言。 沉默一阵后,这才开口道: “这东西是华儿得来的,再往深了说,是郑大娘子看在杨家的面上,想让杨家帮忙照顾远在灵州的小郑将军,所以才帮的忙。 这是华儿的功劳,同意不同意也是华儿的事,和你不相干。” 这下轮到王若弗语塞了。 她又不是傻,自然明白是谁的功劳。 若盛紘真去找华兰问,华兰肯定是同意的。 说不定还会奇怪盛紘为什么就这事还去找她问。 盛紘见自己占了上风,呵呵一笑,继续乘胜追击道: “明日华儿似乎还要来家里,找你一同去城外烧香祈福?那我明日……” “行了!” 王若弗知道抗争不过,只得恨恨的看了眼盛紘。 闭目沉思片刻,这才对盛紘说道: “给长枫那小子也可以,不过你须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盛紘当即面露喜色。 “若是我做了什么错事,你不能怪罪我。”王若弗缓缓道。 事不可为,王若弗只能想着如何找补了。 她现在各项各处都可谓称心如意,独独和王若与一起放印子钱这件事,一直是王若弗心里的一道坎。 总是担心什么时候会突然事发,被盛紘知道了。 特别是王若与最近又开始作妖,在自己这里不成,竟然把大女儿康允儿许配给了盛家大房的长梧。 自家和盛家大房的关系密切,多有往来,王若弗担心有了这一出,王若与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知道王若与打的是什么主意,她只能提前防范。 还有一点王若弗不愿意承认。 那便是经历这一段时间的和谐夫妻生活,王若弗也觉着日子舒坦了许多,不愿意再回到以前离心离德的状态。 “行啊!“ 盛紘不认为王若弗能干出什么大事,好的坏的都不行,因而答应的极为爽快。 心里更是觉得,这是王若弗在给自己找台阶下罢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会试 平阳侯府。 夜已深。 杨文远学习完,正和华兰在烛火下用饭。 时间虽晚,但独有两人围坐在小桌上,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自家小两口在一起自然是没什么拘束,当即也是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这次倒是承了郑大娘子的情了。” 杨文远约莫五脏庙填了六七分饱: “不过这郑大娘子倒是对自己小叔子极好,俨然是把丈夫的弟弟当做自己的亲弟弟看待,费心费力。” “所以郑大娘子此番是为了小郑将军?但小郑将军不是在英国公麾下吗?哪里还要我们家帮忙?”华兰不禁问道。 杨文远笑了笑,解释道: “所以我才说郑大娘子把小郑将军当做亲弟弟看待,所以才觉得不够。” “毕竟是人命,怎么保险都不为过,若是看得重,便是黄金万两也换不得。” 夫妻俩聊着。 随后便提到了顾廷烨的事。 杨文远当即把和顾廷烨的谈话说了出来。 华兰听完,脸上浮现出些许不好意思的表情: “这样说起来,倒是我莽撞了。” “夫人这是哪里的话,顾廷烨那小子知道我们关心他,可是感动的不行。”杨文远连忙道。 随后顿了一下,继续开口: “但我确实没仲怀那么乐观……” “怎么,莫非还有变故?” “我也不知道,我只晓得人心是复杂的,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年老,便越是如此……” “不多说了!” 杨文远见气氛有些沉闷,华兰表情显现出几分凝重之情,也不再说了。 等华兰吃完饭,杨文远当即催促着快点洗漱睡觉。 华兰闻言看了一眼天色,见不算太晚,不由问道: “相公,天色还有些早,你这么早便要歇了,不再学会儿?” 杨文远正色道: “后天便是会试,我自当养精蓄锐!” 说着,杨文远便立马催促华兰去梳洗。 “哦……” 看着杨文远一脸猴急的模样,华兰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悄然红了脸。 看着华兰袅袅婷婷转身去侧屋洗漱的背影,杨文远面带普度众生的悲怜: ‘脱去皮囊,无非二百零六骨,不过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杨文远还是很有奉献精神的!’ 片刻后。 洗漱完,头发湿漉,带着一身润色水气的华兰进了屋,身上只裹着一层薄薄的细毯。 精致优美的锁骨和雪嫩柔滑的高耸浅浅露出。 似露非露,若隐若现,当即便让杨文远看直了眼! “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可能是刚才的洗澡水有些烫了,惹得沐浴后的华兰双颊酡红不止。 杨文远虽然心里心猿意马,但脸上还是面不改色道: “夫人今天辛苦了,还是早些上床歇息吧。” 杨文远刚才也不是在房里干等着,也火急火燎的去洗漱了一番,匆匆弄完,立马换上了单薄睡衣回屋里等着。 “哦……”华兰糯糯的应了一声,旋即莲足轻挪,小心翼翼的捏住锁骨前的毛毯,往床边慢慢走。 行走间,那时隐时现的长腿雪白,登时让杨文远的上半身气血不足。 ‘这是只披了层外罩便过来了!’ 华兰堪堪在床边坐下,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露到大腿侧,顿时让杨文远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见杨文远的眼神火热,虽然已是老夫老妻,但华兰还是不自觉的扭了扭身子,柔荑不由得捏紧领口,裹在毯子里的身子更是略略闷出了些许香汗。 ‘都怪彩簪,说什么这样方便,倒让人难为情的……’ 美人在侧,含羞带怯,杨文远心中暗叹一声: ‘我杨文远是个禽兽!’ “夫人奔波了一天辛苦了,为夫必须得好好犒赏一番才行!” 说罢,杨文远欺身上前。 “唔~唔!” 片刻后,略失血色的樱唇轻启,弱弱道: “相…相公,科考在即,身子要紧。” 随之而来的是杨文远沉闷的声音,像是从胸腔中发出的一样: “你相公的身体你还不清楚?” “还有,别喊我相公了,叫我哥哥。” “哥哥……” 细弱蚊蝇的空灵声响起,似乎其主人处于茫然不知的放空状态。 “还望哥哥怜惜……” “嗯?” “嗯!!” 杨文远每日苦练武艺,舞枪弄棒,可谓是进步神速。 心中原本的许多想法,在熟能生巧后,都能推陈出新,凭借无与伦比的长枪天赋施展出来。 ‘也算得上是杨家枪法了!’杨文远时不时地傻乐道。 两日后。 会试当日。 一大早,杨文远便起了床。 睁开眼的第一时间,杨文远便习惯性的往枕边摸了摸,不过入手处却是一片冰凉,没有往日般的温热柔软—— 昨夜华兰为了让杨文远好生休息应考,便去了侧屋睡,留下杨文远一个人留守主卧。 ‘这哪里是让我好生休息,分明是不信任我的定力嘛!’ 杨文远一仰身坐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颇为不忿: ‘我杨文远从来都不是赌徒和毒虫!’ 这时。 似乎是察觉出杨文远已经醒了,华兰不多时推门而入,手里还弯腰捧起了一盆水和手绢。 “相公醒了!” 华兰将洗漱盆和擦脸的毛巾放到桌上,当即便伺候杨文远穿衣起床。 享受着华兰俯身的体贴服侍,以及注意到华兰那略显疲惫的神情,杨文远哪里不明白华兰这昨晚怕是没多睡,早早便起了床准备。 而此时院内静悄悄的,偶尔才有几声后面园林传来的鸟叫声入耳,想必华兰也是特意吩咐下人们注意声响,不要扰了侯爷休息。 想到暗沉天色下,华兰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收拾书箱的样子,杨文远心中的不服当即被一只无形的手抚慰。 同时心里想到: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杨文远没有旁的给的,只能当面验证我的定力了!’ ‘等我科考回来,一定要让你明白我杨文远的强硬定力!’ 此刻天色才刚刚蒙蒙亮。 华兰已经用过了早点,因而杨文远吃饭的功夫,华兰又转身去书房收拾东西了。 东西华兰其实都已经收拾好了。 不过临到头了,怎么都觉得差一点,因而又耐不住心思,重新整理去了。 将近辰时。 杨家的马车到了贡院门口。 虽然还早,但贡院外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一圈人。 有的是即将入贡院的考生学子,而更多的是送考的家人。 这里便能看出考生门第的差距了。 穷困学子往往都是孑然一身,只有一个书箱作伴。 而富贵人家的考生,则往往是一家子人相送。 你一言我一语,此时的贡院外可以说是十分热闹。 此时杨文远书塾的同窗里,只有盛家的马车已经到了,顾廷烨和齐衡还没露头。 作为杨家主君,杨文远算是在场人身份最高的。 因而杨家马车虽然来得稍晚,大多路都被人堵住了,但人群却是触之即散,一路横通,通畅无阻。 不过杨文远也不想继续往里面挤了,而是往盛家的马车旁靠过去。 下了马车,夫妻俩当即对着盛紘和王若弗行礼。 “父亲、母亲。” “岳父、岳母。” 随后又是朝其他弟弟妹妹问好。 而这时,杨文远也是久违地看到了林噙霜的面容。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虽然是一副勾栏做派,但是架不住人家长得漂亮啊。 ‘别拿狐狸精不当精怪!’ 上一次见过林噙霜的面,还是杨文远在扬州时。 这般念起来,杨文远也是在心中暗叹时光如梭,日子过的真快。 虽然见了面,但杨文远和华兰只是朝林噙霜点了点头。 毕竟是妾室,上不得台面。 自然也不是以长辈论处。 按道理来说,林噙霜是不能随意在外面抛头露面的。 但今日她的儿子长枫也要科考,应当是因为这个,所以林噙霜也被应允出来送考。 不过看旁边王若弗那捎带不虞的模样,杨文远也是能猜到,其中王若弗和盛紘肯定出了不少争执。 双方寒暄了一会儿。 随后便见齐家的车队来了。 没错。 就是齐家的车队! 抬眼看去,只见远处的齐衡骑着高头大马领路走在前头,受着街边众人的瞩目,俊逸的脸上满是志得意满,像极了考中进士后插花游街的模样。 平宁郡主和齐国公则是在随后的马车上。 后面还跟了几辆车,却不知是和齐家相亲的人家还是什么别的。 总不能是书箱都单独占了一辆马车吧? “行了,行了,我们先回吧?”盛紘见齐衡那兴师动众的模样,心中有些打鼓。 在贡院面前弄得这么大的场面,一个不慎就要被御史弹劾,也就是备受官家宠爱的平宁郡主有这排场了。 盛紘担心这时候齐衡若是看到自家在这,也要来打招呼。 本着从心的理念,盛紘当即便要撤走。 “那便祝贺两位哥哥和姐夫金榜题名,考中进士!”如兰送了临别赠言。 墨兰不甘示弱,也是跟着祝贺,不过文艺女青年说话就文雅些: “祝哥哥和姐夫鱼跃龙门,蟾宫折桂!” 这下两位姐姐都说了,明兰也不得不发言了。 不过习惯性的场面话都被两位姐姐说了,明兰只能脑子里现场琢磨。 顿了片刻,开口道: “那我就祝哥哥和姐夫在考场里多喝水,好好休息!” “你这是说些什么?吉祥话不会说呀?”如兰开口道。 又见一旁的墨兰脸色揶揄,如兰当即便要让明兰换个话再重新说,不过却是被杨文远笑着打断。 “出恭,出贡!便借六妹妹吉言了!” 长柏也是附和道: “六妹妹所言极是,我们一定多喝水!” “说完了吗?走吧!” 盛紘见自己这边一大群围在这里,觉得不妥当,见几位女儿的吉祥话都说完,当即开口道: “快些进去,免得误了入考场的时辰。” 众人这才罢休,暂时止住了依依惜别。 此时贡院大门已开,考生开始陆陆续续进入。 说了几句简单的话,杨文远等人这才拿起书箱,转身往贡院里走。 街道上。 王若弗和华兰站在一块儿,目送着杨文远和长柏步入考场大门。 “只盼望能出个好成绩!”王若弗眸光红润道。 华兰拍了拍王若弗的手背,宽慰道: “放心吧母亲,文远和长柏每日勤学,肯定能考中!” 这既是给母亲打气,同时也是华兰心中的期望。 进了贡院。 杨文远先是被搜身检查,书箱也是要被仔仔细细的腾空检查。 过了这一关。 杨文远便领到自己所处号舍的竹筹。 “丁字四号舍。” 杨文远嘴里念叨着,不一会儿便找到了自己号舍位置。 “不错,四方遮蔽没有漏风漏雨,又是没有在厕所边上!”杨文远暗自庆幸一声。 随后杨文远进入号舍内,开始从书箱中拿出文房四宝,一一在小小书桌上摆放好。 “所有学子,锁门闭院,不得擅出!” 随着考官的一声大喊,会试正式开始。 和读书一样,全身心的做试卷,同样时间过得飞快,甚至有过之而不及。 似乎一个俯身,一个抬头的眨眼功夫,外面的天便暗了。 正印证了那句倒春寒的关心。 随着夜色逐渐深沉,天气似乎也开始逐渐变得寒冷起来。 在家里有人气,同时还有烛火和厚衣服,因而不觉得晚上会变冷。 但如今在这号舍内。 都只能穿着单薄的衣物,四面又是砖墙,更显阴冷。 特别是脚,几乎是寒气不断地往上冒,用不了多久就腿脚冰凉。 丁字四号房内。 杨文远都能听见周边此起彼伏的呲溜声,以及频繁翻找书箱的开合声。 杨文远听得心中发笑: ‘没戴就是没戴,难道里里外外的反复翻找,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层护膝,杨文远心中更是得意: “双层防护,我好,她们也好!” 与此同时。 齐衡的号舍内。 他也同样戴着护膝,这便是当日他差不为去盛家送礼,明兰还回礼盒时,里面暗暗藏的。 齐衡刚开始独见送给明兰的礼盒被退了回来,还以为明兰真要和他一别两宽,从此不再相见,不然为何连礼盒都不愿意收? 直到听不为说明兰收了几件东西,但还是要把礼盒送回来,这才心中会意,从里面翻找出了明兰亲手绣的护膝。 此刻,齐衡无声的摩挲着明兰绣的护膝,似乎都能从中感受到其殷殷情意,脸上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容。 ‘你放心,明兰,你不负我,我也一定不负你!’ 杨文远和长柏、齐衡都有明兰的护膝。 而长枫虽然也有,但他先前对明兰送的护膝不屑一顾,自然也是没带上。 此番被遭了罪。 只不过在书桌前熬了一会儿,便腿脚冰凉地回床上,裹紧被窝暖和身子了、 顾廷烨虽然也没有护膝,但他终年习武,身体健壮。 体质好,能抵御寒冷。 只要稍微觉得冷了,就起身运动会儿活络筋骨血气,一会儿便又满血复活了。 平阳侯府。 华兰这还是第一次没有杨文远的陪伴,独自身处这偌大的侯府,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清冷,不觉间走出梓泽居,来到庭院正中。 今日是三月初九。 夜空郎朗无阴云,显得天上圆月皎皎。 夜风微凉,华兰在院内站着,突然看起远处樊楼方向亮起了一道灯盏。 纵使是在皎洁月光里,也绽放出了异彩。 “翠蝉,那是樊楼那儿点了灯?”华兰朝身后侍立着的翠蝉问道。 翠蝉点头,当即解释道: “听闻是齐国公夫妇在樊楼高处挂的祈福灯,希望齐小公爷高中。” 华兰觉得这是个好寓意,不由得脱口而出道: “你现在去前院,吩咐长青去樊楼那也招呼一盏祈福灯。” 翠蝉点头转身离去。 不过刚要走,便被华兰喊住。 只见华兰面带迟疑道: “算了,那样太招摇了……” “就在自家府上吧!” 华兰吩咐道: “让长青把上元节余下的花灯取出来,在府上高处檐角挂上。” “是!” 第二百章 求神拜佛、寿安堂夜话 会试开启,贡院封闭。 整个汴京原本的躁意骤然一降,竟凭空生出一丝岁月静好来。 会试第二天一早。 华兰便应了母亲王若弗的邀约,上玉清观烧香去了。 不止玉清观。 刚出了玉清观的门,华兰便被王若弗拉着去往别的去处。 临到中午回家时,大慈恩寺和城外有名书院的孔圣人像下,都有她们的身影。 可以说是赶庙如赶场。 一切弄完,便已是累的不行,所以华兰也没去盛紘用饭,而是径直回了自己家用午饭,休憩。 积英巷。 盛家。 葳蕤轩。 今日盛紘也休沐在家。 饭桌上。 看着王若弗略显疲惫的神色,盛紘心里略微触动。 他虽然不觉得烧香拜佛有用,但王若弗这份为儿女操心的心,却是比真金还真。 盛紘见王若弗这副过激的表现,还想和她说会儿话呢,宽慰她放宽心,不用太过焦虑,但没曾想话都还没开口,就见王若弗匆匆跑到了侧屋供奉神像的道堂内。 “这上午不是去外面拜过了嘛,怎么回家连饭都顾不上……”看着王若弗离去的背影,盛紘低声喃喃道。 他就不明白了。 怎么平日里不见王若弗这般诚信,现在倒是会临时抱佛脚了。 盛紘摇了摇头,也不再管,只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后。 盛紘本打算直接休憩一会儿,但想了想,还是边消食,边往禅堂走去。 ‘我倒要看看,你这拜的什么真君。’ 这道堂王若弗都不常来,更别说是盛紘了。 唯独进来的一次,还是偶尔瞥见王若弗在里面哭了,这才进来劝慰一次,但当时也只光把注意力放在王若弗身上了,对于不关心的神像、道君却是没关注。 不过盛紘知道王若弗和华兰去的是玉清观,这是道观,想当然的便以为王若弗供奉的是道君了。 本着看好戏的心态,盛紘轻手轻脚的往侧屋走去。 一进门。 就看见王若弗双膝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对着前面的画像…… 画像? 盛紘表情一愣。 他以为王若弗烧香祈福,最少也要弄个神龛,亦或是道君像吧? 怎么就摆了幅神明画像…… 嗯? 怎么还挂了三幅? 盛紘又是一阵错愕。 ‘没想到自家大娘子还懂得雨露均沾的道理。’盛紘心里嘀咕道。 盛紘也是看过盛老太太布置的小佛堂的,却是和当前王若弗这儿面貌迥异。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风马牛不相及。 盛紘心里升起了好奇心,当即踱步上前。 凑近了,便听见王若弗嘴里闭着眼,嘴里低声念叨着: “求菩萨保佑我家柏儿高中!” 盛紘眉角稍稍一挑:‘嗯,竟然不是道君,原来拜的是佛啊。’ 又见前面的王若弗身子稍稍侧挪,嘴里发出声音: “文昌帝君,您一定要让我家柏儿考中上榜啊!” ??? 盛紘当即满脸问号。 前面念得菩萨,现在又求了帝君? 他还以为摆的三幅画像都是同一体系的神仙,没想到一个是释教、一个是道教的。 等等,盛紘心里咯噔一下,第三幅不会是…… “孔圣人,我家柏儿从小就读您的书和话长大,最是把您放在心里的,您老人家可一定要护佑他中进士啊!” “……” 盛紘:我以为她是雨露均沾,却是没曾想是一视同仁。 盛紘再探头定睛一看。 果然,三幅风格不同的画像,被挂在了同一面墙上,可谓是将儒释道全都凑起了。 不由得心里感到一阵滑稽,脱口而出道: “孔圣曰,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三家都拜,到底求的是哪家呀?” 同时,盛紘算是明白王若弗为何出去一趟,便整个人神情疲惫了。 恐怕也不止是去了玉清观,其他两家怕是也没落下。 “油多不坏菜,礼多人不怪。” 王若弗看向盛紘,解释道: “别管是哪家神仙,我只要多多供上香火,自然要保佑咱们长柏的。” 盛紘脸上哭笑不得,有些无奈道: “长柏若是有真才实学,那无论如何,榜上必定都有他的名字。 他若只是个不识字的白丁,你便是跑到天竺去,跪在西方佛祖的脚下苦苦求情,那也是无用的。” “有用无用总是尽了心意。” 王若弗忙道: “你看人家齐国公夫妇,他们今日一大早,便兴师动众地去了大相国寺烧香呢,可是捐了好几百贯的香油钱。” “哦?” 盛紘面色带着些许揶揄: “你不是去的玉清观吗?这大相国寺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也去了,撞见了?” “我…我也没去。”王若弗磕磕巴巴道。 她说的也不算错。 她去的是大慈恩寺,可不是大相国寺。 说到这,王若弗便想起来了齐国公夫妇是夫妻一起拜的,这样肯定能显灵些,于是当即起身,便来到盛紘旁边,伸手推搡催促道: “官人,你也来拜拜。” “我可不拜!” 面对王若弗的双排邀约,盛紘拒之不受: “你自己拜便是了,怎么还要拖着我。” 王若弗又扯了几下盛紘的袖子,但盛紘仿佛落地生根,根本不动弹,脸上写满了抗拒。 这时,外面传来了如兰的呼喊声: “母亲,房妈妈来找你说话!” 房妈妈来传话,肯定是老太太有事找自己。 王若弗不敢耽搁,只得愤愤地瞪了盛紘一眼,旋即松开了手,往屋外走去。 盛紘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随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神像,以及地上的蒲团,又见周围没人,心里当即一阵意动,不过为了保险,盛紘还是走出屋门,往外面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一下。 确定周围没人。 盛紘这才快步来到蒲团前,双膝干脆利落的跪下。 “诸位神明圣师,学生恳请诸位降下大神通,保佑我儿长枫长柏,让他们二人一举高中,让我们盛家光宗耀祖。” “神佛保佑,神佛保佑!” “……” 盛紘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对着眼前的神像虔诚参拜,嘴里念叨着祈求长枫、长柏高中的话。 末了,激情褪去。 盛紘似乎记起了还有杨文远这个女婿也在科考,于是跟着补了一句: “若是神明圣师心有余力,也盼望护佑一下我家女婿文远。” 盛紘念叨着,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听到这动静,盛紘知道是王若弗回来了,于是连忙站起身,重新摆出一副正经样。 王若弗进了屋,看见盛紘还在原地站着,用一副考量的神情看着墙上的画像,于是当即继续劝道: “官人,你倒是也拜拜呀,为了柏儿没坏处的!” “去去去,拜什么拜啊!”提起裤子的盛紘说话相当硬气。 “行吧……”王若弗稍显气馁。 说着话,盛紘无意识间用手拂了拂膝前不存在的尘土。 片刻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臂僵了僵,又立马收回,同时嘴里问道: “刚才母亲找你有何事?” 王若弗倒是没觉察出盛紘的异样,只回道: “母亲让我晚上去寿安堂用饭,说有事要谈。” 盛紘点了点头。 “特意让房妈妈来传话,想必是有要事相商,那我们今晚便去寿安堂陪母亲用饭吧。” “什么我们?” 王若弗用奇怪的眼神地看了盛紘一眼: “我不是说了嘛,母亲只让我去,你去凑什么热闹?” 显然,王若弗还记着盛紘不拜神明的仇呢,说话也是有点呛人了。 盛紘便被猝不及防的呛了一声,嘴里讷讷发不出声来。 过了片刻,才脸色讪讪道: “那想来是说些妇人间的事,你早些说嘛……” 王若弗也觉着是这些,但不想附和,特别是现在家里就长柏、长枫科考,自己这晚饭时一去寿安堂,那盛紘今晚肯定要去林栖阁那边了,心里更是不得劲。 “听说林栖阁那边正人手一本易经,揣着个罗盘到处算,官人,你既是不想拜神佛,那晚饭时大可去林小娘那边算算。”王若弗淡淡道。 “还有这事?” 盛紘没想到不光王若弗在这求神拜佛,原来林噙霜那边也在暗自发力呢。 不过盛紘却是不想弄了。 求神拜佛他还能搞得来,但是易经算盘什么的,实在是有些为难他了。 因而当即拧了眉: “不像话!平日里不努力,净是在家里弄这种东西,传出去怕是会让人家耻笑!” 说罢,盛紘拔腿便要出门。 眼见盛紘一副气势冲冲的样子,王若弗当即面露高兴,以为他要去找林噙霜麻烦。 语气中带着幸灾乐祸,忙问道: “官人,你这是要去林栖阁那边管管了?” 盛紘脚步一顿: “去什么去,我得公务去!” 盛紘可不傻。 两边都在大显神威,而他现在的天平并不是彻底往林噙霜那边倾斜,现在更像是同王若弗、林噙霜和卫小娘之间组成了三角形。 虽然不是正三角,但也不想特意往哪边偏颇。 因此躲都来不及呢,怎么可能还想往上凑。 见盛紘不是去兴师问罪,反而像是落荒而逃的模样,王若弗瘪了瘪嘴。 夜晚。 寿安堂。 王若弗带着如兰一同去寿安堂用饭。 如今王若弗和盛老太太走的近,同时又有华兰经常回家的缘故,所以如兰来寿安堂也是越发勤。 见得次数多了,时间相处久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能熟络起来,更别谈是祖孙辈了。 又因为如兰大大咧咧的性格很是容易讨得老人家喜欢,所以如兰现在回寿安堂就如同回家一样,一点都没有往常的拘束。 王若弗一唤,她便屁颠屁颠的来了。 今晚寿安堂并没有安排在同一桌吃饭。 而是在前屋摆了一个小桌,留自己和王若弗用饭,至于明兰和如兰,则是去明兰自己屋里吃了。 王若弗见此,当即明白是有什么事要商讨。 明兰和如兰离开,由刘妈妈去照看着。 随后盛老太太又让房妈妈去屋外看着,在王若弗不明就里的目光下,这才开口道: “大娘子,你可知今日我找你所为何事?” 王若弗诚实的摇了摇头。 “白石潭贺家来信了。” 盛老太太从袖袋里取出一封信,递到王若弗面上,让其打开看看。 趁着王若弗看信的时候,盛老太太一边说道: “贺老太太给我送来的信今日刚到,说她近些日子便启程来汴京,算算日子,应当是差不多三月中下旬的时候到。” 对于盛老太太递过来的信,王若弗只简单囫囵扫了一眼,也不知是看没看清,还是单纯信任老太太的话。 只听盛老太太说完,便立即放下手中信件,面露喜色道: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贺老太太盼过来了!” 华兰一直未怀子嗣,可谓是王若弗心中最大的一个心病。 去年冬月就得知贺老太太要上京的消息,就想借着盛老太太的情面帮忙瞧瞧。 本以为开春便来,但左等右等都是没有消息传来。 但这事又不好催促。 毕竟是你有求于人,想让人家帮你办事,总不能还催赶人家吧? 现在总算是来了消息,王若弗心中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盛老太太看出了王若弗的心思,也是说道: “毕竟我这老姐妹只比我小两岁,如今年岁也大了,去年还是个大寒天,想必是因为这个,才来的晚了些。” “不晚,不晚。”王若弗连忙摆手道。 她心里虽然觉得晚,但嘴上是必不能说出来的,纵使是盛老太太当面。 总归来便是好的。 盛老太太点了点头,这才继续道: “她此番上京,随行的还有她的小孙子,唤作贺弘文,和长柏、长枫差不多岁数,也是未曾婚娶。” “啊?” 盛老太太的一番话,顿时让王若弗脑子里一顿浮想联翩。 这般年纪,还是上自家门,莫非是为了相看不成? 见王若弗这副表现,盛老太太依旧面色不改,说道: “你也不用想太多,我看我那老姐妹也不是为了婚事来的,毕竟我家姑娘都还有一两年才及笄,应当是旁的事,让她字里行间夹杂了些苦闷。” “苦闷?那是为了什么?”王若弗不解道。 盛老太太当即没好气的看了王若弗一眼: “我也和她许久未见了,我如何得知?” 王若弗当即悻悻噤声。 “不过她有事总归是好的。” 盛老太太缓缓开口: “她既然在信里提前和我说了,想必这事也是求到了我们身上,这也正好与我们的事互相抵了,免得落个人情。” 年纪大了,思考的便越多。 若是换做年轻时,依盛老太太和贺老太太的交情,这帮忙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但如今两人年纪都大了,不光只为了自己的情谊想,更是要为子孙后代考虑。 如此一来,帮忙便不是私人情分,更多是落到两个家族身上,那便是要算到人情债上去了。 众所周知,人情债是最难还的。 若是能互帮互助,两不相欠,那便是最好。 “这样最好了!”王若弗忙不迭的点头道。 王若弗本来还担心贺老太太把贺弘文带来,是想要携恩求娶的。 而自家就属自己的女儿如兰最为出众…… 这王若弗自然不答应。 白石潭贺家虽好,但自家如兰可是今非昔比呀。 姐姐是侯府大娘子。 哥哥也即将是年轻有为的新科进士(虽然求神佛,祈福佑,但王若弗对于长柏考中进士,就是有一股盲目的自信)。 而贺弘文不过是贺家孙辈,还是未来继承不了大宗,只能分家出来的旁系。 王若弗心里一百个不乐意。 她还想给如兰未来许一门书香门第、亦或是勋贵人家出身的嫡子呢,可不能栽在贺弘文这儿。 知道贺老太太有需求,王若弗便安心了。 她可不相信在汴京这地界里,还有自家解决不了的麻烦。 再不济,不是还有平阳侯府吗? 终归是为了杨家的大宗传承。 自家解决不了,那便让杨家解决去! 第二百零一章 贡院门前 王若弗从盛老太太那得到消息,第二天便相邀华兰一起去城外烧香,当面把贺老太太要上京的事告知了华兰。 华兰自然是喜不自禁。 忙问具体是什么时日。 “这月下旬方才到,我只是提前说给你听,让你好有个准备。” 华兰这才应下。 不过当天,除了去拜与科考有关的神仙外,华兰还多去一趟观音大士的神像下求了道签。 “上上大吉!” …… 汴京城。 东南方位。 今日是会试结束的日子。 因而虽贡院的大门依旧紧闭,但外边围了很多人,比送考的那天人都多。 除了考生的家人来接人,还有更多是无关人员来看热闹,最外围,更是有各家酒楼派过来接送举人的马车。 对于这些参加会试的举人,那些酒楼掌柜可是把他们当做金子一般看待,就盼望着他们能够高中,好给自己的酒楼打响招牌。 若是遇到些成绩好的学子,那更是更是不要钱,免费提供食宿,也要抢到自家酒楼来,算是最初版本的赞助商。 这不,这边考试即将结束,各家酒楼便派了马车来接人,来迎接住在自家酒楼的学子们回去喝庆功酒,留一份情谊。 不过这些酒楼的马车到底是商贾,不入流,所以只敢在外面等着,派一个小厮来前面张头张脑的迎人。 人群最前方。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来接人的官宦人家。 他们处在侧对着贡院的位置,周围有各家随从围出的一道宽松的圈子。 论起在场官宦人家的身份地位,其中当属齐国公夫妇和杨宇卿夫妇为最。 一位是齐国公。 虽自己手中无太大权力,但架不住他老婆受官家宠爱啊,所以场面上风光无限。 一位是西厢都指挥使。 同样是勋贵人家嫡系,还手中握有禁军实权,可谓是脸面和里子两开花。 在周围官宦家人眼里,比齐国公夫妇还风光。 齐国公和平宁郡主关心齐衡,是最先到场的。 天还没亮就到了。 当时是在场人里最风光的人物。 而平宁郡主同样也和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也可以说是不在意这些“蝼蚁”的想法。 一下了马车。 便让随行的女官端来一把紫檀木椅,迤迤然的坐下了。 不多时。 杨宇卿夫妇也相继赶来。 平宁郡主这才觉着自己行为有些不妥当,当即便让女官把椅子撤了下去,随后起身和杨宇卿夫妇交谈起来。 在平宁郡主眼里,杨家和自家一样,都是亲近官家的门户。 再加上都是勋贵出身,血脉不凡,以及两家权位相近,所以平宁郡主认可杨宇卿夫妇和自己是同一层次,因而也愿意摆出笑脸攀谈。 杨宇卿和陈大娘子也是场面人。 当即两家人便热情的说起话来。 不过多是平宁郡主说话,齐国公更像是附和的应声筒。 随后盛家也到了。 一大家子乌泱泱的好几辆马车。 和送考那天一样,盛家除了盛老太太和卫小娘没来,其他人都到了。 官宦人家的马车那些随从都认得出来。 所以即便盛家这好几辆马车显得有些兴师动众,但还是顺利开赴进了官宦人家的小圈子。 盛紘当头第一个从马车上下来。 不过他刚抬头,便正好对上了朝这边看过来的杨宇卿夫妇和齐国公夫妇。 他们都只是在闲聊,现在盛家这里突然有这么大的动静,自然都是注意到了。 八目位高权重的眼神,同时带着诧异看过来,这登时便让盛紘觉得有些腿软。 不过他这么多年官场也不是白混的,只深吸一口气,便回过了神。 等王若弗下来后,这才一起朝那边笑了笑。 盛紘这时脑子里突然记起,杨宇卿和齐国公这两位可都是没有妾室的。 自己一区区区五品小官,却是在别人面前把妾室摆出来,很有炫耀之嫌…… 若是惹得心生嫌隙,怕是不好。 而且更别说两家大娘子。 她们俩肯定是对妾室看不过眼的。 俗话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盛紘不觉着官眷就比主君差了。 甚至在更多时候,官眷大娘子比主君更具备杀伤力力。 因为很多事主君不好做,但是落在官眷大娘子手里,那便显得合情合理了。 为了自己的官途着想,秉持着稳健的思绪,盛紘还是决定让林噙霜不要下马车为好。 左右都是接孩子回去,下不下马车也没什么分别。 况且在马车里还能坐着,更舒服呢。 是吧? 王若弗一脸欣喜,立马回身让刘妈妈去吩咐了。 可惜杨宇卿夫妇正往这边走,像是要来说话的样子,不然王若弗还想亲自去说,好看看林噙霜那副难堪的模样。 除了儿女亲情,没有什么比看林噙霜吃瘪,更能让王若弗高兴了。 等待的功夫。 华兰也从盛家的马车上下来了。 她昨晚在平阳侯府睡,但落了灯后,王若弗却是派来了传信女使。 说是让她一清早便去城外佛寺烧香。 用王若弗的话来说,便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临时抱佛脚”。 华兰本打算今早和杨宇卿夫妇一起来贡院前等着的,也觉得先前这些天去的够多了,所以不愿意去。 但王若弗却觉得不够。 现在正是她用到漫天神佛的时候了。 为了让神仙们显灵,她恨不得把之前所有落下的香全都一次性烧回来,好让神仙相信自己的虔诚,保佑长柏高中。 若是没有华兰这个烧香搭子,王若弗其实也懒得去,但现在有了,王若弗立马克制住了自己的懒惰,去的很是勤快。 不光在外面拜,自己家里也很是勤恳。 最终华兰还是拗不过王若弗的决心,一大早派人给杨宇卿夫妇去了信,言明缘由,随后便去了盛家,和王若弗去城外烧香祈福。 因为“临时抱佛脚”,所以王若弗带华兰今早去的都是佛寺,没去道观。 看到盛家人来了,华兰也下了马车,杨宇卿夫妇也是不自矜身份,当即便走上前来要打招呼。 平宁郡主见状,虽然她不怎么想搭理盛家这样的穷酸户,但既然杨宇卿夫妇都去了,而他们儿子齐衡也在盛家读书,这下也不好当做没看见了,只能强撑起一个笑脸,也跟了上去。 杨宇卿夫妇走到近前,和盛紘、王若弗寒暄打招呼,华兰则是几步上前,来到陈大娘子身侧,将她的手轻轻挽住,慢慢说起早上烧香的事。 见华兰没有继续在盛家父母那边待着,反而是站到了自己身边,陈大娘子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杨家的大娘子嘛,还和往昔一样站在父母身后怎么行。’ 陈大娘子对于华兰的话倒是没怎么仔细听,但脸上的满意之色却是越来越足,原本对于华兰经常和杨文远一起回盛家的些许不满也都消弭了。 又添上知晓这些日子里,华兰一直为了杨文远祈福上香,忙碌不停,陈大娘子心里更是宽慰了。 ‘左右还是个孩子,才刚嫁出去,想念娘家也是情有可原。’ 盛家怎么说也是侄儿的岳家,又有华兰当面,所以杨宇卿夫妇很是给面子,一点都没有颐指气使,盛气凌人的姿态,反而态度亲和,平等相处。 这时平宁郡主和齐国公也到了。 齐国公也和杨宇卿夫妇一样,没什么架子,语气平和。 不过平宁郡主就不同了。 她对盛家人可没有这般和气,特别是她知道盛家还有一个“小狐狸”在勾引自家齐衡。 如今会试结束,自己再也不用束手束脚了。 这样想着,平宁郡主说话都是半仰着脸,一副和你说话是你的荣幸的模样。 还似有似无地瞟了一眼缩着脑袋的明兰。 ‘倒是个好模样,难怪衡儿被惑了心。’ 平宁郡主说话不客气,齐国公只得朝杨宇卿夫妇、和华兰尴尬一笑。 毕竟现在盛家怎么说都算是杨家罩着的,私底下这样别人也说不得什么,但当着杨宇卿夫妇和华兰的面,却着实有些欠妥。 齐国公当即拉着平宁郡主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杨宇卿夫妇也打完了招呼,和揽着陈大娘子胳膊的华兰一起回返。 “夫人,你刚才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回到原位上,齐国公当即对平宁郡主问道。 “这怎么是不客气了?” 平宁郡主却是没有丝毫悔改,反问道: “你连自家儿子快被他家姑娘勾走了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话。” “什…什么?” “没错,就是刚才缩在最后头的那个姑娘,盛家六姑娘。” 平宁郡主说这话还有些怨气: “当初去盛家的时候,我看那六姑娘做事拘谨畏缩,不敢出头,以为最不须担心的便是她,谁曾想也是个没头脑,只懂攀附的胭脂俗粉。 看到她家大姐姐飞黄腾达,竟也想攀高枝,真以为她有那个命!” 齐国公这时也记起来了明兰的模样。 不过见自家夫人这副怒气冲冲的模样,齐国公还是明白谁是家里话事人的,当即把话吞进肚子里了。 盛家这边。 见齐家、杨家人都走了,周围的其他官宦人家立马围了过来。 齐国公夫妇和杨宇卿夫妇他们都是认得的,所以很是吃惊盛紘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居然能让这两位大人物亲自上前问好。 刚才他们自知自己门第和官位低微,够不上那两家,所以没有不识趣的凑上来。 但盛紘他们还是能够得上的。 所以这下心中一好奇,便立马上前开始寒暄、攀交情起来。 虽有狐假虎威之嫌,但对于这送上门的人脉,盛紘还是很高兴的,当即便互相认个脸熟,约着日后一起喝酒。 看着父亲离开。 如兰这才来到母亲王若弗身边,轻声嘀咕道: “难怪姐姐日子过着这么舒坦,还能三天两头的往家里跑,你看看这杨家叔叔和叔母,这日子过不好才怪呢!” 身后的明兰和墨兰都是深以为然的点头。 她们可最是知道自家大姐姐日子过的是如何舒服了。 都说女子出嫁是第二次投胎,那大姐姐这次投胎无疑是投到了“皇家”。 日子过的比待嫁闺中的时候还要舒服的多。 在家里时还要被父亲、母亲管着,但一嫁到杨家,登时便成了勋贵大娘子,上头还只有位高权重、又和蔼可亲的叔母叔母。 听到要努力上进,盛家摆烂王如兰当即瘪了嘴,好看的黛眉当即紧拧。 要她勤勉向上,那可比旁的事更要痛苦些。 “我可没姐姐那般好的命。” 墨兰:……你这话怎么感觉意有所指呢! “不思进取!”王若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如兰一眼。 这样好的条件,放在别人身上,早就开始挑挑拣拣,选中门第家世好的如意郎君了。 偏偏自家这个小的,什么都不过脑子,连未来的婚姻规划都懒得想,只要过得舒心就行了。 与王若弗的怒其不争截然相反,如兰则是满脸诚恳。 对此,王若弗也是没话说了。 回身转头,同时把身子往前挪了两步。 “若是非要强求嫁入高门大户,痴心妄想先不谈,纵使最后赖嫁了进去,若是遇到了郡主娘娘这样的长辈,怕是今后有不尽的‘福’要享喽。” “四姐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当面跳脸! “……” 纵使脸上施了粉黛,但一旁的明兰还是隐约能看得出,自家四姐姐的脸似乎有些阴沉了。 墨兰:她还在说,还在点我呀! 墨兰对于齐衡的窥伺之心在场人都心知肚明,所以如兰的这番话,说是在墨兰的痛点上不停的踩,还时不时蹦跶几下也不为过。 毕竟如兰说的都是真话。 就算之后成功嫁入齐国公府,但有平宁郡主在,自己前脚踏入国公府,后脚便是接踵而来的苦难日子了。 王若弗就在近前,墨兰不好发作,只能在原地狠狠瞪了如兰一眼,自己低头生闷气去了。 见墨兰不敢还嘴,如兰笑得牙都快露出来了。 说着,还要拉明兰一起批判才过瘾: “六妹妹,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明兰心中苦涩,但还是僵硬点头。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咯吱闷响。 “开了!贡院大门开了!”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我真该死啊!、寓教于乐 随着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声大门开了。 在场人手上有什么事也不顾了,全部齐刷刷的抬头朝贡院大门望去。 果然,只见紧闭宽厚的大门正被缓缓推开。 旋即,立马便是一群面色颇不好看的学子鱼贯而出。 也对,这科考就相当于被关在敝塞的小房子里“写检讨书”,吃不好睡不好,脸色能好吗? “五郎,这儿呢!” “云儿,快到母亲这儿来……” “……” 一时间,各种呼朋唤友的声音响彻全场,像极了杨文远前世高考完的情景。 杨文远背着书箱从贡院大门走出。 原本这些天待下来有些沉闷,但一踏过了这道门槛,顿觉豁然开朗。 如果不是没有提前准备,杨文远搜刮肚子,也要当场引吭高歌,即兴赋诗一首。 ‘怎么早没有想到呢!看来骨子里还是没有人前装逼的天赋啊。’杨文远颇为可惜的想到。 杨文远觉得自己给穿越者丢脸了。 不过给他扼腕叹息的时间不多。 这时前面传来了华兰的轻声呼喊(别问这么吵,杨文远是怎么听到的,问就是耳聪目明,心有灵犀)。 杨文远抬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前面的华兰和杨宇卿夫妇。 当即便快步迎了上去。 “这才待了几日,就有些瘦了。”人还没到,杨文远便听到了叔母陈大娘子说的话,红着眼眶,语气里藏不住的疼惜。 杨文远略微侧脸。 又见华兰虽然没说话,但也是泪水涟涟,剪水秋眸里蒙上了一层水雾。 ‘果然,女人是水做的,古人诚不欺我啊!’ “好了!” 杨宇卿倒是没整一出猛男落泪,而是拍了拍杨文远的肩膀,正色道: “觉着考的如何啊?” 闻言,杨家两位大娘子的眼神也看了过来。 杨文远登时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朗声道: “不算什么难题,侄儿答得很是顺畅。” “这样就好!”见杨文远表情不似作伪,反而底气十足,杨宇卿欣慰地捋了捋自己的长须。 ‘若是文远这番能考上,自己九泉之下也无愧于哥哥嫂嫂了。’ “诶,说起来,如锦怎么没来?睡过头了?”杨文远往身后马车都望了几眼,却是都没看到杨如锦的身影,不由出声问道。 杨文远自然不肯承认许久不见杨如锦,有些想她了,只觉得这次没有杨如锦帮着背书箱,有些不习惯而已,当下只得恋恋不舍地将书箱递给一旁的马夫长青。 陈大娘子没好气道: “她今日起的倒挺早,但没跟我们一起来贡院等着,反而是说要在侯府里操弄一桌席面,给你接风洗尘,倒是殷勤。” 听着叔母这泛着酸气的话语,杨文远很有理由怀疑:是陈大娘子觉得自己的事被杨如锦给抢了过去,所以说话都酸溜溜的。 “这我倒是想看看如锦能弄出什么菜式。” 杨宇卿这时也说话了,语气同样带着不忿: “我把她养这么大,今日可也是第一次。” 看来和陈大娘子的原因还不一样,杨宇卿这是觉着自己的小棉袄漏风,棉絮都飘到杨文远那去了,只给自己留了层布。 平时还看不出来,一到关键时刻,立马就显现出来了。 这边朝杨文远喊完,顾廷烨也不等杨文远回话,立马便转身,仗着自己强健的体魄在汹涌的人潮里横冲直撞,又去找上了长柏、长枫…… 不过杨文远已经看见齐衡那边,他已经遇上了齐国公夫妇,也就不知道顾廷烨敢不敢当着平宁郡主的面,喊齐衡去樊楼喝酒了,杨文远心里玩味的想到。 说着,陈大娘子看了旁边的华兰一眼。 杨文远也是顺势看向旁侧的华兰,却见她面色如旧,看不出丝毫异色: “官人要去便去吧!” ‘危险,危险!’杨文远心里立马响起警示红灯。 他和华兰待的久,可谓是把所有东西都摸得透透的。 这哪里是“要去便去”,这分明是“试试就逝世”啊!。 “行了行了,先上马车,免得如锦在家里等急了。”杨宇卿帮忙解围,出声道。 众人当即点头。 杨文远搀扶着华兰上马车的功夫,同样对旁边马车上,正搀扶陈大娘子上马车的杨宇卿投以感激的眼神,结果换来的却是恨铁不成钢和不屑的神情。 杨文远气得浑身发抖,明明今天出了太阳,但依旧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别人是五十步笑百步,但您这都往前走了一圈了,现在笑刚起步的侄儿是吧? 行进的马车上。 杨文远就要同华兰说说晚上去樊楼喝酒的事。 结果没开口,华兰洁白修长的玉指便抵到了杨文远的嘴唇上。 见此,杨文远心中一荡。 ‘莫非是华兰喜欢上了自己教的新花样……’ 当即便要启唇用食。 却是又见华兰渐渐丰腴的身子靠了过来。 温玉入怀。 华兰整个人依偎杨文远的怀里,螓首靠在杨文远的胸膛上,樱唇轻启: “你累了这么多日,是该出去轻松一下,晚上樊楼那你早些去,早点回来便好。” 杨文远默默将嘴唇继续闭上。 ‘我真该死啊!’ 杨文远第一次为自己的龌龊感到羞愧。 如果不是马车没接地,杨文远指定要抠出个平阳侯府来。 一路温情无话。 平阳侯府。 杨文远刚将华兰从马车上搀扶下来,便见杨如锦满脸兴奋的从大门里跑出来,脸上还带着些许白粉。 杨文远正好奇呢,就听陈大娘子“咆哮”道: “杨如锦,让你接人你不去,你在家里瞎捣鼓什么?!” “面粉啊! 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吃食呢!” 人多的时候,杨如锦向来是不怕陈大娘子的,甚至还敢挑衅地顶几句嘴。 这下站住了理,那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当下又要跃跃欲试的想要同母亲说理。 不过很可惜,陈大娘子同样了解杨如锦是什么脾性。 当即打断施法。 “哦!” 说完,把杨如锦丢在一边理也不理,领头和杨宇卿一起往里走。 杨如锦兴奋的表情登时一滞,呆愣在原地。 ‘这就完了?’ “哦!” 又只得来一句话,杨如锦有些急了,一步作两步快步跟着陈大娘子一起往里走。 “新学的菜式!” “不错!” “……”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一直到了饭桌前,杨如锦依旧在陈大娘子旁边喋喋不休,但陈大娘子就是置之不理,最多回一句好,惹得杨如锦有力也无处使。 弄到最后,杨如锦还瘪起了嘴,似乎刚才不讲理的那个是自己一样。 不过华兰这个堂嫂还是顶事的。 见杨如锦有些不开心,当即笑靥如花地对桌上的菜式不断夸赞。 就差把小手捧在胸前鼓掌喝彩了。 前面宽慰好了杨文远,这下又来给杨如锦提供情绪价值。 华兰:这个家没我得散! 面对华兰一刻不停的夸奖,杨如锦心里也是乐开了花,摆手谦虚道: “堂嫂你别这么夸我,我就做了一道菜,其他菜都是我吩咐后厨做的。” “这也了不得啊!” “如锦你真厉害!” 说着,还拿胳膊蹭了蹭旁边的杨文远,示意他也加入捧哏大业。 “嗯嗯!” 杨文远敷衍的点了点头: “对对对,如锦你真棒,好厉害!” 杨文远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毕竟杨如锦还真是为自己付出了不少,千金小姐亲自下厨,虽然没看见到底弄得什么,但杨文远心里还是很感动的。 不过也怪华兰把调起的太高了,让他夸奖的话是真说不出口。 我杨文远绝非溜须拍马之辈! 不多时,菜全都上齐了,而杨文远却是久久没看到杨如锦起身介绍。 不对呀。 若是杨如锦自己做的菜,那她不得嘚瑟的起身,给众人好好介绍一番自己经历的艰苦卓绝? “杨如锦,你的菜呢?”别人不好开口,但冤家母女却是毫不忌讳。 杨如锦依旧丝毫不慌,甚至拿手撇了撇自己前额沾了面粉的秀发,似乎是在炫耀自己的战绩。 不过她也知道东西不拿出来,腰杆不硬,随即自己起身去后厨。 过了许久,杨如锦才双手捧着一个大瓷盘,外加一个顶盖过来。 “这是你做的菜?” 陈大娘子第一个发出质疑。 用这么大的盘子装,肯定是个大菜。 杨如锦挺直了娇躯,说话相当硬气。 说罢,便转头看向华兰,而不是杨文远,满脸期待道: “嫂嫂,你帮我看看做的怎么样?” 说着,杨如锦还从身后拿出了几根迷你蜡烛。 杨文远细细一看,却是见杨如锦手里的蜡烛怎么看怎么眼熟。 旋即立马反应了过来。 这不是去年冬月华兰过生日,自己特制的小蜡烛吗? “噔噔噔当~!” 果然,随着杨如锦欢快的配乐,华兰也是把瓷盘上的顶盖拿开,里面的东西当即露了出来。 这是去年小夫妻刚结婚,没多久又恰逢华兰生辰,杨文远才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玩意。 可是费了杨文远好一番功夫。 不过这东西耗费不少,若是传出去风靡大周,又是损耗颇多的事。 因此,杨文远打算将这所有的痛苦都让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 为了国家大事,杨文远没有把这东西告知旁人,只偶尔嘴馋了,才和华兰试一试。 杨文远当即猛地转头看向了杨如锦。 “都说慈母多败儿,这嫂嫂疼起来怕也是差不了多少。”杨文远小声嘀咕着。 而且杨如锦那配乐也是当初自己随口哼的…… 胆大妄为! 陈大娘子自诩为女儿的“品鉴官”和“检察官”,这下自然当仁不让的站起了身,走到蛋糕旁仔细瞧了瞧,最后点了点头。 “这东西倒是没见过,看着新奇。” “嫂嫂教我的。”杨如锦老实回答。 “嗯?!” 陈大娘子这下眼神顿时不善了起来。 夫妻俩齐刷刷地看向杨文远,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 感受到两道虎视眈眈的视线,杨文远心里欲哭无泪。 杨文远倒是没有说是自己发明的。 毕竟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 所谓君子远庖厨,更别说杨文远还是个五指不沾阳春水的世家贵公子了,不是杨文远弄出来的才合乎常理。 当然,主要是杨宇卿和陈大娘子的眼神太过骇人,杨文远决定还是保命要紧。 见杨宇卿夫妇和眼神略有缓和,杨文远连忙招呼众人去品尝杨如锦的手艺。 “我自己就弄了一次,不过觉着味道一般就没有拿出来献丑,这下倒是要看看如锦妹妹的手艺了。”杨文远依旧求生欲拉满。 华兰也是似笑非笑的看了杨文远一眼。 杨如锦等众人围过来,这才顺势从腰头掏出一把没用过的菜刀。 见杨如锦突然掏刀,陈大娘子当即被吓一跳,却见杨如锦开始笑脸得意地给切割蛋糕。 这给陈大娘子看的牙痒痒。 杨文远和华兰都是尝过蛋糕的滋味,因此不觉得有什么太大惊喜。 杨宇卿不喜甜食,也还好。 但陈大娘子和杨如锦却是不一样了! 杨如锦也是第一次试做,本来心里还有些忐忑的,但东西一入口,却是被登时入口的绵密软嫩的滋味震惊到了! 陈大娘子本来还想给杨如锦挑挑毛病的,但她本来就喜爱甜食,这下味蕾里传来地体验,顿时让陈大娘子说不出口了。 吃着蛋糕的功夫,陈大娘子轻轻瞟了乐不可支的杨如锦一眼。 ‘也好,以后就让你做这糕点将功补过吧!’ 寓教于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