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男主的一百种死法》 第1章 凉风至,白露降。 2020年9月7号,临水镇开学已一个星期。 今天是第二个星期的第一天,白露。 凉风至,白露降,寒蝉鸣。 秋天到了。 君以臣穿着一身高定黑色西装站在斑驳的讲台上。 双腿的线条笔直,身姿挺拔,领口下微露而出的衬衫洁白如雪,衬得他的脖颈有如引颈而歌的天鹅。 君以臣气质极佳,模特似的站在斑驳的讲桌上,一边的瘦长手指捏着白色粉笔,伸长了胳膊对着黑板。 他这个政治学老师,背对着六十多个学生,在绿色的黑板上写字,笔势潇洒间透着苍劲。 这个学校的人都不知道,君以臣练了二十几年王羲之。 君以臣所在的教室是二楼。 窗外是一个大操场。 一棵百年老桂花树伫立在操场一角。 听说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开花。 花香飘散十里,是一种可食用的花树。 从君以臣的角度看过去,正好可以看见桂花树繁茂的树干枝丫,以及树枝间漏下来的斑驳光影。 教室里安静如鸡。 学生们昏昏欲睡。 这是湘城的某个小镇。 临水而建,所以叫临水镇。 这里的学生对学习的热情不像某些城市那么狂热。 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父母尚且无法感受到阶层落差所带来的巨大差异。 君以臣转身,黑如墨子的眼微抬,在六十多个学生中的某道身影上一扫而过。 身影纤细,是个女孩模样。 女孩微含着胸,长而直的乌黑头发垂下来挡住了她的脸,面目模糊。 “今天我们开始讲第二课,请同学们翻开课本。” 君以臣的嗓音清清淡淡,有一种慢而斯文的悠然语调,催得人昏昏欲睡。 他的一只胳膊撑着讲桌,再没有看女孩一眼,只将一边手指压在崭新的课本上,神色恹恹地翻开课本。 君以臣总是淡淡的,有一种厌世的神秘气质。 如果不是他这张脸实在帅气得过分,君以臣现在的模样跟七老八十的老夫子真没什么两样。 他这个二十八岁小伙子身上总有一种要死不活的暮年之气。 好像随时都可能死去似的。 “咳,那个,君老师,麻烦你过来一下。” 不知什么时候,二班的门外站着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男人四十多岁,垮塌着肩膀,姿态略卑微。 教导主任看君以臣的眼神似乎有些畏惧,他抬起一边胳膊,冲君老师露出一个为难又讨好的笑容。 主任的西装袖子皱巴巴的,跟君以臣的精致形成鲜明对比。 君以臣的神情依旧恹恹的,有一句没一句地照本宣科,似乎并没有发现门口有人。 倒是台下的学生先发现了教导主任。 前排的一个女同学好心叫了一声君老师,示意他看门外。 君以臣的眼皮冷冷地抬了一下,转头将课本合上,这才冲台下的学生低声说一句:“老师出去一下,大家先自习。” 君以臣低头,姿势缓慢走下讲台,搓了搓沾在手指上的粉笔屑,这才慢腾腾走出教室。 “龚主任,您找我有事?” 面对这个教导主任,君以臣依旧一副要死不活的优雅姿态。 听说君以臣是望京那边某个名门大族的少爷,某赫赫有名律师所的合伙人,不知为何突然来到他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城镇,当了一个小小的政治老师,兼高三二班的班主任。 教导主任被某个望而生畏的人拜托过,要以最高级别的地主之谊好好招待君以臣。 此时,教导主任看君以臣像看一个巨大的宝藏,自然不敢轻易怠慢。 “那个,君老师,你看哈,是这样……” 龚主任紧张地搓了搓手,“咱们这里来了一个转学生,非要到你的班上就学,你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第2章 白霜降,白鹿至。 君以臣的来头实在太大,龚主任面对校长都不像现在这样,额头上直冒虚汗,油光满面的脸上有种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们班学生已经有六十多个了……” 君以臣皱着眉头,下意识本想拒绝,说到一半,话锋突然一转:“隔壁何老师班上不是才五十个学生么?为什么非要到我的班上?” 龚主任再次搓手,尴尬道:“这个嘛,实在是……其实是这位同学强烈要求的,毕竟也……校方实在不好拒绝……” 龚主任说话吞吞吐吐,君以臣自己就是走关系进来的,自然明白这种犹豫背后代表着什么。 其实多一个学生他倒是觉得没什么。 就是恐怕要让这个学生失望了。 他并不是一个好老师。 君以臣耐着性子,吐出一口浊气:“好吧,那孩子在哪?今天来了么?” 龚老师一听君以臣这话锋,急忙抬头灿烂一笑,指着教室后门:“来了来了,就在那边,那孩子说怕吓到你,所以先在那边等着了。” 吓到? 现在的学生,语文基本功是不是都没学好? 这用的都是什么狼虎之词? 君以臣掀起眼皮,恹恹地看向那处,心脏突然怦怦地狂跳了一会儿。 好吧,如教导主任所愿,他确实吓到了。 教室后门处站着一个好看的女孩子。 白鹿。 他老爸世交的三女儿。 也是他的青梅竹马。 一起长大的邻家小妹妹。 这丫头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黑色短装,绑着一头脏辫,耳朵两边夹着两排银色耳钉,密密麻麻的,看着就疼。 白鹿的一张小脸白得吓人,化着浓厚妖艳的妆容,涂着黑色的口红,像吃过毒苹果的小嘴里却咬着一根棒棒糖,就这么挑着一边眉看着他。 妖精一样。 “嗨,君老师,好久不见。” 白鹿那张仿佛吃过人的小嘴轻轻一扬,露出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圆形的糖粒顺势换到另一边。 鼓起来的脸颊像一只萌态可掬的河豚。 女孩瘦而白的胳膊插在裤子口袋里,笔直双腿却松松垮垮地靠在墙上,一边眉微扬,就算打过招呼了。 “你,怎么来了?”君以臣一边眼角疯狂地跳了一下。 他用力掐住自己一边手掌,这才稍微冷静一点。 白鹿松松垮垮地背着一个满是铆钉的书包,在君以臣身前站定,笑嘻嘻说道:“君老师,你说什么傻话,我当然是来复读的啊!” 复读? 700分上医大的人好意思说这话? 如果这丫头没被打死算他输。 君以臣垂着双眸,冷冷地看着面前只到自己肩膀的诡异女孩:“你是在骗鬼吗?” 白鹿突然就被逗笑了,眼睛里满是闪动的星星,故意弯着细腰,仰着细嫩的脖子看着他:“哈喽,鬼先生,你好。” 君以臣:“……” 他的心里已经快要爆炸了。 从小到大,只有白鹿这丫头能怼到他哑口无言。 她惯来没脸没皮。 逮住杆子就敢往上爬。 好面子的斯文少爷君以臣实在不是她的对手。 “哈哈,那什么,君老师,白鹿同学就交给你了,我那边还有事,先走了。” 沉默之中,龚主任仿佛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很快抹着一头虚汗,落荒而逃。 第3章 君以臣的幻想。 君以臣看着面前令他束手无策的女孩,很快恢复了一惯的冷静,垂眸一瞥,语气冷淡道:“先进来上课吧。” “遵命,君老师。” 白鹿弯着黑色的唇,浅浅一笑,跟着君以臣走到教室门口,随意站定,抬头就对上了六十多双迷茫放空的眼睛。 黑色的唇,脏辫,密密麻麻两排银色耳钉,吊儿郎当刁着棒棒糖的姿势像电影里常见的坏女人。 白鹿的奇葩造型让她瞬间区别于这里的任何一个学生。 像一个社会人。 在六十多双懵逼的目光中,白鹿咧嘴一笑,大方地挥手打招呼:“哈喽,大家好,我是新来的转校生,姓白名鹿,白色的白,小鹿乱撞的鹿,以后请多多指教。” 白鹿非常有分寸,自我介绍点到即止,转头看着讲台就是一扬眉:“喂,君老师,我坐哪啊?” 喂?! 这丫头,没大没小! 君以臣皱眉,无奈地看了白鹿一眼,转头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你就坐……” 话到一半,君以臣突然顿了一下。 他这个班人满为患,座位自然早就已经排满了。 最后一排倒是还有两个空座位,但后面就是垃圾桶。 况且,那里还坐着那谁…… 君以臣有私心。 他不想让白鹿坐那儿。 结果,白鹿鼓着脸颊看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随后大咧咧甩了甩头发,“就坐那是吧?那我走了。” “白……鹿同学!” 看着白鹿浑然不知的纤细背影,君以臣眼前一黑。 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场景。 白鹿。 君以臣看着她。 眼睁睁看着这个自己自小一起长大的女孩,走在一片血海里。 一瞬间,那铺满了一地的肮脏鲜血突然生出了一双双红色的诡异触手, 触手猛地扑过去,将面前的女孩紧紧裹住,并且试图将她拖向黑暗的死亡。 君以臣看着白鹿。 她就像一只懵懂无知的小鹿,浑然不觉地走向死亡。 君以臣突然吓得一脸苍白,指尖一颤,下意识就想喊住白鹿。 结果一回神,眼前什么都没了。 什么血海,触手,死亡…… 只是他的妄想而已。 君以臣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干净净,手足无措地站在讲台上。 这时的他特别像一个孩子。 白鹿回头,表情疑惑:“怎么了?” 君以臣用力掐住掌心,慢慢吐出一口浊气:“没事,你就坐那吧。” “谢谢君老师。” 白鹿毫不在意,转身晃荡着双腿,来到最后一排的垃圾桶旁。 后面就两个空位,其中一个靠窗,另一个在第三排。 中间隔着一个女孩。 女孩一头黑长直,身材纤细,露在校服外面的皮肤算不上太白,有种暗淡的饥黄。 白鹿离经叛道的装扮,对这个小镇的人来说,就像从没见过的光怪陆离的宝藏。 每个人都忍不住双眼放光地看向她。 不管男孩女孩,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追着她。 只有这个女孩,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似乎对这个世界毫不关心。 白鹿在女孩身上一扫而过,眼神很轻地闪了一下,嘴角斜斜一勾,露出一抹讽刺的坏笑。 擦着女孩的背后走过,白鹿很快恢复了一惯笑嘻嘻的表情,走到窗边的位置,放下书包,坐了下来。 “请同学们翻开第二页,我们今天上第二课……” 看白鹿乖乖地坐着,君以臣终于松了口气,打算接着照本宣科。 这时,有同学弱弱地开口:“君老师,这里刚才已经讲过了……” “嗯?” 君以臣回神,左手一侧干净的雪白袖口在课本上扫过,露出里面一截精致的手表带:“那……请同学们翻开……我们刚才讲到哪了?” 第4章 君老师,撒拉嘿哟。 这天下午,君以臣的时间过得既漫长又焦灼。 心里抓心挠肝的,恨不得马上逃走。 君以臣不想关注白鹿,又忍不住一直想她。 幸好,政治课就这一节,上过就没了。 只是,让他遗憾的是,一班的教室就挨着二班。 所以,当君以臣抱着一叠课本走去一班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了那个笑嘻嘻咬着棒棒糖,跟他挥手打招呼的女孩。 “嗨,君老师,好久不见。” 白鹿黑色的小嘴缓缓向两边拉扯,笃定又放肆的模样,像一条吐着信子的美女蛇。 其实,白鹿本来的笑容特别甜美,是这个奇葩的造型拖累了她。 君以臣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一会儿,随后在窗户前站定,低着一张斯文淡雅的脸,刻意语气冷淡道:“上课不准吃零食,不准带坏其他小朋友,给我乖乖上课,不准东张西望。” 中规中矩地扮演了一会儿严厉的班主任,君以臣这才冷着一张漠然的脸,走向一班教室。 “遵命,君老师!” 白鹿在后面夸张地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喊:“君老师再见!君老师慢走!君老师,撒拉嘿哟!” “……” 君以臣脚步一顿,抓着课本的手指不由得紧了紧。 沉默片刻,他用力抿着唇,终于背影冷淡地迈出一步,转身进了一班。 君以臣对白鹿的示好充耳不闻,待她比陌生人还冷漠。 白鹿倒是不怎么在意,回头淡定地看向讲台,随后撑着一边胳膊,昏昏欲睡地听着这些她早就已经听了八百遍的数学催眠曲。 白鹿百无聊赖,圆鼓鼓的脸颊从左边换到右边,又从右边换到左边。 她是真没想到,本来应该坐在医大课堂上的自己,竟然还会再次作死地回到高中的校园。 而且,还是离家几千公里的校园。 白鹿有点懵,也有点迷茫。 不过,想到君以臣就好好地待在隔壁,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窗外风吹树叶,日头很暖,教室里的几十张稚嫩懵懂,青春洋溢的脸庞上是同样的昏昏欲睡。 安静的课堂上,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断断续续在响。 看着窗外那棵从没见过的大树,白鹿的思绪缓缓飘远。 下午四点,放学时间。 君以臣开着他那辆醒目的黑色悍马,打算避开某个人悄悄离开。 结果,悍马刚拐出停车场,君以臣抬头就看见某个吊儿郎当晃着一双白皙美腿的女孩。 黑唇,脏辫,密密麻麻一排银色耳钉。 除了白鹿还能是谁。 君以臣眼角猛抽了一会儿,内心已经崩溃了。 白鹿就站在路边,嘴里咬着一根棒棒糖,笑嘻嘻地冲他挥了挥手。 白鹿从小就喜欢吃糖。 而且,她还挑食,就认准了那么一个品牌,来来去去吃了大概几百公斤。 差点没因此成为那个国外牌子的代言人。 就为了吃糖,白鹿一口漂亮的小细牙不知道补过多少回。 小区那个私家诊所已然成为她的第二个家。 白鹿性格天生活泼开朗,不拘一格。 她自来熟,是他们那一片小区的小太阳。 那家私家诊所的医生护士,包括保安跟保洁阿姨,全是她的熟人。 白鹿基本上每个月都要跑一次诊所。 这丫头疼的时候惊天动地地闹,好了之后又忘了疼,每日不知晨昏地沉溺在糖果邪恶的怀抱里。 真不知道她怎么来的有那么多的热爱以供消耗。 十几年如一日地爱着某一个东西,不知晨昏,不知疲倦,这也算是一种天赋了。 至少君以臣就做不到。 看着白鹿那抹娇小的身影,君以臣无奈地叹一口气,一脚刹车踩下去,悍马缓缓在白鹿身边停了下来。 第5章 幻觉。 君以臣摇下车窗,正想问发生了什么事。 白鹿倒是一点不见外,一截白皙的手腕伸过来,拉开车门就坐到了副驾驶上。 君以臣皱眉:“白鹿同学,我记得你们高三学生应该还有一节自习课吧?” 白鹿翻了翻白眼,嘴里的棒棒糖终于被拿了下来,她斜着眼看君以臣,语气微凉:“君以臣,你别傻了,我都学了十八年了,学得我特么都快要吐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是为了学习来的吧?” 那你是为了什么来的? 君以臣刚想这么问,突然想,这个话题会不会太敏感? 他突然就觉得一阵心悸。 悍马车前,空无一人的路边,突然出现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子。 那女子垂着头,整个人皮肤白到阴森的地步。 她就站在路边,乌黑的长发挡住了脸,看不清她的面容。 但女子那双漆黑的空洞双眼就这么从长发间露出来。 她那双充满着怨恨的眼睛,就这么冰冷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君以臣看得心惊肉跳,全身的肌肉都忍不住绷紧。 他下意识闭上眼,然后在心里跟自己说,这是幻觉。 是幻觉。 只是,幻觉而已。 心理预设了很久,君以臣这才用力一睁眼,女子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消失了。 君以臣忍不住松了口气,手心里却密密麻麻全是冷汗。 他什么都没敢再问。 “君以臣,求你别啰嗦了,快走吧,我花了一天一夜才找到这里,一路都没认真合过眼,困死了,我要回去睡觉。” 白鹿说着就打了个哈欠,一边动手乖乖绑上了安全带,然后歪着一边头朝着君以臣的方向,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 君以臣看着女孩一张胶原蛋白满满的可爱脸颊,沉默了好一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终于还是没忍住,不甘心地低声问了一句:“那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 不知道怎么了,车厢里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 就在君以臣揪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以为女孩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时,白鹿突然睁开一双清澈的眼,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君以臣,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来?” 好好一个君家大少爷,名利双收的君大律师,一个星期前下班后,突然毫无征兆的就失踪了。 电话打不通,人也联系不到,律所没人知道他的去向,周围的朋友全是一张张迷茫的脸,说好久没看见他了。 君妈妈每天在她面前以泪洗面,哭得嗓子都哑了。 君爸爸连公司都不去了,每天往警察局跑。 堂堂的董事长,非得自己亲自确认所有的失踪死亡名单,就怕自己一个疏忽,等来的就是家里独子的一张死亡通知书。 为了他,本该在医大上课的白鹿连学校都没去,直接就跟系导师请了一个没有期限的长假,每天疯了一样找他。 如果不是这混蛋前天憋不住给白沚打了个电话,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他竟然还好意思问她为什么来? 白鹿这个眼神谴责的意味太深重,君以臣苦涩不已,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缓缓一收,一向温吞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 第6章 发誓。 其实,君以臣大概能想象,他这次冲动的行为给家里造成了多大的困扰。 他从小就性子温吞,什么事都比别人慢半拍,常被人夸家教好,气质佳,长得好看,人又聪明,就是性格太好了。 总之,以前的君以臣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瑕疵的完美人设。 因为早熟,君以臣最不愿意做的事就是给别人添麻烦。 他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小孩,是他们那个小区里的完美典范。 这是他二十八年以来唯一一次不告而别。 说一点愧疚都没有,当然是假的。 “对不起。”君以臣垂着脸,表情黯淡,突然闷闷地开口道歉。 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知道错了就赶紧开车,本神父又累又困又饿,真没那个心情听你告解。” 白鹿大概是真的困了,忍不住掩着嘴又打了一个哈欠。 眼泪汪汪的模样看着特别可怜。 君以臣压抑下所有的情绪,闷着头开车。 白鹿就靠在椅背上,嘴里说着困了,眼睛却不敢闭上。 她紧紧盯着君以臣好看的侧脸,白色衬衣下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的锁骨,还有那双瘦长的手指。 都是她熟悉的模样。 白鹿的眼睛一眨不眨,生怕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路边陌生的风景从车窗外一闪而过,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美。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白鹿却根本顾不上欣赏风景,眼睛已经胀到发涩,却舍不得闭上眼。 女孩的目光太过炙热,君以臣被看得如芒在背,终于忍不住出声,软声问道:“不是说困了吗?干嘛不睡?” 白鹿要睡不睡,迷糊地应了一声:“嗯。” 君以臣转头,匆匆一瞥,“我们住得有点远,到了我叫你。” 白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声音懒懒地说:“君以臣,我不敢睡,我怕一闭眼你又跑了。” 君以臣的背脊突然就绷紧了,心脏怦怦乱跳。 彪悍的悍马有一瞬间的漂移,又在瞬间恢复正常。 君以臣抿着薄唇不说话。 白鹿突然坐起来,倾身到男人身边,表情认真道:“喂,君以臣,你对我发誓吧,如果再敢不告而别,我就罚你一个月不准吃饭。” 君以臣松了口气,失笑道:“一个月不吃饭我不就死了。” 死。 这个字眼让君以臣跟白鹿同时沉默下来。 气氛有点尴尬。 君以臣不是善于缓解气氛的人。 尤其是在白鹿面前。 最后,还是白鹿打破了僵局。 她转头乖乖坐好,扭着头看着外面快速闪过的风景,轻声说,“算了,饶你一死,给我叩谢退安吧。” 君以臣:“……” 心情沉重,完全笑不出来。 他想给她一个保证,却没办法。 真的就是,没有任何办法。 他控制不了自己。 白鹿沉默地发着呆。 君以臣沉默地开着车。 两人都心情沉重地沉默着。 不知开了多久,悍马终于进了一个偏僻的村庄。 开过了一段坑坑洼洼的土路后,君以臣的悍马终于在一个破败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一栋破破败败,像马上就要倒的灰瓦危房,白鹿忍不住皱眉。 她无法想象,君以臣这种娇生惯养长大的人,这一个星期究竟是怎么在这里住下来的。 第7章 特别适合用来自杀。 “小……白鹿,到了。” 君以臣以为白鹿睡着了,解开了安全带,侧着一边肩膀,刚要伸手推醒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声叫了她的名字。 “白鹿?”君以臣的声音小心翼翼的,像一个害怕打破珍宝的守财奴。 “听见了,我又没睡。” 白鹿应了一声,解开安全带就下了车。 君以臣跟着下来。 两人站在斑驳的老式木门前,抬头看着衰败的破院子,一时都心情复杂起来。 “其实……就是看着破,里面还是挺好的。”君以臣尴尬地解释。 白鹿的脸色很不好看,君以臣不想让她难过,打算替自己强词夺理地狡辩一下。 白鹿的眼神仿佛含着刀子,冷冷地看着他说:“君以臣,别给我用修辞手法,里面最好像你说的一样,否则我杀……我特么弄……算了,开门吧。” 绕来绕去都绕不开那个禁忌的字眼,白鹿忍不住暴躁地拧起了眉。 君以臣真怕这小姑奶奶,乖乖走过去开了门。 破木门非常给力,发出了一声恐怖片里才会有的音效,吱呀一声缓缓地打开了。 君以臣:“……” 话说,现在改口供还来不来得及? 白鹿来之前就想过各种他死无全尸的场景,现在看君以臣好好地活着。 别说住破房子,就是变成了断手断脚,半身不遂的残障人士,她也是开心的。 放松了心情之后,白鹿也就没心思计较这些小事了。 她松垮垮地背着黑色书包走进了院子,眼角还是忍不住一跳。 荒草丛生。 院子一角还栽着一棵没枝没叶的老枯树。 这场景特别心酸。 也特别瘆人。 如果不是现在青天白日的,白鹿几乎以为他们这是来到了恐怖片里常常闹鬼的荒山老村屋。 “所以,这就是你所谓的挺好的?” 白鹿斜着眼,冷冷看着君以臣一张斯文淡雅的脸,很有一种想要掐……揍他一顿的冲动。 君以臣沉默,最后终究还是底气不足地道了歉:“对不起。” “君以臣,你特么最好给我收起你那副委屈小媳妇的脸,好像我欺负你似的。” 白鹿爆发了。 君以臣:“……是你非要跟过来的。” 如果白鹿没来,他确实觉得这地方还挺好的。 人少,安静,水电齐全,没人打扰。 特别适合用来自杀……呸,特别适合用来隐居。 而且,房东还留了个老式风扇跟老式冰箱给他,省得他费那劲了。 说实话,君以臣每日可供挥霍的能量有限,实在没什么力气折腾。 而且,他对这些身外之物都没什么留恋。 他刚来的时候,确实觉得挺好的。 就是白鹿这丫头一来,他突然这么抬头一看…… 这破房子好像确实有点拿不出手了。 要不,还是带她去酒店? 虽然这小地方的所谓酒店,白鹿这丫头也不一定看得上。 但至少也比他这个闹鬼的小院子强吧? “算了,我困了,就这样吧。” 白鹿突然一甩书包,笔直的纤细双腿信步走进门。 走到一半,白鹿突然停了一下,转头看着君以臣:“姓君的,我再问最后一次,睡觉的床总是有的吧?” 君以臣:“……有倒是有……” 第8章 原来,他竟是这么的作践自己。 白鹿:“有就行,我先睡一觉,有什么事等我醒了再聊。” 白鹿说完就熟稔地接过君以臣手里的钥匙,忍着不耐的情绪问他开门是哪一把。 君以臣看着白鹿闹鬼一样的小脸,恍恍惚惚指了指其中一把。 白鹿不再管他,大咧咧转身,利索地开了门,看了一眼空空荡荡的一楼客厅,面露嫌弃。 一楼的房间全被打开了,墙壁似乎也被人清理过,里面的青砖全都裸露了出来。 倒是有一种粗糙的天然美。 除了一侧的厨房,整个空间一览无余,就摆了一张竹椅在中间。 君以臣喜欢开阔的空间,白鹿一直都是知道的。 这样的风格倒是挺像他会干的事。 会心一笑,又嫌弃不已,白鹿撇了撇嘴就往二楼走去。 二楼也是同样的风格,隔断全部打空了,只有一张老式木床摆在靠阳台的一角。 很好,有床。 白鹿点了点头,又无语地抽搐着嘴角,有一种想暴走的冲动。 君大少爷没说谎,确实有床。 不过,也就是床而已。 那张看起来像随时都可能报废的老式木床上什么床上用品都没有。 枕头,床单,被子…… 几乎所有人类赖以睡眠休息的基础配备,基本一个都没有。 这混蛋,这一个星期到底是怎么睡过来的?! “君以臣!你特么给我滚过来!”白鹿气得小脸爆炸,发出一声怒吼。 身后传来男人斯文冷淡的声音:“别喊,我听见了。” 白鹿双手叉腰,气势欺人:“我需要解释。” “就……那个……其实……” 君以臣眼神闪躲。 他这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在娇小的白鹿面前,弱得像一个没脾气的小孩。 “就……其实,你没来之前,我都是在学校办公室睡的,就是你来了,我才回的家。” 见白鹿挑起一边眉,明显一副不信的表情,君以臣抬头,一脸认真道:“真的,小鹿,这里我也是第一次来,真不知道这么破。” 说完,君以臣就一阵心虚。 他当然不可能是第一次来。 他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来的时间也短,学校方面根本还没来得及给他配教师宿舍。 这一个星期,他就是这么睡的。 只不过,他心里一直有事,倒也没注意过是这么个情况。 老实说,白鹿没来之前,君以臣真没多少感觉。 因为白鹿眼中那抹显而易见的心疼,君以臣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竟是这么的作贱自己。 君以臣久违的一句小鹿,让白鹿失了神,再看他一张白到失血的脸,突然就原谅了他所有的幼稚行为。 自从十年前白鸢死了之后,君以臣再没叫过她一声小鹿。 “那现在怎么办?”白鹿的表情不由得软了下来。 因为病情一天天加重,君以臣经常会处于恍惚之中,时不时就会走神。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对白鹿称呼上的变化。 君以臣看着那张简陋到几乎算破烂的老木床,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要不,我拿外套帮你垫一下,你先睡一觉?” 白鹿皱眉。 君以臣于是瞬间改口:“那……我出去帮你买床回来?买被子也行。嗯,还有枕头,牙刷牙膏也要,还有毛巾吧?还有洗面奶,卸妆水也要……” 第9章 宽肩,窄腰,翘……呸,长腿。 “咕噜,咕噜咕噜……” 就在君以臣一个一个细数女孩子需要的生活用品时,白鹿的肚子非常不争气的抗议了一下。 白鹿尴尬不已。 君以臣瞬间回神,一向冷淡的眸子看着她,轻声道:“饿了?路上没吃么?” 担心他随时可能会死,白鹿食不下咽,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飞到他身边,哪里吃得下。 白鹿拧着眉,心里爆炸的情绪又升了上来,“算了,睡觉什么的等下再说,先吃饭吧,我都一天没东西下肚了,饿得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君以臣也跟着皱眉:“可是……家里只有面条了。” 白鹿嘴角一抽:“君以臣,你这特么过的都是什么鬼过的日子?” 君以臣又不自觉露出委屈的表情:“学校其实有食堂……我今天真是第一次回来。” 白鹿鼓着两颊看他,越发像气鼓鼓的河豚,明显不再相信他的鬼话。 君以臣忙顺毛道:“你先等我一下,面条很快,马上就好了。” 白鹿特别讨厌吃面。 因为白鸢喜欢吃,所以白鹿特别讨厌。 想到白鸢,白鹿瞬间就不高兴了,皱着小脸不说话。 君以臣:“听话,等你休息好了,哥哥再带你去吃好吃的。” 哥哥两个字成功挑起了白鹿所有的怒火,她气得头顶冒烟,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恨不得一口咬死某个作死的男人。 然而,君以臣根本就察觉不到她那点小女生的心思,迈着一双大长腿下了楼。 白鹿站在楼上,兀自气了一会儿,结果更饿了。 想了想君以臣冷淡的性子,估计根本就不知道她生气了。 而且,听说他的病情更加严重了,能活着就已算奇迹,哪里还顾得上她那点不可告人的心思。 白鹿像一只瘪了气的气球,瞬间就蔫了,只能乖乖跟着下楼。 站在简陋老旧的厨房门口,看着君以臣专心烧水煮面的背影,白鹿突然愣住了,表情呆滞,连呼吸都忘了。 君以臣这时早已脱下了那一身考究的西装外套,衬衣雪白干净,镶嵌着精致袖扣的一节衣袖一板一眼地挽了起来,露出一截属于男人的精瘦胳膊。 因为不常晒太阳,君以臣的手比女人还白。 不过,是属于病态的那种白。 而且,他很瘦。 宽肩,窄腰,翘……呸,长腿。 不过,作为男人来说,君以臣太瘦了,瘦得简直过分。 白鹿抱着双手,姿势慵懒地斜靠在门上,呆呆地看着君以臣。 说实话,君以臣在她心里一直都是那个哭倒在白鸢坟前的十八岁斯文少年。 在白鹿的记忆里,君以臣一直都是以白鸢的未婚夫,她未来姐夫的方式存在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他的目光就开始不道德了呢? 白鹿不知道。 她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刚刚尝到一点成年味道的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爱情的道理。 也许是更早。 早到她来这个世界之前。 又或者是他们认识太久了,于无声无息之中就发生了某种化学的反应。 第10章 认真的男人最可爱。 君以臣不知道白鹿站在门口,烧水煮面的姿势一丝不苟,认真背影透着一丝男人才有的性感。 不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可爱么? 在白鹿眼里,现在的君以臣就挺可爱的。 水烧到几度,什么时候下面条,什么时候放青菜,君以臣自有他自己的节奏,别人根本就进不了他的世界。 君以臣浑然不觉自己早已成了参观对象,他垂着眸子,一动不动看着小奶锅底下,那些飘忽的蓝色火焰,表情迷离又郑重,仿佛在做着什么事关生死的重大科学实验。 不知过了多久,白鹿终于回神,眼中闪过一抹尴尬。 看男人看到发呆,白沚那混蛋如果知道了,肯定又要嘲笑她了。 还有君以臣这笨蛋,这么久了,竟然还是没发现她的存在。 实在可爱得有些过了头。 不会又在琢磨怎么用煤气自杀吧? 白鹿心脏一顿,刚想走过去打断男人诡异的死亡仪式,突然看见君以臣雕塑一般的英挺身影动了一下,然后侧着肩膀打开了一旁的冰箱,拿出一把小青菜。 君以臣走到水池前,低头认真清洗食材。 水声哗啦哗啦的响,是生命在流动的声音。 白鹿忍不住松了口气,深深吸了一口氧气,这才稍微站直了身体,默默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君以臣的背影,这才拖沓着慵懒的步子,走到客厅的躺椅上坐下。 白鹿一向不认生,完全就将君以臣的地盘当成了自己的家。 她一边姿势随意地踢掉闷人的跑鞋,一边单手抓着手机,动作飞快地在临时拉起的一个群里发信息。 看见君以臣这张帅气的背影照,又听说白鹿终于找到了这位麻烦的君大少爷,一直安静潜水的小区业主群里瞬间活跃起来。 一帮老头老太,大家踊跃发言,一条条六十多秒的语音整齐到飞起。 小区里这帮闲着没事干的有钱老头老太,争先恐后在群里显彰存在感。 主要询问对象只有一个——白鹿。 白鹿对这种情况倒也司空见惯。 再大的阵仗她都见过,还怕这些小风小浪? 于是,白鹿掐着一口小孩子特有的卖萌嗓音,小声用语音一一回了信息。 一遍一遍耐着性子拍马屁,好不容易将一惊一乍的老年群友安抚好。 最后,在跟君爸君妈报了平安之后,白鹿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脱了鞋袜,斜靠在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手机,看着群里的人叽叽喳喳地闹了起来,又稀里哗啦的哭了起来。 大开大合的过山车式剧情,实在让人觉得有点受刺激。 这时,强撑着一天一夜没睡的白鹿,眼皮也越来越沉。 在一片喜极而泣的哭声中,她终于没忍住,缓缓闭上了双眼。 睡意几乎在一瞬间涌了上来,彻底将她淹没。 等君以臣端着一碗干净的酱油素面走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个场景。 女孩一只白到发光的纤弱手臂垂在地上,旁边是掉落的手机。 滴滴滴滴响个没完的手机铃声,在客厅里催魂似的,闹得人心里烦躁不已。 在这样的背景声中,白鹿细胳膊细腿的,跟一个刚刚从娘胎里出生的小婴儿一样,以一种最没有安全感的姿势蜷缩着,终于睡着了。 君以臣看着这一幕,心里直发软,眉心却很重地敛了起来。 沉默片刻,他突然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君以臣放轻了步子,小心翼翼走过去,拽着一张板凳过来放在躺椅旁,又将素面放在了上面,再把闹鬼一样的手机捡起来放在一旁。 做好这一切,君以臣这才走过来,在白鹿身边蹲了下来。 看着女孩熟睡的一张夸张小脸,他的手指动了动,很想替她抹掉这些奇怪的颜色。 不过,他也知道,像白鹿这么大的女孩子,正是叛逆的时候。 经历了长达十八年的如履薄冰,她们独特的人格终于开始大放异彩。 这时候的少年少女都会经历一次蜕变似的叛逆。 打破过去固有的形象就是他们破茧成蝶的一次尝试。 君以臣十八岁的时候也曾经历过这一过程。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他那时的尝试失败了。 还因此造成了两个家庭无可挽回的伤害。 所以,自从白鸢死了之后,君以臣就怀着深深的愧疚,将自己折磨至今。 他原本以为自己早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可当他看见白鹿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时,一贯坚定的死亡意志又再一次动摇了。 也许,他还可以再努力一次不是吗? 这么偏远的地方,白鹿都能找到他,那他……再苟且偷生一次又如何呢? 第11章 果然儿大不由娘吗? 嗨,我的小阿鹿,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君以臣一只手指恍恍惚惚挨着白鹿红到透明的小巧耳垂,上面密密麻麻的银色耳钉仿佛扎在他的心上。 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感同身受,君以臣心里跟着排山倒海的疼起来。 她的女孩,该有多疼呢? “叮铃铃……” 就在这时,白鹿的手机突然响起。 君以臣仿佛突然被惊醒似的,吓得一张脸惨白,忙手忙脚乱站起来,转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君夫人发来的视频问候。 君以臣像泄露了某种不可告人秘密的孩子,突然就心虚起来。 本不想接的。 但想到这好歹是自己的亲妈。 他这次迟来的叛逆出逃行为,步子扯得有点大,估计君夫人吓到了。 毕竟还是不想让老妈太伤心。 君以臣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也一并掩饰了自己用情至深的感情。 将之深埋,妥善收藏,没人可探。 确定再看不出一丝端倪,君以臣这才按下了接听键。 然后,他就站在灯光下,对着前置摄像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风采依旧的老妈。 “耶?君以臣?” 君夫人本以为对面会出现白鹿那张漂亮小脸,陡然看见自己儿子帅得一逼的面瘫脸,她也是慌了。 “儿,儿咂,怎么是你呀?我们家小阿鹿呢?” 君夫人多么淡定一富太太,面对一天几千万的流水都能面不改色的侠女,在自己帅气的儿子面前,竟然直接就变成了小结巴。 君以臣垂眸,看了一眼白鹿熟睡的小脸,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光,随后抬头,冷淡道:“说是太累了,睡了。” 君太太点点头:“是该睡了,儿子你不知道,你走的这一个星期,我们家阿鹿因为陪着妈咪熬夜,也跟着一个星期没怎么睡。” 君夫人本想说说这一个星期肝肠寸断的心路历程,但想到儿子的病情,又不想给他增添负担,于是潇洒地甩了甩头发,笑着道:“没事,都过去了,儿子你别放在心上,帮妈咪好好照顾我们家小阿鹿,好吧?” “嗯。”君以臣冷淡地点点头。 “……” 儿子一副上刑的交流方式,君夫人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梗了一下,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什么……儿咂,你把手机对着我们家阿鹿,妈咪看看我们家宝贝甜美的睡姿。” 君以臣低头,看着白鹿那张灯光下仿佛见鬼似的小脸,眼角默默一抽。 确实很甜美…… 在君以臣看来,此时的白鹿确实有一种妖精似的甜美。 人家说情人眼里才出西施。 不知道君夫人怎么样。 毕竟还是不想影响白鹿在老妈心里的完美形象,君以臣抬眸,淡淡道:“她睡得挺熟的,还是算了,明天小鹿醒了,我让她给你电话。” 君夫人:“……” 突然有一种被儿子嫌弃的感脚。 果然儿大不由娘吗? 这还没追到媳妇呢,心里就没了她这个老娘,以后可怎么办? 君夫人突然莫名的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忧伤。 第12章 嘿,儿砸,我是你爸。 君以臣哪里知道老妈那些敏感的少女心思,一张脸在灯光的映照下白似见鬼,他的语气也冷淡得像两个陌生人:“妈,就这样,时间也挺晚了,你先去睡觉,有事我们明天再说。” 君夫人回神,无所谓地一挥手,大咧咧道:“没事,等一下妈跟你花阿姨她们约好了打麻将,今天肯定要通宵的,你就别管了。” 君以臣:“……” 你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太,熬夜打麻将你好意思吗? 君以臣嘴角下垂,冷冷地哼了一声:“虞美人,你美容觉不睡了?” 连君大美人大名鼎鼎的闺名都祭出来了,可见君以臣这是真的生气了啊! 君夫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儿子不高兴。 一听这话,她猛一变脸,忙嘻嘻哈哈顺毛道:“哈哈,儿咂,妈咪跟你开玩笑呢,其实是你花阿姨知道你平安无事,约妈妈过去吃个宵夜,顺便再跟她们报报平安。” “……” “哈哈,儿咂,你不知道,你花阿姨可担心你了呢,这一个星期饭都没怎么吃,生生饿瘦了好几斤呢,你花阿姨说要当面感谢我。” “……” “儿咂,真的,妈咪发誓,吃了宵夜我就回来睡觉了。” 君以臣明显不信,挑眉:“你说真的?” 君夫人:“真的真的,要妈咪跟你拉勾勾不?” 君以臣嫌弃道:“不要。” 多大人了,还拉勾勾,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君夫人:“……” 再次感受到来自儿子深深的嫌弃。 君以臣:“妈,那你早点睡,我挂了。” 君夫人忙点头:“嗯嗯,好。哎,等等等等……儿咂,先别挂,那什么,你爸也要跟你说两句。” “嗯。” 君以臣本来做事就慢了半拍,听见君夫人的话,他就站在白炽灯下,默默等着他们家日理万机的君董事长接电话。 结果君夫人在那边挤眉弄眼半天,就是不见有人出镜。 君以臣不自觉拧起了眉。 君夫人一看儿子的表情,跟着就急了。 君大美人猛地一叉腰,暴怒道:“君狗,你特么给老娘滚过来!数三声,再敢婆婆妈妈挤眉弄眼啥的,别怪老娘不客气!” 君以臣:“……” 老妈演的这出母老虎上身的戏,莫名有种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手机那边一阵摇晃,黑屏了数秒后,君玉江那张儒雅的大叔脸出现在屏幕上。 “咳,以臣,我是你爸。”君玉江跟君以臣同款面瘫脸,一本正经咳了一声,然后略显尴尬地说出了一句废话。 君以臣:“……” 这话他怎么接? 爸,你好,我是你儿子。 傻不傻? “噗——”手机那边某个没良心的女人没憋住,笑出了声。 君玉江耳根子微红,转头默默看了一眼嘲笑他本人的老婆大人,再次回过头来,认真盯着屏幕,严肃道:“好了,以臣,我跟你妈都没什么事,你在那边好好照顾……照顾好白鹿,别让人家千里迢迢过去跟着你受苦,知道吗?” 君以臣同款严肃:“知道了,爸。” 君玉江:“那我挂了,再见。” 君以臣:“……爸,再见。” “噗,君狗,你还能不能行了,跟儿子你至于这么生疏吗?装什么斯文人?你信不信我把你这一个星期一天哭两回的事告诉我儿……啪!” 手机瞬间黑屏。 君以臣:“……” 第13章 相爱相杀的兄妹。 君玉江那边刚挂掉,白沚紧接着就打了过来。 看着屏幕上闪烁着“白狗”两个字,君以臣突然感觉,白鹿这丫头如狼似虎的用词,估计是来自他家老妈的传承。 君以臣前天刚跟白沚通了电话,结果白鹿今天就到了。 到底是谁出卖了他,显而易见。 明明他当时在电话里特别交代过,不要让白鹿知道他的下落,白沚这厮还是转脸就将他卖了。 真是不要脸的混蛋。 君以臣满脸不高兴,不甘不愿地按了接听键。 手机屏幕上很快出现白沚那张风流倜傥的脸。 白沚是整个白家,跟白鹿关系最好的亲哥。 白沚跟君以臣是同年的。 他这个亲哥跟白鹿差了十岁。 大概因为从小亲近,这俩相爱相杀的兄妹在相貌上也有五六分相似。 不过,有时候就算是一个妈生的,也并不总是长着一样的脸。 比如白鸢。 白鸢跟白鹿就长得不像。 在君以臣的印象里,白鸢是那种偏冷淡的冰山美人。 有时候,一年都不见得能看见她一次笑容。 白鹿则是个性开朗,又有一双天生的笑眼。 白鹿这丫头天生自带没心没肺的基因,小区里经常老远就听见她放肆的笑声。 白鹿的笑,君以臣听了十八年。 就算闭着眼睛,就算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也不会听错。 其实,白鸢更像是他的同类。 他们都属于感情基因稀少的冷血动物。 倒是白鹿。 君以臣从第一次见面,就非常喜欢她。 君以臣第一次见白鹿,是她的满月宴。 作为故友的儿子,君以臣跟着老爸老妈去白家祝贺。 不知道为什么,白夫人那时候对白鹿的出生似乎并不开心,一张美丽的脸上满是忧愁。 偶尔看向摇篮里的小婴儿,也会在眼神中闪过一抹冷淡。 说是白鹿的满月宴,却更像是白鸢的个人秀。 那时候的白鸢还不像后来那么冷淡。 时年只有八岁的白鸢漂亮得像一个洋娃娃,大家都喜欢逗她,而她也乐于配合。 弹钢琴,唱歌,朗诵诗歌什么的,全都信手拈来。 在白鹿的满月宴上,白鸢整个人光芒万丈到像天生的明星。 所有人自然而然都被白鸢吸引了注意力。 包括本该陪着白鹿的白夫人。 最后,当所有人都去了宴会厅进餐的时候,白鹿的那间卧室里,就只剩下一个昏昏欲睡的保姆。 十岁小男孩君以臣,早熟又敏感。 家教极好,又心性善良。 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花孔雀一样,在妹妹的满月宴上炫耀自己华丽尾巴的白鸢。 所以,当所有人都忽略了白鹿这个主角的时候,只有君以臣一个人,穿着一身绅士小礼服,来到了白鹿的卧室,想要见见这个刚刚来到世上的小精灵。 那时候,白家跟君家在财势上还有些许差别。 所以,当君家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少爷来到小主人的卧室时,那个表情冷淡的保姆并没有阻止。 甚至,那保姆在君以臣去了卧室后,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于是借口去给小婴儿白鹿兑奶粉,逃走了。 君以臣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跟这么小的婴儿接触过。 所以,当整个房间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君以臣瞬间就慌了。 他当时就想逃走。 但是,白色摇篮里的小婴儿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吓得君以臣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动都不敢动。 君以臣以为是他的擅自闯入,害白鹿这只脆弱的小精灵生气了。 没有可以依赖的家长,保姆又刚刚逃跑了,君以臣找不到可以依靠的人,于是越哭越凶。 白鹿也像附和他似的,哭得越来越凄惨,小嗓门一声一声地拔高,像君以臣听过的那个外国演唱家帕瓦罗蒂。 十岁的小男孩真的想不通,一个那么小的身体里,怎么能有那么惊人的哭声呢! 实在太吓人了! 可为了承担自己犯下的错误,君以臣还是抽泣着走到了摇篮旁,试图挽救一下两人的关系。 第14章 不可告人。 白鹿嗓门嘹亮,哭闹不休。 君以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像一只惊恐的呆头鹅。 最后只能伸出手,小心翼翼握住了婴儿紧握成拳的小手指。 君以臣用了一点力气,将自己的手指放在白鹿的手心里。 也许是被忽略太久后,突然有了安全感,白鹿莫名的停止了哭泣。 然后,这个来到世界只有一个月的小东西,就这样闭着眼睛,小嘴一扬,冲君以臣露出了一个天使般的笑容。 那是君以臣第一次看见小婴儿没有任何杂质的笑容。 因为君家三代巨富,来找君玉江办事的人数不胜数。 君以臣从小就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也见识过各种各样违心的,卑鄙的,讨好的笑容。 唯独没有见过这种,干净得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微笑。 这是君以臣第一次跟白鹿见面,至今仍记忆深刻。 现在想起来,他的记忆里,能记住的小时候的事好像都是关于白鹿。 至于白鸢,他的印象其实很模糊。 关于白鸢,君以臣唯一能记住的就是,白鸢裹着一条白布,一身诡异的尸斑,脸色苍白地躺在停尸间里的样子。 他从来没爱过白鸢。 可奇怪的是,他最后为什么又会跟白鸢变成了情侣呢? 抑郁症变得越来越严重的这几年,君以臣偶尔也会想想这个问题。 他跟白鸢认识了八年。 他们说得最多的话都是跟学习有关的问题。 或者长大以后有什么理想,考什么大学之类的。 君以臣自己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千年寒冰。 他其实并没有多喜欢白鸢。 加上后来君家搬到了白家附近,白鸢也从一个开屏的高傲天鹅长成了一只冰冷的高傲天鹅。 君以臣待她就更加冷淡了。 君以臣自己性冷,自然喜欢热一些的东西。 所以,他对白鸢无感。 具体追溯起来,连君以臣自己都不太记得了,他跟白鸢到底是怎么默认了彼此情侣的身份,然后又变成了默许的未婚夫妻? 君以臣从来没有说过喜欢白鸢之类的话。 自然也不可能追求她。 好像是因为他们那时候经常在一起讨论学习。 白鸢经常会跟着白沚一起来君家做作业之类的。 君以臣跟白鸢,他们俩又都是同款冷冷淡淡的性子,待人都不是很热情。 他们就像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夏娃跟亚当,配得一脸。 那时,小区的富太太们经常聚在一起打麻将。 其实主要就是八卦。 所以,每次这些太太们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的,最后都会把话题拐到他跟白鸢身上,经常打趣他跟白鸢是天生一对的金童玉女,长着一双夫妻脸,长大以后肯定是要成一家人之类的。 开始的时候,君以臣也不怎么搭理她们。 可是,当双方父母也开始加入调侃阵营之后,他们好像就这样莫名其妙在一起了。 有时候君以臣也会想,明明他那时候更喜欢白鹿,为什么就没人将那丫头许给他当老婆呢? 哪怕只是口头上的呢? 其实还是年龄差。 白鹿小他十岁。 他十八岁的时候,白鹿才八岁。 就算他每次见这小丫头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表情,在大人们看来,也只是大哥哥对邻家小妹妹的单纯喜欢,根本就不会把他们往情侣上安排。 君以臣十八岁时,第一次发现自己对白鹿有好感的时候,这丫头也才八岁而已。 小屁孩子一个。 谁会相信他? 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君以臣自小受的就是传统教育。 虽然没人教过他。 但那时刚刚接触到一点成人世界的君以臣,莫名就是感觉自己对白鹿,其实是一种不容于世俗的感情。 太过离经叛道。 根本就不是完美小孩君以臣会做的事。 所以,他害怕了。 怯懦了。 退缩了。 就因为这点不可告人的原因,君以臣最后终于还是错过了白鹿。 第15章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其实,君以臣心里一直都明白,就算现在他依旧爱着白鹿,他们也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叮!叮!叮!” 手机里传来几声敲酒杯的声音。 是白沚。 抬头看着屏幕上熟悉的一张英俊的脸,君以臣这才发现,自己又在不知不觉中走神了。 白沚明显也没想到,打给老妹的电话,竟然被君以臣给接了,不由得一阵阵心虚。 两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彼此,沉默着。 君以臣有点赌气的意思。 白沚这人没脸没皮惯了,指望他主动认错是不可能的。 所以,君以臣打算等他先出声,然后他就可以先发制人谴责这混蛋了。 白沚沉默了一会儿:“算了,白鹿不在,我还是挂了吧。” 君以臣:“……” 君以臣:“白狗!” 一听这个侮辱性的绰号,白沚瞬间就炸了:“妈的,难道世界上真有近墨者黑?君以臣你他妈怎么也跟白鹿一样无耻了?” 君以臣讥讽道:“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白沚气笑了:“得得得,算我的错,兄弟我在此郑重给你道歉,行了吧?” 君以臣冷冷哼了一声,爱搭不理。 “哟,气性还挺大。” 白沚挑眉,然后又在瞬间垮下肩膀,翘着一双大长腿,坐在漫天霓虹闪烁的夜景中,优雅地抿了一口红酒,表情无奈道:“是,作为兄弟,我确实不该跟白鹿说你打了电话,可是以臣,老天作证,我真没跟她说你的地址,是那丫头自己查到的。” 君以臣:“怎么可能?” 白沚无奈一笑:“怎么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白鹿的性子,这丫头一旦真想做什么,就是拼了死的劲也一定会做成的,她就是有这种天赋。” 君以臣皱眉道:“她怎么查到的?” 一个星期前,他下班出走只是一时意气,谁也没通知。 因为怕自己打退堂鼓,所以直接关了手机。 君以臣以为,他出走这事,连老爸老妈都不知道,白鹿怎么可能知道。 况且,他本就是为了避开白鹿才走的,怎么可能留下蛛丝马迹让她查? 只是想不到,他做得这么决绝,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了。 “是是是,你君大少爷多聪明啊,跟冷血动物似的,压根就没考虑过我等凡人的感受,谁能斗得过你啊?” 白沚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过你也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鹿那丫头从小鬼点子就多,你这点小伎俩根本就不够她塞牙缝的。” “你呀,这辈子就洗干净脖子,等着栽到她手里吧,你放心,我妹不会放过你的。” 白沚斜着眼,从手机里看了君以臣一眼,随后露出怜悯又幸灾乐祸的欠揍表情。 君以臣:“……” 白沚最后这句话听得他心惊肉跳,心里升起一股无法压抑的冲动。 也许他跟白鹿也可以…… 停! 打住! 不能再想了! 再想那个死不瞑目的女鬼又该出现了! 君以臣吓得心脏怦怦乱跳,下意识转头看向黑暗处。 幸好,什么都没有。 其实,君以臣早就发现了,只要有白鹿的地方,那个白衣女鬼一般都不会出现。 不过,他跟白鹿的这种默契,好像也在这段时间被打破了。 白沚似乎没察觉君以臣的异常。 他靠在沙发上,慢悠悠摇晃着红酒杯,接着说:“白鹿她知道你跟我打了电话,又死活不肯说你的去向,之后就当着我女朋友的面,暴打了老子一顿就扬长而去了。” 第16章 打老婆,他可舍不得。 君以臣:“没出息。” 白沚怒道:“你有出息!你他妈有出息,有本事马上给我打白鹿一巴掌去,只要一巴掌,爷爷我立马磕头认你当爸爸!” 君以臣垂眸看了白鹿一眼:“……算了,我不敢,孙子你接着说吧。” 打老婆? 开什么玩笑! 他可舍不得。 白沚:“没出息!” 君以臣:“嗯。” 白沚:“……” 算了,跟老婆奴生气犯不着,他们的膝盖一直都是跪着的。 等什么时候君以臣这混蛋学会在白鹿面前站起来再说。 等等。 又或者,他们俩都是跪着的? 细思极恐啊! 白沚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忙转移话题道:“临走前,白鹿那死丫头放狠话,说要让我这辈子再找不到女朋友,吓得我当时就尿了,差点没给那祖宗给跪下。” “不过,兄弟,你哥们我当时刀都架在脖子上了,就这样都没敢出卖你!你说我是不是够义气!” “我跟你说,真是那丫头临走的时候自己琢磨过来的,她怀疑你临走的时候肯定受了什么刺激,所以转脸就去了严律师家。” “那啥……白鸢那个事刚出了新闻,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这里,白沚的表情很古怪,也不知道是佩服还是无语:“那丫头听说你那段时间刚跟严律师见过面,所以就去打听了一下……” “然后……最后的事你也知道了嘛。” 白沚说完,就特别无奈地耸了耸肩,越想越郁闷,一口就将红酒给干了。 说起来,他还是很佩服自己这个小了十岁的妹妹。 聪明就不说了。 从小就叛逆。 几乎将他想做又不敢做的事全捅了一遍。 从小到大,白总跟白夫人被她气得死去活来,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几次白总都想跟白鹿断绝父女关系了。 但这事儿真没办法。 白鹿那丫头天生自带高光。 就他们那一片区,几乎所有有权有势有背景的总裁夫人们都喜欢她。 尤其是君以臣那个风情万种的老妈。 君夫人几乎拿白鹿当半个女儿养,宠得她都快无法无天了。 每次白鹿在家捅了篓子,干了点什么坏事,立马就会出逃到君家。 然后,这丫头在君夫人护犊子的偏爱下,有恃无恐地过着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日子,干脆连家都不回了。 一般这种时候,白总跟白夫人都会气得在家里干蹬脚,却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顶多再摔俩盘子。 揍女儿这事他们是万万不敢做的。 别说君夫人。 如果白总跟白夫人敢动白鹿一根手指头,不用君夫人出手,那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富太太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把这二老给淹了。 真要说起来,白鹿其实算是君家养大的。 可君夫人越是喜欢白鹿,白总跟白夫人就越是讨厌她。 怎么说呢。 白沚觉得,白总跟白夫人可能都有点神经病。 祖传的。 而且,病入膏肓。 其实,他们白家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有钱人。 也穷过的。 至少在白沚的记忆里,他两三岁的时候,就总也吃不饱。 听说那段时间,白总那家小破公司入不敷出,他们家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小孩子嘛,一饿嘴巴就馋,也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直到有一次,他捡了别人丢在地上的一包过期药,当成小糖丸给吃了。 结果就是,那时候才两岁的他,直接就被送到医院洗胃去了。 第17章 穷人信命,富人才信自己。 在医院里生不如死地走了一遭,回来后又被那时候还不是白总跟白夫人的爸妈,男女混打了一顿。 白沚感觉自己生不如死。 具体真要追溯起他们白家的发家史,好像就是那一年。 他大概两岁的时候,刚洗完胃没多久,白鸢就出生了。 然后,白总的小破公司好像突然接了一个多大的单子。 然后,白家就这么发了。 以前白沚不知道,也是后来才听说的。 自从君家在白鹿满月酒之后,搬到了他们这个高档小区,白沚就总听那些富太太们嚼舌根,说他们白家之所以有今天,全是靠君家的提携。 如果没有君家,他们白家屁都不是。 也是那时候,白沚第一次明白,为什么爸妈总是小心翼翼捧着君以臣这个大少爷。 跟供奉祖宗似的,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他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白鸢总是喜欢在君以臣面前秀才艺。 为什么白鸢总是缠着他,让他带着她一起去君家做作业。 白鸢讨好君以臣,是被白夫人教导过的。 因为,君以臣家世显赫,是最好的嫁人之选。 后来,白夫人知道君以臣喜欢安静的女孩子,她就把白鸢训练成了一个笑不露齿,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 白沚更明白了,为什么白总跟白夫人听说富太太们闲着没事给白鸢跟君以臣配对时,他们作为父母,不光不阻止,还欢天喜地跟着一起八卦。 因为,他们家是靠君家发家的。 白家的那个小破公司,是君以臣的爸爸救活的。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其实是,白总跟白夫人在白鸢跟白鹿出生的时候,给她们俩都算过命。 白鸢命格主财,天生的皇后命,是白家的福星。 穷人信命,富人才信自己。 那时候白家很穷。 真的穷得太久太久了,心里就会没底气。 生怕这一切都是过眼云烟,黄粱一梦。 但是,白鸢出生那一年,他们白家果然发家了。 从一个连饭都没得吃的家庭,直接一跃变成了身家上千万的上流人士。 其实,说白了,他们白家就是暴发户。 清朝早他妈灭亡一百多年了,皇后命什么的也只能当一个笑话听听。 但是,白总会变通啊! 白总觉得,皇后也不单只有皇帝的老婆这一种解释。 也许,算命先生的意思是说,白鸢长大以后有可能嫁入豪门呢? 君家祖上就是巨富,如今更是富到流油。 就现在的社会来说,君家也算是土皇帝了吧? 所以,白总琢磨过来,算命先生这是说,他的宝贝福星女儿以后是嫁入豪门的命。 白鸢是他们白家的福星。 白鹿则是衰神。 算命那死瞎子连白鹿的脸都没看过,就说她是天生孤煞之命,克父克母克姐妹。 老瞎子说,白鹿命格属阴,跟白鸢这个天选的皇后命相抵消,会给白鸢乃至整个白家带来血光之灾。 白沚那时候挺喜欢白鹿这个爱笑的妹妹。 也许是因为刚出生就被区别对待,白鹿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自学成才学会了小婴儿的生存法则。 那就是笑。 白沚觉得,白鹿就好像是观音娘娘转世,见谁都是一张笑脸。 笑得特别好看。 又萌得不得了。 一张小脸粉嘟嘟的,比白鸢那个作精好看不知道几百倍。 第18章 去他妈的孤煞之命 可是,白鹿根本不知道,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会得到父母的认同。 因为,那个骗钱的死瞎子说她跟白鸢相克。 她会害白家一无所有。 白家的两个女儿,白鹿跟白鸢,她们只能活一个。 白沚记得,当年那死瞎子最后是这么说的。 去他妈的! 去他妈的孤煞之命! 去他妈的血光之灾! 去他妈的只能活一个! 白沚觉得这一切真的是荒唐至极。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建国之后都不许成精了,而他的父母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竟然将自己的女儿当成了仇人。 如果不是杀婴犯法,估计白鹿那时候早就已经死了。 后来,白鹿渐渐长大,她好像也突然明白了。 笑,这个她唯一拥有的生存武器,根本就无法让她得到父母毫无偏颇的爱。 在白家,白鸢一直都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白总出差应酬总会带上白鸢。 而白夫人则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白鸢一个人身上。 给她请最好的钢琴老师,茶艺老师,舞蹈老师,书画老师…… 白夫人会花很多时间,陪白鸢跳舞,练琴,听演唱会,参加训练…… 白夫人这个亲妈甚至过分到,做饭都只做白鸢一个人的份。 很多时候,他跟白鹿都只能吃保姆做的那些完全不合口味的菜。 因为没有父母的偏爱,就连保姆都欺负他们。 不过,因为他是家里的长子,所以其实待遇还好。 虽说也不太受关注,但好歹,从小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保姆也不敢对他太过分。 白总跟白夫人偶尔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也会故意跟他示好。 唯有白鹿。 她是白家唯一被所有人刻意忽略的那个人。 如果不是当年君家搬到了他们家附近,君夫人又特别喜欢白鹿,整天找借口到白家找白鹿玩。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君夫人,说不定白鹿早就已经被送到乡下外婆家,自生自灭去了。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白鸢又总是欺负她。 白鹿这丫头在三岁的时候突然长出了一口尖利的獠牙。 她从一个爱笑讨喜的可爱小女孩,变成了一个一碰就炸的纨绔子弟。 他的妹妹白鹿,从一个极端来到了另一个极端。 三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仇恨? 都是被逼的。 只有三岁,白鹿就学会了见人下菜碟。 她可以在外面乖巧可人,哄得所有富太太喜笑颜开,唯独在白总跟白夫人面前,她是一个完全油盐不进的叛逆女。 只要是白总跟白夫人不让她做的,白鹿转脸就会变本加厉实施行动。 上房揭瓦都是小事。 因为白鹿的衬托,白鸢这个装模作样的千金小姐就变成了白家最受宠的公主。 白鸢的完美又衬得白鹿更是不讨喜。 其实,白鹿从小跟白鸢不对付,不止是白鹿天生长了一根反骨,还因为白鸢每次都会故意挑衅她。 不过,也许那算命的死瞎子有一点还算公允。 白鹿跟白鸢确实是前世的仇人,命中相克。 她们俩永远无法待在同一个空间,在一起就会打得不可开交。 第19章 她这是要上天! 小时候,总是白鸢欺负白鹿。 后来,白鸢开始走笑不露齿,静若处子的大家闺秀路线,形势就发生了逆转。 有一段时间,白鸢被白鹿欺负到连家门都不敢出的地步。 后来,白鸢就开始学着避开白鹿,不再跟她一般计较。 不过,白鹿早已被激起了战斗力,在他面前发誓,就是死也要跟白鸢斗到底。 可惜啊,直到白鸢死了,白鹿始终还是她的手下败将,永无翻身之地。 想到妹妹白鹿,白沚的心情就不会好。 其实,白鹿小时候真的很可爱。 可是,后来渐渐长大了,不管白鸢做什么事,白鹿就偏要跟她反着来。 白鸢自小成绩好,每每都是班里第一名,光是班长这个位置,她一个人就待了十年。 所以,白鹿就变成了不爱学习的差生。 成绩吊车尾,闹事被请家长,跟男生打架,带女生逃课,搞女子小团体,收保护费,跟校外欺负女生的混混打架…… 学生手册上列举的所有禁忌之项,除了谈恋爱跟抽烟这俩,白鹿基本全都做过了。 而且变本加厉。 在白总跟白夫人眼里,白鹿这个叛逆的小女儿,坑蒙拐骗,无恶不作,是天生的恶人命。 二老有时候真恨不得掐死她。 白沚却觉得这丫头身上其实自带一股侠气,飒得不要不要的。 除了真的不爱学习,白鹿跟男生打架是因为他们总爱欺负她。 白鹿气不过才动的手。 结果,那男生恶人先告状,回家跟爸妈哭了一顿,白鹿转脸就从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 搞女子小团体是因为那几个女孩被别的小团体搞特殊化,被故意孤立了. 跟小混混打架是因为那些混混调戏学校里的女生,还打人抢劫强收保护费。 至于白鹿她自己也收保护费,大概是因为她长得可爱,男生主动给她的吧。 而白鹿带着那个女生逃课,好像是因为女孩家里出了事,而老师又不相信她,不肯给她批假. 白鹿曾说,那女孩平日虽然总是没事小偷小摸什么的,在老师跟同学之中风评不好,但其实还算是一个好人,就是家里太穷了。 女孩真的穷怕了,所以,才养成了这种不好的习惯。 后来白鹿就总用自己的零用钱买些小零食请那女孩吃。 女孩再没偷过东西,白鹿却从一个不爱学生的差生,直接变成了偷东西的同谋。 白沚记得,就是带那女孩逃课的之后几天,白鹿有一次伤痕累累的回家,后面跟着家访的老师。 老师对白总跟白夫人说,白鹿这次不光打架,她还合伙跟同学一起偷钱。 听说是班上的班费。 有差不多一千多块。 钱虽然不多,但性质极其恶劣。 听说这次的事件连校长都惊动了。 老师也是没办法了,这才选择了家访。 老师说,另一个偷钱的女孩只会哭,白鹿则是据理力争,非说她们没偷,还说自己被冤枉了,请求警察介入调查。 那个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老师,在白家气到高血压都快犯了,说是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学生。 而且,还是个女孩。 这要是长大了,简直就不得了,她这是要上天! 老师最后扶着眼镜问,白家这段时间是不是有经济上的困难? 白总跟白夫人穷惯了,有钱之后最听不得的就是跟穷有关的字眼。 突然被人戳到这个痛处,这二老直接就疯了。 白鹿偷钱并且被老师逼到了家里告状的行为,等于就是当着全小区有钱人的面,狠狠打了他们的脸。 白鹿这个举动等于直接把白家从豪门大户的位置上拉下了神坛。 从此,他们白家将会成为小区所有人的笑柄。 第20章 后来,是怎么生疏的呢? 白总那天都快气疯了,当着老师的面,狠狠打了白鹿一顿。 那是真的皮开肉绽,照死里打。 白鸢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看。 而白沚心疼得要死,上去抱着自己可怜的妹妹往门外躲,结果自己也被抽了好几下。 可白鹿这丫头就是不哭,就这么一动不动,含着眼泪,红着一双眼,就那么冷冷地看着白总,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白夫人倒是要面子,至少没当着外人的面打她。 但从这之后的一整年,白夫人她愣是一个字都没跟白鹿说过。 有时候,她看白鹿的眼神比垃圾还不如。 一般这时候,白鹿都会躲在他身后,悄悄地哭。 大人不知道,有时候冷暴力比言语跟体罚更伤人。 白沚有时候想,如果是他的话,说不定早就已经变坏了。 反正也没人期待他们长大,变成好人不是吗? 可他的倔强妹妹白鹿,这么多年愣是从来没长歪过,就这么根正苗红的长到了现在。 以700分的逆天成绩考上着名的医大,还得到了全年奖学金。 牛得不要不要的。 只要离开了压抑她本性的白家,他的妹妹就还是那个笑容灿烂到可以治愈人心的小小白鹿。 不过,白沚有时候也会想,也许白鹿之所以能这么健康快乐地长大,这背后绝离不开君家人的努力。 白鹿的优秀,全都有赖君家的培养,跟白总和白夫人屁的关系都没有。 他的妹妹在白家丢失的爱,后来在君家全都找了回来。 君以臣一大家子,上到君家老祖,下到君以臣那些年纪小小的堂兄堂弟堂妹之类的,没有一个人不喜欢白鹿。 所有人都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 尤其是君夫人跟君以臣。 白鹿小时候,这俩人几乎是拿她当女皇在宠,宠到让人眼红的地步。 这眼红的人之中估计就有白鸢。 所以,具体琢磨一下,白鸢跟白鹿之间的战争,也只是这些小事而已。 白鸢爱干净,白鹿就偏要做邋遢鬼。 白鸢喜静,白鹿就偏要疯疯癫癫大吵大闹。 白鸢性子冷淡,白鹿偏就要当一个外放的乐天派。 白鸢吃素,白鹿就要每天大鱼大肉汉堡牛排。 白鸢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白鹿偏就要做爸妈爆炸的点火器。 总之,白鸢喜欢的,白鹿就是死了也不会要。 包括君以臣。 在白沚的记忆里,白鹿小时候还是挺喜欢君以臣的。 小时候的白鹿小小一个,奶萌奶萌的,每天都会跟在君以臣身后,以臣哥哥,以臣哥哥地叫。 后来,是怎么生疏的呢? 是那一年,君以臣十七岁,白鸢十五岁。 他们俩在又一次的富太太麻将局上,被调侃不如就在一起算了。 白鸢羞涩地点了点头,而君以臣又默认的那天,白鹿正好从门外路过。 就是从那一天开始,白鹿就疏远了君以臣。 因为,他终于还是变成白鸢的东西了。 白鹿最讨厌白鸢。 白沚最了解自己这个不被爸妈宠爱的妹妹。 白鹿看起来特别乐观开朗,其实心里非常没有安全感。 倔强又自卑。 从那以后,一直到白鸢死的那天,白鹿再没有跟君以臣说过一句话。 后来,君以臣被查出抑郁症时,白沚就曾经猜测过,也许让他抑郁的端倪就是从白鹿不理他那天开始的。 第21章 命案。 提到白鸢,白沚难免有话要说,是关于那个命案的。 白沚回过神来,放下酒杯,犹豫了一下,问道:“那个……以臣,你真在那地方见到那杀人犯的女儿了?” 君以臣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怎么样?长得凶悍吗?是不是也是一副坏人相?” 想了想,白沚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还是太过片面了,于是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对,那天庭审的时候,我远远看了一眼,那凶犯就是一副普通男人的模样,看起来还没我长得凶,真不知道他怎么能干出那么丧尽天良的事。” 君以臣:“……” 是啊,谁也想不通,一个看起来那么老实的乡下男人,竟会干出抢劫强女干以至杀害了十几个女性受害者的跨省大凶案。 命案发生在十年前。 白鸢十六岁,君以臣十八岁。 白总为了女儿跟白家的未来,假模假式地跟君家提出了毕业就订婚的荒唐要求。 白总之所以在这时候提出来,是因为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君以臣十八岁的成人礼。 按照一般人的说法,少年一旦过了十八岁就算是半只脚踏进成人世界的大人了。 自从默认了两人的情侣关系之后,君以臣待白鸢的态度越发冷淡。 加上白夫人这几日总是做噩梦,说是梦见了一些不祥的东西,她的心里很不安,只想快点将白鸢的未来定下来。 白总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他似乎也察觉到了某种说不清楚的沉重气氛,于是情急之下就将自己女儿的未来全压在了君以臣身上。 听说,白家打算等君以臣的生日一过,就把白鸢送到国外一个口碑享誉全球的新娘学校去留学。 君家没给出具体答案,但君夫人说一切都会尊重君以臣的个人意见。 白家所有人都以为君以臣的默认就是同意。 他们欢天喜地准备着白鸢出国留学的事宜。 白鸢也是一副羞涩小妻子的模样,幸福的心情溢于言表。 本来就只是几天的事。 结果,想不到最后还是出事了。 就在白总提出联姻要求的第二天,白鸢自己一个人出门散步。 结果就是这么不巧。 她遇见了流窜多省作案的凶手。 最后就…… 十年前,白鸢的尸检报告说,她死前随身携带的物品全都被抢走了,而她的尸首则是衣裳不整地被丢在一个公园的湖边,身上有遭受过多处殴打以及被侵害的痕迹。 该凶犯作案手法之残忍,几乎算得上丧心病狂。 所以,当嫌疑犯在逃窜十年终于被抓住后,所有人都不相信自己眼前看见的事实。 事实是,那个站在法庭上,一脸畏畏缩缩表情的矮个子病殃殃老头,就是十年前杀害了十几个女性的残忍凶犯。 案件审理那天的庭上,白夫人一看那男人的脸,就哭晕在家属席上。 她的白鸢…… 白夫人用尽自己一生培养出来的完美女儿,就这样毁在了这个人的手上。 而他看起来甚至只是一副无辜的表情。 就好像他做的那一切只是大家做的一场噩梦。 现在噩梦醒了,大家也都该醒了。 可是,醒来之后还是噩梦啊! 第22章 白家的破事。 庭审那天,白总压根就没出现。 白夫人打过电话,但白总不屑一顾。 他那个小老婆在电话里说,人都已经死了十年了,反正死刑是肯定跑不掉的。 还说什么,被人那样害死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有什么好看的。 女人说,好好一个女孩子被人那样弄死,说出去都要丢光白家的脸,能不看就不要看了。 女人说话之难听,让人恨不得抽她。 可白总听之任之。 其实,白家早已经貌合神离。 最早是在白鸢死的那一年。 因为,算命瞎子的预言终于变成了现实。 又或者是人的心理作用。 那一年,白总的公司又经历了一次破产危机。 而他想到的解决办法不是积极解决问题,而是义无反顾离开了这个千疮百孔的家,再次组建了一个新的家庭。 听说,白总那个女人的命格也是那死瞎子算过的。 天选之人。 皇后之命。 还是难得一见,福泽延绵的旺夫命。 死瞎子说,谁娶她就旺谁,白家的香火跟人气必将进入一个顶盛时期。 白总跟捡了个宝似的,抱着那女人就进了洞房。 后来果真生下了一个宝贝儿子。 不过,白夫人死活不肯离婚。 所以,十年了,那女人终究也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小三罢了。 她那个宝贝儿子就是俗称的私生子。 因此,那小三恨白家的人恨得要死。 只是,白夫人自己也没落得半点好。 这十年,白总不光人不回家,钱也不回家。 除了白沚这个家族长男被恩准进入他那个小破公司,白夫人跟白鹿都被白总当垃圾一样丢掉了。 白总十年来从没有回来看过一眼。 因为受了白总的刺激,庭审那天,白夫人从昏厥中醒了过来,又再次哭晕了过去。 白鹿那时正坐在高考的考场里挥汗如雨,白沚怕影响她的前途,没敢把开庭日告诉她。 白沚。 白家唯一还没有崩溃的人也只有白沚这个长男而已。 白沚今年也已经二十八岁了。 大学毕业后,他拒绝了白总继承他衣钵的要求后,跟自己的同学开了一个科技公司。 创业前期确实很困难,好在这两年公司终于走上了正轨,发展前景还不错。 因为白沚的出息,这两年白夫人偶尔也会从丧女之痛里醒过来,对他露出一点点笑脸。 但她对白鹿就…… 白沚什么都好,唯独一样,花心。 这小子大概是受过的刺激太大了,所以后来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花花公子。 基本一天换一个女朋友是常事。 这混蛋换女朋友的密度之频繁,让白鹿忍不住赐给他一个白狗的诨名。 白鹿说,白沚上辈子大概是只懂交配不懂爱情的狗崽子,所以这辈子兽性还留有残余,以至他只配用下半身思考。 白家的这些破事,小区里的人基本都已经知道了。 不过,白总十年不回家,白鸢死了之后,白夫人又足不出户,每天抱着女儿的遗物跟遗像掉眼泪。 正因为如此,倒也少了许多纷争。 就是可怜了白鹿。 白鸢死的那天,白夫人接到警察的死亡通知,找到白鹿就歇斯底里一顿暴打。 白夫人一边打还一边哭,说是白鹿害死了白鸢,让她去死,把白鸢换回来。 白总回来又打了她一顿。 后来,白鸢的葬礼,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白夫人一巴掌将白鹿扇到地上,骂她是丧门星,讨债鬼,让她滚,这辈子都别回来。 白鹿摔倒在地上,左耳道里的血顺着她的耳朵就流了下来,染红了她的半张脸。 君以臣心疼得要命,却因为内疚跟心虚,不敢上前。 白夫人就像疯了一样,对白鹿又打又骂。 所有人都上前劝阻。 白鸢的葬礼乱得让人心酸。 白总因为公司出事,便连葬礼都没有出席。 白鹿自始至终都是默默的,红着一双眼,却连眼泪都没流,只剩满脸的麻木。 最后,她是被白沚扶走的。 听说,当天晚上白鹿就在医院动了手术。 耳膜轻度破损,影响部分听力。 一直到今天,白鹿左边耳朵有时候也不怎么听得见。 第23章 不想活了。 因为过去这些往事,君以臣子垂眸,看着白鹿左边耳朵,忍不住又走了神。 看着女孩耳朵上密密麻麻的耳钉,君以臣心脏无可避免地抽痛起来。 他的女孩,这么多年,到底承受了多少不属于她的痛? 白沚后来说了什么,君以臣一概没听见。 直到白沚又敲响了酒杯,听见那声清脆的叮叮声,君以臣这才缓缓回神,眼神聚焦在白沚的脸上,慢声道:“怎么了?” 白沚说:“我公司还有事,我就先挂了,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别憋着,到时候憋坏了,又得让我们家白鹿去找你。” 君以臣:“嗯。” 白沚不知想说什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表情严肃地喊了一声:“喂,君以臣。” “嗯。”君以臣始终淡淡的,脸上没什么情绪。 白沚挠了挠脖子,表情别扭道:“……那啥,对我妹好一点,她……我们家小鹿这么多年活着不容易,你别伤害她。” 白沚从小就爱跟白鹿呛声,两人打闹的时候多,很少有这种真情流露的时候,君以臣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表情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 我发誓,永远都会放她在心上。 “哎呀,亲爱的,人家都已经洗好澡了,你怎么还在跟别人打电话呀!人都在人家这里了,心还要往别的女人那里跑,亲爱的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了?” 就在这时,白沚那边突然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一个穿着暴露情趣睡衣的女人,女人白皙的手臂妖娆地圈住了白沚的脖子。 女人长了一张标准美女的脸。 就是有点美得千篇一律。 她那双柔若无骨的小手一边在白沚身上暧昧地乱摸,一边抬起美腿就要往白沚的大腿上坐。 君以臣一看这女人的打扮就黑了脸,“白狗!” 这混蛋! 还说公司有事,结果根本就是身体有事! 白沚吓得脸都白了,一把将女人推倒在地,然后抬头,朝君以臣心虚地傻笑:“亲爱的以臣啊,今天这事你就当没看到,千万别跟白鹿那丫头告密,好不?” 君以臣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没开过荤的童子身,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的纯情王子。 如果让他们家白鹿知道,他敢给抑郁症患者看这种少儿不宜的东西,肯定会打死他的! 白沚哭丧着脸撒娇:“以臣!就当哥们求你了,好不好嘛!” 君以臣被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黑着一张脸,声音低沉道:“我数三声,马上挂电话。” “哈哈,哈哈,以臣,别这样对人家嘛!” 白沚尬笑两声,刚想说句俏皮话,结果一看君以臣风雨欲来的脸,吓得立马挥手告别:“那个,兄弟,不跟你说了,我秘书要跟我商讨商讨我们公司未来的发展计划,就这样啊,拜拜拜拜,我挂了……” 被兄弟当面拆台什么的,显然让白沚非常没面子,他满脸尴尬,抬手就要挂掉视频。 结果,就在手机信号断掉的一瞬间,君以臣还是听见了那女人妩媚的声音,天真无邪地问道:“亲爱的,白狗是什么意……” “啪!” “……” 君以臣看着黑屏的手机,突然觉得心好累。 本来抑郁症就容易出现体力虚弱的情况,他这一天,光是应付白鹿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能量,晚上还要被迫回忆那么多他根本不想面对的往事。 君以臣突然觉得好难受,都不想活了。 可当他低头看见灯光下白鹿闪闪发亮的一张小脸时,又觉得也许可以再坚持一下下。 其实,白沚说得对。 当时白鸢那件案子的杀人凶手最后确定的时候,别说白沚不相信,就连君以臣也觉得很意外。 这十年来,他们猜测过无数次凶手的模样,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么一个出乎意料的结果。 而且,那男人逃窜十年,并不是被警察抓住的。 听说,他是因为患了癌症,已经到了晚期无可救药的地步。 凶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就干脆放弃了长达十年狼狈不堪的躲藏,打算以命抵命,于是就选择了自首。 虽然所有人都不相信这个结果,可不论是现场遗留的指纹,还是那些受害者身体里遗留的米青液,无一不在揭示这个垂垂老矣的男人就是凶手的事实。 第24章 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白沚挂掉电话后,君以臣突然就抑郁了。 没什么想法,就是觉得活着特别没意思。 真的好想去死。 君以臣脑子突然出现这么一句话,自杀的冲动强烈地涌上来。 君以臣甚至在几秒的时间中,想了好几十种自杀的方法,割手腕,上吊,吃安眠药,跳楼…… 可是不管是哪种死法,最后面对他这具难看尸体的人都是白鹿。 好不容易才在他乡遇见,以一具冰冷的尸体跟自己喜欢的人见面,君以臣于心不忍。 在渐渐深沉的夜色中,君以臣最后还是放弃了自杀的想法,幽幽地叹息一声,然后拿起搭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手势轻柔地将它披在了白鹿身上。 白鹿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在她的梦里,君以臣脸色苍白地躺在浴缸里,右边手腕上一个豁大的伤口,满浴缸全是他鲜红的血,看起来特别吓人。 白鹿吓得惊叫一声,猛地一下翻身坐了起来,一缕独属于君以臣的冷淡气味从她的肩膀上滑下来。 眼前一片漆黑,就像突然堕入了一个永恒的梦魇,再也无法醒过来。 白鹿心里空荡荡的,瞬间就慌了。 她吓得大声尖叫:“君以臣!” 白鹿嘴里刚刚喊完这句话,双脚已经踩在了地上。 她急着要去找君以臣。 君以臣以前刚刚查出抑郁症的时候,尝试过各种自杀的办法。 那时候,白鹿跟君爸君妈每天晚上都不敢睡。 他们夜夜都守在他房间门口,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睁着眼睛发呆到天亮,就怕一个大意他就跑出去跳楼去了。 实际上,这样的情况确实发生过好几次。 幸好最后都及时救了回来。 正因为如此,白鹿总觉得晚上醒了要是看不到君以臣,那他不是走在去自杀的路上,就是已经死了。 想到这里,白鹿急得不得了。 就在这时,竹椅另一边突然传来一个斯文冷淡的声音:“小鹿,别怕,我还在。” 白鹿愣了一下,不敢相信似地问了一句:“君以臣?” 黑暗中有人的影子轻轻动了一下:“嗯。” 听见这句肯定的回答,白鹿的眼睛突然就红了,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下来。 女孩一抹眼泪,突然转身,猛地扑到那个黑影的怀抱中,死死地抱住了他。 鼻间传来君以臣身上一股清冽的好闻味道。 是白鹿熟悉了十八年的气味。 手中抱着男人略显清瘦的腰,白鹿突然就松了口气,一边脸压在他的脖子间,喃喃自语道:“还好,君以臣,还好你没事……” 君以臣突然被女孩抱了个满怀,垂在身侧的手指下意识动了动,差点就要抱住她。 还好,他最后还是忍下了所有的情绪,一动不动地轻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嗯。” 白鹿委屈,不自觉染上了哭腔:“君以臣,刚才我梦见你死了。” 君以臣:“……” 这几乎算是他唯一的结局。 总是要死的。 他这病反反复复十年了,一直不见好。 也许,只有死亡才能真正的解救他。 其实,这时候否认才是对一个人最好的安慰。 但君以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面对白鹿,他总是这样,心中情谊万千,却一个字也不能宣之于口。 沉默中,白鹿声音软软的,突然又叫了一声:“君以臣。” 君以臣嗓音温柔地答应:“嗯。” 白鹿停了一下,然后语气坚毅道:“你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吧。” “什,什么?” 听见这句话,君以臣心惊肉跳地顿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忍不住沙哑。 女朋友? 他这样一个该死的人,真的可以有这样的妄想吗? 他真的配吗? 白鹿圈住男人腰部的手指紧了紧,脸颊贴在他的心脏处,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叹息着说:“君以臣,我喜欢你,你让我做你的女朋友好不好?” “……” 君以臣说不出话,唯有狂热的心脏怦怦跳。 他心中那股激动的情绪压都压不住。 几乎就快要破土而出。 第25章 输给了一个死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白鹿心里紧张得要死。 不知过了多久,君以臣突然很轻地说了一句:“饿了么?” 白鹿:“……” 君以臣自顾自说道:“面条都冷了,我帮你再下一碗吧。” 只需要这一句…… 白鹿知道,她这是被拒绝了。 黑暗中,白鹿的眼神默默黯淡下来,垂着头坐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君以臣怀里突然一空,冷风就这样灌进了心里。 他觉得自己痛得快要死了。 他的心脏血淋淋地流着泪。 但为了白鹿的未来,君以臣最后还是狠心站起来,摸着黑走过去开了灯。 白鹿始终默默的。 直到君以臣走到竹椅旁,一截清瘦的手腕伸过来,正要将冷掉的面条端走。 白鹿沉默的姿势突然一动,伸了一只手过来,一把将君以臣的手指按在凳子上。 白鹿脸色苍白,咬着下唇不说话。 “怎么了?”君以臣问。 “所以说……” 难过的情绪让白鹿不自觉哽了一下,默默调整好情绪后,她这才垂着头,盯着君以臣掩在白色袖口下那一截精致的表带,轻声说:“君以臣,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不愿意戴我送你的那块表吗?” “嗯?”君以臣一愣,垂下的目光跟着白鹿的眼神看过去。 正好触到袖口下那抹熟悉的表带上。 君以臣呼吸一窒,不知该如何回答。 没有人知道,他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尝试过自杀。 割腕。 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后来被半夜起来上厕所的白鹿发现了。 白鹿发现他的时候,他就躺在他们家那个巨大的白色浴缸里。 浴缸里是满满的红色。 他红色的血被水稀释后,就这样撒了一地。 太狼狈了。 那个时候的他。 白鹿进来的时候,他的手腕上早就被割了一条深可见骨的痕迹。 下手之狠,君以臣自己后来回忆起来都觉得太痛了。 痛得几乎要人命。 后来,割腕这项选择就从他自杀的选项里彻底排除了。 十年前,他用来自杀的工具是他家老爸那把昂贵的意大利剃须刀。 那个牌子是刀片类型的,没别的优点。 一,颜值是真好看。 二,刀口也是真他妈的锋利。 割割手腕,划个脖子,再杀个把人什么的,从来不在话下。 幸好,白鹿发现得及时,他才没有死成。 后来就被送到医院抢救了。 再后来,君董事长就换了一把全自动,360度旋转,隐藏式刀口的剃须刀。 再后来,为了防止这类自杀行为再次发生,君夫人把家里所有锋利的工具都锁了起来。 包括指甲刀。 而那次出院后,他左边手腕上就留下了这么一个永远难以磨灭的长条形伤口。 伤口的形状太特殊,一看就知道是怎么来的。 白鹿不想多生事端,也怕他受人非议,就借他生日的时机,送了一块手表给他。 怎么说呢,那手表真不是他不想戴,而是……完全带不出门啊! 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是出于愧疚,又或者只是出于惩罚自己的意思。 君以臣用来遮盖伤口的那块手表还是白鸢临死时留下的遗物。 挺贵的。 听说是白鸢给他十八岁成人礼准备的礼物。 所以,白鹿努力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输给了一个死人。 这个真没办法。 白鹿觉得,她真的累了。 第26章 我就是你的女朋友! “你为什么不戴?” 白鹿一只手用力按住男人的手指,倔强地追问:“是因为白鸢吗?” “不是!”君以臣急忙否认。 白鹿:“那是什么?” 君以臣顿了一下,表情为难道:“小鹿,我是二十八岁,不是八岁。” “嗯哼。” 白鹿仰着一脸色彩缤纷的烟熏妆,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呢?所以,我的礼物跟你的年龄有毛关系?” 小丫头生气了。 君以臣默然片刻,“你说的是你八岁那年送给我的米老鼠便携糖果手表?而且,还是你去迪士尼玩的时候,人家送的赠品。” 想到这个,君以臣就忍不住嘴角抽搐:“所以,你是想让我明天上课戴那块手表吗?” 场面太搞笑了,恕他完全无法想象。 他好歹也是一个风度翩翩的成熟男人,怎么能叫这个幼稚的手表毁了他苦心经营的完美形象? 虽然,他是真的很喜欢白鹿。 也是真的喜欢她的所有。 包括她所有的缺点。 但……这只手表就算了。 白鹿脑子似乎没转过弯来,淡定地耸了耸肩,“不然呢?你还有别的手表?” 君以臣挑眉:“不然?” 白鹿点头:“嗯,那只手表有什么问题吗?” 君以臣:“……” 这丫头似乎丝毫不觉得说出这话有什么羞耻的。 毕竟,她当年也只有八岁而已。 你能指望一个八岁的小女孩买得起多么昂贵的手表呢? 而且,那时候正值白鸢头七。 白家乱成了一团,人人自危。 她要是敢在那个紧要关头大张旗鼓的铺张浪费,白夫人要是知道了,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杀了她。 白鹿理所当然的表情明显已经认真了。 君以臣想了想,骗她说:“我出来得急,忘拿过来了。” “骗人!” 白鹿一拍凳子,站起来激动控诉道:“君妈妈说你一直放在你车里的,根本就没有拿出来过!” 君以臣:“……” 很好,丫头这是做好了调查才翻脸的。 他这次难道真的逃不过去了? “在哪?” 白鹿叉着腰,一副兴师动众的架势,摊着一只手,怒道:“拿出来!” 君以臣苦着脸:“在车里。可是,小鹿,天已经这么晚了,明天再去拿好吗?” 面对白鹿莫名其妙的怒气,君以臣露出小心翼翼的讨好表情。 他太在乎她了。 只有在白鹿面前,君以臣几乎没有任何形象。 白鹿怒道:“不行,现在就要!你要是不去,那我自己去!钥匙给我!” 白鹿摊着一只白皙手掌,凶神恶煞地瞪着君以臣,似乎打算一口吃了他。 君以臣表情一变,急忙哄道:“好好好,你别急,我去!” 白鹿得理不饶人:“给你一分钟,马上去!一分钟后你要是没回来,我就自己亲自去拿!” 君以臣轻声叹息:“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外面挺黑的,你就别去了。” 白鹿从小就怕黑。 君以臣舍不得让她害怕。 白鹿叉着腰,就这么彪悍地站着,似乎打算一直目送着君以臣出门。 君以臣无奈走到门口,却在快要出门的时候,轻轻回头,无奈地看了白鹿一眼:“真的不能再等一天吗?” 白鹿突然越过凳子,气势凶悍地走过来,三两步跨到君以臣面前。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君以臣下意识屏住呼吸,狼狈地退了一步。 但他一退,白鹿就强势地追了过来。 白鹿突然踮起脚尖,一脸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君以臣,我已经给了你太久的时间了。” 君以臣:“……” 完全不敢说话。 “十年!我等了你整整十年!我一直在等你从失去白鸢的悲伤中走出来!可是,君以臣,你都走了十年了,我们俩还是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改变。” “不,应该说,因为我的软弱跟妥协,情况变得越来越糟了!” 白鹿垂下眼眸,低声叹息道:“君以臣,我知道你早就想死了,为了什么才留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懂,我也不想管!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所以,我等不了了!一秒都等不了!” 白鹿低着头,带着一丝哭腔说:“君以臣,我怕再等下去,等来的会是你的死亡通知,我真的很怕很怕你会死。” 君以臣愣了愣,垂眸看着白鹿黑色的发顶,喃喃一句:“白鹿……” 我当然是为了你才留下来的啊! 白鹿突然抬头,表情凶悍道:“不准叫白鹿!君以臣,你他妈再敢叫我一句白鹿,我就跟你翻脸!” 君以臣:“可是……” “没有可是!” 白鹿态度强硬,一只手戳着君以臣消瘦的胸膛:“以后我们俩之间,我说了算!” 君以臣:“……” 怎么办,他真的好喜欢这个走彪悍风的女孩。 不是。 是不论她做什么都好喜欢。 可是…… 白鹿:“君以臣,以前我选择按你的方式来,结果你还是选择丢下我一个人去死,所以,这一次我都不会再迁就你了!” “从今天开始,我白鹿就是你君以臣的女朋友!” “以后我会是你的老婆,你孩子的妈,你孙子的奶奶,你子子孙孙的祖宗!” “就是这样,为了我们俩的未来,今天你必须跟你的过去做一个了断!” 第27章 死亡的味道。 君以臣嘴唇一动,刚想说话。 结果,还不等他说出口,白鹿似乎也猜到了他的答案,于是一挥手打断了他的回答:“我知道我突然这样说,你肯定接受不了。” 君以臣:“……” 不。 实际上,我欣喜若狂。 白鹿:“我也知道抑郁症这事急不来,所以我不逼你,我们慢慢来,今天就先从换手表开始。” “可以吧?”白鹿挑眉看着君以臣。 她闪闪发光的眸子真的让人忍不住心动。 君以臣一颗心紊乱地跳着。 他期待着。 惊喜着。 却又充满了对未来的害怕。 君以臣最后还是狼狈地避开了直面他感情的机会。 几乎是落荒而逃。 五分钟后,两人默默坐在夜晚的灯光下。 白鹿看着君以臣,面无表情地摊着手:“拿来。” 君以臣嘴角苦涩地动了一下,随后默不作声将那个小女孩最喜欢的粉色卡通手表拿出来,乖乖放在了白鹿的手心里。 “真的必须戴吗?”君以臣不死心地再问一句。 白鹿挑眉:“你说呢?” 君以臣瞬间怂了,表情乖巧道:“那就戴吧。” 值得庆幸的是,天气逐渐冷了,他平时上课都可以借长袖遮掩这个奇葩的手表。 白鹿:“不准遮起来!必须每天都让我看见手表!否则我就跟你翻脸!” 君以臣苦笑:“好。” 两人说着话时,白鹿已经将君以臣手腕上精致的男式手表取了下来,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两人谁都没有朝那边望一眼。 白鹿一只手抓着君以臣清瘦细长的手指,一边盯着他手腕上那道淡色的痕迹发呆。 君以臣垂眸,盯着白鹿低垂的脸颊发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时间可以就停在这一刻。 白鹿默然片刻,指尖突然抚过那道伤口,声音很轻地问:“还疼吗?” “嗯?” 君以臣回神,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淡淡地笑了一声:“怎么可能,早就不疼了。” “那当时呢?”白鹿突然问。 “嗯?” 君以臣表情怔怔:“什么?” 白鹿抬头看他,“当时你割下去的时候,是怎么忍住疼的?君以臣,死真的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吗?” 君以臣怔怔,露出一丝诧异的表情:“白鹿……” 白鹿的表情很不对劲。 她的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一样了。 但君以臣看不出来。 原来这么多年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根本就不曾真正了解过白鹿。 就是这个念头,突然从君以臣心里一闪而过,让他再次升起一股强烈的自我怀疑。 君以臣心尖一跳,突然被不安扼住了喉咙。 可就在他想要深究的时候,白鹿仰着头,笑容灿烂道:“哈哈,吓你的啦!” “因为一直听人家说,人死的时候灵魂会出窍,好像说是会在瞬间回顾自己这一生,我觉得还挺神奇的,就是好奇,所以才这么一问的,你干嘛摆出一副我好像要死的表情?!” 君以臣:“可是你刚才……” 白鹿笑意盈盈:“我刚才什么?一副很想死的表情?哈哈,都说骗你的啊,谁叫你每次都吓我来着!” 君以臣紧张的心完全没办法放松,还是不死心地追问一句:“小鹿,你真的只是吓我吗?” “当然啊,你以为我像你吗?” 白鹿无聊地挥了挥手,“姑奶奶我才只有十八岁,堂堂医大的高材生好吗?我以后的人生还有大把的好日子没有体验过,我怎么可能舍得死!” 君以臣:“……” 也许是濒临死亡太多次。 君以臣能在瞬间嗅到死亡的味道。 而就在刚才,他隐约在白鹿身上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 属于他的。 死亡的味道。 “喂,君以臣!” 白鹿突然弯着腰,一只手勾着君以臣的下巴,表情色咪咪道:“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女朋友,以后还要当你的老婆,孩子的妈,我怎么可能舍得去死!” 君以臣沉默着。 白鹿不耐烦地撇撇嘴:“行了,赶快戴手表!好了好了,别想了!你呀就是想得太多,所以才抑郁的!” 君以臣:“可是……” “可是……我不会戴。”男人抬起清冷的眼,委屈地说。 白鹿嘴角一抽:“你特么是在逗我玩吗?” “当然不是。” 君以臣一本正经解释道:“主要是,我没有戴过小女孩的手表,所以……” 在白鹿一张好奇的小脸下,君以臣故意垂下了半边脸,表情难过道:“反正,我一个二十八岁的老男人,也只懂得戴老男人的手表而已,要不然,我还是戴回我原来那块吧!” 白鹿叉腰,怒道:“你敢!” 君以臣可怜巴巴道:“可是,我真的不会戴,怎么办?” 白鹿翻着白眼,嫌弃道:“手给我,我帮你戴!” “好。”君以臣爽快答应。 垂眸间,他一向清雅淡漠的脸上隐约闪过一抹狡黠的表情。 第28章 他又忍不住想哭了,怎么办? “好了,可以了。” 白鹿小心翼翼将君以臣的衬衣袖子轻折了一下,明目张胆地露出这块可爱型的儿童手表。 话虽如此,但…… 低头看着自己的杰作,白鹿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略微抽搐了一下。 怎么说呢。 君以臣的气质太冷了。 突然这么可爱,就有一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当然,帅还是帅的。 就是……还是太奇葩了,哈哈! 白鹿憋着笑,自我欣赏道:“ok,完美!” 君以臣温柔的目光轻轻落在白鹿脸上,嘴角微扬:“你喜欢就好。” 白鹿大大咧咧:“我当然喜欢。” 她自己送的奇葩礼物,能不喜欢吗? 她要是说不喜欢,这不等于是抽自己的脸吗? 她又不傻! 君以臣眼角很轻地闪过一抹笑意,一脸宠溺地看着白鹿,轻声说:“饿了吗?我帮你再下碗面,好不好?” “嗯,真的好饿!” 白鹿摸摸肚子,抬起头撒娇:“君以臣,我感觉自己快要饿死了。” 一听这个死字,君以臣难免想到刚才白鹿异常的情绪,于是沉着脸说:“不许胡说。” 在君以臣这个随时可能自杀的抑郁症面前,白鹿自然也是极力避免这个不吉利的字眼,于是,瞬间就妥协了。 “好好好,不胡说了。” 白鹿垂下眼角,可可爱爱地说:“可是,君以臣,我真的不想吃面,还有没有其他选择?” 君以臣:“那你想吃什么?” 白鹿:“反正不吃面。” 君以臣嘴一张,刚要说话,白鹿瞬间又加了一句:“也不吃素。我要吃肉,大鱼大肉!” 君以臣失笑:“这些……真没有。” 白鹿:“……” 不开森。 不等白鹿撇嘴抗议,君以臣突然又说:“但是有鸡蛋跟午餐肉。” 这就让白鹿很惊奇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吃这些东西了?” 怎么说呢。 君以臣一个为了努力接近白鸢的喜好,而长年吃素的人…… 他的冰箱里除了素菜跟面,竟然还有其他东西,真的太让人惊讶了。 君以臣顿了一下,淡淡道:“嗯,其实鸡蛋是隔壁老婆婆送的土鸡蛋,午餐肉是……是那天不小心买错的,因为不吃,所以一直放在冰箱里,我都给忘了。” 刚说完这句话,君以臣心里就在呐喊,其实不是的啊,你这个骗子! 鸡蛋是刚才趁白鹿睡觉的时候,他特地去村里农户家买的土鸡蛋,因为知道她从小不喜欢吃面。 至于午餐肉…… 这个牌子的午餐肉白鹿从小就爱吃。 他临走那天,去超市买水的时候路过这个区域,突然就愣住了,根本拔不动脚。 他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人高马大地站在这盒午餐肉前,默默掉眼泪,哭的不能自己。 超市店员跟路人看他的样子,像在看一个大傻子。 如果不是因为他穿的衣服太高级了,估计在他们眼里,他就是一个因为买不起午餐肉,所以馋到痛哭泪涕的流浪汉。 其实,他那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开的。 每次只要一想到,此去一别,从今以后恐怕就是天人两隔。 只要一想到,最后面对他僵硬的尸体,白鹿该是多么伤心,君以臣就忍不住想哭。 第29章 我爱你。 白鹿哪里知道君以臣这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她默默垂下小脸,神色黯然道:“算了,随便吧,只要不吃面跟素,我都可以。” 君以臣:“……” 我的小鹿。 别说得这么可怜啊! 他又忍不住想哭了,怎么办? 君以臣:“那个……你要不要先去……” 君以臣犹豫的语气让白鹿忍不住侧目:“我怎么了?” 君以臣指了指白鹿夸张的妆容:“你要不要……卸个妆?” “嗯?啊!” 白鹿回神,突然站起来:“对啊,我今天竟然带妆睡的!君以臣,你刚才干嘛不叫我!” 君以臣小心翼翼:“……对不起,我也忘了。” 白鹿霸气一挥手:“算了,这次就原谅你了,下次必须帮我卸妆。” 君以臣:“好。” 白鹿:“那我先去洗澡。” 君以臣跟着站起来:“那我去厨房。” 白鹿光着脚就往那个简陋的浴室跑。 “君以臣,浴室里有浴缸吗?”白鹿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地喊。 君以臣迈着慢腾腾的步子,尴尬道:“对不起,这个……真没有。” “那你这里到底有什么?” 白鹿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君以臣一张无辜的俊脸,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那淋浴总有吧?” 君以臣:“呃……有一个老式的电热水器,房东说太久没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君以臣!!!!” 白鹿抽搐着嘴角,发出一声崩溃的咆哮。 没有水让她怎么洗? 干洗吗?! 这一个星期他一个人到底是怎么过的?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真是想想就生气! 君以臣看着白鹿一张气炸了的小脸,突然就笑了:“骗你的,你睡觉的时候我就检查过了,虽然旧了一点,但用还是能用的。” “君以臣!!!!!” 白鹿再次发出一声咆哮,突然扑倒在君以臣怀里,抱着他的胳膊就狠狠咬了一口。 “嘶。” 君以臣忍痛皱眉,白鹿瞬间就老实了,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对不起,是不是咬疼了?” 君以臣笑着,温柔说:“不疼,骗你的。” 闻言,白鹿又要炸毛:“君以臣!” 君以臣瞬间道歉:“对不起,下次不敢了。” “算了,本小姐心情好,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白鹿突然笑嘻嘻地勾了勾手指:“君以臣,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君以臣丝毫没怀疑,自然而然地弯下腰,“怎么了?” 君以臣以为白鹿还是气不过,所以打算舍己为人,再让她咬一口就好了。 白鹿脸上闪过一抹得逞的坏笑,突然抱着君以臣的脖子,快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爱你,亲爱哒。” 白鹿亲完就蹦蹦跳跳,哼着歌进了浴室。 君以臣维持着弯腰的姿势,傻在原地。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露出地主家傻儿子的一抹痴笑。 可是,当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下来,只有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还有白鹿隐隐约约跑调的歌声,君以臣突然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恐慌感。 他怎么就…… 他真的就这样轻易实现了自己多年的愿望? 白鹿以后真的就是他的女朋友了吗? 怎么他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呢? 这会不会……又是另一场荒唐的美梦? 如果真的是梦,他愿意就此长醉不复醒。 就这样美好地梦下去吧! 再也不要分开了,好吗? 第30章 私奔。 当白鹿洗好澡,穿着君以臣的白t恤走出来时,君以臣正好端着一碗鸡蛋午餐肉从厨房里走出来。 白鹿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披肩,脏辫早就解开了,白色的t恤衬得她明眸皓齿,美得令人惊心。 君以臣呆呆地愣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小鹿?” 白鹿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疑惑地挑眉:“怎么了?我穿这样不好看吗?” 因为出来得急,白鹿没带换洗衣服,只能先将就君以臣的t恤。 两人身高差距有点大,君以臣穿着刚好合身的衣服,穿在白鹿身上直接就变成了半露大腿的裙子。 当然,这样的白鹿还是美的。 君以臣说过,浓妆完全掩盖了白鹿天然雕琢的美。 她现在的样子反倒更像君以臣熟悉的样子。 但让君以臣惊奇的不是这个。 而是…… “当然不是,你现在这样特别美,可是……” 君以臣的目光落在白鹿的两边耳朵上,皱着眉问:“你的耳钉呢?” “啊!你说那个吗?” 白鹿摸了摸自己淡红的耳垂,淡定道:“我取下来,以后都不戴了。” 白鹿一边说一边往客厅的方向走去。 君以臣跟着她身后,轻声问:“怎么取下来了?取下来真的可以吗?我听说如果刚打完耳洞就不管的话,很快就会长好的。” “噗!我的天,你还懂这个啊!” 白鹿失笑一声,突然停下来,回头就瞪着君以臣:“你老实交代,是不是陪女朋友去打过耳钉?” “绝对没这回事。” 君以臣急忙否认,然后磕磕绊绊地解释了一句:“就是……就是以前看老妈打过。” “原来是这样。” 白鹿点头,擦头发的动作一顿,突然伸出双手,一把搂住君以臣的脖子:“可是,君以臣,打耳洞真的太他妈疼了,我又不傻,就只是想体验一下这种感觉而已,所以就在商场买了几个夹式耳钉。” “你都不知道,我化着浓妆,打着两排耳钉回家的时候,白夫人被我吓得脸都白了,看我的样子像在看鬼,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白鹿得意地笑着说:“其实我就是吓吓她罢了。哈哈,你想不到我能这么机智吧?” 因为白鹿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一手端着碗的君以臣怔了一下,随后只能将一边手臂移开,另一只手轻轻扶着白鹿的腰,无奈道:“小鹿,说话就说话,你别搂着我,喘不过气了都。” 白鹿恶狠狠道:“我就是故意的!这是惩罚知道吗?!谁让你丢下我一个人跑的?离家出走都不带我,君以臣你是想……你是想挨揍吗?!” 君以臣无奈道:“带着你那叫私奔,就不叫离家出走了。” 白鹿霸气道:“私奔怎么了?我这么如花似玉的女朋友,跟着你私奔,它难道不香吗?” 君以臣笑道:“就是太香了,受不了。” “你说什么?” 白鹿眼角一垂,抽搐着嘴角,咬牙切齿道:“君以臣,我发现你是不是飘了!你们男人是不是得到的东西就不珍惜了?信不信我分手?” 君以臣秒怂:“对不起,我错了。” 白鹿满意地笑了,双手搂着君以臣的脖子,认真道:“其实,你不需要道歉,我就喜欢看你飘了的样子,越飘我越喜欢。不过,只准对我一个人飘,你要是敢飘向别的女人,信不信我阉了你?” 为了不刺激君以臣的病情,白鹿其实刻意避开了“杀”或是“死”之类的词语。 君以臣觉得女孩放狠话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笑着答应:“好。” 第31章 晚上怎么睡。 两人站在厨房门口腻歪了一会儿,君以臣陪着白鹿吃完了这顿迟来的晚餐。 这时,夜晚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已经差不多两点了。 到睡觉的时候,君以臣突然开始尴尬起来。 家里就一张床。 而且,还是一张什么床上用品都没有的床。 今天晚上他跟白鹿两个人,怎么睡? 白鹿坐在空荡荡的木床上,一边看着君以臣,一边踢着脚说:“君以臣,都没有被子,也没有床垫,今天晚上怎么睡?” 君以臣:“……” 他能说他也不知道吗? 虽然心里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但君以臣说不出口。 明知道自己前途未卜,还要将喜欢的人拉进这个深陷地狱的泥潭里,君以臣做不到。 他不想伤害白鹿。 白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眨巴着眼,语气娇俏地说:“君以臣,都已经秋天了,没有被子盖,我会冷死的。” “知道了。” 君以臣无奈地叹了一声,乖乖走到木床一边躺下,伸出一只胳膊放在白鹿身后:“过来吧,我搂着你睡。” “就知道你最好了。” 白鹿喜笑颜开,一秒蹭到君以臣身边,枕着他的手臂,笑嘻嘻仰着小脸在他的脸上落下一吻。 白鹿转过身,双手紧紧握着君以臣的一只手,然后幸福地闭上眼睛,“晚安,君以臣。” 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君以臣一颗心剧烈地跳起来,他绷着肩膀,僵硬地回了一声“晚安”。 白鹿那边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君以臣刚想抽出手臂,就听白鹿冷冷喝了一声:“不准动,敢跑我就不客气了。” 君以臣正要起身,又乖乖躺了回去,“是。” 因为没有枕头,君以臣靠着冰冷的床板,突然觉得硌得难受。 说起来真是奇怪。 以前白鹿没来的时候,他好像怎么活都无所谓。 怎么糟践自己怎么来。 可是,当感觉到白鹿的气息就在自己身边时,君以臣突然就觉得尴尬起来。 脸上火辣辣的发烫,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一些少儿不宜的东西,身体更是僵硬到像一块木板,一动都不敢动。 可是,明明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 小时候像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白鹿小时候做了坏事,因为怕白总跟白夫人责怪,所以每次都会偷偷爬进他的房间睡觉。 以前君以臣也没觉得什么。 就像亲哥跟妹妹,看着那么小的一个女孩,谁会往邪恶的方向想?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又不是变态。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白鹿都是像这样睡在他的房间。 他的心态具体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君以臣自己都想不起来了。 “君以臣。” 黑暗中,白鹿侧着一边身子,背对着君以臣,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君以臣睁着眼睛,睡意很轻地看着头顶一个暗色的痕迹,轻轻应了一声:“嗯。” 白鹿:“明天放学后,我们去买被子吧。” 君以臣顿了一下,轻声说:“好。” “还有牙刷牙膏,哦,对,还有衣服。” 白鹿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不过,如果你不介意我穿着你的衣服招摇过市的话,我其实都可以。” 白鹿穿着沾染着他气息的衣服出现在大家面前,几乎就算是公布了他们的关系。 其实,君以臣很期待。 但又很害怕。 没错,他的心情总是这么矛盾。 可是,真的没办法。 他虽然也非常喜欢白鹿,却没办法做到她这一步。 也许还是因为他太懦弱了吧。 这么一想,君以臣心中又升起自己是渣男的念头。 也许他根本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沉默了好一会儿,君以臣这才低低地应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白鹿想了想,又说:“对了,还有床,双人的。” 君以臣:“……好。” “君以臣。” “嗯?” “我爱你。”沉默了一会儿,白鹿突然轻声表白。 第32章 我们去约会吧。 大概是受晚上潮汐的影响,君以臣脑袋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刚想回答一句“我也爱你”,结果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穿着白衣服的鬼影。 鬼影一闪而过,之后就贴着君以臣的一边手臂站在床头。 君以臣头皮发麻,瞬间回神,脸色唰的一下惨白起来。 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浓浓的夜色中,君以臣提心吊胆,用力抿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没敢回头,但君以臣还是能感觉到那个垂着一头黑色长发,眼睛里藏着怨毒的女鬼就贴在他脖子根的地方,阴阳怪气地悄声说道:“君以臣,如果你敢爱她,她就会不得好死哦!” 君以臣浑身僵硬,一股凉意从脚心一直窜到了他的脑袋里,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片刻后,密密麻麻的冷汗贴着他的背脊爬了上来。 君以臣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白鹿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沉默下来。 就在这样的静默中,君以臣听见白鹿的呼吸渐渐变得轻缓,侧身握着他一边手的手指也跟着松了下来,就垂在他的手指旁。 好像是睡着了。 君以臣转头看了一眼女孩纤弱的背影,轻轻叫了一声:“小鹿?” 黑暗中,只能听见白鹿轻缓的呼吸。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君以臣彻底放松下来,扭头盯着白鹿脖颈处那一截裸露的白皙肌肤,眼神愣愣的发着呆。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侧过肩膀,一只手将白鹿搂进怀里,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肩窝处,这才跟着闭上了眼。 “我爱你,白鹿。” 男人的声音梦呓似的,在空荡荡的房间里低低地响起。 却轻得像一阵烟。 梦魇似的,转瞬就消失了。 女孩闭着双眼,一张甜美的睡颜恬静安详,仿佛对这黑暗中发生的一切毫无所觉。 第二天早上,白鹿醒来的时候,君以臣早就醒了。 因为白鹿不准他动,所以一个晚上下来,他的胳膊早就废了,僵硬到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因为怕打扰白鹿,睡眠质量一直很浅的君以臣早上五点醒来后,就一直忍着麻痹的感觉,一动不动地躺着,发着呆。 早上七点,白鹿终于睡饱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白鹿不自觉打了个哈欠,再伸个懒腰,抬头就看见君以臣一张斯文俊美的侧脸。 白鹿忍不住心花怒放,乖乖蹭过去,搂着男人的腰,笑嘻嘻道:“早安,亲爱的。” 说完,一个带着女孩甜美气息的吻就落在君以臣的侧脸上。 白鹿一动,胳膊上传来的胀痛感让君以臣眼角忍不住抽搐。 可为了不让白鹿失望,他还是垂下眸子,嘴角勾勒出一抹浅淡的微笑:“早。” “昨天晚上睡好了吗?”面对这个莫名其妙得来的小女朋友,君以臣的表情温柔似水。 白鹿眯了眯眼,点着头说:“嗯,睡得特别好。” 白鹿刚心情愉快地展露笑颜,瞬间又垮下肩膀,颇受打击地看着君以臣,委屈巴巴地问:“对了,今天是不是还要去上学?” 君以臣:“嗯。” 白鹿突然立起身子,趴在他的身上,撒娇道:“君以臣,今天不上学好不好?我们好久没见面了,今天你带我出去玩好不好?” “君以臣,我们去约会吧!”说到这个,白鹿的双眼就忍不住闪闪发亮。 第33章 她知道你是杀人凶手吗? “不行,必须上学。” 作为神圣的人民教师,君以臣秒拒了女朋友求约会的要求。 “而且,我们只是一个星期没见,不算很久。” 君以臣一本正经解释的模样让白鹿又气又爱:“君以臣,你要不要这么无聊?迁就我一下会怎么样?” 君以臣表情严肃:“不行,刚来第一天就旷课,以后你在这个学校怎么立足?小鹿,太过出挑的话,你会被其他孩子孤立的。” 白鹿第一天来,所以不知道。 虽然小城镇也有小城镇的美。 但小地方有一点不好就是,一点点八卦就会传得热火朝天。 如果让学生知道白鹿跟他关系匪浅,还不知要怎么编排她。 君以臣不想让白鹿被别人误会,也不想让她饱受非议。 哪怕,他们俩的确是那种关系。 白鹿双手搂着君以臣的脖子,撇撇嘴道:“误会又怎么嘛?反正我又不是真的学生,姐姐我已经是大学生了好吗?” 君以臣沉下脸:“那也不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做一天学生就要上一天学,不准任性。” “切,什么嘛,世界上哪有你这种逼女朋友上学的男朋友!” 白鹿委屈不已,狠狠瞪着君以臣,抱着他的脖子就用力咬了一口,以示抗议。 其实也没多疼。 她是一个特别心疼男朋友的完美女朋友好吗! 不像某人! 不解风情! 君以臣失笑,下意识捏了捏白鹿气鼓鼓的脸颊:“乖,别闹脾气,再忍几天就放假了,到时候我带你去赶集。赶集你听说过吗?听说很好玩。” 白鹿突然抬头,一把抓住君以臣的手,凶悍道:“很好玩?你跟别的女人去玩过了?” 君以臣叹气:“没有,你想到哪里去了。” 白鹿立起身子,半跪在床上,双手叉着腰恶狠狠地威胁道:“没有就好,君以臣,不准跟别的女人约会,我会吃醋的。” 怎么说呢。 一早起来就被喜欢的人这样表白,只要是个男人就会忍不住心花怒放。 君以臣觉得自己今天一天的心情曲线都会直线飙高,就是抑制不住的感觉到快乐。 快乐。 这个词对一个抑郁症来说,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奇迹。 “喂,君以臣,我没来的时候,这里没有女人看上你吧?” 君以臣正要起身,突然又被白鹿压在了床上。 白鹿一副兴师问罪的表情可爱极了,君以臣忍不住嘴角上扬,轻笑道:“你觉得呢?” 白鹿狠狠掐了君以臣一把,委屈说道:“就你这张招人的桃花脸,肯定有!哼,我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白鹿仿佛是真的生气了,一把推开君以臣,眼看就要站起来。 结果,不等她站稳,转眼就被男人一把拽着胳膊拉到了怀里。 白鹿突然摔在君以臣怀里,不由得愣了愣:“君以臣?” 他这是怎么了? 君以臣以前从来不主动。 他这样教养良好的一个人,就算女人脱光了站在他面前,君以臣也能不看一眼,转身离开。 可是,他今天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了。 君以臣用力搂着白鹿,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轻声叹息着说:“小鹿,别开玩笑了,我这一生除了你,一个女人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真的。” 就在君以臣说完这句话时,床边突然又出现那个穿着白衣的诡异女人。 她还是像那样,披散着头发站着,怨毒的眼神从发间露出来,语气阴森地说道:“君以臣,你难道忘了白鸢了吗?我可是因为你才死的,这才多久,你就忘了我,想要跟白鹿在一起了吗?君以臣,你说白鹿知不知道你的真面目呢?她知道你是杀人凶手吗?君以臣!” “啊!” 女人一字一句全说到了君以臣的心坎里,他吓得脸色苍白,下意识尖叫了一声。 白鹿赶紧从他身上起来,撑着一只胳膊看着他的脸,也跟着吓了一跳,“君以臣,你怎么了?” 君以臣一张脸惨白失色,比鬼还吓人。 “嗯?” 君以臣缓缓回神,侧眸看着白鹿,再回头看向那边的女人,结果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没事。” 下意识揉了揉太阳穴,君以臣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深。 怎么回事? 白鸢的幻象出现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第34章 吃醋。 “小鹿,我没事,只是昨天忘了吃药,等一下就好了。” 因为怕白鹿担心,君以臣胡乱扯了一个借口。 “君以臣,你是傻子吗?” 白鹿满脸担心,气势汹汹地问:“药在哪?” 君以臣弱弱开口:“西装口袋里。” 白鹿转身就往楼下跑:“等着,我马上就来。” 君以臣急忙起身,试图阻止:“小鹿,真的没关系,我等一下再吃就好……” “不准动!” 白鹿回头,恶声恶气道:“君以臣你敢动,我就……我就翻脸了!” “ok,我不动,你别着急,慢慢来没关系。” 女朋友凶巴巴的表情让君以臣一秒收声,乖乖躺回床上,等着白鹿替他拿药上来。 一分钟后,白鹿不光拿来了君以臣今日份的抗抑郁药,更贴心地拿了一瓶矿泉水上来。 “摊手。”白鹿一手捏着药片,站在床边,对着一脸惨色的男朋友下命令。 君以臣无奈地叹着气:“小鹿,其实我可以自己吃没关系。” 白鹿:“少废话,不想一天就失去我这个女朋友,就给我老老实实听话。” 君以臣几乎立刻就妥协了:“是,女朋友。” “噗。” 君以臣的表情太憋屈了,白鹿憋不住笑,母老虎的表演一秒破功。 君以臣靠在床板上,一脸无奈地吞小药丸:“小鹿,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真的不用这样。” 白鹿凶巴巴:“不行,医生说了,你的病情比别人严重,每天一定要定时定量吃药。听话,多大的人了,别闹小性子。” 君以臣:“……” 我真没有。 他就是单纯不想被女朋友当成小孩子照顾而已。 好歹他也是二十八岁的男朋友,就算要照顾,也应该是他照顾白鹿吧? 不过,有时候一个男人的理智占上风的话,就可以好好地做一个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的成年人。 有时候就不一定了。 比如,在自己女朋友面前的时候。 “女朋友,我要喝水。” 君以臣一口吞下药片,看着白鹿一张娇艳小脸,心念一动,嘴里咬着药片就开始含糊不清地撒娇。 这混蛋是玩上瘾了吗! 白鹿翻着白眼,干脆利落拧开瓶盖,然后将瓶子塞到君以臣手里。 看着君以臣的脸色慢慢回暖,白鹿这才松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顺手又将矿泉水瓶接了过来。 白鹿正在拧瓶盖的时候,君以臣突然默默叹了口气,一脸郁闷。 “怎么了?” 白鹿抬起头,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 “不是。” 君以臣沉默了一下,然后憋屈道:“小鹿,你这样让我这个男朋友情何以堪?” “嗯?什么情何以堪?”白鹿露出好奇的表情,顺手将拧好了瓶盖的水瓶放在地上。 “就是这个。” 君以臣垂着眼角,下巴冲水瓶一抬,然后可怜兮兮地露出哭丧的表情:“都已经是有男朋友的人了,以后这种粗活就不能交给我这个男朋友做吗?” “嗯?"白鹿的目光顺着君以臣的视线扫到矿泉水瓶上,突然就恍然大悟。 他是在跟一瓶水吃醋吗? “噗。” 白鹿忍不住笑瘫在君以臣怀里:“抱歉,抱歉,独立自主惯了,一时真没想起来还有你这个男朋友。” 君以臣礼貌又不失尴尬地微笑:“呵。” 白鹿搂着君以臣的脖子,笑嘻嘻地哄道:“好了,宝贝别生气了,下次这种粗活一定交给你做,好不好?” 君以臣瞬间被逗笑:“好。” 第35章 早安吻。 一大清早的,两人就肆无忌惮撒狗粮。 幸亏君以臣学校的同事都不在这里,否则真要以为平时不苟言笑,冷淡俊雅的君老师这是见鬼了。 七点半时,两人准时出门。 因为懒,白鹿最后还是穿着君以臣的t恤出门。 只在腰摆的位置扎了个小揪揪。 不过,昨天那令人惊艳又惊悚的烟熏妆跟脏辫都没了。 主要是君以臣不喜欢。 他说喜欢白鹿天然去雕琢的样子,白鹿心里一高兴就遂了他的愿。 君以臣看着坐在副驾驶上优哉悠哉看着风景的白鹿,心里既高兴又庆幸。 高兴是因为白鹿裹着他衣服的样子实在可爱到令人心动。 庆幸则是,幸好他这件衣服只在家里穿,学校同事应该认不出来。 君以臣开着车走上乡村土路的时候,前面出现一个纤细的女孩背影。 女孩垂着肩膀,背着书包,一个人沉默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君以臣目不斜视,开着车跟女孩擦肩而过。 白鹿回头仔细看了女孩一眼,却只看见半张模糊不清的脸从她面前一闪而过。 白鹿撑着胳膊回头,盯着君以臣一张斯文帅气的侧脸,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是为了她才过来的吧?” 听见这句话,君以臣的视线这才从后视镜中淡淡地扫过:“你都知道了?” “嗯。” 白鹿回头坐好,打着哈欠说:“严律师告诉我的,她就是那个杀人犯的女儿,是叫周晓慧吧?” 君以臣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扭头快速看了白鹿一眼,关心问道:“怎么还打哈欠?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睡好了呀。” 白鹿回头,看着君以臣的侧脸,笑嘻嘻说:“主要是一看见你的脸就想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白鹿这句话一语双关,君以臣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被自己喜欢的女孩明目张胆地调戏,不由得羞红了半张脸,“小小年纪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白鹿撇撇嘴:“君以臣,你根本不了解我,我一点都不小好吗!” 君以臣:“……” 小女朋友,你开车的技术这么稳,你男朋友知道吗? 大概是真的有点困,此后一路,白鹿再没什么心思调戏男朋友,乖乖坐在副驾驶座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连君以臣中途下车买了两个面包跟牛奶都不知道。 直到将车停在学校的停车场里,君以臣这才轻轻拍了拍白鹿的肩膀:“小鹿,快醒醒,学校到了。” 白鹿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抬头看了一眼,扭头就抱住了君以臣的腰,撒娇道:“君老师,我想睡觉,不想上学。” 君以臣双手扶着白鹿的腰,无奈道:“来都来了,别胡闹。” 白鹿抬头:“那你给我一个早安吻,亲完我就下车。” 君以臣一张脸涨得通红,扭头看了一眼外面,低声道:“小鹿,别闹,这里是学校,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白鹿垂下脸颊:“我才不管,看见又怎么样?我是你女朋友,又不是见不得光的情人,总之不管,你不亲我就不下车。” 第36章 不解风情。 白鹿一副要跟君以臣死磕的模样。 君以臣瞬间就心软了,犹豫道:“真的只亲一下?” “嗯。” 白鹿双手搂着君以臣的脖子,乖乖闭上了眼睛:“只要一个吻我就不烦你了。” “好吧。”君以臣无奈叹气。 因为白鹿的主动,君以臣不得不被迫贴近她。 两人的呼吸因此交缠在一起,近在咫尺。 明明眼前就是女朋友娇艳欲滴的红唇,君以臣犹豫很久,最后却还是落下一吻在白鹿的颊边。 一触及收。 非常克制。 “喂,君以臣!”白鹿猛地睁开眼睛,气呼呼地鼓起了脸。 这蜻蜓点水的一吻是要敷衍谁? 哪有男朋友亲女朋友是吻脸的? 要不要这么柏拉图啊! “好了,快去上课。”君以臣松开双手,急忙回身端正坐好,羞得脸都抬不起来了。 白鹿:“不要……” 君以臣回头,沉着脸说:“小鹿,别闹,我们约定好的,听话。” 白鹿撇撇嘴:“知道了,不解风情的臭老头!” 说完,她抬脚就要下车。 可是,心里还是很难过。 白鹿只要一难过就忍不住挂在脸上。 脸上失望的表情显而易见,白鹿低垂着头,一边下车一边喃喃自语道:“君以臣,我只是想要一个确定的印章而已啊,这样也不行吗?” “要不然每次都要担心下一次是不是又会被你丢下了。” “君以臣,虽然我不说,可是我也是很害怕的啊!” “我只是想确定我们之间不同于别人的特殊关系,而不是随时都可能被抛下的青梅竹马,这样也不可以吗?” “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懂。” 白鹿难过地垂着眼角,一把抓过自己的书包,看也不看君以臣,情绪明显低落地准备离开。 结果不等她走下车,君以臣突然伸出胳膊,一手拽住白鹿的手指。 不等白鹿回神,君以臣猛地将她拉了回来,一只手紧紧握着她的腰,一边倾身就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吻。 虽浅却深。 就是白鹿想要的效果。 “现在这样可以了吗?”君以臣额头抵着白鹿的脸,嗓音低沉地问。 白鹿笑靥如花地点头,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哈哈,君以臣你上当了,都是骗你的啦。” 君以臣无奈摇了摇头,苦笑一声,“小骗子。” 他的一颗心全在她一人身上,对她的一切他又怎么会不知呢! 就像白沚说的,白鹿从小鬼点子就是最多的那个。 她狡黠又机灵,可爱又可怜,就是君以臣一直喜欢的模样啊! 所以,明知道是假的,他还是甘之如饴。 “现在可以去上课了吧?”君以臣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宠溺地捏了捏女朋友的脸。 白鹿笑眯眯点头:“嗯,说好的,亲了就上课,你女朋友说话算话。” “把早餐吃了。”君以臣拿出准备好的面包跟牛奶。 这一次白鹿没再调戏容易害羞的男朋友,抓着书包跟牛奶,笑嘻嘻挥着手就走了。 君以臣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默默目送着白鹿离开停车场。 结果,他刚一下车就看见教导主任从角落里走出来。 君以臣:“……” 第37章 家属送的。 龚主任浑然不觉气氛的尴尬,背着手,慢腾腾从角落里走过来,然后笑眯眯地冲君以臣招了招手:“早啊,君老师。” 君以臣内心凌乱,脸上却不动声色,淡淡颔首:“早,龚主任。” 龚主任笑道:“君老师今天来得比平常晚呀?是有什么事搞不定吗?” 君以臣:“我很好,谢谢主任关心。” 龚主任:“如果需要帮助尽管跟学校说,好不容易进来君老师这么优秀的人才,学校方面一定会尽心尽力帮君老师解决问题的。” 君以臣对白鹿避而不谈,态度依旧冷淡:“谢谢龚主任。” 龚主任低头看了一眼君以臣手腕上的儿童手表,嘴角默默一抽,随后扬着热情的微笑,招呼道:“君老师,既然遇见了就一起走吧!” 君以臣:“好。” 之后两人一路沉默,走出了停车场。 龚主任虽然长了一张演技派的脸,但他的演技实在烂得令人不忍直视。 因为君以臣手腕上那个奇葩的儿童型手表,龚主任实在好奇得要死,可碍于关系没到那一步,愣是欲言又止,几度张口结舌,死活都问不出这个八卦。 君以臣当然也知道,对一个二十八岁的成熟男人来说,带一个粉色儿童手表,肯定会在学校里掀起一股八卦的热潮。 但因为龚主任不问,他也就假装不知道。 不过,龚主任要面子,自然有不要面子的。 看君以臣跟龚主任一起走进办公室,再低头扫过他手上那个奇葩的手表,一个比君以臣年纪小一点的大学生老师对着他就发出了一声惊奇的大叫:“哟,君老师,今天怎么换风格了?” 这个老师姓马,因为说话做事都马马虎虎的,被学生冠以马大哈这一绰号。 马大哈一句话,成功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本来要走进专属办公室的龚主任一听这句话也忍不住驻足。 龚主任一手握着门把手,一边竖着两只耳朵,打算偷听一下一向云淡风轻,八风不动君老师的八卦。 “哎哟,我们君老师这风格跨度有点大哈!” 马大哈嘻笑着走过来,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君以臣的手腕,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另一个老师走过来,憋着笑问道:“君老师,谁送的手表呀,怎么这么……这么好玩的!” “啧,不得不说,这送礼物的人真是个人才啊!” “确实,这创意,不拿一个年度创意奖可惜了。” “哈哈,这么好玩的手表,君老师怎么也舍得带出来吗?不准备找一个盒子好好收藏起来?” 老师们被君以臣诡异又帅气的气质引得连连侧目,嘻嘻哈哈地调戏着他。 君以臣始终淡然,不恼也不急。 在一堆吵吵闹闹的男老师中间,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年轻女老师默默看了一眼君以臣的方向,批改作业的手指忍不住一顿,突然咬着嘴唇沉默下来。 “君老师,老实交代吧,到底谁送的手表?”这马大哈身上总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沙雕气质。 君以臣低头看了一眼粉色手表,眼角很轻地闪过一抹笑意,抬头却是面无表情道:“家属送的。” 第38章 不近女色。 “家属?什么家属?” 马大哈突然尖叫一声,捧着脸说:“我的天,我们不近女色的君老师终于有女朋友了?!” 不过歪着头一想,又拍着大腿说:“不对啊,谁家女朋友会送这种东西,是暗恋君老师的小妹妹送的吧?” “嗯。” 君以臣不置可否,转身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凌乱。 没错,他家的女朋友就会送这种东西。 这时,坐在他对面的年轻女老师将作业本往旁边推了推,抬头看着君以臣说:“君老师,这是你们班新来的转学生这个学期的课本,麻烦等一下你上课的时候顺便带过去一下。” 转学生? 白鹿的书? 君以臣目光一闪,默默点头:“好。” 说完,就将一叠崭新的课本搬到了自己的课桌上。 不等君以臣坐下,那个八卦的马大哈又过来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次来的这个转学生,可是校长亲自接待的,我听说连校长都小心翼翼捧着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 马大哈转头看向一旁干净秀气的女老师,大咧咧趴在她的课桌上,笑嘻嘻问道:“对了,苏老师,我听说昨天你就看了那孩子的学籍,背景怎么样?叫什么名字?” 苏静雯皱了皱眉,不着痕迹地往旁边移了一下,表情冷淡道:“那女孩叫白鹿,听说是望京那边来的,具体的背景不知道,学籍本上只有她的名字,其他的连校长都不知道。” “啧,这么神秘?这里面肯定有问题啊!” 马大哈明显感觉到了女老师对他的嫌弃,但还是撑着胳膊趴在苏静雯的课桌上,转头朝君以臣扬了扬下巴:“君老师,那孩子是你们班的,你多了解了解情况,回来跟我们说说呗!” 君以臣抬头,冷冷扫了马大哈一眼:“有你八卦那点时间,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教学质量吧。” 马大哈愣了愣:“什么?” 好好的说着白鹿同学呢,怎么突然就扯到他身上了? “马老师,我听说这个月你们班又是垫底的,听校长说,下个月你再带不好这个班,就要把你的一级教师执照降为二级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八卦吗?” 君以臣神色淡淡,眉心却有一点难以察觉的不悦。 “啊啊啊,君老师,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马大哈尖叫一声,窜起来就往外面跑:“不行不行,我得去监视那帮小崽子早读去!那些没良心的小东西,我都把我的工资拿出来请大家吃零食了,还敢不给我好好学习,看我不狠狠揍他们!” 马大哈走了之后,君以臣就垂下脸颊,看着白鹿那一叠新书,一时手贱,忍不住就拿起钢笔给她署名。 白鹿。 每本书的右下角,君以臣都认真写下这两个烂熟于心的字。 小时候,白鹿不喜欢读书,别说看了,她连书本都懒得摸。 但又要面子。 每次拿到新书,都会找到君以臣,威逼利诱让他帮自己署名。 君以臣从小练字。 他写出来的字好看,每次都能收获一大帮迷弟迷妹。 白鹿是其中一个。 君以臣做事的时候,身上总有一种淡然的神秘气质,姿势端正,背脊挺直,侧脸英俊,像一尊完美的雕塑。 一看就跟别人不一样。 苏静雯坐在对面,呆呆看着君以臣,连批改作业都忘了。 第39章 不准调戏男朋友。 白鹿啃着面包走进二班教室的时候,刚才还嘈杂像菜市场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她,像被定格的电影画面。 白鹿毫不在意,晃荡着双腿,吊儿郎当来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隔壁那小妞还没来。 废话,两条腿的怎么跑得过四个轮子的。 白鹿突然庆幸,一个有车的男朋友还真不赖。 麻麻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迟到了。 如果再长得帅那就完全是奇迹了。 要是再有模特般完美的身材…… 好吧,除了君以臣,舍我其谁? 对这个好不容易骗来的完美男友,白鹿非常满意,翘着嘴角把书包甩到桌子上,然后低头,拿着手机就开始给男朋友发信息。 二班教室里,男同学围在一起,看着白鹿白皙的侧脸发痴。 “喂,哥们,你们谁知道这是哪来的漂亮妹子?怎么好像没见过啊?” “好像是昨天的转学生吧。” “转学生?昨天来的不是一个小太妹吗?我的妈呀,这是一夜换脸,还是整容了?” “整你妹,你家整容是一夜就能成的?我估计这才是小太妹的真面目,哥几个,咱们都被这妹子的外表给骗了啊!” “啧,别说,这妹子长得是真好看,比咱们班班花好看太多了吧?” “那是,你也不看看人家从哪来的。” “怎么的?你知道啊?” “听说是望京那边的大小姐,校长亲自接待的她,不知道抽的哪门子风跑到咱们这小地方微服私访来了。” “抽风的也不止她一个啊!咱们班君老师不也是望京那边的吗?” “啧,说不定两人有一腿呢!” “有你妹!不准诋毁我们家女神的名誉,否则老子弄死你!” “也是我女神好不?” “还有我。” “都不准给我抢!从今天开始,我要跟女神做朋友!” …… 君以臣那边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正要收起钢笔,手机突然滴了两声。 打开手机一看,白鹿那边发来几个字:“男朋友,你家小可爱想你了。【亲亲】” 后面跟着的是一个可爱嘟嘴的表情包。 这丫头…… 君以臣失笑一声,嘴角忍不住上扬,想了想回了一句:“女朋友,上课不准偷偷玩手机,还有,乖乖吃早餐,不准调戏男朋友。” 白鹿发了个失望的表情:“切,没意思,君以臣你真的很无聊。” 君以臣:“在学校不准直呼男朋友的名字,要叫君老师,不听话的话,男朋友就要扣你的分了。” 白鹿再发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是,君老师,学生这就上课,不打扰您了。” 就算隔着屏幕,君以臣还是能想象白鹿脸上那失望的表情,终究还是心软了。 滴滴…… 正要收起手机乖乖上课的白鹿一看手机,忍不住笑出了声。 君以臣:“女朋友,你家小可爱也想你了。【亲亲】” 白鹿:“……” 我的妈呀,她家男朋友太萌了,实在遭不住这波可爱攻击。 这才多久,她家男朋友连斗图表情包都学会了。 可喜可贺! 第40章 女朋友的可爱暴击。 周晓慧是跟君以臣同时出现的。 这时上课铃声刚好同步响起。 君以臣抱着一叠书本,跟周晓慧一起站在教室门口。 周晓慧低着头,拽着书包,一声不吭地站着,既不道歉也不说话,木头似的,闷得让人心慌。 君以臣眼神很淡地看了她一眼,“下次别再踩着上课铃进来了,进去吧。” 周晓慧沉默着点了点头,然后背着书包走进教室。 周晓慧出现的时候,教室里的同学,不论男女脸上都闪过一抹怪异的表情,然后全都鄙视地看着她。 周晓慧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低着头,拖沓着有气无力的脚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默默将书包塞进了课桌里。 周晓慧始终低着头,既不说话,也不跟别人对视,好像永远活在自己世界里的自闭症患者。 白鹿坐在窗户边,就这样看着她,不动不恼。 白鹿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嘴角勾勒着一抹浅笑,倒是没看出她对杀人犯女儿的差别对待。 君以臣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面无表情站在窗户边,轻轻敲了敲玻璃,“白鹿同学。” 白鹿扭头就看见君以臣一张斯文俊脸,下意识扬起一抹灿烂微笑,挥着手打招呼:“哈喽,君老师,早上好。” 在这样灿烂的笑容攻击下,君以臣差点撑不住回以微笑,幸好最后关头还是忍住了,板着脸说:“上课时间不准嬉皮笑脸。” 白鹿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解风情的老古板! 随后却垂下肩膀,乖乖应道:“是,君老师。” 君以臣嘴角忍不住上扬,然后一脸冷淡,将崭新的书本放在了窗台上:“这是你这学期的新书,好好爱惜,别又弄烂了。” “是,君老师。” 白鹿乖乖接过书本,百无聊赖地翻了一下,结果刚翻开书皮,就在右下角看见那两个熟悉的字。 她的名字。 白鹿。 还是君以臣多年如一日的漂亮笔迹。 不过,自从白鸢死了之后,君以臣就再也没给她的书署过名了。 白鹿忍不住眼泪汪汪地抬起头,感动地叫了一声:“君老师,我……” 似乎猜到了白鹿接下来要表白的话,君以臣怕她在这些孩子面前有失分寸,急忙出声打断她:“好了,白鹿同学,好好上课,老师走了。” “君老师慢走。” 白鹿笑眯眯的眨着眼,然后比了个小心心:“君老师,撒拉嘿哟,爱你哟!” “噗。” “我家女神真的好可爱。” “不行了,血槽已空,可爱暴击啊!” 别说君以臣,就连教室里一帮十七八岁的青涩少年们都被白鹿可爱到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准胡闹。”君以臣耳根微红,板着脸教训了一句,转身就要离开。 不过,一向八风不动,云淡风轻的君老师,此时却背影狼狈,几乎落荒而逃。 他家女朋友太可爱了,实在不适合放出来祸害别人。 还是藏起来吧! 只有他一个人被可爱到就好了。 君以臣刚转身来到教室前门,抬头就看见语文课苏老师已来到了门口。 苏静雯默默地看着他,眼神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君以臣压抑着狂喜的心情,尴尬地咳了一声,“苏老师,上课啊!” 苏静雯突然回神,下意识红了红脸,小声说:“嗯,今天二班第一节语文课。” 君以臣颔首:“辛苦苏老师,我先走了。” “君,君老师慢走。”苏静雯红着脸,默默目送着君以臣挺拔俊雅的背影离开,心里怦怦地乱跳。 第41章 我可以坐这里吗? 君以臣的政治课,一天也就只有一节而已。 有时候在上午,有时候在下午。 有时候老师彼此间换课的话,随时都有可能看见他。 不过,今天很不凑巧,二班政治课是下午。 也就是说,从早上八点开始,君以臣将有整整四个小时看不见自己可爱的女朋友。 君以臣这人,一向性子冷淡。 对啥事都不要不要的。 虽然疯狂地想念着女朋友,君以臣也不好意思找别的老师换课。 所以,一直到吃午餐的时候,白鹿才终于有幸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男朋友。 小两口就这么站在食堂里,隔着人山人海,遥遥地望了彼此一眼。 根本来不及说话,白鹿就被躁动的青春人流推着走到了人气爆棚的学生食堂里。 君以臣则是直接上了二楼教师食堂。 虽说现在的教学方针讲究人人平等。 但老师们的伙食跟学生还是有细微的差别。 而且,这具体差在哪,也不好说。 君以臣从食堂大妈的手里接过自己的餐盘,迈着一双大长腿,姿态清冷地走到了平时习惯的座位旁。 刚好坐下,马大哈就领着一行八卦的同僚走了过来。 “君老师,反正你也一个人,咱们搭个伙呗!” 马大哈这人,一向自来熟,还没等君以臣同意,便笑嘻嘻说道:“君老师,你看你这都来了快一个星期了,咱们也没正式认识认识,借着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好好聊聊,你说是吧?!” 君以臣态度不冷不热,撩起眼皮冷淡地看了马大哈,以及一众陌生的同僚一眼,没有说话。 见君以臣脸上并不见任何不耐烦的表情,马大哈只当他是同意了,一手端着餐盘,大咧咧在君以臣对面落座。 “咱们君老师还真是望京来的大少爷,话是真的少。” 马大哈一边落座,一边笑着调侃道:“你说这么傲娇的一大少爷,以后要是娶了媳妇儿,可怎么办,怕不是得把媳妇儿给闷死吧!?” 马大哈这句话把其余几个老师逗笑了,大家稀稀拉拉附和了几句,场面也不算太冷场。 君以臣不爱搭理他,垂着眸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饭。 苏静雯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看了看气质冷淡的男人侧脸,并没在他脸上看见太多抵抗的情绪。 苏静雯咬了咬下唇,这才拧着一股别扭的紧张劲,在君以臣身边轻轻落座。 见状,其余老师也正要落座。 君以臣几乎是下意识的,突然往自己的右边挪了一个位置。 一方面是避嫌。 另一方面,君以臣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荒唐的期待。 期待着……白鹿。 也许…… 也许,看见他上楼的漂亮女朋友,会跟着追过来。 君以臣心里这样想着。 但他其实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的妄想罢了。 人多嘴杂的教师食堂,对这里谈师色变的学生来说,几乎是全校学生默认的禁区。 谁也不想在课堂之外看见这帮青春的刽子手。 所以,不会有那么没眼色,外加熊心豹子胆的学生特地跑过来送死。 “君老师,好巧,您也在呢?” 就在这时,一个娇俏灵动的女孩声音,就像幻觉一样,在君以臣对面响起。 是白鹿! 君以臣手指一顿,怔怔抬头,果然看见了自己洋溢着青春美丽的女朋友。巧笑倩兮地看着自己。 真好看。 他的小鹿,不论看多少次,还是觉得特别美。 “哟,这位不是那个谁……新来的转校生,是叫白鹿吧?” 马大哈跟着君以臣回过头,指着白鹿,表情惊讶道:“你这丫头,知道这里什么地方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果然背景神秘,来头不小么? 这才上学第一天,连学校有名的禁区都敢闯,这丫头怕是不知道“罚抄一百遍”这几个字怎么写吧? 马大哈很佩服白鹿的勇气,不由得对她高看了一眼。 “老师好,我叫白鹿,新来的,以后还请老师多多指教。” 白鹿一脸可爱的笑容,端着餐盘,步调轻快地停在了君以臣身后,然后微弯着细腰,微笑着问:“君老师,我可以坐这里吗?” 最好的答案当然是否认。 如果不想被别人看出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最好的办法就是假装不认识。 可君以臣皱了皱眉,嘴唇一张一合,却一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 哪怕只是骂她一句胡闹也行啊! 可是,很抱歉。 现在的他,除了一颗心怦怦乱跳,激动得整个人都快疯了,其他的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君以臣垂下目光,不由自主往旁边挪了一下,特别乖地给白鹿空出了一个位置。 “谢谢君老师。”白鹿笑眯眯坐下。 说完不忘回头冲君以臣眨了一下眼。 可爱得简直过分。 第42章 同父异母的兄妹。 白鹿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一屁股在君以臣身边坐下后,这小妮子先是把君老师的餐盘抢到了自己这边,再将自己的学生餐推到了君以臣面前。 白鹿微微一笑,敲敲桌子:“君老师——” 随后眨眨眼,用眼神暗示道,男朋友,这些通通都要吃光光哦! 君以臣垂眸看着学生餐里的一个大鸡腿,眼角微微一抖,扭头看向白鹿,女朋友,这个……我吃不了。 白鹿拧眉,眼神凶巴巴的闪着威胁的光,说什么呐,不准挑食! 君以臣眼尾含着一抹显而易见的委屈,就这样看着白鹿,亲爱的,这个……真的吃不了。 主要是,禁食这么多年,他的胃口早就被养小了。 这餐饭要是吃下去,怕不是会被撑死。 而且,他吃素。 鸡腿什么的,他是拒绝的。 白鹿默默看着男朋友委屈的脸,无声地叹了口气,最后终于还是妥协了。 之后白鹿的动作非常熟练,先将君以臣盘子里鸡腿夹到自己这边,再把自己碗里的青菜夹到君以臣的盘子里,然后把君老师碗里的饭匀了一半给自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剩下的必须吃完。”白鹿说。 君以臣乖乖点头:“好。” 整个交换的过程中,两个人配合默契,没有半句废话。 如果不是长期这么干,她也不敢这么嚣张。 怎么说呢! 各位老师就很惊讶,仿佛被雷劈了,张大的嘴巴估计可以塞下鸵鸟蛋。 各位见惯了大场面的老师们,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发生,除了目瞪口呆,好像也没啥反应了。 君以臣这个望京来的大少爷有洁癖。 这件事几乎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 君以臣来了一个星期,给别人的感觉,永远都是身娇腰软易推倒的少爷公子。 而且,他永远都会跟别人保持一个不太近也不太远的距离。 永远游离在人群之外。 像一个高高在上的都市精英,好像什么都满不在乎。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就这么乖乖地任由一个十八岁的小丫头片子摆布,还挺让人惊讶的。 苏静雯愣愣地看着,脸色透着一丝古怪,却没那个立场发问。 倒是马大哈,这男人反正一向都不拿自己当外人,看着白鹿熟练的动作,不由自主就问了:“那啥,白鹿同学,你现在这是在……” “什么?” 白鹿抬头,一脸理所当然,然后满不在乎地解释道:“哦,你说这个啊,君……君老师他长年吃素,我这是在帮他。” 各位老师数脸懵逼:“……” 嗯? 什么? 君老师吃素么? 他们怎么不知道? 而且……为什么这个好看的小丫头对君老师的习惯这么了解? 他们俩该不会…… “嘶——” 马大哈颇为头疼地放下筷子,一只手指着白鹿跟君以臣,“你俩这关系……” 怎么就那么容易让人往不纯洁的方面联想呢! 白鹿淡定道:“对,我俩关系特殊,非同一般。” 君以臣眼角一跳。 苏静雯夹菜的手指一抖。 马大哈脸上闪着八卦的光芒。 所有老师都不由自主提起一口仙气,默默等待着答案的揭晓。 白鹿抬头,环视一周后,淡定道:“我是他妹。” 呼! 所有人下意识呼出一口浊气,然后不由自主拍拍胸口安慰自己。 还好还好! 吓死了! 原来是妹妹啊! 还以为是那个啥呢! 君以臣的心态就比较复杂了。 怎么说呢! 因为他的病情,导致他整个人比较纠结。 一方面,他因为不想影响白鹿的前途,忍不住想要隐瞒他跟白鹿的情侣关系。 但另一方面,听见白鹿否认这件事,又会觉得很难过。 其实,抑郁症尤其需要女朋友的关爱。 君以臣食不知味,心里闷闷的,突然又想去死了。 “哦,妹妹啊!” 马大哈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听见白鹿这么一说,他也就信了。 但是沉默过后,他这么仔细一琢磨,猛然间回过味来。 不是,一个姓君,一个姓白,怎么就是妹妹了啊!? 他堂堂一个数学老师,这是被学生给侮辱了智商吧?! 马大哈一拍桌子:“……哎,不是,白鹿同学,你这也不对啊!你们一个姓君,一个姓白,这能是亲的吗?!怎么就妹妹了啊?你是不是当我傻?!” 白鹿顺手将盘子里的青椒放在了君以臣的碗里,头也不抬,顺嘴就瞎掰:“哦,那个,我们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原来是同父异母。” 马大哈点点头,扶着桌子坐下来,恍然大悟道:“这么说的话,同父异……不是,丫头,你这是在玩我呢!!” 第43章 下不为例。 马大哈气得要死,白鹿根本不搭理他。 自从把青椒丢进君以臣的碗里,白鹿手指一动,紧接着胡萝卜,白菜,姜丝,葱花等等跟素有关的菜也全都进了君以臣的碗里。 白鹿挑食,又是肉食动物,但凡颜色健康的菜她一概不碰。 尤其是青椒跟胡萝卜。 她从小就不吃。 因为这两样是白夫人的必备菜单。 白鸢从小吃得最多。 白夫人从来不给白鹿做。 后来看白鸢吃得多了,白鹿慢慢就不吃了。 看着女朋友幼稚的举动,君以臣敛眉,板着脸说道:“好好吃饭,不准挑食。” 白鹿不说话,只可怜巴巴地看着君以臣,像一只又萌又乖的小兽。 就这么惊鸿一瞥,君以臣的心蓦地一痛,又很快变得柔软。 好吧! 他投降! 君以臣叹气:“下不为例。” 白鹿笑:“谢谢君老师。” 说完,白鹿拿起筷子,表情欢快地开动了。 女孩嘴角一鼓一鼓的,吃得特别可爱。 君以臣嘴角极轻地挑了一下,露出一抹罕见的温柔笑意。 君以臣这一笑,直接就把在座的各位老师吓成了傻子。 狗粮太香,突然感觉饭都不香了呢! 这俩的气氛实在不像哥哥妹妹,姐姐弟弟之类的家属关系。 太……太甜了。 而且,莫名有点暧昧是怎么回事? 马大哈被人无视,又眼睁睁看着两人有爱互动,手指抖了好几下,指着君以臣清瘦手腕上,明目张胆从白色衬衣里露出来一截的儿童手表,看着白鹿问道:“所以,你就是那个暗恋……” 马大哈本来想说“暗恋君老师的小妹妹”,可一向不动如山的君老师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怎么说呢! 太过凶邪诡异,隐约透着一股阴森森的杀气。 马大哈肩膀一抖,突然感觉一颗颗冷汗直贴着他的脑门飙下来,差点就吓尿了。 于是,沉默了一瞬,马大哈急忙打着哆嗦转了话锋:“所以,你就是那个送礼的创意人才?” 白鹿停下进食,扬了扬眉,好奇道:“什么送礼人才?” 马大哈眼神一瞥,落在君以臣骨节修长的手指上。 君以臣面色如常,手指却忍不住一抽。 白鹿扭头就看见君以臣手腕上的手表,不由得弯眉一笑:“哦,你说这个吗?嗯,我送的,便携手表,没事还可以放点什么吃的在里面,挺方便的啊。” 比如,君以臣每日份的抗抑郁药。 她家男朋友别看平时人模狗样的,其实心里就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因为怕苦,所以每次都不会乖乖吃药。 如果不是这样,他的抑郁症也不会反反复复十年都治不好。 白鹿这次过来,打算采取强硬措施,务必要把君以臣这个病治好才离开。 白鹿其实总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 如果不是碍于君以臣的病情不能受刺激,白鹿压根就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反正她一个光脚的,还怕什么穿鞋的。 况且,她来就是为了君以臣女朋友这个身份来的,怎么可能吃饱了没事,自己给自己挖坑玩。 白鹿一脸坦然。 一副理直气壮,邪气不侵的模样。 因为她的气场真的太正了,一张漂亮小脸又萌得不要不要的,在座各位老师,包括马大哈纷纷无地自容。 自己怎么就那么龌龊呢! 人家小姑娘都说同父异母了嘛! 指不定人家望京那边有什么特殊的取名技巧呢? 第44章 抑郁症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病。 这一顿饭后来吃得尤其压抑。 自从白鹿交代了几句家底之后,包括马大哈在内的几位老师,突然就不敢再追究了。 他们是生怕再挖出点什么不能承受的秘密。 听说君家在望京那边颇有权势。 虽说天高皇帝远。 但指不定人家君大少爷的手掌就能伸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呢? 到时候他们估计就死无全尸了。 吃完饭,白鹿把餐盘丢给君以臣,然后自己一个人先跑了。 君以臣没敢问女朋友跟谁有约,慢条斯理洗好两个餐盘,一个还给了二楼大妈,一个带下去送回了学生区域。 出了食堂,经过篮球场,君以臣瞬间就走不动道了。 十几岁的少年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无处发泄的他们,此时正在进行一场业余的篮球比赛。 比赛的这些小子基本都是君以臣认识的。 比如,他们二班的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小鬼。 再比如,一班那几个不安分分子。 而他家漂亮可爱的女朋友,就抱着双手站在场外,一边跟身边的女生有说有笑,一边笑容甜美地看着场上洋溢着青春活力的男生。 白鹿笑起来的时候,总给人一种阳光明媚,此生只爱你一个人的错觉。 场上十几个男生显然也被这个新来的漂亮妹子吸引了。 他们心不在焉地运着球,目光却全在白鹿一个人身上。 这个年纪的少年在喜欢的女生面前,都喜欢耍帅。 于是,男生们时不时发挥少年的孔雀属性,没事先来几个高难度的假动作,然后扬着灿烂的笑容,看着白鹿这边,一直热情地叫她的名字。 小崽子们球没进几个,倒是逗得场外的女生尖叫连连,喝彩加油声不断。 白鹿在这样热闹的场景中,笑容也跟着热闹了几分。 这样的白鹿跟君以臣在一起时的她判若两人,有一种异样的美。 君以臣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好像早已是游离在白鹿生命之外的人。 自己的女朋友盯着别的男人,别说抑郁症患者,就是普通男人也受不了。 君以臣瞬间就抑郁了,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赶紧去死一死。 他不想再拖累白鹿了。 “君老师,过来一起耍一个嘛!”马大哈那张滑稽的脸突然从男生背后探出头来,对君以臣发出了热情的邀约。 君以臣这才发现,刚才先走的一众同事都在这里。 加上他的女朋友,场面分外热闹。 就他一个缺席。 这滋味可真够人受的。 君以臣瞬间就不开心了,醋意从心里一直漫到了他的头顶,将他所有的理智都淹没了。 听见男朋友的名字,白鹿从女生拉拉队的阵形中探出头,正好看见君以臣下垂的嘴角,突然就心疼了一下。 抑郁症属于跟自己较劲的一类人。 他们从来不会伤害别人。 白鹿曾经在网上调查抑郁症资料的时候,看见过这样一句揪心的话。 有人说,抑郁症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一种病。 他们所有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死亡的诱惑,以及全部用来嫌弃自己。 所以,他们再没有多余的能量伤害别人。 在这个世界上,抑郁症唯一会伤害的人只有自己。 害别人受伤,君以臣是万万做不到的。 而且,因为病情反复的缘故,君以臣十年前就放弃了所有的激烈运动。 包括说话,这项只需运用声带的轻微运动他也是能省就省。 所以,白鹿心里也明白,君以臣不会过来打篮球的。 白鸢死的那天,他就已经放弃了他的人生。 篮球是其中之一。 白鹿怕君以臣多想,正想走过去解释一句。 但他们家斯文俊雅的君老师一边迈着长腿往这边走,一边姿势优雅地脱下了考究的西装外套,青天白日下,露出一截男人过分苍白,却线条优美的修长手臂。 君以臣垂着脸颊,眼角微扬,白色袖子一丝不苟地挽了上去,帅得简直让人腿软。 他的表情嗜杀,一副准备大开杀戒的模样。 这是……有戏? 老实说,自从十年前君以臣被诊断患上了抑郁症,到今天整整十年,他没有打过一次篮球。 哪怕,十八岁之前的他,经常跟白沚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并且包揽了他们那所学校所有女生的欢心。 曾经那么热爱的东西,这个男人说放弃就放弃了,足以窥见他骨子里的冷血。 因为这一点,白鹿曾经也讨厌过君以臣。 却不敢恨他。 白鸢死的那天,那个哭倒在她墓碑面前的好看少年,也跟着埋葬了自己。 他用一层厚厚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 君以臣那个坚固无比的硬壳里,埋葬的是他跟白鸢至死不渝的爱情坟场。 白鹿努力了十年,几乎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却连一丝缝隙都不曾撬开过。 如今好不容易看见他心里那道溅满了白鸢鲜血的墓碑被轻轻撼动,怎么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第45章 男友力。 这是君以臣十八岁之后,第一次展现他的攻击性。 还挺让人期待的。 白鹿愣愣地看着君以臣挺拔的身影走过来。 这一次,君以臣不再顾忌旁人,深沉的目光直直地看进了白鹿的眼睛里。 他的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有光落在里面。 白鹿被这样的目光看着,突然手脚僵硬,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也许…… 白鹿想,也许这一次君以臣可以彻底痊愈也说不定! 心里闪过这个念头,白鹿抬起的脚又落了下去,只挑着一双好看的眉,紧紧盯着君以臣熟悉的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君以臣充满侵略的目光一直落在白鹿的脸上,却在正要经过她身边的时候,转身朝着篮球场上的少年看过去,声沉沉道:“可以加我一个吗?” “呃……欢迎君老师。” 别说这群呆若木鸡的男孩子,就连马大哈都愣住了。 君以臣这个重度洁癖患者,别说打篮球了,让他唱个歌都能要了他的命。 君老师今天怎么了? 吃错药了? 所有人面面相觑,却只在彼此眼中看见了同款茫然。 一头雾水的表情仿佛有传染性,很快在所有人的脸上停留。 而这时得到肯定回答的君以臣,转身走到白鹿面前,一只手将外套递给她,垂着眼角,轻声问道:“你会给我加油吗?” 白鹿笑:“当然,除了你还能有谁?” “那你会赢吗?”白鹿问。 “嗯,会的。”君以臣点头。 为了你。 因为两人长年不动声色的默契,白鹿自然读懂了君以臣没有宣于口中的那些话。 她的眼中闪过流光溢彩的惊人光芒,笑道:“好,我等你凯旋归来。” 旁边的女生傻乎乎听着两人的对话,满脸莫名。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们感觉自己好像被强塞了一把狗粮。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君老师跟白鹿说话的时候,会温柔得一塌糊涂。 她们也不明白,向来只以冷淡示人的君老师,今天为什么会这么热情。 可是,这个新来的转学生跟他们的君老师真的有可能…… 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出了一身冷汗的女孩子,下意识摇了摇头,忙不迭否认了这个荒唐的想法。 可她们看向君以臣的目光还是充满了异样。 就在这样的目光中,君以臣看着白鹿娇俏的白皙小脸,突然有一种当众吻她的冲动。 幸好,虽然今天的他很疯,却也没疯得太过彻底。 君以臣赶在自己伸出手的一瞬间,强硬地将自己拉了回来,转身朝篮球场走去。 “君以臣!”白鹿突然在身后喊。 听见女朋友的声音,君以臣脚步一顿,却没敢回头。 他怕自己这一回头,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白鹿极轻地笑了一下:“加油,君老师。” 君以臣背对着白鹿,心脏猛地跳了好几下,回头抱住她的冲动在他的心里不断冲撞。 可最后,君以臣还是再次压抑了自己的感情,背影冷淡地走上了篮球场。 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平时看着身娇腰软任人欺的君老师,在篮球上的果断与决绝几乎与职业选手不差多少。 跟这些半调子的少年们更是隔着山海。 君以臣行云流水的动作,像模特一样完美,一举一动全是风度翩翩,就好像他只是单纯过来走了一圈秀。 本以为是青铜,结果却是王者。 君以臣把一班十几岁的熊孩子打得落花流水。 连马大哈都被打得气喘吁吁,差点像条狗一样躺在地上耍赖。 可是,他们一向性子寡淡的君老师,这一次竟然丝毫没有认输的意思,直到把场上所有跟白鹿抛过媚眼的少年全都打趴下了,他这才优雅地停下攻击性的动作,站在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上,单手抓着篮球来了一个完美的三分投蓝。 看着瘫倒一地,再也没了一丝形象的青涩少年,君以臣满意地笑了笑,裹着一身湿漉漉的汗水来到了白鹿面前,骄傲地宣布:“我赢了。” 白鹿忍不住大笑,递给男朋友一张纸巾:“嗯,看见了,好厉害,风度不减当年。” 从女朋友这里得到了肯定的奖赏,君以臣立刻就变得开心起来,连带着刚才的郁闷也一扫而空。 君以臣突然想撒娇让女朋友给自己擦汗。 女朋友这么可爱,秀个恩爱又怎样? 不等他开口,白鹿又将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眨着眼笑嘻嘻道:“君老师,瓶盖拧不动,怎么办?” 君以臣子垂眸看了一眼白鹿纤细的手指,突然就扬着好看的眉眼笑了:“君老师非常乐意为你效劳。” 第46章 乖乖的,别闹好吗? 大概是吃醋的时候内耗过大,君以臣直接透支了一天的运动量,下午就蔫了。 抑郁症都这样。 发病的时候一阵一阵的。 可能上一秒特别嗨,下一秒就突然自杀了。 这都是正常的。 好不容易端着老师的架子上完今日份的政治课,君以臣就坐在办公室里发呆,默默等待着放学时间到来。 篮球场上君以臣跟白鹿那异样的互动,除了少数几个拉拉队的女生听见,倒也没引起太大的混乱。 至少君老师上课的时候没有。 白鹿这天下午也不知怎么的,似乎精神不太好,兴致勃勃上完君老师的政治课后,她就趴在桌子上,直接一觉睡到了放学。 放学铃响。 白鹿跟装了警报器似的,摸着铃声坐起来,掩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顺手抓起自己的书包就要离开。 昨天晚上睡觉时,她就跟君以臣约好了,今天放学就要去买床。 说实话,像那种啥也没有的光板床,硌得要死,对自小在君家长大的白家大小姐来说,实在够呛。 一晚的话白鹿是还能忍耐,但让她长期以此为生,估计得打死她才行。 有时候真想不通,君以臣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是怎么习惯的。 这事真不能想,一想心尖都是疼的。 “白鹿同学,等一下我们跟二班还有一个足球比赛,你要不要……那个,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帮我们班加加油?” 白鹿刚站起来,就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年,跟几个男同学推推挤挤地站在她面前,特别热情地邀请她去为班级体助威呐喊。 “我还有事,今天就算了,明天再说可以吗?”白鹿垂着眼眸,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的,书包一把甩到背后,转身就从后门走了。 自始至终,她连邀请她的男生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就觉得声音还挺好听的。 白鹿走后,教室里安静了一瞬,气氛尴尬得不行。 过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一群男生大笑不止的声音。 “哈哈哈,陈屿凡,你他妈不说白鹿同学在篮球场对你抛媚眼了吗?还特么说我们家女神肯定对你有意思,瞧你那熊样,怎么着,这下吃瘪了吧?” “本来就是!我懒得跟你们说!白鹿今天就是对我一个人笑了,就在我进篮的时候,那会儿你们这帮王八蛋都被君老师打趴下了,能看见就有鬼了!” “我呸!那你怎么不说白鹿同学是在对咱们君老师笑呢!人家君老师长得可比你小子好看多了!” “就是,要我是女生肯定也对君老师笑,人家在气质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就是比你小子帅!” “放屁!我懒得跟你们说!不信拉倒!反正白鹿说了,明天就会来帮我加油的!你们等着瞧吧!” 叫陈屿凡的少年被一群男生联合起来挤兑,一张俊秀的脸庞气得面红耳赤,差点没找个地洞钻进去。 好歹他也是这一届的校草,凭什么白鹿就看不上他?! 是,不可否认,君老师是比他长得帅,还比他有气质,更比他有钱,可是……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他……好歹他还比君老师年轻呢! 年轻就是资本! 他还就不信了,白鹿会放着他这么一个未来的绩优股不要,去要一个快三十岁的老男人! 不过,陈屿凡并不知道,白鹿对教室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她的一颗心早就已经飘到她男朋友身上去了,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比她还小的熊孩子。 地下停车场里。 君以臣刚走到路虎车旁,不等他打开车门,突然就被一双温软的手臂从身后抱住了。 “小鹿,别闹。” 君以臣叹着气,轻声说:“这里是学校,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白鹿噘着嘴从他身后出来,一只手拦着车门,气呼呼道:“所以呢?我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以臣一手将白鹿拉到自己的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语气特别无奈:“小鹿,今天我好累,乖乖的,别闹好吗?” “嗯,不闹。” 白鹿沉默了好一会儿,一边脸颊贴着君以臣左边心脏,双手抱紧了他的侧腰不放,这才声音闷闷地问:“那我们还要去买床跟衣服吗?” 君以臣笑道:“当然要买,不买我们今天晚上睡哪?” 第47章 这是病,得治。 临水镇虽说是小城,但其实经济的发展也还不错。 当白鹿挽着君以臣的手臂,站在一个小四层的商场前时,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心情愉悦。 商场一楼是小吃街,二楼服装城,三楼儿童乐园,四楼是家具城。 基本上,两人接下来的生活所需,这里都能找到。 “君以臣,先买衣服好不好?”白鹿拉着男朋友的手臂,微扬着红唇撒娇。 晚霞的光镀在她的脸上,美得像一个触手可及的梦。 君以臣侧脸看她一眼,眼神温柔,轻声回答:“好。” 好。 好。 好。 这是君以臣从小到大对白鹿说过最多的一个字。 从白鹿能记事开始,好像不论她跟君以臣提出什么样无礼的要求,他最后都会无奈地垂下眸子,轻声应一句“好”。 不问因由。 不问结果。 白鹿嘴角一扬,也没看牌子,拉着君以臣随便进了一家专卖店。 一个年轻的女导购走了过来,垂着两手,微微弯着腰,对着两人露出标准的职业笑容:“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只有先生。 这个长相不错的女人,直接就忽略了白鹿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看她年纪太小,一看就是没有消费能力的小孩。 白鹿眼神很轻,在女导购脸上停了一秒,突然就感觉不怎么愉快了。 不过,大概受君以臣的影响,白鹿一向不会咄咄逼人。 白鹿不理她,转过身抱住君以臣的一边腰,轻声细语地撒娇:“亲爱的,想喝奶茶了,你去买好不好?” 君以臣皱了皱眉,一只手将白鹿拉了起来,这才担忧地问道:“你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又来了! 避嫌! 避嫌! 避嫌! 反正,只要她还是白鸢的妹妹一天,她跟君以臣之间就要避嫌! 以前在望京是这样。 想不到来了这个鬼都不认识一个的城市,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没变。 白鹿觉得很难过,垂着脸颊,就这样看着君以臣的侧脸,不说话。 “好了,别生气了,我错了,行吗?” 女朋友情绪反转得如此之快,让君以臣始料未及。 不过,为了安抚白鹿的情绪,君以臣想了想,最后还是将她的一只手拉了过来,将两人十指交扣在一起。 “白鹿同学,请问这样满意了吗?”君以臣颇为无奈地问。 从小就是这样。 他们俩人之间,先妥协的那个人永远都是他。 不过,君以臣乐在其中。 他喜欢看见白鹿因为他破涕为笑的瞬间。 “嗯,满意了。” 白鹿终于笑了:“所以,君老师,还是要麻烦你去给女朋友买一下奶茶,好吗?” “好。”君以臣依旧温柔地回了一个字。 “我们家男朋友最乖了,谢谢亲爱哒!” 白鹿踮着脚,在君以臣的脸上印下一吻。 君以臣被吻得心潮澎湃,刚才还一片死寂的心克制不住地往上扬,整个人晕乎乎的,转身出了服装店。 君以臣走后,白鹿脸上的笑容迅速收敛起来,冷冰冰的,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傲娇酷女孩模样。 其实,白鹿也不是针对谁。 她就是没办法应付除君以臣以外的人。 试过好多次,最后还是败给了自己。 医生说,这是病,得治。 第48章 反正她家男朋友有钱。 “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君以臣走了,女导购失望了一下,很快又打起精神走到白鹿身边。 依旧还是笑不露齿的标准笑容。 依旧双手交叠着垂在身前。 但白鹿还是能感觉到女导购情绪的变化。 君以臣进门的一瞬间,这个女人眼神很明显一亮,似乎被惊艳了一下。 毕竟君以臣的气质就摆在那,加上他那一身高定西装,一看就是黄金单身汉。 这种男人谁都喜欢。 白鹿不就是因为男朋友长得太帅,所以才死皮赖脸抢回来的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白鹿也是俗人,所以不会生气。 但女导购很明显一副对她不屑一顾的表情,这又是为什么? 白鹿毕竟还是年纪小,又因为以前逛街都是跟富太太一起,倒也没人敢对她翻白眼。 所以,她不是很理解这种情绪。 “小姐,这是我们今天刚上的秋装新款,很适合你哦。我们那边有单人试衣间,您可以去试试的。” 看见白鹿漫不经心走过去,随手拿起一件职业套裙看了一眼,女导购为了业绩也是拼了,一个劲夸白鹿气质好,穿什么都好看。 白鹿不置可否,垂着眼角,默默看了她一眼,转身却将御姐风格的套裙放了回去,找了好几套风格比较偏黑暗的裙子,也不看标签,转身就往试衣间走去。 价格什么的,白鹿从来不看。 以前每次跟君妈妈或是富太太团逛街,当着这帮总裁夫人的面看标签,这举动等于是疯狂打她们的脸,是会被按着头教训的。 所以,翻标签这个动作白鹿一直不敢做,基本都是拿到哪件就让人包起来,再找富太太团报销就行了。 从小到大,他们那一区的总裁夫人都喜欢给她花钱。 不花还不高兴。 白鹿早就已经习惯了。 到了君以臣这边,她就更是无所畏惧了。 不管多少钱,反正她家男朋友有钱。 从小到大,君以臣的钱就是她的钱,白鹿早就已经花习惯了,也没什么女孩子要矜持一点的想法。 “您可以慢慢试没关系,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女导购顺手接过白鹿选的衣服,年轻漂亮的脸上挂着习以为常的职业微笑,一直把她送到更衣间里,殷勤地帮她挂好了衣服,这才半弯着腰,特别体贴地帮白鹿关好了门。 白鹿站在狭小的试衣间里,抬头随意看了看简陋的装潢,又低头看了一眼今天早上穿出来的t恤。 老实说,如果不是君以臣老是一副提心吊胆,生怕别人发现他们俩奸情的模样,白鹿真的懒得折腾。 她很喜欢身上染着君以臣气息的感觉。 好像这样就可以跟他一直在一起。 自从君以臣被诊断患了抑郁症,白鹿总是很害怕。 她真的很害怕,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君以臣就会丢下她,一个人跑去自杀。 就这么提心吊胆了十年。 后来,逃亡十年的杀人凶手被抓,再到被判死刑,也不过短短两三个月的时间。 所有人都是懵的。 包括白夫人。 但是,从杀人凶手被判死刑那天开始,白鹿的一颗心就揪了起来。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 君以臣之所以打消自杀的念头,又拒绝了医大的邀请,转而去学了律师。 他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帮白鸢报仇。 君以臣对白鸢的死一直怀有愧疚。 虽然白鹿并不明白这种愧疚来自何处,但她能理解君以臣的感受。 毕竟是快要订婚的未婚妻。 白鸢死的时候那么年轻,只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而已。 如果不是那个残忍的凶手,她的人生肯定会像花儿一般绽放。 可惜,一切的美好都止于那个残酷的夏天。 未婚妻死得那么凄惨,随便哪个男人也忍不了吧? 所以,白鹿愿意等。 等君以臣放下心结的那一天。 可是,自从杀人凶手被判死刑后,白鹿明显能感觉到,君以臣身上那种勉强的求生意志再次动摇了。 他想死。 他想跟自己的过去做一个彻底的了结。 当唯一支撑他活下来的动力化为泡影,他突然再也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君以臣跟他的抑郁症对抗了十年,终究还是败给了它。 可是,如果抑郁症的最后归宿唯有死亡。 那她呢? 她该怎么办? 第49章 再帅又怎么样,还不是眼瞎。 “哎,我跟你们说,又来一个作践自己傍大款的小三,你们猜,这个最大能有几岁?” 白鹿刚脱掉上衣,突然听见外面传来窃窃私语的说话声。 是那个还算漂亮的女导购。 白鹿脱衣服的动作一顿,突然福至心灵,很介意她们对自己的评价。 另一个女人笑了笑:“我猜这个估计初中都没毕业,你看她那张小脸,漂亮得跟洋娃娃一样,说实话,长得这么漂亮,眼神还这么干净的小三,我真是第一次见。” “嘘,你小声点,别让她听见了。” “呵,怕什么,反正这地方就只有我们这一家奢侈品店,那些不识货的小女孩除了咱们这里,还能去哪里进货?哼,这种女人大多爱慕虚荣,为了一点钱连自己的灵魂都可以出卖,她们绝不会放弃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机会,你就放心好了。” “你懂什么,现在稍微时尚一点的女孩都知道网购了,咱们这地方也就能骗骗这种乡下丫头而已。” “哈哈,说吧,你这次又网购了多少?老实说,就为了在同学会上撑面子,一个月工资都搭进去了吧?” “是啊,心疼死了,你都不知道,毕业几年,就我们班上那帮愣头青,还是那副死样子,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那是啊,你的眼光多高啊!又要长得帅又要有钱,别说,我看这小丫头的男朋友就挺符合你的条件的。” “咱们说归说,这丫头挑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至少她傍的这个金主是我从业这么多年以来看见最帅的一个了,在咱们这种小地方,遇见这么一个极品,也算不容易啊!” “切,再帅又怎么样?还不是眼瞎!” “哟,你还愤世嫉俗上了?喂,你不会是看上那帅哥了吧?” “呸,你敢说你不心动?咱们好歹也是女人,长得也不差,好歹比那毛都没长齐的丫头有料吧?凭什么这么优质的男人会看上这种没水准的黄毛丫头?也就是仗着自己年轻罢了!” “嘘,别说了,你这话过分了,说不定人家真是正经男女朋友的关系,你别为了一时意气,最后再丢了工作。” 似乎被戳到了痛处,沉默了很久,最后那个女导购都没出声。 不知道是暂时歇了心思,还是在盘算着什么橇墙角的谋算。 白鹿跌坐在试衣间里,双手抱着膝盖,埋头抱住了自己。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突然就对买新衣服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君以臣提着奶茶跟特色小吃回来的时候,白鹿早已换好了新衣服,娇娇俏俏地站在镜子前。 一身露肩超短裙,让她看起来美得光芒万丈。 听见男人熟悉的沉闷皮鞋声,白鹿微笑着回头:“亲爱的,好不好看?” 君以臣一看女朋友火辣的打扮,整个脑壳都是疼的,顺手将奶茶放在服装店的茶几上,一边大步走过来,一边干脆利落地脱下外套,霸气地罩在了白鹿身上,这才堪堪遮住了她外泄的春光。 “怎么了?你觉得不好看吗?” 白鹿微仰着头,垂着眼角,难过地看着君以臣:“刚才她们都说很漂亮,还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美啊!君以臣,店里的小姐姐都说你们男人都喜欢这种成熟的御姐风呢!你难道不喜欢吗?” 带着君以臣体温的外套就这样裹在她身上,白鹿心里一沉。 她觉得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不。 她从来都不想逃。 “不是,你这样特别美,作为男朋友我当然也很喜欢,但是……” 君以臣一只手抓着女朋友的胳膊,垂下眼眸看了白鹿一眼,却直直地看进了她一双通红的眼睛里。 君以臣的情绪突然就崩溃了,双手紧紧抱住白鹿,心疼道:“怎么了?刚才哭了么?谁欺负你了?” 第50章 哪有女孩不爱美。 君以臣脸色一秒变得阴沉,摸着白鹿的脸颊,却只感觉到一片冰冷。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 “现在我们什么都不需要,麻烦你不要打扰我们。”君以臣头也不回,语气冰冷。 女导购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君以臣心里怒气升腾,身上不自觉地凝出骇人的气息,不怒自威。 明明他走的时候,他们家女朋友还是好好的,回来就变成这样,肯定是被谁欺负了。 君以臣觉得,抑郁症什么的都他妈的去死,他现在就想杀人。 白鹿轻轻拉着君以臣的手指,红着双眼,笑着说道:“君以臣,我们就买这件,好不好?” 说话时,白鹿的小手指勾了勾君以臣的手心,面色哀愁地看着他。 女孩的一张小脸既可怜又可爱,君以臣看得心都是疼的。 不过,女朋友的安抚还是瞬间让他冷静下来。 君以臣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女导购说:“不好意思,麻烦请帮我们结账。” “是,是的,先生。” 年轻女导购被君以臣骇人的气势吓住了,结结巴巴应了一声,顶着一张僵硬的笑脸,毕恭毕敬将两人请到收银处。 君以臣本想让女朋友把这身惹火的裙子换回来,但一看白鹿红红的眼睛,瞬间妥协。 算了,只要女朋友开心,什么都好。 因为君以臣莫名其妙的怒气,收银台的女人一点不敢耽搁,匆匆结好账,又恭恭敬敬将两人送到门口。 “先生,女士,谢谢您们的光临,欢迎下次再来,请慢走。” “接下来咱们去买什么?” 出来呼吸了一点新鲜空气,君以臣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情绪也跟着稳定下来。 他不理身后的女人,只认真看着面前的女朋友。 白鹿抬手一指对面的鞋店:“我要买高跟鞋,十厘米的那种。” 君以臣:“……” 他应该怎么说?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朋友长到十八岁。 从小到大,白鹿从来没穿过一次超过一厘米的高跟鞋。 包括那种小女孩的低跟小皮鞋。 也不是没钱买,就是倔。 很久以前,白夫人为了把白鸢打造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大家闺秀,又为了培养她良好的气质,白夫人就总给白鸢买各种裙子。 白夫人总喜欢把白鸢打扮成小公主的模样,怎么华丽怎么高级怎么来。 白鸢从小就衣服鞋子一堆,全是昂贵的名牌。 白鸢穿公主鞋,高跟鞋,高定小皮鞋。 光是鞋子她就有一个房间那么多。 白鹿什么都没有。 后来白鹿叛逆期到了,为了激怒白夫人,也为了跟白鸢赌气,她愣是没穿过一次淑女风公主风的裙子,或是代表着女性气质的优雅高跟鞋。 从小,白鹿就活得像一个没人要的假小子。 但这世上,哪有女孩不爱美的。 白鹿其实也喜欢这些东西。 只是因为知道自己不配拥有,所以干脆就连期待都不曾有过。 君以臣认为,男朋友就该宠着女朋友。 而且,还是这么可爱,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那更该捧在手心里,像公主一样宠着。 所以,在白鹿恳求的目光下,他什么都没说,牵着女朋友的手就进了鞋店。 白鹿买鞋非常之快。 走进店里,指着其中一双十厘米的黑色细跟绑带凉鞋,直接点头说:“就它了。” 君以臣一看那鞋子恨天高的模样,皱眉道:“你确定?” 一上来就要挑战这么高的难度,他家女朋友还真是不……不得不说可爱极了。 白鹿点头:“确定,肯定,以及一定。” 君以臣叹息:“好,你先去试试,合适咱们就买,好不好?” 白鹿转身给了男朋友一个微笑,招招手把女导购叫了过来,笑容甜美道:“你好,麻烦给我拿一双这个35码的鞋,谢谢。” “好的,女士请稍等。”女导购转身,从一堆鞋盒里翻出白鹿要的款式,又走了回来,正要屈膝半跪在白鹿身边帮她穿。 “让我来吧。” 君以臣拦住女人弯腰的姿势,一手接过高跟鞋,膝盖一弯,特别干脆地半跪在白鹿身边,微微侧着脸,认真问道:“是这样穿吧?” 女导购愣了一下,急忙脸红心跳地点头:“是的,先生。” “好。” 君以臣颔首,侧着肩膀回过头来,眼神温柔,对一脸懵逼的女朋友吩咐道:“别愣着了,脚给我。” 白鹿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抬头看了女导购一眼,小声道:“君以臣,你别这样,让人看见了,影响不好。” 君以臣笑:“有什么不好?男朋友伺候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白鹿捂着脸,哀嚎一声。 男朋友这么可爱,谁家的女朋友受得了?! 第51章 就它了。 在君以臣的协助下,白鹿很快穿好了高跟鞋,系带凉鞋缠缠绕绕地绑在她笔直细瘦的小腿上,竟有一种惊人的诱惑感。 穿上高跟鞋的白鹿不像十八岁女孩,美得实在过分。 君以臣怔了怔,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孩,突然舍不得去死了。 白鹿自信满满走到镜子前,扭头看了几眼,就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男朋友,去给钱,就它了。” 君以臣:“好。” 君以臣一边掏钱,一边往收银台走去,却还是不放心,回头看了好几次。 他可爱的女朋友眼里现在除了高跟鞋,已经完全没了他的存在。 不过,白鹿同学兴致勃勃看着镜子里脱胎换骨的自己,情绪明显就比刚才好很多,笑靥如花。 本来还有担心的君以臣,在这一秒突然就觉得,花一双鞋的钱就能买女朋友的快乐,也算是赚到了。 等君以臣结好账走过来时,白鹿早就脱了他那件男式西装,露出来的肩膀白皙细腻,锁骨既漂亮又纤细,骨骼匀称的双腿笔直修长,再衬上绑带细跟凉鞋,直接就美到了君以臣心里。 就是……会不会有点太美了!? 这还没出门呢,已经有好几个路人探头看进来了,等一下他们还要逛街,他可怎么办? 真想把那些男人的眼睛挖出来! 女朋友随随便便就美到犯规,君以臣心里酸酸的,突然好想把她藏起来。 “小鹿。” 君以臣叹着气,表情酸涩无奈,走过去将外套拿起来就要往女朋友身上套:“天凉,咱们穿上衣服好不好?” 白鹿推开他的手,秒拒:“不凉,我热,就不穿。” 好吧,看来是没有办法了。 君以臣眼角微微一垂,无奈地叹着气,一边胳膊用力抱住白鹿的肩膀,转身就将女朋友裹着搂进了自己怀里,几乎是半搂半抱地将她带出了门。 白鹿被迫跟着君以臣一起离开,抬头看了一眼男朋友酸味十足的侧脸,失笑道:“不就是一条超短裙,君以臣,你至于吗?” 敢情不是你女朋友? 君以臣目不斜视,搂着女朋友的力道却紧了紧,闷声道:“至于。” 就至于! 他的女朋友他自己守护! “噗!” 白鹿被君以臣一脸无辜又倔强的表情逗笑了:“这是谁家的男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啊!” “除了你还有谁?” 君以臣一本正经,垂着眼看了女孩一眼:“在这个世界上,除了白鹿家的男朋友,谁家男朋友能这么可爱?” 白鹿:“……” 我的妈呀,她们家君老师真的太可爱了! 可爱暴击! 血槽已空,她不行了! 白鹿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眨了眨眼看着君以臣,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愣了好一会儿,白鹿这才转身,双手捧着君以臣的脸,用力揉了揉:“哎哟,真是委屈我们家君老师了。” 君以臣对女朋友的调戏无动于衷,双手搂着白鹿的腰,冷着脸严肃道:“既然知道,那就把裙子换回来。” 白鹿立刻松开双手,赌气道:“不要,就喜欢看你在意我的样子。” 一句话秒杀。 君以臣怔了怔,裹着白鹿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不过,哪怕他用外套将女朋友露出来的白皙肩膀遮住了,却还是遮不住她那双纤细的长腿。 今天早上他应该穿大衣出门的…… 君以臣搂着女朋友,整个人郁闷不已。 第52章 宠幸。 “君以臣,接下来我们去买什么?”白鹿突然问。 君以臣回神,低头看了一眼女朋友脚上十厘米的恨天高,叹息着说:“先去买家具吧。” 早点买完早点回家。 主要君以臣怕白鹿人生第一次穿这么高的鞋,肯定受不了。 白鹿一向死要面子,就算有苦也不说,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 君以臣是怕她死要面子活受罪。 好在两口子都不是挑剔的人。 君以臣携着女朋友直接上了四楼,随便进了一家店,在导购的指导下,动作飞快地选好了床。 当然,还是按白鹿的要求选的双人床。 君以臣买东西就一个标准。——以女朋友的喜好为准。 白鹿性格更是大大咧咧,对款式品牌价位什么的也没什么喜好,就一个要求,必须双人的。 衣柜,双人的。 沙发,双人的。 拖鞋,双人的。 就连人家商家搞活动送的纸巾盒,她都要求必须是双人的。 总之一句话,决定白鹿对一件东西的喜好程度,判断的唯一标准就是,是否成双成对。 后来,小两口又去家电区选了空调,冰箱,电饭煲等等家庭必备电器。 在这个过程中,白鹿始终踩着她那双十厘米的恨天高,整个人气场全开,神采飞扬,跟走t台似的,拉着君以臣走得飞快。 穿了高跟鞋的女朋友跟开了挂似的,君以臣只有被牵着走的份。 但怎么说呢。 君以臣其实乐在其中。 他看白鹿的眼神始终温柔,充满着无限的爱意。 只有少数时候,当他的目光落在白鹿裸露在空气中的白皙肩膀时,会下意识抿直了嘴角,露出一副醋罐子打翻了的酸劲。 逛了一个小时,小两口终于搞定了接下来的生活问题。 君老师大方付款之后,全都选了送货到家。 白鹿很满意男朋友的表现。 然后,重头戏就来了。 今天的晚饭怎么办? 因为君夫人的硬性规定,君以臣跟白鹿从小到大一直都是在家里吃饭。 而且,因为君以臣性子冷淡,他们出去应酬的时候也少。 离开了衣食无忧的君家,还不能点外卖,他们剩下的唯一选择好像就只有自己下厨了。 白鹿虽然不做饭,但君以臣学习能力强啊! 作为曾经的医大预备高材生,后来的精英大律师,君以臣平时没事就会自己炒两个青菜,再看看做菜视频什么的,想来也是挺简单的。 所以,小两口只能逛超市,买菜。 其实,君以臣跟白鹿的口味挺不调和。 君以臣吃素。 白鹿从小就是肉食动物,就是只吃肉,一丁点带绿色的东西都不沾。 这要是做饭怎么调和? 君以臣倒是愿意迁就白鹿。 君以臣觉得,只要不吃自己,女朋友爱吃什么吃什么。 所以,问题其实也不大。 但白鹿对他吃素这个问题却极度抵抗。 不是抵抗吃素这个事。 主要是抵抗君以臣吃素的原因。 君以臣十八岁以前也没有什么喜好,随便什么都可以吃一点。 但自从白鸢的葬礼过后,大概是为了缅怀白鸢吧,君以臣后来就变成了一个纯粹的素食主义者。 女人吃醋的时候都挺可怕的。 白鹿现在的表情就很可怕。 每次只要想到自己的男朋友,心里心心念念着的始终都是另一个女人,白鹿心里就跟猫抓似的,难受。 踩着一双十厘米的高跟鞋,白鹿风风火火拖着君以臣越过了蔬菜区,直奔肉食区。 站在一堆白花花的冷鲜肉面前,白鹿指着冰柜里的鸡鸭鱼肉,特别豪横的对君以臣说:“男朋友,今天我们宠幸哪一个?” 君以臣表现的特别淡定:“女朋友,你决定就好。” 第53章 不敢动。 白鹿叉着腰,霸气十足地问:“真的打算让我决定是吧?” 君以臣乖乖点头。 “那行,那我们今天就吃红烧肉,可乐鸡翅,辣子鸡丁,酱牛肉,清蒸鲈鱼,再来一个老鸭汤,ok?” 白鹿手臂一挥,指点江山的模样可爱到让人忍不住想笑。 反正今天她绝不给男朋友跟蔬菜亲密接触的机会。 君以臣心里憋着笑,却苦着脸,哀叹一声:“小鹿,别这么无情好吗?” 白鹿一步跨过来,一手掐着君以臣的胳膊,理直气壮道:“你说,我到底哪里无情了?” 君以臣:“……” 女朋友这么可爱,根本就不敢动好吗! 而且,他家女朋友是不是失忆了? 他吃素都十年了。 突然就不给他吃,怎么受得了? 这就跟戒烟一个道理。 突然就戒烟的哪个受得了? 都得慢慢来,这哪是一天两天就能办成的事。 还有就是…… 君以臣垂着眼,被白鹿彪悍的小脸气笑了:“问题是,你点这么多,我都不会做。” 白鹿理直气壮:“好巧,我也不会。” 君以臣:“……” 有时候他真佩服女朋友,每次都能理直气壮的说出一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这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天赋,真的。 白鹿:“不会可以学啊!君以臣你不是学霸吗?还有没有一点男朋友的挑战精神了?别人家的男朋友都会为了女朋友洗手下厨房,难道你不是男朋友?” 这话说的,好像她真的认识别人家男朋友似的。 君以臣一手拉过白鹿,将她圈在他与购物车之间,倾身笑道:“那你说,都有哪些男朋友,我听听,男朋友也学习学习别人家男朋友的经验。” 两人的姿势太过暧昧,白鹿这老脸忍不住一红,结结巴巴地说:“就,那个谁……” 不是,她身边全是单身狗,有别人家男朋友吗? 白沚? 呸,白沚那牲口! 女朋友交了好几百个了,也没看他为谁做过一顿饭。 白鹿鄙视他,根本提都不想提。 君以臣看着白鹿为难的小脸,调笑道:“嗯,那个谁是谁?” 白鹿红着脸:“就……人家电视剧里的男朋友都做饭的,演出来的男朋友那也是男朋友,难道不行吗?” “行,谁叫你是女朋友,你说行就行。” 君以臣放开禁锢着白鹿的双手,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从冰柜里随意地挑了一块猪五花放进了购物车:“第一个红烧肉是吧?” “嗯。” 白鹿乖乖点头,却在君以臣走去拿鸡肉的时候,突然一把拦腰抱住了他。 “怎么了?怕男朋友做的不好吃?”君以臣垂眸,下意识捏着女朋友的小脸,笑问。 “算了,君以臣,咱们今天晚上吃一个菜就够了。”白鹿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点女孩撒娇时特有的鼻音。 君以臣皱眉:“是不是昨天的菜不好吃,没胃口了?” 白鹿摇头,双手抱着君以臣的侧腰,仰着小脸说:“舍不得让你太辛苦,所以一个菜就好。” 君以臣:“……” 哎哟,他们家可爱到犯规的女朋友啊,真的不是上天派来的小天使吗!? 君以臣感动得不行,叹息一声,突然一手将白鹿搂进怀里,双眼忍不住泛红。 我的小鹿啊,你让我拿你如何是好! 第54章 自古红蓝出cp。 在白鹿强烈的抗议下,君以臣最后还是只买了这一个菜。 本来贪图方便,想把接下来几天的菜都买好。 但白鹿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赶集就是当地人买菜的地方。 这小妮子从小好奇心就重,拉着君以臣的手就摇晃着要男朋友带着去约会。 君以臣本来就打算带她去,女朋友又这么可爱,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在临水镇,每个月农历二,四,六这几天都会赶集。 明天刚好就是赶集日。 定好约会时间,小两口又在超市里买了牙刷,牙膏,拖鞋等等生活必需用品。 不过,白鹿选的所有东西,颜色全是蓝色跟粉红色,不知道有什么用意。 直到牵着女朋友的手走出超市,君以臣这才忍不住问道:“红色跟蓝色是有什么意义吗?” 白鹿拽着君以臣一只手,笑容神秘地瞅着他:“想知道吗?” “嗯。” 君以臣侧着脸看着白鹿:“我很好奇。” 白鹿笑道:“拜托,我们家君老师不是学霸吗?竟然连自古红蓝出cp这句古语都不知道吗?” 君以臣失笑:“欺负男朋友不上网是吧?” 天底下哪里有这种奇怪的古语。 白鹿喜欢上网,肯定是网络流行用语。 白鹿大笑:“哈哈,知道就好,谁叫你总是活得那么严肃,就是要欺负你。” 君以臣垂着眼,淡笑道:“看来以后咱们得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准欺负男朋友。” 白鹿憋着笑,点头:“好。” 做不做得到另说,反正先答应了再说。 结果,话刚说完,就见她突然歪着一边身子,跌跌撞撞地朝地上扑去。 “啊啊啊,君以臣救命!”白鹿急得大喊。 “小鹿!小心!” 君以臣眼疾手快,一把扯着白鹿的手臂,猛地将她拉到了怀里。 “怎么了?” 君以臣扶着白鹿,表情着急:“是不是高跟鞋不合脚?崴脚了是不是?” 白鹿本来还想死扛,结果一看君以臣心疼的表情,就委屈巴巴地回道:“男朋友,我脚痛。” 好痛。 痛得快特么死了。 “乖乖去那边坐着,我帮你看看。” 君以臣一秒沉下脸,扶着一瘸一拐的白鹿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坐着别动,脚给我。” 君以臣屈膝半跪在白鹿身边,一只手抓着她纤细的脚踝,仔细地看了看,突然沉下脸说:“后脚跟的水泡都磨烂了,都跟你说别买这么高的鞋了,你……你说你啊!” 看着白鹿委屈巴巴的一张小脸,君以臣终究还是不忍心苛责她,摇着头说:“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去买创可贴,很快就回来了。” 白鹿拽着君以臣的手,满脸不舍:“那你快点,你走了我一个人害怕。” 君以臣站起来,被女朋友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又屈膝蹲下来,摸着白鹿的脸,认真说:“只是几分钟而已,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白鹿乖乖点头,双手却拽着他的一根手指不肯放。 君以臣闷声笑道:“还有,以后青天白日的,不准跟男朋友撒娇。” 女朋友太可爱了,实在让人忍不了。 白鹿眨巴眨巴眼,笑嘻嘻地回道:“你都看出来了?” 君以臣笑而不语。 白鹿那一脸表演欲望,实在是太明显了。 她从小就是表演型人格,没事就要做个鬼脸,说几句搞怪的话,以此博取别人的注意。 大概是在白鸢的光芒下,被忽略了太久的缘故吧。 君以臣实在很吃她这一套,每一次都忍不住心疼。 第55章 他不想死。 君以臣提着一袋扭伤药回来的时候,白鹿一个人乖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晃荡双腿的模样好看得不行。 穿露肩装的白鹿是真的很好看,超市门口时不时有年轻男人过来询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白鹿每次都会笑眯眯地拒绝。 这么多年在君家,君妈妈都会告诉她,哪怕心里不是那么开心,也要保持基本的礼貌。 君妈妈是真的拿白鹿当半个女儿在养。 君以臣就这么远远地看着,嫉妒得心都疼了。 实际上,每次他病发的时候,抑郁想死的情绪都像排山倒海一般的汹涌,他挡也挡不住。 君以臣也曾无数次走在死亡的边缘,但每次只要想到这个被他深爱这么多年的女孩有可能成为别人的女朋友,别人的妻子,他的心都会撕裂一般的痛。 每次只要想到白鹿,想到他死了之后,她会跟别的男人生孩子,会像现在这样赖在别的男人怀里撒娇,以后受伤了也会是别人安慰她,心疼她,想到往后余生,她的身边再也没了他的位置。 每次只要想到这些,君以臣就特别难受。 他不想死。 真的。 哪怕只是为了这个让他心疼的,深爱的女孩,他也想用尽全力在这个世界活下去。 君以臣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觉得好想哭。 别人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可是,他该怎么办呢? 他每次只要想到就要跟自己的爱人天人两隔,就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白鹿忍着烦躁的情绪应付路人,笑得脸都快僵了,正要暴走,抬头就看见君以臣。 “君以臣!”白鹿兴奋地挥着手臂,一瘸一拐地站起来,眼看就要朝君以臣这边走过来。 君以臣眼角一跳,突然攥紧了手指,大步朝着白鹿这边走了过来:“乖乖坐着别乱动。” 不等君以臣走近,白鹿瘸着一条腿,猛地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侧腰,整个人埋在他的怀里,委屈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她刚才都快担心死了,差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不是白鹿多愁善感。 以前君以臣病发的时候,经常莫名其妙一声不吭就消失了。 等再找到他的时候,他人已经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 白鹿每一次都提心吊胆,害怕得不得了,都快形成生理条件反射了。 君以臣拉着白鹿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曲起一条腿,屈膝半跪在她面前,叹息着回答:“商场里没药店,所以多花了一点时间。” 白鹿默默红了眼睛:“下次别再吓我了。” “嗯。” 君以臣低着头,掩饰着自己汹涌的情绪:“脚给我,我先看看。” 君以臣抬眸,看着白鹿低垂着的半边脸颊,轻声细语地解释:“药店的人说这种情况有可能崴脚,怕留下后遗症,所以让我再检查看看。” 白鹿乖乖将受伤的一只脚放在君以臣的膝盖上,低着头撒娇:“君老师,那是不是崴到脚就不用上学了?” 君以臣嘴角一勾,一边小心翼翼替白鹿解下了高跟鞋绑带,一边低声笑道:“就那么怕上学么?” 白鹿撇嘴:“废话,要搁你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毕业了,又被丢到学校里体验生活,你也害怕。” 君以臣笑:“所以啊,你为什么要那么想不开?” 白鹿轻踢了幸灾乐祸的男朋友一下:“君老师你说这话好意思吗?本小姐之所以在这里受苦受难,到底是因为谁?姐姐我本来应该是医大高材生好么!” 第56章 养我一辈子。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 君以臣一秒认怂,抬头看着白鹿,认真说:“男朋友在这里,郑重地请求白鹿同学,原谅我,好吗?” 白鹿挑着一边眉,哼哼叽叽地回:“这次就算了,下不为……嘶,好痛!” 脚腕上传来一阵剧痛。 白鹿没撑住,突然尖叫一声。 “对不起,我轻一点。” 君以臣低头看了一眼女朋友白皙纤细的脚踝,皱着眉说:“左边脚腕都肿了,看来是真的崴了。” 白鹿拧着眉不说话。 主要是太疼了。 君以臣担忧道:“小鹿,我们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白鹿小脸一白,猛地摇头:“不要!” 医院什么的最恐怖了! 白鹿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她,牵着白沚的手,走过阴森冰冷,弥漫着浓浓消毒水的医院走廊。 白鸢死的那年。 白鹿跟着白总和白夫人去太平间认尸。 白鸢被冻在冰柜里的样子太恐怖了,白夫人扒着冰柜又哭又闹,拉扯着白鹿,将她压在白鸢死气沉沉的尸体旁,哭喊着让她去死。 认领受害者遗体那天,白夫人疯了一样,抓着白鹿又打又骂,恨不得让她死在那里。 她巴不得白鹿去死,然后期盼着,用这个不受宠小女儿的命,把她的宝贝女儿换回来。 当时那种贴着死人冰冷脸颊的触感,还有白鸢遗体上那种说不清楚的难闻味道,让白鹿害怕极了。 她当时就吐了。 后来,白鹿出了医院就发烧了。 烧了整整一个星期,差点没烧成一个傻子。 再后来,白鹿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 哪怕到了今天,她有时候还是会梦见白鸢一脸苍白,浑身冒着冷气,躺在冰柜里的样子。 真的太恐怖了! 白鹿从那天以后,再也没踏进过医院。 还有,她再也闻不了消毒水的味道。 君以臣担心道:“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 话虽如此,君以臣看着白鹿一张惨白小脸,其实已经在心里妥协了。 他怎么可能不懂白鹿的心情。 当年她所经历的那一切,他作为一个旁观者就在角落里看着。 君以臣恨不得代替她受那份罪。 如果可以,他真的愿意代替自己深爱的女孩死去。 可是,死亡有什么意义呢? 白鸢她再也回不来了啊! 当年,如果不是他们家君董事长一直拽着他,让他不要掺和别人的家事,而他自小听话,从来没有做过忤逆大人的事,说不定他跟白鹿的关系早就已经公之于众了。 他也不会因此抑郁这么多年。 君以臣悔不当初。 白鹿理直气壮掐着君以臣的一边胳膊:“要是我残疾了,你就要养我一辈子。” 君以臣回神,垂着眼尾轻轻一笑:“好,我求之不得,但咱们还是先去医院,万一要是没残疾,我以后也能少一个负担。” 白鹿怒道:“喂,君以臣!” 什么叫少一个负担? 难道她的存在就是他的负担吗? 虽然明知道君以臣是开玩笑,白鹿的心还是狠狠地揪了一下。 玩笑开得太过,看来女朋友是真生气了。 君以臣脸颊一垂,立马道歉:“好了,亲爱的别生气了,我开玩笑的。男朋友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第57章 我是你孙子的祖宗。 白鹿咬着嘴唇,突然没了话。 她好像患了失语症,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 君以臣看着低头发呆的女朋友突然问道:“小鹿,刚才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嗯?” 白鹿回神:“你说什么?” 君以臣表情严肃:“刚才在服装店的时候,你哭了对不对?” “嗯。” 白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红着眼睛瞅着君以臣,小声说:“她们说我是小三。” 君以臣一听这话,别说心尖了,他整个人都疼到撕裂。 他的小鹿,是那么脆弱的一个人,那个时候她一定很难过。 君以臣很自责,作为男朋友,那时候他应该在的。 可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明明他是那么的深爱她,却永远无法在她需要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对不起,小鹿,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让你受委屈了。” 君以臣整个人看起来很颓丧,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像要哭了一样。 白鹿突然就释然了,大咧咧笑道:“其实没什么关系,反正我脸皮厚。” “太过分了,她们怎么能这样呢?!” 君以臣说话时语气凶狠,脸上却是一片温柔:“不生气了,男朋友去帮你骂回来,好不好?” “不要。” 白鹿摇头:“像现在这样就好。” 君以臣从小就是一个温柔的好人。 他的教养跟他的善良让他做不出伤害别人的事。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总是伤害自己,却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人。 如果不是这样的人,他也不会抑郁。 白鹿喜欢的一直都是这样的君以臣,真的不忍心因为她的缘故,害他变成一个别人眼中的坏人。 她的君老师,只要干干净净地活下去就好了。 坏人让她来做。 她不介意当一个被别人唾弃的坏女人。 反正,她已经坏了那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坏一次。 “我的小鹿啊……” 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君以臣叹息一声,正要倾身过去抱住女朋友,白鹿却抢先一步,突然弯腰过来,将两只胳膊挂在他的脖子上。 “君以臣。” 白鹿埋头在君以臣怀里,就着这个奇怪的姿势抱住了他,小声说:“以后都不要丢下我了,好不好?” “嗯。”君以臣愣了一下,双手下意识放在白鹿的腰上,几乎是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君以臣,我喜欢你,很多年了。” 听着君以臣有力的心跳,白鹿红着一双眼,哽咽着说:“我想跟你结婚,想永远跟你在一起,想光明正大的跟你站在阳光下,只要你爱我,我就什么都不怕。可是,如果你总是丢下我的话,别人就更不会相信我了。” “好,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君以臣用力搂着怀里的女孩,心疼着,叹息着,承诺着。 对不起,小鹿,以后再也不会,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沉默了一会儿,白鹿突然抬头,双手搂着君以臣的脖子,表情蛮横道:“还有,我才不是什么小三,我是你的女朋友!合法的女朋友!” 君以臣嘴角轻勾,认真地回应:“是,女朋友。” 白鹿:“我以后还会是你的老婆。” 君以臣点头:“好。” 白鹿:“还是你孩子的妈。” 君以臣:“嗯。” 白鹿:“还是你孙子的祖宗。” 噗,他的女朋友怎么能这么可爱! 君以臣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好。” 第58章 公主抱。 君以臣屈膝半跪着,垂着一边脸,仔仔细细给白鹿涂好了扭伤药,又撕了两片创口贴粘在她的后脚跟上。 正要给她穿鞋的时候,白鹿突然缩回了脚,“先等一下。” 君以臣手指落空,愣了一下,他侧着一边脸,抬眸问道:“怎么了?” 白鹿将两只白嫩的脚丫塞在君以臣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这才笑嘻嘻地撒娇:“男朋友,人家脚好痛,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君以臣一听这话,耳根立马红了一片,嗔怪道:“不准胡闹。” 这里人多,众目睽睽的,万一要是让学校的人看见了怎么办? 因为服装店里的意外,让君以臣突然有了一种自觉。 如果他不想让白鹿再次受到伤害,就应该离她远远的。 可让人绝望的是,在白鹿面前,他的理智好像永远没办法占上风。 “小气鬼!” 白鹿鼓着脸颊,气呼呼说道:“人家的男朋友都公主抱的,你抱一下怎么了!” 君以臣失笑:“又是哪家男朋友公主抱了,你告诉我。” “就……那什么……” 白鹿不自觉红了脸,扭扭捏捏地说:“那人家电视剧里的男朋友都是这样的啊!” 不知道为什么,在君以臣干净的目光之下,她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羞耻。 君以臣抬手捏了捏女朋友的脸,无奈道:“所以你就是跟着电视剧找的男朋友么?” 电视剧那还不是一帮女性编剧虚拟出来的一个女性群体梦想…… 这丫头确定世上真的那么完美的男人么? “对啊!” 白鹿理直气壮点头:“所以,这不是找到你了吗!你就是我最完美的男朋友啊!” “君以臣你就抱我一下嘛!” 白鹿撒娇:“你让我也体验一下人家谈恋爱的浪漫感觉,好不好嘛!” 白鹿这句话莫名的取悦了君以臣,但他还是忍不住笑道:“所以,为了公主抱,你也是拼了么?” “嗯,拼了!” 白鹿双手搂着男朋友的脖子,恶狠狠地凶道:“所以君老师你到底要不要抱嘛!我告诉你,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君以臣妥协似的叹息一声,“咱家有车,不用你走路。” 抱歉,公主抱什么的实在是太显眼了,原谅他还是想再抵抗一下。 白鹿:“那你抱我上车!” 君以臣左右看了一眼,红着耳尖说:“小鹿,咱们真的要这样吗?” 谈恋爱真的要弄得这么的…… 白鹿鼓着脸,生气道:“那你到底还想不想要女朋友的!君以臣,你要再不抱,我可就让别人……” “不准!” 君以臣脸色一沉,“白鹿,你要是敢找别的男人,我就死给你看!” 真当他这个男朋友是摆设么? 哟哟哟,君老师这是终于吃醋了? 白鹿得逞似的窃笑:“好好好,不找,你别生气。” 君以臣一颗心怦怦乱跳,闷着脸不说话。 白鹿突然弯腰过来,紧紧抱住君以臣的侧腰,就这样仰着小脸,垂着眼角,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好了嘛,君以臣,我错了,我跟你开玩笑的,除了你我谁也不喜欢!” 君以臣:“……” 白鹿:“男朋友,你别这样嘛,以后人家再也不故意气你了,好不好?” 君以臣眉眼微动,一只手揽住白鹿的腰,轻声说:“以后都不气我了?” 白鹿乖巧点头:“嗯。” 君以臣闷了一会儿,醋味十足地说:“以后不准找其他男朋友。” 白鹿憋笑:“好。” “那你这下可以抱我了吧?”白鹿眼睛一眨,古灵精怪地偷笑起来。 反正,男朋友永远斗不过女朋友。 这是天理命数,谁也逃不掉。 包括他们家君老师。 君以臣犹豫了一下:“那你能不能把脸挡住?” 他最多只能做到这一步。 无论如何,君以臣都不想伤害白鹿。 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谁都不可以伤害这个他爱到了骨子里的女孩。 “为什么?” 白鹿不懂君以臣的心思,瞬间就不高兴了,眼睛红红的,手指不自觉的从君以臣的侧腰上滑落。 白鹿不明白。 这里明明就不是望京,为什么她跟君以臣之间好像还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隔阂。 白鹿觉得,可能一直到自己死了那天,她永远也进不了君以臣的世界。 他们明明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不是么? 为什么要搞得好像在玩地下情呢? 她难道就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吗? 就像白鸢那样。 “好了,小鹿别哭,我抱还不行吗!”君以臣瞬间就妥协了,伸手将女孩搂进自己的怀里。 白鹿破涕为笑,双手条件反射搂着君以臣的脖子,正要说话,君以臣突然说:“等一下。” “怎么了?”白鹿懵懵的。 君以臣被女朋友可爱的表情逗笑了,却是撑着胳膊站了起来,动作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女朋友白皙漂亮的美腿。 第59章 擦枪走火。 “女朋友这么好看,不能便宜了那些臭男人。” 君以臣脸上酸味十足,嫉妒使他面目全非。 最后却还是乖乖蹲下来,伸手将女朋友抱了起来。 他家小鹿怎么会这么瘦? 明明每次都有好好吃饭,却总是不长肉。 君以臣突然想,会不会是以前的喂养方式出了问题? 白鹿双手揽着君以臣的脖子,将脸闷在他的怀里,想了想心里还是不爽,突然抬头在他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口。 一股无法克制的强烈激荡从喉结的位置往四肢百骸扩散。 君以臣膝盖一软,差点失手将女朋友摔出去。 幸好最后稳住了。 “小鹿!” 君以臣面红耳赤,哑着嗓子低吼,“不准胡闹。” 白鹿整个人埋在他怀里,闷声说:“活该!这是给你的惩罚!” 谁叫他不让她露脸的。 “胡闹。” 青天白日的,万一他擦枪走火怎么办? 她难道就没想过,他也是一个有正常欲望的男人么? 君以臣嘴上轻斥,脸上却透着宠溺的无奈,“下次再这样,男朋友就要罚了你。” “君老师饶命,女朋友下次再也不敢了。” 白鹿闷在他胸前,笑得肩膀发抖。 白鹿不知道,她这种无意识的行为,对君以臣来说,实在是一种甜蜜又痛苦的折磨。 不过,自己捡回来的女朋友,谁让他舍不得放下,也只能跪着宠下去了。 君以臣垂眸看了一眼乖乖缩在他怀里,将自己整个人都藏了起来的女孩,一颗心软到心酸。 其实,在他们俩人之间,一直主动靠近,一直迁就退让的那个人从来都是白鹿啊! 而他,只是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 当君以臣抱着白鹿朝停车场走去的时候,不远处的苏静雯正好跟闺蜜从奶茶店里走出来。 当那个穿着雪白衬衣的男人背影慢慢走远的时候,苏静雯手拿一杯奶茶停了下来。 她怔怔地看着那抹修长的背影,莫名觉得那个男人似乎很熟悉。 但因为那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看不见脸的女孩,她便不是那么敢承认。 君老师来的时候是孤身一人,听说并没有女朋友。 而且,君老师平时又是很正经的一个人,斯文淡雅,谦和有礼,像那种生活在民国的时候,不食人间烟火的有钱公子。 像这种有失礼仪的事,他应该不会做……吧? 苏静雯这样想着。 但心里始终还是觉得不安。 “小静,你看什么呢?” 同行的女伴见苏静雯站着不走,走过来推了推她的肩膀。 苏静雯猛地回神,神色略有尴尬,红着脸颊,低头小声回道:“没什么。走吧,你不是还要去买衣服吗?” 说着就要拉着闺蜜的胳膊离开。 何美美下意识顺着闺蜜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 她突然指着那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男人背影,诧异道:“咦,前面那个男人不是你们学校新来的那个男老师么?” 苏静雯脚步一顿,回头说:“你也觉得是他?” 何美美笑着说:“废话,咱们这地方,除了你说的那个望京来的君老师,还有谁能有这么高贵优雅,鹤立鸡群,与众不同的气质?” 第60章 猪拱白菜。 “哎,不过也不对啊,小静你不是说那男人是黄金单身汉么?他不是亲口否认过女朋友的事么?怎么还抱着一个女人逛街呢?” 何美美撇了撇嘴,咬着奶茶的吸管说:“前天你指给我看的时候,我觉着他看着还挺正经的啊,怎么也跟现在某些一谈恋爱就虐狗的男人一样啊!哎,你说现在的男人,这谈了女朋友的跟没谈女朋友的时候还真就是两个人哈!” “……”苏静雯没有任何反应。 她盯着男人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 她的耳中不断重复着“女朋友”这三个大字,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了。 君老师…… 君老师什么时候交了女朋友? 为什么她不知道? 如果……如果君老师有女朋友了,那她……她该怎么办呢? 何美美吸溜着奶茶里的珍珠,一边推了推苏静雯的肩膀:“哎,小静,你那天不还说那男人是望京来的,肯定看不上咱们这的姑娘么?我当时怎么说的来着?姐姐我让你心动了就赶紧行动,不要错过了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就可以踩着这个男人的肩膀嫁到望京去了。结果你非不敢,还说什么不好意思什么的,现在好了吧?让别人捷足先登了吧?” “该!” 何美美一只手戳了戳苏静雯的额头,恶狠狠地教训起来:“我跟你说,这年头好男人千年难得一遇,就跟猪拱白菜是一个道理,你说这么好的白菜送到你面前了你都不要,那他很快就让别的猪给拱了,你还不信!” “行了,别看了,再看也没用,咱们去买衣服吧!何以解忧?唯有买买买啊!” “……” 苏静雯听得恍恍惚惚,一声不吭,脸色却唰的一下惨白起来。 君老师的女朋友……真的有可能是这个小地方的人吗? 君以臣驱车回到家里。 休息了不到十分钟,商场跟超市送货的人陆陆续续的来了。 君以臣性子冷淡,不爱跟人打交道。 白鹿倒是表现得很热情,指挥着工人摆好家具,放好冰箱厨具,本来想留人家在家里吃顿饭,结果发现菜不够,只能笑笑作罢。 最后,白鹿给工人一人拿了一瓶饮料,笑眯眯将他们送到门口,还热情地邀请他们下次到家里来作客。 说实话,服务行业的人见过的客人多了去了,真没见过像白鹿这么开朗的女孩。 热情到让人无力招架。 送货工人几乎落荒而逃,君以臣倚在门边,眼角微弯地看着白鹿冲着汽车绝尘而去的背影笑着挥手:“慢走,下次有空的话,到家里来吃饭啊!” 噗。 他家女朋友这是把自己带入到小媳妇的角色了吗? 他的女朋友,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君以臣笑容很满足,莫名很享受这一刻的平凡人间。 这时的他一身淡色的余晖披在身上,有一种坠入了凡间的烟火气,一点看不出是随时随地都想去死的抑郁症患者。 白鹿回头,刚好看见君以臣两手空空偷笑的模样,于是心里一动,叉着腰走过来,弯腰瞪着他:“笑什么笑?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么?” 君以臣眼尾一扬,笑意从眼眸间散开来,突然伸手将白鹿拉到怀里,下巴抵着她乌黑的发顶,轻笑着回:“嗯,没见过,女朋友太漂亮了,让男朋友的眼睛都快闪瞎了,怎么办?” 白鹿嗔骂:“滚!会不会说话啊!” 这都什么鬼! 有他这么夸女朋友的么! 第61章 你们全家都是妖孽。 客人一走,白鹿就蔫了,枕着君以臣的大腿,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刷手机。 君以臣垂眸看了一眼女朋友不雅的睡姿,眼神宠溺,只是淡淡一笑。 白鹿一边无聊地划拉手机,一边突发奇想:“君老师,咱们发个自拍吧!” “不行。” 君以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边手臂放在女朋友的脸颊边,下意识地轻轻碰了一下,安抚似的。 不是他无情。 白鹿手机里的好友全是他们那一片的富太太。 要是让那帮有钱有闲的老太太知道他们俩的关系,还不得炸开锅。 绝对不能拖累白鹿。 这是君以臣一直以来的想法,矢志不渝。 白鹿闷着脸有一会儿没说话,突然手机也不玩了,一边手指纠纠缠缠地勾住了君以臣的小手指。 君以臣闭着眼,非常自然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白鹿侧着一边脸,盯着君以臣手腕上那块手表,小声说:“那你不出镜,只拍牵手的画面总可以吧?” 君以臣还是叹气:“不行。” 哪怕只是一只手,还是有暴露的危险。 所以,不行。 白鹿生气了,蹭地一下跳起来,跪坐在沙发上,掐着君以臣的一边侧腰,威胁着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嘛?反正我不管,脸还是手,今天你总得选一个!” 好吧。 君以臣睁开眼,实在抵不住女朋友这么可爱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妥协道:“那还是手吧。” 白鹿欢快地答应:“好咧!” 君以臣无奈:“不过,不准拍牵手的画面。” “切,小气鬼!” 白鹿吐着舌头做鬼脸,翻身在沙发上坐好,这才敷衍道:“好,不拍牵手,就只拍君老师一个人的独手秀,这总可以了吧?” 女朋友生气的样子总是这么可爱,还让不让男朋友活了? 君以臣忍不住笑:“好。” 于是,白鹿就把君以臣戴着粉色儿童手表的那只手拍了进去。 白鹿翘着二郎腿,一边抖腿,一边坐在沙发上编辑图片,脸上小狐狸似的奸诈怎么也藏不住。 君以臣眼角一抖,侧头看了女朋友一眼,却正好看见白鹿手机上更新了一条动态。 “十年前送给某人的生日礼物,幸好没丢,时光不老,我们不散,【笑脸】【笑脸】【笑脸】。” 下面的配图是一只清瘦的男人手指,艺术品似的,干净得宛如白而高洁的一方瓷器。 不过,再好看的手指也挡不住那只中二气息满满的儿童手表。 为了突出重点,白鹿还特意放大了手表的图案。 却更显出这个画面的奇葩。 他家的女朋友哟。 君以臣忍不住叹气,心尖也跟着一软。 他怎么会不明白白鹿的心思。 一旦确定了恋爱关系,女人总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挑战男朋友的底线,不过是想要从男人那里得到一个名分。 一个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的机会。 这就是白鹿想要的。 可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白鹿一退再退,君以臣实在不忍心再欺负她。 于是,过了没两分钟,以他们家君大美人为首的富太太团就特别默契地在动态下面排起了队。 君大美人:“恭喜恭喜,早生贵子。” 王家太太:“恭喜恭喜,百年好合。” 董老头的心头肉:“恭喜恭喜,普天同庆。” 季萌萌他奶奶:“恭喜恭喜,喜结连理。” 我是大美人:“恭喜恭喜,喜糖可以安排上了。” 白狗:“……死丫头,大白天的不准虐狗!不过哥哥还是要说一声恭喜,恭喜我们家这只祸害人间的妖孽终于被法海收了,可喜可贺!” 君以臣:“……” 这都是什么鬼畜留言?! 还有,白沚你大爷! 他们家这么可爱的女朋友怎么就妖孽了? 你们全家都是妖孽! 第62章 岁月催人老。 白鹿笑得如花般,花枝乱颤地倒在君以臣怀里:“君以臣,我真的爱死她们了。” 说完又黑着脸补了一句:“白沚那牲口除外。” 挤兑自己的妹妹是妖孽,这混蛋确实是亲哥! 白鹿非常满意太太团的助攻,却对白沚不太满意。 不过,她心情好,也就懒得跟他计较了。 君以臣无奈垂眸,嘴角动了一下,却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能转移话题地问了一声:“饿了没?” 白鹿笑着抱住男朋友的侧腰,眼波流转道:“嗯,饿得都可以吃下一个人了。” 这话怎么就那么…… 君以臣的脸几乎瞬间就红了,从脖子根一直红到了头发丝,整个人热得发烫,心跳乱得不像话。 他感觉女朋友又在开车,但他没有证据。 “那,那你先去洗澡……” 君以臣顶着一张虾子红的俊脸,嚅喏着开口。 结果,话没说完,他却猛地住了嘴,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呸,这都说的什么啊! 青天白日的,饭都没吃,洗什么澡! 君以臣脖颈红了一片,不等白鹿回话,他突然站起来,手脚僵硬地摆动,几乎落荒而逃:“我,我去做饭,你,你先休息。” 白鹿笑眯眯看着男朋友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里,眼尾的快乐藏都藏不住。 调戏害羞的男朋友太好玩了,是不是? 太快乐了,所以根本停不下来。 白鹿翘着嘴角站起来,哼着小调走进了浴室。 洗澡就洗澡,谁怕谁! 十分钟后,白鹿从烘干机里拿出新买的情侣睡衣。 她自己穿上了粉色那套,把蓝色的整整齐齐叠好了放在浴室里。 做完了这一切,白鹿这才高高兴兴地出了浴室。 这丫头从小不爱擦头发,顶着一头湿淋淋往下滴水的发型,推门就走了出来。 而她毫不在意,拐弯就进了厨房。 君以臣正在切菜,瘦削的背影看起来有一种安静到落寞的孤寂感。 除了有一下没一下的慢节奏切菜声,厨房里安静得简直过分。 白鹿就这样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君以臣慢条斯理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突然就涌上一股无法克制的,说不出的难过。 岁月催人死。 他们之间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可以一起度过? 白鹿不知道。 抑郁症是一只缠人的魔鬼,就像那饮鸩止渴的蚀骨之毒。 它总是出其不意,神出鬼没。 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出现。 更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就会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这十年来,白鹿陪着君以臣去过无数次心理诊所。 她看过很多抑郁症病人。 他们之中有很多上一次见面的时候,都跟她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可是,他们往往都再没有了下一次见面的机会。 那些人被魔鬼带走了。 他们败给了自己的心魔。 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白鹿是真的很害怕。 她怕这样的事也会发生在她跟君以臣身上。 死亡,这个人类最后的宿命。 她这么年轻,还没有准备好接受它。 白鹿悄悄眨了眨眼睛,眼角一片通红。 她的脚步轻悄,悄声走过来,一双白皙细瘦的双手从君以臣的腰间绕过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小鹿?”君以臣背脊轻颤,切菜的手指随之一顿。 刀尖落在菜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嗯?” 白鹿这样的话唠,却罕见的没了话,只闷闷地哼出了一声鼻音。 君以臣皱了皱眉:“怎么了?” 白鹿的态度很不对劲。 君以臣心尖一跳,不祥的感觉突然袭卷而来。 他本能的想要转身,但身后的女孩抱得太紧,害他都没办法呼吸。 第63章 这是我身为女朋友的权利。 “君以臣。” 脸颊贴在君以臣的背后,白鹿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君以臣的眉轻皱,一只手握住白鹿的胳膊,轻轻将女朋友拉到自己前面来。 白鹿没有拒绝,踩着君以臣的拖鞋走到他面前,却没有抬头,还是保持着双手抱着他腰姿势,整个人也跟着埋在他怀里。 “发生了什么事?” 君以臣双手放在白鹿的腰上,垂眸看着她的发顶,轻声问道:“怎么不开心了?” 白鹿沉默下来。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君以臣弯腰,额头抵着白鹿的,眼神认真,询问地看着她。 白鹿摇头,一言不发的,突然抬头,一口就啃在君以臣的唇上。 白鹿就这样,保持着这个怪异的动作,以一种横冲直撞的勇气,蛮横地吻着面前的男人。 君以臣嘴唇一凉,他愣了一下,随后心惊肉跳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小鹿,别这样,你到底怎么了?” 白鹿眼睛红红的,也不说话,就只是沉默地献出了自己的初吻。 以一种决绝的姿态。 她的两手紧紧抱着君以臣的侧腰,踮着脚就吻上了他的锁骨,喉结,下巴,嘴唇。 白鹿的这个吻来得又猛又急,完全不给君以臣反应的时间,直接将他打在原地,动弹不得。 君以臣心脏跳得很厉害,却将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手臂紧紧抱着白鹿,一动不敢动。 白鹿却顾不了那么多,双手搂上君以臣的脖子,青涩得像小孩子的吻细细密密地从锁骨一路往上,很快来到了君以臣嘴角。 白鹿试图以一个吻叩响君以臣紧闭的心扉。 “小鹿,别这样。”君以臣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垂下的眼眸满是欲望的暗光。 然而,他的手指垂放在白鹿的腰上,却是轻颤着,完全无法做出推开她的动作。 他能说,其实他也一直热切地期盼着么? “我不要。” 白鹿一边吻得认真,一边拒绝:“这是我的权利,身为女朋友的权利。” 白鹿一句话,君以臣就被秒杀了。 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女朋友太热情,他完全不敢动。 君以臣绷紧了全身的神经,努力克制着自己与生俱来的本能。 他生怕一个失控,他们的人生就彻底的擦枪走火了。 白鹿吻了半天,君以臣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她很不高兴。 白鹿一路吻着寻过去,嘴唇故意停在君以臣的耳边,以一种蛊惑的声音小声说道:“君以臣,你要不要实践你身为男朋友的权利?” 啪! 一句话而已。 君以臣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整个断掉了,排山倒海的,克制不住的感情从心底涌出来,涌入他的全身,让他疯狂。 君以臣眸光暗垂,手指一收,两人突然偏了方向,来到了一旁干净的料理台前。 君以臣扶着白鹿的腰,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料理台上。 他的手指紧紧扣着女朋友的腰,没有任何语言,一个夹杂着激烈情绪的吻就落在了白鹿的唇上。 第64章 我们……去滚床单吧? 君以臣闭着双眼,倾身向前,冰凉的嘴唇紧紧贴着白鹿的唇。 他吻得认真又虔诚,几乎用尽了自己的所有生命。 白鹿终于笑弯了眼,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伸手抱住了君以臣。 刚才还安静得犹如死亡之地的厨房突然开始弥漫着一种火辣的气息。 生命的力量在这里繁衍。 哪怕心情激荡,但君以臣的理智还是死死克制着他。 他从小就是一个恪守礼仪的好孩子。 哪怕有了爱情,他也不会一夜变成另一个人。 君以臣失控的吻很快停下来,他仿佛在恢复那个一本正经的模样。 白鹿能感觉到他如潮水般退去的激情,但她说不出什么话,只觉得这样就够了。 只要他肯踏出这一步,就已经足够了。 一吻过后,君以臣贴着白鹿的唇,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哑着嗓子说:“白鹿同学,下次接吻的时候不许睁眼。” 白鹿笑倒在君以臣怀里,笑嘻嘻答应道:“好的,君老师,遵命,君老师。” 君以臣无奈地看着她:“还有,下次不准再偷袭男朋友,小朋友不可以引诱大人,这是违法乱纪行为,知道么?” 白鹿咯咯咯笑了好一会儿,然后笑着拒绝:“不要。” 如果还有下次,她一定还会这样做。 岁月催人死,时间不等人啊,我的君老师。 白鹿闷了一下,突然叫了一声:“君以臣。” “嗯。”君以臣忍不住笑着答应。 “我们……去滚床单吧!”白鹿整个人闷在君以臣怀里,特别小声地说着话,妖精似的,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这句几乎相当于耳语的一句话却像一道惊雷,突然就炸开了君以臣跟白鹿的距离。 “小鹿,你还小,别这样好吗?”沉默了好一会儿,君以臣这才叹息着说了一句。 “君以臣,你不想碰我,就因为我是白鸢的妹妹是吗?!” 白鹿红着眼抬头。 小什么小! 她早就已经过了十八岁法定成年的年龄了! 她拼尽了全力才让自己考上了他梦想的大学。 她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让自己长大,不是吗? 法律都承认她是可以自己决定未来的成年人。 那么,她为什么还是不可以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 白鹿心里难过得要死,却红着一双眼,狠狠盯着君以臣的眼睛,委屈着说:“所以我最后还是输给了白鸢是吗?哪怕她已经死了十年了,你还是忘不了她。” “我他妈的就是一个手下败将!” 白鹿抹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撑着双手从料理台上跳下来,指着君以臣的心,哽咽着问:“君以臣,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都赢不了白鸢?嗯?” 君以臣的沉默让白鹿心痛得不行,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从小到大她都知道,跟白鸢比,她就是一个被彻底放弃的意外。 所以,她从小不争不抢。 只要是白鸢看上的东西,不用她说,白鹿自己就会先放弃。 像别人家里两姐妹争一个东西的场面在白家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因为白鹿不屑。 她对白鸢所拥有的一切从来都不屑。 既然得不到,那就只能当自己从来不想要。 这就是白鹿没心没肺活到现在的依仗。 白鹿曾经以为她对君以臣,也能像对那些爱而不得的玩具或是漂亮裙子一样,不动不恼不怒不嫉不恨不要。 可是,当她放学偶然从君家路过,听见那些大人调侃让君以臣跟白鸢在一起,白鸢一脸羞涩地瞅着君以臣,而当时还是斯文少年的君以臣一声不吭默认的时候,白鹿曾试过放弃他。 就像放弃那些她永远无法得到的礼物。 白鹿曾以为自己对君以臣,应该也可以做到不动如山。 不过是隔壁邻居家的哥哥而已不是吗? 然而,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也低估了君以臣在她心里的分量。 事实上,那天白总神经兮兮跑到君家提亲,而几乎所有人都默认的时候,白鹿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嫉妒得要死。 过往所有的一切她都可以不要,唯独这个少年,这个男人,她不想失去他。 当年,就算白鸢没有死,白鹿也打算跟她摊牌。 她喜欢君以臣。 余生她都想要跟他在一起。 如果不能相让,那就公平竞争吧! 谁能知道,当年还只是一个小女孩的白鹿就已经在想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然而,一切都还没来得及说,白鸢就死了。 白鸢死得那么突然,让白鹿一点准备都没有。 其实,当初白鸢死的时候,白鹿是真的难过的。 偶尔有那么一些时候,白鹿还是很喜欢白鸢这个姐姐的。 虽然两人从小就不对付,但骨子里她们不还是血脉相连的家人么? 当白鹿站在那个冷冰冰的尸柜旁,看着躺在里面,好像只是睡着了的,美丽年轻的姐姐,她差一点就要哭了。 真的就差一点。 但白夫人不给她这个机会。 那时候已经疯了的白夫人,抓着她就是一顿暴揍。 一边揍一边把她往白鸢冰冷可怖的尸体上推。 白鹿那时多么小,眼泪就是在那时吓没了。 也许,她对白鸢那唯一一点姐妹亲情,就是在那次之后彻底消失的吧? 白鹿其实也明白。 白鸢死之前,她就不是这个完美无瑕姐姐的对手。 后来,白鸢死了,她更是不可能斗得过一个死人。 而且,跟一个死人争宠,真的特别没意思。 真的特别特别没意思。 白鹿不想变成让自己讨厌的人。 为什么要把她逼得那么恶毒呢? 她只是想爱一个人而已啊! 有什么错? “君以臣,我讨厌你,真的真的很讨厌你。” 白鹿红着双眼,一把推开君以臣,转身就要跑出去。 “白鹿,别这样,你听我说……” 君以臣急了,侧身,一把抓住了白鹿的胳膊,几乎是崩溃地哀求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小鹿,你相信我。” 第65章 白衣女鬼又出现了。 白鹿恶狠狠回头,一把甩掉了君以臣的手指,流着眼泪说:“那事情到底是什么样?你说啊!十年前我就一直问你,但你从来都不说!现在我们就快要死了,你还是不愿意说出真相吗?” “小鹿……” 君以臣不知想到了什么往事,他其实并没有听清楚白鹿说的话,而是脸色苍白的犹豫斟酌着词语:“我跟白鸢,我们……” 君以臣是真的打算说出真相的。 白鹿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得那么可怜。 这种就快要失去她的感觉让君以臣慌了。 他差一点就要说出那个藏了十年的秘密。 然而他张口结舌,思维不过停顿了一下,立刻就卡壳了。 因为…… 因为,那个白衣女鬼又出现了! 那个披散着头发,眼神怨毒的女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厨房里。 女鬼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站在白鹿身后。 她那双尖利似刀子的手指就放在离白鹿一寸远的地方,只要轻轻一伸手就可以掐住白鹿细嫩的脖子。 君以臣看得心惊肉跳,一颗心恨不得从胸腔里跳出来。 但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说得出来。 这一次女鬼终于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还是那一头黑得瘆人的长发,但却是白鸢那张临死的脸。 苍白,浮肿,死气沉沉,甚至隐约能看出生前的美丽。 她的脸颊一侧有一条细细的指甲刮痕。 听说,是白鸢临死前反抗凶手所留下的。 就是这条伤口,后来帮助警方锁定了犯罪嫌疑人。 白鸢就这样瞪着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眼中是藏不住的怨恨。 她的嘴唇一开一合,阴气森森的,仿佛含着数不尽的,死不瞑目的冤情。 “君以臣,你说啊!告诉她!告诉白鹿,我是为什么死的!” “君以臣你告诉她啊!就说我白鸢是因为你们俩而死的!你看看你爱了这么多年的小丫头,你看看她是否能承受杀人凶手的罪名!” 不要! 求你不要说了! 君以臣一张俊雅的脸越来越苍白,几乎快要崩溃了。 然而白鸢还是瞪着他,她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君以臣!君以臣,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话啊!告诉白鹿!告诉她,当年我为什么会死!” “你这个伪君子!杀人犯!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君以臣!我死也不会原谅你们!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要诅咒你们,诅咒你们不得好死,永远都无法得到对方!” 白衣女鬼说着就要扑过来抓白鹿的脖子。 “不要!” 君以臣脸色巨变,终于崩溃地喊了出来。 他一双手颤抖着,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一把将白鹿搂进了怀里,紧紧的,用力地抱着她,崩溃地大吼:“我求你了,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伤害她!” “君以臣?” 君以臣突然的疯狂让白鹿几乎在瞬间就止住了眼泪,她被用力裹在怀里,几乎动弹不得,但还是试图抬头去摸他的脸,小声安慰道:“君以臣,你别怕,只是幻觉而已!只是幻觉,你不用担心!” “……”君以臣彻底被自己的幻觉摄住了心魂。 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眼睛却是通红一片,心里又急又气。 急的是白鹿差一点就要被白鸢掐死。 虽然这是幻觉,但在君以臣眼里,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 君以臣气的是他自己。 他生气。 他恨自己为什么意志不坚,为什么不可以离白鹿远远的。 不是都已经决定放弃她了吗? 为什么要把她牵扯到他跟白鸢的恩怨之中? 第66章 十年前。 十年前,距离君以臣十八岁成人礼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 那时候,白总已经到君家提了亲。 因为他的沉默,他们家君大美人跟君董事长不忍在外面驳了白家的面子,于是默认下来。 后来,二老特地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悄悄问了他的意思。 君以臣喜欢白鹿。 那时候他就已经确定了。 这件事在父母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 但为了不把白鹿牵扯进来,他隐瞒了自己的感情,只说对白鸢无感,只当她是邻家小妹妹。 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结婚的。 如果他们要逼他结婚,那他就去死。 君以臣记得,自己当时就是这么坚定。 当年他不到十八岁,是一个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决定的少年。 但他非常确定,自己的未来只跟白鹿有关。 听了他那番话,二老都沉默下来,没再说什么。 再后来,君董事长又说了什么呢? 君以臣不记得了。 这十年,因为抑郁症常常发作,伴随着幻觉幻听的症状时常发生,其实很多事他都不记得了。 有时候记得的东西,也会发生某种错乱,常闹一些张冠李戴的笑话。 但君以臣记得,君董事长那时候跟他说,这件事之所以闹到今天这一步,还是跟他们君家处理不当有关。 如果早一点拒绝,说不定白家对他们不至于误会这么深。 君董事长说,他准备找一个机会跟白家道歉,顺便再当面拒绝这门婚事。 君家的教育一直都很开明,又是几代书香门第,政治联姻这种事他们是不屑的。 而且,白家的级别一直都达不到能让他们联姻的地步好吗! 之所以跟他们家走得近,完全是因为白鹿的关系。 既然孩子不喜欢,那肯定是不能逼迫他的。 但最后君以臣还是拒绝了君董事长的帮忙。 他说想要亲自跟白鸢解释。 毕竟也是一起长大的,白鹿是他喜欢的人,白沚是他的发小。 白鸢……虽然君以臣一直不喜欢她,但他不能否认,其实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大的深仇大恨。 君以臣的教养让他做不出伤害一个无辜女孩的举动。 他打算跟白鸢挑明自己心有所属,然后让白鸢单方面提出悔婚。 这样一来,他不至于太过愧疚,白鸢也不会被人嘲笑。 君以臣自认,他最后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而已。 而且,这件事之所以弄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全是因为他犹豫不决,性子太软的缘故。 如果他一开始就拒绝白鸢的示好,也许一切都不会到那样一个不可收拾的地步。 现在想起来,君以臣常常很后悔。 他常想,如果能回到相遇之初就好了。 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要握紧白鹿的手,跟所有人宣布,他就是喜欢这个女孩。 虽然情不知为何起,但他一往而深。 而且,那时候就快到他十八岁的成人礼了。 君以臣想,作为一个即将成年的人,他得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所以,就在他生日宴的前一个星期,为了避嫌,也为了给两个孩子留出一个体面的空间,君董事长带着君大美人出去看音乐会去了。 第67章 白鸢之死。 为了不让白鹿影响他的发挥,君以臣让老爸老妈把那小丫头也带了去。 君以臣怕自己在白鹿面前会紧张得要命,到时候恐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天晚上,白沚那牲口,约了他不知道第几任女朋友,相邀趁着夜色一起去钻小树林。 其他人也因为一些事由离开了小区。 那一晚,君家跟白家空无一人,就只有他跟白鸢。 因为怕白鸢误会,君以臣甚至连家门都没进,只跟白鸢站在院子里说话。 他们站在那一轮奶白色的月亮下,隔着遥远的距离,远远地站着,比平常的陌生人还要生疏。 只是,君以臣没想到,白鸢竟然会盛装而来。 当他看见白鸢穿着她最漂亮的那身公主裙,像极了一个美丽的公主出现在他面前时,确实愣了一下。 白鸢就那样红着脸颊,娇羞地看着他。 君以臣没觉得美丽,也看不出什么漂亮,他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快要炸了。 事实是,他对这一切毫无感觉。 如梦如幻的美景下,他却一心想着老爸老妈在白鹿面前有没有暴露,白鹿那丫头会不会发现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解释完了之后他还来不来得及赶去跟他们汇合,如果可以他想跟白鹿一起看一次音乐会,以前想过无数次,但是他一次都没有鼓起勇气…… 那天晚上,君以臣脑子里全是白鹿,心里乱糟糟的。 白鸢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扭捏着问他是不是有事想说。 看着白鸢那张懵懂无知的少女脸庞,君以臣犹豫了很久,最后终于说出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结婚是不可能结婚的,但是白家跟君家以后还是好朋友,如果有什么需要,君家还是会义不容辞帮助她的。 君以臣记得,他胡乱说了很多的话,就是不想跟白家搞坏关系。 因为不在意,或者是心里的那点愧疚,他那天晚上一直不敢看白鸢的脸,低着头盯着家里那块青色的地砖,紧张兮兮的,自顾自地说完了所有的话。 白鸢似乎愣了很久,最后在他就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君以臣那时候背对着白鸢,听见她问的这句话,脚步一顿,本来就快要说出白鹿的名字,幸好最后还是打住了。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连累白鹿。 大概是急着离开吧,他那时的语气显得很冷。 他背对着白鸢,冷冷地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说完,他就走了。 因为不敢面对白鸢失望的表情。 后来白鸢怎么样了,君以臣根本不知道。 他心急如焚,急匆匆出了门赶去跟白鹿看了平生第一次的音乐会。 虽然,他其实只看了半场。 而白鹿因为没有音乐细胞,中途还睡着了。 那丫头就这样流着口水趴在他的大腿上,睡得不亦乐乎。 君董事长带着君大美人约会去了。 白沚跟女朋友在小树林里卿卿我我。 那天晚上,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白鸢就是在那时候出了门。 她什么交代都没有,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去散步。 后来,白鸢是怎么遇到的杀人凶手,没有一个人知道。 第68章 爱情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再后来,杀人凶手逃窜了十年,最后自首被抓,在望京的监狱里,白家请的律师曾问过他,第一次到底是在哪里遇见了死者白鸢。 然而,那男人只是迷糊地说了一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他一句无心,就这样轻而易举结束了那场对话。 再后来,嫌犯再不肯对案件作出任何陈述,说一切都已经跟警察交代清楚了,他罪该万死,他认罪,请求法官判他死刑。 可是,对于一个绝症就快要死了的凶手来说,死刑还是太轻了,根本就不足以平息受害者家属心中的愤怒。 加上白家,当年那些受害者家属在法院门口抗议了很久,但最后宣判的结果还是以死刑论处。 人这一生,最后的结束也就只有死亡而已。 这样一个罪行累累的人,除了死亡,你还能拿他怎么办呢? 君以臣在回忆里陷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 当他抬眸看去时,那个长着白鸢那张脸的女鬼早就不见了。 厨房里再次安静得像一片死地。 而白鹿一直抱着他。 女孩柔若无骨的手掌一直放在他的背后,轻轻拍抚着。 白鹿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前,一边手指从他的腰侧绕过来,紧紧抱着他。 这一刻,君以臣突然很想笑。 明明他才是那个早已成熟的大人。 但此时此刻他跟白鹿的角色好像对调了过来。 他的小鹿这么好,为什么白家没有人爱她? 君以臣想不明白。 既然这样,那就给他吧。 他一个人爱她,这就足够了。 似乎是感觉到君以臣的情绪终于稳定了,白鹿笑嘻嘻抬起头,搂着他的脖子就开始撒娇:“男朋友,我饿了,我们什么时候吃饭?” 君以臣的心突然一软,手指下意识碰了碰白鹿脸颊,指尖顺着她的发尖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那你出去沙发等着,我马上就……” 却在拂过她的脖颈时,发觉她的头发湿漉漉的。 “你身上怎么这么凉?”君以臣皱眉问道。 “嗯?” 白鹿从他怀里起来,摸了摸后脑勺,不在意地笑道:“刚才忘记吹头发了。” “君以臣,真的好冷,你出去帮我吹头发好不好?”白鹿双手搂着男朋友,仰着小脸看他,眼睛一眨一眨,白皙小脸上闪着奸诈的光。 “刚才不是还要吃饭么?” 君以臣失笑:“所以,你到底是要男朋友先做饭,还是先帮你吹头发?” “自然是两个都要。” 白鹿嘻笑道:“刚才是饿了,现在是冷了,所以先吹头发,吹完头发你再来做饭。” 君以臣笑:“所以,我是保姆是么?” 白鹿摇头,一脸认真道:“不是,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 “油嘴滑舌。” 君以臣被白鹿逗得喜笑颜开。 刚才快要崩溃的情绪在女朋友甜美的笑容中,一点一点散开。 白鹿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巧听话的小孩。 小性子一大堆。 又懒又馋又赖,还总爱耍小心眼。 但从小到大,君以臣总是很吃她这一套。 爱情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69章 心机小孩。 白鹿小时候是讨好型人格,从一两岁开始就不喜欢吹头发。 每次保姆给她洗完了澡,她总是一身湿漉漉的就往外面跑,一直跑到君家,然后在君大美人面前咧着嘴傻傻地笑。 小孩子总会趋利避害。 谁更爱她,她就会更亲近谁。 尤其是白鹿这样的讨好人格。 君大美人那时候是最心疼白鹿的一个,白鹿自然也最喜欢她。 君大美人每次见了这个小小的孩子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就会拉着她回家,然后给她吹头发给好吃的,再带她过来找自家儿子一起玩。 白沚那时候就经常说白鹿是心机小孩。 她就是故意的。 其实,君家所有人都知道白鹿是故意引起大人的注意。 那么小一个孩子,她耍的所有小心机,大人们怎么会不明白。 他们全都看在眼里。 但君家所有人就是愿意宠着她。 这样一个乖乖萌萌的,可可爱爱的小女孩,你怎么忍心拆穿她。 在白家被当狗屎一样嫌弃的小白鹿,在君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连君董事长那样不爱逗小孩的严肃人,有时候也会捏着小白鹿的脸颊,问她是更爱君妈妈,还是更爱君爸爸。 就像白家人不能理解君家人跟白鹿的关系,君家人同样不理解白家父母的想法。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吧。 君以臣在老妈耳濡目染之下,后来就接手了给白鹿吹头发的任务。 这一接手就是这么多年。 两人坐在沙发上,君以臣一手拿着吹风机,一手撑着白鹿的肩膀,无奈地叹道:“小鹿,你先起来,你这样我都没办法好好吹了。” “不要,就这样挺好的。” 白鹿窝在君以臣怀里,双手用力搂着他的侧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声音闷闷地说:“反正我不管,我就爱这样,至于好不好吹,那是你的技术问题,与我无关。” “无理取闹。” 君以臣低笑着轻斥:“哪有这么不讲道理的小孩?” 白鹿微抬小脸,嘴角勾勒着一抹调皮的笑:“不,君老师,你又说错了,不是小孩,是女朋友。” “不讲道理是所有女朋友的权利,君老师难道不知道吗?” 白鹿窃笑着低下头,双手揽着君以臣侧腰的力道更紧了几分,脸上极快地闪过一抹沉痛的表情。 刚才她是真的吓到了。 君以臣以前虽然也有过出现幻觉的情况,但一般都只是红着眼睛攥着手不说话而已。 他这样一个翩翩君子一样的人,白鹿从来没见他如此失控过。 可是,君以臣从来没说过他的幻觉是什么。 包括在心理诊所,哪怕面对最权威的心理专家,他一次都没透露过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那个秘密。 白鹿其实知道君以臣心里藏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这样一个人,心思全写在脸上,永远都骗不了人。 但白鹿从没问过,君以臣也从没说过。 两人其实心知肚明。 这个秘密只跟白鸢有关。 但既然君以臣不想提,白鹿便可以骗自己,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这是她以前的想法。 现在不一样了。 时间已经不等人了。 她没有办法再十年如一日地等着他从梦里醒过来。 为了治好君以臣的抑郁症,打消他随时随地的自杀念头,就只能给他下点猛药了。 第70章 学渣与学霸。 君以臣给白鹿吹头发,吹着吹着,怀里女孩的手指一软,突然就歪倒在他胳膊里,没了声音。 低头一看,他的嘴角轻轻一扬,随手按掉了开关。 白鹿睡着了。 君以臣有些担忧。 这丫头这几天的睡眠状况好像不太好。 听二班的老师说,她经常在课上打瞌睡。 本来像这种不尊敬老师的新生,都要被抓出来当典型的。 但听说老校长把白鹿入学时做的那一套卷子拿给老师们一看,他们就都没了声音。 吓都吓死了。 基本门门都是满分,有的就差个一两分。 马大哈后来回来悄悄跟他说,大家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还说想不通这么一个学霸怎么会跑来他们这个小地方复读,是不是脑子有病? 想到这里,君以臣嘴角的笑意更显,想起了小时候的白鹿。 小时候的白鹿就是个考零鸭蛋的学渣。 上课睡觉,跟男生打架,逃课去看明星演唱会…… 听她的班主任说,这丫头,除了谈恋爱,基本什么坏事都干过了。 连作业每次都是他跟白沚给帮忙做的。 有时候甚至带着两张白卷回来给白总,说是老师让家长签字。 气得白总差点没打死她。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就突然开窍了,次次都是班里第一名不说,回到小区就大放厥词,说她要考医大。 再后来,这丫头每次见了人就会拍着胸脯吹嘘,说咱以后可就是大名鼎鼎的医生了,现在你们都快点过来巴结我,否则以后在手术台上见了,可就不是现在这么个关系了,给钱都不带搭理你们的。 小区的富太太团一听小白鹿要当医生,吓得小心肝乱颤,差点没当场去世。 后来细一琢磨,就赶忙组团养生走起。 跑步的跑步,练瑜伽的练瑜伽,还有泡枸杞的,泡花茶的,吃营养素的,就怕哪天一个不小心落到这丫头手里就是死路一条,连手术台都下不了,直接就太平间见了。 那段时间,太太团的群里每天的刷屏都是,距离小白鹿当医生的日子还有几天? 遗嘱现在写还来得及吧? 谁要出国的,麻烦给带一打某某营养素回来。 要不咱现在给各医院院长送个礼,走个后门,让他们给通融通融,像这种小妖精就不要录取了。 …… 想到过去这些往事,君以臣忍不住垂眸笑起来,指尖垂放在白鹿的眼角下,轻轻一碰。 姿势温柔得一塌糊涂,生怕惊醒了梦中人。 白鹿眼下一片青黑,好像熬了好几个世纪没睡的国宝大熊猫,可爱得不行。 看着怀里的女孩,君以臣的心也软得一塌糊涂,一手扶着白鹿的肩膀,将她安置在沙发上,给她盖上新买的毯子,转身就去了厨房。 不去不行。 毕竟,男朋友还兼具做饭投喂女朋友的重任。 君以臣站在砧板前,垂眸站了好一会儿,强迫自己再次提起做菜的兴趣后,这才一手握着菜刀,一边轻手轻脚地切着那块始终没切得完的五花肉。 结果切了没一会儿,突然感觉身后伸过来一只软绵绵的细软手指。 这只白皙纤细的手掌贴着他的背,从后面绕过来抱住了他。 君以臣眉眼一垂,看着白鹿可可爱爱的手指,不由得低叹一声:“小鹿?你怎么又醒了?是沙发太硬了?睡不着?” 第71章 梦游。 身后一声不吭,只有女孩轻而浅的呼吸。 君以臣放下菜刀,握着白鹿的手指,扭身一看,直接就被气笑了。 白鹿这丫头闭着眼睛,双手紧紧搂着他,小脸上睡意浓重,一点没醒。 他家女朋友这是梦游过来的么? 君以臣知道白鹿这几天为了找他,担心得没睡好,肯定缺觉,也没忍心让她回沙发,一手拉着女朋友,几乎是半搂半抱地将她拉扯过来,细心安置在自己身前。 白鹿倒也配合,搂着君以臣的胳膊,顺势就搂上了他的侧腰,再将小脸一埋,接着酣睡去了。 也不知道是真没睡还是煮的。 反正,君以臣就乐意惯着白鹿。 见她乖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也就没说什么。 君以臣叹一口气,双手越过白鹿的头顶,就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接着切菜。 好在,有了女朋友的陪伴,慢性子君老师的切菜速度也不知不觉加快了几分。 也幸好,红烧肉并不难做,也不用做什么复杂的准备工作,只要把肉切成两指宽的肉块就行。 接下来的事就只要交给时间就行了。 切好了五花肉,君以臣一手抱着女朋友,一边开了灶火,侧眸看一眼菜谱下一样调料。 先是爆香五花肉,然后炒糖色,再下葱姜蒜大料,最后放入纯净水,盖上锅盖仔细地闷熟,最后再收汁即可。 君老师这顿饭做得既甜蜜又痛苦。 不过,看在女朋友这么可爱的份上,他也就忍了。 白鹿这个小吃货,半个小时候后,闻到肉香味,她自动就醒了。 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男朋友的大腿上。 因为怕她惊醒了会害怕,君以臣一手牵着她的手,一边垂眸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白鹿抬头看着男朋友俊雅得令人心动的侧脸,不由得起了捉弄的心思,轻轻撑着胳膊就要凑到君以臣颊边。 正要吻他的嘴角,君以臣突然醒了,睁开眼睛就看见女朋友娇艳明媚的小脸。 君以臣温柔一笑:“小骗子,又想干嘛?” 白鹿憋着笑,快速在男朋友嘴边啄了一下:“报告君老师,就这样,偷袭。” 白鹿亲完就准备跑,结果刚一动作就被君以臣拽着手臂压在沙发上。 男人俯身过来,将她压在身下。 君以臣眸中含着深沉的欲火,一手扣着她的一边胳膊,脸上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绪,没说话。 听说男人刚睡醒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白鹿不知道真假。 反正她挺喜欢看君以臣为了她失控。 这让她有一种被重视的感觉。 白鹿正不要脸地期待着,君以臣抬手,拇指擦着她的唇角缓缓拂过,轻叹道:“咱们说好了不准胡闹的。” 白鹿不高兴地哼了一声:“不解风情的老头子!”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君以臣还是垂着眉眼轻叹,却像拿她没办法似的,拽着女朋友的手就将她拉到自己怀里坐着。 一只手扣着白鹿后脑勺,君以臣克制不住自己,一吻而下,裹着浓浓的激烈与爱意。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君以臣这才停了下来,额头低着白鹿的脸,无奈地问道:“小骗子,现在满意了么?” 第72章 因为有你。 白鹿虽然每次都会故意撩拨男朋友,但其实就是个不敢动手的嘴炮。 她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实践经验的小白。 君以臣虽然也没谈过恋爱,但他身边不是还有白沚那个牲口么? 十几岁少年时,白沚就拉着他看过很多不可描述的启蒙片。 所以,一直到红烧肉上桌,白鹿坐到饭桌上,脸还跟红苹果似的。 羞怯怯的。 好看的不得了。 君以臣倒是显得淡定,就是每次抬眸看着女朋友羞涩的小脸,总是忍不住想笑。 他这个被调戏的都没脸红,她这个总是调戏男朋友的女流氓倒是不好意思了。 因为实在没脸见人,白鹿吃饭的时候目不斜视,一心埋头吃饭,根本不敢抬头看对面的男朋友。 不过,她这人一向大大咧咧,小女生的羞怯装了没多久,就又恢复了原形。 吃完饭后,君老师还在厨房里乖乖洗碗,就被白鹿拉出了门,说要带他出门散步。 君以臣患上抑郁症后,一直都是情绪低落的状态,对什么都是不要不要的。 别说散步了,能让他起床的时候伸个懒腰都是为难他。 抑郁症能量有限,真做不了那么多运动。 白鹿反正是打定主意要让君以臣动起来。 于是就给他洗脑,说专家说了,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为了长寿这步得走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专家。 君以臣失笑,嗔怪地骂了一声:“胡说八道。” 反手却牵着女朋友的手就不肯再放开。 嘴虽然硬,君以臣的行动倒也配合。 于是,丢下一堆没洗的碗,小两口手牵着手就出了门。 其实也没走多远,就在村里乱转。 似乎是对周晓慧一家还有些顾虑,君以臣在自家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远远看了一眼对面学生落魄的家,牵着女朋友的手,转身就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白鹿始终笑眯眯的,亦步亦趋跟着男朋友的脚步,一脚一脚丈量他走过的路,一边随手指着路边的野花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白鹿太正常了,正常到完全看不出对杀人凶手的家属有什么异样情绪。 她的脸上甚至带着一点兴奋的表情,走一步踢一颗小石子,时不时回过头来,看着君以臣傻笑,高兴得像个孩子。 君以臣看着白鹿,一颗纷乱的心突然就安静下来。 也许……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岁月静好吧? 因为有你,所以人间烟火也是美好。 因为有你,所以平凡艰难也是岁月。 因为有你,所以我总是在死亡边缘徘徊流连,不舍离去。 “君以臣,你看,前面有一条河耶!” 白鹿回头微笑,突然拽着君以臣的手就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兴奋地抬手指着前方,“君以臣,你看,好干净的水!” 这是临水镇才能看见的风景。 望京有很多热闹。 白鹿看过很多的繁华,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纯粹的干净。 她就像被巫女施了咒语,眼睛里满是晶亮的光,被蛊惑了一般,一步一步朝着泛着冷光的河水走去。 第73章 死亡的颜色。 这个时间大概是晚上八点左右,天空浮着一种沉甸甸的蓝色,不是那种很干净的蓝,隐约透出一种不可言说的黑色,像被污染的绸缎。 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衬得河水的干净。 河面上波光粼粼的光,在白鹿看来就像某种遗落人间的黑宝石。 白鹿忍不住越走越近。 君以臣一手紧紧牵着女朋友,顺着她的视线往前一看,果然有一条小河,就这条土路旁边。 白鹿兴奋不已,眼睛又黑又亮,拽着君以臣就跑到河边。 河滩上全是被冲刷得很干净的鹅卵石。 白鹿一脚踢掉拖鞋,松开君以臣的手就在上面飞跑,快乐溢于言表。 君以臣无奈地叹一声,乖乖弯腰捡起女朋友的拖鞋,在后面像个老妈子似的地叮嘱道:“你慢点,要是摔了,男朋友可不会心疼的。” 白鹿没回话,充耳不闻似的,早就飞一般地跑走了。 君以臣眼看着她挽一挽裤腿就要下河,而他的眼前突然一片血红铺天盖地地笼罩下来。 红色。 整个世界都是红色的。 是血的颜色。 十年前,白鸢的尸体就是在水边发现的。 君以臣那时已是少年,当接到警方的通报后,自然也跟着去了现场。 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对那一幕刻骨铭心。 没有人能明白他的感受。 一个前一天晚上还对着他低声笑语的美丽少女,第二天突然变成一具浮肿的尸体出现他的面前。 没有人知道,君以臣那时吓得整个人都是凉的,双手僵硬,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而他一动都动不了。 君以臣一直觉得对不起白鸢,所以后来试图在浴缸里割腕自杀,却不想还是被救了回来。 不过,从那以后,他对江河湖海这些带水的地方就有了心结。 去不了。 一去就是满眼血红色。 是死亡的颜色。 而白鸢死不瞑目的鬼影总是站在水中,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仿佛在嘲笑他的怯懦。 加上抑郁症严重时,幻觉的情况会更严重,君以臣更是不敢去这些地方。 比如现在。 在白鹿眼里漂亮得像宝石的河流,在君以臣眼里,他看见的不是一条清澈的小河,而是一条奔流不息的血海。 死亡的颜色奔流不息地冲刷过来,似乎要带走所有他最在意的东西。 一如既往,白鸢的鬼影穿着那一身白色的公主裙,披散着一头黑发,站在红色的河水里,远远地冲他冷笑。 君以臣! 我要白鹿! 我要她死! 君以臣! 你害死了我,我就要夺走你最在乎的女人! 你们统统给我去死! 耳边一声一声全是这样诅咒的声音,君以臣眼角一跳,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却看见白鸢的鬼影一步一步地在红色的河水中行走。 她那双充满着怨毒的眼睛,一直盯着白鹿,像要生吞了她一般。 君以臣让这个场景吓得浑身冰冷,心脏差点没跳出胸腔来。 再看白鹿,她一脸懵懂,似乎丝毫没发觉前方的危险,眼看一脚就要踏进水里。 君以臣脸色苍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惊恐的冷汗贴着他的后背,密密麻麻地漫上来。 “白鹿!”君以臣失声大叫。 一颗心也随着白鹿的动作怦怦直跳。 第74章 恐水症。 君以臣满身冷汗,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跑到白鹿身边,指尖一探就要去拽她的手。 白鹿正好回头,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怎么了?” 君以臣咬着舌尖,一言不发,一把拽着白鹿就将她拖到了岸上来,厉声斥道:“小孩子不准玩水,不知道么?” 男朋友罕见的严厉语气吓得白鹿肩膀一抖,正要委屈抱怨时,突然想起他有一次差点死在浴缸里。 君以臣自杀未遂后,就一直怕水。 念及此,白鹿突然就心软了,搂着他的胳膊,嘻笑着撒娇:“君老师,你别这样嘛!人家又不是真的要玩水,就过去踩一脚,踩一脚我就上来,好不好?” “不行。”君以臣脸色沉沉,悍然拒绝。 白鹿竖起一根手指,一脸认真道:“那我就摸一下,人家好不容易看见这么干净的河,就摸一下下嘛?好不好,亲爱的?” 白鹿一边说着,一边躲开君以臣拦着她的手,就要往河里跑。 结果还没跑两步,就被君以臣拦腰一把抱住了。 “小鹿,别闹了,这水一看就很深,一会儿真摔下去了,不是开玩笑的。” 君以臣一个干脆利落的公主抱,一把将女朋友搂在怀里,一边生气地垂着眼,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 他虽然会游泳,但自从十年自杀未遂后,他就不敢下水了。 白鹿这丫头要是真溺水了,他肯定是救不了的。 他是真的怕这个。 还有,先不说他的恐水症,就说白鸢的冤魂还在水里待着呢! 白鸢跟白鹿从小就不对付,后来因为他的原因,两人的关系更是恶劣。 自从白鹿出生后,白鸢待她就不像姐姐,倒更像是竞争对手。 对死去的白鸢,君以臣是真的满怀愧疚,却也是真的害怕。 他不想失去白鹿。 哪怕只是幻觉,他也不想失去她。 君以臣抱着白鹿的力道更紧了几分,怀抱着珍宝似的,一辈子也不想再放开了。 白鹿哪里知道君以臣的想法。 被男朋友一个公主抱搂进怀里后,她下意识搂着君以臣的脖子,鼓着脸颊,生气道:“君以臣,你放我下去,我不去了还不行吗!” 君以臣沉着脸,秒拒:“不放,一放你就跑了。” 自家女朋友的性子他还能不了解么? 白鹿这丫头身手灵活,从小就跟泥鳅似的,谁也休想抓住她。 白鹿:“你再不放手我……我就吻你了!” 这算什么威胁? 这个要求他求之不得好么? 君以臣本想板着脸,却忍不住笑道:“好,现在要吻吗?” 白鹿被这个回答气笑了,一手戳着男朋友的胸膛,一边笑骂道:“好啊,君以臣,这才几天,你就学坏了!” 君以臣垂眸一瞥,也跟着笑:“那还不是跟你学的。” 白鹿:“……” 好吧,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白鹿被君以臣一句话挤兑得说不出话来,鼓着脸颊搂着他,心里却琢磨着使坏。 “君老师,你要再不放手,我就喊了。”白鹿生气地威胁道。 君以臣一边抱着女朋友往回走,一边挑眉:“那君老师想请教一句,白鹿同学准备怎么喊?” 第75章 别人不都说宠妻若女吗? 白鹿想了想,在男朋友怀里,掰着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数:“流氓,救命,抢劫,强……” “胡闹!” 白鹿一句话没说完,君以臣就板着脸制止她:“不准胡闹,万一别人当真了怎么办?” 白鹿委屈:“谁让你欺负我的。” 君以臣:“谁让你要玩水的。” 白鹿:“你是男朋友,又不是我爸,就不能迁就迁就我吗?” 君以臣笑说:“别人不都说宠妻若女吗?我像宠女儿一样宠着你,这样没毛病吧?” 白鹿:“……” 君老师的口才太好了,女朋友说不过。 反正不管,女朋友永远是对的! 白鹿嘟着嘴,声音闷闷地抱怨:“君以臣,你就不应该当政治老师。” 反正也斗不过,白鹿也就歇了踩水的心思了。 女朋友委屈巴巴的小脸在渐渐垂下的淡浅夜色中,显得极为好看。 君以臣怦然心动,憋着笑慢声问道:“那白鹿同学觉得我应该当什么老师?” 白鹿双手搂着君以臣的脖子,正要窝进他怀里,“当然是语……” 可是,她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就在他怀里怔住了。 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白鹿嘴里剩下的半截话就这样闷在了喉咙里。 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当然是语什么?” 君以臣语气含着笑,垂眸看向白鹿。 本想打趣她,却见她一脸错愕,脸色似乎有些难看。 “怎么了?”君以臣下意识皱眉,顺着她的视线往前一看,也跟着愣住了。 前面的河滩上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 是他的学生,白鹿的同班同学,杀人凶手的女儿——周晓慧。 周晓慧带着一个大概十二三岁的男孩站在河边。 距离有些远,君以臣只看见他们手里好像提着什么东西,却没看清女孩的表情。 刚才还交谈自若的君以臣,此时抱着白鹿的姿势显得略有些僵硬。 他早前说过,流言可畏。 为了不影响白鹿在新学校的名声,他其实一直很抗拒公开两人的关系。 但现在却被一个身份最尴尬的人看见了。 君以臣有一瞬间的手足无措。 暮色中,白鹿突然感觉君以臣下意识收紧了搂着她的力道,不由抬头看了他一眼。 君以臣的脸色极为苍白,下颌角绷紧,薄削好看的唇,透着一丝清雅的虚弱。 似乎是怕他为难,白鹿咬着唇,手臂一撑就要从他怀里跳下来。 君以臣双手却抱得很紧。 他不想。 一点也不想让她离开。 “君以臣。”白鹿小小地唤了一声。 君以臣抿直了唇角,一言不发。 在这个对他和白鹿来说都极为特殊的人面前,他说不出话。 周晓慧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动不动。 她身边的男孩一直弯腰在河滩上捡着什么东西,自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 这四个身份不同的四个人,就像一幅山水墨画,站成了一副极为诡异的画卷。 泛着波光的黑色河水,在他们身边奔流不息。 永不停歇。 最后,还是周晓慧熬不住了,低头对蹲在河滩上的男孩说了一句什么。 男孩抓了一手的泥巴站起来。 第76章 女子远庖厨,君子才下厨房。 男孩站起来,抓着一手的泥巴,抬头就朝君以臣跟白鹿这边看了一眼。 周晓慧也回头看着他们,一声不吭地等着。 站了一会儿,男孩突然远远地冲两人挥了挥手,终于咧着嘴笑了。 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但白鹿感觉,男孩的笑容有些古怪。 这种笑容,她只在一种被称为弱智的孩子身上看见过。 不过,就在她想要深究的时候,周晓慧很快牵着男孩的手往回走,渐渐消失在了两人的眼前。 一直到周晓慧离开,消失,不见,君以臣始终保持着搂抱着白鹿的姿势,一动不动。 渐渐深沉的夜幕下,他的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白鹿乖乖缩在他怀里,不吵不闹。 回到家后,君以臣自己一个人,沉默地垂着眸子,换上那双蓝色的情侣拖鞋后,转身就进了厨房。 白鹿站在门口,很快就听见厨房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其实,厨房的声音既轻又静,却像一排排蚂蚁从白鹿的心上一路啃咬过去。 君以臣他又在惩罚自己了。 她们家有轻微强迫症的君老师,每次做了无法原谅自己的事,就会一个人跑到厨房里,沉默地洗碗,扫地,切菜,或是拖地。 他这个人,哪怕已经这么难受了,却还是不忍心伤害任何人。 白鹿走到门口。 白炽灯光下,君以臣的背脊瘦削又挺拔,像一棵安静站立的树,显得沉默又倔强。 像极了一个自己跟自己赌气的孩子。 白鹿心疼不已,揉了揉泛红的眼睛,突然挽着袖子就走了过来,挤挤挨挨地撞进了君以臣怀里,嬉皮笑脸道:“来来来,男朋友你让个位置,你可爱的女朋友也来了。” “小鹿——” 君以臣长叹一声,声音沙哑得让人的心尖直疼。 白鹿回头,搂着他的腰就撒娇:“女朋友也想洗碗,男朋友你教教我好不好?” 君以臣被抱了个满怀,下意识甩着手往后推了一步:“小鹿,你乖,别闹好吗?” 他挽着袖子的一截手臂露在空气中,肌肉线条流畅,却瘦得让人心疼。 君以臣的帅是那种不太健康的好看。 白鹿就喜欢这样的君以臣,假装把他往门口推了推,气恼道:“不教就算了,你走开,我自己一个人洗。” 君以臣攥着一手湿漉漉,指尖直往下滴水,未免甩到白鹿身上,他侧腰让了让,无奈叹道:“白鹿同学,水真的很凉,你别来捣乱。” 白鹿仰着头,狠狠瞪了君以臣一眼:“怎么说话呢?什么叫捣乱啊?女朋友过来洗碗不行吗?” 闻言,君以臣嘴角一扬,沉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女朋友你不是从来不进厨房吗?” 小时候白鹿总是歪理一大堆,每次都说什么,女子远庖厨,君子才下厨房。 谁让他姓君呢,这辈子就活该做饭。 白沚当时就是这么嘲笑他的。 不过,君以臣喜欢待在厨房的主要原因是,他有些强迫症。 而白鹿最擅长的又是捣乱。 每次这丫头跑进来,厨房都会被她一顿祸害,活像被龙卷风洗劫过的现场似的,徒留一片狼藉。 君以臣有时候实在拿她没有办法,也会想方设法阻止她进厨房。 第77章 孺子可教。 奈何白鹿就是喜欢跟他粘在一起。 每次都会故意挑他在厨房的时候,进来嘻嘻哈哈地闹一顿,等他彻底被打乱了节奏之后,这丫头又会像得逞的小恶魔似的,扬长而去。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白鹿的到来其实很大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焦虑。 君以臣虽然性冷,却是一个极度渴望人间烟火的人。 他常常因为自己格格不入而讨厌自己。 是白鹿中和了他的冷,给他带来了一直渴望的温暖。 君以臣性冷,却又嗜好热闹,白鹿这样的活泼开朗的小精怪就刚好适合他。 所以,他一直宠着她。 就像现在,只要她嘟着嘴,再无理取闹地闹一下,他就什么都随了她。 白鹿在君以臣的调侃下,悄悄吐舌,撒娇道:“那人家为了男朋友的幸福,现在想进了不行吗?” 君以臣看着白鹿一张俏丽的小脸,故意板着脸说:“既然这样,那你一个人洗,我先出去了。” 有时候,再是性子慢的男朋友,也是会调戏女朋友的。 白鹿闻言也不恼,只是不依不饶地拉着君以臣的手,一边摇晃一边撒娇:“君以臣,我一个人的话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你就留下来陪我一起洗嘛,好不好?” 女朋友这么可爱,他能有什么办法? 就只能惯着宠着了。 君以臣眼中含笑,无可奈何地轻叹:“好。” 白鹿娇滴滴露出一抹得意的窃笑,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身边,她自己则是顺势窝进他怀里,笑嘻嘻说:“君以臣,人家不会洗碗,你教我好不好?” “小骗子。” 君以臣失笑:“想撒娇就明说,这世上哪有不会洗碗的人?” 白鹿倒也不矫情,抬头看着男朋友棱角分明的下颚,扬起一边眉就干脆就承认了自己的小性子:“嗯,人家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嘛,不可以吗?” 直到这一刻,君以臣终于明白了,白鹿之所以搞那么多事,不过是怕他一个人待着会胡思乱想,所以故意来撩拨他。 她不过是怕他又犯病罢了。 他的小女朋友啊,怎么能这么可爱! “对不起,小鹿,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君以臣长叹一声,突然一把拽着白鹿的胳膊,将她猛地搂进了怀里,轻声道:“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别担心好吗?” “嗯。” 白鹿红着双眼,忍着泪意轻轻点头:“那你教我洗碗好不好?” “好。” 君以臣拉着白鹿来到水池边,一边指挥着女朋友挤了一些洗碗液在碗布上,一边像一个严肃的教官一样,站在一旁观摩女朋友整个的洗碗过程。 却见她手忙脚乱把洗碗液挤满了整块湿布,并且故意打翻了好几次饭碗后,君以臣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家女朋友还是适合可可爱爱就好,实在不是洗碗的这块料。 白鹿捣乱的架势,就好像她不是来洗碗的,而是摔碗来了。 为了引起君以臣的同情,白鹿故意回头,举着一手湿漉漉的泡沫,可怜巴巴地叫了一声:“君以臣……” “小鹿啊,你说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君以臣被女朋友拙劣的演技逗得开怀大笑,上前一步就握着白鹿的手放在流水之下,一边抓着她的手洗碗,一边忍不住笑问:“请问亲爱的白鹿同学,你所谓的教是不是这样?” 白鹿被逗得咯咯笑,直接笑倒在君以臣怀里,踮着脚就给了男朋友一个吻:"孺子可教,君老师棒棒哒!” 君以臣:“胡闹,好好洗碗,不准调戏男朋友。” 第78章 她是他的劫,也是他的药。 虽然嘴里说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可是晚上睡觉时,躺在新买的双人床上,身边躺着熟睡的白鹿,君以臣还是无可避免地失眠了。 不过,怕白鹿担心,君以臣一直闭着眼,默默等着身边女孩的呼吸渐渐轻缓下来,这才在深黑的夜色中坐了起来。 君以臣下意识压抑着呼吸,轻手轻脚走到阳台上时,月光摊了一地,像一层薄薄的轻纱,笼罩着这个温馨的两人小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君以臣总觉得这个乡下城镇的月亮似乎比望京那边的更亮。 有一种洗涤人心的纯净感。 实际上,在白鹿来到这里之前,君以臣从来不曾抬头看过这里的一切。 他是带着必死之意来的。 也打算看过了杀人犯的女儿之后,就独自一人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他唯独没有想到,白鹿竟然不畏千辛万苦,从望京一路追着他来到了这里。 君以臣就这样被留了下来。 虽然他的死志依旧,并且时不时就会跑出来干扰他的意志。 但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强烈了。 他实在是舍不下白鹿这个小小的人儿。 君以臣有时候也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他离开的时候明明就已经打算好了,忘记白鹿,慷慨赴死。 君以臣原本以为,自己的意志坚定,坚决向死。 却没想到,只要白鹿站在他面前,哪怕她什么都不说,他还是不忍心丢下她一个人。 白鹿…… 她就是他的劫。 也是他的药。 更是他心尖上唯一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君以臣看着清泠泠的月光,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伸手一探,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香烟。 是马大哈给他的。 听说是这个地方特有的,上面还画着一只白鹤,看起来有点可爱。 君以臣不抽烟,但他不习惯拒绝别人的好意。 此时此刻,看着清明朗照的明月,还有房间里那个甜美的熟睡身影,他突然觉出了一丝苦闷。 还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感。 君以臣突然很想抽一只烟。 听说烟可以缓解一个人的压力。 可是,当他手势笨拙地点燃了香烟后,看着夹在指间的一个小红点,他突然又不是那么想抽了。 白鹿肯定不喜欢这样。 君以臣心里很快闪过了这句话。 “君以臣,你干什么呢?”白鹿迷迷糊糊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君以臣吓了一跳,急忙将夹烟的手指藏到了身后,嗓音暗哑道:“你怎么醒了?” 君以臣站在浅白的月光下。 白鹿站在无边的黑暗里。 两人一黑一白,形成了一个泾渭分明的分界。 就像楚河汉界。 也像黄泉与人间。 白鹿的睡意瞬间就醒了,鼓着脸颊,气呼呼走过来,“你手里藏着什么?” 白鹿伸手抱住君以臣就要摸向他的手。 君以臣怕烫到她,忙将烟头往楼下一丢,摊着双手,无奈地说:“小鹿,你别闹,真的什么都没有。” “才怪!我都看见了!” 白鹿气呼呼道:“好啊,君以臣,你变坏了,竟然学人家抽烟!” 第79章 岁月如刀,刀刀催人死。 因为做坏事被女朋友抓了个现行,君以臣心虚不已,伸手碰一碰白鹿气鼓鼓的脸颊,轻声道:“乖,别生气了,我真的没抽。” “你还撒谎,我都看见了。” 月光下,白鹿眼睛湿漉漉的,森林迷路的小鹿似的,君以臣瞬间就心软了,“对不起,我错了。” 见白鹿不信,便又委屈道:“不过我真没抽,刚想抽来着,就让你抓了个正着,所以没抽成。” 白鹿气势汹汹:“撒谎,我才不信。” 君以臣无奈,“那你要我怎么做才信?” 白鹿一秒变脸,双手搂着男朋友的脖子,踮着脚靠近他的嘴,笑嘻嘻道:“你亲我一下,亲一下我就信了。” 因为白鹿亲密的动作,君以臣下意识搂着女朋友的细腰,忍不住失笑道:“小骗子,这是又骗吻来了?” 白鹿理直气壮叉着腰,一脸凶悍:“别废话,你就说让不让骗吧!” 他当然是……求之不得。 君以臣一手扶着白鹿巴掌大的脸颊,倾身一吻而下,然后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抵着她的额角,语气温柔道:“小骗子,这下满意了么?” 白鹿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这次算你走运,下次再让我抓到现行,绝不饶你。” 君以臣忍不住又是一笑。 他本来也没抽,就算抓到他也不怕。 但因为太享受这种被女朋友管着的感觉,君以臣并没有出声打断白鹿,忍不住又是一吻落在女孩的额头上。 白鹿顺势搂着君以臣的腰,久久不愿放。 两人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彼此的呼吸都很安静。 如果时光能永远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可惜,岁月如刀。 刀刀催人死。 不知想到了什么,君以臣的表情蓦地冷沉下来,眼神幽暗,转头看着夜色中那栋轮廓模糊的房屋,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君以臣。”白鹿脸颊埋在君以臣怀里,突然轻轻唤了一声。 小奶猫似的,直抓人心。 君以臣心尖又是一阵抽痛,下巴抵在白鹿的肩膀上,闷着声音应了一声:“怎么了?” 白鹿抬头,凝视着君以臣漆黑的眸子,“你,刚才在看什么?” 白鹿表情小心翼翼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嗯?” 君以臣回神,垂下眸轻声道:“没看什么。” “好了,小鹿,明天还要上课,先睡了吧。” 君以臣脚步匆匆,拉着白鹿走出阳台,就好像黑暗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 或是……让人害怕的恶魔。 白鹿一只手被君以臣牢牢握着,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空茫茫的夜色,垂下的白皙脸颊上闪现过一抹心疼。 黑暗中,两人躺在床上,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 似乎为了避嫌,君以臣虽然跟白鹿睡在一张床上,但手掌交叠,规规矩矩放在自己身前,平躺的姿势一动不动。 白鹿看着头顶某处的一块黑影,无声地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硬拉着君以臣的一边胳膊给自己做了靠枕,这才闭上了双眼,“晚安,君以臣。” 第80章 一命换一命。 “晚安。” 我亲爱的小鹿。 君以臣睁着眸子,盯着漆黑的房顶,一边手指被白鹿紧紧抓着,耳边是她逐渐轻缓的呼吸。 软绵绵的,让他的心也忍不住跟着发软。 君以臣很想回头看一眼女朋友甜美的睡颜,但他做了很久心理预设,还是没有办法转身。 他的肩膀紧绷,浑身发冷,始终无法放松。 并且,毫无睡意。 他能感觉到,贴着他的耳边,白鸢那抹淡淡的白色鬼影就站在床边。 她那双充满怨恨与杀意的眸子就这样死死盯着他。 还有白鹿。 君以臣很怕。 他不是怕鬼,也不怕死。 但他还是很怕。 他怕自己一旦睡过去,白鸢就会扑过来杀死白鹿。 他怕白鹿会死。 如果一命抵一命才有可能消除一个人的怨恨,那么,就让他一个人来偿还这个罪孽好吗? 在这样喋喋不休的头脑念头中,君以臣一夜无眠,就这样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凌晨五点,天色蒙蒙亮,透着一点深灰的蓝色就这样慢慢升起来。 君以臣眼下一片青黑,扭头看了一眼睡得深沉的白鹿,终于还是叹了口气,轻轻将自己早已麻木的手臂移了出来,这才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他从新卖的衣柜里拿出西装换好,又乖乖戴上了女朋友选的可可爱爱粉蓝色围裙,挽着衬衣的袖子来到了厨房。 听说,不会做爱心早餐的男朋友不是一个好老师。 君以臣慢条斯理,洗手做羹汤。 简单地做了一顿西式早餐,再热了两杯牛奶,君以臣并没有停手,反倒是慢慢开始了便当的准备工作。 说实话,昨天在学校食堂,同事们异样的眼光让君以臣很担心。 为了白鹿能在这所新学校安稳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君以臣觉得还是避嫌为好。 准备便当的话,这样他就可以在办公室吃,而白鹿也不用去食堂了。 “君老师,早上好。”突然,一个温软瘦小的身体从后面抱上了男人精瘦的腰。 猝不及防被白鹿抱了个满怀,君以臣身子一僵,一动不敢动:“小鹿?” “嗯。” 身后是白鹿迷迷糊糊刚睡醒的声音。 君以臣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六点。 距离上学时间还早得很。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白鹿从小贪睡,以往这个时候她还在床上梦游呢! 这段日子她到底怎么了? 君以臣皱着眉转身,果然在白鹿眼角下,看见了一模一样的青黑色。 因为担心,语气不自觉就严厉了起来:“昨天晚上本就睡得晚,再不多睡一会儿,等一下上课怎么办?” 白鹿委屈地抬头,虚着迷糊的眼小声嘀咕:“可是,你不在的话,我睡不着啊!” 一秒暴击。 君以臣无言以对,心脏怦怦乱跳。 “君以臣,你什么时候醒的?”白鹿光脚踩着君以臣的拖鞋来到他身前,没有任何停顿,再次没有任何防备地抱住了他。 女孩仰头看着他的清透双眼亮晶晶的,就像天上的星子一样。 昨天两人几乎同时上床,若他说自己一夜没睡,五点就起了,说不定白鹿又要担心了。 君以臣面不改色,淡淡道:“刚醒的,比你早一点。对了,小鹿你饿不饿,我做了你最爱吃的三明治。” 第81章 偷袭。 一听有吃的,白鹿立马双眼亮晶晶,凑到君以臣脸上就是一吻:“是没有蔬菜的那种吗?” “偷亲也没用,小孩子必须吃青菜。”君以臣脸黑黑,实则心中暗喜。 不过因为女朋友总是不听话,所以男朋友就只能扮黑脸。 白鹿调皮地吐吐舌头,转身就想逃,“那我不吃了,拜拜。” “不准,给我回来。” 君以臣拎着女朋友的衣领,一把就将人拽了回来,一手揽着她的细腰将她抱了起来,再一手端着早餐,恶狠狠威胁道:“小孩子就要乖乖吃饭,不准挑食!” “哦。”白鹿表情甜蜜,语气却低迷,低声嘟囔道:“不讲道理的老头子,人家是女朋友,又不是小孩子。” “女朋友也是小孩子。” 君以臣再次厉声训斥道:“还有,下次再不穿拖鞋下来,我就要带你去医院打针了。” 一听医院两字,白鹿一秒变脸,立马可怜巴巴地抱紧君以臣的脖子,撒娇道:“人家起来没看见你,所以忘记了嘛!” 君以臣:“哼。” “亲爱的,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一定记得好不好?嗯?” 白鹿指尖扯着君以臣严肃下垂的嘴角,让他保持着怪异的笑脸,这才嘻笑着说:“男朋友,你别这样嘛,乖,来给大爷笑一个!” “没大没小,不准调戏男朋友。” 君以臣直接被白鹿的不要脸气笑了。 女朋友太可爱了,差点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至于白鹿答应了什么,他早就不记得了。 君以臣一路抱着白鹿来到餐桌前,先把餐盘放在桌子上,这才小心翼翼将女朋友放在椅子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脸,语气怜惜道:“上学时间快到了,乖乖吃饭,不准再闹了。” 说完,君以臣转身又去了厨房。 白鹿看着卖相精美的三明治,还有里面夹着的绿色蔬菜,嫌弃地皱了皱脸,扭头看着君以臣的背影,委屈巴巴道:“君老师,可是我还没有刷牙。” 君以臣头也不回:“那就乖乖去刷,刷好就来吃饭,不准给我搞小动作,等一下我要检查,吃不完就要接受惩罚。” “什么嘛,没有情调的糟老头子。” 白鹿气死了,冲着君以臣清瘦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恶狠狠吐槽了一句。 不过,心里虽然不满君以臣的专政行为,白鹿倒也听话,光着脚溜到卫生间,乖乖刷了牙,又顺便洗了个脸。 因为有君以臣大包大揽,白鹿便总是马虎惯了。 等她带着一身水汽,还有一张半干不湿的脸,光着脚丫走出来时。 君以臣正好将自己那份早餐放在桌子上,抬眼就瞧见了。 因为心疼,他难免又要斥责一番。 这丫头从小就这样,大大咧咧,不拘小节。 可那时还小,现在长大了,都已经是大学生了,若还是这么马马虎虎,怎么能交到男朋友?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白鹿光这张小脸就足够骗人了。 但君以臣还是像一个老父亲一样,正要开口训斥,白鹿一溜烟跑过来,急忙在他脸上飞快地印下一吻,笑嘻嘻道:“偷袭成功!萨拉黑哟,我的君老师,你最好了,我最爱你哟!” 第82章 影响不好。 女朋友这么可爱,君以臣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瞬间就妥协了。 去他的什么男朋友。 他才是男朋友好吗! 反正他都看了十八年了。 只要他不嫌弃就好了。 “吃吧,一会儿又该冷了。”君以臣板着一张斯文淡雅的脸,眼神却温柔至极。 “好。” 白鹿点头,低头扫了一眼餐盘,捧着双手做作道:“啊,看起来好好吃的亚子啊!” “咦。” 突然,白鹿表情一变,抬头看了一眼君以臣身后,然后指着后面,满脸惊恐道:“君老师,你快看,有飞碟!” “噗。” 君以臣被女朋友一句话逗笑,差点没不顾形象地喷出饭,随后便又板起了脸,假意训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不准搞这些小动作,给我乖乖吃饭!” 白鹿眨巴着眼,可怜巴巴道:“可是青菜真的很难吃嘛!而且还是生的啊,你看!” “生菜本来就是生的。” 君以臣板着脸故作严厉:“不准找借口,再闹我就要罚你了。” “好嘛好嘛,不闹了还不行吗?” 白鹿撇撇嘴,用刀叉切着溏心鸡蛋,一边嘟着嘴嘟囔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嘛,不就是当老师了吗,动不动就罚你罚你,君以臣你现在真的很讨厌啊!” 白鹿越说越难过,眼泪都快下来。 “那如果不让你吃青菜,是不是就不讨厌了?”君以臣憋着笑问。 女朋友演技太好,差点就被骗了呢! “嗯。”白鹿立刻收起眼泪,双眼亮晶晶地点头:“可不可以嘛,君老师?” “不行,讨厌也要吃!”君以臣瞬间变脸,怒声斥道。 男朋友发威了,后果很严重。 白鹿这次是倒是真的乖了,缩着脖子,再不敢闹,乖乖吃起了夹着生菜的三明治,小香肠,还有爱心鸡蛋。 不过,她时不时偷偷看一眼男朋友脸色的表情实在是很可怜,君以臣瞬间就心软了。 “如果……实在吃不下就算了。”君以臣叹了口气,松口道。 “耶!就知道君老师你最好了!”白鹿欢呼一声,扑过来在君以臣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美滋滋地吃光了所有早餐。 “真的是拿你没有办法。”君以臣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实则笑容早就上脸,抑制不住地觉得开心。 这一世,总有人是你的药,哪怕不吃,只是看看,也能瞬间治愈你的陈年旧伤。 “君以臣,你厨房里还在准备什么?”白鹿将最后一块面包直接塞进嘴巴,然后含糊不清地问道。 “便当。” 君以臣垂眸,淡淡道:“嘴巴里有东西不要说话。” “老古板!” 白鹿吐了吐舌头:“你准备便当干什么?” 君以臣看着女朋友可可爱爱的表情,无奈道:“从今天开始,我们都带便当。以后你就在教室里吃饭,知道么?” “为什么?” 白鹿拧眉,不高兴道:“可是,我想跟你一起吃啊!” 君以臣拒绝:“不行,学生总是跟老师走得太近,对你的影响不好,以后不可以这样。” 第83章 划清界限。 什么嘛,就这么想跟她划清界限么? 白鹿突然垂下脸颊,咬着牙齿不说话。 女孩额前的碎发散下来,正好遮住了她眼中暗淡的光,君以臣只能看见她半张失落的小脸。 心尖突然又是一阵抽痛。 君以臣放下刀叉,神色惶惶。 是不是自己说话太严厉了? “小鹿,你,生气了?”君以臣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啦!” 白鹿猛地抬起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吃便当就吃便当啊!男朋友做的便当一定也很好吃,对了,君以臣,你不会又在便当里放青菜了吧?” 君以臣松了口气,失笑道:“为了营养均衡,这是一定要放的。” 见白鹿眼神又黯淡下来,君以臣急忙改口道:“不过,我也放了你最爱吃的可乐鸡翅,还有炸鸡块,还有土豆沙拉哦。” 白鹿撇撇嘴:“就算再多的喜欢也掩盖不了讨厌的东西啊!” “君以臣,我都这么努力了,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白鹿说着眼泪就来了,眼泪像晶莹剔透的珍珠似的,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君以臣瞬间就慌了,急忙丢下刀叉,脚步凌乱走到白鹿身前,一把抱住她,一边擦着她脸上的眼泪,一边心疼道:“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我刚才太凶了?对不起,我下次不敢了,小鹿你别这样好吗?” 白鹿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摇头:“呜呜呜~我不知道,我就是控制不住嘛,君以臣,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我泪腺的开关坏掉了,呜呜呜,我真的停不下来嘛!” 白鹿越说哭得越凶,就像突然失控了似的。 君以臣从来没见过白鹿哭得这么厉害过。 小时候的白鹿经常被白夫人训斥,被白鸢欺负,可她总是擦一擦通红的眼睛,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这么坚强的小女孩,怎么长大了哭起来像是海水决堤了一样? 君以臣被白鹿的哭声吓到,慌得一批,除了搂着女朋友,一边手足无措给她擦眼泪,一边慌张地道歉,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白鹿却哭得越来越大声,嚎啕的,崩溃的,令人心碎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房间,绕梁不绝。 白鹿这场惊天动地的崩溃持续了小半个小时,中间还跟着君以臣去厨房做了便当,再回到楼上换好了衣服,最后回到楼下,喝了整整一瓶矿泉水,这才止住了。 君以臣这次完全被她吓傻了,再不敢说一句重话,乖乖跑到厨房装好了便当,走出来就看见白鹿正抱着一瓶矿泉水,正仰头吞小药丸。 不知道为什么,君以臣看见这一幕,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抽痛了一会儿,眼角猛地抽搐,一种不祥的感受拽住了他。 “小鹿?” 君以臣拿着两个便当盒走过来,拧着眉头问:“你刚才吃什么?” “嗯?” 因为哭声刚歇,白鹿眼睛通红,抽了抽鼻子,拿出一个小白瓶,嗓音闷闷地道:“你说这个么?营养素,我哥给我的,说是补身体,长高的。” 第84章 女朋友的爱。 “白沚?他怎么突然想起来给你吃营养素了?”哪怕白鹿神色正常,但君以臣心里不安的感觉还是没办法缓解。 而且,白鹿从小就没叫过哥,一直都是白沚或是白狗地叫。 突然变了称呼,这是很严重的一件事吧? 白鹿却只是撇撇嘴,耸着肩膀道:“谁知道,他发神经呗,肯定又是哪个做代购的女朋友卖不出去的,就拿回来祸害亲妹子了,这个混蛋。” “君以臣,你说白沚他是不是很过分?你会帮我讨回公道吧?”白鹿搂着君以臣的胳膊,娇滴滴地撒起娇来。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营养素也是随便乱吃的么?瓶子给我,一会儿我就去找他算账。” 君以臣放下便当盒,接过白鹿乖乖递过来的小白瓶看了一眼,上面确实写的是某某复合维生素,但适用人群却是孕妇跟小孩。 君以臣皱眉道:“不是你这个年龄段的东西,别吃了,我待会儿找白沚问清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拿给我女朋友吃,有他受的。” “嗯,就知道你最好了,君老师,么么哒。”哭劲刚过,白鹿又恢复了一惯的本性,拉着君以臣就是一顿嬉皮笑脸的胡闹。 君以臣怕她的情绪还没过,便由着她闹。 不过,就在他装好便当,又拿起车钥匙准备出门的时候,却见白鹿扭头跑去消毒柜里拿了一蓝一红两个保温杯出来。 君以臣愣了愣:“你拿保温杯干什么?” 学校办公室有一次性杯子。 因为怕麻烦,君以臣每次都是在学校里接水喝。 而且,他才二十八岁,又不是四十八岁,哪有年轻人每天捧着一个保温杯养生的,那是中年男士才干的事。 白鹿一边从饮水机里装开水,一边头也不回地教训道:“君老师,你这样是不行的,作为人民的好教师,你要爱护环境,一次性的东西要少用,知道吧?还有,你不知道吗,人家说,一次性杯子大多有毒,喝多了对男性不好。” 君以臣笑:“那你的保温杯就好了,不都是水么?” 白鹿叉着腰道:“什么叫都是水啊?我这个可是情侣杯,装的那都是女朋友对你的爱,它能一样吗?” 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他竟无言以对。 但看着那粉粉嫩嫩的颜色,可可爱爱的卡通图案,君以臣还是下意识拒绝:“小鹿,学校里有开水,这个保温杯我不要,你别给我装了。” “你说什么?” 白鹿刚好装满两个杯子,回头便恶狠狠地瞪着君以臣,走过来戳着他的胸膛,凶悍道:“君以臣,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君以臣失笑:“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你干嘛不带我给你买的保温杯?”白鹿理直气壮地问。 “这个……” 君以臣犹豫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白鹿叉腰:“这个什么,你说啊!” “小鹿,你难道不觉得带保温杯养生什么的,这是中年大叔才干的事么?” 君以臣长叹一声,一手揽着女朋友的细腰,捏着她柔软的小脸,微笑着逗弄道:“虽然你家男朋友年纪也不小了,可也没老到需要养生的地步吧?你突然让我带这个东西去学校,你让同学跟老师怎么看我,嗯?” 第85章 你敢不敢再放点枸杞。 许是因为女朋友的年纪太小了,君以臣这个正当年的大好青年,却总有一种独立黄昏,无人可问粥可温的悲凉感。 他十八岁时,女朋友才八岁。 他二十八岁,女朋友才十八岁。 等他五十八岁,快要知天命的时候,他的小女朋友也才四十八岁,还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年轻小老太太。 白鹿性子这么活泼,最是受不了闷了,老了肯定是要跟老姐妹去跳广场舞的。 听说爱跳广场舞的老太太最受其他老头喜爱了。 万一有其他小老头看上他家小老太太怎么办? 嘶,难道他真的该去健个身么? 君以臣脸色一变,突然想到几十年后的日子,又想到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心情有点难受。 白鹿倒是理直气壮,掐着君以臣腰上的一边软肉,蛮横道:“谁叫你身体不好,我特地买来让你养生的,不准拒绝。” 养生? 她还真打算把他当老头子来养么? 君以臣回神,嘴角一抽道:“你敢不敢再加点枸杞?” “对哦。” 白鹿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难怪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忘了放枸杞。你先等等,我记得来的时候,君妈妈好像给我带了一点,说让我泡水喝。” 说完,白鹿就跑了,徒留君以臣一个人站在原地,欲哭无泪:“我说亲爱的女朋友,你这是把你男朋友当成什么了?” 最后,因为白鹿的坚持,斯文淡雅,风度翩翩的君老师还是被迫提前过上了中年老男人的营业生活。 一路开着路虎,君以臣终于赶在上课铃响之前,把自己跟白鹿都送到了学校。 停车场里。 君以臣拍了拍身边睡得香甜的女朋友,声音轻柔道:“小鹿,醒醒,到学校了。” “嗯?这么快就到了么?” 白鹿揉揉眼睛,还没等睁开眼睛就已轻车熟路地抱住了君以臣的腰,整个人粘在他身上,嘟着嘴说:“君老师,你亲我一下,亲一下我就走了。” 君以臣拍了一下白鹿的额头,无奈斥道:“早上不是才亲过了么?” 而且还不止一个。 女朋友总是求亲亲,不想上学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白鹿摇头:“那个不算,那是早安吻,现在是告别吻。” “我不管,君以臣,你到底亲不亲?不亲我可就叫了啊!” “胡闹!” 君以臣板着脸轻斥:“上课时间快到了,不准迟到。” “我不管。” 白鹿还是摇头,闭着眼睛,嘟着嘴说:“反正你不亲,我就不走,要是迟到了,我就说是君老师……唔。” 白鹿一句话没说完,君以臣早已捧着她的脸,一个吻倾身落下,随后一触及收,抵着她的额头,无奈地笑着说:“这下满意了吗?每天都骗吻的小骗子?” “嗯。” 白鹿搂着男朋友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印下一吻,又压着声音在君以臣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我爱你”,惹得男朋友满脸羞红后,这才打开车门,笑眯眯挥着手说:“再见君老师,要记得想我哟。” 第86章 南校长。 大清早的就被女朋友好生调戏了一番,君以臣耳尖一抹羞涩的粉红,嘴角噙着淡淡的温柔笑意,轻声回道:“快去吧,别迟到了。” “知道了,君老师,你真的很啰嗦耶,我走了,拜拜。” 目送着白鹿欢快的背影离开停车场,君以臣这才解开安全带,拔出钥匙正要下车,却看见身边两个叠得整整齐齐的卡通饭盒。 这丫头,肯定又是故意忘记的,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女朋友总是像个小孩子一样长不大可怎么办啊! 君以臣无奈的一声长叹,最后只能提着白鹿给自己准备的保温杯,再提着两个便当下了车。 结果刚一下车,扭头就看见头发花白的老校长就在路虎车的后面,眯着笑眼看着他,不知站了多久。 老校长今年七十多岁了,满头须白,慈眉善目,一张笑脸亲切可人,像圣诞老人。 “南校长。” 君以臣突然看见停车场里还有人,不由得一愣,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不过,好歹也是曾经的律师,这点心理素质还是有的,君以臣微怔之后,却又笑了起来,冲着老校长轻轻颔首:“早上好。” “早上好。”南校长看着君以臣,笑眯眯的应了一声,像一只奸诈的老狐狸。 君以臣哑然失声,眼角疯狂地抖了一下,一种被抓了现形的恐惧从他的后背密密麻麻地浮上来。 南校长不会全看见了吧? 应该不会。 他吻白鹿时,两人还在车里,就算南校长看见了,顶多也只看见了白鹿离开停车场的身影。 君以臣压着满腔惊疑,淡定自若迈着长腿走到老校长身边,接过老人家手里的公文包,轻声笑着问:“南校长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嗯?啊,我刚到,就刚刚才到的,小臣啊,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听见。”南校长满头银发,眉眼慈祥,乍看之下是个很好相处的老人。 可老人这番欲盖弥彰的话,怎么听都像是故意调侃他的。 君以臣嘴角一扯,笑得非常虚伪:“南校长,我也什么都没做。” “是吗?” “没做就好,没做就好啊!” 南校长呵呵一笑道:“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性急了,连这点保守秘密的自觉都没有,还谈什么祖国的未来花朵?” “不过,我看咱们的君老师还是很值得信任的嘛!呵呵,对吧?” 君以臣被老人一句句直戳心窝调侃闹得好一阵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人师表,却不道德的行为。 虽然白鹿早已毕业,现在也是医大的学生,早就过了早恋的年纪了。 但不管怎么说,她现在还是自己名下的一名学生。 虽然…… 他们的情况虽然特殊,但君以臣还是下意识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突然又有那么一点想死了。 南校长却好像只是那么一说罢了,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见君以臣愣着不说话,便笑眯眯道:“对了,小臣啊,正好咱们顺路,那就一起走吧。” 君以臣闻言便是一愣,老校长……似乎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 第87章 竞争对手。 听说老人家年轻的时候是望京那边特别有名望的一个老教授。 据说发表过好几篇专业性极具研究价值的学术文章,在国际上也很有名气。 而且,南校长名下的弟子也都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 不过,后来好像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老人家就淡薄了名利,退隐之后就来到了这个小小的乡镇,当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校长。 但是,君以臣记得,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所以他其实也不是清楚,南校长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才会放弃高薪的工作,以及经营了半辈子的事业。 不过,至少老人家这种放弃一切优异生活,选择待在这么一个小地方默默教书育人的果敢,还是很值得人尊敬的。 来的这一个星期,老校长一直对他颇为照顾,君以臣不好拒绝,便提着一手便当,保温杯,公文包,将银发老人送到了办公室。 “南校长,如果没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君以臣微微颔首,态度恭谨地将手提包递给老校长,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传来老人家笑眯眯的招呼:“小臣啊,如果没事的话,就进来喝一杯清茶吧。” 喝清茶? 为什么突然邀他喝茶? 君以臣脚步一顿,莫名想到刚才在停车场吻下女孩的一幕,心尖突然颤抖了一下。 不会是……校长不会是因为这个事要约谈他吧? 君以臣握着便当的手指轻轻一颤,转身后却还是那副淡雅斯文的表情,颔首道:“那就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君老师愿意陪我个老头子喝茶,老头子受宠如惊都来不及,怎么会麻烦呢!”南校长呵呵笑着说。 闻言,君以臣却拘谨道:“不敢当,您说笑了。” 南校长这人天生一副笑脸,鹤发童颜,老顽童似的,见君以臣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便是大笑道:“以臣啊,你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呢,放松一点,老头子我又不是妖怪,又不会吃了你。” 君以臣一愣:“南……校长您见过我小时候?” 南校长笑眯眯道:“怎么没见过?我不光见过你,还见过白鹿那丫头。” 说到这里,南校长突然顿了一下,一边开门一边说:“好啦好啦,有什么事进来说,站在门口像什么样子。” “那就麻烦了。” 君以臣随南校长进入办公室,刚在窗口的办公桌前坐下,抬头就看见一张久违的照片。 是南亦书跟……白鹿。 望京那边,南这个姓也是很少见的。 君以臣突然恍然大悟,抬头看着南校长的鹤发童颜,惊诧道:“校长您跟南亦书……” 南校长正在饮水机前倒水泡茶,闻言便是侧着脸,对君以臣和蔼一笑:“啊,你说那早死的孩子啊?实在不巧得很,他正是老头子那不孝的犬子。” “原来是这样。”君以臣脸上一片惨白,突然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往事。 在君以臣颇为贫乏的二十八岁人生里,曾经出现过一个让他觉得特别无力的竞争对手。 那个人就是南亦书。 第88章 爱笑的南老师。 因为父母工作繁忙,君以臣小时候是被爷爷带大的。 加上君家几辈都是书香门第的缘故,君老爷子从小就对君以臣的要求就特别严格。 在君老爷子铁血一般的强硬教育下,君以臣从小时候开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完美小孩,长大了更是一个学识渊博,礼貌优秀却性子恬淡的英俊少年。 君以臣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活在别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小孩”,他也一直都很习惯成为白鹿眼中无所不能的仰慕对象。 但就在他十六岁那年,白鹿六岁,刚好是上一年级的年纪,君以臣的生活里出现了一个完全可以取他而代之的完美男人。 这个人就是时年只有二十六岁的优秀人民教师,南亦书。 在白鹿刚上小学的那年,他们小区的小学罕见地来了一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年轻男老师。 听说,南亦书本是名校的研究生,在接到了国外某名校发来的博士邀请涵后,突然决定体验一次做老师的感觉。 听说,南亦书时常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身形清瘦,气质斯文,学识渊博,无所不知。 听说,南老师温柔活泼,笑容开朗,对待小朋友也是如春风般和煦,讲课时风趣幽默又浅显易懂,更会照顾每个人的情绪,是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成熟男人。 最重要的是,南老师他不光会做实验,竟然还会给女孩子扎小辫子,又会陪小男生踢足球,实在是一个没有任何缺点的完美男人。 君以臣那时候十六岁。 他跟白沚都已经是上高中的少年了,自然不可能跟白鹿这个小学生一个学校。 可他放学后,却经常从小丫头嘴里听说南老师这个名字。 年轻老师有一个不常见的姓,叫南亦书。 因为名字太特别了,所以君以臣一下就记住了。 不过,他之所以对这个老师如此在意的另一个原因是,白鹿。 白鹿以前在白家不受待见,又跟白鸢不合,所以她不爱回家,总是喜欢粘着君以臣,跟着他读书看报聊天打闹。 可自从这个南老师来了之后,白鹿每天放学回家说起来都是南老师如何如何,南老师又做了什么好玩的事,南老师的笑容特别好看,南老师真的好温柔哦。 南老师,南老师,南老师…… 君以臣那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对白鹿有特殊的感情,但还是下意识嫉妒这个总是活在白鹿嘴里的南老师。 听起来好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呢。 君以臣承认,他那时嫉妒得快要疯了。 虽然那时还是一个没有觉醒恋爱能力的懵懂少年,但因为天生的危机感,君以臣还是本能的,疯狂的嫉妒着那个比他还要完美的男人。 对彼时还不算成年的君以臣来说,优秀完美成熟又温柔开朗的南亦书就代表了他不可逾越的年龄的高山。 不论他如何追赶也不可能超越那样一个成年版的“君以臣”。 而且,听说南老师有一双特别漂亮的,爱笑的眼睛。 对那时候不喜欢笑,总像一个严肃老夫子的君以臣来说,这也是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超越的高山啊! 第89章 南老师已经……死了啊。 不过,虽然疯狂嫉妒着南老师,君以臣还是出自本能地理解着白鹿。 因为从来没有被白总疼爱过,在白鹿小小的生命里,她对父爱这个概念的理解是缺失的。 白总不喜欢白鹿,从来没抱过她,也从没有像普通父亲那样跟她相处过。 白鹿她其实并不知道父亲具体是什么样子的。 但这个突然出现的南老师好像正好完美符合了白鹿心中关于爸爸的幻想。 所以,白鹿太喜欢他了。 至少在君以臣的记忆里,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男人。 现在想想,他跟白鹿之间出现裂隙,就是南老师出现之后吧? 南亦书当了一年小学老师。 那一年也是白鹿离君以臣最远的时候。 可能是出于少年骄傲又别扭的自尊,君以臣后来也在不知不觉间跟白鸢走得越来越近。 大概也是因为如此,才会给大家留下一个他喜欢白鸢的印象吧? 后来…… “对了,我记得那一年你正好十岁吧?白鹿那孩子刚出生,就那么小小一个,却是个见人就笑的小小活观音呢。” 就在君以臣恍恍惚惚回忆过去的时候,南校长带着留恋的话语突然进入耳朵,带来一丝罕见的震撼。 君以臣怔了一下,然后惊讶道:“南校长您……以前见过我们?” 比南亦书还早么? 十岁的时候? 是白鹿出生那一年啊。 可君以臣并不记得南校长这个人。 一点印象都没有。 圣诞老人一样的和蔼老人,如果他见过,一定会记得的。 可君以臣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呵,你不记得也是正常。” 白发老人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看着儿子故去的相片,神色恍惚道:“毕竟以前我还是一头黑发,这头发是一夜之间白掉的。” 南校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仿佛回忆起某种不好的回忆,愣了好一阵,这才抬头看着君以臣,笑眯眯道:“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都过去了。” 南校长这句略带遗憾的话突然提醒了君以臣一个难以接受的事实。 南亦书…… 那个温柔的,爱笑的南老师早就已经……死了啊。 南亦书在白鹿的学校当了一年小学老师,后来听说他在家里自杀了。 听说是上吊死的。 死状很惨。 为了不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学校那时其实做过处理。 白鹿那天回来就垂头丧气地说,听说南老师已经出国留学去了呢。 可是,南老师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出国,他就喜欢当一个快快乐乐的小学老师,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明明就答应过,走的时候一定会好好道别的,结果还不是一句话都没留就走了,大人都是没有信用的大骗子。 白鹿愤愤难平,像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拉住君以臣,逼着他上网查了那所学校相关的资料,见学校确实如南老师所说,是一所国际上知名的校园,她也就放心了。 结果,小区隔天就传出南老师自杀的消息。 本来老师自杀这种事尽量不要让孩子知道的,但因为这件事实在闹得太大了,小区的家长不由自主就开始激烈地讨论起来。 第90章 听说。 听说,年轻有为的南老师有很严重的抑郁症。 听说,南夫人听说儿子死了之后,也跟着绝望的跳了河。 听说,南教授接到妻子儿子相继故去的消息,整个人都崩溃了,生无可恋。 传言还说,南教授在得知妻子与儿子双双自杀后,差点也跟着跳了河,最后是被学生给救下来的。 那时候整个小区都在讨论这件事。 君以臣也陪着白鹿看过一次报纸。 因为小丫头实在偷懒,所以并不怎么识字,可又不愿意相信南老师的死讯,所以逼着君以臣一个字一个字的将报道念给她听。 那时候,君以臣曾在报纸上看见过南教授的一个背影。 那时候的南教授只是一具佝偻的,完全丧失了生命力的行尸走肉。 跟现在这个笑容满面的老人实在判若两人,君以臣认错也是正常。 不过,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南教授好像确实是一头黑发没错。 “以臣啊,如果我说,白鹿那孩子的笑容能治愈所有的悲伤,你信吗?”南校长突然问。 君以臣闻言愣了一下,随后便是轻轻一笑:“我信。” 并且,他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他的小女朋友,可爱的小白鹿,一直都在用她热烈的生命力与灿烂的笑容治愈他的旧伤。 关于这一点,君以臣始终心怀感激。 南校长说:“不过,你这孩子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那时候我就跟老君那个固执的老头子说过,你这孩子小性子,如果不好好呵护,可能会走上歪路,想不到那死老头子从来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啊!” “您后来还见过爷爷吗?” 君以臣颇为惊讶地问了一句。 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因为自从他患上抑郁症后,他家老爷子总说这里面也有他一份责任,老爷子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后来就不怎么出门见人了。 这十年老爷子总躲在他那个僻静的山庄里,修身养性,不问世事。 南校长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怎么没见过,作为多年的老朋友,后来我决定退隐回老家之前,总得去见见过去的老朋友的,谁知道这一见就是十年的分别啊!” 南校长这么一提,君以臣这才知道,原来望京着名的南教授跟自家老爷子曾经是旧识。 不过,可能还是记忆太过久远的缘故,君以臣还是没能想起小时候关于南教授的事。 南校长对此倒也不执着,似乎也知道君以臣的情况,便微微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心疼道:“就是苦了你了啊,我的好孩子。” 南校长一句话突然让君以臣情绪崩溃,眼泪一涌,差点忍不住哭出来。 辛苦你了,我的孩子…… 这样一句简单却足以慰藉人心的话,却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 君家所有人好像都认为,他天生就是一个完美的人,他天生就是这样一个性子寡淡,知书达理的好孩子。 可是,一个人从懵懂到成熟的过程,怎么可能一点错都不犯,而只是一个完美的形象代表呢?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完美小孩的童话。 小孩子常常通过释放天性来发展自己的人格。 君以臣也是一样。 第91章 君以臣的过去。 君以臣刚出生的时候,正好逢上君董事长事业发展的高峰期。 君大美人怜惜丈夫辛苦,便跟着他四处奔波,为他解忧解愁,镇守一方,却忙到完全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的孩子。 君以臣刚生下来一个月就断了奶,然后就被送回了老宅,由君老爷子亲自抚养。 君老爷子以前是部队上的,而且官阶不小,长年下来就养成了带士兵的严厉习惯。 君以臣被送到老宅,因为刚离开妈妈并不适应的缘故,便总是哭闹不休,怎么哄都哄不好。 君老爷子带兵还行,就是没带过孩子,后来因为君以臣闹得太凶,为了大家都能轻松一点,便采取带兵的法子教育自己的孙子。 从小君以臣就被教育食不言寝不语,坐有坐相,站有站相。 笼统来说就是,吃饭不能说话,自己一个人睡觉,哭闹就被关小黑屋,犯错就被打手心,必须对长辈佣人尊敬有加,学习上还要自觉,不可以使小性子。 总之一句话,别人都在度过快乐童年的时候,君以臣的童年里永远只有苛责与惩罚。 而且,从君以臣一岁以后,君老爷子为了培养他的独立性,就一直让他一个人睡一间房。 要知道,君家的房间大得吓人。 君以臣那么小一个孩子,到底经历过多少辛苦,才能长成后来斯文有礼的一个孩子,谁也不知道。 不过,后来等君大美人跟君董事长处理好了公司的事,有空回归家庭后,这才发现儿子早已经变成了一个斯斯文文,学识渊博,且为人处世,琴棋书画都很优秀的完美小孩。 这本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君大美人却发现,她那个小绅士一样的儿子突然不会说话了。 那时候,君以臣都已经八岁了,可这孩子却总是木着一张小脸不搭理人,而且,他的双眼明亮且无神,从不与人对视,也不跟别的小朋友玩,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弹钢琴,要不然就是在做作业,完全没有一般小孩子的活泼可爱。 君大美人那时总疑心她的宝贝儿子有些自闭症的倾向,但他们带着小君以臣去医院里查过,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医生说,君以臣之所以不说话,只是因为他不想说。 那时候的君以臣早就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小绅士模子,漂亮眼睛里却再也没有了一丝神采。 君大美人其实是很后悔的,夜里抱着君董事长大哭了不止一两次,但真的是拿这个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谁叫他们有愧在先。 正好那段时间,南校长作为君老爷子的好友来拜访过好几次。 南校长就是在那时见过君以臣。 可因为君以臣那时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并不怎么与外人交流,这才不记得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君老爷子眼里完美无瑕的优秀孙子,在南校长眼里,却是一个问题儿童。 那时,南校长就说过,他那个成绩优异,年轻有为的儿子就跟君以臣现在一模一样。 不过…… 后来那孩子被诊断患有——抑郁症。 第92章 惊为天人。 当年还是着名教授的南校长,提起自己那个优秀的儿子,却是一脸愁容,满脸悲痛,看不出任何喜悦或是欣慰的表情。 南教授很忧愁。 他说妻子对儿子太过严厉,儿子已经病了,她还要逼着他读书,上学,考试。 而他因为醉心学术,对儿子很少教导,自然没有开口的权利。 南教授说,他现在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听说,就是因为这么个不痛不痒却又极度难缠的病,南教授之子南亦书本是保送名校的高材生,却不得不休学在家接受治疗。 不过,因为发现得早,病情暂时不算太严重。 唯一的可惜是,南亦书如此优秀的高材生,却可能无缘高考了。 南教授说,正是因为专注于学术,疏忽了妻子与儿子的情绪,这才导致了这样的悲剧。 南教授老来得子,对儿子极为愧疚,说起来便是一脸自责,满面愁容,一边跟君老爷子絮絮叨叨地说着话,一边抱着茶杯喝个不停。 君以臣那时就坐在不远处的茶几旁,小身板挺得笔直,一笔一画木然地临摹着山水国画。 他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南校长这番话却给君家人造成了不小的震撼。 要知道,那时候南校长的儿子已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青春期的孩子有些情绪也是正常。 可君以臣那时候才十岁啊,那么小的孩子,他真的有可能患上抑郁症吗? 好巧不巧的是,南校长来君家拜访那天,白总跟白夫人正好带着小白鸢跟小白沚来君家送请帖,说是邀请他们一家人去参加小白鹿的满月宴。 白总是个自来熟的人,尤其是在君家这样的贵人面前,更是无比殷勤。 于是在话赶话的情况下,他们不光邀请了君家所有人一起去满月宴,还邀请南教授也一起去。 老头子那时正好为儿子的事发愁,心情有些低落,被白总这么一番言语攻击,他也是一不小心就答应了下来。 以前君以臣还小,总归不太记事,但现在回想起来,白总那时候应该正是公司有了一点起色,急需扩大发展的时候,于是他才会疯狂结交权贵吧? 白总他没有文化,自然不认识南教授这么一个望京响当当的人物。 但白总这人心思活泛,鬼点子不少。 白总他知道,但凡能让君家重视的人,一定就是他需要的贵人。 哪怕今天帮不上忙,总有一天都会有利可图。 所以,在白总热情的邀请下,南校长最后还是被说服了。 后来,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君以臣因为不喜欢大人们那套虚与委蛇的交往,又不喜欢白鸢在妹妹的满月宴上花孔雀似的展示自己羽翼的行为,于是自己一个人避开人群,一路走到了小婴儿白鹿的房间,并且在那里第一次跟白鹿产生了交集。 后来的事,君以臣有些不记得了。 但他记得,后来当君大美人带着所有的宾客找过来的时候,连眼睛都还没睁开的小白鹿正好对着他露出人生中的第一个笑容。 惊为天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第93章 小白鹿。 之前连一句话都不肯说的君以臣,那天却是罕见的活泼,小脸开朗,笑容灿烂。 见到君大美人后的君以臣,那个一直不肯叫妈妈的小男孩,第一次拉着她的手,要妈妈要也买一个会笑的小婴儿回家,还天真地跑去问白总,他们家的小白鹿要多少钱才可以买? 那时,所有人都被漂亮小男孩君以臣这句话逗得哈哈大笑,然后就调侃他,爱笑的小婴儿不卖,但他如果想要小妹妹的话,就让妈妈生一个,或者把小白鹿娶回家当老婆,这样爱笑的小婴儿就是他的了。 君以臣一脸懵懂,看着所有哈哈大笑的人,疑惑地想,老婆是什么? 听起来好像是很好的东西啊! 如果让爱笑的小白鹿当老婆的话,好像也不错呢! 这大概是君以臣第一次将白鹿纳入他的人生计划。 没有人知道,君以臣是不是就是在那时对白鹿上了心。 包括他自己。 君以臣患上抑郁症后,记忆时常发生混乱,就连他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早就不记得那些无心的玩笑话了。 但有一个人却对此上了心。 就是他的亲妈,君大美人。 那天,君大美人从白家离开后,抱着宝贝儿子坐在回家的车里,嚎啕大哭,天崩地裂,恨不得引发洪水滔天。 君以臣年纪还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虽然不知道君大美人为什么会哭,但君以臣却早就学会了安慰大人。 坐在妈妈怀里,仰头看着美丽妈妈晶莹剔透的眼泪,漂亮绅士的小男孩,一边拍着妈妈的肩膀,一边用小手给她擦眼泪,却还是不肯说话。 君董事长坐在一旁,手足无措,热泪盈眶,一言不发。 再后来,君家就搬到了白家的小区,一直住到了现在。 至于那个一脸愁容的南教授后来怎么样了,君以臣则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南教授说完这些往事,并没有接着往下说他们后来的生活,反倒是语重心长地说道:“以臣啊,你知道吗?有着世界上最灿烂笑容的人,却也有着这世界上最悲伤的灵魂,你要小心,不要让她重蹈你们的覆辙啊!” 灿烂的笑容有着悲伤的灵魂? 重蹈覆辙? 怎么回事? 为什么? 为什么南校长会突然说起如此模棱两可,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虽然一时没弄明白老人话里的潜藏的意思,君以臣还是听得一阵心惊肉跳,下意识拧着眉看着白发老人:“校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小鹿她也…… 南校长摇摇头,愁眉苦脸,并没有说话。 “南校长!” 君以臣浑身冷汗,突然崩溃似的嘶吼出声:“您说的,您说的不是我想的那回事,对不对?!” 南校长正要端起茶杯的手指忍不住轻轻一颤,沉默了很久,老人家终究还是没有对自己的言语多加说明,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小臣啊,我一个老头子,已经活了这么多年了,功名利禄什么的,我也都看透了,唯独放不下的就是你们这些孩子。” 第94章 就只是一句话而已。 “你知道吗?当年我那个……我们家亦书之所以会自杀,只是因为他妈妈一不小心说了一句重话,就只是一句无心的话而已,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可是我儿子却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们都不知道,我的妻子……我妻子她只是在亦书说想要退掉录取通知书,专职做一个小学老师的时候问了他一句,难道你这辈子就打算这么碌碌无为地度过你的一生吗?” “就……就只是这么一句话啊!亦书他却……” 南校长说着说着情绪就崩溃了,捂着泪湿的眼睛,埋头往下,再也无力面对这个世界似的。 南校长因为悲伤的往事痛哭流涕的时候,君以一句话没说,只是默默递了一块方巾过去。 “谢谢。” 南校长抹了抹满是沟壑的眼泪,等情绪终于稳定了一点,这才接着说道:“小臣,你知道的,亦书之前就像白鹿那孩子一样,总是笑眯眯的,对谁都是一副笑脸,哪怕是跟他妈妈吵架,连重话也没有一句,生怕伤了谁的心似的。” “亦书他治疗抑郁症都有十年了,闹也闹过吵也吵过,不好的事他也做过,可医生说他恢复得很好,我们药也停了,学习,读书,做实验什么的,他都做得很好。” “我们以为……苦日子终于都熬过去了……” “小臣你知道吗?那时候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外人谁也不知道他有抑郁症,是后来他自杀之后,警察来找我调查,我这才知道原来他……他的病从来都没有治愈过,他只是……我可怜的孩子,他只是选择隐藏起自己的忧伤,哄我们开心罢了。” “小臣啊。” 南校长抬头看着君以臣,泪眼婆娑地抹着眼泪说:“我们总是理所当然以为爱笑的小孩不需要别人的理解,我们总是以为他们不需要疼爱,他们天生就充满了能量,自己就可以照顾好自己,也理所应当照亮别人,照亮这个世界,可是他们自己也是一个病人,他们也需要阳光的呵护啊!” 南校长想起早逝的儿子,又是一阵痛哭,像个无助的小孩一样,仿佛准备把这么多年对儿子的思念都一股脑儿地倾泻出来。 君以臣哑然失声,一句话说不出来。 他自己也满是悲伤,连安慰一个无助的老人都做不到。 他的小鹿,他的小鹿怎么可能…… “不过,也可能是我看错了,每个人性格不同,这种事总是不好说的,毕竟小白鹿可是刚一满月就会笑的小活菩萨,也许笑容是她天生的印记吧。” 南校长冷静下来后,又说道:“可能只是因为我思子心切,这才将他们俩混为一谈了,你就当我乱说好了,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你爷爷打来电话,拜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们这俩孩子,说是不放心,让我看着点,别让你做傻事。” “以臣,我知道你心里苦,但还是希望你能坚持下去,不要辜负了我们这些老头子的一片好心。” 南校长说完这些话,站起来满是怜惜地拍了拍君以臣的肩膀,转身就出了门。 第95章 白鸢死的那年。 老人家佝偻的背影,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好像随时都可能摔倒似的。 但南校长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稳健,好像还可以再活个百八十年。 在经历了丧妻失子之痛的十年后,南校长他终于变得坚强起来了。 可另一个刚刚得知了噩耗的男人却无法认命。 君以臣挺着清瘦的脊梁,端端正正坐在校长办公桌前,抬头看出去,眼前就是一片灿烂的秋色,可他无心欣赏。 直到老人的身影慢慢消失,房门被轻轻掩上,而君以臣他依旧浑身冰凉,整个人一动不动,手脚僵硬得就像两块没有知觉的木头。 他的手边就是南亦书跟小白鹿的合照。 照片上的他们比着同样的手势,同样灿烂的微笑。 他们看着他,一直笑,一直笑,一直笑…… 可在君以臣眼里,他们的笑容却像在哭。 嚎啕的,悲痛的,伤心的,可怜的哭声,就这样一直在他的心上萦绕。 南校长说,最灿烂的笑容有着最深的悲伤。 南校长也说,白鹿她…… 如果,他的小鹿也是抑郁症,他要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他都已经决定丢下她,一个人去死了。 他一心向死的心如此决绝,可如果白鹿也是抑郁症,他该怎么办? 真的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吗? 真的舍得…… 他怎么舍得……他怎么舍得丢下她一个人在这世界上,无助而绝望地生存呢? 在明知道她也可能生病了的前提下,他怎么可能丢下她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恶魔一般的病症呢? 白家人除了白沚那个没心没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混蛋,其他人都恨不得白鹿去死。 白鸢去世的那年,白总就另组了家庭。 听说现在他有儿有女,早就已经忘了自己还是另一个家庭的父亲。 白总为了怕被白鹿天煞孤星的厄命缠住,便等不及爱女下葬,早早地去了小三的家里。 对这个冷血的父亲来说,白鹿不过是一个可能让他身败名裂的祸害罢了。 白夫人…… 白夫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恨白鹿的人。 比白总更甚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白鹿这个从她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没有成为她贴心的小棉袄。 因为白夫人她不需要。 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人,像她这个亲生母亲一样,如此决绝地希望自己的女儿去死。 白夫人早在白鹿出生的时候就曾动过掐死她的念头。 也许是出于一时的于心不忍。 可后来,当她这一生最完美的作品白鸢死了之后,她就疯了。 随着白鸢死去的,还有白夫人心底最后一丝人性。 她这么多年,一直在逼着白鹿去死。 用她的眼神,用她的行动,甚至用她无声无息的谴责。 白鸢刚死的那年,君以臣曾不小心看过几次。 冰冷阴凉的夜晚,白夫人拿着白鸢的遗照,站在白鹿的床边,双眼满是血丝,恨意从她的心里直往外涌,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大概因为某种原因,来到了白鹿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 那时,在幽幽暗暗的小夜灯的照耀下,白夫人的手指几乎就要掐到白鹿的脖子上。 这一幕让君以臣骇得心惊肉跳,差点忍不住喊出声。 第96章 抑郁症是矫情病吗? 在南亦书跟白鹿灿若夏花的笑容中,君以臣突然回忆起来。 当年,在一片隐隐约约的月色中,他的目光垂视下去,正好触及白鹿在夜灯下被衬得异常白皙的小脸。 她的眼睛紧闭,眼角却湿湿的,有一滴泪正要掉下来。 白鹿其实醒着。 亲生母亲如此决绝地想要杀了她,这个念头大概令她感到绝望吧。 她的眼角抑制不住地掉下眼泪,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她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原来,从那时起…… 从那时起,白鹿就已经心如死灰了。 她早就不想活了吧? 那个杀害了十几个年轻女性的杀人凶手,他不光杀死了白鸢,更杀死了他们所有人。 就是从白鸢死去的那一刻起,他们所有人的人生都被毁了。 君以臣无法想象,如果不是他那时正好去找白鹿,如果不是他冲进去叫了一声,白夫人是否早已掐死了她的亲生女儿? 后来这十年,白鹿大部分时间都在君家度过。 有了那样的前车之鉴,君以臣再也不敢让白鹿回家。 就算回去,也只是短暂地待上一天半天,君以臣就会找各种理由把那个惊恐的小女孩接回来。 谁能想象,那时的她不过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女孩罢了。 在这个年代,谁家的小孩不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唯有白鹿。 也只有他的小白鹿,那么绝望地活到了今天。 可是,也是从那一天起,白夫人握在手里那把始终如影随形的死亡镰刀却从未放过她。 白夫人强烈的杀意,这么多年一直紧紧跟着她。 从未远离过。 如今来自最亲近的血亲,那股强烈到可以毁天灭地的杀机,终于要在她的体内爆发了。 白鹿……她就要死了。 君以臣患上抑郁症的这十年,除了家人之外,几乎全是白鹿陪着他走过的。 他们一起跨过一个又一个死亡的深坎。 他知道被抑郁症这个魔鬼缠上是怎样绝望的感觉。 君以臣明白,抑郁症越早发现,治好的几率越大。 世人常以为抑郁症没什么大不的,只要想开一点也就过去了。 正是因为不理解,抑郁症常被称为矫情病。 君以臣作为过来人,常常听人家说,你就是想太多了,年纪轻轻的总这么悲观干什么,生活这么美好有什么想不开的,我看你就是太闲了,抑郁症是有钱人才会生的病…… 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他们的生活,却也让抑郁症患者病得更重,越陷越深。 甚至……还会成为杀死他们的那把无形有心的镰刀。 曾经为了治好他的病,白鹿想过无数种方法。 看电影是其中之一。 为了缓解他的压力,白鹿曾陪他一起看过一部来自日本的电影《丈夫得了抑郁症》。 里面那个斯文,温柔,总是一脸笑容的精英丈夫,突然有一天被告知患上了抑郁症。 所有人都以为抑郁症是没有征兆的。 但不是。 电影里,丈夫第一次确诊的时候,那个头发微秃的医生就曾详细解释过。 抑郁症的症状,不光有失眠,疲倦,食欲下降,患得患失,还伴有头痛,肩膀酸痛,关节痛,恶心等等,这些身体上的不适。 第97章 家属……女朋友送的。 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 别墅里空无一人。 他们坐在温暖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是一张巨大的投影幕布,厚重的窗帘被放了下来,屋内一片漆黑。 身边的白鹿实在忍受不了电影那种慢悠悠的节奏,靠着他的肩膀昏昏欲睡。 而君以臣坐在地毯上,怀里拥着熟睡的白鹿,突然觉得抑郁症也没什么好怕的。 也许,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杀人凶手被抓的这个意外事件。 等他的病好了,等白鹿大学毕业,他们就会结婚,生子,然后就这样白头偕老地携手走下去。 到时他再英勇赴死。 偶尔病情稳定的时候,君以臣的心里,也曾有过这样美好的梦想。 可如今突然得到这样一个噩耗,你让他怎么办? 曾经做过的所有打算,他的所有梦想现在都不能实现了啊! 君以臣不知在校长办公室里坐了多久,等他拿着便当盒跟保温杯走到教师办公室的门口时,正好遇见拿着教科书准备去上课的马大哈。 “哟,我们的君老师这是……” 马大哈瞧着君以臣大包小揽,一副准备出游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我说君老师,咱们年纪轻轻的,怎么还养起生来了?” 马大哈平日就喜欢开玩笑,在君以臣这个严肃的老夫子面前,他尤其嘴贱,遇见了总要逗笑几句,他才觉得舒服。 君以臣眼神失焦,麻木地往下扫了一眼,视线在天蓝色的保温杯上停了一秒。 “家属……女朋友送的。”君以臣抬头,想到白鹿那双笑眯眯的眸子,本想避嫌的,突然就改了口。 说完这句话,他心里一阵绞痛,再也无法跟人寒暄,拽紧手里的保温盒,目不斜视走进了办公室。 “哦,原来是家属送的,就咱们那个可爱的小妹……白鹿同学吧?”马大哈急着出门,并没有仔细琢磨君以臣的话,回过头对坐在办公桌前的苏静雯挥了挥:“苏老师,我先去上课了,等一下见。” 今天二班第一节是数学课。 一班才是语文课。 苏静雯如果要去一班,就必须经过二班的教室。 所以,马大哈说的等一下见,也有这个意思。 性格大大咧咧,马马虎虎的马老师对性子恬静的苏老师有爱慕之意。 这件事整个学校都知道。 其实,学校的每个人都知道,马老师跟苏静雯曾经是大学同学。 听说马老师家里是省城的,虽不是太富裕,但家境还算不错,至少车子房子都有了。 本来马老师是有分配的,但为了追求苏静雯,愣是拒绝了父亲介绍的高薪工作,孤身一人追着苏静雯来到了这个没什么职业上升空间的小城镇。 至于苏静雯…… 她本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虽然去大学镀了一层金回来,但因为家里是农村的,没权没势又没有后路,最后只能回来建设家园。 苏静雯不喜欢马老师,这件事整个学校的人也看得出来。 为了不让马老师太尴尬,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到。 第98章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不过,自从君老师来了之后,事情好像有了新的变化。 比如,苏老师脸上的笑容多了,打扮也渐渐时髦了起来,还学会了化妆。 “咱们的苏老师是不是喜欢君老师?”一个年纪不算太大的女老师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同事。 “不知道,估计是有好感吧。” 毕竟,像君老师这么优秀的男人,很少有人能不对他动心吧? 听说,自从君老师来了之后,学校那帮孩子就把第一校草的宝座让给他了。 好多女孩子下课后,也有事没事就去找君老师咨询学习上的问题。 大概的科目不光有热门的数学语文,还有物理英语,甚至还有生理卫生加生活常识的。 明明人家就只是一个照本宣科的政治老师罢了。 好在君老师一贯脾气很好,来者不拒。 又是望京那边来的,也算有点真本事。 只要学生咨询的问题不是太过分,他一般都会乐于回答。 就在两个老师讨论个人情感八卦的时候,君以臣这时正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 他依次将便当盒,保温杯,公文包里的教科书,笔记本等等常备的用具拿出来,放在平常固定的位置上,这才拉开椅子,姿势端正地坐下。 苏静雯坐在对面,认真看着他的动作,欲言又止,手足无措。 苏静雯嘴巴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 其实,她是有很多问题。 比如,昨天君老师是不是逛街去了? 比如,刚才君老师说的家属,是女朋友的意思吗? 比如…… 其实,苏静雯最想知道的是,风度翩翩的君老师,是否真的在商场里,抱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孩离开。 但她一向清醒,自己没有质问的资格,所以犹豫半晌,最后还是选择闭上了嘴。 可她又是那么不甘心。 苏静雯总想跟君以臣多聊两句。 只要随便聊两句就好。 君以臣的谈吐温和,举止优雅,一看就是家世良好的出身。 因为自身家庭的原因,苏静雯总是很羡慕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 她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哪里不一样。 可她不知道。 其实……也没什么不一样。 就在苏静雯犹豫究竟如何以最自然的姿态开启两人的话题时,君以臣调整了一下凌乱的心情,终于拿出手机准备给白沚打电话。 就在快要拨号成功时,君以臣心脏猛地一跳,连忙挂掉了通话,转为文字沟通。 他现在的心情太乱了,如果这时候让白沚看见他的脸,也只能徒增他的担忧罢了。 君以臣斟酌许久,删删改改,终于给白沚发了第一条短信:白鹿最近身体不好吗?我看见你给她吃的钙片了。 君以臣怕白沚不明白,特意拍下小白瓶的照片传送过去。 希望……希望真如白鹿所说,只是普通的营养药片吧。 这十年,君以臣病情反反复复,抗抑郁类的处方药,他基本都吃过。 只要是这方面的药品,他不用尝,只用看一眼就能知道真假。 但白鹿那丫头就是个鬼精灵。 早在把小药瓶藏起来的时候就把药片倒光了,剩下的只是一个空瓶子罢了。 第99章 死亡是注定的。 君以臣等了差不多七八分钟的时间,没等来白沚的回复,却等来他的视频电话。 怕自己的情绪会突然崩溃,君以臣匆匆挂掉了视频,打了几个字发过去:在上课,有事短信联系。 白沚:????你发的什么东西? 君以臣:白鹿今天早上吃的营养素,说是你给她的。 白沚:放屁,营养素是能随便乱吃的吗?我就是再混蛋也不会害自己的妹妹吧?白鹿跟你说的?那死丫头在哪?把她叫来,看老子不好好教训她!小小年纪不学好,她是想上天是吧! 看来果真是…… 君以臣神色一慌,下意识拽紧了手机。 男人清瘦的指骨用力凸了出来,有一种艺术品般的美感。 滴滴。 白沚:对了,白鹿走之前一直跟你妈在一起。听说前段时间她们那个富太太旅游团出了一趟国,带回来好多营养品,是不是她们给她的?要不你先问问你妈? 不会的。 君大美人一向崇尚自然生养,她一惯反对给小孩子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她不会主动给白鹿吃这些东西。 除非白鹿真的病了。 君以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发了几个字过去:好,我问问。就这样,我先上课,以后再聊。 白沚:那你倒是快点回来啊!知道哥们我一个人在这边有多无聊吗?君以臣,你要还是兄弟,下个月月底你就给我乖乖回来参加哥们的生日宴会,记得把我们家小鹿带回来,我等你们。 君以臣:……知道了,到时候再说吧。 想到白鹿,君以臣心里难受得不行,眼角酸涩想哭,便匆匆结束了跟白沚的对话。 若事情真的跟他想的一样,那很有可能再也…… 不敢想象那个最恐怖的答案,君以臣晃了晃头,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抛了出去,准备跟他的心理医生打个电话问一问情况。 薄医生是心理疾病这方面的专家,在望京那边也颇有些名望,让他去同行那边打听打听,应该就知道白鹿到底有没有去就医了。 治疗抑郁症的药方属于处方药,药店暂无销售。 一般情况下,如果没有医生开具的药方,普通人不可能买得到。 既然白鹿在吃药,说明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并且很懂事地去看了医生。 这对君以臣来说,算是坏消息中最好的消息了。 实际上,抑郁症说好治也好治,说不好治,也最难治。 这种疾病最可怕的,最难战胜的不是别人,恰恰是病人自己。 而在治疗抑郁症的过程中,医生最怕的一种情况就是,患者自己放弃治疗。 一般遇上这样死志坚定的病人,就真的毫无办法了。 死亡是注定的。 但凡还在吃药的,都属于积极乐观的一类。 这是好事。 至少,他们对生活还抱有一丝善意。 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脆弱却也最坚强的物种。 他们可以于顷刻死亡,却也能在最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不过,这时候最怕的就是来自外界的刺激。 君以臣就曾遇见过一个男人,家世良好,妻子善良,儿女可爱,父母也没有因为他生病就放弃他。 算是抑郁症患者中少见的幸运者。 第100章 微笑抑郁症。 君以臣记得,男人本来治疗得好好的,医生也说病情得到了控制,可以暂时停药了。 结果再听说那人的消息,人已经死了。 说是家人一句无心的话,直接就让他想不开上了吊。 等家人后悔了再去找人时,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包括南校长的儿子,南亦书也是同样的情况。 所以,君以臣真的非常庆幸。 十年了。 他能活到现在,离不开家人跟白鹿的努力。 可现在白鹿她也生病了。 君以臣低头看着手里白色的小药瓶,郑重地握了握拳头。 以后就让他来保护她吧! 就像,白鹿她过去十年不求回报,一直坚持做的那样。 君以臣一向不染纤尘的目光突然染上了一抹异常的坚毅,手指按在屏幕上正要拨号,突然听见对面的年轻女教师叫了他一声:“君老师,第三节课高三年级有一次摸底考试,刘老师家里有事请假了,说让您帮着监考一下。” 君以臣抬头,表情沉静道:“监考?是二班吗?” 为什么这么强调二班? 苏静雯一愣:“不是,二班是马老师监考,您监考的是一班。” 一班…… 今天上午不管是一班还是二班都没有政治课,看来他是没办法去见白鹿了。 要不要发短信让她等一下到办公室吃饭? 正好试探试探她的口风。 抑郁症总有症状,但有时候也不是很容易辨别,因为有的病人很擅长掩藏情绪。 医学上常把这种病症叫做,微笑抑郁症。 微笑抑郁症一般指的是在与人相处的过程中表现的比较积极乐观,开朗,但是独处的时候就会持续的处在抑郁状态。 这类患者常常会因为各种各样的情况,刻意掩饰自己的情绪,强颜欢笑。 所以,患了微笑抑郁症的人,如果不是自己主动提及,一般很少有人能够发现。 因为不知情,自然也就没人发现他们生病,治愈的难度也会比普通病症更加困难。 白鹿的情况就很像。 君以臣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苏静雯的态度很冷淡。 苏静雯虽然对君以臣有好感,但也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见他对自己没什么兴趣,便抱起一叠试卷跟作业本,低着头离开了办公室。 第三节课很快到来。 君以臣如约来到一班教室监考。 因为只是随堂测试,并不会进入学生最后的总成绩,君以臣比较随意地发下考卷,又说了一遍考场纪律后,考试就算正式开始了。 君以臣不习惯上课的时候坐下,加上心情焦灼更是无法静下心来,便撑着手臂扶在讲桌上,时而低头走神,偶尔抬头看一眼教室的状况,心里难受得厉害。 这些孩子还是挺乖的。 虽然偶尔有几个成绩不好的在抓耳挠腮,左右张望地做小动作,但传递小纸条之类的抄袭行为并未出现。 君以臣看着这些与白鹿一样青春活泼的面容,突然想,也许等一下下课后,他可以主动找白鹿了解情况。 而且,既然决定公开两人的关系,那老师这个工作看来是做不成了。 可是,他一走,白鹿肯定也会跟着走了。 第101章 小两口的默契。 目前看来,还是人多的地方更有利于白鹿病情的治疗。 白鹿喜欢热闹,性子活泼。 如果她能在学校里找到几个好朋友,说不定就不是那么想死了。 “报告!” 就在君以臣细心安排两人的未来时,门口突然响起女朋友那熟悉的清脆娇憨的声音。 白鹿大咧咧站在门口,双手垂放在身侧,姿势乖巧可爱,一声旁若无人的大喊瞬间将教室里所有的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白鹿……同学,现在还是考试时间,你有事吗?”看见女朋友清纯的小脸,君以臣心惊肉跳,差点没被吓死。 说曹操曹操就到,这算是青梅竹马小两口的默契吗? 君以臣以为自己记错了考试时间,下意识低头看表,却发现自己带着女朋友送的卡通手表。 至于白鸢送的那块,他戴了整整十年的成年礼手表,上次取下来后,早就不记得放到哪里去了。 君以臣脸色不由得一愣。 白鹿娇娇俏俏站在门口,笑眯眯道:“报告君老师,我有问题想要咨询,请您移驾门口,谢谢!” “你考试考完了?”君以臣回神,拧着眉问。 白鹿依旧甜笑:“报告君老师,全部都写完了,学生目测,成绩应该是一百分,考上大学完全没有问题,谢谢老师关心!” 怎么回事,这才不到二十分钟,竟然全都写完了? 而且还什么目测一百分? 牛皮也不是这么吹的吧? 这个看起来一脸灿烂笑容的漂亮女孩,如果不是学霸,那肯定就是牛皮吹大的! 教室里有一瞬间的崩溃。 大家也顾不得什么考试纪律,叽叽喳喳地闹开了。 “好了,大家安静,考试时间不准喧哗!” 君以臣表情冷沉,厉声道:“接着考试,我去去就来。” 说完这话,君以臣垂下手臂,西装革履的模样走下了讲台。 拉着白鹿走到一班教室的楼梯旁,君以臣忍不住又是一顿训斥:“白鹿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在学校要避嫌吗?” 白鹿可怜巴巴垂下脸颊,眼泪汪汪道:“可是,人家是真的想你嘛!” “君以臣,你是不是生气,所以讨厌我了?”白鹿小脸失落,惹人心疼。 君以臣心尖一抖,表情一顿后,便怜惜地揉了揉女朋友的头发,强颜欢笑道:“没有的事,男朋友哪敢生气,心疼都来不及。” 白鹿瞬间灿笑:“所以,以后我都可以在上课时间找你吗?” 这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吗? 君以臣失笑,刻意绷着脸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哼,小气鬼。” 白鹿皱着鼻子,撇嘴道:“一次就一次,那么凶干什么嘛!” 君以臣无语道:“女朋友这么可爱,男朋友哪敢凶,不怕回去跪搓衣板吗?” “原来我们家君老师也不算真正的网盲嘛,连搓衣板这个梗都知道了,要不要女朋友给你发一个好学生奖章啊?” 白鹿笑嘻嘻靠近君以臣,本想依偎在他怀里,想到避嫌这个无理要求,便又垂下双手,乖乖站在君以臣面前,瞅着他的脸直发笑。 女朋友这么可爱,君以臣忍不住又上手揉了揉白鹿乌黑的发,故作严厉道:“瞎说,男朋友只是不上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 第102章 女朋友考一百分有奖励吗? “说吧,好好的不考试,非要这时候过来找男朋友,到底想干什么?” 跟女朋友腻歪了一会儿,君以臣终于问起了正题。 “什么叫不考试?” 白鹿拧眉,叉腰,凶悍道:“不知道你女朋友是一个堂堂正正靠自己的本事700分上医大的学霸吗?” “而且,人家刚才都说已经考完了啊,君以臣,你是不是老到连女朋友的话都听不清楚了?” “说什么老不老的!” 君以臣板着脸,声音略带沙哑道:“你家男朋友可是正当年的黄金单身汉,这叫年轻有为,知道么?” “还有,读书少就要好好上学,你到底知不知道啊,白鹿同学!” 君以臣越说越激动,明显是受刺激了。 反正在漂亮的小女朋友面前,只要是个男人,就不能承认老这个字就对了。 “好好好,人家错了嘛,亲爱的别生气了,女朋友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好不好?” 白鹿嬉笑着哄了心碎的男朋友两句,又忍不住拽着君以臣的胳膊撒起娇来,“君以臣,你家女朋友都考一百分了,那有没有奖励的啊?” “你想要什么奖励?”君以臣瞬间消气,忍不住轻笑着问。 “就……一个吻,可以吗?” 白鹿伸出一根白嫩手指头,小心翼翼地瞅了瞅君以臣的脸色,却见他眼角仿佛有一瞬间的抽搐。 “所以,你是骗吻狂魔吗?白鹿同学?”君以臣真的是无语了。 谁家的女朋友像他家小东西这么爱骗吻的? 小小年纪就不能纯纯地谈个恋爱吗? “什么叫骗吻狂魔啊!” 有这么挤兑女朋友的男朋友吗? 白鹿生气了,愤愤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人家就是……就只是骗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啊,君老师!” 白鹿再也忍不了了,抱着君以臣精瘦的侧腰就是一阵腻歪的抗议。 “好好好,一点点就一点点。” 君以臣一向拿强词夺理的女朋友没有办法,摊开双手做投降状:“好了,男朋友错了,好吗?” “男朋友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好不好?” “哼哼,算你识相。” 白鹿当然也不想连累君以臣成为别人眼中的祸害,便乖乖松开手,从书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拉开他细瘦干净的手指,轻轻放了上去。 “其实我就是想给你这个。” 白鹿表情突然有些失落,“君以臣,自从你走了之后,你买的存货都没有了,就剩这一个了。” 不等君以臣细究,白鹿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灿烂的模样,仰着细嫩的脖子,眼神复杂地看着男人清瘦的脸,小声说:“可是,君以臣,我想跟你一起分享,我怕自己等一下忍不住吃了,就等不及来找你了呀!” “君老师,这个理由够不够让你原谅我刚才逾越的行为了呢?” 棒棒糖? 君以臣怔怔看着手上熟悉的包装,突然反应过来,白鹿已经有两天没吃零食了。 这丫头从小贪甜,是个嗜甜如命的小东西。 白鹿从小就对甜食没有抵抗力,从来都是棒棒糖不离嘴。 但她很少吃别人买的,就只吃君以臣从国外买回来的那一个牌子。 君以臣也一直记得白鹿的喜好,总会提前备好存货,以备这丫头嘴馋的时候不用求人。 后来,随着逃逸十年的杀人嫌犯落网,白鸢的案件也慢慢进入审理的阶段。 君以臣那段时间总是神思恍惚,却一直记挂着案件的进展。 他那时候正饱受抑郁症的折磨,连自己的生活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记得给白鹿买零食。 第103章 君老师这是舍不得我吗? “那个,君以臣,我没事了,你快去监考吧,我先走了。” 白鹿背着书包,笑眯眯挥着手就要下楼。 普通学生没有她这么逆天的,整个学校除了她跟君以臣,其他人都在教室里,不是在苦逼地考试,就是在苦逼地监考,还有上课的。 君以臣看着白鹿纤细的背影,心里一动,忙叫了她一声:“小鹿!” “嗯?怎么了?” 白鹿回头,迷茫又懵懂地看着君以臣,然后缓缓绽开一个甜美的笑容:“君老师这是舍不得我吗?” 本有无数问题想问的君以臣看见这个笑容,瞬间心疼得一塌糊涂,隐忍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想叫你放学到办公室来吃饭。” “好。”白鹿乖乖点头,转身就下了楼。 君以臣站在原地,低头看着包装精美的棒棒糖,发了好一会儿呆,最后转身回到了教室。 君以臣不知道,就在他转身后,三楼楼梯的角落隐约闪过一抹黑影。 黑影悄无声息,从楼梯上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 中午休息时间。 白鹿如约来到教室办公室。 这时候的办公室很安静,基本所有的老师都去食堂吃饭了。 偶尔有几个像君以臣一样带饭盒的已婚老师,也都安安静静地吃饭,没有人说话。 白鹿一脚踏进办公室,抬起手臂刚想热情招呼男朋友,瞬间想起君以臣说要避嫌的命令,又乖乖放下来,毕恭毕敬叫了几声“老师好”,然后走到君以臣身边坐下。 今天的君以臣异常沉默。 因为心里想着怎么开口询问白鹿病情的事,一向沉静的他,甚至有些心神不宁。 君以臣紧咬下唇,一声不吭,动作优雅又缓慢地取出便当盒,筷子,银勺,保温杯,一次性纸杯,还有桌布垫,这才将东西一一摆放好。 “可以吃了。” 君以臣声音轻轻的,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我刚刚用微波炉热过,可能还有点烫,你慢点吃。” “谢谢君老师。” 白鹿笑容灿烂,接过饭盒却皱起了脸:“怎么还有西兰花?” “这不是便当的必备菜色吗?” 君以臣笑笑,温柔道:“好了,乖乖吃完,小孩子不准挑食。” 就……不是很想吃。 白鹿本想照老法子,把青菜全拨给男朋友,结果抬头就发现君以臣正在乖乖吃肉,瞬间就心软了。 行吧,既然君以臣为了她都打破过往的素食习惯了,她没理由不能为了男朋友吃一点点,就一点点的青菜吧? 白鹿收回筷子,夹起一块绿油油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绿叶菜,闭了闭眼,用力憋住了呼吸,这才认命地放进了嘴里。 嗯……说不出什么味道。 反正不算太好吃。 “好吃吗?”女朋友可爱的表情让君以臣会心一笑。 白鹿又吃了一大口饭,妄想能遮住青菜那种说不出的味道。 她咬着一嘴的饭菜,抬头看着身边男人俊雅的脸,还有脸上舒展的笑容,含糊点头道:“嗯,就……还不错。” “不错就多吃点。” 君以臣伸手从自己饭盒里夹了一块西兰花,轻轻放在女朋友面前,笑容很诱人。 第104章 讳疾忌医。 看着面前绿色的一朵西兰小花,白鹿有一瞬间的崩溃,但看着君以臣憋着笑的俊脸,又心软了。 不过,白鹿同学可不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筷子一伸,想也没想就夹了两块鸡翅进君以臣的饭盒。 “君老师,别客气,你也吃啊!” 白鹿笑嘻嘻咬着筷子:“可乐鸡翅可好吃了,君老师也要多吃点哟!” 君以臣受了刺激,以往这时候总要顺水推舟调戏一下漂亮的小女朋友,现在却只是淡淡垂眸,非常听话地吃掉了两个鸡翅。 白鹿愣了愣,心尖莫名一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心里突如其来的不安让她咬紧牙根,什么都没有问。 平时总是有很多话说的小两口,今天异常沉默,但在其他老师眼里倒也显得正常。 哪有真不怕老师的学生? 讳疾忌医才是正常。 白鹿不习惯吃饭的时候太过沉默,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刚想说话,就见君以臣拧着眉头看过来,一脸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腰疼?” “嗯?” 白鹿一愣,一脸茫然道:“什么腰疼?” 她就是上课坐太久了,突然就想活动活动罢了。 可君以臣的表情却好像发现了她一个了不起的大秘密。 “嗯?没事就好,快吃吧,等一下凉了就不好吃了。” 君以臣仔细观察了一下白鹿的表情,见她表情如常,便轻轻松了口气,笑声温柔地嘱咐了一句。 “哦。”白鹿狐疑地皱了下眉,却一句话都没问,低下头接着吃饭。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君以臣收拾碗筷去洗,白鹿回到教室。 这个时候,很多吃完午餐的同学,零零散散地从食堂的方向走过来。 其中有一群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年,在不远处看见白鹿,嬉笑怒骂不知说了什么。 很快,一个满面羞红的英俊少年被其他人推推搡搡朝白鹿这边走了过来,并且将她堵在了教室门口。 “白,白鹿同学,你好!”少年白皙的脸庞红扑扑的,像一颗巨大的苹果。 “请问有事吗?” 白鹿脑子里想的始终是君以臣,对其他人的态度向来都很冷淡。 陈屿凡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偶尔能从这个漂亮女孩的身上看见君老师的影子。 “今天傍晚我们班跟一班有一场足球比赛,你会来为我们加油的,对吧?” 经历过一次拒绝,这一次的少年小心翼翼的,又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期盼。 “嗯?” 白鹿愣了一下,总觉得这句话好像在哪里听过,“不好意思,家里有事……” 白鹿本想拒绝,但想起吃饭的时候,君以臣特地提醒过,希望她跟同学搞好关系,瞬间又改变了主意,抬头对青涩的少年笑了笑:“好啊,我会去的。” “真的?” 少年俊秀的脸庞露出惊喜的表情,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转头看见霜打茄子一样的同伴们,又像骄傲孔雀一样高高地扬起脸颊,表情得意:“那放学的时候,我们来找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白鹿轻轻颔首,转身从后门走进教室。 路过隔壁同桌身边时,周晓慧这个全身都是刺的瘦弱女孩正好抬头看过来。 白鹿目不斜视,正要回座位,突然在她面前停下来,笑容开朗道:“周晓慧同学要不要也一起去?” 第105章 如果是男同学,你会吃醋吗? “我昨天什么都没有看到。” 周晓慧的眼神泛着麻木的冷光,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后,很快又低下头接着写作业。 白鹿嘴角一抽,小声说道:“没看到那就是什么都看到了。” 这句话她用的是肯定句。 因为知道周晓慧肯定会逃避。 这几天,白鹿仔细观察过这个杀人犯的女儿。 周晓慧跟她想象的杀人犯家人不一样。 还有她那个不太正常的弟弟。 他们都不符合白鹿心里关于仇人的形象。 白鹿本来是夹裹着仇恨来的。 她原本以为,看见杀死白鸢的凶手的家人,她就算不会当场杀人,但肯定会有不一样的心情。 可是,当白鹿第一次看见周晓慧的那一刻,突然就有一种荒谬的感觉。 如果她把对凶手的恨,转嫁到这个无辜女孩的身上,对他们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 君以臣肯定也是这样的想法,才会刻意忽视周晓慧的存在。 他们家君老师善良又可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白鹿不想连累君以臣被别人诟病,于是站在周晓慧面前,声音很轻地问:“你会跟他们说吗?” 周晓慧握着笔杆的手指顿了顿。 女孩沉默了片刻,头也不抬,语气冷冰冰道:“我说过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请白鹿同学不要打扰我学习。” 周晓慧拒人于千里之外,白鹿不是自讨没趣的人,很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给君以臣发了一条信息,让他放学后在办公室等一下,她今天要晚点回家,因为要帮同学加油,很可能会耽误一点时间。 白鹿的信息发得随意,因为本就是男朋友交待的,她只是不想让君以臣失望。 没想到,君以臣很快打了电话过来。 白鹿并没有刻意避开周晓慧,就在座位上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 “是男同学吗?” 电话那端,君以臣刻意顿了一下,传到这边的声音显得醋意十足。 白鹿笑了,趴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绿荫茂盛的桂花树,“如果是男同学,你会吃醋吗?” 君以臣声音低沉,压抑着不安的情绪说:“我会杀人。” “这样可不太好。” 白鹿皱了皱脸,表情突然严肃,手指轻轻压在嘴唇上,声音轻软道:“君以臣,我爱你,一生一世,永生永世。” 电话另一端的君以臣还在洗碗,一边肩膀夹着手机,正要关水擦手,听见这句话,他站在哗啦啦一片肆意流淌的水声中,突然就被治愈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君以臣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他跟白鹿的未来。 再也不想逃避了。 他要跟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结婚,生子,白头偕老。 就算有一天老得再也走不动了,在她没有离开之前,他也不想死去。 君以臣第一次生出一种强烈的生命力量。 他想要为了自己深爱的女孩,一直活下去。 “白鹿。”君以臣拧上水龙头,一只手用力握住手机,声音却轻微带着颤抖,第一次以平等的语气呼唤自己的爱人。 “嗯?”白鹿的语调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反正他们之间,臭不要脸的那个人一直是她。 君老师害羞又内敛。 爱这个字眼大概永远都不会从他的嘴里…… “白鹿,我也爱你。”君以臣语气郑重,第一次正面回应了白鹿的深情。 “咔!” “嘟嘟嘟……” 粉嫩似少女脸颊的手机从白鹿手里摔下去,咔擦一声掉到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 而她表情怔怔,心跳如鼓。 第106章 去他妈的抑郁症。 白鹿站在一片喧闹的人群中。 旁边是热情挥舞着手臂呐喊的少女,不远处的草坪上是肆意挥洒着汗水的活力少年,而她心情激烈,脸颊红彤彤,一直回想着君以臣那句迟来的告白。 白鹿又不傻。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当然知道君以臣对她的感情肯定跟别人不一样。 但她等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没有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哪怕他们俩都知道,这个答案其实就在君以臣的嘴边徘徊,他随时都可能付诸行动,但君以臣就是一次都不曾说过“爱”这个字。 白鹿原本以为就算等到死,她也等不来这个答案。 想不到这么轻易就得了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白鹿同学!” 秋意渐浓的九月,十七岁的少年依旧穿着一身清凉的运动装,大汗淋漓地站在白鹿面前。 “嗯?” 白鹿回神,表情迷茫,“怎么了?” 陈屿凡不说话,只是充满期待地看着白鹿。 少年双眼明亮,好像天上最亮的启明星。 白鹿愣愣的,耳边一直回响着君以臣那句“白鹿,我爱你”,“白鹿,我也爱你”…… 突然,她的心里涌现了一股强烈的情绪,一种说不清是什么,但必须见到君以臣才有可能得到答案的感情。 这种感情驱使着白鹿,让她满腔热血,一刻也等不了了,她现在就要见到君以臣!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这个给你,加油!” 白鹿满脸通红,激动与兴奋交织的心情让她急不可耐,一把将手里攥着的矿泉水塞到少年手里,然后乘着夕阳,头也不回地跑了。 女孩纤细单薄的背影在夕阳的映照下,美得惊人,像一幅被永久定格的油画。 此时的君以臣还在办公室里等着。 办公室空无一人。 而他一边急不可耐地探望着门口,一边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桌面,批改作业,或是随意走动,四处寻找可以做的事。 因为女朋友交待必须在办公室里等,君以臣就算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去看看年轻情敌样貌的冲动,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只是每一次想要抬手看一眼时间,目光触及到白鹿送的粉色卡通儿童手表时,他的心都会猛烈地跳一下。 君以臣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自从他站在水池旁,一板一眼,极其认真地表白过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处于一种亢奋又激动的状态。 恨不得马上看见白鹿,一分一秒,一厘一毫都不想再等了。 对啊,他想要马上看见白鹿,再也不想等待了。 这一次,他要主动抓住自己想要的东西。 抑郁症? 去他妈的抑郁症! 其实,有时候浓烈的情绪被充满激情的脏话火上浇油之后,人就会生出一种强烈的情绪。 一种无所畏惧,豁出一切的勇敢。 以前的君以臣性子温吞,从未体验过这种熊熊燃烧着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他不顾一切地想要见到白鹿,就算地球毁灭也要跟他的女孩在一起。 于是,一向斯文淡雅的君老师,突然像疯了一样,一把丢下手里的扫帚,然后转身朝着大门走去,甚至来不及收拾一片凌乱的桌子。 第107章 亲上加亲。 “君以臣!” 走廊另一端,像一团烈火一般燃烧着的白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一把抱着君以臣的侧腰。 因为用力过猛,强大的后坐力,让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君以臣紧紧扶着白鹿的后脑勺,吓得嗓音微颤:“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吗?” “没事,我好的很,再也不能这么好了。” 白鹿大笑着摇头,然后双手扶着君以臣清瘦的脸颊,强迫他的视线里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地说道:“君以臣,这一次是你自己要踏出这一步的,所以以后再也不准逃跑了!” “好,再也不逃了。” 君以臣莫名地松了口气,嘴角勾起笑容,手指轻轻抚摸着白鹿的侧脸,心里却是一片翻江倒海的疼,说不出的难过。 他以前到底有多混蛋,才能一直辜负这么好的女孩。 有一瞬间,君以臣心里再次升起自我厌弃的情绪,但在看见白鹿灿烂的笑容时,很快又放下心结。 他其实早就受够了抑郁症的折磨,以后再也不想让它影响自己的生活。 这次的坦诚相待,让君以臣与白鹿的关系前所未有的亲近。 正好周末来了,君以臣开车带白鹿去了邻水镇附近的农家乐度假。 白鹿以前是富太太们的团宠,跟着老太太们去过世界各地旅游,唯独没有来过这样淳朴的地方。 又有君以臣这个最佳男友作伴,小姑娘兴奋得不得了。 “听说今天会赶集,等一下到地方了,我带你去逛逛。” 君以臣一边开车,一边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女孩。 今天的白鹿精神很好,眼下的黑色痕迹虽然还没有消散,但看起来比前几天好很多了。 “君以臣,赶集都有什么?” 白鹿靠在车窗上,望着沿途后退的风景,声音软软的,甜美可爱。 “很多生活用品,还有当地的特产,或者是卖菜的,对,还有早餐跟零食,等一下都可以买一点。” 君以臣专心开车,语气却不敷衍,一本正经将自己从马大哈那里了解过的情况一五一十跟女朋友做了报告。 “可我还是想吃你给我买的棒棒糖。” 白鹿可怜兮兮回过头,伸手掐了君以臣一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跟我回家?” “回家……”君以臣神色一顿,突然说不出话了。 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 其实,君以臣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自从南校长说白鹿有可能也患上抑郁症后,君以臣这两天总是提心吊胆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接近他们,而他对此甚至一无所知。 君以臣仔细想过带着白鹿回家可能需要面对的后果。 君大美人跟君董事长早就拿白鹿当半个女儿,肯定会无条件接受她。 白沚那牲口连自己的感情大事都不当一回事,自然不可能反对妹妹出嫁。 而且,还是嫁给自己最好的兄弟。 这种亲上加亲的好事,白沚向来求之不得。 第108章 未婚妻。 白总…… 自从跟小三生下了一儿一女,白总家庭和睦,事业顺遂,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家庭。 他是最没资格反对的一个人。 小区里那些富太太们倒是喜闻乐见,求之不得。 这么多年,她们都算是看着君以臣跟白鹿长大的,对两人的感情也都看在眼里。 如果不是白鹿年纪太小,君以臣又有抑郁症这么个不能受刺激的病,说不定她们早就起哄,让小白鹿到君家做小童养媳了。 所有人都没有问题,唯一有可能反对的人只有白夫人一个。 可自从白鸢死后,老太太已经有十年没有跟白鹿说过话,更没有正眼看过她,自然也不关心她的未来。 唯一让君以臣担心的是,白夫人真的能接受白鹿爱上姐姐的男朋友吗? 虽然他从来没有跟白鸢在一起过。 但小区里的所有人,几乎都默认他跟白鸢有过一段情。 这也是君以臣心里一直跨不过去的一道坎。 就在君以臣思考着两人的未来时,白鹿看了他一眼,之后便乖乖地缩在座位上,不声不响地看着窗外,眼神放空。 君以臣抑郁症发作时,总会时不时地出神,白鹿早就习惯了。 她这段时间也总是忍不住走神,脑袋也疼得厉害。 可为了不让君以臣担心,她就总是在出神的时候假装微笑,这样就算君以臣看见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反正笑容就是她的武器。 只是现在这个武器她已经越来越不想用了。 实在是累得很。 有时候真是不想活了。 白鹿突然这样想,一边手指却很快寻到君以臣的一只手紧紧握了起来。 不行! 她还不能死! 至少在君以臣的病情稳定之前不可以。 十分钟后,路虎车在一栋木雕小楼面前停了下来。 来之前,君以臣从马大哈那里拿到了老板的电话号码,并且在昨天晚上跟老板做了预约。 接下来的两天,君以臣打算带着小女朋友在这里度过。 老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山里汉子,质朴纯厚,听说是马老师跟苏静雯的朋友,又是望京那边来的老师,非常热情地招待了两人。 “美燕,这位是临水一中的君老师,还有这位是……” 山里汉子在介绍白鹿时遇到了难题。 小姑娘一看就很年轻,看着像是君老师的学生,可老师跟学生出来度假算什么事? 山里汉子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知道这是多么不正常的一件事。 好在,君以臣很快替他解决了难题。 一向在外人面前避嫌的君老师,这一次再也没有逃避两人的关系,轻轻拉起白鹿的手,十指紧紧扣在一起,然后表情认真道:“未婚妻。” “哦,原来是未婚妻啊。” 山里汉子憨厚地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就说嘛,呵呵,般配般配,郎才女貌啊!” 不过,刘老板还有一句话憋在心里没说。 君老师的未婚妻看起来实在是太年轻了。 小脸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样,不像普通人,倒有些像大明星。 第109章 破绽。 君老师优雅斯文,未婚妻可爱动人,自然是般配的,就是这年龄怎么看都不像…… “呵呵,美燕,你帮君老师还有他的未婚妻做个登记嘛,我去河边看看能不能钓一条新鲜的河鱼上来好好款待客人。” 对于君以臣两人的关系,山里汉子刘老板见怪不怪,很快吩咐自己的妻子美燕招待尊贵的客人,他自己则是一溜烟跑没了影。 美燕是一个脸色蜡黄,身形消瘦,但眼睛特别亮,特别美的三十多岁女人。 美燕身上有大部分山里女人羞怯又朴素的迷人气质,虽说是农家乐的老板娘,但不太多话,很快给君以臣两人做好了入住登记,之后便带着两人上了二楼的房间。 房间不算豪华,胜在整洁干净,看得出来平时下了很多功夫。 小两口都不是挑剔的人。 君以臣态度冷淡,彬彬有礼谢过美燕老板娘的款待,之后便留在房间里整理行李。 两天的时间,虽然并不是太久,但他们带的东西还是不少。 主要是君以臣第一次带着小女朋友出门,白鹿又不管事,他生性谨慎,生怕遇见什么特殊情况,就稍稍多作了一些准备。 白鹿这小丫头闲不住,趁君以臣整理行李的时候,跟着美燕老板娘出门,吵着要去看她家养的一种羽毛很稀奇的野山鸡。 半个小时后,君以臣收拾好房间,在后院找到给颜色艳丽的野山鸡拍美颜照的白鹿,然后婉拒了老板娘要给他们单独准备早餐的邀请。 山里人起得早,早饭自然也吃得早,这时候给客人准备早餐肯定要多花些时间。 君以臣一向自觉又拘谨,最怕的就是麻烦别人,于是微笑着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问了赶集的地点,牵着白鹿的手走上了门口的水泥路。 美燕站在门口目送两人。 跟白鹿相处了这么一点时间,老板娘很快就喜欢上了这个笑容甜美的女孩。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个漂亮的女孩子似乎有很多心事,笑容虽然开朗,心情却好像不是很好,美丽的大眼睛里好像总藏着一丝忧愁似的。 “怎么了吗?怎么到了这里就不喜欢说话了?” 君以臣一边牵着小女朋友的手走上一座小木桥,一边探手摸了摸白鹿的额头,见她体温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很奇怪。 自从说要带她来度假,白鹿的兴致很高,话却很少。 好像一夜之间,一个看不见踪影的小偷把她所有旺盛的精力都偷走了。 偶尔,君以臣不小心回头,会从白鹿的脸上看见一种极浅的厌弃情绪。 这种表情他太熟悉了。 他自己以前就总是这样,要死不活的,像一具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也许是心理作用,君以臣现在看白鹿,越发觉得她浑身上下全是抑郁症确诊患者的破绽。 “君以臣,你摸摸看,我是不是发烧了,脑袋真的好痛。” 白鹿早就拿捏到了君以臣的软肋。 只要她稍微撒撒娇,亲爱的君老师就什么都忘了。 这么多年了,这一招百试百灵。 第110章 求死之心。 君以臣果然上当,牵着白鹿就要回家,再没有什么东西能比她更重要。 白鹿趁机哈哈大笑,然后转身跑开:“骗你的啦,大笨蛋!” “小骗子。” 君以臣无奈摇头,眼神里是满满的宠溺,心底却狠狠松了口气。 白鹿跑在前面,背着君以臣时,小脸上却很快闪过一抹庆幸的表情。 差点就穿帮了。 她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再也不能这么浑浑噩噩了。 白鹿自认演技绝佳。 这几天,她在君以臣面前应该掩饰得挺好的。 可为什么他好像发现了? 应该不可能。 患上抑郁症这件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连白沚跟君妈妈都不知道,更别说就医了。 只是凭借对抑郁症的了解,加上以前从薄医生那里给君以臣拿的抗抑郁药在勉力维持罢了。 白鹿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 实际上,杀人凶手落网,觉得心理崩溃的人不止有君以臣一个人。 白鹿也觉得很绝望。 尤其是在白夫人面前。 这个给了她生命的女人,恨了她这么多年,到现在依旧将她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不论她怎么讨好都没有用。 有时候白鹿觉得很累。 她真的一天也坚持不下去了。 特别是君以臣从望京失踪后,她曾经坐在他曾试图跳楼的那个阳台上,仰望头顶黑漆漆的天空,心里却好像丢失了一块拼图似的,怎么也没办法纵身一跃。 后来,她又来到他自杀的那个浴缸,并且偷偷携带了刮胡刀片进去,放了满满一缸热水,正要准备自杀时,又被君妈妈隐隐约约的抽泣声拉了回来。 就是那一天,她跑到商场里买了一排耳钉,又买了一套暗黑系哥特风格的超短裤,在柜台小姐的帮助下,涂上了浓浓的黑色眼影以及黑色的嘴唇,然后一鼓作气跑回了白家。 白夫人那时在白鸢那间保持着甜美公主风的房间里,抱着白鸢的遗照,缅怀着她这辈子最得意的作品。 后来白鹿推门进来,白夫人看见她的一瞬间,一向保养良好的美丽脸孔上有过一瞬间的崩溃,最后又戴上了冷漠的面具,看着她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失败的垃圾。 白鹿曾被这样的眼神刺痛了整整十年。 那天却是伤得最深的一次。 也许她早有求死之心,但那天是她真正下定决心,要彻彻底底把这具可怜的身体还给这个无情女人的一天。 她可以义无反顾求死,反正没人在乎。 白夫人早就恨不得她去死。 白鸢死后,她更是连一秒钟也不想看见她。 失去一个女儿对白夫人来说没什么好可惜的。 就算她死了,白夫人还有白沚。 白总还有他宝贝一样的儿女。 可是,在那之前,她必须把君以臣找回来。 君妈妈什么都没有,只有君以臣这一个儿子罢了。 白鹿不是没有良心的小无赖,君夫人从小到大对她所有的好,她都记在心里。 之所以大大咧咧不挂心,只是因为以前没有能力偿还。 现在好了,白鹿想。 这一次她如果把君以臣完完整整地带回家,君妈妈一定很开心。 这样她就可以无牵无挂地离开了。 反正,这个世界离开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鹿心事重重,却努力让自己保持微笑,并且试图寻回以前无忧无虑的心情。 她真的很努力。 后来这一路果然正常了许多。 不过,十分钟后,白鹿就彻底开心不起来了。 第111章 原来是医大。 人来人往的马路上,站着两个熟悉的人。 一男一女,手牵着手,姿势亲密。 跟马路对面牵着手的君以臣与白鹿一模一样。 是苏静雯跟马大哈。 两人状似情侣,站在马路对面,一脸懵逼地看着对面的君老师与白鹿同学。 其实,准确来说,真正一脸懵逼的人只有马老师一个。 苏静雯这个气质淡雅的年轻女老师,仿佛对两人亲密的姿态见怪不怪,除了脸色比之前更显苍白,眼神也透着一些厌恶与冷漠,其他的都很正常。 马大哈则更激动一些,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指了指白鹿,又转向君以臣,声音哆嗦着说:“你,你们俩……我的天,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鹿肩膀一颤,下意识就要松开君以臣的手。 她依旧记得君以臣想要避嫌的态度。 但君以臣却是一脸淡然,用力紧了紧小女朋友的手,然后大大方方朝两位同事走了过来:“马老师,苏老师,好巧,想不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们。” “君,君老师!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跟白鹿同学怎么会……” 马大哈失声尖叫,却在看见白鹿苍白的小脸时,瞬间闭上了嘴。 小丫头看起来快要晕倒了,不会有事吧? “白鹿是我的未婚妻,等她毕业我们就会结婚。” 君以臣淡淡颔首,简简单单一句话,立刻将两人的关系解释得清清楚楚。 “结结结,结婚!” 马大哈吓得嗓子劈叉,又是一声尖叫,“可白鹿同学不是……对了,难道她……” 君以臣微微一笑,回头看了白鹿一眼,“对,她早就毕业了,等她从医大毕业我们就会直接领证。” “原来是医大啊!” 马大哈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成绩这么好,原来是医大的学生,我就说嘛,像白鹿同学这种学神,肯定是早就保送了的,那天我还跟静雯说呢,以这小丫头的学习能力,跳级才是正常,哪还需要跑到我们这种小地方来复读嘛!” 马大哈说话时,也像君以臣似的,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苏静雯。 他现在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一直对他爱答不理的苏静雯,昨天突然答应他的表白,原来是因为君老师早就有了女朋友的缘故。 “所以,君老师说的家属一直都是白鹿同学?” 马大哈心里突然有那么一点刺痛,很快又恢复开朗的性格,笑嘻嘻打趣道。 君以臣也跟着笑,嗓音温柔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呵呵,青梅竹马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不是,君老师你不地道啊,你说你未婚妻都来了,你不告诉我们就算了,竟然还瞒着我们,这可实在不像一个优秀老师的作风哈!” “白鹿年纪小,我怕影响不好就没说,不过这两天我打算带着她回家了,到时候一定请你们吃一顿饭,就当是赔罪了。” “吃饭?这个好说,我跟静雯一定到,那我先在这里预祝君老师跟白鹿同学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哈!” “谢谢。” “对了,君老师是要去赶集吗?” “嗯,白鹿没来过,我带她去看看,顺便吃早餐。” “那正好,我跟静雯也要上街买点东西,我们一起吧,正好让静雯给你们俩当导游,她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对这一片都熟悉得很,肯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那就麻烦了。” “对了,君老师见过刘老板了吗?那是静雯家远房的表叔,从小看她长大的,两家关系好的很,一会儿让他给你们打个折。” 第112章 尝鲜。 君以臣牵着白鹿,跟同样牵着苏静雯的马大哈一路走一路聊,竟是从未有过的热烈。 白鹿愣愣的,被君以臣牵着手,始终沉默。 她很想表现得活泼一点,但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君以臣说要带她回家的承诺,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有什么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白鹿满心惶惑,再也无法自如地演戏。 苏静雯比白鹿还要静默,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以往眼神总是默默落在君老师一个人身上的她,这一次一眼都没有看过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 四人很快来到半个小时路程远的集市上。 长长的一条集市,很多穿着朴素的山里人就地摆着简陋的地摊,人就蹲在摊子后面。 整条街上都是背着各式各样背篼的人。 卖什么东西的人都有。 远远看过去,满满的都是人。 君以臣这次改牵为搂,将白鹿紧紧护在自己身前。 马大哈有样学样,也跟着君老师,将苏静雯拉到身前。 苏静雯表情沉静,甚至有那么一点抗拒,但在看见君以臣跟白鹿亲密无间的姿势后,又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地往马大哈的身边挤了挤。 “想吃什么?”君以臣压在白鹿耳边,小声地问。 白鹿轻轻侧了侧脸,迷茫地问:“有什么可以吃的?” 君以臣抬头看了一眼,早餐店很多,有卖粉的,卖面的,还有包子馒头店。 但既然是来尝鲜的,那还是吃当地的土特产比较好。 于是,君以臣指了指前面的一家粉店,问白鹿想不想吃。 白鹿迷茫点头。 这里人太多了,她突然有些不能适应。 不知道怎么回事,来到这里之后,她的病情突然一下就严重了。 而君以臣这个十年病患却好像莫名的被治愈了似的,表现前所未有的积极。 “马老师,去前面那家店吧。” 君以臣回头跟马大哈说话,视线在苏静雯脸上一扫而过,没有一丝异常。 苏静雯却好像突然被人点了穴,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 “别了,那家店不好吃,再往前面走一点有一家老店,静雯从上小学就在那吃,上次我来过,味道很好,如果尝鲜的话,还是那家店更好。” 马大哈揽着苏静雯上前一步,试图在拥挤的人群中跟君以臣并肩而行。 “小鹿,去那边可以吗?”君以臣回头,小声询问女朋友。 白鹿还是点头,没有说话。 马大哈这个人闲不住,又爱斗嘴,突然得知一个大秘密,就总想找机会调侃。 可白鹿这小姑娘这次总是一副快要晕倒的模样,看起来脆弱极了,让他一点也下不了嘴。 挤过拥挤的人群,这才换苏静雯跟马大哈带路。 君以臣搂着白鹿的肩膀,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直到拐过一条小巷子,两人才在另一条街上看见一家早餐店。 店铺的装修陈旧,招牌也很旧,看起来好像已经开了很多年了。 马大哈是自来熟,牵着苏静雯走进店里就跟老板聊起了家常。 老板是一对六十多岁的夫妇,面色和善,做事的节奏不紧不慢的,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模样。 第113章 岁月静好。 “兰爷爷,生意好啊,好久不见!” “小马,你怎么又来了?不用上课啊!” “这不是想您跟我兰奶奶了,然后顺便跟女朋友回来见见家长嘛!” 马大哈呵呵地笑着,手臂亲密地搭在苏静雯的肩膀上。 兰老头看了一眼苏静雯,一边手指不停地烫着粉,一边诧异道:“哟,小伙子可以啊,这是终于抱得美人归了?有两年了吧?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老头子我还以为你小子这就放弃了呢!” “哪能啊,兰爷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我这个人脸皮厚,不到黄河心不死,反正我这辈子就认准小静一个人了,我非她不娶。” “那感情好啊,今天这顿就算爷爷奶奶请你们的,给你一个鼓励。” “谢谢爷爷,那您再多请我们两碗吧,今天有客人一起来。” “哎哟,这位女娃子生得可真好看,是大明星吧!” “不是,是咱们这位君老师的未婚妻,他们可都是从望京来的,慕名过来就想吃您老的这口粉呢!” “哎哟哟,那可不敢当,小马,你这话可吓到我了。” “哈哈,跟您开玩笑呢,您就照常给我们来四碗招牌肉丝粉就行了。” “好嘞,先去坐着,马上就来。” 马大哈跟老兰头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便带着君以臣跟白鹿寻了一张靠着河边窗户的位置坐下。 “这个位置好不好,还可以一边欣赏河景一边吃粉,浪漫的嘞,不比你们那边差吧?”马大哈俨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言谈举止间满是骄傲。 反倒是苏静雯这个本地人,显得有那么一点意兴阑珊。 对于这个偏远的家乡,她总是有那么一点自卑,向来羞于在外人面前提起。 尤其还是君以臣白鹿这样大城市来的人面前。 “很美,就像世外桃源一样,在这里生活的人一定很幸福。” 君以臣深有同感,回头看着白鹿娇艳欲滴的小脸,笑着说:“如果可以在这里养老,什么病都能治好,对吧?” “嗯。” 白鹿抬头轻轻一笑,表情乖得不得了。 君以臣顺手揉了揉她的发丝,然后回头看着马大哈,问道:“马老师跟苏老师也准备结婚了?” “噗!” 马大哈一口茶水喷出来,小心翼翼看了一眼沉默是金的女朋友,“君老师说笑了,刚才我开玩笑的,其实我们俩刚刚确定关系,还没有到那一步啦。” “原来是这样。” 因为苏静雯脸色不是很好,君以臣很快转移话题,“对了,马老师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好玩的地方那可多了,前面有一家摘草莓,橙子,柚子的庄园,再前面还新建了一条商业街,听说里面有很多民俗用品卖,都是别的地方没有的稀罕玩意,你们可以买一点,回去送礼也行啊。” “马老师苏老师如果有空,能跟我们一起去逛逛吗?” 君以臣突然出声邀请,他自己说得轻巧,反倒是吓坏了马大哈和苏静雯。 今天的君老师跟平时判若两人。 以前他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这一次却好像有意无意地想要跟他们拉进关系似的。 就是白鹿同学这个小可爱,这次沉默得很可疑啊! 第114章 天造地设的一对。 在话赶话的情况下,君以臣跟马大哈很快就确定了一行四个人,两对情侣的短途旅行。 这时,兰老太太正好也送上了招牌肉丝粉。 君以臣淡淡地道了谢,先把自己碗里的肉丝都挑到白鹿的碗里,再把白鹿碗里的青菜挑了过来,然后把满满一碗肉丝粉推过去,轻声细语嘱咐道:“吃吧,小心烫。” “谢谢君老师。” 白鹿浅浅地笑了一下,终于露出了一些娇憨的模样,“君老师,今天不吃青菜也可以吗?” “今天是特殊情况,不吃也可以,但是下不为例。” “小气鬼。”白鹿做了个鬼脸,脸色倒是比之前精神了许多,看起来比平时更可爱了。 君以臣怦然心动,失笑道:“小气鬼配小骗子不是刚刚好,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吗?” “呸,不要脸。”白鹿悄悄羞红了脸,忙埋头吃粉。 她这个总爱调戏男朋友的小流氓倒是不好意思了。 君以臣本就是见她情绪低落,所以故意逗她,见她似乎比刚才开朗了一些,便没再继续调戏女朋友,也跟着低头,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面前的一碗青菜粉。 马大哈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一向少言寡语的君老师,在女朋友面前倒是有情有调,一点也不高傲嘛! 啧啧,人说爱情面前人人都是傻子,看来是真的。 看着嘻嘻哈哈一直跟君老师撒娇的小白鹿,再看看身边冰山挂的女朋友,马大哈突然就有那么一点点的羡慕嫉妒恨。 女朋友的不解风情,害他食不下咽,连馋了许久的肉丝粉都没了滋味。 人比人果然是能气死人啊! 这时,从见了君以臣跟白鹿以后,一直不声不响的苏静雯,突然挑了满满一筷子肉丝,也放到了马大哈的碗里,然后低着头面无表情地说:“别愣着了,快吃吧。” “好好,谢谢,谢谢亲爱的,我,我一定吃光光!” 马大哈被苏静雯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弄得手足无措,眼睛红红的,却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埋头大吃特吃,给足了女朋友面子。 苏静雯不带任何情绪地看了马大哈一眼,也跟着低头吃着这顿迟来的早餐,再也没了话说。 吃完早餐后,君以臣带着白鹿逛了一会儿集市,除了吃的,并没有什么看得上眼的东西,便约上马大哈一起回了木雕小楼。 两个男人说好了,一起吃完午饭,下午就去摘草莓的果园看看。 苏静雯本想拒绝。 跟君老师还有他的小女朋友吃一顿无滋无味的早餐,对她来说都有些忍受不了了,何况还要看他们时不时地秀恩爱,对苏静雯这个刚刚失恋的女人来说有些太过于残忍。 奈何她的男朋友还是个马大哈,一点眼色都没有,完全看不出女朋友不情不愿的表情,异常殷勤地答应了君老师一起小聚的请求。 回到小楼后,君以臣在白鹿的监督下,特别乖地吃了今日份的抗抑郁药。 看着在窗台边撑着下巴看风景的白鹿,君以臣嘴里咬着一颗小药丸,状似无意地问:“小鹿,昨天不是还在吃营养片吗?今天怎么没看见你吃了?” 第115章 不能大意。 白鹿纤细的背脊猛地一顿,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头也不回地说:“嗯?我都吃完了啊,那个,等回去了我就让白沚的女朋友再给我一些。” “嗯。” 君以臣终于一口吞下苦涩的小药丸,并没有拆穿女朋友的谎言,而是眼神复杂,盯着白鹿过于纤细的背影,漫不经心道:“小鹿,如果生病了还是要吃药的,吃药才能好,你的身体要是垮了,男朋友可是会心疼的。” “嗯,知道了。” 白鹿罕见的没有还嘴,乖乖应了一声,突然沉默下来。 君以臣虽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并不想在这时候打乱白鹿的节奏。 白鹿肯定是怕他担心,才会故意隐瞒。 君以臣不愿意辜负这一番好意。 幸好他在抗抑郁方面也算久病成医,只要没有突发情况,他也知道怎么照顾抑郁症患者。 其实,正常的情况下来说,只要好好吃药,保持情绪稳定,不受太大的刺激,抑郁症患者一般都很好相处。 抑郁症最怕就是受刺激。 有时候外人一句无心的话都可能造成他们情绪上的崩溃。 歇斯底里或是寻死觅活都有可能。 君以臣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基本都是自残的行为居多,但还是暗暗提醒自己,绝不能大意,一定要寸步不离白鹿,让她把这两天熬过去。 等回到望京,他就亲自上门给白夫人请罪,然后带白鹿去找薄医生。 薄医生当了他十年的主治医生。 因为他的关系,白鹿跟薄医生早就是一对忘年交的好朋友。 可就是薄医生那么权威的医生,对白鹿的病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可见这小丫头平时藏得有多么深。 希望她看在薄医生的面子上,真正治疗的时候,情绪不要那么抵抗。 君以臣突然有些庆幸。 幸好他先把所有最坏的情况都替白鹿趟过一遍了,她的情况应该比自己要好一些,治疗起来也更容易。 君以臣刚刚吃完药,还没来得及跟女朋友倾诉衷情,美燕老板娘就上来邀请小两口一起下楼吃饭。 听说,山里汉子刘老板是钓鱼的一把好手,今天大丰收,满满一篓全是河鱼河虾。 老板娘美燕厨艺了得,做了一桌子河鱼宴,也算是当地才能吃到的新鲜美味。 一听有吃的,而且还不用吃青菜,白鹿高兴得不得了,拉着君以臣的胳膊,蹦蹦跳跳就下楼了。 农村的老旧木桌椅上,除了刘老板,马大哈,苏静雯,竟然还多了一个年轻的女人。 “何美美,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等一下要去的果园就是她爸妈弄的。” 有了何美美的作陪,苏静雯的笑容比刚才多了一些,看得出来两个女人是真的要好。 何美美没有看白鹿一眼,反而对君以臣的出现表现出了极端的热情:“哎呀,你不就是望京来的那个君老师吗,你好啊,我对你可太熟悉了,小静常常在我面前……” “对了,美燕婶婶刚才说忙不过来需要人帮忙,美美你跟我一起去!” 苏静雯突然蹭地一下站起来,急得满面羞红,一把拽住何美美的胳膊,生拉硬拽将她拖走了。 第116章 有机可乘。 何美美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替好友表白,莫名其妙突然被拽出来,心情很不爽。 来到角落里,何美美一把甩掉苏静雯拉着她的胳膊,恨铁不成钢道:“苏静雯你是不是疯了,你没看我刚才是在替你跟君老师拉进距离吗?你自己害羞就算了,我可不像你,这么好的男人该抓住的时候就要死死抓住,我跟你说,错过这个村可就再也遇不着这个店了,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还想什么想,人家已经有女朋友了。” 苏静雯这颗软柿子也是难得发了脾气:“美美你不要闹,喜欢上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我已经够丢脸了,你就不要再让我难堪了。” “真的有女朋友了?谁呀?”何美美万分惊讶。 苏静雯晦涩不明地看了一眼堂屋的方向,然后咬着牙齿,一句话都不肯再说。 何美美突然恍然大悟,尖叫道:“你不会是说刚刚那个小丫头吧?苏静雯你别搞笑了,那小丫头才几岁啊,怎么可能是君老师的女朋友!” 苏静雯不说话,脸色却更加惨白。 何美美皱眉道:“两人差了得有十几岁吧,当她爸爸都有可能了,还什么男朋友呢,肯定是小丫头骗你的,你可别上当啊!”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人家只是看起来小而已,白鹿都已经是大学生了,就算小也小不到哪里去,而且……” 苏静雯抬头,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而且,这件事不是他们告诉我的,我自己亲眼看见,亲耳听见,绝不会有错。” “就算是这样,那也很夸张啊!” 何美美撇撇嘴:“这么小的小女生哪里懂什么爱情啊,肯定是玩玩而已,不要紧,你现在先跟君老师搞好关系,等那小丫头玩够了,你再补上,到时候嫁到望京去,你就是有钱人家的太太了,这也是一样的嘛!” “什么玩玩,人家都订婚了,而且再过两天君老师就会带着未婚妻一起回望京去,大概以后再也不会过来了。” “美美,喜欢君老师这件事一直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你不要闹了,到时候闹得太离谱的话,我在学校都待不下去了。” 苏静雯拉着何美美的衣袖,哀求了好一会儿,何美美这个火爆脾气才算勉强答应绝不会乱来。 不过,两个女人在外面嘀嘀咕咕的时间,老板娘早就端着菜上了桌。 何美美虽然答应苏静雯不会乱来,但在吃饭时,还是忍不住一直打量白鹿。 在何美美看来,声音软软,长相甜美的白鹿就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嘛! 君老师看起来那么优秀,那么成熟的一个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小女生呢? 实在是让人想不通。 何美美还是保持自己的观点。 她认为,爱情一辈子只有一次,小丫头跟君老师明显就不搭配,为什么就不能替自己的好朋友争取一次表白的机会呢? 万一人家君老师就是鬼迷了心窍,等他清醒的时候,说不定就成了呢? 在何美美看来,只要还没结婚,她的好朋友就还有机会。 况且,这个漂亮的小丫头一看就是未成年,说不定连结婚证都办不了,还说什么未婚妻,肯定是骗人的。 何美美一边漫不经心地刨饭,一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想办法找机会让她的闺蜜苏静雯跟君老师单独相处,说不定还真能有机可乘。 第117章 护短。 饭席之上,白鹿保持沉默,只偶尔跟君以臣说两句话,其余时候都埋头苦吃。 君以臣吃的很少,大多数时候都在给白鹿夹菜,或是应付马大哈的喋喋不休,以及山里汉子刘老板的热情洋溢。 苏静雯依旧避免跟君以臣产生视线交流。 美燕老板娘则是在厨房之间来来往往,时不时拿些碗碟或是辣椒调料,白酒之类的琐碎物品,非常忙碌。 这顿午饭吃得像是一场大战,最后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算真正鸣金收鼓。 午饭过后,马大哈意犹未尽,觉得跟君老师前所未有的契合,非要拉着他称兄道弟,然后跟刘老板一起品尝当地着名的香芋酒。 君以臣推脱不掉,只能眼看着白鹿自己一个人闷闷不乐跑到后院喂山鸡。 老板娘美燕收拾好桌椅,在厨房洗碗。 何美美跟苏静雯这对好闺蜜,坐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 没有人注意白鹿小小的情绪。 君以臣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白鹿一个人身上,从吃饭的时候就发觉,这小丫头的情绪不对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但是,君以臣虽然能通过白鹿的细微表情发现她的情绪高低,并且及时给予安慰,但也没有神到能通过表情,猜测女朋友情绪风云变幻的来历。 君以臣只认准一件事。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空穴来风,肯定有什么事让白鹿过不去了。 这种情况下,一般人生生闷气说不定就过去了,对于抑郁症来说,却很有可能是一次毁天灭地的大灾难。 君以臣心焦难耐,漫不经心陪了两杯酒,之后就再也忍不住了,不顾马大哈一再劝阻与挽留,依旧义无反顾丢下一屋子人,跑到后院找到了白鹿。 他家可怜又可爱的小白鹿果然没有在喂鸡,而是抱着膝盖,蹲在色彩华丽的野山鸡旁边,小脸呆萌,表情放空,似乎有什么心事。 “小鹿,怎么一个人闷闷不乐的,不是要给山鸡拍照发给富太太团吗?拍好了没?没拍好的话,你家男朋友拍照的技术其实也不赖,需要帮忙吗?” 君以臣刻意露出一抹笑容,走到白鹿身边蹲下,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白鹿抬头,眼睛没有泛红,脸上没有眼泪,只是情绪低落,整个人更显无辜可爱:“君以臣,苏老师还有她的朋友是不是都不喜欢我?” 果然,就是苏静雯跟她的朋友态度冷淡,让白鹿多心了。 抑郁症总是疑神疑鬼,不善缓解情绪。 君以臣心尖疼了一下,又快速恢复正常,压着嗓音低声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们家小白鹿这么可爱,谁要是敢不喜欢她,男朋友帮你去打人好不好?” “噗,君以臣你真的好无聊,小孩子才会动不动就打人,成年人都是讲道理的,亏你还是老师呢,不要带坏小朋友好吗?” 白鹿吸吸鼻子,眼泪瞬间憋了回去,忍不住笑出声来。 君以臣拍拍她的头,故作凶狠:“白鹿小朋友,你没听过一句老话吗?在女朋友面前的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小孩子,谁敢欺负世界上最可爱的白鹿同学,君老师肯定是要护短的,谁让你是我最宝贝的女朋友呢?” 第118章 我们结婚吧。 “君以臣你好肉麻。”白鹿丝毫不觉感动,搓搓手臂,嫌弃得很。 “这叫甜言蜜语,我打算说一辈子,你以后要快点习惯才行。”君以臣笑着打趣。 白鹿皱皱鼻子,一脸嫌弃道:“好恶心,我才不要听,君以臣你不要这么油腻好不好,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那就重新再认识一次。” 君以臣半蹲着身子,突然伸出一只手掌放在白鹿面前,笑容甜腻:“嗨,小美女你好,我叫君以臣,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小朋友我觉得你好可爱,我们能不能交个朋友呢?” “君以臣你别闹了。”白鹿嘴上说着不要,人却咯咯笑,小脸被笑意染得通红,早就忘了自己因为什么事不开心。 看来是恢复正常了。 君以臣悄悄松了口气,斯文俊雅的脸庞却更显正经,轻声训斥道:“这位美丽的小姐,初次见面,你怎么能这么没有礼貌呢?你家男朋友难道没有教过你,第一次见面互报姓名是常识吗?” “不要,我不认识你,才不要告诉你名字。”白鹿摇头大笑,再也忍不住调戏起了男朋友。 “那可不行。” 君以臣故意板着脸,一把将白鹿拉到自己怀里,双手捧着她的小脸,然后恶声恶气威胁道:“这位漂亮小妞要是再不说名字,本大爷可就要用刑了……” 说着就要去挠白鹿的胳肢窝。 白鹿这小丫头从小最怕痒,每次还没有“用刑”,她就自己先投降了。 这一招君以臣用了整整十年,百试百灵。 “哈哈哈,不要闹了,君以臣我错了,对不起嘛!” “你叫我什么?嗯?再不好好叫人,家法伺候。” “不要,对不起嘛,哈哈哈,男朋友,男朋友我真的错了,不来了好不好?” “那请问这位美丽的小姐叫什么名字呢?” 君以臣换了个姿势,抱着白鹿坐在一旁的石板上,表情严肃,决心把这出没有由来的戏剧演完。 白鹿笑出了眼泪,可怜兮兮地垂着眼角,鼓着脸颊生气道:“白鹿,我叫白鹿。” “好,那我现在请问这位美丽的白鹿小姐,你愿意跟君以臣先生结为夫妻,从此不论生老病死,贫穷或是富贵都不离不弃,永远相爱吗?” “不,我不愿意。” “什么,你竟然违背神的旨意,那就只能家法伺候了。” “不要,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还不行吗!” 一看君以臣又要挠痒,白鹿吓得大惊失色,抱着君以臣的侧腰就连忙点头,勉强同意了这桩没有父母媒妁的简陋求婚。 君以臣愣了一下,看着白鹿笑得通红的可爱面颊,突然严肃起来:“白鹿,我们结婚吧,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以后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结,结婚?!” 白鹿表情愣愣的,似乎被吓住了,“君以臣,你……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比珍珠还真,真的不能再真了。” 君以臣伸出一只手掌,将白鹿逃避的小脸抬起来,让她的眼里只能容下自己一个人,这才一脸认真道:“小鹿,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早就想跟你说,但你年纪太小,怕你觉得我荒唐,这才一直压到了现在。” 第119章 他是属于白鸢的啊! “君以臣你别闹了……” 白鹿的小脸一片惨白,看起来不太像是高兴的样子。 实际上她吓坏了。 这一次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从来没想过跟君以臣能有未来。 正是因为死志坚定,所以才能豁出去一切,义无反顾地想要跟君以臣在一起。 哪怕一次也好。 哪怕只有一时也好。 她就算跟全世界作对也想跟他在一起。 可是他们怎么可能结婚呢? 君以臣是……他是属于白鸢的啊! 白鹿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只能是白鸢的手下败将。 白鸢还活着的时候,白鹿就没有赢过她一次。 后来她死了,白鹿更是成为她裙下永远的手下败将,上穷碧落下黄泉,永无翻身之地。 白鹿表现得太过惊恐,甚至连话都说不完全,君以臣想了想,只能接着说:“今天马老师的几句话突然让我想通了,白鹿,我也是一个脸皮比城墙还厚的男人,这辈子就认准你一个人,非你不娶,你嫁给我好吗?” 白鹿无意识地摇头。 “给我一个跟你白头到老的机会,好吗?”君以臣这句话几近于哀求。 白鹿瞬间心软了。 对他们这样的抑郁症患者来说,白头到老是多么奢侈的梦想。 诱惑力实在太大了,白鹿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君以臣于是接着说:“那请求你,给我的子孙一个让你当祖宗的机会,好不好?” “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君以臣,哪有人是这样求婚的,你认真一点好不好?” “那你愿不愿意嘛?” 君以臣最后一个理由终于逗笑了白鹿,她红着眼睛用力点头:“我愿意。” 君以臣却苦着脸,不甚满意:“所以,你到底是同意嫁给我,还是同意当我孙子的祖宗?” 白鹿笑呵呵,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君老师都如此请求了,我当然是都同意啦,要不然我们家君老师多没面子,你说是吧?” “好啊,那就这么说定了,下午我们就去买戒指。” 白鹿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君以臣你确定这里真的有戒指卖吗?” “应该有吧。” 君以臣想了想,“肯定有的,如果没有,那君先生就只好送给我们亲爱的君太太一个易拉罐的拉环,也学学人家电视剧里面男朋友的浪漫了。” “一点诚意都没有,我才不要!” 白鹿气鼓鼓,两只手用力掐着君以臣的两边脸颊,像一只呆萌的小河豚:“亲爱的君先生,你要是敢送给君太太一个易拉罐拉环,君太太她就敢跟你离婚,你信不信?哼!” “怎么了?真生气了?好了,君太太消消气,君先生保证,一定送你一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漂亮戒指好不好?” 君以臣顺手扯下白鹿胡闹的手掌,揉了揉她气鼓鼓的脸颊,笑容很无奈。 “哼,看你的诚意,要是没有戒指这次的求婚可就不算数了,君太太随时都要收回成命,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白鹿高高扬起小脸,故意露出刁蛮的表情。 第120章 良药。 “好,君先生保证完成任务。” 君以臣瞬间被女朋友……不,瞬间被君太太的可爱模样逗笑,伸手戳了戳白鹿气鼓鼓的脸颊,笑声温柔道:“那亲爱的君太太,现在可以跟君先生一起出去见人了吗?” “什么呀,求了婚都还要出去吗?” 白鹿瞬间不开心了,垂下眼帘,拉着君以臣的衣袖撒娇道:“君以臣,不去玩了嘛,好不好?一点也不好玩,苏老师他们都不喜欢我,还是待在房间里睡觉更好玩。” “瞎说,答应了人家的事哪能说话不算话。”君以臣摆正姿态,好言相劝。 “哼,又不是我答应的。”白鹿做鬼脸。 君以臣也跟着垂下了脸颊,不太高兴的说:“小鹿乖,就当是去陪我的,好不好?薄医生不是也说,多多与人交流,看看外面的世界,对抑郁症的治愈有好处吗?” 薄医生确实说过这句话。 薄医生还说过,可以多多养花养草,没事再养养小动物,去森林散步,吃些好吃的,或者听听音乐,这些都对抑郁症病情的恢复有帮助。 不过以前君以臣对什么都是不要不要的,十年了也没见他培养出什么对病情恢复有帮助的爱好。 白鹿早就见怪不怪。 不过,未来的君太太心里还是心疼未来夫君的,一听对他的病情有帮助,白鹿立刻改口,也不计较君以臣异常的行为,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了。 君以臣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为了给白鹿治疗,他并没有多做解释,只当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打算永远埋藏在心里。 当两人手牵着手回到堂屋时,美燕老板娘正好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小两口这腻歪的劲,直接就笑开了怀:“哎哟,我们的君老师这是有多怕我们把可爱的白鹿小姐抢走啊?时时刻刻都要牵着,这是有多舍不得?我们开店这几年,我就没见过谁家的男朋友像君老师这么心疼女朋友的。” “当然舍不得,这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打着灯笼八辈子都找不到的好太太,当然要时时刻刻牵在手里,要是丢了,我可就没有老婆了。” 对于老板娘的调侃,君以臣不避不让,用力握紧白鹿的手掌,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干脆当着大家的面,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对白鹿的感情。 反正也是事实,没什么好隐瞒的。 而且,对于多疑,不自信,没有安全感的抑郁症患者来说,时时刻刻给予他们不一样的情感关注,比什么良药都重要。 白鹿表情微怔,也跟着抬头,心情复杂地看了君以臣一眼。 一秒钟后,她的眼睛跟她的脸颊一样红。 但在君以臣异常坚定的态度下,她最后也悄悄用力握紧了他的手。 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刻,两个随时想死的抑郁症患者,彼此都治愈了对方,给了彼此一个重生的机会。 但是,君以臣这一番又肉麻又霸道的宣言让马大哈看傻了眼,刘老板默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同时也眼馋了在场的三位女性。 第121章 两个人都有病。 说到底,女人终究都是感性动物,就算平时表现得多么理性,最后还是逃不掉甜言蜜语的攻势。 更何况这攻势又显得那么柔情蜜意却又质朴无华时,这种打动人心的潜质就更显珍贵了。 其实,真正感动人心的不是语言,而是君以臣言谈举止间流露出来的,对白鹿,还有他们这段感情无比珍惜的态度。 因为太过认真,所以惹人泪目。 可这样的认真与专情,对于平凡琐碎的人生来说,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这世上很少有人可以做到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有时候我们终其一生,也不一定能遇见这么一个君老师。 老板娘美燕早就被无聊的生活磨炼出了一颗坚硬的心,对此见怪不怪,心里虽然嫉恨,脸上依旧如常,只是埋怨地看了一眼喝醉了酒的丈夫,转身回了厨房。 这世间,也唯有这一个地方是她的归宿。 苏静雯则更难过了。 这样好的君老师,从来都与她没有关系。 何美美倒是颇有感触,抬头愣愣地看了看君以臣,又看了看白鹿,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说实话,何美美觉得很困惑,君以臣这个大城市来的代课老师,好像跟她认识的男人不一样。 白鹿这个望京来的小丫头,也跟她见过的那些小女生不一样。 说不清楚为什么,但他们身上有一种跟别人不一样的气质。 直到站在自家的果园里,何美美拉着苏静雯,一边摘鲜橙,一边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形影不离的两口子。 真正是男的俊,女的美,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可这也太腻歪了。 “哎,小静,你说这君老师怎么一步都不离开这小丫头呢?” 何美美戳了戳苏静雯的胳膊:“人家不是说,热恋就像感冒,一阵一阵的,很快就会好了,可我看这俩青梅竹马怎么像要病入膏肓的样子呢?” “别瞎说。” 苏静雯站在枝叶茂密的果树旁,手指掐着一颗鲜果,视线也忍不住跟着漂移,落在不远处的君以臣身上。 人来人往的果园里,穿着一身黑色运动装的君老师更显得鹤立鸡群,英俊雅致。 白鹿也…… 何美美说的对,君老师跟白鹿这个小女生,感情好得就像一个人,实在令人艳羡。 “别看了,两个人都有病,所以一步都不敢离开对方。” 马大哈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低声说了这一句话后,走到苏静雯身边,稍稍踮起脚尖帮她摘下枝头的果子,然后顺手就剥起皮来。 马大哈别看性格马虎,动作倒是麻利,也不嫌脏,剥好了皮,干干净净递给女朋友,这才拿纸巾擦了擦手。 苏静雯顺手接了过来,也不说话,低头小口吸吮着鲜果里的汁水。 她对君老师一向避嫌,哪怕心里百爪挠心似的痒痒,也从不会主动过问他的情况。 何美美却不是个能忍得住好奇的人,丢下果子,一步蹿到马大哈面前,拽着他的衣袖说:“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第122章 你愿意娶我吗? “好好好,你松开,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真是的,好好一个女孩子,弄得像个男人婆一样,直到现在也没人追,也不知道这女人怎么还有心情关心别人的感情大事。 马大哈追求苏静雯这几年,跟何美美也算得上是挚友,就是被她从来不避嫌的态度弄得很无语。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了嘛! 有女朋友的男人,是该跟其他女人保持一点距离的。 马大哈得意忘形,悄悄看了看女朋友的脸,见她不动声色,便扭头冲着君以臣跟白鹿的方向点了点下巴:“刚才喝酒的时候听君老师说的,他有抑郁症,得有十年了吧,他们家小白鹿疑似也是抑郁症患者,是这几天才发现的。 何美美你不懂,但小静肯定看过一些报道,听说咱们南校长的儿子就是因为抑郁症死的,抑郁症的症状之一就是自残自杀,君老师那是不放心他家的小女朋友,这才形影不离地看着她嘛!” “抑郁症?这是什么东西?”何美美这个质朴的山里妹子,果然发出了灵魂拷问。 苏静雯却是变了脸色,“君老师跟白鹿同学都有抑郁症?这件事你确定吗?不确定的事可不能乱说。” 南校长儿子自杀的事倒是全校都知道。 也正是因为南校长的关系,基本上一中的每一个老师都对抑郁症稍微有些了解,也格外关心学生的心理问题。 马大哈拍着胸脯:“怎么不确定,君老师亲口对我说的,还说白鹿这小丫头总是爱胡思乱想,拜托我们对她好一点呢!” 苏静雯不说话了。 她想过无数种失败的可能,唯独没有想过,君老师跟白鹿都是病人。 难怪他们身上总有一种跟别人不一样的气质。 确实不一样。 他们这里的人天性质朴,就算再是浑浑噩噩度日的,也没有想不开患上抑郁症的。 苏静雯刚来一中没几年,就算因为南校长的原因稍微了解过一些抑郁症的基本知识,但心里还是很困惑。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会患上抑郁症。 在那部讲述抑郁症患者生活日常的日本电影里,那个一脸权威的中年男医生曾说,抑郁症就像是心理上的感冒。 可这引发感冒的,到底属于心理因素,还是生理因素? 在这之前,苏静雯还有那么一点不甘心,可在这一刻,她的心里只有对白鹿这个女孩的心疼。 不管怎么说,抑郁症这种病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 人是一种极其坚韧不拔的物种,必定要是常年处于一种不正常的高压环境才有可能生病。 不管是什么样的病人,需要的都是身边人的关怀。 苏静雯突然有点理解君以臣跟白鹿,以及他们之间相互取暖,相依为命的深厚感情。 这是一种超越了爱情的力量。 再也不是她这样一个外人能参与其中的。 “马思源。” 苏静雯看着君以臣跟白鹿相依相偎的亲密背影,突然轻声细语叫了一声男朋友的名字。 “嗯?” 马大哈正要摘下一颗鲜果,听见女朋友的声音,忙低头看了过来:“小静,怎么了吗?怎么这么严肃?” 苏静雯抬头,目光如炬,一字一句道:“我们结婚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结婚吧,我愿意嫁给你,等一下你就跟我回家见我爸妈。” “……” 啪! 马大哈吓得满脸呆滞,脚下没站稳,身体突然侧歪了一下,右脚踩到一颗凸起的石头,然后啪叽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嗷,好痛!” “马思源,你愿意娶我吗?” “愿意!我愿意!一百万个愿意!一千万,一亿个我愿意!” 第123章 猫咪大花。 “喂!君老师!我们就要结婚了!哈哈哈,我跟小静,我们就要结婚了!” 马大哈姿势狼狈地爬起来,来不及拍掉身上的尘灰,抱着苏静雯就是一顿猛如虎的转圈,然后挥手跟君以臣打招呼。 君以臣正好给白鹿摘下一颗草莓,刚伸手送到她的嘴边,抬头就看见马大哈老师像一只离弦的箭,飞一般地冲了过来。 “君老师,我成功了!我真的成功了!这都要托你的福,谢谢!谢谢!” 马老师握着君老师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 君以臣眼神中透着一丝迷茫,显然并不知道,马老师跟苏老师怎么会突然结婚。 但他并没有多问,而是淡淡地道了一声恭喜。 “同喜同喜!君老师,我们结婚的时候,你跟白鹿同学一定要过来,我跟小静,我们都需要你们的祝福!” “我们尽量,到时候再看吧。”君以臣神色不变,话却说得模棱两可,白鹿跟着乖乖地站了起来,也没有反驳。 对于未来,他们都很悲观。 事实上,他们心里都非常清楚,对于随时可能丧命的抑郁症来说,最好不要跟任何人做任何无谓的承诺,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死。 白鹿尤其害怕承诺,因为她在这方面吃过太多的亏。 可面对君以臣这个重度抑郁症患者,她又总是忍不住想要得到他的保证。 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也可以。 “马思源,你就别为难君老师了。” 苏静雯跟何美美一起走过来,站在马大哈身边,第一次大大方方地看着君以臣,浅浅一笑,“不好意思君老师,马老师这个人一向如此,您不用管他,来不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只是刚刚确定要结婚,具体是哪天的日子,还要双方父母见过面,商量过后才知道。” 君以臣淡淡一笑,还没说话,白鹿就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脑袋凑到他身边,小声地说:“君以臣,原来结婚这么麻烦的吗?我还以为只要求婚就可以了。” 小姑娘看了太多偶像剧都会这样可爱吗? 君以臣失笑:“本来就是这么简单,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反正你这个丑媳妇也不需要见家长,结婚的事君先生会一力承担,你就只需要好好读书,等着毕业做新娘就可以了。” “呸,你才丑,你们全家都丑。” 白鹿不高兴了,丢下君以臣的胳膊,恶狠狠丢了一颗红色草莓进嘴里,用力一咬,满口香甜。 “君老师跟白鹿同学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来的时候听说何美美家里的大花刚刚生了一窝小崽子,白鹿同学想去看看吗?” 马大哈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牺牲自我精神,热情邀请白鹿一起去看大花的宝贝儿子跟女儿。 白鹿两眼放光,“大花是什么?可爱吗?” 没办法,小姑娘对可可爱爱的生物总是没有抵抗力。 马大哈见怪不怪,伸手指了指一脸懵逼的何美美:“就是他们家的母猫嘛,全白色的,这是第一次下崽,他们全家都稀奇得不得了,宝贝一样地藏着不让别人见,白鹿同学要是想看,必须经过这位美美阿姨的同意。” 第124章 许你跟别人不一样。 “漂亮小姐姐,我想去看,可以吗?” 白鹿的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笑容甜美可人,扭头看着何美美,咬着唇不说话,只是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何美美就是心肠再硬,碰上这样的软钉子,也只有妥协的份。 不过,女人总是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白鹿人靓嘴甜,马大哈则与她正好相反。 在面目可憎的马大哈衬托之下,白鹿这个十八岁的小妹妹突然变得可爱起来,何美美释然一笑:“好啊,正好今天有空,大家就一起去看看吧,顺便再让我爸准备两个菜,你们都留下了吃个便饭再走。” 何美美骨子里就有一种山里姑娘的豪迈,在苏静雯的开导下,很快放弃了当红娘的梦想,挥手让白鹿随她一起走。 不过,何美美一向小心眼,转身时故意在马大哈的背上狠狠一掐,然后咬牙切齿威胁道:“你特么才是阿姨,你们全家都是阿姨,马大哈你给我记住,你真的跟小静结婚的时候,你就知道老娘的厉害了。” 何美美飘然离去。 马大哈呆立在地。 擦,他差点忘了! 何美美这女人跟他们家小静当了十几年闺蜜,两人好得就差穿一条裤子了,真要结婚的话,这女人肯定是伴娘啊! 完了完了,这下真算是踢到铁板了! 到时候,何美美这泼妇肯定会百般刁难他,不从他身上剐下一层皮,绝不会善罢甘休! 马大哈欲哭无泪,急忙追上翩然离去的何美美,一边合掌告饶,一边愁眉苦脸说好话,连刚追到手的媳妇都顾不上了。 “喂,何美美同学,美美女士,美美滴美女,你别这样嘛,咱们有事好商量,你给我一个机会行不行?” “哼!” “何大美女,你别这样嘛,我跟小静结婚,你就是第一个功臣,就咱俩这关系,你说你怎么也得放我一马对吧?” “……” “何美美,你别走,给我一个保证先,否则我,否则我跟你没完!” “呸,想得倒美!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何美美,我跟你拼了!” “滚!” “不好意思,让君老师见笑了,但马老师就是这样一个人,总像一个孩子,怎么也长不大。” 苏静雯站在原地,远远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跟女朋友胡闹,转头跟君以臣说话时,白净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 她跟马思源做了四年大学同学,一直都了解他的本性。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赤子童心,至死都是少年。 可是,以前的她志向远大,总是妄想摆脱自己拥有的一切,包括这个出生的地方。 那时,她需要各种各样的理由支撑她的梦想,唯独不需要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苏静雯是突然之间明白的。 就像君以臣跟白鹿这两个抑郁症患者是天生一对的伴侣,马思源这个马马虎虎的中学老师,也是老天为她安排的最佳良缘。 从这一刻开始,苏静雯才真正明白,自己对过客一样的君老师,有的只有仰慕与艳羡,关于爱情的分量其实是极少的。 反倒是马大哈。 如果不是对他有感情,她不会任由他跟随自己回到家乡,更不会带他回到村子,也不会带他认识自己的好朋友,让他彻底融入自己的生活。 马大哈在她的身边待了两年,加上大学时的四年,他对她所有的得寸进尺,通通都是在她的默许下进行的。 大概,爱情就是,许你跟别人不一样。 第125章 小奶猫。 君以臣没有心思听苏静雯的客套话。 他的心一直不安地跳动着,视线始终落在白鹿的身上,淡淡点头,表示并不介意。 白鹿为了去看刚出生的小白猫,表现得很兴奋,连他这个刚刚求婚成功的未婚夫都顾不上了,亦步亦趋跟着何美美跑了。 君以臣心不在焉,整颗心都悬在白鹿一个人身上,生怕她出意外,连忙叫上苏静雯一起,追上了前方的三人。 在何家的院子里,白鹿看着一群在满身白色的母猫面前喵呀喵呀叫着的一个月小奶猫,萌得心都化了,抬头看着君以臣,忍不住笑了起来:“它们好可爱。” “嗯。” 君以臣的反应很淡,碍于女朋友兴致勃勃,不得不扬起眉眼,轻轻一笑。 实际上,他对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总有一种害怕与恐惧交织的心情。 说不清楚是为什么,但每次看见它们小小的身体,玻璃珠子一样纯净的眼睛,还有那软得像一样的叫声,君以臣总有一种死亡随时都可能降临的错觉。 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不想养猫养狗。 可看着白鹿充满希望的一双眼睛,亮得如同天上最闪耀的辰星,君以臣又觉得,只要为了生存,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喜欢吗?” 坚定了心中的信念,君以臣的笑容更深了几分,在白鹿身边蹲了下来,温柔的视线也跟着落在一群小奶猫的身上。 好像……也不是那么恐怖嘛。 “喵。”小奶猫离开白猫的怀抱,来到白鹿身边,仰着细嫩的脖子,毛茸茸,圆滚滚地冲着白鹿叫了两声。 白鹿的心都化了,故意避开君以臣的问题,低头应和道:“喵。” “喵。” “喵喵。” “喵。” “你怎么只会喵喵叫?不如就叫喵喵好了。” 白鹿轻轻笑着开了个玩笑,手指在小奶猫的头上轻轻触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又很快放开。 “白鹿同学如果喜欢,可以把它带回家的。” 苏静雯也跟着蹲了下来,先是笑容温柔地看了白鹿一眼,然后抬头望着何美美,声音带笑:“美美你说是吧?” “呃,是啊,如果喜欢就抱回去好了,反正我们还有这么多只,其实也没差啦。” 话虽是这样说,但何美美看着自家雪白雪白的猫妈妈,突然就有那么一点舍不得。 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她是他们家大花,肯定也不希望孩子少那么一两只。 可现实就是,他们家实在养不起那么多只猫。 太麻烦了,爸妈不会同意的,就算白鹿不要,再过两天,他们也会把其中大部分的小崽子送人或是卖掉。 一切都是可以用价钱来衡量的,这才是真正的农村生活嘛。 哪怕苏老师跟她的朋友突然转变了态度,白鹿也没有因此恃宠而骄,依旧还是甜甜的笑容,摇头拒绝:“我不要。” “为什么?白鹿同学,我看你不是很喜欢吗?” 马大哈凑过来,惊讶道:“你们这些小女生不是最喜欢这些小动物吗?就像我们班那些小孩子,每次见了就要哇哇哇叫上好半天,怎么送上门的好事,你还不要了,是看不上我们农村的猫?” 第126章 护老公。 说到底也是望京那边的少爷小姐,看不上他们这些穷乡僻壤的土猫也是正常。 马大哈想。 君以臣却极其认真地替未婚妻解释:“不是的,我们没什么养猫的经验,小鹿是怕离开了它熟悉的环境,这只小猫会不适应。” “是啊。” 白鹿认真点头:“与其让它跟着我们……跟着我们背井离乡,颠沛流离,还不如让它待在妈妈身边,说不定这样还来得幸福一点。” 君以臣扭头看了一眼白鹿乖乖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白鹿缩了缩脖子,故意避开君老师的眼神,低头看着小奶猫,不说话。 他们当然都知道,这不是事实。 不管是君以臣还是白鹿,他们说的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只有随时随地准备好迎接死亡的人才会理解。 与其跟着他们这样朝不保夕的主人,还不如就这样清贫而幸福地度过一生。 抑郁症患者,他们连自己明天是否能看见早晨的太阳都不确定,又怎么能够再搭上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君以臣当然理解白鹿,抱养小奶猫这件事很快就被抛到一边,三个女人叽叽喳喳闹了一会儿,什么“好可爱啊”,“怎么这么可爱呢?”“萌得我都舍不得走了”这样的语气助词不要钱一样从她们的口中轻呼而出。 大概待了小半个小时,三个女人终于站起来,依依不舍离开庄园,准备去镇上的文俗一条街逛逛。 何美美跟苏静雯还好,反正以后还会再回来的嘛,随时都可以再见。 白鹿就表现得很失落,好像生离死别一样,眼泪汪汪地回头看了好一会儿,一步路都走不动。 尤其是,其中一只头顶有一小撮黑毛的奶猫似乎也对白鹿有了感情,迈着它的小短腿,跌跌撞撞,连跑带跳地追了他们好久。 直到所有人都上了君以臣威风凛凛的路虎车,那只可可爱爱的小奶猫这才蹲在路边,喵声软萌,茫然不解地目送他们离开。 白鹿小脸上很明显一抹黯然的表情,回头坐好,眼睛却盯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奶猫发呆。 她当然很想养猫,也有意想给君以臣留下一点什么,好绊住他的脚步。 也许哪一天她就死了,有了小猫咪的陪伴,君以臣就不会那么想她了。 可她实在很害怕。 白鹿怕自己也会被这样的小生命绊住脚步,到时候就算死也死得不安心。 她这样的人,注定是活不成的,真的没有必要再徒增别人的烦恼了。 “乖乖坐好,很快就到了。” 君以臣伸手揉了揉白鹿的脑袋,然后看着车前方的道路,目光幽深复杂,似乎有什么心事。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何美美暗戳戳挤兑马大哈。 苏静雯却不高兴了,绷着脸说:“美美,别乱说,马思源他也很好,我觉得他跟君老师虽然不一样,但也有他自己的优点,况且,我们就快要结婚了,以后你别再说这种话了。” “啧啧,这还没嫁进门呢,这就开始护着老公了?女人的心还真是变幻莫测啊!” 第127章 婚戒。 何美美不明不白吃了颗软钉子,心里自然不舒服。 而且,以前的苏静雯,从来都是无条件站在她这边的,现在却跟马大哈背靠背心连心,沆瀣一气,何美美这心理落差可就大了去了。 “好了,别生气了,老公就是再好,你这个十几年的闺蜜还不是小静心里唯一的小可爱,她离不开你,就像水离不开鱼,哪是我们这种外人能比的。” 马大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笑嘻嘻拍了何美美一巴掌:“行了,别臭着脸了,我听说女人生气可容易变丑,到时候当伴娘可就不漂亮了。” “哼,总算你还说了句人话。” 何美美冷冷地翻了个白眼,却难得的没有跟马大哈吵架,脸上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些女生的小得意。 闺蜜跟老公向来是一个两难的问题。 好在马大哈处理得不错,倒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君以臣的车技很稳。 二十分钟后,在何美美这个常年生活的当地人的指引下,霸气外露的路虎车在当地有名的民俗一条街外停了下来。 一行人下了车,一路漫无目的,走走停停,把一条不算太长的街道很快逛了一遍。 白鹿心系小奶猫,这时对特色小吃已没了兴趣。 君以臣倒是显得淡然,俊雅的脸上随时保持着微笑,但话也跟着变少了。 直到路过街边一个卖当地银饰的小摊,两人同时停了下来。 “怎么了,君老师,怎么不走了?” 马大哈最先发现两人的异常,带头走到银饰摊旁边。 摊主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当地瑶山里的特色服装,背已经完全佝偻了,眼睛却很明亮。 摊上的银饰跟这个有着岁月美的老太太一样,也都是古朴的样式,看起来好像是几十年前的款式。 “银倒都是好银,但款式并不新颖,也不是什么大牌,图新鲜一时戴戴也可以,收藏肯定是没什么价值的。” 白鹿跟君以臣都没有说话,蹲在蓝布打底的小摊旁,视线都落在其中一对样式古朴的银戒指上。 戒指看起来年代久远,似乎很久没戴了,上面镀上了一层很深的黑色,土里土气的。 按照现在的审美来说,其实并不算好看。 但白鹿跟君以臣的目光就是被它所吸引,怎么也无法移开目光。 君以臣答应过一定会给白鹿一枚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订婚戒指。 “老人家,这个怎么卖?”君以臣拿起戒指,轻声问。 老人家目光一闪,然后笑眯眯说了一句当地的土话。 君以臣跟白鹿都听不懂,只好扭头看着马大哈。 这是第一次,两人的眼神中,几乎同时散发着一种灼灼而视的兴奋。 马大哈被这样充满期盼的目光盯着,突然觉得不好意思,下意识吞了口唾液,无语道:“看我干什么,我也是外地人啊!” “婆婆说这是丈夫为她打的婚戒,不卖的。” 苏静雯站在一边,看见了全过程,自然也看见了君老师跟白鹿同学眼中一样的惊人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样的眼神很动人,等她反应过来时,声音早已不经过她的同意,私自出了口。 第128章 你好,君太太,余生请多指教。 听见苏静雯翻译的这句土话,白鹿眼神中那一抹关于希望的生机很快暗淡下来。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啊! 她大概就是那种永远被上帝抛弃的罪人。 君以臣不忍心见她难过,刚想要出声安慰:“小鹿……” “嗯,没关系的。” 白鹿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眉眼带笑,嘴角高高地扬起:“我知道,以后还会有更好看的……君以臣,我们走吧。” “妹娃,等一哈。” 还没站起来,老婆婆突然伸手抓住了白鹿的手指,然后笑眯眯说了好多当地土话。 “她说什么?”白鹿听不懂,小脸懵懂,扭头去看苏静雯。 苏静雯笑了笑:“婆婆说你要是真的喜欢,她就送给你了,不要钱。” “那怎么可以。” 白鹿愣了一下,摇头说:“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能要,苏老师你帮我翻译一下。” “婆婆说戒指只是很普通的银,也不值什么钱,她说今天是她跟丈夫结婚六十周年的纪念日,小姑娘一看就是外地人,既然碰见了就是有缘,就当是她跟丈夫代表村民送给你们的见面礼。” “哦,对了,婆婆还说,她的丈夫已经去世好多年了,你们不用觉得太有负担,老婆婆无儿无女,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活到哪一天,两位新人一看就是感情很好的小情侣,婆婆希望这对戒指能给你们带来好运。” 苏静雯跟笑容和蔼的婆婆说了很久,最后终于把老人家的意思说清楚。 君以臣一听这话,也跟着婉拒:“小鹿说的对,礼轻情意重,这个对我们来说太贵重了,我们不能要。” 苏静雯无奈地说:“君老师,你就别为难我了,这些话我自然也转述过了,但婆婆还是坚持,就像婆婆说的,就当是我们当地人送给外地朋友一份微不足道的见面礼,你们就不要再推辞了。” “妹娃,你听我讲……” 老婆婆拉着白鹿的手站起来,亲自将古朴的银戒指放在她手心里,然后将白鹿还有君以臣的手掌交叠在一起,又是一通听不懂的土话。 白鹿跟君以臣却好像突然懂得了读心术,彼此看进对方的眼睛里,里面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婆婆说,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苏静雯平静地翻译。 这时马大哈也跟着凑热闹,笑嘻嘻拍了拍手:“好了,现在请两个新人交换戒指。”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让两人都红了眼眶,眼角湿润。 君以臣先低头,握着白鹿纤细的手掌,把银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 白鹿没有说话,也重复同样的动作。 “礼毕。” 马大哈说:“好了,接下来两位新人可以亲吻对方了。” “别闹。” 苏静雯轻轻掐了一下男朋友的胳膊,马大哈嘶了一声,摊手作无奈状。 何美美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她才不信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君老师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这个小女孩儿。 “你好,君太太。” 君以臣握着白鹿的双手,轻轻一笑,“余生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君先生。”白鹿笑出了眼泪。 第129章 神秘的单航向频率。 也许人类真的是一种感性动物,在气氛与人群一层层地推动下,君以臣与白鹿完成了他们一直极力避免的神圣仪式。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将一起对抗抑郁症这个吃人的魔鬼。 至少,君以臣是这样认为的。 看着手牵手走在前面的一对恩爱伴侣,何美美拉着苏静雯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不无嫉妒的说:“小静,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不公平?像这样的小丫头,只要稍微长得好看一点,不管到哪里都会受到人们特殊的待遇。” “白鹿很可爱,你不要说这种话。” 苏静雯看着前方女孩纤细的背影,眼神温柔,嘴角轻轻扬了一下:“其实刚才阿婆说了,她是看小姑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就想让她开心一下,阿婆她知道白鹿生病了,这是在救人呢。”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是阿婆说的。”苏静雯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更是柔和了几分。 她很庆幸,自己迷途知返,错的也不算太离谱。 自从知道白鹿患有抑郁症,苏静雯对她一直抱有一种怜惜的态度。 也只有何美美一个人知道,苏静雯有几天嫉妒这个幸运的丫头嫉妒到发疯。 “这么说,你是真的放下了?” “嗯。” “那他呢?” 何美美扭头,轻飘飘地看了若有所思跟在他们身后的马大哈一眼:“你真的确定他就是那个对的人吗?你真的决定跟他结婚?” “嗯,我确定。” “小静,其实就算那个人不是君老师,也不定是马……” “美美,别说了。” 苏静雯停下了脚步,表情认真地看着自己这个对爱情一无所知的女朋友:“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那个机遇,遇见君老师跟白鹿他们这样完美的爱情童话,可是……也不是说普通人就不配拥有爱情。” “美美,爱情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不一样的,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还有,我很确定,我的对先生就是马思源,以后也不会改变。” 苏静雯说完这话,抬头去看神情恍惚的男朋友。 这些话本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但这个马马虎虎的男人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目不斜视越过她走了过去。 对她刻意的表白没有任何反应。 行尸走肉一样。 苏静雯不知道马大哈怎么了,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 女人有时候要的很简单,就是在期盼的时候能得到回应。 有时候就只是想要一个回应。 仅此而已。 就像……君老师跟白鹿那样。 但她有时候又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不解风情的马思源有很多,善解人意的君以臣却很少。 这就是为什么她对君老师一见钟情,却对忠心耿耿的马思源避而远之的原因。 可苏静雯自己也承认,这种回应只能属于两个人。 这是一种神秘的单航向频率,换一个人,这样的默契就会化为乌有。 除了前面兴致勃勃的一对新人,后面的三个人都心事重重,后来又逛了半个小时,实在没有什么可以逛的,四人准备驱车回去。 其他人都上车后,君以臣提着他跟白鹿为老婆婆认真挑选的回礼,左手右手拿了满满一堆。 既然说是送礼,礼尚往来总是有的。 怕老婆婆拿不动,君以臣还多出了好几倍的价格,请街上一个开车的司机把老婆婆跟那些回礼一起送了回去。 第130章 篝火晚会。 一行人回到木雕客栈。 刚下了车,马大哈就神秘兮兮把君以臣拖走了,说要借他一用。 白鹿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承诺,倒也没有多纠缠,挥挥手让君老师赶紧去玩,她自己也要去好好睡一觉。 这么多天了,她这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可以回到自己的心房。 积压长久的心事一解,瞌睡虫也就跟着来了。 白鹿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只想好好睡一觉。 苏静雯被何美美态度强硬地拉走了,两人不知又要说什么悄悄话。 苏静雯觉得男朋友怪怪的,本想多问几句,奈何何美美却好像故意要使坏,一句话也不让她说,急匆匆就走了。 倒是君以臣,还是有点不放心白鹿,不是那么想离开。 马大哈急不可耐,一把将人塞进车里:“哎呀,我说君老师,你就放心好了,你们家白鹿有何美美还有老板娘看着,不会出事的,倒是我,我的事才是十万火急,你一定要帮我,否则我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白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君以臣抱着胳膊,靠在床边闭目养神,一只手还不忘紧紧抓着她。 白鹿眉眼弯弯,轻轻蹭过来,用力抱住君以臣的侧腰。 “醒了?” 君以臣几乎瞬间惊醒,嘴角轻轻一扬,抬手摸了摸白鹿的脸颊:“饿不饿?” “嗯,饿死了。”白鹿展开笑颜,说完却愣了一下。 差点忘了他们之间对“死”这个字眼的避讳了。 “没关系,以后这些话你想说就说,不用再有顾忌了。” “嗯。” 白鹿笑着点点头,又低头摸摸肚子,“对了,君以臣,我们晚上吃什么?” “篝火晚会。” “嗯?篝火晚会可以吃吗?” 白鹿仰着头靠在君以臣的胸前,一脸天真。 君以臣失笑,“篝火晚会当然不能吃,但是马老师求婚成功,按照苏老师娘家的习俗,今天晚上会有一个专属于他们两人的订婚宴,到时村里的人都会来参加,唱唱歌跳跳舞什么的。” “听起来很好玩。” “是啊,刚刚收到马老师的邀请,我们也可以去。” “真的?太好了,又可以吃好吃的了!” 晚上七点,篝火晚会正式开始。 现场人来人往,像一个盛大的集市。 不光有君以臣,白鹿,木雕客栈的老板和老板娘,何美美,还有村子里大部分人都来了。 就在村子往年表演节目的大戏院,一个巨大的篝火在坪子中央熊熊燃烧着。 这个地方的人基本都是少数民族,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着款式一样,花样不同的民族服装,或坐或站,有说有笑地围靠在戏台周围,看起来热闹极了。 在美燕老板娘的劝说下,白鹿跟君以臣也换了一身极具民族特色的瑶族衣裙。 穿着瑶族花裙站在篝火旁,年轻的白鹿眉眼如画,笑靥如花。 君以臣也褪下一身冷漠的疏离,眼中星光点点,笑得很开心。 在一阵阵渐渐激昂起来的击鼓声中,盛装打扮的马老师跟美丽的瑶族姑娘苏静雯被同样穿着瑶族花裙的何美美,还有好几个不认识的年轻小伙推了出来。 这些身穿花裙的年轻男女们,在热闹的鼓点中,一边跳着白鹿看不懂的当地舞蹈,一边将两位新人推到了篝火旁。 每个人脸上都是热情的微笑,映着火光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白鹿被君以臣牵着手站在人群中,她觉得自己还没有喝酒,人就已经醉了。 接下来的主要节奏就是,跳舞,唱歌,喝酒,又跳舞,唱歌,喝酒…… 这是一个热闹非凡的的夜晚。 在这些热情村民的带动下,白鹿跟君以臣穿着不属于自己风格的特色服装,跳着没有规律的舞蹈,往来于各式各样的人群之中。 与其说是订婚宴,不如说是才艺展示会。 实际上,整个唱歌跳舞的过程中,没有一个人提到结婚,或是订婚这样的字眼。 连女方的父母也只是在接受过两位新人敬的酒后,很快就加入人群,变成了热情舞蹈中的一员。 第131章 喝醉了。 白鹿十八岁,按理说已是成年人。 法律上来说,成年人是可以饮酒的。 但君以臣还是以女朋友年纪太小为由,为白鹿挡下了所有来自年轻小伙的敬酒。 于是,一惯滴酒不沾的君老师,很快就醉了。 篝火晚会一直闹到晚上一点,人群散去,醉醺醺的君以臣也被老板送回房间。 回到房间的君老师像个孩子似的,东倒西歪地走着猫步,一边踢掉鞋子,脱掉外套,然后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小声地哭起来。 “小鹿,小鹿,小鹿……”君以臣一边哭一边喊着白鹿的名字。 一米八几,又高又瘦,优雅又清贵的君老师,缩着肩膀,抱着双腿坐在地上的样子无辜极了。 “这,君老师……没事吧?”老板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既纠结又担心。 估计老板开店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哭得这么可怜的大男人,一时倒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走该留。 “没事,他喝醉了就这样,明天醒了就好了。” 白鹿笑笑,客客气气把老板送出了门。 “白鹿,白鹿,白鹿,你在哪里?” 君以臣眨眨眼睛,停了一秒,又开始哭起来。 除了白鸢死的那一次,这么多年了,白鹿从来没看过君以臣哭得这么伤心过,只能关上房门,走到君以臣身边问他怎么了。 君以臣醉得厉害,却能认人,抬头看见白鹿的脸,便一把抱着她的小腿,眼泪汪汪地控诉她:“白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白鹿一头雾水:“怎么会,我最爱你了。” 君以臣红着眼睛,抽泣一声,“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什么时候?” “就……上个星期天我找你去逛街的时候,你说跟南亦书约好了一起回学校,理都不理我。” 上个星期…… 南亦书…… 这…… 白鹿很无语:“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啊!” 南亦书是她的小学老师啊! 这么一件小事,他一个大男人竟然从高中一直记到了现在,也是服了他了。 君以臣一脸认真,白鹿却哭笑不得。 南亦书调到她就读的小学当班主任,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还是个孩子,跟刚调来的南老师一见如故,算得上是忘年交的朋友。 至于君以臣说的那个星期天,是因为南老师说他从来没有当过老师,也不知道怎么跟孩子们相处,于是有人提议他们班来一次私下的郊游,就算是彼此认识了。 那次就是一次班集体的活动啊! 明明走的时候也跟他好好解释过的,敢情这男人只听见南亦书三个字,其他的什么都没听进去嘛! 看着哭唧唧的君以臣,白鹿无奈地叹一声,抱着膝盖在他面前蹲下来,小声说:“君以臣,你无不无聊,那时候全班都去了,还都跟南老师合了影,后来我回来不是给你看了相片吗?”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爱我了。” “……” 醉醺醺的君老师浑然不觉,此时的自己在白鹿眼里萌得就像一只小奶狗。 君以臣一向正经,难得看见他撒酒疯的样子,白鹿心里看好戏,脸上也憋着笑,“好,那就算我不爱吧,那你想怎么样嘛?” “不准!不准不爱我!” 一听这话,君以臣眼眶一红,再次嚎啕大哭,急忙扑过来抱着白鹿的肩膀,结果两个人滚做一堆,跌坐在地上。 “小鹿,你要一直爱我,好不好?”君以臣双手紧紧抱着白鹿,吸着鼻子,抽泣着说。 “好,一直爱你,别哭了。”白鹿表情怜惜,抬手摸摸君以臣的脑袋,顺手拍了拍他的背。 第132章 一辈子只能爱我一个人。 “白鹿。” “嗯?” “为什么你要给南亦书送星星,就是不送给我?你知道我等了多少年吗?我一直在等你的礼物,可是你从来都没有送给我。” 君以臣抽着鼻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说出来的声音还是小心翼翼的,带着天然的怕老婆的气质。 怎么又来了? 白鹿哭笑不得,“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九月十号教师节的时候,就在你们学校门口,我去接你放学的时候。” 好嘛,这次连时间,地点,原因都记得一清二楚,他倒是不傻。 白鹿一只手拍拍君老师的后脑勺,忍不住笑道:“君以臣,我说,你心里到底藏了多少小秘密啊?这都几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得?” 君以臣抬起醉意迷离的眼,认真且无辜地看着白鹿,“关于你的事,就是几百几千年过去了我都会一直记得,所以不要骗我,好不好?” “好,君老师,以后再也不骗你了。”白鹿叹息着答应。 “君老师?我也是老师?”君以臣收起眼泪,愣愣地问。 “是啊,君老师。”白鹿无奈。 喝醉了又不是失忆了,怎么连这个事都不记得了? “那,我也要教师节礼物。”君以臣扯着白鹿的衣角,嘴巴一嘟,开始扮演可爱又无辜的小无赖。 “君以臣你别闹了,教师节都已经过了好吗?” “我不管,我就要,你,你不给我就哭了。”君以臣恶狠狠威胁,奶凶奶凶的。 白鹿瞬间就心软了:“好,君老师想要什么礼物?” “我也要南亦书那种星星,很多很多,比他还要多。” “……” 白鹿决定放弃。 折星星这种事,也就小时候年幼无知才会兴致勃勃,现在的她哪有那个耐心乖乖坐在房间里折星星,一折就是一整天? 可是,看君以臣耿耿于怀的样子,这个愿望他大概已经放在心里十几年了,却从来没有跟她说过。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嘛。 就算想要也不说。 即不会拒绝人,也不懂怎么提出自己的要求,明明就是家境富裕的小少爷,却从来只会逆来顺受,哪怕被人误解了也只是自己暗自伤心,从不会伤害别人。 她的君老师就是这样一个人啊。 如果不是太善良,也不会因为白鸢的死折磨了自己十年。 “白鹿,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一看白鹿犹豫,君以臣眼眶一红,瞬间又哭了,眼泪挂在眼角,好不可怜。 “好,折星星,比南亦书还多的那种,好不好?” “那,以后你只许对我一个人好,不准再想着其他男人,也不准想南亦书。” “我没想南亦书。” “不管,反正你发誓。” “好,我发誓,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 “一辈子只准爱我一个人。” “好,一辈子只爱你。” “白鹿。” “嗯?” “我爱你。” “……” “从来都没有其他人,没有白鸢,一直都没有白鸢,我只爱你一个人,永远都只爱你一个人。” 第133章 喝醉?好累?难道…… 第二天,日上三竿,炙热的阳光从木质的窗户外照进来,带来一室光明。 君以臣躺在床上,头痛欲裂,隔夜的酒味从喉咙里往外涌,恶心的感觉逐渐蔓延。 他忍不住翻了个身,揉揉太阳穴,正要坐起来,睁开眼睛就看见白鹿闪着诱人光芒的娇俏小脸。 未婚妻天使一样安详的漂亮睡颜,让君以臣瞬间把什么都忘了,忍不住伸手碰了碰白鹿的脸颊。 软软的,凉凉的,像q弹的果冻,让人不自觉想狠狠咬一口。 真想咬一口。 “嗯?君以臣,你终于醒了,还难受吗?” 白鹿听见动静睁开眼睛,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然后伸伸懒腰,凑过来抱住君以臣的腰,特别自觉地窝进男朋友的怀里。 胸口心脏的位置,女孩软软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天然的撒娇:“君以臣,我好累,你知道你喝醉之后有多麻烦吗?” 喝醉? 好累? 难道…… 君以臣眼角一抖,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果然不是昨天的衣服啊! 在古今中外的各色神话中,酒精都是害人不浅的邪恶果实。 而他隐忍克制了这么久,最后还是没有熬过美色的诱惑,终于还是无耻地堕落了。 君以臣很难过,心脏突然抽痛起来,痛不可抑,几乎无法呼吸。 他没办法说话。 一句也说不出来。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君以臣,我真的好累,一直到凌晨三点的时候才睡的,要是马老师跟苏老师来找我们玩,我可不可以请假一天睡觉?” 白鹿对这一切变化毫无所觉,依旧抱着君以臣的侧腰,软软地撒娇,跟平常的她没什么两样。 可是,君以臣的抑郁症又犯了。 他无法进行任何交流,躺在床上直到夜幕降临,即将踏上回家的归程,白鹿终于发现君老师不对劲,逼他吃过一次药后,坐在床上,表情严肃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就是,早上你说,很累。”君以臣坐在床上,抱着膝盖,看起来特别的无辜。 可是,他的表情却很认真。 白鹿愣了好一会儿,“就是很累啊,我又没说谎。” 喝醉之后的君老师像个孩子一样,又哭又闹,后来还吐了,害她收拾了好久,快要天亮的时候才敢合眼。 就睡了那么一下下,难道她不可以累吗? 一听这话,君以臣的脸更显苍白,“所以,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混蛋,小鹿,你打我吧,是我害了你,我不是人,这一次你一定不要原谅我。” 君以臣是认真的。 他早已在心里把自己谴责了无数遍,凌迟处死了无数遍,却还是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 白鹿却是一头雾水:“我打你干什么,又不是你自己想喝醉的。” 而且,照顾丈夫,不是妻子的责任么? 君以臣摇头。 他说的不是这个。 他说的是,男女之间,成人之间才会发生的,那种事。 可是,在白鹿懵懂的,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漂亮小脸面前,君以臣实在说不出那个字眼。 白鹿眨眨眼睛,努力消化君以臣说的话,直到发现他耳根子微红,一副欲言又止的害羞模样,最后才反应过来。 “噗哈哈,君以臣,你不会以为我们俩那个了吧?”白鹿突然捧着肚子,哈哈大笑。 “难道不是吗?” 君以臣耳根微红,表情却很难过,低头看着白鹿的脸,特别认真地道歉:“小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昨天晚上喝醉了,我真的不想这样的,你打我一顿吧。” 也许是家教甚严,又或者只是因为太过珍惜,在君以臣的思想里,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在结婚之前跟白鹿发生关系。 在他看来,自己随时都可能会死,如果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未来,那他宁愿从来不曾开始。 第134章 君以臣,你是笨蛋吗? “君以臣,你是笨蛋吗?怎么可能那个,你醉得人事不醒,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吐得满屋子都是,我光是收拾屋子就弄到凌晨三点,睡觉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跟你做出那种事,又不是在拍偶像剧。” 白鹿捧着肚子,笑出了眼泪。 现在这个年代,怎么还有这么天真的男孩子? 真是被他打败了。 可是,看着君以臣无比认真的模样,她又觉得感动不已,“所以,你就是因为这种小事难过了一整天?最后饭也不吃,药也不吃,就准备着去死?” 白鹿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们家的君老师啊,真是傻得可爱。 “事关你一辈子的幸福,怎么能叫这种小事?” 君以臣看着白鹿的眼睛,认真反驳:“小鹿,这是我们俩的终生大事,无论如何都应该认真对待。而且,我不想让你随随便便交出自己的人生,我希望等到结婚之后,取得法律上的认可,获得所有人的祝福,然后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跟你在一起。” “那个了也可以在一起不是吗?” 白鹿不是很理解君以臣的郑重:“反正大家都这样啊!” “不行!” 君以臣义正辞严:“小鹿,对你我是认真的,所以也请你好好珍惜自己,一定要努力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而不是将就地活着。”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不论面对的是谁,永远永远都不要轻贱自己,一定要答应我,好吗?” 白鹿眼睛通红,心里软软的,坐在床上,轻轻搂着君以臣的侧腰,沉默了很久,最后忍不住叹息一声:“君以臣,你怎么这么傻?” 轻贱又有什么关系? 随便又有什么关系? 将就又有什么关系? 就连生养她的父母都不曾珍惜过她,那她作践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也没人指望她能获得幸福不是吗? 反正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办法得到白鸢拥有的一切啊! 反正,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没办法得到父母的认同啊! 她要什么面子? 要什么自尊? 她只要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然后用尽自己的一生,偿还父母的生养之恩,最后随随便便地死掉就好了啊! 没有人会在乎的。 白夫人不在乎。 白总不在乎。 连死去十年的白鸢也不曾在乎过。 她的死活,除了傻瓜一样的君老师,还有谁在乎呢? 她是被抛弃的白家瘟神,克父克母克家人。 谁会在乎一个瘟神? 白鹿越想越难过,眼泪克制不住地往外涌,可为了不让君以臣跟着难过,只能逼自己死死咬着嘴唇,假装这一切伤害都不曾存在过。 她是君家幸福的童养媳,是被君夫人,君老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公主,而不是被爸爸妈妈像垃圾一样舍弃的瘟神白鹿。 谎言只要重复一千次就会变成真的不是吗? 她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君以臣不知道白鹿心里的绝望,本想伸手回抱她,突然想到什么,又犹豫着缩回了手指,“可是……小鹿,我昨天穿的不是现在这身衣服……” 如果不是那样了,无缘无故怎么可能换衣服? 君以臣也不是不想相信白鹿,而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克制力。 这个女孩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为了不让自己乱来,他清醒的时候尚且需要十万分的自制力,何况是喝醉的他? 而且,自从他患上了抑郁症,白鹿总是无条件迁就他。 君以臣担心的就是这个。 虽然两人名义上已经私定了终身,在没有取得合法的权益之前,他绝不能放任任何可能伤害白鹿的事情发生。 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行。 这是他的底线。 真是笨蛋! 白鹿特别无奈,用力擦擦眼泪,然后坐直身子,故作严肃道:“君以臣,如果我说,昨天晚上你喝醉之后跳脱衣舞了,你信不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病情加重的原因,白鹿再没有了之前的耐心,眉眼微垂的模样,甚至显出了一丝冷酷。 就像白露那天,顶着一头脏辫,涂着黑色唇膏与黑色眼影,从天而降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黑暗风哥特女孩。 第135章 身材很好的君先生。 君以臣收起难过的表情,满脸呆滞:“你说,什么?” “嗯,就是脱衣舞。”白鹿认真点头。 “所以?” “所以你要不要再跳一次?” 白鹿突然就笑起来,小狐狸一样,撩得人心痒难耐。 君以臣怦然心动,心里按捺着呼之欲出的欲望,红着脸说:“不可能,你肯定是骗我的。” “不信拉倒。” 白鹿故意斜着眼,上下打量君以臣过于清瘦的身材两眼,然后噙着一抹暧昧的微笑说:“不过我没想到,我们家君先生看起来瘦,身材倒是挺有料,该凸的凸,该翘的翘,让人实在忍不住……想狠狠蹂躏一番呢。” 白鹿倾身,娇艳欲滴的红唇压在君以臣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尺度过大的情话。 “白鹿!” 嘭! 心脏传来一声烟花炸响的声音,君以臣清俊的脸上突然红了一大片,颤抖着眼角低吼:“以后再加一条家规,小小年纪不准调戏未婚夫!” “是,未婚夫先生。” “还有,你这些不正经的话都是跟谁学的,下次不准说了!” “还能跟谁学,还不是跟电视学的。” 白鹿调皮地吐吐舌头,然后笑嘻嘻回应道:“骂也骂过了,家规也立过了,那请问咱们家身材很好的未婚夫先生,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白鹿!”君以臣恼羞成怒,低吼一声。 这丫头是玩上瘾了吗!? 哪还有一点小朋友的样子,说是女流氓也不为过。 “好好好,我不闹了,君先生乖,别生气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一看君以臣是真生气了,白鹿也挺有自知之明,急忙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再不敢胡闹。 他们家君先生表里如一,害羞又正经,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经撩。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明明就跟白沚那个牲口做了这么多年兄弟,竟然还是不识情滋味的愣头青一个,无聊。 就算白鹿很快投了降,君以臣还是仗着为人师表,狠狠教训了一顿年幼的未婚妻,顺便给她上了一节礼义廉耻的传统课程,在白鹿连连告饶之下,这才堪堪作罢,收拾心情,退房,收拾行李,结账。 然后,君以臣打电话跟马大哈一行人道别,白鹿则跑到后院跟野山鸡拍照告别。 与老板还有美燕老板娘约过下次做客的时间后,小两口终于踏上了归程。 路虎车一路疾驰,直到回到夜色中垂垂而立的屋子前,君以臣这才温声吩咐白鹿先下去开门,然后让她去洗澡,准备睡觉。 他自己则是神秘兮兮的,捧着什么东西悄悄上了楼。 这两天的小旅程发生了很多事,白鹿也是真的累了,再没有什么心思撒娇卖萌,乖乖跑到浴室洗澡,刷牙,换上粉红色情侣睡衣,然后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慢慢吞吞上了楼。 视线越过楼梯的拐角,抬头就看见君以臣靠在床头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一点紧张。 白鹿一时兴起,故意暧昧地笑了笑,眨着眼说:“君先生这是,在翘首以盼本王的宠幸吗?呵呵,爱妃不着急,寡人这就来给你身体上的安慰……” “白鹿!” 君以臣脸红如血,恼羞成怒后,再次发出一声怒吼:“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好好好,我错了,君以臣你别吼了!”白鹿双手堵住耳朵,脸上却是恃宠而骄的放肆,嘴边憋不住偷笑。 她知道,君老师顶多也就是吼一吼,发泄发泄情绪罢了,他才舍不得骂她呢! 第136章 礼物。 君以臣真生气的时候非常难哄,就算是白鹿也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让他露出一点点笑容,轻轻捏了捏未婚妻的脸颊:“不准再胡闹了,乖乖上床睡觉。” “不要嘛,人家想等你一起睡。” “不行,你已经长大了,自己先睡。” “不要,一起睡嘛,好不好,君老师?” 白鹿表情软软萌萌的,抱着君以臣的一边胳膊,几乎将半边身子吊在他身上,然后摇一摇,晃一晃,一闪一闪的大眼睛像两颗美丽的黑宝石。 以往这时候,君以臣早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就算是毁灭世界也愿意陪她一起。 可这一次,君老师俊雅的脸上极快地闪过某种尴尬的神色,偏头瞥了一眼粉白色的可爱被子,突然板起脸孔,表情严肃道:“不准胡闹,赶快睡觉,再闹我真的生气了!” “哼,我不信。” 白鹿放开君以臣的手臂,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强迫他的视线看着自己的眼睛,这才语气娇蛮道:“君以臣,你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君以臣摇头,表情却纹丝不动。 白鹿眼神微闪,突然放开未婚夫的脸,叉着腰站起来,泼妇一样满脸凶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果敢骗我,否则,哼哼,休怪本王不客气!” “小鹿……” 君以臣犹豫几秒,欲言又止:“如果我说有惊喜给你,你会不会生气?” “什么惊喜?” “你先说不会生气。” “好,我不生气,除非忍不住。” “……” “礼物在床上,你伸手摸摸。” “真的?不会是恶作剧玩具吧?” 白鹿看一眼粉嫩粉嫩的被子,突然想起以往被白沚那混蛋支配的恐怖童年,立刻不受控制打了一个寒颤。 白沚那混蛋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每次都会在白鹿被白鸢欺负过后,就会在她的被子里藏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会动的青蛙,会飞的螳螂,或者爱吃瓜子的仓鼠之类的活物。 这混蛋每次都会美其名曰,送给最亲爱妹妹的礼物,希望她开开心心,不要再哭了。 然后,白鹿每次都会吓得魂出九天,半身瘫痪。 后来,小姑娘哭倒是不哭了,但必须靠暴打亲哥哥一顿,才能彻底治愈她这一颗总是惊吓过度的脆弱心脏。 人家常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白鹿真害怕,跟白沚那牲口混久了,君以臣这个三好学生也会被人渣带坏。 好在,君以臣还是那张浅浅微笑的优雅表情,眼神宠溺道:“傻瓜,你以为你的君先生也跟白沚一样笨么?放心吧,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不过我可以给你一点提示,它是活的,而且是你非常非常喜欢的。” “活的?” 瞬间想到亲哥哥那些年送的奇葩礼物,白鹿浑身难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急忙惊恐地摇头:“我不要,我才不喜欢什么活的礼物,君以臣,你别吓我。” “你摸摸,我保证,我发誓,真的一点都不恐怖。” “不要!” “那我跟你一起摸。” “你自己摸,摸完就告诉我。” “那样不就没惊喜了?来,乖,把手给我,我们一起抱它出来。” 君以臣伸手,一把将白鹿揽到怀里,然后攥着她一边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伸到了被子里。 第137章 小喵喵。 “喵!” “君以臣!它舔我!” 手指刚伸进被子,就被湿湿软软的动物舌尖碰了一下,白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猛地一下双脚离地,跳到了君以臣怀里,然后抱着他的脖子,死也不愿意松手。 “是猫,君以臣,为什么我们家会有猫?” “我送给你的礼物。” 君以臣温柔一笑,一边手指牢牢抱着白鹿,一边伸手掀开了被子。 “喵!” 被子里露出来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白色的,头上带着一点混杂的黑色。 “是喵喵吗?”白鹿问。 君以臣点头:“嗯。” “你买的?” “我买的,要不要去摸摸看?” “可以吗?” 白鹿双眼发亮,表情兴奋,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君以臣,它好小,看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会死一样。” “不会的,以后我们一起活下去。” 君以臣将白鹿抱到床边,轻轻将她放下,然后示意她把小猫抱起来。 白鹿摇摇头,蹭过来抱住君以臣的侧腰,微仰着脖子看他:“这么小一只,我怕把它弄死。” “不会的,苏老师说这种小猫最好养了,走的时候苏老师还给它洗了澡,又给你买了一袋猫粮,上面有说明书,以后你就照着喂就行了。” “喵!” 小奶猫突然踉踉跄跄走过来,毛茸茸的小脚脚站在粉白色的被子上,然后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舔了舔白鹿莹白小巧的脚趾头。 白鹿缩了缩肩膀,整个人一动不动,连声音都是颤抖的:“君以臣,它又舔我!” “它喜欢你,你抱抱它。” 白鹿小心翼翼的表情让君以臣忍不住笑,但她胆怯犹豫的模样又让他忍不住心疼,最后轻轻叹一口气,一手抱着纤瘦的未婚妻,一手将小奶猫抱了起来,放在了白鹿怀里。 “喵!” “喵!” “喵!” “喵喵!” “喵~~~” “它好像很喜欢这个名字呢!” 白鹿笑容灿烂,抬头看着君以臣,眼中星星点点,诱人不已。 “因为它喜欢你。” 君以臣微笑,低头亲了亲白鹿红润的嘴角,“我也喜欢你。” “我爱你。” 白鹿本想扑倒在君以臣怀里,但小奶猫在两人中间,她只能乖乖坐在床上,一只手抱着君老师精瘦的细腰,一只手轻轻抱着小喵喵,无辜的表情比猫更萌。 未婚妻这么可爱,君以臣忍不住低头又是一吻:“我也爱你。” “喵~” 小喵喵非常喜欢这个小小的家,在白鹿跟君以臣腻歪的时候,它就在床上跳上跳下,非常活泼,一点看不出是一只刚离开妈妈的小奶猫。 有了奶萌奶萌的喵喵,这个夜晚变得很漫长,白鹿总是忍不住爬起来看看它还在不在,每次都会被君以臣强行按回被子里。 下一次白鹿还是忍不住起来,君以臣只能搂着她的双手,像一张网一样包裹着她,这才让小丫头终于安静下来。 喵喵似乎也知道白鹿这个漂亮的小主人很没有安全感,睡觉的时候就睡在她的枕头上,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像一颗白色的毛球。 第138章 白夫人。 第二天早上,白鹿洗漱过后,偷偷背着君以臣将小喵喵放进书包里,试图把小家伙偷渡到学校去。 “小鹿,你在干什么?” 君以臣拿着两个饭盒从厨房里走出来,正好抓到未婚妻干坏事,板着脸将饭盒放在桌子上,又走过来,从白鹿书包里搜出一只小小的猫咪。 “喵~” 小喵喵睁着大大的灰黄色眼睛,表情特别无辜,懵懂地叫了一声,然后低头,轻轻舔了舔君以臣的手指。 “不准把跟学习无关的东西带到学校去。” 君以臣抱着小喵喵往楼上走:“喵咪没收,放学回家才还给你。” “喵喵这么乖,带一次又怎么样嘛!” 白鹿嘟着嘴,冲着楼梯的方向,生气道:“反正我又不是真的学生,我们马上就要回去了不是吗?” “不准,做一天学生撞一天钟,我跟你说过的,不准带坏小孩子。” “哼,老古董,老头子,无趣,无聊,我讨厌你!” “激怒我也没用,说不许就是不许。” 君以臣将小喵喵放回到楼上,转身又下了楼,走到白鹿身边,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乖,听话,过了今天就好了,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大骗子,我才不相信你。” 白鹿吐吐舌头,用力做了个鬼脸,然后背着书包转身就跑出了门。 “真是小孩子脾气,每次说风就是雨。” 君以臣拿她没办法,只能无奈摇头,然后拿上饭盒,保温杯,公文包,整理好西装,这才步伐优雅地踏出房门,很快追上生闷气的未婚妻,说了好些甜言蜜语,终于把白鹿哄高兴了。 君以臣本打算让白鹿读最后一天书,他自己也准备一下交接的工作,再跟南校长提出离职的申请。 凡事有始有终。 白鹿倒是可以无理取闹,反正也有他这个未婚夫宠着。 可他一个二十八岁的成年男人,总不能不管不顾地离开。 迟到十年的叛逆,经历过一次就够了,君以臣并不打算继续放任自己。 可是,君以臣没想到,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人算也不如天算。 早上八点,临水一中准时举行每个星期一次的升旗仪式。 君以臣跟其他老师一样,站在自己班级的队伍最末。 白鹿的身高在女生中不算太矮,站在二班女生队伍中间靠后一点的位置。 因为喵喵的缘故,白鹿昨天晚上睡得不好,站在队伍中,不觉有些昏昏欲睡。 等到义勇军进行曲激昂澎湃地唱完,两男两女四个升旗手正准备走下旗台,密密麻麻的学生队伍中,突然发出一阵阵议论纷纷的声音。 声音就像病毒,很快传染开来,并且带来了轰动的效果。 “怎么了?怎么回事?前面发生了什么?” “哎,你们看,旗台前面站了一个穿丧服的女人,手里还捧着一张遗像!” “什么?见鬼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白鹿身边的男生踮起脚尖看了一会儿,突然尖叫了一声,吓得脸都白了。 丧服? 遗像? 女人? 听见这几个熟悉的字眼,白鹿跟君以臣几乎同时抬头,视线越过重重人山,朝着旗台的方向看过去。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穿着丧服,手捧遗照的女人竟然是——白夫人!!! 第139章 这就是她的妈妈。 看见白夫人的一刹那,白鹿立刻受到了惊吓,小脸白似见鬼,整个人克制不住地颤抖。 来了! 她终于还是来了! 是啊,这女人恨不得她去死,怎么舍得放过她! 呵呵,这就是母亲,给了她生命的亲生母亲! 白鹿站在嘈杂的队伍中,看着垂垂老矣,白须白发的南校长,带领几个年轻老师朝着穿白裙,带黑色臂花,盘着一丝不苟贵妇发型的白夫人走过去。 白夫人的姿态是优雅的,带着高高在上的贵妇人气质,像一座美丽的冰山,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脸上的表情始终冷冷的,不笑不闹,不言不语。 南校长或是其他老师说什么,她都听着,但不说话,不屑一顾似的,让人心里没有底,于是更显出了一丝拘谨。 白鹿看着这一幕,嘴角轻轻一扬,不自觉发出一声冷笑。 是啊,这就是她的妈妈,美丽高贵,但从不正眼看人的白夫人。 这个女人就是这样的。 她总是善于把她的沉默当做折磨人的武器,并且乐此不疲。 就在南校长循循善诱地劝说时,白夫人突然抬头,冰冷如毒蛇的眼神越过重重人海,直接钉在了白鹿身上。 她就是有这种本事。 就像草原上最凶猛的野兽,总是能与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想要的目标,然后围追堵截,将自己的猎物开膛破肚,再将她生吞活剥,好好地美餐一顿。 这就是母亲。 只愿意承认白鸢这一个女儿的母亲。 白夫人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可有可无的垃圾,白鹿心痛如绞,她突然很想去死一死,但白净漂亮的小脸上却浮现一抹吊儿郎当的微笑,嘴角轻轻上扬,再次变成了那个冷酷的叛逆女孩。 白夫人看着白鹿,手里捧着白鸢那张黑白的遗照,越过南校长,惊恐的老师,一列列整齐的学生队伍,面无表情朝着她走过来。 就像那个带着死亡的镰刀,准备无情收割生命的死神。 对白鹿来说,白夫人就是带着恨意过来收割她年轻生命的死神。 有那么一瞬间,白鹿真的很想,很想落荒而逃,但强烈的自尊与绝望的叛逆让她脚下仿佛生了根,就这样木然地站在原地。 君以臣从队伍后面走过来,本想握一握白鹿冰凉的小手,想到人言可畏,又按捺下这种冲动,手指在白鹿肩膀上轻轻一拍,声音温柔似水:“别怕,没事的,我会跟伯母解释。” 解释? 没得解释。 白夫人宁愿死也不会相信她。 白鹿心如止水,泛着泪的双眼一直盯着白夫人的身影,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君以臣。 “所以,这就是你不顾一切离家出走的原因?” 白夫人手捧遗像走到白鹿身边,仿佛含着刀子的冰冷双眼在君以臣身上一扫而过,然后不屑一顾看向女儿靓丽的小脸。 恨意在她脸上有一瞬间的闪现,很快又只剩满满的麻木:“白鹿,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害死自己的姐姐就算了,你现在连她的未婚夫也要抢走吗?” 呵,看啊,这就是她的妈妈。 白夫人一向如此,她一向乐于在外人面前,用最恶心,最下贱的字眼侮辱她。 “是啊,白夫人不知道吗?我一直都是这么贱啊!” 白鹿眼睛疼得已经酸胀,却还是强忍眼泪,露出一抹放肆的微笑,笑嘻嘻回道:“我是从您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我还以为您一直都是知道的呢!” 第140章 真的痛不欲生啊! “白鹿!” 白夫人怒气冲冲,保养得宜的脸上表情扭曲,捧着遗照逼近白鹿。 白鸢笑靥如花的美丽脸孔就这样放大在白鹿面前,用一种胜利者的微笑凝望着她,就像她还活着一样。 白鹿的眼角猛地一跳,眼前闪过太平间里那具冰冷的尸体,那仿佛从地狱里冒出来的森森寒气,还有女孩青紫的苍白面孔…… 白鸢那张死气沉沉的年轻脸孔不断在她脑子里闪回。 白鹿差点崩溃,幸好君以臣及时握住了她的手。 君以臣几乎用了自己所能给予的所有力气,紧紧牵着白鹿的手,抬头看着白夫人美丽依旧的脸,义无反顾道:“白夫人,希望您能明白,我跟白鸢从未有过婚约,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白鹿,这辈子我非她不娶,就算您反对也没有用。” “还有,白鸢的那桩命案事实到底如何,我们大家都很清楚,那桩命案跟白鹿没有一点关系,她当时一直跟我在一起,如果说您一定要认为我们之间必须有人为白鸢的死负责,那就请您责怪我好了。” “我承认,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是我在那天晚上拒绝了白鸢的表白,所以害她出门被凶手杀死,都是我的错,您要骂就骂我好了。” “这是我们白家的家事,跟你一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白夫人的目光冷冷的,低头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指上一扫而过:“君以臣,不要以为白鹿从小在你们君家长大,她就真的是你们君家的人了,我告诉你,她的户口还在白家,只要我不同意,你们一辈子都别想结婚!” “走,跟我回家,你姐姐的忌日就要到了,跟我回家好好跟她忏悔,说不定她泉下有知,会原谅你这一次。” 白夫人转向白鹿,理直气壮的要求她离开。 白鹿面无表情:“我不回去,如果一定要我跟你走,那就把我的尸体带走。” 白夫人冷冷地看着她,面无表情重复:“跟我回去。” “我不。” “白鹿,这是最后一次,马上跟我离开!” “我不要!” “好,很好,你这是长大了!” 白夫人视若珍宝地抱着白鸢的遗照,看着白鹿的眼神却透着深深的厌恶:“看来算命先生说得没错,你就是我们白家的扫把星,你不光害死你姐姐白鸢,害得我们家破人亡,现在也要看着你妈死是不是?!” 死? 呵呵,真是可笑,现在到底是谁要让谁死?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地出现,不顾她的自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将她贬的一文不值,然后说她是扫把星,害死了自己的亲姐姐,还在白鸢死后妄图抢走姐姐的未婚夫。 这个女人,字字诛心,颠倒黑白,每一个字都把她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 她一脚把自己的女儿踩进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现在到底是谁想让谁死啊!? 除了妈妈,这世上再也没人能够给予这样绝望的委屈。 白鹿再也忍不住了,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地流下来,心脏的位置翻江倒海地疼起来,真的痛不欲生啊! 她真的好痛! 好痛啊,妈妈! “白夫人……” “你闭嘴!” 白夫人的脸突然扭曲起来,扭头看着君以臣,刻板的声音里饱含着浓烈的恨意,“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如果没有你,我们家白鸢就不会死,都是你,为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你?!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白鸢死得那么可怜,你们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死的人是你们就好了,只要你们死了,我的白鸢就会回来了!她就会回来了!” 第141章 诱拐。 白夫人一句话把两个抑郁症打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君以臣眼里,状若妖魔的白夫人身影越来越模糊,心中有的只是越来越浓烈的死亡意志。 去死吧! 去死啊! 你们为什么不去死啊! “你就是君以臣吧?” 当君以臣陷在死亡的迷咒里挣脱不掉时,两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突然越过嘈杂的人山人海走了过来,一人一边抓着君以臣的胳膊就要走:“有人指控你诱拐未成年少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接受调查。” “什么未成年,我已经十八岁了!” 白鹿瞬间崩溃了,小兽一样扑到警察面前:“我是白鹿,是我自己要走的,跟他没有一点关系,你们放开他!” “你就是白鹿?” 两位年轻的警察彼此对望一眼,然后看向她:“你说你已经年满十八岁?” “我真的成年了,我可以给你们看身份证,这件事跟君以臣没有关系,他是无辜的,你们不能带走他。” 白夫人表情冰冷,“她撒谎,我是她妈妈,我说她未成年她就是未成年,警察同志,请你们立刻马上带走这个拐卖犯,他拐走了我的女儿,他必须得到法律的制裁。” “万金翠!” 白鹿疯了,满眼凄红,扭头看着白夫人,指名道姓地大吼:“你是不是非要看着我死你才甘心?是不是我现在立刻去死,你就愿意放过别人?是不是只有死亡才能让你放过我!!” “那你去死啊,这么多年了,白鸢的尸骨都成灰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你说,什么?” 这是第一次,白鹿明明白白从妈妈的嘴里听见死亡的咒语。 以前白夫人就是再恨她,也只是用自己的沉默折磨她,从来没有像这样明明白白地让她去死。 “好啊,如你所愿,我去死,现在就去死,还你——” 白鹿嗓子哽咽,哭的泣不成声,狠狠地一抹眼泪:“他妈的,不管是生命还是恩情,我把我所有的一切通通都还给你!” 说完就要飞奔离开。 君以臣急忙挣脱警察的束缚,大步走到白鹿身边,紧紧抱住她:“小鹿乖,不哭,我们不死,谁都不要死,你答应我的,要跟喵喵一起活下去不是吗?” 活不下去了啊! 就是再也活不下去了啊! 白鹿垂着双手,被君以臣紧紧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她也很想,很想活下去啊! 可是…… 对不起啊,君老师,以后再也不能陪你对抗这个肮脏的世界了。 “不好意思,警察同志,能借一步说话吗?” 南校长闻声而来,挤过窃窃私语的热闹人潮,走到两位手足无措的警察身边,伸出手与他们握了握:“我是一中的校长南瑾怀,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有什么事先跟我说可以吗?” “南校长您好。” 两位年轻的警察显然没见过这种阵仗,急忙与南校长解释了一下具体的情况:“事情就是这样的,这位太太今天过来报案,说咱们临水一中有人诱拐她未成年的女儿,小姑娘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了,按理说不管事实如何,既然有人报案,我们就必须立案。” “所以,这位君以臣先生必须跟我们走一趟,接受正规的询问调查,我们也是按章办事,请南校长理解。” “我理解,当然理解。” 南校长点点头,又为难道:“可是你们也看见了,这两个孩子情绪都比较激动,为了方便问话,我可以随他们一起前去接受调查吗?” “这个……” “这件事毕竟出在我们临水一中,他们又是我们学校的人,子不教师之过,孩子们犯的错总归是我这个校长的责任,麻烦你们通融通融。” 第142章 误会。 “那好吧,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也许是白鹿哭得太过悲凉,两位警察明显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无能为力,面面相觑地看了看对方,然后齐齐点头:“那就有请南校长随同我们前往派出所配合一起调查。” “否能请两位先去门口等一等,场面有些混乱,等我处理好这些学生,就会带他们过去。” “麻烦了。” “应该的。” 南校长微微点头,正要委派教导主任亲自送两位警察离开操场,抬头就看见一对久违的伉俪出现在操场一角。 正是郎情妾意,甜如初恋的君董事长与君大美人。 “今天可真是热闹。” 南校长笑了笑,莫名地松了口气,很快带着两位警察,还有教导主任一起朝着两位从天而降的救星迎了过去:“玉江,好久不见,你家老爷子还好吗?” “南教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君玉江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南校长递过来的手:“父亲身体安好无恙,您老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很好很好,劳烦你们记挂了。” 看见与老友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君玉江,南校长的心情明显见好,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笑容也比以往多了一些。 “来,玉江,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咱们临水派出所的警察同志,正好有一些关于白鹿跟小臣的情况他们不了解,要不你跟他们解释解释。” “警察同志,您好,君玉江。” “君先生您好。” “警察同志,事情是这样的,所谓的诱拐其实就是一个误会,一两句话我也说不清楚,要不然我让小白鹿的父亲亲自跟你们解释,怎么样?” “来,连胜,别躲着了,过来吧。” 穿着灰色大衣,一身儒雅气质的的君玉江,笑容可掬,微微侧着肩膀将身后的人让了出来。 正是白鹿那位久不见其面的父亲大人——白连胜。 白连胜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脸色很难看,扭扭捏捏站在君玉江身边,抬头一指白夫人:“小女十年前惨遭杀害后,内人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这次也是从医院直接跑出来,跑到这里胡言乱语是我看管不严,监督不到位,不好意思,给各位添麻烦了,在此我代表我们白家所有人,向各位说一声,抱歉。” 白总体型臃肿,身形猥琐,眼角不高兴地往下垂,跟气质儒雅的君玉江之间有如云泥之别。 “这么说,这就是一个误会?” “是的,就是误会,警察同志,其实事情是这么一回事……” 在白连胜的帮衬下,君玉江很快将情况跟两位警察大致说了一说,又把白鹿跟君以臣的户口本拿出来递给两位警察:“实际上,这俩孩子早就定下了婚约,只是因为我们家小白鹿年纪还小,所以一直没办法办理证明。” “这不是嘛,我们家这个小崽子因为心情不好,出来散散步,却忘记把白鹿带出来,这才造成了这样的误会,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完,君玉江笑容满面,从君大美人手里接过一盒当地的名牌烟,抽出两根,一边一根递给两位年轻警察:“来,同志,抽根烟,这件事就是一个误会,我看警察局就没必要去了,我们几个当事人去校长办公室,当着您二位的面就把这件事解决了,您看怎么样?” “这个嘛,看来只能如此了。” 君玉江准备充分,各种身份证明都拿得出来,又有双方家长出面,还有南校长这个德高望重的老人做担保,这件事自然不好上升到刑事程度,很快就被当做民事纠纷处理。 于是,南校长带头往校长办公室走,一边回头吩咐教导主任疏散学生。 教导主任吩咐各班班主任将自己班的学生带回教室,该上课上课,该自习自习,就是不要再扩大整件事的影响。 注意控制学生方面的舆论,不要让他们胡乱猜测,以免对当事人造成二次伤害。 南校长临走前跟所有师生保证,后续事件解决之后,学校方面会出具一个详细文件,对此事给出明确的解释。 默默目送南校长他们一行人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走在最后面的君以臣与白鹿的身影,老师们这才有条不紊地疏散学生。 操场上一千多个学生,各个年级的都有,很快就整齐有序地排队离开。 其他班的人都离开了,唯有二班学生还站在原地。 混乱发生当时,二班的班主任君老师一直抱着痛哭的白鹿,一边低声安抚,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君老师英俊雅逸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心疼与随时面临崩溃的脆弱,自然无暇顾及班上六十多个学生。 今天的君老师跟以前冷漠疏离的他判若两人,二班的同学纷纷看傻了眼,直到君老师搂着白鹿离开,还是没有一个人回过神。 “你看吧,我跟你说过的,君老师跟白鹿关系不正常,你不是不相信么,现在又怎么样?” 一个脸庞小小的可爱女生站在陈屿凡同学的身边,翘着嘴角轻哼一声:“都说了,考试那天我亲眼看见君老师跟白鹿抱在一起,为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呢?” “闭嘴!”英俊少年脸色青白,低吼一声,表情非常痛苦。 这是他的初恋啊! 结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陈屿凡很不甘心。 真的,输给谁都没有输给君老师这么让他痛苦。 为什么是君老师呢? 他根本完全不是君老师的对手嘛! 除了年轻就一无所有的他们,怎么可能是功成名就,英俊潇洒,还温柔体贴的君老师的对手呢? 真的,真的好不甘心啊! 如果不是君老师,他明明就还有机会的! 第143章 薄医生。 进入校长办公室,当着双方家长,两位警察,还有南校长的面,白夫人突然就推翻了之前所有的证词,并且极力否认自己的报案之举,只说自己精神恍惚,什么都不记得了。 因为白夫人具有医院给出的神经衰弱证明,这种情况下,她所说的一切自然不再可信。 于是,君以臣诱拐未成年少女的事件很快当作误判处理。 两位警察了解情况后,很快做出调停销案处理,并在做好相关笔录后,离开了学校。 在君以臣的耐心安慰下,白鹿终于稳定情绪,并且在医务室接受了来自薄医生的专业检查。 为了做出更为专业的判断,君以臣被薄医生请出医务室,在门口等待具体的诊断报告。 白总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便急不可耐地驱车离开,跟随行而来的新妻子见面。 白夫人满脸漠然,捧着白鸢的遗照,端端正正坐在医务室外面的走廊上。 她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冰冷,木头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似乎白鹿的死活跟她这个亲妈毫不相关。 君以臣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始终守在医务室门口,领带与头发都微微凌乱,满脸焦灼地踱着小方步。 君大美人实在看不下去儿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在丈夫的陪同下,走过去轻轻抱了抱君以臣的肩膀,强颜欢笑道:“儿砸,没事的,妈咪对小鹿有信心,她这么可爱,一定不会有事的。” “嗯。”君以臣看着医务室大门,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神色更显失落。 君大美人顿了一下,接着道:“小鹿她那么乖,老天不会对她那么残忍的,妈咪相信她……” “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君以臣突然停下凌乱的步伐,抬头看了看没有一丝老相的年迈父母,“你们怎么突然都来了?” “这事说来话长。” 君大美人微顿,随后摸了摸儿子的脸,语气怜惜地解释道:“薄医生突然接到南教授的电话,说你们俩病情都有恶化的倾向,南教授对抑郁症了解不深,恐怕自己帮不了你们,所以想从薄医生这个医界权威这里得到一些帮助,薄医生听说小鹿极有可能患上抑郁症,就连诊所都没开,直接就跟着我们过来了。” “儿砸,再等一下小鹿就能确诊了,不会有事的,你不用那么担心。” “嗯,那白家……” “白总是我请过来的,他的公司资金链出现了问题,为了公司的前途,白总自愿过来跟小鹿道歉。”对白总的情况,君玉江一笔带过,淡淡解释道。 丈夫很明显并不想过多提及君家对白总的帮助,君大美人点了点头,小声附和道:“朋友圈的那张照片还记得吗?你花阿姨发现,朋友圈发布后的第二天,白夫人跑到警察局了解了白鸢命案的相关资料,然后包车连夜离开了望京,她估计万金翠这女人肯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所以我跟你老爸听说后,赶忙追了过来。” 第144章 确诊。 “妈咪本想跟你打电话报备一下,但又怕打草惊蛇,所以,想不到……哎,儿砸,对不起啊,妈咪是真的没想到,白夫人竟然能疯到这个地步……” 白夫人……这女人真是…… 老实说,虞美人对万金翠这女人很无语,并有一种想狠狠抽她一顿的冲动。 她一个做母亲的,这么多年不光对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这次竟然当着全校师生的面颠倒黑白,故意拿话侮辱自己的孩子,这不是把他们家小白鹿往死里逼吗? 君大美人与白家做了十年邻居,又亲身经历过白鸢的事件,她一惯便知白夫人疯疯癫癫的,为人极为偏心,但实在想不到,这女人竟能糊涂到这种程度。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有时候真想狠狠扇这女人两耳光! 虞美人越想越气,如果白夫人不是白鹿的亲生母亲,说不定白家早让她整垮了。 奈何她拿小白鹿当半个亲生女儿,因为要顾及小白鹿的心情,这些报复性极强的行为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作罢。 可眼见自己最疼的两个孩子受苦,君大美人又很自责。 如果她能早些发现白夫人精神异常,说不定就可以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了。 小白鹿…… “我们家小白鹿的命真苦……”君大美人越想越伤心,背对君家父子俩,轻轻一撇湿润的眼角,对白鹿所受遭遇心疼得一塌糊涂。 “没事的,只要我们都疼她,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君玉江搂着妻子轻声安慰。 “玉江,你说万一小鹿真的……我们该怎么办啊!” 一家两个抑郁症,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君大美人扑到丈夫怀里,轻声饮泣,因为怕影响薄医生诊治,加上顾及白鹿早已脆弱的神经,所以不敢大声哭喊。 “想哭就哭,哭出来就好了。” 君玉江神情严肃,搂着妻子的肩膀轻轻拍哄,却对她的问题无言以对。 抑郁症折磨的不只是患者而已,同样受折磨的还有患者的家人。 君以臣则是咬着下唇不说话。 他无话可说。 说什么呢? 说什么都于事无补。 几乎不用等来薄医生的确诊,他就知道,白鹿肯定生病了。 他自己就是抑郁症的受害者,怎么会不知道抑郁症是什么样的? 脆弱,多疑,敏感,自我厌弃,神经衰弱,以及强烈的轻生情结…… 一个小时后,薄医生终于推门走出来,看见守候在门外,急忙上前来询问的君家人,他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 重度抑郁症,确诊无疑。 白鹿跟在薄医生身后,小脸微垂,眼神空洞,对一切无动于衷。 关于结果,在接受诊治的过程中她就知道了。 跟抑郁症打了十年交道,就算化成灰也知道它是什么样子。 确切来说,她本人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抑郁症患者案例。 “小鹿乖,没事了,很快就会好的。” 接收到来自薄医生隐秘的暗示,君大美人身形一晃,很快又逼迫自己打起精神,强颜欢笑地搂住白鹿纤弱细幼的肩膀:“没事,没事,有君妈妈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家小鹿最乖了,对不对?” 第145章 刽子手。 空荡冷寂的走廊上,君夫人紧紧搂着不属于自己亲生的孩子,眼睛通红,情绪激动,明显有着来自母亲的担忧。 而在几步之遥的另一边,白夫人听见动静,也跟着慢慢站起来,满目冰冷,远远望着这一幕母慈子孝的亲密画面。 她的手指一直用力抓着白鸢遗照的镜框,仿佛想从中汲取什么力量。 黑白色的相片上,白鸢被永远定格在十七岁的美丽脸孔上是她永远年轻的微笑。 白鸢的遗像就这样远远看着自己的妹妹与别人的母亲拥抱,而她永远面带嘲讽,彰显着胜利者的姿态。 遗像上的诡异笑容让白鹿神色一顿,心脏也跟着剧烈地疼起来。 去死啊! 去死吧! 你为什么不去死啊! 漆黑的瞳孔中,映照出白夫人机器一样无情的冰冷面孔,白鹿的瞳孔突然猛缩,耳边再次回响起恶魔的回音。 回音激荡,仿佛要将她彻底吞噬。 去死! 你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死的那个人是白鸢不是你? 为什么不是你? 为什么?! “啊啊啊啊啊……” 受情绪的影响,白鹿伏在君夫人身上,眼睛却看着白夫人,疯了一般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她的痛苦如此明显,连同君以臣在内的君家人都心疼得不得了,纷纷手足无措地安慰她。 看见曾经开朗的女孩变成这样,薄医生也很难过,不由自主也加入劝慰的行列。 所有与之相关的人都在用着自己的方式爱着白鹿,希望唤她重回人间,唯有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父母无动于衷。 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情的刽子手。 白鹿歇斯底里的呻吟持续到白夫人离开学校,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为止,终于消停下来。 精神的持续崩溃带来的是长久的疲软,白鹿累了,脸颊上还挂着长长的泪痕,人却早已趴在君以臣怀里睡着了。 君以臣早已褪下了整洁的西装,衬衫凌乱,一边胳膊紧紧抱着白鹿坐在车后座。 君董事长开车,薄医生在副驾驶。 君大美人坐在两人身边,忍不住松了口气,手指轻轻抚摸白鹿白皙的面颊,刻意压低了音量说:“待会儿先送你们回家,这两天就不要上学了,带着小鹿好好在家休息。” 君以臣坐姿笔直,身形一动不动,眼神很轻地看了一眼风韵犹存的漂亮老妈:“你们呢?这两天住哪?” 他们家这二老,从来都是养尊处优,哪里受得了这种偏远地方的生存条件。 君玉江风采依旧的脸上,保持着与儿子一样不动声色的同款表情,手握方向盘,眼睛一直盯着后视镜,说话的声音同样轻如耳语:“放心吧,我们自己会看着办,你就不用担心了,替我们照顾好小鹿就行。” 薄医生回过头来,也跟着轻声附和:“是啊,以臣,你跟白鹿都是病人,又都有不同程度的恶化,刚才我根据你们的病情重新开了药方,记得按时吃药。” “尤其是白鹿,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哄她坚持吃药,像她这样的重度抑郁症患者,单靠自己的调节能力已不可能治愈,必须依靠外力的介入,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所以千万不能抱有侥幸心理,一定要让她配合,好好接受治疗。” “以臣,治病不是开玩笑,你知道吧?” “我知道,谢谢薄医生,麻烦您跑这一趟,辛苦了。” “这没什么,我跟白鹿也是十年的好朋友了,自然也希望她好好的。” “嗯,会好的,一定会。” 君以臣语气坚定,低头看了一眼白鹿布满哀愁的睡颜,目光缠绵,又饱含柔情,一边手指忍不住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白鹿。 他的白鹿。 以前的白鹿是无忧无虑的乐天派,生气都是嘴角上扬的模样,现在却连睡觉都是眉头紧锁,显得多么的苦大仇深。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君以臣真希望可以回到一个星期之前。 如果早知道会变成这样,那时候他就应该咬牙坚持下去。 不管是死是活,是伤是残,至少不会连累白鹿。 他可怜的小白鹿…… 第146章 奇葩父母。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君以臣跟白鹿一直待在二楼房间,饿了就会有外卖,渴了有水喝,困了睡觉,无聊了就会拉上窗帘,坐在床上,用投影幕布看电影。 这两天白鹿表现得很乖。 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病情不容乐观,几乎不用君以臣怎么哄,自己就会乖乖吃药。 情绪也保持得很好,不吵不闹,偶尔也会调戏调戏容易害羞的未婚夫。 不过,她的身体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下来。 晚上睡不着,白天又睡不醒,所有的活动范围仅仅只有一张床那么大。 君以臣自愿承担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包括每天打电话跟君大美人报告情况。 薄医生的诊所名气大,病人常常慕名而去,为病人负责,薄医生不敢歇业太久,交给君以臣一份详细的抑郁症护理注意事项后,连夜驱车离开了临水镇。 白夫人消失了两天。 白总倒是没有消失,却一直陪在那个没有名分的女人身边。 这俩不要脸的男女,甚至颇有些闲情雅致地周游了一遍临水镇的周边景点,暂时无暇顾及自己病重的女儿。 况且,白总对白鹿不屑一顾,总认为她爱出风头,又不听劝导,是个难缠的刺儿头。 这一次如果不是为了公司的前途,又被君玉江义愤填膺教训了一顿,并且强迫他过来道歉,以白总的性子,断然不会做出这种千里寻女的义举。 且不说找人的成本太高不划算,单就白鹿这个女儿来说,白总从来都没拿她当女儿。 这么多年过去了,白连胜一直记得当初算命先生说的话。 孤煞之命,克父克母克姐妹…… 因为这个毫无道理的预言,加上白鸢的死,他向来视白鹿这个女儿为灾星,避之唯恐不及,怎么可能眼巴巴过来找她。 君以臣倒是巴不得他们都不来。 白鹿的病情本就是因为他们而起,只要有这对奇葩父母的存在,她的抑郁症永远治标不治本,到死都不可能痊愈。 有时候君以臣甚至会恶毒地想,如果天降陨石就好了,如果他们突然出车祸就好了,如果突然地震,海啸,山崩,地裂,海枯,石烂…… 如果世界突然毁灭就好了。 只要这两个带来厄运的人死去,也许一切都会解决了。 “君以臣,你给我穿衣服干嘛?”白鹿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天然的呆萌,脸色却很不好,惨白惨白的,跟鬼一样。 “嗯?” 君以臣突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件外套,已经将白鹿的一只手臂放进了袖子里。 白鹿表情懵懂,微仰着脖子看着他,眼睛通红通红的,好像偷偷哭过。 “我看今天天气不错,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君以臣的心猛地一跳,信口就胡说道。 一听要出门,白鹿瞬间感觉不好了,脱掉衣服,瘫回床上,蜷缩着膝盖抱住自己:“我不去,我要睡觉。” “听话,我们带喵喵出去散步,好不好?”君以臣在床边坐下来,语气温柔。 “不去,喵喵自己就会散步。”白鹿的脑袋藏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胡说八道,谁说的?” “哼,我都看见了,它每天晚上都会偷偷从窗户那边跑出去,一直到天亮才会回来。” 第147章 宣示主权。 君以臣闻言愣了愣,又强行将话题拉回来:“对啊,连猫都知道要出去散步,人就更不用说了。乖,起来,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炸鸡便当,我们出去秋游好不好?” “不去,我没力气了,游不动。” “那……我背你。” “……真的?” 白鹿本打算蒙头睡觉,听见君以臣这句话又有些蠢蠢欲动,从被子里探出半边脸颊,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先说好,我一步也不会走的,回来你也背我吗?” “真的,回来也背你。” 白鹿从被子里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漂亮得像漆黑的昂贵水晶,模样也乖巧可人,君以臣的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出去之前必须把药吃了。” 白鹿皱眉,苦着脸抗议:“早上吃过了,晚上还没到,为什么又要吃药?” 一次一粒,一日两次,这是薄医生说的,她都听见了,休想骗她。 “薄医生说了,从今天开始,以后吃药都是一天三次。” “骗人,肯定是你瞎掰的。” “骗你干什么,我也是三次了,要不要我先吃给你看?” 君以臣从卡通手表里取出两颗白色药丸,又从床头柜拿起水杯,干脆利落吞下药丸,再喝一口水,低头看着白鹿:“怎么样,没骗你吧?” 白鹿虽然有时候任性,但大多数时候只要涉及君以臣,她就会变成非常通情达理,果然听话地吃下了自己那份药。 两人收拾一下准备出门,换好鞋站在门口,白鹿怎么都不愿意走了,非说是君以臣答应的,必须从走出大门那一刻生效。 君以臣二话不说,拦腰抱起白鹿,一只手打开门就要走出去。 “君以臣,你骗人,说好了要背的。”白鹿紧紧搂着未婚夫的脖子。 君以臣低头,笑道:“小无赖,背跟抱有什么区别?” “就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是不……” “咳,儿砸,小鹿。” 门外传来一声尴尬的低咳,君大美人耳根微红,面露尴尬地看着儿子与小儿媳当着他们三个老年人的面撒狗粮。 君玉江淡定自若,亦步亦趋跟在妻子身后。 白夫人…… 白夫人脸色难看,手里抱着白鸢遗照,冷冷冰冰地盯着两人亲密的姿势,厌恶的表情一点一点在她的脸上彰显。 君以臣抬头看着来人,惊讶道:“爸,妈,白……伯母,你们怎么来了?” 看见白夫人,白鹿小脸一白,立刻就要从君以臣怀里跳下来,却被他用力搂紧。 “没事的,别怕,一切有我。”君以臣低头对白鹿微笑,姿势亲密。 他终于不再逃避,说话的声音也并没有刻意压低,故意宣视主权似的。 这一次,他要堂堂正正跟自己心爱的女孩在一起,谁也休想拆散他们。 白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君大美人只能出面缓解尴尬:“儿砸,妈咪累了,有什么事我们进去坐下来,慢慢聊好吧?” “伯母请进。”君以臣终于放下白鹿,反手牵住她的手,两人共同进退,同时往门外让了让。 白夫人一声不吭,捧着白鸢的遗照理直气壮踏进门内,然后回过头来,毫不客气地抬了抬下巴,让跟在她身后提行李的佣人随行走进房间。 第148章 大胆一点,请把吗字去掉。 见白夫人一点不讲客气,竟然明目张胆直接入住儿子的甜蜜爱巢,一看这架势,君大美人也急了,忙催促君董事长将两人的行李也拿进家门。 “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二老大包小包的行李,君以臣眼角狠狠一跳,一种不祥的感觉在他的心里蔓延。 君玉江面无表情,推着可可爱爱的哆啦a梦行李箱走进玄关,经过君以臣身边时,压低了声音说:“这事说来话长,你妈会跟你解释的。” 说完,一手推一个行李箱走进了一楼客厅。 “对,这事我来跟你解释。” 君大美人站在门口,一脸神秘地招了招手:“来,儿砸,小鹿宝贝,过来妈咪这边,隔墙有耳,我跟你们俩说悄悄话。” “……” 搞得好像真的一样。 君以臣对父母神神叨叨的作为很无语,但还是配合地关上大门,牵着白鹿走到美艳不可方物的老妈身边:“到底怎么回事?好好说,不准卖关子。” 君大美人的性格跟白鹿很像,一把年纪了还是童心未泯,刚想掩嘴说话,突然被儿子当面拆台,瞬间就不高兴了:“臭橙子,妈咪是那种不讲道德的人吗?” 大胆一点,请把吗字去掉,你就是。 君以臣颔首,刚想说话,立刻被白鹿伸手堵住了嘴:“君以臣你闭嘴,我想听,君妈妈你说你的,不用管他,他这个人跟老头一样,一点情趣也没有。” 在君大美人面前,白鹿笑容甜美,精神看起来很不错。 “没错,爱说教又啰嗦的老头子最讨厌了,还是我们家小鹿最乖,就知道你最疼妈咪了,对不对?” “嗯,最喜欢君妈妈了,整个小区一百多位总裁夫人,就只有君妈妈最漂亮!” 白鹿用力点头,小脸认真,哄得未来婆婆喜笑颜开,“哎哟哟,我们家小乖乖,小嘴真甜。” 君大美人笑得非常得意,手指轻轻捏了捏白鹿的脸颊,然后下巴一抬,顺便冲儿子翻了个白眼:“哼,不像某人,一点也不了解女人的心思,无趣得很。” “嗯嗯嗯,君以臣最无聊了。” “……” 女人还能有什么心思? 不就是爱八卦吗? 两个女人一台戏。 君家这台戏唱了快十年了,这一老一小两大影后一唱一和好像还没有唱够似的。 君以臣对此很无语,却还是憋着笑,配合道:“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把行李搬到我们家来?” “呃……这个嘛,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长话短说就是,那个,其实是我跟你爸出门散步,就遇见了白,对,就一不小心遇见了你白伯母。看见她大包小包往你们这边赶,妈咪我神机妙算,就这么掐指一算,估计以她的性子,肯定又是来祸害我们家小白鹿,那肯定不行啊,就是死也要扞卫我们君家儿媳的尊严,所以二话不说连忙叫你爸收拾行李也跟了过来。” “怎么样,儿砸,妈咪够仗义吧?” “我跟你说,只要有你妈驻守阵地,就是阎王老子来了也休想拆散你们的美好姻缘。” “妥妥的,把心放在肚子里,妈咪就是你们的守护神,只要有我在,谁也休想欺负你们!” 君大美人一脸大义,慷慨激昂地拍了拍胸脯,一副大丈夫豪气干云的气势,着实有些唬人。 但君以臣是什么人? 君大美人肚子里掉出来的一块肉,她的亲生儿子。 老妈肚子里都是什么花花肠子,他会不知道吗? 肯定是这两天没有看见白鹿,担心她病情恶化,又被交待不要过来打扰,所以故意找了个借口想要搬过来一起住,好就近照顾她。 不过,君大美人估计没想到半路会遇到同样心怀鬼胎的白夫人。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没有提防,这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否则,以君大美人对白夫人的厌恶程度,估计早在她下车之前就拦下她了。 第149章 宣战。 白夫人走进客厅,吩咐佣人放下行李,退到一边,她自己则是以主人的姿态,款款落座,抱着白鸢的遗照端正于沙发上。 君董事长还在放行李,君大美人带着儿子儿媳走过来,在白夫人身边大咧咧坐下:“亲家母这是带着任务来的?东西带齐了吗?要不要再出去买一点?” 白夫人对君大美人亲家母的称呼极为厌恶,脸上却是不显,依旧冷冷淡淡,傲慢道:“君夫人不也是吗?” “呵呵,看来咱们殊途同归,那我就不多说了,一切都交给孩子们来做决定,你说好吧?”君大美人讥讽一笑,风情万种一般,料想万金翠不会同意。 这女人就是为了恶心他们来的,绝不会轻易退缩。 白夫人果然一脸冷意,看也不看她,抱着遗照转向君以臣的方向:“除了这里,我没有地方去。” 白夫人的意思不言而喻,眼神却像含着刀子一样,盯着君以臣时,恨意在她的脸上流转,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不愿意放在女儿身上。 白鹿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个透明人,仿佛一点点的关注都是对她纡尊降贵的施舍。 对白鹿,白夫人一向擅长使用冷暴力。 她知道这一招很有用,于是从不吝啬拿来对付自己的女儿。 对白夫人,白鹿却是早已心灰意冷,看着她理直气壮提出要求的模样,小姑娘眼角眉梢都忍不住轻轻扬起来,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你知道吗,有时候,父母才是真正的陌生人。 而有的时候,母亲是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后,最大的天敌。 她们就像喜食腐肉的秃鹫,一向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自己的儿女,恨不得他们去死,恨不得毁掉他们,恨不得让他们承受自己曾遭受过的一切苦难。 有这样一些人,他们生儿育女,有时候是为了传宗接代,有时候是稀里糊涂,有时候只是为了完成任务,更多时候却是带着最大的恶意生下自己的替身。 这些人,他们只是为了让儿女成为自己痛苦人生的替死鬼,所以愿意给予儿女生命,这是一种有偿的交换。 而所谓的传承就是,我把从父母身上承袭下来的所有痛苦,通过生育转嫁到你的身上,这样我就可以解脱了。 这是一个关于父母的恐怖故事,而我们注定只能成为其中身不由己的配角。 白鹿就是白夫人的替死鬼。 如果这就是母亲,那么白鹿决定不要她了,再也不要了。 白鹿坐在沙发上,看着白夫人与君以臣对峙,突然就明白了这其中隐秘的真相。 “好啊,住下来吧。”白鹿突然扬起嘴角,露出甜美似妖的一抹笑容。 “小鹿……” 君以臣拧起眉头,“你知道……” “我知道。” 白鹿转头看着君以臣,巴掌大的小脸上深深镶着一股义无反顾的勇敢:“她就是想来毁了我,让她来,我不怕。” 不管是冷冰冰仇人一样的母亲,还是白鸢高高在上的遗照,她再也不怕了。 死有何惧? 不过是解脱罢了。 “好,我们家小乖乖真勇敢,妈咪支持你,有些事我们逃避了十年,也是时候解决了。” 君大美人坐在白鹿身边,眼睛虽红,却紧紧搂着她的肩膀,表情傲然,不怒而威。 这是要宣战了吗? 君以臣跟君玉江默默对视一眼,然后父子俩一人一边,用力牵住自己妻子的手,昂首挺胸看向白夫人,态度鲜明。 就是这一天,这一刻,君家的统一战线由此真正建立起来。 第15章 叩叩,叩叩,叩叩…… 在白鹿跟君家人的默许下,白夫人终于在临水镇住了下来。 为了方便居住,君董事长找工人把楼上楼下都改装了一下,勉强算是隔了四个房间出来。 白鹿跟君以臣还是住楼上。 因为白夫人死也不愿意承认两人的关系,为了避嫌,君以臣还是决定分开两个房间睡。 白鹿闹过一阵,发现没有办法之后,也只能勉强接受。 只是每晚趁白夫人睡下后,她还是会偷偷跑去敲君以臣的房门,然后纠纠缠缠地闹一阵,最后又会在君以臣的身边睡下。 开始君以臣也不想妥协,奈何未婚妻如此可怜又可爱,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事实是,每次白鹿只要含着眼泪眨眨眼睛,君以臣就把什么都忘了,性命都可以给她。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白鹿连同君家人时时刻刻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对付白夫人的无理取闹。 然而,白夫人除了偶尔阴阳怪气地斜眼看人,其他都表现得很正常。 她好像有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打算。 可是,白鹿却陷入到一种新的折磨中,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她因为对抗心理而生出的所有的怒火,最后全都反弹到自己的身上。 这种无所作为的感觉更让人绝望。 有时候,白鹿为了刺激白夫人,会故意做出叛逆的行为,试图惹怒她,但通通都被无视了。 白鹿的一腔热血就这样被迫憋在心里,抑郁的情绪竟更胜以前,病情也有逐渐严重的迹象。 第一个星期,白夫人还算克制,时间就这样悄悄地过去了。 但从第二个星期的第一天开始,白夫人酝酿已久的绝地反击终于还是如约而至。 这天晚上,白鹿睡到半夜,被有一声没一声的轻微敲击声吵醒了。 叩叩,叩叩,叩叩…… 一声接着一声的叩叩声,在寂静的夜晚中,空旷辽远,诡异得好像有人拿着一把小锤子,直接敲在她的脑袋里。 白鹿坐起来,表情有些惊恐。 这一个星期,她早已习惯了每天半夜起来,君以臣怕她起夜时害怕,特地留了一盏小夜灯。 这时,房间里有微光,窗外月朗星稀,恐怖的声音却让人如临深渊。 叩叩,叩叩,叩叩…… 诡异的声音停了一下,很快又响起,却为白鹿带来了更多惊悚的感觉。 白鹿起夜了那么多次,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她脑子里闪过无数恐怖片的画面,最后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急忙翻身下床,鞋也来不及穿,光着白嫩的脚丫,打开房门就要往君以臣的房间跑去。 结果,刚跑出房间,白鹿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站在昏暗走廊上的一个黑色的剪影,发出了一声惊恐万分的恐怖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小鹿!” 君以臣听见这声音,在房间里瞬间惊醒,翻身坐了起来,根本来不及穿鞋,推门就冲了出来:“小鹿,发生了什么事?啊!” 君以臣刚打开房门,竟也吓了一跳,一阵彻骨的寒意,直接从他的脚底窜到了头顶,全身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贴着后背爬上来,脆弱的心脏甚至差点因此骤停。 第151章 你要逼疯她吗? 白鸢! 是白鸢! 有着昏黄灯光的狭窄走廊上,一幅幅白鸢的遗照被钉在白色的墙面上。 十七岁的年轻女孩音容如旧,笑容沉静,在灯光的衬托下,却恐怖得像猛鬼上身,让人忍不住胆战心惊。 有一瞬间,君以臣甚至以为自己这是妄想症发作,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白鹿崩溃的尖叫又是如此真实。 真实到令人心痛。 君以臣被白鹿的哭声刺痛,立刻回神,也顾不上拿着小锤子站在一旁,表情冷漠,比鬼还恐怖,似幽灵一般的白夫人。 “别怕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君以臣擦着白夫人的肩膀走过去,大步走到白鹿身边,轻轻将蹲在地上,捂着耳朵歇斯底里尖叫的白鹿抱了起来,忍着怒火轻声细语安慰:“小鹿乖,没事了,没事,都是假的,假的,乖,别怕,我在这里,谁也不能伤害你。” 白鹿眼泪一直流,双手紧紧抓着君以臣的睡衣领子,哭得痛不欲生,整个人都崩溃了。 对她来说,白鸢的遗照不是最恐怖的,鬼魅一样的妈妈站在昏黄灯光下,充满怨毒的嫌弃目光才是。 闻声从楼下赶来的君大美人,刚踏上楼梯就看见这一幕恐怖片的画面。 虞美人怒火中烧,啪的一声打开明亮的日光灯,然后甩着手冲到白夫人面前就要给她一耳光:“万金翠,你他妈的是不是疯了,白鹿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这是要逼疯她吗?!” 君大美人气得要死。 她一早就预料到白夫人不会善罢甘休,但她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得寸进尺到这样一个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女人疯了! 真的疯了! 试问谁家的亲妈会半夜不睡觉,故意跑到女儿房间扮鬼吓人玩? 这他妈不是有病吗! 而且,还是病入膏肓的绝症患者! 君大美人从来没有像这样,恨不得狠狠打一顿面前这个疯女人,真是恨不得抽醒她。 但是,她雷厉风行的巴掌没能落在白夫人脸上,很快被随行而来的君玉江拦住了:“美人,别冲动,你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有事好商量。” 是啊,她是两个抑郁症孩子的母亲,言传身教,她的孩子还在看着呢,她怎么可以这么冲动。 君大美人瞬间冷静下来,压抑着怒火指挥老公把墙上的遗照都收了下来,这才转身面向白夫人,目光冰冷地看着她。 白夫人手中依旧拿着小锤子,却目不斜视,无动于衷,转身就下了楼。 白鹿还在尖叫,声音越来越嘶哑,情绪也越来越失控。 白夫人诡异的举动,还有恶鬼一样的脸彻底吓坏了她。 这才是妈妈的绝地反击。 白夫人只是深夜一个小小的举动,就让她坚持了一个星期的决心变成了一个笑话。 白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她又变成了那个有着必死之心的小女孩,如果不是君以臣紧紧搂着她,说不定真就会从楼上跳下去。 这天晚上,白鹿闹了很久,哭声惊天动地,自残的倾向也跟着显露出来,经常抱着自己的头撞墙,要不就是狠狠撕咬自己的胳膊,或是幽灵一样冲向厨房想要拿刀自杀。 第152章 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这天晚上,君以臣加上君大美人,还有君董事长,他们就像真正的父母家人一样,时时刻刻守在白鹿身边,只要发现她有一丁点不对劲,就会轮番上阵,细心劝说与轻声安抚。 纵使如此,白鹿还是闹了一夜,直到凌晨四五点才挂着眼泪,窝在君以臣怀里睡着了。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只不过这一次生病的人换成了白鹿。 看着躺在怀里睡相不安的女孩,再看看靠在床头,宁愿扶着床头柜打瞌睡,也不愿意下楼睡觉的妈妈,君以臣从来没有像这样,感觉自己无能为力。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身为抑郁症家属的痛苦。 以前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以为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从来没想过当他寻死觅活的时候,白鹿还有他的父母生活得如此辛苦。 君以臣突然想,自己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差劲的人。 “都会好起来的。” 白鹿好不容易消停后,君玉江走过来抱起一脸疲惫睡相的妻子,回头看着儿子,语气轻软:“你自己也是病人,好好睡一觉,别想太多了。” “嗯。” 君以臣看着白鹿娇俏的侧脸,低低应了一声,没有说话。 君玉江本来都要抱着妻子出门了,突然敏感地感受到儿子的低落情绪,犹豫片刻,还是回头走了回来:“怎么了?” “爸,这些年……你跟我妈,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这一次,君玉江没有丝毫犹豫,表情严肃地回答:“说什么傻话,你是我们的儿子,看见你一天比一天更好,作为父母,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有怨言?” “对不起,爸,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 “都是一家人,别说这种见外的话,你妈要是听见了,肯定又要闹,别让她再操心了。” “……” “好了,别想了,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能更好地照顾小鹿。” “……”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别想太多了,小鹿……爸爸相信,小鹿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带你妈先下去睡了,你自己也早点睡。” “爸……” 君玉江转身就要走,君以臣突然唤住他:“爸,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不管是十年前处理与白鸢的关系,还是后来对白鹿的感情纠结,又或者是这次关于白夫人的去留问题,如果他能表现得坚定一点,如果他不是这么软弱,结果是不是会不一样?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君玉江站在房间门口,怀中抱着熟睡的妻子,声音虽然压得很低,语气却很坚定:“以臣,也许是爸爸做的不好,以前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但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骄傲,我相信,你妈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你不知道,自从生下你,我们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父母,我们别无所求,只是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地长大,这些年虽然辛苦一点,但我跟你妈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再说了,你那时候只是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人情世故,真正该道歉的人应该是爸爸,是我们辜负了你的期待,是我们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也是我们让你受了这么苦……以臣,爸爸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将我们造成的这些伤害放在心上,也谢谢你依旧信任我们,依赖我们……这辈子是爸爸亏欠了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做一个好父亲,再也不会让你失望了。” “可是……”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世界上还有谁比我们更了解你?不管别人怎么说,在爸爸妈妈心里,你永远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好好睡吧,睡一觉什么烦恼都忘了。” 第153章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君玉江一席话说得君以臣眼睛通红,嗓子哽咽,差点哭出来。 但他一个二十八岁的成年男人,就算有抑郁症当借口,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流眼泪,总归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 君玉江也知道,这种时候如果处理不好,以后父子相见都会觉得尴尬,所以一秒都没有停留,抱着妻子就离开了儿子的房间。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闹得最凶的白鹿反倒第一个起床。 白鹿是饿醒的,刚准备下楼泡面吃,走进客厅就发现,白夫人竟然趁他们睡觉的时候,悄悄把她跟君以臣精心布置的房间彻底变了样。 整个屋子全是白鸢的遗照和遗物! 无处不在! 如影随形! “万金翠!万金翠!万金翠!!!!!!!” 白鹿歇斯底里,疯了一样,一边尖叫,一边四处寻找白夫人的身影。 她受不了了。 再也受不了了。 今天一定要跟她一刀两断,彻彻底底做个了结! “怎么……天哪,怎么会这样!快快快,快收起来!” 听见白鹿歇斯底里尖叫的君大美人,看着堆满了客厅的遗物,还有白鸢的遗照,脸色一变,急忙指挥老公跟儿子清理现场,又赶紧扑过来搂着小姑娘的肩膀,细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小鹿乖,不哭,不哭,有君妈妈在,委屈了就跟妈咪说,没关系的,妈咪给你做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为了两家的关系,也因为白夫人这么多年始终无法走出丧女之痛,他们一直对她的无理取闹一忍再忍,可这个女人现在却得寸进尺,完全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万金翠,你让万金翠过来,我要见她!你让她出来!” 白鹿伏在君大美人怀里,用尽全力嘶吼。 “好好好……” “大清早的,你这是又发什么疯?” 白夫人手捧遗照,慢腾腾出现在客厅里,看着自己亲手布置的客厅被毁于一旦,她依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你们收了也没用,等一下我还是会摆出来的,鸢鸢多少年都没出过门了,知道妹妹跟曾经喜欢过的男人在这里,我想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万金翠,你是不是有病!” 君大美人气到发飙,轻轻将白鹿塞到儿子怀里,然后一马当先冲向白夫人,叉腰怒道:“你非要毁了自己的女儿,非要看着她去死,你才开心是不是?!” “虞美人,白鹿她是我女儿,我毁不毁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她现在还不是你们君家的人,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你说我有什么资格?这里是我儿子买的房子,住的是我的儿子儿媳,你要在这里搞事情就是不行!” “这是我们白家的家事,你算老几,我犯不着跟你解释。” 白夫人对君大美人的威胁不屑一顾,气得她眼冒金星,差点没背过气去。 “万金翠,我警告你,你不要惹我,为了两个孩子的幸福着想,我暂时还不想把我们两家的关系搞僵,你最好不好惹毛我,否则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君大美人真是气疯了才会口不择言,但白夫人始终对她视而不见,而是抱着遗照转向白鹿跟君以臣的方向,表情冰冷道:“还有你,君以臣,别以为你弄一个破戒指,你就真的是我们白家的姑爷了,我告诉你,自从十年前你拒绝鸢鸢,害她被凶手残忍杀害之后,你就没资格娶我们白家的女儿。” “我说过的,只要有我在,你们永远都别想结婚。” 君以臣紧紧抱着白鹿,人却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冰冷道:“十年前的事我不想再解释了,也没有必要跟您解释,我只问一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们?” 第154章 两不相欠。 “放过你们?” 白夫人莫名地冷笑一声:“休想,我告诉你,在我有生之年,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们,一定要让你们受尽折磨,替我的女儿赎罪。” 呵,她的女儿…… 是啊,在白夫人眼里,永远只有白鸢一个好女儿,白鹿她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累赘罢了。 “万金翠,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就甘心了?” 自从白夫人出现在客厅里,白鹿一直安安静静窝在君以臣的怀里,听见这句话,突然抬头,表情平静地问道。 “是啊,只要你死了就好了,只要你死了我的白鸢就不会死,一切的悲剧都不会发生,这一切都是你害的,你快去死吧,不要再让我看见……” “唔……”白鹿咬着牙,一声闷哼,右手狠狠划过左手,鲜血瞬间淋漓,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凉的地板上。 “还给你,把我的一切通通都还给你,过了今天,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白鹿哭着看向白夫人,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万金翠,我恨你,下辈子你不要再找我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再也不要妈妈了。 从今以后,她再也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了。 白鹿哭得泣不成声,悲伤绝望。 看着从女儿手腕上滴滴答答掉落下来的鲜红血液,白夫人愣了一下,麻木不仁的漠然眼神中有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嘴角却忍不住诡异地上扬,露出一抹怪模怪样的微笑。 真好,终于可以解脱了! “小鹿!!!!” 君以臣瞬间疯了,红着眼嘶吼:“爸,妈,快开车去医院!去医院啊!” “……” 君大美人跟君玉江都吓傻了,儿子撕心裂肺的吼叫惊醒了他们。 于是,一个赶忙找纸巾,毛巾,以及所有一切能够止血的东西,然后七零八碎地按在白鹿的手腕上。 另一个一声不吭,拿起车钥匙就跑出了门。 白鹿不知道什么时候藏了一把水果刀在身上,听见白夫人字字诛心的诅咒,她一狠心,用力划破了自己的左手腕。 这一次,她抱着必死的决心,力道之大,深可见骨。 君以臣疯了一样,抓起一块毛巾匆匆一裹,什么都顾不上了,抱着鲜血淋漓的白鹿就往门外冲。 君大美人跟着上车,坐在失魂落魄的儿子身边,一边抚摸白鹿的头发,一边哭得泣不成声:“小鹿,我的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啊!我的小鹿,我的小鹿乖,不疼,很快就不疼了,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 失血过多后,白鹿虚弱地靠在君以臣怀里,小脸苍白,血色尽褪,手腕上源源不断传来的剧痛,让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的不肯掉下来。 如果就这样死了多好。 只要死了,就再也没有痛苦了。 君以臣眼睛通红,一只手指紧紧抓着白鹿的手腕,另一只手指用力搂着她,俊逸的脸上隐约可见一抹疯狂,但更多的是绝望与心疼。 他本来有无数的话可以安慰,可此时此刻,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一旦痛到了极致就变成了哑巴。 第155章 行尸走肉。 十分钟后,白鹿被就近送到了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 小姑娘下手之狠,直接切断了大动脉血管,只能做手术缝合伤口。 白鹿做手术时,君以臣独自一个人恍恍惚惚离开了医院,在外面的小超市买了一瓶水,准备就水把药吃了。 两个抑郁症,一个已经阵亡了,他不能再有事,否则他跟白鹿就真的完了。 直到拧开瓶盖时水撒了一地,君以臣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疯狂地颤抖。 君以臣神色恍惚,抱着矿泉水瓶站在陌生的街头,突然感到一阵一阵的后怕。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死亡带来的恐怖。 说实话,他以前濒临死亡那么多次,从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强烈地希望死亡不要如期而至。 他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孩死去,却也是第一次真真实实体会到失去的滋味。 他从小家境富裕,父母双全,家庭和睦,爱情甜蜜。 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世界都在他的手中。 他跟白鹿,就算经历过漫长的纠结与反复,可最后他还是拥有了她。 他们即将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君以臣曾以为,只要熬过了最艰难的岁月,剩下的就只有幸福了。 他们会白头偕老,生儿育女,长长久久,相守一辈子。 这些是他曾经的梦想。 而他曾离自己的梦想如此之近,只有一步之遥。 只要他们的病情得到控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曾经,君以臣是如此深信。 可白夫人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硬生生将他拉到了残酷的现实中。 是的,抑郁症的痊愈如此困难,就像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圣地,一个永不会成真的奇迹。 而他曾天真地以为,梦想会成真,奇迹会发生,神会保佑有情人。 都只是妄想。 统统都只是他的妄想啊! 如果,白鹿真的死了,他该怎么办? 抑郁症是不怕死的。 死亡对他们痛苦的生命来说,是拯救,是解脱,是梦寐以求的奢望。 君以臣曾经寻死觅活,所求不过是一个面向死亡的最后归宿。 可当这一切降临在心爱女孩的身上,他又是如此矛盾,希望抑郁症的生命不要这么脆弱。 他希望,白鹿能坚强一点。 更希望,死神收割她美好年轻的生命时,下手能轻一点。 君以臣怕得要死。 他再也不想死了。 如果这一次,白鹿能活下来,他再也不想寻死觅活,只为求一个心安。 他愿意放弃一切,做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坏人。 他宁愿当一个薄情寡义的大坏蛋也不想失去她。 他愿意用尽自己平生所有的运气,用他所有的一切,换白鹿一个平平安安的未来。 如果说他应有尽有的人生,还有什么是值得他为之奋斗,并为之付出一生的,大概也只有这一个梦想了吧! 君以臣目光坚毅,遥望着远方,吞下一颗白色的小药丸,然后仰头喝了一瓶矿泉水,擦一擦嘴角,大步朝医院走去。 一个小时后,白鹿被推出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虽然失血过多,幸亏送来得及时,白鹿被救了回来,只是她白皙的手腕上,从今以后将会多一个从鬼门关走一遭的难堪标志。 醒来之后的白鹿很沉默,小哑巴一样,一直盯着自己手腕上包裹严实的纱布发呆,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玩偶。 好好一个活泼开朗的孩子变成了这样,君大美人对此却无能为力,只能一个人悄悄躲在角落里抹眼泪。 君玉江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上上下下打点,交费,请医护,又花大价钱给白鹿换了一个单人间。 可他也跟君大美人一样感觉无力。 他可以把小丫头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当当,却无法解开她心里的死结。 白鹿虽然没有死,可来自妈妈的抛弃还是彻底终结了她年轻的生命。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小太阳一样,用力盛放笑容的小白鹿了。 行尸走肉罢了。 第157章 没有君先生好吃。 看着睡在白色床单上,脸色苍白的女孩,君以臣怜惜地摸摸她的脸,抬手取下女朋友专属卡通手表,仔细将它换到右手,然后拿出准备好的贴纸,在自己跟白鹿的手腕一人贴了一张森林小鹿的贴纸,微笑道:“你看,以后我们也是有情侣手链的人了。” 说完,执手与白鹿握在一起,十指紧紧相扣。 看着纱布上扭曲的卡通小鹿,白鹿却忍不住哭了,“君以臣,割手腕真的好疼。” 看见白鹿情不自禁的眼泪,君以臣终于松了口气:“知道疼就好,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就不要再割手腕玩了。” “不割了,再也不割了。”白鹿哭着摇头。 “其他的自残也不准。” 君以臣微微垂下脸颊,本想严厉一点,可看着白鹿苍白的小脸,又立刻改了口,温柔叹道:“别再伤害自己了,我会心疼的,君太太这么善良,也不想看见君先生难过吧?” 她当然不想。 可这句话怎么能说得出来呢? 白鹿很为难,哭着摇头,却没有给出自己的保证。 君以臣也知道急不来,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饿不饿?” 白鹿忍着委屈点头,含泪的双眼紧紧盯着君以臣的薄唇:“饿得能吃下一个人。” “胡说,青天白日的,不准吃人,看来还是伤得不重,都有心情调戏未婚夫了。” 君以臣很给面子地笑了一下,然后指了指床头柜:“你不是爱吃苏老师家那边的肉丝粉吗?你睡觉的时候,爸爸亲自开车去买了回来,还有一些当地的小吃,都是甜口的,你肯定爱吃。” “嗯。”白鹿意兴阑珊,其实没什么胃口。 “想吃什么跟君先生说,看在你受伤不能动的份上,君先生亲自喂你。” “那……用嘴喂行不行?”白鹿泪光点点地问。 虽然说着少儿不宜的话题,可她脸上依旧有着淡淡的忧伤。 笑容还是一样灿烂的,但跟以前的她还是有着细微的差别。 君以臣敏感地察觉到了,却还是配合地笑了出来:“病号不准调戏未婚夫,否则告诉医生伯伯,让他再给你打两针。” “小气,不喂就不喂,我自己吃。” 白鹿心照不宣,调皮地吐吐舌头,然后在君以臣的配合下坐了起来,勉强用右手拿起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着粉丝吃。 看着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君以臣无奈叹道:“真的不给个机会吗?君先生其实非常想为君太太效劳,都迫不及待了。” “噗,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的服务吧,君先生请。” 故意演的小性子得到回应,白鹿瞬间喜笑颜开,摊手把筷子递给君以臣。 “君太太请张嘴,好吃吗?” 白鹿鼓着脸颊摇摇头,“没有君先生好吃。” “再好吃也不给,医生说了,病号就要好好休息,控制饮食,不准大吃大喝。” 君以臣眼角含笑,却配合地板起了脸,非常有严师的派头,温柔的低语声却出卖了他。 白鹿皱着脸做了个鬼脸:“小气鬼,服务不到位,五星差评。” “这么无情的吗?现在挽回还来不来得及?其实君先生早就盼着被吃了,君太太给个机会行不行?” 第157章 小孩子才说一生一世。 “不行,君太太生气了。” “小气鬼,那君先生也生气了。” “哈哈,活该。” “既然这样……那我就只好吃君太太了。” 哄着白鹿吃了小半碗米粉,君以臣这才放下外卖盒,好整以暇理了理衣袖,一本正经道:“君太太肤白貌美,一看就特别好吃。” “啊哈哈,好痒,君以臣,我错了,我错了,不要闹了。” “真的错了?” 白鹿刚刚做完手术,怕碰到还没愈合的伤口,君以臣刻意避开了她的手腕,但还是不敢闹得太过,很快停下了动作,坐在病床边,笑着说:“下次还调戏君先生吗?” “不了不了,再也不敢了。”白鹿笑出眼泪,急忙摆手。 “不敢就好,现在乖乖过来,给君先生抱抱,我看看我们家的小白鹿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漂亮。” “瘦了,抱起来都硌手了,下次再不好好吃饭君先生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君以臣摊开双手,做出拥抱状,白鹿立刻又觉得委屈了,红着眼睛乖乖抱住他的侧腰,“君老师不准生气,我现在只有你了,你要是再不要我,我就真的是没有人要的小可怜了。” “瞎说,不是还有爸爸妈妈跟白沚吗?我们疼你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舍得不要你。” “那,这可是你说的,拉钩,一辈子都不许变。” 不等君以臣说话,白鹿直起身子,霸道地勾起他的小手指,一遍摇晃一边表情认真地说:“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盖个章,嘛!” 说完就在君以臣清俊的侧脸上亲了一口:“我已经做好记号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反悔。” “幼稚,小孩子才玩拉钩钩的游戏。” 君以臣眉眼带笑,轻斥一声,却还是配合地俯下身,撑着胳膊将白鹿圈在怀里,在她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契约成立,恭喜君太太成为君先生的终身伴侣,一生一世都不许反悔。” “幼稚,小孩子才说一生一世,大人都是游戏人间……” 白鹿有样学样,故作高深地点点下巴,却在看见君以臣脸上黑沉沉的醋意后,瞬间改口:“哈哈,开玩笑的,渣男才游戏人间呢,君太太只想跟君先生白头偕老……” “你想跟谁游戏人间?嗯?” 君以臣莫名其妙醋意大发,含着一抹怒气欺近白鹿,一只手撑着床头,屈膝半跪在病床上,双眼逼视着她,让她不得不被迫仰视他。 白鹿突然感到紧张,下意识吞了口唾沫,那什么,这个姿势好像有点危险啊! “我错了,君老师。” “错哪了?” “错……我,我也不知道我错哪儿了。” “嗯?” “对不起,我哪哪儿都错了,大错特错,你惩罚我吧。” “说具体点。” “具体……具体就是,我错在,错在不该一时嘴瓢说了真心……啊哈哈哈,对,对不起君老师,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不行,小惩大诫,今天必须让你长长记性,君先生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啊哈哈……啊哈哈,真的好痒,君以臣我恨你,不,不要了,对不起嘛,我爱你君老师,我真的爱你,你别闹……唔,唔唔……” “……我也爱你。” 我亲爱的小白鹿。 第158章 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啧啧啧,真不愧是我儿子,这恩爱秀的我猝不及防啊,果然是我们君家的种,跟某些人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忒不要脸。” 君大美人站在病房门口,悄悄打开一条门缝,从外面把儿子整个撒狗粮的过程围观了一遍,嘴里虽然喋喋不休,但心理上非常满足,好像吃了一口蜜,仿佛已经看到了几年后抱孙子的天伦场景。 老太太那个眉开眼笑,可乐呵了。 君玉江眼神一沉,却也跟着莫名的醋意大发,一只手掌猝不及防地伸过来挡住了妻子偷窥上瘾的双眼。 “干什么,君狗你有病啊,放开,我正看咱家儿子儿媳秀恩爱呢,你给我瞎捣什么乱!” “除了我,不准你这么认真看其他人。” 君玉江一把年纪了,醋意说来就来,老当益壮,加上儒雅英俊外貌的加持,一点也不显得违和。 君大美人却被丈夫的霸气瞬间逗笑:“噗,君狗你还能不能行啊,一把年纪还了还学人家小年轻秀恩爱,幼稚,别闹了,君狗你不行了,撒狗粮这种事还得是咱儿子……唔,唔唔……” 所以,事实证明,永远别当着男人的面说他不行。 哪怕,这个帅老头他已经虚岁五十三,但还是能用实际行动证明——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白鹿在医院里住了三天,每天按时吃药后,病情也得到了控制,可实在熬不住这种寂寞,便吵着闹着要回家。 白夫人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出现了。 自从白鹿进了医院,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似乎真的消停了。 加上医生也说,白鹿的伤口恢复良好,为了病人的情绪着想,在家休养其实也是可以的,只要按时过来复查就行了。 君以臣权衡利弊,最后还是决定出院回家。 就在白鹿出院这天,病房里迎来了一群意外的访客——临水一中二班的几个同学跟老师代表。 “白鹿同学,休息得还好吗?来,祝你早日康复。” 马大哈笑脸相迎,代表各位老师,带着班长以及几个二班的学生代表,推开房门后,就大咧咧把花篮,还有各种水果,零食放在了床头柜上。 “听说你从楼上摔下来的时候伤到了手腕,没什么事吧?” 白鹿本来看着窗外发呆,听见马老师的声音,瞬间换上一副笑脸,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谢谢马老师关心,我很好。” “怎么样?恢复的还行吗?如果住院不好玩就去上学,同学们其实都挺想你的。” “是啊,白鹿同学,过两天我们班跟一班还要去秋游呢,你不来的话多可惜。” 班长是个戴眼镜的姑娘,站在白鹿的病床边,对她发出了热情的邀请:“白鹿同学一起来吧,有马老师跟苏老师带队,我相信一定会很好玩的。” “白鹿同学,一起来吧!” “对啊,白鹿同学跟我们一起去秋游吧,我们一起在大山里野炊,烧烤,还可以爬山摘花拍照,很好玩的。” “可是……” 白鹿被一片热情洋溢的笑脸包围,莫名地感觉到一阵紧张,手心里汗津津的,突然手足无措地寻找君以臣的目光。 “好啊,到时候我跟小鹿会一起去的。” 君以臣越过嘈杂拥挤的探望团队,走到白鹿身边,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抬头微笑道:“虽然我已经辞去了二班班主任的职务,但我应该还是能受到大家欢迎的吧?” “当然,欢迎君老师一起来。”班长代表全班同意了君以臣的加入。 白鹿本不想大张旗鼓地出院,白夫人不光杀死了她的求生意志,还杀死了她心中的热闹,让她变成一个害怕跟别人交往的胆小鬼。 幸好君以臣这个多年抑郁症患者,对这一切心路历程的发展非常了解,及时缓解了她的尴尬。 第159章 白夫人失踪。 正式秋游这天,怕白鹿闹情绪,不肯好好出发,君大美人跟君董事长找了个借口,悄悄跑了出去。 约定的时间是八点整,六点半的时候,君以臣就围着卡通围裙在厨房里准备便当。 马大哈一直眼馋君以臣给女朋友做的那些卖相精美的便当,正好借这个机会,便吵吵着让君老师负责准备,君以臣只能义不容辞答应下来。 其他的零食,还有烧烤料,或者杂七杂八的东西则由马老师跟同学们各自准备。 七点,白鹿起床。 早餐很丰盛,卖相精美,一看就很好吃。 可看见装在白色盘子里的鸡蛋培根,她一点胃口都没有。 “君妈妈他们去哪了?”白鹿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鸡蛋,故意转移话题。 “找装修公司去了,鸡蛋吃不完就算了,把牛奶喝了。” 君以臣只抬头看了一眼,猜到白鹿胃口不佳,想到等一下还要野炊,也就没有勉强她。 白鹿如蒙大赦,赶忙将鸡蛋培根丢到君以臣的盘子里,仰头一口气就把牛奶喝干了,“他们找装修公司干什么?” 伸手擦了擦白鹿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牛奶,君以臣这才温柔道:“薄医生说这边的环境更适合养病,二老打算陪我们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为什么要住一段时间?不是都要回去了吗?” “暂时不回去了,过段时间再说。” 君以臣站起来,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耐心解释道:“公司那边有爷爷坐镇,应该没什么问题,你学校那边爸爸也去打过招呼了,等你什么时候觉得好一点了再去读书也不着急。” “可是……” 可是,白鹿的心很不安。 自从白夫人失踪了,这几天她一直感觉很难受,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来临,而她对此一无所知。 “反正来都来了,至少把这附近的景点好好玩一玩再走。” 白鹿的表情太过惶恐,君以臣忙放下碗盘,走到她身边,轻轻摸了摸她过于消瘦的脸颊,耐心安抚道:“听说这里有一种很神秘的女书,是一种只在女子之间流传的古老文字,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你不想去看看吗?” “女书?是女书大酒店的那个女书吗?”白鹿好奇心旺盛,早在来的时候看见这两个字就觉得它们很奇怪。 那时候她还在想,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一种以女人为尊的书吗? 想不到真的有。 “嗯,想去看吗?”君以臣笑了笑,仿佛看到了一些女朋友过去的天真模样。 “想。”白鹿点头。 “那就乖乖去换衣服,等野炊完了,我就带你去。” “君先生你真好,我爱你。” “君太太你真可爱,我也爱你。” “君以臣你不要老是学我说话。” “君以臣就要老是学白鹿说话。” “君以臣是大笨蛋。” “白鹿是小笨蛋。” “君以臣!” “好好好,不闹了,小鹿乖,别生气了。” 两人腻在一起闹了好一阵,君以臣去厨房洗碗,白鹿上楼换衣服。 一分钟后,君以臣接到母亲大人的微信问候,确定白鹿没什么异常后,君大美人便携丈夫接着去寻找失踪的白夫人的踪迹去了。 是的,据调查,白夫人并没有离开临水镇。 可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君家夫妇也没有去找装修队,而是悄悄去寻找白夫人的去向。 白夫人莫名其妙的失踪不光让白鹿感到不安,也让君以臣充满了惶恐。 他生怕这又是另一种隐秘的摧残,为白鹿的身心健康着想,实在做不到坐以待毙。 虽然这样恶意猜测一个母亲的心思实在有些歹毒,但白夫人的精神确定已经出了问题,现在就是一个行走中的疯子,而她伤害的对象又只有白鹿一个人,为了防止悲剧再次发生,君以臣只能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未婚妻的亲生母亲。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发生意外了。 十分钟后,君以臣子拿着野餐篮,携着白鹿,开着车来到临水一中,跟马老师,苏老师,还有一班二班的同学汇合。 第160章 狼狈的君老师。 临水一中临山而建。 后边操场有一座后山,半山腰有一座凉亭,凉亭上去就是山顶,山顶往后又是另一座山,山下有一条河,很适合用来野炊。 这一次,一行师生差不多八九十个人,泥入潮水一般,瞬间就将整个后山填得满坑满谷都是人。 马大哈携苏老师带着一些同学去捡柴生火,顺便摘花,采蘑菇。 为了体验一次纯天然的野炊,除了锅碗瓢盆,这一次大家都没有拿便携的燃气,君以臣作为老师代表,只能留下来,承担剩下学生的安全,并带领他们生火造饭。 白鹿手腕带伤,无可避免也被剩下了。 而且,现在的她因为病情加重,情绪随时都可能崩溃,君以臣半步也不敢离开她。 白鹿觉得很无聊。 包括君以臣,所有人都有事可以做,只有她一个人像一个废物一样,被妥妥地安放在君老师身边,除了发呆,什么都做不了。 君以臣这个唯一的成年人担起了生火的重任,只能时不时让她用没受伤的右手递一点干柴过去。 白鹿递得百无聊赖,真不觉得野炊有什么好玩的。 君以臣这个豪门少爷也好不到哪里去。 作为君家最受宠的长孙,君以臣以前的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十指不沾阳春水,做饭还是白鹿这次来了才学会的。 一个从小到大都没碰过柴火的人,突然让他领导生火,君以臣莫名的有点手足无措。 直到耗光了同学们找来的第一批干树枝,顺便把自己呛得眼泪直流,兼黑灰抹了一脸,君以臣这才被好心的女同学救下,指挥他去河边打水。 “打水君老师总会吧?” 几个女同学笑嘻嘻的,看着他们一惯清癯优雅的君老师像一个小孩子,一边抹眼泪,一边擦脸,结果越擦越脏。 “哈哈哈,君以臣你别擦了,再擦就成花猫了。”白鹿抓着一根狗尾巴草,笑得很开心。 翩翩君子君以臣从未这样狼狈过,可看见白鹿重现灿烂笑容,他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于是,君以臣终于放下心结,与几个体力担当的男同学,拿着小桶,向不远处的清澈河水走去。 白鹿这一次没跟着去,而是坐在原地,好奇地看着女同学三下五除二就把君以臣生了半小时没生起来的火搞定了。 又看她们动作麻利地洗菜切菜,起锅烧油,利落干脆地丢下葱姜蒜,肉片,笋丝,盐,酱油,一盘色泽鲜亮的肉片笋丝就做好了。 “好厉害。”白鹿由衷地赞叹。 这样利落的手法,估计她一辈子也学不会。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哪有什么厉害的。” 其中一个女同学一边炒菜,一边抬头看向白鹿的方向:“我觉得白鹿你才厉害呢,你没来之前,君老师每天冷冷酷酷的,也不理人,也不说话,你来了之后,君老师脸上的笑容多了好多,人也更和蔼可亲,更像一个合格的老师了。” “是啊,我们都觉得,这样的君老师比以前更帅,白鹿,听说你是医大的学生,过几天就要回去上学了,是吗?” 第161章 关于那个命案…… “嗯?” 白鹿本来笑眯眯地听着,听见医大两个字,还是愣了愣:“上学吗?不知道哎,可能没那么快吧。” 毕竟她这样一个讨人嫌的抑郁症患者,就算去读书,也不过是给更多人添麻烦而已。 而且,君以臣也说了暂时不能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白鹿还是选择无条件的信任他。 “这么说,你跟君老师都不会走了?” “不知道,大概吧。” “白鹿,你就别走了吧,反正你也是特殊情况,到时候就跟我们一起毕业嘛,我们都很喜欢君老师呢,真的舍不得他离开。” “我们都舍不得君老师。” “是啊,我也舍不得他。” 白鹿垂下眼睫,突然叹了一声,抬头看向远处手忙脚乱打水的挺拔身影,眼泪忍不住浮上眼角。 每一次只要想到死亡将至,她就真的,真的好舍不得他啊! 死亡能不能来的晚一点? 她真的不想死。 白鹿突然变得沉默,自从上次白夫人大闹学校,女同学也都知道她的情况,纷纷停下动作,面面相觑看着彼此,一句话不敢说,生怕一个不注意惹得她发病。 突然被触及到某种隐秘的心思,白鹿再没什么心思看女同学生火做饭,一只手捧着下巴发呆,眼中只有君以臣一个人。 突然,眼前递过来一瓶饮料。 白鹿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阳光下,表情麻木的周晓慧:“怎么了?” “她们让我拿给你的。” 周晓慧垂着脸颊,表情有点尴尬,更不敢看白鹿的眼睛。 关于那个命案…… 因为发生在千里之外的望京,这里的学生都不知道详情,为了保护她的自尊,南校长也刻意隐瞒了一些案件实情。 所以,整个学校的人大概只是听说了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却不知道受害者都有谁。 但家里人一直严密关注着这个案子的进展,周晓慧自然知道得也比别人多一些。 比如,那张遗照里的漂亮女孩,就是十年前那个特大抢劫强女干杀人案的受害者之一。 白鸢。 是白鹿的姐姐。 他们家更是因为这个命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白鹿的抑郁症说不定就是由此而来。 想到这里,周晓慧的眼神黯了黯。 “谢谢。” 白鹿倒没多想,表情淡淡,接过矿泉水就热情招呼周晓慧在自己身边坐下。 周晓慧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在女同学的注目下,乖乖坐了下来。 这次,两人沉默得有些久。 君以臣回来过一趟,看见白鹿跟周晓慧这个杀人犯的女儿坐在一起,什么都没说,摸摸她的头又走了。 “对不起。” 看着君老师过于清瘦的背影,周晓慧咬着唇,脸上的表情明明灭灭,半晌后,突然低头道歉。 “你说什么?” 白鹿一直在发呆,并没有听见这句话的内容,但听见了周晓慧的声音,便笑容乖乖地抬起头来:“你在跟我说话吗?” “我说……对不起!” 周晓慧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白鹿同学,我为我父亲向你道歉,对你跟你家人所受到的伤害我也很难过,我知道,是我的爸爸害你生病的,你要怪就怪我吧,打我或者是骂我,我都不会还手的!” 第162章 结局都一样。 白鹿让周晓慧认真的态度惊得愣了一下,随后扬唇笑了起来:“别搞笑了,我的病都是我自找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我爸他……” “周晓慧同学,你不懂。” 白鹿摇摇头打断周晓慧的背锅行为,认真解释道:“我们家本来就是地狱,就算没有你父亲那件事,我们也是注定要支离破碎的,都是自作自受,怪不了别人。” 不管是她的病,白夫人的疯,白总的背叛,又或者是白沚的自暴自弃,他们这一家子的奇葩症状,跟十年前那场命案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事实上,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不论是多么健康的人格,最后的结局都一样。 不是死,就是疯。 谁也逃不掉。 对这个千疮百孔的家来说,她只是生了一场病,已经足够幸运了。 白鹿笑着说完这番话,周晓慧却并没有显出高兴的表情,而是低垂着脸颊,看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白鹿……” 过了好一会儿,周晓慧突然下定决心似的,抬头看着身边笑容明朗的女孩,欲言又止。 “嗯?” 白鹿漫不经心应了一声,眼神远远地落在君以臣的身上,看他狼狈的提水姿势就觉得很好笑。 又英俊又可爱。 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 “其实当年我爸爸还有……” 周晓慧咬着下唇,似乎还有更多的话想说,但看见远处翩翩走来的君老师,瞬间又住了嘴。 “当年怎么了?” 白鹿转头看着她,好奇问道。 对周晓慧这样性格内向,却心地善良的女孩,白鹿的态度总是会软一些。 大概是因为当年她上小学的时候,也曾有这样一个好朋友的缘故吧。 就是那个跟她一起被冤枉偷了班费的内向女孩。 后来,因为那次偷窃事件,两人都被老师做了家访。 她被白总狠狠揍了一顿,打得皮开肉绽,差点送医救治,却因为家庭条件的原因,最后还是在学校幸存了下来。 至于那个女孩,她的情况要糟糕得多。 具体的情况白鹿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但是,听说女孩本来是随父母在务工地上学,因为学习成绩还算优异所以破格录取,最后却又因为品行不端被迫迁回户籍所在地。 真正说起来,白鹿其实从来都不知道女孩是哪里人,也不知道她是哪一天被送走的,最后又被送往哪里。 曾经并肩作战的两个小女孩,最后就这样失散了,再也没有找回来过。 那个女孩转学的时候,白鹿因为被揍得太厉害,发了一场高烧。 彼时正在君家休养的她,对女孩被流放的事更是一无所知。 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 至今想起来,白鹿还是觉得很对不起那个女孩。 如果不是她,女孩也许不会走。 实际上,女孩虽然穷,但学习成绩优异,志气清高,根本就不屑于小偷小摸的行为。 她是被栽赃的。 学校里有几个成绩还不错的优等生,因为每次考试都考不过人家,又自诩清高,看不起外地人,加上女孩确实性格阴郁,跟整个学校格格不入,而他们又习惯了当什么狗屁的人上人,自然看不起家庭条件不如他们的人。 第163章 白鹿以后由我罩着。 况且,人家随随便便考的成绩都比他们辛辛苦苦每天上补习班还来得高。 这实在是让人颇受打击的一件事。 所以,因为这种小肚鸡肠的嫉妒行为,他们就故意在学校里散播了几次谣言。 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大家最后自然都相信了。 后来,女孩走后,刚刚病愈的白鹿就拖着娇弱的小小身躯,带上彼时还是高中小流氓的白沚,君以臣,还有他们那帮狐朋狗友,找到那几个所谓的尖子小学生,狠狠教训了他们一顿。 那一次的英勇行为,换来的是其他家长的强烈抗议,以及对白鹿严厉的控诉。 听说,最后都闹到校董会上去了,是君家老爷子亲自出面压下来的。 听说,校董之一的君老爷子,就那么瞪着眼睛往那里一坐,再漫不经心说一句【白鹿以后由我罩着,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想讲道理的现在就可以过来找我,还想闹事的立马给老子滚出去!】 就这么一句话,带头闹事的家长屁都不敢放一个,拖着自家不争气的小兔崽子,灰溜溜地走了。 从那以后,白鹿跟君老爷子变成了一对感情不错的忘年交。 两人时常约着一起去钓鱼。 虽然,白鹿一到海边,往往倒头就睡,鱼反正是钓不上来的,瞌睡虫说不定能抓到好几只。 奈何君老爷子就是很喜欢带着她啊! 再后来嘛,陪老爷子钓鱼这一苦差事,就变成了白鹿一个人的专属任务,谁也不敢越俎代庖。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想跟我说?”白鹿问。 “没什么。” 周晓慧用力摇了摇头,然后紧紧咬着下唇,莫名的沉默下来。 “白鹿,周晓慧,菜都炒好了,快过来吃吧!” 不远处的女同学叫了一声,白鹿赶忙站了起来,伸出一只手递给周晓慧:“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以后我们和平相处吧。” “嗯,和平相处。” 周晓慧垂着眉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却刻意避开了白鹿的手掌,起身后绕开她,转身往远处走去。 “马上吃饭了,你去哪儿?”白鹿奇怪地问。 “河边洗手。”周晓慧头也不回地说。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轻描淡写的掩埋了。 看着周晓慧过于单薄的背影,白鹿心里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在刚才,她好像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秘密。 可是……是什么秘密呢? 她跟周晓慧之间,唯一有联系的就是十年前那桩抢劫强女干杀人特大命案。 而且,杀人凶手都已经落网了,证据也都确凿无疑。 连警察跟法官都承认了证据链的真实有效,判决应该不会有错的。 算了,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吧! 白鹿将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紧张归于病情的加重,并没有放在心上,笑嘻嘻迎上了提水回来的君老师,闹着要帮他一起劳动,增加增加感情。 随后又被君以臣以伤势未愈为由,严厉地拒绝了。 周晓慧很快洗好手走了回来。 她再次变成那个沉默寡言的内向女孩,杀人凶犯的女儿,随时低着头,仿佛地上有几百块钱等着她捡。 马老师跟苏老师带着采蘑菇的同学们回来后,野炊的气氛越发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但白鹿跟君以臣并没有那个福分,品尝到临水镇的家常风味。 第164章 是她亲手葬送了女儿的生命。 就在野炊即将愉悦地开始时,君以臣接到了白沚突然打过来的一个电话。 “喂,以臣,我妈……白夫人是不是去你们那里了?” 白沚的语气特别着急,仿佛天快要塌了。 听见这句话,君以臣的心莫名的一沉,下意识扭头看了白鹿一眼:“来了一个多星期了,怎么了?” 来了一个多星期? 难道是在说白夫人? 白鹿左手捧着一个一次性杯碗,右手拿着筷子,表情乖乖地抬头看了过来。 “她现在有没有在你们身边?” 电话那边,白沚的语气显得越发着急,似乎带着一种并不常见的雷厉风行:“你让那女人接电话,我有事问她!” “她不在,好几天没看见她了。” 君以臣神色一敛,也跟着急了,“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望京那边出事了?” “还不就是白鸢的案子……唉,算了,我电话里跟你说不清楚,总之当年白鸢离家出走,并遭遇了那么残忍的虐杀,这件事跟你和小鹿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全是白夫人一个人搞出来的,是她亲手葬送了自己最完美女儿的性命,变成今天这样她也是活该。” “你说的是真的吗?” 君以臣愣愣的,有些回不了神。 这个真相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给他带来了天崩地裂的打击。 就在他们离京的这段时间,白沚似乎通过什么渠道,知道了一些他们都不知道的秘密。 十年前…… 白鸢…… 原来,白鸢的死跟他和小鹿没有关系。 可,如果不是他们离经叛道的爱情害死了白鹿的姐姐,那他们这么多年所受的苦,又该怎么算呢? “千真万确,我有人证!” 白沚激动道:“以臣,你不知道,白夫人她现在的情绪可能不太稳定,我怕她会伤害小鹿,你让那女人接电话,我来跟她说,这一次我一定要狠狠地骂醒她!” “她真的不在,三天前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爸我妈为了这件事,今天一起出去找她了。” 听见白夫人可能伤害白鹿,君以臣心思一沉,病情差点因此发作,幸好最后关头想起正事要紧,用力掐了掐手心,这才恢复正常的脸色,二话不说拉着白鹿就要走。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 白沚喃喃道:“按理说,她明知道自己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就要曝光了,以那个女人阴阳怪气的性格,肯定会找一个人当垫背的,白鸢死了,这个人只能是白鹿了。” 白沚原本以为,随着那个秘密的曝光,白夫人不远千里找到白鹿,是为了在真相大白之前把她拉下水,让自己的女儿跟她一起陪葬。 可现在失踪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家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妈突然就从良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白沚作为白家唯一一个正常人,又是兄妹之中最早来到这个世界。 他比谁都了解自己的父母。 白总白夫人这对奇葩父母,他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快三十年,不敢说百分之百了解他们,可百分之八十总是有的。 白总说白了就是一个唯利是图,忘恩负义,六亲不认的小人。 而白夫人…… 这个女人倒是没有什么坏心思,可她就是一个魔鬼! 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连亲生女儿的性命都可以弃之不顾的疯子。 可她怎么会失踪呢? 第165章 一个走投无路的疯子。 白沚想,白家的两个女儿,被白夫人逼死了一个,另一个现在也快要死了,她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 “白总跟另一个女人也来了,她会不会去找他们了?” 这时,君以臣终于想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白连胜,造成白家这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 白沚沉默了一会儿,“以臣,我刚才跟陈警官要到了地址,现在正带着人开车往你们那边赶,其他的事等我过去再跟你一一解释,现在你什么都不要管,先把白夫人找到,这次情况特殊,我怕她做出什么糊涂的事来。” 一个走投无路的疯子,什么样伤天害理,杀人放火的事都做得出来,他们不得不防。 “好,一旦找到人,我会立马给你打电话。” “麻烦你了。” 沉默在两边无声地蔓延,白沚的语气又低沉了几分,“以臣,我唯一的妹妹就拜托你了,请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我会的,保重。” 君以臣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一只手紧紧抓着白鹿,向跟过来询问情况的马老师跟苏老师简单解释了两句,很快就带着白鹿走了。 霸道的黑色路虎一路疾驰,很快开出了临水中学的大门,往回家的那条路驶去。 白鹿坐在副驾驶,扭头看着君以臣面沉如水的表情,小心翼翼问道:“是不是出事了?” “嗯?” 君以臣突然回神,嘴角微微一动,又很快沉寂下去,转头对她飞快地笑了笑,安抚道:“没什么事,就是你哥担心你的病情,所以嘱咐我好好照顾你。” “是吗?” 白鹿眼神一闪,眉目微垂,瞬间又扬起笑容,露出白花花的一口大白牙:“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是白狗要过去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呢!哼,人渣自己不好好谈恋爱,也不让人家谈恋爱,最讨厌他了。” “别这么说,你哥都是为了你好。” 君以臣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突然转移话题道:“对了,小鹿,爸妈说装修公司找好了,让我等一下过去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签约,我……我可能要出去一趟,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吧?” “嗯。” 白鹿扭头看着窗外,认真道:“没问题啊,反正每天跟你腻在一起我都快烦死了,巴不得你赶紧走呢!” “胡说八道。” 君以臣无言,轻斥:“以后再加一条家规,不准嫌弃未婚夫,违者重罚。” “哼,你才舍不得呢!”白鹿表情调皮地吐吐舌头。 “等我回来再说,你看我舍不舍得。”君以臣故作生气。 白鹿瞬间示弱,娇滴滴地凑过来挽住君以臣的手臂:“君老师饶命,学生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 “来,给大爷笑一个,君以臣你不知道吗,男人生气的样子最丑了,你如果不笑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小鹿别闹,我开车呢!” “车重要还是我重要?” “当然是你重要。” “那我跟车掉到水里,你是救车还是救我?” “你这都是什么奇葩问题?君太太这是要考验君先生的回答问题的能力吗?” 第166章 君先生的告别吻。 “君以臣!” 白鹿一脸怒容,掐着未婚夫腰上的软肉,怒吼:“不准给我转移话题,也不准敷衍了事,给我好好回答,否则以后你就再也没有女朋友了!” “好好好,我好好回答,君太太你别闹。” 小女朋友发威,君以臣瞬间破功,一只手牢牢抓着白鹿胡闹的双手,温柔笑道:“我当然是打破车窗玻璃救你啊,毕竟是溺水嘛,车进水还可以修,你的脑子进水的话,可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君以臣!你故意侮辱我!哼,我生气了,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小鹿,别这样嘛,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哼,家法伺候。” “好吧,家法伺候就家法伺候,不过,君先生想问,君太太的家法到底是什么?” “家法嘛,就是,你过来,过来我就……mua!哈哈,君以臣,你上当了吧!” 偷吻成功,白鹿叉着腰哈哈大笑,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君以臣摇头失笑:“真拿你没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谁叫他们家养了一个总是骗吻的小骗子。 “哼,谁让你这个老古董明明坐拥佳丽三千,却偏不爱吻娇妻的,那就只能娇妻主动了呗!” “佳丽三千?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 君以臣态度积极,非常配合。 奈何有开车的任务在身,不能闹的太过,只能略微收敛,了表心意即可。 “我不就是咯!” 白鹿在一旁微微欠身,大笑道:“这位公子,本人小女子不才,姓佳名丽字三千。” 君以臣一愣,反应过来后,也随之一笑:“胡言乱语,胡说八道,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吗?” “nonono,此言差矣。” 白鹿摆摆手,一脸认真道:“报告君老师,学生的语文是政治老师教的。” 君以臣:“……” 就……很离谱。 为了调戏未婚夫,小丫头还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得出来。 不过看她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对刚才的电话内容起疑心。 看着白鹿嬉皮笑脸的表情,君以臣悄悄松了口气。 也许是白夫人每次出现的阵仗都闹得太大的缘故,君以臣现在特别害怕让白鹿跟她待在一起。 抑郁症禁不起刺激。 尤其是来自家人的刺激。 很多即将痊愈的抑郁症患者,往往挺过了最严重的发病时期,最后却败在家人有口无心的一句话上。 然后,精神支柱就这样崩塌了。 生命的火苗熄灭,人自然也就跟着死了。 所以,残酷的现实往往是这样的。 他们可以一次一次躲过命运的追击,最后却还是死于家人之手。 是命,也是劫。 抑郁症是一种自我毁灭的病,最先毁灭的就是他们自己。 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君以臣害怕白鹿也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既然无法防范,便只能远离。 十分钟后,黑色路虎停在翻修一新的院子前。 君以臣摇了摇闭着眼睛装睡的白鹿肩膀:“小鹿,别睡了,到家了。” “嗯?这么快就到了?”白鹿故意揉了揉眼睛,做出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 小戏精。 君以臣失笑:“对,这么快就到了,君先生也很舍不得你,但是听话,乖乖回去,不要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了。” “嗯,那我走了。” 白鹿看出了君以臣态度的决绝,委屈地扁了扁嘴巴,然后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突然站在外面不说话了。 眼睛红红的,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白兔,实在令人心中不忍。 君以臣无声地叹一口气,软声安抚道:“乖,别闹脾气,我真的很快就回来了。” “嗯。”白鹿红着眼睛不说话。 君以臣又是一声叹息:“我刚才拜托了马老师,还有苏老师,他们把同学们送回家之后,很快就会过来陪你了。” “嗯。” “小鹿,别害怕,自己一个人要是实在害怕的话就给我打电话,我会一直在线……” 君以臣胸口一闷,几乎快说不下去了,差点就要放弃抵抗,让白鹿追随自己一起去。 白鹿突然妥协,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委屈巴巴地说:“那我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小鹿!” 看着白鹿小小的单薄背影,君以臣心尖一抽,突然不受控制地喊了一声。 “什么?” 白鹿红着眼睛,回过头来。 君以臣招了招手,眼眸微沉,哑着嗓子说:“过来,还有一件事没跟你说。” “什么?” 白鹿一脸茫然,却还是配合着乖乖走到半开半合的车门边。 突然就被探身过来的君先生抱了个满怀。 君以臣捧着白鹿的脸颊,一个裹挟着不舍的深吻缠缠绵绵地压下来,本就嘶哑的嗓音显得越发低沉,含着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似的,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君先生的……告别吻。”男人低语。 白鹿唇上一凉,整个人都呆住了,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第167章 原配妻子绑架现任小三的失踪案。 驱车半个小时,当君以臣找到君董事长跟君大美人的时候,二老跟白连胜在临水派出所已经坐了整整一个小时。 听说,一个小时之前,白连胜单枪匹马一个人跑到派出所报案。 绑架案。 原配妻子绑架现任小三的失踪案。 白连胜家那个见不得光的小三,还有他们年幼的儿女,前天夜里突然就失踪了。 莫名其妙的,一声招呼都没打,人就不见了。 人生地不熟的,电话也不接。 白连胜心里虽然着急,但也没有多想,以为漂亮小老婆只是闹脾气,带着孩子出去玩去了。 却在这时,正好接到君玉江的电话,询问万金翠的下落。 白连胜本就对万金翠怀有偏见,又加上自己心神不定,便认定是白夫人绑架了自己年轻的漂亮老婆,气得当时就打了个车赶到警察局报了案。 等君玉江携妻子君大美人来到派出所找到白连胜时,正好听见他将妻子描述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疯婆子,而他那个娇滴滴的年轻老婆是多么无辜,多么可怜,多么的善良。 白连胜演技优良,哭得不能自己,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抓住警察同志的手恳求他们赶快出警,替自己找回美丽的娇妻和一双可爱的儿女。 当君以臣赶到时,白连胜正好抹掉流了满脸的泪水,看对面年轻的警察一脸尴尬写下疑似绑架案的字迹,这才终于消停了。 该报案的报案,该交代的交代,根本没有君以臣啥事。 白连胜这人做事一向滴水不漏,坑蒙拐骗的,轻而易举就把一切都搞定了,君以臣过来只需要把人领走就行了。 出了警察局,初秋的寒风一吹,白连胜搓了搓肥胖的胳膊,看向君家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君董,您说,万金翠那个女人是不是有病?” 君玉江淡淡道:“毕竟还是夫妻,又还有孩子,哪怕只是为了孩子着想,白总都该嘴下留情,还是多积积口德吧!” 白连胜让君玉江冷淡的态度梗了一下,可心里到底不服气,怎么想也觉得自己没错,不由得抱怨道:“你说那个疯婆子,这么多年了,叫她离婚也不离,我说净身出户也不行,把孩子房子车子统统都给她也不行,就要这么拖着我。” “你看看,看看我们这个家,现在被她搞成了什么样子了?” 白连胜越说越气,唾沫横飞地骂道:“有时候真希望她干脆死了算了,你说说,咱们家这几个孩子死的死,疯的疯,剩下一个也不干好事,哪一个不是被她害的?” “现在好嘛,又来祸害我的家人,她,她搞出这么多事,到底想干什么?!” “白叔叔,这些事说多了没意思,先把人找到再说吧。” 君以臣对白连胜没有好感。 可以说极其厌恶。 况且,白总这人做事没有底线,凡事全靠一张嘴。 坑蒙拐骗,吹牛打蜡。 只要给钱,他什么事做不出来? 说什么净身出户,他哪有那么慷慨? 不过是因为他这个臭不要脸的,早就背地里偷偷转移了夫妻共同财产,现在的白家不过就是一个巨大的空壳,内里早就腐朽不堪了。 奈何他是白鹿的亲生父亲。 血脉相连,这是永远都没办法抹杀的事实。 虽然白鹿跟白沚都以白总为耻,早就不想认他了,但君以臣作为未来女婿,为了家庭以后的和睦,只能强忍厌恶,转头对父亲说道:“爸,你跟妈这边怎么样?” 第168章 下一步说不定能杀人。 知子莫若父,君玉江当然也知道儿子的想法,便也跟着忽略白总的存在,淡淡摇头道:“暂时还没有任何消息,不过我已经找了当地一些有门路的人,让他们尽最大的努力寻找白夫人的下落,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君以臣点点头,没有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非常不安,一种说不清楚的恐惧紧紧扼住他的喉咙。 他整个人像被闷在了一个狭窄的罐子里,随时都可能因为缺氧,窒息而死。 “儿咂,你爸说得对,你别着急,白夫人又不是小孩子,妈咪相信,她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了,小鹿呢,她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 君大美人在儿子身后看了几眼,并没有发现平日形影不离的白鹿,不由有些担心。 白沚那孩子听说他们也在临水,早就打了电话过来问候,虽然具体的情况没有说得太清楚,但大致的情况他们也是知道的。 据说,十年前白鸢离家出走之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就是白夫人。 她们母女俩还因为跟君以臣订婚的事大吵了一架,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白鸢负气出走,这才有了后面的惨剧。 而且,君大美人还听说,白沚他这次过来,还带来了一个当年的证人。 具体证明什么,白沚没有细说,只说当年白鸢的遭遇跟他家可怜的儿砸没有半毛钱关系,让她老人家不要放在心上。 君大美人倒是想得开,唯独白沚那狗孩子,非说她老这一点,就很让人不待见。 至于其他的详细细节,白沚说要等见到白夫人,再亲自揭晓。 搞得神秘兮兮的。 不过,看在白鹿的份上,君大美人对白沚的感情也不错,不说一个儿子,半个总是有的。 知道他只是无心,想想也就算了。 反正,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他们家以臣真的对白鸢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十年的抑郁症病症,无数次濒临生死的经历,真有什么恩怨,早也还清了。 所以,说到底,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白夫人。 “对了,听说有人曾在隔壁镇子的车站门口看见过白夫人带来的那个佣人,我已经留了她们的相关讯息,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君玉江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就响了,他抬头看了君以臣一眼,“就是那些人。” “还说什么呀,快接吧!” 君大美人也是个暴脾气,心里担忧白鹿的安危,便死命拍着丈夫的胳膊,让他赶紧接电话。 就像白沚说的,谁也不知道秘密被曝光后,走投无路的白夫人到底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这一次,白夫人疯得有些不正常。 以前她顶多就是说几句失心疯的话,现在连人都敢绑架了,下一步说不定就能杀人。 杀谁? 小三还是白鹿? 也许都有可能。 想到这个恐怖的可能性,君玉江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接了电话,并且从手机那边了解到最新的情况,确实是追随白夫人多年的保姆没错。 既然确定了嫌疑人,君以臣二话不说,带着父母跟白连胜,立刻驱车赶往目的地。 当夜八点,君以臣一行人找到了女佣,以涉及绑架案为由,将她带到了当地警察局接受盘问。 可保姆却声泪俱下,吓得不知所措,只一再声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听从夫人的安排,从隔壁镇子绕路回望京。 第169章 一无所获。 警察最后查看了中年保姆的车票,确实是去往望京的车次。 时间也对得上,是今天晚上八点半的车。 除此之外,再找不出任何疑点。 最后只能放人。 女佣哭哭啼啼地走了,回望京。 君以臣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老师,并不是什么恐怖分子。 他们家虽然有权有势,但也从不恃强凌弱。 既然证明女佣跟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只能放她离开。 经此一夜,白夫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白连胜一心担忧自己妻儿的平安,恨不得翻遍整个临水,只为找到自己的美貌小妾。 可他却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他所谓的绑架犯才是他现在真正的妻子。 这一夜,君以臣忙了一整夜,却一无所获。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因为实在是不放心白鹿,又有父母相劝,只能驱车离开。 君董事长跟君大美人在外留守。 白连胜为了自己的妻子儿女,又无权无势,孤苦无依的,没有办法之下,只能选择待在君董事长身边,至少可以蹭蹭人家董事长的人脉。 离开临水派出所,君以臣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过来开门的人却是马大哈。 “嘘,小声点,她们都睡了。” 换了一身休闲服的马老师,看起来阳光灿烂,颇有一点阳光大男孩的气质。 君以臣悄悄进到屋里,看见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的苏老师,压低了声音问:“白鹿也睡了?” “早就睡了。” 马大哈低头看了未婚妻一眼,小声说:“吃完晚饭,小丫头突然说肚子疼,小静带她上楼,吃了药就睡了。” “谢谢,麻烦你们了,马老师。” 对于马老师夫妇义不容辞的帮助,君以臣表达了自己强烈的感激。 毕竟人在异乡,不能不求人。 马大哈无所谓地挥挥手:“嗨,大家都是同事,这点小忙算什么,不过小静确实是累了,听说你们家小白鹿抑郁症很严重,她一刻也不得闲,过十几二十分钟就要上楼看看,生怕怠慢了她。” “等苏老师醒了,帮我跟她说一声谢谢。” 君以臣再次道谢,然后看一眼手表,挽留道:“时间已经很晚了,家里还有两间客房,如果不嫌弃,你跟苏老师就在这里睡吧。” 马大哈摇摇头:“我们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反正开车来的,等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心系小女朋友的安危,又担忧白夫人的下落,君以臣并没有多加挽留,只说下次有机会一定请他们吃饭,以示感谢。 马大哈这人马马虎虎,大大咧咧,为人倒也不客气,约定好下次吃饭的时间,踉踉跄跄抱起瘦弱的苏老师就离开了。 君以臣把人送到门口,亲自目送马老师的车消失在黑夜里,这才放轻步子,悄声上了二楼。 悄悄打开白鹿的房门,君以臣灯也没开,就这样就着门外微弱的灯光,认真又仔细地看了看白鹿的脸色。 面色红润。 小姑娘睡得很香。 就是眉头紧锁,似乎做了什么噩梦。 君以臣不忍心看白鹿皱眉,伸手轻轻碰了碰小丫头冰凉的脸颊,正打算抽身离开,突然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第170章 失控的吻。 “小鹿?” 君以臣指尖一烫,怔了怔,随后缓缓一笑,“你怎么醒了?” 黑暗中,面色苍白的白鹿一声不吭,微仰着细嫩的脖子,挺身抱住君以臣就是一个失控的吻。 女孩的吻来得又急又乱,横冲直撞的,好像故意想打破一些什么东西。 任何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君以臣也不例外。 何况还是自己深爱的女孩。 他微怔片刻,然后倾身,轻轻将女孩放在床上,屈膝半跪着,用力加深了这个失控的吻。 两人情之所至,越吻越深。 室内一片涟漪,气氛也逐渐变得暧昧。 突然。 白鹿闭着眼睛,纤细的手掌缓缓向上,胡乱摸索着,慢慢来到君以臣的衬衣扣子上,一只手用力扯着他雪白的衣领,想要把他的衣服给脱下来。 君以臣浑身一颤,压抑不住的欲望就要破土而出,幸好最后关头用尽全力唤回了理智。 一把握住女孩乱来的手指,君以臣低叹一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说:“白鹿同学,你这是在干什么?” “小朋友不可以乱脱未婚夫的衣服,否则会被抓起来关小黑屋的。” 为了缓解白鹿的尴尬,君以臣故意说着俏皮的玩笑话,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白鹿紧紧闭着眼睛,闷不吭声的,也不说话,像一只饥饿的小野兽似的,咬牙猛的一个翻身,突然将君以臣措手不及反压在床上。 小姑娘牙齿一咬,狠了狠心,又要去脱他的裤子,手指摸索着男人的皮带扣,却越急越乱,怎么也脱不掉。 白鹿眼睛一红,都快哭了。 看见白鹿包在眼睛里,迟迟不肯掉下来的晶莹的眼泪,君以臣这才慌了,一把抓住小丫头乱来的手掌,急声问道:“怎么了?我不在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男人要是真的不想要,连自己都能下得了手。 何况,君以臣是个自制力极强的人,又一直拿白鹿当珍宝。 违背良心的事,就是打死他也断然不会做。 说了不结婚不上床,那就是真的不上床。 女朋友来了也一样。 白鹿似乎也知道没有办法了,委屈巴巴坐在君以臣的腰上,揪着他的衣领,突然就哭了起来:“君以臣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别哭,怎么了这是?” 君以臣急得百口莫辩,双手扣着女朋友的细腰坐起来,双手抚上她的脸颊擦拭着眼泪:“怎么会呢,喜欢你都来不及了,又怎么舍得讨厌你?” “你就是讨厌我。” “我对你怎么样,你还不知道么?你说说你这小脑袋瓜里,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是……可是……” 白鹿眼睛一红,忍不住又哭了:“可是,万金翠说,你喜欢的人明明就是白鸢,根本就不是我,你是因为对白鸢怀有愧疚,才会拿我当她的替身。” “万……白夫人回来了?!” 君以臣惊诧,一把抓着白鹿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严肃问道:“你看见白夫人了?什么时候?” 第171章 都是幻觉啊! “嗯,看见了。” 白鹿点点头,屈膝坐在君以臣的怀里,回头一指透着微弱灯光的门口:“就在那里。” “就在哪……” 君以臣眼眸一抬,刚要顺着白鹿的话往下说,突然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白夫人现在就在这个房间里?” “嗯,一直都在。” 白鹿肩膀瑟缩,眼神又乖又凶戾:“晚上吃完饭,马老师跟苏老师去厨房洗碗的时候,她,她突然就回来了,还说要在房间里等我,有话跟我说。结果……结果,她要说的就是这个。” 白鹿越说越委屈,扁着嘴巴,红着眼睛瞪人:“君以臣,万金翠说你跟白鸢那时候就接吻了是吗?她还说,你之所以不要我,是因为我对你没有吸引力,如果那个人是白鸢,说不定你们俩的孩子早就会打酱油了。” “她胡说八道!” 君以臣激动不已:“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有人比你更让我心动?” 想到他不在的时候,白鹿独自一人承受着这一切,君以臣的心脏突然狠狠绞痛起来,心里一阵一阵地散发着寒气。 他一把将白鹿抱进怀里,眼睛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红了起来。 他的傻女孩,这些都是幻觉啊! 全部都是幻觉。 伴随抑郁症而生的幻觉。 哪有什么白夫人,万金翠,替身,利用,这一切都是白鹿想象出来的假象。 就像那些年不断出现在他身边的女鬼白鸢。 随着白鹿病情的加重,曾经折磨了他整整十年的这种病症,终于还是无可避免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白鹿抬起头来问。 君以臣摸着她逐渐消瘦的脸颊,深深地叹气:“当然是为了在新婚之夜迎接最美丽的你。” “骗人!” 白鹿生气道:“男人不跟女人上床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讨厌她,白狗还说,男人冲动起来,母猪都赛貂蝉,根本就忍不了,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除非你不是男人,否则就是讨厌我!” “你看吧,万金翠又开始幸灾乐祸地冷笑了,你就是讨厌我!” 白鹿情绪突然就崩溃了,捂着耳朵尖叫道:“万金翠,你别笑了,别说话了,我讨厌你!” “白沚他放屁,你家君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君以臣心疼地搂住白鹿的肩膀,语气凌乱:“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爱你跟他们没有一毛钱关系,我愿意怎么想是我的事,我们愿意怎么相爱是我们的事,凭什么要让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定义我们的爱情,他们又不是我,怎么可能体会我对你的爱到底有多深?” “小鹿,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不要相信他们,只要相信我一个人就好,我保证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话。”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 白鹿眼睛红红的,又抬起头来,充满希期待地看着君以臣。 君以臣沉默片刻:“……你太小了。” “小个屁,我都十八了。” “我二十八。” “所以啊,上床跟年龄有什么关系啊?!” 白鹿又忍不住生气了,一把甩掉君以臣的手指,一个转身就离开他的怀抱,又被他用力拽了回来。 第172章 君以臣,不上床我们就分手! “当然有关系,小孩子哪知道什么是非曲直,世界这么广阔你知道吗?并不是只有上床才能表达一个人的爱,你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有多重要?” “小鹿,等以后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不愿意了。” 君以臣的态度极为认真,他是真的想要跟年纪小小的女朋友讲道理。 但他怎么知道,不论大小,女人的天性就是不讲道理啊! “呸,什么长大就知道了,你就是不想要我!” 白鹿挣脱不掉男人的怀抱,只能含着眼泪,凶巴巴道:“君以臣,不上床我们就分手!” “不上床,也不分手。” 君以臣摇头,淡定拒绝女朋友这个无理取闹的要求,然后耐着性子道:“时间很晚了,我们睡觉好不好?明天不是还要去千年古村看女书吗?” “不睡!不上床我就不睡觉!” 男朋友都不要,要什么千年古村! “白鹿。” 君以臣忍不住又叹一口气,表情却突然严肃起来:“好,不上床就不睡觉,那我问你,你是真的想要吗?” “当然。” 白鹿梗着脖子,红着脸点头:“大家都想啊,为什么我不能想?” “那你为什么想要,你告诉我,我们一起解决这个问题,然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就……就……” 白鹿支支吾吾半晌,突然说不出话来。 夺笋啊! 什么解决问题再睡觉,她就一个口嗨的小姑娘,怎么知道男女朋友为什么要上床啊! 反正,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那为什么别人可以,偏她就不可以? “反正我不管,我就要跟别人一样!至少,至少也要跟白鸢一样!” 白鹿脖子一梗,小腰一插,干脆死皮赖脸地耍起了无赖。 君以臣不着痕迹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门。 好像在悄无声息中,白鹿的幻觉消失了。 他悄悄松了口气,扶着女孩的细腰,在她唇边小心落下一吻,“可在我心里,你从来都跟别人不一样,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白鹿:“……” 就,很无语。 你说一个没正经接触过社会的小女孩,跟一个政治老师讲道理,怎么可能讲得过。 “好了,真的很晚了,睡觉吧。” 白鹿吃惊无语的表情实在可爱得过分,君以臣憋着笑,半拖半抱将她搂在怀里睡下来:“小姑娘睡吧,睡着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我就感觉你在欺负我。” 白鹿心情不爽,闷声闷气的憋着一口气,弱弱的声音被闷在男人的胸膛上,让人不觉沦陷。 “瞎说,你去哪里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男朋友了。” “君以臣。” “嗯?” “万金翠她走了。” 白鹿突然软软地叫了一声,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君以臣愣了一下,然后更加用力地抱住她,“……走了就好。你说刚才要是让你得逞了,那得多尴尬。” “哼,你就是故意的。” “那当然,我们家君太太睡觉的时候这么好看,君先生才舍不得让外人看呢!” “所以……你真的不是因为对白鸢怀有愧疚,为了赎罪才跟我在一起的?” “胡说八道,你看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不像,像臭流氓。” “那臭流氓现在可就要非礼君太太了!” “不要!” “白鹿同学,你逃不掉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啊哈哈,饶命啊,君老师,我错了!” “下次还敢不敢怀疑君老师对你的忠诚?” “不敢了。” “以后小小年纪还要不学好吗?” “不学了。” “嗯?” “不敢了,真的,我发四!” “小鹿,明天带你去千年古村参观女书园,之后我就要去找装修公司过来装修房子了,可以吗?” 沉默片刻,君以臣突然转移话题,小心翼翼的语气让他英俊的脸庞在若隐若现的黑夜中,显得格外温柔。 白鹿却随之沉默下来。 小脸埋在君以臣的怀里,闷声不响的,憋着什么委屈似的。 “小鹿?” 君以臣生怕白鹿发现异常,提着一颗心,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知道了。” 白鹿抬头,眼中星光点点,笑容甜美:“不用担心,我会乖乖待在家等你回来的。” 第173章 做一个大人。 第二天,君以臣带着白鹿去临水镇着名景点千年古村逛了一圈。 奈何小丫头兴致不高,两人草草游了几个景点,连午饭都没吃就回了家。 之后,君以臣怕白鹿肚子饿,为她简单做了一个蛋包饭,便开着车出门了。 白鹿抱着一盘有着可爱笑脸的蛋包饭站在二楼,默默目送着君以臣那辆黑色的路虎车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正要自怨自艾一番,扭头就看见周晓慧那瘦弱单薄的身影远远地站在路边。 白鹿这才想起来,今天是星期天,小朋友不用上学。 “嘿!周晓慧!” 白鹿站在二楼,摇着胳膊向周晓慧打招呼。 在白鹿看来,既然那天她们已经说开了,就算是和解了。 他们家君老师曾经说过,小孩子才会迁怒别人,成年人都各有各的言不由衷。 经过昨天那次并不成功的男女行为,又被君以臣以年纪小为由,好好教训了一番。 白鹿决定,从今以后,她要做一个讲道理的成年人。 周晓慧站在自家院子外面,手中牵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抬头看见白鹿,竟是愣了一下。 她的神色极为复杂,似乎并不想在这时候看见白鹿。 距离那么远,白鹿又没心没肺的,哪想得了那么多。 君以臣走了,她因为思念某人也没有什么胃口,马老师跟苏老师又还没有来,她一个人实在是无聊。 这种时候,好不容易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总是会亲切一些的。 成年人才不会把父亲犯下的罪孽怪罪到子女身上。 白鹿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便放下盘子,转身下了楼。 顺手在桌子上拿了两个苹果,就出门找周晓慧去了。 “嗨,周晓慧同学,见面礼,这个给你。” 白鹿来到周家门口,微微侧头在他们凌乱的院子中稍稍看了一眼,之后便假装没有看见这些凄凉场景,笑嘻嘻递出了两个鲜红的大苹果。 “不用了,谢谢。” 周晓慧低下头,手指用力拉着衣服一角,别扭地拒绝了。 她手中牵着的小男孩却很高兴。 小男孩顶着怪异的一张笑脸,突然一把抢过白鹿手中的苹果,洗也不洗一口就啃了上去。 “这是你弟弟啊,他好像很喜欢吃苹果呢!” 白鹿笑嘻嘻的,看不出任何异常。 周晓慧却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恶狠狠的,一把夺过弟弟手中的苹果,“吃什么吃,洗都不洗,你是要被毒死吗?” 说完,快步走进泥巴垒砌的院子,在摇井下认真冲洗好,这才走过来送到弟弟的手里,下意识软了软声音:“吃吧,这位漂亮姐姐给你的,但下次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不准吃别人给的东西。” 小男孩本来要哭了,听见这句话便咧嘴一笑,然后抱着一颗比他半张脸还大的苹果,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周晓慧自己抱着另一个苹果,默默看着傻里傻气的弟弟,脸上有着既悲哀又伤心的表情。 她抱着一颗硕大的鲜红苹果,自己却不吃,最后想了想,还是还给了白鹿:“给你,我,我刚才洗过了,不脏。” 白鹿笑道:“谢谢,我不饿,你吃吧。” “我也不饿。”周晓慧低着头,小声说。 第174章 人心要是坏起来,挡都挡不住。 白鹿还是笑眯眯的,半真半假地抱怨道:“那就留着,反正我也不爱吃苹果,还不是因为上次住院,君以臣说什么吃水果伤口才好得快,然后就买回来硬逼我吃,正好他不在家,你们帮我消灭两个,要不真吃不完。” 周晓慧的眼神快速在白鹿裹着纱布的细瘦手腕上看了一眼,又赶忙移开。 只来得及看见一只变了形的梅花小鹿,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白鹿倒是显得落落大方,见周晓慧好奇,便大咧咧抬起自己的手臂:“其实早就好了,就是还没有拆线。” “听说……” 周晓慧看着白鹿异常甜美的笑容,心里很感动,突然想起什么,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听说你的手不是摔下来弄到的。” 听说是……自杀。 “嗯,不是。” 白鹿笑嘻嘻道:“割腕。” “你……”周晓慧猛地一愣。 其实,自从那位美丽的贵夫人在学校里大闹了一场后,关于白鹿跟君老师的流言蜚语就一直没停过。 说什么的都有,说君老师诱拐的,白鹿勾引姐夫的,还有说他们俩联手害死了亲生的姐姐,就为了私奔在一起的。 总之,人心要是坏起来,你挡都挡不住。 就算南校长早就做了说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澄清了白鹿跟君老师的关系。 但架不住人心险恶,就是有人要故意诋毁别人的名誉。 反正说话又不犯法。 幸好这几天你没有去学校。 周晓慧本想这么说,但不知为什么,话到了嘴边又憋了回去。 她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哪可能真正得到受害者家属的原谅,何况…… 周晓慧似乎想起了什么难言之隐,脸色突然一白,嘴角蠕动着说不出话来。 但白鹿一点没有防备,依旧笑眯眯地说:“其实是为了气我妈,自己故意割的。” “啧,要是早知道割手腕这么疼,伤口还这么丑,我当时就应该选择去跳楼……不行,跳楼摔得七零八碎,脑浆乱飞的,更不好看,我看还是跳河好一点,至少死得不算太难看,你说对吧?” 白鹿半真半假地询问周晓慧的意见,但她脸上那抹顽皮的笑容怎么看都像在恶作剧。 周晓慧却当了真,眼睛睁得大大的,苍白的脸色愈加显得惨白,心脏都抖了起来,藏了十年的秘密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最后不知有何顾虑,还是硬生生憋出一句:“听说跳河更丑。” “真的吗?” 白鹿惊讶:“你看过别人跳河?真的那么丑?” “嗯。” 周晓慧认真点头:“我们村的河里曾经淹死过一个女孩子,我去看过,真的很丑。” “啊?” 白鹿惊呼一声,皱着鼻子道:“那不就什么法子都不能死了?” 看来她是真的很想死啊! 周晓慧的心又忍不住抖了抖:“最好,最好还是不要死吧,活着多好,至少还有家人可以陪伴在身边不是吗?” “家人?” 白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除了那个没心没肺的哥哥,我哪还有什么家人。” 早就没有了。 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兄妹…… “呵呵,我这样害人害己的命格,最好还是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的好。” 第175章 我很丑,但我很温柔。 “白鹿,其实十年前……” 白鹿充满绝望的自嘲让周晓慧更加难过,正要将秘密脱口而出,抬头却看见马老师的车在君家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十年前怎么了?” 白鹿没看见两位老师,认真盯着周晓慧,好奇问道。 “没什么。” 周晓慧脸色一变,咬着嘴唇沉默下来,“对不起,我,我哥哥就要下班回来了,我,我还要回家煮饭,我先走了。” 说完,周晓慧就像背后有厉鬼在追赶似的,动作粗鲁地扯着弟弟的手臂,转身回到了自家院子里,再嘭地一声将大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一点端倪也瞧不见。 “周晓慧同学这是怎么了?干坏事了?怎么看见我们还跑了呢?” 马大哈没什么眼色,下车之后朝这边走了过来,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 他没看出周晓慧的异常,依旧嬉皮笑脸,没心没肺的开着玩笑:“看来还是老师平时表现得太过威严了,吓坏了我们的小朋友啊哈哈!” 苏静雯倒是敏感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作为一中的在任老师,她当然也看过相关的报道,便多嘴问了一句,“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白鹿一脸懵懂,摇摇头:“没有,不知道怎么了,她看见马老师就躲起来了,估计还是老师太丑的缘故吧。” 能开玩笑就说明问题不大。 未婚夫虽然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挤兑,苏静雯却忍不住笑出声来,点头附和道:“说得对。” “丑怎么了?我很丑,但我很温柔。” 马大哈这人向来没脸没皮的,也不知道羞耻是什么玩意。 况且,他也知道小丫头没什么坏心眼,就是因为抑郁症的缘故,习惯了掩饰自己的情绪,遂嬉皮笑脸道:“你们家君老师倒是长得帅,但他有我这么温柔吗?” “没有。” 白鹿眉眼带笑,想了想,认真道:“就算君老师他本人来,也绝对没有您这么厚脸皮。” “喂!” 说厚脸皮就过分了啊! 在女朋友面前,好歹他也是要面子的。 马大哈故做生气状,一只手点了点白鹿的脑门,咬牙切齿道:“尊师重道知道吗?白鹿小朋友?” “尊老爱幼,爱护祖国的花朵,您又知道吗?马大哈老师?” 白鹿闪身一躲,笑嘻嘻地回嘴。 “什,什么马大哈!牙尖嘴利,没大没小,该打!” 一听这个绰号,马大哈立刻就炸毛了,转头向未婚妻求助:“苏老师,你看她,她欺负我!” 苏静雯无语:“谁让你跟小孩子斗嘴的,活该。” “对,活该!” 有苏老师撑腰,白鹿有恃无恐,转头冲马大哈做了个鬼脸。 “好啊,你这么没大没小的熊孩子,看我不告诉你们家君老师!晚上要是碰见君老师,我就说,你这个小丫头,欺负我这个无权无势的数学老师!哼哼,看你们家君老师揍不揍你!” “对不起嘛,马老师我错了。” 马大哈一句话,白鹿瞬间就听话了,装乖卖巧,掐着嗓子哄了好半天,马大哈这才大发慈悲,勉强答应替她保守秘密,不会跟君老师告状。 在两位老师的监督下,白鹿吃完了饭,又乖乖吃了药,然后回到房间休息。 看着小姑娘一步一悠上楼的背影,马大哈背着白鹿偷偷跟苏静雯打赌,“你说君老师到底知不知道,他们家小丫头就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小恶魔?这也太磨人了,刚吃饭的时候,我差点被她给气死!” 第176章 周晓慧的哥哥。 苏静雯掩着嘴一笑:“肯定不一样,女人在心爱的人面前,样子跟在别人面前其实不太一样。” 马大哈呵呵一嗤:“就一个小丫头,哪算什么女人,顶多就是一个毛手毛脚的臭丫头。” “这只是你个人的看法,人家君老师可不这样想。” 苏静雯抬头看了一眼白鹿消失的方向:“而且……” 而且…… 她就曾亲眼见过,白鹿同学跟君老师的相处方式,跟他们以为的可一点不一样。 那时的白鹿一身超短裙,露着大白美腿,十厘米绑带凉鞋衬得她肤若凝脂,完全就是风情万种的女妖精模式。 白鹿那时的气质跟现在可可爱爱的模样,可是有着天差万别的区别。 男人根本不会懂,女人在喜欢的人面前,那种不由自主的愉悦心情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不一样。” 跟男人真的就没办法讲道理。 何况还是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主。 苏静雯无奈一叹,实在很不想搭理自己这个没头脑的男朋友。 但马大哈抱着不耻下问的精神,却非要追问到底:“你倒是说清楚啊,所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啊?” “说你是马大哈,你还真就虎里虎气的,你,你怎么就那么笨啊!” 苏静雯突然悄悄红了脸,跺着脚说:“反正,反正就是不一样嘛!” 说完便不好意思地进了厨房。 马大哈愣愣的,看着女朋友纤细柔美的背影消失在厨房里,过了好半天,这才恍然大悟,猛地一拍大腿:“好像还真的有点不一样哈。” 毕竟自己家的女朋友比别人家的可爱了不止一万倍。 “亲爱的,别走啊!我终于懂了,你等等人家呗!” 马大哈一副恍然大明白的表情,追着苏静雯跑进了厨房。 两口子在厨房里腻腻歪歪地闹起来,白鹿悄悄从楼梯方向探了一个头出来,见两位老师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便踮着脚尖,猫着腰,悄悄出了门。 她就是太闷了,想出去散散步。 不过,白鹿刚走出自家门口,就看见一个戴着红色安全帽,穿着一身乌漆嘛黑肮脏工装服的男人站在自家门口。 男人看起来三十多岁,脸色黝黑,瘦,矮。 而且,气质猥琐,眼神也略显阴鸷。 白鹿皱眉,小脸冷冷的:“请问你找谁?” 她对这个男人的印象不好。 跟衣服,气质,或是眼神都没有关系。 就是单纯的讨厌他。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让人忍不住就是想离他远远的。 男人看了白鹿好一会儿,一句话都没说,突然转身往周晓慧家的方向走过去。 原来这就是周晓慧的哥哥? 白鹿提起的心刚要放下,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她的眼前一闪而过。 是什么?! 白鹿的心怦怦乱跳,七上八下的,让她不安极了,下意识追着男人往前跑了两步,却在男人的脚步停下来背对她时,又畏惧地退了回来。 看不清楚。 不知道是什么。 好像是……在男人的手上,有什么令她很在意的东西一闪而过。 但男人的手臂微微一侧,将那东西挡得很严实,完全看不到是什么。 是什么啊? 到底是什么呢? 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它到底是什么? 白鹿真的想不起来了。 一点都想不起来。 那就走近一点! 这样才能看得更清楚吧! 第177章 呵,这就是母亲。 男人停顿片刻,突然转了个方向,并且加快了速度往村口的方向走去。 他似乎打算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地方。 白鹿神色一惊,竟完全忘记了危险,下意识跟着男人的脚步快跑起来。 可是,当她走到村口那棵标志性的大树旁时,竟看见了失踪已久的白夫人的身影。 白夫人依旧还是那副高贵的模样。 优雅。 冷漠。 傲气逼人。 她的母亲穿着驼色长大衣,内搭紫色底的牡丹花旗袍,富贵逼人。 白夫人化着精致的妆容,姿态优雅,衣着隆重的程度就好像在参加一场规模极大的慈善晚宴。 而她就是整个晚宴的主角。 一袭与这个小镇格格不入的风雅装扮,将早已年过五旬的白夫人衬得风韵犹存,像一个三十多岁的美丽少妇。 这样的白夫人是白鹿十八年的短暂人生中,从未见过的明艳动人。 她呆呆愣在原地,看着前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 这个本该叫一声妈妈的女人,明明看见了她,却假装视而不见。 白夫人一心追着那个毫不相干的陌生男人。 她的眼神从白鹿的身上淡淡地滑过,就好像在看一缕可有可无的空气。 白鹿用力握着拳头,眼中隐约有泪,巴掌大的小脸上隐含悲伤,嘴角却是冷冷地上扬,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 多么讽刺。 她这个亲生的女儿,在白夫人眼里,竟连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人都不如。 呵,这就是母亲! 真是绝情啊! 看,这个女人这么残忍,她亲手摧毁了女儿的人生,可岁月待她多么仁慈。 哪怕这个女人做了那么多损人不利己的坏事,可岁月半点都没有在她脸上留下风霜的痕迹。 不公平! 太他妈的不公平了! 凭什么啊! 凭什么受苦的人只有她一个? 凭什么这个女人在伤害了她之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活着? 凭什么要成为她的女儿? 凭什么死的那个人不是她? 白鹿恨啊,却连一步都走不动。 她看着白夫人的身影远远消失在村口,而她无动于衷。 白夫人手里依旧抱着白鸢的遗照,视若珍宝,亦步亦趋跟着那个陌生男人消失在白鹿的视野里。 白鹿满目冰冷,就这样站在大树下,远远看着他们俩越走越远。 然后,她突然动了。 白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是鬼使神差地跟着白夫人走了过去。 冥冥之中有一个力量在指引着她,走向一个她也不知道终点的答案。 白鹿心里前所未有的烦躁,她一边走,一边下意识拿出手机给君以臣打电话。 君以臣这时候正好接上一路疾驰开着车,风尘仆仆赶来的白沚。 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 男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长了一张经典的深邃轮廓,金发碧眼,极为英俊。 “以臣,这位是白鸢的网友……不,确切来说,十年前他跟白鸢是情侣的关系,白鸢十年前与他私定终生,答应他毕业就出国见面,可是他们都没有等到那一天。” 白沚一边说一边又转头看向金发英俊男子:“艾伦,这位是我妹妹白鹿的男朋友君以臣,他同时也是十年前那次事件的男主角,我想你应该对他的名字有所了解。” 第178章 秘密男友。 “君先生,你好,我叫艾伦。” 金发男子的表情异常严肃,伸手与君以臣轻轻一握,中文倒是说得极为正宗。 君以臣皱眉,“艾伦先生,君以臣,请多指教。” 这是君以臣第一次听说白鸢还有一个英俊的外国男友。 说不震撼是假的。 事实是,他从来没关心过白鸢的生活。 在他的印象中,白鸢就是那个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女神。 她永远都是一副不屑与人为伍的模样。 连笑容都是稀有的奢侈品。 她像女神一样高高在上,永远保持着冰冷的微笑,低头俯视着他们这些蝼蚁一般的人类。 尤其是,白鹿。 那时候,白鸢看白鹿的眼神,就像高贵的神明在看一个被自己抛弃的垃圾。 明明她才是姐姐啊! 而白鹿那时候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大概是因为太过心疼的原因,君以臣一直与白鸢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冷淡距离。 如果不是后来白鹿与南亦书亲近,而他因为吃醋,便故意疏远白鹿,然后莫名其妙与白鸢越走越近,也许这一辈子他们都会保持这样不远不近的疏远距离。 君以臣原本以为,白鸢咄咄逼人,将自己的妹妹碾在脚底下欺凌,不过是因为她太想接近他。 白鸢,她的人生,就是为了嫁给一个门当户对的老公,然后就这样优秀而高贵地生活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做一个永远优雅的小公主。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步步为营的女孩,竟然早在十年前就在网上谈了一个秘密男友。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 现在看来,白沚说的那个证人就是艾伦了? 可是,艾伦一个生在国外长在国外的人,到底能证明什么? 就只是为了证明白鸢当年没有爱过他吗? 千里迢迢就为了这么一件无聊的往事? 君以臣想说这也太荒唐了,可不等他细想,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低头一看,竟是白鹿。 出门的时候,白鹿的情绪表现得很低落,君以臣实在不放心。 “不好意思,未婚妻打来的,我接个电话。” 君以臣说完,快步走到一边,按下接听键,神色不知不觉地温柔下来:“喂,小鹿。” “君以臣,我看见白夫人了。” 白鹿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委屈巴巴的可怜,像那只被他们养在楼上的小奶猫喵喵。 君以臣一听这个声音,立刻就心疼了,“白……” 等等! 白夫人?! 她不是绑架白总的小娇妻去了么? 可警察局刚才传来消息,有人在隔壁镇子看见小三跟一个陌生男人带着孩子住进了当地一家三星级酒店。 如果白夫人的目标真的是小三,怎么可能出现在村子里? 难道是……幻觉!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君以臣的心怦怦直跳,一声尖叫差点脱口而出。 不过一秒,他又在瞬间冷静下来,随后掐了掐手心,强自定下心神,看着快步走过来的白沚,微微摇头,无声地说了一句“没事”。 然后,隔着电话耐心安抚道:“哦,白夫人,她现在在哪里?” 白鹿脚步匆匆,看着前面若隐若现的两个身影,小声说:“就在村子口这棵大树下,还有一个男人,君以臣,他们的样子好奇怪,我可不可以跟上去看看?” 第179章 祝你单身,然后狗一辈子。 “不行!” 君以臣绷着一张脸,几乎立刻拒绝了。 闻言,白鹿立刻扁了扁嘴,“为什么?” “她……“ 听见白鹿委屈的声音,君以臣的态度立刻又软下来,“你现在伤口还没好,不是跟医生说好了在家里休养吗?做人要讲信用,答应的事就一定要做到,对不对?“ “可是,我很想去看,白夫人她好像认识那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他还……” “小鹿乖,我现在跟白沚在一起,白沚他很担心你,我们马上就回去了,你在家里等我们,好不好?“ “白沚?” 白鹿的脚步一顿,”他什么时候来的?过来干什么?” “白鹿大笨蛋,你老哥我当然是过来监督你,看你有没有好好学习的。” 白沚大步走过来,突然抢过君以臣的手机,听见手机对面的这句质问,暴脾气上来了,对着亲妹就是一顿狂怼。 “死丫头,你老哥我丢下那么多美女朋友,千里迢迢跑过来看你,你他妈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着,敢不听话看我怎么教训你!” “呸,才不听你的!白沚大笨蛋,超级大笨蛋,宇宙超级大笨蛋,哼,不跟你说了,我偏要跟过去看看,气死你!” 白鹿怒气冲冲说完这话就要挂电话。 白沚一听立马慌了,“别啊,祖宗,小祖宗,我的超级无敌宇宙银河可爱的心肝小祖宗,哥哥错了,你别挂啊!” “哼,你真的错了?” “真错了,呸,都怪你哥这张臭嘴,好赖人不识,我们家小白鹿是世界上最乖的妹妹,对不对?” 白沚隔着电话,腆着脸,顶着一张英俊潇洒的流氓脸撒娇:“妹啊,我的亲妹啊,哥哥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人生地不熟的,你就当可怜可怜哥哥,在家等等我呗,好不好?” 白鹿脚步下意识慢了下来,得意地扬着下巴,“哼,算你识相,就原谅你一次,下次再敢这么嚣张就再也不要你了。” “好好好,哥哥发誓,我这张嘴要是再胡说八道,你就罚我再也不许说话,一辈子都不许说一个字。” “才不要。” 白鹿歪着头,仔细想了想,突然扬起一抹奸笑:“就,就罚你以后再也不许找女人,单身,然后狗一辈子。” “我靠,好歹也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妹,要不要玩这么大啊!” “哈哈哈,就因为是亲兄妹才玩这么大,臭白沚,谁让你说我坏话的。” “好,哥哥错了,我们家小鹿最乖了,换一个,换一个些——微小一丢丢的惩罚呗,哥哥我这样的大帅哥,基因必须得传承下去啊,怎么可能狗一辈子呢?” “哼,就不换。” “换一个。” “呸。” “白狗鹿!” “白沚狗!” 白沚:“……” 就tm的...... 算了,谁叫他是哥哥呢。 好哥哥就是拿自己的妹妹么得一点办法。 “算了,你高兴就好,不过先说好,你可是答应哥哥的,绝对不许出门,必须待在家里等到我看见你为止,听见没?” “嗯嗯嗯,你好啰嗦啊,白妈妈。” “呸,没良心的狗白鹿。“ “臭白沚。” “狗白鹿。” “……” 好幼稚的哥哥。 白鹿对白沚上赶着吵架的行为很无语,“算了,不跟你贫了,我挂了,小沚子你告退吧。” “喳,祖宗。” “噗,白沚你真的好狗啊,不当单身狗实在太可惜了,祝你单身,然后狗一辈子!” “我草,狗白……” “嘟嘟嘟嘟嘟嘟……” 第180章 生日礼物。 当白沚发挥自己臭不要脸的天赋,终于成功把妹妹劝下来时,白鹿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然后啪叽一声挂掉了电话。 白沚一口老血闷在胸口,气得差点把手机丢出去。 “好啊,你个小兔崽子,看我见到你怎么教训你,连哥哥都敢欺负,我看你是要上天!” 天生一张风流倜傥脸庞,玉树又临风的男人,发起气来也跟小孩子一般无二。 君以臣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倒是没去戳穿好兄弟的牛皮。 白沚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实际上,他比谁都心疼妹妹。 白鹿那小丫头片子一向护短,白沚当然不敢丢手机,乖乖拿着手机走回来,老老实实还给未来妹夫,“你以后对我妹妹好点,敢像她欺负我这么欺负她,老子跟你拼命。” 白沚的脸难看得要死。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生气,另一方面却是舍不得妹妹。 只要一想到,自己拼命护着的小丫头,过不了多久就是别人家的宝贝疙瘩了,他就难过得想死。 君以臣忍不住笑道:“放心,我们全家都敢欺负你,就是不敢欺负她,白鹿她是我们家的小公主。” “那我就放心了。” 得到了想要的保证,白沚的脸色好看许多,也没怎么计较君以臣故意打趣他的话。 艾伦听了却在一旁摊了摊手。 这个英俊的老外一头雾水,他实在是搞不懂中国人含蓄的表达方式。 生气的时候像在高兴,高兴的时候又像要哭了一样。 “以臣,你跟我说实话,我们家小鹿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幻觉的?” 提起妹妹的病情,白沚不正经的表情严肃起来。 前几天打电话的时候还只是听说她抑郁症发作,现在连幻觉都出现了,看来他们家小鹿病得是真的很严重。 君以臣一病十年,不光耗尽了所有人的精力,也让白鹿为他担心了十年,陪他一起熬了十年。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白沚是担心,自家妹子也像妹夫一样,病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连自己的生活都过不好。 到时候又是一个十年,可怎么办才好! 白沚知道君以臣病入膏肓,但没想到一向活泼开朗的妹妹,竟然也是抑郁症的准患者。 而且还在短短几天之内,出现了幻觉幻听的症状。 这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想到白鹿有可能经历的痛苦,白沚难过得心尖都疼了。 另一边,好不容易欺负白沚一回,白鹿心有戚戚,得意的小气球不断上升,早已走出村子的她,想了想又转身往大树的方向走过去。 这一次她的步履明显轻快很多。 是啊,只不过是白夫人一个人不爱她而已,有什么关系呢? 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爱她的人啊! 白沚,君以臣,君妈妈…… 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没必要为了一个没有感情的人耽误了自己的未来啊! 当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白鹿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天高海阔任鸟飞,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 也许这一次她的病是真的要好了。 “白鹿。”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沙哑,低暗,带着一口浓重的当地方言的调调。 听见这个声音,白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头皮发麻,浑身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的心怦怦乱跳,下意识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 “白鹿,你刚才想看的是不是这个?这个可是你姐姐十年前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呢。” 男人顿了一下,突然低哑地笑了起来:“这个手表我戴了十年,我很喜欢它,你知道吗?我每天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会想,它的主人到底是一个怎样可爱的小姑娘呢?啊,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你说,小姑娘会不会知道,此刻我就枕着本该属于她的礼物,夜夜伴我入眠呢?” “啊哈,每次想到这个我就饥渴难耐,怎么都睡不着呢!” “真是可惜,十年前那个漂亮的小姑娘如果不反抗的话,也许这个礼物就能回到它主人的身边了,真的好可惜啊!” “小姑娘,十年前你那个漂亮的姐姐临死的时候,还在礼物里留下了她的遗言,一封给你的信,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我是真的,很想让你看啊!” 第181章 白鹿失踪。 半个小时后,君以臣跟白沚开车回到村子,开门之后却没有看见白鹿。 “我妹呢?” 大门刚打开一条缝,白沚便一脸焦急,推开陌生的年轻男人,大步走进客厅里大喊:“白鹿,死丫头,你家老哥驾到,你还不快出来觐见!” “白鹿!小鹿?人呢?” 叫了一会儿不见人,白沚抬头看见一个陌生的女人,作为一个常年只以下半身思考的渣男,竟完全没有撩一撩的想法,而是直接质问。 白沚性子不急,也不是没有礼貌的人。 但因为太久没有见到妹妹,加上白夫人精神状态不好,而他又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而来,很怕多生事端,实在是担心得不得了。 苏静雯看见白沚先是愣了一愣。 这个真没办法。 任何一个人看见白沚这张脸,都不得不发出一声惊艳的赞叹。 因为,他这张脸实在是英俊得过分。 否则,也不可能到一天换一个女朋友的恐怖渣男程度。 “我妹呢?”白沚再次质问。 苏静雯回神:“你妹是……白鹿?我刚上楼看了,她好像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还没有回来?” 白沚愣了,回头看向君以臣:“不是说她看见的都是幻觉吗?为什么现在人不见了?” 而且,那死丫头竟然敢说话不算数! 说好了在家乖乖等他来的,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白沚心里泛起一股无法言说的不安感,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而他对此没有任何办法。 “小鹿什么时候离开的?” 随后一步进来的君以臣,刚好听见苏静雯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情也变得跟白沚一样凌乱,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白鹿她胆子小,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的,走之前她有没有说去哪里?” 君以臣看向一脸懵逼的马老师,语气亲和,神色却略显紧张。 跟白沚一样,不安感同样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的心不自觉发紧。 “具体的时间我们也不知道,不过距离我们跟她一起吃完饭还不到一个小时,应该出去了没多久,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样子吧。“ 马大哈被两个男人脸上惊恐的表情吓住了,连忙问道:“白鹿同学怎么了吗?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们只是在厨房里洗了个碗啊,前后还不到十分钟,白鹿同学应该不会有事吧?” 君以臣跟白沚一听这话,立刻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两人同时望向对方:“她遇见的白夫人不是幻觉,而是真的!” “白鹿可能出事了!” “快!报警!” 白沚一边手忙脚乱掏手机,一边说:“以臣,你打给警察,我再给我妈打一个,看能不能打通。” 君以臣不敢耽误,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通知了自己的父母。 君玉江跟君大美人听说白鹿不见了,也跟着急了,立刻就要驱车回来。 接下来,为了保险起见,君以臣还是选择去警察局交涉。 毕竟情况特殊,他想去试试看,看他们能不能尽快出警。 白沚跟艾伦也在苏静雯两口子的带领下,去村子里排查情况。 然而,很不巧的是,这个时间大家都下地干活了,村口也正好没人经过。 整个村子竟没有一个人看见过白鹿! 第182章 最后的真相。 君玉江与君大美人于当夜急忙赶了回来,并且带来了他们那边最新的消息。 第一,白夫人并没有绑架小三。 第二,身家上亿的白总——破产了。 第三,白总的那个狐狸精带着孩子跟一个年轻的男人跑了。 第四,那两个所谓白家的香火,白总最疼爱的宝贝,其实是那女人跟她的初恋生的,根本就不是白家的种。 最离谱的是,当白连胜听闻娇妻的消息,火急火燎赶到那家酒店时,发现跟小三在一起的男人,竟然就是当年给他的两个女儿算命的瞎子。 当然,如果能加上那副标志性的墨镜,还有那一撇小胡子的话,可能更像。 纵使如此,一切真相还是不言而喻。 真相是,早在万金翠怀上白鹿那一年,那个刚刚荣升为暴发户的白总就出轨了。 那时候应该正是他傍上君家,事业正式步入正轨的时候。 白总完美诠释了“男人有了一点臭钱就会变坏”这一世俗定律。 他一面洋洋得意,一面又如履薄冰,生怕这种抛家弃子的行为会触犯神明的禁忌,到那时就真的亏大了。 白总死活不肯离婚跟小三在一起。 于是,那个女人派自己的男友假扮算命的瞎子,给白鸢和白鹿批了一命。 那时,她们一个两岁,一个刚刚出生。 一个命主东宫,一个命犯阴煞。 一个救白家于水火,一个将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灾难。 一个生,另一个则只能死。 事实上,这一切不过是一个漏洞百出的小三上位阴谋,但对于当时极度迷恋贵人论的白总来说,这样的说服轻而易举。 算命那瞎子跟白总说,如果他想要将这种吃喝不愁的富贵人生继续下去,就只能另找一个可以克住白鹿阴煞命格的人来压住她。 而在那“瞎子”嘴里,可以压住白鹿的人自然就变成了那个想要鸠占鹊巢的女人。 白总很快就信了。 一个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犯蠢。 白总就很蠢。 他不肯放弃轻易到手的财富。 所以,在白鹿刚刚出生的时候,他就准备放弃她。 白夫人…… 白夫人那时已经知道小三的存在。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个每夜同床共枕,说好了一辈子白头偕老的男人,他的心在不在,再没有哪个人比他身边的女人更清楚。 不过,白夫人同样也害怕回到从前一穷二白的日子。 她穷怕了。 但她更怕的是,来自女人这个身份的软弱与无能为力。 她一个农村妇女,没有学历没有文化没有背景,没有手段也没有吃苦耐劳的美好品德。 除了老公跟儿女,她一无是处。 白夫人以为,无权无势的她,若离开了这个男人,在这世间就真的再没有一点依仗了。 更何况,如果白连胜死了,他留下的钱就会被那女人跟她的孩子分走。 万金翠虽然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她想得很明白,她这一生就是为了儿女而活着。 就算她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也绝不会让那狐狸精的儿女得到自己孩子应得的一切。 如果真如算命先生所说,那她们家白鸢就是白家的福星。 白连胜这负心汉所拥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她女儿的施舍。 只要她能将白鸢这个女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白连胜这个混蛋就休想离开这个家! 第183章 我可是你爸爸。 白夫人那时一心想的是绝不能输,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一个婚姻的赌徒,为了赢可以不择手段,纵使牺牲自己刚出生的女儿,也在所不惜。 这样的心态本就是一种病。 没有人知道,十八年前,刚刚从生死的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白夫人,因为被丈夫背叛,受刺激过大,其实早就有些神经衰落了。 白夫人病得不轻,却没有一个人发现,包括她自己。 这一场延续了整整十八年的疯狂与失控,苗头早在十八年前就已显现出狰狞的面孔,但没有一个人认出它的模样。 白鹿? 为了扞卫家庭的完整与女人尊严的白夫人早就顾不上她了。 况且,作为一个牺牲品,白夫人必须狠下心肠,才有可能对自己亲生的骨肉不管不顾。 “我真的不知道这一切都是那女人的阴谋啊!” 十八年后,白总这个始作俑者,在一群人的注目下抱头痛哭:“阿沚,爸爸这次真的知道错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公司的资金链出现了那么大的一个缺口,如果这次你不帮爸爸的话,我真的会死得很惨的!” 哦,对,还有第五个消息。 这几年,小三借着各种各样的契机,背着白总偷偷转移了他公司账面上的大部分资金。 现在白总的公司就是一个腐烂的空壳罢了,里面早就什么都没了。 但是,像这种但凡一个弄不好就可能坐牢的违法犯罪活动,小三一个享受惯了的年轻富太太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是白总公司的其中一个合伙人。 小三跟外人合谋掏空了整个白家,她被捕后也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但拒绝承认自己拿了钱,只说她也是被骗的。 白总的合伙人,连同这个女人掏空了整个白家,最后却自己一个人出逃国外,丢下这个烂摊子不管。 怕自己转移财产的事情败露,女人也是怕了,急忙带上自己的孩子跟初恋男友联系,想要远走高飞,一走了之,怎料还是功亏一篑。 上亿的家产都被掏空了,白总自然也是追悔莫及,再也顾不上美丽的娇妻,只求儿子能替自己挽回一些损失。 其实,如果不是白鹿失踪,没有人替他说话,君家才是他最大的靠山。 听说,他的女儿跟君家这个老牛吃嫩草的小子定婚了不是吗? 他可是堂堂的岳父大人,君玉江再怎么说也不会眼看他吃官司吧? 白连胜心里这样想着。 但碍于女儿跟老婆现在都下落不明,为免影响君家人对自己的印象,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努力摆出一副笑脸讨好在场的所有人。 “救什么救,有什么好救的。” 白沚看着白连胜卑微的表情,不由的冷笑一声:“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以后你就找一个收破烂的地方,好好干回你的老本行,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而且,我觉得这种自食其力的职业挺适合你的,白总这么好的口才,别浪费了。” 白总突然涨红了脸,“白沚……你这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我可是你爸爸。” 第184章 那我就跟她一起死。 爸爸? 狗屁的爸爸! “白连胜,你自己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有这个资格吗?” 白沚不屑一顾,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说话也毫不客气:“如果不是怕小鹿留下心理阴影,我踏马早弄死你了,你这个人渣!” “你……” 白连胜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养了二十八年的儿子。 他肥胖的身体微微佝偻着,表情局促,绿豆大的眼睛里却闪着精明世故的光。 像一个没有自尊的垃圾。 男人这副努力讨好外人的谄媚模样实在是令他作呕,白沚生理性的产生了一种呕吐的欲望,却又生生忍住了。 所以,这就是他为什么死也不愿意结婚的原因。 白连胜这样的父亲跟万金翠那样的母亲,他们结合所生下来的自己,如果有一天真的进入婚姻,到底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白沚不敢想象。 他没有白鹿幸运,没有遇见那个宠她入骨,治愈她悲惨人生的君以臣。 他也不是君以臣,含着金汤匙出生,生来就是高贵的豪门公子。 他自小贫困,后来虽然衣食无忧,却没有君家爸妈那样,无条件爱着他的父母。 带着这样肮脏血液出生的他,活着就已属不易,有什么资格妄想得到别人的爱? 有时候想想,活着真的没什么意思。 可他要是死了,他们家小鹿怎么办? 他的妹妹怎么办? 她还那么年轻,就要一次次面对死亡的摧残吗? 打从一出生,她就被自己的父母当成了牺牲品,如果不是遇见了君家人,她这一辈子活得多么悲催? 白沚突然就不想死了。 哪怕为了自己唯一的妹妹,他也必须用尽全力活下去啊! “君以臣,你别理他,他就是一个人渣,他这样的人死不了的。” 在白沚看来,白连胜这样的父亲,真的死不足惜。 他敛起厌恶的表情,下意识转头,根本就不想看见白连胜这张令人作呕的脸,“警察那边怎么说,我们家小鹿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 君以臣忧心忡忡:“这个村子比较偏僻,也没有监控,暂时查不到任何有关她失踪的画面。 不过,警方正从侧面调查白……伯母的下落,说不定可以借此找到小鹿的下落。” “如果找不到呢?” 君以臣的表情异常坚决,“那我就跟她一起死。” “以臣……” 白沚犹豫了一下,随后义无反顾地抬起头:“其实,十年前真正逼死白鸢的人是万金翠,她的死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什么?” 君以臣表情愣愣的,像还没反应过来。 “白鸢跟白鹿吵架,明里暗里欺负白鹿,跟白鹿争宠,还有她离家出走,然后被跨省的杀人凶手盯上,最后命丧在十六岁的那个花样雨季,这些全是万金翠一个人搞出来的,你只是她的一个替死鬼罢了。” 君以臣的决绝让白沚愣了一秒,随后突然说起十年前的命案发生前的经过:“如果说真的有人要为十年前白鸢的死亡负起责任,那个人只能是万金翠。 白鸢也是因为万金翠才死的,该为白鸢的死赎罪一辈子的人应该是那个女人才对。” 第185章 他是哥哥啊! 白沚的情绪很激动,说话颠三倒四,一句话总是下意识重复好几遍。 他的眼神却无比恳切,呼吸也跟着渐渐急促起来,只是希望君以臣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跟白鸢还有白鹿的亲生母亲…… 那个女人,她不光害了自己的两个女儿,更伤害了另一个无辜的家庭。 君以臣遭受的这一切都是无妄之灾。 他的人生本该光芒万丈。 所有的悲剧其实本是可以避免的。 他们所有人,明明都有权利选择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美丽人生,却因为白夫人的自私,让他们都困在自己的心结里,晨昏颠倒了整整十年。 十年啊! 这是一个人所能想象的最为珍贵的十年,却因为白夫人的一个谎言…… 作为罪人之子,白沚真的不敢想象君以臣这十年的心路历程。 君以臣这个天之骄子,这十年来到底有多绝望,不用问他本人,光是看看白鹿,或是君大美人就知道了。 而这一切都是他的母亲害的。 这些本是白夫人的个人行为。 白沚却觉得,自己仿佛也有那么一点责任。 如果他能更尽责一点。 如果他能更细心一点。 如果他当年但凡有一点点察觉,或是跟白鸢好好聊聊就好了。 白鸢本来也是他至亲的妹妹。 可那时他的所有心思都在白鹿一个人身上。 因为白鹿更可怜。 因为白鹿更可爱。 因为他也跟白鹿一样,对白鸢充满着来自哥哥的怨恨。 因为白鸢的无理取闹,每次都会害白鹿受伤,也害得他们这个家更加分崩离析,渐行渐远。 慢慢的,他的眼里,心里也就只有白鹿一个人了。 他本可以挽救一个鲜活的生命,却因为一时冲动,便置白鸢这个同样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于不顾。 最后,白鸢是不是因为对这个家,还有他这个哥哥太过失望而离家出走,这些早已是不可考的逝去的历史。 没有一个人怪他。 可白沚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他是哥哥啊! 他本可以尽到长兄的责任,督促父母,保护妹妹。 他甚至可以带着两个妹妹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家。 可他多么懦弱。 因为灾难不曾降临在自己身上,便可以假装这一切伤害都不曾存在。 他那么自私,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完完全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只顾着自己逃避现实,却放任父母离散,两个妹妹受苦受难。 他多想时光倒流,却无能改变这残酷的现实。 白沚带着对白鸢,白鹿,还有君家的愧疚,行尸走肉一样活在这世上。 他可以自暴自弃,反正没有人会在乎。 可他真的不想看见十年前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将一切的真相公之于众! 白沚目光灼灼,看着君以臣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里面全是对妹妹美好人生的幻想。 君以臣。 这个男人是他的妹妹白鹿生而为人唯一的希望,他绝不可以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完白沚一席话,君以臣的表情还是呆呆的。 他自认不是愚蠢的人,但白沚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可组合在一起,他却好像在听一部根本听不懂的天书。 第186章 故事。 白沚表情严肃,“十年前,白鸢找你商量订婚,这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 君以臣愣愣点头。 那一幕他至今记忆犹新。 本来是不可能留下任何印象的。 但因为对白鸢那具浮肿的尸体印象太过深刻,导致他这十年总在无意中回忆白鸢还在这世界的最后一面。 跟那个浮肿,冰冷,可怖的尸体相比,那个站在月光下浅浅微笑的十六岁女孩,美得就像一个失真的幻境。 “其实,那天白鸢早就约好了跟艾伦见面,她连机票都买好了,不过临走前,她还是觉得有些事应该跟你说清楚,但你急着离开,她什么都来不及解释,你就走了。 后来,白鸢想既然这样,那不如先离开,等到那边安顿好了再跟你们解释也可以。 是万金翠突然回家,发现了白鸢离开的打算,她跟白鸢吵了一架,要挟她如果敢离开,就要跟她断绝母女关系。 白鸢最后还是拿着那个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去了汽车站。 她本来是打算直接坐飞机走的,但白夫人威胁她,说是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她,到时她插翅也难飞。 白鸢大概是怕了,于是她退掉了机票,转而拖着行李箱去了汽车站,打算先坐汽车转到隔壁市,再从那里坐飞机离开。 因为怕被白夫人找到,她甚至连出租车都不敢坐。 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个决定竟会葬送掉她年轻的生命。 后来,在去汽车站的路上,从未一个人离家的白鸢遇到了那个侮辱她的杀人凶手,这就是那件事的全部经过。” “所以说,如果真的有人要为白鸢的死负责,那个人只能是白夫人,是她用她变态的精神控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白鸢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是白夫人不愿意放过她,这才酿成了那样的悲剧。” 白沚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同样严肃的金发碧眼男子:“我说的全是事实,不信你可以问艾伦,白鸢已经把那些年的遭遇全告诉他了,艾伦他可以为我作证。” “是的,当年的事情就跟白沚说的一模一样,白鸢在电脑上跟我说了她的计划,她说她早就无法忍受成为母亲的傀儡娃娃,她想要为自己而活,我当然也支持白鸢这样做,但白夫人害怕事情暴露,所以删掉了我们所有的通话记录,还把白鸢的所有社交账号都封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了这里,白夫人她必须为当年的事向白鸢道歉。” 艾伦义愤填膺,君以臣却一脸诧异。 真相来得太过迅猛,他必须打起十万分精神才能理解这其中的深意。 似乎是因为时刻都处在担心白鹿生命安危的漩涡中,君以臣这时候的脑子钝钝的,无论怎么想也无法理解白沚说的话。 所以,白鸢为什么要离家出走? 白夫人又为什么要威胁白鸢?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他真的想不明白。 君以臣一副被真相击垮的样子,表情无助得像一个孩子,为了方便他作出判断,白沚只能让艾伦把十年前白鸢在网络上跟他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第187章 恐怖计划。 其实,白鸢的故事说白了就是一个小女孩被母亲精神控制,为了摆脱这种非人的生活,最后导致她死亡的悲惨故事。 十八年前,彼时还在月子期,却得知丈夫出轨的白夫人万金翠,因为精神压力过大,便萌生出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她想利用那个漏洞百出的算命,通过精神控制自己的女儿白鸢,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只要将这个白家的福星牢牢绑在自己的身边,白连胜这个迷信大王为了家族的繁荣昌盛,就不得不被她永远掌握在手心里! 精神失常的万金翠认为这是一个完美的计划。 但说实话,这其实是一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恐怖计划。 可万金翠那时早已神志不清。 患上产后抑郁症的她,精神早就处于崩溃的边缘,哪里还能分清是非曲直。 她一心想要报复。 破坏她完美家庭的小三,还有白连胜这个忘恩负义的人渣,随便什么人都好,反正她一定要让白家的某个人付出代价。 那时,万金翠心里的恶魔每天都会在她的耳边叫嚣,既然她不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 死吧! 通通都去死! 那时,万金翠偶尔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也会在白鸢面前说起这些充满怨恨的疯话。 可白鸢那时年纪太小,就算察觉出了不对劲,也只是觉得这样的妈妈跟以前不太一样,根本就不知道妈妈已经生病了。 后来,万金翠逐渐走火入魔,她那种透着咬牙切齿的疯狂变成了一种朝夕相处的日常,如此一来就更不会让人觉察了。 再后来,万金翠利用白鸢还是一个孩子的天真,以及她对母亲这个身份天然的依赖,通过长年累月,一步步有意的引导,将她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打造成了一件自己最完美的作品。 十八年前,白鸢还只是一个白纸一样的小孩子。 除了吃喝拉撒睡,她什么也不懂。 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大人教什么便学什么罢了。 人并不是没有感情的玩偶,白鸢当然也曾有过反抗的时候。 但很不巧,白夫人她最擅长的就是冷暴力。 对无条件依赖父母的小孩子来说,这一招屡试不爽。 十年前,就是这一招将白鹿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至今不得欢颜。 而没人知道,受伤最深的那个人却是白鸢。 因为白鸢不肯听话,万金翠几天几夜不跟她说话都是常有的事。 有时候她甚至会用充满仇恨的目光一直盯着白鸢,却一句话也不说。 那种恶魔一般的眼神,就好像要吃人一样。 白鸢那时还是一个小女孩,自然很害怕。 可上天入地求助无门。 为了换回那个稍微正常一点的温柔母亲,白鸢只有不断勉强自己,成为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后来那几年,她渐渐得心应手,却再也没了自己的灵魂。 她说的话,做的事,嘴角上扬的角度,甚至是待人接物,一举一动全是通过揣测母亲的旨意而行。 就这样,白鸢终于还是变成了万金翠这辈子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而当白鸢完全按照白夫人的教导生活时,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才会露出她最灿烂的笑容,以示奖赏。 这时候往往是她对白鸢表现出最多关爱的时候。 第188章 习得性无助。 这世上有一种病叫,习得性无助。 白鸢当然不是一开始就那么讨厌, 她天真活泼,乐观开朗,对未来充满美好的想象。 她也曾对哥哥,妹妹表示过自己的好意,最后却被白夫人以不听话为由惩罚。 慢慢的,为了讨好母亲,白鸢便学会了做一个不那么讨喜的小孩。 小小年纪的她,在别人被爸爸妈妈的爱包围时,她就要为了生存,被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这其中就包括跟自己的妹妹成为竞争对手。 是像一个小公主一样,在妈妈身边安安稳稳地活着,还是跟白鹿一样,在生命之初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被父母亲弃之不顾 对一个没有多少判断力的小孩子来说,这并不算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题。 而那时没有经济自主能力的白鸢选了前者。 白鸢本可以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嫁一个富有的老公,生几个像她一样可爱的儿女,然后继续她虚伪的人生。 她本可以这样选择,反正她的人生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 直到……她遇见了艾伦。 遇见了那个无话不说的知己,从此生命里便有了光。 在艾伦的劝说下,白鸢思虑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挣脱束缚,勇敢地飞向蓝天。 却不想,迎接她的却是命运的当头棒喝。 没有人知道白鸢临死时的想法。 她是否因为离开妈妈病态的怀抱而后悔? 又是否曾有片刻感受过真正的自由? 付出了生命代价换来的自由,她在天堂还满意吗? 艾伦显然是真的非常喜欢白鸢。 这么多年过去了,说起两人过去的往事,他还是一副动容,且情难自禁的模样。 十年的时间没有冲淡他对那个女孩的思念,反而让她的音容笑貌在自己的记忆里越发的鲜活。 就在艾伦说起十年前事件的经过时,另一边的白夫人面对自己的女儿,却依旧还是那副冰冷的,没有感情的模样。 “吃吧。” 在一个废弃的矿洞里,穿一身肮脏工服的周晓石蹲在地上,将两个冰冷的馒头递给面前的两母女。 她们有着同样漂亮的眼睛跟脸蛋,跟十年惨死在他手中的女孩一模一样。 周晓石眼中有片刻的迷恋,又在瞬间恢复隐约疯狂的模样,嘴角浮现一抹嘲讽的微笑,自大且张狂。 因为被捆住了手脚,白鹿无法动弹,为表示自己的抗议,她偏开脸,紧紧闭着嘴巴。 她死也不会吃杀人犯的东西! 白夫人虽是一样被捆绑的姿势,却依旧保持着高傲的表情,看也不看面前的馒头,而是冷冷盯着周晓石的脸:“是你杀死了我女儿白鸢。” “呵,难得还有一个明白人。” 见自己被嫌弃了,周晓石也不急,脏兮兮的手掌往上一翻,转而将馒头塞进自己的嘴里:“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要知道,这个秘密我藏了整整十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猜到当年那起特大命案还有我的参与,白夫人您的聪明才智可是超乎了我的想象啊!” 男人咧嘴一笑,笑容猥琐,充满着来自杀人凶手的挑衅。 第189章 激怒绑匪。 “你手上的手表,是我跟我女儿一起买的,我亲自挑的款式,我跟我女儿两个人亲手包装的,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白夫人对周晓石的挑衅不屑一顾,仍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别说十年,就算再过一万年,我也能认出我女儿的东西,这是我们母女的默契,像你这种没有人性的杀人犯是不可能懂的。” “说实话,我很同情你,我觉得你这些年似乎过得并不好,看来十年前的杀人命案还是给你造成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你应该每天都活在被人发现的噩梦中吧?” 白夫人垂下眉眼,看了一眼男人黄黑粗糙手腕上的昂贵手表,冷冷一笑:“真可怜,这十年你大概活得生不如死吧?” “感恩吧,这是上帝给你的惩罚啊,你应该感到庆幸的,庆幸自己还能活着赎罪。” “哼,你再生气也没用,你的女儿已经死了,而我虽然苟且偷生,却依然多活了整整十年,怎么说也是我赚了。” 白夫人怜悯却冰冷的表情彻底激怒了周晓石,他狠狠咬了一口馒头,面色阴沉道:“说到可怜,我倒是觉得,马上就要死了的你们比我更可怜。” 白夫人冷笑:“你威胁不了我,对我来说,死并不可怕。自从我的女儿白鸢死在你手里,我早就不想活了,苟且偷生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为了看见你们这些杀人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 “你应该已经看过报道了吧?” “你那个窝囊的父亲在窜逃十年后还是被逮捕归案,听说马上就要执行死刑了,你放心,很快就会轮到你了,你们父子俩很快就会在地狱里见面,然后你们将会为自己的罪行赎罪,而上帝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呵,老女人,别以为你随便说几句话就能激怒我。” 父亲两个字似乎刺痛了周晓石,他的表情很快扭曲起来,发狠道:“我告诉你,我本打算息事宁人,但你偏不愿意放过我,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你的女儿呢?” 周晓石看向白鹿,冷冷地笑着:“你一个快要入土的老太婆当然不怕死,可你的女儿还这么年轻,她可是只有十八岁,花儿一样的年纪啊,我记得那个叫白鸢的女孩死的时候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老太婆,你就不怕你这第二个宝贝女儿也死在我的手上吗?” 周晓石越说越兴奋,透着疯狂的眼神看着白鹿,不怀好意。 白鹿吓了一跳,脸色发白,下意识缩紧肩膀,咬着嘴唇不说话。 她记得上学的时候曾看过一篇关于绑架的报道,那里面的受害者在跟绑匪周旋了两天两夜,最后靠着自己的机智救了自己一命。 幸存者说过,如果不是必要的情况,尽量不要激怒绑匪,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可白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激怒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凶犯。 为什么?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鹿满脸诧异,转头深深地看了白夫人一眼。 顺着周晓石充满杀意的病态目光,白夫人也跟着转头,慢慢看向自己的女儿,画着精致妆容,保养良好的脸上却还是那副冷冰冰没有表情的模样:“尽管杀好了,反正她也是一条烂命,死不足惜。” 第190章 请让我活下去。 这句话瞬间刺痛了白鹿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她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眼泪却像控制不住的水龙头,哗哗地往下掉。 这就是母亲。 这就是生她却不养她,恨她入骨的母亲。 这不是第一次白夫人当面对白鹿口出恶言,却是她第一次当着一个外人,而且还是一个曾残忍杀死了她另一个女儿的凶手的面说这样绝情的话。 她竟然跟一个杀人凶手说,希望他杀了自己的女儿。 这是……这怎么可能是一个母亲说出来的话?! 作为生养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到底需要一颗多么冷酷的心才能面无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说实话,白鹿曾有过无数次对白夫人很失望,但转念又会在心里骗自己,虎毒尚且不食子,没有哪个母亲会真正伤害自己的儿女。 因为是妈妈,所以不管你曾做过多少伤害过我的事,我无论如何都会原谅你。 这就是一个孩子所能给予的最无私的爱。 可并不是每一个母亲都有资格得到这样的对待啊! 曾经,白鹿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母亲真会那么讨厌自己,甚至讨厌到恨不得她被别人杀死的地步。 她曾以为时光会修复她们的母女关系。 都是一家人,哪来的隔夜仇呢? 可白夫人一句死不足惜彻底击溃了她心中最后仅存的一点善意。 不用怀疑,这世上就是有的人不配成为父母。 不必难过,这世上就是有一些变态的父母,他们恨不得自己的儿女代替自己去死。 不用伤心,就是…… 算了,她真的累了。 这一次,白鹿想,也许以后她再也不用为自己的背叛找借口了。 这样的母亲。 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母亲,就算抛弃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吧? 如果恨自己的父母就是不孝,那就不孝吧! 真好啊,妈妈。 妈妈,过了今天,我大概是真的要离开您了。 你不是希望我死么? 我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如果死亡就是解脱,希望我们都能如愿以偿。 如果可以,希望我们都不要有来生。 如果真有来生,希望你离我远远的,再也不要遇见我了,再也不要生下我了,再也不要成为我的母亲了。 妈妈,我请求你,请求你以后再也不要来影响我的人生了。 请您放过我吧,求求您了。 心中对母亲这个字眼越来越绝望的白鹿哭得泣不成声,求生的欲望却又让她紧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 她不想死的。 她很害怕。 妈妈,我真的好怕好怕死在这个阴暗的,无人知晓的角落啊! 如果可以选择,我真的很想活下去。 十八岁,二十八岁,三十八岁,一百零八岁…… 如果可以,请让我活下去好吗? 妈妈。 “你似乎并不了解我们家的情况。” 白夫人对白鹿的眼泪视而不见,她的目光转向周晓石,冰冷的眼神甚至比她的脸更冷:“这丫头就是一个天煞孤星,我们家这些事,包括遇见你,为我的女儿白鸢带来杀身之祸,这一切灾祸都是她带来的,我早就巴不得她死了。 说实话,你要是能早点杀了她,我也不至于恨了她这么多年。” 第191章 就用死亡来结束这一切吧。 “你……妈的,丧心病狂的女人!你还是不是人啊!你这个心狠手辣的老太婆,简直比我这个杀人凶手还可怕!” 周晓石似乎被白夫人的冷漠震惊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在警察找到你们之前给你们母女一个痛快的。” 咬牙切齿说完这番狠话,周晓石气急败坏,再不愿意跟白夫人这个冷血的女人说话,丢下冰冷的馒头,愤愤不平地离开了山洞。 白夫人冷冷看着男人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洞口,依旧还是那副淡定自若的优雅模样。 她的表情平静如水,就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今天的死亡。 甚至,她早就在等待着这一刻了。 死亡。 唯有死亡才能带走所有的罪孽。 十年了,就让死亡来结束这一切吧! 就让她,用死亡来结束这一切! 周晓石走后,白鹿一声不吭背对着白夫人,扭头看着乌漆嘛黑的洞壁,眼泪擦了又擦,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是真的伤心欲绝,母亲的背叛让她丧失了对生活所有的希望。 突然,她的手腕上传来一阵凉意,似乎有谁一不小心拽了一下她的手指。 怎么回事? 白鹿一愣,随后便感觉捆绑着手腕的绳子似乎有所松动,扭头一看,当即大怒:“万金翠,你干什么!” 白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白鹿身后,背对着她,用自己捆绑的双手,试图替她解开捆绑的绳子。 好在周晓石这次绑架只是一时兴起,准备得不充分,绑的也不是很紧,白夫人轻而易举就解开了一个扣。 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女人,白鹿彻底崩溃了,挣脱了手指上的力量,一边哭,一边大吼:“万金翠你是不是有病!我不需要你可怜我,你给我滚开!滚开!” “我是为了你好。” 白夫人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看也不看白鹿,表情冷漠道:“那个男人是没有人性的,杀人对他来说不过家常便饭,我刚才只是故意激怒他,他也只是一时被愤怒蒙蔽了双眼,等他什么时候反应过来很有可能再回来,到那时,再想要帮你解绑就不会像现在这么容易了。” 白夫人头也不抬地说完这番话,便低头接着解绳子。 大概是从未见过白夫人这样温柔的一面,白鹿怔了好久,直到手腕上的绳子完全被解开,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完全干透,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脚上的绳子你自己解。” 白夫人恢复冷漠的模样,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接下来我会想办法拖住他,到时候你自己找机会逃出去,不要管我,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走了,你怎么办?” “不用管我,我有我自己的办法离开。” 毕竟是亲的,就算恨了那么多年,但妈妈的吩咐,还是让白鹿下意识解开了脚上的绳子。 却在听见白夫人的逃跑计划时,瞬间察觉出了不对。 白鹿有些怔怔地抬起头:“你根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对不对?” “……” 白夫人沉默以对。 “万金翠,我告诉你,我白鹿是绝不会欠你的人情的,要走一起走,你要是不走,那我们就一起死在这个地方,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看着白鹿气急败坏,激动到脸颊微红,白夫人终于回了一句:“你活不活是你的事,但我要为白鸢报仇。” 第192章 可这是妈妈啊! “白鸢白鸢白鸢!在你心里永远就只有白鸢一个女儿是不是?!万金翠!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你这辈子要这么折磨我!” 白鹿站在空旷的矿石洞中,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她忍了十八年,真的再也忍不了了。 就算现在死了也可以,有些事她一定要问清楚! “妈,我真的想不明白,我跟白鸢,我们都是你的女儿啊,我们都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为什么你要那么残忍呢?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坏?为什么?” 白鹿的眼泪还是控制不是住地掉下来,哭得泣不成声。 这个问题她想了整整十年,真的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同样是女儿,为什么只选择我一个人欺负? 恶魔在挑选受害者的时候,是否也有他们的一套标准? 可这套标准到底是什么? 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 白夫人嘴角蠕动,甚至有一瞬间,她似乎想要说出什么,完美如面具的表情也有瞬间的龟裂,可很快又想到了什么,精致的面容冷冷一肃,便又全副武装起来:“你可以再大一声没关系,最好把绑匪叫过来,这样我们就不用吵了,反正马上就会死的,死了最好,死了就什么问题都没了。” “你!算了,跟你这样的人是说不了道理的。” 白鹿气得浑身发抖,狠狠一抹眼泪:“总之我不管,如果你不走的话,我是不会走的,要死就一起死吧,我不在乎。” “你是猪脑子吗?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白夫人突然生气了,怒目站在山洞里,看着比自己还高了一个头的女儿,表情冷冷道:“白鹿我也告诉你,你别自作多情,我并不是想救你,只是嫌你在这里碍我的事。” “随你怎么说。”白鹿咬着唇,发誓绝不会再上当。 白夫人拧着眉,一脸嫌弃的表情:“还有,我说了不用管我,这是我跟那个男人之间的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早在来之前我就发过誓,在为白鸢报仇之前,我是绝不会离开的。 你要是真的想一起死那就一起死好了,反正人家杀人不眨眼,手里的人命案子多了去了,死刑都不够赔的,就算多你一个上赶着送死的傻子也不多,我反正无所谓。” “你……” 白鹿下意识捂住胸口,再次被白夫人冷漠的表情刺痛。 她也不想表现得像一个被渣男伤透了心,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选择原谅的傻瓜。 可,这是妈妈啊! 白夫人大概是被问得烦了,不由得又摆出那副冷冰冰的表情,抬头看着白鹿白皙的一张小脸,冷冷地说:“你已经十八岁了,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婆婆妈妈的,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你应该也看见了,这里是一个废弃的采矿场,人烟稀少,离镇上也比较远,但好在我们来的那条马路紧临着国道。 我看过了,这里再过去一点就是我们来时的那条收费高速公路,只要上了国道就一定会有过路的车辆,只要有人你一定就可以找到愿意帮助你的人,到时候……到时候你再想办法来救我就是了。” 白鹿咬着嘴唇不说话。 不管白夫人怎么说,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也许白夫人说的计划也是一个办法,但面对被激怒的歹徒,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不管真的可以吗? 前一刻白鹿还在恨着白夫人,恨不得咬她的肉,撕烂她的脸,发誓一辈子永远都不要理她了,可一旦这个女人对她稍微露出一点笑容,她便又什么都顾不了了。 这就是女儿啊! 永远无条件原谅妈妈的女儿。 第193章 这是一个陷阱! “喂,我说你们两个臭娘们,吵够了没啊?有什么好争的?反正,你们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就在白酒跟白夫人发生争吵后的五分钟,周晓石突然走了进来,看着解开了绳子的漂亮女孩,笑得非常猥琐。 他像主宰着她们生命的神明一样,顶着一张伪善的脸,走过来替白夫人也解开了绳子,然后笑着说:“你们刚才的争吵我听见了,老太婆,你不是想报仇吗?” “是又怎么样?” 白夫人瞬间恢复冰冷的表情,高高抬着脖子,充满鄙视地看着男人:“杀人偿命,既然警察没有这个本事找到你,那我就来亲自结束你的生命,为了我们家白鸢,就算赔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好,有骨气!” 周晓石的其中一只手拿着一支老旧的猎枪,用力拍了拍手,然后一副疯狂又赞赏的模样看着白夫人:“你不是想替你的女儿报仇吗?我今天就给你这个机会,想知道是什么机会吗?” 周晓石扭头看了白鹿一眼,表情残忍,嗜血,似乎早已预料到了她的死亡,为此他感到非常的愉快。 看着男人猫戏老鼠似的表情,白鹿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这是一个陷阱! 这个男人刚才在外面将她跟万金翠的争吵听得清清楚楚。 他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也不打算让她们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活。 他只是单纯享受这种支配他人生命的快感。 这个人是真的疯了! 他知道她们母女之间的矛盾,更知道这个矛盾的来源就是早已死了十八年的白鸢。 他的心理早就扭曲了! 他想靠这种支配他人生命的全能全知的快感,获得他变态的满足感。 “万金翠,你不要上当,他是故意的,他根本就不会让我们碰到他一根汗毛!我们知道了他的秘密,他绝不会放过我们的!你别上当!” 白鹿是真的急了,扭头就去看母亲的脸,却只见到了一脸的决绝与冷漠。 白鹿怔了一下,哑了一样,将所有的话憋在胸口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像被人狠狠捅了一刀似的,怎么也无法接受这种锥心刺骨的背叛感。 白夫人…… 她的妈妈…… 生下她却从来没有爱过她的母亲,她终于还是决定要牺牲她。 她要牺牲自己的女儿,换一个根本就不会成功的复仇机会。 只是为了那个早就死了十年的宝贝女儿白鸢。 她只是为了白鸢啊! 只是,白鸢…… 为什么? 为什么她努力了十八年,最后还是输给了一个死人? 为什么不管她做什么,永远都无法得到妈妈的一点点垂怜? 就那么讨厌她吗? 就那么恨她吗? 就那么……没有条件,没有深浅地爱着白鸢吗? 就算牺牲她年轻的生命也要为白鸢搏一个复仇的机会,就那么……她的生命就那么不值钱吗? 妈妈,同样是女儿,我的命就那么贱吗? 贱到让你不屑一顾,不值一提,现在甚至要亲手结束她? 好啊,来吧! 杀了我! 死亡,不过是解脱罢了,有什么好怕的? 有什么好怕的啊! 白鹿绝望了,彻底安静了,一颗心跟着也死掉了。 她哭得泪流满面,静静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妈妈。 她的妈妈依旧美得像一个明星,可妈妈的那颗心却比这世界上所有最肮脏的东西还要黑。 她根本不在乎自己女儿的死活。 也许死了更好。 白鹿死了,就再也没有人提醒她,曾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害死了自己的大女儿,又因为一个荒唐的理由冷落了自己的小女儿。 她这一生……她这一生……罪孽深重,无可救药。 白夫人身子轻轻一晃,有过片刻失神,最后还是满脸决绝,高高扬起自己的脖子,“说吧,什么机会,我洗耳恭听。” 她刻意避开了白鹿充满谴责的幽怨目光,而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紧紧盯着周晓石的脸,似乎正打算用自己最后的时光牢牢记住这个男人的脸。 一定要记住! 哪怕死了也要记住他! 这个杀人凶手! 刽子手! 这个毁掉了她完美生活的……魔鬼! 第194章 十分钟。 “老太婆,别怪我没有给你机会。” 周晓石冷笑着,表情张狂:“你们刚才说的那条高速公路离这里有半个小时的车程,我可以给你十分钟,十分钟之内,我让你先跑,十分钟后我去追,只要你能在半个小时之内逃出我的手掌心,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但前提是——你必须放弃你的女儿!” “什么意思?” 白夫人冷冷盯着周晓石的脸,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白鹿听见放弃两个字,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却不再扭头去看白夫人。 她已经对这个女人绝望了。 为了给白鸢报仇,她一定是被牺牲的那个人。 周晓石一见白鹿哭得泣不成声的模样,越发觉得得意,不自觉笑了一声,“很简单,你可以选择,说实话我也不是那么绝情的人。 可是,如果你选择带上你的女儿一起逃跑,那么不到五分钟我就会追上你们,到时候你们两个都要死。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放弃你的女儿,把她一个人丢在这个荒山野岭,没有人到来的地方,我给你十分钟,同样也给她十分钟,只要她能在我回到这里之前逃走,那么我就放过她。” “怎么样,这样很公平吧?” 周晓石咧嘴笑了笑,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疯狂。 “是啊,很公平。” 白夫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实际上,这是一个必死的局。 这个矿区因为离县城比较远,四下又没有人烟,从这里出去就只有一条土路。 其他的方向荒无人烟,就算跑过去也是死路一条。 如果她选择往高速公路的方向逃跑,那么为了不被凶手抓住,白鹿就只能往另一个方向,也就是这座矿山深处去。 这样的荒山野岭,人烟罕至,她的女儿白鹿又被君家惯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野外生存这样的才能料想也不可能有。 就算不被凶手找到,这样的深秋,这个小镇夜晚风寒露深,在这里睡几个晚上她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而既然周晓石敢大言不惭提出这样明显漏洞百出的要求,很可能极有把握一定能在白鹿进山之前找到她。 到时,她们两母女一样要死。 可不管这到底是一个生局还是死局,她都不能不同意。 哪怕是为了…… “好,我同意,十分钟就十分钟。” 白夫人沉吟片刻,微微肃整面容,神色高傲道:“也就是说,只要我能在半个小时之内到达那条高速公路,你就会放过我?” “是啊。” 周晓石怪异地笑了一声。 这个老女人很明显并没有听清他刚才说的话。 从这个矿区到那条高速公路,车程半个小时,而且还是全速前进的前提下。 如果单靠两条腿,还是这种娇生惯养的豪门富太太,怎么可能在半个小时内到达? 呵,给她一个小时,说不定都是白搭。 所以,他根本就不用着急。 在他的围追堵截之下,这个老太婆很快就会死的。 至于这个漂亮的小丫头么?? 第195章 死也不能做饿死鬼。 周晓石扭头看了白鹿一眼,表情越发扭曲,冷冷笑了一声。 看她一副唇红齿白,弱不禁风的模样,想要从这个荒山野岭跑出去,怕也是不容易。 再说,当年跟着那个该死的老头一起生活的时候,他还学过打猎,基本的动物追踪术他还是知道一点的。 呵,这个漂亮的小丫头一样逃不掉。 哼,真以为他舍得放弃这么好的两个猎物么? 真是愚蠢! 周晓石得意不已,却不想白夫人突然提出一个意想不到的要求:“好啊,为了我的女儿白鸢,这个要求我同意,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你也有要求?” 周晓石愣了一下,简直快被这个天真的女人打败了。 但想到即将到来的猎杀,他还是好脾气地笑了笑:“什么要求?” “今天为了找你,我走了整整一天,而且,被你抓过来这么久,我还一点东西都没吃,这种情况下你让我逃跑,肯定是对我不利的,我要求休息一晚,等明天恢复体力,再跑也不迟。” “休息一晚?” 周晓石几乎快被白夫人理所当然的模样气笑了。 他咧着一口黄黑不齐的牙齿,扬起手里的猎枪,冷冷一笑道:“喂,老太婆,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客人了?对我来说,你们不过是两个还算有一点乐趣的猎物罢了,你不会真以为我还会给你多余的时间,让你恢复体力,然后再给你们的家人争取更多的救援时间吧?你特么的当我傻?” “当然,你也可以不同意。” 白夫人的表情无所畏惧。 她的眼神充满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力量。 她的背脊用力挺直,脸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抬头看着周晓石平凡的脸时,她的目光迥异,微微散发着一种灼人的光。 如同神佛降世,令人窒息。 “大不了你现在就杀了我们好了,反正我们两个弱女子,落在你的手里,不管怎么样都是死路一条,今天还是明天,不过是早或晚的区别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概是白夫人的态度太过坚定,又或者是某种周晓石自己也说不出来的原因。 在白夫人的一再坚持下,周晓石竟然同意了这个明显对他不利的荒唐要求。 为了让白夫人更有力气应对他残忍的追捕,周晓石甚至跑去拿了两个面包,两瓶牛奶过来。 想到明天就能像杀掉两只兔子一样杀掉这两个女人,周晓石兴奋不已。 他在洞穴里团团转,像一只暴躁的困兽,根本就停不下来。 最后,他选择了离开。 不过,为了防止两个女人耍诈,他并没有走远。 抓着那只被磨损了枪皮的老旧猎枪,周晓石像一条疯狗一样,站在洞穴外面嚎叫。 “吃吧,吃饱了,明天好迎接死亡的到来,就算死也不能做一个饿死鬼。” 白夫人拆开面包的包装袋,一股劣质的难闻的气味在矿洞里散开。 面包被轻轻放在白鹿面前。 白夫人看了一眼女儿倔强的侧脸,眼神微微一闪,低头拆了另一个面包,插上牛奶吸管,沉默地咀嚼起来。 第196章 猎杀即将开始。 “小,白鹿,我知道你心里有积怨,但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自己好好听清楚。” 等了片刻,没听见任何动静,白夫人不再顾及形象,一边大口咀嚼过期面包,一边含糊不清地跟身边的白鹿说着话。 这次她明显比刚才警醒很多,说话的同时,眼睛还会时不时盯着山洞入口,一有风吹草动,立刻闭嘴不再说话。 她知道周晓石就在外面,也知道他不会那么轻易放过她们母女俩。 事实上,她从未相信过这个杀人的恶魔。 这个轻而易举就杀死了十几条生命的男人,十年前应该还只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吧? 那时候的他就那么残忍了,十年后的他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不要以为心理病态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有所治愈,他们只会越来越严重。 否则,君以臣的抑郁症不会治了十年还在原地踏步。 她也不会饱受了整整十年的精神折磨。 心理病也是一种病,只是没有人了解过它罢了。 万金翠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洞壁,更加心惊胆战。 如果刚才不是她听见了一些风吹草动,故意在那个杀人魔面前说些有的没的,这时候她们母女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开车差不多半个小时的车程,走路至少要一个小时吧? 还不算她们母女的身体素质,这个时间恐怕只会更多。 那个男人决定把她们母女抓来的那一刻,就没有打算放过她们,说那些话不过享受给予她们希望,又亲手打破它的快感。 可是,为了白鹿能活下去,她必须让自己显得愚蠢一点。 只有表现得足够愚蠢的猎物,才有可能骗过猎人的眼睛。 猎杀即将开始,她不得不降低女儿在凶手心里的存在感。 只有让周晓石以为,她愿意为了报仇付出一切代价,他才会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为了让自己成为女儿生命的矛与盾,她不得不做这个恶人。 万金翠停止进食,抬头看了一眼还在闹别扭的女儿。 很多事情不是道歉就可以获得原谅的。 况且,她这样骄傲的人,道歉的话她是真的说不出口。 白鹿眼睫毛上还挂着绝望的泪水,突然听见白夫人说话,不由得愣了一下。 白夫人现在说话的样子跟刚才完全不一样,甚至跟以前的她判若两人。 虽然一直提醒自己,这不过是妈妈又一次的临时起意,白夫人很快又会厌倦的,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过来。 万金翠见她抬头,忙敛起难过的表情,轻轻擦了擦眼角,将面包跟牛奶一起递过来,语气罕见的温柔:“我知道你从小在君家吃惯了好东西,虞美人……她把你照顾得很好,从来都没有让你吃过残羹冷饭吧?” “我知道,这种东西你肯定吃不惯。” 不知想到了什么,白夫人突然弯着眉眼,浅浅地笑了一下:“从小你就挑食,青菜不吃,萝卜不吃,青椒也不吃,理由还特别奇怪,说什么腊肠什么的小新不吃,你这是向偶像致敬,小孩子挑食的理由总是奇奇怪怪的,但只有你的理由最奇怪。” 第197章 可是,命运是很残酷的啊! 妈妈她到底想说什么? 白鹿眼睛通红,一直盯着白夫人的表情,不敢说话。 为什么突然对她这么好? 这个女人不是恨不得杀了她吗? 为什么突然表现得像个温柔多情的母亲? 小时候? 小时候在妈妈身边的记忆因为太过短暂,她早就忘记了。 白鹿不敢相信自己眼前发生的一切,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白夫人当然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态度有多奇怪,但死期将至,谁还顾得了那么多? 硬把面包塞进了女儿手里,白夫人沉了沉眉,板着脸说:“虽然味道不是很好,但好歹可以充饥,明天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吃饱一点可不行。” “什么意思?” 白鹿拿着面包,还是不敢吃。 为什么她觉得白夫人这是在交代遗言。 默默看了一眼长大成人的女儿,白夫人的眼睛也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她的女儿聪明健康长到这么大,她却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她一眼。 万金翠记得,自己唯一一次仔仔细细观察自己这个漂亮的小女儿,还是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 刚生下来的小孩子总是很丑的,就算洗了澡出来也一样。 可是,她的小白鹿,从出生的时候就长得很漂亮的。 头发很多,很黑,皮肤白得像刚挤出来的牛奶。 年轻的小护士抱她在怀里,说小丫头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先冲她笑了笑。 这实在是很罕见的奇迹。 万金翠在那一瞬间满怀欣喜地想,这是上天赐予她的礼物。 她本来也是怀着十二万分的期待,期待着这个小女儿的长大。 可是,命运是很残酷的啊。 十八年前,她刚刚剖腹产生下白鹿,甚至都还没出院,白连胜就带着那个女人找上了门。 她跟小白鹿躺在病床上,浑身难受,没有哪一个地方是不疼的。 剖腹产带来的后遗症正在折磨着她。 而胖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的白连胜,跟那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坐在她的床边。 相比产后虚弱,形容憔悴的她,彼时还只是一个二十几岁年轻女人的小三自然要美上许多。 白连胜这个死胖子,一副还在新婚蜜月的幸福模样,拉着女人的手,一边傻笑,一边喋喋不休地说,这个女人会给白家带来如何辉煌的成就,他们以后的日子会多么的美好,她是白家的福星巴拉巴拉。 夸到后来,白连胜又连带着把白鸢也夸了一遍。 唯独说到白鹿时,他的表情是嫌弃的。 带着冷冷的注视,他的目光极快地从奶娃娃白鹿的身上滑过,不做一丝停留。 自始至终,这个男人的视线都没有落在女儿身上。 也许是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从生下来就一直很粘妈妈的小白鹿,那天异常的乖,一声不吭,吃饱了就睡,一次都没有醒过。 而她因为剖腹产加上大出血,整个人都显得极度憔悴,她的伤口都没有愈合,就要承受丈夫带着小三上门的尴尬。 第198章 两难的选择。 作为一个为了给丈夫生孩子,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女人,万金翠那时的绝望与屈辱,没有一个人了解。 她的痛苦,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清楚。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白家那时已经很有钱了,白连胜为她订了一间豪华单间,这才不用承受来自其他人异样的眼光。 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医院人多嘴杂,妇产科一个刚生产的女人被丈夫跟小三追到医院逼宫的传言,很快就在医院里如火如荼地传开了。 因为产后身体虚弱,那时在医院多住的那几天,几乎成为万金翠后来每晚都会做的一个噩梦。 梦里,她抱着刚出生的女儿,不断躲避追杀她们的怪物。 可不管她如何反抗,她的女儿最后还是被怪物抢了过去。 它们将她拆骨入腹,连尸骨都不给她留。 她一个人坐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周围没有一个人。 她那么绝望,可没有一个人能懂。 她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声嘶力竭,却没有一个人能听见。 如果可以选择,万金翠甚至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出生。 她希望白鹿有一天长大了,不要面对那么丑陋的真相。 她不想自己的女儿知道,就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她的父亲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理由,竟然想要卖掉她。 万金翠毫不怀疑,如果杀婴不犯法,为了那些肮脏的金钱,食人不吐骨的权势,白连胜大概会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就在十八年前,万物复苏的春天,那个春寒料峭的早晨,白连胜带着自己出轨的女人,坐在一片病态白色的病床边。 他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说,这个女儿多么的不吉利,她出生这天,我亏损了多少钱,失去了多少单业务,我为她算过命了,算命先生说她克父克夫克子克女克姐妹,不如把她送人吧。 万金翠听了,痛得心都快要裂开了。 这是她的孩子啊,怎么可能送给别人!!!! 她真的曾经试过的。 白连胜当着那个破坏她家庭的女人的面,冷冰冰地说出要将她的女儿送人的时候,她曾哭过,闹过,歇斯底里地威胁过。 她曾哭着求她的丈夫不要这么残忍。 最后她都舍弃尊严不要了,忍着生产的剧痛,跪在冰凉的地板上,哭着求他高抬一手。 可白连胜这个王八蛋还是狠狠拒绝了她。 最后,他只狠心丢下一句话,要么把孩子送人,要么就离婚,孩子归她。 至于白家的家产,她一毛钱也别想要。 起诉? 呵,他一个有权有势的富豪,有人,有渠道,有律师,有关系,他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曾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的丈夫跟她说,如果她还想安安稳稳做她的豪门太太,就要抛弃白鹿这个累赘,否则,不光是她,包括她生下来的两个小崽子也会跟着一起受罪。 这样的两难选择你让她怎么办? 她的人生从来都不是她一个人的。 那时候,白沚十岁,白鸢六岁,白鹿……白鹿她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你让她怎么选? 第199章 妈妈迟来的温柔。 她一个什么倚仗都没有的家庭妇女,除了依附这个并不可靠的男人,养活她的三个孩子,她还能怎么办? 如果她走了,那个小三就可以光明正大抢走她的一切了。 凭什么要把自己应得的东西让给那个狐狸精? 凭什么??!! 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那时她就发誓,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绝不会让那个女人得逞! 绝不能把本该属于自己儿女的东西,让小三的儿女抢了去。 最后,还是她以死相逼,这才将白鹿留了下来。 这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 那时,为了尽早摆脱白鹿这个灾星,让公司尽快进入正轨,白连胜甚至在那个狐狸精的帮衬下,把收养的买家都找好了。 据说是一家早已移民澳洲的老头老太,只要白鹿过户到他们的名下,立马就会带她出国,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一定会回来。 在后来漫长又混乱的岁月中,万金翠经常会为此感到后悔。 她常看着女儿漂亮的小脸,狠心地想,如果当年送走了她,也许这孩子至少会活得比现在幸福。 不是她想不开,不会权衡利弊,是来自母亲的天性。 试问哪个女人舍得亲手送走自己的儿女? 她是母亲,但凡还有一点办法,她都想要试试啊! 可是…… 她失败了。 她亲手伤害了自己的女儿,害了她们一辈子。 她不光害了白鸢,还害了白鹿。 可她的初衷仅仅只是想要守护这个家庭而已啊! 她真的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往事的回忆让万金翠怔怔的。 她抬头看着面前的女儿漂亮白皙的一张小脸,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嘴唇颤动许久,最后小声说出一句:“明天我会在赌约开始后往山里跑,你到时候只需要帮我打掩护就可以了。” “可是……”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完。” 万金翠打断白鹿的疑惑,抬头看了女儿一眼,目光坚定:“你记得,不论那时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拼尽你的全力往来时的那条路跑,不能回头,千万别回头,知道吗?” “可是,我……” “我已经算过了,按照那男人给的时间,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出去,但如果我们互相打掩护,他可能会因为方寸大乱而空出更多的时间。” 万金翠说到这里,突然抬手摸了摸白鹿瘦削的脸颊,“小鹿,我已经老了,肯定没有你们年轻人跑得快,高速公路那条路我左右是跑不完的,我们两个人之间能完成这个任务的人只有你了,毕竟你还年轻,妈妈相信,你肯定会有办法的,对吗?” 万金翠看着女儿俏丽的脸庞,心里一阵一阵地揪痛。 她的女儿,明明生活在大富之家,怎么能这么瘦呢? 难道这些年在君家,她也过得不好吗? 还是怪她,如果那年能忍心把她送走就好了。 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万金翠心里仿佛破了一道口子,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倾吐,告解,恳求…… 可看着女儿懵懵懂懂的表情,她又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吧。 第200章 另一种解脱。 她反正是注定要走向死亡的,怎么还能那么自私? 她已经自私了太多年了。 因为她一个人的自私,让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走向了毁灭。 这是最后一次。 就这一次。 就让她无牵无挂地离开吧!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 万金翠其实很难过。 这么多年,她给女儿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够多了,临终之时,她再也不想成为女儿的累赘。 如果死能明志,万金翠在这一刻是真的希望,白鹿有朝一日能明白她的一片苦心。 她们母女之间这么多年的嫌隙,如果不是死亡,根本就不足以消融白鹿心中的怨恨。 如果她的死亡能够给女儿带来新的幸福…… 万金翠觉得,她其实并不是那么抗拒。 “可是,我走了,那你怎么办?” 大概是万金翠罕见的温柔迷惑了白鹿的心,她眼睛红红的,一时竟没有反驳这种牺牲自我的方法。 万金翠不知为何,突然就笑了,眼尾眉梢全是温柔的意味。 “不用担心,妈妈我可是在农村长大的,虽说做了这么多年养尊处优的富太太,可这种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忘的。” 看着白鹿担忧的表情,万金翠想了想又说:“还有,别看妈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我对山林的熟悉程度可比你一个娇生惯养的小丫头厉害一百倍,深山那条路只可能我去走,我们俩才有可能得救。” 是应该庆幸吗? 幸好她在农村出生长大,临死时用这种方式回归山林也算是另一种解脱吧! “万金翠。” 妈妈突然的温柔还是让白鹿不能适应,她想了很久,最后脱口而出的还是直呼其名。 “嗯。” “算了,我没什么胃口,你吃吧。” 白鹿犹豫不决,支支吾吾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问出藏在心里的疑惑,伸手将面包推到了早已没了优雅姿态的白夫人面前。 “吃不下也得吃。” 万金翠的态度异常强硬,一把将面包塞进白鹿手里,“我说过了,明天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吃饱就没办法逃走了。” 白鹿拧着眉,摇头:“我不要。” 她只担心白夫人选择这个方式引开歹徒。 山路那么崎岖,路途又那么遥远,如果她无法及时赶回来怎么办? 白夫人如果能吃饱一点,至少可以保持更多体力,也有更多一些生存的机会。 “你不要以为妈妈是在牺牲自己成全你,我只是站在双赢的立场,给我们两人寻一条最有可能生还的出路。” 白鹿低头抠着面包的包装袋,红着眼睛,不说话。 “白鹿,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万金翠心里着急,火急火燎的冒着火,气得低吼一声。 白鹿肩膀一抖,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听懂了就睡觉,有什么事等我们都得救再说。” “嗯。” 万金翠抬手,手指在白鹿的头顶微微一顿,最后还是归于平静,隐忍地沉默下来,翻身背对白鹿,在灰扑扑的黑土地面上睡了下来。 一夜无眠。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晓石便扛着那柄老旧的猎枪走进了矿洞。 第201章 遗书在哪里? “我们的游戏正式开始了,女士们。” 看着站在矿洞里早已没了骄傲姿态,浑身污脏的两个女人,周晓石心里异常兴奋。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嘴黄黑的牙齿与满眼疯狂的红色血丝。 为了今天这一刻,这个变态的家伙似乎一夜没睡。 “走吧。” 白夫人站起来,一丝不苟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抬手理了理凌乱的发丝。 她保持着最后的骄傲,昂首挺胸,一步一步走到周晓石身边,“别耽误时间了,想说什么就快点说吧。” 周晓石没什么想说的,只有满满一腔的杀戮之心。 “你这个丫头,给我老老实实待着,敢乱跑就别怪我不客气!” 周晓石转头瞪着白鹿,恶狠狠威胁了两句,扛起猎枪就要走。 白鹿看着母亲过分瘦削却无比挺直的背影,她的眼睛红红的,手指用力握紧。 有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叫住妈妈,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这样看最后一眼也很好。 神啊,她不想死了。 谁来救救她们? 谁来救救这个义无反顾,准备代替她去死的妈妈? “小……白鹿。” 白夫人刚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着自己年轻的女儿,眼眶又酸又涨。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想哭。 “你干什么?” 猎枪的枪口顶住了白夫人的后背,周晓石的表情凶神恶煞,带着一丝无可名状的暴躁:“老太婆,我警告你,别想再耍花样,你他妈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我就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 白夫人表情平静,扭头看了一眼已隐约有些疯狂的周晓石,不等他说话,又转头看着白鹿。 说什么呢? 罪孽太深了,说什么它也还是罪孽。 万金翠沉默了一会儿,死死咬着牙关,用力克制了自己溃堤般的激烈感情后,表情平静地开口道:“小鹿,跟你君阿姨说,妈妈我特别想对她说一声谢谢,谢谢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帮我保管我的宝贝……妈妈真的对……谢谢。” 白夫人欲言又止,表情麻木。 她的心有千千结,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最后,干脆狠心转身,大步离开山洞。 不能再优柔寡断了。 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再磨磨蹭蹭地说下去,周晓石这个疯子很快就会发现她的计划。 这个男人不傻。 他只是被疯狂的变态杀意蒙蔽了心智。 等他什么时候回过神来,很快就会发现自己被骗了。 到那时…… 到那时,白鹿根本就不可能活下去。 思及此,白夫人的步伐越发坚定,眼神灼灼发亮,背脊也跟着更加挺直了些。 周晓石走在她的身后,脑子里有过一瞬间的猜疑,但不等他有所反应,一直站在洞里的白鹿,突然叫住了他:“喂,你不是说我姐姐临死时给我留了遗书吗?遗书在哪里?” “呵,小姑娘,你不提我差点就忘了。” 周晓石停住脚步,红着双眼,咧着嘴巴,看着白鹿靓丽的小脸,一字一句道:“不过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在你忌日这天当作礼物烧给你的。” “反正我都要死了,我想现在就看看你说的遗书是什么样子。” 第202章 好痛,好痛。 白鹿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得厉害。 她捏着一手冷汗,强自镇定地盯着周晓石的眼睛。 用力呼吸了一口满是灰尘的空气,女孩白皙的脸上故意露出一抹嘲讽的微笑:“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什么遗书?什么鬼遗书啊,根本就是骗人的,白鸢她恨死我了,怎么可能给我这个仇人留遗书呢?喂,你不会是被骗了吧?” “你他妈的胡说什么!谁说我骗人!我没有骗人!” 周晓石突然情绪失控,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这十年来,他最受不了的就是骗子,小偷,乡巴佬这样充满着侮辱性质的字眼。 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刚刚辍学的青涩高中生。 十七八岁的年纪,没有学历,没有文凭,没有手艺,没有背景,只能在一些剥削廉价劳动力的工厂上班。 那时候,他因为性格懦弱,总是被人欺负。 其中有一次,他上班期间,无缘无故被老员工当作小偷,尽管他极力为自己辩解,但还是被那些本地的老乡帮打了一顿。 他们一边打他,一边骂他是肮脏的老鼠,不知廉耻的骗子,小偷,强盗,哪来的就滚回到哪里去…… 那些话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根本就不是一个十七岁少年能承受的。 那一次,他不光被打断了两条肋骨,下体还……最过分的是,当他拿着医院的鉴伤报告找到厂里,希望他们给自己一个交代时,那些垃圾一样的领导把他臭骂了一顿,并且当场辞退了他,还以旷工为由扣除了他那个月所有的工资。 他不是没有反抗过,可命运是很残酷的啊! 十年前,他还是一个刚刚走出校门,不知道社会为何物的单纯高中生。 他整个人稀里糊涂的,哪里知道什么人权法律什么的。 他根本就没有跟厂里签订正规的劳动合同,就算想告都找不到地方。 从那以后,他最讨厌听见的就是骗子,小偷这样的字眼。 白鹿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彻底激怒了这个狂暴的疯子。 突然被人戳到了痛处,周晓石整个人暴跳如雷,恼羞成怒,用力涨红着脸,握着上了膛的猎枪,大步走到白鹿身边,抬手就要打人。 白鹿下意识抬手捂住了头,一边躲一边大叫:“野蛮人才会动不动就动用武力!有本事你把遗书拿给我,白鸢的字迹我看了七八年,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识!” “好啊,你不是想看遗书吗?老子拿给你!老子拿给你!老子他妈的拿给你!” 周晓石困兽一样在矿洞里团团乱转,他的拳头像雨点一样,密密麻麻地落在白鹿幼细的身体上,给她带来了极致的痛苦。 他穿着黑布鞋的大脚,像一头成年大象的大脚掌,用力踩踏下来,让她五脏六腑都快裂开了。 白鹿身上很快挤满了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脸颊在躲避时擦伤了好几块,狼狈极了。 伤口合着黑色的灰尘灼烧着她的脸,让她蚀骨一般的疼。 白鹿很痛。 真的好痛,好痛。 可看着大步往洞口跑去,头也不回的白夫人,她哪怕痛得要死,痛得死去活来,痛得生不如死,还是要死死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第203章 能拖一秒是一秒。 周晓石这次的怒气来得猝不及防,而且极其猛烈。 暴虐的殴打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他彻底发泄了心中的憋屈,这才放过了一身细皮嫩肉的少女,走到一旁直喘粗气。 妈的,打人简直比种地还累! 白鹿像一只小虾米,蜷缩在地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脑袋。 她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让人忍不住触目惊心。 眼泪和着尘土一起滑落脸颊,很快就渗入地面,消失不见了。 白鹿的整个身体疼得快散架了。 但她一直努力让自己保持着理智,并且在心里默默数着秒数。 凶徒的拳头,落下的次数是,四百次。 他沉重的大脚大概有一百次踩在她的脸上,还有二百多次落在她的胸口,腰部,大腿,手臂…… 偶尔还有枪托打在身上。 这种种暴力加在一起,几乎快要让白鹿崩溃了。 可想到此时说不定已经逃了出去的妈妈,她想,能争取多一秒那就多争取一秒。 白鹿数过了,暴力维持的时间,一千四百八十秒。 因为一句话,周晓石这个变态,殴打了她整整一千多秒。 早就过了十分钟约定时间。 白夫人……妈妈她,应该已经逃走了吧? “妈的,差点忘了还有那个老太婆了!” 殴打带来的体力消耗,让周晓石突然有种心力不济的感觉。 这时,他突然想起那个被他放走的小脚老太婆。 周晓石心中有一瞬间的慌乱。 但他很快想道,这里杳无人烟,除了自己这个守林人,平时鬼都没有一个。 就算再给她半个小时,那样一个养尊处优的老太太,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于是,又放下心来。 周晓石一把拽起白鹿,凶神恶煞道:“臭丫头,今天便宜你了,等我找到你那个老不死的妈,我会让你们知道地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男人粗鲁的动作拉扯,牵扯到白鹿的伤口,让她下意识咧着嘴叫了一声,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可她咬了咬牙,还是抬头瞪着周晓石,小脸倔强:“周先生,打你也打过了,你答应给我的遗书呢?” 女孩那一身细皮嫩肉的白嫩肌肤,早已变得青紫,不堪。 她的一只眼睛肿了起来,鲜血糊住了她的头发,脸颊,另一只完好的眼睛却虚瞄着面前的男人。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女孩那只漆黑的眼瞳里,依旧镶满耀眼的宝石,仿佛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白鹿一边质问男人遗书的下落,一边在心里想,能拖一时是一时。 这时,在她的心里,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白鹿整颗心想着的都是,为白夫人的出逃争取更多的时间。 她以为白夫人早就已经丢下她一个人跑走了。 其实,就算不是为了给白鸢报仇,白夫人恨她恨得要死,肯定也不会为了她留下来。 说到底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女生,说心里没有一点怨恨,那肯定是假的。 想到白夫人这么多年的冷眼,白鹿心里确实有过一瞬间的委屈,情绪崩溃,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可她只要一想到,这一次能用自己的生命,彻彻底底还完亏欠妈妈的养育之恩,她就打从心底觉得解脱。 一命换一命,这也算是为她的出生赎罪了吧? 可是,如果有可能,她希望,下辈子,下辈子再也不要当妈妈的女儿了。 第204章 跑!!!! 白鹿的眼睛一片通红,鼻子酸涩,一只手狠狠擦掉脸上的眼泪。 “周先生,我们说好了的,你会给我白鸢的遗书,反正我就要死了,我现在就要遗书。” 女孩的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合着黑色的煤灰,将她小巧精致的脸颊染成了一块黑白相间的抹布,语气却是斩钉截铁般的坚定。 “我草,你他妈的……” 周晓石瞬间被激怒,刚提起拳头,看着女孩瑟缩着肩膀哭泣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又放了下来。 “妈的,今天算你走运,等我找到了你妈,再好好教训你!” “哭哭哭,就知道哭,烦死了!” 周晓石骂骂咧咧,一只手倒提着猎枪,一只手将白鹿狠狠推着往洞口走去。 白鹿一步一摇,整个人踉踉跄跄,只有扶着洞壁往前走,才能勉强支撑着自己不倒下去。 长时间的受虐,让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 其实,妈妈逃走了也好。 现在这样的她,就算给她逃生的机会,恐怕也没力气走了。 周晓石明显也知道这一点。 也许是来自男人力量上的鄙视,他这次竟然忘了给女孩捆住手腕。 等两人走出山洞,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大山……着火了! 那座周晓石准备让白鹿死在里面的山……整座山都在着火! 从山腰开始,每隔十几米的距离就会燃起一缕夹杂着熊熊怒火的浓烟。 这股浓烟袅袅蜿蜒,一路向上,几乎要将整个天空笼罩起来。 “妈的……那个老太婆……” 周晓石满脸震惊,喃喃自语,惊讶到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本来的计划不应该是这样的! 妈的,那个老女人,她竟然耍了他! 看着熊熊燃烧,仿佛要将他的人生一把烧尽的山间烈火,周晓石整个人充满了无法言说的不安。 他既愤怒又害怕。 所有的一切都要结束了! 他会死的! 有一瞬间周晓石想要逃跑,可一想到,本该牢牢掌控着一切的自己,却被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这样戏耍,他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白鹿看见这些浓烟,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白……妈妈跟她说过的话。 不管发生了什么,马上跑! 跑啊,小鹿! 跑得远远的! 再也不要回来了! 看着被浓烟与怒火包围着的大山,白鹿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在山腰的位置,一颗高高的大树上,一条鲜艳的丝巾在上面迎风飞舞,仿佛在向谁热烈地招手。 白鹿的眼泪瞬间溃堤,抑制不住的悲伤,不断冲刷着她受到了激荡的心。 她仿佛看见妈妈此时正扶着那颗大树,流着眼泪朝她挥手。 我的小鹿,快跑! 跑啊! 妈妈…… 妈妈没有丢下她! 白鹿眼中闪过惊愕,来不及擦掉眼泪,突然拔腿就往出口的方向跑去。 这一次,她拼尽了全力。 这一次,哪怕她浑身带伤,哪怕她气力耗尽,哪怕恶魔如影随形,她也要拼尽自己的全力,带着妈妈的份,一起朝着生的方向跑去。 这是妈妈为她争取来的生机,她怎么可以轻易浪费?! 此时此刻,在她的身后,山上的烈火熊熊燃烧,浓烟笼罩了天空。 白鹿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字——跑! 这个字就像一种诅咒,牢牢占据了她的思绪,让她无暇思考其他。 第205章 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妈的……我草……” 看着兔子一样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年轻女孩,周晓石满脸愤怒,气得连声咒骂。 他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当计划被无端打乱后,周晓石心中的果敢与决绝就仿佛消失了。 他不再是配合父亲抢劫的悍匪。 也不是那个帮父亲把守,眼看他欺辱女性的年轻凶徒。 更不是那个杀死了一个个年轻女孩的凶残杀手。 他变成了那个被父亲抛弃的胆小鬼。 被同学欺负的劣等生。 被那些大城市的人肆意侮辱的乡巴佬。 他变成了那个连工资都拿不回来的失败者。 他一直都是一个失败者! 周晓石心中不断交织着悔恨与懊恼的情绪。 他看着那抹消失在道路尽头的娇小身影,再也无心恋战。 从这里到那条高速公路车程一个小时,那样一个受了伤的年轻女孩,在她逃出去之前,大概就会先被累死了吧? 可,大山里的火焰还在继续,而且还有越来越凶猛的趋势。 “妈的,那个该死的老太婆!” 周晓石忍不住再次咒骂起来。 再这样下去,那个老女人很快就会把整座山烧起来的。 临水镇这个地方,被大山环绕,树木林立,草木茂盛。 干燥的秋季,秋风这么一扫,经常就会有无名的山火发生。 所以,这地方的火警非常警觉,只要收到一点风声,立刻就会出警。 要不了多久,那些警察很快就会赶过来了。 来不及了! 再也来不及了! 不管是那个逃出去的女孩,还是山里的纵火犯,她们都彻底将他的人生摧毁了! 他不会放过她们的! 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死也要…… 在那之前……在那之前,至少也要弄死一个,他才会甘心啊! 完美的猎杀计划被毁,周晓石心里全是这样疯狂的想法。 褐黄色的眼珠子恶狠狠地放大,他眼睁睁看着消失在道路尽头的白鹿,又看了看站在山腰的位置,挥着一条鲜艳丝巾朝他挥手的身影。 最后,咬了咬牙,还是举起猎枪朝大山走了进去。 在他死之前,至少……至少也要弄死一个,他才会甘心!!!!! 山风凶猛,烈火焚烧,杀戮将会继续,永不停歇。 这时,清晨尚早,阳光和煦,却透着一点冻人的冷意。 这一边,无名的矿洞旁,烈火不顾一切地焚烧着,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仿佛要将整个苍穹染红。 另一边,失眠了一夜的君以臣,刚刚吃完了早餐,正在厨房里洗碗。 厨房里安静得让人心慌,只有流水的声音哗啦哗啦不断地流着。 如果流水真有生命,它想将男人的思念一并带走。 可惜,它无能为力。 而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君以臣漆黑的眼瞳中倒映的并不是眼前的世界,而是白鹿站在厨房陪他洗碗时,那烈阳一般灿烂的微笑。 “君以臣,女朋友也想洗碗,男朋友你教教我好不好?” “君以臣,什么叫捣乱啊?女朋友过来洗碗不行吗?” “君以臣,我一个人的话什么事都做不好的,你就留下来陪我一起洗嘛,好不好?” “君以臣,人家不会洗碗,你教我好不好?” “君以臣,人家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嘛,不可以吗?” “君以臣。” 君以臣。 君以臣。 君以臣。 君以臣…… 第206章 度日如年。 在君以臣的记忆里,白鹿对他从来都没大没小。 从她还是一个小豆丁的时候,会说的第一句话开始,最先学会的就是君以臣三个字。 后来,这小丫头就没叫过他一声以臣哥哥,总是“君以臣,君以臣”这样叫着,奶萌奶萌的,追在他身后当小尾巴。 君以臣听了一个女孩叫了十八年自己的名字,突然有一天听不到了,心里的感觉就好像整个人都被挖走了一块,人生从此将不再完整。 而他甚至不知道,失去了白鹿的自己,以后还能不能完整地走过这漫长的一生。 也许不能了吧。 如果白鹿真的……那他也活不下去了。 君以臣的眼神突然失去了聚焦,脸上闪过一抹剧烈的痛意,指尖握着白瓷碗放在流水下。 凉水刺骨,他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的眼里,心里,脑海里,全是白鹿。 笑着的白鹿。 哭着的白鹿。 奶声奶气叫着君以臣的白鹿。 每一个白鹿都有着世界上最灿烂的笑容。 她就这样站在阳光下,笑嘻嘻地看着他,“君以臣,君以臣,君以臣。” 她就这样叫着他的名字,然后突然转身离开,背影渐渐远离。 越来越远,几乎快要消失不见了。 白鹿! 不见了! 君以臣心尖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而他盯着前方的一点虚空,发呆,眼中有着强烈的恐惧。 啪! 突然,一声脆响,在他的脚边炸开。 “儿子,怎么了?!” 君大美人听见响动,第一时间急吼吼地冲了进来,看见的儿子像一只没了灵魂的木偶,吓得脸一白,下意识尖叫一声:“儿子!” “嗯?” 君以臣愣愣的,手上全是白色泡沫,手心湿淋淋地滴着水。 他回头看着妈妈的脸,一脸茫然:“妈,怎么了?” “没,没事。” 君大美人一看儿子失了魂的样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摇了摇头,故作微笑:“对了,你爸刚才出去跑步的时候,好像崴了脚,你快去看看。” “我爸出门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君以臣皱眉,脑子里想着白鹿,还有刚才的刺痛感,有些心不在焉。 “谁知道啊,他那个人总是没个正形,年纪一大把了还偏不信邪,大清早的非要出去跑什么步,崴了脚也是活该。” 君大美人皱着脸,看着地上一摊凌乱的狼藉,怕儿子割到脚,故意大声抱怨起来。 其实,君玉江那人就是性子太冷了,不善言辞,跟儿子一样。 他那种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办公室的人,哪可能跑什么步啊。 不过是因为担心白鹿,又怕儿子跟着伤心,于是趁着早上人少清净,就跑出去打电话了。 君大美人实在是担心儿子,这才不得不撒了这个谎。 她家可怜的儿子本就是抑郁症患者,要再这么消沉下去,估计不等白鹿回来,他自己先把自己给废了。 这两天,他们老两口度日如年,好像把这一辈子的担忧与难过都预支光了。 尤其是他们的儿子,好像一夜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白鹿还在的时候,儿子好歹还有一点笑脸,虽然不爱动,但小白鹿一句话,让他跑跑跳跳也不是问题。 现在? 他连说句话都费劲。 药倒是没少吃。 而且,吃得不少。 第207章 妈,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白鹿生死未知,君以臣就一直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等待着。 他好像也怕自己抑郁症这个旧病复发,所以趁着他们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就拼了命一样拼命吃药。 可是,有什么用呢? 他们的儿子还是日渐消瘦,病情也越发严重了。 可他们不敢提醒儿子看病,注意身体,更不敢提“白鹿”这两个以前耳熟能详,儿子每天挂在嘴边的名字。 怕他一不小心就崩溃了。 这么多年,因为儿子的病,他们老两口的神经早就已经被折磨得很脆弱了。 现在又丢了白鹿。 他们这么多年精心编织出来的优雅与正常,终于还是装到头了。 这两天,他们老两口,一刻也不敢闭眼,总是在半夜起来查看儿子的情况,生怕他什么时候就想不开了。 白天又要四处奔走寻找白鹿的下落。 时间好像突然就不够用了。 可那个丫头就好像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 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了消息。 老天啊,谁来救救他们? 俩孩子不是都订婚了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君大美人担心,如果再没有白鹿的消息,她的儿子恐怕真的会随她去了。 两个孩子都一起走了的话,让他们这两个老头老太还怎么活得下去? 老天爷这是要让他们家破人亡啊! 想到这里,君大美人的眼睛突然就红了起来,走到儿子身边,小心翼翼抢过他手里早就被洗得发亮的白瓷碗,笑容却是大大咧咧的,透着一丝无所谓:“好了,快去吧,碗放这里又不会发霉,实在不行,妈咪来洗好吧?” “可是,妈……” “哎呀,男子汉大丈夫,啰嗦什么!” 君大美人不耐烦地皱起眉:“你知道的,妈妈咪养尊处优了一辈子,根本就不是那种会照顾别人的人,到时候再把你爸另一只脚给废了,以后他要赖着你可别怪我。” “妈,我真的……” “好了好了,快去,别磨磨蹭蹭了,妈咪被你爸捧在手心里这么多年,正好他这个老头子不行了,我也正好可以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否则以后老了可就真成废物了。” “妈。” 君以臣无奈,叹了口气,本想继续坚持,低头却看见他们家那个爱美如命的君老太太,盘起的黑发上竟然夹杂着几缕白发。 君以臣突然愣了,手指轻轻抚上老太太的头发:“妈,你的头发……怎么白了?” 在他的印象里,妈妈好像永远都是那个爱吃醋争宠的大美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糟了! 这几天光顾着担忧白鹿,她都忘了染头发了! 君大美人表情一怔,连忙伸手抚了一下头发,扭过头,作势白了儿子一眼:“儿砸,你四不四傻?” 君以臣无语,“妈,你好好说话,别卖萌,老太太卖萌犯法。” “呸,你每天装苦瓜才犯法呢!” 君大美人作势叉腰,凶神恶煞道:“你妈都好几十岁的老太太了,头发能不白吗?” “唔,不过我猜,肯定是这几天没有吃到我的那些养颜圣品,流失了一点点妈咪绝世的美貌。” 第208章 爱屋及乌。 “儿砸,妈跟你说,这女人啊,一天都不能松懈的,稍微松懈一下就老了。好了好了,你就别在妈咪面前碍眼了,妈咪看见你这张愁眉苦脸的脸,恐怕老得更快。” 君大美人一鼓作气,直接将儿子赶出厨房,这才手忙脚乱地收拾起了碎瓷片。 不过,老太太向来十指不沾阳春水。 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的君夫人,动作显得有那么一点笨拙。 好在老公跟儿子都不在,君大美人优雅,美丽的形象,这才得以保存。 君以臣被君大美人推出厨房,正在客厅抽纸巾擦手,抬头就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君董事长从门外走进来。 “爸?” 君以臣愣住了:“我妈不是说你脚崴了吗?” 老头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嘛。 哪有一点病人的样子? “嗯?” 君玉江也愣了一下,随后福至心灵,突然秒懂,一只脚立刻就抬了起来,“啊对,崴了,就刚才,我着急回来见你妈,就给忘了。” 君以臣:“……” 君玉江一秒入戏,夸张地皱起眉头,“嘶,好疼,以臣,快过来扶爸一把,刚才还没觉得多痛啊,这一想到快要看见你妈了,我怎么突然就走不动了呢?” 君董事长演戏的经验明显没有妻子那么多,夸张的艺术表现手法让他的表演显得很拙劣。 都这样了,君以臣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摇了摇头,无奈道:“行了,爸,您崴了脚就好好休息,就别再乱动了,跑步最好也别再跑了。” “嗯?跑步?” 君玉江又是一愣,继而又恍然大悟:“哦,对,跑步,你妈说的对,以后是不能再跑了。” 见过坑爹的,坑崽的,坑娘的,你见过坑老公的吗? 我见过。 而且,还是我家的。 君玉江:“……”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父子俩正尴尬对视。 这时,虚掩的大门突然被人敲响,周晓慧那张怯生生的脸出现在门外。 “君老师……” 女孩抓着洗得发白的衣角,扭扭捏捏站在门口不肯进来。 看见周晓慧的一瞬间,君以臣俊雅的脸上难掩惊诧,但理智还是驱使他走过去,客客气气地将女孩请了进来:“这么早,周同学这是找我有事?” 君玉江瘸着一只脚,站在门口等着儿子的垂怜,跟君以臣同款,但更显儒雅的老头脸上,倒是没显出太多惊讶。 他并不知道,这个女孩就是杀人凶手的女儿。 但儿子带着女孩,直接越过他走进了客厅。 还在表演状态的君玉江:“……” 不是,儿子,你爸现在是瘸子啊,你难道就没点表示吗? “咦,儿砸,这是来客人了吗?你学生呀?小姑娘长得好乖啊!” 君大美人听见动静,从厨房里拿了一瓶牛奶过来,动作优雅地放在女孩面前,笑容温柔:“这么早,小朋友还没吃早餐吧?先喝点牛奶垫垫肚子,阿姨等一下帮你拿一些面包,你带回去吃。” “阿姨,不用了,我……” 周晓慧刚想拒绝,君大美人笑眯眯打断她:“有什么关系,反正买来了白鹿那小屁孩子也不爱吃,就算帮阿姨一个忙,要不坏了多可惜。对了,你是以臣的学生,那跟我们家小白鹿也是一个班吧?” 君大美人每次说起自家小白鹿,总是眉飞色舞,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是的,阿姨。” 面前这个看不出年纪的女人长得太好看了,身上香香的特别好闻,周晓慧不自觉羞红了脸。 手指拽着衣服往后缩了缩,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那臭丫头平时有没有欺负你?那孩子没大没小的,就是爱动爱闹,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她要是不小心伤害了你,你别怪她,回来跟阿姨说,阿姨帮你教训她。” “阿姨,白鹿同学很好的。” 周晓慧看着君大美人像妈妈一样的温暖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红了眼眶,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 来的时候早就组织好的语言,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她咬着嘴唇,看着面前漂亮到发光的女人,心里酸酸的,有一种名叫嫉妒的情绪在萌芽。 真的好羡慕白鹿啊! 为什么人跟人的命运会如此的不一样? “你看这孩子,怎么这么瘦?” 君大美人大大咧咧,在周晓慧身边坐下来,捏着她细瘦干黄的手腕,心疼地说:“小姑娘,虽然学习很重要,但你还是长身体的年纪,得多吃点才行啊!” 君大美人这时的语气,跟这个世界上所有担心孩子的妈妈没什么两样。 周晓慧一下子就被击中了,愧疚感突然袭来。 这是她出生这么久,第一次有人真心把她当成一个小孩子。 因为穷,所有人都默认她必须听话,懂事,要像大人一样承担起整个家的重任。 可她……只是一个还未满十八岁的女孩子啊! 虽然穷,但她也想像那些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孩子一样,上学的时候就好好读书,放学了就好好玩。 她不想种地,不想煮饭,也不想洗衣服,带小孩。 她还那么年轻,她的人生就已经老了。 “怎么了?怎么哭了?是不是受委屈了?跟阿姨说,阿姨帮你做主。” 君大美人同样不知道周晓慧的身份。 只当她是儿子的学生,爱屋及乌,态度自然优待了一些。 再加上,周晓慧的年纪跟白鹿差不多。 看见她,君大美人难免想起那个被自己一手娇惯着长大的小朋友。 不知道小白鹿在哪里? 吃过早餐了吗? 小朋友爱挑食,又贪懒,爱睡懒觉,不爱吃早餐,有时候午餐也是随便对付两口,就跑去拿零食吃了。 以前每次到吃早餐的时候,白鹿总要找借口胡闹,每次都要君以臣亲自出马才能压住她。 反正,君大美人这个惯孩子没个样子的老太太是不行的。 她舍不得。 “阿姨,我,我对不起你!白鹿……是我哥哥……昨天大概是我哥哥带走了白鹿,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会这样……阿姨,对不起……” 君大美人的关心让周晓慧眼睛更红了,表情古怪,像是要哭了。 因为妈妈死得早,她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 后来,哥哥跟着爸爸出去打工。 爸爸从此再也没回来。 哥哥虽然回来了但也…… 还有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弟弟,她的生活过得很狼狈。 因为是杀人犯的女儿,她在学校也不受欢迎,处处受人排挤。 想着这些七零八碎的往事,周晓慧有感自己悲惨的命运,突然就坐在沙发上,嚎啕大哭起来。 第209章 她只是想活下去啊! 周晓慧一句话,像一个惊雷,直接就将君家人都炸在原地。 突然从迷雾中看到黎明的曙光,让他们手脚冰凉,动弹不得。 直到失眠一整晚,起来上厕所的白沚,顶着一个鸡窝头跑下楼,疯了一样抓着周晓慧的手臂,怒吼:“你哥把我家小鹿藏到哪里去了?那个混蛋躲到哪里去了?!你说啊!说话!” 君以臣这才如梦初醒,赶忙拿起手机报警。 周晓慧被面前凶神恶煞的白沚吓傻了,连哭都忘了,抽泣着说:“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昨天本来是我哥回家的日子,他一直都没有回来,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我怀疑……” “怀疑?” 想到妹妹生死未卜,白沚急红了眼:“平白无故你为什么会怀疑你自己的亲人?你哥,那个男人肯定还做了什么让你怀疑他绑架的事,是不是?” 周晓慧年轻的脸庞一片惨白,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是的,是的,她怀疑自己现在唯一还可以依靠的亲人是杀人凶手这件事,对她稚嫩的心造成了某种无法接受的震动。 可,事实就是……事实它就是如此啊! 面前的女孩满眼惊恐,吓得不知所措,白沚却依旧瞪着眼,凶巴巴地吼:“到底是什么?说啊!我从来不打女人,你别逼我破戒!” 为了自己的妹妹,他不介意成为一个坏人。 如果只有变成坏人才可以保护自己的妹妹,他不介意成为恶魔! 男人英俊的脸突然变成一张恶鬼的面具,周晓慧吓得缩起脖子,红着眼睛说:“十年前……十年前那些人其实是他杀的。” 十年前…… 白鸢! “所以,你的意思是,杀死白鸢的凶手其实是两个人?他们分别是你的哥哥跟你的爸爸?” 金发碧眼的艾伦听见动静,也跟着下了楼,他的脸上带着冷酷的表情,冷冷地质问周晓慧。 “两个?” 周晓慧突然看见一个英俊的外国人,脸上的表情更显呆滞:“不是,哥哥他做噩梦的时候说,他说,那些人全是他杀的,爸爸他只是……只是侮辱了那些女孩……对不起,我根本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做梦的时候随便乱说的,一直没放在心上,我没想到他竟然真的……” 周晓慧说着说着,又捂着脸哭起来。 刚才还和颜悦色的一家人,突然就变了一张脸,一个个充满怀疑与质问地看着她,似乎想要将她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她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女孩啊! 周晓慧心里既害怕又委屈。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十年来,哥哥他一个人独来独往,总是一个人沉默地工作,生活。 他很少回家,总是一个人躲在那座大山里,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她也一直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哥哥跟十年前那些命案有关,只当他是在外面受了欺负,这才会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直到这一次,他们的爸爸以凶犯的身份落网,接受审讯,并且很快被叛了死刑。 在电视上看见这个新闻时,哥哥他好像突然就害怕了,每次回家睡觉的时候,都会在梦里胡言乱语。 她之前也没怎么在意,以为哥哥只是生活压力大了,便越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可后来有几次起夜,无意间听见哥哥的梦话,听见他说自己杀了很多人,她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吓都吓傻了,哪里还敢乱说。 包括这次,白鹿的失踪事件也一样。 她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警察到村里做例行询问,而本该回家的哥哥,却一直不见踪影,她这才怀疑出了事。 说实话,她在家里犹豫了好久,最后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来到这个家里,面对所有的受害者家属。 没有人知道她的委屈。 她做错了什么呢? 她什么都没做啊! 她只是生在这样一个家庭,然后努力与命运作斗争罢了。 可是,为什么命运要如此地捉弄她呢? 她只是想活下去啊! 妈妈死了,弟弟是傻子,爸爸是变态,哥哥是杀人犯,你让她怎么办? 她想活着。 可,活着只是一种煎熬的折磨。 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中,仅仅只是保持着微弱的善良,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第210章 你们家的小姑娘,战斗力是在太猛了。 周晓慧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将十年前的命案娓娓道来。 可客厅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耐心听完这个漫长的故事。 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找到失踪的白鹿,并看着她平平安安地回来,才是他们目前唯一想做的事。 于是,在得到周晓石看守的那个山林的位置后,君以臣跟白沚,艾伦这三个年轻人,决定驱车前往。 君玉江与君大美人则留守家中,顺便安抚周晓慧的情绪。 “爸,妈,有事电话联系,我们走了。” “儿子……小心点。” 这两天一直要死不活,仿佛随时可能抛弃自己生命的君以臣,突然就恢复了精神,挥手告别了父母,开车载着白沚与艾伦出了门。 君玉江与君大美人站在门口,紧紧握着彼此的手,眼神焦灼地目送着几个孩子离开。 “老公,你说我们现在信神,还来得及吗?” 君大美人表情担忧地看向丈夫。 君玉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临时抱的佛脚,总比什么都不抱要好得多。” “那我等一下就去求求菩萨,让她保佑我们的孩子都能平安回来。” “嗯,我陪你。” 十分钟后,君以臣的路虎在去往凤凰山的路上与参与营救的警察汇合了。 凤凰山就是周晓石这十年来一直守护的山林。 清晨的马路上,行人寥寥无几,警车在路上呜呜地叫着,一路疾驰。 尖锐的警笛声一路呼啸着,往临水镇远郊的凤凰山跑去。 一个小时后,当君以臣与警察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到凤凰山附近时,却被当地消防员告知,里面山火肆虐,道路被封了。 “怎么会这样?警察同志,现在怎么办?我们家小鹿还在里面啊!让开,我妹还在里面!我要进去救她!” 以前游戏人间,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白沚,现在却像疯了一样,完全无法保持冷静。 君以臣站在一旁,也跟着红了眼睛,但好歹还能保持一点理智。 “警察同志,人命关天,请您帮我们想想办法。” “白先生,君先生,请你们冷静一点,山火肆虐,蔓延的速度远远超出你们的想象,这不是一件小事,很有可能危及附近的村镇,此事万万马虎不得,请两位理解我们的难处。” “那我妹怎么办?” 白沚红着眼睛怒吼:“难道绑架案就不算严重了吗?一条人命难道就不是命了?!” “白先生,请你冷静一点。” “我妹还在绑匪手里,生死未卜,你让我怎么冷静?” “白先生,这件事我们警方会处理的,请您信任我们。” “信任?我拿什么信任?除非看见我妹好好地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谁也不信!” “白先生,你看这样行不行?我带着我的队员过去交涉,我们警方进入山林营救人质,你们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 警察队长是一个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但人似乎很好说话,就算被白沚抓伤了手臂,他依旧还是好脾气地劝说了几句,然后亲自跑去跟消防队队长交涉。 白沚跟君以臣,艾伦,三个身姿挺拔,相貌无与伦比的英俊男人,就这样站在路边,看着穿警察制服的男人站在一个消防员的面前,低头说了几句话。 年轻英俊的消防员远远看了一眼。 看向他们时,目光探究。 过了好一会儿,这个穿橘黄色消防服的男人,在警察队长的陪同下,突然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你们就是那个小朋友的家人?” 消防队长是一个面容英俊的年轻人。 看见君以臣等人情绪激动,便表情严肃地安抚道:“小姑娘叫白鹿对吧?” “对对对,就是白鹿!白色的白,林间小鹿的鹿!” 一听妹妹的名字,白沚眼神狂喜,疯狂点头。 君以臣跟艾伦也跟着松了口气:“她没事吧?” 消防队长说:“你们放心,人质已经没事了,但她说妈妈还在山里面,不论我们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肯离开火灾现场。” “那她受伤了吗?” 一听这话,君以臣又担心起来。 “受伤倒是没受伤,但……怎么说呢,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放心了。” “这样吧,你们跟着我们的车一起进去,然后把那个小姑娘带出来,她一个小朋友在火灾现场,严重影响了我们的工作,我们拿她实在是没有一点办法。” 消防队长说着很是无奈地扯了一下嘴角:“不是我说,你们家的小姑娘,战斗力实在太猛了,我们消防队这些大小伙子都不是她的对手,我的好几个弟兄都被她挠了脸,就再也不敢动她了,只能让她喝了一点水,然后在旁边坐着等待救援。” 第211章 我这该死得无处安放的手。 半小时后,君以臣三人搭乘消防车进入了凤凰山。 还没走到山脚下,便看见整个大山烈火焚烧,烧得人心都碎了。 热浪扑面而来,烟尘滚滚,似烈狱。 那些被山风吹得呼呼作响的烈火,仿佛要将整个天际烧穿一般,张扬,狂涨地呼啸着,吞噬着出现在它面前的一切生灵。 坐在消防车的副驾驶上,君以臣只能看见前方的山林。 一辆辆红色巨兽一样的消防车在其中穿行,狂奔。 灰蒙蒙的天空上满是烟尘。 不时有森林消防飞机擦云而过,随后便降下了救命的甘霖。 穿着橘黄色灭火战斗服的年轻消防员们,像一只只小小的蚂蚁,背着小型的灭火工具在满是尘灰的火势中穿行。 大家都很忙,忙着救援,忙着扑火,忙着拯救苍生。 就在这群忙碌的消防员中,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宽大的男士消防服,抱着细瘦的胳膊,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坐在一块被烧成了黑色的石头上。 女孩的脸小小的,缩在衣服里,微仰着头跟面前的消防员说话。 白鹿。 他的女孩。 白鹿! 车子刚刚停稳,君以臣便不顾一切推开车门,大步朝着山火的方向跑去。 “白鹿!” 男人的声音在无数的烟尘与消防员中间穿行,像一束光,冲破一切阻碍,只为不顾一切抵达那一个人的身边。 君以臣! 白鹿的世界突然就静止了,手里的矿泉水瓶掉在地上。 她抬头,看着完全不顾形象,一路狂奔着向自己跑来的男人,脸颊立刻就被眼泪打湿了。 眼睛里通红的一片,嗓子也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看见朝夕暮想的男人,不顾一切向自己奔来,白鹿本来是想回应的,可张了张嘴,才发现她的嗓子被雾霾熏过之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能站起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橘黄色的消防服就这样滑落在她的脚边。 君以臣这才看清,女孩原本漂亮的小脸被一层黑色的痕迹遮盖住了,煤堆里滚过一遍似的,整个人显得极为狼狈。 眼睛却亮的出奇,仿佛一只即将被丢弃的小猫咪,让人忍不住心疼。 君以臣的嗓子也跟着哽咽起来,连忙眨一眨眼睛,却发现自己整个胸口都是疼的。 因为心急如焚,君以臣没发现任何异常,消防队长一句“没受伤”让他提前放下了对白鹿的担心。 其实是因为白鹿一身黑色的烟火痕迹,遮掩了她脸上被殴打的伤痕。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个身体瘦弱的女孩,其实一直忍着满身疼痛,固执地守在野火焚烧的山林里,就为了等一个人。 “臭丫头,你是不是要让哥哥死了,你才会开心!” 就在君以臣即将接住飞奔过来的女孩时,白沚从身后推开他,一把将跌跌撞撞扑向未婚夫的妹妹搂了个满怀。 “笨死了,我白沚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妹妹!臭白鹿,看你以后还乱不乱跑!臭丫头,你吓死我了!” 白沚一个大男人,紧紧搂着妹妹的肩膀,视若珍宝似的,死也不愿意松手。 他一边骂,一边哭,汹涌的眼泪犹如决堤的海水,怎么也停不下来。 君以臣被迫停下脚步,抬头看一看面前的兄妹情深,低头再看看自己空落落的一双手:“……” 嫉妒啊! 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双手! 第212章 凶多吉少。 “哇啊!” “哥!妈妈她,妈妈她还在山里面,她让我自己一个人逃走,可是她自己却引诱着歹徒跑到了山里,然后一把火……一把火……呜呜呜呜呜,哥,妈妈她,她就快要死了啊!” 劫后余生,白鹿的情绪彻底崩溃,扑到白沚怀里,嚎啕大哭:“哥,妈妈她是为了救我才会被歹徒追上去的,可是消防员说,大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了,就算山里真的有人,也不可能生还。” “哇啊,白沚,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呜啊啊,算命的说的没错,我是灾星扫把星,妈妈她是因为我才死掉的!” 白鹿一句话,直接让白沚跟君以臣傻在原地。 白夫人为了救白鹿,把整座山都给点了? 而且,为了给她制造更多的逃生时间,竟然孤身一人,把歹徒引进了满是野火的大山里? 消防员说的对,那样的大火,没有人可以生还的! 白夫人一向讨厌白鹿,别说为了救她支开歹徒,她不亲手杀了自己这个女儿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不管事实如何离奇,两个男人还是不得不相信白鹿这番话。 因为,这小丫头从不会骗人。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白鹿几乎将自己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哭完了。 可,山里的搜救行动还未有任何消息传来。 直到傍晚来临,整整十几个小时后,山里的火终于被扑灭了。 就在这之前,警方一行人跟消防队一起,进入火场中,参与灭火与搜救行动。 但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等到火势彻底控制住后,警察队长黄亮这才带着一个坏消息走了过来:“白先生,我们在山里发现了一具被烧焦了的女尸,因为尸体被大火损毁得比较严重,死者具体的身份必须回到局里详细检验过后,才能做最后的判断,但……” 黄亮看着面前几个相貌气质都很出众的年轻人,嘴里留着半截话没有说完。 这附近荒无人烟,别说住人,平时能看见一只鬼就算谢天谢地了。 如果事情真像这个小朋友所说。 那么,至少说明火灾发生的时候,这整个山里,应该只有歹徒跟失踪的人质。 据了解,歹徒是男性,人质是女性,那么尸体的身份到底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看来……这个小姑娘的母亲……凶多吉少了。 “哥……” 妈妈……妈妈她是真的死了吗? 白鹿被白沚紧紧搂着肩膀,一听白夫人可能连尸体都被烧焦了,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想哭哭不出来,想说话又好像哑巴了一样,不论她怎么酝酿,就是没办法开口。 死了啊…… 原来妈妈真的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 所以,她才会在村里遇见歹徒的时候,假装对她视而不见。 所以,她才会在山洞里,故意骂她,惹哭她,让她绝望。 所以,她才会一把火把自己烧了。 所以…… 这一切,不过都是妈妈演的一场戏。 为了救她? 还是为了赎罪? 白鹿始终无法忘记,白夫人被周晓石带走的那个瞬间。 妈妈回头看着她,眼睛里有泪水,表情欲言又止,似乎有很多话没有说完。 又像……是对她不舍的告别。 白鹿实在无法接受这样一个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母亲,眼前一黑,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人已经在医院里了。 时间是半夜。 除了白连胜,其他所有人都来了。 他们守在白鹿的床边,听见她咳嗽的声音,急忙围拢过来。 “小鹿,我是君妈妈,你还好吗?饿不饿?嗓子疼吗?要不要喝点水?” 实在是太久没看见白鹿了,君大美人一马当先,挤开心急如焚的儿子,推开准备上手的白沚,看热闹的艾伦,再一把将老公扒拉开,这才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 抚着白鹿伤痕累累的小脸,君大美人嗓音一下就哽咽了:“我的傻孩子,你受苦了,别怕,以后君妈妈会一直守着你的,再也不会让他们把你弄丢了。” “君妈妈……” 经过几个小时的睡眠,白鹿的嗓子不光没好,反倒更哑了。 她拧着眉头,迷迷瞪瞪地抬起头,看见了君家父母,看见了君以臣,白沚,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外国男人。 所有人都在这里,就是没有那个恨她入骨的白夫人。 白鹿脑袋一疼,瞬间想起昏倒之前发生的事,身上便更疼了。 脸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扒了一层皮,难受得要命。 “哥……” 白鹿流着眼泪,寻找哥哥的视线。 “哥哥在。” 白沚收起要哭不哭的表情,搓了搓红通通的一双眼睛,走上前来,握住了妹妹的手,努力微笑:“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哥哥帮你叫医生过来?” 白鹿摇摇头:“妈妈她是不是……死了。” 唰! 白鹿一句话,不光白沚脸色大变,就连刚刚听说了消息的君大美人跟君玉江也跟着变成了一张惨白的脸。 这孩子……果然一直在心里担心着白夫人的生命安危。 不过也是,十指连心,好歹也是从妈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就算再有矛盾,怎么可能真的丢下妈妈不管呢? 这世界上,唯有孩子对父母的爱是完全无条件的。 而且,绝对真挚。 第213章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白鹿一看病房里大家面面相觑的脸,就知道白夫人大概早已凶多吉少。 “哥,我渴了,想喝水。” 白鹿突然出声,叫的人却是白沚。 “哎,哥哥马上帮你倒水。” 君以臣愣了一下,有些接受不了自己突然被女朋友无视。 白沚却是无比殷勤地跑走了。 病房里没水了,白沚也是个心大的,提着水壶就去了开水房。 “君妈妈,能不能帮我叫医生过来?”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一脸柔弱,原本漂亮的眼睛又红又肿,声音透着一丝莫名的委屈:“我嗓子难受,好像堵了什么东西,不知道是不是昨天在山里被烟呛了喉咙,君妈妈,我是不是要哑了?” “傻孩子,别乱说,君妈妈马上帮你叫医生过来,检查一下就好了。” 小城镇的医院,没有望京那边设备齐全,有时候只能病人家属亲力亲为。 君大美人面对白鹿时,总是容易心软,抹着眼泪,也走了。 “君爸爸,我饿了。” 白鹿顿了一下,这才哑着嗓子,看向一身西装革履的君玉江。 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委屈的表情,小猫似的,尤其惹人怜爱。 君玉江就也跟着心软了:“哎,君爸爸马上帮你买吃的,小鹿想吃什么?” “随便,粥就好。” 白鹿垂下眼帘,淡淡地回答。 “好好好,君爸爸马上帮你买。” 君玉江拿着钱包,手机,也跟着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艾伦也被叫出去买水果了。 最后,整个病房,就只剩下君以臣什么忙都帮不上。 当病房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白鹿突然好像很疲惫似的,故意扭过身子背对君以臣,然后靠着枕头闭上了眼睛。 君以臣站在旁边,感觉自己好像成为了局外人。 以前这种时候,白鹿几乎总是赖着他一个人。 小丫头在他面前早就习惯了撒娇,像这种买饭,倒水,叫医生的小事,除了他这个正牌男朋友,她根本就不会假手于别人。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的小姑娘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 似乎,突然做好了脱离温室,独自成长的准备。 她想离开? 去哪儿? 她不要他了? 君以臣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垂眸看着白鹿纤细的肩膀,胸口的位置隐隐作痛。 这时,白沚小心翼翼捧着一杯开水,走了进来,“小鹿,起来喝水。” “嗯。” 白鹿坐起来,就着白沚的手小小地喝了一口。 “烫不烫?太烫的话,哥哥再吹吹?” 白鹿抬头,冲着白沚露出乖乖巧巧的可爱微笑:“不烫,谢谢哥哥。” “小笨蛋,谢什么谢,跟自己亲哥哥还用讲客气啊?” “大白痴,人家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妹妹我讲礼貌也错了吗?” “小……” “4 号床白鹿?” 兄妹情深的画面让人嫉妒,君以臣刚想说话,君大美人带着主治医生进来了。 “跟我说说,哪里不舒服?” 中年秃顶的医生,站在白鹿的面前,满脸严肃。 白鹿立刻就摆出一副小学生的姿势,“医生伯伯,我嗓子疼,脸也疼,还有大腿跟肚子,伯伯,我全身上下没有哪一个地方不疼的,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第214章 遗体火化。 “你身上都是伤,疼肯定是要疼一下的,好在没有伤到内脏,养几天就好了。” 女孩的表情太乖了,中年医生也跟着不自觉放轻了语调。 白鹿听见这句话,松了口气,立刻就眉开眼笑:“谢谢医生,我一定好好养病,争取早日出院。” “嗯,好好休息,休息好了伤口也能好得快一点。” “好的,谢谢医生!” “陈医生,8号床病人家属找您!” “来了。” 病房外有人喊,中年医生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跟着护士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君玉江从外面带回来了夜宵,皮蛋瘦肉粥。 艾伦买了一个华丽的水果篮。 他一个外国人,又跟白鹿不熟悉,哪里知道这里的病人吃什么。 最后还是店主听说他是买来送病人的,就给忽悠……介绍他买了一个水果篮。 大半夜还能在医院门口做生意的,都是人精。 白鹿喝了粥,吃了一个苹果,很快就睡了。 看着女孩苍白失色的一张小脸,君以臣心情苦涩,不知道自己该抱有什么心情。 这段时间大起大落的,让他一向波澜不惊的生活失去了控制。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大概有些承受不了了。 白鹿失踪的这段时间,他怕自己的情绪会崩溃,总会背着大家偷偷多吃好几颗抗抑郁的药。 现在白鹿回来了,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道为什么,白鹿的状态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好像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件以前一直都没有做的事。 这一夜很平静。 白鹿睡觉的时候很乖,一次都没有醒过,一觉就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两位警察等到白鹿做完了例行的身体检查,这才来到病房做笔录。 白鹿靠坐在病床上,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字不漏地说了。 最后,她问道:“那个男人死了吗?” 妈妈为了救她都死了,那样的坏蛋,怎么可能生还呢? 坐在病床前,年轻警察做笔录的手指一顿,抬头看着脸颊瘦削的女孩:“不好意思,目前,我们只在现场找到一具女尸。” 言下之意,那个坏蛋跑掉了? 白鹿听见这句话,表情很平静:“哦。” 小姑娘表现得太冷静了,突然就让这位二十多岁的年轻警察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我们目前还没有找到歹徒逃窜的踪迹,但我们队长说了,就是翻遍整座凤凰山,也一定要将他找出来,绳之以法!” “嗯。” 白鹿还是平静地点点头:“警察先生,那我可以睡觉了吗?” 回忆那些受虐的场景,对一个刚刚苏醒的病人来说,其实是一件打击特别大的事。 “好好休息,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家属的。” 两位警察收起记录本,站了起来。 在一屋子人的目送下,两位警察很快告辞离开,并且承诺,一旦有了周晓石的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君玉江亲自将两位警察送到医院门口。 白沚坐在白鹿的床边,看着妹妹死气沉沉的小脸,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艰难地开口:“小鹿,白……妈妈她现在的样子非常难看,为了让她尽快入土为安,我……我希望今天就能将她的遗体火化,你看,可以吗?” 第215章 冰面之上的假象。 “一定要火化吗?” 白鹿看着白沚。 哥哥的眼睛红通通的,像一只受伤的小野兽。 白鹿很心疼,但其实,她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哥,我还没有看过妈妈最后一面,就不能等我出院吗?” “等不了了,人家医院一直在催。” 白沚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但他心里想的是,被火烧得不成样子的人,就算是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看见遗体的那一刻,都扶着墙吐了。 白鹿身体还没好,胆子又小,白沚根本不敢让她看。 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希望能将小丫头的注意力转移开。 “好,那就化吧。” 不等白沚找出新的借口,白鹿突然就点了头。 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别说君以臣了,这次就连白沚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以前的白鹿有多难缠,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可自从回来后,他家那个无理取闹的妹妹就变了一个人,变得特别懂事,特别乖。 “小鹿她……不会是抑郁症又犯了吧?” 拉着君以臣出了病房,白沚靠在走廊的窗户边,看着外面陌生的风景,指尖夹着一支烟吞云吐雾:“她是不是受了刺激,导致她这里……” 白沚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副担忧的模样。 君以臣抿着唇不说话。 他不知道。 应该说,这个可能性,他早就想到了。 所以,在给白鹿做检查的时候,偷偷让医生给她做了抑郁症的诊断,没有什么问题。 白鹿还是那样,除了皮外伤,她的病情不好不坏。 最后的诊断结果也还是那样,吃药控制,保持心情开朗,不要让她受刺激。 这些都是老生常谈了。 治标不治本。 君以臣这时候其实很着急。 他不是很信任这里的医疗系统,想尽快带着白鹿离开。 至少也要回望京,让薄医生亲自看过后,他才能放心。 微笑抑郁症,症状不像普通抑郁症那么明显,不是常年交往的医生,也有可能发生误判。 当然,还有一个让君以臣不安的原因。 那个杀死了白鸢跟白夫人的凶手,至今还没有找到。 也许是他多心了。 但君以臣觉得白鹿这次情绪的转变,可能跟这次的绑架案有关。 当时在那个山洞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只有白鹿,白夫人,还有那个逃窜的歹徒知道。 白夫人已经死了,歹徒还没找到,白鹿情绪不稳,他们都对那天的事感到好奇,却又不敢过度关心那天的事。 大家都一副如履薄冰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配合着白鹿,生怕她再次发生不测。 大家都尽自己的努力做到了最好,但君以臣还是很怕。 他怕这一切只是冰面之上的假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冰化了,也许他所构建出来的一切美好,都会被摧毁。 “再过两天,等白鹿的病情稍微好了一点,我打算带她回望京,让薄医生好好给她看看。” 君以臣这时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病情,或是死亡威胁什么的。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把白鹿带走! 一定要快! 君以臣感觉,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不祥之地。 从白鸢的死亡为起点,所有的不幸与罪恶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不想让白鹿的生命也被终结在这里。 第216章 白连胜自杀了。 “这样也好。” 白沚目光涣散,满脸惆怅地吸了口烟:“回到熟悉的环境里,也许对她的病情也有所帮助。” “请问是白沚先生吗?” “我是。” 君以臣跟白沚正一筹莫展的时候,两位衣装整齐的警察突然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肃整了面容,其中一个警察对白沚说:“白先生,请问白连胜是您的家人吗?” 白连胜? 妈妈死了,妹妹又遭受了歹徒的殴打,现在甚至可能激发她的抑郁症更加严重。 而当这一切不幸发生的时候,白连胜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却不知道在哪里逍遥。 妻子女儿被绑架了这么久,他甚至连问都没有问过一句。 说是人渣都不为过。 说实话,白沚现在对白连胜很不感冒,如果杀人不犯法,他倒是真的很想给白连胜来一刀。 知道为什么他们家会发生如此多的不幸吗? 一切的这个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贪财,好色,没有担当的男人! “不是。” 白沚一边抽烟,一边头也不抬地否认。 他以为白连胜又要弄什么幺蛾子。 现在他照顾妹妹都来不及,真的没有心情管那个人渣的死活。 白沚不善的态度让两位警察的脸色难看起来,“白先生,请您配合我们调查,说假话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们就算把我抓起来,我还是说不认识!” 白沚想也没想就回怼。 “你……” “不好意思,他是担心妹妹的病情,心情不是很好,多有得罪。” “警察同志,我们家的情况是这样的。” 君以臣及时出面,将两位警察请到了一旁,怕他们不了解,又稍微解释了一下白鹿的情况。 听说面前的男人就是凤凰山纵火凶杀案的家属,两位警察很快缓和了态度,也都表示了对白沚情绪失控的理解。 “警察同志,请问你们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君以臣抢走白沚口袋里的烟,给两位警察一人来了一根。 “我们不抽烟,谢谢。” 警察摆了摆手拒绝,随后说起了他们了解的情况:“今天上午九点,白连胜在君豪酒店的顶楼跳楼,当时正好现场做施工,他掉进了其中一个沙堆,幸好酒店的楼层并不高,白连胜伤势严重但并不致死,等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他本人还有意识,我们第一时间把人送到了医院。” “具体情况的话,因为当事人现在昏迷,我们也不是很了解。不过,我们这边正在给酒店的工作人员做笔录,听说白连胜的家属就在这家医院,我们就负责过来通知你们一声。” 白连胜……自杀了?! 白沚手里的烟掉在地上,突然就说不出话来。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老天爷是不是想玩死他们? 为什么,这个世界幸福的家庭那么多,就只有他们家命运多舛? 白沚突然有一种荒唐的感觉。 也许,他才是那个克父,克母,克姐妹,克子女的天煞孤星。 思及此,白沚的表情惨白惨白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白先生,君先生,如果没事的话,那我们先走了。” 因为自杀并不涉及凶犯或是嫌疑犯,通知了家属之后,也就没有警方什么事了。 两位警察同志大概了解了白家的情况,知道白沚现在很不好过,倒也没有怎么为难他,表示了他们基本的关心后,就要离开。 “谢谢,麻烦你们了。” 君以臣跟警察一一握手,一直将人送到了电梯门口。 第217章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等君以臣送完了人回到走廊,白沚指尖又夹了一支烟。 可他手指颤抖了半天,却愣是点不燃这根小小的火苗。 “妈的,真的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草!” 白沚一边打火,一边骂骂咧咧,整个人显得相当暴躁。 走廊里的病人护士都避着他走。 看他的眼神像在看怪物。 于是,白沚的表情越发显得郁闷了。 “我来吧。” 君以臣走过来,接过白沚手里的打火机,熟练地点燃了烟丝。 白沚凑到君以臣手边,狠狠吸了一口烟,乌烟瘴气的东西先进入他的肺里,又悠哉悠哉地吐了出来,弥散在空气里。 好像把心中的郁闷一起带了出来。 可是,这东西,除了给旁人带来难闻的味道,再无其他。 就算再堕落,白沚还是瞬间觉得自己没那么难受了。 “点烟的动作挺熟练啊,什么时候学会的?” 白沚双眼通红,故意斜着眼睛调侃君以臣:“以前不是妻奴吗?小鹿就说了一句不喜欢抽烟的男生,你丫就十年再没碰过这东西?” 十年前,君以臣刚刚患上抑郁症的时候,还是一个斯文好看的十八岁少年。 白沚这个小流氓,看他总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就总是忽悠他抽烟,说是可以一烟解千愁,什么破病都能治好。 君以臣其实并不觉得吸烟能治好抑郁症,但心里害死了一个女孩的苦闷,实在无法与别人诉说。 于是,有一天就躲在房间里,在白沚的怂恿下,准备偷偷尝试一下当坏小孩的感觉。 结果,两人刚把偷买的烟点起来,一口还没吸,白鹿突然就闯了进来。 小丫头先是抓起白沚就是一顿暴打,接着跑到君以臣面前,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最不喜欢抽烟的男生了。 就这么一句话,君以臣再没碰过一次这东西。 自律得简直不像一个男人。 哦,也对,他们俩那时候都还是十八岁的翩翩少年,胡子都还没长起来,自然跟男人这种硬朗的生物没什么关系。 可后来,当看着君以臣被白鹿管得死死的,烟酒不沾的时候,白沚有时候也会羡慕一下。 如果,他的人生里也能出现这么一个彪悍的小姑娘,说不定,他早就得到救赎了。 哪至于变成现在这副鬼样子。 这事不能想,一想就觉得想死。 白沚狠狠抹了一把脸,将还没抽到一半的烟丢在地板上,再狠狠碾了一脚:“算了,不跟你说了,我去看看白连胜死了没有。” “白沚。” 看着落寞转身的颓丧背影,君以臣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干嘛?舍不得我走啊?” 白沚手指插兜,歪着一边脸,故意吊儿郎当地笑:“就不怕你们家小鹿吃醋?” 君以臣不为所动,语气平静:“撑不住了就回来,有什么事,我跟我爸妈都能帮忙,小鹿只有你一个人了,你别自己一个人硬撑……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白沚的背影狠狠一顿,随后咧着嘴浪笑:“切,老子天下无敌,打不死的小强,你以为像你这种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小弱鸡啊!” 第218章 放心吧,老子死不了。 “放心吧,老子死不了。” 白沚说完这话,仿佛带着一身耀眼的光芒,吊儿郎当离开了走廊。 君以臣站在原地目送白沚离开,心里是无法言说的羡慕。 是的,对于他们这些心理过于脆弱,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人来说,白沚的勇敢天下无敌。 纵使被命运踩进了泥潭里,依旧可以微笑着拍掉身上的泥土站起来,这样的勇敢是只属于白沚这种乐天派的天赋。 抑郁症很难做到。 然而,没人知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会因为羡慕而更加抑郁。 这是一种不能逆转的病症。 而人们通常以一句性格决定命运就概括了他们所有的努力。 不是他们不想乐观,积极,勇敢,无所畏惧,而是做不到。 君以臣回到病房时,白鹿还在微笑。 身形过分纤瘦的女孩,站在明亮的窗边,脸上的光芒像太阳一样耀眼。 “君以臣,医生说我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白鹿很开心,连带着对君以臣的态度也亲近了几分。 “怎么这么快?” 君以臣一边说话,一边走到父亲的身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君玉江听了这话,突然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然后拉着妻子一起走了。 走时,顺便把艾伦这个电灯泡也一起拉走了。 看着大家一起走出了病房,君以臣这才走到白鹿身边,揉了揉女孩青肿未消的脸,满脸宠溺:“是不是在医院里待烦了,所以赖着人家医生让他给你搞的特殊?” “才没有,是医生自己说我这种情况可以回家静养的。” 君以臣亲密的动作让白鹿下意识避了一下,片刻后,又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君妈妈他们去哪了?怎么好像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这丫头的心思也太敏感了。 就这么两句话,她就发现了不对劲,不去做侦探实在可惜了。 君以臣眼角一抽,故作平静道:“你哥那笨蛋出去买烟迷路了,电话也打不通,我让爸妈一起帮忙找找。” “哦。” 白沚从小就爱干这种没脑子的事,白鹿见怪不怪,皱起鼻子:“我哥最笨了,你们就不应该管他,就应该让他好好接受教训,一会儿他又该蹬鼻子上脸了。” “对了,君以臣,君爸爸刚才说,马老师跟苏老师下午会带着班上同学一起来看我,你说我要不要换一件好看点的衣服?医院的病服太丑了,我一点也不喜欢。” “还有,医院的病号餐也太难吃了,一点味道都没有,我想吃烧烤还有米粉。” 今天的白鹿跟昨天不一样,好像突然一下就来精神了,仰头看着君以臣,喋喋不休的样子很可爱。 君以臣一直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绷着脸说:“刚好一点就要吃烧烤,你就不怕辣出毛病又上医院?” “切,什么嘛,不给就不给,小气鬼!” 白鹿俏皮地吐舌,娇俏的模样仿佛与过去无异。 君以臣瞬间就心软了:“不过,我问过医生了,米粉是可以吃的,等一下吃午饭我给你带回来?” “嗯,谢谢亲爱的,就知道你最好了。” 白鹿的笑容甜甜的,又问一句:“那衣服穿什么?君以臣,就算生病我也要美美的,不想让同学还有老师看见我丑爆了的样子。” 为了哄女朋友开心,君以臣犹豫着说:“要不要穿那天我们一起去买的新衣服?” “嗯?哦,你说那件性感的超短裙啊。” 白鹿小脸一垂,难过道:“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这样很难看的,根本就不适合穿那样的衣服。” 君以臣连忙点头:“其实我也觉得不适合,君太太穿什么都好看,根本就不需要靠点亮衣服的技能来增加自己的美貌值了。” 那件衣服白鹿穿起来实在太美艳,君以臣舍不得让别人看。 第219章 天大地大,都没有我妹来得大。 “呸,油嘴滑舌。” 白鹿虽然有说有笑,但她的心思明显没有放在衣服上。 君以臣最后一句话其实是故意逗她笑,如果还是以前的白鹿,早就已经配合了。 但今天的白鹿有些心不在焉。 尤其,当君以臣提到君太太或女朋友这几个字时,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总有一瞬间的停顿,甚至会有点心虚似的,故意避开君以臣深情的目光,好像在逃避什么。 君以臣看得出来,可他以为这是绑架的后遗症。 医生也说,受到刺激后,病人的情绪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化。 病人家属能做的仅仅只是尽量不要刺激她。 所以,为了避免刺激白鹿的情绪,君以臣把白连胜自杀的消息憋在心里,什么都没说。 这天下午,马老师跟周老师带着班上的同学代表来看望白鹿。 小姑娘表现得非常得体,嬉笑怒骂,谈笑风生,看不出一点异常。 当天下午六点,白鹿出院。 出院时,君以臣收拾好行李,办理好出院手续。 可白鹿等了很久,白沚这个骗子还是没有来。 他这个做哥哥的,本来答应一定会接妹妹回家,就是天大的事也会放一边。 天大地大,都没有我妹来得大,这是白沚的原话。 可他这个唯一的哥哥却食言了。 看着倔强地坐在病床上,死都不愿意走的漂亮小姑娘,艾伦这个外国帅哥都有些于心不忍了:“君先生,要不然我去把白沚换回来吧,虽然白伯父做手术很重要,但小姑娘看起来快要哭了,这么漂亮一个小姑娘要是哭起来,我实在是不忍心啊!” 艾伦说的中国话字正腔圆,就是配上他这张标准歪果仁的脸,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君以臣没有说话。 白沚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从小到大,白鹿这个妹妹,他其实看得比谁都重,只是从不宣之于口罢了。 “再等等,白沚会赶来的。” 自从白鹿被救回来,君以臣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好像生怕吵醒什么似的。 艾伦闻言,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白沚他不是那种不告而别的人。” “我说你们俩,背着我说我什么坏话呢?” 白沚回来了。 虽迟但到,做哥哥的这次没有食言。 可他虽然回来了,整个人却狼狈不堪,西装外套早不知道哪里去了,衬衣的袖子卷到了手肘上,下摆松松垮垮地扎在裤子里,衣领倒是半遮半掩,露出一抹精致的锁骨,痞帅痞帅的。 他的嘴里吊儿郎当地叼着一支烟,没形没状地吞云吐雾,像一个街头小混混。 白沚胡子拉碴,眼睛里全是血丝,人也憔悴了好多,看起来好像好几年没睡过一样。 “白沚!omg,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艾伦一看见白沚就咋咋呼呼地叫了起来:“我的祖宗啊,你总算回来了,你的妹妹等了你一个小时,没看见你死活都不愿意离开,你快去看看吧!” 君以臣的语气依旧很轻:“去看看吧,她好像察觉了什么,没看见你回来就不太敢离开。” “切,小丫头片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看我这次不好好收拾她!” 白沚满脸烦躁,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吊儿郎当叼着烟就进了门。 第220章 那是我妹,全世界都可以给她! “白鹿,我看你是要……” “白沚你这个超级大混蛋!” 白沚一脚刚踏进病房,突然就被一阵旋风扑了个满怀。 “白沚你这个大混蛋,说话不算话你是不是想死!” “笨蛋白沚,你是脑子进水了吗,我几点出院你都不知道!?” “哥,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 白鹿扑到白沚怀里,拳打脚踢,闹得不行。 白沚装逼没成功,一秒变脸,连忙道歉:“对不起,小鹿,这次是哥哥错了,可这也不能怪我呀,我是真不知道这地方这么小,路还这么难走,一个不注意就迷路了。” “小鹿乖,哥哥保证,下次我一定好好背背地图再出门好不好?” “小鹿啊,你别打了,再打你哥就废了。” 白鹿:“你发誓,下次再也不许丢下我了。” 白沚:“好,我发誓,我下次再敢放我妹鸽子,我就单身,然后狗一辈子。” “谁要你单身,不准趁机要挟我,今天回去就给我好好相亲,不准不给我找嫂子,否则我弄死你。” “好好好,找嫂子,下辈子一定给你找。” “臭白沚!” “哎哟哟,我的妈呀,臭白鹿你给我轻点,老子好歹也是你哥,给个面子行不行!” “单身狗不配!” “嘶,君以臣,你踏马快过来管管你们家白鹿啊,她都快上天了!啊啊啊啊,小鹿,你别冲动,哥哥错了,对不起。” “哼,饶你一条狗命,谁让你迟到的,就罚你一个人拿行李!” 白沚简直无语:“好好好,哥哥拿,全部都哥哥一个人拿,不如就把你哥一个人累死算了,好吧!” “谁让你没未婚夫,累死你活该!” 白鹿俏皮吐舌,然后努力维护自家人帅话不多的君老师:“还有,白沚,我警告你,君以臣他是我未婚夫,不许你欺负他,他是我的,要欺负那也只能我一个人欺负。” 白沚唾弃所有故意虐狗的情侣:“呸,有未婚夫了不起啊?信不信我也去找一个?” 白鹿小腰一叉,“就是了不起,有本事你也找一个。” 白沚:“……” 打死妹妹需要几个步骤? 眼看白沚快被小姑娘气得吐血,君以臣赶忙牵走自家嘚瑟的君太太:“白沚,你拿行李,我先把白鹿送下去坐电梯,等一下再来帮你。” 不等白沚说话,白鹿连忙道:“亲爱的,你不用管他,白狗皮糙肉厚,随便都经得起折腾,不像你,你要是累倒了,未婚妻会心疼的。” 白沚:“……” 汰! 虽然这时候偷笑对单身狗很不厚道,但君以臣不得不承认,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而白沚接连被妹妹几个重拳k.o,一口老血闷在胸口:“今天我算是想明白了,没有未婚夫的我根本就不配有妹妹。” “白先生,我来帮你吧。” 见白鹿跟君以臣离开,房间里就剩白沚一个人,艾伦主动上前帮忙拿行李。 一身颓丧气质的白沚敛起玩笑的表情,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摇头:“不着急,抽根烟先,艾先生要不要?” “谢谢,我不抽烟。” 艾伦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见白沚并没有离开的打算,便多嘴问了一句:“白先生难道是因为白鹿小姐的话生气了?” 白沚坐在病床上,一边抽烟,一边吊儿郎当地抖腿:“那是我妹,全世界给她都可以,这么点小事,我生什么气,我有毛病么?” 第221章 卖公司。 艾伦好奇地问:“那白先生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等……喏,人这不就来了么!” 白沚叼着烟,下巴一抬指着门口:“哟,君狗,终于送走老婆了?” “行了,你不用再装了,我爸妈把小鹿接去吃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君以臣走进病房,表情异常严肃,“老实交代吧,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你要卖公司?”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狐朋狗友也都是一起认识的,没什么事能瞒得住彼此。 况且,就算那帮猪朋狗友不说,小区那帮嘴快的老太太也憋不住。 他们那个圈子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白沚决定卖公司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白沚故意撇撇嘴,“啧,烦死了,本来还以为能多瞒两天呢,看来这些老太太的嘴越来越快了,就这八卦的流传速度,都快赶上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吧?” 君以臣冷下脸,“别开玩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让你卖公司的程度?” 白沚从小就对电脑感兴趣,这么多年来,他好不容易凭借自己的努力,开了这么一家自己擅长并且喜欢的公司,突然说卖就卖,肯定是遇到难处了。 君以臣一脸担忧,白沚却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手指夹着烟,大咧咧一笑:“能有什么事,我这个人没定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好玩了,所以……” “白沚,如果你不想让我亲自去查,就给我老实交代。” 君以臣生气了。 别看君以臣这人平时一派斯文,一副腰软易推,人帅好欺的模样,生起气来,那是真恐怖。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白沚不敢惹,一是哭哭啼啼的白鹿,另一个就是生气后的君以臣。 君以臣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拦腰挡在白沚面前,不许他逃避。 白沚开始还能保持微笑,过了片刻,他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莫名黯淡下来。 闷着头抽完了一支烟,这才满脸憋屈地说:“白连胜的公司被小三跟合伙人一起架空,资产被转移,合伙人把小三跟她的情夫丢下来顶罪,他自己则是携款逃到了国外……”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小三被抓,合伙人逃窜,白连胜又是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现在这个烂摊子这不是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了嘛。” “我没有办法啊,催债都催到我头上来了,我只能断臂救父,就当,就当是还他一条命好了,以后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小三跟奸夫一起被抓住了,白连胜的公司现在就是一个空壳,而且欠了一屁股外债,那个王八蛋就是因为这个自杀的。 白沚他是白家唯一的儿子,这些事除了他,还有谁能扛? “手术做得怎么样了?” 白沚的诉说让君以臣听得一颗心狂跳,情绪也跟着低落下来。 白沚跟白鹿这两兄妹,是真的多灾多难,接连不断出现的事故,他们怎么能承受得起。 听见君以臣询问,白沚下意识又摸出一根烟,苦笑道:“估计悬,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在床上躺一辈子。” 第222章 我白沚无所畏惧,纵横四海…… 白沚说到白连胜这个渣爹就烦,狠狠抽完了一支烟,抬手又要拿烟,被一旁的艾伦阻止了:“白先生,你从刚才到现在已经抽了七八支烟了,这样对你的身体不好,别抽了。” “我烦,快烦死了,抽根烟也不行吗?” 白沚眼睛通红,死死瞪着艾伦这个歪果帅哥,“有本事你放开我,我特么再抽一百根,老子还就不信了,抽烟还能把我抽死不成!” 家里这么多的打击都杀不死他,几根烟就想弄死他,休想! 白沚赌气地咬着牙。 艾伦张了张嘴,半天却憋不出一句话,最后彻底放弃,破罐子破摔道:“算了,你想抽就抽吧。” 白家这些事,一桩桩一件件全堆在一个人头上,如果他是白沚,除了抽烟,好像也没什么办法了。 “切,早这样不就行了。” 白沚不屑不屑的,一只手打燃打火机,刚要凑到嘴边点烟,君以臣上前一步,态度强硬地拦住了他的动作:“别抽了,别让小鹿担心你,她这段时间情绪不稳,受不得刺激,你是知道的。” 自从得知白夫人的死讯,唯一的妹妹白鹿就是白沚在这世界上唯一的软肋与盔甲了。 提起白鹿,白沚的眼睛更是红得吓人,仿佛要将君以臣俊雅的脸瞪出一个窟窿来。 可最后还是妥协了,关掉打火机,抬手将烟嘴咬在齿间,闷声道:“君狗,也就是看在我妹的份上,要搁平时,老子弄死你信不信?” “信。” 君以臣淡淡点头:“所以,债务到底有多少?” 以白沚现在的身价,不超过一亿,根本就不可能让他这么发愁。 提到钱,白沚整个人就显得更烦躁了,咬着牙齿不说话。 烟瘾不觉又重了几分。 白沚的沉默让君以臣的表情也跟着冷了几分:“我的性格你知道,别死扛,你扛不住的,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好吧,君狗这是又生气了。 白沚肩膀一抖,撇撇嘴说:“不多,也就五个亿。” “草!” 艾伦这个歪果帅哥忍不住发出一声标准的国骂。 而这句话也正是君以臣想说的。 草,白连胜真该死! 君以臣突然觉得,植物人都有点太便宜这个害人害己的人渣。 白家所有的悲剧都是从白连胜开始的。 可最后他们所有人都受到了伤害,唯有他脑袋往地上一磕,就可以什么都不管,就这样在床上一直睡到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什么现实,什么悲剧,什么债务,他通通都不用面对,自有傻子替他出头。 而白沚这个白家唯一的顶梁柱,就不可避免地成为这之中的第一人。 就算没有白鹿,君以臣跟白沚的关系也早胜一般的兄弟,便沉着嗓子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我爸……” 君以臣当老师工资低微,还要算上他以前当律师时赚的钱,恐怕都赶不上他家君董事长的一个零头,这种时候自然只能拼爹了。 白沚一听这话,连忙摇头:“别,你们家对我们的帮助已经够多了,君以臣,你要还拿我当兄弟,就给我留点面子,以后我妹还要嫁入你们家的,你别害我成为她幸福的罪人。” 君以臣:“胡说什么,我们家没有谁敢为了区区几个亿刁难小鹿,谁要是敢刁难我老婆,我跟他没完。” 白沚苦笑:“是,我谢谢你,但是君以臣,拜托了,就当我求你了,给我留条底裤。” “我白沚无所畏惧,纵横四海,我不想因为白连胜这个渣爹,搞得我自己做不成人。” “就像你说的,区区几个亿,我白沚根本就不放在眼里,不就是一个破公司嘛,谁要谁拿走,我特么的要是眨一下眼,我跟你姓!” 第223章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白沚狠话放得挺爽,结果真等到手机那边传来秘书关于公司正式进入竞拍环节的消息时,整个人都颓了。 这时已是白鹿出院第三天。 白连胜确诊是植物人无疑,被丢在医院,吸着临水镇昂贵的氧气,无人问津。 万金翠的遗体也正式进入火化的环节。 白沚没敢让白鹿知道,自己一个人就去了停尸间,结果太平间看守尸体的老头非要他看最后一眼。 看着万金翠烧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白沚扶着医院森凉的白墙,再次吐了个昏天黑地。 逃窜十年的凶手周晓石还没有找到。 为了白鹿的安全着想,警方前两天还会派人藏在暗处,监视着她身边的一举一动。 可临水这样一个小镇,警力有限,一天两天还能坚守,第三天因为乡里出了一件恶性杀夫案,全部警力撤回,全力追捕那位因生活琐事就十几刀把老公捅死的凶悍妇女去了。 在君大美人跟君董事长的照料下,白鹿伤势恢复得挺好。 小丫头每天吃饱睡,睡饱了吃,却一点没长胖,反而瘦了两斤。 君以臣的抑郁症好了一些,只是依旧把药当糖吃,一点不敢松懈。 大概还是心里有愧,周晓慧有时候会送一些自家种的小菜,鸡蛋,香芋,香姜之类的当地特产。 这天,接到秘书电话的白沚,心情无比低落,拉着好兄弟君以臣就要去喝酒。 这口酒白沚早就想喝了。 他心里憋屈,不喝不行。 看着白沚一身颓废的模样,一向烟酒不沾的君以臣,最后还是心软了,拉上艾伦一起给白沚作陪。 不过,这几天一直感觉不安的君以臣,没敢出门,只在家里给白沚整了好几瓶当地特产香芋酒。 酒倒是不烈,可白沚酒不醉人人自醉,不到一会儿就开始说胡话,一直拉着君以臣,说要跟他拜堂,以后他们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了。 君以臣一直无奈地陪酒,渐渐的自己也喝得有些微醺。 是夜,十二点,宵夜进行时。 在家还嫌不过瘾,早已喝得烂醉的白沚,摇摇晃晃站起来,拉着君以臣就要出门:“啥也别说,是兄弟就跟我走,否则以后兄弟都没得做。” 君以臣眼前微晃,酒意跟着就上来了,捏着眉心拒绝:“今天就算你变成姐妹我也不走,我老婆还在睡觉,我不能离开她。” 白沚一把推开过来搀扶他的歪果帅哥,“切,老婆,老婆,谁还没个老婆啊!” “老子最讨厌情侣了!情侣他妈的通通都去死!老子一家人都死光了,孤家寡人一个,老子还怕你们这些情侣虐狗吗!来啊,曰我啊!” 君以臣:“……” 狗东西,喝醉了就狗性十足,真不是个东西! 结果,白沚骂骂咧咧半个小时,醉着醉着突然就哭了,整个人瘫在艾伦身上,两只手却紧紧抓住君以臣,痛哭流涕:“兄弟啊,你都救了我们家小鹿了,麻烦你捎带着脚把我也救了呗,老子他妈的苦啊!” “君以臣,我真的好苦,好苦啊!” “老子特么的是天煞孤星!” “哥们,我,我也想去死,没什么大事,就是好想去死一死。” “可是,死他妈的就能还给我完完整整的一家人吗?是不是只要我死了,我爸就会变成好人了?是不是我死了,我妈还有我妹就会活过来?我十六岁的妹妹啊,老子还没有揍过她一顿,她怎么就死了呢!?”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我的小鹿,她就不会生病了?会活蹦乱跳地活着吧?” “君以臣,你告诉我,是不是我死了,一切就都会回到原点?我还能回头吗?” “我曹,死他妈的谁不会啊!难的是活着……难的是活着啊!我亲爱的小鹿,哥哥,哥哥真的好累啊!” 白沚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剩下的大部分时候都在闹。 “白先生你醉了,我带你回去睡觉。” 艾伦一直搀着摇摇晃晃的白沚,艰难地跟君以臣道别:“君先生,你也去睡吧,我带白先生回房了。” “嗯,慢走,不送。” 君以臣一张斯文的俊脸微红,眼神迷离,表情木然地看着白沚被一个歪果人扶走。 而他自己则像突然失力了似的,踉踉跄跄在地板上坐下来。 白沚这个唠叨鬼一走,整个客厅突然就安静下来。 君以臣像一个无辜的孩子,坐在微凉的地板上,看着眼前渐渐有了一个家的样子的客厅,突然就想起他刚来的时候,这里还什么都没有。 这里本来是他为了自杀买的,可后来,白鹿来了,这里渐渐的就有了沙发,电视,茶几,一家人的嬉笑怒骂,还有,他的人间烟火气。 如果人生能一直快乐该有多好? 第224章 老婆,过来,抱抱。 “君以臣?” “你怎么了?” 静谧的夜色中,整个世界仿佛一片虚无。 白鹿的声音从楼梯上方传来,软软糯糯的,带着一点刚睡醒的迷糊,听得人心尖微微一颤。 “小鹿~” 君以臣整个人醉得迷迷糊糊的,回头看着楼梯的样子甚至有些小孩子的天真,嘴里拖着缠绵的尾音。 随后却是伸出两条胳膊,眼尾一扬,轻轻弯唇一笑:“老婆,过来,抱抱。” 这样的君先生是可爱的。 让人心里难受的可爱。 “你喝酒了?” 白鹿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乖乖走了过来。 “嗯,喝了一点点。” 君以臣伸手比了一个小小的手势,眼眸带笑,简直性感得一塌糊涂。 白鹿笑不出来,悲伤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样好的君先生…… 君以臣动作很轻,一把将娇艳的女孩拉进怀里,这才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俊雅斯文的脸上带着一些孩子似的骄傲,嗓音微哑道:“小鹿,酒是个好东西啊,可以让人忘记忧愁,还有,我跟你说,白沚那狗东西终于让我给喝倒了,老婆,你说我厉不厉害?” “嗯嗯,厉害。” 白鹿回神,语气敷衍。 “老婆,你哥他好吵,我真的快受不了他了。” “可是,我觉得好难过,这里……” 君以臣放开白鹿,皱着眉头,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好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好痛,无法呼吸的感觉,太难受了,就像白沚说的那样,没什么大事,就是好想去死一死。” “老婆,我们以后对白狗好一点好不好?他真的好可怜。” 说着说着,君以臣便是轻轻一抬眸,表情娇憨带俏,又可爱又漂亮。 “好。” 听见哥哥的名字,白鹿眼角隐隐一跳,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要破防了,可她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兴致不高的样子。 “谢谢老婆,我老婆真好!” 君以臣眉眼弯弯,终于满意地笑了。 说着就像一只毛茸茸,爱撒娇的金毛似的,将自己埋进白鹿的怀里。 搂着女孩软软绵绵的一尺细腰,君以臣迷迷糊糊地说:“老婆,我们回家好不好?带上喵喵,带上白狗,带上君大美人还有君董事长,还要带上我们所有的东西,我们回家,以后再也不回来了,好不好?” 回家? 她还有家吗? 这一次,白鹿没有说话,眼神放空了,静静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心里的难过铺天盖地袭来,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君以臣……” 白鹿似乎有千言万语,最后还是无法宣之于口,只好咬着下唇沉默下来。 “嗯?” 君以臣醉眼迷蒙,以小学生标准坐姿,抬头看着白鹿,眼中的爱意就算是酒意也无法遮掩。 轻纱般皎洁的月光下,女孩一身璀璨的光芒,美得令人失神。 君以臣忍不住怦然心动,想也不想,突然撑着胳膊,俯身亲了亲女孩的嘴角,“我老婆真好看。” 他是如此地爱着这个女孩,就算死亡也无法让他放弃她。 唉! 白鹿心痛如绞,却对此无能为力,最后只能幽幽地叹气:“其实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的名字很好听,就想叫叫看。” “我家君太太的名字也好听,世界上最好听,不接受任何反驳。” 君以臣的笑容甜中带俏,又露出小孩子似的单纯表情,简直好看得一塌糊涂。 白鹿快要忍不住哭出来了。 “唉~” 寂寥的夜色中,又传来一声沉默的叹息声。 “君以臣。” “嗯?” “我们……睡觉好不好?” “睡觉?” “嗯,就是睡觉。” “睡什么觉?” “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睡觉,会生孩子的那种。” “生孩子?小鹿,我不想让你生孩子,他们说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我怕你去了鬼门关就再也不愿意回来了。” “鬼门关吗?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君以臣,你说这世界真的有十八层地狱让人赎清自己前生的罪孽吗?” 君以臣,如果真的有地狱,我想去看看。 就看一眼。 一眼就好。 我发誓,等我赎清了我的罪孽,我就回来找你,以后再也不离开了。 第225章 睡觉吗,生离死别的那种。 最后,为了心里不为人知的秘密,白鹿彻底豁出去了,拉着君以臣的手掌放在自己胸上,带着一丝诱惑的意味说:“君先生,要一起睡觉吗?” 睡了就生离死别的那种。 君以臣睁着微红的眼眸,看着对面美若天仙的女孩,心里已经不受控制的怦然心动起来,却还是咬着嘴唇,倔强地拒绝:“不睡。” “为什么?” “名不正,言不顺。” 君以臣给了这么一句话,然后搂着白鹿的纤腰,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夜,格外平静。 睡至凌晨,君以臣突然被冷醒了。 他坐起来,发现自己竟是在沙发上睡着的。 喝醉之后,人的本能应该是宿醉一夜,可君以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醒了,心脏的位置一直隐隐抽痛,好像那里空了一块似的。 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喝醉之前的事,但只记起白沚骂骂咧咧草老天的场景。 至于其他的记忆,好像都断片了。 也许是一种来自内心最深处的直觉,君以臣隐约还是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而这件事跟白鹿有关。 联想到这几天白鹿情绪不佳,君以臣哪怕心里疑惑,还是踩着赤脚,上了二楼,直接来到了白鹿的房间。 银月如钩,夜色还很稀薄。 以往这时候,白鹿都会在房间里睡觉。 这几天,因为她情绪不稳,加之唯恐病情加重,主治医生开了一个星期的安眠药给她。 白鹿有时候吃了安眠药,会一直睡到天光大亮。 以往这时候君以臣都会因为不放心而过来检查几次。 可这一次,房间里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那个娇小的身影。 君以臣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自己就是抑郁症的多年患者,趁着夜半跑去自杀这事,他自己就是老油条,干过不止一两次。 这时,他心底第一反应就是白鹿跑去哪里自杀了。 连一秒都没有耽误,君以臣脸色煞白,打着一双赤脚,跑去爸妈的房间,死命拍门:“爸,妈,白鹿不见了!” 秋风微凉,他的脚背都被冻成了青白色,上面青筋突起,脚踝纤细,苍白无力。 “唰!” 一秒而已,房门立刻大打开,君大美人跟君董事长担忧的脸立刻就从里面探了出来。 虞美人:“儿砸?怎么了?” 君以臣:“小鹿不见了,妈,你跟我爸去村口看看,我去附近她比较常去的地方找找看,我们兵分两路,要是有情况就打电话。” 君以臣说完便大步离开了走廊,他的背影凌乱,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儿砸,不是,你穿鞋啊,这地方夜露深重,别感冒了!” 君大美人在后面急得直跺脚,等她自己披上丈夫递过来的外套,也跟着要出门。 君玉江一把拉住妻子:“穿鞋,光知道说孩子,怎么不知道担心担心自己。” “急都急死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君大美人眼泪一涌:“老公,你说生活怎么就这么难?” 以前他们是为了儿子奔波,连觉都不敢睡,现在他们为了儿媳妇,又是半夜起床。 甚至连衣服都不敢脱,总是和衣而睡。 提心吊胆了这么久,这一幕终于还是发生了。 君大美人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难过,还是落下心里的一块石头。 第226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君妈妈,怎么了吗?大半夜的,您二老怎么不睡觉?” 白沚跟艾伦分别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睡眼惺忪,明显一副还没睡醒的模样。 君大美人一边穿鞋,一边说:“小沚,你妹妹不见了,快穿衣服跟我们出去一起找找。” “我妹……白鹿她怎么了!” 白沚刚要揉搓眼睛,听见这句话,连鞋都来不及穿,咚咚咚地飞奔下楼。 艾伦见白沚跑了,什么都没来得及说,跟着关门,在经过二老身边时,朝着君家父母轻轻鞠了一躬,这才跟着跑下了楼。 “这熊孩子!臭儿子,叫你穿鞋!穿鞋!” 白沚一溜烟就跑没了影,君大美人在后面气得直跺脚:“你说说这些孩子,一个两个的,怎么都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这要是感冒了可怎么整,到时家里又得多两个病号,真是不听话!” 自从白夫人去世,君大美人就彻底将白家的两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她一人肩负起了三个孩子的饮食起居,还有来自母亲的关爱,实在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好在,还有丈夫的扶持,否则君大美人也不知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些漫长的岁月。 见妻子气得脸都红了,君玉江忙好言相劝:“算了老婆,你着急也没用,这俩孩子也是担心小鹿的安危,而且小沚的身体一向不错,应该不会有事的。” “什么不会有事?真有事就晚了!行了,你也别啰嗦了,赶紧给我回去拿两双拖鞋,这俩兔崽子,等下见到他们,我非要他们好看不可!” 骂归骂,君大美人最后还是让君玉江拿了两双拖鞋,准备一会儿给两孩子穿上。 君玉江比妻子要想得更多一点。 考虑到白鹿离开时情况不明,这孩子又一向不会照顾自己,便多留了一个心眼,走进儿子的房间,拿了一件防寒的外套,这才跟着妻子离开。 这天晚上的临水镇,就像君大美人说的那样,夜深露重,夜风微凉。 天上星子三两颗,月藏柳梢后,是一个连前路都照不见的漆黑夜晚。 这样的夜晚,让他们这一群外地人去哪里找一个抱着必死决心的女孩? 君以臣出了院子,站在空空荡荡的夜空下,看着隐隐绰绰,仿佛藏着许多巨兽的阴森村落,突然就怔住了。 从小养尊处优的他,这么多年从未打过光脚踩在地面上。 他的脚踩过昂贵的波斯地毯,全是绒毛的兽皮地毯,还有手工编制的丝质地毯,唯独没有结结实实地踩在这散发着泥土芬芳的大地上。 乡下的泥土地,全是一颗颗细小的石子,君以臣被硌得生疼,却还是不及他的心疼。 “白鹿!” 君以臣心里发慌,无暇顾及身体上的疼痛,忍不住冲着寂寥的夜空大喊了一声。 却空有回音,无人回应。 “君以臣,你给我站住!” 白沚一脚深一脚浅跑过来。 养尊处优的白家大少爷,同样被硌得龇牙咧嘴,满头都是冷汗,却还是倔强地咬着牙齿走了过来。 第227章 要么重生,要么毁灭。 看见君以臣,白沚痛得嘶了一声,却毫不在意,用力扯着他的袖子就是一顿质问:“你跟我说,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喝酒的时候,我们家小鹿不是好好地在家里睡觉吗?为什么会不见?是不是你们后来又说了什么话?你踏马的混蛋,你说,你到底是怎么照顾我妹的?!你还我妹!” 君以臣被问得哑口无言。 此时的他比谁都自责。 白沚问的这些问题,他比谁都想知道答案。 可谁来拯救他? 以前总是白鹿照亮自己,然后成为他的救赎。 可现在他的光熄灭了,而他甚至无暇自救,又要如何成为别人的救赎? 为什么灾难总是一次又一次袭来? 他们这一群人,从来与人为善,不忍苛责。 路边看见一朵花都不忍心采,连杀人的罪孽都可以原谅,为何老天就是不愿意放过他们? 白沚正在盛怒之中,恐慌扼住了他的喉咙。 他没发现,君以臣眼中的光熄灭了,行尸走肉一般,仿佛没了灵魂。 白鹿就是他的灵魂啊! 现在他的灵魂就要离他而去了,你让他怎么办? 除了生死相随,他,没有任何办法。 就在这一刻,君以臣做了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决定。 如果,如果白鹿真的……那他就死在这个陌生的小镇里,再也不要离开了。 艾伦走过来,轻轻扯住了白沚的胳膊,将他往身后带了带,这才终于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好了,白先生,你别这样,君先生也不想这样的,这件事谁也不想的,我想君先生受到的伤害并不比你少,你这样对他,其实是很不公平的。” 闻言,白沚眉眼一动,神色黯然地松开了手。 君以臣抿直了嘴角,不说话,转身就要往村口走去,想了想,又转了一个方向,一脚一脚走得坚定,往村子后面的河流走去。 如果这个村子真有什么地方,是白鹿熟悉并且适合自杀的地方,也许只有那条河了。 君以臣想起上次两人在这条河边时的场景。 那时的白鹿还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他们仿佛就要迎来曙光,这才几天,他们的生活就经历了一场足以毁灭的浩劫。 白沚看着前方男人寂寥的背影,突然就垂下了眼帘,一抹懊悔从他英俊的脸上快速闪过。 片刻之后,白沚毫不犹豫追上了好兄弟的脚步。 直到与君以臣并肩走在一起,他这才难过而小声地道歉。 “对不起,以臣,我不是故意凶你的,我只是……我只是害怕,你知道吧,我刚才睡觉,都不知道为什么,脑袋虽然昏得厉害,但我突然就醒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痛彻心骨的那种感觉你知道吧?” “你不知道,醒来后,我的心脏一直怦怦地跳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快要跳出我的胸腔,然后离我而去,我整个人慌得不行,就那么一愣神的功夫就听见你跟君妈妈他们的动静,再然后……” “我只是……我只是太害怕了,对不起……” “以臣,你别怪我,我不是有心骂你的,我知道,其实你心里比我更难受,我……你就当我放屁好了,别放在心上好么?” 白沚从未这样低声下气过,这是第一次,为了他的妹妹,也为了面前这个男人。 白沚有一种感觉,可能这次他们所有人心里的病都过不去了。 要么重生,要么毁灭,别无他途。 第228章 同生共死。 重生或者毁灭,这本不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但对于某些身患疾病的抑郁症患者来说,却是比天塌了还要大的事情。 同样是生不如死,白夫人选择了赎罪而死,白连胜选择了逃避式的自杀,白沚选择了原谅与煎熬。 白鹿呢? 同为白家人,她会走哪一条路? 白沚其实也知道,看起来更容易走的那条路其实是死路一条,可架不住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想要赴死啊! 看了一眼在前面沉默带路的君以臣,不管是作为小舅子,还是铁哥们,白沚都不希望看见君以臣放弃自己的生命。 可他同时又知道,如果不能跟白鹿同生,君以臣大概也只能选择跟她同死了。 反正二者其一,总要选一个。 而对君以臣来说,白鹿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他俩早已同生共死,死了一个,另一个同样活不了。 想到这里,白沚越发着急起来。 两人几乎是打着赤脚,一路飞奔着来到了夜幕下的黑水河边。 河面上波光粼粼,波涛荡漾,仿佛一块黝黑透亮的黑镜子。 在这个无人的夜里,河水依旧湍急,它们始终奔流不息,从不以人类的主观意识而改变。 “白沚,我们分头找吧。” 看着夜幕下显得极为阴森,诡异的河流,君以臣表情极为平静,突然提出了这个要求。 “分开什么分开,要找一起找!君以臣我告诉你,你休想甩掉老子!” 为了防止君以臣背着自己做傻事,白沚一秒拒绝了这个看似合理的要求。 暗淡的月色下,君以臣侧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举步往河水的上游走去。 脚下的石子更多了,两个男人同样为此而饱受折磨。 不过,一个看起来沉默隐忍,另一个则是被硌得脚都麻了。 “喂,老外,快给我跟上!” 白沚龇牙咧嘴一挥手,叫上了同样不爱说话的艾伦,小声而坚定地说:“兄弟,看在我们家白鸢的份上,我不求你能帮上什么忙,只求你别让前面那混蛋做傻事,若真有什么变故,拜托你照顾我妹还有妹夫。” 白沚说着,郑重其事地拍了拍艾伦的肩膀。 他一脸豁出去的表情,眼神中凶狠带煞,一副恶人之相。 艾伦看了白沚一眼,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憋屈地回了一句:“白先生你就放心吧,通过这几天的相处,我早已将君先生当成我的朋友,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有事的。” “大恩不言谢,兄弟,如果有下辈子,老子一定还你这个恩情。” 说完,白沚大步朝着君以臣走去。 两人果然在上流的位置找到了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水面的白鹿。 这小丫头简直不让人省心! 黑色的河水中,白鹿披散着头发,穿着单薄的睡衣,一张小脸冻得青白,再无半点血色。 她的背影纤细,水中没入了半个身子,一步一步朝着水流湍急的河中央走去。 “白鹿!你他妈的给老子站住,再敢多走一步,老子就立刻死给你看!” 第229章 混蛋,老子不会游泳啊! 白沚不会游泳,看着即将被水流吞噬的妹妹,只能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喊出了白鹿的名字。 这个坚强又脆弱的男人,哪怕在火化母亲遗体的时候,他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可此时,看着一去不复返的妹妹,他的眼泪决堤而下,哭得泣不成声。 白沚心痛如绞,几乎快要承受不住了。 心里想象是一回事,真的看见了又是另一回事。 白沚很确定,如果这一次白鹿真的死了,那他也不会独活。 真的,一家五口,最后剩他一个,本就是带着最后的希望苟延残喘。 可若是连这唯一的一点希望火种都熄灭了,白沚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生存下去。 此时,君以臣的心情也受到了强烈的激荡。 与白沚不同,他的眼睛里,看见的河流是一条奔流不息的血色长河,而河中央的白鹿,仿佛在朝他微笑,并深情地呼唤他,让他一起走。 一起走…… 君以臣瞳孔一缩,想也没想就要纵身跳下,却被歪果帅哥艾伦一把拦住了:“君先生,我从小在海边长大,再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水,而且我力气更大,救人的事还是我去吧。” “相信我!” 艾伦说完,最后深深地看了白沚一眼,这才脱掉了外套,鞋子,纵身一跃,用熟练的自由泳姿势朝着白鹿慢慢逼近。 看着那水里如浪里白条的金发脑袋,白鹿面无表情,回头看着河水中央,目光无比坚毅,再次在水中迈出了艰难的一脚。 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某些别人都看不见的东西。 就像君以臣看见了一条血色河流,白鹿也看见了一个人,她站在河水中央,温柔地笑着,张开了双手用甜言蜜语的声调,小声地说:“我亲爱的小白鹿,妈妈爱你,跟妈妈一起走吧,我亲爱的孩子。” 好的,妈妈。 对不起,妈妈。 我也爱你呀,妈妈。 妈妈,这次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再也不要丢下我了,我是你最听话的孩子啊! 白鹿这次抱着必死的决心,走向那个幻想中的母亲。 她要回归母亲的怀抱,就像生命之初,她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一样。 此意已决,谁也不能阻拦。 此时,岸上的白沚紧紧拽着君以臣的胳膊,死活不让他下水:“君以臣,你他妈的如果想看我死在你面前,你就给我下去!” “哦,对,还有你爸你妈,如果让他们知道你就是故意想带着我们家小鹿一起死,你觉得他们还能活得下去吗?” “我告诉你,君以臣,你这一个猛子下去,丢的可不是你们两条人命,而是五条,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妈的,混蛋,老子不想死啊!” 白沚一边哭,一边吼,恨不得给君以臣一巴掌。 可他有什么资格? 如果不是生活逼得他不得不活着,他也多想去死一死。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很想去那边的世界看一看,看看他的妹妹白鸢过得可还好,得到她想要的自由了吗? 如果还有时间,那就去看看那个狠心抛下他们的妈妈。 死亡是否真的解救了她呢? 世界的另一边,妈妈她是不是依旧只爱白鸢一个人,而将他与白鹿置于永远的无锥之地。 万金翠,我们这一家,死的死,残的残,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弄到今天这一步,你是否真的开心了呢? 第230章 幻想中的母亲。 营救白鹿的行动其实非常容易。 清秋的凌晨,河水刺骨,天要亮不亮,白鹿刚走进水里就被冻僵了,浑身青紫,手脚冰凉,之所以一直坚持往水中央走去,是因为那个来自于妈妈的幻象。 白鹿她作为一个从小没有得到过母亲关爱的小孩,只要有一点靠近妈妈的可能,哪怕是假的,她也想努力一下。 就算,这个可能带来的其实是死亡,她也在所不惜。 不过,艾伦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 作为一个常年保持高蛋白饮食的歪国人,艾伦的身体素质本就强壮一些。 这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下到水里僵硬了一两秒,差点没被冻死,幸好平时有健身,这才凭借强大的意志力,飞快地朝着白鹿游了过去。 白鹿极瘦,尤其是这段时间,瘦得简直过分,小胳膊小腿的,很快就被高大的艾伦抱住了腰身。 白鹿大概也不是真的想寻死。 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小姑娘也不反抗,只是脸色煞白,眼中的幻境突然就破碎了。 那个幻想中的母亲闻风而逃。 河流像一条巨大的黑龙,影影绰绰,看起来可怖极了。 白鹿瞳孔一缩,这才感觉到被水流淹没的恐惧感。 这种濒死的感受其实并不好受。 人都是向死而生的。 白鹿的不反抗对艾伦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也就省得两人死在一起了。 快到河岸时,接到了白沚电话的君家父母也跟着赶了过来。 看见艾伦抱着白鹿的身影越来越近,君玉江跟白沚赶忙跑进水里帮忙。 这时,两人已快到岸边,白鹿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吧! 君大美人表情紧张,紧紧盯着水里的几个身影,却不敢离开,死死掐着儿子的手,喃喃自语:“老天保佑,菩萨保佑,佛祖保佑,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没事就好……” 君以臣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站着,其实全身都虚脱了,眼眶湿润,有一种想嚎啕大哭的感觉。 白沚水性不佳,却还是不顾河水冰凉,踉踉跄跄冲到岸边,立刻将妹妹从艾伦手里接过来,然后动作轻柔地抱到了岸上。 兄妹俩一起瑟瑟发抖。 白沚不敢松手,一直紧紧抱着白鹿,喃喃自语:“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鹿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湿漉漉的,全身都湿漉漉的,抬眸看了一眼冻成了筛子的哥哥,嗓音立刻就哽咽了。 “哥……”白鹿轻唤。 “啪!” 白沚想了没想就给了妹妹一巴掌。 白沚这个巴掌下了死力,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接就把白鹿给扇蒙了,她左边的脸颊上瞬间冻出了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白沚!” 走过来查看情况的君以臣立刻心疼得要死。 “小沚!” 君家父母惊讶不已,急忙就要上前阻止。 “白,白先生,你冷静一点,点。” 艾伦哆嗦着,上前拉了拉白沚湿漉漉的衣袖。 “都他妈的给我待着,谁敢过来我他妈弄死他!” 大概是因为心疼或是愧疚,白沚在白鹿面前一直小心翼翼的。 虽然每天跟她嬉笑怒骂,其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珠似玉地保护着她。 人家说,长兄如父,有时候白沚甚至会生出一种自己才是白鹿父亲的感觉。 这么多年他们兄妹相依为命,虽然父母健在,却还是活得像一个孤儿。 第231章 好,哥哥不死,你也不死。 “妈的,臭白鹿,你怎么那么自私?!你就只想着自己,想着万金翠,想着白鸢,连白连胜你都想到了,你想过我没有?” “笨蛋白鹿,你要是死了,你让哥哥怎么活?是不是要我们一家人全部死绝,你就开心了?!” 白沚歇斯底里,彻底发了疯,扬着手臂怒吼,眼睛通红,脸上全是悲伤的神色。 “好啊,你不是想死吗?你们不是通通都要死吗?要死大家一起死,老子现在就去跳河,死了多好,如果不是为了你,老子早就不想活了!” “死吧,都去死!” 白沚一边哭,一边发抖,一边指天骂地。 他被伤的遍体鳞伤,疯得简直不像他自己。 这是白沚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去死,如此强烈地怒吼出自己的情绪。 以往为了平衡这个家的气场,他总是唯一的那一缕阳光,不论多么绝望的时刻,他都不曾抱怨过。 哪怕所有的白家人都一心向死,还有他一个人努力在泥塘里挣扎,挣扎着想活下去。 他是那棵永远向阳的向日葵,永远保持微笑,假装自己不曾受过伤。 可这一次,命运彻底将他打败啦! 白沚觉得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他不想最后输得连尊严都不剩。 于是,他转身就要走进河里。 人类什么时候感觉自己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命运玩弄自己? 就是当死亡来临,而你却无能为力的时候。 这一刻,宣泄了情绪的白沚,浑身难受,他觉得自己好累,累了好多年了。 活着多麻烦,不如死了痛快。 他本是为了挽救一心求死的妹妹,可当那些戳心戳肺的话吼出来后,他觉得也许自己是真的曾想过去死吧。 否则,怎么会如此情真意切? “哥!!!” 白鹿突然嚎啕大哭,一把拽住白沚湿漉漉的衣袖,哇地一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眼泪从脸上一直流到了心里。 她终于还是哭出来了。 自从知道妈妈为了救她而死后,白鹿的眼泪就一直藏在心里,本打算带到地狱去向妈妈忏悔,可现在她受不了了。 “哥哥,不要死,求求你。”白鹿哭着说。 白沚站在夜风里,整个人都快冻僵了,脑子却清醒得很,如果这次还不能救回妹妹,那就一起死吧,一家人齐齐整整的多好。 不过,在他死之前,怎么也要拔掉白连胜的呼吸管才会甘心的。 白沚心里琢磨着是活着去拔呼吸管,还是死了之后去,这个问题让他的表情渐渐就有些迷茫了。 就在这时,白鹿用力拽住了他的衣袖,哭着说:“哥哥,不要死,我只有你了,求求你,哥哥。” 白沚瞬间感觉整个世界好像都离自己远去了。 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白鹿一个人。 白鹿说哥哥不要死,求求你了。 她说,我只有你了,哥哥,你不要丢下我。 “好,哥哥不死,你也不死。” 白沚红着眼睛回头,浑身发抖,却还是倔强地要一个答案:“白鹿,答应哥哥,我不死,你也不许死,否则我立马跳河,反正最后还是要失去你,那还不如让你先失去哥哥,我不想成为那个被抛弃的人。” 第232章 如果幸福需要踮起脚尖。 白沚一动不动站着,白鹿还没有回答,他的眼睛里便下起了雨,心里也跟着涨了潮。 白鹿扑到白沚怀里,一把抱住他,“哥,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死。” “我不死。” 白沚说:”只要你不死,我就不死。” 一场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白沚紧紧搂着白鹿,往家的方向走。 其他人在后面跟着。 君以臣很想看看白鹿怎么样了,但看着前面两个依偎在一起的身影,他突然感觉现在的自己很多余。 君大美人怕儿子想不开,就在他身边跟着,看得出他情绪不佳,但又无能为力,一双眼睛红通通的,明显哭过了。 君玉江走在后面,只好把外套给艾伦披上,直夸小伙子好样的。 艾伦嘴唇发紫,抱着胳膊,勉强冲身旁儒雅的大叔轻轻一笑:“都是我应该做的,君叔叔您不用客气。” 君玉江表情严肃:“怎么会是应该做的呢,白鹿是我们一家人的希望,她要是出了事,我们全都不好过,你救回来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个完整的家庭,我代表我们一家人谢谢你。” 一个完整的家庭? 艾伦听见这句话,瞬间感觉自己的形象高大光辉了起来。 回到家里,白沚一直把白鹿送进了房间。 直到看见白鹿进了浴室,白沚这才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淋浴,任由热水冲刷着他的身体。 艾伦也进了自己的房间。 君大美人跑去给孩子们准备换洗的衣服。 君玉江去厨房烧姜汤水。 只有君以臣一个人无事可做。 自从白鹿不理他,他的整个人生好像突然就没有了意义。 君玉江偶尔走出厨房,看见儿子表情失落,料想他心里肯定不好受,只能指挥他去给妻子帮忙。 君以臣站在厨房门口,看着父亲挺直了背脊忙碌的身影,突然问道:“爸,您跟妈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感觉自己……很无能,就是,什么都做不了,像一个废人,爸,你说……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拖累了白鹿?” 她那样年轻,本该有最灿烂的未来,却因为他…… “什么这样的人那样的人,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人努力想活,另一种人努力想死,努力想活的一定会活下去,努力想死的也死不了,这就是生活的常态。” 君玉江说着仿佛人生哲理的话,却没有回头,眼睛盯着眼前的汤锅,语气异常坚定:“儿子,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爸爸只要能一直跟妈妈在一起就觉得很满足了。” “我不管这个世界怎么样,别人怎么想,我就要得到自己的幸福。” “如果幸福需要靠踮起脚尖才能够得着,那就努力把脚垫高一点,垫久一点,不管未来怎么样,现在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儿子,既然注定死不了,那就尽量去活着,爸爸相信你一定可以。” 这是君以臣上楼之前,君玉江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就把儿子赶出了厨房,留下来的自己则是在厨房里偷偷抹了一下脸颊。 君玉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只是眼睛酸涩得厉害,好像进了沙子。 第233章 坚持就是胜利。 这天晚上,白鹿吃了一碗姜汁汤圆,然后不声不响地睡了。 其他人也跟着吃了汤圆,喝了姜汤,却都睡不着了。 尤其是君以臣,守在白鹿的房间外,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又跑了。 夜色微凉,君以臣就这样在门口守了一夜。 君玉江跟君大美人都知道儿子犟得厉害,也就没劝,由得他去了。 不过,这也有可能是小两口另一种爱的表达吧。 当年,君以臣刚被查出抑郁症那会儿,白鹿也经常这样一守一夜。 君玉江说,孩子的事就让孩子自己去解决,他们总归不可能像白鹿一样,陪着儿子一直到老。 是不是抑郁症就只有抑郁症才能救赎? 没有人知道答案。 第二天,所有人都还没有醒,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这种时候,会是谁呢? 君以臣熬了一夜,熬得满眼血丝,露出了一脸疲态,却还是理了理衣摆,慢步走去开门。 门开了,出现在眼前的人竟是早已回了望京的薄医生。 君以臣微怔,随后一脸诧异:“薄医生,您怎么来了?” 说完,往后让了让身子,将薄医生请进门来。 薄医生还是那一身随和的气质,淡淡一笑:“前天你爸给我打电话,说小鹿的情况可能有点麻烦,怕这边的医生整不明白,就在电话里问了问我,我是怕耽误小丫头的治疗,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就开车过来了。” “怎么样?我来得还不算太晚吧?” 君以臣彻底松了一口气:“不晚,一点也不晚,薄医生您来得正是时候,昨天小鹿发病了,幸好及时救了回来,现在还在睡觉,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薄医生一听,神色也跟着严肃起来,“是吗?那等一下小鹿醒了,我就给她做个详细检查,也幸好,我想着这次可能有点麻烦,就把东西都带齐了。” 薄医生一边换鞋,一边扭头看了一眼君以臣,语气关切道:“以臣,你呢?” 君以臣一愣:“我什么?” 薄医生道:“我看你脸色不好,你自己也是病人,正是恢复期,可不能这时候放弃,有些事能想开点就想开点,知道吧?” “呵,小鹿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君以臣苦笑一声:“薄医生,你放心吧,我这段时间忙得根本没有时间去死,药也都在吃,没什么大碍。” “无碍就好,没事就好啊!” 薄医生跟着叹一口气,拍了拍君以臣的肩膀:“好孩子,坚持就是胜利,你说是吧?” “嗯,坚持就是胜利。” 不知道是不是说给自己听的,君以臣说这句话时,语气压得极重。 好像这样就能鼓舞自己似的。 “对了,你爸妈呢?” 薄医生脱掉外套,穿着拖鞋往客厅走去。 君以臣跟在他身后,细心回答:“他们昨晚跟着找了白鹿一夜,没怎么睡好,我就没叫醒他们。对了,薄医生,时间还早,您吃早餐了吗?” “没呢,小臣要做给我吃啊?” 薄医生态度亲和地开着玩笑。 君以臣这么多年因为抑郁症的原因,不爱动,也不爱吃东西,更不爱做。 他生活的全部都用来抵抗死亡的诱惑了。 听说,这次小两口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摊上了白鹿这么个更不爱动手的生活小白痴,倒是把他不爱运动的毛病给改了。 薄医生有时候想想,要么说有时候有些医生喜欢下猛药呢,白鹿这剂猛药也太见奇效了。 第234章 卧底。 君以臣笑了笑,难得开了个玩笑:“如果薄医生您不怕我毒死您,给您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呸,你个没良心的,你说我千里迢迢赶来,就算不是你女朋友就不值得你一顿饭啊?” 薄医生笑骂:“我可听说了,人家小鹿过来的时候,你可是一天三顿伺候着呢,以臣,你这心偏得也有些太厉害了。” 君以臣被调侃得脸上一红,“薄医生,您别说了,我给您做还不行么。” “行了行了,跟你开玩笑的,我来的时候在外面吃了一碗肉丝粉,还挺好吃的,你就别忙活了,跟我说说小鹿的情况吧。” “薄医生,情况是这样的。” 一提起白鹿,君以臣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还有白鹿昨天晚上的表现说了一遍。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君家父母也跟着起来了。 君玉江跟薄医生寒暄,君大美人跑到厨房里弄吃的。 又过了半个小时,白鹿,白沚,还有艾伦都醒了。 白鹿的精神看起来好多了,笑容多了一点,话也多了。 一家人在一起吃了早餐。 薄医生把其他人都支开了,这才借着开玩笑的劲头,问起白鹿病情的问题。 这次,白鹿倒也配合,问什么说什么,包括看见母亲幻像的事也说了。 幻觉都出现,这不是有点严重,而是相当严重了啊! 薄医生先是表情严肃了一阵,过了会儿,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肌肉,这才露出一个职业的微笑:“小鹿,你跟薄叔叔说说,妈妈现在还在么?” 白鹿抬头,老油条似的笑了笑:“薄医生,您不用跟着演戏,我知道我的情况很严重,您想问什么问就是了……对了,万金翠现在就站在你身后,她还说让我不要理你,你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哈,你这丫头,古灵精怪。” 薄医生被白鹿逗得忍俊不禁,哈哈一笑:“以臣还担心你经过昨天晚上那一通闹,情况可能严重了,我倒是觉得它是一个好事,你现在自救的情绪非常饱满,这是一个好的现象,不要放弃,知道吧!” “嗯。” 提起君以臣,白鹿的情绪又眼见地低落下去。 薄医生怕小姑娘触景生情,赶忙转移话题:“那你跟薄叔叔说说,第一次发现这个现象是什么时候?” 白鹿想也没想就回答:“绑架案后醒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不过我因为害怕,就一直没说。” 薄医生安慰:“好在,时间还不算太久,好好接受治疗应该没多大问题。” 白鹿不说话。 薄医生想了想问:“小鹿,你跟薄叔叔说真心话,你到底想不想治好病,然后跟以臣结婚?我记得你跟以臣才刚订婚吧?这时候死了,你觉得你甘心吗?” 白鹿惊讶:“您怎么知道?” 薄医生得意一笑:“我有什么不知道,你们的身边可是有我的卧底,我想要知道什么八卦,都不用招手,他们很快就会告诉我了。” 白鹿撇撇嘴:“老骗子。” 薄医生哈哈大笑:“你这丫头,你当年还是我的卧底的呢,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白鹿:“就算我是卧底,那您也还是老骗子。” 薄医生:“……” 不说了,扎心。 第235章 最后的救赎。 “行,能开玩笑就行,能开玩笑,薄叔叔就当你这是愿意接受治疗了。” “小鹿啊,还记得薄叔叔以前跟你说的话吧?抑郁症这个病啊,只要病人不肯放弃,总有一天会好的,所以你也不要放弃,知不知道?” “嗯。” 白鹿低头犹豫了一会儿,绞着衣角说:“薄叔叔,在接受治疗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想做,您能不能帮我瞒着一下。” “瞒什么?” “就是千万不能让君以臣,还有我家臭白沚知道了,否则,他们会打死我的。” “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情吧,万一我贸然答应你,结果你跟我说有一个河要去跳,你薄叔叔可承受不起这么大的责任。” 白鹿知道薄医生是想试图化解她的紧张,但她真的早已经放下对死亡的追逐了。 只是在这之前,有些事情不做,她一辈子都不得安宁。 白鹿很快将自己的计划跟薄医生说了。 薄医生听完,眉头紧皱:“小鹿,理论上来说,我作为医生,当然不会建议你做如此冒险的尝试,但如果你坚持,同样作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倒也觉得,特殊时期,偶尔下下猛药也没什么不可。” 白鹿惊喜地抬头:“这么说您同意了?” 薄医生苦笑:“你这丫头,除了以臣,从来都不愿意麻烦别人,你说你现在都求到我头上来了,我不同意能行吗?” “薄医生,我就知道您最好了,那个女人说的话从来都是信不过的。” 白鹿主动提及自己的幻觉,第一次用了不代表任何意义的【那个女人】,这代表她已经学会把幻觉跟真正的母亲分开了。 这一点是很好的。 像君以臣,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依旧过不去心里那个坎? 就是因为他老是愿意把幻觉当作真实来看,所以才会因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愧疚至今。 白鹿愿意了结这些事也好,说不定能一次性救赎所有人呢? 薄医生相信白鹿。 她从来都是这种有力量的孩子。 叔侄俩在客厅里好好地商量了一会儿计划的细节,又把各种状况都想到了,再一一想好了退路,这才把所有人叫了进来。 薄医生其实并没有给白鹿做检查,两人基本都是在聊天。 但为了让自己接下来的话更具权威性,薄医生不得不装腔作势, 拿出自己的医疗用具,又当着一屋子的人做作地收回去。 “小鹿,你先回去休息吧。” 薄医生收起医具,微笑着吩咐白鹿离开,就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白鹿坐在薄医生身边,低垂着小脸,手指乖巧地放在膝盖上。 今天的她没有梳头,额前的碎发打下来,遮住了她眼睛里亮如星子的光芒,更是显出了她的忧郁与沉默。 此时的白鹿就是一个标准抑郁症的模样。 与平常的君以臣有着七八分相似。 在场的人瞬间就被她的演技折服了,纷纷扼腕叹息,薄医生肯定要说不好的话了。 果然,白鹿一走,薄医生先就叹了口气:“老实说,情况很不好。” 第236章 需要你们配合。 以君以臣为代表的所有人,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白鹿她……到底怎么了?” “唉。” 薄医生唉声叹气,直到把气氛拉到了满分,这才一脸痛心地说:“那孩子已经出现幻觉了,情况不容乐观。” 嘶~ 在场的人全都倒抽一口凉气。 第一次当着病人家属的面撒谎,薄医生心里不是不愧疚的。 好在,幻觉这句话倒是真的。 而薄医生的专业性也的确告诉他,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但白鹿的反应又让他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也许其他人会,但那孩子不会就这么轻易认输。 她会想到办法自救的。 就像她以前做过的无数次那样。 而且,顺带着,她还能把别人也救了。 这么多年,君以臣的病情这么严重,如果不是白鹿在一旁兜着,他说不定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薄医生一惯都很佩服这个坚强的小姑娘。 现在她遇到了难处,并且愿意主动拥抱自己的命运,这是一件好事。 万一就好了呢? 薄医生想,就他们家现在的困局来说,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薄医生彻底放下心里的顾虑。 君以臣一张俊雅的脸却早已没了血色。 他的唇色异常苍白,像贴了一层白纸,薄薄的一层,却让人无比的心疼。 “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君以臣问。 他自己就是抑郁症重度患者,而且饱受幻觉的折磨好多年。 他比任何人都能明白白鹿的感受。 不是不心疼的。 可他毫无办法。 薄医生见效果拉到了满分,也确实不忍心再看君以臣受苦,便笑了笑说:“好在,症状还只是初期,影响还不是太深,好好接受治疗也是有可能恢复的。” “真的吗?” 君以臣又满怀希望地抬起头:“真的能恢复?” 薄医生笑笑:“你这孩子,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打过折扣?我说能治就一定能治,就是……需要你们的配合。” “薄医生,你说!怎么配合?” 白沚一听有治,立刻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拍着胸脯表态:“别说杀人放火,就是现在把我杀了,给我妹妹当药引都成。” 薄医生失笑:“倒也没有这么严重。” 说完,还是转头看向君以臣:“以臣,这几天你可能要多多担待一点。” 白鹿说了,其他人都还好,就是得重点关注君以臣。 尤其是白沚,这厮没心没肺,就是现在让他去游街,他也丝毫不会有任何怀疑。 所以,不用担心他。 但君以臣不同。 君以臣这人本身就是小性子,又爱胡思乱想,一有点风吹草动就又缩回自己的壳子里去了。 白鹿担心他,比担心自己更甚。 薄医生一惯知道这俩孩子感情好,想了想又接着说:“我刚才看过了,白鹿的情况呢,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呢,它又确实有那么一点难搞。” “但现在嘛,也算发现得早,加上临水这个地方风景不错,东西也好吃,按我的意思呢,你们这几天尽量带她出去逛逛街,旅旅游,没事别总在家里待着,要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至于望京那边,我的建议,最近这段时间就不要回去了,对她的病情恢复并不好。” 第227章 陪逛二人组。 听了薄医生这句话,君家人都有一瞬间的犹豫。 实际上,在他们的计划里,因为白鹿病情加重,杀人凶手又没有抓到的缘故,他们希望尽快回到望京,以期远离这边的纷争。 可薄医生现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白鹿只能在这个偏远的小城镇里生活。 生活条件方面他们倒是不担心。 有钱能使磨推鬼,一切麻烦都是能够被解决的。 可杀人凶手那边怎么办? 警方那边现在还没有传来周晓石被抓的消息。 只要杀人凶手一天还在窜逃,白鹿作为他手里唯一的幸存者,她的生命就有一定的危险。 按君大美人的意思,当然是生命更加重要。 她不想为了治病,反倒把白鹿的命搭在这里。 可君以臣跟君玉江这父子俩的意见却是一致的。 他们都觉得,如果白鹿不能打败她的心魔,就这样灰头土脸地逃回望京。 就算有一天,周晓石真被抓了,她因为幻觉越发严重,也不一定能活到那时候。 最后,在白沚跟君家人的商量下,他们还是决定,大家一起留下来。 白鹿不是要出去逛街吗? 他们轮流作伴,一批一批地陪着她,就不信那个什么周晓石在这样严防死守的防控下,还能接触到白鹿。 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待在临水镇,等白鹿病情恢复一点,才回望京。 反正,来都已经来了,就当是度假好了。 白沚大大咧咧地说,顺便还可以去泡泡妞。 他看过了,临水这边人杰地灵,漂亮的女孩子还挺多。 白鹿从二楼冲下来,拧着白沚的耳朵让他发誓,死也不会去祸害别人家的小姑娘。 白沚痛得嗷嗷叫,说自己就是开个玩笑,他早就看破红尘了,明天就去出家,当一个帅气和尚骗吃骗喝。 不说这句话还好,这句话一说,不光白鹿下了死手,连君家父母都是一脸沉痛,劝他放下屠刀,一心向善。 客厅里吵吵闹闹,好不热闹。 薄医生看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随后又苦着脸沉默下来。 说实话,他做这些决定时,只是站在白鹿的立场,有点想当然了。 最后,事情是否能按他们的预想走,谁也不知道。 如果白鹿因此…… 不行,不能这么悲观,孩子这么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薄医生轻轻晃了晃头,很快将心底的一点不安都抛到了脑后。 因为不放心,薄医生也借口给白鹿看病,在临水镇住了下来。 第一天,白鹿带着君以臣在临水镇买衣服。 这一次,小朋友很乖,一点都没有买稀奇古怪的衣服,老老实实看了几家运动品牌店。 一般像这种小城镇,反而是这些运动品牌更容易生存。 再就是不知名的小店。 不过,白鹿明显并不喜欢运动装。 反倒是君以臣,买了好几身运动装,还有运动鞋。 君以臣对牌子什么的也不挑,一向给什么就穿什么,之所以总是一身名牌,还不是因为他们家老太太爱去逛巴黎。 白鹿第一次看君以臣自己买衣服,不由得大为惊叹,问他买来干什么。 他一个身娇腰软易推倒的抑郁症,难道还要跑步不成? 白鹿笑嘻嘻调戏着未婚夫,灿烂的笑容简直惊为天人,美不胜收。 君以臣已经很久没见过白鹿这么开心的样子了。 他的一颗心惊艳得怦怦乱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只是淡淡一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 切,不就是一件衣服么,还卖什么关子呀,无聊。 白鹿笑骂了一句,随后转移了话题。 这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像之前那种说闲话的店员,竟然一个也没看见。 而且,那些年轻的女店员不知道怎么回事,甚至有那么一点殷勤。 白鹿没怎么放在心上,转头就拉着君以臣就去喝了秋天的第n杯奶茶。 第一天的时间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去了。 没有任何的意外,也没有任何的惊喜,就像我们死水一样的生活。 第228章 老天派来的天使。 第二天,白沚跟艾伦带着白鹿去攀岩。 别看临水镇很小,玩乐的设施还挺多的。 而且,还都是当地才有的特色。 回来后,白沚意犹未尽,提议去附近景区漂流。 这次,听说要带妹妹游玩治病,白沚几乎将本地所有能查的旅游攻略都查了一遍。 包括那个女书园。 不过,白沚听当地人,其实里面没什么玩的。 妹妹要是因为无聊反而病情加重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 白沚直接将女书园排除在自己的计划之外。 听说要出城,别说白鹿了,就连薄医生都表示反对。 这其实有点古怪,不过白沚这人一向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 他哼着鼻音说,旅游嘛,当然还是走得越远越好玩。 可薄医生却说,白鹿病情刚刚恢复,内体都没有长好就去折腾,恐怕身子骨都要被折腾散架吧。 薄医生说的话总是这么有道理。 于是,白沚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并收到了所有人明里暗里的指责,气得他转头就忘了。 第三天正好是星期六。 白鹿带着君玉江跟君大美人去看了看她借读的学校,临水第一中学。 虽说只读了几天书,但因为在这里还是有挺多跟君以臣的回忆,白鹿对它的感情还是挺深的。 因为是节假日,白鹿又没有身份证明,门卫死活不让他们进。 君家又不是那种喜欢仗势欺人的人家,本来都打算回家了。 可君玉江见白鹿确实挺想进去,考虑到她的病情,很快给南校长打了电话。 南校长本就极喜欢白鹿,又因为儿子的缘故,对这个命运多舛的小丫头更多了几分怜惜,于是就从宿舍楼打了电话到门卫室,让老头开门。 一听面前几位是南校长的朋友,门卫老头吓得脸都白了,连声道歉,急忙将他们请进校门。 门卫老头一直拉着君玉江的手,喋喋不休地说,真不知道他们是南校长的贵宾,希望他们不要介意,要不留下来吃个便饭之类的云云。 老头太殷勤了,反倒弄得君玉江不太好意思,无奈地挥挥手,带着妻子跟儿媳走进校园。 白鹿指着操场上的那颗老桂花树,说它差不多有五六十年的树龄了,比他们二老的年龄都要老呢。 不过,这个时间,桂花早就开过了,闻不到那种香飘十里的香味了。 还有,再过去一点有一棵红军树,亭亭如盖,巍峨高大,两个成年男人伸开双手都不一定能抱得住。 听说,这棵树是当年路过的红军种下的,活到今天比咱们这个国家的年龄还要大呢! 白鹿仿佛不知疲惫,拉着君大美人的手,回头对君玉江说着这个学校的各种典故,如数家珍,就好像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似的。 但这些故事其实都是她道听途说来的,现在正好拿来装装逼,显得自己多有学问。 君大美人跟君玉江一直微笑地看着白鹿,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为人父母的慈爱。 白鹿与其说是他们的儿媳,不如说是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小女儿。 白鹿从小在君家长大,与他们二老相处的时间,比白夫人跟白总这十八年加起来还要多。 君大美人想,说是他们拯救了白鹿,可其实是她拯救了他们啊! 她大概是老天派来的小天使吧。 看着白鹿像一只小百灵一样,叽叽喳喳地闹得不行,二老心里软软的,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第239章 我贱,可以了吧? 可就是不知道这种幸福还能维持多久。 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君大美人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灭顶之灾就要来了。 而他们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还在狂欢与庆祝。 女人的直觉总是强过男人。 君玉江倒是没这种感觉。 他只是觉得白鹿比以前开朗了许多,儿子的病情也很稳定,暂时没看出复发的情况。 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君玉江安慰妻子,说她肯定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正好借着陪白鹿游玩,她自己也放松放松心情。 三天过去了,临水镇一派详和,丝毫看不出灾难即将到来的前兆。 君大美人渐渐也就放下心来专心陪玩。 她也以为是自己太过多心了。 第四天,君以臣带白鹿去爬山,弥补了之前两人没能跟同学们一起野炊的遗憾。 第五天,白沚跟艾伦带着白鹿在村里胡逛,去村民家里买鸡买鸭买小菜,花钱花得很是痛快。 满载而归回家时,三人路过周家那个破败的家,白鹿说要送一只鸡给周晓慧跟她的弟弟吃。 白沚一听白鹿这丫头竟然要给杀人凶手的家属送吃的,气得脸都白了,死活不愿意进去。 白鹿笑笑地看着他说,你不去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 说着就真的要走进那个危房一样的院子。 白沚诧异,一把拉住妹子的手,说她是不是疯了,他们白家都快让这家人害得死绝了,她怎么还能没事人一样跟他们套近乎呢? 白鹿笑眼弯弯地说,我贱,可以了吧? 说这话时,白鹿眼睛里的光瞬间暗淡下来,一副受刺激过度的样子。 吓得白沚一秒放开妹妹的手,连忙道歉,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哥哥错了,哥哥该死,小鹿你打我吧! 白鹿笑笑,嘴上说着没关系,但还是转身去了周晓慧家。 白沚跟艾伦想跟上来,被白鹿严厉地喝止了。 白鹿说他们两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怕会吓坏人家小姑娘。 再说,周晓慧家里还有一个痴呆的弟弟。 白鹿就更不想让白沚过去了。 这厮话太多,到时候真把人家小弟弟给吓到了。 白沚在后面跳着脚叫嚣,你哥我这样的美男子,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这死丫头竟敢说我凶神恶煞,信不信哥哥我马上在临水给你找一个嫂子,气死你! 幼稚! 白鹿撇撇嘴,对白狗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行为极度不屑。 他要是真能找一个嫂子,她也就不着急了,说不定前几天的那个晚上,她一狠心都能立马去跳河。 那个晚上为什么轻而易举就妥协了呢? 就是放不下他跟君以臣。 白鹿怕自己走了,他们这俩人就再也没人陪了。 想着这些,白鹿走向周家院子的脚步更显坚定。 不过,她并没有进门,只是提着一只鸡,站在院子门口,把周晓慧叫了出来,并跟她说了几句话。 只见那个一脸黑黄饥瘦的丫头像受到了惊吓似的,连连摇头,并拒绝了白鹿送的鸡。 白鹿沉着一张白皙小脸,一把将母鸡塞进周晓慧的怀里,不知道跟她说了什么。 周晓慧这个看起来沉默寡言的小姑娘,低着头,随后用力点了点头,像是为此做出了什么艰难的决定。 白鹿笑了笑,转身就走了,然后挥了挥手,让周晓慧回去。 橘黄色的夕阳中,眉眼如画的小姑娘美得像一副画。 可因为太美好了,好像会这样就消失不见了。 第240章 中国人为什么总是喜欢问候别人妈妈。 “走了,白狗。” 白鹿心情不错,蹦蹦跳跳路过哥哥身边时,笑嘻嘻骂了一句,然后大摇大摆走了。 白沚站在原地,看着妹妹纤瘦的背影,如何也迈不动脚步。 艾伦操着一口标准的国语,问白沚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怎么这么白? 白沚看也不看这个外国帅哥,只是指着妹妹的背影,问他有哪里不一样了? 白沚总觉得有一种快要失去某种心爱东西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强烈了,狠狠地将他的心撕裂,痛不欲生。 可他没办法跟别人说。 他是天生的乐观派,在这样一片详和的气氛中,他怎么能说,我真的好害怕。 会被白鹿笑死的。 白沚死要面子活受罪。 对他来说,头可断,血可流,面子不能丢。 艾伦心思并不细腻,但还是强迫自己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脸憧憬,满脸惊艳地说,好美。 美你妈! 白沚立刻炸毛一样跳了起来,骂艾伦好不要脸,觊觎了自己那个死去的妹妹,现在又要来抢自己的宝贝妹妹,他这是找死! 艾伦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他对白鹿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还有,他喜欢白鸢那时,还是年少轻狂一少年,不知爱为何物,情不知何起,加上对中国的爱慕,这才以为这就是自己一生的挚爱了,可现在遇见了某人,他,他早就移情别恋了。 移你妈! 白沚一听这句不伦不类的成语,又把艾伦臭骂一顿,说自己的妹妹死得那么惨,他要是敢移情别恋就弄死他。 白沚一脸凶神恶煞,恶狠狠地做了一个割脖子的动作,说完就走了。 艾伦觉得很疑惑。 中国人说话为什么总是喜欢问候别人的妈妈? 他的妈妈在家里挺好的,前两天还打来电话,说不要担心她,最好赶紧给她带一个中国儿媳妇回家。 想起妈妈的话,艾伦一脸愁苦,站在原地,一时竟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一句话,竟然让白沚生这么大的气,实在是罪过。 时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过着,好像一切都归于平静。 之前还带着一丝不安的一群人,现在看着白鹿渐渐开朗起来的笑容,也跟着放下心来。 直到一个星期后。 这一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在薄医生的怂恿下,家里所有的人都出门逛街去了。 最后只留下白鹿跟君以臣两个人在家里。 时间是傍晚。 外面如火一般燃烧着的夕阳,让君以臣心里也像烧着了一团火,拉着白鹿就要出门看夕阳。 以前总是第一个响应的白鹿,这次却是轻轻挣脱了君以臣的手臂,微笑着说:“君以臣,我们好久没有在一起聊天了,就在家里,哪里都不去好不好?” 白鹿一句好不好,立刻就让君以臣心软了,目光也跟着沉下来,“好,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 在家里能干什么? 当然不可能干少儿不宜的事。 君以臣早已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就算再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随时随地想上她。 加上他们两个抑郁症,本就比平常人更少欲望,吃也不想吃,喝也不想喝,睡觉就更不想了,不失眠就是最大的胜利。 最后,小两口只好肩并肩靠在一起看电影,电影还是选的特别符合他们心境的——《我的老公是抑郁症》。 第241章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鹿今天特别安静。 看电影的时候,她的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一句话都不说。 小女朋友很粘人。 以前的白鹿,只要一挨着君以臣,就好像没有骨头似的,总要抱着或是靠着,要不然就是拉着手。 没有安全感的小孩,总喜欢握住一点什么东西,才能感觉自己的存在。 白鹿以前的安全感是君以臣。 但今天,她好像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依靠。 也许是之前的夕阳太过美好了,君以臣胸腔里憋着一团火,却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这种热烈,便也跟着沉默下来。 两人看的是投影,窗帘拉起来,一室漆黑。 偶尔有光影从屏幕上静静地散发出来,电影里的人就也跟着安安静静地走路,说话,或是哭泣。 一切都是安静的,连音乐都显得苍白。 却静得有些过于沉重了。 君以臣偶尔回头,看着在光影的照映下,美得仿佛人间仙境的女孩,突然一阵心悸,说不出的难过。 他突然就想说一些话打破这种不安的感觉。 叩叩。 大门突然被敲响。 白鹿纤细的后背顿了一下,脸上一片惨白,手指在膝盖上紧紧握成了拳。 君以臣眼角一跳,一种说不出的强烈感觉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一秒站了起来。 “小鹿,我去开门。” 君以臣语速很快,不等白鹿说话,转身就要走。 转身之际,手指突然就被拽住了。 很轻,很软,像小猫挠了一下手心。 君以臣背影一顿,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动。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有一种汹涌澎湃的感情,让他简直不像他自己。 叩叩。 门外又传来两声敲击,仿佛催魂一般,让人惊心动魄地揪起半颗心脏。 “是找我的。” 白鹿轻声说道。 门都没开,她为什么如此肯定? 君以臣脑海里闪过一丝怀疑,可还不等这种怀疑扩散开来,白鹿就站了起来,然后拉着他的手,将他安放在沙发上。 小姑娘笑嘻嘻地说了一句:“电影马上就要演完了,君以臣,你看完了记得告诉我结局,我想知道她老公的抑郁症最后好了没有。” 君以臣哑火了一般,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要走了。” 白鹿叹了口气。 君以臣肩膀一抖,心里似乎有所感应,却因为完全不敢相信,便显得有些懦弱。 他想说,以前我们不就已经看过结局了么,她老公的抑郁症虽然没有彻底治愈,但也不再自杀,抑郁症没有杀死他们,一切都在向着好的一面发生。 这个电影,当年是白鹿用来安慰他,给他打气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突然就想翻出来看看。 君以臣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个念头就在他的嘴边徘徊,恐惧的力量却不容许他说出来。 所以,只能靠不断的神游天外,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还有,他还想说,别走,小鹿,求求你,不要丢下我。 他想虔诚地祈求心爱的女孩不要死,就像她当年做过的那样。 可他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 白鹿站在原地,并没有马上离开。 君以臣一只手紧紧掐着她,手腕都掐红了,生怕她就这样不见了。 “别走。” 君以臣的眼睛红红的,仰头看着这个自己爱了十年的女孩。 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白鹿愣了愣,眼睛也跟着红了。 在沙发上坐下,白鹿的眼睛直视着面前委屈的一双眼,小声说道:“君以臣,如果我今天还能回来,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君以臣不说话。 人家常说不能立g。 那些说着做完这一单就金盆洗手的人,最后肯定洗不了手。 说过完今天就能退休好好享受生活的人,最后也没办法活到退休。 他要的是白鹿,而不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 君以臣不愿意松口。 白鹿也不勉强他,但她还有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 “君以臣,你拦我也没有用,我今天必须走,如果你不让我走,我,我就立刻死在你面前。” 唰! 不过一句话,君以臣骨节分明的手指立刻松开了,却还是忍不住拽住了白鹿的衣袖。 他像一个即将失去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就这么红着一双眼,一句话都不说。 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奶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爱人。 白鹿不忍直视这样的目光,硬逼着自己转移视线,然后狠心扯掉了君以臣的拉拽,大步朝门口走去。 门外已听不见响声。 但白鹿知道,周晓慧此时肯定就站在黑暗中,等待着她的慷慨赴死。 周晓慧知道她在家。 她也知道,周晓慧一定会来。 她们早就约定好了,到了这一天,谁也不要放弃。 白鹿深吸一口气,拧开门把手,一点一点打开大门。 果然看见微弱灯光下一张黑黄瘦弱的脸。 周晓慧。 杀人凶手的女儿。 以及,杀人凶手的妹妹。 但她们今天将会是一起面对恶魔的同盟。 虽然知道周晓慧为何而来,可当着君以臣的面,该做的戏还是要做。 白鹿笑不出来,只能逼着自己扯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似笑似哭的表情:“小慧,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那个,白鹿同学,我,我家……” 周晓慧看着白鹿在夜空下亮如星辰的眼睛,差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在白鹿的鼓励下,这才一字一顿,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弟弟突然晕倒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很害怕,能不能请你过去,过去帮我看看?” 白鹿还没有立刻答应,身后的君以臣突然低喝一声:“不行!” 他的面孔扭曲,整个眼眶都烧红了,满脸激动地站起来。 大概是来自抑郁症的心有灵犀,又或者是爱情的力量,白鹿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就是知道了。 他知道怎么回事,却不愿意说出来。 好像只要他不说,白鹿就不会选择去死一样。 君以臣有些急,从沙发上站起来,脚步凌乱地走过来:“周同学,你弟弟生病了是吧?我是老师,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白鹿她还是小孩子,她哪懂什么病……” “君以臣!” 白鹿突然生气了,头也不回地厉喝一声。 君以臣愣住,慌乱的脚步就这样停了下来,站在距离白鹿大概一米的地方,一动不动。 “君以臣,如果你今天踏出这个门,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白鹿的语气平静得简直可怕。 她的表情决绝,死死咬着嘴唇,说完就拉着周晓慧走了。 徒留君以臣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的绝望突然就像疯狂席卷而来的潮汐,再也无法克制。 第242章 你怎么没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君以臣一个人待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忍不住踱起了方步。 白鹿怎么样了? 她究竟去干什么去了? 如果他真的走出这扇大门,她是不是以后真的就不理自己了? 他的求婚还算数吗? 白鹿会回来吗? 一切不是看起来越来越好了吗? 为什么又变成这样了? 天啊,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谁来救救他! 谁又来救救她? 还有,为什么村里今天各外安静? 是不是因为有大事要发生,所以那些村民就都躲到自己家里去了。 君以臣满心都是这样的念头,抑郁的情绪越来越强烈,白鸢那鬼魅一样的身影在身边若隐若现。 君以臣于是知道了,那致命的幻觉又要来了。 另一边,在微黑透蓝的夜色中,白鹿一张小脸煞白,满脸失色,异常沉默地跟在周晓慧的身后。 就在两人即将进门的时候,周晓慧紧张得浑身颤抖,忍不住掐住白鹿的手腕,转身就要走。 白鹿咬着唇,瘦弱的肩膀也跟着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与魔鬼共舞的经历,这辈子只经历一次就够了。 可这次,是她自己主动赴死。 周晓慧毕竟只有十八岁。 她一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子,心里其实也很怕。 可白鹿表情坚毅地看着她,脚下一动不动,整个人坚如磐石,心思斐然。 周晓慧哀求地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震慑于白鹿的勇敢,咬咬牙,用力打开了自家院子的大门。 “白鹿,同学,我家里很乱,你小心脚下。” 周晓慧声音小小的,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 白鹿踩在满是家禽粪土的地面上,微微一笑:“没关系,对了,小慧,你说弟弟生病了,人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 “哦,我把他送进房间了,就在最里面那间草房里,对,就是那儿,你跟着进去就行了,我,我等一下马上就过来。” “那你快点,我一个人有点害怕。” 白鹿说着就自顾自走进了那间无人的草房。 而在她的身后,周晓慧的嘴巴被一个黑影紧紧捂住了。 那个黑影在微弱的月光下,低声威胁了两句,就将女孩往门口一放,自己手里倒提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大摇大摆走进了草房。 “哐!咔嚓!” 身后传来什么东西踩断干枯树枝的声音,白鹿肩膀一缩,手心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听见这恐怖的声音,她下意识将那冰凉刺骨的东西握得更紧了。 “该死的丫头,这次你可就再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暗黄灯光下,周晓石嘿嘿一笑,满脸变态的兴奋,眼神中透着嗜血的光芒。 “你!你为什么没死!” 白鹿满脸惊恐回过头,手指下意识藏在身后。 不过,因为灯光昏暗的缘故,倒是不怎么看得清楚。 况且,周晓石一直认为这个漂亮得像瓷娃娃一样的小姑娘,只是因为运气不错,加上有母亲的主动牺牲,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周晓石最了解这些脆弱的女孩子了。 她们遇见危险就只会哭哭啼啼地求饶,可她们怎么知道,他因为自身不举的原因,心理早已经扭曲了。 他视生命如草芥,只要有胆量,谁都可以随意采撷。 不管是他自己的,还是这些年轻漂亮好像美丽晨光一样的女孩子。 在这条充满厄运的人生长河里,他们都是卑微的蝼蚁。 第243章 唯有死亡才配得上这样的美丽。 周晓石冷笑一声,女孩掐着恐惧与害怕的声音,对他来说就是最完美的催情药。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见这个玉一般的女孩死在自己手里。 她的鲜血是否也像当年那个漂亮小姑娘一样,甜美得简直令人发狂。 “小丫头,不要反抗,反抗是没有用的,今天晚上就是你的祭日,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太愚蠢了,谁让你有阳光道不走,偏要闯进我家找死呢!” 周晓石信心满满。 他自以为自己掌握了一切。 就像打猎,只要是他看上的猎物,就没有逃出他手心的一天。 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到她们! 白鹿站在阴影中,一句话都没说。 她的眼神充满悲伤,仿佛能透过微弱的灯光,看向前方黑暗中,正挥着手与自己告别,然后缓缓离开的姐姐跟母亲。 “姐,妈,我今天终于替你们报仇了,你们安心去吧,害死你们的坏人,他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白鹿声音很轻,一字一字说着仿佛临终前的遗言。 周晓石这时已走得极近了,看着白鹿白嫩似豆腐的小脸,他整颗心都忍不住为之热血沸腾起来。 唯有死亡。 唯有死亡才配得上这样的美丽! 周晓石手中的菜刀越攥越紧,眼神嗜血,几乎已经预料到女孩那鲜嫩的血液喷薄出来后,就这样撒在自己的脸上,将会给他带来极致的快感。 “喂,周晓石,你难道不想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会来吗?” 白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迷失森林的小鹿似的,清清纯纯地望了过来。 女孩就这样看着他,不动不笑不恨,甚至隐约有一抹同情的神色,从她那异常漂亮的小脸上极快地闪过。 同情? 呵,她一个死人,凭什么同情他! 周晓石瞬间就被激怒了,阴阳怪气地冷笑道:“真是可怜的小丫头,我不需要知道你为什么来,我只要知道你会因什么而死,这就足够了。” “我不会死的,你才会,你很快就要死了,周晓石。” 白鹿转过头,眼神坚毅地看着面前表情疯狂的男人,心中越发坚定,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了。 人是这样的。 当我们害怕,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一旦我们了解这些东西的本质,你就会发现,原来恐惧并没有什么可怕的。 当我们发现站在面前的就是这样一个脆弱的东西,我们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想到这里,白鹿充满怜悯地看着周晓石:“你真可怜,哪怕你杀了那么多女孩,可她们直到最后都不属于你,你还是那个不举的变态,甚至连看一眼她们鲜活的面容都做不到。” “周晓石,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你才是这个世界最可怜的人。” “你做了那么多,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你的家庭,你的妹妹,你的爸爸,还有你那个傻子弟弟,他们都因为你而过得人不人鬼不鬼,连基本的正常生活都没有,连一点做人的自尊都没有了。” “所以,这就是你们这些变态所谓的快感吗?” 白鹿说着话,突然将手中藏着的水果刀拿了出来,并在手中轻轻把玩了两下,这才微微抬眸,笑容甜美地说:“周晓石先生,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快乐,那我宁愿不要。” “这把刀,它本来是用来送你下地狱的,不过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也许送你下地狱的另有其人。” “其实我很期待,我期待,哪怕你被枪毙,被判刑,被唾骂,也请依旧保持你骄傲的自尊,直到卑微地死去。” 白鹿说完这话,便将水果刀丢在了地上,摊开双手,无惧死亡的威胁,仿佛在等待奇迹的降临。 第244章 这是一个圈套! 从进入草房之后,周晓石就一直在盯着白鹿。 此时,突然看见她这个诡异的动作,还有她说的那些深奥而艰涩的话,都让他有一种害怕的感觉。 周晓石看着女孩奇异的微笑,还有那把在泥地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冲了进来,一把卸掉他手的刀,再反剪他的双手,将他死死压在散发着鸡鸭粪土气味的土地上时,他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这是一个圈套! 一个引他上勾的简易圈套! 他们甚至没用什么了不起的方法,只是让这个漂亮小姑娘每天在他面前晃荡,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他就像被鬼附了身一样,不管不顾跳进了这个有进无出的绝命圈套。 而他最愚蠢的是,忽视了周围的危险,甚至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围捕的猎人。 他哪里知道,自己早已经成了别人桌子上的一盘美味小菜。 “死丫头,你骗我!” 周晓石反应过来后,姿势狼狈不堪,趴在地上嘶吼与咆哮。 白鹿只冷冷垂眼看他,并不愿意说话。 她身旁的两位警察怕歹徒对人质不利,一把将她藏在身后,然后姿势防备,手里的枪口也一致对准了地上的凶犯。 “老实点,你已经被捕了,有什么话去法庭跟法官说吧!” 跪在地上的两位年轻警察也用了全身的力气,死死压在周晓石的后背上,根本不给他任何犯罪的可能。 这两位警察知道,眼前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男人,就是那个逃窜了十年的重大刑事案件的凶犯。 不过,十年前的命案他们没有参与侦破,半个月前那场烧山的野火他们却是在现场的。 那具听说是这个小姑娘母亲的焦黑尸体,就是他俩亲手抬下来的。 当时,那凄凉的场景,简直让人连苦胆水都要吐出来。 就在刚才,他们一起守在黑暗中,手中拿着枪瞄准凶犯的脑袋。 只要这个男人敢动她一根手指,当场就会被击毙。 而当他们看见小姑娘拿出一把水果刀时,在一瞬间的犹豫过后,甚至希望她能勇敢地刺进去。 不用把他杀死,只要插一刀就可以获得复仇的快感。 只要凶手不死,他们就可以说这个看起来像小鹿一样脆弱的女孩,她只是在自卫,这样她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可谁都没想到,在所有警察的注视下,她竟然丢掉了凶器,并向黑暗中的他们暗示,可以收网了。 当时那一下,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又难以克制地叹了口气,最后一拥而上,一把将这个杀了十几个年轻女孩,却还逃窜了整整十年的凶犯压在了地上。 这个结果,就连他们都觉得憋屈,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怎么想开的。 抓捕行动非常顺利。 在一阵呜啊呜啊的警笛声中,周晓石被拷上了手铐,由两名警察押送,去往警察局接受法律的审判。 这时,整个村子的灯都亮了起来,狗叫声猫叫声不断,风吹野草,明月高悬。 那些听见动静跑出来看热闹的村民们,全都围在周家的院子前,对着周晓石的背影指指点点,气氛好不热闹。 周晓慧拉着弟弟站在院子中,眼中有泪,却还是忍着难过目送哥哥离开。 这才是哥哥他应该有的结局,而不是日日苟且偷生,然后在梦里才能宣泄他的懊悔与害怕。 第245章 他害怕失去她,比死亡更甚。 这个时候,估摸着抓捕时间到了,薄医生提前带着君家父母,还有白沚回来了。 他们站在院子门口,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翘首以盼许久,终于看见白鹿被两位年轻英俊的警察同志护送出来。 不等警察发话,他们一行人早已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忙一拥而上扑过来,抓着白鹿的胳膊就是一顿手忙脚乱的嘘寒问暖。 这些人中,君大美人是最先崩溃的那个人。 这位自从儿子生病就饱受了煎熬的老太太,在看见白鹿的一瞬间,眼泪立刻决堤,整个人心疼得不行。 君大美人像这辈子都没见过白鹿似的,摸摸她的手脚,再揉揉她的脸,最后拉着她的手再也不愿意松开。 君大美人见白鹿娇嫩的身体上确实一道血口子都没有,这才放下心来,呜的一声,压抑着情绪,转身就扑到丈夫的怀里小声地哭泣。 当她从薄医生嘴里知道,白鹿故意支开他们,就是想配合警察抓捕周晓石的时候,魂都快要吓掉了。 君玉江一边抚着妻子的肩膀安慰,一边对白鹿点头说:“孩子,没事就好,终于过去了,以后都没事了。” 白鹿还没说话,就被白沚一把搂进怀里,恶狠狠地揉了两下脑袋。 这个臭丫头! 白沚气得要死,本想给她一个耳光,最后实在是下不了手。 这么危险的事她也敢做,而且连一句商量都没有,真的是翅膀硬了,欠揍得很。 可谁让她是妹妹呢? 妹妹就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虐我千百遍,我依旧爱她胜过初恋的女孩啊。 白沚心有余悸,搂着白鹿的力道下意识重了几分。 薄医生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吓得腿都软了的人。 他刚从警察那边打听到,白鹿手里的刀子差一点就刺下去了。 幸好小姑娘最后忍住了,否则光是一个故意伤害罪就够她受的。 他可不想治着病,自己的病人突然就被关小黑屋去了。 这种病人,就是神仙也难救。 而且,这个计划本就有他的参与,要是让君家人知道了,他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薄医生一抹自己的额头,妈呀,一手的冷汗,他的魂也快吓掉了。 艾伦站在一旁,笑眯眯的,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跟着其他人附和。 君玉江说没事就好,他点头,是啊,没事就好。 君大美人骂,死丫头,你快要吓死君妈妈了知道吧? 艾伦也跟着点头,是啊,白鹿你真不应该,差点吓死我们了。 白沚搂着白鹿,嗷嗷大哭。 他就也跟着走过来,特别轻地搂了楼兄妹俩的肩膀,然后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突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白鹿神色冷淡,表情平静,不喜不悲,就这样一直在默默听着他们的关心与责骂。 最后当他们所有人都说完了,骂完了,也担心完了,她这才推开白沚,脚步轻快地往家的方向走去,顺便头也不回道:“白狗,今天晚上你们都不许回来,我有些少儿不宜的事想跟君老师做,你们要是回来了他就不愿意了,所以不要那么没有眼色,打扰我们的二人世界,晓得伐!” 根本就等不及看身后人的反应,白鹿便像一阵飓风一样跑进了无边的夜色里。 运动白痴白鹿,一个八百米都跑不动的人,用尽了自己这辈子能挥发的全部跑步才华,只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一口气跑回了家。 她跑过院门,跑过那两棵枯树,还有她跟君以臣还没来得及种下的花坛,以及在外面晒月亮的小猫咪喵喵。 她跑过这世界上的所有一切外物,就为了奔向自己的终点,那个让她爱到根本就不愿意去死的男人。 啪! 嘭! 白鹿像一阵风一样,叮铃当啷地刮进了某个人的心里。 君以臣站在客厅里,看见突然闯进来的白鹿,整张脸都吓白了,结结巴巴解释道:“小鹿,你听我说,我,我真的没有走出大门,一步都没有。” 当然,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他也曾有过片刻的犹豫。 真的,就只是一瞬间而已! 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他就放弃了这个不太成熟的想法。 白鹿说敢踏出这个房间,她这辈子就不理他了。 她就只是这么一说而已,君以臣还是轻易就害怕了。 他害怕失去她,比死亡更甚。 第246章 君以臣,我们结婚吧。 君以臣手足无措,看着门口的女孩,眼泪都快吓出来了。 可白鹿喘着粗气,眼睛亮晶晶的,大声笑道:“君以臣,我们结婚吧!” “什么?” 君以臣愣愣的,以为自己就要被宣判死刑,结果听到结婚两个字,人都吓傻了。 他垂着手脚站在原地,似乎没睡醒,心里想,自己大概还是在做梦吧,白鹿不是不要他了吗,为什么还愿意跟他结婚? 君以臣是个大笨蛋! 白鹿眼神里闪过一抹宠溺的笑意,于是又像一阵旋风一样,整个人充满着青春的热烈,浓烈的爱意,猛地扑到男人的怀里,嘴唇早已寻着他颤抖的薄唇吻了过去。 “我们结婚,君以臣,坏蛋统统都死掉了,所以我们结婚吧,现在就结,马上就结,我一秒也等不了了!” 白鹿在这个充满青涩痕迹的深吻间隙,把自己整个人挂在君以臣的腰上,然后理直气壮地宣布:“娶我吧,我亲爱的君先生,我要成为你最漂亮的新娘!” 君以臣身娇腰软,生怕小姑娘吻得太热烈了,连同自己一起摔出去,连忙掐着她的腰,往身后轻轻一靠,借着墙壁的支撑,可怜的君老师这才冷静下来。 求婚跟热吻都太激烈了,君以臣这个可怜的抑郁症患者,吓都快吓死了,哪里还敢答应。 他的小姑娘美如娇阳,明媚而浓烈,一旦勇猛起来,简直锐不可当。 说好了今天要跟他不可描述的! 白鹿什么也不管了,一边吻着男人凉薄的唇,一边就要伸手去脱君以臣的衣服。 “等等等,等一下!” 君以臣一看这架势,整颗心都快吓瘫痪了,急忙将自己从女孩的唇上让开,借着身高优势,一把抓住女孩乱来的手:“怎么就到这一步了?” 白鹿笑,眸子里全是笑意:“结婚不用动手的吗?还是君老师你喜欢自己动?或者你喜欢我欲擒故纵,然后饿虎扑狼?” 君以臣被小姑娘乱七八糟的成语气笑了:“胡说八道,说好了结婚之前不许乱来,不记得了?” “马上就结婚了啊,就提前庆祝一下,有什么关系?” “不准,说好结婚就是结婚,少一秒钟都不行。” 白鹿挂在男人腰上,双手叉腰,气道:“君以臣你好烦,先上车后买票你懂不懂?” 君以臣也气,但还是紧紧搂着女孩,片刻都不愿意松手:“我不懂,也不愿意懂,你说的那些都是别人家的男朋友,我君以臣的太太就是不许,必须先买票后上车,这是君太太对君先生最基本的尊重。” “君以臣,你再这样我就生气了。” “白鹿同学,你再这样,君老师也生气了。” “哼。” “哼。” 两人说不到一块,第一次发生了激烈的碰撞。 当然,不是那种不正劲的碰撞,就是单纯的眼神碰撞,还是带杀气的那种。 最后,还是以白鹿的失败告终。 小姑娘气得眼睛都红了。 可君以臣这人要是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白鹿怕把自己气出好歹来,也怕君以臣抑郁症发作,终于妥协。 君以臣也怕把未婚妻气出好歹来,连忙哄着抱着回了房间。 睡不准睡,那总可以单纯地抱一下吧? 白鹿搂着男人的一把细腰,死死拽着他的衣摆,死活不准他离开,今天晚上必须在这里睡。 君以臣又不是清心寡欲的神仙,当然不可能对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视而不见,本意是想拒绝的。 他也怕自己擦枪走火。 奈何白鹿刚在最大的事情上妥协了,在这种小事上,他也不愿意搅了小女友的兴致。 一向妻管严的君以臣,考虑许久,最后还是掀开被子在床上四平八稳地躺了下来,却连手指头都不敢乱动一下。 眼观鼻鼻观心,甜蜜又煎熬。 白鹿哪管那么多啊,拉着他的手,圈着他的腰,再把自己整个人都塞在他的怀里,这才安心了。 第247章 我老婆今年几岁? 直到彻底确认了君以臣的存在,白鹿这才忍不住发起抖来。 君以臣立刻发现白鹿的不对劲,连忙转过身来紧紧搂着她,“怎么了?” 白鹿咬着嘴唇,哆嗦着说:“君以臣,我后怕。” 当时她只凭着一腔孤勇就去了,甚至连后果怎么样都没想过。 如果她真的死在那个变态的手下,她的君老师该怎么办啊! 白鹿无法想象这样的后果。 君以臣很想说,活该,谁让你自作主张吓我来着,可只要一想到,白鹿她一个人面对歹徒,肯定害怕极了,就什么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只能紧紧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没事了,现在不是回来了么,以后君先生来保护你,再也不准自作主张了。” “嗯。”白鹿埋头在他怀里,细细地应了一声。 大概是真的累了,白鹿很快睡了过去。 君以臣却不敢放松,就这样看着白鹿的脸,后怕一阵一阵袭来。 第二天,君以臣起床来到客厅,却见家里一片喜气洋洋,欢天喜地。 最夸张的是,客厅里全是结婚用的喜字。 “你们干什么?” 君以臣皱眉问道。 白沚拿着手机过来,一脸认真道:“妹夫你总算起来了,你来看看,这套伴郎服怎么样?帅吧?我连夜叫秘书去巴黎订的,婚礼上穿应该来得及吧?” 君以臣:“……” 白沚:“不是,你愣着干什么?嘶,我还是觉得时间有点太赶了,就算我已经叫他们加急了,但像这种隆重的衣服也要小半个月才下得来,要不然我退了,现买一套?可是,结婚这种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当然要用最好的,你说对吧?妹夫?” 君以臣:“……” “你走开,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这婚宴还没有定好,你这伴郎给我一边待着去!” 君大美人捧着手机,兴冲冲跑过来,一把推开白沚,一脸兴奋道:“儿砸,你快来看,妈咪给你们定的这个酒店可以吧?这可是你花花阿姨家最大的酒店了,而且后面出去就是教堂,结婚非常方便的,嘶,就是你花花阿姨家的这个风格也太不小清新了,一点都配不上我们家小鹿的美,但咱家那么多亲戚朋友,这酒店要是小了,怎么坐得下?” “儿子,不是,你愣着干什么,说句话呀!” 君以臣:“……” 君玉江一身儒雅的气质,慢步走过来,一脸严肃道:“以臣,婚宴的时间你跟小鹿商量过了吗?我跟你妈看过了,一个星期后就是黄道吉日,今天就赶回望京应该还来得及,不过我跟你妈的意思,婚宴不着急,你跟小鹿还是先把结婚证领了再说,你说呢?儿子,你怎么了,怎么发愣呢,说句话呀!” 君以臣:“……” 我倒是想说,可你们给我机会说了吗? 君以臣起码无语了五分钟左右,这才淡淡道:“我说先把结婚证领了,其他的事以后再说,你们没意见吧?” “没意见,当然没意见。” “好,既然你们都同意,那就请你们把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通通都弄走,还有一点时间,你们慢慢搞,我去叫小鹿起床,再下来的时候,我希望这些东西都已经进了村里的垃圾集中箱。” 君以臣说完就要上楼。 以白沚为代表的一群人见状,连忙一脸懵逼跟上他的脚步,“不是,什么意思啊?唉,别走啊,到底怎么了?好好的东西为什么都要丢了?” 嘶,这一个个的,年纪也不大啊,怎么一夜而已,就全都变傻了呢? 君以臣眉心不受控制地狂跳两下,然后在楼梯上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看着自家这一傻傻一窝的家人:“各位,我请问,我家老婆今年几岁?” 白沚举手抢答,“十八啊,你这不是废话吗?” 君以臣气笑了:“很好,那我再问你,咱们国家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多少?” “这个我知道我知道!” 好不容易碰见一个自己知道答案的问题,艾伦这个歪果帅哥比谁都兴奋,也学着白沚,开始举手抢答:“男方二十二,女方二十。” 君以臣:“……” 很好,外国人都比你们懂,你们这些高智商法盲! 君大美人听得一脸懵逼,“哎,不是,儿子,你说话啊,干嘛突然不说话?这法定结婚年龄跟你们结婚有什么关系?” 君以臣:“……” 算了,傻子不让我跟我妈说话。 对于现在这样的结果,君以臣已经无话可说,只能无奈扶额,然后转身上楼。 “我的祖宗啊,拜托你开开眼吧,这都是什么低智商家庭!” 第248章 户口本带了吗? 白鹿下楼洗漱,吃早餐,突然觉得家里的气氛特别尴尬。 有一种用脚趾头抠出了三室一厅的感觉。 喜字以及其他结婚用品早就没了,此刻就在村口的垃圾集中区待着。 而以君大美人为代表的一家人,个个低着头,沉默地围着一张餐桌吃饭,听见白鹿的声音,头都没有抬。 “君以臣,他们都怎么了?” 白鹿附在君以臣耳边,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好像怪怪的?” 君以臣抬头看了一眼:“大概是在反省自己刚才的愚蠢吧。” “愚蠢?什么愚蠢?”白鹿好奇。 “小孩子别问,会被传染的。” 君以臣捂住白鹿的耳朵,把她带到餐桌吃饭。 “君妈妈早,君爸爸早。” 白鹿跟长辈甜甜地打了招呼,转头就拿白沚开涮:“哥你拿碗遮着脸干嘛,显得你脸大,一个碗装不下是不是?” 白沚嘴角一抽,假装自己才看见妹妹跟妹夫:“咦,小鹿,你什么时候来的?好巧啊,你也来吃早餐啊,对了,哥哥吃好了,你慢慢吃哈,我先走了。” 刚才犯的蠢实在是太蠢了,白沚无颜面对妹夫,说完就要落荒而逃。 尤其是在君以臣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下,他更是连一秒都待不下去,恨不得立马找个地洞钻进去。 “哥你等一下。” 白鹿手拿筷子,嘴里咬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叫住了自己的哥哥。 白沚回头:“怎么了?” 白鹿说:“你把户口本留一下,我有用。” 白沚都懵了:“有什么用?” 看着妹妹含苞待放的一张明艳小脸,他的眉锋一挑,突然想到:“你不会是想拿去登记结婚吧?” 好吧,他们家的蠢果然是有遗传的。 白鹿哪知道白沚的想法,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登记结婚啊,除了这件事,咱们家还有什么地方需要用到户口本?” “可是,那什么……” “行了,哥你别说了,我赶时间,听说异地也可以办理结婚了,要是去晚了没有名额了,你负责吗?” “可是,那什么……” 作为一个刚犯了蠢的前辈,白沚现在不知所措。 他实在没办法告诉自己患有抑郁症的妹妹,死丫头,你给我清醒一点,不管人家有几个名额,反正也轮不到你,你自己没到法定年龄,你不知道? “那什么,小鹿,你知道你自己还没到……” 白沚刚要说出自己刚得知的这个残酷消息时,君家父母,还有艾伦都抬头看向他,生怕他哪句话说得不对,害白鹿病情又复发了。 结果,这时一直沉默的君以臣却是淡淡地打断他,转头对白鹿说:“户口本在我这儿,等一下就拿给你。” 白鹿咦了一声:“我们家的户口本什么时候在你那儿了?” 君以臣面不改色道:“昨天你说要结婚,我提前找你哥要的,是吧?” 君以臣转头看向一脸懵逼的大舅哥,眼神锐利,充满杀气。 白沚怀疑,如果自己敢在这时候说出,他家刚成年的妹妹根本就没有结婚的资格,君以臣这个身娇腰软又宠妻的抑郁症狂魔,很有可能会杀了自己。 “嗯,那什么,算,是吧。” 白沚回答得很勉强。 白鹿笑道:“原来在你这儿,那没事了,反正等一下就要去登记了,就放你那儿就好了。对了,君妈妈,我们家君先生的户口本拿来了吗?” “嗯?拿我们家户口本干什么?” 君大美人虽然全程围观,但这时也很懵。 法定年龄都没够,要户口本干什么? 哪料,白鹿特别理直气壮地答应她:“当然是跟君老师结婚用啊!君妈妈你怎么了?这件事您不是早就知道的么?” 君大美人瞬间尴尬到无地自容:“哈哈,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对了,老公,咱家的户口本拿来了吗?” 怎么可能拿来? 他们只是过来救个人,又不是举家迁移。 再说了,这年头谁会带着自家户口本乱跑,能记得带上身份证就不错了。 君玉江顿了一下,转头看向儿子:“以臣,你说,我们家的户口本到底带了没带?” 君以臣:“……” 我怀疑我爸妈提前进入了老年生活。 “儿砸,你说话啊,到底带没带?” 一直被白鹿盯着看,君大美人紧张,连忙把这种压力转嫁到君以臣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自己,君以臣只能勉强保持微笑,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豆浆:“嗯,带了。” “带了就好,带了就好。” 君大美人松了口气,随后又提起一口气。 户口本是带了,可他们去哪里给儿子儿媳整一个结婚证? 挑战国家法律底线的事,他们君家人可不敢做。 且先不说有被关小黑屋的风险,就说排在他们上头的老爷子,他老人家一生戎武,哪里容得了君家背上这样一个污点。 所有人都让君老师这句回答给整紧张了。 只有君以臣表情淡定,目不斜视,慢条斯理地吃着油条配豆浆。 第249章 君老师特制结婚证。 吃完了早餐,君以臣把白鹿骗上了楼,他则是围上围裙,跑到厨房洗碗去了。 君以臣看起来一副斯文优雅的样子,其实最喜欢洗碗,打扫卫生。 每次压力大的时候,他都会自己一个人默默做家务。 就像现在。 小小一间厨房,几乎挤满了求贤若渴的人,君老师的压力可想而知。 “你们干什么,如果不帮忙,就别打扰我洗碗。” 君以臣面无表情越过白沚拦路的身影,转身走到冰箱处,又看见一脸好奇的母亲,再回头就是一脸担忧的父亲,还有一个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外国帅哥。 君以臣简直无语得很,这个厨房本来就小,以前他跟白鹿在厨房…… 算了,反正就是小。 君以臣转身又要接着洗碗,被白沚一把拦住,“不行,你今天不跟我把话说清楚,这个碗你别想洗。” 君大美人:“对啊,儿砸,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你跟妈咪说说,妈咪心里也能有个底,你说你什么都不说,妈咪害怕。” 君玉江:“以臣,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吧,不管你做了什么决定,爸爸妈妈就是砸锅卖铁也支持你。” 听见父亲这句话,君以臣简直被气笑了:“白鹿年龄不到,我有什么办法,就只能看着办了。” “那您这个看着到底是怎么办的啊!行了行了,我的大少爷,你就别洗了,这都快火烧屁股了,还洗什么洗!” 白沚是个急性子,就看不得君以臣这种慢性子加抑郁狂魔。 抑郁症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把所有的事都藏在自己心里,然后自己把自己气得要死。 白沚做不到,他这么多年,之所以没发疯,就因为他懂得压力转嫁。 压力这个东西,只要你把它丢给别人,你就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被白沚拖出厨房,君以臣拿纸巾擦了擦手,慢条斯理地说:“去把你的电脑拿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好咧,你等着,老子这就给你拿来,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搞什么鬼。” 白沚急吼吼的就上了楼,又悄咪咪地越过了白鹿的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一秒都没耽搁,抱起电脑就跑。 一路跑到楼下,把电脑丢给君以臣,叉腰说道:“来,你给我演示演示,不去民政局,你怎么用这个电脑给我变出两个结婚证来。” 那还不简单。 君以臣接过电脑,啪的开机,然后啪啪啪一顿猛如虎的操作,接着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就是一张他跟白鹿的ps合照。 红底白衬衫的那种。 再一眨眼,这张ps照就变成了一张看起来非常喜庆的结婚证。 “看见了?这就是我的解决办法。” 君以臣将电脑往前一推,人往沙发后一让,就开始欣赏家人们脸上异常精采的表情。 “这是个什么玩意?” 君大美人年纪大了,虽然努力跟上时代的脚步,但毕竟年纪摆在这里,始终还是有点脱离年轻人的圈子。 君玉江也没看懂,但他这个人一向谨慎,哎,他就不说话,这样就不会暴露自己的愚蠢了。 白沚跟艾伦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两人都有点难以置信:“所以呢?你弄这么一东西的意思是?” 君以臣淡定道:“结婚。” 白沚:“……” 白沚默默消化了好一会儿,要不是看在面前这厮是妹妹最爱的男人,他真的一个流星拳就打过去了。 有这么渣的人么? 就拿一个ps的结婚证,就想把他貌美如花的妹妹骗回家? 是不是真当他们白家没人了? “君以臣,你皮痒是不是?是不是想知道知道我的拳头有多大?” 白沚满脸凶煞,一副准备为了妹妹的幸福拼命的样子。 艾伦的表情也有一点一言难尽:“君先生,虽然我知道你很爱白鹿小妹妹,但你这个欺骗的行为我还是建议不要轻易尝试的好。” 君以臣抬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们:“所以,你们是觉得你们能有更好的方法,既不刺激白鹿的病情发作,又可以让她接受自己还是一个小朋友,国家根本就不承认她君太太的身份?” “……”众人陷入令出沉思。 “好吧,我承认我这个方法是有些过分了,但你们能找出更好的方法来么?” 君以臣抬头扫视了在座的各位几眼,但没有一个人能答得上他的问题。 平心而论,君以臣这个方法确实是目前来说相对伤害性跟风险都比较小的办法了。 白沚犹豫道:“那白鹿万一怀疑怎么办?我妹又不是傻子,难道我们骗她说这就是结婚证,她就会相信了?” 君以臣:“为什么不相信?反正她又没有见过结婚证长什么样子,要是你们所有人都说它是真的,它不就变成真的了?” “嘶。” 白沚托着下巴,莫名有一种抑郁症都很可怕的感脚。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身娇腰软易推倒的翩翩少年么? 君以臣无语:“废话,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还翩翩少年,他一个快三十岁,马上就要娶老婆的男人,少年这词还适合他么? 而且,谁说抑郁症就一定要柔柔弱弱,人畜无害的? 虽然他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但他有脑子啊! 智商是个好东西,希望盲目的乐天派也都能有。 白沚:“……” 呵,我谢谢你全家,感觉自己有被内涵到。 在君以臣的带领下,全家人拿着两张打印机打出来的结婚证来到了白鹿的房间。 “老婆,民政局不用去了,鉴于你现在还属于警方保护的人质,民政局的同志已经在电脑上通过了我们俩的结婚申请,并且把结婚证也寄到了家里来,以后你就是真真正正的君太太了,你高兴吗?” 君以臣站在书桌边,将打印版的结婚证递给小姑娘。 白鹿放下手机,一脸懵逼:“现在的民政局已经这么牛逼,这么先进了吗?” 她一直以为异地办理结婚证就已经很厉害了,想不到这还有一个更牛的,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不对啊,我听说夫妻双方要一起拍结婚照的,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 白鹿粗略地这么一琢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君以臣指了指打印版结婚证上并没有国家钢印的照片,一本正经地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人家是看你现在确实比较困难,这不是刚逮住了一个杀人凶犯么,人民同志是怕你被坏人盯上,所以这个服务是特地为你一个人开通的。” 第250章 姓启蒙。 “耶?还可以这样吗?” 白鹿显然很惊讶:“原来我这么特别?” 君以臣深情道:“你一直都是最特别的。” 白鹿站起来,把所有围观的无关人员通通都赶出了房间,然后搂着男朋友的脖子,笑嘻嘻地问:“所以,我以后就是真正的君太太了?” 君以臣笑:“你一直都是。” “君以臣,我们滚床单吧。” 白鹿又提出无理要求:“现在我们是合法的夫妻了,这次总可以了吧?” “不行。” 君以臣又是秒拒。 白鹿甩掉他揽住自己的胳膊,气道:“为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君以臣,你到底行不行?” 行不行这个问题对男人来说,可大可小,这种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 但君老师他不是心虚么,所以想了一会儿,还是拒绝:“结婚证只是第一步,不是还有婚礼么?” 白鹿听见这句话就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还是强撑着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办婚礼?” 君以臣挑眉:“等你……毕业?” 白鹿也挑眉:“高中毕业?” 君以臣:“不,大学毕业。” 那慢慢等吧,反正她这辈子都毕不了业了。 白鹿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君以臣,我恨你!”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看着白鹿难过的样子,君以臣很快就后悔了,但他还是坚持自己的原则,是男人就要断然拒绝婚前性行为! “好了,别生气了,我带你出去喝奶茶好不好?” 君以臣擦掉女孩的眼泪,“以后结婚了,君先生任你蹂躏,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绝无半点怨言。” 白鹿眼角还挂着眼泪,抬眸问道:“那我让你角色扮演也可以?” “可以。” “随便什么角色都可以?我当老师,你当学生,不听话就抽鞭子那种,也可以?” 眼前莫名浮现一副令人浮想联翩的暧昧画面,君以臣一秒黑脸,轻斥:“说吧,小小年纪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不健康的东西?” 君老师生气了! 白鹿戳了戳手指,小声说:“就那里嘛。” “那里是哪里?” “网络小说里。” “以后不许看小说了!” 君以臣扫了一眼小朋友心虚的表情,目光随意一扫,看见书桌上的手机,突然反应过来:“这么说,你刚才看的就是这种小说?拿来我看看,好啊,白鹿,小小年纪你竟然敢给我看这种河蟹小说,xx网站是吧,我要举报。” “哎呀哎呀,君老师,对不起嘛,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看,你别举报啊,你举报了别人还怎么看?” “我不管别人,反正我女朋友就不许看。” “那谁让你不给我看嘛,我就只能看小说呗。” “谁说我不给!以后每天晚上睡觉你都给我看我,必须看仔细了,看完还要写一千字观后感,少一个字都不……行!” 话未说完,君以臣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着了小女朋友的道了! 但这时,君老师想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耶?真的吗?君以臣你最好了!” 白鹿欢呼着跳起来,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腰,笑容灿烂,像过年。 外面扒拉着门偷听的几人,闻言便非常没有道德的笑了起来。 白沚拍手叫好:“哈哈,活该,我让你这么坏,这下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所以说嘛,抑郁症就是麻烦,像他跟君以臣同年的,女朋友都不知道换了几百个了,这小子还是处男一个。 也真亏他能忍得了那么久,真圣人也! 为了一个女人,值得么? 唔,如果那个人是他家妹子的话…… 此时,君大美人却很担忧,转头看向老公:“君狗,你说咱家崽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作了?不就是提前洞房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再说了,他都快三十岁了,这要是再憋下去,会不会给憋坏了?话说,是不是我崽不行?还是当年儿子青春期发育的时候,你的姓教育没有做到位?老公,要不你进去给他讲讲你的经验,让儿子开开窍?” 君玉江:“……” 让一个年过半百的父亲给一个快三十岁的儿子做姓教育启蒙? 不,这种事君董事长是拒绝的。 这时,白沚不耐烦地挥挥手:“不用,君妈妈,你不用担心,君以臣他在我的带领下,通过观摩岛国大片的表演,十四岁就已经知道男女之事了,你们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我告诉你,他正常得不得了,昨天我还看见他偷亲白鹿呢,丫就是闹别扭,我跟你说,以后结婚就好了。” “十四岁?” 君大美人跟君玉江同时一愣,又同时反应过来。 君大美人秀眉一拧,一把拎起白沚的耳朵,提着他就要出去家法伺候。 “你这孩子,十四岁那年你们才多大点?你竟然就带以臣看岛国大片?你说,除了以臣,还有没有带白鹿看过?”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呸,撒谎!我说呢,我们家小白鹿多么单纯一孩子,怎么就懂那么多奇奇怪怪的知识,原来就是你教的!老实交代吧,当年那些片子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我告诉你,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君妈妈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拳头到底有多大!” “哎哟哎哟,妈耶,君妈妈啊!我真冤枉啊!是以臣!是君以臣他说对那种事好奇,我才想办法从同学那里借来的!” “放屁!我的儿子我了解,以臣从小就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怎么可能主动看那种东西,肯定是你小子不学好,故意带坏小孩子!” “哎哟,哎哟,妈妈呀,我真冤枉啊!君以臣那厮才是主谋,我顶多就是一共犯……嘶嘶嘶,轻点,痛死爷……好好好,都是我,全都是我做的,君妈妈你可别再拧了,我耳朵都快让您给拧下来了,没有耳朵的话那多丑,到时候娶媳妇都娶不到的呀!” “就你这种坏胚子还娶什么媳妇,我看你单身一辈子好了。” “是是是,我单身一辈子,哎哟,君妈妈,反正我公司也没了,以后我就在你们身边狗一辈子,你们可别嫌我烦。” “烦什么,正好白鹿以后生了孩子,你就在家给她带孩子,我们还省得请保姆了,是吧,老公?” “嗯。” “给熊孩子当保姆?那您还不如让我去死呢!” “那可不行,你死了谁来带孩子?老公,把这小子给我看好了,他要是跑了,我唯你是问。” “遵命,老婆大人。” “嘶,哎哟,君爸,您好歹也是一董事长,令夫人不通情理,您应该是讲道理的呀?” “讲什么道理?我老婆的命令就是最大的道理,站好了,我老婆没来之前,你哪里也别想去。” 白沚:“……” 什么玩意啊! 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他?! 第251章 审判。 接下来几天,君家的气氛都很欢乐。 一个星期后,听说周晓石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将于三个月后开始审判。 知道这个结果后,所有人的心都放了下来。 小城镇,八卦的传播速度是非常快的,几乎有一个星期的时间,整个镇子都是关于周晓石绑架白鹿的消息。 渐渐的,八卦越传越偏,慢慢变成了周晓石会专门绑架女学生,后来就变成了周晓石绑架了女学生后,会把她们杀来吃了,还会把她们的头骨收藏,借此告诫年轻女孩子要自重,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走。 而白鹿就变成了反面典型。 好在,小姑娘这段时间一直沉浸在跟君先生结婚的喜悦当中,对外界的讯息一点都没有察觉。 白鹿每天都要拿着结婚证看好几遍。 后来,君以臣怕她看出证件上的破绽,好说歹说总算把小女朋友骗出了门。 不过,君以臣也知道白鹿在这个节骨眼上成为了众矢之的,别人嘴里口诛笔伐的小妖精。 两人每次上街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之前说过了,小镇的传播速度是非常快的,白鹿的照片早已经在街头巷尾传遍了。 人们一边感叹小姑娘长得真好看,比天仙还好看,一边又不可避免地指责她生得太好看了,那眼睛简直就像会勾魂的珠子似的,让人看了就像把它据为己有,这样的小姑娘要是再不洁身自好,不被坏人盯上才怪了。 君以臣每次听见这样的流言,就很想为了自己的小女朋友变得坏一点。 很坏很坏,能当街打人的那种。 然而,君老师始终还是做不到. 最后就只能自己气自己,然后就会回家大把大把地吞小药丸。 现在,为了能陪白鹿走得更远,君以臣更怕自己犯病,再也不会抗拒吃药,每次吃药的时候就像中了大奖,兴高采烈的,比谁都积极。 家里两个抑郁症,症状还挺重,薄医生不敢这时候离开。 不过,薄医生不愿意跟病人家属走得太近,在君大美人的极力挽留下,他最后还是选择住酒店。 每过两天,薄医生就会给君以臣跟白鹿做一个详细的检查,确定没事之后,还是那句老话,多出门走动,运动能做就做,花草能养就养,还有猫猫狗狗这些小宠物如果有条件的话,也可以试着养养看。 当薄医生听说君以臣跟白鹿抓了一只白猫来养,立刻就放心了。 抑郁症开始好转的现象之一就是,会开始试着跟这个世界接触。 也许一开始只是动物,或是花花草草,不过不要紧,只要能接触就说明问题不大。 如果能运动的话,那就更加好了。 人一旦动起来,脑子就会无暇思考。 抑郁症很多时候其实就是脑子里的病。 现在君以臣租住的小院子已经被君董事长长期包了下来,一开始本来说是要买的,不过当他听说农村宅基地不能私人买卖之后,也就歇了这个心思。 反正,这里顶多也只能当度假小屋,真正生活的地方还是在望京。 就是君以臣跟白鹿的情况比较复杂,君玉江也不敢催儿子离开,只能默默以高于市价的价格租下了这个小院子。 现在,在薄医生的明示之下,小院子里已经种满了花花草草,都是白鹿从当地花草市场买回来的。 不是什么名贵的植物,且大多只有一个特点,就是好养活。 抑郁症大多数时候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哪里还有精力养那些比人还金贵的品种。 就这样差不多过了十多天,国庆假期也快来了,学校放假。 这下,白鹿跟君以臣就更不用去学校报到了。 小两口乐得清闲,很多时候哪里也不去,就在二楼的阳台上,搬一把摇椅慢慢地摇着,好像能这样慢慢变老。 为了给小两口空出更多的二人世界,君大美人借口国庆要带家人出去游玩,就把准备看热闹的白沚,以及不怎么想出门的艾伦给拎走了。 一大清早的,白鹿一边刷牙,一边站在二楼阳台上,冲远去的汽车挥手,让他们注意平安。 结果低头就看见君以臣穿着新买的运动服,帅气阳光地从小路的另一边跑过来。 君老师跑步去了,出了一身汗,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比昨天多了很多能量,就着朝霞的灿烂光芒,就这样抬头看向白鹿。 “哇哦!” 白鹿牙刷掉了,含着一嘴的白色泡沫,被自己的丈夫惊艳得满眼都是粉红爱心:“君先生你好帅。” 被小女朋友夸奖,君以臣笑容灿烂,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小鹿,下来,我带你去吃米粉,听说学校门口开了一家米粉店很好吃。” 一听有吃的,白鹿一擦嘴角的泡沫,欢呼着下楼,三下五除二就收拾好了自己,本来打算换一身更漂亮的衣服,但一看君先生穿着运动装,为了跟丈夫配情侣装,白鹿也穿上了一身粉红色的运动服,挽着君以臣的胳膊就出了门。 小城镇的好处就是,当你想去一个地方,只要开车的话,基本十分钟就能到。 堵车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可以这么说,堵车这种在望京几乎每天都会如期上演的剧情,在临水镇,基本就已经绝迹了。 君以臣跟白鹿吃完了米粉,正准备回家,却看见白沚那小子鬼鬼祟祟地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 这厮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不安好心。 君以臣不想破坏好不容易得来的二人世界,想拉白鹿离开,但白鹿担心自家老哥又跑去祸害别人,死活要跟上。 结果,两人跟着一身西装革履,人模狗样的白沚,竟一路来到了咖啡厅。 再看这厮对面,坐着的不正是苏老师的闺蜜,叫什么来着,这段时间太多麻烦事,白鹿真的不记得了。 “何美美,你不记得了?” 君以臣跟着白鹿躲在角落里,像做贼一样看着咖啡厅里含情脉脉的两个人,淡淡说道:“你还去她家做过客,还在那里跟苏老师与马老师一起逛街。” 白鹿一脸迷茫:“什么?哪里?” 君以臣无语:“我们在那里订婚,还买了一对订婚戒指。” 白鹿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是一个老太太跟她丈夫的婚戒,还有喵喵,也是她家的,对不对?” 君以臣:“……” 所以,小女朋友她不是记性不好,她是脑容量有限,她所有的脑容量都拿来记住跟他有关的事了。 君以臣心里感慨,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感动,还是想哭。 总之,更爱自己可爱的女朋友就对了。 第252章 给祖国庆生。 当白鹿站在角落里,被君以臣紧紧搂着肩膀,却看见白沚这厮的嘴就快要碰到女孩子的嘴唇时,气得一个暴脾气没忍住,唰的一下推开君先生的怀抱,冲进咖啡厅就给不要脸的哥哥来了一个五指山。 “白沚你这个混蛋!你都有孩子了,竟然还出来乱搞,呜呜呜,我可怜的孩子啊,你都还没出生,你爸就要抛下我们母子俩跟别的女人双宿双飞了!” “我滴个青天大老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王法啊!我的老天爷!” 啪! 哭完之后又是一巴掌,白鹿直接把白沚这流氓扇懵了,这才掩着脸,哭哭啼啼地离开了。 “好啊,你原来已经结婚了,连小孩都有了,你这个骗子!渣男!混蛋!” 何美美伤心欲绝,站起来后,一杯咖啡泼到对面帅哥的脸上,然后哭哭啼啼,也跟着离开了。 整个过程加起来没有两分钟,白沚被泼了水,还一脸懵逼地坐在椅子上,直到想起刚才离开的那个人是谁,这才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白鹿,我特么曰你大爷,你哥我是欠你的吗,你吃饱了没事不跟你们家君先生过二人世界,你来打扰我给祖国过生日!” “白鹿,你这个小……” “白沚,你说什么?” 突然,小姑娘清清泠泠的声音传来,带着极致的怒气,眼看就要失火了。 白沚前一秒还在抱怨,后一秒看见叉腰站在自己身后的白鹿,立马便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 回头看着自家妹子精致的一张小脸,以及这张脸后面还有一个带着一脸怒容的男人,立刻就怂了:“哈哈,小鹿,你看,你哥我就是这么一说嘛,我真的没恶意的……是是是,我承认,我就是嘴臭,我不知好歹,我辜负了组织对我的信任,我……你别生气了,我自罚三杯,好不好?” 白鹿满脸怒容,气势汹汹走过来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目道:“老实交代吧,为什么要勾引良家妇女?你到底想干什么?” 白沚嘿嘿一笑:“这不是嘛,祖国的生日,我一个穷光蛋也没什么好送的,就想着送祖国的人民一场浪漫的约会……” 白鹿一巴掌呼过去:“少特么给我胡扯,说实话,再敢瞎掰一句,立马酷刑伺候!” 白沚吓得连忙缩起肩膀,小心翼翼地说:“这个美女之前跟着你们家苏老师来医院看过你,当时是她自己主动给我留的联系方式,我一开始也没想跟人约会,这不是祖国的生日嘛,盛情难却。” “盛情难却?我盛情难却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被哥哥不要脸的态度气翻了,白鹿直接破口大骂:“你倒是盛情难却了,但你想过别人父母的心情没有?好好一个女儿本来可以找一个好人家结婚生子幸福地度过后半生,摊上你这么个流氓,你让人家往后怎么过?” “呵呵,你看你,小鹿,我好歹也是你哥嘛,你嘴下留情,给我们白家积点德不行吗?” 白沚撇撇嘴:“再说了,你哥我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我以前的女朋友可都已经分手了的,哥哥现在妥妥的单身贵族,现在这个叫什么美美的,我是真的打算跟她来一场浪漫的小城恋爱,才不是流氓好吗!” “放屁!” 白鹿怒道:“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特么是耍流氓,这句名言你没听过?亏你还是公司ceo呢,你有没有一点自觉?还是说,你今天就决定在这里,把你单身贵族的身份交出去了?” 白沚吓得毛骨悚然,连忙摇头:“那肯定是不会的!你哥我是不可能结婚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结婚的,只有见一个爱一个才会开心这样子。” “滚!” 第253章 秘密。 当君家父母带着老实陪逛的艾伦回到家,白沚已经在客厅里罚站了两个小时。 当君大美人听说白沚好好的节不过,偏要跑去祸害人家善良淳朴的当地姑娘,白狗的罚站瞬间升级为四个小时。 当所有人都在餐桌上吃饭时,白沚的罚站刚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 当……算了,反正都已经站了,就这样站一夜吧。 白沚因为一个小小的失误,被所有人鄙视了一个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 三个月后,周晓石的判决书终于下来了。 ——死刑,立即执行。 君家父母终于放心回了望京。 趁着寒假还有时间,君以臣打算带着白鹿,在这个小城镇里,把年过完再走。 白沚死赖着不走,声称要跟自己的妹妹妹夫共存亡。 艾伦也学了他的死皮赖脸,非要体验一把中国的传统节日。 当所有学生都顺利离校后,趁着学校老师还没有放假,南校长把周晓慧找到了办公室。 看着站在门口,唯唯诺诺不敢进门的女孩,头发花白的南校长和蔼地招了招手:“孩子,别愣着了,进来坐吧。” “谢谢老师。” 南校长的热情并没有打消周晓慧的拘谨,她攥着衣角,尴尬地站在办公室里,小声说:“老师,我不累,我就站在这里就行了。” 南校长坐在办公椅上,微笑着点了点桌子:“坐吧孩子,我们的这次谈话可能会持续很久,你站不住的,坐着,喝杯水,听我慢慢跟你说。” 周晓慧只能满脸拘束地坐下,然后低着头,看着桌面,发呆。 南校长并未对周晓慧的仪态提出任何不满,依旧像平时那样,问了问她平时学习跟生活的情况。 周晓慧一一答了。 “对了,晓慧,前几天你哥哥的判决书下来了你知道吧?” 不知道为什么南校长话锋一转,问起了监狱里情况。 周晓慧只能低着头说:“老师,判决之前是不允许家属探望的,我,我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不知道也无妨。” 南嚣张神色温和,脸上带着笑说:“晓慧,你家里的情况我已经了解过了,你母亲很早就已经去世了,父亲也在望京那边自首了吧?你哥哥的情况呢,我们就不说了,先来说说你弟弟,他的病情我了解过了,这种大脑上的缺陷,想要彻底恢复正常是不可能的,只能尽力让他自己拥有自主生活的能力,还有就是你自己,还有半年你们这一届的高三生就要参加高考了,你自己什么打算?” 这一次,周晓慧一点都没有犹豫,抬头看着南校长微笑的脸,小声说:“南校长,我,我不想读书了,我家里没钱,过完年我就出去打工。” 南校长也没说这个决定对不对,只是问:“那你弟弟呢?你弟弟怎么办?” “他……” 周晓慧咬咬牙:“他还是未成年,我家情况特殊,国家会给他送到福利院的,这样,这样对我们俩都好。” 南校长又问:“你真舍得?” 周晓慧眼睛红了:“南校长,我舍不得,爸爸跟哥哥不争气,我也没有办法了,可是我弟弟他还小,这些事跟他也没有关系,我不想让他去住孤儿院。” “那你自己的学业你就舍得了?” 南校长看了一眼旁边的成绩单:“我看过了,你这几年的成绩发挥还算稳定,虽说只是中上,但接下来半年好好学习的话,考个重点大学是有可能的,孩子,恕我多一句嘴,你这样的家庭,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你这时候出去打工,那你之前做过的那些努力不就白费了?” 可是,她已经没有办法了呀! 人生就是这么残酷,她一个被命运抛弃的人,能有什么办法? “好了,孩子,不哭了,擦擦眼泪,校长这里有一个方案,你考虑一下,看看可不可行,然后给我一个答复,可以吗?” 南校长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周晓慧,在得到她肯定的回答后,便将自己的计划详细说了一遍:“你看,具体情况就是这样的,接下来半年,你弟弟还是让他去福利院,毕竟那里有专业的康复人员,他的生活应该不成问题,至于你呢,你这一年就在学校里住宿,住宿费学费生活费这些你都不用担心,学校是有相关的优惠政策的,到时候你提供一个证明提交到班主任那里,学校方面会给你相关的减免,你看可以吗?” 周晓慧没有说话,眼泪还挂在眼角,南校长的提议让她升起了一股想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想法。 可这个想法如此异想天开,又让她的心忍不住跟着颤抖。 是啊,读书可以改变命运,可考上了大学,她又该怎么办? 大学四年,她没有一点收入,就算有国家跟学校有帮扶,她自己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啊! 打工的话,虽然注定只能一辈子平庸,但她可以早点开始赚钱,等有钱了就可以把弟弟接回来。 人生就算苦一点,可好歹也能过得下去,总好过欠别人的人情。 人情这东西,一旦欠过了,就是一辈子。 南校长显然看出了女孩心里的犹豫,微笑着说:“孩子,我知道你担心的是大学的费用,你放心吧,这些呢老师也替你想好了,只要你从现在开始努力,大学四年的费用,甚至包括你以后是想继续读研读博,这些费用,我都可以赞助你……” 周晓慧惊愕地抬起头:“校长……” 南校长无所谓地挥挥手:“你别看我这样,其实老师以前很有钱的,虽然后来捐了大部分,但供你一个大学生还是没有问题的。晓慧啊,你父亲跟你哥哥的人生是他们自己选择的,你现在也有选择权,当然要活出一个不一样的人生是不是?” 周晓慧闻言大哭:“校长,您不讨厌我是杀人犯的家属吗?” 南校长拍拍女孩的头,笑着说:“傻孩子,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看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最后依然选择了善良,这就足以看出你的本性不坏,校长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有一番大成就的,以后别说什么杀人犯的家属,你是你,你的人生只有你自己能负责,孩子,现在摆在你面前就有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你愿意选择它吗?” 周晓慧犹豫了。 “孩子,不用着急,你好好考虑,考虑好了过来跟校长说一声就行了。对了,你弟弟那边不用太担心,虽然是送到福利院,但我平时要是有空也会经常去看他的,你就好好读书就行了,去吧,回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一点,等自己能够彻底的坚决执行的时候,再来告诉我你的决定。” 在南校长的一番劝说下,周晓慧终于哭着离开了。 而在她离开后,南校长走到窗边,拨通了君玉江的电话。 “喂,南老。” “哎,玉江啊,你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好了,我让那孩子考虑清楚了再给我回话,不过,我看那孩子的本性也是积极向上的,她应该会选择继续读书,这一点你不用太担心。” 君玉江在手机那头笑道:“南老您办事我还能不放心嘛,我跟美人刚回家,老爷子刚还问起您呢,说快十年没见过您了,担心您的身体健康,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就准备过去看看您。” 南老哈哈大笑:“我一个人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有什么好担心的。” 君玉江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一点:“其实老爷子是想以臣跟小鹿了,几个月没见这俩孩子了,老爷子这是一个人待烦了,就想找个借口出门呢。” 南校长哈哈笑着嘲笑了一句老友没出息,但还是欢迎他过来,作为一个在这里生活了整整十年的新当地人,到时候一定要带他参观一下当地的女书文化。 君玉江连连答应,就要挂电话时,南校长突然问道:“玉江啊,你真的不把资助这件事告诉那个孩子?其实我觉得让她知道你们的好意也好,毕竟你们也是受害者家属,做了这么多事,还不让她知道,这孩子以后怎么可能记住你们。” 君玉江顿了一下,轻声说:“南老,我做这件事不是因为她是杀人犯的家属,仅仅只是因为她跟小鹿同学一场,家庭条件的确困难,她也有这个能力,不管是不是杀人犯的家属,这种事情既然看见了,我们就不能不管。 可我觉得,不管是杀人犯家属也好,受害人家属也好,我们的关系就止于此就好了,再多接触,我也怕泉下之人难过伤心,有些事情就让它就这样默默地沉寂下去就好了,我们家两个孩子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实在是不想让他们再出任何意外了。” “好好好,还是你考虑周全,这件事以后就当是我们俩的秘密,我就是带到坟墓里去也不会告诉别人。” “那就谢谢您了,南老。”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第254章 纹身。 日子慢悠悠地过去,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厚。 临水这边因为靠近湘水河,整个镇子又湿又冷,与望京干冷的天气完全不一样。 这时候,所有人都换上了冬装。 白沚最怕冷了,却死咬着牙齿坚持,死活就是不愿意给妹妹与妹夫一个二人世界。 谁让他们祸害他谈恋爱的,他现在就要祸害回来。 哼,想背着他这个大舅哥谈恋爱,想得……阿嚏,死也不行! “喂,我说白鹿,快回家吧,你哥我真的快冷死了。” 白沚抱着胳膊,肩膀瑟瑟发抖,嘴唇发白。 望京那边一到这个季节,暖气早已经供应上了,待在家里就热得像酷暑。 加上这几个人,都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受过的这种湿冷透骨的苦。 “阿嚏!” 说着话,白沚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尖被他揉得通红,眼里也泛起了泪光。 白鹿不爱搭理他,拉着君以臣就走:“不要,我要逛街买年货。” 白沚连忙追上去:“小鹿,你别这样嘛,其实,买年货网上也可以买啊,哥跟你说,别看商场的更漂亮,其实都一样的,到时候让快递直接送家里,它难道不香吗?” 白鹿回头,叉腰:“白狗,你烦不烦?我刚才不是说了,你要是待不住你就先回家,我就爱跟我老公一起逛街不行吗?” 白沚揣起双手,地主婆一样吸了吸鼻子:“不行,哥哥就是死也要跟着你们,你丫破坏了我的姻缘就想自己躲起来秀恩爱?我告诉你,没门!” “行!你爱跟就跟!” 白鹿气得头顶冒烟,恶狠狠道:“我偏要在外面逛,我逛死你!白狗,我告诉你,我今天一天都要在外面逛街,晚上也不打算回去!” 白沚:“逛死我也要跟着你!” “你!君以臣,今天晚上我们在外面吃饭,就吃路边摊,好不好?哼,我气死他!” 白鹿拿不要脸的白沚没办法,只能转而寻求丈夫的帮助。 君以臣一向有妻子没人性,点头就说好:“你想在外面吃多久都可以。” 白鹿挽着君以臣的胳膊,仰起细嫩的脖子,笑语盈盈:“君先生,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不像某些人,哼!” 某些人白沚:“喂,君以臣,不带你这样落井下石的,你还想不想要兄弟了。” 被夫妇两个一起欺负,白沚再怂也是有脾气的,但他不敢冲白鹿发脾气,只敢对着君以臣吼。 但君以臣早已被白鹿拉着走了。 走了没几分钟,两人站在一间风格偏阴暗的小店门口,表情认真,就这样走不动路了。 “君以臣,你想纹身么?”白鹿问。 “……” 君以臣看着那些诡异的图案,心儿慌慌,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地回答说:“那个,君太太,学校规定了教师的礼仪规范,纹身……好像不合适吧?” 白鹿点头:“确实不合适。” “那我们走了?” 君以臣见白鹿虽然表情好奇,但并没有近一步的行动,不由得松了口气。 想想也是,白鹿怕疼,就连打针都有阴影的她,怎么可能忍受纹身的痛苦? 什么,你问君老师怕打针吗? 哦,他比白鹿更怕疼。 对打针有着极致阴影的君以臣,恨不得现在就逃离现场。 但未婚妻不发话,他也不敢动啊! 这时,白沚正好揣着双手走了过来,满脸懵懂道:“怎么了?怎么突然不走了?” 白鹿回头,笑脸盈盈:“哥,你过来了呀?你看,纹身!” 白沚撇撇嘴:“切,不就是纹身么,老子十年前就已经纹过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就那样。” 白沚死要面子活受罪,话没说两句,立刻就开始吹牛。 纹身? 不不不,他可不敢,他可怕疼了! 白鹿跟他从小一起长大,哪里不知道他的德性,想了想,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笑着说:“哥,反正你熟门熟路的,要不你先帮我们进去打探一下情况。” “你要纹身呀?” 白沚皱着眉头问。 白鹿嘻嘻一笑:“是啊,要纹的,哥,反正你都纹过一次了,你先帮我们进去问问价呗!” “你真要纹吗?” 白沚重复问道,并表示了对抑郁症的怀疑。 不是不相信他们这些抑郁症的胆子,而是完全不信任他们对疼痛的忍耐程度。 白鹿见白沚不信,连忙举手发誓,一再保证自己就是好奇,先看看情况再说,如果太疼的话,就不纹了。 白沚哪知道,不过就是逛个街而已,还能掉进亲妹子挖的坑里,很快被怂恿着撩起挡门的布帘走进了店里。 第255章 触碰你灵魂的密码。 白沚刚进门,话还没说两句,就被纹了一双花臂的外国络腮胡子大汉一把按在了纹身椅上。 “先生,这里是目录,请问您想纹一个什么样的图案?” 白沚先被一个外国的络腮胡子吓了一跳,随后又被满眼诡异的图案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挣扎起来:“放开我,我不纹身!” 蓝色眼睛,白色皮肤的络腮胡子闻言便是掩着嘴,低低一笑:“先生,您说笑了,不纹身您进来干什么呢?” 白沚:“我他妈就进来问个价也不行啊!” 大胡子闻言,冲他抛了个媚眼:“是啊,问价也是因为想纹嘛,先生不用担心,纹身真的不疼,网络上那些跟你说疼的人都是骗你的,你相信我每个人一生都应该体验一次做自己的感觉,而纹身就是触碰你灵魂的密码……” “我密你妈,你莫挨老子,你这个娘娘腔,你敢动老子一下,老子跟你没完!” 白沚让络腮胡子旁边还带着一丝鲜血的纹身工具吓得屁滚尿流,差点就当场死过去。 谁他妈能想到,在临水这样一个小城镇里,竟然还有一个以绑架路人纹身的外国邪教组织。 问题就是,明明这个外国人就听得懂中国话,也会说,但他似乎喜欢上了白沚,按着他的肩膀,死活不愿意放他离开,一副不纹身就不是男人的表情,含情脉脉地看着白沚。 白沚让这汉子诡异的眼神看得鸡皮疙瘩一层层往下掉,差点就要咬舌自尽。 誓死也要扞卫我们大天国人民的尊严! 这时,白鹿走进来,看着白沚早已没了形象,并梨花带雨的模样,拿起手机就是一个完美的留影合照:“来,白狗,笑一个,笑一笑更上镜一点哟。” 白沚早已经被折磨得没了力气,没脾气地看了白鹿一眼:“小鹿,你要还把我当哥,你就把我救出去,大恩不言谢,哥哥我以后一定以身相许。” 白鹿嗤笑:“我自己有老公,我要你以身相许干什么?而且,我老公比你帅,比你有钱,还比你胆子大,我要你有何用!” 君以臣:“……” 不,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 哦,是我老婆在吹牛啊。 那没事了,请继续开始你的表演。 白沚:“……” 汰! 这时,艾伦这个不是中国人却胜似中国人的歪果帅哥,一走进来就听见以身相许四个大字,就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满脸兴奋地扑到白沚面前:“白先生,我可以救你。” 你以身相许给我吧! 艾伦英俊的脸上就差写着【我宣你】这几个大字了。 看见艾伦这个觊觎妹妹美貌的前妹夫,白沚再次气得跳脚,“我救你妈,你给老子滚!” 都特么觊觎老子的美貌! 这个世界果然没有一个好人! 艾伦讪讪地站起来。 蓝眼睛的络腮胡子一看艾伦,就像看见了亲人一样,放开白沚,抱住艾伦就来了一个热情的法式贴面礼:“蹦猪……%#*&” 艾伦:“……” ╰(???)╯ 这说的都是啥跟啥跟啥! 他这个外国人根本就听不懂啊! 事实证明,不是所有外国人都会说外国话的。 趁着艾伦被络腮胡子包围的时候,白沚甚至来不及揉一揉自己被大汉抓疼的手臂,急忙拉着白鹿就跑。 白鹿又扯着君以臣。 气喘吁吁出了门,白沚看了一眼被络腮胡子按在椅子上的艾伦,狠狠吐出了一口浊气:“妈的,老子差点就失身了,纹什么纹,老子吃饱了没事才要纹这个破身!” 白沚受到了惊吓,流氓气质也被激发了出来,至于店里觊觎他美貌的俩老外,他才不在乎好吗! “嗷!啊!” 纹身店里很快传来艾伦的惨叫。 看来大胡子这次终于是作案成功了。 第256章 小姑娘哭起来真是要人命。 怕疼怕得要死的一家三口站在纹身店门口,眼睁睁看着艾伦被娇羞的大汉纹了一对天使翅膀在胳膊上。 艾伦还没怎么地呢,他们倒是先被自己想象中的疼疼了个半死。 三个人站在门口,龇牙咧嘴,头疼脑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这是集体牙疼呢。 当然,作为当事人,艾伦一开始也是拒绝的,但疼着疼着他就发现,其实还能接受,忍忍也就过去了。 “白先生,君先生,小鹿,你们看,这是我为自己选择的图案,好不好看?” 纹了两个小时终于把天使翅膀纹在了身上,艾伦触碰到了自己的灵魂,兴奋不已,走到一家三口身边,就开始炫耀自己的与众不同。 一万个怕疼的一家人闻言只是用力摇头:“不好看,这也太不好看了,就这样吧,突然好饿啊,咱们先去吃饭吧!” 白沚亲眼目睹了艾伦身体上的变化,早已吓得魂不附体的他,此时只恨不得赶紧飞走。 白鹿也怕,紧紧拉着君以臣的手:“对对对,我可饿了,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快点走吧,再不去牛可就没了。” 最怕疼的君以臣点头点头再点头,紧紧牵着小女朋友的手就要走。 艾伦看着面前这三个怕疼已经怕到了脸上的成年人,突然升起一股作弄他们的心思。 外国帅哥嘿嘿一笑,贱兮兮地将三个人拦在路上,冲着纹身店里的大汉就开始喊:“喂,蹦猪,快来,这里还有三个大客户,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快来呀!” 外国壮汉一听这话,立刻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手里还抓着纹身器具,一脸热情的表情就冲了出来:“各位客官不要客气,不管你们有什么样的需求,本店都能满足你们!来呀!” 妈的,什么鬼! 外国大汉一副古代青楼老鸨的表情,朝着几人就冲了过来。 吓得白沚一阵惊呼,拉着妹妹就往街上人多的地方跑。 君以臣以往总是一副身娇腰软的模样,跑也跑不动,跳也跳不得,做个运动就跟要死了一样。 但今天他竟然是跑得最快的一个。 本是在白沚身后的他,很快就拉着白鹿跑到了前面。 艾伦甩着刚纹了翅膀的膀子,在后面狂追:“哎呀,我说你们,我就是开个玩笑,你们别丢下我啊,我害怕。” 三个怕疼比怕死还怕的人哪里还理他,兔子一样飞奔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上,引起大家看傻子一样的关切眼神。 等到彻底跑出了壮汉的势力范围,君以臣这才气喘吁吁扶着墙停下来,哪怕这种时候,他还是没忘了自己的小女朋友,一只手紧紧牵着她,生怕她跑了似的。 白沚则更过分一点,除了在床上,十几年没有运动过的他,此时早已经不成人形,一头臭汗,直接躺在地上接受众人的膜拜。 看着两位以前在望京时,还是他们那个小区众多名媛心目中最帅,最有气质的两个男人,狼狈得像两条落水的狗,白鹿实在是憋不住了,闷头靠在墙上,笑得气喘吁吁的。 好家伙,她也累得够呛。 白沚斜眼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妹子,闲闲道:“臭小鹿,你也不用笑我们,你自己照照镜子,比我们俩还惨呢。” 白鹿一听这话,立刻吓得脸色惨白,这地方偏僻,没有镜子,她干脆掏出手机,调出了相机。 “啊啊啊啊!艾伦,老娘要杀了你!” 白鹿看着相机里跑得披头散发的自己,气得一声咆哮,声音颤抖,都快哭出来了。 “不气不气。” 君以臣气还没喘匀,又要过来哄老婆:“我们家君太太最好看了,世界第一漂亮,就算不梳头不洗脸也比某些人好看一万倍。” 白鹿大哭:“你骗人,明明就很丑,美颜都救不了了,你还骗我!” 小姑娘哭起来真是要人命。 君以臣头疼不已,恶狠狠地斜了白沚一眼。 谁逗哭的谁自己哄。 某些人白沚:“……” 妈的,老子真是躺着也中枪,还有没有王法,明明就是这丫头先嘲笑他的啊! 算了,自己的妹妹,哭着也要宠下去不是? 白沚气还没喘匀,也跟着君以臣哄起小姑娘来。 随后一步追过来的艾伦,气还没有喘匀,先被白沚揍了一顿,这才让他接着哄小姑娘。 第257章 我更喜欢你这一型。 大概是因为新春到来的原因吧,这一群总是不开心的人好像突然一下就多了好多快乐。 每天嬉闹在一起,总是笑容多过悲伤。 也许快乐就是这么回事,只要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不管做的是什么,人总是比平日要容易快乐许多。 可是,快乐虽容易,却也是易碎的东西。 白连胜转院的时间到了。 白连胜这个不是东西的植物人,在临水第一人民医院住了好几个月,把君以臣等人住成了医院的名人。 现在整个医院的人都知道,这个偏远的小城镇来了一家巨有钱的大爷,人家住院那费用那真是花钱如流水。 加上周晓石的案件跟着也判决了,关于周晓石跟白家的恩怨,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而好死不死的是,这医院里有一个小护士的男朋友就是警局的。 因为案子已经破了,也就没什么顾虑的了,很多不太重要的细节其实也是可以跟自己的女朋友说说的。 然后,这个漂亮的小护士就得到了来自男朋友的第一手资料。 于是,上至院长,下至清洁工,扫地的大爷,几乎整个医院的都知道了白连胜以前的丰功伟绩。 那真是妥妥一个绝世渣爹啊! 幸好结局很舒适,否则这些白衣天使们最后可能会化身为白衣恶魔,就为了惩治一下这个不配为人父的人渣。 因为白连胜做过的这些事,整个医院没有几个人愿意查他的房,基本都是推来推去,实在推不掉了才会勉为其难过去给他换药换营养液什么的。 不过,白连胜在这里住得也太久了。 白鹿跟君以臣是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的,他们总有一天会回到望京去过他们的小日子。 就算是抑郁症,也有权利生活在自己熟悉的地方。 白连胜这个渣爹就只能跟着一起转院了。 白沚反正是已经没钱了。 他的公司卖了,所有的钱都被拿去还了白渣爹欠下的巨债。 白沚现在荷包空空,比这个地方的任何一个人都穷。 好在,大舅子虽穷,但他家妹夫有钱啊。 君以臣现在当老师是没什么太多收入的,但人家以前可是律师,律师赚的那可都是黑心钱,反正也是来路不明的钱,拿来接济他这样穷困潦倒的倒霉蛋,正好合适嘛。 当白沚站在医院收费的窗口处,苦苦劝说白鹿,让她家君先生出来结个账的时候,那话说得简直打脑壳。 君以臣本来都要上去排队了,白鹿却老大不高兴地拦住他。 小姑娘叉着腰,点着白沚的脑袋,问他什么意思,什么叫律师赚的都是黑心钱,她家君老师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律师,别说黑心钱了,他是连钱都不要的那种律师,免费帮那些弱势群体打了多少次官司,你特么张着臭嘴就敢来呢? 白鹿这么多年真的都习惯了,在君以臣每一次受委屈,他自己还没感觉到委屈的时候挺身而出。 哪怕她自己都生病了也一样没忘了这个习惯。 有些事,正常人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抑郁症这个多心的病就会想很多。 他们常常会因为别人一句话疑神疑鬼,持续不断地自我怀疑。 而且,他们这种多心病通常并不会当着别人的面发作。 说不定他们听的时候还好好的,或许还会跟你说笑两句,但当他们自己一个人独处时,那些伤人的话就会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切割着他们的心,让他们痛不欲生,求死若渴。 白沚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些玩笑话说得有点严重了,可他也是因为这段时间太高兴了,一时就有些得意忘形,真不是故意的。 可现在被妹妹这么顶在这儿,他这死要面子的毛病突然就犯了。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这辈子都不会道歉的,非要被人打一顿才会高兴这样子。 白沚很无辜地耸了耸肩膀:“我没什么意思啊,就这么说两句嘛,小鹿,我可是你哥,这种时候你可得站在哥哥这边,否则哥哥以后可就没人养了。” “白先生,我!” 白鹿还没说话,艾伦一双漂亮的异瞳闪闪发亮,指着自己的胸膛,摇着尾巴上前一步。 白沚看也不看他:“你给老子爬!我跟我妹讨价还价,要你说话了吗?!” 艾伦:“……对不起。” 白鹿当然也知道白沚不是故意的,都是一家人嘛,真没什么好计较的。 她自己有时候也会对白沚说很过分的话,因为知道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爱她胜过爱自己的亲哥哥。 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抑郁症又是另一回事。 白鹿很想息事宁人,但她的眼泪突然就跟决堤的河水似的,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的珍珠一样,哗哗地就往下掉,哭得梨花带雨的,好不可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鹿,对不起,哥哥错了,这次真的是哥哥错了,你别哭啊,你哭得你哥这心都快烂了,咱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白沚吓得不轻,搓着双手就给妹妹道歉,差点膝盖一软就给她跪下。 说真的,如果他这膝盖底下真的有神灵的话,白沚真希望自己这一跪,能把妹妹的病治好。 但他也知道这是妄想。 很少有人知道,抑郁症是跟随一辈子的顽疾,很多时候你也许以为抑郁症已经好了,可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又会犯,更不知道它下次来临的方式,以及它准备待的时间。 也许就那么一次,那么一个鲜活的人就这样没了。 白沚故意在妹妹面前扮鬼脸,做怪表情,夸张地道歉,就为了把妹妹哄高兴。 可白鹿嘴巴一张,嗷嗷大哭:“哇啊啊啊,我也不想的,可我停不下来。” 白鹿的声音透着绝望,别说白沚了,连路过的病人都为之动容。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现在的这小姑娘连哭都这么好看,像一幅画。 一副悲伤而又美丽的画卷。 白沚绝望了,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最后还是君以臣说要带她去吃烧烤给哄好了。 看着收费窗口仰着小脑袋跟英俊男人撒娇的漂亮小姑娘,白沚怀疑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一把拖过艾伦,“来来来,老艾,你过来一下,我问你,我这张脸不好看吗?” 艾伦红了脸:“好看。” 白沚对一个男人动不动就脸红的行为非常鄙视,但现在这里就他一个熟人,只能逼自己忍耐,“那我跟君以臣比怎么样?” 别看艾伦一副为爱发了高烧的样子,但他的品德告诉他,这种时候是不能撒谎的,于是艾伦左右看了看君以臣,还有身边这张同样英俊的脸,最后肯定地说:“当然是君先生更好看……” 但我更喜欢你这一型啊! “滚!” 白沚气死了,不等外国帅哥说完话,一把推开艾伦:“你们这些破老外都不懂审美,你们懂什么是好看什么是难看吗?你们就知道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特么的连丹凤眼跟桃花眼都分不清的美盲民族,老子信了你的邪才想起来问你的意见。” 白沚拒绝接受自己是因为长得没君以臣好看,这才被妹妹忽略的事实,转身朝着医院门口走去。 艾伦惊讶地看着白沚英挺的背影:“白先生,你要去哪里?” “妈的,老子去哪里用得着跟你报备吗?你特么是老子的谁啊!” 白沚头也不回,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夹着一支烟,把旁边好几个小护士惊艳得差点尖叫起来。 白沚也许不是最帅的,但他身上有一种痞子的气息,让人又爱又恨,欲罢不能。 白沚对女孩子的眼神最是在意了,正抛着媚眼打算再为自己恋爱的丰功伟绩添砖加瓦时,白鹿回头正好看见他风流倜傥朝小护士走过去的身影,气得她一声厉吼:“白狗,你要再敢祸害人家小姑娘,我特么曰你大爷!” 第258章 男人至死是少年。 春节很快来了。 在这几个月的努力之下,君以臣跟白鹿几乎将整个院子都种上了各种各样的绿植。 喵喵也长大了一些,开始在院子里上蹿下跳,玩得不亦乐乎。 整个院子都挂满了红灯笼,春联也贴上了。 整个临水镇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白连胜被送到望京后,君玉江给他请了最好的看护,但包括君家在内的所有小区人员都没有去看他一眼。 大家都听说了白连胜被小三诈骗倾家荡产,最后只能跳楼一了百了。 还有,万金翠被火烧死,白鹿差点死掉,君以臣也因为他受了这么多年的冤屈,最后是白沚,为了给他这个渣爹还债,把自己的科技公司都卖了。 所有人都因为他受到了伤害,他却能安安稳稳当他的植物人,一睡了之。 大家一致认定,他应该受到某种意义上的惩罚,哪怕他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万金翠的骨灰被君家父母带回了望京,安葬在最奢华的那片墓园里,定期有人上去打扫。 望京那边的过年气氛也越来越浓厚,可家里的孩子都不愿意回来。 君老爷子在家里盼了好久,最后还是薄医生到家里劝老爷子,两个孩子的病情都有所稳定,暂时就不要让他们回来触景生情了。 君老爷子虽然有时候极其固执,但还是为两个孩子的病情着想,没有再催君以臣带白鹿回家。 倒是南校长在电话里邀请了好几次,说自己一个老人在人生地不熟的临水镇过节,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寂寞,盛邀君老这个老友一起到临水过节。 君老爷子心动了,但还拿着架子,不愿意立马松口。 南校长知道老友别扭的性子,也不多劝,只说只要他来,他就把家里最好的酒拿出来办招待,到时候他们两个老头子喝他一个一醉方休。 就在君老爷子拿着架子的时候,白鹿这边也开始跟着君以臣开始了晨跑。 留在临水的这一家子都是懒人。 以白沚最懒。 君以臣以前因为病情严重的原因,也不怎么爱动,但自从上次他坚持跑了下来,发现跑步原来真的有助于让人放松。 于是,君老师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中心思想,大冬天的,硬要拉着白鹿跑步。 以前天气好的时候白鹿就爬不起来,更别说现在还是寒冬。 临水这地方冷起来那是真的冷,那些从湘水河边吹上来的冷风,能钻进人的脖子里,直把人冻得灵魂出窍。 君老师严肃起来,谁都是小学生,不听话都不行。 白鹿就是第一个被剥削的小学生。 白鹿想,本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中心思想,不能我一个人受害啊,必须得拉一个垫背的,然后就把白沚给拉上了。 白沚自来都是不爱学习的坏孩子。 别说早上八点了,以前上学的时候,他能九点到校都是祖宗保佑。 就因为他总是迟到这事,白沚读书的时候总是他们班拖后腿的顽固分子,没少挨批评。 现在他成人礼都过去十年了,你现在跟他说早上八点起来跑步? 可拉倒吧! 要做运动的话,床上也能做啊! 而且,这床上运动还有益身心…… “白狗,你再啰嗦就给我滚回望京去!” 白沚这些年被酒色财气磨平了棱角,哪里还能爬起来跑步,老农民一样揣着双手站在二楼卧室里,试图跟自己的妹妹讲道理。 白鹿一声怒吼,直接就把他吓得一哆嗦:“好了好了,知道了,我跑还不行嘛,不就是跑步吗,那么凶干什么!” 白沚骂骂咧咧地换上运动服,跑步鞋,刚下楼就被冻得打了个喷嚏,赶忙又将手往袖子里一缩,“神经病,大清早的做什么运……啊哈哈,多多运动,有益身心健康,小鹿,你看哥哥,老哥今天就给你表演个徒手翻跟头你信不信?” 男人至死是少年。 一看这么多人都等着自己,连艾伦那个死歪果佬也被拉起来了,少年心气的白沚伸胳膊伸腿,一脸兴奋地说要表演一个自己的拿手绝活。 结果,还没起跑就啪唧一声摔倒在雪地里。 第259章 打雪战。 “这次不算,我再来一个,这次一定可以!” 白沚一脸尴尬坐在地上,拍了拍身上的雪,笑得颇为尴尬。 白鹿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说:“白沚是大笨蛋。” “臭小鹿,你特么说谁是笨蛋呢!你等着,老子跟你没完!” 白沚受到了刺激,顺手抓起一把雪就丢了过去。 还没打到白鹿身上,倒是把拦腰过来挡雪的君以臣打得一个机灵,冻得打了个喷嚏。 临水这地方是真的冷。 尤其是下雪之后。 白鹿一看白沚竟然敢欺负自己的君先生,小脸一沉,也跟着抓起一把雪打了过去。 白沚不甘示弱,很快还击。 不到一会儿,两人便打作一团。 而君以臣为了保护白鹿,不得不拿起武器扞卫自己心爱的姑娘,也跟着加入了战局。 艾伦这个老外一向是站在白沚这边的,见他被打得抱头鼠窜,急忙抓起一个雪球,也跟着加入了战局。 最后,好好的一个跑步运动,直接就变成了打雪战运动。 幸好这俩运动都有益身心健康,倒也相得益彰。 大家狠狠打了一场,出了一身臭汗,回家洗澡,然后开车出门觅食。 白鹿对临水镇这边的米粉情有独钟,总也吃不腻,隔三岔五就要拉着大家一起出来吃一顿。 现在她已经很适应当地的生活习惯了,每逢赶集,便也拉着大家一起买些当地的土特产。 现在他们已经不大能在村子里看见周晓慧。 周晓石的案件判决下来后,她的弟弟就因为没有监护人被送到了福利院。 而周晓慧也在同意了南校长的方案之后,搬去了学校。 听说,她在学校适应良好,在南校长的帮助下,还跟几个住校的同学成为了好朋友。 听说,周晓慧现在在学校食堂帮忙,吃得比往日好了,人精神了,笑容也多了。 对于白鹿这一家人,周晓慧似乎也知道,只要自己不出现,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礼物,最后干脆就不怎么回家了,专心备战最后的高考。 还有半年时间,南校长说,这半年里,只要周晓慧愿意,可以随时上办公室请教他,而他将倾囊相授,绝不会藏私。 南校长别无所求,只求能在最后时刻帮助周晓慧考一所理想的大学,彻底改变她跟弟弟的命运。 后来的后来,听说周晓慧果然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南方的一所985高校。 南方的南方的南方,应该离望京很远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再跟望京的人有任何瓜葛。 这个决定不是被任何人所迫,而是周晓慧自己的选择。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当她知道资助自己上大学的人就是君以臣的父母时,便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要跟他们见面了。 当然,这些都是大半年之后发生的事。 现在的周晓慧因为过年的缘故,得到了南校长的帮助,得以把自己的弟弟接到学校一起过年。 她现在很快乐,从未有过的放松,而她的弟弟依旧痴痴傻傻,并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 周晓慧通过自己的努力向世人证明了,杀人凶手的家属并没有罪,他们也是生活的受害者,也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第260章 三年。 除夕到来前的最后一个星期,君老爷子终于愿意动身前往临水过年。 而这次的除夕,君家真可谓是举家迁移。 君老爷子派了八辆车,不光把家里能带的东西都带了,甚至把所有君家人都带上了。 比如君玉江夫妇,还有君以臣的大伯二伯一家,还有他小姨一家,还有家里的佣人,所有与君老爷子沾亲带故,以前总会在过年的时候回老宅看老爷子的人,最后全被老爷子一辆车拖到了临水。 君玉江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觉得都是自家犬子兴师动众劳烦了大家。 可君家人都乐呵呵的,被临时塞上了车也没什么怨言,还颇为乐观地笑称,这次可算领教了老爷子雷厉风行的作战风格。 以前就说过的,君家所有人都喜欢白鹿,拿她当半个君家人看待,尤其是君老爷子,那更是拿她当稀世珍宝。 这次的迁移可说是没什么悬念的。 当君家人听说老爷子打算去临水陪两个孩子过年的时候就知道老爷子会来这么一出,所以赶忙将家里的孩子都叫了回来,就为了陪老爷子演这么一出戏。 这个年过得真可谓险象环生,又惊心动魄,当然这里就不赘述了。 过完春节之后,时间还要一直往前推,一直推到白鹿回到医大读完了所有的课程,顺利毕业。 而君以臣也回到公司,开始学习如何当好一个继承人。 白沚在家里学习如何当好一个家庭煮夫。 艾伦回了国,又回到了中国,他还是更习惯在中国当一个不是那么讨喜的外国佬。 听说,这次回国,艾伦跟父母出柜了,而他的父母非常开明,让他一定要把爱人带回国跟他们见一次面,或者他们来中国跟那人见面也可以,都是一家人,就不必那么客气了。 但是,艾伦很苦恼,一直苦苦劝说父母,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白沚从临水回来后,虽然戒掉了女人的瘾,但迷上了做家务,每天系着个围裙,死气白咧赖在君家,说是提前学习如何做好一个奶爸。 为了催婚妹妹跟妹夫,他现在恨不得把一个布娃娃拴在胸前喂奶,就为了提醒他们,家里少了一个孩子。 三年前,整整三年,白鹿为了补回之前落下的课程,没日没夜地学习。 而君以臣为了适应新的继承人身份,也是没日没夜地加班。 两人偶尔在一起出现,就是结伴去薄医生的诊所复查的时候。 白沚等他们结婚等了整整三年,等得头发都开始白了,人也憔悴了。 可君以臣这个大龄有家男青年,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似的。 这三年,他跟君以臣都从一个适龄适婚的二十八岁男青年,变成了一个没人要的烂白菜,可君以臣性子倔得简直让人伤心。 说好了要等白鹿毕业,就一定要等到她毕业为止,少一天都不行。 三年之后,白鹿顺利拿到毕业通知书,直接就被白沚开车送到了民政局。 君以臣早已经被君大美人拖了过来。 对于君以臣跟白鹿的婚事,最着急的人不是他们自己,而是吃饱了没事干的君大美人跟白沚。 这两人,平时一个在家做家务,一个在外打麻将,做完了家务,打完了麻烦,最喜欢干的事就是催婚,五花八门的花招都用过了,奈何君以臣就是不吃他们这一套,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了太监。 好在,今天最后一天,只要过了这一分这一秒,他们以后的人生就彻底圆满了。 领结婚证很快的,只要9块钱,便可以幸福无忧一辈子。 对于这一天,君以臣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激动,期待,害怕,但他还是早早地换了新西服,理了新发型,甚至早早地吃好了今天的抗抑郁药。 其实,三年后,他的病情有所缓解,但这种重要时刻,不吃点药提醒提醒自己,君以臣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 倒是白鹿迷迷糊糊的,身上还穿着毕业礼服,直接就被拖到了民政局,还一脸单纯地跟白沚说,就算他想要结婚也必须另找一个人,兄妹结婚可是犯法的。 “呸,说得好像谁稀罕跟你结婚似的,你自己回头看看,外面的人是谁?” 白沚对自己妹妹的迷糊也是真的服了,不过这对她的病情来说是好现象,反正据白沚观察,白鹿这三年的情况比君以臣好多了。 可他哪里知道,通过治疗,君以臣的幻觉已经没了,但白鹿还有啊。 此时,就在白鹿身边,坐着一脸冷漠的白夫人。 白夫人还是临死前的那副模样,穿着最精致的旗袍,披着昂贵的丝巾,然后抱着白鸢的遗照,高高地扬起她的脖子,面无表情地说:“白鹿,我跟你的纠缠只到这一天,这一天之后你一定要幸福,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说完白夫人就消失了,就好像她从来没有来过。 可只有白鹿知道,这三年来,妈妈一直在她的身边,在她学习的时候,睡觉的时候,跟君以臣秀恩爱,跟白沚打闹,她一直都在,永远都在。 有时候,与其说她是一个幻觉,不如说是白鹿为自己创造的一个幸福家庭。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妈妈在,人生好像就可以继续下去的样子。 哪怕万金翠折磨了自己的孩子那么多年,可到最后,白鹿还是选择原谅她。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这是妈妈啊! 这世上哪有真正恨父母的孩子,只有爱得不到回应,最后失望,绝望以至放弃生命的孩子。 第261章 这是求婚吗? “白鹿,请你嫁给我。” 当君以臣这句饱含哽咽与深情的话在白鹿耳边响起的同时,正是白夫人消失在空气中的时候。 白鹿抬头,看着半空中,那个跟漂亮温柔的白鸢站在一起的女人,哭得泣不成声。 妈妈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走了,就像她们母女临死前相处的最后一幕,白夫人心有千千结,汹涌澎湃,却无法宣之于口,有些抱歉哪怕付出了生命,她还是没办法说出来。 君以臣求婚的过程一点也不惊心动魄,他一个抑郁症,这种时候本就紧张害怕,一看白鹿哭了,莫名其妙也跟着哭了。 倒把旁边的白沚跟君大美人,君董事长,还有马路边大巴车里,被君玉江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可以出现在现场破坏气氛,以君老爷子为代表的一群君家人急得够呛。 婚还没求成,两个当事人却抱头痛哭,好像生离死别,把旁边看热闹的路人都给整不会了。 这是求婚吧? 真的是求婚吗? 确定不是葬礼么? 这确实就是求婚,属于两个抑郁症的,正儿八经的求婚。 最后,君以臣还是跟白鹿领证了。 两个新人手牵着手,哭着拍照,哭着宣誓,哭着按手印,哭着领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红本本。 他俩都是生得极好看的人,这么一哭,就好像在拍电视,直接把负责给他们办证的工作人员都给整哭了。 不是,你们结个婚就跟要一起合葬似的,我要不哭一下坟,倒显得我好像多么不近人情似的。 闲话莫多说,领证只是结婚的第一个步骤,后面还有婚礼跟蜜月,要忙的事可太多了。 白鹿跟君以臣都不太上心,倒是白沚跟君大美人显得极有兴趣,两人忙得不亦乐乎,比自己结婚还高兴。 如果不是穿不下女生的婚纱,白沚恨不得替妹妹把婚纱给试了。 当然,婚礼的主角还是白鹿跟君以臣,这一点白沚就是再狗也是不敢越俎代庖的。 只是他不知道,白鹿跟君以臣因为病情反复的缘故,其实都不是那么想办婚礼,按他们的设想,最好是骑一匹白马环游世界,他们就算是把婚给结了,顺便把蜜月也给度了。 可是这个浪漫而简陋的婚礼设想直接就被白沚跟君大美人两票给否决了。 婚礼可是人生一辈子只有一次的大事,必须得谨慎,严肃,再庄严。 再说了,君家那么多亲戚朋友,好不容易家里唯二的两个宝贝结婚,他们不昭告一下天下,怎么对得起他们等待的这三年? 最后就连君老爷子也加入了反对的阵营,这场注定盛大的婚礼最后还是如约举行。 不过,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婚礼开始前的这个早上,一直在君家住,但结婚前一天必须从娘家过门的白鹿就在自己家里失踪了。 盛妆出席的君大美人,以及打扮得格外英俊帅气,精神抖擞的白沚接到女佣的报告,急吼吼来到案发现场侦察,结果就在靠窗的书桌上发现了一封书信。 是君以臣留下的。 大概意思就是,他思虑再三,还是觉得他的婚姻这辈子至死都只有这一次,除了这次,下次再隆重举办的大概就只有他的葬礼了。 而他是多么热爱自己心爱的姑娘,所以最后还是在白鹿的眼泪下妥协了,他要带着白鹿浪迹天涯,直到蜜月结束为至。 受到严重打击的君大美人,还有同样受到打击的白沚神色恍惚,抬头从大开的窗户看出来,仿佛能看见两个穿着婚纱与西装的新人,骑着白马,在奔向幸福的远方时,快乐地冲他们挥手。 羡慕嫉妒恨了一会儿后,君大美人跟白沚抱头痛哭,他们都觉得自己这是被抛弃了,可被抛弃后,他们为什么还能这么幸福,并且喜极而泣呢? 这真是一件无法理解的事。 而此时,就在望京最大的酒店里,君老爷子带领一整个宴会厅的人,还在等待着两位新人的到来。 直到君大美人跟白沚赶到酒店,把君以臣的壮举跟老爷子一说。 最后君老爷子豪迈地一挥手,“就说今天是我九十岁寿宴,让他们吃好喝好,谁敢给我抱怨离场,一律按军法伺候。” 第262章 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骑乘白马私奔以后,君以臣怕在国内会被白沚追上,所以早就定了私人飞机,连忙就出了国。 因为担心婚礼上要当众发言,白鹿一夜没睡好,现在正在一万米的高空上补觉。 等她醒来,人已经在某座小岛上。 外面正是艳阳高照,风景独好,白鹿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就看见君以臣还穿着婚礼当天的礼服,就坐在床边,目光深邃地看着她。 不知道君以臣看了多久,反正他看起来精神抖擞,一点黑眼圈都没有。 “早,君太太。” 君以臣微笑开口,嗓音却是罕见的嘶哑。 “早,君先……” 白鹿甜甜一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突然就被男人夹裹着激情的一抹深吻噙住了。 照旧,这是一个无法被描写的,极度火热,并且迟来的洞房花烛夜。 室内的气氛越来越暧昧。 与此同时,君以臣俯身看着身下的妻子,满脸动情地叫道:“小鹿。” “嗯?” 白鹿浑身颤抖,软软地答应着,心里充满了未知的害怕与纠结。 虽然调戏了君先生这么多年,可她毕竟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因此惶恐不已。 “小鹿。” 我亲爱的小鹿,我的妻子,我生命里最耀眼的光芒。 君以臣一边俯身亲吻妻子,一边深情的呼唤她,就好像他这辈子第一次叫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认识她。 他们从初次相遇,到彻底变成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那个人,竟然走了整整二十三年。 这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好的二十三年。 也是一个女孩最美好的二十三年。 他们都将最好的自己献给了对方。 爱情总是这样的,哪有那么多错过,无可奈何,身不由己。 爱情就是,当我遇见了你,你也遇见了我,我努力朝你奔赴,而你亦用力向我奔跑,我们从未辜负过彼此。 他们,从未辜负过彼此。 疾病无法将他们打败,死亡也无法让他们分开,哪怕用力活着,也要跟对方在一起,这就是白鹿跟君以臣最后的坚守。 为此他们准备付出自己的一生,与抑郁症做斗争,只要能因此获得幸福,他们什么都不怕。 “小鹿。” “嗯。” “小鹿。” “小鹿。” “小鹿。” “小鹿。” 此后一夜,这个名字一直在这间充满火热的房间里回荡,就像回荡在君以臣三十一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缺席。 现在看起来,从遇见白鹿的那天起,她在他的生命里,竟一天都没有缺过席。 这是一个多么伟大的发现。 君以臣为此欣喜若狂,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君以臣跟白鹿蜜月了一个月,迟迟未归。 白沚被抛弃在望京,每日意志消沉。 而君大美人再也没了催婚的心思,让白沚自己看着办,反正就这一次筹办婚礼都把她弄得够呛,一夜老了十岁,大美人可不想再透支自己的美貌。 白沚有气无力,还是那句老话,流氓是不可能结婚的,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结婚的,只有见一个爱一个……算了,他现在需要的是休养生息,真的没什么心思找女人。 艾伦闻言一喜,连忙凑上自己的脑袋。 白沚怒骂:“滚,男人也没兴趣!” 家里两个孩子结了婚,结果直接整瘫了另外两个孩子,这对君玉江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 白沚左右是不需要哄的,反正他跳了这么多年,是该好好歇一歇了。 可老婆就不能不哄了。 君玉江在多次哄老婆无果的情况下,只能厚着脸皮给儿子打电话。 一开始看见儿子,老婆还是很高兴的,哪怕对面是儿子一张不情不愿的冷脸,但君大美人还是很高兴,有时候还会拉上白沚,一起观赏儿子的臭脸。 可接着一个月都是儿子这张帅脸,再帅也看了三十一年了,而且还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君大美人腻了,每次都会要求把视频转给白鹿。 准婆婆还是更稀罕他们家甜美可人的小媳妇。 可君以臣每次都会表情古怪,说白鹿还在睡觉。 终于,一个月后,君大美人发怒了,一拍桌子吼道:“睡觉睡觉,这都一个月了,怎么还在睡觉?!姓君的,你是不是在玩我?” 君以臣还是那副欲说还休,最后满脸尴尬的表情:“怪我,是我害她总是睡觉的。” 可这个事真不怪他。 为了迎娶自己的小女朋友,君老师等了那么多年,直接就把自己从一个青涩少年等成了大龄剩男,白沚都不知道想女人多少回了,他三十一岁了还是老处男一个,这不就憋狠了嘛,就来了一个触底反弹。 当然,这只是因为新婚蜜月的缘故,他实在情难自禁,等以后在一起生活久了,君以臣相信以自己的定力肯定可以做到美人在怀而面不改色,妻子娇羞而他依旧笑对春风。 不过,如果以后的君以臣要是知道这时的自己是多么的无知而无畏,简直要为他鼓掌。 因为此后十年,他一直都没有做到他自己定下的目标。 别说笑对春风了,白鹿就只是对他这么春风一笑,他便彻底沦陷了。 最后也只能说,坐怀而不乱这种事实在是不适合君先生美满而性福的婚姻生活。 “什么都是你害……” 儿子羞涩而幸福的表情让君大美人懵了一下,可老太太好歹也是过来人,瞬间就反应过来,儿子这是终于长大成人了。 妈呀,老母亲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少年,等得花儿都谢了。 “儿子,变成人夫的感觉怎么样?确实有点意思吧?那啥,你憋了那么多年,还是别一下子太亏空了,要不要妈咪给你寄补品过去?我跟你说,现在的快递可方便了,想寄什么都可以,你要是不嫌弃,妈咪就在这边给你煲汤,保证让你龙精虎猛……” 君大美人实在是太兴奋了,直接把儿子当闺蜜,那话简直怎么不要脸怎么来。 君以臣也是个脸皮薄的,闻言便是红着脸怒吼:“妈!” 冲着电话里的红苹果儿子,君大美人暧昧地眨了眨眼,“哎呀,有什么关系嘛,妈咪又不是外人,那什么,儿子,你记得这几天……” 君玉江一把抢过电话:“儿子,不跟你说了,我跟你妈也要睡觉了,再见。” 啪唧一声,君董事长干脆利落地挂掉了电话,终于替羞涩的儿子解了围。 君大美人正说到兴头上呢,一下就生气了:“喂,君狗,你是不是皮痒了,三天不打你就上房揭瓦是不是?” 君玉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也跟着红起了脸:“老婆,儿子都睡觉了,我也想跟你睡觉。” 君大美人风韵犹存的脸唰的一下红成了儿子同款红苹果:“睡,睡什么睡,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第263章 白鹿要生了。 日子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过啊。 现在已经是君氏集团少东家的君以臣,本打算让白鹿再玩两年,或者干脆就不生孩子。 为了提前弄清楚女人生孩子的过程,君以臣自己提前学完了所有的课程。 不学不要紧,一学就把君以臣给整抑郁了。 怎么说呢,生孩子那真不是人干的事。 极其恐怖,极其痛苦,极其……总之,生孩子丢老婆的几率太大了。 君以臣就这么一个宝贝老婆,要是因为生孩子没了老婆,那他也只能跟着去死了。 抑郁症就是这样的,别人永远都看见太阳,而他们永远都只能看见太阳爆炸,地球即将毁灭的那一刻。 就是在学习孕产课程的时候,君以臣才从母亲嘴里得知,女人生孩子就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运气好的,老婆跟孩子都回来了。 运气不好的,孩子回来,老婆没了。 倒霉蛋就是,孩子老婆都没了。 君以臣以为自己这种容易抑郁的体质,可能属于倒霉蛋那一列,于是坚决反对白鹿生孩子。 可就在他即将策反全家人的时候,白鹿突然怀孕了。 就是这么一个平常的早上,白鹿因为大姨妈没来,自己又吃不下睡不好的,就怀疑自己是怀孕了,就让白沚给自己买了一个验孕棒回来,结果真就中奖了。 这时候距离蜜月过去仅仅两个月。 也就是说,就在他们蜜月的时候,白鹿肚子里就有了她跟君先生爱的结晶。 所以,就算君以臣再如何严防死守也没用,结局在一开始就注定好了。 拿着两条红杠杠的验孕棒从卫生间里出来,白鹿看着还在卧室里系领带的君以臣,突然就叫了一声:“君先生。” “怎么了,君太太?” 君以臣心情不错,正准备去上班,看见白鹿眼睛红红的,以为她这是想自己了,便走过来亲了亲老婆的嘴角:“乖,好好读书,君先生下班接你去吃饭。” 哦,对,白鹿本来都毕业了,结果临时又决定再读个研究生。 好在她成绩一向不错,性格又乖巧,哄得导师一高兴就同意了。 “我今天可能吃不了饭了。” 白鹿脸上未见得多高兴,但一颗心怦怦乱跳,这几天她一直在听君以臣给她灌输生孩子多么恐怖,弄得她也跟着紧张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请假带你去一趟医院?” 君以臣紧张地摸了摸老婆的额头,体温正常,没有发烧。 白鹿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不是不舒服,我怀孕了。” 咔嚓! 君以臣感觉自己的灵魂跟心都裂成了两半,愣了好久方才惊恐地问:“你说你什么了?” “我怀孕了。” 白鹿突然平静下来,伸手将两条红杠杠递给自己的丈夫。 结果,君以臣像被烫了手似的,接了好几次愣是接不住,还是白鹿一狠心,直接塞在他手里,君以臣这才不抖了。 可他的手不抖,心跟灵魂都颤抖啊! 君以臣手里放着代表新生命即将到来的标志,脸上的表情复杂到让人不忍直视。 君以臣的反应太害怕了,让白鹿也跟着心情低落了一下:“君以臣,你是不是不开心?如果你不想要,其实我也可以……” 咚的一声。 君以臣晕倒在地的声音打断了白鹿的自我怀疑。 “妈,哥,你们快来呀,我老公昏倒了!” 白鹿知道这时候门外肯定有两个偷听的,连忙失声大喊。 白沚跟君大美人果然一秒就从门外冲了进来:“什么昏倒了?谁昏倒了?我的妈呀,儿子,你没事吧,快,阿沚快叫救护车!” 白沚先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跑到白鹿面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没什么关系吧,有没有吓到之类的。 白鹿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反应,就指了指跟君以臣一起摔在地上的两条杠杠,不知道怎么的,眼睛突然就红了。 君以臣是不是不爱她了? 为什么就这么不高兴跟她有孩子呢? 白鹿的眼泪让白沚吓了一跳,急忙抱着妹妹的肩膀就哄,“傻丫头,君以臣他怎么可能不爱你呢,他爱你胜过他自己的生命,你自己也是抑郁症,你也知道的嘛,他肯定是因为受到了刺激被吓到了,你放心,等他醒了,他肯定会接受你跟孩子的,要是他敢不接受,妈的,老子一定把他打得他妈都不认识他!” 第264章 皆大欢喜。 白鹿生孩子,孩子还没生,君以臣倒是先去医院走了一圈。 刚从医院醒来,君以臣立马抱住哭得梨花带雨的妻子,喋喋不休就开始道歉,然后说自己一定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丈夫跟爸爸。 白鹿一听这话,哭得更凶了。 没人知道她有多害怕,怕君以臣如此固执,不肯接受这个孩子。 现在好了,皆大欢喜。 所有人都很高兴,可君以臣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还是担心老婆有可能回不来。 可孩子左右是不能打掉的,既然有了那就一定要生下来,这是君家所有人的共识。 现在的问题就是,怀孕的准妈妈是个抑郁症,准爸爸也是。 像这种人生大事的关键时刻,非常有可能造成抑郁症复发。 最后,君大美人没有办法了,只能又把两个孩子送到了薄医生的诊所。 白鹿跟君以臣是薄医生看着长大的,几乎拿他俩当自己的孩子,现在听说白鹿怀孕了薄医生很高兴,还没看病,先就给了一个大红包。 薄医生是非常专业的治疗抑郁症的专家,很快就通过自己的专业解读为两位准爸准妈上了一堂关于生命的课程。 而在最后,薄医生还是建议,白鹿最好把抑郁症的药物停了,君以臣看起来更严重一点,他倒是可以继续吃着,只要控制好情绪,增加运动量,最后搭配合理的膳食,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挺过这个难关的。 迎接生命的旅程就此开始了。 照以往的惯例,白沚成了白鹿指定的大厨。 这三年,白沚这个曾经的花花公子,不光学会了做家务,突然就对做菜感兴趣了。 为了让妹妹吃得更好,他还特意去上了专业的法国蓝带,当然,中国的新东方技术培训学校,白沚也去里面闯了闯。 现在的他,不说比肩五星级大厨,但君家原来的厨师已经让他干到辞职了。 君大美人则是白鹿跟君以臣的情绪把控大师,但其实更多时候君玉江才是妻子的安慰大师。 白鹿怀孕,君大美人比两位准爸妈还紧张,加上他们又是家里两个病人,一家人简直比伺候慈禧太后还紧张。 就这么紧紧张张,晃晃悠悠地过啊,十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白鹿就快要生孩子这几天,君以臣几乎每天无法入睡,就算睡着了也会突然惊醒,然后俯身探一下妻子的呼吸,见她还活着便放心了。 终于有一天半夜两点,君以臣再度惊醒,看见的却是痛到表情抽搐的白鹿。 “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君以臣紧张地握住妻子的手。 白鹿此时正在经历第一次宫缩,疼肯定是疼的,可看着君以臣紧张的样子,怕他担心,便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要生了。” “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君以臣一听要生了,吓得手忙脚乱,踩着光脚下床,一边找衣服,一边找手机,还要扶白鹿起来,忙得不可开交。 白鹿实在是被逗得不行,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气:“老公,你别忙了,先去叫爸妈还有我哥过来,你自己搞不定的,乖,听话,不要让我担心了。” 她真的很疼啊! 君以臣一听老婆这话,才赶忙开门跑了出去,五分钟后,白沚第一个冲了进来,看着大腹便便,痛到已经失语的妹妹,他也跟着慌了手脚:“不,不是,小鹿,我,哥哥该怎么帮你?要不,你先,先穿衣服,我,我,老天爷,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啊?” “开车啊,笨蛋!”白鹿气得要死,家里的男人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 平时看起来都挺正常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呢? 好在,白沚跟君以臣虽然靠不住,但君玉江跟君大美人都是淌过了大风大浪的人,而且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他们属于过来人,绝对比君以臣还有白沚这两个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的傻子要冷静得多。 君大美人一进门就指挥君以臣给白鹿穿衣服。 君玉江拿上住院用品,孩子的衣物等等。 白沚第一时间被叫去开车。 接下来就是一家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医院。 就在白鹿被送进手术室的时候,君老爷子带着一群君家人也来了。 他们这一家子浩浩荡荡二十几号人,几乎将整个妇产科都挤满了,看起来非常的震撼。 第265章 全家都是颜值担当,就他一个小丑。 三个小时后,漂亮的护士小姐抱着一个孩子走出手术室,笑眯眯地说道:“恭喜,母子平安,是个男孩。” “我老婆呢?”君以臣上前一步,朝手术室紧张张望,对孩子倒是并没有多大的热情。 年轻的小护士尴尬不已:“呃,孩子……” 君大美人:“我家小鹿呢?小姑娘,人命关天,可不能说谎,我家小鹿真的没事吧?” 君玉江:“老婆别着急,小鹿这么乖,肯定会没事的。” 白沚:“我妹呢?你们把我妹还给我,再来跟我说话。” “是啊,孩子妈呢?孩子妈在哪里?” 君家所有人也都上前一步,挤在手术室门口,一起往里面张望:“既然平安怎么还没出来?” 君老爷子被挤到最后面,气得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响:“都给我让开,你们挡着我干什么!还有,先听人家护士说话,你一言我一语的,人家护士到底听谁的?来来来,孩子,你别怕,告诉爷爷,里面的病人到底怎么样了?她的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小护士接生这几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只关心孕妇,完全不关心孩子的奇葩家人,闻言便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你们谁先把孩子抱一下,产妇刚做了侧切,现在正在进行手术缝合,很快就会出来了,大家不用担心,生产过程非常顺利,没有任何问题,来吧,孩子抱过去看看,六斤一两,身体不错,各项指标都正常。” 所有人面面相觑,孩子抱过去,可谁抱? 这种时候自然是准爸爸先上场,可君以臣守在手术室门口望眼欲穿,生怕老婆去了鬼门关就回不来了,哪还有什么心思抱孩子。 最后只能君大美人这个准婆婆接过孩子,轻轻拍哄起来。 白沚好奇地凑过来,满脸嫌弃:“啧,真丑,一点也不像我们家小鹿。” 君大美人斜眼看过来:“别笑他,你小时候比他还丑。” “真的?您看过了?” 白沚挠挠头,不是太相信的样子。 他记得,君家跟白家交好,那是白鹿出生那一年的事了,君妈妈怎么还能知道他刚出生时候的样子? 君大美人无语:“我是没见过,但你妈不会跟我们说么?天下哪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妈妈都喜欢炫耀孩子,尤其是你们刚出生的时候,你妈以前说,你刚出生的时候像一只还没褪毛的猴子,吓得她差点没把你塞进肚子里退货,白鹿跟白鸢倒是挺漂亮的,她很喜欢。” “骗人!” 白沚这人骄傲又放纵,就听不得别人说他丑,“像我这种英俊帅气,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儿子,我妈怎么可能退货,君妈妈您肯定故意吓我的。” “不信拉倒。” 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君大美人也不爱跟白沚胡诌了,转身抱着孩子走开。 可白沚的好奇心被调动了起来,急忙追着君大美人的脚步小跑过来,急吼吼道:“君妈妈,我们家白鹿还有白鸢我是知道的,她俩都不是人,生下来就可漂亮了,女孩子嘛,我也理解,但君以臣呢?君以臣生下来的时候可算是丑的吧?” 大家都是男人,是兄弟的话要丑大家一起丑,可不能让他一个人丑啊! 君大美人一边拍哄孩子,一边头也不回地说:“瞎说,我儿子出生的时候那可是整个医院的颜值担当,护士小姐姐看了都说以后他长大了要嫁他为妻,要不是年龄相差太大,我当时就同意了。” 敢情全家都是颜值担当,就他一个小丑? 白沚崩溃了:“我不信,我不信不信不信,您肯定是骗我的,君妈妈,您快跟我说,您是骗我的。” “好好好,骗你的骗你的,别摇了,再摇孩子都快被你摇散架了!” 第266章 全剧终。 半小时后,都快站成望妻石的君以臣终于把白鹿给盼了出来。 当手术室大门被推开的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推床上的白鹿身上。 小姑娘看起来精神不错,就是脸色有点难看。 “老婆……” 君以臣一看见白鹿,走到推床边就开始哭了起来,抓着妻子的手就大哭:“吓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 白鹿虚弱地一笑:“君以臣,我当时可害怕了,可是想到你还在外面等我,我突然一个用力就把孩子给生下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下次再也不生孩子了,好不好?” 君以臣大哭不止。 “好。” 白鹿失笑,但也好脾气地答应了。 之后就是正常的产后恢复。 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白鹿就活蹦乱跳地出院了,而且身材丝毫没走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到医院玩了一圈,玩高兴了就回家了。 孩子是顺利出生了,可日子还得继续过啊。 白鹿还在念书,总不可能一直在家里照顾孩子,可孩子又需要母乳喂养,这就变得很被动了。 君老爷子不信什么奶粉,经历过辛苦年代的他就相信一个信念,对孩子来说,只要是妈妈的就是最好的。 可君以臣刚进公司没多久,现在正是巩固自己业务的时候,他倒是想在家当全职奶爸,但全家人都不同意。 君大美人跟君玉江倒是很好的合适人选,可这两人社交极为广阔,经常出差会见朋友,让他们时时刻刻待在家里是不可能的。 最后琢磨来琢磨去,在君家二十几号人的目光逼视下,白沚无辜地指了指自己:“所以只有我是最合适的人选,我会做饭,还会做家务,最重要的我是孩子的舅舅,娘舅如父,小君包子就算是我半个儿子,是吧?” 嘶,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味? 但现在为了哄得白沚带孩子,全家人一起点头:“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没问题。” “那好吧,看在我妹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当一次奶爸,但咱们得先说好,我的工资可是很贵的。” “支票,随便写,你高兴就好。” 君老爷子让君玉江放在一叠崭新的支票本在白沚面前,“只要孩子健康快乐成长,我们君家养你一辈子。” “ok,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白沚接过支票,狠狠地亲了一口,这个可是他后半生的养老金啊! 孩子可真是个好东西! 白沚不知前面有坑,欢天喜地抱着支票跟孩子走了。 被小君包子折磨得差点崩溃的君家人,瞬间松了口气,仿佛送走了一个瘟神,差点集体欢呼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鹿跟君以臣都太乖了,正正得负之后,他们的孩子异常的闹腾,简直比哪吒闹海还闹。 还没出月子就已经把君家二十几号人折磨得没了人形。 后来,在白沚的带领下,又把整个小区闹得不成样子。 不过,白沚倒是说话算话,孩子在他手里茁壮成长,啥也不缺,幸福得一塌糊涂。 也许是为了补偿他们这些人小时候缺失的爱,君小包子得到了他这辈子所能得到的所有的爱。 上至君老爷子,下至小区扫地阿姨,所有人都拿他当半个儿子看待,宠得简直不成样子。 不过,有君以臣这么一个爱妻如命的老父亲,君小包子始终还是斗不过白鹿,在正负作用力的拉扯之下,这孩子倒是不敢太放肆,最后只能往阳光灿烂的方向努力伸展自己的触角。 谁能想到,两个抑郁症,最后竟然生下了一个社交牛逼症的孩子,也算是某种奇迹吧。 后来,很多年过去了,白鹿毕业之后没有当上手术外科的医生,反倒成了薄医生的学生,主攻心理学的方向,打算为抑郁症患者做一点小小的努力。 君玉江退休了。 君老爷子过完了他的一百岁大寿,正要迈入他老人家一百零一岁的高龄人生。 君大美人老了一点,却依旧美丽依旧。 白鹿还是整个小区的宝贝。 君以臣却只做到了一个好丈夫的承诺,好父亲左右是没有他的份了。 好在,白沚这个奶爸当得不错,终于把君小包子养大成人,而他抱着自己的养老金又准备重出江湖。 艾伦? 艾伦倒是一直在白沚身边,可他努力这么多年,完全没有上位的机会,白沚这人太正了,正到死活都掰不弯的程度。 艾伦便只能以好朋友的身份继续陪伴在白先生的身边。 再后来,周晓慧在南方的城市毕了业,安了家,嫁了一个老实本分的好男人,生了两个孩子,一子一女,成全了一个好字。 老公很心疼她的遭遇,并主动把她智障的弟弟接到了家里,一家人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再后来,临水镇搞土地开发,白鹿他们曾经住过的那个村子要拆迁了。 他们曾住过的那个房子也在拆迁的范围之内,政府补偿了一些钱,让他们过来收拾一下东西。 这时正好又是一年的春节。 南校长也老了,退休了,可还是依旧守着他的学生,过着他与世无争的生活,怀念着他亡故多年的妻子与儿子。 君老爷子想到老友这么多年,一个人寂寞的生活,最后一拍桌子,“走,带上包子,我们一起回家!” 家。 是的,我心安处是故乡。 那个曾经治愈了白鹿跟君以臣的小城市,在君家所有人的心里变成了一个遥不可及的家。 正好趁着这次的拆迁工作,君老爷子又派了十几辆车,把所有人都拉到了临水镇。 当他们一大家子在那个小得几乎挤不下所有人的房子里住下来时,很久没有打开过的院子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君以臣牵着白鹿的手,缓缓走去开门,就好像他们当年正年轻时一样。 大门打开,却是早已成了孩子妈妈的周晓慧。 看见这个曾经黑黄饥瘦的女孩子,变成了现在靓丽的都市女性,白鹿跟君以臣都释然地笑了。 “好久不见,周同学。” “君老师,白鹿同学。” 周晓慧脸上浮现害羞的表情,好像当时那个怯生生的女孩子,出现在受害者家属的面前,带着一点歉意与委屈,眼泪夺眶而出。 “别哭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现在看你过得很好,我们就放心了。” 白鹿念及周晓慧帮她抓捕周晓石的恩情,当时这个女孩就已经为自己的人生做出了选择。 “对,不能再哭了,让孩子看见了不好。” 周晓慧擦了擦眼泪,突然递过来一个泛黄的信封:“这个是我这两天整理……整理房间时发现的东西,它掉在了角落里,上次……上次并没有被带走,白鹿同学,你看看,这上面好像是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白鹿惊讶,有点不敢接。 周晓慧虽然没有明说,但白鹿还是从她的话语里隐约听出了一点意思,这是周晓石那个杀人凶手的遗物吧? 可周晓石为什么要给她留信呢? 白鹿想不通,同时那种被死亡扼住了喉咙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周晓慧看出了白鹿的不适,摇头说:“这不是我哥的笔迹,我看字迹,有点像女孩子写的。” “女孩子?” 君以臣突然说:“给我看看吧。” 周晓慧闻言,将信封递给多年不见,依旧帅气优雅的君老师。 君以臣接过信封,突然惊讶地说:“小鹿,你看看,这是白鸢的笔迹。” 十六七岁的时候,白鸢曾经常找君以臣指导作业,她的笔迹君以臣是记得的。 白鹿也跟着探头过来一看,果然是她死去姐姐的娟秀的字迹。 可白鸢已经死了很多年了,她又为什么要留下书信,而这书信为什么会出现在周晓石的家里? 白鹿心里疑惑重重,但在君以臣鼓励的目光下,还是轻轻打开了这封尘封了几十年的书信。 【亲爱的小鹿: 见信安。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中国,来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国家追求我新的人生了。 不用太想我,小鹿。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姐姐,这么多年让你受委屈了,可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讨厌过你,甚至非常喜爱你。 我爱你的阳光与热烈,我爱你的单纯与天真,我爱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你是的血脉相连的妹妹。 我亲爱的妹妹,我不是一个好姐姐,从来都不是,也许白沚比我做得要好一点,有时候我多么嫉妒他。 为什么他可以堂堂正正做一个好哥哥,而我却不可以? 小鹿你大概不知道,我其实早就知道白连胜出轨了,就在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下午,我亲眼看见那个男人带着一个女人回到家里,他们就这样当着我的面,肆无忌惮地调情,做爱,简直让人恶心。 白沚没心没肺,妈妈那时候在医院里生你,而我一个人面对这世界上最大的不堪,却要永远地缄默于口,替这样两个罪人,保护他们这个肮脏的秘密。 那个女人曾给过我一块蛋糕,可我那时候真不知道她就是爸爸的小三,蛋糕……我吃了。 后来,在医院里看见妈妈,还有刚刚出生的你,你知道我多么难过吗? 我多么愧疚啊! 后来面对妈妈歇斯底里的眼泪,我想就当是我欠她的吧,就只要听话一次就好了,只要能让她开心一次,我就可以赎清我所有的罪孽了。 可……后来的事小鹿你是知道的,当我们选错了一次,以后的人生就只能步步错,次次错,一错到底。 大概是什么时候我觉得不能再这样错下去了? 就是当你被老师告到了家里,而那个男人打了你,妈妈又故意冷落你的时候,我想我的妹妹她多么可爱,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小姑娘了,为什么爸爸妈妈就是不愿意爱她呢?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想我是爱你的,所以愿意为了你改变。 不过,你知道的,我一直是个胆小的姐姐,我爱了你那么多年,却从未像白沚那样为你挺身而出过一次。 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 就是当那个男人说要让我跟君以臣订婚,而我知道他喜欢的人其实是你的时候。 你不用怀疑,姐姐的直觉一直很准啊,君以臣,这个男孩他是爱你的,至少比我这个姐姐勇敢。 小鹿,你还这么小,而我还这么年轻,我是真的不想以后的人生就变成别人的傀儡,一辈子不能做自己。 我想破茧成蝶,也希望你能得偿所爱。 可只要我还在这个家一天,你就一天得不到应得的爱。 所以,我打算离开这里。 我在网上找了一个外国男朋友,你不用问他是谁,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给了我勇气离开这个国度。 只有离开这里,我们所有人才能得到幸福。 所以,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肯定已经在异国的他乡了,到时候肯定会很辛苦,不过我不怕,这些年为了这一天的到来,我把所有的零用钱都存了起来,它们加起来的数字简直让我惊讶。 你看,这又是另一个我亏欠你的地方。 不过,没关系的,这次之后,我就会努力做一个好姐姐,以后等妈妈不生气了,我就回来,你跟白沚这次可不许再孤立我了,说好了,不许反悔。 好了,不跟你说了,时间已经很晚了,妈妈等一下就会过来检查我的作业,不能让她发现这封信,否则一定会被没收的。 ps:对了,还有,随信寄出还有我给你跟君以臣买的一对情侣对表,就当是我送给他的成人礼礼物吧。 你记得一定要跟他说,我其实一直拿他哥哥看待,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让他一定要好好替我爱你呀。 小鹿你知道吗? 听说,这个对表系列象征着永恒的爱,姐姐希望你能跟君以臣永远在一起,幸福一辈子,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祝福与期待。 一定要幸福啊,我亲爱的妹妹。 姐姐:白鸢。 2010年4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