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庆无欢》 第1页 《长庆无欢》作者:霍慕安【完结+番外】 文案: 少年将军,意气风发,鲜衣怒马,年少风华。哦,还有一个词,像个傻子。 可这样的魏无欢却遇上了清淡冷峻,身弱意气足的宇文长庆,在长达五年的时间里终于,修成正果...... 我们的故事,就是从这五年后开始的...... 内容标籤: 天之骄子 搜索关键字:主角:魏无欢,宇文长庆 ┃ 配角:魏启阳,江离 ┃ 其它: 第一章 鼎丰十二年,大梁边境,献山脚下。 黑云压境,狂风唿啸而过,带着阵阵褐黄色的风沙,从数十万昌林军的士兵身旁砸过,毫不停留的向更远处奔腾而去。 如此恶劣的天气,魏无欢脸上却是一副兴奋的神色,骑着他那匹枣红色的马,在大军最前方不停徘徊着。 “将军!”去敌方刺探情报的探子从远方奔来,带回了一长串更加飞扬的风沙。 魏无欢挥了挥衣袖,略微赶走了些扑面而来的尘土,飞身下了马:“敌军情况如何?” 探子朝魏无欢一拱手,道:“果真如宇文谋士所料,突厥正从献山脚下过!” “好!再探!”魏无欢嘴角一勾,眉宇间悠然自得,习以为常的自信。 风沙滚滚而来,又滚滚而去,余留漫天的灰濛,昏暗混茫中,魏无欢的笑容像一缕阳光,穿破风沙,落进了他身后一个人的眼中。 宇文长庆骑在一匹略微矮小但同样精健的马背上,看了一眼兴奋的魏无欢,神色却并不如魏无欢那般轻松自如,反而充满了担忧的望向前方的茫茫风沙,一片未知。 “喂,能不能不要这样一直板着脸了,马上要打仗了,能不能开心一点。”魏无欢不知在何时来到了宇文长庆的身边,拍了拍他的坐骑,脸上带着坏笑。 “骄兵必败,希望将军不要忘了。”宇文长庆并没有理会魏无欢的话,眼神清冷的看向远方。 “这不是有你吗,宇~文~谋~士?” 宇文长庆坐在马上,稍微垂眼看了一下轻靠在马肚上的魏无欢,连身形都没有动过分毫:“将军自重。” “还生气呢?我昨晚不都道过歉了嘛?”魏无欢压低了声音,眨巴着眼睛仰头看着像座冰雕的宇文长庆。 “这些都是私事,如今大敌当前,还请将军专心。” 魏无欢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打断了话头。方才派出去的探子又有回报,突厥大军快要进入到设伏路段了。 时间差不多了。魏无欢心想着,敛了心神,抬眼看了一下宇文长庆依旧冷峻的面庞,拍拍他那匹坐骑的马鬓,毫不犹豫地转身向阵前走去。 宇文长庆看着魏无欢匆匆的背影,心里微微有些松动,开口唤道:“将军!” 魏无欢飞身上马,转头看他。宇文长庆接着道:“将军,此战不如将军想像的那么容易,还请万事小心......” “定不负谋士所託!” 魏无欢的火红色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混沌中飘扬一片刺眼红色,不复方才的少年模样,眼神如箭,直直往敌军方向射去,凌冽异常。这才是昌林主帅,不败的少年将军,大梁的一柄锋刃。 他回头递给了宇文长庆一个眼神,藏着千言万语。 一声令下,响彻三军,奔腾的马群、精锐,气势汹汹的朝着对埋伏丝毫不知的匈奴杀去,这是大梁与突厥的第一十三场战争,也是魏无欢与突厥的第一十三场战争。 ...... 大梁与突厥的冲突始于五年前,当时突厥缕缕逾矩侵犯大梁边境,边境百姓不堪其扰,多次协商未果,大梁便停止了和亲,并且关闭了一切与突厥的贸易往来,圣旨颁下的那天夜里,突厥连夜屠了大梁两个村子,数百名大梁百姓命丧刀口。 大梁与突厥表面上和平共处了一百年,却在鼎丰八年,两国正式打响了战争,边境不復太平。也就是那个时候,十七岁的魏无欢横空出世,一举击破突厥的部署,五年一十二战,无一战败。 在远赴边疆的前一个月,魏无欢身边突然出现了宇文长庆,昌林军上上下下都在奇怪这个姓宇文的谋士到底是什么人。魏无欢当了昌林军十五年的少帅,两年的主帅,关于魏无欢的事,他们比谁都要了解,可这个宇文长庆......可真是见所未见。 但不管这宇文长庆是什么人,是怎么来到魏无欢身边的,昌林军营中却没有对他不服气的,论起如何带兵,如何打仗,他不输给魏无欢,两人联手,短短几个月就令突厥人闻风丧胆。 但是宇文长庆身体不太好,而且一到晚上就看不见什么东西,只能,也只愿意在魏无欢手下当个谋士,否则,他也带兵与魏无欢一同在这边疆......这大梁与突厥的战事,怕是难说会成什么样子...... 然而突厥人虽然怕,但是骨子里的血性不允许他们就此退缩,仗,还是要打的。就这样,突厥人屡败屡战,屡战屡败,一直到现在,开始了第十三场战争,也才有了开头宇文长庆奉劝魏无欢的那句话:骄兵必败。 ...... “小心!”一柄长剑及时伸到了魏无欢的头顶,替他格挡住了一支突如其来的暗箭。 魏无欢心里一惊,转头看去,一身白衣的宇文长庆站在他的身后,苍白纤细的手指紧握着一柄轻薄的长剑,眼中闪着一丝惊慌。
第2页 战争已经接近了尾声,大梁又一次的赢取了战争,只是还有一些负隅顽抗的突厥余孽,依然不死心,魏无欢正在收尾,一时竟没有注意到这一柄暗箭,要不是宇文长庆及时赶到,恐怕..... 魏无欢心里一阵后怕,突然打了个激灵,刚才的暗箭是突厥人的特有的暗器,他曾经见到过,这种箭匣里能容下两支箭羽,有一支被挡下了,还有一只...... 魏无欢勐地回头,眼神凌冽的朝箭羽飞来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一只一模一样的短箭直直朝着站在魏无欢背后的宇文长庆射来,魏无欢心里一惊,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箭矢没入血肉的响动并不大,宇文长庆却一下白了脸颊,看着魏无欢缓缓向血流成河的黄土地面倒了下去...... “将军!将军!魏无欢!”宇文长庆准备扶住站不稳身形的魏无欢,怎料他根本就经受不住突然倒下的重量,两个人一齐跌倒在地上,宇文长庆的白色衣袍上浸上了滚烫的鲜血。 魏无欢用尽了气力笑着:“还好......还好我......我赶上了......”。 “魏无欢你别说话了,你会没事的......”宇文长庆手足无措的捂住魏无欢肩膀处那个贯穿的伤口,想要止住不停涌出的刺目的鲜血,从昨天晚上以来,第一次在魏无欢面前有了表情,虽然这个表情比哭还要难看。 “宇文......长......长庆......”魏无欢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煳,努力的抬起手来,想要触摸到他的温度。“昨天晚上的事......你......你原谅......原谅我.......吧.......我......” 魏无欢断断续续的说着,嘴里也一直在涌出鲜血,但还努力让自己笑着,笑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后,也许只是一个瞬间,魏无欢握着宇文长庆的手掌垂了下去,重重的落在地上,砸起几滴混着黄土的鲜血,落在宇文长庆的袍子上,刺目的颜色。 宇文长庆慢慢的抚上魏无欢的脸,颤抖着双手为他擦着脸上斑驳的尘土,没有眼泪,只是怔怔的望着,失魂落魄。 “我一直都没有生过你的气......” “昨天晚上的事......你活下去,我就答应你......” “你活下来,不管你要我怎样都可以......” “求求你活下去......” “魏无欢......醒过来......” 第二章 战争前一夜...... “明日一战,谋士可有把握?”魏无欢靠在沙盘上,笑意盈盈,眼里藏了一支摇摇曳曳的烛火。 宇文长庆抬眼瞧了一眼魏无欢,把他从沙盘上拉下来,带到自己的身边,指着沙盘里那处微缩峡谷,道:“你看,这处峡谷是突厥大军明日的必经之路,又是艰险异常,最容易设伏,突厥人不傻,必然会有准备,你若是在此设伏,就相当于与突厥大军正面相抗,得不偿失。可若是在这处......” 宇文长庆点了点峡谷的出口和入口处,全情投入在其中,丝毫没有注意魏无欢盯着他的眼神,继续道:“看这天象,明日西风沙尘骤起,那时突厥大军是顺风而走,风沙免不了会眯眼,我们就趁着他们放松警惕,应付风尘之时,逆风而行,出其不意!将军,这场仗,我有把握,定不会辜负了将军!” 宇文长庆说完满意的抬头,正对上魏无欢盈盈的目光,闪烁着世上最明亮的星子,宇文长庆怔怔的问:“将军您......看我做什么?” “明日之战我心中是有把握的呀,只是问问谋士的想法,自然是要看着谋士的呀。” “明日一战非同小可,将军莫要轻视。” 魏无欢垂了眼,长睫轻掩,指腹摩挲着沙盘边缘:“就是因为非同小可,明日战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站在你面前,因此有些话,想今夜当着谋士的面说说清楚。” “战前说如此不吉利的话做什么,你怎么就回不来了?” “什么吉不吉利的,不都是实话,干嘛还忌讳这些......”魏无欢小声嘟囔着,一边抬言悄悄瞧着宇文长庆的脸色,“好啦......我不说不就成了嘛。跟你说正事。” “什么正事?” “我们的关系。” “我们的关系?” “对呀,都这么多年了,我想问问清楚,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啊?” “......” “别害羞呀,说嘛说嘛。” 宇文长庆投来了鄙夷的眼神:“这就是你说的正事?” “终身大事自然是正事。”魏无欢勾上了宇文长庆的脖子,气息倾吐,唇微启,之差一毫便会贴上他的脸颊,“说,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腾的一下,宇文长庆涨红了脸,一把推开魏无欢,转身跑出营帐,当魏无欢急着撩开帐子追的时候,他只留下一个不知怒喜的背影。 夜月初升,寒光如水,丝毫看不出明天会有一场恶劣的尘暴,魏无欢滞缓放下帐帘,眼神望着宇文长庆的背影渐渐急匆匆的走远,嘆口气,摇摇头。 “对不起......” ....... 魏无欢的眼前又一次出现了宇文长庆的面孔,带着满满的愤怒,指责着他,说完转身挥袖便走,只留下了一个背影,魏无欢连忙撩开帐帘追出去,却一脚踏空,跌入了万丈深渊......
第3页 魏无欢勐然睁开了双眼,大口的喘着粗气,浑身无力,肩胛处传来阵阵剧痛。 现在是深夜,魏无欢就着有些昏暗的烛台打量起周边,很熟悉,熟悉的桌案,熟悉的摆设,熟悉的被子,熟悉的......人。 宇文长庆此时正趴在他的床头,睡着了,衣袍上还带着血迹,恐怕是从战场回来就一直守在他的床边,那么爱干净的人,竟然能穿着这样脏臭的衣服守在自己的床边,魏无欢心里微微触动,同时又很担忧。 宇文长庆的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需要一直不停的喝药,一刻不歇的守在床边的话,他的身体肯定受不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魏无欢急着想要把宇文长庆推醒,让他去好好休息,却一下扯动了伤口,疼得直吸冷气。 宇文长庆睡得浅,听见了响动立马就醒了过来,可眼前却是漆黑一片,辨别不出魏无欢的情况,只能急忙问:“魏无欢?你醒了吗?” “嗯......”魏无欢本想回答,让宇文长庆放心,可嗓子却无比嘶哑,发出的声音很是可怖。 “你别动,我给你到点水。”知道魏无欢醒了,宇文长庆很是激动,眼泪从略微失神的眼眶中落了下来,即使身处一片黑暗之中,还是想要逞强给魏无欢倒杯水。 魏无欢见状也顾不得嗓子的状况了,连忙用嘶哑的嗓音劝阻他,生怕他出什么事。 屋里虽然点了灯,也还算是明亮,但对宇文长庆来说,却是如黑夜一般,甚至是比黑夜还要黑暗——只要天色一暗,宇文长庆就看不见什么东西了。 果不其然,魏无欢的话还没有说完,宇文长庆就已经撞翻了一样东西,接着又一头撞在了边上的墙壁上,他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连续熬夜,走路本身就已经不太稳了,此时又被一撞,坐在地上好半天都起不来。 魏无欢见状,不顾身上的伤势,急忙想下床搀扶他,不料他自己脚一软也跌在了地上,牵动了伤口,伤口又一次崩裂开来,鲜血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纱布。 帐外守着的侍卫听到了动静,急忙掀开帘帐,冲到了跌倒在地的魏无欢面前,弯下腰把他搀扶起来重新回至榻上。 “军医,军医!”侍卫见到了魏无欢肩上不断渗出衣袍的鲜血,扭头朝帐外嘶喊,生怕军医来晚一步魏无欢就会出什么事。 魏无欢因为剧痛而说不出话,用另一边没有受伤的手拽着侍卫的衣摆,示意着他往宇文长庆跌倒的那个位置看。 侍卫循着魏无欢的眼神望过去,宇文长庆正倒在侧边不远处的位置,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宇文谋士!”侍卫扶着魏无欢魏无欢躺下后,又急急忙忙去探看宇文长庆。 “宇文谋士?宇文谋士?”侍卫轻轻唤着宇文长庆,拍了拍他的脸,后者却毫无反应。 魏无欢见此,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了,从榻上撑起身子来,往这边看来,眉头轻蹙着,脸色很不好看,一半是因为伤势,而另一半,却是因为担忧。 两人心中都无比焦急时,军医及时赶到了营帐,间到这个场面,眼神有些为难的在魏无欢与宇文长庆之间飘忽着,不知道应先救治哪一个。 魏无欢心思何等的精巧,即使军医进到帐内不过一弹指的时间,他的心下已经瞭然。 右手捂着受伤的那边肩膀,往棉被里躲了一躲,把从指缝中渗出的鲜血掩了一下,没有让军医察觉,即使伤处传来几乎无法忍受的剧痛,而且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起来,魏无欢仍旧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丝显得不那么痛苦的神色,朝军医说:“我没事,您先看看宇文谋士吧,一直以来他的病都是您看的,您对他的情况最清楚,由您为他诊治是再好不过了......” 军医本是有些犹豫,但见着魏无欢坚定的眼神,再加上宇文长庆此时的情况看起来确实是不容乐观,先把宇文长庆带出了营帐进行诊治。 “将军!您.......”侍卫见着军医把宇文长庆带走后,很是着急,“您自己的身体也是要紧的呀!” 魏无欢笑着摇摇头,示意小侍卫放宽心,自己把身上的厚棉被掀开,鲜血早已染红了捂着伤口的那一只手掌,此刻正透过指缝慢慢往下滴落。 “将军您,您......我马上再为您请一位军医来!”侍卫说着匆忙往军医处奔去,着急的脚步都踉跄了一下。 魏无欢并没有阻止,再不止血,他的身体确实是要撑不住了。 此时的魏无欢没有多余的气力去说话,他的眼前越来越黑,身体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模煳,在彻底闭上眼之前,他想着,肩膀的上伤口怎么不疼了呢...... 恍然间,魏无欢仿佛听见了阵阵遥远的唿唤,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好像还说什么不要睡?怎么可能不睡嘛,现在的他真是太困了,不由自主的,意识慢慢沉入了一片深海,在其中缓缓沉浮。 算了,就这样吧...... 魏无欢在彻底陷入昏睡之前,这样想着。 ...... 第三章 魏无欢再一次回到这个世界,是在五天后。 梦里的那一片混沌还残留着一丝蛊惑人心的力量,拼命的想把他再一次往更深更远处拉去,但现实世界中那种熟悉的气息霸道蛮横的闯入他身体中的每一个毛孔,他在那瞬间打了个激灵,一下清醒了过来。
第4页 空气中带着一丝黄土的味道,炽热的阳光霸道的从每一个孔隙中穿透营帐而来,刚刚醒来的魏无欢被阳光照得有些睁不开眼,温度黏着在每一寸皮肤上,灼热,干燥。 边疆环境件依旧如此恶劣,魏无欢却勾起了一抹笑容,劫后余生的感觉,着实不错。清了清略微干涩的嗓子,大笑了几声,继而又牵动了伤口,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止不住笑意。 所以当宇文长庆和一众将士进来的时候,魏无欢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 宇文长庆最先见着魏无欢的样子,怔了一瞬,怕魏无欢失血过多,脑子出了问题,缓缓上前戳了戳他,试探的问道:“将军?” “啊?”魏无欢微微转头,看向宇文长庆。 “将军你没事吧?”魏无欢的副将凑过来,和宇文长庆并排蹲着,有些担忧,继而又转过身面向身后的十几名将士轻声说:“我们将军,脑子,好像,出~问~题~了~” 副将的最后一个音节还没有吐出来,脑袋后面就挨了一巴掌,跟着的是一声气息稍微不足的吼声:“你说谁脑子坏了!” 副将面前的十几个将士齐齐地发出隐忍的笑声,副将看着他们憋着笑抖动的身体,挠挠头,继而迷茫的转回身,发现刚才的那一巴掌是来自自己敬爱的将军——魏无欢。 “将军你干嘛打我?”副将揉着脑袋,一脸迷惑不解的问。 “我为什么打你?你说我为什么打你?啊?你脑子才坏了呢!”魏无欢气急败坏地说着又往副将的脑袋上唿了一巴掌。 “您刚才那个表情......我们村里那个傻子就是刚刚您那个表情......”副将一边一脸委屈的说着,一边还在脸上学着魏无欢刚才的表情,一时间把大家都逗乐了。 魏无欢也被气笑了,一边捂着伤口一边略微......狰狞地笑着。 ...... “好了好了,现在将军也没事了,我们就别打扰将军休息了,各回各的吧,啊。” 将士们与魏无欢也说了不少的话,有人算了算时辰,又瞧见了魏无欢的疲态,便制止了后面的将士们的再一次起闹,把他们都赶出了魏无欢的营帐。 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走到营帐前撩起帘子,復又回过头对宇文长庆说:“至于那个好消息,我们合计了一下,还是您来跟将军说最合适了。至于将军嘛......这段时间就麻烦宇文谋士照顾了~” 说话这人算是魏无欢身边的近卫,所以魏无欢和宇文长庆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那人也知道一些大概,所以此刻的语气很是暧昧,带着一副坏笑的表情,把宇文长庆推到魏无欢榻前,朝魏无欢挤了挤眼,快速退了出去。 魏无欢接收到了那人的意思,轻笑了一声,接着眼神落在了宇文长庆的脸上。 偌大的帐中霎时间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暧昧的气息在两人身边盘桓,情意绵绵。 宇文长庆听到那人的话后依然不动声色,感受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后,也未见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魏无欢的这眼神......有些炙热啊...... 宇文长庆不自觉的低下了头去,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想说些什么:“你......” 魏无欢不知为何在这时也开了口:“你......” 魏无欢与宇文长庆同时看了一眼对方,又同时笑了。 “你先说吧。”魏无欢抿了下嘴巴,掩饰了一下嘴角的笑意。 “那我说了?”宇文长庆没有拒绝。 “嗯。” “我这几天想了许多,至于那日晚上的事......” 魏无欢一听宇文长庆说起那一夜的事,瞬间就变了脸色,眼睑垂了下来,不见悲喜,嘴角也不见了笑意,语气平缓的打断了宇文长庆:“那天晚上的事是我错了,要是你心里又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忘了吧......” 宇文长庆知道魏无欢是误会了,急忙辩解:“不是的......你叫我怎么说呢......前几日那场战役至关重要,我不想因此而分心,你更不能!而且我只是没有你那么......主动.......,其实有些东西,平日里你都能看出来的......”足智多谋的谋士一时间有些结巴。 魏无欢听着她难得无措的话语,眉眼间的笑意慢慢又回来了,更加浓烈。他知道宇文长庆的这番话中蕴藏了多少旧日不便说出口的情谊,虽然伤口很疼,但宇文长庆很甜。魏无欢目光灼灼的盯着他,带着以往被藏住的深情。 宇文长庆见魏无欢没有说话,忐忑地抬眼,正好接触到他脉脉的眼神,一时怔住了,半天都没有反应。 四目相对,周边是金灿灿的光束,细小的灰尘在两人之间舞动,谁都没有开口,就这样互相看着,侍卫巡逻的脚步声,兵营操练的口号声,魏无欢细浅的唿吸声,宇文长庆略微急促的心跳声,静谧美好...... 突然,魏无欢的额头上覆上了一点温润,如蜻蜓点水般倏尔逝去,但那一点带着药香的气息,却没有那么快消散。 魏无欢有些不可置信的用右手覆上额前,触碰着属于宇文长庆的温度,一时没有回过神,嘴角却莫名的越来越上扬,眼神也越来越明亮。 宇文长庆趁着魏无欢还在失神,从榻前直起腰,略带羞涩的摸了摸嘴唇,朝一脸欣喜惊诧的魏无欢轻笑了一声,赶忙转过身往帐外走去。
第5页 刚走到门口,碰见了进来给魏无欢送药的小侍卫,微微低着头,匆匆打了个招唿后,加快了脚步走了出去。 “将军,帐内很热吗,为什么宇文谋士的脸这么红啊?咦?将军你的脸也很红诶,看来真是太热了......”小侍卫把药放在案板上,嘴里嘀嘀咕咕的问。 “是啊,很热呢......”魏无欢眼神瞟向宇文长庆消失门帘处,手掌还在额头处摩挲着,喃喃道。 “很热也不能开窗,军医说您失血过多,身体还没回復过来,不能吹风。” “啊?什么?”魏无欢这才注意到进来送药的小侍卫,恋恋不捨的回过神来,恨不得时间能停在刚才那一刻,不断循环,不断循环,不断循环...... “热也不能开窗。” “哦。”魏无欢说完,呵呵傻笑了两声。 这笑的两声落入小侍卫的耳朵里却有些诧异,将军伤得这么重,怎么这刚从鬼门关回来就这么开心?他又哪里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又哪里会懂魏无欢的心思,只是带着些许的疑问,让魏无欢把药喝了。 端着空药碗走出帐外,小侍卫挠了挠头,心里奇怪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将军竟然笑出声了四次......” ...... 今日的晚些时候,副将跟着许多人来探望魏无欢,带来了一个足以让魏无欢感到比他和宇文长庆坦明了他们之间关系还要高兴的事情。 突厥在昨日主动提出与大梁休战,期限为五十年。 本来这个大好的消息是准备让同样功不可没的宇文谋士来告诉魏无欢的,可是宇文谋士从魏无欢的营帐回来后便一个人闷在帐中,带着莫名其妙的微笑,明明心情很好,但却百般推脱,不肯去见魏无欢。到最后,就只好嘱託副将去告诉魏无欢这个好消息。 这个消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大梁边境又将迎来一个漫长的恢復修养时期,边境百姓终于可以安居乐业,不必担心突厥时时来犯,提心弔胆,在边境征战长达五年的昌林军终于可以得到一个短暂的休息。意味着魏无欢可以回到长安,宇文长庆也可以随魏无欢一起回到长安。 五年的征战生涯,几乎天天都是在黄土与风沙中摸爬滚打,吃的饭食里掺杂着沙粒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征战时临时驻扎的戈壁上昼夜温差大,实在不是一个适合长期居住的地方,魏无欢和那些皮糙肉厚的行伍之列对于这些倒是习惯,只是苦了宇文长庆。 这些年下来,魏无欢怕宇文长庆的病情加重,劝了他许多次让他回长安,可是宇文长庆执意跟着他,魏无欢也甚是无奈,只是吩咐了军医时时刻刻注意着宇文长庆的身体,所幸这些时日里没有出什么大的问题,如今要回长安了,魏无欢心里也不免松了口气。...... 第四章 一月之后。 今日是从边境启程回长安的日子,魏无欢的伤口已经癒合的差不多了,只是在养伤期间,据说“不小心”染了併发症,伤虽好了,但身子还是有些虚弱,按照皇上的说法,只等着他人回到长安后再慢慢的养身体。 其实不一定要走得这么急,只是皇上一直不停地催促,说好久都没有见到魏无欢,甚是想念,再加上大漠的环境实在不适宜调养,所以安排好军中的事务和接替的人选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朝长安进发了。 在八日后,昌林军的将士终于踏上了这片久违涉足的故土,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家乡。 ...... “哇哦!”魏无欢坐在马车里,看着渐渐显露的长安城墙,突然镇臂高唿了一声。 “你干嘛!”坐在魏无欢身边的宇文长庆被吓了一跳,佯装嗔怪地看着他。 “你难道不激动?长安啊!”魏无欢边说边摇着宇文长庆的手臂,一脸的兴奋。 “我纵是激动也不会像你这般......”宇文长庆侧过眼瞧了一下魏无欢此时的表情,嘴角依然勾起了弧度,声音却还是冷冷的。“我纵是激动也不会像你这般小孩子模样的。” “我是小孩子?”魏无欢的手僵掉了,一脸鄙夷。“那不知比我要小上两岁的某人应该是何称谓?” 魏无欢口中的那个“某人”轻笑了一声,装作不经意地撩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去,顺势掩了一下嘴边的笑意。 “将军你知道吗,一个人所做出的那些事情才是评判他年纪的标准,按照这样来说,我可比将军您的年龄不知还要大出多少了。” 魏无欢嘴硬道:“我哪有?” “还说不是?”宇文长庆挑了下眉。 魏无欢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细想了一下,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无奈道:“行行行,我说不过你......” “知道就好。” 宇文长庆的话音还未落,半边身子已被魏无欢揽到了怀里,鼻尖处萦绕着独属于魏无欢的味道,少年意气中藏了一分在沙场中歷练出的洒脱无畏。 “这个时候,可就不像小孩子喽。”带着温度的鼻息喷吐在宇文长庆的脖颈处,痒痒的,滚烫炽烈的温度。 宇文长庆的脸颊同样是滚烫的温度,他没有躲开,反而不甚明显的扭捏着向魏无欢的怀里挪动了几下。 狭小的空间,摇摇晃晃的马车,慢慢燥热起来的气氛。两人之间只隔着轻薄的衣料,互相交换着体温......
第6页 魏无欢咽了下口水,嘴唇情不自禁的凑到了宇文长庆的颈窝,摩挲着,轻吻着...... 气氛愈加浓烈,两人的唿吸都急促起来,魏无欢的双手慢慢攀上了宇文长庆的腰背,微微用着力,欲望渐起。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宇文长庆修长白润的脖颈,从座位上一翻身,欺身压上。 “长庆......”魏无欢边咬着宇文长庆的耳垂,边宣吐着心里的绵绵情意,一时间,情迷意乱...... 宇文长庆闭着眼,稍稍仰头,抵着马车的隔板,脸颊早已绯红一片,沉醉的神情。 他慢慢沉浸于魏无欢的节奏,忍不住低哼一声,开始回吻魏无欢,手掌也伸到了魏无欢的嵴背处,上下摩挲着。 肌肤相交,髮丝纠结,喘息阵阵,气息缠绕...... 照这样下去,马车中的局面恐怕将一发不可收拾,可沉浸于此的两个人并未考虑这些,甚至可以说是拒绝考虑这些,任由事态继续进展,继续向那个如在云端的感觉中沉浸而去。 □□迷乱之时,车外有人声传来,宇文长庆最先反应过来,勐然睁开双眼,眼中的迷濛尽数退去,一把推开还沉浸于此的魏无欢,整了整凌乱的衣袍,正襟危坐,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魏无欢毫无准备的被推开,加上马车在行驶中本就有些微微的摇晃,一下没站稳,四仰八叉地跌在了马车中间,满脸的疑问与委屈。 没等魏无欢起身问出想要问出的话,马车的帘子被掀起一角,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将军?” “啊?” 帘外的人见到魏无欢的模样不禁“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将军,您这是怎么了?” “干嘛干嘛,没见过人摔跤吗?”魏无欢说着麻利的爬起来,掸了掸衣角,重新坐回他的位置上,也装作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是唿吸有一点的凌乱,不如宇文长庆伪装的那样好。 “在马车里摔跤还真是头一次见......”窗外的人憋着笑,压低了声音,含煳道。 宇文长庆在旁见着,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眼神一瞟,调侃道:“还真是,将军你怎么在马车里摔了一跤?” 魏无欢的语气不情不愿,在看到了宇文长庆的笑容后,倒是也爽朗的笑了出来:“罢了罢了,今日就当一次你们的笑柄吧,我不在乎,哼......” “你过来干什么?”魏无欢傲娇了一下后,想起了要事,偏着头问窗外那人。 “我们到长安城门外了,羽林卫的赵将军说奉了圣上的命令来迎接将军。”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魏无欢揉了揉额前的碎发,撩开了车帘,嘀咕着。 宇文长庆刚想接着魏无欢说几句玩笑话,却突然想起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幕,微张的嘴立马闭上,看着魏无欢跳下马车的背影,摸了摸刚才被他亲吻过的耳垂,似乎还有一丝酥麻的感觉。 ...... 第五章 长安城是大梁的首都,主城内外的繁华之像,自然是几千公里外的边疆戈壁所无法比拟的。 雄浑的青砖城墙绵延数百里,光是通往城里的这条大道就足有近乎半里,宽阔异常。城门更是高达数十米,壮阔宏伟。 即使是城外,街道上也依然是一派热闹欢腾的景象,昌林军的队伍规模过于浩大,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对此不甚了解的人四处打听着,一时间街上人声鼎沸,议论纷纷。 魏无欢踏在长安的土地上,多年未见的烟火气扑面而来,一时有些发愣。 这片故土,魏无欢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踏上这一片故土。五年,十三场战役,十三封遗书。他每一次拿起长剑,踏上那个风起云涌的战场,都在心里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对于魏无欢来说,马革裹尸或许是个最好的归宿。 他没有想到,战争会结束的这样快,他本以为会和突厥在边疆纠缠个几十年,即使是在梦里 ,也不敢奢望能再一次回到故土。 他更没有想到,五年十三场战役下来,他竟还有幸留着一条命,留着一条命活着回到了长安,留着一条命,和宇文长庆一起,回了长安。 魏无欢见着这一切,在马车下愣了许久,望着不远处卖吃食的小摊上升起的炊烟,久久没有回过神。 “魏将军。”赵将军见魏无欢半天都没有动静,上前一步拱手道,眉间藏着不耐。 魏无欢这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属于长安的空气,一脸满足,笑意漫上了眼角,仿佛没有看到赵将军脸上的神情。 “赵将军,最近你的羽林卫怎么样啊?”魏无欢笑意盈盈。 “魏将军是昌林军的将领,平时劳心劳力的,我们羽林卫的事就不劳您挂心了。” “诶,别这么说嘛,我们同为将领,理应彼此相互关心关心。” “呵呵......”赵将军干笑了两声,心里却很是看不上这个贵族少年。 赵将军按照职位来说是与魏无欢平级,年纪也比魏无欢要年长个几岁,本不用对魏无欢如此毕恭毕敬,但是按照爵位来说,魏无欢不知要比赵将军高出多少,赵将军在心里不知道把魏无欢骂过多少次,一心认为魏无欢就是一个靠关系上位的贵族子弟,即使是明晃晃的功绩摆在那里,他也是充耳不闻,闭目不见,一心只专注于他所了解到的那些内情。
第7页 “魏将军,您不愧是有冠军侯爵位的人,竟是坐马车回的长安。”赵将军不屑地瞥了一眼魏无欢身后的马车,阴阳怪气。 只要是不傻的人都能听出赵将军话里的讽刺,跟在魏无欢身边的副将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魏无欢仿佛没有听出他的话里有话,依旧是那副表情,丝毫没有被影响到心情:“赵将军谬赞了。” “呵呵,那魏将军,我们进宫需不需要为您准备个轿子?” 副将看着赵将军促狭的虚情假意的笑容,沉不住气了,黑着脸要上去为魏无欢解释,讨个公道,却被仍旧笑得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魏无欢装作不经意地挡住了。 “轿子嘛......太隆重了,就不必了,多谢赵将军好意啊。”魏无欢还真的摸着下巴考虑了一下,很是欣慰的拍了拍赵将军的肩膀。 赵将军站在原地,连表情都有些僵掉了,又干笑了两声,虽然气得牙痒痒,但见魏无欢傻兮兮的样子也没有理由发作,只好混着碎牙吞进肚子。 “既然如此,那将军就随我进城吧,圣上派人催过好几次了。” “不急不急。”魏无欢又拍了拍赵将军的肩膀,小跑着回到马车前面,撩开帘子,跟里面的人说着什么。 随着几句争论声,里面不情不愿地丢出了几颗碎银子,砸进了魏无欢的怀里。 魏无欢捧着碎银子,如获至宝的回来,赵将军都看呆了,一时间忘记了生气,怔怔地问:“魏将军您这是?” “等一下再说......”魏无欢话还没有说完就跑,声音越飘越远,停在了路边的小食摊上。 “老闆我要两份云药糕。” “诶?这个粉粉的是啥?哦,那就再来一份桃花酥。” “哇!这个这个!糖果子!就是它!冰糖果子再来十份!” 十米外,是快要石化的赵将军,坐在马车里无奈的宇文长庆,默默扶额的副将...... 等在一旁的一干人等,满脸黑线...... 谁会想到,这个此时在小摊前,看着一堆吃食满眼放光的少年,竟然会是在战场上叱咤风云,浴血厮杀,令突厥人威风丧胆的那个赫赫威名的将军。 赵将军应该也想不到,这个他嫉妒了这么久,恨了这么久的,鄙夷了那么久的那个人,竟然是个......弱智? 赵将军送魏无欢进宫的时候又怀疑的看了一眼踏着轻快步伐的他,怀里还揣着魏无欢硬塞到手上的冰糖果子,心想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为什么会把他当成自己的竞争对手呢? 赵将军摇了摇头,无话...... ...... “将军,这边请。” 老内侍领着魏无欢走在临湖水廊上,七绕八拐的,两人倒是走得无比顺畅,直向着湖中的凌霄亭而去。 “圣上还是这般闲情逸緻啊。” “是啊,圣上本是要在大殿见将军您的,谁知踌躇了许久,还是来了凌霄亭,说这个亭子是在将军去边关之前,与将军见面最多的地方,时隔多年再见,还是这里最是合适......” 老内侍正说着,身边的脚步声似乎消失了,回头一看,魏无欢正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宽阔的湖面,好像是在......欣赏风景。 老内侍见着魏无欢这个样子,几次欲言又止。“将军,莫看了,圣上已经等您许久了。” 魏无欢见老内侍一脸焦灼,咧着嘴笑了几下,从廊前的木栏上探回了身子,拍了拍手上的并不存在的灰,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尖,嘴里嘟囔:“这么着急干什么,看个风景而已嘛......” “见过了圣上,您随便看,看多久都成。圣上为了您回京的事,都已经几夜没有睡好觉了,天天念叨着,您现在回来了,圣上......”老内侍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话,源源不断。 魏无欢心里嫌弃着老内侍说话太啰嗦,躲在他后面,偷偷做了几个鬼脸。 魏无欢漫不经意的走着,时不时望望湖中的鱼,看看天上的鸟,眼睛四处瞟着,无意间瞥见了凌霄亭中一抹藤黄色的身影,立马变成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快走几步跟上老内侍的步伐。 ...... 第六章 “皇兄。”魏无欢朝那个藤黄的身影行礼,双膝跪地,头深深地埋在手臂之间,半晌都未抬起头。 魏憬站在凌霄亭内,看着低伏在地的那个身影,久久没有动作,捏紧的拳头隐忍地颤抖。 老内侍早已识趣地退了下去,偌大的湖面只剩魏无欢和魏憬。 凉风起,湖水微澜,鸥鸟轻吟。碎发浮,衣衫飘,默然无言...... 魏憬的双手些微颤抖,轻缓地搭上了魏无欢的双臂。 魏无欢直起身子,抬起头,眼里蕴着复杂的神色,纠杂的感情,笑着...... 尊贵的大梁君主蹲下了身,温热的泪滴在衣摆上晕开,模煳一片...... 魏无欢:“皇兄,好久不见......” “无欢你......你回来就好......” ...... 魏无欢的祖母是大梁公主,与魏憬的皇祖父是同父同母的兄妹,所以算下来,魏憬是魏无欢的皇兄,两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亲同手足,虽身份有别,但他们两人之间却从没有君臣之分,只有兄弟之别,十几年来从未改变。
第8页 魏憬登基后,根基未稳,突厥犹豫了两年后,蠢蠢欲动,出身将门世家的魏家独子主动挑起重任,十七岁的贵族少年就此背井离乡,投身疆场。 这一走便是五年,好在再归来之时,物是人是。 ...... 魏憬和魏无欢走在曲曲折折的水廊上,慢慢的,微风吹着衣角悄然飞扬。 “无欢,你的伤怎么样了?” “没有大碍了。” “当真?朕听说的可不是这样。” 魏无欢挠了挠头,轻嘆口气:“果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你有什么事是朕不知道的?” “是啊,我和宇文长庆的事你都知道了......”魏无欢眼神哀怨,在魏憬看来,那个样子就像是冷宫里的妃子,心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你和宇文长庆的事是你自己忍不住了,写信告诉朕的,不要赖到朕的头上。”魏憬瞥了一眼旁边的魏无欢。 魏无欢看着魏憬的眼神,吐了吐舌头,沉默了。 魏憬到底是了解魏无欢,知道他的意图,没有让他得逞,继续着之前的话题,:“你别岔开话题,实话实说,你的伤怎么样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魏无欢索性不走了,撑在一旁的栏杆上看风景。 魏憬沉吟片刻,和魏无欢一起依在了栏杆上,眺望远方的孤鸟。“回到长安就好好养身体,不要到处乱跑、乱操心,至于那些琐碎的军务,等你身体好了之后朕自会交还给你。” “......知道了。”魏无欢难得没有多话,沉默了一会儿,乖巧的应承着。 魏憬重重拍了几下魏无欢的嵴背,搭着他的肩膀,看着湖水微漾。 “朕已经在你府里安排了御医值守。” “我身体真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不只是为你,还有宇文长庆,你不是说他身体不好,正好一起好好调理调理,这么些年,他跟着你在边疆也是受苦了。” “我......多谢皇兄。”魏无欢红了脸颊。 魏憬瞅了一眼魏无欢的脸色,轻笑道:“哈,真搞不懂你平常如此跳脱的一个人,提到心上人竟也会脸红。” “皇兄你说什么呢......” “哎呦,我们魏大将军还害羞了哈哈哈。” “你是个皇帝,能不能正经一点......” “怎么,提起你的心上人就说朕不正经了” “不是......我没有.......哎呀,你就别闹我了......” “哈哈哈,不闹你了不闹你了。噗嗤,没想到魏将军还有今天,哈哈哈哈......” 魏无欢看着笑得毫无形象的皇帝,生无可恋...... ...... 魏无欢回到将军府是一个时辰之后,府里上上下下都已经收拾妥当,昌林军的将士也已在长安军营中驻扎。 宇文长庆和副将坐在中堂喝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看见魏无欢停在迴廊边的身影,二人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魏无欢的脸色不好,嘴唇有些苍白,走路也略有些不稳,扶着迴廊边的柱子缓了许久。 宇文长庆比副将快上一步,看见魏无欢的脸色,急忙上前搀扶,关切焦急的摸上魏无欢的脉搏。 宇文长庆久病成医,私下除了研读兵法外,也研读了许多医书,走访了许多名医,医术虽不说登峰造极,但还是有些懂的。此时一探魏无欢的脉搏,眉头紧蹙,满脸严肃地盯着装作若无其事的魏无欢。 “你别装了,卧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赶紧回去给我躺着!” 副将呆在一边,看着如此严肃的宇文长庆,不敢说什么,急忙上前帮忙搀着魏无欢向卧房走去。 魏无欢脚下踉跄了几步,勉强站稳了身形,幸好将军府内没有什么闲杂人等,要是让人看见身为大梁嵴柱的昌林军主帅身体状况竟差到这种地步,不知道朝堂上又会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 宇文长庆和副将穿过偌大的将军府,把魏无欢扶到卧房。副将心中焦急难耐,忍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宇文谋士,将军他怎么样了” 宇文长庆瞥了一眼旁边静静躺着,眨巴着眼睛的魏无欢,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魏无欢勉强撑起身子,有气无力的说:“喂喂,你这个样子感觉我快死了。” 宇文长庆看着从床上坐起身的魏无欢,板着脸。魏无欢看见他的脸色,嘟了下嘴,乖乖的重新躺下身,把被子也拉到肩膀上,严严实实地盖好。 “我去叫大夫来,乖乖地躺好,别趁着我不在乱动。”宇文长庆对魏无欢说着,过去帮魏无欢掖了掖被角。 魏无欢趁宇文长庆弯腰,微微抬头,凑到宇文长庆的耳朵旁,轻声道:“你只有这个时候,最霸气。” “嗯?什么时候”宇文长庆有些不解。 “说乖乖躺好的时候。” 宇文长庆愣了一下,脸色更沉,一巴掌拍到魏无欢的脑袋上:“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说完望着后者可怜巴巴的眼神,语气略微软了下来,“现在哪是想这些的时候。” 魏无欢听见宇文长庆的话,却装作一脸惊讶,道:“想哪些的时候?咦?宇文长庆,你不会是.....你想要就直说嘛,今天晚上我就可以满足你,嘿嘿。”
第9页 宇文长庆额上的青筋不住的跳动,要不是看着魏无欢现在生着病,他早就不知道冲上去扁这个混蛋多少回了,虽然他在晚上处在弱势,可不代表永远都处在弱势! “魏无欢!”宇文长庆压低了声音。 魏无欢仿佛都听见了宇文长庆磨牙齿的声音,忙不迭的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埋住了半张脸,只剩下一双眼睛落在外面,闪着芒芒的光。 魏无欢的眼睛着实好看。他虽身为昌林军主帅,在战场上厮杀了五年,但眼神中却不像别的武将那般时时刻刻都充斥凛凛杀气。魏无欢的眼神跟五年前那个翩翩长安少年郎如出一辙,清亮的如一汪浅浅的潭水,反射着世界上最美好的阳光,映射进每一个人的心里。 宇文长庆望着这样的一双眼睛,尤其这还是属于魏无欢的眼睛,怒气已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心疼与担忧。 即使魏无欢在极力掩饰,但宇文长庆还是看到了他眼底缓缓流淌的疲惫。 宇文长庆不再跟他闹了,在副将的焦急询问中轻轻带上了房门。 ...... 第七章 “宇文谋士,将军病得重吗?在里面您也不肯说,我心下实在难耐。” 副将看得出来确实着急,不停地在宇文长庆旁边踱步绕圈,搞得宇文长庆哭笑不得。 “暂时还不会有什么危险,就是需要静养。不过要是再像他这么肆意妄为,不知累地到处跑跑跳跳,到时可就麻烦了。” “那就好,那就好。”副将松了一口气,抚了抚胸口。 随后想了想,还是开口抱怨道:“我们将军现在身体又不好,定然是受不得在马上长途跋涉的,方才那个一直待在长安养尊处优的赵将军竟然嘲笑我们将军坐马车?关键将军还不让我去与那赵将军争论一番!宇文谋士您说这......唉,真是窝了一口气。” 不同于副将的义愤填膺,宇文长庆反而淡淡的:“将军做的是对的。” 副将愣了一下:“啊?为什么?” “这整个长安都知道将军是昌林军的主帅,是吗?” “那是自然!” “那这长安城里,自然少不了要针对将军的人,是吗?” 副将常年在边关,对这些尔虞我诈的事情暂时还有些绕不过弯,想了一下道:“将军身居高位,应该......是的吧。” 宇文长庆还没说话,副将自己说着说着恍然大悟:“将军身居高位,还是武职,若是公然说出身体状况,那那些一心想要对将军不利的人就会寻到机会,就算是圣上有心想保将军,恐怕......” 宇文长庆点点头,表示同意。 副将像是又想到了什么,犹豫着说:“我......还担心一件事情。” “哦?什么事?” “会有人来找将军寻仇。” “寻仇?寻什么仇?突厥吗?”宇文长庆皱眉。 “将军没跟您说过吗?” 宇文长庆微笑着摇摇头:“我们之间不太会谈论起往事。” “那也难怪。”副将回头望了一眼魏无欢的卧房,停留了一会儿,又嘆了口气。“其实事情很简单,但,说来实在话长......我是打小和将军一起长起来的......” ...... 副将是打小和魏无欢一起长起来的。 副将本叫杨启阳,无父无母,十三岁入了将军府后便改了姓,唤作魏启阳,在魏无欢十一岁的时候便跟着他,到现今,整整十一年。 ...... 时间,倒流回七年前...... 当时魏憬刚刚登基,突厥还未频频骚扰边境,魏无欢也还只是长安城里一个潇洒自在的少年郎,身为将军府的独子,虽然从一出生开始,身上便压着千斤重担,但以魏无欢的性格,日子倒也过得顺心,没有太感受到身为昌林军少帅的压力,整日练练武,读读兵书,在军营里晃来晃去,帮父亲处理一下堆积的军务,时不时的去街市上买一堆吃食,便是一天的生活,虽算不上是丰富多彩,但也不算太过无聊。 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自在闲适,所以当父亲带兵去剿匪的时候,魏无欢也没有太过担心。当天的他难得的想偷个懒,没有随昌林大军进山,待在了府里,像往常一样,守在丰盛的餐桌旁等着父亲凯旋,这次他还特意跑去了几条街外,排了一个时辰的队,买回了很多父亲最喜欢的果脯。 夜幕降临,灯火渐明,府门外人声忽起,魏无欢知道是父亲回来了,从桌旁跳起来,手里抓起几颗甜甜的蜜枣。 捏着蜜枣跑到府门口,看了一眼绵长的队伍,似乎,有什么事情与以往不同了......但,有是哪里不同,魏无欢却又说不上来,三步并两步的跳下石阶,就着府门前昏黄的灯笼光,看见了马上的父亲......和背着父亲,悲痛的士兵。 魏无欢的双手越捏越紧,粘腻的枣子煳了满手,再没有方才的甜亮的模样......煳在手心的残枣像极了父亲胸口粘稠的血液,腥甜的气味直冲鼻腔,这是魏无欢第一次面对尸体,流干了血的尸体,流干了血的父亲。那一夜之后,魏无欢再也没有吃过蜜枣。 父亲死了,死在了山里那帮悍匪的手里。 那时,剿匪已然成功,却在回程路上,一支暗箭袭来,穿过父亲薄薄的胸甲,直直没入胸口,无声无息,丝毫没有留情。
第10页 就是因为这一箭,魏无欢在十五岁,成了孤儿,独身一人,扛起了昌林军的重担。 副将魏启阳所说的仇家,便是魏无欢在这之后结下的。 ...... 那山中杀死父亲的贼匪名叫谢姚,本是江湖人士,不知是什么原因,在一年前落草为寇到黑燕山,为非作歹,祸及一方。那次剿匪虽让他元气大伤,但终究是留了一条贱命,趁着在魏无欢为父亲守孝期间,昌林军没有大的动作的时候,休养生息,过了一年后竟也恢復了一丝元气,又聚集了一批乌合之众,竟又重新开始在黑燕山中为非作歹,为所欲为,好像一年前差点丧命的事就没有发生过。 关于父亲的死,魏无欢虽然明面上没有表现出来,但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的,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会翻上将军府中最高的屋顶,缓缓的躺下,用手臂枕着脑袋,直直地望着遥远的夜空。 残月,流云,繁星,乌云遮顶,墨般苍穹...... 有时躺着躺着就睡着了,魏启阳就会带着小皮毯,悄悄地坐到魏无欢的旁边,慢慢想起有一日夜里魏无欢的痛哭,也是在这个房顶,大雨倾盆。 那是魏无欢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脆弱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的,早已被泪花了脸庞,被魏启阳紧紧抱着,身体不住地颤抖。天上倾盆大雨,瓢泼而来。雷声阵阵,振聋发聩,天地暗沉,压抑的令人窒息,如似梦中。要是这一切,都是梦,都是梦,该有多好...... 只有这一次,或者说魏启阳看见的只有这一次,魏无欢之后便再没流过一滴眼泪,即便第二天肿着双眼,面对昌林军上下担忧的眼神,也还是笑着,即使心里千疮百孔,还是要笑着。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魏无欢才长成了魏无欢的样子...... 不管怎样都要笑着,云淡风轻的笑着。这是父亲生前对魏无欢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只有笑着,才不会让身边的人那么担忧,才不会让敌人那么猖狂,才不会,让自己那么受伤......吧? 谢姚的行踪在父亲去世一年后再次传到了军营,魏启阳当时担心的看着魏无欢的脸色。他算是魏无欢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正知心的人,所以他知道魏无欢的痛苦,也知道魏无欢的伪装。魏启阳看着魏无欢满不在意的笑容,心里不是滋味。 “将军,这谢姚......应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啊。”魏无欢翻着兵书,纸页哗哗作响,掩住了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节。 “去剿吗?” “既然得了消息,自然是去剿的。你吩咐下去,明天便出发。” “明天?是不是太过匆促了?” “匆促?我不觉得。”魏无欢合上了书,缓步走到魏启阳身边,说:“谢姚今年三十五岁,娶有一妻,育有一子。自从去年元气大伤后就一直在收揽人手,现在身边大概有一千多人吧,具体的法子我已经想好了,至于他的老窝,就在这里!” 魏无欢手指着黑燕山地图上的一处,点了点,眼色深沉,不见喜怒。 魏启阳很是惊讶:“将军您......怎么知道这么清楚,我们摸了许久都未找到着谢狗的老巢,您是?” 魏无欢恢復了平时嬉闹的表情,嫌弃得撇了撇嘴,拍了拍魏启阳的肩膀,:“自然是找的呀,我魏无欢一出手,不比你们强多了。” 魏启阳神色复杂地待在原地,魏无欢佯装生气地瞪着眼,道:“还不快去?” “是!”副将朝魏无欢拱了拱手,犹豫着退了出去。 魏无欢一个人看着那张黑燕山的地图,神色复杂,眼底深处泛起了一丝涟漪,闭了闭眼,拳头越捏越紧。 ...... 第八章 黑燕山虽名为黑燕山,可山中却并没有燕子,也不如名字那么可怕,反而是秀美异常。据传是几百年前一位得道高人看中了这块宝地,在这山中隐居,怕山中吵闹,便为此山取了一个颇为恐怖的名字,想以此来吓跑那些游人。 传说终究是传说,名字的由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住在山里的人。 自从谢姚在这山中占地为王,即使风景确是一方独好,也没有多少人敢往这山中进了。谢姚不知在这山中布了多少眼线,只要是有人进山,轻则失财,重则丧命。慢慢的,谢姚不甘心于局限在这山中当大王,开始把魔掌伸向了黑燕山周围或大或小的村落,无一倖免。 百姓不堪其扰,上报了官府。在长安的地界,在皇城的旁边竟还敢这般为所欲为的匪盗,自然得到了官府的重视,当时魏无欢的父亲听说,主动把此事揽了下来,从此,剿匪一事便交由了军中翘楚——昌林军主管。 当时第一次出兵,本应该很顺利,却不知哪里走漏了消息,谢姚提前接到提醒,匆促的带着几十个精英躲藏了起来,即使是这样,那谢姚的老巢中还是有数千人,尽数被剿灭,无一例外。 后面发生的事应该都已经知道了,魏无欢的父亲中了箭,中了从谢姚手中射出的那支箭,正中心脏,片刻便没了声息,接下来就是魏无欢接手昌林军,在魏憬的支持下力排众议,担起了主帅一职,独自成长的魏无欢用了仅仅一年时间,便使昌林军上下提起这位十几岁的主帅,都会一脸赞嘆的竖起大拇指。 他终究没有让魏憬失望,更没有让父亲失望。
第11页 一年后的今天,谢姚再次出现,魏无欢带领昌林军再一次来到了黑燕山脚下,这是魏无欢第一场担任主帅的战争,心中带着復仇心思的他杀红了眼,衣袍被鲜血浸透,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丝毫不带任何怜悯。据副将魏启阳所说,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魏无欢,就算是之后再边境征战的那五年,也再也没有见过。 毫无疑问,昌林军大获全胜,凯旋而归,再不会有人在他们的归途路上射上那一支暗箭,因为射箭的那个人的头颅,正挂在魏无欢的马前,摇摇晃晃,丑陋异常。 ...... 魏无欢回宫向魏憬禀报了战况后,近似疯癫地把谢姚的头颅祭在了父亲的坟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长跪不起,晕倒在地。 对魏无欢来说,杀父之仇终于得报。对百姓来说,为祸一方的悍匪终究覆灭。对朝廷来说,很完美的保住了面子,巩固了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事情本该到此为止,圆满的划上句号,可当时的谁也没有想到,谢姚还有个儿子,活下来了...... 魏无欢的仇报了,可还有一个人的杀父之仇,却还在等待着时机...... ...... “这个谢姚的儿子会回来找将军復仇?”宇文长庆皱着眉头,暗暗思考。 副将点点头,满心忧虑。“我之前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被您一提醒我才想起来,谢姚的儿子可不是个好对付的,当初他为了杀我们将军可使了不少手段。” “他五年前就来过?” “对,没去边疆的时候便来过将军府,眼神那叫个兇狠。”副将仿佛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打了个冷战。 “你们还见过他?” “何止是见过,他还被将军抓住过两回呢。” “既是敌人,抓住了为何不杀掉?” “唉,我们也这么说的呀,可是将军那个人......宇文谋士你是知道的。” 宇文长庆立马就猜出了魏无欢当时的情景:“他是不是心软了?说什么‘我既然杀了他的父亲,就应该饶他一命。’之类的话?” 副将对宇文长庆竖起大拇指:“宇文谋士你真是神了,不愧是最了解我们将军的人。” 宇文长庆看着副将连连点头,无奈的嘆了口气,这个魏无欢,可真是...... “这个人多久没有出现了?”宇文长庆问。 “自从去边疆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 “会不会是已经放弃了?” 副将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我待会找人打听打听他的下落。” “别待会儿了,现在就去吧,大夫我去叫就行了。”宇文长庆拢了拢袖角,心下不安。 副将应了一声,快步向外面奔去。宇文长庆看着副将飞快消失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魏无欢的卧房,这个魏无欢,还真不让人省心啊...... ...... 副将带着消息回来的时候已经入夜了,宇文长庆虽然眼睛看不见,但还是守在魏无欢的身边,没有离开寸步。 “宇文谋士,我查到那人的下落了。”副将飞奔着进了魏无欢的卧房,脸色很不好看。 魏无欢还没有睡,看见副将急匆匆地跑进来,很是好奇,抢在宇文长庆前一步问:“启阳怎么了?这么急,脸色还这么难看?” 宇文长庆摸索着按下魏无欢的身子,制止了魏无欢已经到嘴边的唠叨,脸转向副将那边:“你说。” “那人,那人去了无情崖!” “无情崖?”魏无欢和宇文长庆异口同声地说。 “什么情况?”魏无欢一头雾水,“你们在说谁呀?” 宇文长庆与副将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凝重,两个人板着脸进行着对话,同时无视了魏无欢。 “宇文谋士,这......情况不妙啊。” “确认了吗?” “千真万确,他还改了名字,叫谢仇天。” 宇文长庆怔了一下,喃喃道:“仇天......仇天......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谢仇天。” “这......这摆明了就是要找将军来復仇啊。” “是啊,復仇。” 副将因为担心,有些激动,语调升高了许多:“既然五年前他杀不了将军,那五年后,同样也杀不了!” 宇文长庆却摇摇头,并不认同副将的说法:“他既然在无情崖撑过了五年,必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而且将军受伤回长安的事几乎是人尽皆知,谢仇天那么努力想要为父报仇,必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绝好的机会,以将军现在的身体,恐怕这一关,不好过......” “你们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了诶......”魏无欢插进越来越凝重的对话当中,带来了一丝......傻傻的气息。 “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命就没了。”宇文长庆虽看不见,但还是向魏无欢大致的方向投去了一个无比鄙夷的眼神。 魏无欢讪笑几声:“其实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啦......” “闭嘴!”宇文长庆和副将异口同声。 “好吧好吧......”魏无欢一脸委屈地垂下了头,“要不明天再谈吧,都好晚了哦,你们不困吗?”
第12页 宇文长庆对副将点点头,说:“也是,这件事情一时半会儿也讨论不出什么具体的主意,等养好精神明天再议吧,你也不必太过紧张了,这谢仇天还不会这么快掀起什么风浪。” “哦,对对对,将军您现在需要休息,那我先走了。” 魏无欢笑眯眯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副将带上。 屋内静谧,仿佛隔绝了窗外那些虫声喧鸣,相顾无言。 ...... 第九章 魏无欢抬眼看着门渐渐合上后,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侧躺着,用手肘撑住脑袋,看着宇文长庆。 宇文长庆微微侧头,嘴角含笑:“你看我做什么” 魏无欢吃惊地伸出手在宇文长庆眼前晃了晃,见他没有反应,把脸凑了过去:“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你那个眼神的热度,啧啧,灼人的很。” “我不介意再灼人一些。”魏无欢说着,把手伸向了宇文长庆的衣袖,慢慢的把他拉了过来,两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唿吸间气息喷吐,确实更加灼热。 “你要干嘛”宇文长庆嘴上问着,身体却没有躲开,他能感觉到魏无欢脸上传来的热度,酥酥痒痒。 魏无欢故意凑到宇文长庆的耳边,用气声说:“你猜,我要干嘛。” 宇文长庆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脸颊触上了魏无欢温热的唇。 “你看,现在不是我想干嘛,是你想干嘛了,这么主动的凑上来......”魏无欢眯着眼睛对上了宇文长庆的双眼,虽然知道他现在看不见,但魏无欢还是想看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 “魏无欢,你无赖!” “我只有对你,才会这么无赖。” 宇文长庆难得的红了脸颊,露出了与平常的清冷傲娇不大相同的一面,略带些娇羞。手指在衣袖间纠结了许久,还是轻轻抬手把魏无欢稍微往床上推了一把,神色恢復了正常。“大夫说了要你静养,不要如此任性,这种事......不着急。” “可是我觉得很着急呀,我都快撑不住了呢......” 这话在宇文长庆听来充满了暗示,眼睛下意识的往魏无欢的身下瞟了一下,却反应过来自己这时根本就看不见,情绪不由得一低落,方才涌起的一阵冲动也烟消云散,往后躲了一下,避开了魏无欢的温度。 魏无欢眼神,心思都敏锐,见着宇文长庆的反应,马上压住心里的躁动,不动声色。 “你想什么呢!还往那个地方看!我说的是睡觉啊睡觉,你坐在我旁边我睡不好啊,困死了。”魏无欢说着大大的打了个哈欠。 “......你睡着我再走。” 魏无欢迫不及待地掀开了被子,拍了拍宽阔的大床:“走哪儿去跟我一起睡啊。吶,床铺都暖好了。” “......”宇文长庆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几下。 “快来快来,被子一直掀开我会冷的......” “知道冷还不盖好。” “这不等着你呢吗。” “......不要脸。” “我什么时候要过脸呀,快来嘛,再不来就冷了诶。”魏无欢说着掀了掀被子,带起一阵风,夹杂着他身上的气息,飘到宇文长庆的脸上。 “我回去自己睡。”宇文长庆嫌弃地挥了挥衣袖,站起身。 魏无欢眼疾手快地拉住宇文长庆的胳膊,语气软了下来:“别走,我怕......” “怕什么。” “你不是说那个谢仇天要回来找我报仇吗,我怕。” 宇文长庆苦笑一声:“我这样一个半瞎的人,能帮到你什么?” “你别这么说嘛,我晚上真的会做噩梦的,我睡觉一直点着灯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魏无欢的语气渐渐的弱了下来,细若蚊吟,闻者心怜。 宇文长庆心疼他,妥协了,摸索着熄了桌旁的灯,接着想熄掉床头的那一盏,也是室内剩下的唯一一盏光源,却被魏无欢伸手挡住了。 “就留一盏吧。” “今夜不是有我在吗。”宇文长庆说着,吹熄了摇摇曳曳的烛火,脱下外袍,钻进了魏无欢的被窝。 室内在一瞬间黑下来,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一地幽光,倒是难得的清亮,并不如魏无欢想像中的那样浓烈深幽的黑,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復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但不管怎样的夜晚,在宇文长庆的眼中都是一个模样,黑,永远也无法驱散的黑,黑暗中布满了绝望与恐慌,所以宇文长庆很讨厌黑夜,虽然习惯了,但还是讨厌。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握住了魏无欢冰冷的手掌,一如当初魏无欢握住他的一样。 “魏无欢。” “嗯?” “如果我的眼睛好不了......怎么办” 宇文长庆很少会提及他的病,魏无欢稍微愣了一下,心里不是特别好受:“别瞎想,江离不是说了吗,只要找到了离乐草,就一定能治好的,到时不光是眼睛,身体也会好起来的。” “离乐草.....”宇文长庆轻笑一声,带着苦涩,“离乐草哪里是那么容易找到的,都这么多年了......”
第13页 魏无欢没有说话,而是反手握住了宇文长庆的手,微微的用着力,虽没有说一个字,但对宇文长庆来说却胜过万语千言。 宇文长庆是个聪明人,不会沉浸在一个既定的事实中任由那些悲伤无助随意拉扯,很快就缓了过来,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魏无欢侧身,用手掌把宇文长庆的眼睛蒙起来,“我说与你听就好了。今天晚上的月光很好,熄了烛火也不会太暗,我是第一次就着这样的月光睡觉,有你在身边,倒真是不觉得怕了。” “月光好看吗?” “好看,淡淡的,长安的月光要比大漠的月光好。” “是嘛,当初还能见着的夜晚从没有注意过,根本就不知晚上的景色有多么珍贵。”宇文长庆也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骨节分明白净的手指覆上了魏无欢盖在他眼睛上的带着茧意的手掌。 魏无欢还在描述着各种夜晚的景色,绘声绘色,说着说着差一点就要跳下床手舞足蹈了,幸亏宇文长庆及时拦住了激动的魏无欢,拉回了床上。 其实魏无欢的景色描述的实在不怎么样,但宇文长庆听着听着还是不可避免地勾起了嘴角,咧开嘴跟着魏无欢一起笑起来,听着听着,他突然觉得那些景色就在眼前,慢慢漂浮着,随着魏无欢的声音不断变换着,将近五年没有见过什么是夜晚的宇文长庆在今天突然看见了久违的景象,好像魏无欢就是他在夜晚的眼睛。 魏无欢说累了,两人齐齐并肩躺在床上,闭着眼。 “长庆,就算离乐草真的找不到也没关系,以后每天晚上,我就当你的眼睛。” 魏无欢难得认真正经了一次,宇文长庆还没来得及开始感动,就听见一声长长的嘆息:“宇文长庆,我现在可还有病在身呢,刚才说这么一通可把我累死了,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呀?” “......我难道没拉着你叫你不要那么亢奋?” “.......” 宇文长庆嘴上损着魏无欢,心里还是担心的,见魏无欢没有说话,以为他有什么事情:“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不舒服的话我叫大夫来?” “我身体可好了,不过你说起大夫......我突然想起来了!我皇兄派了一个御医过来,我都差点忘记了!” “是那个姓姚的御医吗?” “好像是的,你怎么知道,见过他了?” “嗯,下午带着大夫看完你之后遇见了,谈了两句你的病情,然后他就进宫了。” “什么?进宫了?”魏无欢勐然睁开双眼,弹坐了起来,停顿了一会儿又在想着什么,仰头望着屋顶,双手无力的垂在床上,一脸崩溃。 ...... 第十章 宇文长庆即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魏无欢有些过激的反应,只是一个御医而已,怎么突然这么激动。 “你不了解我皇兄......”魏无欢欲哭无泪,“那姚御医问了我病情,进宫肯定是要跟我皇兄禀报的,以我皇兄的性格,定是要小题大做一番。我还这么辛苦的瞒着,没想到忘记了一个最关键的御医,百密一疏啊,宇文长庆,我心里难受,呜呜呜......” 宇文长庆也起身,把魏无欢拉下来躺好,把被子重新盖好,一脸黑线:“你瞒着你的身体状况就是为了不让圣上知道?” 宇文长庆顿时觉得自己绝对是太高估魏无欢的心机了,亏他还以为魏无欢是为了暂时掩藏自己的弱点,不让那些一直虎视眈眈盯着他想拉他下水的人寻到机会,没想到只是为了不让他的皇兄担心? 魏无欢还在旁边傻傻的应和:“对啊,否则呢?” “......算了,没事,睡觉吧。” “可是我皇兄那边怎么办嘛,明日肯定是一阵来自大梁君主狂~风~暴雨的轰炸。” “你再唠叨我就不陪你了。”宇文长庆突然很不想理身旁的这个傻子。 “好吧好吧,可是明天......” “闭嘴!” “......晚安......” “晚安。” ...... 第二日,初过拂晓。 宇文长庆如往常一样,在这个时辰睁开了眼睛,窒息的黑暗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蒙蒙的光亮。 适应了一下光线,宇文长庆揉了揉眼睛,发现旁边的魏无欢也睁着眼睛,大大的。 宇文长庆侧身问: “醒了?” “嗯。”. “又做噩梦了吗?”宇文长庆摸了摸魏无欢被冷汗浸湿的鬓角。 “嗯。”魏无欢难得的乖巧,“我梦见谢姚了,他只有一个头,往下淌着血,还要过来杀我,我怎么都逃不脱。” “谢姚?就是那个匪寇吗?” “嗯。” 宇文长庆起身,穿上了外袍。“想必是昨日说起了,你记在心里,晚上便做了梦,不打紧的,别放在心上。” “我怎么会放在心上,我每天晚上不知要梦见多少死人呢。”魏无欢捏了捏手里的冷汗,暗戳戳的在床褥上蹭了一下,满不在意的起身,也穿起衣服。 宇文长庆用余光瞟了一眼魏无欢,在心里轻笑一声,装作没看见他的那些小动作,拾起了桌上的茶壶,掂了掂,问:“喝水吗?”
第14页 魏无欢感受了一下快要烧起火来的喉咙,系上衣服的最后一根带子,扒在小桌上,眼巴巴的望着水杯里渐渐蓄满的茶水。“喝!” 宇文长庆似笑非笑的把水杯推到他的手边,转身整理起了床铺:“大夫说了静养,虽然下了床,但也不要太过肆无忌惮了。” 魏无欢一饮而尽后放下水杯,打开房门对背身折被子的宇文长庆吐了吐舌头,沖了出去:“宇文唠叨庆。” 宇文长庆好笑的摇摇头,没有理会魏无欢幼稚的把戏,明明比自己还大上两岁,也是个二十出头年纪的人了,怎么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不过,有时候确实是挺可爱的,哈哈...... 魏无欢不知道宇文长庆现在在想些什么,跑到窗户下面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悄悄的把窗户打开一条缝,偷偷望着里面宇文长庆的侧脸,脸上不由得漫上了满满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在发光。 “别看了......”宇文长庆瞥见了魏无欢,很是悠闲的说,不急不忙的,倒是惹得魏无欢手忙脚乱,窗户在慌忙中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别关,正好打开通风。”宇文长庆在屋内的声音虽然小,但却不差一字的落在魏无欢的耳朵里,本来转身准备逃跑的他又折回来把窗户帮忙打开。 魏无欢打开窗户的那一剎那,宇文长庆笑意盈盈的脸出现在了窗前,近在咫尺。 时间在这一瞬轰然倾塌,只余下双目相对的含情脉脉,在空气中飘散,凝固,堆积,浮着阵阵暖意,恍若那年春日在一抹暖阳中半遮半掩的笑意脸颊。 那日是三月初四,春水绿柳映河岸,桥头姑娘巧笑嫣然,街上侠客打马而过,将军府内的几棵山樱树的花瓣飘摇而落,正是最好的时节,也是昌林军出征匈奴前在长安过的最后一个春天。 “江神医叫我来找您。”这是宇文长庆对魏无欢说的第一句话。 当时魏无欢正站在山樱树下,着一身月白袍子,低垂的枝丫带着漫放的花朵挡住了整整大半张脸,只露着尖翘的下巴和上扬的嘴角。漫天的花瓣纷纷飘散,纷扬后悄然落地。 魏无欢听见宇文长庆的声音,扒开眼前遮挡着的花枝,又抖落了一地粉白的痕迹,从山樱雨翩然走来,倒是完全不如宇文长庆之前心中所想的那般粗犷样子。 “您是......魏将军?” “是我呀。你就是江离口中那个,那个......不好意思,你的名字是?” “宇文长庆。” “对,宇文长庆,听江离说你很厉害呀。” “不敢在将军面前班门弄斧。” “哪里哪里,既然你到了,那从今往后就是我魏无欢的人啦。” 宇文长庆向魏无欢拱了拱手:“是,将军。” 山樱花在身后悄然而落,铺满了翩然绵长的时光。 ...... 最后还是魏无欢红着脸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手肘撑在窗框上:“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吗?” “我们第一次见面。” 魏无欢惊讶的抬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在想。” “哇哦,真是心有灵犀呀。你知道吗,我当时第一眼见着你就觉得你不一般!” “......魏无欢,能别瞎说吗。” “真的真的,我当时在想,这个人不愧是江大神医介绍来的,这么的......有风度!” “你想说老成就直说吧......” “好吧,确实是,你那时候才十五岁吧,看着就像是一个大人一样,一点都不有趣。” “那总比你一个十七岁的将军看起来像个七岁孩童好吧?” “你胡说!我当时明明和现在长得一模一样,身高相貌都是!哪里会像一个七岁孩童!” “你看看,这不是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 “......” “啧啧,要是突厥那边知道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的大梁战神竟是这样的脾性,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身亡。” “为什么要吐血?” “在一个七岁孩童手里输了整整五年啊。” “......宇文长庆!我说了我不是孩童!”魏无欢说着就要翻过窗框进屋,准备好好跟宇文长庆闹腾一番,刚伸出一条腿便被叫住了。 “将军,将军!将......军”魏启阳本跑的气喘吁吁,看着魏无欢的动作,硬生生的顿在了原地。 “咳咳,干嘛?”魏无欢尴尬的收回伸到窗框上的左腿,摸着鼻子轻咳了一声,瞪了一眼在窗户里面笑得前仰后合的宇文长庆。 “......啊?哦,那个,正堂有贵客来访,催您赶快过去呢。” “贵客?有报上名字吗?” 副将摇摇头,很为难:“贵客不让说,就叫您赶快过去呢,说再晚一刻他便要闯进来了。” “谁敢在我将军府撒野!不想活了吧!” 魏无欢边说边向宇文长庆投去了一个得意的眼神,示意他看看现在他的威风。 宇文长庆摇摇头,笑道:“你这样,倒不像是七岁了。” “是吧,跟你说了我......”魏无欢迫不及待的为自己辩解,得意洋洋的。
第15页 宇文长庆挥挥手打断魏无欢:“像是六岁了。” 魏无欢本来得意昂扬的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抽动了一下嘴角。偏偏魏启阳不识趣,呆呆的加了一句:“什么七岁六岁呀” 魏无欢听着宇文长庆憋笑的声音,忍无可忍,但又不捨得对宇文长庆下手,转身往魏启阳脑袋上拍了一巴掌,打得他一愣,摸着脑袋:“将军,你.....打我做什么” “算了算了,看你这副样子,不是说有人找我吗还不快走!。”魏无欢看着魏启阳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催促着他匆匆离去,还抽空回头气鼓鼓的瞪了一眼笑得脸颊绯红的宇文长庆,用嘴型说了句什么。 宇文长庆瞧着魏无欢的嘴型,读了一遍,笑了。 “等哪天晚上好好收拾你!” “我等着。”宇文长庆提高了声音,对着那个挺拔俊郎的背影说了一句。 ...... 第十一章 魏无欢在廊下走着,明明拐个弯就可以到前堂了,却越走越慢,越走越慢,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自己才回长安不到一日,什么都还没有安顿好,怎么可能会有人过来拜访? 而且来拜访怎么可能挑这么早的时辰,就现在这个天色,睡觉稍微沉一些的人都还没有起。 咝......这人还不让说名字,奇怪的很。难不成是江离吗?不可能啊,人家都云游四海多少年都没个音讯了,那这么神秘的还能是谁啊?脾气还那么暴躁...... 魏无欢在心里碎碎念着,突然几幕画面在脑海中闪回了一下。 ...... ——魏憬:“朕已经在你府里安排了御医值守。” ...... ——宇文长庆:“那个姓姚的御医吗?下午带着大夫看完你之后遇见了,谈了两句你的病情,然后他就进宫了。” 魏无欢:“那姚御医问了我病情,进宫肯定是要跟我皇兄禀报的,以我皇兄的性格,定是要小题大做一番。我还这么辛苦的瞒着,没想到忘记了一个最关键的御医,百密一疏啊,宇文长庆,我心里难受,呜呜呜......明日肯定是一阵来自大梁君主狂~风~暴雨的轰炸。” ...... 来客,难道是皇兄? 魏无欢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了,在距离前堂后门的五十米处,生生的顿住脚步,僵硬的转身问身后的魏启阳:“启阳,那堂内,是何人?” 魏无欢停的太过突然,魏启阳不知在想什么,没有注意到,一头撞了上去才反应过来:“将军,您就别问了,我不能说,这都要到了,您自己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魏启阳说着说着就要把魏无欢往前堂推。 魏无欢大惊失色的躲开,抱在一旁的廊柱上,赖着不肯走:“魏启阳!你干嘛!” “将军,就走吧,这都到了。” “我不!” “贵客已经等许久了。” “那你跟我说!里面那个,是不是我皇兄!” 魏启阳一听,急忙冲上去捂住了魏无欢的嘴,望了望前堂,压低了声音:“圣上本不让说,这是您自己猜出来的,可别说是我告诉您的。” 魏无欢本还存着一丝侥倖,此时魏启阳的话却是一道晴天霹雳,直击心头。魏无欢被捂着嘴,欲哭无泪,手足无措的把矛头沖向了魏启阳:“你看你那个怂样,平常在战场上以一挡五都不皱个眉头,现在却怕我皇兄?” 魏启阳咧着嘴,上下打量了一下抱在柱子上的魏无欢,嫌弃的摇了摇头:“我看您也没好到哪儿去呀。” “我那是怕你动我,知道吗?现在堂里那个是我皇兄,我怎么会怕!” “知道知道,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可以!” “将军!”现在换做魏启阳欲哭无泪,“您都知道那堂里是圣上了,您就体谅一下做下属的吧......圣上方才来的时候,啧啧,那脸色......” “那我就更不能去了呀!你想害死我呀魏启阳!” “那您不去的话,您的副将我可就被害死了......” “我不管!我不去!我会死的很惨的!” “您不去的话死的会更惨。” “启阳啊......你放过我吧......”魏无欢紧紧抱着柱子仰天长啸,还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生怕堂里坐着的魏憬会听见响动。 “将军啊......您放过我吧......” 魏无欢见来硬的没有用,转变策略,开始打苦情牌:“启阳啊,你知道皇兄今日为何来找我吗?” “我怎么会知道?将军你就别为难我了,圣上今日都亲自出宫过来找你了,想必事情也小不了,您还是快点过去吧。”魏启阳说着就去掰魏无欢的胳膊,想把他从廊柱上扒下来。 魏无欢转着圈躲着来自魏启阳的魔爪,哀嚎连连:“啊!启阳,魏启阳,魏启阳!你听我说......啊!手拿开!你听我先说完嘛,不要动手!手拿开!拿开!听我说完!!!!......启阳,我求你了,你就听我说完不行嘛......” 魏无欢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眨巴着眼睛求着魏启阳,半边身子都已经被魏启阳从廊柱上拖开,可怜巴巴的。 魏启阳单手拽着魏无欢的胳膊,另一只手崩溃扶额,不忍直视魏无欢现在这个样子。自家将军......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呀......
第16页 魏无欢见魏启阳走神,手臂挣脱出来,趁机重新贴在了柱子上,暗戳戳的松了一口气。 魏启阳看着魏无欢的样子也甚是无奈,只好妥协:“您说吧您说吧......” “嘿嘿。”魏无欢傻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昨日皇兄不是往我们府里派了个御医驻守吗......” “我知道,昨日我和宇文谋士送大夫出来的时候还碰见那位姚御医了,还问了您的病情。” 被打断的魏无欢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还有脸提!你说起这个我就来气!谁要你们到处乱说我的情况的?啊?这不存心给我找麻烦嘛。” “那姚御医是圣上派来的人,而且还是宫里的御医,他......” “你还知道那是圣上派来的人!你还知道那是宫里的御医!啊?” 魏启阳被说得不自觉低下了头,听着魏无欢渐渐激昂起来的语气,渐渐察觉出了不对,砸巴了一下嘴:“将军,现在好像是您在求我吧?语调那么高,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啊?” 魏无欢瞧着魏启阳重新缓缓伸来的魔爪,咽了一下口水,脑袋往下缩了缩,手臂更抱紧了些,语气也软了下来:“我错了,我不骂你了,我接着说我自己的.....昨日来的那个御医,我脑子一乱就给忘了,想起来的时候人家都已经进宫去见我皇兄了,以宫里那帮御医的脾性,定是要把我的病情小题大做的跟皇兄说一番,这不,我皇兄着一大早的就过来了。你想想,圣上都亲自来了诶,要是我去了,定是没有好果子吃的。——但是!皇兄如果一听我还病着,说不定就心软了,一顿责骂不就免了吗,对不对?” “将军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啊——你现在去跟皇兄说,我还在榻上睡着,病得起不来身,没有办法迎接圣驾。至于我呢,现在就乖乖的熘走,回屋里躺着装病。怎么样?” “将军,这个办法......真是有您的风格呀......” “手段虽不高明,管用就行呀。对我皇兄来说,苦肉计是最好的方法了。”魏无欢还在跟魏启阳商量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前堂的那位贵客正面色阴沉地缓缓走了出来。 “是吗?”贵客出声。 “那是自然!......不对啦,皇......兄......”魏无欢将将回过神,见到前堂后门处的那个身影,急忙改口,在心里不知道勐抽了自己几个响亮的大耳光。 “行啊你魏无欢,现在敢欺君了是不是!”魏憬边吼着边气势汹汹的朝魏无欢走过来。 魏无欢暗叫一声不妙,苦哼了几声后立马像个狗腿子一样迎了上去,攀上了魏憬的胳膊,终于是放过了那根已经被焐得温热的柱子。 “皇兄您亲自过来了呀,怎么才带一个侍卫呀,您万金之躯出事了可怎么好呀~” “皇兄,看您这样子,应该是私服过来的吧。也是,要是让朝中那些大臣知道了,又会有一堆闲话了~” “皇兄,您用晨饭了吗?哦,天色这么早,应该还没用呢,要是皇兄不嫌弃,我做的白馍片可好吃了,裹着蛋液一煎,啧,那滋味~” “皇兄您......” “魏无欢你住嘴!你现在一口一个皇兄,一口一个皇兄,叫得亲热的很啊!啊?!” “哪里,哪里,皇兄本来就跟我很亲热嘛,哈哈......” “你别给我岔开话题!你刚不是说什么病得起不来床吗?那现在在这儿活蹦乱跳的是谁啊?啊?!” 魏无欢低下头:“是我......” “那病得起不来床的是谁?” 魏无欢的头越垂越低:“也是我......” “那可真是巧了啊?这世上竟有两个魏无欢了啊?”魏憬斜睨了一眼在一旁撒娇的弟弟,一甩衣袖,顺势在廊下的长凳上坐下,冷哼一声。 魏无欢也见状坐下,蹭到了魏憬的身边:“皇兄......我错了......” 魏憬身旁的侍卫和魏无欢的副将早早的识相退下了,魏憬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魏无欢的额头:“你呀你,好歹也是个做主帅的人,二十出头的年岁了,怎么还是这般小孩子模样?让旁人看见怎么想?” “这不是......见皇兄您生气了吗......” 魏憬瞪着魏无欢,眼神仿佛能吃人:“这么说还是朕的错了?” 魏无欢在一旁垂着头,“没有没有,我的错我的错。” “知道错了就好!” “是是是,皇兄您教训的对。” “刚才听你跟你副将的说话,那口气,似乎对朕派御医来你府里很是不乐意呀?” “没有没有,我只是不想让皇兄担心而已。” “怎么?宇文长庆担心的来,朕作为你的皇兄就担心不得了?” “.......皇兄,你怎么还跟你的弟媳吃醋呢......”魏无欢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说。 魏憬的气还没消,跟魏无欢犟嘴:“弟媳?我还以为宇文长庆会是驸马呢!” “......我可比皇兄你想的厉害多了!”魏无欢骄傲满满。 待在房间里的宇文长庆打了个喷嚏,奇怪的揉了揉鼻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17页 “你以为朕在夸你呢?别以为朕不生气了,这事儿还没完呢魏无欢。” “是!皇兄,你怎么打我骂我都行!任凭吩咐!别生气了,这气坏的是你的身体不是?为了我不值得啦,别生气了~” “这么多年没见别的长进没见,这撒娇的本领却厉害了不少啊。” “哪里哪里,我可是将军,我平常不撒娇的,这不是见到皇兄了嘛。” “亏你记得你还是个将军,你呀......唉......” ...... 第十二章 魏憬那么生气不是没有道理的。 一个半月前,魏无欢刚刚受伤,在第二天,这条消息就随着匈奴投降的军报一齐摆在了魏憬的桌案上。 那条让大梁举国欢庆的突厥休战合约书在魏憬这里仅仅是被匆匆过了一眼,就被丢在了一边,当时的魏憬真正关心的是手上拿着的这份军报,在这上面,魏无欢受伤的事用几个字寥寥带过,但魏憬却翻来覆去的看了许多遍,越看心里越是焦灼。 无欢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军报上的“主帅魏无欢重伤,状态尚不明朗”是个什么意思?堂堂昌林主帅的伤势就用这么几个字打发了?魏憬急得在殿里四处踱步,惹得老内侍不停来劝。 好容易等到具体的消息传来,却又得知魏无欢的伤没好就跑出去,又染了病,身体情况急转直下。 旧伤没好又添新病,魏憬当时真的差一点冲到甘州去把魏无欢打一顿,在老内侍的规劝下才好不容易消下了气。 魏憬心急如焚的时候,魏无欢在那边过得可就舒心多了,就是在这养伤的一月中,互相坦白了感情的魏无欢和宇文长庆之间的关系迅速升温,升温到什么地步了呢,魏无欢都忍不住写了信寄去了皇兄那里。 魏憬当时看着魏无欢字里行间透露出的兴奋,无语凝噎。魏无欢在信中对自己的伤情绝口不提,只在开头表达了一下对皇兄多年不见的思念,其他的?呵呵,几乎都是在讲宇文长庆怎么怎么样。 总之,魏憬看完了信之后的心情差到了极点。那时一连几天,朝中大臣上朝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惹到了这位圣上。 既然突厥都主动休战了,那在边境守了五年的昌林今年也该回归故土了,换上一批新的军队去边境歷练歷练。所以当魏无欢的伤好之后,魏憬迫不及待的要求魏无欢,立!即!回!长!安! 本窝了一肚子的火,准备见到魏无欢的时候好好发泄出来,可真当魏无欢到了长安,魏憬心中的火气莫名却的消散了。昌林军到达前一天的晚上,魏憬激动的整夜都没有睡着,即使这段时间他得到魏无欢的消息都是靠着探子打探来的,那又怎样?对于魏憬说,魏无欢人回来了就比什么都好了。 所以当他在凌霄亭中时隔五年见到魏无欢的那一瞬间,根本就不是如设想的那样潇洒,而是颤抖着双手把魏无欢拥在怀里哭了许久,哭到最后,魏无欢都略有些尴尬地说他是有宇文长庆的人了。这话一出口,自然是少不了来自魏憬狂风暴雨般的教训。 担心魏无欢身体,专门选了一个御医院最好的御医安排到了魏无欢的将军府,结果当天晚上那御医就回来禀报说魏无欢昏迷了?气血两虚? 魏憬当时就炸了,换了衣服就要往将军府赶,被老内侍和御医拦住了。 御医说,魏将军昏迷应该是过于劳累,卧床休息一天便可,只要之后静静修养,便不会有大问题。 老内侍说,魏将军此时正在休息,圣上这时候过去非但不会帮到什么,还会打扰到魏将军的休息,并不利于身体康復。而且这么晚了,圣上独自一人出宫实在危险。要是实在着急,不如静待明日一早,带上一两个侍卫,再出宫也不迟。 御医在旁连连附和,硬是把魏憬给劝下来了。 可是被劝下来的魏憬晚上根本就没合眼,担心的在榻上翻来覆去,要不是刚想着魏无欢在休息,他绝对会夜闯将军府。这不,早上天刚亮,魏憬便唤上了一个近卫,急匆匆的来到将军府。 正坐在前堂焦急不安,却听见后面的中庭传来了些微说话的声音,竖起耳朵一听,那魏无欢竟然要靠装病来逃脱训斥?还要装作病得起不来身? 魏憬又一次的爆炸了,重重摔下茶盏就往中庭奔去。不知道他很担心他的身体吗?还要装病!还什么苦肉计对皇兄最好使? ...... 魏憬坐在廊下,打开了话匣子,把心中积累许久的怨气一股脑的吐给了魏无欢,丝毫没有形象的絮絮叨叨对魏无欢说着,之前他还想着不能把他的苦心说给魏无欢听,免得他恃宠而骄,而现在看来,要是不说的话,以魏无欢这个傻子,恐怕要几辈子才能知道他在他身上下的苦心。 “无欢,你知道吗,虽然今日才是你回长安的第二日,但不知为何,你却像是从未离开过一般。你虽是朕小姑的孙子,但从小就属你跟朕最好,你也是朕最花心思的一个,自从你去了甘州,每次一开战朕都是提心弔胆的,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如今边境休战,你回了长安,朕不知道安心了多少。唉,说这么多,也是希望朕的苦心你多少能明白一些。” “皇兄你突然跟我说这些......好不适应啊......” “是真的,这大梁的江山,都多亏了你,给朕守了下来。无欢你在边境受苦,皇兄我在这盛世长安安享荣华富贵,为兄,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第18页 魏无欢的眼眶突然有些湿润,嘆了口气,“腾”的一下在魏憬面前跪了下去。 “无欢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圣上。”魏无欢向魏憬行了一个大礼,“臣弟生于将门世家,为国尽忠本就是我们魏家的使命,何来受苦之说。圣上乃是九五之尊,自当安安稳稳守在长安,又何来愧疚。” “无欢你起来!你何时与朕这么见外?” “圣上,臣弟自知朝中有许多关于臣弟的流言蜚语,难为圣上帮臣弟说话,臣弟在此藉机谢过圣上大恩。” “......亏你心里头还明白朕的难处。起来吧,地上寒气重。”魏憬把匍匐在地的魏无欢拉起来,拍了拍他的双肩。 魏无欢心里还是有些不安,躲闪着魏憬的眼神:“皇兄,我平日里与他们这样闹惯了,不知让皇兄如此担心,实在是不该,我日后会改的。” “改了倒不像是你了,也不必了,你现在的心性也挺好。”魏憬轻笑一声。 魏无欢终于松了一口气:“真的吗?那就好,吓死我了,我怕皇兄你还在生气......” “怕朕生气?你何时怕过朕生气?哦,想来刚才那一段慷慨激昂的话是为了让朕消气?” “也不完全是......但是我保证!绝对都是真真的话。我知道朝中许多人都说我魏无欢手握昌林军几十万兵权,如今这朝中武将几乎是我魏家独大,平日里的散漫样子也都是装出来的。我常年镇守边关,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皇兄你又如此纵容我,朝中不少人都担心我日后会......会那个。也有很多人因为我的身份而看我不顺眼,这些事情其实我都知道的,也难为皇兄你帮我说话,应付那些朝臣。不过皇兄日后不用如此在意他们的说法,只要皇兄你相信我,其他人的想法我都不在乎。” “可是朕在乎。你为大梁立过这么多大功,这次还差点把命搭进去,可这满朝文武究竟是怎么想你的?认为你有皇室血统,平日里是仗着朕的偏爱,恃宠而骄,击溃突厥不过是运气好罢了,等等等等,朕都知道的,朕是真的为你感到不公。” 魏无欢听着,眼睛里盛满了光:“不过有一点他们还是对的呀。” “什么?” “皇兄偏爱我呀。” “魏无欢,要点脸吧......” 第十三章 正是早春时节,整个长安城中万物復甦。去年冬天积起的厚厚一层雪也已经融化的差不多了,将军府里那泊小湖中的水位连带着上涨了不少。 昨日傍晚的时候,府里的人放了两三筐鱼苗进去,惹得今日早晨飞来许多水鸟,停在湖面上不肯离去,叽叽喳喳的戏水,倒也热闹。 宇文长庆整理好屋子后闲得无事,便熘达到了湖边的亭子里坐着,看着湖面的上的热闹景象,独自一人倒也不觉得无趣。 其实他已经猜出这位急着来见魏无欢的贵客是谁了,便没去前堂凑热闹,比起在圣上面前恭恭敬敬,不如在这小亭中看看水鸟,听听风声来得安然自在。 “谋士,您在这儿啊,我还在到处找您呢。”魏启阳不知何时也来了,一屁股坐在了宇文长庆的旁边。 宇文长庆往旁边让了让,给他空出一点位置:“找我做什么?不随着将军见客?” 魏启阳连连摆手道:“前堂那贵人我可不想多见。” “是不想还是不敢呀?既然来客是圣上,想必是不敢了。” “谋士您......您知道是圣上?” “是啊,你们将军昨夜与我说了。”宇文长庆边说着边玩弄起手边的柳条,漫不经心。 “啊?昨夜将军说的?可是......将军也是快走到前堂才反应过来的呀。” 宇文长庆低头轻笑两声:“你们将军那脑子,能记起什么来?” 魏启阳想了想之后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压低了一些声音:“嘿嘿,也是。将军带兵打仗那是没话说的,可是私底下......确实有点二......” 宇文长庆听着偏头瞧了这位副将一眼,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来,彷若面前这泊小湖般的春意融融:“哈哈哈哈,这话说的虽好,可别让将军听见了,要不然少不得找你闹腾几番的。” “明白明白!”魏启阳也跟着笑了起来,随着宇文长庆一同望向水波滟潋的湖面。 柔暖的晨光从东边散过来,照透了一整个□□,柳条摇摇摆摆,水鸟叽叽喳喳,鱼儿蹦蹦跳跳,小僕笑笑闹闹。至于中庭那边嘛...... 魏启阳:“也不知道将军那边怎么样了?” 宇文长庆:“以他那样不要脸的性格,足以应付的来。” 魏启阳:“我们在这里这么悠闲,留将军一个人在圣上那边,不好吧。您是没看见圣上瞪将军的那个眼神。” 宇文长庆斜眼:“那么担心将军就去陪他呗。” 魏启阳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谋士您都不去,我巴巴的跑去算怎么回事。” 宇文长庆:“我不去是我的事,你怎的去不得。” “将军想看见的人又不是我......” 宇文长庆瞥了一眼,不想搭理他。 “罢了罢了,我还是住嘴吧......哎呀,真舒服呀,还是长安好。”魏启阳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第19页 既然宇文长庆都不在意,魏启阳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和宇文长庆一同在这个亭子里晒晒太阳,自在的很。 ...... 半个时辰后。当魏无欢千辛万苦的送走皇兄魏憬,又千辛万苦的找到他们的时候,那两个人正眯着眼睛,晒着太阳,靠着亭柱昏昏欲睡,不知道有多自在。 魏无欢站在小亭的石阶上,面色阴沉的看着那两个被阳光晒得红扑扑的脸,一肚子的火,气鼓鼓的冲到两人身边,抬起手准备往两人的头上各敲上一个爆栗,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心落在宇文长庆头上,一只手背到了身后,另一只手朝着魏启阳直直敲去。 “哎呦!”魏启阳一下从凳上弹起身,捂住了额头,宇文长庆听见了魏启阳的痛唿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回来了?”宇文长庆问。 “要不然!”魏无欢心里还是有火气,没好气地推开魏启阳占了他的位置,坐到了宇文长庆旁边。“你们两个倒是悠闲,留我一人在前面应付我皇兄!” 魏启阳揉着额头乖乖的让开,问:“将军,圣上没为难你吧?” 魏无欢扫了一眼魏启阳:“现在倒是关心起我了,方才在中庭,你熘得倒是快!” “我这不是来找宇文谋士嘛。” “你找他干什么?来救我吗?那人呢?人呢?我可是足足被训斥了半个时辰啊,真没良心!” “那我这个没良心的就赶紧从您眼前消失吧~” “消失消失,赶紧消失。”魏无欢想起什么,又叫住了已经欢快开熘的魏启阳。 魏启阳苦着一张脸,不情不愿的转过身:“将军还有什么事吗。” “以后别管我的参佐叫做谋士了,听见没,以后叫宇文佐大人。” “啊?参佐?”宇文长庆和魏启阳异口同声,连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 魏无欢兴奋的向他们解释起来,眉间是掩不住的骄傲和笑意,再不復之前的那副气鼓鼓的模样。 ...... 时间倒流回三刻前...... 魏无欢和魏憬还一同坐在中庭里,东聊西说的,话题慢慢转到了宇文长庆身上。 “皇兄,你说现在也不打仗了,不如给宇文长庆换个称谓吧,这整天谋士谋士的叫,把人都给叫老了。” “谋士这个称谓也不是朕取得,你愿意怎么换就这么换,何必来问朕。”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给宇文长庆一个身份。” 魏憬大惊:“你要和他成亲?” “......皇兄你想到哪里去了......” “那你是什么意思?” “给他一个官职。之前几年一直在忙着打仗和边境部署,他就一直以谋士的身份呆在我身边,从来没有提过官职这回事。当时在甘州我们都无所谓,大家都知道他宇文长庆在昌林军中是什么地位,可如今不是回了长安嘛,难免会有些不识相的人来找麻烦,到时候他要是再没有个一官半职,可就难办了。” “嗯,也是。”魏憬沉吟了一会儿点点头,“平叛突厥这五年,宇文长庆的功劳我也是略有耳闻,给他个职位也是应当的。也都怪朕平时也没有注意着这些,要不是这次你说出来,朕还真不知要何时才会想起了。” “那皇兄准备给他个什么官位?” “八品参佐,如何?” 魏无欢喜笑颜开:“当然是好的,既不用上朝,又清闲还有了品级,还是皇兄最好。” “那朕回去择个日子,尽快把圣旨拟出来。” 魏无欢点点头:“嗯,谢皇兄。” ...... “吶,怎样,我厉害吧?” “厉害是厉害,但是你怎得比我还要开心一些?”宇文长庆好笑的看着越笑越开心的魏无欢。 魏无欢凑到宇文长庆的耳朵旁,气息倾吐:“从今往后你就不是昌林军的谋士,而是我的宇文佐大人了,我自然是要比你开心一些的。” “我何时成了你的了?” “你何时不是我的了。你忘了那天晚上,啧啧,是谁盲了眼还不停找我要的......” “魏无欢你可以闭嘴了,还有旁人在呢。”宇文长庆心虚的瞟了一眼在旁边探头的魏启阳。 “有旁人在又如何,难不成你是想到了那夜的感觉,心潮澎湃,忍不住了?”魏无欢贴着宇文长庆的耳畔,轻笑。 看着二人的耳鬓厮磨,魏启阳察觉出了自己的多余,尴尬的起身:“咳咳,既然将军你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你们慢慢聊慢慢聊。”,飞快的跑掉。 魏无欢用余光瞥了一眼魏启阳的背影:“你看,现在没有旁人了吧?” “你......想怎样?” “我的宇文佐大人,床榻你今日收拾好了吗?” “嗯。” “那真可惜,恐怕宇文佐大人你要再麻烦收拾了。”魏无欢装作无意地擦过了宇文长庆的唇。 “......不麻烦,我愿意。” ...... 第十四章 魏无欢在一个有微微月光的夜晚睁开了眼睛。 熟悉,太熟悉了。
第20页 他下意识的就要去点榻边的烛台,灰白的蜡烛飘出杳杳青烟,火焰并没有如意料中的那样升腾而起,室内依然昏暗一片。 太疼了,他皱眉。为了点燃那盏烛台已经耗费了太多他刚刚积攒的气力,肩胛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无力的倒在榻上。 火焰,黑烟,鲜红的旗帜...... 士兵,长戟,愤怒的嘶吼...... 城墙,沙地,青色的天空...... 这些东西一幕幕闪过,疼痛让他无法思考,脑子简直就是一团乱。他已经在醒来的那一刻忘记了许多东西。 到底是怎么了? 魏无欢的头也晕的厉害,恍然间看见了许多人影,或者说,许多鬼影...... 在榻边徘徊着的,都是死在他剑下的人。身上的伤口流着血,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容,越聚越多,越围越拢,缓缓朝他逼了过来。 他没有力气了,喘着粗气躺在榻上,却怎么也闭不上眼,只能看着那些可怖的鬼影笑着,欢唿着,要把他拖进那个熊熊燃烧的修罗地狱...... “魏无欢?魏无欢?” 在那些阴冷僵硬的干枯指节要碰上他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声音闯进来,把他艰难的从这个缠绕他许久的噩梦里拽了出来。 魏无欢勐然惊恐的睁开双眼,看着乍破的天光,和宇文长庆的脸,深深的舒了口气。 “宇文长庆,我回来了吗?”魏无欢眨巴了几下眼睛,身子僵硬的不敢动,喘着粗气望着屋顶。 宇文长庆拉过魏无欢的手:“你摸摸看我,是不是回来了?” 魏无欢感受着宇文长庆掌中的暖意,闭了眼,平缓着身体的颤抖。好一会儿才睁眼,转头朝着宇文长庆笑:“有你在真好。” “你就只有做噩梦的时候会想起我好。”宇文长庆淡淡的瞥了一眼他。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都觉得你好。做噩梦的时候,穿衣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走路的时候,看风景的时候,就连在榻上翻云覆雨的时候,我都觉得你最好。” “......那是因为翻云覆雨的时候你没在下面。” “没事,下次换个体位,我让你待在上面不就好了?” “当真?” “自然当真,在上面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换个位置而已嘛,至于其他的......嘿嘿,是改变不了的。” “......”宇文长庆面无表情的盯着魏无欢。 “参佐大人?生气啦?” “......”依然面无表情。 “宇文佐大人?”魏无欢起身扒上宇文长庆的脖子,娇俏的声音。 “走开。”嫌弃的表情。 “别呀宇文佐大人~宇......” 魏无欢被无情的甩在了榻上,可怜的拥着被子,哀怨的看着宇文长庆,眼波悄然流转间,蛊惑人心,醉生梦死。 宇文长庆端着盏茶水重新站在魏无欢面前,失笑:“行啊魏无欢,什么时候学会了这般狐媚子的功夫?” “跟我的参佐大人呀。啧啧,每次在榻上我见着你那个眼神,着实是动人心魄呀。” “口不渴了?”宇文长庆晃晃手中的茶盏,用眼神威胁。 魏无欢止住话头,乖巧了许多:“渴。” 接过宇文长庆递来的茶水,咕嘟咕嘟几口饮下,擦擦嘴角,望着宇文长庆,一脸笑意。方才如坠地狱般的噩梦慢慢消散,余下满心的春风碧水,微风起,轻漾。 ...... 三盏茶的时间能做什么? 能喝三盏茶。 .....还能让魏无欢的心情从云端跌入泥潭。魏无欢坐在中堂主位,没好气的瞪着底下坐着的魏启阳,磨牙切齿,就差拿把剑抵在他的脖子上。 魏启阳不禁缩缩脑袋,直视前方,努力避开魏无欢杀人的眼神。 宇文长庆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启阳还不是为了你的事着急。” “那他也不能在我,在我沐浴的时候冲进来吧!” 三盏茶之前。 魏无欢做噩梦出了一身的冷汗,从榻上起身后觉得很不爽利,与闲逛的宇文长庆说了一声后便去了后房沐浴。 偏偏这魏启阳是个操心的,心里记挂起前日说起的谢仇天,越想越急,越急越想,本来是想等魏无欢醒来之后商讨的,可心里却越发的等不及,看着天色也差不多了,便想去魏无欢的房里探个究竟。 当时魏无欢脱光了衣服洗得正开心,心里正暗自着可惜宇文长庆怎么不在,房门便被吱呀推开了,他以为是宇文长庆,便从浴桶中□□裸的站起了身,没有丝毫遮掩,正对上了四处张望的魏启阳。 空气凝固了,很窒息。 魏启阳还傻傻的上下打量了魏无欢一下,赞嘆一句:“将军你身材真好。” “出去。”两个字犹如千钧之重,沉闷的砸在空气中。 魏无欢黑着脸,不想再多说一个字,早上的好心情瞬间被冲散,七零八碎的,本还想努力拼凑一把,最后还是放弃了。 水还冒着热气,魏无欢却没有了心情,闷闷不乐的套上衣服,不情不愿的被逛完回来的宇文长庆拉着往中堂走。 魏无欢面无表情:“我不想见到那个傻子。” 宇文长庆安慰:“不就不小心看了一眼吗,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21页 魏无欢:“我的身体可是只有你能看的,你难道不生气?” 宇文长庆:“我不介意呀。” 魏无欢:“宇文长庆你不喜欢我了。” 宇文长庆笑:“你以为人人都像我一样觊觎你吗?” 魏无欢斜眼:“你什么意思?” 宇文长庆掩笑:“没什么,将军你身材真好,哈哈哈。” “宇文长庆,我恨你。” “只要你把我记在心里,就算是恨,我也甘之若饴。” “好吧,沖你这句话,我原谅你了。但是我还是不想见那个傻子......” “......” 于是便有了中庭的这一幕,魏无欢坐在主位上,满脸写着:本将军不开心。副将魏启阳赔笑无果后正襟危坐。宇文长庆坐在旁边,置身事外,悠闲看一齣好戏。 魏无欢一个人自导自演了一炷香的时间,见没人理他,也自觉无趣,挥挥手消了气,出来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 “罢了!本将军气量大!不与你一般计较,一个大男人,还怕被人看光身子吗!” 宇文长庆和魏启阳都明白魏无欢的性子,这将军生起气来快,消下去也快,旁人越劝他越是来劲,索性把他一个人晾在一旁,过一会儿也就好了。 “气消了?”宇文长扒着一颗果仁。 “消了。” “可以说正事了吗?”宇文长庆把果仁递给了魏无欢。 “说吧。”魏无欢一把抓过,塞进嘴里。 魏启阳可算是舒了一口气,急急忙忙从头说起来,把他和宇文长庆的推测还有谢仇天如今的去向齐齐说给了魏无欢听。 这一次听完前因后果,魏无欢也皱起了眉。 “将军,这次连你也没有把握吗?”魏启阳见着魏无欢的脸色,心里凉了半截,暗叫不好。 魏无欢抬头,神色凝重:“嗯,没把握。我竟然忘了谢仇天的原名叫什么。” 宇文长庆:“......” 魏启阳:“......” “你们什么表情,我是真忘了他叫什么了。” “我觉得把你叫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我贊同宇文谋......佐大人!” ...... 第十五章 玩笑话归玩笑话,说几句也无伤大雅,何况魏无欢本身就是这种性格,但该正经的时候他也并不含煳。就比如,现在。 迫于宇文长庆的眼神欺压,魏无欢垂下眼睑,终止了废话连篇,砸巴几下嘴,垂下眼睑,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吹着,热气蒸腾。 等他抿一口茶,再抬起眼的时候,眼里的神色却似多了几分认真。 “你是从何处的得来谢仇天的消息的?”魏无欢侧头问魏启阳。 “平康坊内的茶月阁。” “茶月阁?”魏无欢上下打量几下魏启阳,随即很是欣慰,“万幸你是喜欢女人的。” “不是将军您想得那样!是,是那天参佐大人叫我去打听谢仇天的消息,我才,才去那茶月阁的。” “哦?那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欢女人?难道......”魏无欢想起刚才沐浴时的一幕,眼神中透露出来一丝丝危险。 魏启阳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解释:“不是的......我喜欢女人的。” 眼见着话题渐渐偏了,宇文长庆无奈的出口拉回正轨:“说正事。” 魏无欢端着茶盏挑眉,又抿了一口茶,摇摇头放下茶盏:“哎呀,别说了,直接去茶月阁再探一遍不就得了。” ...... 平康坊与将军府所在的崇仁坊相临着,三人也没有找什么代步,直接就晃去了。 茶月阁处于平康坊的西面,是一风花雪月之所,魏无欢大大咧咧的踏进了茶月阁的大门,后面跟着的两个人面上倒是泛起了一丝红晕。 ........................................................... 中间略过许多事........嘻嘻,直接结局啦。 谢仇天从无情崖回来,经过许多筹备回到了长安,准备去找魏无欢报仇,谁知魏无欢从茶月阁探听到消息,早已有准备,但谢仇天着实厉害,虽然将军府内已设下埋伏,还是就差一点得手,幸而魏启阳出来为魏无欢挡了一剑,但他在谢仇天的剑下丧生,魏无欢怒而杀死谢仇天。 江离游歷归来,告诉魏无欢已探听到离乐草的下落,魏无欢不顾宇文长庆的反对,远走南疆,寻找离乐草,歷尽千辛万苦终得草药,但自己同时也身受重伤,引发旧疾,靠着江离给的药吊着一口气,回到长安,病倒。 终得离乐草,宇文长庆的眼疾和身体都已好转,并且由于离乐草的药性,可长命百岁。可魏无欢却一病不起。 在一月后,魏无欢交出昌林军兵权,与宇文长庆远走江南,完成死前的最后愿望——去江南看看宇文长庆的家乡——越州。 魏无欢是在到达江南越州后的第三天闭上了眼睛,永远的。 那天晚上,他做了最后一个梦。在梦里,他站在那颗樱花树下,衣袂飘飘,白瓣纷飞,一如初见宇文长庆的那日,阳光正好,微风正好,颜色正好,言语正好,宇文长庆也正好,总之什么都正好,只是......魏无欢自己不好。
第22页 魏无欢最后一次的哭了,对着梦中的宇文长庆,热泪滚滚而下,哭得心痛。 “我走了,走是那种永远也不会回来的走。你好好的。” 这是魏无欢说的最后一句话,在睡前,魏无欢无力地握着宇文长庆的手,冰凉。一个时辰后,他走了,真的是不会回来的那种走。 魏无欢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陪某个人一起看一年中找那个最圆的月亮了,再也不会笑着,闹着,追着,跑着了。 他的生命停在了这一年,这一月,这一日,这一刻,大雪纷飞,转眼落了满地,他也随着江南的这场初雪,一起,落下了...... 魏无欢註定是撑不过这一个冬天的,从此,世间再无魏无欢,再无这样展颜舒笑的魏无欢了...... 宇文长庆伏在魏无欢不再有起伏的胸口,良久良久...... 第十六章 假期番外 “终于可以休息了!”魏无欢把手上的奏报一甩,惬意地窝在了靠椅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每年腊月中旬都是昌林军的军修期,往年在边疆,时时刻刻都要绷紧着一根筋,军修期就这样不了了之。可如今天下太平,回了长安,自然是不好再剥夺这些辛苦了几年的将士的假期,魏无欢做主,还把假期提前了几日。 虽然将士放假了,但作为主帅,魏无欢还是要把一些琐碎的事处理一下,解决一下尾巴,才好痛痛快快地休息。 魏无欢把最后一份奏报看完,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不劳他亲自操心,属于他的假期这才开始,这么长时间以来,终是彻底的放松了一把,瘫在靠椅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 虽入了冬,也落了两场雪,但最近的天气渐渐回暖了一些,魏无欢嫌弃袄子厚重,不愿再穿,只穿着几件单衣就来批阅军报,此时放松下来,倒是真是有些冷了。 握握微凉的指尖,正纠结着要不要回去添件棉衣,身上就被盖上了一件无比厚重的皮袄,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宇文长庆。 魏无欢挣扎着在皮袄的重压下坐起身,惊喜:“你怎么来了” 宇文长庆前几日有事出去,魏无欢本以他为要过几日才会回来,谁知今时便出现在了这里,魏无欢心里甜得像蜜一样。 “我不来的话你就准备冻死在这儿吧。”宇文长庆依然是一副平淡的样子,俯看着魏无欢,脸色冷冷的,高傲的像一只孔雀。 “这几日没见,都不说来关心一下我,一出现便是这一副样子......”魏无欢见着宇文长庆的脸色,委屈中透着一丝丝的害怕。 果不其然,魏无欢话音将将落下,宇文长庆的斥责噼头盖脸的就来了:“到成我的不是了你要是让人不再操心,我保管天天对你笑脸相迎。你也不看看现今是什么气候,穿得如此单薄就出来乱晃,要是病情加重算是谁的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在意,旁人就算再在意又怎样” 魏无欢只有在宇文长庆发火的时候才会这么乖巧,拢着皮袄,揪着手指,眨着眼睛,不发一言。 宇文长庆见着这个样子,也是很无奈:“每次都是这个样子,每次都叫人不忍心说下去。” “那就别说了嘛。”魏无欢见宇文长庆消下气,从靠椅上站起身,笑嘻嘻地就要去牵手,一时没注意,盖在身上的皮袄滑落在地,宇文长庆的目光再一次袭来。 魏无欢的手僵在半空,僵硬地弯下腰,僵硬地拾起皮袄,僵硬的自己披在身上,又朝宇文长庆僵硬地笑了几下。 “失误,失误......” “哼,算是识相。” “哎呀,别这么兇巴巴的了嘛,我从今日起就休假了,有半月之久呢,没事干呢。” “以你的性子,还会没事干” “没有你,就算有事干,也会变得无趣。” 宇文长庆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大的弧度。说来也是,他与魏无欢有半月的时日可以自由支配,得来不易的假期,该做些什么 去爬黑燕山不妥,正是冬日,魏无欢身体本就没好全,再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去春波湖泛舟也不妥,魏无欢是个喜好闹腾的,泛舟这种事,不好。 那还能干什么呢不如去郊外的暖阁吧,周围风景好,室内也暖,魏无欢也可以在里面闹腾。不如把江离也叫上......不!不能叫江离,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就够了...... “你想什么呢,一脸傻笑,不会再想哪个小男人吧......”魏无欢先前与宇文长庆说话,见他没有回应,脸上倒是笑意越来越盛,也不知在想什么...... 宇文长庆回过神,笑着答道:“是在想小男人。” 魏无欢一听,急了,顿了脚步:“宇文长庆!” “你不就是我脑子里这个小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