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养大的小玫瑰凭什么便宜他人》 第1章 宋酥酥,你打算不负责? “宋酥酥,你最好看清我是谁。” 窗帘未闭紧,月光洒落进昏暗书房,散成点点光斑映在少女白皙优雅的蝴蝶骨上。 柔顺的长发散落肩头,她似是被折腾到极致,脖颈处青紫泛红,乖软杏眸漾着水雾,低泣两声,挣扎着仰头。 目光在触及到男人矜冷脸庞的瞬间清明,面色苍白两分,紧咬下唇:“谢,谢卿淮?哥哥?” 怎么会是他? 全南城权力的中心,华东科技董事长。 以手段狠戾著称,传闻不近女色,有女明星蓄意接近,自此销声匿迹,再没踪影。 方才宴会厅上,若不是偶然撞破未婚夫沈让和堂姐奸情,她也不会方寸大乱,随手抓了个人就按进书房里亲。 似乎这样就能为她找回场子。 谁能想到,醉眼朦胧间,一抓就抓了个最不能惹的太子爷。 手脚冰冷,脑中闪过谢伯父谢伯母多年来对她和宋家的照顾,这样大的恩情…… 她却把他们的儿子给睡了…… 先不说她还有没有命从谢卿淮手中活下去,就是这辈子都无颜面对江东父老。 她无措地支起胳膊想要退开,哪知浑身酸痛,失力又摔回男人怀里。 “宋酥酥。” 谢卿淮懒懒靠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月光下眉眼清隽俊美,冷白手掌搭在那段细软腰肢上轻点,激起阵敏感的颤栗。 他唇角微扬,音调却冷,“几年不见,就是这么欢迎我回国的吗?” 宋酥酥本就发烫的小脸瞬间红得更厉害,殷红嘴唇哆嗦两下,总算回忆起来。 是啊。 这场宴会本就是为了欢迎谢卿淮回国才举办的。 谢伯父谢伯母就这么一个独生子,三年未见,宴请整个南城上流,一来宣告南城最夺目的新贵现世,二来是为他相看合适联姻对象。 宴会开始前,谢伯母还攥着她的手,面容和蔼:“卿淮性子冷,想来也是不会自己找对象,酥酥待会儿帮忙多看着点,不求家世多好,清清白白就行。” 那时她连声应好,心想谢伯母开口,这个忙怎么也得帮。 现在倒好。 不说给找个清清白白的儿媳妇,他们的儿子眼下被自己弄丢了清白。 宋酥酥欲哭无泪,触及到男人审视又玩味的目光,身上吻痕发烫,后知后觉地扯紧滑落外衫,再次爬起来,强忍着酸痛膝盖站稳。 她低低垂着头,嗓音发颤,染着点淡淡哭腔:“我不会说出去的。” 多少人想寻关系攀上这根高枝都被无情斩断。 方才在宴会厅上,就瞧见谢卿淮面无表情地收拾掉一对妄想碰瓷的父女。 他比三年前更狠绝。 更别说两人上回见面闹得并不愉快,甚至有些惨烈。 有这么多前车之鉴,她连小腿都打哆嗦。 生怕谢卿淮像解决掉哪个女明星一样解决她。 “你不会说出去?” 谢卿淮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暗夜里眸色疏冷又阴翳,完全不像才从情事里抽身。 他曲起食指,骨节泛白,轻轻在红木扶手上敲了两下,“宋酥酥,你刚才侵犯了我,打算不负责吗?” 宋酥酥一怔。 侵,侵犯?? 怎么就是她侵犯了。 方才分明是他折腾得更厉害,自己除了亲上去那一刻,之后的事情毫无掌控权。 甚至到后来,她哭着求人停下来也没得到任何怜惜。 小姑娘略显愤恼地抬起头,羞愤下连害怕都抛之脑后,气恼道:“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又没损失什么。” 对方稍稍挑眉,上下扫她一眼,目光又状似无意地落在地板的金丝眼镜上。 最后淡笑道:“是吗?” 顺着月光,宋酥酥这才瞧清对方“惨状”。 眼镜领带都被她扯下胡乱扔在地上,衬衫解开两颗扣子,领口蹭上淡色的口红。 胸前皮肤上似乎还有抓痕。 是她抓的。 现下情况,与那位在酒宴上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截然不同。 想起他一会儿似乎还得相亲,宋酥酥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底气散个干净,实打实生出点罪恶感。 侵犯两字…… 好像也不为过。 耳根再次发烫,声音里颇有两分破罐子破摔:“那你开个价吧。” “……” 月光下,那双清冷眼眸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似乎在反应自己听到了什么。 半晌,他慢条斯理起身,唇角扯了扯,玩味道,“开,个价?”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显然已经收不回去。 高大的影子罩下来,浓重侵略感逼得她下意识后退,后腰撞上桌沿,疼得宋酥酥小脸紧皱。 他不紧不慢道:“宋酥酥,这三年我不在,你好像不太乖。” “……没。” 她慌张地抬手阻挡对方脚步,掌心贴进男人胸膛,隔着薄薄衬衫又显得滚烫。 好歹有点作用。 他微微俯身,一手撑在桌沿,垂眸瞥见她破了皮的嘴唇:“还是说我在你眼里,是那种出卖色相的……” 他顿了下,补充道:“鸭。” “我没有。” 软绵绵的嗓音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宋酥酥被欺负得快掉眼泪,也不知从何解释起。 总不能如实相告,说自己被绿了,打定主意要找个男人绿回去。 若是知道被当工具人,谢卿淮不得将她五马分尸,扔进太平洋里喂鲨鱼。 她委屈巴巴地思索了会儿,仰起头,泪汪汪道:“要不然……” “嗯?” “我让你睡回来?” “……” 短暂的沉默过后,谢卿淮气笑了。 他撤开两步,好整以暇地看着跟前惴惴不安的小姑娘:“宋酥酥!你真把老子当鸭了是吧。” 宋酥酥不懂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吓得缩缩脖子,小声道:“不行吗?” 谢卿淮提醒道:“我这是第一次。” 第一次…… 二十七岁才第一次啊…… 眼看着宋酥酥投来隐晦目光,谢卿淮系上衬衫扣子。 他手指长而白,匀称分明,仿若艺术馆中的精美雕塑,谈条件时好似在参加金融会议,“谢家封建,接受不了被玷污的男人。” 玷…污? 越说越离谱了。 宋酥酥吞了吞口水:“那你想怎么样?” “娶我。” “?” 第2章 有贼心没贼胆 宋酥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娶他? 谁? 谢卿淮一向是南城内年轻一代的传奇,从小就展现出惊人的金融天赋和超高智商。 成年后不久迅速接手华东科技向外拓展商业版图,手中财权滔天无人能敌,更是带领谢氏牢牢坐稳南城顶层座椅。 这样一个天才,性格冷清孤傲,从不沾花惹草。 现如今却在她跟前,玩世不恭地勾起唇角,满含威胁:“我记得前年你定了未婚夫,是那个沈让吧?” 平地一声雷。 宋酥酥脑中瞬间空白,指着谢卿淮哆嗦两下。 他,他知道这件事。 也知道自己将他当替身。 触及到那深冷目光,她一激灵,怂怂将手缩回去,紧贴裙边,试图挣扎:“我可以解释。” “宋酥酥。” 谢卿淮将她扫了眼,笑得意味深长,“这世上敢利用我的人不多,上一个已经快两岁了。” “……” 挣扎失败。 宋酥酥可怜兮兮地将眼泪憋回去,讨好地朝他露出个笑,“什么时候领证?” 能不愿意吗? 总归是自己冲动在先,怪不得别人。 她实在委屈得紧,莹白小脸皱皱巴巴,像只刚出炉的包子,微湿额发贴在两侧,漂亮中又有两分惹人怜的落魄。 谢卿淮扫她一眼,喉咙发紧,挪开视线:“等通知吧。” 公事公办得好像她是什么员工。 宋酥酥如获大赦,多待一分钟都觉得小命不保,两腿微颤地朝门边挪去。 捏上锁扣瞬间,外头有人快一步按下门把手。 门锁着。 没能打开。 宋酥酥心底咯噔一下。 屋外传来道女人担忧的声音:“酥酥?卿淮?你们在里面吗?这俩孩子,跑哪去了。” 是谢伯母! 两人待在一个空间本不是什么稀罕事,偏偏她满身暧昧旖旎,头发散乱。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假装没人也是不可能的,谢家没有锁门的习惯,更别说在没人的情况下。 她脸色微白,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背脊僵硬。 自父母死后,宋家倒台,多的是上门追债的亲戚。 谢伯母怜惜她是故人之子,担心她被欺负,就一直将她留在谢家住。 被抓包的心虚感强烈上浮,陈温瑶还在坚持敲门,甚至打算让管家来开锁。 “宋酥酥。” 身后半米远,音调微凉。 谢卿淮将她拎至身侧,面无表情地轻掐了下她的脸,“有贼心没贼胆,滚去躲起来。” 书架很高,后头有足够空间,但间隔处放着不少古董,总有空隙。 宋酥酥团团转地在书房里溜了一圈,最后钻进书桌底下。 见她藏好,谢卿淮唇边轻哂,按开书房落地灯,开门。 管家正急匆匆送钥匙来,怀里还抱着个医疗箱,显然是怕书房里出了什么事。 门猛地打开,将两人都吓一跳,陈温瑶上下打量他一番,惊魂未定道:“卿淮?你没事吧?怎么在这待着,大家都等你呢。” 他头发微乱,虽仍穿着那身白衬衫,却总觉得哪里变了。 陈温瑶一怔,目光落在他脖颈处的淡粉印记上,眉头稍拧:“你脖子上这是……” 书桌下本就紧绷的宋酥酥浑身一僵,双手合十。 谢卿淮这样的高材生,糊弄一下谢伯母应该不难…… 下一秒,就听对方声音散漫:“看不出来吗?这是草莓。” 宋酥酥:“?” 陈温瑶:“?” 她猝不及防被儿子塞了口大瓜,愕然道:“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她艰难压低声音问:“男的种的还是女的?” “女孩。” 得到想听的回答,陈温瑶松口气:“哪家姑娘?今年多大了?” 宋酥酥再次绷紧,心快跳到嗓子眼,生怕这位久未谋面的谢总再次语出惊人,将她随口供出。 好在这次他极自然地忽视第一个问题:“二十了。” 陈温瑶若有所思地开口:“二十?倒是跟酥酥一个年纪,小了点,你也下得去手。” “冤枉。” 他似是心情不错,意有所指地点上一句,“我才是被下手的那个。” 宋酥酥:“……” 陈温瑶只当他在胡说。 这世上能对她儿子下手的人还不存在,若真有,那也必然是谢卿淮纵容所致。 她猛地想起此行目的,没再专注这个话题,又朝书房里探探头:“对了,酥酥在你这里没有?沈让和她表姐到处找她。” 不等她瞧清书房内情况,谢卿淮不动声色横跨半步,挡住她视线,边往外走边将门关上:“不在。” … 等人走远,宋酥酥才磨磨蹭蹭从书桌下爬出来溜回自己房间。 所幸宴会厅在一楼,离得远,佣人也都被支去接待,一路有惊无险。 她锁好房门钻进浴室。 雕花落地镜映出满身狼藉。 嘶—— 好狠。 这一晚上经历得太多,又被欺负得惨,她泡进浴缸里好一会儿,脑中才缓慢浮现宴会刚开始时撞见的场面。 那时沈让求她搭线,希望能跟谢卿淮喝两杯,生意上多多来往,但谢卿淮身边围的人太多,别说是她搭不上话,就是谢伯父伯母都未必能把儿子从交际场上拖走。 她只得去寻人,哪知花园拐角处,男人声线温和宠溺:“别闹,我娶宋酥酥是家里要求,她天天缠着我,我没办法。” “你难道一点都不喜欢她吗?” 女声醋意浓浓,却很耳熟,是她一向交好的表姐夏晚眠,“我刚还看见你送了她一条项链,那款式很贵吧?” “你呀。” 她听见自己的未婚夫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开口,“那条项链我不是送给过你,你不要,还不许我送给别人?” 他顿了下,又状似不在意地道:“喜欢她?你是不知道她有多烦。” 烦…… 她烦? 她浑身血液瞬间冰冷,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懵。 若是嫌她烦,那为什么在知晓婚约那一日就上门拉着她的手说自己很开心,又为什么逢年过节都给她买礼物,说自己很想跟她有个家。 她于是日日期待憧憬这一天的到来。 但希望破灭在项链挣断的那一刻。 她对上两人视线,看见沈让的第一反应是将夏晚眠护在身后。 第3章 “福气” 脸颊微湿,心脏酸涩。 宋酥酥胡乱摸了把脸,意识到自己泡得太久了。 她这辈子从未追求过什么事情,要非说有,那就是沈让。 年少时恣意多情,少年是附中学生会主席,大她一届,学习成绩优异,各种大赛奖项拿到手软,是不少人心中的白月光。 她也不例外。 生于黑暗中的杂草,总向往光明。 知道婚约的那一天,她如获至宝,欣喜地在床上滚了两个来回,连未来房间要布置成什么样都想好了。 她隐隐期待会有和父母不一样的婚姻。 沈让也确实如她所期待一般,温柔,宠溺,处处周到。 而如今,蜜罐被打破。 她发现那些视若珍宝的礼物是别人挑剩下的。 常常吵架需要她去哄的男人现在尽心尽力地在哄别人。 这个人还是她表姐。 很难说她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但一想到这段感情里有个第三者,她就恶心得想吐。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怪不得夏晚眠总眉眼弯弯让她将亲手做的糕点带给沈让。 怪不得沈让总在约会途中,若有若无提起好久没见夏晚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原以为是爱屋及乌,没想到是暗通款曲。 裹上浴巾吹干头发,她走出浴室翻出个空的杂物箱。 房间里有一面柜子,里面摆满沈让送的礼物。 每一件她都精心珍藏,单单看着心底就翻出雀跃的花来。 现在只觉得刺眼。 像丢垃圾一样全部扔进杂物箱里,宋酥酥估摸着这个点宾客已经散了,抱着杂物箱换上睡袍朝外走去,绕过后院站定在游泳池边。 抬手瞬间。 ——“酥酥。” 不远处有人喊她。 沈让还没走。 他表情晦暗地站在不远处,目光落在杂物箱最上方。 那是一件陶瓷雕塑,他去出差时带回来的。 他略显疲惫地揉了下太阳穴,开口:“我最近很累,你能先别闹吗?” 闹? 宋酥酥微滞,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分外陌生。 因为找不到借口,所以只能将过错赖在她身上了是吧。 还是说他仍觉得自己只是吃醋闹脾气,即便他犯了原则性的错误,也仍会留在他身边。 见她没说话,沈让朝前走了半步,声音半哄半劝:“酥酥,我只会娶你,这点不会变,晚眠她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你乖点,别闹。” “福气?” 宋酥酥气笑了,“什么福气?父母双亡的福气,还是未婚夫出轨的福气?这福气给她吧,我不要了。” “宋酥酥!” 小姑娘一向装得乖顺听话,头一次在他面前露出獠牙。 没化妆,路灯倾洒下,眉眼也显得秾丽明媚。 沈让深吸一口气,将脾气压下,“你非得这样跟我说话吗?我觉得我们需要冷静——” “扑通——” 泳池溅起巨大的水花,盖过他的声音。 宋酥酥的睡袍下摆被打湿了,在微凉夜里平添两分烦躁。 她将碎发捋至耳后,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 夜色里,沈让没瞧清上头的吻痕,只略微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头。 放在以前,她早要哭了。 今日倒无理取闹得厉害。 若不是家里长辈硬逼,加上她背后有谢家做靠山,他未必愿意娶。 他抿唇,耐心告罄,嗓音发冷:“酥酥,除了我,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我们已经订婚了,全南城都知道。” “你不说我都忘了。” 她后撤的步伐顿了下,摘掉手上戒指。 这戒指不是多名贵的牌子,两人一起去店里打制的,银对戒,嵌着颗几乎看不见的碎钻。 原先她满心欢喜,觉得意义比价格更重要。 直到看见夏晚眠手上那颗五克拉的粉钻,是某珠宝品牌的限量款。 她才知道意义连垃圾都比不上。 沈让瞳孔微缩,有种难以掌控的感觉上涌。 他喉咙发紧,半个字没出口。 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戒指晃悠悠下沉。 连订婚戒指都丢了。 沈让猛地一阵心慌,但也仅仅几秒,突然反应过来。 这里是谢家的游泳池,水流冲不走任何东西,甚至连陶瓷雕塑丢下去都摔不碎。 等他离开,宋酥酥自然会把这些礼物全部捞起来,包括他们的戒指。 嘴上说得再狠,也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 她舍不得他。 沈让心情稳了稳,紧皱眉头松开,平静道:“我明天要出差,现在没空跟你说这么多,等我回来,希望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毕竟我们沈家不需要一个这样无理取闹的女主人。” 一字一句砸在宋酥酥心尖。 比亲眼看到他出轨还来得酸涩。 她想起那年夏末,被两个混混纠缠,少年怕得要命仍挡在她跟前,一字一顿说自己报警了。 很少有人保护她。 很少有人站在她这一边。 年少时的滤镜总是美好又充满愿景,现在被他亲手打破了。 她强忍着鼻酸,将眼泪憋回去:“沈让,我们退婚。” 沈让脸色微沉,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手机铃响,他瞥了眼就接起,声音多了两分平日里的温润:“哪里不舒服?好,我马上出来。”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 挂断电话,他轻咳一声,神情缓和了点,似乎打算尽快结束聊天话题:“酥酥,我跟晚眠真的什么都没有,她不像你,喜欢什么谢家人都会给,我跟她只是朋友,你别不懂事。” “而且……” 他顿住,突然笑了下,“你这样闹,我只会觉得你廉价。” 廉价? 宋酥酥努力地将眼泪憋回去,心脏发疼,懒得再纠缠。 反正这些年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也不缺这一件。 见她沉默没再咄咄逼人,沈让眼底划过抹轻蔑,像是早料到她会如此退让:“别去找你表姐麻烦,我回来给你带礼物,走了。” “等下。” 寒霜质地清冷嗓音蓦地打断。 两人下意识转头看去,瞧见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紧不慢靠近。 谢卿淮晃着威士忌,路灯光下眼眸漆黑,染着点戏谑的光,唇角带笑,“什么朋友要滚到一张床上去交?” 第4章 很快就是我的了 “谢,谢卿淮?” 沈让微皱了下眉,略显不满,但也只一刻就压下去,目光快速地扫过两人。 虽然酥酥暂住在他家,但早就听说两人关系一般,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圈子里对这位爷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只知道他不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主。 这话一落,不是在打他的脸吗? 他尽量言辞和善,寄希望于未来还能合作:“谢少,误会了,这是我和酥酥的私事。” “私事啊。” 谢卿淮意味深长地应下一声,转头瞧向宋酥酥。 巴掌大的小脸紧绷着,肤色莹白如玉,嘴唇破了皮未愈合,隐隐瞧见渗出的血,眼眶蓄满泪珠,纤长捷羽濡湿,一副要哭不哭的惨样。 他漫不经心地掐了下那脸颊软肉,掀唇淡笑,“刚才酥酥在我怀里哭得厉害,我还以为你出轨了。” 心头的酸涩在听见这话后荡然无存,瞬间转变成微妙的羞赧和惊恐。 她为什么哭得厉害,他心里没点数吗! 宋酥酥敢怒不敢言地瞪他一眼,咬着唇默默生气,似乎试图用脑门从后面撞死他。 然而这话听在沈让耳里显然还有另一层意思。 在他怀里……哭?! 心头猛地一跳,强烈危机感上涌。 沈让近乎敏锐地看向宋酥酥,眉头紧皱。 有哪里不对劲。 他俩不是不熟吗? 宋酥酥怎么从没提过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面色瞬间冷沉,改变主意:“就是闹了点小别扭,谢少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想带酥酥出去转转……” 宋酥酥脑袋还没来得及摇,就听两字落地。 “介意。” 他半点面子都不给。 懒洋洋攥住宋酥酥手腕,顺着她的手瞥了眼时间:“谢家有门禁,十点了。” 沈让脸色稍僵,脱口而出:“之前酥酥还跟我出去过,怎么从没听说有门禁。” “哦。” 他生得矜贵,一双桃花眼多情含笑,偏生眼底没有半点情绪,眼下小痣勾人魂魄,说话也显得漫不经心,“我刚设的,沈少这是有意见?” 对谁有意见也不好对他有意见。 就算未来不合作,华东科技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更别说谢家从政的人不少,到时处处受限…… 沈让只觉没由来地憋了一口气,视线不自主被谢卿淮握着宋酥酥的那只手吸引,愈发觉得刺眼。 他也不知怎么想的,步子迟迟没挪,施舍般又开口:“酥酥,你明天来送我。”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原本是不打算的。 酥酥爱哭,以前有一回出差一星期,她抱着花眼眶红红来送行,叮嘱他注意身体,夜里不要太晚回去。 她漂亮又温柔,原本没什么不好…… 但身边同事朋友多,于程伟总调侃他妻管严,在外喝酒时也会帮忙跟客户说他未婚妻不让。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这种将女人搁到台面上的感觉让他略微有点不舒服,更别说是酥酥。 但他现在改变主意了。 莫名有种强烈的预感,如果再不哄哄这个小姑娘,她就会离自己而去。 宋酥酥视线总算从谢卿淮后脑勺挪开,掌心被掐得发白,突然意识到他总是这样。 是因为她从来都不拒绝,还是因为她脾气好,嘴里全是“都行”“可以”“没关系”。 她愿意让步,不代表她次次都必须让步。 胃里阵阵痉挛,身上被抽干力气。 她没有精力再搭理沈让,更不想声嘶力竭地当个泼妇。 她转身朝客厅走,尽量让步伐自然点。 沈让心下一慌,抬腿就要追上去。 然而有人不让他如愿。 波光粼粼的泳池边,谢卿淮形懒意散地站着,胳膊横在他跟前。 两人身高差不多,体型也相似。 只是沈让长得温吞和煦,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相较之下,谢卿淮就冷恹矜贵得多,一双分明多情桃花眼,此刻没什么情绪。 单单瞧着,就令人有几分心悸。 他似是好意提醒道:“沈少,我们要休息了。” 也是肯定句。 且不容拒绝。 不知是不是错觉,沈让总觉得他把“我们”这两字咬得格外重。 我们? 这暧昧语气,很难不让人想歪。 沈让眉头拧紧,只能眼睁睁瞧着宋酥酥的背影消失在后门台阶处,心底压了点气,看向谢卿淮,尽量客气:“谢少,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没有回答。 谢卿淮只勾了下唇,转身要走。 这明晃晃轻蔑的反应将沈让一晚上的不爽充分激发。 两人都是南城新贵,充其量谢家起点更高,若真论本事,谢卿淮这个刚回国的未必能比得上他。 他冲动出声,喊住谢卿淮,有种势在必得的淡然:“谢少,这些年多谢谢家对酥酥的照顾,但她毕竟是我女朋友,您说呢?” 很明显的占有欲。 聪明人都能听出其中意思。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女人被他人时时掌控。 沈让略有种扳回一局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只维持了几秒。 因为谢卿淮脚步顿住,指腹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嗓音含笑。 “很快就是我的了。” - 回房间路上,宋酥酥一个人去吧台开了瓶酒。 她其实不喜欢喝酒,更别说刚刚已经醉过一次,但书里主角失恋都喝酒,她也就莫名其妙想走个流程。 如果能心情好点就更好。 只可惜这酒甜甜的,好像没什么度数。 她一杯接着一杯,愣是没感受到失恋酒后麻痹的解脱感。 喝了大半瓶,小腹微涨,终于有了点灼烧感,正准备拿起酒瓶看看度数,陈温瑶从楼上下来。 她穿着身真丝睡衣,外头搭一条绛色披肩,今年虽近五十,但保养得当,面上除了几条皱纹外,肌肤仍白皙光滑,举手投足都温柔优雅。 宋酥酥瞧见她第一反应就是将酒藏到身后,又觉得这举动过于此地无银三百两,默默拿出来,乖乖喊了声:“伯母。” “跟小让吵架啦?” 陈温瑶嗔怪地点点她的脑袋,“刚才找不见你,现在跑来喝闷酒?跟伯母说说,发生什么了?” 第5章 同归于尽? 这话里没什么责怪的意思。 宋酥酥也知道她不会怪自己,更不是怕被她骂。 陈温瑶从来不凶她,总是纵容又温和。 但她仍耷拉着脑袋,不安地揪紧衣角,张了张嘴想说话,半晌又憋回去,眼眶有点红。 这段感情多少有陈温瑶的手笔在里面,她不知道如果自己提出退婚,会不会对谢家造成影响。 寄人篱下多年,她不想因为自己给谢家带来任何多余的麻烦。 见她不吭声,陈温瑶微微凝重,想起宴会上沈让和酥酥的表姐那副寸步不离的亲密模样,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迟疑片刻,攥住宋酥酥的手:“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伯母……” 脸颊微微发烫,宋酥酥惊讶抬头。 只听陈温瑶轻声问:“酥酥,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跟沈让退婚?” “……” 宋酥酥微怔。 她猜到了。 陈温瑶作为京圈陈家的大小姐,手底下的公司并不比谢家规模来得小,水深火热这么多年,什么事能瞒得过她。 但她很显然误解了。 她以为自己是对这段丑恶感情难以启齿,却不知道她只是不想给他们招惹麻烦。 毕竟沈家在南城的势力不小,两相抗衡,宋酥酥不知道谁会赢。 她轻抿了下唇,觉得脸烫得更厉害,连耳垂都发热。 但陈温瑶的目光实在太温柔太担忧,她几乎难以抗拒,下意识开口:“我想……” “妈。” 话未说完,身后忽传来道由远及近的微冷声音,熟悉的清冽淡香侵袭,令她背脊瞬间挺直。 她还没做好跟谢卿淮一起出现在陈温瑶跟前的准备。 手心瞬间发汗,莫名心虚感上涌。 比起跟沈让退婚…… 好像把谢家独子睡了更对不起他们一点…… “嘎吱——” 隔壁吧台长椅被拉开,余光瞥见谢卿淮支着条大长腿坐上,顺手拿起她刚才喝过酒杯看了眼,嗓音挺淡,接过刚刚的话茬:“我刚看见沈让出轨了。” 宋酥酥:“……?” 他不可能看见。 那时候他被众人簇拥着,根本抽不开身。 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比起这个,陈温瑶的反应显然更剧烈,她惊愕开口:“你说什么?!小让出轨了?” “嗯。” 谢卿淮将酒杯放下,煞有其事地开口,“跟酥酥的表姐,都亲一起了,好在我出现及时,否则……” 他微顿,瞥了眼紧张的宋酥酥一眼,笑:“否则他们就得干宋酥酥不能看的事情了。” 亲一起纯属是胡诌,滚床单更不可能。 沈让再无耻,也不至于这么胆大妄为在谢家做这种事。 宋酥酥轻掐了自己一下,还没来得及搞清谢卿淮意图,素来端庄的陈温瑶就已经气得微微颤抖脸颊通红:“他把我们谢家当什么了!?酥酥这么喜欢他!他脑子是被驴踢了吗?” 不怪她生气错愕,明眼人都能瞧出宋酥酥对沈让的心意。 为此她才将那段许久没人提起的婚约拿到台面上,问两人是否愿意。 若是当时一口回绝也罢,她还能给宋酥酥另找门亲事,偏偏沈家那边答应得痛快,沈让第一日就拿着礼物上门拜见。 现在居然敢出轨? 这跟踩在她头上有什么区别? 谢卿淮轻敲了下桌子,将暴怒边缘的陈温瑶注意力重新吸引回去:“所以说,这桩婚事我不同意。” “不用你说,我还不同意呢。” 陈温瑶抚了抚胸口,显然气得不轻,拉住宋酥酥的手道,“酥酥,别担心,这事我一定为你做主。” “啊……谢,谢谢伯母。” 宋酥酥微怔,傻愣愣地回过神,似乎抓住点什么。 谢卿淮难道是知道她不好意思提退婚的事,所以把故事引到自己身上,给她做工具人? 她轻眨了下眼睛,脑袋略有些迟钝。 “待会儿我就去把谢崇叫起来,不能就这么算了,什么玩意儿,我刚退休,就敢欺负到我家酥酥头上来。” 陈温瑶毫无形象地骂骂咧咧片刻,谢卿淮抽空提醒:“沈家未必会认。” 她这才回忆起曾经在陈家争夺财产的那些腥风血雨的年代,冷哼一声:“找证据还不简单?放心,半日就能有结果。” 自然没人会怀疑陈温瑶的手段。 谢卿淮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件事没什么其他看法,起身淡淡道:“我回房间了。” “是不早了,酥酥乖,晚上早点睡。” 两人走出几米,忽觉不对劲,停下脚步转头。 宋酥酥仍沉默地坐在吧台边,头顶射灯落下微黄的光,映着她莹白小脸,杏眸极圆,瞳孔漆黑干净,长睫在眼下投落阴影。 像个瓷娃娃。 陈温瑶心道糟了,小姑娘头一次谈恋爱,就被伤成这样。 她上前两步:“酥酥,晚上要不要跟妈睡?” 谢卿淮也耐心地在原地等。 只见她终于有了反应,慢吞吞爬下升降椅,慢吞吞回头。 然后抬眸,攥拳。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脑袋撞进了谢卿淮怀里。 速度之快超出人类极限。 谢卿淮闷哼一声,下意识抓住宋酥酥肩膀,好笑道:“你要跟我同归于尽?” 陈温瑶下巴快掉到地上,用力地吞了吞口水:“你,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前两天谢卿淮刚回家,两人见面连句话都没有。 不过也很正常,宋酥酥本来话就不多,谢卿淮忙于工作,更加不爱说话。 原以为三年不见,他们应该不太熟才对…… 没想到还能打打闹闹。 惊讶之余她又略有点欣慰,但下一秒,这点欣慰就烟消云散。 因为宋酥酥默默转头,走到离谢卿淮十米开外的地方,再次攥拳,冲刺撞进了谢卿淮的怀里。 “……” “……” 难言的静谧在母子之间蔓延开。 谢卿淮猛然想起刚才在泳池边,宋酥酥似乎被他欺负得惨,也很想撞他来着…… 他瞥了眼吧台,又瞥了眼不远处再次起势的宋酥酥,艰难道:“宋酥酥,你喝了多少酒?” 回答他的只有宋酥酥毛茸茸乱糟糟的脑袋。 陈温瑶反应过来,忙去拿酒瓶:“你外公酿的杨梅酒,这得三十多度……” 破案了。 不是关系好。 是单纯地潜意识里想创死她儿子。 第6章 昨晚你很主动 头疼欲裂。 嗓子干得冒火。 宋酥酥迷迷糊糊扯掉身上毛毯,伸手去摸床头柜。 那里常年备着一杯水。 摸了半天也没碰到任何东西,她刚觉烦闷气短,一只手忽而托住她的脖子,将她微微抬起。 玻璃杯贴上唇,凉水入喉,冲缓些许不适。 咦—— 她只觉头脑发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直到耳边音色微哑,带着点将醒未醒的倦意:“慢点,没人跟你抢。” 几乎是瞬间,她脑中一空,心脏跳到嗓子眼。 男人的声音! 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男人! 此时天色渐亮,房内仍是一片昏暗。 “啪嗒。” 床头台灯被人按开,宋酥酥循着光亮,机械扭头,瞧见身侧男人倦懒冷恹眉眼。 她瞬间清醒,恍若雷击。 片刻,嘴里难以控制地冒出两个字:“我——艹——” 大掌毫不客气地轻拍了下她的嘴,男人眼底有散不去的困意,懒懒道:“谁教你骂脏话的?” “……” 这是重点吗? 宋酥酥觉得自己快碎掉了。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谢卿淮会出现在她床上! 难不成两人又…… 她慌乱低头,慌忙检查自己的衣服。 睡衣!! 还是她最喜欢的那套毛绒睡衣!! 随着天气转暖,早就放进更衣室里没拿出来。 怎么…… 脑中划过昨夜断片前的片段,她隐约想起陈温瑶担忧神色,表情不加克制地出现抹裂痕,几近呆滞地看向谢卿淮,手脚冰冷:“完了。” 她难不成当着陈温瑶的面把谢卿淮给非礼了? 陈温瑶虽纵容她,却是个极看重礼数的。 她麻木坐起身,翻下床,目光扫过屋内陈设,突然发现个更恐怖的事情。 这不是她的房间。 是谢卿淮的! 果然…… 一定是她死缠烂打,把谢卿淮给睡了个底朝天。 谢卿淮正困得紧,余光瞥见小姑娘垂头丧气朝门边走去,没多想,哑着嗓音淡淡道:“记得把门关上。” 昨夜陈温瑶将她送回房间收拾干净后,特地让他夜里多加照料。 两人就住对门,半夜时分,一阵诡异又有规律的撞击声回荡在门外。 饶是谢卿淮不信鬼神,脑中也无端划过杀人狂魔入室抢劫的想法。 等他开门,才看见努力往他门上撞的宋酥酥。 很好。 都塞回房间了还想撞死他。 为避免明早门外横尸一具,他只能将人带回房间。 后半夜总算消停,现在不知又哪根筋抽到。 他扯了扯被子,正要躺下,却见宋酥酥蓦地停下脚步,转头泪眼朦胧,声音颤啊颤:“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搬出去,谢家的恩情我总有一日会偿还的。” “?” - 早上六点,天蒙蒙亮。 宋酥酥洗漱完翻出个行李箱,收拾了几件应季穿的衣服和些许生活必需品。 等装好手机数据线和电脑,她站起身,在窗边发了会儿呆,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在谢家已经住了十二年,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但她同样清楚地明白,这里不是她的归宿。 谢家人亲情寡淡,小时候刚来这里时,就只有保姆照顾她。 一年到头她见谢伯父谢伯母的次数屈指可数。 两人为事业奔波,别说是她,恐怕谢卿淮也同样没怎么见过自己父母。 这样淡薄的感情下,她不知道如果谢伯父伯母知晓自己侵犯了他们儿子会作何反应。 生气报复也罢,她就怕他们失望。 只是现在想什么都来不及了。 宋酥酥咬咬唇,低头按开手机,思考能去哪里。 平时在谢家待久了,姑姑宋芸就会接她去住一段时间。 宋芸待她不错,她小时候总喜欢黏着宋芸讲故事。 只是后来发现,每次只要她去,姑父就会请来许多同事客户,笑眯眯地介绍她和谢家相熟,常常托她给谢家人带话。 久而久之,她也就不怎么去了,只在偶尔约宋芸见一面。 但不论如何,夏晚眠才是宋芸的女儿。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姑姑一家,也不想再跟夏晚眠扯上任何瓜葛。 思来想去,似乎只能回学校。 只是今年要实习,大三学生不需要回去,她的实习申请还在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越想越头疼,宋酥酥干脆揣着身份证,准备去酒店住两晚,到时候再租房子也不迟。 她拉上行李箱,蹑手蹑脚往外走。 开门瞬间,视线里撞入道修长身影。 男人半靠在墙边,眼睑耷拉,长睫深黑,胳膊懒洋洋抱在胸前,似是困得厉害。 听见动静,他才纡尊降贵地抬眸,目光落在她手中行李箱上,嗤笑一声:“准备逃婚?” 逃……逃婚? 想起那轻描淡写的“娶我”,宋酥酥脸颊发烫,下意识反驳:“我没有。” 这话似乎有点歧义。 她瞧见谢卿淮挑了挑眉,忍不住轻咳一声,硬着头皮又道:“昨晚,我们……” “昨晚你很主动。” 他抬手,瞥了眼腕上手表,“凌晨一点十七分开始砸我的门,砸到了二十七分才如愿爬上我的床。” “宋酥酥,你很有毅力。” “……” 倒也不必这么详细。 宋酥酥脸红得更彻底,所幸天还没全亮,走廊未开灯,瞧不清她脸上神色。 她不知该说什么,默默低头往外走。 准备就这样离开时,行到谢卿淮跟前,突然想到点什么。 既然是凌晨才砸的门,显然…… 她猛地抬头,杏眸亮晶晶:“所以伯母没看见?” 两人这下凑得近。 谢卿淮微微垂眸,目光落在她微微凌乱的头发上,伸手揉了两把,似笑非笑道:“你很失望?” 早听闻他毒舌,宋酥酥三年未见识,只觉他功力又上涨了。 但现下情况,微微的欣喜代替气恼,宋酥酥正欲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道惊讶声音:“酥酥?卿淮?” 宋酥酥陡然一僵,扭头。 楼梯口,陈温瑶拿着杯水朝这边看来,脸上略有不解。 无数借口在脑中晃过,宋酥酥注意到自己头上还搭着只手,正漫不经心地揉着她脑袋。 显然这份亲密,已经超出了正常社交距离。 她张了张嘴,还未开口,男人微微俯身,笑得恶劣:“这下你不用失望了。” 第7章 你这是小三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情?” 长桌上,陈温瑶坐在最顶端,捧着碗桃胶雪梨羹,细眉勾勒,温婉不失严厉,让人凭空生出两分忌惮。 宋酥酥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地扫了眼放在旁边的行李箱,又扫了眼事不关己的谢少,嗓音软得发颤:“伯母,我……” “砰!” 瓷勺摔进碗里,发出清脆声音,吓得宋酥酥陡然一颤,将话咽了回去。 谢家人虽然在外雷厉风行,但情绪大多不带回家。 这还是宋酥酥头一次见陈温瑶生气。 也是,捧在掌心的独生子被她玷污,怎么能不生气。 恩将仇报,说得就是她了吧。 她紧张地攥紧衣摆,眼眶酸涩难忍,再次试图开口:“伯母,我会搬出去的。” “确实该搬出去。” 陈温瑶忍了忍气,目光直挺挺瞪向谢卿淮,“你待会儿就给我收拾行李滚蛋,回来第一天,祸害谁不好,祸害我家酥酥!国外没见过女人是吧!” 宋酥酥:“……?” 她微微愕然,正欲开口,陈温瑶探身,安抚地抓住她的手,满脸歉疚:“这些年是伯母不好,没看出这小子居然是个禽兽。” “不,不是……” 禽兽的人是她…… 可惜陈温瑶显然不太听得进去,紧张道:“你实话同伯母说,他是不是三年前就在欺负你了?” 三年前…… 宋酥酥恍然回神。 三年前她未满十八岁,这是把谢卿淮当犯罪分子了。 她剧烈咳嗽两声,抬眼瞧见男人垂眸坐着,那时常勾人的桃花眼此刻没什么情绪,唯独桌上冷白手指蜷曲。 这副不争不辩的模样,无端令人瞧出两分委屈来。 宋酥酥立刻愧疚不已。 昨天被她三番两次轻薄欺辱的人是他,在沈让跟前给自己出头的人也是他,现在要被赶出家门的人还是他。 难怪昨日事后,他字字深冷,说谢家封建,不会让失了贞操的男人留下来。 居然是真的。 她脑中划过两字,下意识脱口而出:“伯母,我会对他负责的。” 空气静默一瞬。 等宋酥酥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耳根发烫,忙又找补:“谢,谢卿淮不是那种轻浮的男人,我们是认真的。” “……” “……” 陈温瑶神色愈发复杂,回想起昨日敲响书房门,桌子底下露出的那抹淡色裙摆和自家儿子脖子上的草莓。 还有那句“二十岁”。 料想她陈董事长一生在商界叱咤风云,终于修成正果准备退休回家,打算享受享受生儿育女的好日子。 谁知自我消化了。 眼看着陈温瑶将瓷勺子快捏碎,宋酥酥咬着唇,讷讷补充一句:“伯母,他真不是变态。” 谢卿淮:“……” 小姑娘越描越黑,谢少轻揉了下太阳穴,总算支起身子,看向陈温瑶,言简意赅地总结道:“不出意外,我们应该很快就会结婚。” 他嗓音虽淡,却有两分不容置喙。 宋酥酥不自觉想起沈让。 他也说过同样的话,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他那话里有许多不甘。 那谢卿淮呢? 他也是被逼无奈吗? “扑通通通通通——” 不等她想清楚,接二连三的剧烈声响从楼梯口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佣人惊恐尖叫:“先生!” 三人齐齐转头。 只见谢崇颇为狼狈地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身边散落着一堆文件。 他强忍疼痛,不可置信地抓起公文包上前两步,朝谢卿淮方向砸去:“你这个臭小子!再给老子说一遍!” 距离离得远,谢卿淮又常年健身,想要躲开轻而易举。 偏偏他眼神都未晃,公文包不偏不倚砸在他头上。 倒没受伤,只是鼻尖被金属logo磕得微微发红,显得更加可怜。 宋酥酥心底一惊。 谢伯父是出了名的温润儒雅,平日里两人会面,谢伯父总是笑盈盈地问她钱够不够花,生活有没有哪里不舒心。 这样一个谦谦君子,居然被气得从楼梯上滚下来。 还对谢卿淮动了手。 想到谢卿淮在外的恶名,父子俩若反目成仇,她真是死一万次都不为过。 她慌忙起身挡在谢卿淮跟前:“伯父,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 “你能有什么错?” 谢崇深深吸口气,扯了扯领带,目光冷冷瞪向谢卿淮,“酥酥可是小让的未婚妻!你,你这……” 他欲言又止,瞥了眼宋酥酥。 小姑娘微微张着手,小脸被吓得苍白,圆润精致的杏眸漾着水雾。 心软归心软,他转念一想,仍板着脸把话说完:“谢卿淮,你这跟做小三有什么区别!” 小……小三! 宋酥酥脸色登时涨红。 却见手腕被人轻拽了下。 她下意识回头,对上那双潋滟无辜的矜贵眸子,听他嗓音清冽:“酥酥,我是小三?” 宋酥酥不可控地凝滞呼吸,目光停留在对方脸上。 从小她就觉得,谢家这个哥哥长得格外好看。 常常有同学追在她身后打听谢卿淮的消息,问他是不是明星。 她也觉得,若是谢卿淮真有机会出道,单是看脸就足够耀眼夺目。 而如今三年未见,谢卿淮似乎比以前更吸引人。 搭配得当的袖扣,身上若有似无散发的雪松香,和鼻尖微红痕迹。 甚至是性格,好像都比以前温和些。 她呆愣片刻,忽觉被他拽住的手腕灼人发烫,下意识退开两步,羞得想要捂脸。 她居然! 真的被这张脸勾引到了! 还是在清醒的情况下! 还是在谢伯父谢伯母面前! 眼看着谢卿淮还在装可怜,谢崇气得胸口微微起伏。 就算酥酥不是亲生的,到底也在家里借住了十几年。 宋父宋母又是他与陈温瑶的恩人,他们的女儿跟自己女儿并无区别。 一想到往日那个乖乖柔柔一口一个伯父伯母的漂亮小姑娘被自家儿子骗得团团转,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跟白菜被猪拱了似的。 那猪还是自己生的。 他越想越头疼,抓起佣人手中抹布又想往人身上砸,陈温瑶总算回神,忙阻拦:“好了,你先坐下来慢慢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有,是沈让先出轨的。” 第8章 愿意吗 一家人难得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客厅,居然是因为她和谢卿淮的奸情。 宋酥酥五味杂陈地看了眼坐在茶几旁商量事情的谢伯父谢伯母,垂头朝谢卿淮歉疚道:“对不起。” “没关系。” 他抬手,有意无意地触碰了下高挺鼻梁上的红痕,淡声道,“我不疼,也不需要处理伤口。” 宋酥酥:“……” 他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 这也没破皮吧。 再不处理应该马上就要愈合了。 她犹豫片刻,想到谢卿淮自小矜贵。 以前就这样,每每擦破点皮就拎着医药箱来她房间,要她帮忙处理伤口。 那会儿她刚来谢家,上小学一年级,谢卿淮大她七岁,跳级读高中。 半大的萝卜头,药瓶都拧不利索,胆子又小,也不敢找人告状,只好瘪着嘴乖乖给谢卿淮上药。 起初他一个月才受一次伤,后来不知是不是从中找到乐趣,每天都要受伤,还时不时叮嘱宋酥酥挑选一些好看点的创口贴。 寄人篱下,宋酥酥不敢反抗,默默揣摩谢卿淮的喜好。 时间一久,她发现创口贴越粉,谢卿淮贴得越开心。 因此直至如今,宋酥酥包里还习惯性揣着点hellokitty的创口贴。 只是三年未见,谢卿淮摇身蜕变成南城最引人注目的新贵,她不确定他是不是还能接受自己脸上贴点骚粉色的东西。 犹豫片刻,她轻轻软软试探:“我帮你处理一下?” “好。” “......” 包和医药箱都在二楼,宋酥酥抓紧脚步,争取在谢卿淮伤口愈合前下来。 于情于理,她都不太想惹谢卿淮不高兴。 一来这件事是她强迫在先,二来她有点怕谢卿淮。 挑挑拣拣片刻再下楼时,谢崇和陈温瑶似乎已经商量出了结果,视线温和地落在她身上。 做了错事的心虚感上涌,宋酥酥下意识将创口贴背在身后,朝陈温瑶走去,嗓音绵绵的:“伯母……” 谁料谢卿淮并不准备放过她,抬眸望过来:“不是说给我处理伤口吗?” 他生得好看,音色优越微哑。 每一开口,宋酥酥都想起昨日耳边勾人的喘/息。 她皮肤白,害羞时脸颊泛起微微的粉,现在只想赶紧知道结果。 却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只好将创口贴捏在手里,走到他跟前,轻声问:“真的要贴吗?” 谢卿淮往前凑了下,淡淡嗯一声。 宋酥酥只庆幸自己刚刚拿的是普通创口贴,刚一撕开,就听对方略显不满:“怎么是这种?” “……” “算了,下次注意。” 眼看着小姑娘被欺负得瘪起嘴,像只任搓扁圆的包子,陈温瑶忍无可忍,给谢崇使了个眼色。 谢崇立马起身,朝宋酥酥摊手:“我来吧。” “啊……”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快速将创口贴放进谢崇掌心。 就见素来温吞的谢伯父对着自家儿子冷冷一笑:“哪儿疼啊?” 谢卿淮:“……” 好了。 三年未回国。 这个家已经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余光瞥见那小坏蛋眉眼弯弯,捂着嘴偷笑,他无奈摇摇头。 难得见她开心。 也算不亏。 鼻梁上顶着个歪歪扭扭的创口贴,那处被谢崇亲手砸的红痕仍明晃晃在外面招摇。 不用想也知道是故意的。 谢卿淮拍拍身侧位置,想让人坐下,哪知陈温瑶走过来,又搂着她的肩膀将人带走:“好了,说正事。” “……” 谢卿淮处在气笑的边缘,认命地点了两下头:“说吧。” “那我就问了。” 陈温瑶转头,刚要开口,就见宋酥酥正眨着那双圆乎乎杏眸紧张又认真地盯着自己,不禁顿了下,有点犹豫。 她以前工作忙,没怎么管过两人。 直至今日才发觉自己似乎有点疏于照顾这个好友兼恩人的女儿。 说实话,沈让配不上酥酥。 难道谢卿淮就配得上了吗? 乖成这样,得亏他下得去手。 她迟疑着,宋酥酥忍不住出声:“伯母?” 陈温瑶终于回神:“酥酥,你真的愿意嫁给谢卿淮吗?” 宋酥酥张张嘴,话还没出口,旁边谢伯父又淡淡道:“不愿意也没关系,说实话。” 谢卿淮:“……” 究竟谁才是亲生的。 他懒洋洋把玩着手机,似是并不太在意那边说了什么。 唯有远在别墅顶层照料阳光房内花草的何管家收到条消息:【户口本在哪?拿给韩特助。】 何管家:“?” 谢卿淮:【我今天领证。】 何管家:“??” 两人问了话,都不急着等她回答。 宋酥酥感受到掌心被人捏了捏,陈温瑶眼底的柔和快溢出来:“慢慢想。” 慢慢想…… 她不自主看向谢卿淮,男人神情寡淡,眉眼懒散,一副对什么都不太上心的模样。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优秀到无人能出其右。 真的愿意跟她结婚吗? 她不知怎么想的,突兀开口:“那你呢?” 三人都愣了下,谢卿淮看过去,眼底隐隐有笑意:“我?” 陈温瑶哄她:“他怎么想的不重要,你愿意才是最重要的。” 谢崇点点头:“是,不要委屈了自己。” 感受到明晃晃的偏袒,宋酥酥眼眶有点发热。 还是头一回,她意识到,或许谢伯父谢伯母很重视她。 她轻咬下唇,仍执拗地看向谢卿淮。 和沈让不同,谢卿淮没有婚约绑架,也不需要宋家剩下的那点家产。 他是个男人,不会因为这一觉有任何损失。 即便这样,他也要娶她吗? 空气静谧片刻,楼上忽而传来阵急促脚步声,何管家急匆匆下楼,瞧见客厅众人,心底万分纠结。 若是不戳破少爷,万一少爷真跟什么女人私奔,那他就完了。 若是戳破…… 他也一样完了。 出于道德考虑,他视死如归地朝谢卿淮躬身:“少爷,您让我偷的户口本我已经偷到了。” 众人纷纷愣住。 宋酥酥瞥向何管家手中册子,微顿。 偷? 这是什么意思? 谢卿淮就算偷户口本,也要跟她结婚? 见她傻傻眨着眼睛,谢卿淮起身,接过户口本,平静道:“我愿不愿意,应该不难看出来吧?” 第9章 破习惯 迷迷糊糊上车,迷迷糊糊往民政局开了段路。 手腕被人轻轻捏了两下,宋酥酥回神,突然想起点什么:“等等。” 司机一脚刹车停在路边,殷切地盯着后视镜里的小姐。 刚才上车之前,先生和太太千叮咛万嘱咐。 如果小姐突然后悔,一定要毫不犹豫将人载回家。 “怎么了?” 谢卿淮今天似乎很忙,结婚是个计划之外的插曲。 他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冷白手指仍细细摩挲着宋酥酥的手腕,眉眼平静,嗓音却温和。 被两人这样直勾勾注视,宋酥酥觉得他们大概误会了什么。 她轻咳一声,不好意思道:“我户口本没拿。”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谢卿淮似乎松了口气,连带着唇边都勾起点恶劣弧度:“宋酥酥,这可不是认真娶我的态度啊。” 宋酥酥微微窘迫:“……不好意思。” “没关系。” 谢卿淮伸手,像揉小猫一样揉了把她的脑袋,“我理解,你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是很容易紧张。” 出门之前特地梳理过的头发被揉得乱糟糟。 宋酥酥被那句“得偿所愿”逗得稍稍羞恼,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拍开他,气呼呼道:“别摸了!我都二十了!” 谢卿淮一顿,瞧见她气鼓鼓的腮帮子,挑挑眉,觉得好笑。 片刻,他拉长语调,唇角弯起:“是,我们家酥酥都二十了,长大不少。” 宋酥酥哪经得起逗,脑袋深深埋进毛毯里,闷闷道:“户口本在我姑姑家。” 谢卿淮被可爱疯了。 视线停留在她圆润的后脑勺片刻,强忍住再揉一揉的冲动,他挪开目光。 后悔了。 早在三年前,他就不应该松手离开。 - 宋酥酥名下有两套父母留下来的房产。 一处花园小洋房外加一栋五层楼的南城市中心老房子。 虽然宋父宋母去世时她才六岁,但两人做事周全,为了日后给她一份足够的保障,委派信任的陈律师帮忙,让她拥有自己的户口本,以免被人骗去房产。 虽然听起来不太妥当,但宋酥酥大概知道,他们在防姑姑一家。 特别是姑父。 至于户口本,是早些时候处理父母遗产时落在姑姑家的,一直没找到机会去拿。 为了避免跟夏晚眠和夏寒烨碰面,宋酥酥给宋芸打了个电话,约她在家门口的咖啡店见面。 哪知车停稳在路边时,远远地,宋酥酥就瞧见那对母女。 夏晚眠还是来了。 她稍稍苦恼,瞧见司机准备下车开门,转头忙按住谢卿淮大腿:“我自己去吧。” 谢卿淮挑眉看她:“我拿不出手?” “......” 谁敢说谢董事长拿不出手? 相反,是太拿得出手了。 只是她莫名想起两年前婚约刚刚落定不久,自己带着沈让来见两人。 那时的宋家正处于大洗牌阶段,公司因为父母去世而陷入低谷,知道这桩婚事瞬间,姑姑一家的眼睛都放光,拉着沈让夸了又夸。 这也就算了,偏偏字字句句,都是我们家酥酥何德何能,能跟沈让在一起。 那时她十八,虽褪去了不少自卑和敏感,却仍在这一句句踩高贬低的话里垂下眼睑。 沈让只是牵着她的手笑。 他说酥酥什么样自己都喜欢。 而现如今,谢卿淮比沈让更为优秀。 她轻叹口气,不用想,都知道姑姑一家会怎么看自己。 踩了狗屎运,还是谢卿淮瞎了眼? 她劝谢卿淮留下的话还没来得构思完整,却听窗被人敲了两下,转头对上姑姑眼睛:“酥酥?” 躲不掉。 宋酥酥咬咬唇,心想也未必要告诉他们自己结婚的事。 她正准备下车,脸被忽地捏住,转了个弯。 男人微微皱眉,指腹轻擦过她嘴唇,带出一抹殷红血迹,似是不悦,他眉头紧拧:“哪学来的坏习惯?再敢乱咬,信不信我揍你。” “......” 她确实很喜欢咬嘴唇。 特别是在手足无措又不舒服的时候。 力道还不小。 似乎这样能让她清醒点。 见他凶得要命,宋酥酥下意识又要咬嘴唇,被对方警告眼神吓得缩回去,轻轻哼了声,不高兴:“我要回去告诉伯父伯母......” “小时候都不敢告状,现在敢了?” 谢卿淮好笑地抽了张纸巾,轻轻擦拭掉她嘴上血珠,“先下车,这些破习惯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他从另一侧下车,车外两人立刻被吸引注意,欣喜客套地上前打招呼。 宋酥酥揉了下被他掐的脸,有种异样的感觉。 小时候谢卿淮就很喜欢管她。 那会儿被父母宠得厉害,一下子从天堂坠入地狱,身上娇惯出来的恶习仍没改变。 不爱吃蔬菜,不喜欢喝水,要边看电视边睡觉。 只是寄人篱下,她不敢开口提要求,就默默把饭菜里的蔬菜剩下。 其余的就更好实现,谢伯父谢伯母没空管她,佣人保姆亦不会多嘴。 这样浑浑噩噩在谢家待了大半年,直到某日凌晨一点钟,谢卿淮推开她房间大门,看见仍在播放的动画片。 于是她毫无防备地被人从被子里薅出来,对上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听到他骂:“什么点了知道吗?还想不想长高了?信不信我揍你?” 忠言逆耳利于行。 幼年酥酥的童年阴影除了父母去世的噩耗以外,就是谢卿淮这张脸。 他到底没有真揍人,毕竟只要一个眼神,宋酥酥就乖乖吃菜乖乖喝水。 至于睡前动画片更不必说,连投影设备都被搬出房间。 好在他良心发现,每晚都找时间来给她讲故事。 宋酥酥自认能长到一米六的小高个,全靠谢卿淮督促。 门被人从外头打开,宋芸俯身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出来,担忧道:“怎么突然要用户口本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外头阳光大,晃得宋酥酥一皱眉,偏头瞧见谢卿淮懒懒站着,唇边带笑。 他还没告诉他们。 夏晚眠隐晦地瞥她一眼,笑得单纯:“酥酥,你该不会是跟让哥闹脾气,随便找个人闪婚吧?” 第10章 是我的 宋酥酥还未开口,夏晚眠又哎呀一声,柔柔挽住她的胳膊,温声道:“酥酥,我跟让哥真没什么。” 宋芸脸色变了变,转头瞥了眼谢卿淮,像在观察他的反应。 见他无动于衷,才松口气,打哈哈道:“说这个干什么,酥酥不是这么计较的人,先过去坐一会儿吧。” 她说着,给夏晚眠使了个眼色。 哪知对方压根听不进去,仍亲昵拉着宋酥酥:“你知道的,我马上要进我爸公司实习,让哥有经验,就想多教教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事情。” 平心而论,夏晚眠长得很漂亮。 继承了宋芸的长相,瓜子脸,眼睛大,穿搭纯欲,白色蛋糕裙外加蓝色开衫,烫着一头波浪卷,是现下最时兴的模样。 脖子上还挂着条项链。 那项链宋酥酥在沈让的购物车里见过。 同她比起来,宋酥酥就要白净乖顺许多。 柔顺黑发披在肩头,小脸白皙似玉,连杏眸都恰到好处地泛着水雾,不发一言,只点了点头:“嗯,没关系。” 她这态度倒是和夏晚眠想象的截然不同。 谁都知道宋酥酥喜欢沈让喜欢得要命。 即便是这般柔弱性子,也该哭哭啼啼地闹一闹。 越平静,越大度,就越显得她小气。 夏晚眠轻拧了下眉,拉着人在露天咖啡馆外坐下,笑道:“你能理解就最好了,让哥在外面出差也能安心,他还怕你欺负我呢。” 欺负? 宋酥酥轻舔了下唇,忍住没咬,有点烦。 眼看着自家女儿越说越过分,宋芸总算按捺不住打断:“好了好了,不说这个,酥酥,这是你的户口本,可要保管好,别乱丢。” “谢谢姑姑。” 宋酥酥伸手去拿,被人先一步顺走。 转头见谢卿淮翻了两页,眼底没什么情绪。 只是那修长冷白的手指优雅,翻的好像不是户口本,而是什么世界级典藏名著。 周遭不少人侧目,目光在他脸上流连。 夏晚眠看得有点眼热,笑吟吟道:“卿淮哥,您公司这么忙,我们家酥酥真是不懂事,还让您陪着走一趟。” 谢卿淮施舍般抬眸,视线微凉:“谁说我在陪她?” “啊?这......” 夏晚眠尴尬地瞥了眼宋酥酥,眼底的嘲弄却快藏不住,“酥酥,我嘴笨......” 哪知话音未落,谢卿淮伸手,准确无误地按在宋酥酥头顶:“她在陪我。” 她在陪我。 一字一顿。 嗓音酥哑勾得人心发痒。 宋酥酥顿住,见夏晚眠脸色微微难堪:“您,您在陪酥酥?这不是她的户口本吗?” 她摆明了要让自己不痛快。 摆明了要拿沈让的事让自己有优越感。 宋酥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或许是脑袋上那只手过于温热,或许是虚荣心作祟。 不等谢卿淮开口,她腾得站起身:“我们要结婚。” 话刚出口就后悔。 明明说好不告诉他们的...... 果不其然,跟前两人脸色瞬间变幻莫测,唯有耳边一声轻笑,脑袋上那只手像是安抚般,轻轻揉了两下,退开。 夏晚眠憋了半晌,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你们结婚?你们结婚那让哥怎么办?” 宋酥酥张张嘴,就听身后的人懒懒散散道:“破鞋,不要。” 言简意赅,极有冲击力。 宋酥酥紧绷的身体突然放松,有点想笑。 反倒是夏晚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是有许多话想说,碍于对方身份,并不敢开口。 宋芸忙道:“酥酥,我相信晚眠,她就是爱撒娇了点,不可能真的跟沈少有什么关系,你要想清楚,别冲动。” “......” 爱撒娇? 宋酥酥轻叹口气。 姑姑到底是姑姑,就算待她好,关键时刻也仍站在自己女儿那边。 即便亲眼看见两人上床,她多半也能找出点借口来。 她将话圆了圆,正要说话,谢卿淮又不紧不慢吐出两字:“不信。” 宋芸:“......” 夏晚眠:“......” 谁的话都能反驳,偏偏这位太子爷的不能。 他多身世煊赫,这不找死吗? 她磕磕巴巴道:“卿淮哥......” “不好意思。” 谢卿淮这次打断得极快,偏还顿了两下,留够引人难堪的时间,笑得浮浪,“我是独生子,没有妹妹。” “咳咳。” 宋酥酥快忍不住了,垂着头,眼睛弯成月牙。 但也只片刻,她又仰起头,小脸皱成一团。 连谢卿淮这种大直男都知道反驳,沈让却不知道。 心安理得地听着夏晚眠一口一个让哥,毫无边界感。 一个巴掌拍不响,到底还是沈让自己有问题。 夏晚眠这下彻底难堪得说不出话来,宋芸似是想到点什么:“谢少,我们家酥酥无父无母,借住在您那儿已经很麻烦了,怎么好意思再......”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谢卿淮笑了下,仍是那副客客气气的模样,“酥酥住我家这么多年,您和您丈夫麻烦我们的事情还少吗?” “......” 什么是聊天终结者。 这就是聊天终结者。 宋酥酥眨巴眨巴眼睛,不知怎得有点高兴。 从来没人像这样为她出过头。 不对,是有的。 那年的沈让,挡在她跟前,极力阻拦那群小混混,求他们放过自己。 但是不一样。 她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 宋芸被怼得哑口无言,片刻又露出点笑:“酥酥能嫁给您,我们自然是放心的,酥酥无父无母,又什么都不会,能嫁进谢家,那是她的福气。” 谢卿淮眼看着宋酥酥脸上的笑再次消失,眉头总算拧起。 这家人怎么回事? 他好不容易将人哄得开心,对面一句话又惹得她难过。 他抿了抿唇,拉住宋酥酥的手,嗓音发冷:“听好了,我就说一次。” 几人微怔,抬头瞧他。 早春艳阳高照,天气正好,鸟鸣阵阵,宋酥酥听见他的声音融在风里:“我家酥酥,高考全省文科第一,南城大学保研,出版过散文集,得过小提琴全国冠军,会跳芭蕾舞,上过画展。” 他站在那里,认真而又笃定:“这不是她的福气,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