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意修仙路》 第1章 死亡不是终点 林木胜律师昨晚独自在办公室加班,心梗突然发作,因身旁无人没有办法获得救助,不幸离开人世。 xx省dfqc律师事务所的同仁在确认此消息的真实性后,大概愕然了。 这是3年来的 第二个不幸离世的重要合伙人。上一个不幸去世的律师所前主任,也是在加班时候出的事,只不过是与歹徒搏斗时掉下楼摔死的。两位的死因虽然不同,但无论是专职律师、律师助理还是后勤辅助人员,都在纷纷猜测,话题中难免就涉及不少唯心主义观点。有些职位比较不那么重要的人员,甚至开始讨论辞职的可能性,而那些资深律师中,都有人提出是不是要作场法事驱邪。当这一切汇总到杨主任那里时,导致他不得不紧急召开了一次员工全体会议才戛然而止。 会议上,杨主任慷慨陈词,狠狠地批判了这些错误观点,认真严肃地对全体进行了世界观再教育,甚至点名要求几个闹得最凶的律师,写出一份观点正确的书面文字,字数不得少于1000字。 这一切,都被林木胜律师坐在太师椅上看到、听到了。 林木胜无法与这些同事们交流,但自从他的身体被送往市人民医院开始,他的意识就留下了。 当晚他只是感到意识模糊,甚至没有感觉到胸口疼痛,还以为自己只是太过劳累而昏睡过去,完全没有意识到死亡即将降临。而他昏迷的那一刹那,居然还知道自己扑在桌面上的那一刻,打翻了桌面上的文件、茶杯和烟灰缸,当时脑海里还在自责。天亮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还在努力着试图醒过来。但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移动分毫时,他就知道坏事啦。随后只能看着自己的身体被抬走,听着救护车拉着警报逐渐远去,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的意识仿佛被撕裂开,一小部分在身体上,跟随着救护车进入急诊室,进入icu,看着医护人员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听着各种仪器挪动使用的声音;而这一边,另外一大部分的意识,却滞留在 他自己的办公室内,端坐在那张跟随了他10年的金丝楠木太师椅上,一动都不能动,曾经的同仁的议论声,杨主任开会那慷慨激昂的演说,都响彻在耳边。 当身体那边的感觉仿佛被白雾遮盖,无法再看见周围的情况后,那部分意识真正消散,那边的情形仿佛越来越远,直到最后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也失去了对身体周围环境的感知。直到身体那边的意识消失后,被束缚在椅子上的这部分意识才突然被释放。 被束缚在这张椅子上的时候,林木胜依然能够感觉到周围的情况,这种感觉比身体那边更加清晰,他听见前台小敏的喊叫,听见自己的助理小张、刘娴之间的交谈,所里的其他律师在外面的窃窃私语、甚至杨主任在他自己的办公室内给律协打电话,谈及自己的死讯时,带着庆幸说,幸好老林是死在单位,否则认定工亡就是一大麻烦事。林木胜对老伙伴说出这样的话不感到惊奇,干这行的人,遇到任何事,永远摆在第一的是考虑如何证明,而不是感情用事。但他对自己能听见这些对话感到有些惊讶,因为杨主任的办公室远在这层楼的另一端,与自己所在的办公室,至少有20米的直线距离,这么远居然听得清清楚楚,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林木胜,由于保留着意识,他对死亡还没有直观地了解,因此对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的感触不深刻,反而对现在的这种状态充满好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已经死去的事实。当他发现这把太师椅不再是枷锁,没有继续束缚他之后,他立即活动了。办公室内已经没有人,他就马上飘出办公室,来到隔壁的茶水间。茶水间里,只有李金龙律师正在倒水,当他看着李律师又拿出枸杞丢在开水里,他仍然像往常一样,伸出手去拍打对方的肩膀,试图再次提醒他,开水不能拿来泡枸杞,会破坏枸杞的营养成分。但他的手没有像往常一样,落在李律师的肩膀上,而是毫无阻挡的地穿过对方的身体。林木胜不信邪地继续尝试了几次,当结果同样是无法接触对方时,他才有点急了,试探地说道: “小李?你能看见我吗?” 李律师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任何反应,还在继续自顾自地用开水泡着枸杞,然后握住了杯柄,轻轻地晃荡着杯子,晃荡了几下,又端起杯子放在嘴边,对着几颗漂浮在水面的枸杞吹了起来,以便加快枸杞浸水的速度。 林木胜呆呆地停在那里,看着李律师的动作,看着他端着杯子,转身走向座位,心满意足地坐在到卡座上。 看着对方穿过自己的身体出去,林木胜呆住了。这就是死亡吗?我这算是死了吗?林木胜站在原地,心中终于开始有了对死亡的感受。他意识到死亡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这让他恐惧万分。死了吗?是真的死去了,再也无法拥抱亲人,再也无法品尝美食,再也无法与对手唇枪舌剑了吗?再也…… 想着这一切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这样的死亡不对啊! 林木胜想起来了:我这样的死亡,与曾经接受过的教育不相符!自己所知道的死亡不应该是这样的!根据科学,我的身体死去,我的意识应该一同死亡才对啊,这才是符合科学的死法。可现在算什么?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有?这个状态有什么理论可以解释? 林木胜依然站在茶水间的门口,很纠结地想着这些,根本没有注意到这段时间,茶水间里有很多人进进出出,每个人每次进出,都要穿过他漂浮着的灵体,也没有注意他自己的助理正在与杨主任商议着如何处理自己的后事。 林木胜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有多长时间,当他不再纠结死亡的哲学思辨,重新观察四周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回到了太师椅上。坐在那里,他意识到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去做,比如去找杨主任尝试一下,能否交流。他刚想离开太师椅,继续去观察的时候,一阵疲惫的感觉涌了上来,四肢、头部的位置仿佛丢失了一般,没有任何存在的感觉。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见过现在的自己。话说自己的意识会是什么模样呢?他刚想找个镜子打量自己的时候,他的意识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 一件宽大的办公室内,一张造型古朴的太师椅放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前,椅子后面,满墙壁是放满了书 的书架。太师椅是古代的那种官椅,靠背上端是一根扁宽的横木,雕刻着云纹;靠背是一大块8字形木板,雕刻着一只孔雀。孔雀的造型有些奇怪,露出腹部和下颌,呈现出正面且仰视的样子,孔雀尾羽将开未开,全身羽毛下隐隐约约有五个篆字;椅子两边的扶手、椅子腿雕刻着大串的藤蔓,但桌子却是极具后现代化造型,一块大板作为台面,三条简练的弧形桌腿支撑着。 这里是林木胜的办公室,椅子上坐着他,或者说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的样子与他的照片完全一样,这种一样不但是指相貌一样,形状体积也是一样。这种怪异的样子很难简单描述,借用''二维生物‘这个词描述林木胜现在的状态,是最最接近的。但他又是立体的,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能看见正常、合理的形状,虽然在视觉上也都是扁平的。 当这幅画面从林木胜的感知中消失后,林木胜依旧坐在太师椅上,仔细琢磨着,没有再做出任何举动。 这就是正常灵魂的样子?还是自己过于疲劳,导致灵魂过度劳累才变成这样?林木胜无法确定个中缘由,也不知道怎么才找得到答案。 当夜幕第一次降临,林木胜的心情已经变得很差很差。除了死亡后出现的这些疑问,生前那些难以割舍的记挂,也充斥在脑海里,一刻都无法遗忘。他才45岁,妻子正当是风韵犹存之时,三个孩子只有1个成年,添置的产业还在等待自己享受,还有父母亲友,一切一切,一只萦绕在他的脑海里,使他不得安宁。 就在他痛苦不堪之际,一个声音响起: “想得太多有屁用。” 第2章 生命的转折点 林木胜刚刚听见这声音的时候,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稍微琢磨就否定了这一想法。这声音清脆、响亮,听到后耳里还稍微产生出共鸣的音感,绝不是自己能够想象出的声调。 林木胜发觉这一点后,两脚缩在椅面上,用力一蹬,整个人惊慌地跳起来,飘浮到了桌面上。 声音从哪里发出?谁发出来的声音?他心里想着这些,但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急切地环顾着四周,试图找到声源。也许是出于直觉或者是冥冥中存在的联系,他只转动查看了半圈,就把注意力投向太师椅,盯住椅背上的那只孔雀。 当他用猜疑的眼神望着孔雀雕像的时候,背板上的孔雀果然出现了异常。孔雀的一身羽毛发出微光并缓缓颤动,嘴上的喙微微抬起跟着偏向一侧,露出完整的左眼与林木胜对视。 “很不错的反应,与你平时的形象不怎么相符啊。” 这声音依然清脆响亮,是之前听见的那把声音。虽然说出来的内容,是讽刺林木胜的如同惊弓之鸟般的举动,但林木胜没有计较,也没有表现出非常吃惊的样子。毕竟他自己都死了,竟然还遇上了死后保留意识这样的奇事,这才是真正让他惊奇的事情。与这情况相比,林木胜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自己更惊讶。 但面对未知事物,林木胜还真不知道如何与对方正常交流。他抱着小心谨慎的态度,对着太师椅上的雕刻试探着问道: “是您吗?” 说着他慢慢飘下桌面,来到太师椅跟前,面对着孔雀停下,试图稳定的站在地面上。但他尝试了几次,脚下都没有接触到地面的感觉。他低下头看过去,发现自己的脚踝已经没入地毯中,这才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去,现在保留下的只是意识,或者说是灵魂。 他压抑住内心的悲戚,让双脚重新漂浮并尽量接近在地面,才再次恭敬的问道: “请问您是?” 椅背上的孔雀缓缓低了低头,重新与林木胜对视,才开口说道: “孺子可教也!这就符合你的秉性了。” 孔雀的这只眼睛里有三圈光环,最外圈是青色,里面分别是红色和黑色。说话的时候,青色的那一圈仿佛点亮了一般,虽然没有光线射出,但林木胜看着这眼睛,心里却一阵没来由的惊恐。 林木胜赶紧低垂下眼帘,避开这道目光,更不敢计较对方不回答自己的事情,在重新将视线投向孔雀身后的羽毛后,又开口说道: “我叫林木胜,请问您如何称呼?” 那孔雀还是不回答他的问题,眼睛跟着脑袋微微转动,不再盯着他,而是慢条斯理地抖动羽毛,转动脖子,当孔雀的姿态完全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后,才开口: “你很有礼貌,也很虚伪。你心中最强烈的疑惑是什么?” 这样的对话,完全出乎林木胜的预料。双方的交谈,似乎不在一个频道的感觉,让他又有那种向法盲解答法条时的郁闷感受了。按照他生前的性格,遇见这样的当事人,早就开门见山地批评指责对方,以往遇见这种人,他可从来都没有客气过。但今天的情况是如此特殊,人刚死亡,所涉及的又完全不在自己熟悉的领域,他不敢造次,决定忍忍再说。 “您好,我不理解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林木胜突然停了下来.他心中暗自告诉自己''坏了坏了''。因为他发觉自己这样做,是跟着对方的节奏说话,这导致谈话交流的主导权被对方掌握住了,自己因此陷入被动的局面。这在以前,也就是林木胜生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一个经验丰富的律师,在与当事人交谈期间,永远都要掌握话题的主导权,这才可能是一个成功的律师。他暗下决心,后面的交谈不能再继续这样交流下去,一定要找机会扳回来。 正当林木胜话没有说完就在总结思索的时候,那只孔雀又开口了: “正如你看到的,我就是一只孔雀,你称呼我孔雀也可以,我是修道之身,你也可以称呼我孔道。” 林木胜闻言,赶紧放下自己的心思,双手合十,躬身道: “您好,孔道长。” 孔雀头快速摇了摇,头顶上的羽冠跟着抖了抖,随后发出一阵轻笑: “啊哈,你不是西方教的人,抱拳致礼吧,我家不行合十礼。” 林木胜听到这话,脸上感到火烧一般,赶紧拱手弯腰,但心里又是一阵受挫感。他随即发现,这样一来自己陷入了更加被动的局面。一连串的交锋下,他还没有出招,自己之前''扳回局面''的想法,貌似已经无法实现咯。 “我受你的礼是天经地义的。” 正当林木胜直起身,还在沉思的时候,孔道长再次开口。 林木胜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孔道长继续说道: \"当死亡降临之时,你的神魂魄意精同时受损,只有三魂七魄之中的胎光、伏矢完好,其他的魂魄多多少少都有损伤。是我消耗的法力,保住了你的神智魂魄,连人魂也得以脱出樊笼,才有你如今之清醒,是否当得受你之礼?\" 林木胜愣在原地,没有做声。他心里想的却是:这算是救命之恩吗?可又没有救回我的生命,只救了灵魂,这样能算是救命之恩吗?对啊,刚才说了法力,既然有法力,他应该完全有能力救我的命,可他却不这样做,又是为什么呢?继续深入地想了想,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我的死亡,与这只孔雀有关系? 想到这里,林木胜顿时有了质问对方的冲动。他将视线转向孔雀头,盯着那对若隐若现的眼睛,眼色也变了。他刚准备开口,就听到孔雀的声音。 “只救你魂魄而不救肉身有两个原因。其一,天道轮回虽然散佚了,可我心中的天道还在,救你肉身即为违反天道,我不能违反天道,就不能救你的肉身。保住你的灵魂是天道本应做而无法做到的事情,我这样做,符合天道规则。第二个原因嘛,你将来能理解的。” 林木胜听着这些话,满脑子像浆糊般。不救人的理由还是2个?牵扯了天道是怎么回事?散佚是什么意思?不过这些话成功地解开了他的疑惑,勉强消除了是这只孔雀下毒手害他的可能。 “你,您救人,那个……”林木胜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想表达感激之意,但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疑惑,一时间不清楚应该从哪里说起,多种意图相互打架的结果就是,林木胜律师居然口吃了。 “你我自10年前结缘,应于今时今日。你也不必急躁,我先传你一式服气术,能够服食补足元气,温养修复魂魄。长夜漫漫,你可以先修炼一番,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事情说明白。” 林木胜如今的表现,完全不在状态。他作为一个资深成功律师,经年累月与人打交道,对人心人性的把握,对局势的掌控能力是极其娴熟的。但如今他虽然认识到,这件事自己已经失去了主导权,但却没有解决的办法。其原因如同孔道长所说,林木胜死亡时,五脏六腑受损,魂魄缺失了一部分。人的魂魄受到惊吓,会对人的行为、能力造成负面影响,而魂魄残缺的下场,即使没有失去性命,也就是傻子白痴的结局。 除了以上的原因,林木胜与孔道长之间信息地位的不平等,也是让林木胜束手无策的重要因素,此时的他,只好默默点头应承下来,不再去想这孔雀为什么只救魂魄的另外一个理由是什么。 就在他表示出同意的态度后,孔雀头上的羽毛闪了一下,而他的脑海里立刻跳出了一段口诀,脐下三寸的位置接着开始不停弹跳,左右腰侧马上出现一点冰凉。这两处冰凉的地方细小如针尖,一头连接下丹田,一头绕到腰眼汇合,直上头顶,再从头顶沿着胸前直下丹田。当这些冰凉感觉连成一线后,他试着吸气,马上感到全身有气涌入,四肢、身躯随之隐隐出现膨胀的错觉。 “知其雄,守其雌,知其黑,守其白,是为知守决。文中之意以及如何施为都为你解开,身心俱如婴儿即为入境。凭你的天分,略加琢磨应该没有阻碍。” 林木胜随着孔道长的话语,一边在脑中理解这段口诀,一边试着按照口诀练习。孔道长说完这番话后不再开口,再次恢复最初的静止姿态,安静地等待着。 第3章 世界乱套了 林木胜从入静中清醒过来时,有些愕然地望向孔道长。没等他提出疑问,孔道长就开口说道: “知守诀每6个时辰只需修炼1次,一呼一吸是为一重,每次九重即可,多行无益有害。” 林木胜眼看自己没有说出口的问题,又一次被孔道长猜破,心中不由纳闷,这道长莫非是学会了''他心通''不成,要不怎么就能准确地回答自己没有说出的疑问。他抬起头看向孔道长,问道: “道长,您这是练了他心通吧。”这话一出口,他就觉得错了。如果真的是这么样的神通,自己还没开口,道长就应该知道的。 孔道长发出一阵轻笑: “嘻嘻,不,不是。我家没有这门神通。那都是一些雕虫小技,只有西方教中人才会去专研的旁门左道。他们为了吸引信众,无所不为,我家嘛,信者自信不屑为之。” 林木胜生前既不信佛也不信道,也不信任何乱七八糟的,当然也不反对这些。他是一个标准的中式信徒,对世上所有的教义,都是抱着信与不信完全看结果的态度,急时就拿来用,闲时放一边。因此对孔道长说的内容不在意,对其中的关节更加毫不知情,对道长给的答案,也就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孔道长也不再继续解释,而是重新讲起了缘分的事情。 “你与我有缘,缘起于10年前,缘满于前日,所以我们今天可以见面了。” 对于道长这云山雾水的一番话,林木胜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此时的他也放弃抵抗的心理,决定不去争抢这话题主导权了。他认命地发出一声嘟囔: “我知道了,你,您继续说,我听就是。” 孔道长对林木胜的回答应该是感到意外,所以没有马上说下去,而是低下了头,这次换成右眼看向林木胜。他的这只眼睛只有内外2重环,外白内黄,也没有让人心悸的光芒外露,外表看上去比较正常了。看了几下后,孔道长的头又回归原位,接着赞扬起他: “不错,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年纪轻轻就懂得审时度势,做得到能屈能伸,是很好的苗子。我的眼光果然有进步,这次果然没有挑错人。” 林木胜听到这里,有些哭笑不得,这是表扬谁啊!他害怕表情外露,急忙开口问道: “道长,您刚刚不是说我们有缘才结识的吗?怎么这回又说是您挑的啦?” 孔道长发出哈哈哈的笑声,声音依然那么嘹亮清澈。 “哈哈哈。小子,我家的缘有说法的。被我看上就说明我们之间有缘,没被看上就说明我们没有缘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嘛!” 这个回答完全出乎林木胜的预料,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他也不打算与这孔雀争论了下去,只好随口嘟囔着:“缘为天定,份在人为。” 孔道长提高了声音说道: “错了错了,你的想法完全错误。应该是缘是人为,份由天定。人的天份来自胎光,也即是元神好坏是先天所成,这强求不来,这缘嘛,那就是事在人为的啦。我家有个长辈,无论是洞天福地还是先天宝物,或是逸群之才,只要看上眼,那就是与这前辈有缘,那是必须要得手才是顺天应命、身心通达。” 孔道长这样解释缘分,不但否定了林木胜长期以来对缘分的理解,话语中隐约包含着的无赖、强横的处事态度,更加与林律师所坚持公平正义的价值观相矛盾。按照这只孔雀的逻辑,岂不是没有规则、公理可言,只要是看上眼的就是自己的了?真是这样肆意妄为,世界岂不是乱套了。林木胜完全反对这种观念,也就没有忍住,不再客气的指责道: “你这是强盗逻辑。” “年轻人,修行世间和凡间的道理是不一样的,你以后就懂。”孔道长似乎不介意林木胜的态度,也不在乎被认为是强盗,回答的语气貌似还有沾沾自喜的味道。 孔雀的回答很简洁,但话中之意很丰富,林木胜却能在一瞬间就理解。根据他执业这几十年,与社会各阶层人士交集所获得的社会经验,自然知道不同层级的人,在具体的处事方式、处事原则上确有不同,守法者、违法者是因各自的原则、方式所致,权贵与普通阶层各有各的标准。而自己没有经历过对方所说的修行世间,确实不知道那个世界普遍适用的是什么样的方式、原则,况且这话还暗示了自己以后要经历这些。在这么短短的一会功夫,他想明白了其中缘由,也就放弃了继续与孔道长争辩的打算,束手再次行礼,重新表现出此前那副温良谦恭让的姿态。 孔道长看着林木胜行完礼,才开始说道: “这就对了,谦顺、真诚的态度很好。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言归正传,你记得十年前我们是如何相遇的吗?” \"到底是谁在浪费时间啊.\"林木胜腹诽着,但不敢说出口,而是用略带着思索的语气回忆道: \"10年前,那总,京城的大关地产的老总,姓那,叫那青,欠我一笔代理费。付不起就寄来那张太师椅抵账。那时您的刻像就在椅子上,形象栩栩如生还带着丝丝威严,我一看到就喜欢极了,没有当收藏品,而是一直用到现在。\" 说完这个过程,他又有点疑惑: “可这十年来,没有发生过哪些奇异事件啊。” 孔道长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这笑声笑得林木胜有点发毛,他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孔道长。孔道长很快就不笑了,用讽刺的口吻说道: “没有发生?你10年前可不是死磕派,也从来不做掘坟式辩护的啊!这10年来,你代理风格的变化,你自己不清楚吗?因此而获得的酬劳是怎样一个天差地别,你没数吗?你以为,仅仅是凭借你的业务水平,这10年来能够做到势不可挡,从无败绩?” 林木胜刚听到这个说法很惊讶,但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凭直觉就根本不相信这话,认为这孔雀是在胡扯,而且他也不相信,一个修行者能够懂得律师的辩护策略。“你插手我的案件,帮我打赢那些官司?你要怎么做才行?不对,不对,你是修道的,不是修法啊。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孔道长哈哈一笑,“不是修法的,哈哈,你还有点幽默感嘛!” 随即他又用极为自负的语气说道: “我完全不需要懂人间法!我就是大势,我所在之地,即为大势所在。” 孔道长话语中的大势,让林木胜不由不信。他代理案件中虽然极为强硬,从不妥协,但也常常感叹形势比人强。特别是想起了自己经手的好几个官司,有某高干涉嫌酒驾的,也有某富豪违法经营的。这些案件都是证据确凿,法条明晰,想脱罪困难重重,也根本没有人相信有丝毫打赢官司的可能。可事情就是那么巧合,自己接手后,很快就有详细的司法解释出台,条款内容改变了以往的规则,对那些当事人极为有利,自己因此成功赢得这几场官司从而名声大噪。想到这些,林木胜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说的大势,是指你能够影响决策?” “不。我不用影响什么东西。是万物响应我,回应我。你不明白?”孔道长看着林木胜那迷茫的眼神,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会,然后说道: “我应该如何想你解释呢?举个例子吧,这世界有了我,就像流水遇见洼地,流水流经洼地时必须要灌满那里才能继续流淌,你能说是洼地或者那空地影响了流水吗?不能吧!我不是洼地,洼地是天道,我是洼地里的那个空白处,流水就是万物。这样说你听懂了吗?” 林木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另外的事情。按照孔道长的说法,他这么牛逼,所到之处都任他横行,这不会搞乱这个世界吗?当他犹豫着是否要将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孔道长又问道: “你还是没听懂?不应该啊!” 林木胜赶紧说道: “不,不,不是,我听没听懂不重要。只是你存在在这个世界,这样影响下,不会把整个世界搞乱了吗?” “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2千年前就开始乱了,这五百年来,已经乱得无以复加,就差毁灭了。” 林木胜根本不信孔道长的话,哪有的事啊。世界这不好好地存在着?世上四季循环不竭、春种秋储;每天日升日落、每个人该吃吃、该喝喝,累了自然会休息,哪里看出来乱?一切都正常的很。但想起对面这位不是常人,而是一位修行者,于是他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 “道长是指哪个方面乱了?” 第4章 天道规则 孔道长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语气恢复了正常。 “你确实天份极高,这次我该没有看错了。” 没等林木胜开口询问,道长接着说了下去。 “你看见的世界,仅仅是凡间而已,可天道下的世界,不仅仅只有凡间。天庭、地府和凡间,是天道下一个完整的轮回之路。如今,天庭没了,地府没了,只留下凡世在苟延残喘,怎么不叫乱了?” 林木胜在提问的时候,习惯性的使用了一点小技巧。他并不认可孔道长关于世界乱套了的说法,但根据执业生涯中的经验,谈话的对方言之凿凿说出的事情,而自己不相信的时候,绝不能直接否定对方说的内容,否则极容易引发冲突,甚至导致丢失业务。此时最好的方式就是引导对方继续解说,然后从对方的解说中找寻破绽,引导对方自己得出否定结论。孔道长应该没有遇见过这种技能,误认为是林木胜说出这话是天份使然,这才再次称赞他。 对那些赞扬自己的内容,林木胜又不傻,肯定是不会反驳,也没有往心里去。可他也没有想到,或者说又忘记了,对方来自不同的世界,见识不同,际遇不同,思路自然不同。他对孔道长说的事关三界的内容,根本就没有认识,就算是想挑毛病,自然也就无从挑起。 三界论虽然把林木胜整不会了,但他毕竟是辩论界的积年老手,思绪稍微一转,就找到了孔道长话里的一个勉强算得上的破绽。 “可是,道长,我觉得,我们的这个世界,也就是您说的凡间,虽然有些灾祸,天灾人祸都有一些,但是,但是啊,科学昌明、科技发达,食物充足,人口因此繁衍无数,前几天我看新闻报道,世界总人口突破80亿了,这人数可是古代没得比。而且人的寿命不敢说人人长寿,可多数人都也有七八十岁的寿命;衣食住行更加是前代所无法企及的。更别说手机电脑那些,古代人想都不敢想的物品,这不算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色吗?” 林木胜停顿片刻,又补上了一句: “哦,我还没说飞向外太空那些以前被认为是神迹的……” “住口!” 孔道长一声断喝,打断了林木胜的话语。 林木胜一愣,心想着,这些都是事实,怎么就惹怒了您? “愚不可及!真是愚不可及啊!身为周民一脉,却不查其中因果,唉!看来你的真知被蒙昧的太多太久了!唉!!” 孔道长怒喝之后,语气也不再急躁,而是转为一声感叹。 林木胜对孔道长话中内容的含义不甚了了,却深深感受到语气中的惋惜之意,不由自主就弯腰抱拳,浅浅地行了个礼,口中说道: “我书读的不全,对这些事实在是愚钝,请道长开解。” “你说的也对,这也不能全怪你。现今的结果,既有先天障也有后天障的原因。我慢慢向你解说,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待我说完一段后可以插嘴提问。” 孔道长不待林木胜点头,接着就说道: “第一,你要谨记,这方世界是留给周民及后裔血脉繁衍生息之用,各位天尊、圣人尊昊天上帝旨意,拟定出天条,并以道书天册记载,约以万年为期,届时此方世界将尽数化为周土,生灵皆为周民。然后专设天人地三界定轮回,以神榜立各路正神维护,以此确保周民血脉不乱,道统永存。” 说完这几句,孔道长立即问道: “听懂了吗?” 林木胜茫然地摇摇头,没有说出话来。 “看来你懂了一点,但不敢信,是吧。” 林木胜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这才说道: “我有点懂了,但不是很明白,您说的有点简单,可听起来很复杂。您知道的,我从来没有接受过神鬼之说的启迪,不明白或者不相信也很正常。如果按照您这么说的话,这个世界算什么?我算什么?为什么值得您出手救援?” “很好,你提出的这个问题,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也是我最注重的。你的魂魄之外的元神发于中国,魂魄中的阴神为周民转世重投中国,阳神、人魂生于神州,七魄皆由中原孕育,所以你是纯正周民血裔,为了确认这一点,我用10年的时间观察你,从救出你的魂魄那一刻,才完全确认,这是不会错的的。” 看着孔道长郑重其事的说出这些话,林木胜心中生出点荒谬的感觉,他忍不住说道: “不是说我们只有狗才讲血统吗?” “混账!” 孔道长又是一声大喝,把林木胜吓得一激灵。 “这件事情是可以开玩笑的吗?混账!我说的血脉、血裔是指魂魄、元神,你说的那是肉身。元神魂魄才是区别夏夷的唯一标识,肉身向来就是一副臭皮囊罢了。这是两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林木胜被这声怒喝吓得又是一哆嗦,赶紧解释道: “我,我只是感觉太紧张,太严肃了,想活跃一些,没别的,没恶意的。其实我懂得,我知道您说的意思是什么。” 孔道长收了怒气,很认真的警告他: “有些事物可以用来说笑,有些事情本来就容不得些许戏谑,你要谨记。” “是是是,我记住了。您继续。” 孔道长刚准备开口,林木胜突然张了张嘴,然后抬头看过去,同时还举起右手示意。孔道长见此情形偏了偏头,表示默许了。 “您刚才说的这方世界,范围是书上说的中土吗?” “远远不止这一点,整个世界,你所知道的范围,都应该是。” “啊?这,意思是?”林木胜还是不相信,如今的世界可是那些西人主导,自己吃饭的本事都是遵循他们的那些理论,这又算什么呢? “啊什么啊,就是你理解的这个意思。关于这个,就是我下面要说的第二个重点了。” 孔道长再次打断了林木胜的提问,继续说道: “第二,世间万物都纳入轮回中,周民中之无罪者死后可以直接投胎人道,再次为人,余者及域外生灵纳入轮回后,必须先进入六道轮回中的三恶道,即恶鬼道、畜生道和地狱道,直到洗尽罪孽后,才可投胎入善道。” 说完这几句话,孔道长又问: “这个容易理解,你听懂了吗?” 看到林木胜点头之后,孔道长继续: “我2千年前醒来,那时我刚刚得道,彼时天道已经震荡不休,以至于天条屡屡被违。但那时候天庭犹在,正神奉命从天而降,安抚天下。我虽非正神,但也算是大派正途出身,验明正身后蒙天庭恩准投效,得以参与镇压四方动乱。期间略尽了些绵薄之力,也因此受伤而闭关疗伤,直到500年前出关,此时,” 说到这,孔道长突然停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长长的脖子弯折,脑袋低垂下来遮住了前腹,没有继续说话,仿佛陷入悲伤之中。 林木胜本来听的正入神,被道长突然来了这一手,心里涌出说脏话的冲动。可他不敢也不会做出这么没品的事情,只好温言劝说: “孔道长,暂且节哀,您今天与我接触,应该为的就是传道授业解惑,我们先谈正事,找出问题后想办法解决就是。” 那孔雀闻言,抬起刚刚垂下的头,用喙点了点林木胜,用责怪的口吻说道: “你小子,一点都不配合。你应该急急忙忙问我,后来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林木胜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转折弄得有些糊涂,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这孔雀虽然已经有2千多岁,开始表现的挺庄重肃穆,但其实内心却满是恶趣味。 不过这并不奇怪,按照孔雀自己的说法,虽然年纪一大把,至少有2千多岁,但光是睡觉用去了至少1500年的时间,剩下那些时间,具体用来干啥还没说,但估计也没干啥正事,所以没有积累多少社会经验,心性还是少年时期,所以才有这种幼稚的表现。这孔雀表面看着老成,性格可能还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想明白这些,他隐约知道应该如何与之相处交流了。 林木胜对自己的猜测并不是十分确信,他决定先试探。最好的试探就是顺着对方的意愿,服从对方的思路、方式。 “道长,原来你的忧伤是伪装出来的啊,我完全没发现。那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孔雀哈哈哈地大笑着,笑声充满喜悦,笑了好一会才停下来。 “就是,吊胃口就是这样的感觉啊。看来网络上那些小说写的还是有点道理的。” 这是什么反应?林木胜听着很糊涂,他万万没想到试探的结果,得到的却是这样的回答。就算是再怎么年少轻狂,这样的思路也太无厘头了吧! “我这是演示给你看看,哪些是可以玩笑的,只有自己的亲身经历,无论结局如何,我都可以编排。明白了吗?” 林木胜没有理会孔雀的这番解说,反而对另一件事情起了好奇。 “您刚才说网络,小说,是指网文吗?” 孔雀听林木胜这么问,回答的音调陡然提高了很多: “我,老道陪伴你10年了。修炼之余总要找点子娱乐吧?反正你的电脑从来都不关机的,我用来了解一下这个陌生的世界,怎么了?” 这孔雀居然会上网!林木胜很是惊讶,可又不能说不行,他只好憨笑了几声,口中连连说道: “那是,那是,您那是当然的。” 孔雀听到林木胜的回答,这才降下音调。 “你明白就好。我们不要这些无关事情上浪费时间,回到刚才说的事情上。” 第5章 孔雀的回忆 林木胜对孔雀的这番说辞自然又是腹诽,但也只好点头回应。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想起来了。我500年前再次从闭关中醒来,发现天道崩了!然后发现天庭没了,地府也没了!三界仅剩人间,人间也乱成一锅粥了!你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孔道长像是问林木胜,但其实并不是要他回答,而是以提问的方式,加强说话的效果。所以他没有等林木胜回答,接着说道: “我居然在天上看见了流散的上清宝气和枢斗神光。这两类先天宝物在五气五光中本是上品,在天庭设立之时,天尊已经施展法力将之融入天道之中,非大圣大德无从见之,也无法使用。此后外界再无丝毫可见,就算是上仙之流想要服食、采集,也需要经天庭同意,通过道册天书分配一二。以我的境界,是接触不到天道的,自然无法见到此类宝物。可是我睁开灵目之后,天上居然飘荡着些许上清宝气和枢斗神光,稍微一想就知道是天道崩坏,以致宝物四散。还有,天地之间到处都是行将消散的孤魂野鬼。刚才不是说了嘛,所有灵体都要收入地府进入轮回。我能见到这么多游魂,说明什么?说明地府出问题了。我为了求证心中所疑,自恃手中有些许信物,就冒险去了一趟三十六重天。” 听到这里时,林木胜举起右手,示意有话要说。 ”哼!“ 孔道长发出这一声,明显是对林木胜打断其话语的表达不满,但还是甩了甩头,示意林木胜说话。 林木胜此举,是因为好胜心又一次占据了上风。他作为资深律师,与人交流的经验无比丰富,对于那些在交谈中产生的疑问,一般来说都是在心中列出一二三四,等对方发言告一段落后才一并提问。他刚刚听了孔道长说的那些内容,心里有疑问是真的,但其实不急,完全可以待孔道长讲完再提出。他之所以突然举手表达提问的请求,最主要的目的,是以此试探孔道长的性格、秉性。 孔道长刚才已经说过,如果有疑问要等他说完才能提。而林木胜故意在这种微小的事情上违背他的意愿,首先是因为这只能算是小事,就算是因此得咎也不会受到太大的惩罚;其次通过这种试探,来确认孔道长为人处世的态度是强硬还是随和,性格是否霸道等,这些对确定以后相处的方式方法有极大益处。 得到孔道长允许发言的表示,林木胜的心顿时放松了不少。虽然时间太短,无法对孔道长的性情进行详细分析,但匆匆得出的结论是:这道长性格很好,应该很容易相处。 这次的试探是林木胜第一次占据上风,他心中有点得意,但他的神情依然如常,语气态度仍然是礼貌恭敬。 “请问道长,我有三个问题,能否请您解答。我觉得搞明白了这些,对理解您说的那些内容有帮助。一个是,您刚才说的上清宝气,和那个枢斗神光是什么?” 也许感受到是林木胜的恭敬态度,道长接受了这个解释,他马上肯定了林木胜的提议,语气中的不满也消失了: “你说的也有道理。这些名词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确实有碍理解。行吧,反正时间很多,待我慢慢道来。” 就在孔道长说话之时,孔雀雕像所在的木板上出现了变化。一道银白色的光从孔雀头顶上的羽冠丛中亮起,并沿着孔雀的身体边缘开始流动,直到将孔道长的全身都包裹住才停止,闪动了一下就消失。银光刚刚消失,孔雀背后的景色就发生变化,一团白色烟雾突然浮现在背景上,在浓淡不一的烟雾衬托下,原本隐约、模糊的背景开始变得清晰,一株巨大的植物和一大堆器物浮现出来。 林木胜睁大眼睛,想努力分辨清楚上面的图案。因为那棵巨大的植物最显眼,占据了整个背景,他的注意力很自然地看向那里,但没等他辨识出那棵大树的种类,背板就恢复原样,林木胜没有辨认出任何一件物品。当他疑惑地将目光转向孔雀时,道长说道: “我身上的就是枢斗神光,白雾是上清宝气。五光五气五术二法,是我门中修行法门。服食五气五光可以提升修为,这一气一光是其中的上品宝物,不到一定境界无法使用。五术是如何使用此五气五光的手段,刚才传给你的知守决,就是五术中的服术,待你的修为到了,就可以服食此气此光。至于二法,是讲如何操控本命元气的,你要练出本命元气才能学习。” 林木胜好奇地问道: “那我的修为是什么境界?” “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孔道长也用好奇的语气问道。 林木胜嘿嘿一笑: “不是,好奇罢了。” “切!你先把自己修补完整吧,你现在就像个漏勺,哪有什么修为可言!别问这些无关的,下个问题。” 林木胜又发出几声嘿嘿的笑声,赶紧说道: “还有一个,就一个。我服食的是啥气?” “你现在能够服食的只有氤氲元气,是后天宝物,满世界都是这东西,一点都不珍贵。好了,不许继续问这些,你以后都能学到。” 问这两个问题之前,对自己的状况,林木胜心里其实明白的很:自己刚被救下,刚才还被告知,要抓紧练功修复神魄,这种情况明显是还没入门,根本没有修为境界可言。但他仍然要说这些,目的是通过装傻的方式拉近双方的关系。自从双方见面之后,道长就对林木胜称赞有加,但这并不意味着双方没有隔阂,反而证明双方感情比较疏远。这种状况下,林木胜认为,自己既然是劣势一方,有必要适当做点装疯卖傻的事情,拉近双方感情。比如问些明显是愚蠢的问题,目前就是最恰当的。林木胜作为一个律师,经年累月地与人斗,不但乐此不疲,而且常胜不败,靠的就是胜负欲望比其他人强烈。而在电光火石之间,能够发现并落实这样的举动,依然是好胜心作祟。 这一问之下,林木胜发现,孔道长说话的态度、语气变了,变得更加随意,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本正经。林木胜觉得达到了目的,也就适可而止,于是马上点头称是,接着就针对性地问道: “您说的36重天在哪儿?那里有什么?还有,您说的信物,是啥儿?” 林木胜虽然没有再说傻话,但他为了拉近双方的关系又出招了。因为他记住了,对方是来自京师,所以为了激起孔道长的亲近之情,在说话的时候,索性连儿话音都使出来。 孔道长沉默了一会,先是不停缓慢点头,接着又连续慢慢摇头。摇头的幅度逐渐加大,直到连脖子都开始出现明显的摆动之后,才突然停止。 林木胜看着道长点头又摇头的动作,心里突然有点不安,暗自想到:难道是对方发觉了自己的小花招?发觉了会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狠狠地批评自己?甚至让自己受点苦?但转念再想,自己这又不是对道长不利的举动,即使被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完全不需要过于担心!正当他还在自我开解的时候,道长终于开口说话了。 “三十六重天是天庭所在,天帝居所,至于在哪里,我不知道,反正不在此界,从凡间是看不见的,但有路可通。” “你问到信物一事,让我回想起一个老朋友,不,应该说是第二位恩人,也不对,我一直视之为父为师,按凡间的称呼应该叫师父才对。是不是?” 林木胜正在认真听讲,突然听到孔道长问话,随口回答了一句是,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妥,''师父''这词,如今的语境与孔道长说的内容完全不相符,就像小姐、同志之类用语,早就被无聊文化恶搞的面目全非一样。他赶紧喃喃道: “不过,现在这样叫,有点……”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孔道长打断了。 “我知道,我也是上网的。” “昂日星君,你知道这个名字吗?算了算了,你不用回答,你肯定不知道……” 正说着,他看见林木胜又举手了,很不耐烦地说道: “又怎么了?” “我知道这个名字,那个,西游记里提过,帮大圣制服蝎子精的那个神仙,也叫昂日星官,是一只大公鸡。” “也是,我忘记这一茬了。西游虽然是小说话本,但关于这些正神的讲述还是大差不差的。” “好了好了,不要再打岔了,听我说完。” 林木胜闻言又撇撇嘴,暗想是你自己问我的啊,可他也知轻重,没有反驳而是耐下了性子听着。 孔道长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但说话的语调中少了一份惆怅,显得较为平静了。 “我是2千年前,为天庭征战的时候认识星君的。蒙他青眼相看,不但悉心传授道法,还为我向天庭表功邀赏,当我重伤即将魂飞魄散时,为我开辟好净室,更是赐我天庭神物助我疗伤救命。就是最初的那团上清宝气,以我那时的境界是无法使用的,又是他传我功法,还帮助我将宝气纳入神魂中,让我得以借助此物修炼。这些恩情,任何一件都使我受益匪浅,更何况星君全无私念,不求回报啊!” 正当孔道长感叹时,林木胜又举起右手。 孔雀这下真的有点要发脾气了。 “唉!我艹!” 第6章 孔雀的经历 孔道长怒气冲冲地呵斥道: “你这小子,你可真是……真当我好讲是吧?我说的话你当是放屁不成?” “不是,别误会,道长别误会,听我解释解释。” 林木胜赶紧解释: “您说的这些我越听越糊涂啊。” “我哪里没有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说错了,我弄死你。” 林木胜讪笑着回答道: “不是您的错,不是您的错!是我愚昧,是我的错,我的错。” 听到林木胜连连认错,道长的态度稍微缓和一点,嗯了一声没再继续说话。 林木胜见道长不再发脾气,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自责怪自己有点过分了,以后要注意把握住''度''。他敢于再次打断道长的讲述,是建立在刚才对道长性格分析上,相信道长的心地其实很慈善。但他这次还真不是为了耍心机,是确实觉得道长说的内容中有些地方不对头,不符合他对古代那种师徒门派的认知。 “我不是故意的,道长,真的对不起了,道长。是这样的,道长。我……” “快说!少废话!” “我听您说昂日神官传授道法,这不合适,是吧?您的师承……” 刚说到这里,一阵强烈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将林木胜后面的话全堵在嘴里,他啊啊了几下还是无法说话,心中开始有些害怕,也就马上住口,抬头望向孔雀。 此时的孔道长神态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异状。就在林木胜惊讶的看着他的时候,孔雀身上再次流出枢斗神光。 孔道长一开口,非但不是解答林木胜的疑惑,而是质问。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你心里怎么想的?” 林木胜一激灵,马上说道: “您知道我的职业。我这行虽说是现代行业,可是培养新人的方式,最主要也是最信任的,反而是传统的那种师徒相传模式。因为这个原因,对师承这方面,也许有点过度敏感。所以,听了您说的事情,对传授技能这方面有所感触,我不是……”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孔道长打断他后,又沉默了一会,林木胜也不再开口,静静站在原地。 “我不是背师他投。这与我的来历有关。我不是生于轮回。” 孔道长一开口,三句话里甩出两个重磅炸弹,让林木胜惊得一愣一愣。自己可没有指责他是叛徒啊!而且这是一只野生孔雀?啊,不对,那就是凭空出现的孔雀?也不对,那要怎么理解才合适? “我的本体是由孔圣人讳宣,亲手画在道册上的一幅孔雀开屏图。2千年前灵智初开后,一直独自寄身于洞天中,无从领受完整传承,直到天降符诏打开了洞天,奉诏而至的正是昂日星君,我才得以见识外界风光。” “我受孔圣人之恩德才能生出灵智,自然是其门下。但孔圣人早就杳不知其所踪,我欲修习道法而不得,唯有锻炼本命神通,幸蒙星君传以基本道法才得以入门。” 孔道长说完这几句话,转头用左眼盯着林木胜,眼中冒着青光说道: “明白没有?现在你还有疑问吗?” 林木胜发觉真的坏了,这次很可能得罪了道长他也不再多说一句,拱手后伸直双臂,再深深鞠躬,保持了近10秒才慢慢挺直。 孔道长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告诫道: “以后日子很长,有事应该坦诚相对,不要胡思乱想了!” “是!” “算了,我不说了,免得你乱插话,你自己看。” 孔道长说完后再次一低头,头顶的羽冠里弹起一条羽毛,羽毛上五只眼斑状的图案同时亮起。林木胜眼中看到一道极为耀眼的青光,他的眼睛闭上后再次睁开时,周围的景色已经变了。 他自己现在站在一座山的顶上,周围是崇山峻岭,到处都长满树木,10米外的山崖上却是光秃秃的,有一个人站在山崖前,距离这人2米左右,更远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案桌,一只古朴的鼎型香炉中,插着一只没有点燃的线香。 站着的那个人,头戴的冲天冠,头发披散遮住双肩,身穿五彩斑斓的袍服,两只袖子垂落在小腿两侧,下身的裆裙垂落在地面上。由于冲天冠的高度接近一米,使整个人看上去十分高大,目测超过3米。 从林木胜站立的位置只能看见此人的侧影,因此看不清人脸,他正想着这人难道就是道长的时候,此人突然向林木胜所站立的方向转过头,微微点头示意后,又转了回去。 这是什么情况?看电影还能互动吗?林木胜正诧异时,那人又动了。 这次他极为缓慢平抬起双手,右手抓住左手大拇指,两手虎口紧紧贴在一起,再用左手其余的四根指头包住右手。做完这个动作后,停顿了片刻,才将两臂弯曲,举起抱住的双手,与眉心齐平后,再次停顿片刻,上半身纹丝不动,腰往前一折,行起了大礼。 这套动作看着迟缓,但一动一静之中,显得极为庄重、肃穆,扑面而来的是古朴高雅的气息。林木胜刚开始看的时候,心中还带着杂念,到此时却为之一震,一心只顾盯着那人的举动,连呼吸也刻意放缓,当那人弯腰拜下去的时候,他也屏住了呼吸,心中只有震撼和仰慕。 当那人的背部与地面平行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弓腰到底的一瞬间,那只细香的香头冒出火光,一股青烟跟着从香头升起,以笔直的形态直冲云霄,一直绵延到看不见的天际。 当细香燃烧到三分之一时,冒出的青烟如同一条细线,连接贯通到无限遥远的地方。那人这才缓缓挺直身体,收回双手恢复了站立的姿势,燃烧着的香也随着礼毕而熄灭,直接天际的轻烟也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林木胜看见那人行完礼,准备过去打个招呼,意动之后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他赶紧张嘴想喊,又发现自己连话都hu 说不出。这时他回想起道长刚才说的那句话是让自己看。心想如今真的只能看,其他事情都做不了,道长果然是言出法随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那人依旧呆立在案桌前,林木胜也只能被迫陪着罚站。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那人又连续两次重复刚才行礼的过程,然后再次站在那里等待,但直到香燃尽了,情况依旧,没有出现不同的变化。 林木胜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正想着这有什么可看的时候,那人又做出新动作。只见他高举右手,衣袖滑落后,露出手持的物品。这是一块青色的长条形薄片,质地看着像是玉石。那人举着这块玉版,望向天空,然后就这么站着,久久没有变化。 林木胜刚看到玉版的时候,还以为会出现刺激的事情,心里不免有些小激动。但那人站了实在太久了,林木胜的耐心都已经被消磨光,开始想办法摆脱这一局面的时候,那人才行动了,但这次的动作,把林木胜吓到了。 只见那人放下右手,然后双手向左右展开,整个人闪烁起银光并开始慢慢升起,在升起的过程中,外形也逐渐发生变化。先是冲天冠化为一束羽毛,然后头开始拉长,双手变化成翅膀,身上的衣物变成布满眼斑的羽毛,最终化为一只巨大的孔雀。 果然是孔道长。林木胜心里刚刚想着这,就看见那只孔雀偏了偏头,扑腾了一下翅膀然后向上飞去,飞行的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消失不见了。 我怎么办? 林木胜的心里刚刚冒出这个想法,就发现自己也在快速移动,定眼一看,发觉他自己飞行在空气中,眼前闪过的是一片片的白云,再低头一看,地面已经消失不见了。确认这一点后,他完全忘记自己其实已经死了,更加不记得是孔道长用法术把自己送来看视频的事,整个人被吓得发抖,感到心脏在剧烈跳动,头上身上开始流汗。他还张开嘴发出凄厉的喊叫声,并且拼命挥舞双手,试图抓住任何一件东西。 “别丢人啦!你早已经死了。” 正当他做出这些正常反应的时候,耳边传来清脆、响亮而且极为熟悉的声音,是孔老道在说话。 “是啊,我昨天就死了啊。” 林木胜醒悟过来,不再继续做出那些丢人的动作,但心中仍然十分恐惧,刚准备开口询问,孔道长再次说道: “看着就是,就当是看电影。” 刚刚听见孔道长这提议,林律师还觉得有些道理,可当他看到飞逝的白云,感受到的那疾驰的速度,听到那已经连成啸叫的风声,都让他接受不了这道理。他在心中大骂,他妈的看电影,说的倒是轻松,可她妈谁家的电影这么真实?做得到这么身临其境?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作为一个成功人士,林律师一般是不说脏话,不是不会,而是认为有失身份,除非遇见不一般的情况。今天的情况,足以让他肆无忌惮大说特说,可又被禁言了。 正当他在心里放肆的时候,孔道长又说话了。 “练习一下知守诀。” 被点醒了的林木胜,终于告别了恐惧,有了看风景的闲情。他周围如今被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穿梭在这雾里,身上全无湿漉漉的迹象,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是灵魂状态,还是因为这些雾气不是云。他跟着道长在雾气里上下不停乱窜,一会往头顶方向飞,一会突然一个转折,往左侧飞或是右侧,还有时候倒退着飞,还经常性连续改变方向,仿佛是在玩躲避球。在雾气里穿行的动作一直在变化,林木胜时刻在努力寻找方向感,因此完全失去时间观念。飞着飞着眼前的景色终于发生了变化,道长也停止了飞行。 前面终于没有雾气遮挡,可以看见无数白色物体,散落在无边无际的空地上。 林木胜放眼望去,发现这些白色物体各有特色,有些像乱石一样大小混杂堆叠在一起,有些的倒卧在地面上的足有半人高,有些巨大的物体还相互支撑着,在下方搭建出一些空间。但大多数还是杂乱无章的摆放着。 “这里是,南天门!” 第7章 身后事,他人了(liao) 昨天早上,林木胜被送往医院抢救的同时,江染梅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市医院,可还是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医生宣告放弃抢救的时候,倒是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的。 当最后一点侥幸完全破灭时,林夫人的眼里充满死寂,全身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倒在icu的门前,一直陪着她的实习律师邹格,赶紧上前一步弯腰将她扶住,口中不停喊着: “师母,师母,你怎么了。” 江染梅微微睁着眼睛,看着邹格却无力回答。邹格手上用力想把他师母拉起来,可江染梅的身体软塌塌的,全身的重量都压在邹格的手上,根本无法站立。邹格赶紧一边呼叫着医生,一边就近找了一张病床安置好江染梅。 斜躺在病床上的江染梅,发髻上的丝网挂在耳边,一只手压在身下,另一只压在自己的胸口,一只腿挂在床沿,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邹格站在一旁,焦急的注视着医生。 为江染梅检查身体的医生,正着手用听诊器听着心跳的时候,江染梅突然伸出右手拦住医生,左手撑起身体,这个举动把医生和邹格都吓了一跳。没等医生开口,江染梅用平静的声音说道: “谢谢你医生,我没事。” 被吓了一跳的医生很不高兴的说道: “有事没事要检查了,……” “我说了我没事。” 江染梅说完,不再理会医生,而是对邹格说道: “小邹,我的手机在哪?” 她顺着邹格手指的方向,从枕头旁拿起手机,然后对医生说道: “对不起了医生,我丈夫死了,我现在没有比料理身后事更重要的事,其他都要靠边。改天向您赔礼。” 说完后,没等医生回答,再次吩咐邹格: “小邹,打电话给海佳礼服的小马,要求她在20分钟内送一套老林的衣服来市医院,尺码就按上个月定制衣服那个,就中山装吧,内外都要准备,一套就行,我们出两套的价格。好吗?小邹。” 看着邹格点头并拿起电话拨打后,她才拿起自己的电话,拨号后就放在耳边,对面刚接通,她就说道: “小庆,你爸心梗已经走了,我没赶上,在市医院。你联系弟弟妹妹,带他们来见你爸爸一面。” 电话那头的小庆听到这消息,开始梗咽。她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别哭,要像个男子汉。你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妈妈还要你照顾。” 小庆还在抽泣,她又补上一句: “妈妈在医院等你们,现在要去为你爸擦拭身体,换身衣服。” 江染梅挂掉电话,就看见邹格已经在一旁等她,马上问道: “小马那怎么样?” “马上就送来。小马说她亲自送过来。” 江染梅自言自语了一句,她有心了。然后问他: “你带着多少现金?” “只有七百多,不够的话,我下柜员机取。” 邹格不理解这个时候要现金有什么用,还是回答了。 “够了,拿700给我,我连衣服的钱一起转回给你,一会还要麻烦你去接小马。好吗?” 拿着钱,江染梅装进了坤包里,然后抬头看了看,向门外走去。 邹格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跟着,就在此时,一旁傻站了很久的那个医生说了句话: “不用要找护长,护工就可以做主,穿蓝外套的,一人一百就足够了。” 江染梅停下来,回身后很认真的说了句''谢谢'',才转身走出病房。 邹格目送江染梅走出病房,才疑惑地问: “医生,这是做什么?” 医生摇摇头,说了句少见啊,才回答: “人死后的肌肉松弛,体内的排泄物喷出来,温水擦拭是最好的清洁方式。还有,如果不快点换衣服,尸僵发生后就不好办了。” 邹格斜着眼睛望向医生,用嫌弃的语气说道: “你们医生,向来是这样直言不讳的吗?” 医生笑了笑,卷起听诊器走了出去。 江染梅拿着钱,请了四个护工帮忙,将林木胜的遗体抬到一个僻静的病房,换好全身衣物后,就一直坐在旁边发呆。医院方没有按惯例,马上将遗体送往太平间,任由江染梅一家人守在那里,直到夜色降临才用殡仪车运走,江染梅才带着家人离开医院。 当林家的遗孀和子女悲伤的度过这一难眠之夜的时候,林木胜已经开始了他的天外之旅。他听到南天门的称呼时,整个人露出一副傻相,急切的想听到一个解释。但道长没有再说话,而是再次向前飞去。 一路上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没有花草树木,没有想象中的亭阁楼宇,没有凤銮舆驾的仙人,没有玉楼金阙的富贵景象,到处是白色石头,地面上偶然出现的些许白雾,大多数是从石头缝里冒出。沉重的心情是没来由出现了,越往前走越是沉重。 孔道长止步在一座高耸的石山前,目光沿着层叠在一起石头,一直望向山顶。 “凌霄宝殿,我猜的。” 林木胜没有反应过来,或者说已经不想去理会了,他的心思被眼前的景观震撼,只顾痴痴望着远方,依然没有尽头的远处,只有白色的石块堆放在各处,看不到边的石块,以及看不到边的白。 “天道消失了,秩序消失了,失去神力加持,这些东西与普通的石头的唯一不同,就是这里的器物来自上古时代。” 孔道长捡起一块白石,喃喃自语。 林木胜看向道长捡起石头的地方,眼尖的他一下子发现有个反光的物体,道长也看见了,他丢下石块,俯身捡起托在手里。 这是一个浅金色的小物件,只有掌心的一半大小,形状很不规则,像是某件物品被砸碎后留下的残渣,林木胜好奇的等待道长解释,但道长一言不发,开始到处翻找石块,试图找到更多的此类物品。 当林木胜正在看着孔道长捡破烂的时候,眼前突然又闪过一道耀眼白光,他赶紧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重新站在太师椅跟前。 林木胜的心依然留在天上,脑海里只有白色、石头和无垠天际,没等他回过神,孔道长就说话了。 “这就是天庭的现状,500年了,我始终找不出原因。不准提问,我听说完。” 林木胜刚举到一半的手就被孔道长制止了,道长无视林木胜悄悄做的鬼脸,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找到的那些,有些是先天宝物的碎片,有些我能辨认出原形,有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曾经都是正神的法宝。还有些是宝气神光之属,” 没等林木胜做出惊讶的表示,道长继续说道: “我花了100年光阴去找这些残片,从三十六重天一直找到人间,期间遭遇无数邪魔妖孽,打过的架不计其数,有些赢了,有些输了,修为跌落下来,78年前才稍微有所恢复。” 即使孔道长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叙述着,战斗经历也一笔带过,林木胜仍然敏锐的感受到了其中的艰辛。孔道长当年可是因伤差点魂飞魄散,不得不闭关了1500年来修炼,足以说明当年道长所受的伤有多重。刚从这样严重的伤势中复原,又继续开战,还是不计其数的战斗,其中的艰险更是不言而喻。不过道长不愿意说,林木胜现在就不问。 林木胜正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道长已经在做总结。 “所以,我这次苏醒后,得出一个结论,我不能再继续孤军奋战,我要找到同伴,找不到的话,我自己教。放下手!别打岔!” 孔道长又一次喝止了林木胜的举动,继续按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你是我找到的第100个学徒,你很快就能见到那些师兄。在此之前,我有义务帮你了结红尘事。一会我再教你一式控术,便于你快速行动,你学会之后我允许你回家看上最后一眼。好了,我的话说完了,你有话就说,快点!” 孔道长肯定是对林木胜动不动就打断话的举动,极为不耐烦,所以噼里啪啦的说完想说的话,才允许林木胜发言。林木胜也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试探性举动,居然会闹出这么一种结果,这就有点自作自受了。但他也只感慨了一下子,学习新法术和回家看看,特别是回家这事,让他百感交集,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想不到要说什么,在孔道长的催促下,他终于问道: “哪些是我能对他们说的?哪些不能说?” 孔道长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什么都不能说,就凭你的修为,也什么也做不到。这次见面,是你对自己人生的最后告别,是让你安定性灵的必要过程。此后你不能联系他们。凡人有凡人的生活,你是鬼魂,有你自己的。人鬼殊途,无论何时都无法交集,你也不能妨碍他们。” 林木胜闻言分外失望,争辩道: “为什么不能联系?他们是我的家人,我的至亲。” “你修炼不足,就会侵蚀生人阳神元气,夺走他们的精气神,让他们身体日渐虚弱,疾病缠身;你修为到了一定境界,阴气充沛,就会压逼生人的气运,导致他们厄运不断,无法善终。你选吧!” 孔道长毫不隐晦说出的后果,让林木胜哑口无言。 三种选择,无论选择哪一种,都是对亲人的伤害。两害之下择其轻,这样看来让他们陷于忧伤之中,反而是最优解。可是自己明明保住了灵魂,不算是完全死去。这种万里挑一的际遇,站在林木胜的立场,却无法与亲人分享,来减轻他们的痛苦,对林木胜而言,何尝不是折磨? 林木胜还是思来想去,还是不死心,小声问道长: “没有两全其美的了吗?没有其他机会?” “有!” “啊!”林木胜一阵惊喜。但道长的话又将他的心情抛下谷底。 “天道重整,三界再立。” 第8章 横生枝节 林木胜在半空中飞驰,一路上无视道路交通灯信号,不受城市中的高楼大厦限制,沿着最短距离穿墙过户,横贯了整个城市。借助控术飞行,实在是爽快,生前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灵体状态下只花了3分钟,已经回到位于帝景豪庭的家。孔道长没有跟在身边,只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神识,用于维持双方的联系。此时的天依旧黑沉沉的,他站在家门口,却迟迟不愿进去。 孔道长借助神识,感知到林木胜的状态,很不满意其表现,连续催促了几次,但他还是踟蹰了近半个小时,直到孔道长警告他,再不进去就要取消这次机会,以后也不给机会了,林木胜终于鼓起勇气,穿过了大门进入客厅。 客厅里,依然保持着林木胜前天早上离开时的样子。放在茶几上的玻璃杯,依然留在原处未动,杯里残留着半杯牛奶,旁边的烟灰缸中,半只烟头架在上面,燃烧殆尽的烟灰断落在烟缸里,丢在沙发上的湿毛巾,已经滑落到地板上。林木胜记得很清楚,那天匆忙出门的时候,自己是亲眼看着这条毛巾滑下,却来不及收拾,当时还想着,晚上回来拾掇也还来得及。如今想起,只能暗叹,真来不及了。 对景伤情的林木胜悲伤潮水般涌起,发出幽幽的哭泣声,越哭越伤心,从暗暗饮泣转为嚎啕大哭,客厅内的空气,随着林木胜的哭声加大,隐隐出现了微小的波动。 “快停下来,元气共振会死人的。” 孔道长连续发出几次提示,都没有引起林木胜的注意,最后不得不发出吼叫,才惊醒了林木胜,停止了哭喊。 孔道长心中生出感叹,这个林木胜,是历来最优秀的,同时也是最不省心的魂体,一边还不得不向其解释道: “你修习道法之后,言谈举止必然对周边的元气会产生影响。你的体质很强大,已经让元气发生共鸣,元气共鸣现象,凡人承受不住就会死,我目前的法力,可做不到同时抢救多个灵魂,你千万小心。” 刚刚从哀伤中挣脱的林木胜,很后悔也很自责。周围都是自己的至爱,如果因为自己的过错遭受不测,这个罪,他可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赎。想到这个可怕后果,他不由心急如焚,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哀伤,也顾不上向道长询问,径直冲进最近的那间房子。 这里是林木胜长子林广大的卧室,里面没有人,他立即冲过墙壁,进入下一间,看见三个孩子都在这间房内,他才稍微放心,准备上前仔细看看自己的骨肉,被道长制止了。 “别忘了停在三尺外。” “可是,” “没有被你影响,他们都很好,只不过是因悲伤神罢了,睡眠越好,恢复的越快。你不要担心。” 有时候,林木胜是相信孔道长练过 ''他心通''的,例如现在。但无论道长是不是真练过,既然都这么说了,为了孩子的安全,他只好飘在门前,端详这三个熟睡的孩子。 三个孩子的脸型像极了林木胜,圆脸大耳,下巴微凸,眉毛稍显稀疏却长过眉骨。江染梅常常拿这件事打趣,这三个小孩,林木胜只需要复制粘贴就可以生出来的,根本就不需要她参与,接着又想起老三,那小子为了讨妈妈 欢喜,居然真的每天拿起江染梅的照片,念叨着要复刻妈妈的相貌。想起这温馨的往事,林木胜心里暖洋洋的,随之鼻子一酸,又差点哭出声。想起孔道长的告诫,他为了压抑住这份伤感,强迫自己打量起小孩的状态。 长子林广大侧躺在床铺的最外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床外,脸朝着里面,身上没有盖东西,手里却拉着空调毯的一端,另一端裹住老二林广休,被他压在身体下,中间那段下面盖着是老三林广廷。老三仰卧在中间的位置,口鼻都被遮挡住,露出外面的眼睛,依稀还有眼泪的痕迹。 三者三兄弟相互扶持的模样,林木胜的鼻子又是一酸,终于要忍不住了,他不敢再多待,马上转身回到客厅。眼角扫过墙上的挂钟,已经5点40分,黑夜终究是快要过去了。他在客厅待了几分钟,稳定了一下情绪,赶紧飘进了主卧。 床上没有人,浴室门紧闭着,里面隐隐传出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凌晨6点还在洗澡?林木胜感到奇怪,毫不迟疑就钻进了浴室。 妻子确实在浴缸内泡着,但没有洗浴的动作,要不是姿态是坐在浴缸中间,林木胜还以为出事了。悬在侧面的淋浴头开到最大,喷射出来的水流击打在江染梅的额头、胸前,连续激起水花,可江染梅没有任何洗澡的动作,任由水流不停冲刷在身上。 林木胜看了一会,发现有不妥之处。妻子偶然会用手抹一下脸上的水滴,但室内却没有水雾,水里也没有泡沫,水面上也缺少升腾的水汽,他意识到,洗澡水没有加热是冷的。鹅城如今的季节,气温虽说不低,但泡在这样的水里面,身体也会感到不适的。林木胜心里一阵阵刺疼,妻子是试图用这种身体上的伤疼,减轻失去挚爱所造成的心灵之殇吗? 林木胜实在不忍心看着妻子自我折磨,赶紧飘出浴室,回到客厅。他不清楚下一步应该做什么?现在就回去吗?他不甘心,可按照道长的要求,见过了妻子儿女,就是完成了最后的告别,不能再做其他事情,就算是想做些什么,自己也做不了啊。 他站在客厅中间胡思乱想的时候,主卧内响起音乐声。声音来自主卧镶套着的书房,一首极为熟悉的歌曲,是自己的电脑在播放《一把泥土》,这是他自己设定的闹铃。林木胜摇头苦笑,现在是六点二十分,以往晨练的时间。他漫无目的的飘进书房,来到自己的电脑桌前。 “这把泥土,这把泥土,祖先耕过,敌人踏过,你我曾经牵手走过。” 林木胜在心里跟着旋律哼唱着,心中却如同插入炽热的铁棒,滚烫滚烫的。 歌声渐渐消逝,浴室内依然只有水声,这座房屋内一片安详。看着电脑屏幕上闪过的屏保,看着键盘鼠标,林木胜突然萌发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做点什么,让妻子不要再继续忧伤。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再也无法抑制了,他疯狂地想着,怎么办?我一定要做!怎么才能做到?我不能用伤害他们的方式提醒她,那还有什么是我可以做到的? ''控''术可以试试。林木胜匆忙思索后,做出了这个疯狂决定。 他先是搬运了几次知守诀,让自己安静下来,然后将丹田中那点冰凉的元气,引导至右掌心,控制好速度范围,从劳宫穴中喷了出去。喷射出的元气,准确的打在显示屏上,左上角的屏幕顿时花屏了,随即出现了好几道裂纹,一直延伸到屏幕的右下角。 “有效果!再来!” 林木胜的心头狂喜,他压抑住兴奋,更加小心谨慎操控元气,第三次,终于完美了,喷射出的元气,非常服帖地落在鼠标上,让鼠标指针按照林木胜的意图,移动了一格。 对于初步成果,林木胜不为所动,赶紧操控鼠标,找到那个聊天软件,打开对话框后却举棋不定了。 他脑袋中开始盘算起来,我要做什么?我要说什么?说我没死?说我变成了鬼,说我要她别伤心?可这样真的有用吗?可她相信吗?假如相信了,我以后又能为她做什么?让她带着飘渺的希望苦苦等待,一直到死不成? 林木胜练习操控元气的时候,孔道长的神识就感受到了。起初以为林木胜是要赶回来,才动用元气,可马上发觉不对劲,怎么会连续两次运功都在原地?又误认为林木胜是运功有误,赶紧关注起这边发生的事。在看到林木胜打开聊天软件之前,暗自感叹,这回算是捡到宝了,居然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微操。当林木胜迟疑时,才将悬着的心放下,继续赞扬林木胜识大体,品德高尚。 林木胜犹豫着按下几个按键,随后又删除,如此反复了几次。孔道长的心,也随着林木胜的动作起伏不定。反复多次后,孔道长实在忍不住了,就要发作的时候,林木胜的身体飘了起来,离开电脑,向浴室飘去。 孔道长终于松了口气,暗自叹道,真是不让人省心啊!不过还好,能够迷途知返,有毅力!有前途!值得我全力培养教导,赶紧回来吧。 林木胜这一次没有进到浴室里面,只将头伸进去张望了一眼,立即回到电脑前,打开另外一个即时聊天软件,然后按动键盘,噼里啪啦的打了些字,马上按下回车键。 孔道长目瞪口呆的看着林木胜的突然举动,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直到林木胜按下回车键,孔道长才发出一声怒号: “混蛋!” 第9章 怒因何起? 林木胜的办公室内,突然亮起了五彩光芒,光源来自太师椅椅背上面的那只孔雀刻像身上。这光短暂却极为耀眼,颜色与孔雀眼中的那五种光环一模一样,分别是青红黑白黄五色。随即光芒敛去,孔雀才重新浮现在椅背上,他身上的羽毛正在缓慢合拢,羽毛上的眼斑在慢慢变暗淡。当房间内的光亮恢复到之前,林木胜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突然出现一片浅灰色薄雾。这片薄雾呈不规则的圆形,没有丝毫厚度,就是一片雾气构成的薄片,雾气内时不时透出淡青色光泽,一直在不停翻滚,久久不能无法平静下来。这就是林木胜的魂体,是孔道长用''御''术抓回来的,因为受到法术的干扰而无法凝聚。 这片雾气刚出现,孔道长的呵斥也开始了。 “你这无良之混蛋,我万万没想到,你隐藏的可真深啊!这下子才暴露出你的性情品格低劣、自私,亏我还想将扶天倾的重任委托给你,好在你早早暴露了,怎么样?这就藏不住了?混账东西,我早该知道你这类人是最自私的,也是最没有道德底线的。……” 林木胜的魂体虽然无法复原,但意识还在,也能听清楚道长的话,一上来就遭到劈头盖脸的臭骂,而且骂他的那些内容,全都超出意料之外,这让他完全蒙了。根据他的设想,自己的行为确实违背了道长之前的叮嘱,应该批评,他也愿意接受惩罚。但按照他自己的预测,孔道长生气和斥责,应该针对自己违反人鬼不得交流的规矩,和自己的品德性情没关系才对。如今孔道长却对这方面意见极大,这不合理嘛! 在道长的怒骂过程中,林木胜已经好几次试图解释,但刚有发声的意图,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卡住,就好像被捂住了嘴,发出的只有呜呜声。他的面孔在道长喋喋不休的呵斥中,完成了凝聚,但身体还是没有复原,余下的那部分雾气,也显得比之前更加稀薄。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发白,道长的发泄才告一段落,他随即宣布道: “鉴于你的品性如此不端,我不能再姑息养奸。我决定打散你的魂魄。你忏悔吧!” 听孔雀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林木胜终于发急了。他努力张大口,硬撑着想发出声,但那股力量是如此强横,无论林木胜如何努力都说出一个完整的音节。这下急得他全身都在拼命发力,连续挣扎了几次,声音还是没有发出,他的头倒是从雾气中挣脱,向前面伸出了一大截,一直越过桌面,到达太师椅椅面的上方才停止不前。 这张古典款式的太师椅,椅面至少有3尺见方,他的头虽然伸到了椅面,但距离椅背仍有不少于2尺的距离。 眼见自己依旧无法发出声音,林木胜心如死灰,但他依旧不肯放弃,他生前不止一次面对过必输无疑的案件,他从来都没有气馁过,为了找到有利于己方的依据,曾经做过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翻阅法条判例,最终得偿所愿。 林木胜眼看着这次又将遭受惨败,天性中的倔强又一次觉醒。既然头能伸出去,那么头上的那些器官也应该一样能做到。电光火石之间他心里冒出这想法,马上决定一试。他将发力的部位想象成眼睛、鼻子和嘴巴,用力向前探出。 这一尝试果然有效。他的两只眼珠子最先伸出来,伸出在他自己面前一尺远,眼珠后面连着两条更加稀薄的雾气;紧接着的是鼻子,鼻尖就像那只讲假话时的木偶那样,也伸出了一尺多,停在眼珠的下方;最后伸出也伸得最远的是下巴颏,已经非常接近椅背,就差一指的距离。 眼看着就要功亏一篑,林木胜心一横,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继续伸吧。 他再次向前用力,把舌头伸出来,''啪''的一下子触摸到了椅背,顶到了椅背,就在孔雀刻像上方,离羽冠就差那么一丁点的距离,但没有接触到。林木胜的法力终于完全耗尽,已经是强弩之末,不可穿鲁缟的状态。正因为这原因,林木胜伸出的舌头开始下滑,舌尖先滑到了孔雀的羽冠,然后舌尖底部刷过了雀头、雀颈、雀胸。林木胜即使这样还在坚持,努力保持着伸出来的姿势。正因为如此,他的舌头在孔雀胸前的部位还停留了一会,最后因为完全无以为继,滑落到孔雀脚下的空白处。林木胜的头因为缺乏法力支撑开始回弹,瞬时缩回了原位。 孔道长第一次傻眼了。 就孔道长的本意,都说出了让林木胜忏悔的话,就意味着决定给他说话的机会。孔道长说完,已经开始施法收回''御''术所夹带的法力。特别是看到林木胜如此努力挣扎,道长施法之时隐隐有了些许悔意,滋生出可以让林木胜解释,而不是仅仅要求他忏悔的意图。 可是啊,可是,当林木胜做出伸出舌头,并且舔了道长的动作时,孔道长的心情那是无法形容了。林木胜舔的是木板、是刻像不假,这块木板虽然是正宗的檀木,因为来自数千年前而更加珍贵,但重要的是,这是孔道长的本体所在啊,舔孔道长的刻像,就是舔了孔道长的身体。虽然只是舔到了正面那部分,不是全身被舔遍了,但这有区别吗?完全没有啊! 孔道长不是不明白,林木胜做出这样的事,完全不是他的本意,而是挣扎之下的巧合。可这并不意味着道长就该无视这一举动的性质。道长此时此刻的心情,用五味杂陈形容还真是非常之恰当——恼怒、尴尬的感受,是针对林木胜的冒犯,还稍稍带着一点好笑;对林木胜的天份又有丝丝赞赏,及因为要对林木胜下重手而产生了惋惜。但这些都不足以改变道长的判决,为了继续兑现自己说过的话,道长冷静了一下然后重新施法,抽回了残留在林木胜魂体上的法力。 法力刚被抽离,林木胜的魂体就恢复了人形,可神情明显看得出萎顿、无力,构成身体的雾气十分稀薄,雾气中透出更加浓郁的青色。他努力了几下,还是就说不出话。 孔道长见此情况,摇摇头叹了口气,不得不向林木胜的魂体输送了一道氤氲元气。 得到元气加持的林木胜,神色顿时好转很多,他抓住这一机会,乘道长还没有做出下步举措,用尽所有气力大声喊出三句成语,这十二个字,让孔道长一下子愣住了。 第10章 关于灵魂 “死非其罪!” “罪不至死!” “死不瞑目~~~!” 喊到第三句成语时,林木胜刻意将最后那个''目''字拖长,直到声嘶力竭才住口。 林木胜喊出这几句成语,省略所有的主谓宾定状补的格式,却清楚表达了林木胜此时此刻的心情、诉求,但凡是受过基础汉语熏陶的人,都能在听见的那一刹那领会,孔道长自然不例外。 道长肯定没想到林木胜做出反应是这样的,可稍微一琢磨,自然就理解了其中含义,不由暗自赞叹其思维敏捷、反应一流。林木胜定是担心自己不给他辩解的时间,只能长话短说,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清晰地语言表述。而在汉语的词汇当中,想要做到意简言赅的表达,还真是没有那些词比得上成语的作用。 林木胜的第一句,意思是指自己没有犯下道长说的那些过错,是在罗织罪名,认为自己的过错不是道长所认为的那些,这算是指出了对方言论谬误之处;第二句是说自己承认确实是有罪,但自己所犯的罪不是死罪,不应该受到打灭神魂的处罚,这是指出了对方行为上的错误;第三句是表示如果自己因为道长罗织的罪名而被道长处死,自己死也不服气,表达了蒙冤受屈的心情。 虽然理解了林木胜的意思,道长依旧一声冷笑: “哼!还真是犟种一个!放心吧,我可不是西方教的那些狂徒,从不做不教而诛的勾当,必让你死的明明白白。” 说完这话,道长又一次施展法术。只见孔雀腹部上的一根羽毛''嗖''地弹起,羽毛尾端的眼斑射出一点黄色光珠,眨眼间打在林木胜的身体上,立即没入了魂体当中。就在光珠融入暗淡的魂体后,林木胜的身体顿时充盈,构成身体的雾气开始逐渐变得浓郁,面上的神情迅速好转,身体发出的青色光也变得更加显眼。 孔道长终于注意到林木胜身上发出的青光,他''咦''了一声,弹起的那根羽毛上的另一个眼斑忽地一亮,洒出一片红光罩在林木胜身上。这片红光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暂,色泽非常稀薄,接触到林木胜的身体后,也融入到雾气中。 林木胜看着这一切在自己身上发生,发现红光对自己无益,没有如黄光珠那样给自己补充元气,也没有感到不适。正当他疑惑不解之时,他身体中发出的青光更加凝结,魂体中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仿佛由青色颜料涂抹出的人形轮廓。 孔道长看到青色人形,赞赏的心情实在是忍不住,随即爆出一句粗口: “这狗东西,还真是。资质还真是他妈的不错啊!唉,可惜啦!” 这道青色的人形轮廓,是林木胜的元神所凝聚出来的外相。在刚刚开始修炼阶段,就能够凝聚出此等外相,林木胜的天资,可不是孔道长口中所说的“不错”足以形容的,而是百世难寻的俊訾美才。要想达到这种成就,条件只有两个,先天际遇是其一,更重要的是后天的磨练。 周土上的灵魂,由元神加三魂为基础构成,在此基础上在逐步生成七魄。基本过程是:降生之初,先天之气随机进入肉胎化为元神,元神成型后引导三魂逐步形成,元神再与三魂统一为一体后,即降生为人。在神魂统一期间,还要先后生成七魄,七魄完全成型后,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人。 整个灵魂体系中,元神、三魂七魄都不可或缺,但在其中能够起到决定性作用,也是决不可受损的只有元神,魂魄受伤或缺失,以前都有办法慢慢修补,只需要有足够时间都能复原。元神却只可以接受淬炼,但不能受伤、不能缺失,伤了或者少掉一丁点,就是永久性的。 元神就相当于世间的黄金,元神好坏,就如同黄金的纯度、重量。黄金的纯度越高,等于元神就越好,天资就越高,就越被容易使用,黄金越重,可用的数量就越多,等于元神就可接纳更加深奥的知识;黄金的重量在获得的时候就注定了,无法添加,但通过锻打可以改变黄金纯度,元神的纯粹度也可以通过后天淬炼改变。与黄金唯一不同的是,元神被淬炼的越纯粹,同样可以接纳吸收更深奥的知识。至于先天、后天的关系,就相当于黄金与金匠的技巧之间的关系了。黄金先天再怎么纯粹,也不过是一块黄金罢了,只有经过巧手金匠的设计和加工,才称得上是精美艺术品。 林木胜自进入社会以来,从默默无闻到名声鹊起,期间经历的艰难,不足为外人所道。而他从事的行业,对心性的锤炼更甚于其他行业。要在既不出卖肉体,又能守住道德底线,还做到了功成名就。这就要受别人受不了的气,吃别人受不了的苦,还要把握住刚柔、迎拒等举止的度。这些都是无法轻易做到的,如果不是天资俊逸,性格坚韧,是绝不可能达不到他的地位。 得益于先天优势加上后天打磨,当林木胜的魂魄受损后,他的元神反而愈加精炼、凝固,孔道长嘴里说着脏话,看到这样的元神,心里还是滋生出怜才之心,决定给林木胜个机会,给他更多时间好好解释。 念及至此,孔道长没有做出其他举动,林木胜敏锐的发现了道长的放纵。此时黄色光珠给予他的帮助也到顶了,他的身体处于一种虽然脱离了虚弱期,但仍未痊愈的状况。借着孔道长沉默的机会,他赶紧偷偷运行起知守诀,试图更快点恢复自己的身体。 随着林木胜的魂体越来越厚重凝实,元神发出的青光被遮蔽了很多,身上的青色反而变得更淡了。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亮了,孔道长默默地看着林木胜在修炼,心里却在想着其他事。刚脱离肉身的灵魂,凡人的肉眼是看不见,魂体经过一段时间修炼,吸收足够的天地元气之后,获得超凡力量的同时就逐渐能被肉眼所见。 林木胜的情况更加特殊,前几个小时刚学会基础修炼门道,就能凝结如此坚实的魂体,加上显露出的外相,在凡人眼中已经无法遁形。如果继续留在办公室,天亮之后林木胜被来上班的前同事看到,事情就麻烦了。所以,道长正在权衡利弊,确定是否应该将林木胜带走。 道长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不忍心草草将掉林木胜处理掉,至于另一界的秘密,只要道长不松口,就凭林木胜如今的水平,是不虞林木胜作妖的。 孔道长做出了决定后,重新反思着自己的思虑过程,不由晒笑:自己今天遭遇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居然变得小心谨慎,果然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咯。 等到了林木胜已经完成第九重吐纳,正在收功的阶段,孔道长通知了他一声: “来吧,我带你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让你继续狡辩。” 第11章 论心也论迹 五色光芒闪过,林木胜赶紧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之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白茫茫的地方,除了自己站立着的位置,一尺之外,都被白色雾气笼罩住。 他一边转头找寻孔道长,一边在心里组织着即将要表达的内容。就在此时,他发现全身像是与这个环境联系在一起了,周围的空间里,有东西正在挤进自己的身体,并慢慢融入神魂当中,自己的身体像是正在充气一样,缓慢的膨胀。这种感受似真似幻,仔细体味时,好像没有发生,但自己的直觉却非常肯定,真的有东西涌入。他有些疑惑,不得不放弃刚才的打算,将注意力转到自己的身体,试图体会理解这种现象。 现今的这种体验,与修炼知守诀的时候有相类似之处,但又有所不同,如果让林木胜进行比较的话,那就是喝下一杯白开水与喝了口糖水之间的区别。白开水确实能解渴,但喝下去一大杯,产生的愉悦感也远远不及喝一口糖水。 事实也真是如此,仅仅过去十多秒钟时间,他的灵魂深处隐隐产生了愉悦感,整个身体似乎要飘起来。这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是那么舒畅,以至于他情不自禁的长叹了一声。 “舒服吧~?” 耳边传来孔道长的话语,还略带嘲讽的腔调。 林木胜循声望去,一只五尺多高的孔雀就站在面前,一身五彩斑斓羽毛,每根羽毛上的眼斑都在散发光芒,头顶上披着长短不一的羽冠,最长的那几根头羽起码三尺长。 “道长。” 孔雀自顾自地发话了。 “能享受就尽量享受此刻吧,我已经决定让你长眠在这里。” 林木胜苦笑了一下,对着孔雀开口说道: “道长,我错哪里了,能不能说明白啊,别让我……” 他话还没说完,被孔雀打断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的品行如此低劣。资质再高,品行不端就是个祸害。好,就让我来揭穿你。” 说完走前几步,来到林木胜跟前面对着,林木胜立即叉手肃立,等待他开口。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是吧,你这样做,是极端自私,是为了满足自己,自以为是所找的借口,是为了绑架我,设置的圈套。你的所作所为,看似缓解了你妻子的哀伤。其实呢,你根本就无力履行你的承诺,你让她从此陷入了虚无缥缈的希望中,凡人的生命有多长?区区几十年,你让她在这几十年里,带着虚假的希望苦苦等待,然后希望破灭,死于煎熬之中。这就是自私,是残忍!老道我最恨的就是这种事,当年……” 说道这里,孔道长突然停下来,原地踱了几步,才继续说道: “怎么?你怕是不知道吧!老道我心志坚定,远超钢铁,从来不受胁迫,也不吃软磨硬泡,更不接受苦情戏,所以,你的打算就是白日做梦。好了,老道说完了,你可以解释了。” 孔道长的这番话,林木胜刚听开头的时候,根本没有头绪,但听到后半截,就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被这孔雀误解了,听到最后他恍然大悟,孔道长这愤怒,一方面来自童年阴影作祟,一方面是误解自己,以为自己想通过某种方式进行要挟,让道长在自己妻子去世后,将妻子的魂魄救回来吧。对于道长的旧伤疤,林木胜无法确认,也不敢涉及方面。但至于其他嘛,既然是误会,还是有可操作空间的。 虽然不敢触犯道长可能存在的逆鳞,但只要找到症结所在,林律师的辩才就可以发挥作用了。他想到这个,不由心情大定,霎时间心中涌出了斗志,仔细斟酌了一下,决定后面的交谈采用诱敌深入的策略。 孔道长见林木胜迟迟没有反应,抬起头,准备做些事情,表达对林木胜的不满。林木胜此时才轻声说道: “她正在自残。” “哈?” “我妻子在浴室里自残。” 即使孔道长没有继续回应,林木胜还是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 “她的左手手臂全紫了,是淤血,她自己掐的。我本来打算看她最后一眼就离开,可我看见她左手上都是伤,正抓住浴缸边,右手拿着,” 说到这里,林木胜又停顿了一下,抬眼望向孔道长,看见道长此时正盯着自己后,他第一次盯着道长的眼睛,继续说下去: “她右手拿着的那柄浴搓,是我们一起去芬兰时买的纪念品,她正抓住搓头,用搓柄抽打自己的左手臂。她满嘴都是血啊!” 说道这里,林木胜心中一痛,再次沉浸在哀伤中,话也无法说下去了。 刚开始说话的时候,林木胜当作自己是又一次坐在代理席上,以对付对手的态度、方式对待道长,将与孔道长之间的对话,当作是一场新的交锋。但说着说着,他想起当时的情景,想起夫妻间那些细小但恩爱的过往,反而因为真情流露,无法将辩护人的角色饰演下去。 孔道长低下头,看向地面,并不时转动一下,好像是找寻东西。他始终没有发现林木胜的这些伎俩,从让林木胜说话时起,就已经堕入其彀中而不自觉,且随着林木胜的真情流露而开始自责。 孔道长踱了几步,转了几下头,转身对着林木胜抬起头,说道: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你妻子在自残,你可以呼叫我去制止,你以为老道我做不到吗?也不能给她虚假的希望,你不知道长痛不如短痛吗?” 林木胜当时确实没有想到可以召唤道长,这又没谁告诉过他,他怎么可能知道,但他不方便这样回答,所以他故意忽略掉这个问题,而是强忍住悲伤,回道: “我没有这样做啊。您都说了人鬼殊途,已经永不可相会了,我怎么会这么愚蠢。” 孔道长提高了声音: “又在狡辩!你不把真相告诉她,怎么能让她相信你,怎么能够止住悲伤停止自残?” 听道长说这个,林木胜对于说服道长相信自己就更有信心。道长果然是在社会上历练的少,对这些说话的技巧毫无感受,根本不知道说话的艺术。 想到这里,林木胜认为先应该告诉道长,让她知道自己的话里的错误。打定主意后,他用诚恳的语气说道: “道长,您说的有问题。那么短的时间,我可说不完这些事情。我就打出十来个字,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才能用十多个字,说清楚这么复杂的事情。” 孔道长听到第一句话,羽毛都竖起一根,打算发作了,听完之后,那根竖立的羽毛还一直在竖着,却没有了后续动作。 是啊,要怎么说,才能把林木胜的灵魂还有意识的这件事情说清楚呢?告诉对方我没死?可尸体还在殡仪馆冻着啊。告诉他魂魄活着,姑且不说死后有灵魂这种事,有多少人真相信,就算相信了,江染梅可不是那些愚夫愚妇,总要解释一番吧。十来个字,无论如何是解释不清的。 孔道长愣了很久,心里一直盘算着林木胜的说辞,那根羽毛早就落下,混在身上的羽毛里,道长还是无话可说,林木胜也不说话,眼光到处乱转,不再盯着道长看。 “你说了什么?” 孔道长终于开口了。 林木胜心中一阵欢喜:道长现在的行为,是典型的退让,自己只要缓慢加大力度,胜利在望,自己有救了。他在心里暗暗数了下: “吾爱莫伤悲离开你去拯救世界好好活着ab。” “我就说了这句话,连标点符号在内才20个字。” 道长在心里也数了数,字数果然不差。他突然问道: “ab是啥意思?” 林木胜觉得很羞耻,迟迟不肯回答,只能: “额……” “嗯?” 见道长终于入彀,林木胜故意迟疑了片刻,才小声说道: “这是夫妻之间的闺房情话,不足为人道。不过道长是例外的,我愿意详细说一说,反正您无处不在,只不过忘记是哪次说的。” 孔道长的怒火顿时被点燃了,呵斥道: “放你的臭屁!老道从不欺暗室,哪次进过你卧房?放屁!放狗屁!放屁狗!狗放屁!!” 道长越说越生气,头顶羽冠上突然全部竖起,空间内再次亮起五彩光芒: “气死老道,给我滚进去!” 第12章 宝气界 “哈哈哈哈哈!” 当五彩光芒消散后,林木胜他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道长没在身边,脸上的笑容再也隐藏不住了,立在原地放声大笑。 道长是一个有道德底线,甚至是有道德洁癖的生灵,这就是林木胜一切操作的基础。 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很简单,从道长斥责林木胜的内容就能判断出。仅仅因为怀疑林木胜对妻子做出虚假承诺,就不惜铲除林木胜,仅就道德品性这一项而言,其对人、对己的要求必然是极为苛刻。 道长同时也是一个极为好胜的生灵,好胜心强都极为好面子,这从刚开始接触,林木胜就看出来了。因为好胜心强,所以才会在初次认识的时候,千方百计要掌握谈话的主动权,为此多次故弄玄虚。 道长也是一个耿直、爽快的生灵,这与上述两个特质并不矛盾,他所说的话,从来是有一说一、就事论事,绝不说假大空、伟光正或者模糊不清、意义不明的话。 针对道长的这些优点,或者说弱点,林木胜制定的方案就简单明了,第一步让道长知错,第二步给道长一个台阶,让整件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了。 林木胜一面笑着,一面想着,道长应该懂吧?道长的智商看着也不算低,应该理解那些我最后说出的内容,我是为了避免他难堪而故意转移话题,好给他台阶下吧? “你谁呀?” 当林木胜正在狂笑的时候,笑声被突然响起的这句话打断。林木胜啊哈啊哈了几下,一口气没接上来,顿时被憋了回去。 林木胜咳嗽几下,顺了顺被憋住的那团气,循声望去。 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四个人聚在一起,一个站着,三个坐在草地上。站着的那个一身草绿色的运动装,款式很古老,袖子、裤腿带着两档白杠的那种,没等他继续辨认另外那三个人,就听见站立的这位大哥再次问道: “你是刚刚进来的?难怪病还没好呢。” 林木胜有些诧异,唉不是,大哥,我怎么就有病啊? 旁边手里抓着一顶棒球帽的人接话道: “确实,应该是很严重的伤,” “少来,人家那是兴奋过度好不?” 说这话的人,是一位叉开腿坐在草地上的光头。 站立着的那人听他这么说,也点点头说道: “对对对,也有可能,让他说说。” 说话间,那人三步并作两步,停下来的时候,离林木胜只有半臂远的距离。 林木胜对这么近的间隔很不适应,后退了半步,拉开双方之间的距离之后,才微笑着说道: “这位先生,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不回答只是看着林木胜,微微眯上眼睛,脸上同时带上了微笑。 林木胜看着这意味深长的假笑,立刻醒悟过来。 “不好意思,我脑子一时有点乱。请原谅。我叫林木胜,刚被道长,哦就是孔道长送过来。” 听林木胜说完 ,那人马上放下假笑,啊了一声,才回答道: “你好,我叫李正,木子李,正气的正,居然是五十叔带你进来的,这可少见的很。这么说,你只不过是过于兴奋,不是病没好哦。” 李正对林木胜说完,转头对着同伴说起话来。 “是我又弄错了,还是有点鲁莽。嗐!” 四人中的最后一个人说话了。 “知错不改,我看你什么时候才毕得了业。” 这个李正刚和自己说了一句话,就自顾自与同伴交流,林木胜暗自嘀咕:大哥,你这有头无尾的作风,还不是鲁莽可以形容了,那叫没脑子。 树下又站起一个人,快步走过来,边走边说道: “这里是上清宝气界,是五十叔,也就是你口中的孔道长,借用上清宝气开辟出来的元气天地。我叫李想,是这里的住客,住在上马乡。欢迎,欢迎。” 说完这几句话,对方正好来到了林木胜面前,向林木胜伸出右手。 这声音正是刚才批评李正的那人。林木胜握住伸过来的手摇了摇。对方的手手感非常温暖、柔软,伸出的姿势是竖立着,握手的部位是握满了林木胜的整个手掌,而对方手的虎口紧贴手掌的虎口。 这是一个自信有主见、性格坚定、极难用语言说服的人,林木胜一边判断着对方的性格,一边笑着说道: “谢谢,谢谢李想先生,我初来乍到,请你多指导。” “不用客气。我们当然可以向你提供帮助。不过按照五十叔定下的规矩,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李想还没有回答,树下的另外两个人也站起身,走了过来,手拿帽子的那人边走边大说道。 李正在一旁附和着: \"对对对。品哥说的对。\" 那人将原本右手拿着的棒球帽戴在头上,右手才伸向林木胜: “你好,我叫李品,欢迎你。” 直到李品戴上帽子,林木胜才发现了此人着装的怪异之处。李品头上戴着的棒球帽,显得现代感十足,可身上却穿着一件长袍,民国剧里老学究穿的那种,连袍扣都还是古香古色的那种搭扣,一根布条系着一段木棍。其他三人的形象就比较正常,四个人都没有留长发,虽然衣着款式老旧,但其他三人至少不是古今混搭风格。 松开了手,林木胜看向另外一个人,点了点头,打算伸手的时候,那人举了举左手说了句: “邹录其。” 见那人不打算握手,林木胜也不强求,再次点头致意后,转而用疑问的眼神看着李想。 “我们是过来受训的,完成之前不能退出,否则就算失败。所以。” “哦,理解。那我要怎么办?” “沿这条路一直下去,尽头有指示牌,你按照指示走,到五十楼找小楼姑娘,她负责接待新人。” 这时邹录其突然小声嘀咕了一句话,林木胜没有听清楚说的具体内容,只听见了五十叔,安排等寥寥几个词。林木胜随即转头看向邹录其。 李想没等林木胜继续开口问,双手摊了摊说道: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走下去就明白。我们还要继续前进,实在不好意思。” 林木胜自然不能去勉强人家,匆匆道别之后,林木胜看着这四人的背影,消失在了树林里。 这里就是上清宝气形成的世界吗?四人离开后,林木胜立在原地,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他用审视的目光四处张望着,脚下站立的地方是一处低洼地,地上杂草丛生,不远处就是森林,树木林立、树干粗大高耸入云,树叶茂密遮蔽着天空,除了这些,没有发现其他有用的信息。 李想所说的路就在前面不远的高处,林木胜因为刚才光顾着笑和交谈才没有注意到。当他沿着李想指出的方向,向上走了几步就看到了。 脚下是一道笔直的柏油大马路,六车道的路面平坦光滑,划线虚实俱全,一直伸向远方。可路面上没有见到一辆车在行驶 ,也没有刹车的痕迹。 林木胜蹲在地上,用指甲抠了几下,试探着用手指摸索了一番,确实是柏油加石子铺设的。观察过路面后,他站起身再次打量了四周,道路两边是斜坡,坡上是茂密的树林,目力所及的前方,也是一模一样的情况。确认再无忽略的地方,他这才举步踏上路面,正式开始新旅程。林木胜估计这条路横穿这片森林,一直通到那个五十楼。 他边走边想着边看,但眼前都是基本雷同的景色,这让他完全失去观赏的兴趣。走了几十步,才忽然想起:我是鬼魂啊,难道变成鬼了都还要步行不成?想到这些,他举手轻抽了几下脸颊,自嘲道:还真是活的太久,都活傻了! 既然打定主意,林木胜马上运转控术,非常顺利就让自己飘了起来。验证了猜想后,林木胜更加兴奋,一下子就抽干了体内的全部法力,全力运转向前飞了出去。 林木胜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启动的位置出现了蓝白两种颜色的光晕。光晕不停抖动着,保持着出现时的次序,如同水波一样慢慢扩散到路旁的山坡上,被树木干扰后逐渐消失。 第13章 世界如此真实? 爽!超级爽! 林木胜飞驰在柏油路上,心里只有这一种感觉。难怪路面上没有刹车痕,有了法力法术,还要什么油车、电车、氢能源车啊!更不需要说什么人马合一、人车合一啦!在这个有法术的世界里,人就是车马,车马就是人! 迄今为止,林木胜在空中飞翔的经历共有三次。 第一次飞行,是跟孔道长去天庭。林木胜至今也无法确认那一次的真实性。是真的飞上了天?还是做梦一般,只是自己的想象,他无法考证,这次的飞行速度是最快的,体验感也最不好的。飞行速度他自己无法控制,飞行线路忽上忽下也无从预判,简直就是飞在迷宫里。林木胜因为已经丧失了肉体,所以不会晕车,可视觉上的折磨却逃脱不掉。 自己飞回家是第二次飞行。那次是他第一次独自飞行,但也由于是第一次,控制飞行的技能不熟练,又因为城市里高楼林立,还要担心迷路,所以那次是飞一段停下来,既是借机分辨方向,也是要借此回气。飞在空中的时候,心里还忐忑不安。这一切导致整个飞行过程断断续续,提心吊胆,体验感基本为零。 唯有这次,情况完全不一样咯。 这里有一条柏油大道,平坦、笔直、宽阔,路面略微向下倾斜,依照林木胜的估算,倾斜角度绝对小于2度,视线内不见起伏路段,没有比这里更完美的竞速路段了。 在如此适宜的地方飞驰,林木胜极为享受!这风驰电掣的感觉,如梦如幻,也如此真实刺激。少年时的飞翔梦,终于在今天实现了。危险?不存在的!死亡?那是什么?人都已经死掉了,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加速!加速!一直不停的加速! 林木胜不停催动控术加速,而体内的法力随着他的意动,被立即抽出,转为法术的燃料,推动他向前疾驰。 他抽取法力的那一瞬间,就发觉宝气界与凡间的不同之处。在这里使用法术,体内的法力仿佛永远不会枯竭。每运转一次法术,当在体内的法力被抽取的刹那间,外界就源源不断地向体内输送新的元气,快速转化为法力,补充消耗掉的那部分。这一过程非常顺利,没有丝毫延迟不像在凡间,将元气转换为法力,需要自己认真控制,要忍受滴水般的转化速度。这里的元气进入魂体的过程,就像是被鼓风机挤压进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完全不需要等待,不需要自己控制。 太好了!这一发现让林木胜大喜过望,也再无顾忌。短短数秒钟之内,他已经将速度加速到了极致,再也无法提上去。 林木胜对这种情况很惊讶,也很不满。怎么会有限速的啊!一想到这里,他的职业病就发作了:这里有地方可以进行投诉吗?如果有这种地方,我要如何向他们提出取消限速的建议呢?是口头说,还是发律师函呢? 冒出这个想法只不过是习惯性使然,也就一闪而过罢了。相对于这点瑕疵,速度带来的快感超越其他一切手段,轻易就能到达巅峰而且经久不衰,这才是林木胜如今最满意的。 他的飞行速度之快,已经到了失去近距离视觉的状态。两侧只能看见连成一片的绿色,树木、山坡以及其他色彩,全部从他的眼中消失。在目力所及的最远处,比较清晰的,只有那条始终没有变化的天际线。也正是因为道路尽头与远处天空的交界处,依然存在这样的一条黑色线条,以及前方脚下不停延伸出去的柏油路面,林木胜才有依据判断出,前方的路况仍然适于狂飙,才敢一直维持最高速。 前方路况没有风险,他就盯着那条细线尽情奔驰,完全不去考虑他现在的时速到底是多少。但对于目前的速度,他也不是没有做过估算。参考当年驾驶川崎1000得到的经验,如今的速度,最少相当于当年的速度的三倍,甚至可能是五倍。他当年驾驶那种重型机车,最疯狂的飙车记录,时速从来没有超过200公里。这就意味林木胜当下的时速,少说是600公里,也有可能已经达到了1000公里。 幸福果然总是短暂的,快感亦如此。狂飙了不到两分钟,飞过40公里左右的路程后,林木胜发现,自己已经到达这段路的底部,前面的路面开始呈现出上升趋势。发觉这种情况后,林木胜下意识的停止抽取法力,开始减速。他是知道在这里,自己完全可以肆无忌惮的狂奔,无需害怕发生交通事故。可生前接受的教育,所养成的的习惯终究根深蒂固,对他的行为造成无形禁锢。而新的生命状态,还无法改变潜意识。他还在用生前的经验,对待这死后的世界。 林木胜减慢了速度,沿着上坡路继续飞了一段距离,在经过了一个弧线很大的转弯后,前方又出现一段更加陡峭的上坡路面,他不得不再次减速慢行,当他终于来到坡顶,眼前的景色焕然一新,一座城镇出现在他眼前。 林木胜驻足在坡顶,远眺这座新出现的小镇。这是一座很小的城镇,大小还比不少他老家的那个镇大,中心位置只有几栋楼,每座楼的占地不大,楼层也不高,都镶嵌着玻璃幕墙;由于距离还太远,无法计算楼层数量,林木胜估摸着数了一下,最高的那座也就十来层,剩余的只有七八层高。镇内的主路,起点在那些楼前,路面非常宽,穿过一道桥后左右分开,左长右短呈人字形,但分开后的道路形状扭扭曲曲的,是一个看上去很奇怪的形状。 楼的周围有大片空地,桥和路的两边有一些建筑物。这些建筑物都不高,占地反而却非常大,被大大小小的道路分割,大致形成了五处建筑群,有不少人影在这些建筑之间行走。 最外围星布着不少草地、池塘,以及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路上也有人在行走。这条小路从小镇子的东北角延伸出去,沿着先向北再向西的线路,连接着镇子的西南端。小路环绕着的地方,有山有河、有树木有湖泊,隐约可见不少个村落,散布在小路的两旁。每个村落的面积大小不一,建筑物有多有少,少的只有八九处,多的也不过有数十座。 林木胜草草看完了城镇的全貌,第一个印象是:好奇怪的地方。他对这眼前所见没有丝毫厌恶、害怕等负面感受,仅仅是觉得奇怪而已。他说不出来为什么是这种感受,但看到这里的景色后,脑海里跳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奇怪。人的认识过程本来就是这样,对任何事物,也包括对其他人,看上一眼之后,马上就产生判断,这种判断完全是基于感性而非理性形成,只有多次接触后,理性才会慢慢加入,最初的那种感受因此才得到改变或者强化。 在林木胜的身侧,依然是茂密的森林。兴奋期已经过去,恢复了理性的林木胜,站在原地想了很多。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还是海市蜃楼呢?如此茂密的森林,为什么一直没有听见动物的叫声? 林木胜回到森林里,站在树下观察着。森林里的树木都很高大,树底下杂草丛生,到处都有枯枝藤蔓,微风吹拂下,树叶小草都在摇曳,树枝也随风摆动,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林木胜没有植物学方面的知识,眼前的树也不是常见品种,他根本不认识。但他的目的不是辨认树种,他试探着触摸了几下树干,手感很粗糙;又敲了几下,树干发出了沉闷的声响。他用力扯下一片树叶,树叶也应手而断,断裂的叶梗,流下了少量树液。他看着手中的树叶,想了想,用力揉搓了几下,树叶被挤压后,皱褶、破碎,破碎的叶片、残留叶片的叶梗和汁液都出现了,他将手放到鼻子下嗅了嗅,闻到植物所特有的气味。 他丢下树叶后蹲了下去,伸手去触摸地面上的小草,手感依然真实。他揪住手里的草茎,稍微用力,小草就应手而起,还带起了不少泥土。他还是不肯相信,丢掉手中的小草,抓起了一把泥土,仔细查看。手中的泥土同样看不出不同之处,上面的那部分比较湿润,颜色也较深,靠近掌心的发干发白,这土色也很正常合理。 这个世界真的很真实啊。除了没有看见动物昆虫,其他的一切与生前所见完全没有差别。那个李想说是道长创造出这一切,这可能吗? 林木胜站在原地思索着,他想的很多。例如:这里是现实世界的一部分吗?如果不是,又是什么样的力量,居然可以创造出一个如此逼真的世界?为什么我不能接触凡间的物体,在这里反而能这样做? 依靠胡思乱想,肯定得不到答案,林木胜带着这一大堆的疑惑,再次向着小镇出发。 第14章 世界的风格是混搭 带着疑问再次出发后,林木胜就刻意控制着速度,飞行一段还会停一会,观察一下周围情况再上路。刚才在森林里,突然冒出的一个新的疑问,这里的光源是从何而来,为了搞清楚这件事情,他每次停留都专门选在远离森林的位置。 这个世界里的光线很充足,可林木胜找了很久,发现天上没有太阳。天上飘荡着很多云彩,光,却不是从云彩上照射下来的。林木胜在查看树木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由于森林的环境,对判断光源有所影响,他这一路,就尽量挑选远离树木的地方观察。一番观察下来,林木胜发现,这里的光线,好像是来自小镇,确切点说,是来自小镇的上空,云彩的下方。可那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啊。 解决了一个疑惑,反而带来更深的疑惑,林木胜不由自嘲:好奇心真是害人不浅,那句果真才是真理:以有涯求无涯,殆已! 柏油路在面前戛然而止,尽头连着的是一大片水泥路,对于这地方又出现了现代才有的物品,林木胜再没追根究底的想法了。有柏油自然能有水泥,这不是非常合理的事情嘛!孔道长都能上网阅读网文了,那么在自建的世界里,弄出些现代玩意不足为奇吧。就算是弄出了电脑电视、空调冰箱,也应该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情啊! 前面有条小河,河面上架着的是一座木桥,桥面的木头乌黑铮亮,纹理细腻凸出,扇形的栏杆上雕刻着色彩艳丽,形状繁复的图案。桥头这端有十几栋建筑,另一头看着也是差不多的数量。两边的建筑物都只有三两层高,偶然有人从这些房屋进出。 当林木胜站在路边默默观察的时候,好几个人经过了他的身边。这些人看到林木胜,没有显露出惊讶、好奇的神色,没有上前来搭讪,仅仅微笑以对,视线与林木胜的视线对上之后,还会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才继续走过去。 发觉没人理会自己,林木胜很惊讶。小小的地方,理应相互认识,看见自己这样一个陌生人,不该好奇吗?这里的人,是一个都不认识,可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这样对待外人?他带着好奇心,向最近的那座建筑物走去。 这是一栋三层的砖瓦房,整个底层是一间通透的茶室,三面被四尺高的栏杆围住,栏杆上方挂有遮蔽物,一部分是布帘,有些是铝合金玻璃推拉窗,剩下的那面,满装了一块玻璃墙,中间开了道门,装的是一道西部风格的栅栏门。 林木胜轻轻推开半人高的栅栏门,还没有来得及观察室内的情况,就听见了一声问候: “客官,你好,你有什么需要?” 林木胜被面前站立的人吓了一跳,他刚才在门外已经看清楚,可以肯定那时门口绝对没有人,这人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面前的那个男人一头披肩长发,身穿三件套的灰西服,佩戴着浅红色的蝴蝶结,全身上下一副光鲜亮丽的样子。他见林木胜没有回答,脸上露出八齿微笑,再次说道: “我这个清谈馆是简陋了点,但该有的都有,请你放心。” 林木胜闻言赶紧解释: “不,不,你误会了。我我叫林木胜,刚到这个地方,我想问个路,能不能打扰一下?” “完全不是问题,出门在外,谁都有需要帮助时候嘛,你说就是。”那人依然笑容不减,客气的回答道。 林木胜意识到,对方有可能是对自己所说的那句:''刚到这个地方''产生了误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赶紧补充道: “我刚进来,刚进这个宝气世界,上马乡的李想,让我到五十楼找小楼姑娘。” 对方啊了一声,显得很惊讶。随即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刚死的鬼魂?独自进来这里?” 一边说着,他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在头顶附近画了个圈。 林木胜不明白画圈的举动是什么意思,但他也无意识的学着画了个圈圈,同时回答: “是的,我刚进来,是孔道长送我进来的,他没……” 林木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有个声音打断了。 “居然是五十叔亲自接引来的,来围观啊!” 林木胜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在起哄,对面那人就问他: “五十叔带来的?不应该啊,怎么没安排香主带路?” 林木胜还没有回答,眼前又出现了一个人。这人脸型瘦长浓眉大眼,长得倒也算是一表人才,头上剃了个非常流行的短发,左耳上方的发鬓,还特意拉出一道闪电图案。但贴肉穿的是一件马褂,马褂扣子用的还是布扣,只扣住了最底下的那一个扣子,马褂下的肌肉不算发达;下身倒是中规中矩套着一条牛仔裤,脚下却踏着一双木屐。 看着这年轻人如此古怪的穿搭,林木胜情不自禁的将视线转到了西装男的脚下,当他见到了一双尖头皮鞋后,心里不由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啊,这里的人,并非个个都是神经病,至少眼前有一个还算是很正常的。 这两个人见林木胜不回答,对视了一眼,穿木屐的那个对西装男说道: “这样的事情,以前又不是没有出现过,五十叔多忙啊。” 然后转头对着林木胜说道: “五十叔怎么样?能化形了吗?” 林木胜还是没有来得及回答他的问题。西装男对着木屐男的后脑勺,上手就是一个大巴掌,这一巴掌下去,声音清脆响亮,林木胜立马愣住了,木屐男也嗷地一声,喊道: “哥,你怎么又动手啊。” 西装男没有理会他的抗议,转头对着林木胜微笑说道: “我叫唐日楚,这是我弟弟唐日欢,他有点话唠,别介意。五十叔确实忙,不过这也是他信任你,才会让你自己去报道的。” 林木胜没怎么听懂他话里的意思,觉得对方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很自觉的解释: “唐先生你好,嗯,孔道长送我进来的时候,有点那个,啊脾气。所以没有告诉我要怎么做。啊哈。” 说完后,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打了个哈哈,顺势观察一下室内的情况。 匆忙间,他看见这间房子里面,有两排桌台,左右各四张,每张台桌的样式都不同,树根样式的有3张,还有八仙桌、圆桌、西式餐台等,只有三张台有人坐着。没等它细看,就听唐日欢问道: “林同志,生者世界现在怎么样?三战还是没打起来吗?” 唐日焕的问题刚问完,只见唐日楚一抬手,照着他的头上又抡过去。被躲开后,唐日楚没有追上去动手,也像是没有听见林木胜的解释一般,转身对林木胜说道: “我建议啊,你还是先去找小楼姑娘,取得身份、领到基础资料后,对这个世界有了基本认识,就比较方便了。” 这家伙是不是没听我说的话啊?我第一句话不就是这个吗? 林木胜感觉之前说的话都白费功夫了,可有不好乱发脾气,只好笑着说道: “你说得对,能不能指点一下,我这就去。” 唐日焕向前微微挪了一下,看样子还准备说话,被他哥举手吓退了。 “来来来,我指给你看。” 唐日楚顺势上前,拉住了林木胜的右胳膊,将他拉到门外,指着桥的方向说道: “诺,你过桥,然后沿着水泥路走到那座楼前,上面写了个五十的那座,五十是大写的,进去喊小楼姑娘,要大声喊,要不她听不见。” 与唐日楚告别后,林木胜信步走在街道上,打量着路旁的建筑。眼前这些房屋墙体的种类很多,他能辨认出的就有水泥的、红砖、泥砖,有的贴了瓷片、马赛克,有些直接镶上木板;屋顶材料种类也很奇怪,有琉璃瓦面、陶瓦、草席草捆;造型有平顶,有尖顶,拱檐,还有些房子的屋顶,同时有多种造型。单独出现这些不算奇怪,但是将建筑物与房屋当作一个统一的物体,看着就非常怪诞了。传统结构的建筑用现代材料,屋顶又是西式的造型,或者反过来,反正一路看过去,就没有一间在正常的审美范围里,至少全部都不符合林木胜的审美观。 带着这种奇异的感受,林木胜上了木桥,站在桥中央看着桥下的流水,听着河水流淌的哗啦啦的声响,再次陷入思索中。 是流水声提醒了他,那间清谈馆里的状况也有不对头的地方,就是没有其他声音!除了那两兄弟说话声之外,没有听见其他人的话语声。林木胜虽然看的不是非常清晰,但那三张桌上的人,有人肯定是在说话,有那么一两个人,说话时还在比划,动作幅度非常剧烈,手都快点上其他人的鼻子了,这绝对是在大声说话,可是自己没有听到一点声响。桥下面河水流淌声,自己站在5米多高的桥面,尚且听的如此清楚,为什么在清谈馆却听不见喧哗声呢? 第15章 师兄请赐教 林木胜的疑惑要想得到解答,只能期待这个世界有自己的搜索引擎啦。 林木胜继续在街道上漫不经心的走着,看着,心里又萌生出不少古怪的想法。直到在一个转弯处,再次停下。 这次是被迫停下来。前面有一大堆人,稀稀拉拉的分布在道路上,也不能算完全堵塞住道路,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下,林木胜要通过这段路,就需要走进人群穿过去,才能继续前行。他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本着好奇心和小心无大错的态度,决定先观望一会再做决定。 站在人群的最外围,林木胜马上注意到,与清谈馆同样的事又在这里发生了。清谈馆那时只有三张桌坐着人,合计只不过六七个人,这么少的人而且明明是在交谈,林木胜却听不见他们之间的说话声音;这里有二十多个,都在围观某件事情,但无论是外面围观的人群,还是发生被围观的中心地点,全部寂静,林木胜根本没有听见一丝声响。可是林木胜明明可以看见,人们的嘴正在不停开合,还在比划着手势,这很明显就是说着话的样子,可偏偏没有一丝声音传出来。 这情况让林木胜很伤脑筋。他短暂的思考了一下,决定拉个人问问。作出这决定并不算冒险,唐日楚所表现出来的好态度,足以证明这里的人很和善,很容易相处,不是奸诈粗鄙的恶棍。再加上另一个理由,这里既然是孔道长的世界,他又是孔道长的人,这些人无论如何都要给道长个面子吧?就算不给道长面子,最多就是冷脸相对罢了,只要他不过分得罪人家,难不成他们还敢动手打人 ?就算敢动手打人,总不可能把他打死吧,至少他还是可以跑掉的! 打定主意后,林木胜上前拍了拍一个人的肩膀,选择这个人,除了他是站在最后面距离自己最近之外,从背影看去,这人穿着单件西装,下穿的也是西裤样式,脚下穿着的是运动鞋,头发衣裳都挺正常的,还算比较顺眼。 那人随即转过头,看向林木胜,看到了对方的面孔,林木胜即刻有点后悔。此人身上是没啥不对劲的,可脸上却相反,没有一处对劲的地方。 那人的整张脸是人脸没错,可是眼睛旁边,包括眼皮纹满了花纹,鼻子从鼻梁到鼻翼,纹上了层层叠叠的倒山字纹,额头也纹着篆体王字,最后的那一横,已经压在眉骨上,而脸颊则是纹满像是胡须的花纹,遮盖住了两腮,本该长胡子的上下唇和下巴,却刮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铁青色的皮肤,连颈部也是花里胡哨的纹身,隐约融入衣领下。这样的相貌,任谁乍一看,必定会被吓一跳。 林木胜也被对方的这副相貌吓了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那人先开口了,除了鼻音有点重,声音倒是很正常。 “这位兄台,何事相扰?” 林木胜这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见到对方相貌后的举动有些不礼貌,赶紧先道歉: “我失态了,抱歉,实在抱歉。” 那人倒是不介意,反而发出很自豪的笑声: “吼吼,这个我也没辙,不过没关系的。有何指教?” 林木胜见对方说的话,遣词都很复古,干脆模仿着回答: “不敢不敢,在下有一事请教,不知是否方便?” “然!” “请问,你们因何事聚集于此?为何不言不语?” “咋地?大家说的那么激动,你听不见?不能啊!” 林木胜觉得好笑,这人怎么这样?刚拽两句文就变味了。他忍住笑点点头,打算解释一番。那人见林木胜一点头,不等林木胜开口,用非常惊讶的语气大声说道: \"兄弟,你御字诀都没练熟,就敢跑出来晃荡?你是真勇啊!你那个乡的?香主不管?不可能的,你真不怕跑山啊?\" 什么御字诀、香主?什么跑山?林木胜听了这些,整个人都懵懵懂懂了。对方在说跑山一词的时候,同时用手向着自己来的方向比划了一下,他据此猜测,应该和自己飙车的那地段有关。可对方的意思貌似是指惩罚场所,这样理解的话又对不上号啊。 当林木胜正在思索的时候,那人四周张望了几下,降低音量说道: “算了咯,反正你也不是我大猫乡的,我犯不上,你也别告诉我你是哪家的,我帮你。” 说完双手开始翻起了手势,一阵眼花缭乱的动作后,两手手背相对,十指微屈,呈虎爪状摆在林木胜的胸前,然后左右一分。这个动作做完,林木胜感到周围的元气发生了激荡,同时仿佛为他撕开一道无形屏障,一时间人声鼎沸,各种响动涌进了他的耳里。 那人法术施展完毕,比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接着指了指刚才注视的那个方向,示意林木胜自己听去,然后不再理会林木胜,自己转头继续津津有味的看热闹。 林木胜震惊了,瞪大眼睛望着对方,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件事情上了,哪有闲情去听、去分辨那些声响动静。 这是什么?林木胜略微思索,就可以肯定这是法术的作用。可为什么要用法术封锁声音呢?这问题马上就出现在脑子里面,而且必然没有答案的。林木胜又一次生出感慨:果然是一惑刚解,一惑又起啊。这一生不知道是不是足够长,长到足够解开所有的困惑撒! 林木胜一时之间心思浮荡,沉浸在自己的感慨中,直到被推了一下才回过神。原来后面陆陆续续又赶来不少看热闹的人,他自己已经被挤进更内圈的地方。 既来之则安之,我倒要看看有什么瓜可吃。他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待他得知里面发生的事情,反而有些失望了。事情已经进入了尾声,整个事情只不过是一位大娘在打孩子,可是旁边的人嘈嘈杂杂,一致指责小孩的不是,支持这位大娘的举措。他根本就不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也不知道谁是谁非,可由于吃瓜群众的反应不正常,反而闹得他心里痒痒的。干脆就一把抓住旁边的一个吃瓜群众,低声问道: “兄弟,我刚到,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啊?” 那人毫不在乎林木胜的拉扯,继续津津有味的看着现场,头也不转就回答: “咱家当然知情,咱家是从头看起,能不知道嘛。丁大娘是归隐乡的,她的儿子小镜子,一直不肯认真修炼,今天逃课跑来天使城,被她娘亲赶上来一阵好打。哈哈,打得好。” 小孩逃课就该被打,没有别的教育手段了吗?这也太粗暴了吧。这番话使林木胜更加关注这件事,他踮起脚找了个缝隙往里看,只见那丁大娘手持一根烧火棍,还在继续劈头盖脸的打着小孩。小镜子正躺在地上不停翻滚,衣服被打得稀烂,鞋子掉了一只,头上扎的发髻散开,头发披散,身上伤痕累累,全身到处冒出黑烟。 “怎么这么狠啊!实在是太过分了。那只是个孩子啊!怎么可以伤害孩子呢。” 林木胜随口说了一句,考虑着自己是否要上前劝一下。他刚才拉住问话的那一位听到了,马上就不乐意了。 “喂,你,就是你,你说什么?” 林木胜闻言回头看过去,这个人的外表还算正常,身上套着运动服,脸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但现在的脸色十分难看,眼睛恶狠狠的望向林木胜。 林木胜不明所以,问道: “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这该死的废物、垃圾、叛徒。” 听见对方莫名其妙的出口伤人,林木胜有些恼怒:这人是吃了枪药,还是属疯狗滴?他的火气跟着也上来了,自然就没好话。 “你疯了吗?怎么乱咬人啊,神经病是吧!” 旁边的一个人插了句话。 “是该骂你,你说的这些话确实没道理。” 林木胜一听这句话,更加气愤。这人原本就与骂人者并排站着,看样子是同伴。一伙人自然是帮亲不帮理的啊,林木胜心里想到这一点,明白没有必要再与对方争执,但心仍有不甘,于是说道: “哦,讲道理?讲道理不该骂人吧?你可以讲讲什么是有道理呗。” 那人笑了。 “古人说,达者为师,先行为兄,你认为是不是啊?” 见林木胜点头,他的笑容更加灿烂。 “你要向我请教道理,可以啊。我自然是不敢为人师表,不过,辅导你所付出的辛劳,也值得一句师兄了吧?” 林木胜想了想,觉得叫一声师兄,没啥大不了。这里的人比自己早死了不知多少年,称他们为师兄并不为过。语气中略带点脾气说道: “师兄,请呀。” 林木胜说完这句才发现,他与这人起了言语冲突之后,原本围观丁大娘的人,有十来个人转过来围观自己,只给自己的周围留下了两三米的空隙,另外还有人陆续围上前来。 对面那位听见这话,表情有些奇怪,转头看向他自己左侧的另外一个人,作出抬了抬眉,快速甩了一下头的动作,对方跟着点点头,然后向他自己左侧的方向,与下一个人对视一眼之后,也对那人做出类似动作,一眨眼功夫,就有八九个人作出相同的举动。 林木胜注意到了这些情况,马上感觉不妙,但没等他做出新的举措,那八九个人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先后做了个撇嘴的表情,然后林木胜身后有人大叫一声: “哈!” 林木胜一惊,以为发生了意外,刚作出侧头的动作,身体还没有转过去,眼角就扫见一道人影一闪,左耳下的头颈部位,就挨上了一记重击。 这一击打得林木胜身形踉跄,整个人向右侧歪倒。 竟然动手打人?还下黑手打黑拳?不能这样吧?这是错觉吗? 当林木胜还在怀疑自己的判断的时候,连串的打击接踵而至。 第16章 野蛮之地 林木胜从被重击的部位感觉到的不是疼痛,反而是麻木。麻木的感觉从头颈部一直延伸,身体左侧的腰部以上位置完全没有感觉,仿佛消失了。像是久坐之后的血脉不通,也像剧痛之后的神经失调一般。被如此大的力量击中,也幸亏林木胜是灵魂状态,才没有摔倒,只是身体被迫向右倾斜两脚离地,悬浮在离地寸许的地方。 那人刚才冲上前来,首先用右摆拳,打在了林木胜的耳根上,让林木胜身体处于漂浮状态。但对方没有就此收手,而是顺着前冲的惯性,右脚刚落在地面,左脚立即离地,膝盖向前伸出,右手同时顺势压向林木胜的左肩,左手快速向林木胜右肩部位伸过去,准备使出了类似于泰拳中的膝撞动作。林木胜还没有从慌乱中反应过来,他的左手已经环抱住林木胜的头颈,左手配合已经压在林木胜左肩上的右手,用力往自己怀里一收,膝盖狠狠撞在林木胜的右侧肋骨中间。这一下的力量更加猛烈,撞上的一刹那,林木胜由于肩部以上已经被对方的双手固定住,胸部受力后,身体无法挪动,硬生生吃了这一记重击。 这一膝撞上之后,林木胜的整个上半身都麻木了,只剩下右手还能活动。为了抵挡对方的后续攻击,他伸出右手试图推开对方。由于身体此时已经失去控制,这只手只能胡乱挥舞几下,不但没有起到阻挡攻击的作用,反而让对方借机施展出后续手段。 那人借机一把把住林木胜的右手,身体原地一转,低头从手臂下面钻了过去,形成了背对林木胜的姿势,接着就后退一步、后背贴上了林木胜的前胸,整个人钻进来林木胜的怀里。跟着就是弯腰、弓背向后一顶,双手同时下压,林木胜变成头下脚上的姿势,飞在那人头顶,那人紧接着放开手,林木胜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呼地飞了出去。 这些人是这个世界的地痞流氓吗?孔道长建立的世界,竟然也有这样的社会渣滓! 林木胜飞在空中,脑子里突然冒出的竟是这个想法。 林木胜径直飞向了围观的人群当中,眼看着落地后,砸到不少吃瓜群众是必然结局。但面对这突发的变故,最可能被砸上的那几个人没有喊叫,更没有做出彼此推搡的举动,最先做出反应的,是他们后面那些,堵塞住了闪避空间的人。这几个人分别向后退了几步,为前面的人让出位置,那几个可能被砸的人,在后面的人让出位置后,才各自后退,让出了林木胜落地的空间。 扑地一声,林木胜终于降落了。他整个人趴在水泥地上。上半身依旧麻痹,只有右手双脚还能动弹,挣扎起身了几次,都因此没有成功,看上去狼狈至极。他没有气馁,依然继续尝试,就在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让出一条通道,那人再次冲到林木胜的身前。 那人刚到跟前,就屈膝跪压住林木胜,同时两手左右开弓,先是一拳重重打在林木胜的右太阳穴上,然后在左太阳穴上又来上一拳,两拳过后就站起,抬脚对着林木胜的右手和两条腿连踢带踹。挨了这几下之后,林木胜的意识依旧清醒,但身体的每一处都失去了知觉。 林木胜很焦急也很愤怒,但嘴巴也被麻痹了,根本说不出话。他只有在心里暗暗发狠:来吧,只要你们打不死我,我一定要讨回公道。 当他正猜测对方下一步要对自己做什么更加残忍的勾当时,就听见一个人喊道: “没余地了,本次教育结束。散场吧,散了,散了。” 林木胜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眼角中看着围观的人群慢慢散去,心中的怒火暂时退却了一些,但脑子却更加乱,更加糊涂,如同在熬煮着一锅浆糊。这样就停手了?这里的流氓动手打人,居然还讲分寸?殴打他人,又算什么教育手段?余地是什么意思?孔道长不是说不做不教而诛的事情吗? 刚才辱骂林木胜的那人走上前,单手托起林木胜的下巴,盯着林木胜的眼睛说道: “当年在五十叔面前立下的誓言都忘光了?回去想清楚,早点回头。此方世界容不得背信者。” 林木胜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要不是还处于麻痹状态,不能言语,他很想问问,凭什么说我是背信者,誓言又到底是指什么。 围观的人陆陆续续散去,议论声也时不时传到林木胜的耳里。他听见的内容里,例如假慈悲、圣母、伪善等,能够理解其中含义,至于那些诸如:上时态应试、环市台上走一走、影视台等着他之类,虽然频繁出现在人们都交谈中,可林木胜根本想不出与这些内容对应的字词是哪几个,更别说理解内容了。 林木胜躺在地面上,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听到的内容。这些人话里的意思,明显是针对自己说过的那些关于小孩的话,他们觉得是一种假仁假义的表现,是错误的思想,从而认为自己背叛了誓言。 林木胜很不甘心,这显然是误会了自己啊。自己根本就没有发过啥誓言,为了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被打了,这也太尼玛冤枉了吧!还有,仅仅因为话不投机,就动手动脚,这里的人难道都是如此野蛮! 林木胜觉得,被误解还能够自认倒霉,以后找机会辩解就是。但对于被殴打辱骂的遭遇,却越想越气。做了几十年的人,他被嫁祸栽赃有过,被轻视有过;受过委屈,遇过困难,可就是没有被欺辱过。生前籍籍无名的时候,顶着职业的招牌和些许运气,遭遇了不少冷嘲热讽,但就是没有遭受过暴力对待。当年看新闻报道,那些同行因故被上手段抓捕等不幸,他只是唏嘘几下,完全没有切身体会;功成名就后的这十年,更是一路顺畅,毫无顾忌,就算是那些权力部门对他很不满,也会为了少惹麻烦,表面上总是客客气气相待的。 今天,居然是死后被人殴打了! 他越想就越生气,心头那股无名火越是高炽,当这怒气升到顶时,林木胜的上丹田传出一点刺骨的寒意。这一丁点寒意,初时范围很小,但由于林木胜全身麻木,再小也十分明显,感受尤为强烈。 当林木胜感受到眉心后的寒意时,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剧痛。突如其来的剧痛,让林木胜“啊”的大叫了一声。刚喊出口,那股寒意已经从头上直灌下,霎时间流遍了全身,直抵涌泉,剧痛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但那极致的寒冷,仍然停留在林木胜的感知之中,让林木胜感受到寒彻入骨的滋味。 林木胜虽然冷的已经受不了了,但知觉终于恢复了。他忍着酷寒,咬牙从地上爬了起来。那寒意依然没消失,而是随着他的举动收缩。慢慢融入经脉中,在上中下丹田之间不停回旋。 林木胜对于体内出现的这种情形太熟悉了,知守诀运行几重之后,氤氲元气聚集过多,来不及转化为法力就是这表现。按照孔道长传授的注解所说,这些元气必须转化为法力收入丹田,否则元气散入魂体之中,导致魂魄受损,肢体僵硬。长此以往,就不是修士修炼,而是炼僵尸的法门。 元气与此刻出现的寒气不一样。氤氲元气运转时,身体感受到是温吞水般温暖,而不是冰凉刺骨的寒气。但林木胜现在不敢掉以轻心,如果不予理会,万一后果也是变成僵尸就太倒霉了。另外他也想过,既然寒气是从自己身体内生出的,应该对自己无害。匆忙之间,他心里冒出不少想法,但他还是赶紧打坐运功。 林木胜与人打斗的地点在大街,被打倒在路边的水沟旁上。开放式的水沟里,只有一股细小、清澈的流水潺潺流淌,水沟里漂浮着几片零散的枯树叶,看不见有生活垃圾等杂物。林木胜打坐就在倒下的地方,紧挨着水沟。 水沟旁的那座房子里,好几个人探出头,对着林木胜指指点点,直到他收功起身,还在喋喋不休。 林木胜搬运了9重知守诀后,收功站起,身体恢复了原状,除此之外再无异象发生。察觉这一点后,林木胜暗自庆幸:冰冷的元气,本质上也是元气,对于魂体来说都一样有益无害吧。 从外表上看,林木胜除了再次容光焕发以外,与之前确实没有丝毫差别,但真实情形到底怎样,也只有以后才知道。 自我感觉非常良好的林木胜,收拾好心情,决定继续上路。他扫了眼旁边的房屋,那几个人依旧在相互交谈,时不时有人双手不断比划着,好像是在强化语气,强调观点。其中一个人正对着林木胜,看到林木胜站起身,就挥手对着林木胜喊叫起来。 林木胜看到了那人举动,但没有听到说话,仿佛是看默剧表演。他心里不由疑惑,怎么么回事?我又听不见声音?自己站起之前,明明还能听见水沟里的流水声啊。难道是法术因为到期失效了? 挥手的那人看林木胜不回答自己,马上把伸出的手掌捏成拳头,拇指压在食指下面,对着林木胜使劲比划。林木胜看懂了,心里顿时怒气冲天,涌出立即上前打对方一顿的冲动,但转念一想刚才的惨败,不由一阵气馁。 算了。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盖世军神,当年还不是要受胯下之辱。这些人粗鲁无礼,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好汉不吃眼前亏,自己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快点赶到五十楼,今天受到的屈辱,以后找机会还回去。 林木胜心里这么想着,也就不再理会对方的挑衅,收回视线后稍微辨认一下方向,就径直离去。 第17章 五十楼到了 从丫字路口离开后,林木胜根本就不再往两旁看,只顾着盯着前方那幢黑色外墙的楼,脚步不敢稍停,终于来到小楼前。站在楼外的空地上,他长吁了一口气,仿佛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般。 他仔细端详着,这好不容易才来到的地方。这楼不小,占地极广,大门左右分别立着两块巨石,左白右黑,左高右低,高的约20来米,低的也有十五六米,上面竖着镌刻了两行字:白石上刻着“事无不可对人言”。林木胜哑然失笑,看向了黑色的那块,上面果然刻着“书有未曾经我读”。 见到这副对联,林木胜原本极度郁闷的心情,突然好转了很多。 这是一幅曾经被林木胜奉为圭臬的对联。林木胜依然记得,初次见到这两句话的震撼。那是初三下学期的一节化学课,某本已经忘记书名的小说上看到,那时心中只有三个字,当如是!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上课,居然“哇”地喊出声来,将老师同学吓了一跳。连事后被老师惩罚都不放在心上,当晚还翘课上网吧,只想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古人,如此豪迈狂狷,如此深得我心。网上最流行的说法是出自宋代欧阳修之手,据说是欧阳修藉此炫耀自己读书多,也因为这对子,被苏轼杜撰出了个假典故戏弄。但根据林木胜多方考证,这说法是假的。 林木胜如今的人生目标,早在踏入社会就偏离了初衷。但曾经年少时的梦,在死亡后突然重温,那种甜美且迷茫的心情瞬间再次涌上,打动了他自己。 死亡本身就是最大的伤害,特别是到了这个地方后,还遭受了严重羞辱,林木胜对这地方的感观极差,最后这段路,是带着恨意走过的。此时突然发现有人仍旧执着于践行理想,莫名就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感慨,萌生了小小的喜悦,冲淡了恶劣的心情。同时也很好奇,这个人是谁呢,道长?还是即将见到的小楼姑娘? 这楼高约有五、六十米,正面宽度估计有七八十米,通体贴着黑色玻璃,墙体上浮出两个大字,各有十米见方,从左上角斜贯而下。古铜色的对开大门敞开着,高度也有十来米的样子,没有任何装饰,可就是真的大,两扇门建在楼的正中间,大门宽度约有整体宽度的一半了,敞开的大门垂直于墙体,形成了十来米的通道。 外墙上的那两个字,看上去很丑,与其说是写,不如说是画更贴切,但确实有那么一种苍老、古朴、气势逼人的感受。按照唐日楚的说法,这是五十的繁体字,但林木胜没有一个认得出来。第一个“五”字,上下一横,可里面是一个x,有点像五的写法,可每一横又分别连着x的一笔;第二个字,说是“十”,可又少了一横,就那么一道竖,又粗又长还不直,实在是太过牵强了。 这栋楼整体上很有气派,很是威风凛凛啊! 心情变好了,眼光中看待事物的挑剔也就少了许多。林木胜如今看这楼,比之前就顺眼多了,不再吝啬赞美之词,对字丑的瑕疵,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 从门道看进去,门内是宽敞的大厅,亮堂堂的,浅金色的内墙闪闪发光。这颜色也很合林木胜的审美,心情也更加舒畅了。 观察完这栋楼,林木胜打量下周围,在山上看这片区域,与深入其中后的观感完全不一样。这里的布局不正常,中心是一座高的钢筋混凝土大楼,玻璃幕墙,大楼后面还藏着2栋,自己所站的位置完全看不见,但都是现代感十足,还透出无法描述的威严。而自己背后是绿地,绿地外是小桥流水,小屋院落,砖瓦建筑,或是简朴陈旧,或者风格怪诞,弯曲分布在一个街道两旁。相互临近的建筑,这一片是高档cbd,那一片是平民区,却紧紧联在一起,感官上非常突兀。 林木胜看到这些,恍然大悟。自己在山上看见小镇后的感觉为啥觉得奇怪了,是这里建筑物之间的差异造成的。想明白这点,林木胜又像是破解了一个难题,心情更加舒适。这才带着满足的心情,进入门道。 门内的大厅宽度与门相等,挑高有十几二十米,深度更是逼近百米,除了进门后的右手边有个长长的柜台嵌入墙壁,再无其他,其他三面都是墙,没有门窗,没有装饰物。柜台高约米半,但柜台后空无一人。 小楼姑娘不在? 林木胜一边想着,一边走过去。柜台高三尺有余,内侧沉下一尺,安放着与柜台等长的桌板,桌面宽度超过六尺,比林木胜自己的那张办公桌还宽。桌上整洁干净,摆设着不少物品,林木胜只辨认出了水杯、纸盒、文件夹等好几件现代办公室的常见物品,还有好多看不出用途的摆设、用具。 看着眼前这些极具现代风格的物品,林木胜忽然感到很荒谬,这里还是鬼域吗?不一样哎!不应该是传说中的阎罗殿那样,光线昏暗、壁垒森严再加鬼影幢幢吗?就算地府没了,这里至少也要来点阵阵阴风,才符合这里是亡者归所的定位啊。 林木胜带着难以置信的心情,继续找了找,还是没有发现小楼姑娘的踪迹。柜台里面的空间虽然很大,但也没有门窗,没有家具杂物,空空荡荡的,一眼就可以看清。他试探着轻声叫道: “小楼姑娘~” 没人回应。他加大音量继续喊,可还是没人应答,不得已又加大音量,直到第五次了,他竭尽全力喊出来: “小楼姑娘~~~” “哎呀,来了啦,来了呀,稍等一下哈。” 细腻、甜蜜、温柔、糯糯的声音,从桌面上发出。 “在哪?” 终于有了回音,林木胜努力找寻声音的来源处。按照他的想法,这里的设施既然是现代的,那么声音最有可能传出的地方,应该就是对讲机、实时监控之类的电子设备才对。但桌面上没有看见这些,声源是从一张被固定在桌面上的花纹纸上传出。这张纸约有a3纸那么大,四条边被卡在一个白木框里,纸上除几处空白处,画满了各种图案、线条,除了超级大之外,极像是道士画的符。 当林木胜正在找人的时候,白木框上出现了个黑点,黑点弹了一下滚到桌面上,随后又高高弹起,直接弹向林木胜,半途中还在逐渐放大。 林木胜吃了一惊,以为又遇到了不可知的风险,赶紧后退了半步,试图拉开距离,以备不测。 第18章 小楼姑娘 那黑点变成拳头大小后,颜色也不再发黑,有了多种光泽,没有继续变大,但却在逐渐拉长。当黑点再次落回桌面,在林木胜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约有尺半高的小姑娘,两只超大的眼睛扑闪扑闪着,含笑注视着林木胜。 林木胜微微张开嘴,被这种奇事搞的说不出话,瞪直了眼睛,仔细观察着眼前的这小姑娘。 小姑娘约莫四、五岁的年纪,脸蛋圆圆的,肤色粉嫩,算得上是吹弹可破。眼睛大、睫毛非常长,头顶两侧插着两朵紫色小花朵,头发梳的服服帖帖、整整齐齐,耳后扎着两条很小的麻花辫,穿着条淡紫色蓬蓬裙,白色齐膝袜下,套着双淡紫色的圆头系带鞋。 在林木胜的注视下,小女孩双手很自然的交叉,放在了上腹部,脸上保留着甜甜的笑容,用齁甜的语气说道: “你好啊,我就是小楼姑娘啦,你是谁呀?” 就算林木胜事先有很多猜测,做足了心理准备,也绝对没想到,小楼姑娘会是这样一个形象,见面的过程会是这么奇怪。眼前的小女孩,完完全全是动画里的形象,而且是袖珍版的,更是用如此离奇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这些让他深陷于震撼之中,完全听不见小姑娘的问候语。这小女孩也不急躁,用同样的语气继续又问了两次,见林木胜还是没有反应,她这才举起右手,对着林木胜的眼睛轻轻摇晃几下,依然是温柔且甜的发腻的语调: “哎嗨呀,你好呀,你听得见不呀?” 手掌在眼前的晃动,让林木胜醒过神来,但他还是如梦初醒一般,口中嘟哝了几句自己都不明含义的话,渐渐开始恢复了正常。 “你好,很高兴……幸会,你就是小楼姑娘吗?哦,我叫林木胜,我是孔道长送进来,我……” 林木胜刚开口的时候,还是失去了以往的镇静,脑子仍然糊涂,说话卡顿了几次,连续换了几种说法,才完整说出自己的来历。说完开头,却突然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比较合适了。难道说自己故意激怒了孔道长,得以逃过死劫? “孔道长?,哦,是五十叔喔,没通知我呀。没有安排香主送你来吗?这可真是少有的事呀,我记得三十年前有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啦。” “那个,那个,这次有点特别,道长的脾气有点,嗯,那个没有收敛吧。” 林木胜觉的有点尴尬,匆忙找了新的表达方式,试图对当时过程修饰的完美些,避免说出自己与道长之间的争执。幸好小楼姑娘不喜欢追根究底,根本不追问其中内幕,依旧笑容满面,保持原有态度、语气,说道: “哦~~,那算了吧,五十叔有时候是这样的啦。” “我先帮你登记吧,其他事情,慢慢来呀。” 小楼姑娘说完,向后退了几步,最后一步却踏空了,踩到桌面外去了。 林木胜见状吃了一惊,以为小姑娘没站稳,要摔下去了。身体很自然就向前一倾,准备上前拉住小姑娘。可没等他挪动脚步,小楼姑娘已经稳稳地立在空中,停了下来。 “呼~~。” 林木胜吁了口气,这才再次意识到,这里是死者的世界,生活在这里的全都是亡灵啊,亡灵怎么可能会摔倒呢。自己又将这里与生者世界搞混了,还是因为自己死的时间不够长,缺少生活经验呀。 没等他真正缓过来,那小女孩的身体突然往下坠,一下子就掉在桌板下面,从林木胜的视线中消失了。 林木胜正在放松的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他心里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坏了,小孩子法术不够熟练,要不就是法力不足,支撑不下去了。” 想明白了这些,以林木胜的秉性,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他赶紧上前一步,腹部压住了柜台隔板上端,上半身探了进去,打算看清楚情况后对症下药,再不济也可以帮小孩子喊声救命吧。他刚把头伸过去,让他惊奇的事情又出现了。 小姑娘长高了。 林木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抬手揉了揉眼睛,使劲眨巴几下,直到与小姑娘的眼睛对视后,看见对方眼中的笑意,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正在发生的真事。 小楼姑娘坠下去之后,还没有接触到地面之前,整个身体就开始发生变化。身高逐渐拉长,头部、躯干和四肢在快速生长。弹指间,她的身高就从原本只是四、五岁的学龄前儿童,长大成八、九岁的少年模样。身高虽然发生改变,但衣着外貌上,除了脸型有了一点点变化,圆圆的脸蛋稍微瘦了一点点,其他依然没变。 变身之后的小楼姑娘,站在柜台前,含笑看着林木胜,笑容中明显带着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得意。 看见这种笑容,林木胜顿时就明白了,自己这是被这小孩子捉弄了。但他不以为意,小孩嘛,学会了点法术,拿出来显摆,是很正常的事情。对此还是要以包容为主。 林木胜缩回身子,笑了笑,看着小女孩说道: “这样可不好。我都被你吓到了,小妹妹。” “不能用小妹妹来称呼我的哦,我有专属称呼滴。无论在哪里,都只能叫我小楼姑娘,不允许有其他称呼的哦。” 小楼姑娘笑容一敛,换成很严肃的表情。可一个小孩子,况且是一个天真可爱,充满稚气的小孩子,表情即使是再严肃,也没有什么说服力。林木胜看着小姑娘的神态,敷衍的笑了起来,心里打算着随便附和一下,免得她生气,耍小孩脾气。 似乎是发现了林木胜不相信自己的话,这小姑娘没有继续浪费口舌,抬手就掐了几个手势,随后,就在林木胜的眼皮底下,没有任何征兆之下,小姑娘的样貌,连续发生了三次变化。 在林木胜的眼中,作出掐指动作之前,眼前站着的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完成掐指动作后,没有任何出现任何前置的提示,也没有逐渐改变的过程,眼前的小女孩就换成了一个膀大腰圆的女汉子。这女汉子身穿弹力背心,女性特征明显,身材高到自己只能抬头仰望,两只胳膊上都是鼓囊囊的腱子肉;没等他看清女汉子的容貌,眼前的女汉子换成一个一身西式裙装的都市丽人,梳着齐耳短发,戴着一副细长的无框眼镜;就在林木胜眨了下眼的功夫,都市丽人换成了一个身穿家居服的中年妇女,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一手握着牙刷,一只手抓住玻璃杯,嘴角还挂着牙膏泡沫。 小楼姑娘保持着这个形象,开口说道: “这些样子啊,该叫我啥呢?”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倒是没变,但连续不断的变身,搞的林木胜眼花缭乱,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哪里还有什么答话的能力,只好啊啊啊的应了几下。 小楼姑娘见林木胜无话可说,瘪着嘴、翘起下嘴唇,“噗噗噗”地,对着自己的额头吹了几口气,那些原本就含她在嘴里的泡沫,随着吹气的动作,飞出来一些,刚飞出不远就消失掉了。就在林木胜的注意力,被这飞起的泡沫吸引过去的一刹那,这个邋遢的中年妇女又消失不见了,少女模样的小楼姑娘再次出现。 这种变身的方式,截然不同于影视作品,没有声光音效出现,没有变化的过程,就那么毫无防备、毫无预兆的突然出现在那里,效果更加离奇,也更加惊艳。 第19章 新生活新目标 小楼姑娘似笑非笑的静静站在原地,偏头看着林木胜。 太绝了!太妙了!冠绝天下啊!法术真的能做到一切! 林木胜回过神后,首次冒出了对道法的崇拜和景仰之情,小楼姑娘的要求和之前的质问,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 这神乎其神的法术,直观且华丽,为林木胜打开了一道前所未见的大门,点燃了他追求道法的强烈欲望。林木胜尽管已经在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但实在无法控制住,依然激动到全身颤栗着,无法开声。与小楼姑娘的法术相比,孔道长传授的那些,根本就没有丝毫吸引力。不是因为孔道长没有实力,而是因为小楼姑娘的法术,更加让人着迷。 我知道了,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我要做到这个!我要学会所有法术,成为大法师! 林木胜的脑海里,不停翻滚着类似的豪言壮语。 死亡降临后,林木胜就陷入迷茫之中。死亡打断了他的人生,所有的人生规划都无法实现,数十年来积累下的财富、人脉,至亲好友、幸福美满的家庭,死后全部化为了泡影。就算是保住灵魂又怎么样?失去的一切都无法找回来,过去和将来被切割成毫无关联的两件事情,就像是不同的人各自经历的不同人生。以往的人生对于如今,处于灵魂状态的林木胜而言,完全没有意义;成为鬼魂后的人生,又不知道要何去何从。这样的生存,有什么意义呢? 这种生活,与电子游戏有什么区别?游戏玩得再好,也无法与生活交互,无法带入生命之中。这与林木胜的境遇,不是一模一样的吗? 林木胜自“最后的告别”之后,就产生了这种想法,从此是抱着这种游戏的心态,与孔道长相处,也是以此心态,对待所遭遇的各种事件。在柏油路上飞驰,一心求刺激,是这样;在山上、在小镇里,观察、了解、接触周围的事物和人,也是这样。一款rpg游戏,需要接触npc,到处搜索任务道具,需要冒犯npc,这本来都是玩家天经地义的操作。 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啦!小楼姑娘所展示的这一切,让林木胜找到了新的目标,新生活的新目标。而且,林木胜隐隐觉得,法术对自己而言,有可能起到某种特殊作用,真正解决自己的遗憾。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林木胜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小楼姑娘。他激动的心情实在难以抑制,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以拼命鼓掌的方式表达出来,直到小楼姑娘比出暂停的手势。 林木胜停止了鼓掌,但小楼姑娘还是没有开口,而是挑了挑眉毛,向林木胜示意,脸上依旧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露出得意的表情。 林木胜心态转变之后,行为模式很自然就转换过来。看到小楼姑娘炫耀的眼色,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不就是小孩子求表扬吗?这个我熟悉啊。打定主意后,不要钱的恭维话,随即潮水般涌向了人家小姑娘。 “小楼姑娘真棒!专属名称是你该得的。” “这种能力让我羡慕死了。\" \"这可真让我开眼界了,以前我万万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法术。这是你的专属天赋啊。谁也学不会。” “有这种能力,确实应该用专属名字称呼你,否则,世界上的名字还不够你一个人用。” 林木胜的马屁,拍的小楼姑娘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了一下,解释道: “也不是啦,还是有机会可以学会的呀,只不过,如今道法传承不全,有点阻碍,只有一点点哦。” 这话犹如一道霹雳,打在林木胜心头,他的脸立即垮了下来,但还是强忍着心中的失落附和道: “有机会就好,好过没有机会嘛。” “相信小楼姑娘,这对你不是什么难题,你肯定能解决的。”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暗自想起:道长好像是说过,他没有获得孔宣圣人的传承,只有昂日星君传授过一些基本道法、道术,之前是修炼本命神通来着。可是,没有传承,这里的人学什么?道长有什么方式,达到召集同伴共同战斗的目的? “当然呀,这是一定的啦。” 小楼姑娘没看见、也根本不注意林木胜的表情变化,非常有信心的说道,接着突然转了话题。 “你都相信啦,就不说啦。我们接着走流程咯。” 说完,手指头又掐上了。林木胜来不及回答,赶紧盯着她的手指上的动作。上次没看清作法的详细手势,这次就不敢疏忽了。 只见小楼姑娘右手掌心向上,拇指、食指、中指三指捏紧,像是比了个“三\",然后拇指挪动一下,扣住了尾指指尖,轻轻一弹。林木胜此时仿佛听到一声清脆悠长的声音,“叮~~~” 没等声音消失,小楼姑娘翻转手掌,手掌悬空,对着桌面一抹而过,桌面上,被手掌隔空抹过的地方开始闪烁起荧光,等拂拭的动作结束是,桌面上出现了一块屏幕,屏幕上,赫然出现一张表格,小楼姑娘的右手上,也突然出现了一支毛笔。 林木胜双手死死抓住柜台的隔板,紧紧压在上面,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在自己眼前发生,心里乱糟糟的,只想到一句话:我就说过,我早就知道!电脑会有的,一切高科技都会有的。我在小镇外,就知道这些东西都会有的~~! 这一会工夫,林木胜的表现,完全不像是一个社会经验丰富的成功人士,不过真的不能怪他过于浅薄。作为一个浅信者,生前对死后的世界的态度,是怀疑居多,无论是公共场合或者是私底下,绝大多数时候都表现出嗤之以鼻的态度。但孔道长出现后,仅仅向他展示了灵魂的存在,就彻底打碎了他的固有信念,随之而来的告别,则击碎了他生存下去的目标,让对死后的人生,失去奋斗的信心。一连串的打击之下,林木胜如今,正处于重铸价值观的时期,生前所积累出的世故、矜持等稳重做派,早就被打得稀碎一地,无从拾起,此时是最脆弱的阶段,非常容易被外物干扰。 小楼姑娘的这番演示,对林木胜而言,就是一针强心剂,一颗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他的心情,在短短时间内好几次都大起大落。 小楼姑娘依旧不关心林木胜的表现,提笔悬空,低着头自顾自的问道: “林木胜先生,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呀。我要记下来的哦。” 第20章 此地须怀刃 当小楼姑娘第二次询问的时候,林木胜终于抑制住了激动澎湃的心情,开始回答小楼姑娘的提问。 小楼姑娘手持毛笔,一字一画的登记了林木胜的名字。当林木胜看见笔尖轻柔地在屏幕上划过,墨汁在上面停留片刻后,随即从荧光屏的表面消失,再次出现在屏内的表格上。 原来这不是电脑啊!林木胜心里有些失望,激动的心情反而因此平静了很多。不过也对呀,现代化的工具,是现代物质文明的结晶,怎么会出现在物质文明的对立面呢,还是想多啦。这个屏幕应该是现代物质文明的模仿品,还是拙劣的模仿品。 他这里在修正着自己之前的判断,提问也在继续中。当林木胜有条不紊的回答完籍贯、年龄、性别等问题后,小楼姑娘问道: “你生前的职业是什么呀,有没有职务呀?能力上有什么特长呢?” “我是一名资深律师,律师是我的职业,职务有几个,首先是律师事务所资深合伙人,律师所常务执行主任,其次是刑事辩护部的召集人,负责决定召开和主持刑事案件讨论会议,同时也是非暴力犯罪案件的审查人,负责决定本所应否受理非暴力犯罪案件,以及受理案件的分派,至于特长,我主要从事刑事辩护,特别是非暴力刑事案件的辩护,以及……” 小楼姑娘抬起头,为难的说道: “你说的内容有点杂哦,我这里写不下啦。等等啊,我想一想啦。” 话没说完被打断的感觉,让林木胜很不愉快,可随着心态的改变,以前对待孔道长的方式,就不能再使用,他唯有忍住,点点头表示同意。 小楼姑娘用笔杆顶住下巴,蹙紧眉头思索一会,接着展颜一笑,说道: “我知道怎么记录啦,职业是律师,也就是以前的讼师呀,是吧。职务嘛,就是是主持咯,特长呐?” 说着,她用笔杆挠了挠下巴,一脸疑惑的问道: “刑事我知道,犯罪我知道,非暴力犯罪的意思我猜得到,辩护嘛,意思是辩解、辩论、分辨、辨析和保护、维护,就是通过言辞说服有司,减免他人罪责不咯?” 林木胜终于无法忍住了,这是在埋汰我呀!其实当他听见小楼姑娘说出,“律师就是以前的讼师”的时候,就有打断对方发言的冲动,随即被他强忍住。后面紧接着的“主持”,又让他啼笑皆非。这称呼,我的职务怎么就与寺庙道观联系上了? 当他腹诽着的时候,小楼姑娘的分析也完成了。对于这些似是而非的论调,林木胜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驳斥了。而小楼姑娘说完话,那对大眼睛又直勾勾望着林木胜,迫不及待的想得到他的回答。 林木胜按住额头,心里非常非常郁闷。他都不记得上次向人解释自己行业,到底是什么时候了。早在10多年前,即使在一线城市,依然有超级多的人,每次提及律师这一行业,基本是用诸如“靠花言巧语吃饭、”“吃了原告吃被告”“律师就是骗子”之类负面词语形容,林木胜记不清自己因这些事情,向人解释或者与之争吵了多少回。随着社会知识的普及,尤其是那一批固执己见的老混蛋的死亡,这些错的离谱的言论已经很久没听过了。从小楼姑娘这里,突然再次冒出类似的论调,林木胜有心解释,可一时半会的,也无从说起。 小楼姑娘见林木胜捂住额头,沉默不语。干脆手腕翻转,用笔毫端轻轻点了点林木胜的手背,待林木胜抬头,才看着林木胜的眼睛,带着期望的语气说道: “我说的对吗?” 看着小楼姑娘的眼神,林木胜张了张嘴,想指出她话中的谬误。但转念一想,自己即使说得清楚,对方一个古代亡灵,又能理解的了吗?想到这些,本着不与几种人争辩的原则,顿时失去了进行解释的欲望。他稍微摇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说是就是吧,反正也就那么样吧。” 小楼姑娘闻言,表现出极为兴奋的样子。笑容显得更开心,用力将笔抵在颈下,另一只手握拳挥舞,口口声声说道: “我分析的很对,很好!有进步哦,继续加油!” 小楼姑娘的少年性情,与少年的样貌极为相称。林木胜看着却又走神了,开始思考起另外一个问题:小楼姑娘的性格,会跟随形象改变吗?可惜刚才变身的过于匆忙,没有展示出来,不知以后有没有了解的机会。 “那就是没有特长咯?” 小楼姑娘的问话,让林木胜一愣,抬头看着对方,眼神充满疑问:什么? 小楼姑娘重复道: “那你就是没有特长咯?” 小楼姑娘的眼神里有兴奋,有希冀,林木胜却再次不乐意了。这无法忍了,忒欺负人了!我怎么就没特长了啊?这叫什么话! 林木胜没有表现出生气的神情,没露出阴沉的脸色。小楼姑娘表现的天真烂漫,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全然是一副求赞扬的神情。林木胜不忍心,加上刚才表现出的奇异才能,也有一点不敢。当然啦,主要是不忍心。所以,只好用稍带点委屈的语气回答道: “词锋锐不可当,也算的上是特长了吧。” 小楼姑娘放下手中的笔,略带失落的看着桌面。 “五十叔说过,当今形势,最无用的就是言辞,任你词锋如何锐利,也要有依仗才见得到成效,我们的两大支柱早就倒了,没地方说理去;最有效的工具是怀中利器,想教育哪个就架上去,刀枪说话的声音,最悦耳,压倒一切声响。”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突然从略显沮丧转为欣喜,抬起头,兴致勃勃的对林木胜说道: “我分析你那些特长,都是需要依仗王法森严,才能实现的哦。没有了人间法的加持,你那些都是没用的,所以判断出你没有特长,对不对喔?你说啊,我是不是很有天赋呀。” 这番话让林木胜确定,小楼姑娘说那些话,完全是就事论事,不是故意埋汰自己,所说的内容,也让林木胜回想起孔道长论“缘分”时的态度。不由感慨:果然是一以贯之的道理啊! 这番话同样也提醒了林木胜,不要忘记这个世界崇尚暴力,力大为尊。自己被“讲道理”,原因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何况孔道长早就告诉自己,他是为了寻找战斗伙伴,才建设这里,这一点也万万不可忘记。 林木胜望向小楼姑娘,勉强点点头, “对,你你说的很对,很好。我的,我确实没有特长,以前的那些都没用了。” 小楼姑娘终于发现了林木胜的神色不对劲,她看了几眼,安慰道: “没事滴,好多新来的,都是没有特长,别担心啦,挖掘潜力,我最拿手的啦!” “是你教导道法吗?” “不用这么麻烦啦。一会给你一张符,里面什么都有,天资好的学的很快啦。” 小楼姑娘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回答着。写完一段后,问道: “不懂的地方问乡主,哦,你还没分下去,宾客坊没有乡主。这样吧,五十叔回来之前,你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找我问的啊,天黑之前,任何时候都可以的啊。” 第21章 繁琐的文牍 “这就算登记完了?” 林木胜很高兴,自刚才小楼姑娘演示了变身术,法术的华丽和神奇,才真正刻进了他心底,如今他很希望快点搞完这些破事,自己马上拿到那张符,尽早开始学习法术。 没想到小楼姑娘叹了口气,回答道: “没这么快的哦,还有大堆表格要填,怎么你就不耐烦啦?” “还有啊?” 对于填报表格,向来是林木胜最厌烦的事情。自他成为执行主任后,发现所里的工作,除了与法条、法规、当事人打交道,居然还有月表、季度表、半年报、年报等“大姨妈表格”,还要再加上三级协会突发神经、协会内部的各种委员会心血来潮,搞出来的各种莫名其妙的登记表、考勤表调研表等等等等等等。经常性地应付这些表格山,让林木胜头疼不已。仿佛没有表格,社会就停止运行了,就证明不了工作态度似得。可他想不到的是,自己都死了,还会有表格在死者之地等着他。 小楼姑娘笑嘻嘻的望着他,边说边笑出声来。 “别看着我,不是我定的喔,是五十叔与副使臣定下的,我独自反对是无效呀。” 原来也是上面压下来的,这就好办啊。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这句话,是经过多少前辈摸索出来的至理名言,只要敢瞎编,无往而不利。林木胜想到这里,试探着对小楼姑娘说道: “这种事情,好像有一个折中的办法。” 望着小楼姑娘疑惑的眼神,林木胜一咬牙,这种事,自己反正早就做了不知多少次,其中的要诀就是:你要啥,我编啥;你知道数据是我编出来;我也知道造假的事情你知情,大家互相给个台阶,相互满足对方的精神需求。 “我的意思,嗯~,咱们呐,除了基本情况,啊,别的你随便填写,要我签名的话,我配合。他们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态度,服从的态度最重要,填写表格,其实是一种服从性测试来着。” 看着小楼姑娘吃惊的神色,林木胜突然生出教坏小孩的负罪感,一面自责,一面赶紧补充: “啊,我就是,是指那些不重要的。没别的意思。没呀。” “可是噢,没有不重要的呀,不重要,五十叔才不让写的啦。你看啊,誓言内容啦,交换条件,元神寄存、居住偏好……” 林木胜听见誓言二字,就想打断她的话,谁知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一口气数了二十多项才停下来,还反问道: “你说这些,哪一项不重要咯?” 林木胜顺了顺气,借此机会思考了一下,才谨慎地问道: “小楼姑娘,你刚说的誓言内容,是指什么东西?” 这次轮到小楼姑娘感到奇怪了。 “你向五十叔立下的元神誓约啦。不记得?啊,不是吧,没立过?不可能的啦!” 听见小楼姑娘不停猜测,又不停否定自己的猜测,林木胜犹豫了,直到小楼姑娘皱紧了眉头,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他还是决定,不说真实过程。 “当时,我和孔道长产生了一点,哦不是不是,是我做的一件事情,让孔道长对我产生了一点小误会,解释清楚后,道长让我自己……” “你很不老实噢,没有我说真话耶。” “天地良心,我说的句句是真话,道长那边,可以对质的。” “嗯~~” “小楼姑娘,有些事情,道长说了才能轮到我说出口。我……” 小楼姑娘对着林木胜摇了摇手指,制止他说下去。待林木胜住口后,又上下打量他很久,然后拉住自己的辫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五十叔在10年前,提出改变以往惯例,提前考察布局,争取吸收各行各业的顶尖人才,壮大我们的事业。这样的条件下,你是第一个来到的。” 小楼姑娘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林木胜正在思考时,接着听到的话,让他有了无地自容的感觉。 “你的心思有点多。进楼之前,你注意到了吗?事无不可对人言!这是我们待己待人的信条。五十叔也说过,凡是自己人,相互对待就要做到光明磊落,就算是拉偏架,也应该直说。就算是帮亲不帮理,也应该大声喊出来:我就是要这样做。” 听着这些话,林木胜羞愧之余,反而生出了些微憧憬。这不就是我少年时的追求吗?真的能做到吗?我在活着的时候,留下的遗憾,死后反而能够得以弥补?这样看来,难不成死亡,居然是一件好事不成?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纵然人鬼殊途,可鬼就是人所化,作为人时留下的、养成的尔虞我诈的习惯,难不成变成鬼之后,就能够改变?况且鬼本身,就是阴气所化,与正气应该是格格不入的啊! 林木胜心底刚刚生出的一点点认同,就被自己打消的干干净净。小楼姑娘看着林木胜的神情不断变幻,突然一笑, “如果纯周民中的人才,都不能做到这点,那这三界,有没有重立的必要,就该好好思量一番咯。你说是吗?” 林木胜看向小楼姑娘,神情有些痴呆。刚刚还一脸严肃,讨论着人生哲理,下一刻话题却跳到江山社稷,这种貌似毫不相关的事情上。林木胜不理解,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内在关联?小楼姑娘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想不明白,他不敢接话,只好干笑了几声,含糊地说道: “你说得对极了,我说就是。当时的经过是这样的。” 小楼姑娘含笑听完了林木胜的描述,思索片刻后,抬眼望着林木胜,一言不发。林木胜此时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机灵,一看到小楼姑娘的眼色,立即举起左手: “我发誓,一字不差,绝无隐瞒。” “为尊者讳,为长者讳,为上位者讳,是好是坏呢?那些事情需要避讳,哪些不用,谁来决定?当信念影响生存,该如何抉择呢?” 看着小楼姑娘在自言自语,林木胜不敢插嘴,又担心她会继续追问其它细节,还不敢走神,只好跟着小楼姑娘的话语,反复琢磨其中含义,心里还默默地加上一句:你遗漏了一个,还要为死者讳。 “哎呀!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呀,眼看黑夜就要到了喔。” 小楼姑娘的一声惊叫,吓了林木胜一跳。他心中很自然就想到:情绪化这么严重了,怕不是要看下心理医生了。 “我们继续填表格,还有不少空白呢,时间我算过啦,足够滴。” 第22章 不学,无术 宾客坊在五十楼的右侧,是位于河边的几排木结构平房。第一排的第三个房间,就是林木胜目前的临时住所。 房间很小,摆设更加简单,只有三样东西:三尺宽的一张矮床,离地一尺高;一张同样高的矮桌,桌面还是倾斜着的,打开桌的面板,里面放着些笔墨纸砚;最后是一只蒲团,用某种焦黄色的细草编织而成,散发着类似水果香味的甜香味。 林木胜叉开腿,笨拙地坐在蒲团上,毛笔摊在掌心上,神情呆滞地看着手掌。自小学一年级之后,他再也没有摸过这玩意的他,如今很怀疑,自己用这些古老的文具,能不能写出个完整的字来。想了半天,他自嘲的笑了笑:生前的习惯,还真是不容易改变的啊!这地方不是律师所办公室,自己也已经死掉了,不需要每天伏案,没有辩护词、也没有各种律师法律意见书要写了。他笑了两声,丢下毛笔后顺势站起来,来到窗户前。 林木胜站在床与桌子之间,手伸向窗上的隔板,准备打开看看外面的环境。就在他即将触摸到那块木板的时候,周围突然变黑了。 林木胜进房间后,门就一直开着。他发觉眼前一黑,很自然转头看向大门处。按照他的想法,门外必定会有一些光亮照进来,自己可以藉此获得一点帮助,确认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回头看见的,依然是漆黑一片,甚至看不见门在什么地方了。外界居然没有一丝光线,无论是房间内还是外面,他的眼睛都看不见任何的物体。 原来是黑夜来临了。这里的日夜交替方式,不同于人世间。没有天色逐渐改变的情况,而是骤然发生,就像是被定时开关控制的照明设施。这种没有任何征兆的明暗变化,吓了林木胜一跳。 他迟疑着挪动了两步,试图走到门前。但这下情况更糟了,方向感跟着也丢失了。他发现自己突然分辨不出身处的位置,也搞不清那些家具在自己的哪一侧,所有依靠视觉获得的感觉都消失了,眼前只剩下那绝对的黑暗。 这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林木胜以前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与现在的情形相比较,就算是在少年时期,因为家贫不舍得点燃蜡烛或者其他照明工具,也还有天上的星光、月光,还有漫天飞舞的萤火虫,这些都能够提供光亮;自己如今精心设计的豪宅,窗帘遮掩的再严实,缝隙里依然有微弱的光线渗入。 对这些外界来的的光,林木胜曾经诸多怨言,或是嫌弃亮度不够,或是觉得刺眼,或者出现的时机不合时宜。但如今,林木胜突然无比怀念这微末的光亮,哪怕就来上那么一小束,该多好啊! 林木胜比谁都清楚,祈求外界帮助的想法,是不可能实现。唯有试着自行解决。他原地站立了很久,试图沿用生前的经验,等待眼睛适应。可在他的感觉中,自己站了至少半个小时,情况也没有随着他的等待而发生改变,眼睛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黑暗,始终看不见丁点物体。他迫不得已,只好强忍住慌乱的情绪,用脚底蹭着地面,一点一点向记忆中的大门挪去。走了十几步,居然没有碰到记忆中的大门,也没有触摸到墙壁,林木胜越来越惊惶。 怎么会这样?房间的面积这么小,绝对不超过五平方米,本来几步就能走到头的距离,如今走了十几步,却还没达到墙边?难道是鬼打墙不成?林木胜如今就是鬼,难道鬼打墙连自己鬼都不放过吗! 惊慌之中,残存的理智提醒着他,要冷静!环境其实没有发生改变,这一切都是黑暗导致的认识错乱,至少地面是不会有问题的,它一直就在那里,在自己脚下。 坐下,坐下来! 凭借着那么一点点的理智,林木胜不再胡乱移动,一屁股坐下。果然,坐下后仿佛找到了精神依靠,思维马上变得清醒:没有光线,那眼睛就没必要睁开,睁开也是徒增烦恼。下一步要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能看,什么也别看,视力已经没用处了。做完这一步,林木胜完全清醒了,空间错乱的感觉随即消失,惊惶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为什么会这样,作为鬼魂的一员,还要用眼睛看世界?鬼也需要光才能看到物体?这些都是完全无解的问题,林木胜稍加思索就逐一放弃了。 现在重要的事情,是要能看见。要怎么才能做到?一直坐着,等待光明重新出现?这个选项是最稳妥的,却与林木胜的性格不符,刚出现就被他置之脑后。剩下的唯一方案,只有找到解决方案咯。 林木胜已经不是人了,死之前的经验肯定没有作用。成为鬼魂后,孔道长传授了两次法术:知守诀以及“控”的技巧。知守诀是完整的,控制法力的技巧不完整,非但没传授相关要义、主旨,连完整的名称都没,对于解决目前的问题,肯定毫无用处。 林木胜熟练的运行起知守诀,只不过吐纳了一重,就轻易沉浸入“身心如婴”的状态,他此时的身体,开始发出蒙蒙的青色光芒,虽然很淡,很柔弱,但足以照亮周围数尺范围。此时如果睁开眼睛,周围的黑暗已经无法对林木胜造成负面影响。但林木胜不知道,仍然在继续运功。 知守诀运行九重,并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林木胜身体所发出的青光,经历了强弱变化后,逐渐收敛。青光完全消失后,林木胜这次修行也圆满结束。他静静的坐了一会,眼睛才微微睁开一道缝,试探的看向四周。 黑暗虽然依旧,但林木胜眼中所见,与此前已经全然不同。他又能看见室内物体了,这些物体在林木胜的视线中,与黑暗的环境形成强烈对比。林木胜赶紧大睁双眼,仔细观察其中的差别。 墙壁也好,床、桌和蒲团也罢,只要是物体,在林木胜的注视下,都呈现出淡灰色的光泽,形状、纹理清晰可见。而那些原本就空荡无物的地方,无论是门内外,黑暗依然没变,甚至由于存在对比,显得更加深邃。 林木胜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稍微有些遗憾。根据知守诀要义上的注解,“虚室生明”是这功法,修炼到圆满境界的标志之一。也就是说,黑暗中视力所及之处,与白昼视物的效果一样,绝对不会有黑暗存在,更不会有被黑暗阻挡视线,以至于看不见的地方。林木胜只能看见周围的物体,而无法看穿黑暗,证明他的修为不够,至于要达到“视黑暗如白昼”的状态,更不知还有多大的差距。 林木胜更加遗憾的事情,是没有得到小楼姑娘承诺的那张符。 他很认真的配合小楼姑娘,完成了所有的登记后,最终却被告知,副使臣与孔道长共同定下的规定,立下元神誓约之前,是不能获得完整传承的,符要暂时扣下,直到誓约成立。 林木胜对此没有丝毫不满,只差当场三呼圣明,以示赞同了。所以他如今,只好暂住在宾客坊,等待孔道长赶回来主持誓约。 第23章 隆重的道歉仪式 这一等,足足等了两天三夜,还没等到道长。按林木胜的估计,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自己的追悼会肯定已经举行过了,遗体只怕也火化了,可道长就是不回来,连一句话也没传回来。 在这两天三夜里,不同时间段,林木胜有不同的消磨时间方式,所以并非特别难过。最容易熬的是晚上,自从摸索出对抗黑暗的办法后,每次黑夜降临后,晚上的时间过得极为轻松,修炼完一次知守诀,再花点时间体会一下修炼效果,然后什么都不去思考,直接上床睡觉,睡到光线照到眼睛后,自然就醒了。 林木胜对自己在无人教导下,取得这样的成果,至少算是阶段性的成果充满自豪感。 事先他根本不知道知守诀就是对症良药,可他的性格就那样,好奇心、好胜心俱全,还是那种死不认输,撞了南墙都不一定回头的犟种。最初选择律师行业的初衷,就是出于胜负欲过盛,抱着“与人斗其乐无穷”的心态入的行。也是基于这种心态,当晚,他明明只需要坐着等,就足够安全了,却不愿消极面对,一心想着如何解决黑暗中视物的困扰。这促使他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尝试了他唯一掌握的功法。一举成功之后,得意的心情是免不了的,在后来的这几天内还一直保持着,直接冲淡了因为等待而引发的的焦虑。 自由活动的第一个白天,林木胜起床后,非常自觉的练功,收功后,盘坐在蒲团上发了一会呆,直到心里有点烦躁,才不得不走出户外。 林木胜绕着周围转了一圈,观察着周边环境。所谓的宾客坊,其实就是三排木结构的平房,三排房屋与小河基本平行,每排分割成12间房,每间房子外观一模一样,第三排房屋的后面就是那条小河,其余三个方向是草地和山坡,零零散散种着树木、竹丛和灌木丛。林木胜还在灌木丛中发现了几株蓝莓树,长得倒是枝繁叶茂,只可惜叶底下无花无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摘上两颗尝尝。 林木胜一路走一路看,沿着泥土路逛到河边上。河对岸,早有不少人在走动,有扎堆交流的,有低头在草丛里搜寻的,岸边的房屋内,也能看到不少人。有几个见到林木胜之后,隔着很远就对他招手致意。林木胜始终没有听见对方发出声音,但还是很有礼貌的回礼,却丝毫没有与这些人交流的打算。 林木胜可以百分百确定,那些打过他或者骂过他的人,不在这些人当中。但昨天经历的那些糟心事,除了被打一顿的事情之外,那个幼稚的手势的含义、无法与对方理论,只有落荒而逃的狼狈,让他很恼火,也被他视为羞辱。羞辱他的人,虽然不在那些人当中,林木胜不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一伙的,更担心一言不合,他们会不会再给自己来个“继续教育”,为了不至于自取其辱,他决定还是自行其是为好。 打定主意后,对陆续打招呼的人,他继续礼貌地回应,仍然自顾自地沿着河边,漫无目的的向着上游走去。 走了一段路,两岸已经没有建筑物,身后的人群、房屋也看不清了。他想了想:反正闲着无事,决定继续走一段。 这一走,就走了很久,才来到一条小型瀑布跟前,前面的路变成了崎岖的山间小道。他原本打算继续走下去,看能否找到河流的源头。但站在瀑布前思考了一会:自己已经出来很长时间了,爬上去之后,不知道还要花费多长的时间,加上自己现在即没有计时工具,又无法掌握这里的天色明暗变化,根本不清楚天黑的时间点。黑暗虽然无法真正影响自己,但依旧是件麻烦事。考虑到这些后,他决定打道回府。 林木胜的决定很正确。他回到房间后不久,黑夜再次来临。他一边庆幸自己的直觉,一边考虑明天的安排。 第二天,他沿着河流的走向,向下游走去,速度更慢了,但走了与昨天大致相同的步数后,也在下游看到了一道小瀑布,站在瀑布的顶上,他对这种现象感到奇怪,但眼看时间不早了,只好原路折回。 第三天早上,当他正在思考今天如何安排时,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林木胜的第一个念头是道长来了,紧接着就否定了这个猜测。以他所了解的道长,可不会来敲门的。这倒不是因为道长不讲礼貌,而是以道长的性情,不会上门来找,来的人肯定不是他,那会不会是他派来的呢? 带着这个疑问,林木胜快步走到门前,定了定神才轻轻推开了门扉。 门外五尺远的位置,站着一个盛装打扮的中年男子。 之所以说是盛装,因为男子身穿的这套衣服的款式。林木胜曾经见过,不过不是在生前,而是孔道长在上天庭的时候穿过。当时孔道长焚香祈祷的时候,穿着正是类似样式的服饰。 头戴半尺长方形高冠,用布带系在下巴上,扎住了顶上的头发,其余头发散开,披在肩上;上衣是玄黑色长袍,层层叠叠的套了多层,黛青色下裳遮住脚面,最外面的长袍和长袖都垂落在地面上;宽大的白玉带卡在腰前,带子的左右两侧,用各色丝绦悬挂着几块玉石装饰:三个白玉珏挂的最低、2个白玉方牌挂在稍微高点的位置,离腰部最近的是四五只长短、造型各异的螭龙。 林木胜刚打开门,就被华美的服饰吸引住了目光,无暇分辨此人的相貌。而这人一见到林木胜,没等林木胜开口,就向后退了一步,双手抱拳抬至胸前,弓身弯腰,行起了大礼,同时朗声说道: “林先生在上,孔伏不明是非,失之于不察,以至于鲁莽行事,致使尊躯受损,颜面失之于街市,吾过太甚。今日此时奉上歉意,不敢求先生谅解,惟宣于众矣。” 林木胜见到对方举手抱拳的那一刻,就意识到对方这是要行大礼,心里别提有多惊讶了。自己何德何能,居然有人登门行此重礼。而他凭借以往的经验明白,无论对方因什么理由要行此大礼,自己都受不得。以前他就遇见过相类似的情况,但凡是深鞠躬、跪拜等不是日常使用的礼节,无论出于何种考虑,他必然会上前托住对方,打断行礼的过程。所以当他意识到对方举动后,马上上前一步试图阻止。但对方头戴高冠的顶端,因为弯腰的动作,而正对着林木胜,妨碍了他上前的举动。 情急之下,林木胜没有仔细体会对方话里的内容,眼见自己的左手边是门,不利于活动,马上跳向右手边的空地上,避开了正面。躲开了对方的大礼后,赶紧三两步跨到对方跟前,用力托起对方的手腕,连连说道: “当不得兄台如此大礼,当不得,当不得啊!请兄台不要如此,千万不要,千万不要!” 第24章 不打不相识 那盛装男子的手腕被托住时,已经行完礼了,不需要与林木胜较劲。他顺势挺直了身体,说道: “林先生风采神骏,未因愚兄鲁莽而折损分毫,当真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这人在自说自话,但林木胜却不然。他扶起对方的那刻,对方第一段话也说完了,话虽拗口,音调也不同于普通话,林木胜来不及细细品味其中意思。等到他托住了对方,脑子里基本领会了这番话的意思,对方的第二句话接着一说,,林木胜彻底知道对面的这人是谁了。内心的反应就别提多么不愉快了。这种不愉快即不是恼火,也不同于尴尬,反而有点像在豆瓣酱里,看见疑似苍蝇的玩意,又不能肯定时的那种感受,反正是心情立即变差了。 林木胜赶紧放开手,退了半步,仔细端详对方的样子。眼睛眉毛,颧骨鼻梁,下巴上的凹痕,耳朵、脸上的肤色深浅。仔细看过,确认过,就是那个鸟人! 这鸟人!是这鸟人! 林木胜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脸色跟着沉了下去。那人见林木胜脸上失去笑容,又是弓腰做出行礼的姿态,说道: “愚兄孔氏,名伏,字伏之。前日因不知先生初临,尚未立下誓约,愚兄却以此间常规较之于先生,以至于无礼冒犯。昨日乡主告知以事情,故今日特来赔罪。” 林木胜连猜带蒙已经搞明白,这鸟人是来道歉的,但搞不明白的是,他为什么要道歉。这里又没有警察叔叔,有谁会追究打人的过错?直到听到誓约这个词,也就恍然。按照他说的意思,只有那些立下誓约的鬼魂,才受到这里的规定限制,有些事情不能做,有些话不能说,反之则不然。自己说那些话,触犯了禁忌,对方误认了自己,才出手教训,美其名曰教育。如今,还有一点不明白的就是,这种“教育”手法,是公权呢,还是私力。 林木胜正在思考着,见这孔伏又要行礼,下意识就上前托住对方手腕,不让他拜下去。按林木胜的本意,是不愿接受对方的道歉的。毕竟不管是谁,无端端被人打一顿,都不肯一笑了之,至少要刁难一下,看到对方真正的诚意再说。至于什么是真的诚意,什么不是,就是林木胜的自由心证范围咯。 但目前这种情况,印证了那句话:形势比人强。阻挠行礼的动作,对方当成是接受道歉,那还能怎么办?肯定是选择原谅啦!总不能言行不一,或者半途而废吧。他只好挤出一些笑容,干巴巴的说道: “无须孔兄如此,真的没必要。既然是误会,一切都好说,好说。呵呵。” 孔伏听这番话大喜,反手抓住了林木胜手肘的部位,身体几乎贴在了林木胜身上,咧开嘴笑起来,边笑边说道: “先生大度,伏万分敬佩。愚兄前来赔罪之前,已经托城主在城中宣扬此事,我的过错城内已是人尽皆知,绝不至于损伤先生声誉。” 林木胜有些抗拒孔伏的举动,在孔伏说话前,想抽回被抓住的手臂。但一抽没有抽出,又不想做的过于明显,只好耐住性子听他说完。孔伏嘴里没有口气,也没有唾沫星飞溅出,即使双方的姿势过于亲密,看上去有点奇怪,倒还不算难受。待听完他这话,明白对方居然还考虑了影响自己声誉这方面的事,心情开始有些好转。 心情既然好了,对待孔伏的态度马上变了,笑容真诚了许多,不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语气也热诚起来。 “孔兄这是何必呢,在下对那些虚名,向来不怎么在乎。所谓知我者自知,因言谤我者,必因言敬我,不过碌碌尔。” 孔伏一听这话,简直是大喜过望,发出哈哈哈的笑声,大声赞许道: “好好,说得好!因言谤我者,必因言敬我,不过碌碌尔。老弟不愧是五十叔注重的人才,这句话说的太好了!” 一边说着,右手还轻轻拍打着林木胜的上臂,以示赞许。 这话把林木胜轻轻捧了一下,对化解林木胜的心结产生了奇效。林木胜的笑容更加灿烂,说的话更加诚恳。 “孔兄的称赞,小弟实在不敢当。误会既然已经说明白了,大家当成朋友交往即可。孔兄一场来到,本来应该请你进屋稍坐,你我畅谈一番。可惜房间过小,家具简陋,委屈……” “不委屈,哪有什么委屈的。走走走,我们进去。” 孔伏打断林木胜的话,随即放开双手,左手马上拉起林木胜的右手,举步向房间走去,边走边说道: “我知道你说的是缺少扁座。容易的很,到旁边的空房内借一只就是。” 林木胜的本意,其实不是请孔伏进屋,而是想问问,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双方座谈,让对方顺便带自己逛一逛。可惜话刚铺垫到一半,意思还没有表达完,就被打断了,再次弄出个骑虎难下的情形。 走了几步,孔伏突然放开手,停了下来。林木胜以为他改变主意了,正打算询问,就听孔伏说道: “我先换掉这套衣服,忒不方便了。” 林木胜感到好奇,临时临急要换衣服是怎么回事?他这是要先回家一趟,换好衣服再来吗?如果是这样,可以借此机会,另找地方喔。 正当他想着这方面的事情时,只见孔伏口中念叨了几句,双手手心向上摊开,右手握住左手手背,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竖起剑指,对着自己的鼻子从上往下一划,一团白雾突然出现在孔伏周围,将孔伏全身笼罩进去。林木胜张着口,思维也停顿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离奇景象。 也就过了七八秒的工夫,白雾消失了,孔伏身上的服饰也全部换掉了。现在的他,身穿一套中山装,左胸袋插着两支钢笔,脚下一双黑布鞋,如果忽略掉脸上的鱼尾纹、抬头纹,法令纹等,怎么看都是民国题材的电视剧中,那新文化青年的样子。 林木胜又一次见识到了法术的神奇之处,虽然不能说见怪不怪了,但终究还是有了一点免疫力,这次很快就回过神来,受到孔伏刚才所说影响,下意识地对比起孔伏前后服饰的差异。刚才那套服装,重衣高冠的样式,将孔伏衬托的十分雄伟高大;而中山装样式明显是简练稳重,让孔伏的身材显得十分挺拔。两者相比较,孔伏的身材小了近一半,确实方便了许多。 孔伏换好衣服,手臂用力摆动了几下,做了类似几个扩胸的动作,才向林木胜说道: “这样就舒服了。那套礼服太臃肿了,穿的我都拘谨的很。” 说到这,似乎是以为林木胜还有疑问,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补充道: “我如今剩下的法力,就只能弄出这身行头来了。刚才那套不是我的本事,来的时候,求乡主帮我变化出来的,不过是解开了乡主的术法。” 第25章 同道之人 孔伏的解释,非但没有为林木胜解惑,反而带来了更多的疑惑。只是由于林木胜觉得时机不对,没有站在门外聊天的习惯,只好暂时放在心里,先按照孔伏的指点,从隔壁房间拿了只蒲团,在自己房间摆好,然后才将孔伏迎进房间。 在摆放蒲团的时候,林木胜倒是花了一点心思的。去拿蒲团之前,他就考虑过了,按酒席上排座次的习俗,如果竖对着门摆放,就是一主一次的格局,这样摆的话,两个人谁坐在主位都不合适,只有横着摆放,意味着不分主次,能够显出出自己的敬意。可当他摆好了蒲团后,立即发现房间太小了,根本无法让两个人舒适坐下。他想了想,干脆将桌和床都搬到户外,随意丢在了一旁。 林木胜忙前忙后的时候,孔伏既没有开口指点,也不上前去帮忙,就只站在门前,含笑看着。当林木胜做完这一切,出门相迎的时候,他快步来到林木胜跟前,站在对面的右侧,拱手示意林木胜先进去。相互推让了几次,林木胜这才带头走了进去。 刚进门,孔伏就停步不前,对着林木胜的侧面拱手说道: “感谢主人相邀,伏,荣幸之至。” 这套繁琐的礼节,林木胜根本不适应,可又不得不遵照。他赶紧回身,正面对着孔伏,还了个拱手礼,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按以前的作法,进行回答。 “贵客临门,我很开心,请你千万不必客气。” 说完,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想笑,赶忙说道: “坐,请坐,请上座。” 孔伏没再继续客气,直直走到右边,盘坐了下来。待林木胜也坐下后,他又开始客套起来。 林木胜勉为其难的与孔伏寒暄了几句,扯了扯天气、心情、身体之类。就这样聊了几个回合,林木胜感觉自己已经接不住孔伏的客套话了,有了转移话题的打算。 他习惯性的清了清喉咙,刚打算提问,孔伏指了指身下的蒲团,先开了口。 “林先生知道这东西是何物所制?如何制成吗?” 林木胜心想:这不就是蒲团吗?蒲团用蒲草编织的。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对方这是换了个话题,继续客套?想到这,也就不以为意,随口回答道: “这个嘛,现在习惯称为蒲团,材质是蒲草。就是不知道,此界也是这样吗?” 孔伏笑了笑,继续说道: “此物在此界,常被称为扁座,因香气有助于安定七魄,多为修习术法时的辅助用具,也有叫香座的。不过,这些扁座却不是用蒲草制成,而是以此界常见的芦苇草草芯。因为材料的味道,具有多种果香,也被称为果香草。” “哦?还有这样的趣事,请指教。” 林木胜刚说完,突然警觉,赶紧补充道: “口述即可哟,呵呵。” 孔伏莞尔一笑,也配合着打趣道: “那是自然。哈哈。” “芦苇即上古所称蒹葭,本来是凡间草木,移栽此界后,经五光五气熏陶,各种玉露浇灌,发生了变异。芦苇抽芽后的三天内,草芯自带各种果香,此时被称为果香草。三天后,香气褪尽,退化为凡草。我们取三日内的嫩芽芯以及嫩根,编织成扁座。每制成一只,约需抽取数百万根草芯,除却废弃失效的一部分,眼前的每一只里面,都是用超过百万根果香草制成。” 听到孔伏的介绍,林木胜才知道蒲团居然有这么神奇的效果,他心里顿时就冒出一个想法:既然工艺非常繁琐,那能不能用机械代替人力收集草芯,用机械进行加工呢。这想法刚出现,他自己也觉得可笑,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孔伏说到制成蒲团的材料数量,超过百万后,就住口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林木胜,自然发现了林木胜脸上的这个细微动作。 “林先生,这件事,你怎么看?” “我在河边,看到对岸有些人,蹲在草地里搜寻,他们是在找果香草?” “林先生观察入微,判断精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林木胜长出一口气,身体稍微向后仰了仰,心中念叨: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了一个问题。一直被人家牵着鼻子转,可太难了! 在林木胜的满肚子疑惑之中,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就寻求解答的急缓程度而言,甚至是排在倒数第一的位置。但林木胜不是基于这点考虑的,而是因为自己的话被憋在心里,说不出去。这次见缝插针的提问,多多少少可以缓解一下他的郁闷心理。 孔伏看着林木胜的这番动作,眼神里的好奇更加掩饰不住,都到了快要溢出来的地步。林木胜看着孔伏略微前倾的姿态,想了想,又笑了笑,才回答道: “孔伏兄问这个,问题有点空泛,我只好任选一个角度,试着说一说,说不好,别再那样指教我就是。嘿嘿!” “呵呵,呵呵。” 孔伏听在耳里,明显是愣了一下,然后边点头边笑出声来。 在最后的这句话里,林木胜又暗暗地刺了孔伏一下。来了这一下后,林木胜那份被打后产生的心结,终于算是完全解开了。 林木胜酝酿了一下,缓慢说道: “我认为,世上万物,人是远超万物的存在,绝不在万物当中。人类是世上万物的主体,世间万物为人类的客体。这么说,你理解吗?” 孔伏的眼睛一直盯着林木胜,原本是微微眯着的,听完这段话后,一下子睁大瞪圆了,直直看着林木胜的双眼,第一次露出凝重的神色。对视后他点点头,示意林木胜继续。 “主客之势既定,站在这个角度,万物都是为了满足人类的需求而存在的,如果人类没了,万物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有此物,或者没有此物,都不重要了。对吧?” 林木胜的话里虽然带上了疑问,但并不是真要让孔伏回答,而是为了强化观点,加强听众的认同。孔伏也是明白人,仍旧继续点头示意。 “万物为人而生,为人所用。这是我的道理!颠倒了这个道理的,都是杂碎,无权为人!我们不是人,但我们来自人。这里生活的,都是道长,喔,你们习惯叫五十叔,都是五十叔接来的灵魂,生前都是人,死后是人的魂魄,不是那些杂七杂八的野兽的魂魄。既然如此,我们理所当然有权,继续行使人对万物的掌控权,生杀予夺,也是我们应该有的。颠倒了这个,也都是杂碎,不配为鬼!” “以此类推,别说是几根没有意识的草,就算是有意识,那又如何?唯一需要注意的,” 林木胜喘了口大气,顺势伸出一根手指,斜斜地指向门外,继续道: “但留方寸田,予子孙耕种而已!” 啪啪啪啪! 扑通。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第26章 孔伏其人 林木胜越说越兴奋,目光沿着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向门外,看着远方的山林、天空,他此刻的心情,仿佛被自己慷慨激昂的宣讲点燃,显得非常振奋,思绪渐有魂游天外的势头。 这一连串的杂音,把一切破坏殆尽。 孔伏听到林木胜说出“生杀予夺,也是我们应该有的”的时候,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身体挺的更直,张开嘴打算说话,又不愿意打断林木胜的发言,只好高举双手,做出了准备鼓掌的姿态。当林木胜说出最终结论之后,孔伏大幅度挥动双手,使劲互击,发出了啪啪啪的鼓掌声;刚拍打了几下,由于盘坐时身体已经在前倾,加上鼓掌的动作幅度过大,他的整个身体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倒在地面上。倒在地上的孔伏,仍然无法抑制心中的喜悦,不理会自己摔倒的姿势如何难堪,两只手轮流拍打地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连连喊道: “好好好!好~!说得好~” 情绪被打断,林木胜本来有点不爽,侧头看见这一幕,又差点被逗乐了。他赶紧收敛住表情,也顾不得起身了,直接就手足并用着爬了过去,扶住孔伏的手臂,边用力往上抬,试图将他扶起来,边喊道: “孔伏兄,这是怎么了?赶快起来,赶快起来。” 孔伏的手臂被林木胜拉住,索性停止了拍打地面的动作,反手抓住了林木胜伸过去的手,目光热切地看着林木胜,言语同样热切: “好得很,好得很!与君同行,吾道不孤,这趟超值了!” 听见孔伏这么一说,林木胜顿时领悟了:孔伏来的目的并不单纯。道歉这件事,是出于真心还是迫于压力,不好贸然下结论,但此行肯定还夹带着挑选伙伴这一目的。此前关于蒲团的介绍,表面上是介绍物产,暗地里却是引导自己表达观点,以此判断自己的价值倾向。自己刚才一番言论,恰好符合他们这群人的价值取向。这样看来,这里的环境并不单纯,即使是表面简单的事情,都还暗藏着这点玄机。 自己还没立下誓约,暂时还不算这里的正式生灵,这样的条件下,孔伏和他代表的一些人,就急于确认自己的观点、主张是否与他们趋同,迫不及待就派人来试探。一旦价值观对上了,更加迫不及待的表现出,要拉人入伙的嘴脸。林木胜想到这点,不由对这里的人际关系,产生了困惑。 这地方的生存环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从外表看,这里的人言行举止不太正常,衣着打扮怪诞,动不动就以打打杀杀为解决纠纷的手段;建筑风格也是乱七八糟,人居环境简朴中,透着不正常。林木胜从第一次看见这地方,至今都有那种奇怪、却又无法用语言描述感觉;那么,潜伏在这些表象中的,又是怎么凶险、跌宕的状况呢?林木胜想到这里,争斗意识无端端觉醒,倒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林木胜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孔伏已经坐回到扁座上,仪容仪表也整理好了,正在看着林木胜。他轻咳一声,引起林木胜注意后,才开口道: “林贤弟,” “嗯?” “请坐,我们现在是否可以深入交流了。” 林木胜一听,哦哦,刚才是林先生,如今叫贤弟,连称呼都改了。叫的这么亲切,怕是别有所图吧?心里这么想着,更想要看看这群人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他也热情的回应,顺势回到蒲团上,端坐下来。 “林贤弟,愚兄生年1890年,终年1931年,痴长了几岁,因而就不与你排年序了。” “那是,那是当然。” 林木胜口中回答着,心里却想着别的:按年纪,你当我的爷爷辈都绰绰有余,叫你声老哥,都算我占了大便宜,还要排啥年序嘞。 他说完这话后,孔伏却迟迟没有开口,看神色仿佛陷入了沉思。林木胜不由好奇的看着他,暗自思忖:这位老老老大哥,迟迟不说话,怕不是酝酿着些惊天动地、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孔伏终究还是开始说话了,说的内容却远不是林木胜所想的那样。 “从哪件事情开始,才能说的通俗易懂,让你对现状了解的最透彻,这个我一时间还真没想明白。这样吧,我也算是这上清宝气界最早的生灵了,就从我的来历说起吧。” 林木胜对此,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反正他对这里的一切事情都心怀疑问,从哪说起都是说,他毫不介意。 “我的生日是夏历正月一十九日,忌日是正月初九,五十叔救我回来,是九月二十六日,只不过是六年后的。” 说到这,察觉到林木胜有插话的意图,赶紧摆了摆手, “别急,听我说完。” “是的,我们的生日是同一天,也是由我来接触你的理由之一。生日相同之人的元神,相互间有不少相通之处,沟通时可以减少很多误会。” 林木胜听孔伏解释的内容,暗忖: “咱们是同一天生日这件事,虽然我也想到,可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啊。” “我祖居河南信阳,一路求学到了上海,之后在那里定居工作20年。那年正月初九的中午,探亲回家途中,4个浪人拦路,调戏了我的妻女,全家连我在内,7口人都被杀害了,我只打死其中一个。我七人的亡魂本该当即消亡的,可不幸的是,路边树林中,有棵千年甘棠树,7人的魂魄附在了树叶上,受到了庇护。我在树下苟延了六年多,最终遇见五十叔,灵魂才被救回。” 孔伏接着说出的内容,解答了林木胜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可又增添更多的疑问。他想了想,趁孔伏的说话告一段落的工夫,赶紧问: “那么说,你一家7人,终究是获救了啊,怎么说是不幸呢?” 孔伏咧了咧嘴,脸上完全没有笑意, “六年之间,亲眼看见妻子、儿女的灵魂陆续消失,元神逐个消亡,我却束手无策,只能看着她们一天天衰弱下去,直到完全消失。这,还不是我的不幸吗?” 林木胜哑然无语。这还真是最大的不幸啊!妻儿子女都被杀害了,又要眼睁睁看着灵魂消失,她们岂不是死亡了两次,而孔伏看着她们被夺去生命,又要看着她们的灵魂消失,目睹亲人死亡的煎熬,这岂不是承受了两次?想到这一点,林木胜打了个寒战,怜悯之心油然升起。 也许是长达90年的时间,已经冲淡了孔伏的哀痛,他语气依然显得很平静: “千年甘棠能够庇护神魂,但无法滋养。我的元神很强大,能够自行吸附少许元气补充消耗,维持魂魄完整,一直熬到了五十叔出现,而她们的元神做不到。” 林木胜首次发觉,灵魂的存在,也许不完全是件好事。就譬如孔伏一家,看似因此获得了一次机会,但孔伏本人,却承受了双倍的痛苦折磨。这是何等的残忍啊。 感慨之余,林木胜自以为,理解了道长的做法。道长禁止自己在死后接触妻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更加是雷霆震怒,喊打喊杀的,恐怕都是因为这个理由。 林木胜耳听孔伏用平静的语调,叙述着往事,尽管唏嘘不已,却明白无需做出安慰对方的举措。对方经历了近百年的煎熬,还有什么开解的说辞,是他没有听过的?他表现出的神态,也证明了其精神的强大,无需寻求安慰,更不是为了寻求安慰才说出这些事情的。林木胜需要做的,唯有跟着孔伏的思路,继续深入交谈。 了解甘棠树,尤其是千年甘棠。 林木胜很快就想到这个办法。对于这个甘棠树,林木胜还是第一次听说过,没什么认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树种?而且,为什么甘棠可以庇护灵魂?别的树木就做不到吗? 了解一下这些,既能引导推进话题,还不至于让转换话题显得过于生硬,又解答了林木胜的疑惑,真是个三全其美的办法。 孔伏听了林木胜的问题,先是向他微微点头,示意感受到了林木胜的好意和体贴,然后略带着疑惑反问道: “你的职业,不是讼师吗?连这个你都不清楚?” 第27章 碰撞 这句话,对于林木胜造成了双倍伤害。他赶紧解释,语气里多少有点气急败坏的味道。 “律师我是!不是狗屁讼师。我们的职业写在法条里,受到国家支持的。” 孔伏的双手原本是扶住两只膝盖的,听了林木胜的反驳,不说什么,只是微微抬了抬双手,比了个投降的手势,然后落回膝盖上。 看着孔伏一副不以为然的架势,林木胜有种吐血的感觉。这里的人怎么这样?一个两个都是古董是吧! 林木胜张张口,还想着解释两句,转念一想:我是来听故事的,又不是进行普法教育来着,既然他们不愿意听,活该他们蠢一辈子,谁愿意教导他们,谁就是龟孙子。 打定主意后,林木胜的心情舒坦了,说话也就表现出了很大度大风范。 “说事,说事,不争论这个。为什么讼师就应该知道甘棠?” “甘棠,也叫棠梨,杜梨,你进来那会,山上那些高大的乔木就是。甘棠树下断是非的典故,你不会不知道吧?” 孔伏一脸疑惑地看着同样是一脸疑惑的林木胜,叹了口气: “看来是真不知道。” 他突然提高声音,用一种林木胜从来没有听过的腔调,吟唱起来。曲调节奏舒缓,颇有哀而不伤、悲而不戚、怨而不怒的韵味。至于歌词内容,林木胜是一句都没有听懂。只听出来歌词是四个音节为一组,音节清晰可辨,声调高亢尖锐,声音转折处圆润丝滑。 一曲唱毕,孔伏又换成普通话,吟诵起了诗词,林木胜这回听懂了。 “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剪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剪勿拜,召伯所说。” 林木胜用不怎么确定的口吻问道: “诗经?” 孔伏看着林木胜的神情,带点嘲笑又带点怜悯,仿佛在看傻子。 “这首国风,确实出自于诗经,名叫召南甘棠。是数千年前的人们,为了纪念召伯所做。周成王秉政期间,召伯常在甘棠树下听讼断案。因处断公正,老少咸服,冤屈而死的鬼魂也会聚在树下,等待向召伯申告。召伯为此求告天庭,使甘棠可以庇护冤魂,以待召伯听讼。天庭如今虽然没了,但甘棠树的奇效还保留些许,而千年甘棠,效果稍好那么一点点罢了。” 孔伏说的内容,让林木胜十分震惊,在上古时期,直达天听的含义,是可以真的上天啊。而天庭的威能,也真是深不可测,居然能让无知的草木,也具有如此神奇的能力。可对方那眼神中的含义,他也看懂了,这让他十分不舒服,于是有了挑衅的念头。 “就算是这样,与我何干?” “干系大着呢!协助当政分辨是非,评判曲直,惩恶扬善,本应该是你们这行的天职,而召伯以德治政,实为千古典范,你不知,不学,不为,已入邪道。” 孔伏毫不客气的指责,也惹怒了林木胜。 “你那是古老腐朽的观念,早就被时代淘汰掉了。不要死抱着旧思想、老观念不放,要放眼世界,与时俱进。你听过这句话吗?时代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放你娘的臭狗屁!臭不可闻的咸鸭蛋!你还真把野兽行径、禽兽观念当宝贝了。” 林木胜一巴掌拍在地面上: “你才是放屁!我警告你,别出口伤人,更别带上父母!” 孔伏发脾气,林木胜的脾气也上来了,气势更胜孔伏一筹。 两人盘坐在扁座上,双双挺直了身子,相互怒目而视。不一会,孔伏背一塌,垂低视线,叹了口气: “算我口不择言,再向你道个歉咯。” 见他服了软,林木胜也松了口气,暗忖:还好,还好,没弄到动手那一步。那就赶紧借坡下驴吧。 “我勉为其难,再接受一次。” 两人对望了一眼,双双很有默契的垂下了视线。孔伏再次开口时,语气已经恢复了平静,略带着肃穆。 “你说的那些,我也经历过的。我活着的时候,又不是闭关锁国那会,什么德先生、赛先生,报纸上、街上,天天都在宣扬,我好歹算读书人,怎么会不知道?可这玩意,真的是人,哦应该说,真的是社会的必需品吗?” “那是当然啦。社会进步,自由先解放了人的肉体,民主接着解放人的思想。当一切束缚人的枷锁被打破,人的潜力释放出来,所创造出来的奇迹,是几千年来无法企及的。你应该出去看看,如今的世界,可不是你凭空想象能够描绘出来的。” 见林木胜不假思索就作出了回答,孔伏想了想,换了个表达方式: “见过鸡群啄食吗?” “什么?” “回想一下,你所见过的鸡群啄食的画面,将你说的民主自由套进去,与你口中这个当今的世界对比一下,两者像不像?” 面对孔伏突然提出的问题,林木胜脑子有点懵。一时间无法回答,只能拼命思考:这个怎么比?比什么?人和鸡,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人群与鸡群也不行啊。 啪! 孔伏突然一拍大腿,清脆响亮的声音把林木胜吓了一跳。 “嗐!我真是!跑题了!跑题了!明明是向你介绍这里的情况,被我搞成辩经了。” “言归正传吧,这个问题以后慢慢想,反正绕不过个人、群体、环境这些。这里有太长的时间,最不缺的也是这个。” 林木胜也清醒过来。就是啊,原本说的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呐?他抬手拍了拍脑门,让自己了定神,顺手向孔伏比了个ok的手势,示意自己没意见。 孔伏表示知道这个手势的含义,开始了继续叙说。 “我到这的那年,这里还不成样子。没房子没路,到处都是杂草树木,所有地方也都没名字;小楼姑娘还没生出灵智,除了五十叔、副使臣,还有千百来个和我一样,被五十叔救回的鬼魂,以及七个人。是的,你没听错,那时候活人可以进来,毕竟当时这里只是一处福地,七十年前才禁掉的。 凡间当时兵荒马乱,渡海来犯的贱种,制造出了无数杀孽,成千上万的冤魂依附在那棵甘棠树下,每一片叶子上都有,还有不计其数的亡魂无所依,只得在旁飘荡,有些幸运的熬到了新叶长出,绝大部分没等着,不是被吃掉,就是已经魂飞魄散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岛上那些妖魔,什么狗啊、狐啊、河童雪女、蜘蛛灯笼等等,都跑过来吸食魂灵,抢夺各种修行珍宝。我中华大地,一时间群魔乱舞,生灵涂炭哎!那残忍,光凭口述,你是无法想象的。” 第28章 当年情,当年事 1937年10月29日,农历九月二十六日的傍晚时分,连下了两天的雨,刚刚从连绵的细雨,转为了牛毛状,终于有了平息的趋势。 罗店镇附近的树林中,孔伏强打起精神,将注意力从观察雨滴下落过程,转向观察周围环境变化,特别是那些新落下的弹坑,因为相互层叠,数量需要重新点算。这几年他依靠这种病态般的自我要求,熬过来了。 从全家惨遭不幸开始,已经六年了。刚得到这棵甘棠庇护的时候,特别是在周围的树叶上,找齐了妻儿子女的魂魄后,孔伏的内心还有所庆幸,以为这不幸中的大幸,是老天爷的垂怜,让自家以这种方式获救,而且还能够团聚。可谁知道,这是更加恶毒的折磨,是更加悲惨的命运的开端。 从第五天开始,他们的魂魄,颜色从黑色蜕化成灰黑色,说话变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委顿的神色表露无疑,而他们依附的树叶,也渐渐发干发黄,明显出现了魂魄与叶子都在衰弱的症状。虽然不同魂魄之间,衰弱的程度不一,衰弱趋势显而易见。孔伏看着这些,心急如焚却一筹莫展。 当第一个月的月尾来临,四岁女儿的魂魄,在孔伏的注视下,终于从灰色褪变成来透明,露出来一个非常非常淡的人形轮廓,相貌大致也是女儿的相貌。一阵微风吹过,透明的魂魄在空中散开,化作了一股颗粒状的轻烟,渐渐消失在了空气中。人形轮廓眨巴几下眼睛,张开嘴,对着孔伏作出大喊大叫的动作。孔伏的耳里,没有接收到一丝丝声音,可他清晰地听见,那是在喊: 阿爸!阿爸!阿爸! 第二天,轮到五岁的幼子。然后是其他的子女。孔伏已经记不清,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多久。只记得那天,自己看着结发之妻的轮廓,心里除了哀伤,还是哀伤。而从妻子的眼神中,看到的是深深的依恋,浓重的哀伤,还有得到解脱的欢喜、和对孔伏的怜惜。留给孔伏的最后记忆,是妻子伸出手,即像是告别,又像是试图拉住孔伏,如同婚后的千百次那样,外出时捏住孔伏衣袖的一角,跟在孔伏身后,缓缓而行。 孔伏对自己的状况也很困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够保住意识、维持魂魄,而没有如妻儿子女那样随风消散。当一切已成定局,最初那几天,孔伏的精神完全崩溃了,恨不得跟随他们而去。特别是每每回忆起,妻子伸手的动作、附身的那片叶子,在一瞬间焦黄干枯、从树枝上脱落,没等落地就在空中四分五裂的样子,那画面一直循环在脑海里,记忆里,他的心更加如刀割般,除了祈望自己快点消散,全无其他想法。 可惜天不遂人愿! 两天后,孔伏已经十分确定,他不会消失,魂魄的状态,更是一天强过一天。他因此觉得,老天爷唯独留下他,也许另有原因。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需要断情绝意、无牵无挂,他不知道。 当意识到这点后,孔伏突然领悟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真正含义,这句话也许就是对他的提示。他决定不再沉浸于悲哀中,要努力争取活着,直到情况发生改变那一天。他告诉自己,一定要看到,要知道是什么原因,什么结局,在未知的未来等着自己。 这一等,就是六年,一切依旧。除了树下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多到无法数清的程度;枪炮声出现的更频繁、更密集,屈死的魂魄自然也更多了。甘棠树现在的每一片叶子上,都有一个魂魄在哭泣,树下还有无数的冤魂,在等待甘棠抽芽生叶,也在等待的过程中消亡。 孔伏对此从不理会,拒绝与其中的任何一个交流,只一心等待着自己的宿命。几年的经历,甘棠在救助魂魄方面的特性,他自认为已经了解透了。只有冤死、屈死的魂魄,才会被吸引过来,而那些寿终正寝,或是身负罪孽之辈,哪怕是当场横死在树下,一点也感受不到甘棠的特异之处,无法享受到它的庇护,只能四处游荡,天明时分立即消散。 孔伏认为,与这类冤魂、屈死鬼交流,除了徒增伤心事之外,没有丝毫益处,自己的宿命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不用理会。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是忘掉悲痛,减轻心中的负担,等待未知但必然是艰巨的使命。而全神贯注地注视某一件事,就是孔伏忘却忧伤的最佳手段。 这几天因为打仗的原因,罗店镇的人,能逃难的早跑掉了,跑不了的也躲在家中。前几天还络绎不绝的军人,也不见了踪迹,乡路上没有了行人。就在这一个时候,孔伏看见了孔五十。 当年的五十叔,身材高大强壮,犹如一座小山丘。头上顶着一团小小的发髻,上插着一根长长的发簪;眼睛又大又圆、鼻孔翕张,满脸的胡须炸起,加上满脸横肉,这张脸在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怒气冲冲,随时准备发作的表情。他身穿了件簇新的褐色道袍,折痕都还保留着;领后插着一把拂尘,脚上穿着双少见的高底短腰云履,手持一把超长的细剑,突然出现在泥路的尽头。就在孔伏再次观察之际,一眨眼功夫,就看到五十叔已经站在树下。 在看见孔道长的第二眼,孔伏意识到,自己的宿命到来了。 五十叔来到树下后,手中的剑一抬,向树干刺了过去。没等孔伏想明白,就看见树干旁边,一大团灰黑色的污渍凭空出现,跟着传出一声尖利的嘶嚎,一团白色的物体凭空出现在剑身上,并且在不停疯狂扭动。五十叔随即微微一抖手腕,剑锋刺入的地方,又是一团黑色水雾喷出,这团物体立刻耷拉下去,显出来真身。 剑身上挂着一头似兔似鸡的怪物,圆头颅,两只长耳朵已经垂下来了,嘴的位置是短短的喙,全身长满白色羽毛,尾巴又短而粗像兔尾一般,两只脚像鸡爪,脚后跟也长有反距。怪物挨了这一剑,已经死透了,除了身上还残留着些许铁灰色的血渍,伤口处再没有血流出。 “贱种!” 五十叔挥了挥剑,甩下这只鸡兔怪的同时,随口咒骂了一句。甩掉了怪物的细剑,尾指粗细的剑身蹦的笔直,没有一丝弯曲,剑尖一截突然加宽成毛笔头状。整把剑长度超过了八尺,从五十叔站立的位置判断,剑的长度也许能达到一丈也不定。 “道长、道爷!真人!天师,仙师!” 孔伏换了好几种称呼,才打定主意称对方为仙师,开始不停呼喊起来。 他却不知道,他还没有出声,五十叔就注意到了此处的异象。当他一叠声呼喊的时候,五十叔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地方。不但打量他,也在打量周围的所有魂魄,看了好一会,五十叔突然出剑,树底下顿时剑光缭绕,连绵不绝的剑啸声,响彻在甘棠树下。 孔伏不明所以,但也被吓得紧闭双眼,全身瑟瑟发抖的同时,不由怀疑起自己的判断。这道人是自己的宿命?怎么像个疯子一样? 第29章 当年事,当年情(1) 剑啸声响了好久好久,终于停了下来。孔伏仍不敢睁眼,直到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混进了一些恶煞,只要是没有吸食过生魂的,都安心,无事了。” 周围的魂魄在被甘棠树吸引过来之时,生前都是从无恶行的良善之辈,否则就感应不到甘棠树的招魂、护魂功效。但有许多魂魄,因为来的过迟,碍于甘棠一叶一魂的限制,而没有抢到一片树叶,无法立即获得庇护,只能在树下游荡,等待甘棠生出新叶。没有树叶可以依附的魂魄,消散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基本上在十二个时辰内,只要没有附在树叶上,都熬不过第二天。偶然有元神强壮些的,也不过熬到第二天天明之前。 这些无所凭依的冤魂,眼看得救的希望,近在咫尺却求而不得。他们不知道,附在树叶上并不能永存,但人的本性向来是如此,能够苟且偷生,多一天好过少一天。没有谁会甘心放弃。为了保住自己,这些魂魄的恶念被释放,依恃自身强壮的优势,干起了吸取那些较弱的魂魄,补充自己消耗的勾当。而只要吸食过一次生魂,甘棠就会拒绝接纳,以后再也无法获得庇护了。 这些被拒绝了的魂魄,无论是否出于自愿,唯有一条道走到黑,开始了吸食、衰弱,再吸食,直到变成恶煞的死循环。 被孔道长诛杀的恶煞,都在那些无枝可依的魂魄当中。当剑光停止之时,聚集在甘棠树下的数以万计的游魂,几乎被孔道长斩杀殆尽。甘棠树边,除了零星几个完全没有吸食过生魂的,侥幸逃过此劫,只要是沾染上,道长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秉公而论,被当做恶煞斩杀的这些魂魄,有很多不是主动吸食的生魂,而是在那些魂魄被打散时,被动沾染上。但孔道长对于此事,向来只论迹不论心,从无宽恕可言。在他看来,只要元神中有血光,无论浓淡都是恶煞,就该死。谁也不能以有无恶意为由,向他求公道,他的剑下自有公道。 孔伏睁开眼后,颤抖本来已经停止了看到这个情形,将他吓得再次瑟瑟发抖,完全无法发出声音。孔道长却全然不顾孔伏的感受,盯着他连续问了几个问题。 “你的生辰八字?” “你家高祖享寿几何?你父享寿几何?” “你出生时,你家座向?” “你出生时,你家的环境?山势如何?水源在何处?” 孔伏不明白仙师的用意,可又不敢不答,只好喃喃道: “庚寅年戊寅月甲寅日丙辰时。” 可后面的这些,他怎么可能了解。作为一个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三有青年,对传统文化的厌恶,不是那些未曾亲身经历过的人,能够体会到的。他早把这些封建迷信、文化糟粕,抛到九霄云外。能念叨出生辰八字,还多亏结婚时,妻家守旧礼,其中包括合八字,这才让媒人算出来的,至于这八字是真是假,只有天知道。 孔道长迟迟没有等到答案,有些恼怒,探身伸手,一把揪住了孔伏附身所在的枝条,拉下来后,对着孔伏吼道: “老道问你话呢!你听清楚了没有?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孔伏这一下倒是被问题点醒,赶紧回答: “仙长,我少小就离家求学,数十年未归,真是不知道这些呀!” 五十叔的脸色立马缓和了,松手放开了枝条,口中骂骂咧咧地说道: “你这小子,早这么回答不就没事了?莫非还想气死道爷我?看来也是一头,大叫驴!” “不算了。天道都废了,天机早乱成i锅粥了,什么四柱八卦,什么天干地支,有哪个是稳固的。” 说完就从袖子里甩出一只四四方方的描金匣子,啪地一声丢在了地上,很随意的说道: “我叫孔五十,是一个修道人,别叫我真人、天师,也别叫我仙长,没那个福分。叫道长道爷就行。我出山降妖除魔路过此地。因为如今的妖魔人多势众,我孤立难支,所以打算收些徒弟,找些伙伴,戮力杀妖。今日缘分在此,尔等如果愿意跟随,发个誓,我自会带回洞府,教导法术。不愿来的,也不强求。时间有限,早做打算。” 五十叔说话的工夫,匣子盖已经自行弹开,匣内射出的一道白光,罩住了整棵甘棠树。 孔伏不等他人开口,大声喊道: “道爷,我愿。我要如何立誓?” 五十叔沉吟片刻,才说道: “还真是一个好问题。稍安勿躁,待老道思量一番。嗯,一时半会也没那么齐全,就说自己名字,然后嘛,守老道规矩是一个,尊老道是一个,还有要听师命,这也是少不了的,其他的,以后补上。最后嘛,嗯,违誓如何?让谁来监誓呢?” 孔道长雷厉风行的性格,在前半段表现的淋漓尽致。嘴里说要思考,实际顺口道来,没有半点犹豫,但在说“谁来监誓”时,却沉吟很久。附在树叶上的众魂魄,已经有不少在叽叽喳喳的,包括孔伏在内,心中生出些许焦虑。孔伏焦虑的原因与其他魂魄完全不同,别的是担心誓言要求过于苛刻,而孔伏内心,却担心道长如果想不出完整誓约,会不会就此罢休,然后一走了之。由于担心过甚,孔伏脱口而出: “若违此誓,任由道爷您处置,无论是死在道爷的宝剑下,还是被妖魔分食,绝无怨言。” 孔伏此言一出,五十叔还没来得及表态,树上的其他魂魄哄然,纷纷出言反对,认为此誓太重了,提出诸如,违誓只需赔款赔物,服劳役等变通措施,更有异想天开的,居然提出以逐出师门作为惩罚。 孔伏分辨着其中内容,完全没有与他们争辩的心思。他心中暗忖,一听见道爷说要招人,就以为非己莫属。这都是一群村夫愚妇,看不清现今形势,死到临头之际,还在计较细枝末梢的利益。难道真忘记了,自己只不过是一团幽魂,毫无讨价还价的资格。如今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死人,就是冤魂呐! 五十叔这时的脾气,倒是变好了,一言不发听着,不生气也不喝止,原地站着不动。那些本就议论纷纷的魂魄,以为道长是在考虑该采用那条建议,闹得更凶了。 “啊咳。” 五十叔一声咳嗽,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他没有理会这帮蠢蛋提出的建议,直对着孔伏问道: “你叫什么?” 孔伏福至心灵,斩钉截铁的说道: “本名伏,表字伏之,祖籍信阳,愿随道长姓孔,恳请道长成全。” 五十叔一愣,赶紧解释: “无此必要。我是收徒交友,不是买卖人口。姓不必改。” “伏愿姓孔,绝不是因为道长所言之事。伏全家已死绝,在此苟延了七年。七年来历尽煎熬,心志如铁,不可或移,绝不至于草率行事。伏所想的乃是,肉身即死,前缘断绝;残魂蒙道长恩泽,得获新生。道长虽非生身父母,却是此魂之父母。其次,道长所行之事难易,伏不知,伏无惧困苦艰辛,必誓死相从。相较于赴汤蹈火之举,姓孔还是姓甚,不过小事尔。” 五十叔向来是爽快人,毫不犹豫说道: “准了。你立誓就是。” 然后再次对着众魂说道: “匣中白光消敛之前,尔等皆可在心中自行发誓,无需说出口。誓言成立,此盒摄汝魂魄入内。可以开始了。” 孔伏立下的誓言,是规规矩矩按五十叔要求,加上自己刚才的那些。刚念完,就感受到从盒子那里,传来微弱的牵扯。他看向五十叔,没等他询问,孔道长接着说话了。 “白光收敛时,誓言成立的魂魄随之而入。” “你稍等。” 孔伏点点头,安心等待着。耳听五十叔问道: “你原来姓甚个?” 五十叔的八卦之心,原是与生俱来的,一直熊熊燃烧,从未熄灭过。 第30章 当年事,当年情(2) 孔伏此时还不了解孔道长的性格,听了后觉得有点不合适。暗忖:刚刚不是说的很明白了吗,前身已死,此生追随您老人家,算你的人啊,何必来这些呢。 他重温了一遍自己的心路历程,诚恳地对五十叔说道: “道长,伏,昨日已死,譬如今日新生。伏只想放眼前行,不愿追忆往事,徒增烦恼。如道长一定要……” 孔道长打断他的话,悻悻道: “你对。别说了。” 孔伏被摄入匣子了,树上居然还停留着几千魂魄。当匣子发出的白光完全消失后,树上顿时传出一片鼓骚声。 孔道长只当没听见,双手一拍,袖子一甩,匣子重新盖上。接着五指虚张,比划了一下手势,匣子就飞到了掌心。那把细剑,早在不知什么时候就收回去了。失去显而易见的威慑,此刻树上的喧哗声,顿时如浪潮般涌起。孔道长颠了颠手中的匣子,自言自语道: “已过半成之数,不知成才者几许。” 说完这话,扫了甘棠一眼,转身就走。身后此时叫喊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还有嚎啕大哭声、咒骂声、求恳声加入。 这个数量确实少了点。这么大一棵的甘棠树,树叶少说也有上万片了。过半成之数,也就是百分之五多点点,还不到百分之六,就算是只有壹万片树叶,就是有壹万个魂魄依附在此。道长只带走了百分之五,只有五百多、接近六百的魂魄得到了认可,还有上万的魂魄被放弃了,难怪树上的反应如此大。 孔道长处理这件事的方式很直接,完全是线性思维的结果。在他看来,他已经明明白白告诉这些魂魄,什么是他需要的,什么是他能够做到的,你们如果同意,就说出自己愿意用什么来交换,满意就成交,不满意的话,一拍两散。 因而,无论那些挂在树上的魂魄是否有意见,孔道长都不介意,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自然是心满意足了。 孔道长一手持木匣,一手轻拍匣盖,口中唱起了小曲。 “咿呀咿,一切咿呀啊,都是命咯哎呀喂。哦嘿嘿,半呐咿呀……” 唱词犹在甘棠树下回荡,孔道长已消失不见。 孔伏进到匣中,他既感觉不到外界的变化,也对匣内的世界一无所知。当他出来时,已经是另外一个地方了,而时间仿佛只过去一瞬间。 孔伏看了看孔道长,发觉他正在清点物件,可能暂时无暇交流。决定先不打扰他,自己按照这六年来养成的习惯,观察起了周围。 一群人站立的地方,约莫是山顶附近的缓坡,缓坡靠近山顶方向,有个很大的山洞,向下就是一道平缓的斜坡,直抵山脚下。山洞旁有一道石墙,沿着斜坡一直延伸。山脚边,环绕着一道细细的粼光,像是一条小河。山上野草、灌木茂密,唯独树木不见多少。这里属于标准的荒山野岭。 “都别乱动乱走,我在前面立了一排石碑,上书基本吐纳术,你们先背熟,随后听我讲解。” 孔道长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好几个诉苦的声音: “道爷,俺没上过学。” “道长,我不识字。” “道爷,我是瞎子。” “道爷,阿拉 ……” 五十叔被嘈杂的声音吵的不耐烦,大吼一声: “呔!” 这一声,仅仅在大喊大叫的那些人,耳边响起。一直没有说话的人,根本听不见。他们发现身边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各自露出诧异的表情。孔道长这才发令: “识字的去看,不识字的原地不动。识字的背诵熟练后,每个人必须教会一个不识字的。否则算违誓。定惩不殆。” 众魂刚有所行动,孔道长又补充一句话。 “瞎子也算不识字,有聋子不?” 孔伏暗暗发急,听不见话的人,你救他的魂魄那会,都听不见了,怎么知道你的要求,又怎么能发的出誓来啊! 孔道长话都出了口,才意识到自己犯糊涂了,''嗐''了一声,赶紧呵斥道: “快去!” 众魂魄中,陆陆续续出来不少,向石碑走去,孔伏反而没急着过去,继续站在原地观察。他认为根据那排石碑的长度,道长说要背诵的内容,可能非常多,不是短时间完的成的。急急忙忙过去,争取到的那点时间,没有太大意义,不如等等、看看再说。这一等一看,被他看出两件事情来。 一件对他而言是好事。在这个地方,身为魂魄,脚下可以直接接触到地面,而不像在人间那样,无法在站立在地面上,只能飘着;这说明,这个地方不是人间地界,就算是,至少也是一个特殊的地方,在这里应该不会有魂魄消失的顾虑了。 另一件,对道长而言是坏事。陆陆续续走出来的魂魄,数量还不到二百个。这意味着不识字的魂魄,接近上千了。刚才道长要求的是只需要教会一个,这样一算下来,岂不是还剩下八百多。这么一来,恐怕到时候,道长说出去的话,又要修改咯。 意识到这点,孔伏更加为道长着急。道长刚刚讲错话,让他有点担心道长因此被众魂看轻。如果道长在安排教学的事情上又出错,岂不是会损害到道长的威信?就算达不到损害威信的程度,孔伏也不愿道长失却颜面。 孔伏决定,尽量要为道长弥补这方面的差错,无论是否会影响道长颜面、威信,都要帮他补救,还要尽量做到完美。 孔伏做出这个决定,根本没有考虑这样做的利害得失和难易。自从遇见道长的那天起,一种宿命论的观点,已经牢固地根植在孔伏心底。道长就是命中注定要跟随的圣人,自己会在他的带领下,成就一番丰功伟绩,而所承受过的苦难、经历的坎坷,都是为了这一点做到铺垫。基于这一信念,为了维护道长,孔伏在所不惜。 打定了主意,孔伏赶紧来到石碑前,在看完了前两块石碑上的文字,才稍稍放心。一块石碑上,只有约两百来字,第二块上的内容与第一块是一样的。道长立了这许多块碑,不是因为文章过长,而是希望提供更多的机会,在同一时间,让更多的人阅读。 孔伏暗暗称赞了孔道长的做法,心中不免有些疑问。这样周全的安排,难道也是出自道长的手笔?在有限的接触过程中,孔伏对道长的性格有所体会,时而友善,时而冷酷,既有果断、严肃、直率、勇敢、坚定、慷慨一面,有时又表现的粗鲁、戏谑、怪异、冷淡、无情、吝啬。孔伏很难相信这么多样的特点,集中在道长一人身上。 孔伏连续检查了几遍,确认背诵无误后,匆匆回到了刚才停留的位置。附近的众魂,在孔伏离开的这段时间,已经悄悄围成好几堆,每堆之间,说不上是泾渭分明,但也有了明显的界线。 孔伏哪有闲心理会这些事情,他找了个较高的石头,往上一站,喊道: “愿意跟我学的都过来,我诵读一句,你们跟读。” 在孔伏做出这一举动之前,已经有几个背熟了全文的魂魄,正在进行一对一的教导。孔伏此举一出,顿时引发了议论声,孔伏的声音被这些杂音压了下去。 一旁正在打坐的孔道长,也被突然响起的喧哗声打扰,睁眼看了过来。搞清楚事情经过后,再次大喝: “别吵吵!听他的。你,你,你,还有你,” 他点的正是那几个一对一教导着别人的。 “带上几个,分散点,学他。” 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山坡上聚集的上千条魂魄,慢慢分散开,最终形成了十几堆露天讲堂。诵读的声音,越来越响亮,此起彼伏的声音,逐渐响成了一片,化为“嗡嗡嗡”的巨大噪音。 就在这热火朝天的学习过程中,孔伏迎来了生命的新开端! 第31章 拼凑新世界(1) 孔伏全神贯注投入在对众魂的教导中,随着诵读次数的增加,带领别人朗诵的同时,原本枯燥的文字在他的内心里,变得形象生动,对文意的体会、对吐纳术的理解越来越深刻,当他再一次喊出文末那句:''万物皆燥,于无静矣''后,突然心有所感,马上盘膝坐下。 刚一坐下,他的下腹就如同浸入沸水中,滚烫的发痛。孔伏刚因此有些心惶惶,滚烫的感觉就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下丹田升起的一团热气,暖洋洋的热气,一收一缩,循环多次后,收缩成一点游珠,随着孔伏一呼一吸,以小周天一圈、大周天一圈的方式,在经脉中循环滚动。 类似的情况,先后发生在其他人身上。起初只是带读的那些魂魄相继坐下,过了不久,有一些跟读的,也在原地打坐。这种现象刚出现的时候,因为只有三两个魂魄停止带领听众朗读,所造成的影响还不大,但当有一半以上带领者停下来,跟读的那些魂魄,突然没有了跟随对象,现场的场面就开始有些失控了。众魂中,或是有在高声质疑的,或是交头接耳,或是到处乱窜,以致相互推搡;孔道长几乎是马上发觉这一现象,心情很是欣喜。但他随后表现出的举措显示,他对如何解决混乱,完全没有经验。直到孔伏从第一次修炼中醒过来,孔道长还在手忙脚乱的指挥着。 孔伏发现这一混乱状况,一方面感到奇怪,孔道长为什么不喊叫了呢?另一方面,他教书育人二十年,管理学生的经验,在这时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他跑到孔道长跟前,匆匆行了个礼,一把揪住一个魂魄说道: “你是大管事了。” 接着揪住第二个、第三个,告知对方分别是二管事、三管事。然后在剩余的那些魂魄中,胡乱点了十来二十个,推给三个管事,说道: “这些归你们三个管了。你们带着他们去那些有人带读的地方,明白吗?如果大管事也坐下,就由二管事负责,二管事坐下了就轮到三管事。听清楚没有?” 待着三个点头后,孔伏重新向孔道长行了礼,说道: “道长,这样安排,你看合适吗?” 孔道长松了口气,先对那几个被孔伏安排了职务的魂魄挥了挥手,示意快去,接着拍了拍孔伏的肩膀: “幸好有你!继续安排。老道歇歇再说。” “那不行啊。道长不出面,我算啥?他们不听。” 孔道长一把扯下领后的拂尘,塞在孔伏手里, “拿着,不听的打一下。” 混乱的场面,终于被孔伏在极短的时间内整顿好了,过程还意想不到的顺利,由始至终都没有使用过拂尘。这里的人,都是道长弄进来的,都见过孔道长身上的这柄拂尘,知道是道长的随身器物。拂尘被孔伏拿着,相当于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就算有那么一两个不长眼的东西,都还来不及顶撞孔伏,一旁那些懂事的魂魄,早就对他采取了物理劝服手段。 孔伏完成任务后,在山洞入口处找到了孔道长,立即奉上拂尘。道长笑眯眯的接过去,看着孔伏。 孔伏认真行过礼,抬头说道: “临时任命大管事108人,每组多则21人,少则7人。人数不匀,是因为事情紧迫,而且只是临时委任,没有细分必要。以后如何,还要等道长您斟酌后再议。” 孔道长对这些内容不置可否,而是问道: “这拂尘,我没叫你送回,你可以继续拿着啊?” “伏临危,啊,不是,不是,临急受命,拂尘是信物。定纷止争后,交令就要交回信物,不敢妄为。” 孔道长嗯了一声,一边思考着,一边漫无目的的摇晃着拂尘。片刻之后,拂尘一甩,指着仍在大声背诵法诀的那些魂魄问道: “有多少如你这般,自行领悟了吐纳术的魂魄?” “目前有17个。其中识文断字的有12个,这12个当中,有八个是领读法诀的,其余五个是文盲。以我的判断,后面最多还能出现2-3人,其他的,法诀都无法背熟,怕是很难。” 他顺着道长指的方向看了看,点了点两处方位,补充道: “那里共有四个,周围没人跟读,问过周围其他,嗯,魂魄,都说没听见他们跟过。怕都是些自了汉。” 孔道长仍然不置可否,继续思考一会,才对孔伏说道: “孔伏,你情真志坚,天资优渥,能力突出,更难的的,是这片心意。这些我都看见了。我决定,将你,和这十几个领悟了吐纳术的人和魂魄,尽数收入门下。你为弟子之首,担起管教他们的职责。你可要如现在一般尽心尽力,不可懈怠了啊。” 咋听见道长的安排,孔伏心中狂喜。脸上的笑容,像是开了花,笑声也有憋不住的趋势,只能拼命点头,以示欢喜之情。这意味什么,孔伏当然清楚,意味着道长对自己的信任,意味着认可自己的态度和能力。 “一会,跟我去见见道友,商议下一步举措。” 道友?也就是说,这地方,还有一个如道长一般的人物咯。是什么样的人物呢?道长的同门还是竞争对手? 孔伏听出来道长话里的含义,心情马上恢复了平静,开始考虑一些现实的问题。 孔道长没听见意料之中的回答,咦了一声,偏了偏头望向孔伏。 有件事情,是孔伏从接过拂尘时,就开始思考的;处理纷乱的过程,又发现了新问题。这一些问题,他本来打算找个比较合适的机会向道长提出来,但道长刚才都决定,打乱了孔伏的计划。现在提出,可能让道长不喜,也伤及孔伏自己的利益。 孔伏仅仅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出来。为了报答道长的救命之恩,孔伏不介意做任何事情。他的建议,就算对自己的利益有害,也只是暂时的。只有道长的利益能够得到保障,孔伏是在所不惜。 “目前有两件,我把握不住的事情,道长,您……” “说!” “第一件,我刚整顿混乱时,发现了七个活人,其中就有一个自了汉。人和魂魄混杂,有无弊端,道长……,” “小事一桩。这七人是逃难时,误入此地。进的来,就是有缘。你们这些鬼魂,我尚且收留,何况是人。” “道长,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认为,魂魄无需吃喝拉撒,但人不一样。我们有什么可供他们他们食用?黄白之物如何限制?” 孔道长此时无言了。想了老半天,才说道: “此事待会再议。还有。” 孔伏一想,道长考虑事情的方式,有些偏于粗犷,直接提出问题,他一时间难以理解。还是要以引导的方式为好。 “我生前在学堂教书,学校是一种新式的私塾。” “私塾又是什么?” 孔伏万万没想到,道长居然不知道私塾是干什么的。以他想来,道长避世修行的时间可能很长,错过了近二十多年的变革,不清楚学堂的概念不出奇,可私塾也不知道,有点难以理解了。 孔伏只好慢慢组织语言,介绍了私塾、学堂的概念,两者的利弊,着重解释了学堂的组织架构、分级、分工管理的模式,又强调了如今的情况,与设立学堂的相似之处,花费了好久时间,孔道长才有点悟了,但仍有点不以为然。 “没有其他?” 孔伏有点焦急,也没仔细考虑清楚,一句话就脱口而出: “人性叵测,制度最是要紧。” 孔道长的表情终于变得严肃了。眼神恶狠狠的看着孔伏: “你倒是敢说。” 孔伏正在后悔说的过于直白,过于阴暗。被道长的眼睛一瞪,反而没有了顾虑。暗忖:天地可鉴,我绝无私心,当说就尽说,绝不藏私。否则怎么敢说要报答道长,做到死而后已呢? 孔伏都横下心来,自然就不怕道长生气了。他又详细地向道长解说了学堂和社会上,人性如何复杂,如何用奖惩的方式,设立等级制度,人为制造差别,以此激励人的好胜心、占有欲,如何以此引导人们竞赛的做法。最后给出了根据毕生经历得出的结论。 “若无差别,功则非功,过亦非过,低劣者不思进取,优胜者怨声载道;若差别不大,则鞭策无力;奖惩不重,哦,这点,道长倒是堪为表率,无需我多言。” 第32章 拼凑新世界(2) 孔道长扯了扯嘴角,做了个笑的动作,随后脚掌不动,一屁股坐了下去,双手手肘撑在大腿上,手指交叉托住下巴,琚坐后陷入了长考中。孔伏肃立一旁,不再开口打扰。过了一会,山坡上朗读声音,又有些杂乱。孔伏过去整顿完,重新回到道长身边。如此反复了五六次,道长突然叫住孔伏: “你对我说这番话,不担心我厌恶?你应该知道我的性格。” “道长个性,光明磊落,豪迈果决,以力破敌,不屑于阴谋诡计,视之为宵小之行。” 看着孔道长似笑非笑的脸色,孔伏毅然说道: “道长大恩,伏,虽九死无以报。道长分辨伏之本性,必不会以一两件事,一时半会为凭据。道长是伏命中的贵人,贵人不屑为之事,就是伏需要拾遗补缺的事情。” 孔道长听后,这次干脆闭上眼睛,端坐在地面。 孔伏这三句话,说出三个意思。首先是,他为了报恩,不管做什么,只要对道长有利,他就会做;其次是他的本性并不坏;其三是,只要有利于道长,不担心道长暂时对他的看法,他的忠诚,日久自见。 这只老孔雀,自从得道,一直是战斗、修炼、疗伤三部曲,从来没有与人打过交道,更没有谁,以效忠的方式表达心声。骤然听见了,心情自是难以平静。因为担心会从眼神中透漏出,只好以闭眼来掩饰。 两人在山洞前交谈的时候,前面山坡上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而且杂乱无章,各种心情,都用各种声音、各种方言,借助言语发泄出来。听到这些争吵、谩骂还有隐约的哭声,孔伏忍不住又想走过去干预了。 孔道长突然睁开眼,大喝一声: “呔!” 这一声,犹如平地生雷,轰然在空中炸响,不但响彻山坡,连天边也隐隐约约传来回声。山坡上无论是人还是鬼魂,立即安静了下来。 道长先后曾大声呵斥过两次。第一次的声音,只在每个人耳边响起,丝毫没有外泄,而这次却如同滚雷在空中响起,余声不绝于耳。 就在雷声将息未息之时,孔伏听见身后有人说话。 “道友这是为何?” 这声音,声调奶声奶气,犹如三四岁的幼童,孔伏无端端心中一痛。话里的内容,马上又让他清醒过来:这是道长的那位道友。 他回头看向山洞,一个小小的人影,一尺多,不到两尺高,抱手站在了洞口的内侧。赤着脚,下穿青色绔裤,腰间系着一条雪白的白腰带,一件对开坎肩,排扣倒是扣的非常密实,头上扎着一根冲天辫,三四片绿叶装点在辫子上。 这粉嫩小童不等道长回答,''嗖''地跳到了道长身边,看见了那满山坡的魂魄。他睁大眼睛扫视了一遍,才回头看着孔道长,语气里的惊讶非常明显。 “道道道道道友,这,这个,哎呀呀,这是,这究竟要干啥?” “道友别急,别急!我先介绍一下。伏之,这位是为师道友,陆姓,道号宝支,你以后称呼他宝真人或宝支真人都可以。” “这是我新收的大弟子,孔伏,字伏之,尚未赐予道号。” 分别介绍后,孔道长取笑道: “道友,平日里见你老成持重,肃穆庄严,没想到,就这千来条鬼魂,就让你道心浮动,失于浮躁哦。” 宝真人哼了一声,反唇相讥道: “道友可真健忘。离山之时,可没说别的,只说是斩妖除魔。可你看这,鬼魂也就算了,鬼修多少,少说二十多了吧,就连你的大弟子,也是鬼修。你斩的妖魔呢?斩回家来了。” 孔道长微微一笑,把他这次下山除魔的过程说了一遍,反复强调妖魔孱弱但势众,自己单枪匹马的分身乏术,杀不胜杀,以及华夏陆沉的各种凄惨,然后才将他打算收徒聚众,开宗立派的想法说出。 “我不同意。” 宝真人两手一抄,昂着头,一脸不痛快的样子。 孔道长奇怪了。 “诶~,我没问你的意见啊~。这处洞天福地,本就是我家,我在自家地盘上开派收徒……,” 宝真人脖子一梗,打断了道长的话。 “哼!你接了天庭玉诏,这里就受天庭管辖,我,我我,是传诏副使,正使不在,就要听我的。” 孔道长满脸惊讶。 “哎!哎!哎!我接了玉诏不假,可哪来的什么传诏副使?昂日星君传诏,你啥时候就成了副使啦?当年你的意识弱不可闻,只能记功,别无他用,是我这几百年捡垃圾喂养,才生出灵智来着。” 宝真人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双手叉腰,晃头晃脑的在那里左顾右看。孔伏还以为他服软了的时候,他指着孔道长呵斥道: “天庭虽然消失了,可无论遗留下什么,都不是垃圾!” 天庭消失?孔伏听到这消息,人都有些傻了。孔道长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笑了笑,准备开口。宝真人抢先问道: “你认天庭吗?你认,还是不认?” 道长沉默不语。自己也算是孔圣的传人。道基,也就是自己修炼得道所依赖的规则,同样是当初设立天庭的那套规则,自己的道基与天庭联系非常紧密。不承认天庭的权威,道基就失去存在的基础,犹如无根之木,无水之源,立马就要崩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消散,包括他自己在内。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天庭,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是必须承认的。 宝真人没有等孔道长答复,气定神闲的说下去。 “天庭虽然暂时消失了,可当年昂日仙君奉旨,携我等下界。我虽是仙器,玉诏上可有我名字?我在天庭也是有名分的。是也不是?” “名分,你在天庭可有?” “仙君一众均已离开,只留下我,我可能代表仙君?” 面对宝真人的一连串问题,孔道长始终沉默不语。一旁的孔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时不清楚该如何帮道长,心里恨不得堵住宝真人的小嘴。动手自然是不敢的,这点他有自知之明。宝真人能得到孔道长以道友相称,法力就算不一定能超过孔道长,但要灭掉孔伏,怕是一对万千个,也不在话下。 孔伏一方面在替道长着急,一方面也十分震惊于天庭没了。这件事,宝真人连续说了两次,道长都不反驳,看来不可能是假的。孔伏对天庭,没什么具体概念,也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这不就是朝廷没了,宣统退位一回事嘛。而宝真人居然出自天庭,地位比孔道长还高,更是他无法想象的事情。至于其他内容,孔伏没有听明白,完全想不出其中的关节要害在哪。但仅仅是他能理解的这两件事情,让他发现了转机所在。 宝支真人一直以天庭名分欺凌孔道长,而孔道长呢?一直闭口不言,回避问题。双方围绕的主旨,也是双方都承认的,是天庭,是名分,这就是大义所在,也是整件事的突破口。这就相当于清庭没了,下面的两个官吏,相互间排资论辈,依旧按照清庭授予的官职罢了。 孔伏在心里组织好语言,先向道长做了个揖,接着向宝真人行礼。宝真人瞥见孔伏弯着腰一直不起,起了好奇心,转头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 孔伏依旧不起身,恭恭敬敬的说道: “回宝真人,我师傅此举,也许有助于重归天庭。” “啊?” “啊!” 孔道长和宝真人各自发出一声啊,但接下来的反应,却大相径庭。 “胡说什么,我不是,我,没有。” “说!” 第33章 争论、妥协 孔伏在说出这话之前,心情还是很紧张的。他根本不知道天庭消失的内情,只凭借听见的三言两语,仅仅为了帮助道长,就贸然插话,但凡宝支真人脾气差那么一点,是要吃大亏的。待见到宝支真人的反应,他才暗地松了口气。他偷眼望了望宝支真人,果然在真人脸上,看见了紧张和专注的神色。也不怪他看的那么清楚,真人的身高就那么一点,孔伏弯腰后,眼珠子往上翻一点,就能看得见真人头顶到那条冲天辫。 “300多年前,人间曾经有个儒学大师,当异族入侵、柱倾南天之时,说过一句话,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后人将之概括提炼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孔伏说到这,住口不语,然后直起身,表示说完了。他提及儒学大师一词时,孔道长、宝支真人同时''嗤‘了一声,却都没有打断孔伏。待到孔伏说完了,却又都沉默不语。 孔伏话只说半截,既是为对方留下颜面,也是怕言多有失;道长向来没那么多心思,对天庭的消失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惋惜怀念主要还是针对昂日星君。恢复天庭荣光,或者找到天庭这种事情,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而宝支真人,虽然在几十万年前就生出灵智,但修炼得道只不过区区数十年,除了在意自己的身份,向来痴心于修炼,从来不理其他事情。骤然听到孔伏提出的建议,仿佛发现了新天地,心理受到强烈震撼,因此他是最热切,也是最激动的。 在场的两位修道者,都是有大智慧的。听懂了孔伏的意思,畅想着这个远大目标,或者说是弥天大饼,由于各自的初衷不同,各自对这完全没有概念,因此一时间都陷入痴呆状态。 道长和宝真人作为天庭硕果仅存的成员,他们相互不存在无法调和的矛盾,一切纠纷,最终都能以相互迁就的方式化解。 原因也很简单,修道之人,就算境界修炼至天尊、圣人,也做不到绝情弃欲,还是有七情,还有交流欲、表达欲、求知欲、表现欲等欲望,这些欲望的交流对象,必须是对等的。就像是千万富豪不可能与快递员深入交流,马巴巴和门卫、董姐姐与生产线上的工人,上对下时,能够做到和蔼可亲,可以随口讲几句家长里短,总不可能相互探讨投资策略、人生规划,产品设计和经营方向吧?社会地位不一样,精神需求、关心的重点就不一样,根本不存在共同语言。 为了防止真落到孤家寡人的地步,孔道长与宝真人之间,这几十年来的关系,以相依为命来形容,毫不过分。因为双方都明白,如果长久没有对等的伙伴,任你是天尊圣人,也必然因缺乏实现欲望的方法,不是身死道消就是堕入魔道,化身为妖魔。 按以往的规律,双方发生争执之后,必然要上升到最剧烈的程度,此后才各自退让,直到各自摸到对方的底线为止。两人这一次的矛盾,是第一次没等双方矛盾升级,完美解决了的争执。孔伏给出的目标,让双方很有默契的坐下来,开始讨论具体措施。 孔伏一直随侍在一旁,旁听了整个过程。两人刚开始交流第一件事是,很顺利就取得一致。孔道长提出的建议,是调查天庭消失的原因,而宝真人,要求找到天庭的下落。两人稍微探讨一番,认为孔道长提出的建议是一个过程,是实现宝支真人所说内容的过程,而宝真人说的内容,是孔道长所说内容的最终能够达到的结果。双方一致认为,虽然两人表达的方式不一样,但目标并没有本质差别。 顺利解决一件大事,两人都非常愉快,但接下来的几件事情,差点破坏了整件事情。 孔道长顺势提出的第二件事情,是假设了天庭的下落无法找到,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刚一提出,遭到了宝真人的坚决反对。两人围绕着如何定义无法找到、找多长时间才算找了、谁有权决定怎么找,到哪里找,怎样才能终止,到时候谁来决定,等等等等。冲突的焦点,一直变化不定,孔伏听的十分难受,不敢离开,更不敢插嘴。没想到这件事还没搞明白,宝支真人顺势提出的新世界管理权,顿时激化了所有矛盾。 看着两位有道人士相互瞪大眼珠,怒目而视的样子,尤其是一个胡子拉碴,身形高大,显得凶相十足;另一位长的稚气十足,粉嫩可爱。这种巨大的形象反差,为这样的气氛,增加了莫名的喜乐感。这种明明是剑拔弩张的交锋场面,却由于各自形象,而显得幽默滑稽。孔伏实在是受不了,只好硬着头皮出面调解。他不敢直接向宝支真人说话,只能小声叫道: “道长。” 孔道长头也不回,喝道: “叫师傅。” 孔伏嘴角一抽,都什么时候啦,突然计较起了称呼。 “师傅。” “说。” “您与宝真人都是有大修为的,真仙人,有各自擅长的本事,通力合作,按照各自擅长的分工,也不是不行。” 孔道长转头,眼睛瞪着孔伏,没来得及说话,孔伏赶紧说: “名分,名分,我知道。我知道。就说,就说到这个了。” 听见孔伏这样说,宝支真人也不禁转头看向孔伏。孔伏刚才说那些话,故意放慢了语气,还故意把''名分''一词,放在后面,目的也是为了引起宝支真人的注意。眼看宝支真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赶紧加快语速。 “名分,是包含在名实里的一个概念。而名实,本就是可分可合的两件事情。管实务的,不一定必须掌名;掌名的,也可以放开实务。这种事情,在中华历史中,比比皆是。远者、大者,如蜀汉之于诸葛;近者、小者,我所在的学堂与校长是也。如此操作,各方可以做到各尽所能,戮力向前,又能相互制约,防止出现偏差。两位可否尝试以此方式,确立如何分工,也许不失为良策。” 孔道长脸上的表情开始有所松弛,宝支真人的神色也变柔和了。道长是想到了,刚刚听孔伏介绍过那些凡俗间的情况,理解了处理目的、手段的相互关系,以及变通的道理。自己的目的是汇集除妖的力量,其他都不是重点,抓住重点不放,余者当然可以变通;而宝支真人觉得,连孔道长的弟子,都支持自己掌管新的世界,哪有什么可生气的必要。 孔伏见状,赶紧趁热打铁。 “还有一事,如何才能建这个世界,不知两位有无定策。” 孔道长双手一拍,哈哈大笑。 “哈哈哈,糊涂啊,大雁还飞着呢,我们倒是先为了是蒸是烤起了纠纷啊。哈哈哈。” 孔道长发现,宝支真人此刻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疑惑。笑声一收,笑眯眯的看着他,语气有些古怪。 “宝支道友,你说你有权代表天庭管理此地,好吧,我认了,谁叫你是副使臣呐。可,你想管理的,是这么一个破烂流丢的地界吗?” 宝支真人啊了一声,看样子还是没有听明白。孔道长的笑容更加诡异。手一抬一指: “此界乃是孔圣为藏匿道册,当初在凡间的西北角,随意开辟出的一处洞穴,自是简陋不堪。且与凡间勾连甚为密切,受凡间气运风水影响极大,说是自成一界,终究是自个往脸上贴金的说法。你认为呢?” 宝支真人抬头,顺着孔道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盯着远处沉思了好一会,才无奈点头应道: “那是!” 第34章 迁就、信赖 这地方,对于鬼魂和凡人来说有些特殊,但对如宝支真人之类,大能大境界的修行者没有丝毫可去之处。从地理环境来说,就算以孔伏这种平常人的眼光,第一印象都是荒山野岭,穷乡僻壤。对眼界更高的宝支真人来说,曾经惯看了天庭处处雍容华贵、美轮美奂的玉宇琼楼,随处可见霓裳广带、仙乐缥缈的胜景,这地方,还真不比不上天庭的下水道。 宝支真人看了周围,想到自己与孔道长争夺管理权的,居然是这么一处荒漠,再想想,连这样的废墟,如今都要争夺,一时不由兴趣索然,很不是滋味。 孔道长与孔伏对视了一眼,孔伏微微摇摇头,又用眼神向道长示意。这个微妙的时候,孔伏作为小辈,身份地位、修为与在场的两人相差极大,还是不说话为妙。他不能说,只好暗示孔道长。 孔道长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转头对宝支真人说道: “宝支道友,此地虽然简陋,但也是我等唯一可以容身之所了。以你的本事,重建一个小仙境,不是什么难事吧。” 宝支真人盘腿坐下,看了看山坡处的那些魂魄,回头看了看孔道长: “怎么说?” 孔道长上前,与宝支真人并排坐下,伸出一只手指。 “此界必须从凡间脱离。如今,此界与凡间羁绊太深,刚才说了,气运牵扯下,难免衰败。而如今的凡间,战火纷飞,运势实在是,唉!” 孔道长摇摇头,不想说下去。宝支真人对人间没什么感情,也不曾见过那些血腥场面,心理上没什么感触,表情显得无动于衷。孔伏却心有戚戚焉,脸色一时间非常难看。也许是顾及孔伏的感受,孔道长随即说道: “伏之,别急,脱离凡间,不是不理会凡间事了。该做的,我们还是要继续的。凡间气运太差,此界终究要受影响,这周土,毕竟是我们的根基所在,铲除肆虐于斯的牛鬼蛇神,是必然的。” 回过头,继续对宝支真人说道: “要将气运勾连隔断,我的境界做不到。只有依靠道友你了。” 宝支真人低下头,一手抓住自己的冲天辫,一手拨打着发梢,苦着脸说道: “我是真人之境,可空心真人,能做到吗?” 孔道长呵呵一笑,挑了挑眉,拉长了腔调: “库房~,任你挑。” 宝支真人闻言顿时喜出望外,''噌''地跳起老高,半空中就大喊: “当真~~” 孔道长只是微笑。 宝支真人落地后,一把握住孔道长的一只手臂,整个人挂在孔道长身上。急切地说道: “只要让我吃饱,你是要阴阳颠倒阵、五行八卦连环锁,还是九曲黄沙罡风诛仙图,我都答应你布上。决不食言。” 孔道长有点头疼了,一手往下扒拉宝支真人。 “道友,道友,道心啊~~!” 宝支真人的失态,孔伏看在眼里,原本想笑来着,可一听孔道长说的道心,立即低下头忍住,这样还觉得不妥,干脆顺势蹲下去,假装正在整理着鞋袜。 宝支真人被孔道长一说,作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回头看,刚好看见了孔伏蹲下去的动作,一时疏忽,还真当他没看见,立即转头望向山坡。在那边的魂魄,有些是还在继续默默背诵法诀,有些已经向这里张望了很长时间,自然看见宝支真人跳起来。其实由于距离过远,还真没有看清,宝支真人抱住孔道长手臂这一幕。 宝支真人可不管他们究竟看没看见,发现了一些魂魄,真的在向这边张望后,当即大喝一声: “该死!” 随即竖起一只手指,就要发飙。孔道长赶紧上前,挡在他面前,同时一把把住宝支真人的胳膊。 “道友且息怒。” 宝支真人被拦下后,略带着怒气,狠狠瞪了孔道长一眼。随后转过头,也瞪了孔伏一眼,孔伏顿时一阵寒意,全身上下微微颤抖。孔伏保持蹲着的姿势,头一直没抬起来过,眼睛死死盯着脚尖,按理说不应该知道宝支真人看他的这一眼。但孔伏明显感到来自真人的目光,直直打在他头顶,在百会穴周围一扫而过才消失。 “颜面无关道心。道友。” 孔道长说了这句,宝支真人冲孔道长点点头,总算是收敛了怒气,但仍不忘说一句: “你这徒弟真机灵,收的不错。” 宝支真人刚才是真的动了杀心。若非孔道长及时劝阻,山坡上的那些人和魂魄,都要遭殃。至于孔伏,宝支真人在匆忙中一时不察,被孔伏的掩饰行为欺瞒了。可是,鬼魂之体所谓的衣物,并不是真实存在,而是法术效果或者对生前服饰的映射,没有整理的必要。所以宝支真人一转眼就醒悟了,对孔伏欺瞒的行径尤其恼火。当然,宝支真人看在孔道长的面子上,是不会下死手,略施惩戒是必然的。 两位重新坐下后,孔道长语重心长的对着宝支真人说道: “道友,库房那些天庭遗珍,固然来自不易,也确实难以补充。但你也明白,这都不是我藏起来的理由。道友的修为境界,天然自成,无需刻苦用功。可这道心不然,需要时时刻刻斩尸清欲,以免堕入魔道。况且,无死罪而受死刑,有违天庭初衷。这天庭,当初可是为了这些周民所立的。” 宝支真人低下头,像极了犯错后被家长教训的孩子。 “我这弟子,心思是多了些,但心意确实极为真诚。” 孔道长点到即止,没过多说教,为孔伏开脱了一句后,就重新谈及建立新世界的话题。 这处洞天福地与凡间隔断后,不再受凡间影响,既是好事,也有不足。不足之处就是,接收不了了来自凡间的阳光雨露,也无法从凡间获取修行所需的各种物资。得不到补充的话,这里迟早变成一处死地。两人稍作讨论,这些工作就又压在宝支真人的身上。随后,两人又商议好,孔道长负责管理教导,宝支真人不能过问,接着约定了一些基本规则,宝支真人接过孔道长拿出的几个匣子,匆匆回山洞修炼去了。 孔伏在后来的这段时间,一直肃立,低头垂目,不敢开口也不敢看。直到宝支真人离开后,他才长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混沌已分,天地将开而未开之际,有一葫芦藤,宝支道友的本体,就是此藤的分支。如没有意外,灵智生成后,得到天地初分时的清气滋养,就应该是天尊、圣人的境界,可当灵智初具的时候,有些不可言说的事情发生,宝支道友被耽搁了数十万年,直到被西王母寻回,辗转到了天庭,沦落为考功丹书。” 孔伏刚松懈下来,就突然听孔道长说起这个话题,心里顿时有些疑惑。现如今,最紧迫的是如何安置下面的那些魂魄啊。道长不是应该先安排些事情,或者商议下如何收徒、如何处理常务吗?这些陈年旧事,以后有很多时间可以说,非要选在这时间? 孔道长接下来的述说,解答了孔伏的疑惑。 “故此,宝支道友出身草木之属,经历坎坷,修炼成形后,潜心修行,从来不沾染红尘,与凡俗无牵无挂。此等心性下,视万物为草芥,是由于他的本性使然,而非有意为之。伏之,这点你要分辨清楚。” 孔伏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刚才他就发现,宝支真人易怒,怒则杀人。他当时就对这种喜怒无常的行径,非常害怕,以至于后来不敢吱声。如今孔道长的解释,就是为让孔伏放宽心,不用害怕。 孔道长说完,观察了一下孔伏的神色,才放心点点头,突然又换了话题。 “伏之,你刚才对我说的话,我记在心里,考虑了一番,你说的确实有道理。我惯居遗世之地,少经世事,对人心人性毫无见识,是我不足之处,以后,我还是需要多往红尘历练一番才是。不过如今,有你查遗补缺,是我的幸事。” 说到这,孔道长停下来,看着孔伏。孔伏此时的心情非常丰富。既有感动,也有感激,更多的还是坚定。为道长这么快就理解自己而感动,同时感激道长的信任,更加坚定为道长死而后已的决心。 “我决定不收你为徒了。” 孔道长的话顿了顿,看着孔伏。孔伏再次发觉,道长的心性,有时候真的很顽劣,不过每次都时机选择,都稍微不当。譬如这次,最后的这两段话,如果颠倒一下说出的顺序,,肯定有效果,孔伏听了,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事,惹怒了道长。可既然先说过是幸事,那后面还有什么可惊讶的。 孔伏心里虽然不当一回事,但为了配合孔道长,依旧作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虽然很生硬,一看就假的要命那种。道长却不然,嘻嘻一笑,似乎对自己的恶作剧很满意。 “你既然抛去前姓,随我姓了孔,那我不能辜负你的心意。你以后就是我的子侄,从今往后你改口叫我五十叔好了。我的来历,一会慢慢告诉你。你可愿意?” 孔伏二话不说,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梆梆梆梆,就磕起了头。磕了一会,发觉无论如何再也磕不下去了,抬头望向孔道长。 孔道长望着孔伏泪流满面的模样,笑着说: “傻小子,九个足够了。” 第35章 上马乡一日游(1) 孔伏自盛装道歉那日起,连续三天,都是早早来到林木胜住所,与林木胜促膝长谈,直至夜黑才离去。 第一次来的时候,林木胜做完早课,刚从打坐状态中站起,就听见了敲门声,门外同时传来孔伏亲切的呼叫声。 “林贤弟,愚兄有理了。” 对孔伏在这个时候出现,林木胜感到奇怪。昨天分别时,确实定好了今日之约。可自己这时是刚修炼完,外面天也还没亮,这位老大哥就出现了,仿佛是彻夜守在外面,就等自己起床似的。林木胜昨夜是目送着他离开的,所以这也不可能啊!林木胜当时还提出过,天色太黑,影响辨别方向,不如在隔壁暂居一晚。孔伏当时摇着头笑了笑,走出两步后,马上融入了夜色中。 提出住一宿的建议时,林木胜的脑子里,还莫名其妙冒出了那个着名典故来着,就是''并刀如水''那个。那词,虽然说的是男女之间的情事,但将最后三句挪到此时此刻,用来比喻林木胜依依惜别的心情,居然还意外的应景。 林木胜带着疑惑开门迎客,寒暄几句之后,孔伏没征求他的意见,就接着昨晚的话尾,继续讲述那些并不太远的故事。而林木胜听的是津津有味,不能自已。直到孔伏看见外面又是乌漆麻黑一片,主动提出告别,林木胜在目送孔伏的背影再次消失后,才想到了又忘记问这个问题,以及许多疑惑都没机会问出口,心里不由更加懊悔。 第二个早上,又是重复了昨天的过程。全程依然是孔伏在主导着话题,只不过他口舌便给,叙述的内容越来越深刻有趣。而这种人,正是林木胜最愿意打交道的,以至于完全被故事内容吸引住。沉浸于孔伏说出的内容,林木胜又忘记了昨晚的打定的,今天要抢夺话语主导权的主意。 第三个早晨,也就是第四天一早,当林木胜已经习惯了凌晨的问候,仿佛出差时,等待酒店清早的morning.call时,孔伏却没来了。 林木胜打开门,站在门口一直等到天亮。等到了河对面已经隐隐有人走动,孔伏居然还是没有出现。林木胜原本是打定主意,见面了就开始问一堆问题,不让孔伏有主导话题的机会。如此看来,打算又一次落空了。 林木胜对孔伏很是思念,对那些事迹的后续,更加期待。过往那些事真的很引人入胜,特别是孔伏提起他自己的那些举动,让林木胜颇有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受,换林木胜在场,选择也相差不了多少,难怪孔伏认为,他与林木胜的性格颇为相类似。 林木胜也很是纳闷儿,约定好的事情,孔伏不至于忘记了的,更不会被小事阻滞。这不是自己的性格,更不是孔伏的。难道这方天地,还能有让他抽不开身的重要事? 时间一直流逝,直到接近再次天黑的时段,孔伏突然出现在宾客坊的入口处。这真的是突然出现的,前一秒,那里还是空白无物,就在眨眼工夫,孔伏就在那里站着。至于这时候,是接近天黑这个时间节点,林木胜是根据前几天的经验,估计出来的。但以林木胜的严谨,就算不是非常准确,也相差不远了。 林木胜赶紧迎上去,孔伏也急匆匆走过来。来到林木胜跟前,深深鞠躬后,很抱歉的说道: “贤弟见谅,愚兄处理一件突发事件,不得不失约。望贤弟海涵。” 孔伏解释的清清楚楚,道歉也是极为诚恳。林木胜自然也不是性情乖张的人。而且两人是志趣相投的好友,又不是情投意合的不伦恋人,不可能做出拿捏对方的举措。他赶紧上前扶住对方,带着责备的语气说道: “大哥根本无需道歉,怎么,我两人还很生疏吗?有急事,自然要解决。当年我活在凡间的时候,遇见不少变态的仲裁员,半夜来个电话,还不是要忙碌一番。没事的,当被狗吠了几下,自己跑路就是。” 孔伏闻言一笑,暗忖,林贤弟活着时过的日子,表面看着风光,实际上还是有不少敢怒不敢言之事。 林木胜将孔伏迎进房内,还没坐下,就赶紧问道: “大哥,你这时节来,这天,怕是很快就要黑吧。” 孔伏一屁股坐在扁座上,偏着头想了想才回答: “原来已经是日入时分。我刚忙完就过来了,忘记查看时间了。” “时间可以查看?不知是什么方法?计时器是哪种?” 日入时分?好像是酉时吧。林木胜不太确定。但也算知道,这里确实是有详细的时间概念。 “有法术授时,不过抱歉,你还不能学。” 孔伏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抱歉的意思,反而有些促狭。 林木胜也笑了。随口问道: “大哥刚才突地出现在门楼那,也是法术咯。” 孔伏狡黠的笑了。 “不能说。” 林木胜知道孔伏是在捉弄自己。对他如今所表现出的这种兴奋状态,有些不理解。暗暗想着:发生的是什么样的急事,能让这位惯来稳重的老大哥,表现的如此兴奋?原本还想问一下,随即意识到,在自己的没有立誓约的状况下,问也是白问。虽然这也不能问,那也不能说,但老大哥都这样了,那就配合一下,让他念头更加通达吧。 “大哥的急事处理完了吗?还有什么喜事瞒着我?” “哈哈,贤弟慧眼如电。确实有喜事,这个可以告诉你。愚兄刚打了一架,擒拿了几个背信弃义的叛贼。” 擒贼算什么喜事?还有,这怎么就能说啦?不是应该继续吗?这大哥,还真是不按套路来。 当林木胜在心里又是腹诽,又是狐疑之际,孔伏接着说道: “五十叔后天就能回来了。你说喜还是不喜?” 这对林木胜而言,确实是喜事,意味着他悬而未决的身份问题,终于可以解决了。林木胜有点好奇: “孔道长传话了?他在哪?” “没传话,是到回山的时间了。五十叔游历红尘,四十九天回来一次。” 林木胜立即讥讽道: “这件事就能告诉外人?标准很离奇哟。” “哈哈哈哈!” 孔伏毫不介意,大笑之后继续说道: “不告诉你,你如何准备誓约?明天不说那些老黄历了,你跟我走一趟,咱们把誓约准备一下。以后你就落户到我上马乡了。” 说完这话,他又来了句: “贤弟,如此安排,可否?” 上马乡?这个名字很熟悉。林木胜仔细思索一番,想起初来乍到时,在山上遇见的那四条汉子。他把事情一说,孔伏倒是已经知道这件事。 “那四只惫懒的野猴子,说过这事。这不说明你和我上马乡缘分很深啊。” 林木胜赶紧否认: “可别,可别跟我说缘分这两字,我怕听见。” 孔道长的有缘论,估计到处宣扬,已经是路人皆知的。孔伏听了,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第36章 上马乡一日游(2) 孔伏当晚还是没有留在宾客坊宿。不过这次终于说出来原因。他所修炼的功法,对环境的要求比较苛刻,既要有特殊环境,又要在午夜子时,修炼次数还不得中断,所以每晚只能去到三十六处奇观修行。至于什么是三十六处奇观,孔伏只说了一句话,十三亭阁、三十六奇观、七十二乡,是为上清宝气界也也没继续解释,还是在走了几步后没入了夜色之中,消失不见了。 林木胜花费了更长时间,才做完夜课。这都是因为烦恼过盛,难以入定。躺在矮床上后,烦恼依然困扰着他。他一会念叨着孔伏留下的那句话,一会想起以前的那些未解之谜,这些都是一时半时没有答案的问题,就算是成为了此界一员,也不可能马上弄明白的。他带着对各种问题的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归于寂静中。 次日清早,同一个时间节点,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林木胜如往常一般,开门迎客后,习惯性邀请孔伏入座。孔伏稍作客套,就问林木胜,是打算走着去还是飞着去上马乡。听孔伏对两者区别的一番解释后,林木胜显得犹豫了。 走着去,其实就是林木胜当初在柏油路上飞驰的做法,这个他自认为已经很熟练;而孔伏口中说的飞,其实就是施展遁术直接过去。遁术也是法术的一种,本来没啥大不了的,但孔伏一本正经介绍的施法过程,才是让林木胜犹豫不决的原因。施展遁术的时候,不需要林木胜帮忙,他没学过,也帮不上忙。但全程要被孔伏抱在怀里,到达了目的地,才能够分开。孔伏给出的理由是,他施展此术时,只能移动一个整体,所以,两人如果不紧紧贴在一起,术法就带不走林木胜。 林木胜很想试一试遁术,但之所以犹豫,就是这个亲密的动作。作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对于同性之间,做出过于亲密的动作,绝对是不接受的。一个成年男人把另一个成年男人,紧紧搂在怀里,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就足以让他产生呕吐的欲望,何况是要亲身经历一次。 林木胜略做思考,就做出拒绝遁术的诱惑的决定。他只要成为了此界一员,必然有机会学这些法术,能不能学会暂时不做考虑了。而他还在犹豫的,是如何在不引起孔伏误会的前提下,说清楚自己的选择。当他正在斟酌字句时,突然窥见了孔伏挂在嘴角的笑意,顿时恍然大悟。 “大哥,哎,不是,你这又在考察我的心性不?” 孔伏嘿嘿一笑。 “哪有这种事,贤弟想多啦。愚兄只不过是,话还没有说完嘛。” 说着话,他同时从上衣的胸袋中,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青色玉石,用拇指、中指的指尖掐住,食指、无名指一弹一拨,玉石在他手里飞快旋转起来。 这块青玉牌出现的时候,颜色造型平平无奇,一旋转,却发出了五彩光,隐隐有线条、图案从中浮现。 “施展遁术,也可以借助符术的。这些的符石,已经预先设定好目的地,可以快速简单的使用,只要使用者有法力,不需要使用者学会咒语。” 孔伏一边笑着解释,一边将符石递给林木胜。 孔伏虽然在口头上,否认了试探的意图,但这一说一半藏一半的举动,其实就是在对林木胜再次进行试探。前几天的接触时,他知道林木胜是钢铁直男,十分抗拒同性之间的亲密行为。但今天仍然还是要试探,目的不是确认林木胜性取向的真假,而是要试探林木胜能不能抵挡住诱惑,敢不敢对不认可的事情,提出反对的意见,即使是自己提出来的。这些细节,事关林木胜的道德底线所在。 还算好,林木胜不但能够做到有所为有所不为,还向孔伏展示了,自己对细微表情敏锐的观察判断能力。 林木胜对遁行的整个过程毫无感觉。启动时,体内法力几乎一下子被抽空了,幸好补充也快。之后就啥都没了。没有声光影的效果,更没有bgm,遁行中也一样,连眼睛都还没有眨一下,眼前的景色就变了。林木胜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自己从住所门口,顺利到达了上马乡的入口牌坊下。 林木胜站在原地,惊奇的看着手中的青玉石牌。手中的玉石,此刻正散发着蒙蒙青光,勾勒出一只有四翼的龙形奇兽图案。 “此符能够无限使用,你留着吧,算上马乡给的安家费。这龙是建马,传说是应龙所出,主征战主疾驰,我上马乡专有的代表图腾。” 林木胜点头应了声,随即好奇的问道: “大哥,上马乡,上的就是这马咯?” 孔伏微笑着举手示意,做了个''里面请''的手势。带头走了几步,才指着前面的一座石雕刻像说道: “先有这个,后才有建马的。” 林木胜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副巨大的石刻耸立在正前方,将去路挡得严严实实。石刻中间直到坐向左侧的画面,接近地面的下半部分,近景是地面上遍布的尸骸和倒伏的旗帜,远景是一望无际的的山岭;上面的三分之一是天空,飘着一些大大小小的圆球;石刻坐向的右手边,是一匹人立而起的战马,马背上是顶盔披甲的战士,战马的马首,战士头戴着的兜鍪上的红樱,分别从上侧和右侧,突破了石刻的构图边框。 林木胜看着眼前的石刻,第一个反应就是,上马击贼。上马乡的名称,是根据这个意思取的。随后就发现,这画面不对头。林木胜虽然没有学过雕刻,也没有学过艺术,但观察力还是在正常人之上。他仔细端详着,还踱来踱去,从不同角度打量着,还终于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大哥,这座石刻,为何见不到刀刻斧凿的痕迹?这骑马的人像,手里似乎也是空着的。还有远处那些圆球,是什么?看着不像是星辰之类啊。” 孔伏不直接回答,而是介绍起来了。 “此塑像三丈高,丈二宽,是为兄修炼成''应许观''之后,兴致大发,根据自己臆想出的古战场,用三天三夜制成的。另外此处也是为兄所建,乃上清宝气界第一处原乡。” 林木胜光顾着注意探索石刻的奥妙,一时间忽略了孔伏话里后面所说的内容。 塑像?眼前明明是一座石刻,大哥却说是塑像,莫不是说错了?如果没说错的话,该不是使出了化石成泥的法术,所以可以说成是塑像? 林木胜自以为,已经理解了孔伏话里的意思。笑了笑赞到: “大哥法力高强,将石头当成泥巴用,真是能人所不能,难怪上面找不到雕琢的痕迹。” 孔伏没有指出他的错误,继续解说。 “空手的原因,是骑士杀敌,是用的法术,无需器械。你看他的手,是不是正掐着法诀;远处那些圆球状物件,就是他发出去的,嗯哼,这个别有妙用,现在不告诉你。” 对孔伏说的这些语含戏谑的内容,林木胜早就有了免疫力,就当没听见。他信手触摸了一下面前的石头,石刻上传来一阵极寒,吓得他立即缩回了手。手缩回去后,马上感觉不对:自己就站在石刻面前,没有感到寒意啊。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错觉,又伸出手去摸了摸,随即飞快缩回去。 孔伏一旁笑着说道: “这是玄阴破魂玉,寒意内敛至极,你修为差点,受不了是正常的。” 林木胜有点不服气,问道: “那什么修为才算到家了?” “是非应许观,修到大成境界就算。别问,问了我也不解释。” 林木胜撇了撇嘴的工夫,孔伏继续做出延请的手势,引着林木胜绕过石刻,进入了上马乡内部。 第37章 上马乡一日游(3) 一条笔直石板路就藏在石刻后面,连接到数十丈外的一座圆形大广场上,广场中间是形似天坛的结构,但只有三层。 孔伏一旁介绍道: “校场有六个出口,两个接住宿兼修行的地方,一个到库房,一个到辩经堂,剩下一处接到誓约碑亭。” 林木胜向前眺望,这广场太大,一时间找不到誓约碑亭在哪了。 “校场直径七十二丈,其中愿坛宽九丈,路长三十六丈,是上清宝气界中,最具规模的校场。在此地住下,时时都有不一样的领悟。” 听到这话的时候,林木胜还以为孔伏是在自我吹嘘,突然想起他之前说的话。 “大哥刚才说,这里是我建,是指全部?还是指就那座,嗯,塑像?” 孔伏的原话,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先说了他建塑像,然后才说建此处。但林木胜看到眼前的建筑,却怀疑起自己的听觉了。上百丈的操场、道路,四周还有层层叠叠、雕梁画柱的房屋,被树木遮掩住。与这里对比,林木胜刚进来见到的,在街道上的那些建筑物,完全就是一坨又一坨的狗屎。 “这里花的时间久了点,足足十天十夜。” 孔伏说出来的话,表面谦虚,实则炫耀。林木胜当然听懂了,却再也不会觉得这位老大哥轻浮。传说中那些移山填海、毁天灭地的大能,确实厉害,确实让人敬畏,但那是破坏的能力强大,而不是建设能力。林木胜也敬畏他们,如同敬畏现代化的武器,敬畏核弹、军舰和枪炮,但从无喜爱之心。让林木胜景仰的,就是这类从无到有的,化腐朽为神奇的创造和创造力。他心中惊叹着法术的神奇,也惊叹于老大哥的修为。四处打量着。不经意回过头看向了塑像。 “咦?这是立体的?” 这才发觉,塑像的这一面,也雕刻着战场、骑士以及战马的画面,似乎与另一面是一模一样的。 孔伏解释道: “愚兄建好一面后,看这背面光秃秃的,忒煞风景,又想不出什么新点子,只好依样画葫芦。不过,战士的施法动作改了点。” 有了提示,林木胜果然发现了不同之处。这一面的战士,手已经收回在胸前,与另外一只手握在了一起。他不禁问道: “那么施展出来的法术也不同了吧?” 孔伏笑了! “贤弟,休怪愚兄,真不是故弄玄虚。待你拿到奉天真知符,一切答案都在里面。如今提前说一遍,实在是浪费口水。” 林木胜哦了一声,表示理解。 “左手第一条道,通向辩经堂,第二条通库房,右手这一条,就是通往誓约碑亭。贤弟,打算先去哪?” “先去亭子那里吧?” “正合我意!” 孔伏说完,带着林木胜往愿坛那边走去。 林木胜十分疑惑,指着右手边的空地说道: “兄长,不是这边更快吗?” “空地上设有众多阵法,用来让人操练。这几条路,即是日常通行之路,也是去往不同阵图的通道。” 孔伏边走边聊着,来到中心地带,指着愿坛说道:“这地方尤其重要,也十分凶险,没修成三自趋同经之前,万万不可进!里面有什么,以及原因,你…” “奉天真知符上都有说明。” 林木胜插嘴说道。 “呵呵!” 孔伏笑了。“虽然上面记载的告诫更加完善,不过,真知符是近十年,小楼姑娘出世后才制作的。以往没这东西。五十叔以前就一直要求,一定要强调这个,如今成了惯例。本来该让由乡主提醒的,愚兄既然代替乡主接引贤弟,自是由我来做此事。” 关于乡主的事,林木胜早就想问了。当初乍听这个词,他误听成香堂的香主,还想着,估计是韦香主一类的职务。后来才明白过来,是乡村的乡主。但这里是大哥所建,大哥却不是乡主,又是怎么一回事。一边走,他一边把疑惑一股脑倒过去。 “上马乡,人口最多,现有九百一十一人。至于哪个是真正的魂魄,哪个是副使臣变化出来的分身,就不得而知了。别问,真知符上都有。” 孔伏先说了一下上马乡的大致情况,结果又给林木胜制造了新问题。 “愚兄建成此乡,担任了八年一个月的乡主,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交卸了给了现在的乡主贾慕诩,他是我的传人。外出征战了四十三年,元神受了点伤,修为掉落了一点点,就回来养伤。”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校场转到了誓约碑亭前的台阶前,九级台阶的顶上,已经可以见到一座飞檐斗拱的六角亭。孔伏停住了话语,指了指上面,告诉林木胜: “踏上台阶后,可以说话,但不要嬉笑打闹。” 亭子正中间,立着一块四方形石柱,四面都刻着誓词。上面的文字用浮雕的形式篆刻,字体刀削斧凿,笔画繁琐,但字字厚重稳健,犹如座钟。林木胜除了几个笔画简单的字体外,别的都认不出来。 林木胜很是尴尬,这都没法读出来了,还怎么准备?孔伏肯定是看出了这点,不动声色的向林木胜介绍起来。四个面上的誓词都不同,分别对应着战斗、后勤、管理和老弱病残等不同性质的人,林木胜应该从前三类中,挑选出一种合适的。 孔伏说到这,顺便提了一下小镜子的事情。那孩子也是信阳人士,四十年多前跟随他的母亲一起来到宝气界,当时就是按照弱的分类,立下的誓言,承诺过要努力修行,早日成人的。林木胜不由问起了后来小孩是如何安排的。孔伏告诉他,小镜子还有5年多的时间,供他履行誓言,否则,免不了要走一趟誓台。至于上誓台走一遭的结局,孔伏又让林木胜以后自己看。 林木胜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成为战斗人员,当听孔伏完整的读出了誓词之后,却又迟疑了。面对孔伏的疑问眼神,他犹豫了一会,才说道: “这誓词有问题。内容太不严谨了。” 孔伏很惊讶的看着林木胜,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这些内容太短,留下太多漏洞了。你看,我蒙孔五十相救,这句话,在哪救的?是自愿的,还是迫于无奈?怎么救?还有,永远是多远?不确定时间的事情,等于没有确认这一件事。还有,履行战斗之责,服从指挥这句,什么样的战斗,谁指挥,这都没有明确嘛。” 从字里行间挑出毛病来,是林木胜数十年职业生涯的常态了。可死了都要挑毛病,挑到死者之所,不能不说这已经是一种病态的表现。林木胜自己倒是没有这方面的自觉,平日说话交流还没什么,只要是形成书面,只要看见内容表达不清、约定不明的文字时,心里就是不舒服,如同看见一堆垃圾,非要改顺畅不可。 孔伏没有意识到,林木胜这是一种偏执型精神病的典型表现。反而跟随他的思路,思考了半天,请教起如何修改。林木胜口头说了几句修改的地方,发现需要修改的地方越来越多,干脆问道: “兄长此处,有无笔纸,我写出来,供你参详,如何?” 两人匆匆赶到辩经堂,来到一间小书房内,林木胜看着眼前的笔墨纸砚,发了会呆,才对孔伏说道: “那个,兄长这只有这些?小弟愚昧,没学会用毛笔书写。” 孔伏表情木然,转身就出去了。一会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位老大爷。 “这位是邱新和,是这里的后勤,生前是衙门的文书,也算你同行了。” 待林木胜与邱新和见过礼,他马上说道: “贤弟可以口述,由他执笔,我去去就来。” 说完,不待林木胜表示,转身就走。刚消失,林木胜就听见外面传来再也压抑不住的笑声。 林木胜不理解,孔伏笑什么。但对孔伏这位民国时期的读书人来说,读书人竟然不会用毛笔写字,是非常滑稽的事情。毛笔字写的好不好,事关个人努力,可连写都不会写,还真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没在林木胜面前笑出声,已经证明他,是非常尊重林木胜了。 第38章 完美的契约 林木胜满脸疑惑的看着邱新和,对方回了他个不明所以的微笑,说道: “林先生,我们开始吧。” 刚提笔时,邱新和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当作是平常小事。但随着林木胜的口述,誊写的内容越来越多,他发出的哦哇、哦哇之类惊叹声,也越来越频繁。随着第十五张纸写满了,他终于忍不住顿住手中之笔,对着林木胜说道: “林先生,这当今世间的文契,都是如此繁琐复杂吗?” 林木胜有些得意,暗忖,想不到吧,就算是简简单单的一篇誓词,既要有正文,又要有对字词句的定义,还要限定使用、理解方式,把文字、词组、句式所包含的内涵外延,全限制了。这文字组织,逻辑归纳的能力,再不像当年那么粗鄙不堪了吧。 见林木胜点头认可,邱新和沉思了一会,才对林木胜再次说道: “我家世居太原,十三代人具任巡抚衙门文书一职,见识的绍兴师爷不知凡几,最多时,有六位同时在按察门下做事,所出文书公告,与您这文章相较,严谨、完备之处,差之不可以道里计。” 林木胜更加得意。那是当然的事情。法学发展到今天,凝聚的是数百年里,数十代人积累下的经验。远的不说,仅仅这改开四十年来,我法学界三代人,数万从业者,如今是数百万从业者的脑子,可不是酒囊饭袋啊。我们的那些法学大家,咬文嚼字的功力,比当年孔明先生舌战群儒的状态,可是好上千万倍。 “可这样,真的好吗?” 林木胜的自尊心,被这句话伤害的可不浅,刚准备反唇相讥,对方继续说道: “如此细密罗织,周到倒是周到了,可法网本就需要有所疏漏,要留有活路,不能变成一块板子,一板下去,无复孑遗啊。” 林木胜稍稍冷静了,不急着争论是非,且不妨听听这旧式书吏说说当年,也不失是一件趣事,然后再驳斥也不迟。 “我家祖传庭训的第一句,身在衙门好修行。这可不是让子孙做滥好人,那样是长久不了的。后面还说,官无颜面富无耻,褐衣无肉通阴司。是让我们别向穷人下手,要从那些官员富贵之人弄银子,因为他们不要脸,对付他们不伤阴德。但是,您这种文章一出,从中获益的唯有权贵了。寻常人家,哪来那么多时间自行雕琢文字,也拿不出钱物来,请人逐字逐句琢磨。这些板子,最终全落到他们屁股上。而权贵富豪以您的这种文契为恃,以后再无文书瑕疵,所有漏洞动堵得死死的,任何人无法从中斡旋一二了。” “如此一来,穷苦之人,再无公道公理可言。当今世上,还有良善之人的活路吗?哦不是,应该说,当今世上,还有良善之人吗?” 这种论调,是林木胜第一次听见。长久以来,从传统媒体到新媒体,到处都在说什么人心不古,天天都有龌龊肮脏的新闻,什么偷拍啦,诬告啦、知法犯法等等更是不胜枚举。有平民对平民发生的,有公对私的,还有公对公之间的。对于解决的办法,人们一直在呼吁加强立法,加强执法,提高个人素质。从来没有人想过,越是严谨的文字,束缚的力度确实更强。文字所对应的人间、人性,难道是文字就可以约束的吗?就真的没想过,越是完备的条款,真正能受益的只有权贵?被细致的文字扭曲了本意的原则,实在是太多了。比如,加在官府前面的那两个字就是典型。 林木胜的内心很矛盾。执业这么多年,他思考过这方面的问题,可哪有什么标准答案。他觉得对方说的有点道理,但又认为,这道理如果有用,为什么早早被淘汰了?沉默了半天,只得干笑了几声: “老邱先生,现状确实如此。我都死了,就不去操人世间的心了。” “林先生说的是,我说的这些都是废话,于事无补,还浪费了大家的时间,实在该死。林先生还有要补充的条款,请继续。” 林木胜又把生效的时间、地点,出现争议的文字解释权等内容加了上去,足足凑够了20张纸,才算完成了一篇极具现代风格的誓词。 做完这一切,孔伏竟然还没有回来,林木胜不禁怀疑,这位大哥到底有多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现在还笑不完。邱新和告辞时,他问了问情况,得知今天不是辩经日,大堂内空无一人,就决定不出去转悠,在书房等待。等了很久,孔伏都没有出现,林木胜在焦虑之余,不由的更加向往起奉天真知符。 孔伏回到书房的时候,见林木胜正在一只手把玩着建马符,一手托腮,另一只腿屈起,撑住托腮的手肘,一只腿压在腚下。晒笑道: “贤弟这是在修炼何种功法?为兄孤陋寡闻,全然没有见过的 ?” 林木胜赶紧摆正姿势,边站起身边说道: “大哥不要取笑我了,往日习惯了这样子休息的,哪来的功法。” “兄长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说着话,林木胜就发现,孔伏的神色不太好,脸上和动作,都明显看的出非常疲倦的神态。不等林木胜询问,孔伏自己倒说出来了。 “昨日说起的那几个叛贼,有两个的元神,魔化的十分明显,我去处置一下。” 话说的是很轻巧平淡,但与他的表现完全对不上号。林木胜不清楚元化是怎么回事,也不懂要如何处置,但孔伏的状态足以说明问题。赶紧关心的问起,是否需要帮忙。孔伏笑了笑,摆了摆手。 “以愚兄如今的修为,施展禁法还是有些吃力,但无伤大雅,待五十叔回来再说。” 孔伏没有直接回答林木胜,但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只有孔道长才能帮得了他,林木胜不行。 孔伏在扁座上坐下后,主动说起了这件事。 “贤弟,脱离了肉身的魂魄,修行尤为艰难,如果不能守住本心,一切都完了。你要切记,以后修炼,时时刻刻要扪心自问,本心本性有无遗忘。三个叛贼本来是我们的得力助手,其中一个跟五十叔,都快六十年了。心性动摇后,唉~~,只好上誓台走一遭了。” 孔伏这番没头没脑的说教,让林木胜很是不理解,想问,又不知孔伏会否回答,或者是再来个真知符里有记载,让自己以后查。一时间犹豫不决,只好静静的坐着。孔伏沉默了一会,接着说道: “这件事,现在告诉你也无妨,就当是提前预防。” 林木胜马上挺直身体,聚精会神的看着孔伏。 “我们这些鬼修,有一个大隐患。三到五年内,总有一两个修士突然魔化。魔化时,表现不一,总归是元神从常人模样,变得青面獠牙或不成人形,完全失去理智,大肆破坏周围的一切,攻击并且吸食所有的阴魂。” 林木胜哦了一下,原来这就是魔化。随后问道: “这几十年,总共有多少魔化了的鬼修?” “共计一百三十五个。” 林木胜想到:这数字不多啊。又问道: “这里前后共有多少人口?” “不到四万吧,具体数字,只有小楼姑娘才掌握,” 林木胜想了想,又问: “宝气界有多少年了?九十?” “不到,真正建成启用,至今是七十八年。” 哦,78年,算80年吧,不到个鬼修,算总可以了吧。林木胜开始心算这几个数字。得出结论是二百十八万人次中,出现135个变异,比例是0.000048,也就是万分之0.488。 林木胜很不屑的想着:这么小的比例,算什么隐患嘛,还大隐患呐。某某某,还有那个谁,十年间出问题的人员比例,都不知比这个比例高了几十倍、上百倍,人家还不是照样活的无比滋润。 当他把这个数字一摆,轮到孔伏不知如何是好了。怎么能这样算呢?数字转化成了比例,表面上缩小了数值,看上去确实顺眼了,可事实还是存在的啊,没有因为改了数值,它就消失了,或者解决了。 现代统计学的基本用途,就是算概率。林木胜给出这个回答后,又掏出一套套的现代学说,疯狂向孔伏灌输着,让他一直到天黑都没有回过神来。独自回到宾客坊住所的林木胜倒是心满意足,第一次带着愉快的心情归于寂静。 第39章 言辞无用 次日天刚亮,孔伏照例敲响了房门。这次没与林木胜寒暄,催着林木胜赶紧跟他走,一起去五十楼见五十叔。去得路上,纵然时间很短,还是反复多次提及了改誓词,使得林木胜不禁狐疑了起来。 再次进入五十楼。林木胜发现这里的环境有了一些明显的改变了。原来深邃的大厅保持原样,小楼姑娘不在,她的柜台旁边,出现了一道门。门内是一间现代风格的会客室,一张长条桌,桌子两旁,相对摆放着四五张椅子。桌椅都是金属制品,款式与自己所里的公共会客室内的非常类似。 看着熟悉的一幕,林木胜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孔道长是不是觉得,弄个自己熟悉的环境出来,有助于安抚自己的心情?还是让自己多点安全感、松弛感呢? 一个脸型瘦削的白胡子、白发老头,身穿一件行政夹克,坐在桌子对着门的首位,桌子上摆着一叠纸张。 见到林木胜进门,老头抬手打了个招呼,不等林木胜发问,就说道: “又见面了,林木胜。” 林木胜自进门后,就惊讶不已。这是孔道长的人形样子?这个外形,与孔伏曾经说过的形象截然不同啊!他可是说过,孔道长身材高大雄壮,面相杀气逼人的。而眼前这个毛发俱白、形体消瘦的老人家,看着虽然矍铄,但始终显得过于老迈,两者差别也太大了。他一边感叹,一面带着仰慕的语气回道: “道长,您好,再次见到您,哦不,是第一次见到您的这个形象,很高兴见到您。” “坐吧,这算是第一次见面。” 林木胜刚一坐下,孔道长就吩咐孔伏: “伏之,押送那几个叛徒的事情,你到场去看一下。万一出现意外,你就立即处置了吧。” 林木胜暗忖,这是借故要支走孔伏吧?如果是的话,那是因为什么?是为了在批评我的时候,给我留点颜面?意识到这点后,林木胜有些忐忑。 孔伏离开后,林木胜忍住心中紧张的心情,看着孔道长,等着他开口。 “这几天,对这里的观感如何?” “嗯,那个,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太多,幸好有伏之兄,才不至于过于糊涂。” “呵呵,伏之同样是我的好帮手,我一回到来,他就将一切都告诉我。你们俩,可谓是不打不成交的范例。他非常很看好你,几天来与你相处甚是愉快,把你为宝气界做的贡献,连夜拿来给我了。” “道长过誉了。我只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心意而已。我对法律文书有点心得,但对修行界的了解不足,这点小玩意,是否合适,还要您老人家把握才是。” 林木胜嘴里说着谦虚的话,但心里多少有点自得。我这样的积年老手,换成生前,一字千金都不为过。如今为这里免费提供周全的法律文书,换一声赞许,不为过分吧。 孔道长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木胜。林木胜的眼神偷瞄了下,发现了道长的表情,心里不由咯噔一下。暗暗自问:自己写的誓词,可是用尽了毕生本事,道长难还能找出缺陷不成?他试探着喊道: “道长?” 孔道长放下捋胡子的手,盖在桌上的文稿上,另外一只手压在手背上。 “木胜啊,你的本质很不错,比其他人都好。我在你的办公室借居了十年,见到了形形色色的各界精英,只要是三魂七魄较之于常人略有特色的,我都会花上一段时间去观察,可惜啊,尽是金玉其外之徒。比如你的杨主任,三魂中的人魂,七魄中吞贼都非常奇异,稍加观察,却令我大失所望。办公之地却白昼宣淫,公事只专精于,你们说的''勾兑''。十年来,我所见的多数,都是这类私德有亏,大节不存之人。只有少数如你这样,算是比较洁身自好的。” 听了这话,林木胜反而觉得事情要出问题了。先扬后抑的说话技巧,他自己掌握的那叫一个熟练,哪能看不出现在谈话的形式走向。 “你对如今的凡间,有什么看法?觉得凡人现今的生活怎么样?好,还是不好?” 道长突然又改变了话题,林木胜一时无法跟上他的思路。只好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富足、安定,繁荣昌盛。我很满意。不过……” 孔道长抬起手,制止了林木胜继续说下去。 “归功于谁?或者说,什么是本质?” 林木胜理解了孔道长这句话的含义。他这样问,并不是要自己歌功颂德,不是要从自己的口中,听到光荣属于谁之类的表面文章,而是要听自己分析因果。因果这概念,只能从客观到客观,凡是违背这一规律,从主观、主体推导出客观、客体结论的论调,无论出自谁之口,都是狗在放屁。 林木胜对这些务虚的问题,向来不怎么在意的,被孔道长突然这么一问,他虽然凭借敏捷的思维,转眼间就理解了题目,解题思路也有了,但对于如何解答,却因从来没有思考过,显得很茫然。 孔道长见林木胜的表情,知道他一时半会理不清。突然就竖立起了右手,手背朝着林木胜,然后五指缓缓蜷曲,团成了一只紧握的拳头。中指上的那枚土黄色戒指,戒面上的一道闪光射进了林木胜的眼中,林木胜的眼睛不得不眯了一下。 “有这个,而且要用上!” “拳?权力?” “武力!” 孔道长摇摇头,对林木胜的理解做出纠正。 林木胜稍加思考,就不得不承认,道长说出的答案,才是道长所出题目的最优解。权力和武力,内涵不一样,但全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使用权力与使用武力也都是客观的结果,但武力更纯粹、更直接。所以,这个判断,逻辑上没有错,符合从客观到客观的原则。他隐约理解了,孔道长说这番话的目的,以及这次谈话与自己修订誓约的行为之间的某种联系。 失落、沮丧的情绪涌上林木胜心头,但他不死心,还想挣扎一下。 “那么,一时胜负在于力,千秋胜负在于理,是不对的咯?” “不完全正确。如果你软弱无力,你能和谁讲道理?你要先保证,你能活到讲道理的那天。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当你都消失了,书上写满污蔑你的文字,谁会替你辩解?谁又愿意?就算有,那些为你辩解时的立场,符合你的本意吗?” 孔道长看着林木胜垮塌下来的脸,轻声细语的说道: “其实这句话很好,是你理解错了。一时和千秋不矛盾,而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的。” 最后的挣扎,被孔道长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林木胜没有不甘心,反而服气了。他真的明白了:誓约具有强力约束力,这点没错,但''保证人''这个大前提是必不可少的,自己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这个前提,在自己生活着的社会里,由国家、政府的暴力机器承担着。自己想当然的照搬到修行者的世界,全然没有想到,誓约的对象是谁,谁有能力保证背叛誓言后的执行。孔道长和他的伙伴是这里的最高武力,誓言是向他们发出的,解释权和执行的保证人除了他们,还能有谁? “是我错了。没有意识到世界的不同。” 孔道长看着林木胜,语气依然轻柔。 “不,错的不是你的认识,是你的心态,这与你的人生经历有关。你从来不是规则的制定者,不是武力的执行者,从来没有居高临下看待事物,你就不具备这种心态。你惯常都是竭力钻研条文,弥补或者利用文意上的漏洞,始终是武力的被动参与者。两者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林木胜双目茫然看着道长,心中暗自不满。这也不对吗?道长,没有必要赶尽杀绝吧? “心态!你拥有的是强者心态,还是弱者心态,决定了你做事的方式、方法,决定了你在未来的成就。你在凡间的选择,已经无法给你一点点机会,这里有了,你如何把握住?恩?” “强者心态?那是什么样的?要如何转变?” 林木胜的喃喃自语,没有得到孔道长回应。 第40章 上誓台 林木胜坐在椅子上,双手托腮,双肘撑在桌子上,两眼无神的看着桌上的那堆稿纸,脑子里不停在思考着。 孔伏到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孔道长很早就离开会客室,离开前让林木胜继续留下,等孔伏回来讲解流程,然后接他去誓台。但道长临别前留下的另一句话,让林木胜为难至今。 面对孔伏的询问,林木胜指了指稿纸,告诉孔伏,到时候使用哪一个版本的誓词,是自己修改的,还是一直使用着的,孔道长把选择权交给了自己。然后就问起孔伏,强者心态是什么。孔伏看了看林木胜的表情,笑了。 “记得我获救的过程吗?当时五十叔是怎么做的?” 如此离奇的故事,林木胜当然记得很清楚。 “匣子收起前,五十叔劝说过谁吗?匣子收回来之后,五十叔又是怎么做的?” 林木胜微微点着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还有,我教书匠出身。面对学生时,无论是授课还是课余,对待学生都要循循善诱,耐心解答他们提出的问题。我把生前的这种习惯带到这里,草创此界时,多用沟通、劝说的方式,处理事务。五十叔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自为我示范了一番。提出要求或者作出决定之后,任你舌灿莲花,错了就罚。旁观了好几次,我还是学不会。但我认为,这些,都算是强者心态的一种表现。” 林木胜虽然在思索着,但脸上的表情愁苦,像是没找到头绪。孔伏见时间还算充足,也不催促,悄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林木胜脸上的便秘表情,终于松弛了,他转头望向孔伏。 “伏之兄,我记得生前曾经见过一段描述,意思是说,上面的决定做出来了,下面的人,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的,在执行中理解;理解的,在执行中加深理解。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孔伏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笑着说道: “有点差别。你说的是方法,与心态这个概念,还有些差距。” 眼看林木胜又要愁眉苦脸了,他赶紧说道: “时间不早啦,以后慢慢想。先定下用哪篇再说。说好了啊,我给不了建议的,你自己看着办。” 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孔伏引领着林木胜沿着五十楼侧面的道路,来到后面的一座多边形建筑跟前。 这座楼的外形,酷似钢筋混凝土结构的现代楼宇,占地极广。外墙上贴满黑色透明的玻璃状的材料,从外面看有八九层高,进去之后,林木胜发现里面实际只有一层,内部没有梁柱,没有楼板间隔,抬头就能见到天空。室内的正中间,是一座圆形高台,宽敞的台阶,底部直抵墙角,环绕在高台周围。林木胜的结论是,又是一座类似天坛的建筑。誓台并不高,台阶非常宽大、平缓,从最低处到台面的落差,不超过林木胜身高的一半。 誓台周围的台阶上,已经有不少人站着,大多数正在低声交谈,林木胜能够清楚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了。 林木胜顿时又想起了这件事,也是为了纾解紧张感,他偷偷拉住孔伏,在他耳边悄声问道: “他们现在说话能发出声音,以前为什么不行?” “副使臣不让喧哗嘈闹,违者斩立决。” 林木胜本来半信半疑,看了看孔伏的表情,发觉他说的时候是笑嘻嘻的,立即相信他说的是假话。 “不要开玩笑,我真的好奇死了。别让我等真知符了。” “是真的。当年副使臣要求,为了防止打扰他人,三人以上交流,无论身处何地,必须使用消声术、隔音术等法术,违者死罪。后来增加了例外,十三处庭阁范围内,不在此例。” 真死?林木胜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孔伏的眼睛。孔伏明白他要问什么,用力点了几下头。 林木胜打了个冷颤。如此残忍的决定?怎么能这样?仅仅因为制造出噪音,就要遭受魂飞魄散的刑罚,实在是太过分了。这种惩罚还好只是用在这里,否则十四亿人,恐怕只能留下十分之一了。想着想着,林木胜不由自主连续打了几个寒颤。 孔伏仿佛知道林木胜此时的想法,摇了摇头。 “已经成为了定规,不可质疑。还是多想想,你要用那个版本的誓词吧。” “大哥,这就是你的不对咯。” “嗯哼?” “小楼姑娘说过,事无不可对人言。你这也不说,那也不说,这么重要的事,也不说,有违此训了。” “那是对自己人说的,这一刻,你还不能算自己人,不告诉你,不算违誓。另外,宾客坊是十三处庭阁之一,你很安全。” 孔伏用一本正经的语气念叨着。 一番题外话说下来,林木胜心中的紧张感消失了,却隐隐有恐惧感冒出来,获得奉天真知符的欲望,更加强烈。 “咚~” 宏大的钟鸣声响彻了全场,顷刻间人群肃立,停止了交谈,四面墙壁同时消失了,室内的光线顿时明亮了许多。孔道长身穿紫色道袍,出现在了高台的正中央,孔伏换了一身明黄色的道袍,站在一旁陪同,小楼姑娘以凤冠霞帔的形象出现,身高依然还是三尺多不到四尺的样子,站在誓台的最前端。 林木胜回头一看,不知在什么时候,孔伏从身边消失了。 小楼姑娘清脆的声音响起。 “黑岩乡吕金度、温明,活水乡陈科升,丧失本心,以致元化,失去理智后,为恶源乡,毁物伤人。经副使臣救治无果,现为应其所立誓约,开誓台。” 话音刚落,小楼姑娘的身后,同时出现了三座并排着的囚笼。三座四方形的囚笼中,右手第一座囚笼最大,整体微微发着红光,几条身上环绕着烈火的龙形奇兽,在栏杆上若隐若现。第二座比第一座小了一半左右,同样是喷吐着烈火的龙形奇兽,在栏杆上游走;第三座囚笼与第二座的大小一样,栏杆上没有出现奇兽,而是持续发出焦黄色的光芒。 “此三人失去本性、本心,已经不属于我们的同伴党徒;元化后,已经不能凝聚成人形,不再是我们的同类。心非人之心,形非人之形,合乎他们所立誓言中的咒文,理当应誓应咒,没有可商榷的余地。” 小楼姑娘随后继续痛陈三人的罪状,把三人魔化的方向、程度,毁坏的器物,伤害了的鬼修,一一列举了出来。耳中听着这些内容,林木胜突然冒出个念头:处置魔化的同伴的程序,尚且如此公开透明,严谨细致,难道真的会为了些许噪音,而随意杀人? “请天庭宣诏副使臣赏记丹书宝支、上清宝气界界主宝支真人,验证誓约。小楼姑娘所言如有不实,务必驳回诛魂之请!” 这时轮到孔伏发言了。 “真实无虚!” 空中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声音高亢洪亮、不恶而严,令人闻之顿时心生敬畏。 孔伏继续说道: “如此,可诛魂否?” “可!” “请地仙、上清宝气界主持孔五十,行刑!” 话音一落,小楼姑娘和孔伏从誓台上消失了,孔道长上前两步,站到了囚笼跟前,信手一挥。第一座囚笼跟着消失,囚禁在里面的一具怪物暴露在誓台上。 这只怪物身高一丈,上半身有八尺长,下半身只得一尺多,形象奇丑无比。巨大的头颅上长满了疙瘩,五官早就消失了,每一颗疙瘩都在流淌着黄色液体,同时冒着黄烟,上半身赤裸着,长满了长长短短的肉须,短的肉须不停伸缩,长的那些肉须纠缠在一起,在上半身形成了手臂的形状,七八根这样的手臂,在上半身胡乱生长,正在胡乱挥舞着;下半身长了三条短腿,同样是肉须相互缠绕而成。 这只怪物凭借本能,感觉到囚笼已经消失,手臂快速挥舞,三只足向前轮番挪动,试图远离道长。此时只见道长右手高举,在空中虚抓一把,立即竖起剑指,凌空草草书写着一道灵符。怪物走了不到三步,孔道长的灵符已经完成,一团青色火焰出现在怪物的头顶,刷地罩住了怪物的头颅,并在一瞬间覆盖住怪物全身。孔道长此时才喝了一声: “疾~!” 随着这声喝出,誓台上的这团火焰,中心部位突然变得透明,并开始向边缘蔓延。弹指之间,整团火焰全部变成透明,随即熄灭了,火焰中的怪物也没了踪迹,怪物原来所在的位置,唯一留下的,是久久无法消失的热浪。 第41章 立誓约 空气中出现热浪,是因为空气在高温的作用下,所产生的扭曲、变形的现象。誓台上的热浪,能够长期存在着,由此可以说明,孔道长发出的这团火焰,温度非常高且持久。 第二只,是一只海星状的怪物,身上挂满了黑色的稀泥状胶体,这些胶体不停从怪物身上滴落。孔道长依样画葫芦,继续召来烈火进行焚烧。这一只比第一只耐烧了很多,虽然被孔道长固定在原地无法移动,但一边燃烧,一边原地晃荡着七八只步足,身体各个部位不停挥舞、抽搐,而且火焰始终呈现出青色。孔道长没继续对付这一只,而是抬手撤掉了第三座囚笼,开始对付第三只怪物。 最后这只怪物一出现,就化成一道黑烟,试图扩散开来。道长左手对着黑烟一划,右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右眼的黑色瞳孔中心,出现了一圈白色光环,白环向外散发出波浪式的光芒,被这道白光扫过黑烟后,黑烟立即在空中凝固,并悬浮在空中,一动也不能动。 道长此时才开始举手,悬空画起了符文。这一次,他先伸出了三根手指,并在一起后,手臂不动,手腕转动着,像是在刷墙那样,竖着在空中连划了三下,然后手腕也固定不动,收起了中指和无名指,只留下食指继续书写符文。依靠食指的挥动,迅速勾勒出一连串的符文,空气中隐隐显出了一些残缺的笔画,还有一个简洁的图案。做完这些,孔道长的右手缩回到了袍袖内,然后挥了挥袖子,刚刚完成的灵符闪出微微毫光,突然出现在那团黑烟的内部,立即发出土黄色的光芒。 黄光照射的范围,起初只是在中间的一小块位置。黑烟被黄光照射之前,固定在空中无法动弹,一接触到黄光,黑烟马上开始扭曲,照射的越久,扭曲就越激烈,在几次剧烈扭动之后,黄光与黑烟的交界处,开始发出了耀眼的白光,黑烟此刻像是燃烧了起来。在黄光持续照射下,白光也在持续着,而黑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失,一阵更加耀眼的白光亮起,黑烟终于完全不见了,原地空无一物,甚至连热浪也没出现。 第三只怪物被消灭了,孔道长看了看还在燃烧的第二只怪物,抬手比了个手势,誓台的上空,立即出现了一道闪电,''啪''地一声,劈在第二只怪物身体的正中间。随后,道长又喝了一声: “疾!” 被闪电劈中的怪物,燃烧速度顿时加快了,先是足尖部位的火焰,变得透明,然后是沿着腕足,直到躯干中心位置的火焰,弹指间也变成了透明状。火焰随即消失了,怪物也跟着消失了,再次在原地留下扭曲的光影和一阵热浪。 孔道长一直在原地站着,直到击杀怪物所留下的影响消失殆尽,才开口说话。 “他们忘本,害了自己,也对我们造成了伤害!我很痛心。大家作为各自源乡的主持、襄理,要引以为戒。修行时要时刻,守住本心初衷,防止自己和乡客重蹈旧辙。我再重申一遍,无论你们着重修炼的是哪一类功法,都是与誓约相互牵连的,千万不要心存侥幸。” 说完这番话,孔道长倒退几步,回到了誓台中心位置后,对孔伏点了点头,示意可以进行下一步,终于轮到林木胜立誓的环节了。 林木胜的心突然紧张起来,差点就忘记了仪式的步骤,没等孔伏开始致辞,抬腿就要沿着台阶上前。孔伏赶紧开口: “林木胜。” 林木胜立刻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躁,差点破坏了仪式。赶紧停下了脚步,重新肃立并大声回应道: “我,林木胜。” “将为何事,知否?” “知之!” “汝本意否?” “然!” “可真?” “真!” 孔伏连续问了三遍可真,林木胜回答后,提高了声调,喊道: “生魂一,凡间姓名林木胜,今日愿立誓入我上清宝气界。请~天庭宣诏副使臣赏记功丹书宝支、上清宝气界界主宝支真人示下~。” “可!” “循例,由地仙、上清宝气界主持孔五十,受誓并监誓。当否,请~天庭宣诏副使臣赏记功丹书宝支、上清宝气界界主宝支真人示下~ “当!” 刚才那道黄钟大吕般的声音依次回应到。 随着这声回应,林木胜开始快步登上台阶,来到誓台前端。林木胜登上誓台的同时,孔道长也向前踏了一步,以示迎接之意。林木胜小跑着,来到孔道长面前五尺的位置停下,按照此前学会的姿势,右手握住左手拇指,开始行起了大礼。 林木胜一直保持着弯腰鞠躬的姿势,直到孔伏喝道: “礼已受,誓约何在?” “谨记在心。” 林木胜回答完这一句后,就直起身体,双手同时作出从大腿侧面,向前、向上撩起下裳的动作,右脚上前半步,左脚弯曲后,身体顺势坐下,右脚架在左脚上,成盘膝的姿态,坐在了誓台上。 孔道长一直看着,直到林木胜坐下之后,腰背挺直,缓缓举手,当空行了个礼。誓台的上方,随即出现了一张金色圆盘,盘中托着一只银色匣子。 林木胜这边看见这块圆盘后,垂下了眼脸,默诵起了誓约。 他背诵的内容,是誓约碑上记载的原文,而不是他修改后的现代格式的誓约。这个决定,是在孔伏向他指出强者心态的方法与含义之间,存在差别后做出的。 虽然他始终不理解其中的真意,但孔伏的反驳,让他想起了刚入行那几年的遭遇。当他还是一个实习律师,以及是一个无名小卒的那些年,无论提出的建议、观点如何正确,要获得主办律师的赞同,是何等艰辛。那几年,他只能听从指示,把自己的意见藏在心底,直到名声鹊起后,才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他现在在修行界,仅仅是还没入门的小修士,说的话没人听,是很正常的,那就按照他们的意见执行,以待来日罢了。 这是他做出如今这个决定,真正的原因。 林木胜默诵起誓约时,孔道长的身体开始发出红光,他同时伸出右手,掌心朝向了林木胜。孔道长身上的红光,随着他的手势,缓缓涌向林木胜,直到把林木胜包裹住。 当林木胜第三次默诵完誓约后,孔道长放下手,红光随即消失。孔伏在一旁喊道: “誓言已受,誓约成立。” 誓台内外,顿时响起整齐的喝彩。 “彩!” 喝彩声只有一下,全场随即恢复了安静。 孔伏随即又喊道: “请到~奉圣人天尊妙有佑圣至真破障启知开金阙符~” 空中的金色圆盘,不知何时已经被孔伏用双手捧住了。说完这句后,他快步走到孔道长跟前站定。 孔道长打开盘中的银色匣子,从中取出一颗颜色金黄、拳头大小的珠子。他抓住这个珠子后,几步走到林木胜跟前,将珠子递了过去。林木胜双手接过后,捧在了胸口,静静等待着。 孔道长双手大幅度舞动起来,开始画符。随着他的手势,一道道灵光出现在林木胜眼前,空气中层层叠叠,最后形成了一个宽大、繁复的图案。 图案中间,是一本正在打开古装书,书的左右和上方,是笔墨砚这三件文房用具。在文房四宝的外围,环绕着多层装饰符号。最内层的是点线构成的六十四个卦象,卦象外是两圈缓慢旋转着的文字。每个圈上有五个古朴的文字,组成了五角形,五个字分别代表五行,内圈正转,象征着五行相生,外圈逆转,象征五行相尅,在整个图案的最外围,由绕了三圈的藤蔓环绕,藤蔓尾端,有个小小的葫芦标志。画完了这个符,孔道长呼出一口气,这个图案缓缓飘向林木胜,刚接触林木胜的身体,就融入进去,林木胜手中所捧着的那颗珠子,随着图案,一并钻进林木胜的身体里。 第42章 余韵 “誓约已成。” “叮~~~” 伴随着唱礼声,誓台上空响起来一声清脆的击罄声。整个誓台周围,顿时彩声不断,还有不少人在大喊大叫。孔伏宣布仪式结束的唱礼声,仿佛是校园里的响起的下课铃声似的,一时间,台下的人开始随意走动,乱七八糟的叫喊声混杂在一起,此时此刻的誓台,更像是菜市场。 这场短暂而肃穆的仪式结束了,人们没有马上离开,除了一小部分在相互走动、交谈,还有不少人朝孔道长挥手致意,有好几个人已经拦着他,恭敬的施礼。 林木胜刚刚将那枚“奉天真知符”纳入体内,没来得及体会其中的感受,被这哄堂的喧闹声吓了一跳。暗忖,这些人如此喧哗,打的是是借今天的这个机会,发泄一下平日被压抑着的情绪的主意吗?他站起身,只见到孔伏在面前,孔道长已经去到了阶梯上,正在与观礼的人交谈。林木胜注意到,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喊叫声中,或者是在呼唤师尊、或是称道长、天师、仙师,没有一个是在叫五十叔的。他正关注这些事情时,肩膀上被孔伏重重一拍: “恭喜,上马乡住客林木胜。” 林木胜瞥了他一眼,朝着孔道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怎么都不叫五十叔?” 孔伏反而好奇的问林木胜: “看不出来,你的心态很稳定嘛。居然还有闲情逸致关心这些。” “那这一时刻该关心什么,才是正常反应?” 孔伏看着林木胜刚舒展开到眉头,更加奇怪。 “你纳入了奉天真知符,不等于马上能够使用,这,我提前告诉过你的啊。下面要做的,是该选个地方去,加快消化吸收的速度。” “呵呵,这不是有兄长操持嘛。” 林木胜无端端表现出的,这种惫懒态度,让孔伏不由愕然,一时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林木胜根本不理会孔伏的惊讶,用头再次向孔道长那边偏了下。 孔伏无奈的说道: “贤弟性格可真是相当自在,仪式一过,态度截然不同。” “自己人了嘛!” 林木胜嘿嘿一笑,继续追问: “到底怎么一回事?” “称呼五十叔为师尊的,是你未来的师兄们,是五十叔的入室弟子,在场的共计二十个,其他的或者外出,或者闭关修炼;称呼道长、天师的那些人,是管理杂务的,不在弟子之列;至于叫五十叔,当面能这么叫的,我一个,小楼姑娘一个,其他不行,都是私底下的叫法,就像副使臣、天使城,是宝支真人和奉天城的非正式叫法,当面可不能这么称呼,要叫全称和正式名称。” 要称呼全称?林木胜想了想,始终想不起来宝支真人的全称是啥,还有刚才那珠子的全称,字数貌似非常非常多,自己也没有记不住。 “哦。我明白了。那我现在过去向师尊、师兄们打个招呼,再选地方。” “打招呼可以,不过别喊师尊师兄,拜师仪式还没办。” 轮到林木胜惊讶了。 “早没说啊。” “你又没问。” 被孔伏怼了一句,林木胜也不恼,举行拜师仪式这件事,他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内心也十分赞同。自己收实习生的时候,也要走个流程,虽然不需要磕拜了,但酒席还是要有的,敬个酒也是要的嘛。所以他嘿嘿一笑后,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一把拉着孔伏,往孔道长的那边走,边走还边催促: “快点,见过面再离开才合乎礼节。快去就能快走。” 话刚说完,两人就挤到了孔道长身边。孔道长的周围,虽然有几十个人围着,但每个人见到孔伏,,第一个动作是让开路,同时脸上都露出热情笑容。 “道长。” 林木胜刚打个招呼,腰都还没有弯下去,道长就发话了。 “木胜,要快点掌握真知符,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 孔伏在一旁,''叽''的一声笑了出来。 “伏之,这次的安排有哪里不妥当的地方吗?” 孔伏马上垮下了脸,林木胜赶紧为孔伏弥补。 “我想先和各位前辈见个面,打声招呼,……” 孔道长打断他的话,指了指周围。 “以后有的是时间认识,正经事要紧。” 在场的其他人,有的脸上笑眯眯的,拱了拱手向孔伏行了个礼,有的仅仅点头示意,都不开口说话。 这些都是上清宝气界的精英,哪能听不出道长话里的意思。道长是认为林木胜跑来行礼打招呼,耽误了正事,所以不等林木胜开口,就拿真知符说事。而孔伏明明知道林木胜做得不对,不但不阻止,千不该万不该还笑出声来,因此而被道长迁怒了,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其他人在这个时候都不说话,因为说什么都显得说话那人多嘴,哪边都不讨好。 林木胜原本打算鞠的那个躬,根本没有机会弯腰,就被孔伏拉着离开了。 出了誓台的正门,孔伏似笑非笑的看着林木胜,像是想说什么,又被他忍住了。林木胜倒是很直接问他: “兄长是要嘲笑一番吗?” “不能。不能这样做。” 孔伏的回答挺有意思,他不说自己不想、不会嘲笑林木胜,而是口是心非的,说自己不能这样做。林木胜也听懂了,做了个鬼脸,继续问道: “道长这,算是强者心态,还是强者行径?拟或是合二为一?” 孔伏想了想,摇摇头,没接这一话题,掏出一块黑木片,塞进林木胜手里。迎着他疑问的眼神说道: “喏,这就是我说的留白遁符,上面的空白处,你自己写上要去的地名,白浪井,还是浮光台,就你的修为,只有这两个可选,出来的时候,用建马符。” 这块长方形的符,比林木胜的手掌略大,外表看上去像是木头,抓在手上却是沉甸甸的,比同样大小的金块还重。正面是黑底红字,一大堆图形、文字塞满了整面。林木胜认得出的,是最上面是一个敕字,最下方是一个风字的变形体,中间的那些图案,他就完全没有头绪了。 翻过另一面,中间是一条凹陷下去的细槽,只有半指宽,旁边用金色颜料勾勒出一圈藤蔓。 林木胜看着孔伏手里的毛笔,又用尴尬的表情看了看孔伏。 “要不,先在墙上写几个字试一试?” 听林木胜说出这话,孔伏才想起来,林木胜不会用毛笔写字的事。他叹了口气,也不回话,只是摆摆手,示意林木胜自己去试试。 林木胜先在墙上写了几笔,觉得不舒服,又蹲下在地上,在台阶上试了试手。他握笔的手势倒是正确,但手腕悬空之后,笔尖犹如千钧重,落笔时完全失去了轻重感,一笔轻、一笔重的,连续练习了多次,都无法写一个可供辨认的字出来。就算是最简单的''白''字,写了三次,三条横都重叠在一起,根本无法留出字中间的空白处。 望着林木胜傻笑的样子,孔伏也只能还以傻笑。 “建马符?” “那是指向遁符,只能回上马乡。” 林木胜的打算落空,但仍不死心。 “大兄,代笔,该……” “只能出自使用者之手笔,只能单人使用。哎,现教吧。” 孔伏又叹了口气,走到林木胜的右后侧,右手一把捏住林木胜执笔的那只手,用力攥紧。问道: “哪里?” “就白浪井吧。” 林木胜乖乖地举起左手握住的遁符,右手在孔伏的牵扯下,努力往符上书写。但左手又很不争气,不停晃动。连续尝试了几次,都因为两只手无法配合而功亏一篑。孔伏见状,二话不说,左手绕过林木胜的左腋下,一把抓住林木胜的左手小臂,强行帮他固定住。右手将林木胜的右手按了下去,让毛笔尖定在凹槽中。 孔伏左手环抱住了林木胜的腰,右手握住林木胜的右手,前胸贴住林木胜的后背。两人这时候的姿势,那画面,已经不是暧昧可以形容的了。 “注意集中精神,引导法力向笔尖流动。” 三个字刚写下去,朱砂就开始在凹槽中流动,旁边的藤蔓像是活了过来,枝条仿佛在微微晃动。 “成了。” 孔伏像是触电般,迅速放开了手,倒退两步,才对着林木胜说道: “以后要加上这件事,练习写字。记住了!” 第43章 浪!浪!浪! 誓台上的林木胜,虽然低垂着视线,依然清楚的感觉到孔道长绘制的那道符,缓缓飘来,他的内心异常坦然。 对于林木胜而言,这一周的遭遇实在是太离奇啦。死亡之后,还有机会以灵魂的形式继续存在,这种事情他曾经幻想过。即使是在他还活着的时候,想象力就算如何丰富,想到的也就是诸如孟婆汤、奈何桥、判官、阎王此类。万万想不到的是,阎罗殿早就没了,而自己还能在一个死者之地,继续以这种全新方式活着。 就算以前的生活是无法继续,但能真正的从头再来一次,而不是像那首歌唱的那样,向人们提供的是一个虚假、苍白而且狠毒的鸡汤,让人们麻醉在虚无缥缈的臆想中,从而忘记被侮辱、盘剥、抛弃的耻辱,转移了视线,忘掉谁是罪人,以及他们犯下的罪。 林木胜甘之若饴的接受了如今的一切。这是当他意识到,这真不是电子游戏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只要给他一个光明正大、再活一次的机会,他愿意接受任何条件,愿意为此竭尽全力。抱着这种想法的林木胜,在仪式的最后,心中已是无所畏惧,无所牵挂。仪式结束后,他的心态很自然就转变过来,马上将自己视为上清宝气界的一份子。 当他来到白浪井后,却有点后悔选错地方了,想着也许浮光台更适合自己。因为这里的环境,让他实在是太难受了。 白浪井是五气之中氤氲元气的聚集之地,浮光台对应着五光中的成物金光。分别是上清宝气界已经建成的三十六处奇观之一,专供初级修道士淬炼修为使用的宝地。孔伏只是简单地介绍了这几句,完全没有详细告诉林木胜,在里面会遇见什么情况,以及如何解决。 林木胜刚刚进入宝气界时,就发现了这里的元气环境非常特殊。在这里运行法术,外界的元气会主动涌入修炼者的丹田,像是经过压缩的空气,从气嘴中喷射出来那样。不过在宝气界,方向是颠倒的。林木胜一旦打开丹田,就像打开进气阀门似的,外界的元气迫不及待的喷进丹田。这种现象,让林木胜每次运行知守诀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控制着,以免被扰乱气息,冲乱了法力运行线路,甚至毁伤经脉。后来勉强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但这种压力并没有消失,只不过受到林木胜的控制罢了。 这还仅仅是在宝气界的情形。进入白浪井后,这种现象更加严重。没有进来之前,控制丹田接受外界元气的难度,仅仅相当于堵住了气球的气嘴,进来后,那种压力就相当于堵住汽车轮胎,甚至是直接堵在空气压缩机的风嘴上。 白浪井这个名字,还是比较写实的。遁术失效或者说完成后,林木胜直接就来到了井底。脚下有一张扁座,周围杂乱无章的摆放着的扁座,还有数十上百个。除了几张扁座上,有人打坐外,大部分的扁座上面都没人。离林木胜最近的那个人,还隔着五六张扁座的距离。在大堆扁座的外围,是竖直的石壁,如同井壁一般,将底下围得水泄不通。 林木胜也就匆匆看了几下,就被巨大的元气压力惊吓到了。极大的压力,让他全身无法动弹,压力之大,甚至让他怀疑,如果是肉体进来,会不会被压爆。事实也确实如此,这里本来就不是为活人设计的,只有魂魄才能在这里生存,也从来都没有活人进来过。魂魄刚进来时,由于还没适应这里的压力,活动非常艰难,但至少还能维持基本的形体,真让普通人进来,被压成肉酱,怕是唯一的下场。 林木胜原地站着,默默承受着元气的压力,感受到了元气不通过丹田转化,直接进入经脉的过程。对鬼修而言,正常的修行,是经由上中下三个丹田,吸收外界元气,吸收的元气在丹田内转化为自身法力后,在经脉中流淌。而现在林木胜的身体,像是一个到处是洞眼的瓶子,一沉进水里,水不但从瓶口,也从洞眼往瓶子里装。这种现象虽然加快了吸取元气的速度,但没经转化的元气,不是法力,对修行没有丝毫益处,林木胜更不知道如何控制这些乱入的元气。 当林木胜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孔道长带着十几个人,包括孔伏、小楼姑娘在内,一起回到了五十楼的会客室,孔伏坐在主位上,主持起了会议。会议的议题,从讨论外出征战、资源收集、制度得失、人事安排等,直到后来,孔道长的第32位徒弟郑初弦,一位瘦小的女人突然提起了林木胜。 “师尊,今天,您似乎在后来,对这个林木胜有所不满。发生了什么情况?” 孔伏一听先急了。 “月月,五十叔哪有这样想?” “伏哥,你先别急,我只是猜测一下师尊的心思。” 孔伏横了她一眼。 “就你心思最杂,还什么事都往五十叔身上挂。” 孔道长伸出手指,对孔伏摇了摇。 “伏之。我知道你急,可你先别急。” 转头又对郑初弦说道: “初弦,我知道你喜欢猜测,但你先别猜。” 说完,看着这两个人沉下去的脸色,嘿嘿一笑,笑容相当诡异。 “你们估计林木胜要几天才能出来?” 孔道长没有回答月月的问题,但孔伏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妙。不由纳闷:一直都好好的,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让五十叔对林木胜的感观有所不满?月月又是从哪方面察觉到的? 郑初弦可不管那么多,既然师傅不让谈论这件事,那就不谈罢了,反正她只是习惯性多嘴,问问而已,根本不关心林木胜在自己师傅心中的地位好坏。 “怕是要两天以上。除非曾经耗空过法力,否则那个诀窍可不是随便就能发现的,没发现的话,只能一点点的磨,那时间可就长了去。可如果不是提前掌握这技巧,有哪个敢随随便便耗空法力?怎么都会留点余地吧。” 孔伏原想与郑初弦继续争辩的,可也认为她说的道理是对的,只好默不作声了。其他人也纷纷猜测是两天以上,各自说的理由,也与郑初弦说的差不多。 孔道长见他们说的内容基本一致,敲了敲桌子,打断了这次讨论。开口对第34位徒弟关汝康说道: “汝康,这次从西北海盗界,夺取蒸虚云气和道全灵光的任务,要多带点火焰符,数量再翻一倍吧。至于从哪个原乡的库房调剂,你和伏之商议一下,做出决定就行。” 关汝康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大头胖子,位置与道长正对着。他赶紧先向道长点头,以示应承,然后再向孔伏点点头后,对孔道长说道: “师尊,如果是这样,阵型中,最好再增加一组专门负责施符的配置,以增加瞬时投放的密度。您看,应该安排哪个?我的建议,是想让七十师弟那组加入。” 他也没等在座的人提出意见,继续解释道: “七十师弟那组,人数虽然有六个,但总要有个把负责留守,所以人数合适;施符的技巧也都合格。汝安目前差的是功绩,我希望给他这个机会。” 关汝安,是关汝康的亲弟弟,三年前成为高级修道士后,由后勤转入战斗成员,但由于还没有达到孔道长收徒的标准,一直跟着孔道长第七十个徒弟马明轩,是七十战斗组的正式成员。关汝康按照规矩,将他的私心,明明白白吐露出来,孔道长及全体与会者毫不在意,没有在两人的关系上大做文章的意思,而是就全体成员的综合能力,讨论了几句,就不再反对。 五十楼里的讨论很平静,一直在平稳进行。但林木胜的所处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了。周围的元气压力不但一直持续,从没间断过,而且还呈有节奏增加的趋势。压力叠加几次后,林木胜深刻的理解了这里的名称里,为什么要有个浪字。这种被巨浪冲击的体验,当年乘坐“海洋之星”邮轮时,遭遇的八级风暴时也不过如此。 开始的时候,林木胜时采取硬抗的方式面对压力,极力忍受着元气直接进入经脉的不适,一直不敢轻举妄动。但当压力叠加了五六次,三处丹田也开始有元气渗入,开始出现将他自身的法力挤出丹田的情况。这时候他才意识到,继续这样扛下去,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出现更麻烦的事情。 为今之计,只有运行知守诀吸收元气了。林木胜这样想着,也就这么做了。开始运行后,初始的感觉还不错,对缓解压力确实帮助不少。但随着丹田内的元气被转化为自身的法力,早就灌满了经脉的元气,开始蜂拥而入丹田中,而丹田本来就要对外吸收元气的。当丹田吸收到的元气,和经脉中灌入丹田的元气在丹田汇合后,林木胜意识到自己要惨了。 随着林木胜不停运行知守诀,他完全忘记已经运行了多少重,反正早就超出九重了。丹田还在不停将元气转化为法力,但已经有点跟不上元气进入的速度了。已经转化了的法力,本来是要沿着经脉流动的,却受到了正在逆行冲入丹田的元气阻碍,大部分都不得不滞留在丹田中,只有少部分勉强挤入了经脉中,艰难的流动着。 丹田本来不是实体,只是一个理论上的穴位,不应该存在明确的位置和体积。但林木胜此时明显感到了,丹田的大小、位置。他发觉丹田正在膨胀,下丹田占据了下腹的整个空间,即将外溢;上丹田已经膨胀到外溢的状态;中丹田好一点,毕竟中丹田所在的位置大点,但眼看也要充满,与下丹田连为一体了。 林木胜不知道从自己进来白浪井,一直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多久。他刚才就亲眼看见远处,有个人的身边冒出一大串泡沫,也许是气泡,也可能是水泡,然后就消失掉了。他一直想向其他人求救,反正作为新手、新人,做什么都不丢人。但这里的压力,就是那么恰到好处,让他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移动,也无法出声。 求助无望,自己经过努力挣扎,还是又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林木胜很不忿,心一横:反正老大哥已经说了,没有生命危险,那做什么都不需要担心的。他停止运行知守诀,决定施展控术技巧,这是孔道长让他做''最后的告别''时所教的,他也不管这里能不能飞,应不应该飞。他放弃运行知守诀后,体内的法力又出现的被排挤而外溢的状况。他也不管不顾,按照道长教导的线路,缓缓催动法力。 缓慢运行控术的结果,是完全没有效果。法力依然迟滞,外界的元气还在挤进来。他突然想起那次''飙车''时的体会。自己那次一次性释放出所有法力,好像丹田飞快且主动为自己补充,将元气转化为法力,快速填满了丹田。想起了这件事,他干脆决定,再来一次! “bong!” 全身的法力被释放出去后,他仿佛听到了这么一声轻响,挤进来的那些外界元气,立即被一起带走了,全身的经脉、三处丹田空荡荡的,没有了丝毫法力留存,也没有率元气。但外界的元气,又一次伴随着压力,马上就要挤丹田、经脉中。就在这一时刻,林木胜的胸口位置,中丹田的下方半寸,那枚“奉圣人天尊妙有佑圣至真破障启知开金阙符”动了。 这枚简称为奉天真知符的宝珠,第一次展现了它的作用。就在林木胜意识到元气渗入,但完全没有反应,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这符悄无声息就占据了林木胜全身,不仅仅覆盖住了丹田、经脉,也覆盖了魂魄,凡是林木胜能够感知到的地方,这道符箓都能被感觉到。 外界元气被隔绝了,林木胜因此变得轻松许多。但随即就想到,接触不到元气,以后修行怎么办?不等他多加考虑,真知符出现了新变化。这种变化不知应该如何形容,像是符箓崩散了,融入了林木胜的魂魄、丹田经脉中,被林木胜吸收;又像是真符将林木胜吸收进符内,让他与真符融为一体。 这种变化发生后,林木胜再次从丹田中,感受到了外界的元气。他试了试,果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吸纳。他还不满足,又生出了一个新的想法。他在心里试探着想着,能不能从劳宫穴吸收元气,掌心就开始i源源不断的吸入元气,并随着林木胜的心意,忽大忽小、忽开忽关。而那些从劳宫穴吸入的元气,刚进入经脉,就被转化为自身法力。林木胜大喜过望,随后又试了试其他穴位,效果完全一样。 这就是真符的功效之一!除了能够解答一切疑惑,还能增强自身。解惑的作用林木胜暂时没发掘出来,单单这增强自身的作用,就已经弥足珍贵。 林木胜的幸福感满溢而出。 第44章 定!定!定? 五十楼内,众人正在陆续散去,各自去忙自己份内的工作。 小楼姑娘等其他人都离开后,只剩下她自己、孔道长与孔伏时,手掌轻轻拍了三下,顿时改变了会客室的样子。这时候的会客室,位置仍然留在原地,但里面的环境与之前截然不同。原有的会议桌、椅子等现代化的家具全部消失,地面变成草地,空地上出现了四张矮茶几,两两相对摆放着,茶几后各有一张扁座。 三人分别来到茶几后坐下,还空着了一个位置。这个空着的位置,对面的墙壁消失了,露出外面的草地树木等自然风景。 孔伏坐下后,眼神一直望向坐在他对面的孔道长,神情中,非常明显可以看出,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孔道长看出来了,对着孔伏挑了挑眉毛,见他没有反应,又挑了挑。孔伏还是不说话,眼神更加哀怨。孔道长只好开口了。 “伏之,你像是有话可说?不如乘宝支道友未到,你先说说?” 就算是道长多次催促,孔伏还是不怎么愿意开口。而道长见孔伏不肯说,反而有了点兴趣。 “伏之,是想知道初弦问过的,关于林木胜的那件事情?” 孔伏摇了摇头,不得不回答: “五十叔,我是您的小辈,本不该说的。可您都几千上万岁了,这些年,您说话的方式,非但没有改变,近来还那个了。” 孔道长茫然问道: “哪个那个了?” 孔伏心也是一横,直说了吧。 “您这几天,包括在会议中,对我和您的徒弟们说的不少怪话。您是长者、地仙,说话可不能让小辈们觉得您……” 说到这,孔伏脑子里先想到的是轻佻,马上否决,用这个词太严厉,不是小辈可以使用的,又想换成轻浮,想了想,还是不妥。哪是用哪个词好点,既能说清楚事情,又不显得无礼?跳脱?浅薄?浮滑?他在脑海里换了好几个词,发觉都不合适,正在纠结的时候,孔道长追问: “觉得我怎样?” 孔伏看了看道长,实在是想不出正确的形容词,只好低头喃喃: “少操点心。” 孔道长哈哈一笑,转头对小楼姑娘说道: “小楼姑娘,你知道伏之说的是什么意思?你觉得,说的对不?” 小楼姑娘想都没想,朝孔伏说道: “伏之兄,我明白你话里的意思。” 孔伏对小楼姑娘称呼自己为兄,表现的很坦然。小楼姑娘是这方世界成型后,才出世的。当初在商定相互关系、称谓的时候,她首先提出,孔道长将孔伏视为子侄,而她虽然是上古宝物成精,却是最迟出现,而且是孔道长用天地灵物喂养而成,于情于理都应该视孔伏为兄。孔伏百般推辞而不得,只好服从。 看见孔伏点头,小楼姑娘接着说道: “我和五十叔,都是秉天地灵气而生的神物,当然换个角度也可说是怪物,” 她见孔伏似乎要插话,罢手示意让自己说下去。 “只要我们本性、本心不失,用与天地同寿,日月同辉,来形容我们的寿命和成就,并不为过了。是吧。” 孔伏毫不犹豫点头赞同。 “既然如此,伏之兄就不应该用常人的眼光,来要求我们啊。我们有无限的时间,探索、尝试所有事务,我们也应当好奇心永存,与时代俱进。否则,一旦丧失了欲望,就会老朽腐化,离道行消散就不远了。” 孔伏有点急了,他以为小楼姑娘曲解了他的意思,抬手示意有话要说。小楼姑娘又摇了摇手,示意自己还有话说。孔伏只得静下来听着。 “我明白,你是认为,五十叔就算要做这些,也不应当在徒弟面前,免得有失身份,被人轻看了。是吧?” 小楼姑娘看了看孔道长,又看向孔伏。道长捋着胡子微笑不语,孔伏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是这么想的。小楼姑娘笑了,很开心的样子,她说出来的话,声音依然温柔可爱,内容却非常冷酷。 “谁敢?真活腻味了吗?” 看着孔伏错愕的表情,小楼姑娘依旧笑容满面,声音甜美。 “五十叔做事向来随心所欲,且从不逾矩。本心本性,就是我们的规矩。而他这样做的道理,你也不是不懂,只不过关心则乱罢了。其他的徒弟,即使堪不破其中道理,至少还有一项能够想得到:五十叔的修为虽然略有下降,可这境界、这修为,难道有谁,随随便便就敢说,自己能超越不成?五十叔始终都是上清宝气界的天,就是这方的地。” “谁?谁是这里的天?我呢?我是什么?” 门外传来一声大叫,声音更加轻佻。 宝支真人刚落在五十楼的大门外,就听见了小楼姑娘这句话,边走了进来,一边大呼小叫。 宝支真人还没进来,三人已经起身。见到门外来人后,孔伏、小楼姑娘立即弯腰行礼,孔道长抬手拱了拱。 “道友来的真巧,这是去哪才过来?” 来人一副小流氓的打扮,油头粉面不说,尖头皮鞋、破烂牛仔裤,花衬衫还敞开了,上面四个扣子,没一个扣上的,只在两个衣角打上个结,系在腰间。他一边往空位走,一边说道: “从刘家庄赶过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具分身被刘满囤识破了,全乡恭敬的要命。已经失去了体验红尘的作用,不得不回收了。” “辛苦道友了。” 宝支真人赶紧立定,回了个礼,连声说道: “不辛苦,不辛苦,各有分工罢了。” 宝支真人大大咧咧往扁座上一坐,两腿一只曲着,一只伸直,似盘非盘的挂在扁座边缘。依旧大大咧咧的说道: “说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让我们的小楼姑娘要发狠话?” 没等众人回答,又接着说道: “五十道友,该加快招降纳叛的进度了。” 孔伏赶紧低头不语。小楼姑娘偏着头,一脸好奇的观察着宝支真人的这具分身,也不说话。孔道长好奇的问道: “这具分身的属性设定,是文盲加流氓?” 宝支真人一拍大腿,回应道。 “就是啊,这都能被认出来,我真是无语至极。” “是装扮太落伍了吧?如今二流子的形象,好像是大金链、小金表,纹身耳环低裤腰,套头衫,细裤脚,平头短袜大衣飘吧。” 听见小楼姑娘这头头是道的分析,宝支真人又是一拍大腿。 “我也是这么猜测 的。所以,道友要加快进度了。近十年,只得一千八百多新进生魂,太慢了,实在是太慢了。十年来,我的分身都上了百。” 孔道长笑了笑。 “这不就是正准备与道友商定,启动二十年规划下半程的具体时间嘛。小楼姑娘,你说下目前的状况。” 小楼姑娘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本线装书。她打开书,似模似样的读了起来。 林木胜此时,一直沉浸在真知符为他所打开的世界里,无法自拔。几天内,他仔细学习的法术知识,补足了道法上的缺陷,也让他明白,孔道长和小楼姑娘都反复强调的,所谓没有道统传承,是怎么一回事。 综合这些知识,他得到的结论是,上清宝气界将修道者粗略的分为四个等级,初级修道士、高级修道士、大乘圆满期,以及大乘以上。从初级到高级,有传承,可以修行;从大乘到大乘以上,也有传承,勉强可以修行;但从高级到大乘就没有完整的传承了,只能自行摸索。 这里设立的七十二处原乡,其中的一个作用,就是通过修习不同大法门,摸索出修炼到大乘境界的功法。目前建好了四十一座原乡,但都没有找到正确的路通往大乘境。 林木胜反而不担心这些了,自己距离结出金丹,成为高级修道士,还不知道要走多久,现在烦恼这些,岂不是杞人忧天,这是智者不为之事。他更关心变身的事情,一番查询,不免有些失望,这是真仙境界才做得到的,看来自己是短期无望了。 即使是这样,林木胜依然兴致勃勃。新的生命正式开始了,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而且希望都在前方,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直须努力前行就是。至于那些,五气五光五术两禁法掌握到某个阶段之后,就需要开始参加战斗的规定,不但没有让林木胜担忧,反而更让人渴望。 当林木胜找到当年为战斗定了的二十年规划时,更加兴奋了。按照这个规划,上清宝气界采取十年生聚,十年战斗,依次循环的方式,规划到了无限远的未来,一直到将此界升入第九重天之前,都不改变这规划。而孔道长此前,也提到了十年这件事。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未来的十年内,自己肯定能参加战斗呢? 林木胜是越查越高兴,恨不得赶紧将杀伤性法术修炼成。真知符里面,虽然储藏了所有的法术,理论上可以自行修炼。只是针对具体法术时,该如何选择,却是需要师傅指导的。 因此,当他发觉在这里修炼,已经无法让他的修为取得进步后,就掏出了建马符,打算赶回去,找孔伏商量一下,下一步自己是去浮光台修炼,还是选择学习哪一系的法术。就在此时,也不知道他脑子想到了什么事情,居然触发了关于宝支真人与孔道长的一段事迹,内容又是涉及到禁止喧哗的这件事情的真相。这让林木胜的好奇心,一下子压倒了好胜心,暂时打消了回去的打算,调出了这段回忆记录,仔细阅读起来。 当林木胜窥探着宝气界两大巨头的过往时,五十楼这里的商谈,终于告一段落。宝支真人充分表达了他的不满。首当其冲的是人口数量。 根据小楼姑娘的统计,整个宝气界,至今的生魂,或者说人口,只有三万八千三百八十一,加上宝支真人的分身,也不过五万零一百一十一,而能够组成的武力组的一线武力,只有三千一百支,合计一万七千四百一十一。 这个数字,就人口而言,已经是很不正常的,战士的比例太高了,更不正常。一旦爆发全面战争,将导致宝气界的战争潜力非常堪忧。但宝支真人的关注点不在这里,他怨气最大的是,这种结果,导致他历练红尘的效果变差了。 “我主内,道友主外,这是早就说好的。道友在外历练红尘,我在此界只好因陋就简,分出化身,了解世情。但这十年来,少来了这么多生魂,害得我不得不缩短分身存世的时间,加快轮换速度。这不是为难我吗?” 孔道长对此也认为不妥,只好承诺,这一年必定多派人手,甚至不惜将战斗组派出去,争取在未来的一年内,接回3千条生魂,并保证生魂的人生经历必须丰富,而且千差万别,每条生魂的质量都堪比孔伏,这才算是化解掉了宝支真人的满腹牢骚。 宝支真人的不满还不止这件,随后就提到了资源的获取、使用、分配的问题。对宝支真人这一层次而言,寻常的物品算不上资源,只有对他有益的那些才算。而宝气界缺少什么,缺少的是让宝气界升往更高一层天界的物资。对于这件事,尽管也是孔道长期望的,但始终有些无能为力。他不得不劝解道: “道友,十年前,我们就说好的,一切要慢慢来。当初与域外妖魔争斗了两轮,最后那轮足足打了三十年,我们有点得不偿失,才定下如今的二十年大计。一次都还没执行,你就忍不住,这样不好。” 宝支真人此时的衣着样貌都没变,但完全没有了社会人的那种浪荡气质。他规规矩矩的盘膝坐好,双手缓慢的扣起衣服扣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道友,你这十年的红尘游历,怕是有点失败。你徒弟们送进来的这一千八百多条生魂,我基本都接触过。凡间的变化,你没有看清楚,我却从他们那,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扣子都扣好了,宝支真人手按在矮几上,身体前倾。 “世道变了,大势早变了。当今中土朝廷的国力、民心,犹如鼎内沸油,稍稍一倾,必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势。道友你,还想按计划行事,那就要应了那句,天予弗取,自受其咎啊。” 孔道长沉思良久才反驳道: “道友,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了,但大势只是大势,真真能起作用的,还得是我们的武力。如今这修行界,我们周边均是敌手,无一援兵可用,全面铺开,只怕力有不逮。继续按原计划,打掉一家吃个干净后再打下家,虽然慢点,但稳中求胜,自立于不败之地。不好吗?” 宝支真人厉声反驳道: “大势在我,敌势必弱,此乃天意。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第45章 论战与论战 两位大佬争论的事情,与二十年前的计划有关。那时,上清宝气界与域外妖魔的第二次争斗,同时也是第一次全面战争刚结束。他们口中的域外妖魔,也就是周土之外的法术界和各种怪物,当然也包括那些混迹在凡间的狼人、法师、吸血鬼等。反正在自认是天庭正朔的这两位看来,只要是魂魄不干净的施法者,都算妖魔鬼怪,魂魄只要不是出自周土,都是杂种。这些妖魔、杂种所建立的法术界,就是魔界、鬼界。 战争的目的,对于那些他们眼中的域外妖魔而言,只有抢夺资源这一唯一目的。对于上清宝气界来说,有两个同样重要的目的。替天行道,消灭妖魔是一个,抢夺资源宝物,建齐所有源坛,抬升上清宝气界到第九重天的位置,是另一个。 但这场三十年战争,对上清宝气界而言,只能算是惨胜。首先是没有消灭掉任何一个妖魔建立的法界;其次,所抢夺到手的资源,除了抵消消耗,多出来那些资源,只能让上清宝气界从第二重天升了半截,卡在第二与第三重天之间。 战后的复盘,让他俩做出了十年生聚,然后用十年的时间,备战,并只能针对一处妖魔界进攻,完全消灭后,抢夺了所有的宝物就休整,下一个计划再找另一家开战的计划。 面对两人的争执,孔伏安静地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口心观心,脑子里却在忙忙碌碌的疯狂运转,想从二人之间的话语中,找到解决矛盾的办法;小楼姑娘的表现则相反,她一手托腮,孔道长说话的时候,眼睛就盯着孔道长,宝支真人发飙的时候,脸就朝着宝支真人的方向,还时不时流露出各式各样的表情。有时是会心一笑,有时扑闪着眼睛,似乎在回忆,有时惋惜,有时又同情、苦闷。总之,孔道长与宝支真人辩论的整个过程,小楼姑娘表现出来的兴奋情绪如此之强烈,就差做出拍手跺脚的动作来了。 孔道长与宝支真人初时只顾着争吵,没有注意到这两人的举动,特别是小楼姑娘兴致勃勃看热闹的样子,都被忽略了。在发现后,当然不会让他俩置身事外。两位大佬几乎同时转移目标,一个冲着孔伏发话,另一个手一指小楼姑娘,也开了口。 “孔伏,你协助打理事务,你有发言权。” “小楼姑娘,你虽然是上清宝气界的书记,你也可以说说。” 小楼姑娘刚刚还在兴高采烈的吃着瓜,转眼之间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了,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唯有指着自己的鼻子,啊啊两声,向孔道长求证。 孔道长白色眉毛扬了扬,做出一种你知道要怎么说的样子。没等继续他说话,宝支真人抢先开了声。 “孔伏是襄理,他先说说。” 宝支真人是吵架吵上了头,连让谁先表达意见的这点小事,也要与孔道长争一下。孔道长也不再争,坐回了扁座上。 孔伏的脑子,一直乱哄哄的。从理性角度,他也认为,宝支真人说的很有道理。 不管外界形势是好是坏,上清宝气界的实力摆在那里。几千组的战斗修士,而且都是高级或者准高级的,这可不是三十年以前,那些初级修道士可比的,完全可以同时击败数个敌界。所谓敌界,指的是域外妖魔利用天材地宝,所建立的法术界,根据建立法术界的宝物等级不同,法术界的等级也有高有低。 上清宝气界内,高级修道士的标准,是指修炼到了炼气化神境界。这一境界的修士,即使没有结出内丹,也达到元神凝结,可以自行出入凡间,不受两界元气变化的影响,并且能够以自身法力连续施展高级法术,而不虞力不从心。 但孔道长与他的关系更亲密,从感情上更应该站在孔道长一边。如果孔伏是那种不分轻重、因私废公的人,必然不会纠结该如何表态。可孔伏的责任心,不允许他这样做。 孔伏从座位上站起来后,任由孔道长和宝支真人如何看他,一直微微低头,就是不肯开口。孔道长也好,宝支真人也好,由于各怀心思,也不再继续发言,没多久,小楼姑娘也瞪着眼睛,盯上了孔伏,室内顿时沉寂下来。 就在上清宝气界的这些首脑们,因为各自的观念、立场而绞尽脑汁的时候,林木胜那边却欣慰不已,内心更加踏实,心中对这个世界更加信任,对今后的生活,充满信心。 刚刚那些从奉天真知符中,自行跳出来的片段,是关于孔道长如何说服宝支真人,一起演了一场戏,恐吓众生魂的记载。 宝支真人确实发布过命令,严厉禁止此界的生魂,在任何地方制造噪音。但由于人性的丑陋,而屡禁不止。宝支真人非常气愤,也真的考虑过杀一儆百的方案。经孔道长的力劝之后,答应利用自己能够制造分身的能力,让真人当时仅有的几个分身,在大庭广众下公然喧哗,然后由宝支真人降下神雷当场击杀。如此反复了多次后,才将命令推行开来,此界再无人为噪音妨碍修行。而且由于施展消除噪音的法术,需要学会四若四方混一法,即御字诀才能做到,间接顺带着促进了众魂勤修道法的风气。 林木胜不由回想起,孔伏提及这件事情的时候,居然是笑着说出来的。当时还以为孔伏冷酷无情。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个骗局,而不是孔伏冷血。但让林木生真正安心的,还是围绕着演戏这件事,先后出现的两个情况。 第一件,宝支真人起初是坚决要挑几个不开眼的东西下手的,孔道长费劲心思,浪费了大量口舌,宝支真人都不肯同意配合演这场戏,直到孔道长搬出了天庭,这个天大的理由。 道长告诉宝支真人,根据他的理解,设立天庭的本意,是维护凡间,而不是让神灵在凡人头顶上作威作福,更不是要控制凡间。 所以,即使是正神,也不能因凡人犯下小错而肆意妄为。宝支真人所定下的刑罚太过于苛刻,如果执行,有违天庭本意 ,也与宝支真人的修为境界有碍。 就是这个观点说服了宝支真人,打消了动手的意图 ,转而配合孔道长演了一出大戏。 另外一情况是,宝支真人果真从中获得了极大的好处,境界虽然没有因此而提升,但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连续领悟了好几个天赋技能, 开始展现出禀天地元气而生的灵物,早就该有的奇异之处。 从这几件事,林木胜推断出, 无论这些人建立上清宝气界真正的理由、初衷是什么, 但其本质是在维护, 而不是破坏人界。当天庭已经消失,天道重归于混沌之际, 冥冥中,依旧有一股神秘力量,借着宝支真人和孔道长之手,仍然在发挥着作用。 真知符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没有给出任何答案,林木胜也无从理解其中缘由。他只能认为,这就是天命,并为之欣喜若狂。 五十楼的会客室,如今已经改为静室的那个房间,宝支真人虽然没有笑出声,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断过。孔道长一直安静坐着,思索的神情仿佛凝固住了,小楼姑娘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只不过,这时候的孔伏,也成为了观察对象。 孔道长打破了室内的沉默,向着孔伏说道: “伏之,你久久不肯发表意见,心意我懂。哪些是老道我没有注意到的,你说说。我权衡宝支道友的提议时,也好有个参考。” 随即,转头看向小楼姑娘。 “伏之说完,就到你了。” 小楼姑娘使劲点头,倒是一副迫不及待的表现。 孔道长的话,已经说的这么直白透彻,孔伏不得不服从。 孔伏略微提了一下刚才思考所得出的结论,言语间毫不掩饰自身武力的强大。他倒没有就此反复强调,而是突然提及一件事情,正是想到了这件事情,才促使决定支持宝支真人大打出手的计划。 “五十叔,我担心的,是这么多的高修,战斗规模如果太小了,到时候无论如何分派,都无法顾及周全,必然会伤了很多高修的积极性。” 孔伏停顿一下,没得到三人的回应,于是继续说下去。 “这十年,修行的风气很好,资源也充沛,宝支真人宁愿耽误源坛的进度,也将各种修行所需资源分派出来,全力支持修士的需求。此举于今日之成果,居功甚伟。数千高修,平常时,相互间已经是攀比之风日盛,各乡之间更是样样都要比个高下。我这两年多,每一次分派日常勤务,都会被他们滋扰一遍。为了抢个外派的机会,耍赖的有之,立军令状的有之,攀亲戚的也有。还好,大家都知道,我元神有伤,进阶暂时无望,否则,怕是真会往这方面下功夫了。” 孔伏特意提到了修行资源的事,是因为私下流通修行资源,是被上清宝气界严厉禁止的事情,违背者相当于违誓,要受到追回修为的处罚。 他望向孔道长,继续解释道: “五十叔,您常年置身凡间,游历红尘,宝支真人有众多化身,行走于各乡,外界的事情我就不多言了。但这么多高修,战意如此炽热,若继续执行原定计划,怕会是有伤他们的一片热诚之心。还有,我们一向来缺少封藏八德明光,这一次的目标,据情报显示,虽然是个软柿子,但他们那里,这类三阶宝物也不多,反而是白雾魔界、秃顶奴鬼界,当年从中原盗走了巨量的三阶、四阶宝物。可能还包含不少本源。” 说完这些话,孔伏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确,他也支持宝支真人要求改变计划的建议,只不过碍于孔道长,就没有明说了。 孔伏说话的期间,宝支真人的笑容更加灿烂,特别是听到孔伏赞扬自己的那几句,更是频频点头,示意孔伏说得好,说的对。小楼姑娘赶紧指了指自己,向孔伏示意,很明显是要孔伏也为她摆一摆功劳。当孔伏说完后,小楼姑娘没听到孔伏赞美自己功绩,竟然还嘟起了嘴,以示不满。 孔道长没去看小楼姑娘的表情,也不太注意宝支真人的笑容,低头沉思不语。室内再次安静了。一直过了很久,孔道长仿佛刚回过神,抬头望着小楼姑娘: “到你了。” 小楼姑娘立即收起委屈的神情,端坐在扁座上,一本正经的回答: “五十叔,你和宝支真人说的、伏之兄说的,我不太了解,说不出是非对错,我说下我掌握的情况。这几年,特别是三年来,各乡提交的新功法,越来越多是关于炼神还虚境界的尝试。至今为止共收到九十三套,平均一个乡两套还有多。这九十三种功法,我都仔细琢磨过,发觉其中的十四种,与孔圣所留下的那三种炼虚合道的功法,脉络隐隐有相通之处,我都试着修习过了,觉得其中的五种,有希望接续上圣人的传承。” 说到这,她摊摊手。 “我就是一本书,这些到底对不对,到底能不能接得上,我说了不算,还要各位修士去尝试一番。尝试就要消耗资源,可不尝试,从炼神化虚到炼虚合道的路,暂时就无望了,各位高修可是要等不及的啦。” 孔道长听小楼姑娘这么一说,望向孔伏,似乎是有话要说。但看了好一会,没有说出来,而是转头面对着宝支真人,问道: “道友,这几年修为又有所提升,可喜可贺。道友如今对枢斗神光和上清宝气的本源,曾经感知过没?” 宝支真人学着小楼姑娘的举动,也两手一摊。 “谈何容易。修为确实是提升了不少,体验红尘的效果确实不错,但恢复情况嘛,也就那样子咯。” 孔伏突然插嘴: “五十叔,不急,迟早的事。” 孔道长这番话,提及了枢斗神光和上清宝气,这两件顶尖宝物,可以修补孔伏元神的伤势,让他能够继续修行。而本源可以源源不断产出本级宝物,绝对是无价之宝。无论是落在哪方势力手里,都会被藏的严严实实,轻易不予示人。孔伏起初没有意识到,孔道长盯着自己看了半晌,是关心自己的修行问题,当他听见孔道长与宝支真人的交谈后,才知道,五十叔一直将这件事情挂在心上,赶紧出言安慰。 宝支真人虽然没有直接回答孔道长的问题,但话里的意思很明显是否定。孔道长倒是不矫情,问了一句后,没再纠结这些,也不理会孔伏,继续对宝支真人说道: “道友考虑的更全面,我看这十年履足红尘,收获颇丰啊。就听你的,改!” 说着,转头看向小楼姑娘。 “原方案要调整,还要继续麻烦你,伏之协助你,如何?” 小楼姑娘更加用力点头。 孔道长突然朝宝支真人问道: “道友,这次你要打几个?” 第46章 看好你哦,贤弟 孔伏回到上马乡的时候,林木胜还没回来,这让孔伏有点诧异。林木胜的资质不差,怎么会久久不能适应白浪井的环境。他却没想到,林木胜延误的这几天,可不是因为修行,而是因为窥探了大佬们的隐私,已经上了瘾。正因为无法达成所愿,心情正处于极度郁闷之时。 林木胜翻阅了关于孔道长如何解决禁止喧哗的过程后,对当年的旧事,兴趣大涨,完全不记得自己刚刚决定,要掏出建马符回去一事,试图继续从真知符内翻找旧事。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无论林木胜如何努力翻查,再也没有找到有趣的轶事,无论是关于孔道长或者是宝支真人的,都不曾再出现过。这个结果实在让人不服,他自然不肯就此罢手,坐在白浪井内,也不想什么练习法术提升修为的事情了,一心只想,一定要找到一件,找到了就回去。此时林木胜的心态,像极了熬夜''刚枪''的某些人,用比如“十杀就下线”,“赢了这局就睡觉”等理由自欺。 一番折腾的结果,林木胜知道了,如何使用法力变换着装;如何在黑夜降临的时候,独自在野外行走;知道使用源坛修炼有哪些禁忌;知道了上清宝气界日夜变更,是宝支真人的本命神通使然;知道了上清宝气界的法力,也是由宝支真人控制源坛制造出来的;知道了源坛中有先天后天本源的区别,许多他此前疑惑的事情,都查询到了,就是没有找到最想发掘的那部分。 也正因为如此,当孔伏好不容易见到林木胜时,已经是孔伏回来的2天后,而他居然被林木胜沮丧、憔悴的表情吓了一跳。当得知林木胜的所作所为之后,孔伏很是无语,暗忖,这小兄弟,可真是犟种。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五十叔,对林木胜的评价,完全一样。 孔伏想了想说辞,才委婉的对林木胜说道: “贤弟呀,这个真知符,确实可以提供关于上清宝气界的一切知识,无论你要找的是关于哪方面的,都可以!不过需要先完全吸收,而且,与你的修为是挂钩的。” 林木胜不是不肯相信孔伏的解释,但还是打算反驳一下。 “可我完全没有想过,宝支真人与孔道长一起弄虚作假这方面的事情,怎么就能出现呢?” 孔伏无奈的摇摇头,反问道: “你是不是怕?对五十叔他们因小过就肆意杀人,你害怕了。是不是?” 林木胜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感受确实如此,自己当时不但害怕孔道长、害怕宝支真人,连带对孔伏,也突然觉得有点陌生。于是他冲着孔伏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你内心因此产生焦虑,自然会极为关注这件事,真知符感应到了,就要解答,这种特殊情况,被小楼姑娘排在了第一位,无需与修为相连。” 孔伏上前拍了拍林木胜的胳臂,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真的别急。从你的表现看,你的人魂,自从死亡那刻起被撕裂后,一直没修补好。你还是静下心来,尽量在这两天修补上,然后再说拜师和如何提高修为吧。” 孔伏之所以认为林木胜的人魂还不完整,正是根据他的表现判断的。三魂不完整,各有各的症状,而如林木胜这样,产生了一个念头,就不顾一切要实现,不考虑改变一下地点、时间,完全不知变通的症状,对应的就是人魂损伤。这种行为,林木胜生前可不会做的,死亡这一事实,不但给他的人生带来了伤害,也确确实实损伤了他的魂魄。 孔伏没有向林木胜详细解释其中缘由,半推半劝的将他带至了寝室安置好,并反复警告一番,要求林木胜不得胡乱修炼,要严格按照早晚一次的规定执行,其他时间也不得外出,只能就躺在床上归于寂静。得到林木胜的郑重承诺后,孔伏才离开,留下林木胜独自一人。 孔伏离开之前,林木胜问了问道长何时举行收徒仪式,是不是又要自己等个七七四十九天,等到孔道长下一次的回归。当听见孔伏答复,说等魂魄完全修复,即可举行拜师仪式之后,林木胜乖乖的执行起孔伏的安排。此后的连续三天,孔伏都要过来检查一次,每次都很欣慰的发现,林木胜完全执行了自己的要求,因而三魂一天比一天完好,七魄居然有了重新凝聚成实体的趋势。 孔伏察觉这点之后,暗自啧啧称奇。三魂凝实,在初级修道士中大有人在,但七魄仅仅是虚影,不包含丝毫灵质;七魄凝聚出灵质,逐渐凝结成实体,只有高级修道士,也就是修为已经达到炼气化神境界之后,才具备的能力。修炼到这一层次的修道士,可以凝聚出与肉胎别无二致的躯体,可以如正常的凡人一样在凡间活动。到了孔道长这样的境界,可以做到躯体内外,与人体完全没有差别。 孔伏一边为林木胜检测魂体状况,一边暗忖,如此优异的资质,难怪五十叔愿意长期观察,还肯为此打破收徒弟的规则。但目前,这些都不适合告诉林木胜,为了防止他提及这方面的问题,孔伏想了想,抛出了个林木胜意想不到的话题。 “这几天,贤弟是不知道,那四个惫懒货一直念叨,要过来和你相见,都被我赶走了。” 林木胜想了想,不很确定的问道: “是李正、李想哪几个?” 孔伏哈哈一笑道: “正是他们几个惫懒货。那个冒失鬼听说你落户上马乡,一头冲进我住所,喊着要和你组队,催着我带他来见你一面。另外那三个,也轮流来磨,可把我整烦了。” 林木胜被孔伏说的这件事,搞的是一头雾水,暗想:我就与他们见过一面,当时不见他们有多热情,几天不见,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其中的理由是什么?他想着这些,顺口问道: “那李氏三兄弟,和那个邹什么,是同一个组的?” 孔伏更是大笑道: “那几个,生年上下差了四五十年,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孔伏看了看林木胜的表情,止住了笑意,解释道: “没错,他们是一组的。队首李想是高级修道士,也是你师兄,未来的;李品、李正他俩,还差点才能修到练气化神之境,一直在磨练;那个邹录其,修为嘛,如今是比你高,组里的位置是阵师和制符师,专攻五行符、五行阵。” 林木胜对孔伏话里的戏谑之意,完全免疫了,权当做他没说,不做任何回应。反而注意到,孔伏提及邹录其时,言语有些含糊,马上追问了一句。 “什么叫如今比我高?” 孔伏看着林木胜,愣了一下,才解释起来。语气带着一丝丝诧异和感慨。 “与你交谈,话缝里就不能有丝毫疏漏。也不知道你生前,混的是什么鬼地方,说个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呸!” 林木胜无话可回,只好干笑了一下,以示回应。 孔伏呸了一口,继续说道: “邹录其相当了不起。当年被五十叔救回来的时候,元神损伤的程度非常大,导致修行尤为艰难,连我都不看好他能修成五术的。他花了六十年时间,硬生生修成了大部分,成为了初级上品修道士。此外还另辟蹊径,专攻阵法制符,为上清宝气界开创了一条新路出来。不过,” 孔伏说到这里,语气从赞叹转为惋惜。 “先天不足,他的成就很难再有寸进了。” 林木胜听闻这些,内心也是一阵唏嘘。看来,无论是生前死后,每个人能够达到的成就,都要受到天赋影响,传说中的天花板,哪里都存在。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记得孔道长说过,自己天赋很好,不知道孔伏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天赋?他还没来得及问这件事情,孔伏心里却在后悔。 孔伏提起李想这四人,原来的目的是转移林木胜的注意力,防止他提出类似的问题,到时候自己不得不回答。但孔伏没想到的,话题转来转去,竟然又来到了这方面,还转的如此自然。当他看到林木胜思索一下后,已经有说话的意思,他赶紧抢先问道: “贤弟对自己的战斗是如何定位的?我的意思是,你作为战斗人员,是喜欢近战呢?还是施法?” 林木胜毫不犹豫回答: “施法,我要成为一门法术大炮。” 孔伏调笑道: “难道是因为愚兄那几下,让贤弟至今仍心有余悸?哈哈哈。” 孔伏毫不忌讳的谈起两人间之前的冲突,林木胜对此,内心也早无挂碍,自然也不会再感觉到难堪,也老实不客气的回应道: “就是拜兄长所赐,兄长可不要忘记啦。” 孔伏根本就不接他这个岔,继续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那你就要好好考虑李想这组。” “现在?” “就是现在。” 林木胜感到不对劲了。他只不过是一个初学道法的新死魂体,按孔道长十几天前的说法,他天赋虽好,但魂体是个漏勺,如今也不过是修补好了漏勺而已,有马上加入战斗组的资格吗? 孔伏又赶在他开口之前说话了。 “别问那么多。拜师仪式之后,你可以与李想谈谈。我建议好好谈谈。” 孔伏话里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清晰了。他其实是希望林木胜加入进李想这一组,成为里面的专制施法者。但为什么要这么急,在林木胜还没有正式学习道法之前,就确定身份,他也表明不愿意解释,林木胜也不好太过于固执。 两人说话的这段时间里,孔伏对林木胜身体的检查早就完成了。孔伏坐在唯一一张扁座上,林木胜坐在矮床上。这间住房,除了地点不同,房间大小、室内的摆设,与宾客坊完全一样。看着天色还早,林木胜又和孔伏聊起居住环境的事情。从孔伏嘴里知道,上马乡的九百多号人,分两个区,都是居住在类似的楼房里,房间大小、摆设,完全一样。而且在上清宝气界,无论是在上马乡,还是奉天城,每个房间都这么狭小,家具数量也相差不远。林木胜想了想,也觉得只能这样,毕竟,一只鬼,要啥厨具、茶具或者日用品呢。 两人闲聊了很长时间,直到孔伏提出要去为林木胜安排拜师仪式的时候,林木胜心中的疑问,再也无法忍住了。一把抓住孔伏的衣袖,一字一句地说道: “兄长,卖关子,要死人的。” 孔伏哈哈一笑,内心却在想:看来这位老弟执拗的性格,不仅仅是因为人魂受了伤,更直接的原因还是天生就那样。 “哈奥好好好,我说就是。全面备战的决定,五天前,各乡已经通报了。你从白浪井出来,就被我直接送到这里养伤,一直又没有出门,所以不知道。上马乡的战斗队组,还剩下十一支不满员,只有李想这支,才符合你的要求。还有,这场战斗开启的时间,未定,但十年内,结束不了。你不用怕,也不用急躁。” 这话说的林木胜哭笑不得。谁怕了?谁急了?不过这些与我这个初学者有什么关系呀。按照林木胜的理解,他现在不是应该专心修行,等有了一定的能力再选择一组队伍参加吗?他刚问了这个问题,孔伏就向他解释道: “以往是这样安排的。只不过,前几天的讨论时,我提出了要注意预防后劲不足,提前要发掘战争潜力。所以将战斗组分为了三个梯队,挑选一些有前途的人补足缺编的小组,一边修行,一边担任预备队。李想的那个组,只有两个正式成员,属于第三梯队,你现在加入,正是时候。” 说着,孔伏拉开林木胜揪住衣袖的那只手,把林木胜的手挪到林木胜自己的大腿上,拍了拍那只手的手背。 “要尽量发挥你的天赋,愚兄十分看好你的。” 林木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孔伏要提前安排后备力量。但孔伏表达出来的信任和友谊,再次让他甚为感动。 根据林木胜生前的经验,他这种初来乍到的新人,在数万人之中不过是个小人物。大家都是孔道长接进来的,谁也不会比谁更特殊;至于说被孔道长收为徒弟,道长前面已经有九十九个徒弟了,林木胜也不算多么显眼。按照正常情况,能获得的最好待遇,也就是按对待尚未崭露头角的徒弟一般,多给点资源,然后任由他自己发展,以后再根据自己发展成就,或者论功行赏,或者自生自灭。 林木胜早就清楚了孔伏的身份,知道他是上清宝气界中屈指可数的大人物。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声有多广,但身份是孔道长的子侄,所有乡主都热情相待。如此人物对林木胜折节下交,时常嘘寒问暖,做出无微不至的关怀。林木胜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财宝或技能,可让对方贪图。排除了这些外物,对方如此对待自己,除了是因为友谊,还能有什么呢?受到这样的对待,林木胜还能不感动吗? 林木胜目送着孔伏离去后,一直站在房门口,扶着门沉思,一直到天色变黑了,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第47章 条件 这一晚,是林木胜自来到死者之所后,第一次无法归于寂静。当晚修行完毕,先是坐在扁座上,浪费了大半的时间,然后意识到需要躺下休养,又躺在矮床上,浪费了另一小半时间,直到天色再次亮起。 林木胜整晚思考的只有三件事情。其中九成九的时间,脑子里想的都是事关孔伏和上清宝气界。想法更是多种多样。有疑惑、有感动,有猜疑、也有感激,有对未来的憧憬、对自身能力的担忧,自然也少不了为孔伏、为孔道长,还有为上清宝气界效死的决心。 剩下那一分的时间,他又分出了九成九,回想起那四个,孔伏口中的惫懒货。他现在知道,李品、李正的打扮显得很怪异,原因在于修为,而不是故意弄出混搭装束,来引人注目。他在这里看见的那些异样穿着、稀奇古怪的建筑,主要因为修为不足,而不得不为之,见识和技术、技巧的原因,只占了一小部分。譬如林木胜自己,因为修为不足,而且没有学会相应的术法,身上的衣物就一直没有改变过。还是临终前在办公室加班时,穿的那套休闲装。 从身上的服饰,可以粗略地分辨修为的高低。李想的服装最正常,是四人中修为最高的那个,李正身上的衣服,就有一些不协调,但李品和邹录其的衣着瑕疵,由于当时见面的时间过于短暂,没有观察清楚,林木胜始终想不起来。 剩下那一丁点的时间,林木胜想到的是妻子和孩子。但就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巨大的哀伤再次涌上心头,让林木胜差点崩溃。他不得不赶紧祭出遗忘大法,逃离出来。林木胜这短短的心路历程,证明了时间,向来就不是缓解伤悲的最佳方式,遗忘才是。 林木胜刚做完今天的早课,孔伏就找上门来,交代了待会拜师的流程,又匆匆离开。剩下林木胜在房间内无聊等待着,直到佳时将到,两个身穿道袍的陌生人,敲响了门。林木胜按照孔伏交代的对答礼节,一番客套后,被引导至了源坛。源坛所在的广场上空空荡荡,但另外的五条路上,已经站满了人。 孔道长已经在源坛的第二层,也就是中间那层的顶端坐下,身后是第三层的台面,身前是二层通往三层的台阶,台阶上依次侍立着十来个人,孔伏偏偏不在其中。林木胜根据仪式的安排,来到源坛底下肃立,视线微微低垂着,注视着源坛的第一级台阶。 源坛上随即并排着走下来两个人,手捧着托盘,左边那人手中的托盘上,摆放着一叠布帛,另外一个的托盘上是一块金光闪闪的扁匣。两人快步来到林木胜身边停下,将手上的托盘递到林木胜眼前。林木胜伸出双手,先从托盘中取出布帛,这是一件纯白色的道袍。他将道袍披在身上,任由袍带散落在两边,然后再次伸出双手,拿起来扁匣举在胸前打开,里面摆放着一根绿色的发簪和一张金色的符咒。 林木胜双手捧起匣子,任由披在身上的道袍继续散开,一步一顿的向前走去,登上了源坛的台阶,来到孔道长跟前站定。林木胜举步的那一刻,那两个捧着空盘的人,同时向两侧分开,让出来道路,然后站在原地,注视着林木胜的背影,向源坛的第二层走去。 从林木胜进入源坛所在的广场后,一直都没有人说话。直到此时,宝支真人的声音才在源坛上空响起: “孔圣人讳萱之苗裔,昂日星君座下先锋——孔五十,遭逢大乱,以致失怙失恃。为全夙愿,现立旁门,暂为依傍。事出有因,非不敬妄为,天地可鉴。” 林木胜听完这段话,立即双膝一弯,跪在了孔道长的面前,口中应和道: “天地为证,林木胜不敢违。” 随后,宝支真人再次问道: “因果即明,林木胜,拜师之意,是否依旧?” “一如既往,绝无二意。” 林木胜回答完毕之后,孔道长仍然一言不发,俯身从林木胜捧着的匣子里,先拿起那根发簪,缓缓地往林木胜头发上一插。林木胜头上留着的,明明是短发,发簪本来该是根本就没办法立得住脚的,但这根发簪无视这些,仿佛生了根一样,稳稳的停在了林木胜的头顶上。当发簪离手之后,林木胜感到从发簪所在的位置,传出一阵酥麻,随即传遍全身。这阵酥麻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林木胜来不及体会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而孔道长接着一手拿起来那张金符,一手从金符表面抹了过去,这张金符立即发出耀眼的金光。 孔道长手持仍在发光的金符,开口说道: “林木胜,归入我门下,位列弟子第一百位,汝须勤勉修行,勿忘大道,勿失本心。知否?” “林木胜谨遵师命,不敢忘却。” “汝本名木胜,颇有道意,日后可以木胜为号。” 说完,将手持的金符往林木胜的额头一抚,符上的金光顿时减弱了不少,随后双手一合,指缝里冒出一股淡淡的轻烟。待孔道长双手分开后,手中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 林木胜此时才站起身,伸手拉住袍带,草草打了一个结,然后微微弓腰,恭恭敬敬的喊了声: “师尊。” 孔道长这时也站了起来,朝着林木胜点了点头。他左手边的一位汉子,同时大喊一声: “礼毕。” “彩!彩!彩~~!” 周围顿时响起巨大的欢呼声。 孔道长的拜师仪式,简单而肃穆,完全没有繁琐的形式。不但话语不多,林木胜全程也只是下跪了一次,还没有磕头。这样的安排,让林木胜内心感到极其舒适。可他此时突然想起,孔伏交代了拜师流程,却没有告诉他,流程结束后,还要怎么做。他望向孔道长,刚喊了句师尊,孔伏不知就从哪里冒出来,拉着他的袖子说道: “来来来,木胜子,我带你认一认你的师兄们。” 辩经堂内,人群基本上都散去了,留下来的只有孔伏和李想。林木胜的心思完全不在他俩人身上,心里还在拼命回想着,刚认识的那些师兄的名字和相貌,努力把两者对应起来。那两个人也不打扰他,端坐在地上,静静的等待着。 良久,林木胜才回过神,望着李想,试探着问道: “你是七十四师兄,迎鸣子吧。” 李想笑了。 “没错。不过以后直接叫我李想师兄好了。” 辩经堂的正厅,是一座足以容纳数百人的敞开式古建筑,就是那种四面都安着门,门外是密密麻麻的立柱,门与立柱之间是回廊的木建筑。如今这里只有三个人在里面,显得有些空旷,说话的回音也很明显。孔伏抬手指了指一旁,对他们说道: “来吧,去厢房谈,这里说话有些不便。” 说完俯身提起一只扁座,带头就往一侧走去。林木胜一见,赶紧抓起两只,对李想示意: “李想师兄请。” 李想伸手从林木胜手里接过两只扁座,微笑着说了句够了,将扁座放回原地,转身跟了上去。 厢房内的空间确实不大,已经摆放好了两只扁座,空出来的位置,也就还能再放得下一只。林木胜一进来,就发现了自己刚才的举动,确实是多此一举了,这里面根本就摆不下这么多座位,幸好被李想阻止了。 三人背靠墙坐下后,林木胜先朝李想点点头,同时笑了笑,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才对着孔伏说道: “兄长,你从我拜师后,就一直木胜子、木胜子的叫着,今后我该如何称呼你为好啊?大主管,还是总理?” 他问出这问题,只不过是以入乡问俗态度,认为孔伏改变了对自己的称呼,自己也应该了解下,是不是需要也改变对孔伏的称呼,以免因为称呼不当,横生节枝,并无其他动机。 孔伏倒是很理解他的想法。 “贤弟,私底下照旧既是。你的师兄和各乡主持,叫的很乱,伏兄、伏哥,还有叫叔叔伯伯的呢。呵呵。” 林木胜一听要叫叔伯,马上想到,那岂不是凭空降了辈分?他当然不干。哦了一下,又问起: “那,一般的,这个住客,是这么称呼的吧,住客又是怎么称呼你?兄长?” 孔伏又是呵呵一笑,没等他回答,李想在一旁说道: “普通住客哪能知道有伏兄这么一个人,哪来的称呼嘛。” 林木胜听见这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幕后操控者!原来这位老老老大哥,在上清宝气界是幕后大boss一般的存在啊。他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用求证般的眼光看向了孔伏。 孔伏微微一笑。 “除了刚才提到的那些修士,还有一些已经为数不多的老弟兄,其他的住客,我确实不常交往。” 这回答,从侧面证实了李想说的内容。林木胜的好奇心又上来了,刚准备继续追问,孔伏抢先掐断了他的念头。 “闲话以后有时间聊,木胜子,你李想师兄我请来了,你们交流下。” 林木胜很隐蔽的撇下嘴,暗忖,刚才还说私下兄弟相称,如今称呼又变成了木胜子,就差明说,现在是当作公事来谈。看来这就是问清楚了如何称谓,带来了的坏处吧。 李想倒是不怎么注意到林木胜的神情,接着孔伏的话说道: “师弟刚入师门,就谈组队之事,是有些急躁。不过,师弟,有些事提前告诉你也无妨,我这队组建了十年,至今为止,没有出过一趟外务。” 林木胜没想到,李想一开口,就透露出这么一个让人吃惊的消息。他睁大眼睛望向孔伏,看到孔伏微微点头,示意确实如此,随即转向李想,等他说下去。 李想没有卖关子,继续介绍道: “我这支队伍原来时满编五人,磨练配合了十年,但由于李品、李正的修为一直是稍微不过关,四年前,有个人,本来修的是破魔道术的,离队他就了。” 林木胜急忙插嘴问道: “李品、李正,这两人的修为十年都卡在,嗯,炼气化神,无法结丹凝神?” 李想赶紧为他们解释: “不是,他俩已经修成凝神境,只是都有一个毛病,无法正确念诵完咒语。师弟现在还没有开始修习法术,不知道,有些法诀诘屈聱牙,极其容易认错读错,这两人,错读之后,极难纠正音准,每次验收,都卡在这一关。” “有奉天真知符的辅助,也不行?” 林木胜想起了那道神奇的真符,觉得李正他俩的情况有些不可思议。 李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犹豫了一下,赶紧补救。 “不过,不影响战斗。他们主攻近战,加持各种攻防增益,可以直接使用录其所制的符咒,无须念咒,只不过……,” 林木胜明白李想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就是考试过不了关,有真符也不行嘛。他重新看向孔伏,还没说话,孔伏先开了口。 “别看我,考核修行成果,向来是由小楼姑娘负责的。” 林木胜想了想,又问起邹录其又是什么情况,还好,李想的回答是: “录其没问题。他修为虽然稍微不足,但有符咒加持下,相当于结丹中品。完全没问题的。” 听到这,林木胜发觉,自己都还不知道对方到底有何要求,就问三问四的。自己作为一个修行小白,对修行上的事情,属于十窍通了九窍,万一自己做不到,岂不是让对方失去了好感! “师兄,找我加入,有什么条件吗?”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林木胜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李想的要求过高,特别是,万一要自己协助李品李正解决,考试不过的疑难杂症,立即严词拒绝,绝不给李想丝毫可乘之机。 李想接下来说的内容,其坦诚程度再次出乎林木胜的意料。 “定一个时间,给彼此一个机会。这段时间过去后,如果李正他俩还是无法通过考核,你的修为也足以出任务,你随时可以离开。” 林木胜听完,正疑惑时,李想又补充道: “约定好的时间内,你的考核即使通过了,也要等到时间届满,不能一走了之。” 林木胜心里暗忖,约定时间的目的,原来是约束自己。那自己能得到什么呢?他心里正想着如何开口询问,就听见李想继续说道: “我们四个的修行时间,长的已经有六十三年,短的也有二十一年,我跟着伏哥出征了数十次,战斗经验嘛,伏哥可以作证,那是相当的丰富。与我们组队,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你都能获益无数。” 李想的谈判方式让林木胜很不适应。他以前没有遇见过像李想这样,一上来就交出底牌的做法的。按照林木胜生前的习惯,这类涉及利益的谈判,应该是相互之间漫天要价,然后相互拉扯,尽量试探对方的底线。确认了这些后,优势方如果是心地善良之辈,还有可能让出一丁点利益给对方,否则就会压着对方底线提要求,以争取最大利益。 这场谈判,如果让林木胜来设计,应该一上来就虚言恫吓对方,将对方面临的形势环境如何恶劣,仔细描述一遍,然后再吹嘘自己的组合是如何强有力,如何与对方投契,最后才是提出一些夹杂着苛刻条件的方案,让对方选择一番,自己择机放弃某些不现实的条件,让对方感激流涕。 第48章 遐思 林木胜盘腿坐在自己的房间内,眼睛盯着摆放在矮桌上的道袍,道袍上压着的那只匣子,已经深深陷在道袍里面,,只露出了匣子的顶盖在外,依旧还在闪闪发光。 这金光在夜色的映衬下,异常浓郁,将道袍映射的也在散发出金光。这光也仿佛有界限似的,道袍内,金光萦绕,极为耀眼,道袍外却是漆黑一片,一点光都没有漏出来。 道袍、金匣和碧绿簪,是林木胜拜师后获得的师门信物,每一件都是特殊的法宝。 道袍有个正式的名字,叫做白丹,据说掺入了少许宝支真人本体脱落下的叶子,最基本的功效就是遁术,无论是火遁、风遁还是木遁、水遁和土遁,都可以做到念动一致,随念而发,是穿梭往来各处的极致宝物。 金匣叫做鎏金琉璃方寸匣,是孔道长用捡来的天庭破烂,所留下的残渣炼制的。按照林木胜的理解,其功用就是收纳,放进去的东西,不分先后顺序,可以按照心意随意取出,还能随着修为增加内部空间和收纳的种类。如果林木胜的修为能够如宝支真人一般,达到炼虚合道境界,大山大河也是可以装进去的。 如今装在匣子里的那根碧绿发簪,名字就一个字,错!是孔道长用脱落下的冠羽炼制而成,是一件极为厉害的武器类法宝,据说无论是肉身还是鬼魂,是妖魔鬼怪还是邪神,都能够被这只错有效杀伤,当然对修为的要求也比较高,所以目前对于林木胜来说,只具有象征意义。林木胜真正能够使用,还需要养在体内,直到炼化,并且需要修行到高级修道士,即达到炼气化神境界。 林木胜盯着这几件宝贝,是因为他如今只能看着,根本用不了,也无法纳入自己的神魂中保管,只好放在桌子上,过过眼瘾了。林木胜明天就要去浮光台修炼,也只能继续使用那只留白遁符。不过还好,只要他在浮光台的修炼不出意外,出来后就可以修习与服字诀相配套的法术了。那时候的修为,虽然还不能将白丹袍收入体内,但至少可以穿在身上,然后就可以在上清宝气界自由行动了。 林木胜对未来浮想联翩,直到他的想象力走到了尽头,实在是想不出,未来会是何种璀璨景象后,才回过神来,仔细回味着,下午的那场会面留下的美好愿景。 整场会面,在孔伏的斡旋之下,顺利圆满成功结束了。林木胜很想用那些光鲜、敞亮的场面话形容一下这一成果,可惜,这些官方专用的表态用语,是他生前最深恶痛绝的,现在实在是想不起来。想到这点,他不由开始想念起网络了。思绪偏离了一小会,林木胜赶紧将心思转回到正事上来。 七年,是孔伏定下的时间。林木胜最初的提议是三年、五年的,但没等李想表态,就被孔伏否决了。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的七年内,林木胜必须与李想这四个人,组成一只战斗组,林木胜就算是成为了高级修道士,也要留在李想的队伍中,等李正、李品通过考核继续组队,直到本轮战争结束;或者等到期后,他们两个人还没通过考核,林木胜可以自行决定去留。 如此简单的谈判,是林木胜十多年来从来没遇见过,他其实是想过施展点手段,按照生前的那些谈判策略,来试探李想的底线的。但所有的心机都被孔伏的一段话给打消了。 林木胜当时听完李想的条件后,一直不说话,在盘算该不该做他一笔,以及该如何下手。孔伏也许是看出来林木胜的心思,毕竟两人相处的时间最久,看出来林木胜外表爽快之下,隐藏的小。他趁林木胜的算盘还没打定,赶紧说了句:五十叔一直希望,我们能够像一家人那样,相亲相爱,坦诚相待。他害怕自己遗忘本心,也希望大家都知道他的心意,他将最喜欢那句话,刻在了五十楼前。 事无不可对人言! 林木胜记得这句话,这也是他曾经有过的追求,只不过被社会抹杀掉了。当孔伏再次提出之后,林木胜那一刻的内心感触,难以形容。他的表情有点僵硬,目光呆滞地望着地面,内心所思所想的内容,也从权衡使用交易套路的利弊,变成在自我否定与自我肯定之间,不断摇摆。 林木胜最初考虑的那些事情,确实不足为外人所道。他权衡的内容,是关于实施套路后,会不会被发现,被发现之后,对方有可能作出的应对,以及这些应对措施,对他自己造成的损害及程度。是损害了那些具体利益,还是仅仅有损名声口碑等等。但孔伏的一席话,让他回到了做与不做的煎熬中。 少年时的梦啊!这梦想破灭后,过去的几十年,林木胜一直以为是被他自己抛弃到了九霄云外,偶然想起的时候,都是自嘲年少时代的天真与无知。但从初到五十楼那天开始,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丢掉它,只不过是被他深埋在内心的最底层,等待着合适的环境,等待着阳光雨露的滋润。今天的这里,虽然是死者之所,貌似居然是肥沃的土壤,有勤勉的园丁,还有翘首以待的知音,也许可以尝试一下? 孔伏的一番话,让李想有点莫名其妙,他看了看孔伏,想问点什么,最终没有说出来。又看了看低头思考的林木胜,皱了皱眉头,也没有打扰。孔伏微笑的回应了李想的询问目光,一脸期望的看着林木胜。 真的很难抉择啊!林木胜的内心很苦。从他踏入社会开始,受到的教育就是,每个人都需要用尽自己的全部力量,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这有错吗?没有嘛!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句好话,不就是你们传下来的吗?一个人无法依靠自己的能力,保护自己的利益,责怪的不应该是他自己吗?为什么要我对你负责呢?为什么要我对你留情?自从林木胜践行这一准则后,直到死前都获益匪浅,他也对此笃信无疑。今天如果改变这一做法,无疑是对从前的否定。 林木胜也不清楚,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需要把以前的观念带进来,并遵循吗?如果是,那么这样的新生,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以往人生的延续及复制,算是新的生命、新的开始吗?这样的重复,真的是他自己想要的吗? 不是!林木胜思索了很久,作出了这一结论。以往的人生,无论是不是他希望的,但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没什么可后悔、遗憾的,但也早在死亡的那一刻,已经结束了。今天能够多一次选择的机会,属实是上苍垂爱,若不作出新的选择,就太浪费了。 主意既定,林木胜脸上笑眯眯的,迎着孔伏的目光,作出一切由这位老大哥做主的承诺,才有了顺利完美的结果。 林木胜作出承诺后的心情,如同曾经的某一次,在那个四下无人的时刻,一具光溜溜的、陌生的、成熟的异性胴体,就躺在他面前,而妻子正好也打来了视频电话。林木胜当时确实是接通了电话,通话过程中,内心依然天人交战过。虽然最后的结果,是理智战胜欲望,但当时的真实过程,他深埋进心底,从来没有向妻子吐露过。 林木胜环顾完眼前的环境,看了看桌上的金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咪咪笑着上了床。 第49章 浮光掠影 第二天一早,林木胜就请来了李想,让他帮忙填写留白遁符。这一次,幸好有张桌子可以放遁符,当初男人抱住男人的古怪场面,才没有重新出现。不过,林木胜始终认为,整个过程中,李想的态度很成问题。从听见自己提出帮忙的要求之后,眼神就非常奇怪,握住自己的手那一刻,李想的手,好像抖动了几下才稳住,写起字来,那是又急又快,字体写的龙飞凤舞,林木胜差点就认不出来。这书法,比起孔伏,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当林木胜出现在浮光台上的那一刻,广阔而巨大的平台,对他造成的震撼,替代了他质疑李想的念头。 这里的最大特点就是大,其宽敞程度,就林木胜的见识而言,只有京师的那个广场可以比拟了。而且这里地面上没有任何凸起的建筑物,就是一整块平整的地面,上面看不见任何缝隙,也不知是何种材料铺就而成。 来之前,无论是孔伏还是李想,都将大概的情况告诉过林木胜,说这里是一处位于上清宝气界与凡间交接的地方,有许许多多的后天宝物——成物金光在这里游荡。宝支真人认为这些后天宝物太过灵活,难以捕捉,也难以保存,于是在交界处建立了大量的平台,让修行者自行前往捕捉,用于修炼。两人除了说清楚情况,还将收取这类宝物的诀窍——保持绝对的空灵状态,告诉了林木胜。至于什么样的状态才算空灵,两人同样语焉不详,让林木胜始终没办法,真正理解其中含义。 从表面上看,这里一片光亮,刺眼的白光照耀在整个平台上,也看不到所谓到处游走的成物金光。林木胜按照事先得到的指引,盘坐下来,开始吐纳。一重、又是一重,他渐渐进入了物我两忘的状态。当林木胜运行到第三重知守诀的时候,他感觉到平台上,多出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在林木胜的感知中,一闪而过。林木胜初初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紧接着是第二次、第三次,每次的感知,比上一次更加清晰,留存的时间更加长,没等林木胜运行完第三重,这种感觉已经出现超过十次,林木胜感觉周围出现的数量越来越多,林木胜终于确定 ,这就是他们说的成物金光。 这种宝物,没有固定的形状,只有一点点金光,还随着林木胜的感知忽大忽小,忽长忽短,时不时还会相互碰撞,但碰撞过后,宝物的运行轨迹和大小没有发生改变,仍然还是i一个点,依然不拐弯,直直的飞过去。 林木胜分出一点注意力,注视着感知中的这些小可爱。这是他第一次在修炼时,没有全神贯注,自然就出现了偏差。第四重刚开始运行,三个丹田之间,开始变得不协调了。原本运行知守诀的时候,上中下三个丹田,是按照顺序吐纳运气,一处丹田吸收,另一处转化,第三处排除杂质,从来没有出现两处丹田同时吐,或者同时纳的情况。由于他的分心,三个丹田的节奏被打乱,一会是上中丹田同时吸纳元气,一会又变成了上下丹田这样做,转化吸收后的法力,在经脉中开始乱窜。 这种情况,让林木胜开始害怕了。自从学会了知守诀后,林木胜从来就没有遇见这情况,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因为害怕,他的吐纳就更乱了,气息越来越混乱。他刚决定停止吐纳的时候,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念头:多留意成物金光,少关心吐纳。 这是真知符里面蕴藏的知识。林木胜随即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放下心来,开始按照这及时的指点,将注意力放在了游走不定的宝物上。 这样做的效果很快就体现了出来,三处丹田的吐纳节奏,开始逐渐协调,法力再次沿着经脉流动,而体外游荡的金色光点,也越来越多,逐渐在林木胜的身体周围,堆积起来。林木胜此时依然不敢怠慢,继续运行法诀。 第六重、第七重。情况虽然好转了,在林木胜的感觉中,金光越来越多,已经将自己围得水泄不通。这些金光层层叠叠了无数层,快要凝聚成一张由金色组成的墙壁了。这时,林木胜的知守诀,已经开始运行第八重。 “嘶~~嗖!” 就在此时,林木胜仿佛听见了尖利的啸叫声。几乎在同时,上丹田仿佛被敲打了一下,接着是中丹田,然后是下丹田。一种冰凉的感觉,分别从三处丹田传了出来。 林木胜依稀仿佛记得这种感觉。那次被孔伏殴打后,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时候,就是出现了这种感觉后,让他能够再次活动的。 林木胜放心了,原来当时是吸收了成物金光,才让自己从麻痹的状态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第八重还没运行完毕,林木胜已经是全身冰凉,经脉中已经被新的法力所占据,以前的那些,吸收元气转化出来的法力不见了踪迹。李想他们的介绍中,提过这种情况。这是单独吸收灵光类宝物,必然出现的状况,林木胜毫不担心,开始准备第九重吐纳。这一次,他需要用三处丹田,同时吐纳氤氲元气和成物金光,让两者在丹田转化的同时,相互融合,形成真正的法力。 第八重吐纳的最后一刻,林木胜的脑海里再次跳出新的念头,是关于在第九重吐纳时,如何让两种后天宝物,按顺序依次进入丹田,在丹田内相互融合的技巧。这又是来自奉天真知符内的知识,林木胜没时间赞叹这张真符的神奇,静下心,专心致志的开始第一次融合。 孔伏把来浮光台修炼说的多么艰难,李想也多次说过,可能第一次无法完成对成物金光的吸取,要林木胜不要灰心,多试几次就必定成功。林木胜站立在平台上,感受着体内彭拜的法力。心中充满了自豪。修炼是多么简单的一件事,当然啦,奉天真知符的功效是真强大,相当于随身带着一个白胡子老爷爷,带着法术界的度娘,而且还是脑波输入方式,直接连接服务器的。 第50章 指马定一契 李想在同一天再次见到林木胜,确实很吃惊。他早上刚目送林木胜开启遁符,进入浮光台,就一直寻思,林木胜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大功告成。没想到当天的天色都还没变,人就回来了。孔伏听到这个消息却十分淡然,如果没有这样的天资,五十叔怎么会看得上呢,肯定就不会打破七十年前定下的规矩,将林木胜直接收为徒弟。 林木胜回到上马乡,匆匆与李想见上了一面,他心中记挂着收取宝物入体的事情,与李想讨论完第二天会面的安排后,赶紧告辞,回到了自己的住房。 此时黑夜已经降临,林木胜一进房间,不等坐下,就上前几步,就将白丹道袍连同方寸匣一起抱了起来,这才一屁股坐在扁座上。从行动来看,他的内心显然不是一般 的急躁。在真知符的提醒下,他意识到这样不行,在刚坐下不久,又将白丹和方寸匣重新放回到桌子上,按照脑海里自行跳出的提示,开始了绑定宝物的前期准备。 林木胜规规矩矩的打坐好,再次捧起白丹道袍,然后尽量放空了自己的思维,试着进入冥想状态。这一状态,与运行知守诀不一样。运行知守诀,只需要按照固定的吐纳节奏,不断用丹田处吸取元气,当吸取元气的节奏,与知守诀的韵律重叠后,一般就能够进入修行状态,然后从第一重直抵第九重,完成一次修行。 而冥想则不然。冥想时,思维中不能产生任何主动要求,追求的是不控制、不主动,甚至内心也不能有产生任何想法、欲望。 这对于林木胜而言,反而有点难度。现代人的心思是最复杂的,大大小小的欲望无处不在,随时都能出现。小到明天早餐吃什么,乘坐哪种通勤工具,大到如何应对同事的无理要求,如何降低贷款利率。林木胜虽然死了,但死掉的林木胜,想法、心愿并不比生前少,所以打坐了良久,还是无法静下心来。 这段试着冥想过程中,起起彼伏的欲望和念头,不断折磨着林木胜,连他一直不敢触及的某些事情,例如亲人现状如何,都迫不及待要跳进他的脑子里。 林木胜睁开眼睛,放开捧着的白丹,默默计算了一下消耗的时间,自己也有些吃惊。他不知道这时已经失败过多少次,但时间已经来到了亥时一刻,也就是差不多二十二点,但他仍然没有取得进展。 上清宝气界天黑的时间,固定在酉时五刻,也就是傍晚六点开始。林木胜辞别李想时,已经是天黑时间,估计是戌时三刻左右,也就是八点左右回来的。从时间推算,林木胜已经尝试了两个多小时,却毫无寸进,而且,林木胜一回到住所,就急于绑定宝物,连晚课还没有做。 为今之计,难道只能改日再试?林木胜可不愿意。 他安静的看着掉落在大腿上的道袍,回想着冥想的过程,分析着自己失败的原因,最终得出结论,过于急躁是失败的唯一原因。冥想的唯一要求,是淡然。林木胜急于绑定这三件宝物,已经失却了淡然的态度,而且是越行越远,越急于求成就越得不到。况且,在浮光台上的修行成功,也让林木胜有点洋洋自得,以至于内心失于浮躁。抱着这种心态,肯定不行的。 找出了失败的缘由,林木胜自嘲的笑了笑。这个失败,是由于他的欲望过强,但是淡化欲望,或者忘却欲望,是改变几十年形成的思维惯性,这一改变还真的不容易啊。他收敛了略微有些沮丧的心情,着手开始了当晚的修行。今晚的功课又增加了一项,除了已经熟练了的知守诀,他还要开始修习完整的控术——指马定一契。学会了这个法诀,才能正式开始修行具体的法术。 轻车熟路的完成了知守诀的第九重后,林木胜的脑海里,很自然就跳出了指马定一契的修行法门的全文和相关要义解说。他通读了两遍全文,又对照着要义,仔细琢磨其中的一些拗口文字、语句的含义。文字中包括了不少多音字、通假字。钻研这些字的字义时,他突然发现了奉天真知符的一个缺陷:发不出声音。真知符能够提供的只有文字解说,可以全面解释字义文义,甚至能上下文联系起来解读,但无法像真人解说那样发出声音,让阅读者学习某个字的读法,也没有提供通行的拼音方案,这让林木胜对好多字的读法不甚了了,只能闭着眼睛瞎读一气。好在其中的意思已经解释的很清晰,才没有对林木胜的修习,造成歧义和误导。 按照要义中的说明,林木胜试着开始了第一次催动指马定一契的运行。经脉中,原本是自然流动着法力,被他控制着减缓了流动的速度,然后他试着控制着上丹田流出的法力,滞留在人中穴位。这里的法力随着他的意念开始堆积,他很快感受到,法力开始在人中穴旋转激荡,这才缓缓牵引着法力流向承浆穴,然后一路向下,天突穴、璇玑穴、神藏穴。到了神藏穴这里,他小心翼翼的将法力分别引向两肩,接上了肩甲上方的肩隅穴,让原本是走大小周天的法力,顺利流入了手阳明大肠经。进入手阳明大肠经的法力,沿着这条脉络一直来到指尖,沿着商阳穴、少冲穴、中冲穴,回流到手少阴心经,再被他引导着,重新回到了神藏穴中。 完成了这一系列的运转,林木胜放弃了对体内的法力的控制,让法力回到知守诀的运行轨迹上,自行流动。这还只是法诀的第一步,后面要让法力在全身所有的经脉中流动,贯通全身十二条正经、八条奇脉,然后才能正式修习具体的法术。 一次就成功完成了第一步,这让林木胜充满自豪感。他决定继续,今晚至少要将所有的正经都贯通,那八条奇脉是否也在当晚一并贯通,就待贯通完正经之后再决定。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内心却突然产生了一点疑虑:自己这个,一鼓作气联通十二条正经的想法,是否正确?有无危害呢?他随即又想到了,这个问题,也许奉天真知符中会有答案吧。他于是花费了不少时间,试图从法诀和要义中翻找出相关叙述,没有找出相关的叙述之后,他又试着在心里描述出这个问题。但无论他描述的多么详细,脑海里都没有跳出任何答案。折腾了好一会,林木胜才放弃了得到解答的想法,转而自行思考起来。 按照正常的逻辑,如果不能做,应该予以提示或者警告。如今真知符没有发出警告,所有的文字中也不提这些,是不是就证明了这样做,没有危险呢?毕竟,法无禁止即可为呀!修炼的法诀,从广义上来说,也算是''法''的一种。 主意既定,林木胜当然立即行动起来,直到寅时就搞定了所有经脉,整个过程顺利的毫无波澜,结果也正如他事先所料,毫无危险。 第51章 第一次演练 第二天的早课,因为多了一门要修行的法诀,修行时间也长了不少。林木胜作为已经失去肉身的灵魂,生前起床后那些必不可少的事情,例如洗脸刷牙等,如今已经不再需要,无论是吃喝还是个人卫生,都属于毫无必要的,因此节省出了不少的时间。 林木胜刚做完早课,查询了一下时间,也不过八点多,他看了看仍然摆放在桌子上的那几件宝贝,才不慌不忙的来到了一楼的大厅。 等了不久,李想、李正先下到来,刚与林木胜打了个招呼,李品和邹录其也出现楼梯口。李想向他俩招了招手,示意快点过来,接着对林木胜说道: “木胜,大家相互都认识,就不需要各自介绍一遍了。我这次集合大家在一起的目的,是让你了解一下,我们这组基本的战斗方式,以及确认今后你的位置安排。” 林木胜点头示意自己理解。李想接着问道: “你的指马定一契修行到第几脉?” “全修完了。” 林木胜的回答,让刚过来的邹录其一惊,带着怀疑的语气重复道: “全修完了?正经奇脉都通达?” 林木胜补充道: “还不是特别熟练,做不到如臂使指那样,但正经奇脉都通了。” 邹录其闻言,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林木胜,想说却没有继续说话。一旁的李品却咋呼起来。 “好厉害的天赋。” 林木胜刚准备谦虚两句,被李想接过了话题。 “哦,我也没想到。那,……还是继续吧。” 李想安排今天向林木胜演示组队配合,并没有打算让大家真正使用法术,仅仅作为一次排练。熟练掌握指马定一契,是施展道法的前提。按照他的预计,林木胜要完全学会指马定一契,至少要在几十天之后。这么久的时间里,林木胜如果能够早点了解队伍的合作方式,就可以一边修行,一边思考如何与团队紧密配合,最终目的是让林木胜及时领会团队配合的策略。但林木胜展示出来的修行进度,让李想自知,自己有些失算了。 李想考虑了一下,还是决定继续这次排练,不必等林木胜学会使用法术。一行五人沿着通往校场的过道走了一段,李想停了下来,脚下不远处的草丛中,有一个六十四卦中的''兑''卦符号。他转身告诉林木胜: “这是一处试炼阵,向卦象灌入法力后,自会打开,这个阵图里面是没有危险的,但有些阵图内的攻击力度很强。如何区分,你可以以后自行查阅。现在,跟我来。” 说完,一脚踩在兑符上,随着符中的阴爻阳爻同时发亮,一道光圈在地面上铺展开,站在光圈中的李想,紧跟着就从林木胜的眼前消失了。林木胜见状愣了一下,刚准备在真知符上查询一番,李品一旁催促道: “先进去吧,有事进了再说就是。” 林木胜哦了一声,赶紧踏上两步,走进了光圈中。他后面的那只脚刚踏上光圈中,脚下就传来两次轻微的晃动,没等林木胜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色已经变了。他现在站立的地方,是一条黄泥小路,两边有几座破破烂烂的木板房,路的左手边有三座,右手边四座。 林木胜向前走了几步,一是想看清楚点,二来是为随后进来的李正几个让出位置。几个人来到李想的身边。围着李想站住,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我们这组,缺少的是专职施法者。木胜,你的愿望正是这个,所以我们的合作非常完美。” 林木胜还了个微笑给李想,等着对方的进一步说明。 李想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解说,转而对其他三人说道: “我们演示一套给木胜看看,先是索敌那套吧,不需要真的施展开。” 他的话音刚落,邹录其立即后退几步,同时手里出现了七八张黄符。他将手中的符先丢了一张在地上,然后向自己和四人的身上分别丢了一张,两手分别抓住剩下的那两张,才看向李想。 李想向林木胜解释道: “地下那张是防止凡人窥探的和光符,李品李正的是清心符,作用是驱邪,你身上可以加持庚金符、旋风符等五行增益符,要依据当时的环境,选择五行相克的攻击手段,这要你与录其在事先商议好。我加持的一般是灵动符,增强感知和反应速度的。” 一直到李想解说完,李品李正才分别拿出了武器,左右分开五六步,又向前走了十来步,来到第一座木屋前,李品在前,李正拖后了两步,停在门口不远处。 李品的左手中拿着一把短兵器,连刃带柄只有五尺出头,刀身呈反刃的样式,右手一块小圆盾,只有两只巴掌大,盾牌平坦的表面,密布着花纹和咒文。李正左手手持一把只有两尺长的短弓,弓身平平无奇,弓弦有两指宽,弓弦中间是一小块皮兜。手臂上缠绕着一条金色绳索,绳索一头立起。他的右手虚握,垂放在腹部。 李想继续为林木胜解说道: “这一步后,就轮到你行动了。以前是分为两种方法,或者击破房屋,将屋内可能藏着的邪魔驱赶出来,或者连屋带邪魔一起捣毁,他们两个负责击杀或者擒拿漏网之鱼。” 林木胜感到有些不理解,这叫索敌?搜索敌人不是这样吧?不应该是隐蔽侦查吗?这副架势,完全是随时爆发战斗的样子,有这样索敌的吗?如果这叫索敌,那与敌人正面相遇了,应该叫什么? “当然,不同的 人,有各自的考虑,和行事方式。你也可以用其他手段,探查屋内的情况,这就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我们以后围绕这点讨论配合。” 林木胜刚点了点头,准备回应,李想接着说道: “如果敌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就是另一种阵型了。李正,” 李想的话音刚落,李正转身退了回来,到了邹录其身边,背对着他站立,虚张着短弓。李想这才往右前方走了五六步,停下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握住了一张幡,银白色的幡面一大两小,浅黄色的幡杆,杆头是一只竖立起来的眼睛,还有三条金色都流苏,从幡杆的顶部,垂落在幡面上晃荡着。与此同时,李品退后几步,与李想、林木胜成犄角站立,邹录其在原地挥了挥手,收回来刚刚被他抛出去的那几张符,然后手一翻,重新拿出数张颜色各异、有红有白的新符。 邹录其将手中的那些符,往各人所在的位置一抛,接着手里又握住了五张符。直到这些动作完成,李想才告诉林木胜。 “录其因为法力不足,只能使用符咒应敌,而且以增益性、防御性符咒为主,李品、李正的咒法时灵时不灵,主要以武器为杀敌手段,我这面明诚和光幡,以惑敌为主,杀伤为辅,所以战斗开时候,需要你施展咒法,大量杀伤敌人。” 林木胜想了想,问道: “李想师兄,我需要学会那些杀伤性法术?” “全部。真知符里有的,你都要学会、学精。起初我还有点担心,不过你刚才的表现,让我已经对你充满信心了。” 林木胜刚开始还觉得这要求太苛刻,但转念一想,这要求也算正常,人家如果不是对自己有特别的期待,又怎么会主动拉自己入伙呢。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又问道: “李品李正的考核问题,如何解决?” 李想沉默不语,此时另外三人已经重新聚集过来。李品刚好听见了林木胜的这个问题,干笑了几声。 “我俩的进步也不小了,上次只错了不到两成。两年,最多三年,肯定能过关,小楼姑娘也说了,我们一定能成功。” 李正在一旁偷偷扯了扯李品的衣袖,但没有说话。 林木胜发觉自己问了个愚蠢的问题,只好生硬的转移了话题,但气氛终究是无法回到刚开始那种自然和谐的状态了,李想察觉到每个人都兴致都不太高后,果断的解散了这次排练。 第52章 宝贝,我的宝贝 林木胜回到住所,没有立即开始学习法术,连他的那些宝物也暂时丢在一旁,而是很随意的坐在地上,背靠着矮塌,分析着自己的、以及这个小组的前途。但思考了很久,由于对那四个人的情况,只能管中窥豹,导致无数种的可能性,蜂拥而至。他胡乱想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都没有掌握足够的材料,这样胡思乱想的,根本无法作出正确的判断。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他放弃了关于这件事情的瞎想,转而准备修习法术。 当他作出学习法术的决定后,已经与他融合了的奉天真知符,马上将一大堆法术、符咒塞进了他的脑海里。林木胜的意识之海中,顿时被涌入的相关知识,塞的满满的,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林木胜随即意识到,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改变。他赶紧用残留着的那一点意识,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但一时半会,并没有什么效果,持续涌入的知识,像是开闸泄洪时的洪水,汹涌澎湃,一刻也不停止。就在他有些慌乱的时候,眼角不经意的瞥见了桌上的那几件宝物,他灵机一动,赶紧将注意力转到绑定宝物这件事情上。 林木胜这一急中生智的办法,效果出奇的好。涌入脑海里的那些知识,随着他的注意力集中到绑定宝物这件事,如同退潮般,渐渐消失殆尽,他的思考能力终于恢复正常了。当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些知识残留后,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重新思考着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他一边想着解决方法,一边还在暗自埋怨小楼姑娘:作为真知符的设计者,这么严重的瑕疵,居然都没有考虑到。果然是因为年幼无知,即使是小楼姑娘这样的天才,也会因为缺少生活经验,弄出些不靠谱的玩意,犯下如此肤浅的错误。 林木胜一边吐槽,一边回忆着仍然残留在记忆里的法术,又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他的宝物上。这些想法在他的脑子里轮番出现,但没有取得任何成效。但这种状态,却暗暗符合了冥想所要求的一切条件,使他莫名其妙的进入了无欲无求到境界。 林木胜没有意识到这点,身体斜靠在矮塌边,视线无意识的盯着伸出去的足尖,心中还在下意识的,继续围绕着法术、宝物浪费时间的时候,内心突然一阵悸动,所有的杂乱想法都消失了,眼前浮现出了道袍白丹的影像。 在林木胜眼前铺展开的道袍,雪白耀眼,隐隐有一道道霞光从中射出。林木胜一愣之下,内息为此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这是道袍开始认主的征兆,赶紧收敛住激动的心情,尽量维持住了这种状况。 当道袍白丹上的道道霞光,融合成为一团光晕,道袍被这团光晕遮蔽,林木胜才从意识之海中,分出来一点点意识,小心翼翼的接触上了那圈光晕。刚一联系上,林木胜的意识之海中,接收到了一阵阵有节奏的颤动。林木胜按照接收到的节奏,一点点调整着自己的意识,让自己脑海里的节拍与之同步。当两边都韵律趋同为一个节拍后,所有的律动一下子都消失了,白丹上的光晕同时收敛,接着这件道袍就出现在林木胜的身上,而林木胜的意识中,冒出了一个清晰的念头:这件宝贝是我的了。 林木胜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赶紧将注意力转到了错——那只发簪,但这次没有任何感应,他又试了试,还是感应全无。他不禁感到有点奇怪,又将注意力转到方寸匣。这一次确实感应到了匣子的存在,但没有发生任何异象。 这是怎么回事?林木胜心里有点乱了。他微微睁大眼睛,看向桌子上的方寸匣,马上明白过来。发簪还存放在匣子里,被匣子隔绝了气息,自己当然无法感应;而方寸匣里面放了物品,即使感应到了,也不会应和。 他小心翼翼的维持着对方寸匣的感应,缓缓伸出右手,抓起了方寸匣。触碰到方寸匣的一霎那,右手像是被电了一下,像是被一次性打火机的脉冲头击打的滋味。他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将方寸匣丢了出去,意识中对方寸匣的感应也差点断开。 定下心神的林木胜,终于将发簪从方寸匣中取出,又把匣内的其他两件物品倒了出来,然后才将簪和匣子分别握在手中,重新开始了冥想。有了第一次成功的经验,这一次很快进入了状态,但随之而来的异样状况,又让林木胜差点功亏一篑。 随着冥想的深入,林木胜的意识海中,两件宝物也同时浮现,却各自发出了的不同震动频率。这种不同的频率,在同一时间传递给了林木胜,让他顾此失彼,根本无法同时与两道不同的律动同步。一转眼的工夫,林木胜的心思变成乱糟糟的一团,连内息也乱了。 林木胜醒悟过来,手马上一松,非常果断的将错簪丢在腿上,任由它滑落到地面,随之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方寸匣的震动上,努力忘掉了错簪的震动节奏。归功于常年在ktv切换歌曲,所练就出来的乐感,林木胜很快进入了方寸匣的震动节奏,将之据为己有。这匣子绑定后的状况,还与道袍不一样,不是出现在身体外表,而是直接进入林木胜上腹,在中丹田与下丹田之间的某处悬浮着。当轮到错簪被绑定时,却又是跑进林木胜的上丹田藏了起来。 喔噢! 终于大功告成了,林木胜长叹一声,挺身站了起来。随即听见两声沉闷的响声,是物体落地的声响。他循声看去,原来是建马符和留白符。这两道符,此前一直被他放置在方寸匣中,在绑定宝物时,被他取出丢在一旁。如今被他的身体带动,滚落在地上。 他信手拿起留白符,心里想着,要不要也绑定这两件的时候,意识海中出现了与留白符相关的介绍。这符能够施展出遁法,原来是依靠宝支真人的天赋神通,所以只能在上清宝气界使用,出了此界就是一张废符。林木胜自绑定了白丹后,对林木胜来说,就算在此界,这也是一张无用之符。 原来真知符还能这么用。林木胜这下来了兴趣,放下留白符,再拿起了建马符。果然,奉天真知符里,关于建马符的知识,顿时涌入林木胜的意识海中。建马符是单向定点遁符,唯一作用就是回到上马乡的门楼下。与留白符有所不同的是,建马符在外界也能施展遁术,而且在生死关头,可以以建马符完全报废为代价,作为一次性的逃跑工具,让持有者逃回上清宝气界。 林木胜手持这建马符,思维却发散开来。根据真知符介绍这宝物过程,真知符提供的知识,其实是有针对性的,不会将知识,一股脑塞进来。刚才出现的那种法术知识潮涌,是他的打开方式错了。不应该用空泛的问题,误导真知符。 想明白这个道理,林木胜轻轻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自我埋怨道:我勒个去,枉我几十年追求精确、完美的表达,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自扇嘴巴的举动,非但没有冲淡林木胜的兴奋心情,反而让他更加愉悦。他一时间想不出,应该从那个法术开始学,干脆决定先试试白丹自带的遁术。 林木胜仔细查询了固定在白丹上的几种遁术,刻意选择了最简单的光遁术。当他引导自身的法力,按照提示,沿着运行路线灌输了进去,但白丹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又试了一次,还是没反应。他的内心刚开始产生自我怀疑的念头,奉天真知符却给出了答案:在上清宝气界内,所有的建筑物都被施加了禁法,施法者的境界、修为,必须高于加持禁法时的境界修为,才能无视禁法,任意施展法术,否则,禁止施展一切法术。 第53章 命中的贵人 自从找到了使用奉天真知符的诀窍后,林木胜的修行速度,称得上是一日千里,势如破竹。十来二十天不到的时间里,林木胜已经多次往返浮光台,吸收了足够多的成物金光,体内的法力已经完全平衡了,各种基础道术,一学就会,学会了不久,就能够精通。 对于林木胜的修行速度,别说李品、李正和邹录其,是每日都在惊奇中度过,就连李想这位师兄,也对林木胜的修为和修习法术的进度佩服不已,每天见面,都要对此发出感叹,然后,就暗戳戳的诱导林木胜,让他帮帮李品、李正两个。 李想暗示了几次,林木胜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始终装糊涂,不肯表态。他虽然也明白,这个问题,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最终还是要协助解决的。而且自己作为小组的成员,想出办法帮其他成员渡过难关,作为同伴的自己,有着责无旁贷的义务。但这件事情,也不是自己现在做得到的,只能放在心上,慢慢想办法。但他更加清楚的这件事,实在是太难了,李想的名字就叫想,还都想了十年,依旧解决不了。自己在没有丝毫头绪的情况下,绝对不能为了表面的那点虚荣,胡乱应承下来。所以他坚决不松口,也不挑明,李想连续暗示了十来天,他都在耍太极。 孔伏自上次分别后,再次来找林木胜时,已经是二十天后的事情。当孔伏在某处阵图中见到林木胜时,正好见到了林木胜演练法术的情形。孔伏没有立即上前打扰,一直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直到林木胜施展完,作出终结施法的手势后,才轻轻拍了两下掌。 林木胜闻声回头,就见到孔伏的笑脸。 “兄长,好久不见。” “啊哈,贤弟,神速啊。” 孔伏笑着上前,拍了拍林木胜的上臂。林木胜谦虚了几句,就问起了孔伏的来意。 “贤弟,这是什么话,愚兄一直在安排界内杂务,这不听说了贤弟的进展,喜不自胜之余,还不得赶紧过来恭贺一番。” 对孔伏的解释,林木胜是半信半疑的,不过他将这些想法藏在心底,也不说出口,反而借坡上驴,顺势提出来修行中产生的一些疑惑,让孔伏解答。特别是刚刚演练的那几道法术。 “兄长,你刚才也旁观过我施展的罡风术和南明离火术,这两道术法我施展开后,始终有时差,做不到触体而发。你可有解决之道?” 林木胜说的内容不甚清晰,但孔伏理解了其中意思。这两道法术,要让风、火从受术对象体表直接爆发,而林木胜施展出来,距离靶标很远,威力就已经爆发。孔伏想了想,又问了林木胜几句,很遗憾的回答道: “贤弟的施法过程都正确,愚兄也没特别的技巧。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是多练习,练到能够熟练把握法术的波动、节奏,咒语的起伏为止,到时候,你甚至能让这风这火,从对手的体内,自内而外生出来。” 林木胜脸上挤出了个夸张的痛苦表情,附和了一句。 “无他,唯手熟尔!” 孔伏哈哈一笑,两人又继续闲聊了一会,他才貌似不经意的提及了李品两人的事情。林木胜听完,脸上略带着错愕点表情,看向孔伏。 “兄长,我不理解。你,还有李想师兄,怎么就觉得,我就一定能够解决这问题?他们的毛病不是一天半天才有,都快十年了吧,兄长天资远胜于我,又久居高位,从师傅和宝支真人那里,恐怕也能够得到有助力,这样的条件下,都办不成的事情,我算个啥?” 孔伏拉了拉林木胜的胳膊,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拍了拍身边。 “坐下说。” 待林木胜并排坐好,孔伏又稍微挪了挪,身体侧对着林木胜,盯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 “众多占验术的结果告诉我们,你,是李品、李正的贵人。” 林木胜很平静的与孔伏对视着,心里却在直呼卧槽。 他完全相信孔伏所说的命数,灵魂都可以存在了,推算命理运势之类,又算得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这事情太过于离奇。仅仅在几十天之前,他自己还是一只孤魂野鬼,有幸遇见了孔道长这位贵人,才保全了这点灵识。这才过去了多久时间,自己怎么反倒成为了别人的贵人呢? 孔伏展颜一笑。 “你肯定在想,会不会是算错了?” 林木胜使劲点了一下头。 孔伏丝毫没有要纠正他的意思,反而说起了更早点的事。 “四十五天前,那时候你还没进来,平阳乡的乡主回阳子,也是你的四十师兄,受李想请托,召集了他乡里的十来组修道士,合计五十多人,一起为李正他们推算命理。这五十多个专修占验术兑修道士各展神通,六爻课、六壬课、文王卦、四柱推命、太乙神数,也包括紫微斗数,都一起用上,结果都指向了你。” 林木胜指着自己的鼻子,内心的惊讶再也藏不住了。孔伏非常了解他的习惯,立即举手摇了摇,不让他有开口的机会。 “当然不是直接出现你的名字。天道都乱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做到如此神效。只不过,所有的结果,包括方位、命宫主星迁移、阴合阳合的结果,都在你这里应验了。你就说,认定是你,合不合理咯?” 所有占验都能应验?林木胜有点不信,不顾孔伏的阻止,硬是问了一句。 “所有?就没有一件出错吗?” 孔伏不搭理他,只微微点了点头,自顾自的继续叙述。 “随着你到来后,特别是你开始正式修行后,李品李正两人的命格,变化十分剧烈,事业宫更是红的发紫,六壬课中,天乙贵人遥相呼应,都显现出了灵光。这些更让李想对你能深信不疑。还有,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孔伏呵呵一笑。 “这十来天,你李想师兄天天都要起一课,课课都不离你。都这样了,你说他急不急?” 林木胜能够理解李想的心情。十年来的顽疾,如今看见了希望所在,换做是谁,都要急于求得解脱。难怪他发觉,这几天李想师兄说的话,越来越直白,就差直接求告林木胜了。这件事情,林木胜根本就没有认真考虑过,一时之间,他哪来的办法?他只好两手一摊,很无奈的问道: “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帮他们解决啊。” “我也不知道。” 林木胜盯住孔伏的眼睛,用眼神传达出他的疑惑。你不知道?那你来做什么的?孔伏用力眨了下眼,示意自己的回答没错。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会,林木胜头一垂,先移开了视线。孔伏的脸上流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继续盯着林木胜不放。 林木胜左思右想,始终没有想出个解决办法,孔伏的视线又一直不离,让他感到了点烦躁。 “兄长对……,我该如何是好,是不是有了灵感?” 孔伏终于不再盯着林木胜,他微微抬头,看着远处的靶标,若有所思的说道: “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注定了是你,我不可能有办法。你现在想不起来很正常,因为之前没往心里去。对吧。今后,你将此事放心上,自然就有解决之道。” 自从那次李想召集齐队伍,为林木胜演示战法后,林木胜没再与其他队员聚在一起,每天都是自顾自的修行,与李想常常见面,也是为了修行上的疑惑求教对方,帮助李正他们解决考核的事情,没有被他放在心上。即使是李想多次暗示,他也不接茬,听过了就抛在脑后。因此,孔伏这番话,实际上隐隐有着批评的意思。 孔伏委婉的批评,让林木胜警醒了,对自己这二十天以来的行为开始有所反思。脱离团队的妄人,他以前常见,也非常厌恶这类生物。这些人,无论是因为自私,还是因为自傲,从一开始就无视同伴,无视相互配合的要求,只想着自己的利益,只要求他人服从自己的要求,完全不考虑他人的利益,也不为团队着想。林木胜对这种人的态度,向来是坚决明确的踢出去。 林木胜暗暗自忖:从什么时候起,自己也变成这类人了?还是说,自己一向来就是这种人,只不过埋藏的太深,没有被发现?或者是因为自己居高临下,别人发现了,也不敢指出来? 林木胜思来想去,确定了一件事情,不管以往如何,为了遵循新的人生目标,必须作出改变。 第54章 外出的机会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林木胜作出了明显的改变,每天早上除了主动联系李想之外,还会时不时与李品、李正、邹录其这三人打个招呼,有时候一起闲聊一会,有时候还约着一起到浮光台修炼。其他几个人,从他的做法中,很直观的感受到其中,没有说出口的善意。随着相互间聊天、同行的时间越来越多,其他人对林木胜的态度越来越和善,特别是邹录其,与林木胜之间的交流虽然没有增加,但每次见面时,脸上不再是面无表情,笑容越来越常出现在他的脸上。 而当林木胜闲暇之余,时常思考如何帮助李品两人,也做了几次尝试,试图解决他们无法顺利使用法术的问题。林木胜按照以往办案的经验,又是询问又是测试,了解到两人的症结不在于记忆力,而是施法过程。两人平时背诵法诀都很顺利,从不出现忘词的情况。可一旦开始正式施法,痼疾就开始频频发作,不是忘词,就是节奏错误,或者颠倒了咒语的顺序,导致施法失败。 两人表现出来的症状,既没有规律,一时间也找不出深层的原因,让林木胜头痛不已。在尝试了几种办法,都不成功后,林木胜也没辙了。只好搬出了他最熟练的表格大法,为两人弄了一张数据记录表,让两人把每次失败的过程都填写上,试图通过积累这些记录,找出内在的规律。这种办法,需要积累的数据越多,时间就要越久,但效果如何,林木胜可不敢保证。 林木胜虽然没有为这两人解决掉问题,但他的努力,孔伏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对这位小兄弟更加喜爱及信任。 时间飞快流逝,林木胜进来已经六个月了。这天一大早,林木胜如往常一般,到李品的住处谈论了几句,顺便约好明天再分析一次那张表格中数据。此时邹录其进来了。进门的第一句话就问林木胜: “这次考核,你打算报名吗?” 问完,他看着一脸懵懂的林木胜,狐疑的补充了一句: “你不知道?你不会从来不查看授时盘吧?” 林木胜眨巴着眼睛,回道: “看啊。要查时间的啊。” 李品插话道: “哦,今天是参加小楼姑娘考核的报名时间。我也忘记查看了。” 授时盘,是依托宝支真人的神通,开发出的计时法术,用来计算上清宝气界内部的时间。林木胜因为生前的习惯,会经常使用这法术。但一直都是当作手表使用,根本不知道,还有其他功能。经两人提醒才发现,运行这一法术,当出现了时间后,如果不马上取消法术,稍待片刻就有其他内容出现,包括刚才提到的考核安排。 林木胜嘿嘿一笑,略微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一直都是看到了钟点后就取消。没注意这个。不过,这些事情,不是应该载入真知符吗?” 邹录其摇了摇头,没等他开口,李品抢着说道: “木胜,真知符一直都只记载法宝、法诀和往事,没这些的。” 邹录其点点头,补充道: “还有宝气界的规矩。不过先要你自己想得到这件事,真知符才有答案出来的。” 林木胜恍然,赶紧问道: “这考核有什么说法吗?” “乡主和辩经堂讲师,随时接受考核申请,没通过也不罚,小楼姑娘每隔三百天接受申请,没过的话,怎么惩罚,看小楼姑娘当时的心情。” 邹录其接着说道: “木胜,你可以一试。” 林木胜一听不通过就要接受处罚,心中略有忐忑,正在犹豫不决时,李品补充了一句话,让他立即下定了报名的决心。 “过了讲师和乡主的考核,只能换职务和位置,小楼姑娘那里过了,有权外出一次。” 一想到外出,林木胜的心情翻腾不已。来到这里,不知不觉中,六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他强迫自己不去想外界的事情。但李品说出的这句话,就在这不经意间,打开了这道被他自己卡死的阀门。 林木胜内心里的激动,其他两人从他的表现中,看到明明白白。两人面面相觑,相互使了几次眼色,邹录其才开口: “木胜,就算是出去走一趟,也不允许……” 邹录其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林木胜平息一下心情,诚恳的回应道: “录其兄,这点你放心,我知道其中的危害,也向师傅承诺过,不会害人害己。” 他随即哈哈一笑。 “小楼姑娘的考核,应该很难吧。” 正说话的时候,李想来到了门口。他还没进门,刚好听见林木胜提到这次考核。 “原来正在讨论这件事,难怪没见你进阵图。” 小小的房间,已经挤不下四个人了,李想也不进去,就站在门口继续问道: “是打算让李品再试一次吗?木胜,有了把握吗?” “没得。是我想试一试。” “哦。可以一试。不过要注意,小楼姑娘的考核,是刁难哦。她自己说的。别看我,我不敢瞎说的。” 林木胜笑了笑,相信了李想的解释。小楼姑娘这么可爱,不会有人嚼舌头的。这些话,肯定是出自她的口。 “一般考些什么?” “施展法术,不停施展,直到法力耗尽。” “不确定,我就只考了三件,……” 李品和李想一起开口,但说的内容却截然不同。林木胜被搞糊涂了,赶紧看向邹录其。 “我一直在制符,从制作基础的空白黄符、金符、气光符,到各种五行符,只要是我会做的,全部做了一遍。” 三个人,三种不同的回答,这让林木胜更加糊涂。他又望回李想。 “师兄是哪三样?” “吞吐金丹,组织调度和使用和光幡。” 林木胜发觉李想说的内容,与自己没有关联,又见李品和邹录其在一旁频频点头,转头问起李品。 “品哥所说的施展法术,是催动兵器上的符文?” “是,一直不准停,正爷就是凝结符珠。” 李品的主武器是两把符兵,一刀一盾,对敌时注入法力,启动兵器上自带的符咒杀敌;李正的主武器是一张古典式弹弓,发射以法力凝结的弹珠。正爷就是李正,年纪比其他三人大了很多,平时被戏称为正爷。 四人就是四种不同的考核方式,林木胜据此得出结论,小楼姑娘的考核,看来是因人而异,自己似乎无法提前做出准备,只能随机应变。他还是不死心,又问道: “外出的地方是哪?有限制吗?” 李想感到奇怪,一问之下,才知道李品给画了这么大张饼。赶紧解释。 “有些夸张了。不是随意外出,考核的最后一项,是外出试炼,而且还要等机会。凡间一旦出现灵异事件或者是事涉妖魔,才有试炼机会,不是随心所欲,不能随心所至。” 听了李想的解释,林木胜一想,这才对嘛!师傅建了这个地方,又一直约束的大家,没在凡间搞事搞非,怎么可能让人外出闲逛呢。 “惩罚有哪些?” 林木胜的问题,让李品、李想笑了起来,邹录其的嘴角抽了抽,没有笑出声。李品笑完后,赶紧回答。 “最常用的是跑山,你知道,带着刑具,在限定的时间内跑上归虎口。还有就是,独立制作数不清的扁座。” 跑山这件事,林木胜查询过真知符。他刚进来的那地方,叫虎归山,落脚的位置就是归虎口。用法器限制了体内的法力,有的还要封住丹田,只留下一成或者更少,让受罚对象,从山底飞上去,一路上不能落地,就叫跑山。这种惩罚手段,看似简单,但一路上有各种法阵阻扰,体内法力又不足,飞行过程中,稍有不慎,就要落地。是一种惩罚性的修炼方法。 至于制作扁座,也是修炼方式,只不过偏重于精细手法。对于林木胜而言,相当于让老司机重考一遍科目3的程度,根本就不算惩罚。所以他有点怀疑。 “就这?” 邹录其还之以八个字,引来了李品的死命赞同。 “能者不难,难则不会。” 第55章 顺利过关 三天过后,终于轮到林木胜考核了。 重新回到五十楼,再次来到柜台前,见到小楼姑娘的时候,林木胜紧张的心情,忽然有所缓解。 小楼姑娘站在柜台的台面上,身材样貌没有改变,只是换了发型和着装,头上是一丝不苟的发髻,每根头发都服服帖帖的,身上穿着一套浅蓝色的男士西服,结着白色领带。 矮小的身材,站在奇怪的位置,加上偏于端庄稳重的打扮,这样的形象,给林木胜带来的感受,一时间不知道是可爱还是可笑,但心情因此是逐渐平静了。 “又见面了,木胜子。” 小楼姑娘先开了口,林木胜赶紧回应。 “小楼姑娘早,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林木胜一边回答,心里暗暗却想着,可千万别说那句。 小楼姑娘确实是没有说出林木胜想的那句话,不过,她口中说出来的,同样让林木胜心惊不已。 “前面那三天,考了十一个,没有一个过的,都被我罚去跑山咯。木胜子,希望我对你手下留情不?” 林木胜暗忖,你肯徇私,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问题是,你小楼姑娘是什么样的性格,上清宝气界还有谁不知道吗? 想到这点,脸带微笑看着对方,准备把自己光明磊落的态度表现出来。就在话音将出未出之时,他心中突然凛然,另外一个想法冒出来; 不对!不能这样回答,这样太假了。 有哪个人考试的时候,不想轻易过关,小楼姑娘可没说是要放我过关,而是用了手下留情这个词。真实意思究竟是什么?指的是出题,还是评判过程? 林木胜这一纠结,脸上的微笑慢慢消失了,一直没有说出话来。 小楼姑娘倒是感到奇怪的追问道: “怎么了?很难回答吗?我可是真心实意问的。” 这句话点醒了林木胜,对的,就是这个,真心实意!这回他毫不犹豫了。 “小楼姑娘,我当然希望过关。毕竟我修行的时间只有六个月,又听说了,你的考核,问题千奇百怪,不乏角度刁钻诡异,评判标准忽高忽低,很难捉摸的。” 小楼姑娘听到这,捂着嘴,嘻嘻嘻笑了起来,她的笑声一下子打断了林木胜的话语,使林木胜不得不停下来。 小楼姑娘的笑声,很快停止了。 “看来你事先做足了功课嘛!你又是怎样想的?” 林木胜很是不明白,话题怎么就来到这,居然要自己评价考官。他无意识的抓了抓脸,拼命思考着,如何逃避掉这个问题。 小楼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像是一道闷雷在林木胜耳边炸响。 “考核从你进门就开始了。这是第二道考题。” 林木胜最先想到的就是:不讲武德!偷袭! 林木胜的牢骚再盛,也只能闷在了腹内。当务之急,是想想怎么回答,才能够做到两全其美。既让自己过关,又不至于被误认为是谄媚。林木胜此时的内心里,没有考虑过,是否会因自己的回答,激怒小楼姑娘的想法。 为了更好的组织好语言,他向小楼姑娘强调了一句。 “小楼姑娘,你的这个问题,是我来之前,没想过的,你给点时间我考虑下,行不?” 小楼姑娘微微一笑,点头同意了。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林木胜其实早就考虑好了措辞,但故意拖延了一下时间,想借此看看小楼姑娘的态度。而小楼姑娘也不催促,就站在原地等着,目光不总是看着林木胜,还时不时东张西望,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林木胜判断出,继续拖延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才似模似样的咳嗽一声,以引起小楼姑娘的注意。 “小楼姑娘的考核手法,确实让人捉摸不定,这几天,你以前考核过的修士,我接触了不少,他们的回答虽然奇奇怪怪,但或是与他们的专长有关,或者是与独自生存能力有关,只不过,是他们以前没有想过的角度和场景罢了。” 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林木胜暂时停下来,看着小楼姑娘。 小楼姑娘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毫无表情的看着林木胜头顶上方。发觉林木胜不说话,她微垂下眼神看了看,又重新抬高视线,嘴里说了句。 “还有,继续。” 林木胜笑了笑,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好的。刚才说的是考核手段,至于评判标准不一,其实是因为每个人的观察角度不同所致。相信小楼姑娘你的心里,自然有固定的尺度,只不过不愿意说出来,或许是因为担心有人借此造假,或者其他原因。如果是因为担心被针对标准而作假的话,这种做法,不足取。” 听到“不足取”这个词,小楼姑娘的眼神一下子盯住林木胜,目光锋利无比。就在一霎那,林木胜的额头、眼睛和前胸,感到一阵挤压,仿佛是被一块无形的钢板压了一下。 这股压力稍纵即逝,只是吓了林木胜一跳,没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心里有点紧张,但更多的还是对小楼姑娘修为的好奇,这是什么样的境界?真人?天仙还是真仙? 现在的状况,不允许林木胜继续胡思乱想,他赶紧收回散佚的思维,口中连连说道: “妹说完,妹说完。哈有,还有。” 小楼姑娘扑哧一笑,忍住了笑意后,点了点头,但还是继续咬住了上下嘴唇。 林木胜假模假样的抹了把脸,龇牙一笑。 “我在这生活了六个月,感触最深的一件事,是与时代并没有完全脱轨,从我见识过的人,和事情来说,是在努力追赶着世界的脚步。修行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环境,嗯,算是与时俱进吧,我不懂。但我的感受确实是这样。” 他停下来,看了看小楼姑娘的脸色,没看出什么与之前不同的神态,于是继续解释。 “这些都是主动做出的吧?我猜,你还有我师傅,是需要让世界充满生机,而不是一汪死水。不过,既然行为改变了,那么观念也得改变。你同意吗?” 他又看了下小楼姑娘,对方还是那副样子,没看出对方的态度。 “你隐瞒评判标准的做法,就像是数千年前那种观念,那种''刑不可知,威不可测,则民畏上矣''的观念。这,已经被时代所淘汰了。而观念如果继续因循守旧,所有行为的改变,不能促使世界真正改变,到头来只不过是空中楼阁,镜花水月而已。” 林木胜的直言,没有让小楼姑娘的神色稍有波动,依旧盯着前方。林木胜等了一会,见还是没有动静,赶紧说道: “我说完了。” 小楼姑娘还是没有反应。当林木胜开始有些忐忑不安时,她才笑了笑,看着林木胜,说道: “别担心,你说的这些,没有伤及我的自尊心。只不过,说易行难的道理,你应该懂吧。” “明白。师傅说过,我从来不是上位者,没有学会居高临下的思考方式,所以,我的回答不一定符合现状,但这是我的现在的真实想法。” 等林木胜说完,小楼姑娘拍拍手,说道: “行。就冲你践行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理念,这道题,算你过了。” 林木胜大喜,刚准备说点感激之言,小楼姑娘接续着问道: “如今你在修习何种道术?” 林木胜赶紧收起就要冒出来的奉承话,回答道: “小请神术已经掌握熟练,大请神术,尚有些阻滞。” “哦?就是说,炼精化气已趋于圆满咯?速度真快。很好,很好。” 小楼姑娘说完,又陷入沉思。林木胜不明白她有什么目的,也不敢打扰,只好也保持着沉默,等待下一个题目。 “三天前,落云子那组巡查回来,说起一件奇事。” 小楼姑娘突然提及的话题,貌似与考核没有关联。林木胜不明所以,又不敢怠慢,担心题目藏在里面,一边听,一边努力记忆。 “东南边陲的海中,多次出现异象,有闪光和浓烟,又有灵光直冲斗牛。他们用寻妖术查过,没有发现妖气,也没发现宝物迹象。而且发生的地点,在方圆八百里之内飘忽不定。所以我考虑,” 林木胜更加聚精会神的记着。 “你们这组,是不是可以出趟差,顺便为李正他们寻点机缘。” 哈?哈!什么意思? 巨大的惊喜,来的如此突然,林木胜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似被铁锤砸过,短时间内,即听不见小楼姑娘后面说的是什么内容,也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林木胜好不容易恢复了点理智,似乎听见小楼姑娘说的最后几句话,然后挥手示意林木胜离开。 “那就这样。你回去,和你迎鸣子师兄商量一下,让他一起,做一做五十叔的思想工作。” 第56章 走,前去一探 站在五十楼前的大石头下面,林木胜开始了长考:小楼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自己是通过考核了,还是没有?出差的事情,到底能不能成?为什么要做师傅的思想工作? 林木胜最后是以浑浑噩噩的状态,离开了五十楼,回到住所。甚至不记得自己是用白丹施展的遁术,还是用建马符回来的。 这一百多天,林木胜感触最深的有三件事,一个是真知符。这件宝物,存储了大量的知识,随时可供使用者调用,甚至连调用的条件、方式都像极了电脑,完全是道法界版电脑,真知符甚至有多个种类,最低端的传法符,分发给一般的住客使用,按照弟子以及核心人员不同,有不同版本,这不妥妥是电脑分级访问权限嘛! 另外一个是职责划分。整个宝气界,不但有专职战斗人员,还有后勤,还有专职生产符咒的机构,而且还是i根据修行方向,分为不同的乡。 而且,施法者居然组成团队战斗,不再单打独斗了。李想为他演示阵型时,他还没有察觉到其中的意义,但随着对战斗要求越了解,组阵战斗这件事,给他带来的触动就越强烈。 修道士炼气士这类群体,向来都是推崇个性,习惯独来独往的,如今也出现了社会化分工,有专司生产的,有负责消费的,虽然没有出现货币,但从趋势来分析,未来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而管理上,也带着浓重的现代风格,这是第三件。各乡自行负责内部事务,住客和内部的管理者,只对乡主负责。乡主对住客有管理权,也有服务的义务,帮助的责任。这与林木胜自己管理所务的方式,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社会化分工合作,仿现代化的管理模式,修行知识的开放,林木胜从这三大方向中,看见了现代社会的影子,这是他做出一切决定的前提。 这些与林木胜的观念类似的制度,才是他愿意换一种活法的根由。为了实现用新方式重活一次的目标,林木胜并不忌惮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这也是他面对小楼姑娘,敢于直言相告的动力。 但是,这一切努力,似乎打动了小楼姑娘,又似乎没啥作用。 林木胜找到李想,把情况一说,可把李想激动坏了,一叠声的让林木胜赶紧找孔伏商量,然后丢下一句话,说他去源坛向师傅请示,就急匆匆的离开了阵图。 留在阵图里的李品、李正和邹录其三人,没有质疑林木胜带回来的这个消息的真假,而是对能否落实产生了分歧,并因此争辩了几句。林木胜仔细查询一番,也理解了他们的顾虑。当年正是自己的师傅,力主要严厉考核,只有通过考核的修道士,才能外出执行任务。如今要他松口的难度,没人知道是难是易。 林木胜在一旁听了一会,发觉无论是哪一方,都拿不出足够的理由,说服对方,纯粹是臆想而已。特别是李品和李正两个,争论起事情来,颇有键盘侠的风采。他不愿参与这种无依据的猜测。 李想离开时,叮嘱他去找孔伏。他也认为老大哥那里,也许能稍微透露点内幕消息,就足以帮助自己,判断此事可能性的大小了。他刚准备离开,李品把话题抛了过来,向他寻求助力了。 林木胜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打算说了,又加上一句: “此外,还要看李想师兄能不能说服五十叔。我们别瞎猜了,尽人事,听天命吧。” 林木胜万万没想,自己到刚离开,还没找到孔伏,李品这几个,已经将话题引向了他。 林木胜的身影刚从阵图出口消失,李品就迫不及待的说道: “因为木胜的关系,我们一定能出去转一圈。正爷,你信不信?” 李正本能地就要反驳,话还没说出口,却愣住了。李品不等他回答,又问了邹录其。两人的沉默,让李品呵呵呵的笑了起来。他那得意洋洋的笑声,让李正很不满,可他自己对李品的这个判断,也觉得有道理,实在找不到反驳 的理由,只好也转向邹录其。 “邹录,你心思最密,你来说说。” 邹录其瞪了李正一眼,没说话。李正看到他的这副表情,伸手搭住他另一侧的肩膀,往自己怀里一带,笑嘻嘻的说道: “怎么,你也无话可说了?” 李品这时赶紧上前,扯开了李正的手,嘴里还指责道: “说归说,别又来那套。” 三人正打打闹闹时,林木胜终于找到了孔伏。还没等他开口,孔伏笑眯眯的说道: “恭喜恭喜,又一次大功告成咯。” 林木胜感到很突然,又担心孔伏说的事情,与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不是一回事,连忙问道: “兄长,你是指考核?” “都是,都是,两件都是。” 孔伏拉长音调,慢悠悠的说道。 一件毫无头绪的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林木胜当然是高兴的不得了。不过,孔伏这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又马上给出肯定的答复,又是怎么回事啊?没等林木胜说出自己的疑惑,孔伏就爽快的说出了答案。 原来,李正李品的症状,已经困扰宝支真人他们多年,成为了一块心病,这个是大前提;而卦象显示,林木胜是解决这件事情的关键,但六个月过去了,还是毫无迹象,这就让他们愿意尝试各种办法,这是小前提;既然在上清宝气界内一直i无法解决,那就出去试一试,这就是孔道长轻易就答应的唯一理由。 有了孔道长的首肯,一切都在顺利进行,地址方位从落云子师兄那里拿到了,出发的日子,也决定在五天后,中间这五天,留给李想安排演练阵型,准备各种符咒,李想还煞有其事的召集全体队员开了几次会,对此行可能的遭遇,做出详尽的预测。 一切准备就绪后,第六天一早,一行五人,来到了一处浮光台上集合。 “木胜子,李正、李品,你们三个按照方位,先行出发,我与录其随后,稍微迟点。你们达到目的的后,原地待命,不得私下行动。” 三人各自施展拿手的遁术,离开了浮光台后,邹录其取出一块遁符,但没有马上注入法力,而是对李想说道: “兄弟,还是要拖累你啊。” 李想一脸嫌弃的表情,啐了一口,反诘道: “说什么屁话。走走走!” 林木胜刚从光遁术中脱离,也不观察四周环境,直接就按照事先的预案,掐起了一道法诀。眨眼之间,他右手的三根指头上,出现了一颗透着朦胧光芒的圆珠。这是一道蓄势待发的和光术,用来遮蔽身形,防止外来的窥探。 做足准备后,他才开始打量四周,李品李正在他的头顶,相距不到一尺,手中也分别握着各自的武器,武器上正在发出法术之光,也是蓄势待发的状态。 几人的脚下,是一望无际的大海,海面的左侧,有一块黑色斑点,从他们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只有人的巴掌大小,隐隐是一座锥形的山峰。 李品来到林木胜的身边,对着他说道: “看来是这里了。” 李正紧跟着到了林木胜的另一侧,说道: “目前看来安全,也不见闲杂人等。” 林木胜没说话,右手微微一举,将和光术释放了出去,立即有一道淡淡的白光扫过三人,扩散出一丈多远才消失掉。林木胜紧接着又掐起法诀,施展第二道法术。同样是一眨眼工夫,他的右手食指亮了起来。 林木胜将亮着的食指往眼睛上一抹,手指上的亮光就消失了,而他的双目,反而闪烁出微光。 林木胜这才低下头,重新扫视海中的那座山峰。仔细看了一遍后,他才说道: “是这里了,与落云子师兄给出的草图,完全一致,没有妖气,没有人烟。” 李品没怎么关注周边环境,反而盯住了林木胜的施法,随后用羡慕的语气说道: “木胜子,你的施法速度,好像又快了几分。” 听了这句话,林木胜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想了想,没找到源头,立即就放弃了,随口回答道: “你和正爷的遁术也不慢啊,这次很顺利呀!” 李品很是得意,自信满满的说道: “遁术,无论是哪种都没错过一次。”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一次在林木胜心中出现了。他没时间深究,又问了: “正爷也是如此?” 李品抢着说道: “当然。” 林木胜还没有所反应,意识中就感知到,周围元气开始波动。三人看向波动最剧烈的方向时,李想与邹录其先后出现了。 林木胜和李品停止了交谈,但没有做出任何举动,而是由李正轻轻拉了一下弓弦,发出一道法力波动,向李想传递出了自己的位置。 第57章 海中的小岛 这座小岛的面积不是很大,方圆不过三四里,地势却异常陡峭险峻。与其说是岛,倒不如说是一条插入海中的巨大石柱更贴切。 五人降落后,一直没有分散行动,仅仅撤掉了和光术,就一直站在海滩的沙砾上,各自打量这处,看上去极为普通的海岛。 李品看了一会,抢先说道: “普普通通,没看出有奇异之处。” 眼前的山峰,距离海滩和很近,上面尽是嶙峋的黑色山石,石缝间长了不少杂草、灌木,间或有几只海鸟在山峰上飞来飞去。这里,确实看不出与其他的海岛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李正低头掰下了一小块礁石,举起仔细观察一番,才说出了他的看法。 “从石头里面的纹路看,这里的石头,是同一种质地,也许都是同一块石头。” 说着,他将手中的礁石翻过来,将断面展示在众人眼前。 林木胜稍一打量,就认可了李正的猜测。李正手中的岩石块,断面是白色的,与周围露出的石块的颜色一致。这座小岛,是一块方圆三四里、深入海底不知几许的巨石,也不知在这里存在了多久,四周的海滩,就是石头风化剥落后,堆积出来的。而且方圆三四里,指的仅仅是被时光剥蚀之后,露在海面上的面积。巨石刚出现的时候,究竟有多大,真的很难有具体的概念。从这点来说,算得上是奇异之处。 林木胜的观点,刚提出就被其他人给否定了。凡间的奇物奇事,既不会发出霞光,也不会冒出浓烟,更加不会产出奇珍异宝,对于修士而言,没有意义。 李想蹲了下去,拨了拨陷在石缝里的小鱼小虾,又撬起了几只,附着在礁石上的贝壳类生物,随后对着一些海草发出了一道烈焰。这才捏起些许灰烬搓了搓,然后拍干净手上那一丁点残留物,站了起来。 “暂时解散组队,各自四下查看,一直上到顶上汇合。” “录其留下,先布个阵,就排个三才分光阵吧,注意我们的行踪。” 邹录其点点头,找了个较为平坦的地面,开始刻画起了阵图,众人就在一旁等着。当他将阵眼踩入了刻画好的阵图中,李正这才快步上前,与邹录其并排站在中间后,开始向阵图注入法力,启动了这座三才阵。 一切预防措施都准备好了,四人才向山峰走去。李想没有施展任何法术,就像凡人一样,在石壁上耐心寻找着道路,或者是攀爬的位置。李品李正向左右分开后,直接施展出法术,冉冉飞了上去。 分配给林木胜的登山地点,在山峰的另一面。他先沿着海滩飞了一段,停下来后,估计了一下大概的位置,又往前飞了几丈,才开始向上攀登。 林木胜如今的境界,还处于炼精化气阶段,无法像李想那样,凝聚出实实在在的身体,所谓的攀登,也不是实打实的蹬踏在岩石上,而是凭空站立,一点点向上升。他一面飞,一面观察感应面前的情况,一直来到山顶,都没有发现异常现象。 当林木胜来到山顶时,李品和李正两人,此时正在一块比较干净的石头上坐着。他们已经绕着这座山峰转了好几圈,同样没有任何发现。 两人向林木胜打了个招呼,继续低头研究着屁股下的这块岩石。 林木胜来到两人身边,好奇地看着那块石头,问道: “你们从这块石头上,找出了异常吗?” 李品拍了拍身边的石头,示意林木胜坐下来说,回答道: “不是。正爷以前是矿里的,我们正在研究这是什么矿。” 林木胜与他们相处了几个月,只简单了解过他们的情况,原籍、生卒时间之类不怎么敏感的事情,例如李正祖籍是山西大同,生于1921年,死于1940年。至于生前的经历和死因,由于有了孔伏这一先例,担心谈论过程中,会触及各自内心的伤痛,都没有打探过。 既然他们主动提到了过往,林木胜坐下后,无可无不可的说道: “哦,原来正爷是矿老板?是煤老板还是铁老板?” 李正笑了。 “我可不是什么吸血矿主。大同遍地都是采煤的,我就是井下的一个煤黑子,手下带着八九个房门兄弟,一起搏命罢了。” “哦,说错话了。信口胡扯的,没过脑子,正爷别怪我。” 林木胜赶忙起身道歉。 他以前钻研法制史,查文献时看到过,解放前的煤矿工人,过的是猪狗不如的生活。生产上,被矿主盘剥压榨,工作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毫无劳动保障,随时都会丧命;矿主强迫他们接受的食物,价高但质量极差。食物参杂了大量的糠,还有石子砂砾,甚至有草梗树叶,腐烂的草袋等,人想得到、想不到的一切杂物。 更有甚者,矿工的生命,还比不上奴隶。奴隶要矿主花钱卖,属于他们的私产,死掉一个的话,他们会因为财产遭受损失而心痛,而矿工,打死一个,随时可以通过招工补充。 让林木胜义愤填膺的还不止这些,他是学法律的。当年的这一切,都是在法律的保护下,以合法的名义实施的,这是让他最无法忍受的事实。为此他还产生过专门写一本书的想法,书名都想好了,叫做《看,这就是你要的私有制》,从法律层面警醒那些傻瓜。可惜的是,少年时的热血,总不免被社会所浇灭的命运。 李正赶紧起身,扶起鞠着躬的林木胜,连连说道: “不必如此,我没怪你。” 林木胜坚持道完歉,才回到原位坐下。口中依然不停致歉。李品在一旁说道: “没事的,正爷向来是爽快的汉子,不会往心里去。” 林木胜这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正爷是饿死的?还是在矿里出的事?” “罢工被工头打死,丢到了乱葬岗。” 林木胜赞了一声真汉子,随即转移了话题。 “这石头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李品抢着说道: “就是。我刚才打算把这石头整平整点,用月华镰刮了刮表面,正爷就发现这些石头碎,大小都差不多,里面的质地很密实,完全没有杂质,像是煤晶。” 难怪这屁股下的石头这么干净、平整。林木胜闻言,信手抓起地上的小石子看了看,果然,每一颗石粒都是方方正正,只有指甲盖大小,体积、形状都非常相似。 “咦,这里的石头,与海滩那里的不一样吗?” “质地是一样的。我和正爷讨论过,觉得差别在,有无注入法力。正爷在海滩掰下的礁石,纯用蛮力,我这刚才使用的是,注入了法力的月华镰。” 三人正在谈论时,李想也来到了山顶,得知这个情况后,立即说道: “李品,你再试一次。” 李品二话不说,走到另一块石头前,从体内具现出那把反刃短刀,对着石头的表面就是一劈。一阵光华闪动,他面前的石头,被斜劈成了两截,顶上那截,在自身重量 的牵引下,缓缓滑落到地面,啪地一声碎掉了。 李品随即收起了月华镰,四下找了找,拿起一块较小的石头,用力砸向地面,这块石头应声而断。做完这些后,李品才看向李想,问道: “是这样吧,想哥。” 李想点头示意认可,一边上前查看,众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两次实验的结果,与此前的猜测完全一致,让五人都思索起来。李想思考了一会,没有想起有类似的记载,目光轮流看向其他四人,得到的回答,同样是摇头。这意味着,无论是真知符里的记载,还是各人的见识中,都说不清楚这种情况,代表什么宝物。 第58章 初露端倪 在山顶上,大家思考了一会,没有结论的情况下,李想只好带着大家回到了海滩边的阵图内,再次合计了一番。这番合计,只得出了一个有用的结论,并根据这个结论,做出了一致的决定。 这座海中的巨大石山,对法术的力量有特殊反应,绝不会是凡物。这个位置也是落云子,最后一次发现异象的地点,在没有发现新的线索之前,这只小队,就一直驻留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随着李想的一声令下,众人开始按照分工,分头收集标本,搜寻可供容身之所的任务,交给了林木胜和邹录其共同负责。当天色逐渐暗下来的时候,各人的工作都基本完成,唯独林、邹两人,带着扫兴的神情,回到了集合地。 李想分别看了看两人的脸色,大致猜到了结果,反而出言安慰道: “没关系,这地方太小,又在大海当中,找不出一处元气旋涡,很正常。” 两人去找的地方,不是寻常的山洞,或者遮风挡雨的地方,而是元气聚集地。 在凡间,虽然到处都有氤氲元气流动,但对于现在这五人,正常流动的元气,已经不足以提供修行所需的量,元气汇集地当中的元气量,才能够同时满足五人的需求。但两人用尽各种侦测手段,在这数里方圆内,没发现任何合意的地点。 “这地方的元气非常稀薄,纯净程度与里面倒是不相上下,元气流动也很正常,可我就是觉得哪里怪。” 邹录其收起了手中的罗盘和量天尺,若有所思的说着。 “怪在哪方面?” 李想一边回答,一边看向林木胜。林木胜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感觉到有奇怪的地方。 “说不上来,终归是不舒服。也许是出来的经历太少了,不习惯这种元气环境。” 李想思索一下,认同了邹录其说的理由。李想身为高级修道士,在与邹录其组队之前,多次外出参战,非常熟悉凡间的元气环境,没有察觉出这里有不一样的地方; 其他四人由于修为过低,一直在上清宝气界生存,那里的元气环境,是经过宝支真人调整过的,时刻保证元气充沛,且无处不在。从上清宝气界来到凡间,就像从平原地区跑上青藏高原,缺氧现象必然出现。而邹录其由于元神有碍,对元气变化更加敏感。 夜幕终于降临,既然没有合适的地方,海滩上就成为他们扎营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由于元气只能供一个人修行时使用,为了让每个人都不中断修炼,李想安排好当晚的次序,邹录其因为修行所需时间最长,排在了第一位,林木胜倒数第二,李想自己排在了最后。 五人的扎营地,没有篝火,没有帐篷,但各自都携带了扁座。在黑漆漆的夜色笼罩下,小队成员们,安静地坐在上面,一直保持着沉默。林木胜非常不习惯这样的气氛,率先打破了这个让他不自在的环境。 “为什么不能说话?” 他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下身旁的李品,悄声问道。 “没啊,说什么?” 李品觉得林木胜问的很奇怪。因为大家都知道,只要不打乱元气流动,无论做什么都行。 成功带起了话题,林木声笑了笑,小声说道: “闲着无聊,要不说说你自己,就说下过往的经历,试着看能不能从这里找到突破口。” 原来这才是林木胜真正要问的。林木胜还真是没话找话,才问出了这句话的。总不能一上来就说:来,你给我说说这些,或者那些吧。 李品的脸上霎时间变的严肃,双眼仿佛亮了起来,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有些骇人。 “我籍贯岳阳,1938年,五岁多点就死了。进宝气界的时候,立的是老弱病残誓约,长大后,一直跟着想哥。” 林木胜哦了一声,觉得李品说的太简短,跟没说差不多。悄声说道: “再说的清楚点吧,就说说你生前最后那段事情,如何?” 在林木胜的注视下,刚才还在闪亮的两点荧光,从黑夜中消失了。李品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沉闷。 “真有用?” “我也不知道。总要,嗯,怎么说,嗯,你说是吧。” 林木胜含糊不清的回答,让李品很无奈,马上就打算拒绝。转念一想,人家又没义务,给自己一个保证,连帮忙这件事,都是被逼的。他叹了口气,很不情愿的叙述了那些凄惨往事。 林木胜听着听着,心中悲痛莫名,下意识的抓起地上的碎石粒,用力握在手里。 李品说完后,疲惫的望着林木胜,问道: “有帮助吗?” 林木胜苦笑一下。 “你真的全部都看见了?” “是。家里的每一个人,大姐、三姐、四哥、六姑、我父亲、四伯、我娘……,按照这个顺序,从我眼前走过去,三姐在空中炸开,头颅从我眼前飞过去,我父亲飞在空中,没等落地,就被十多只妖魔分食。” 没等林木胜继续追问,李品接着说下去。 “有个大头细身子的最凶狠,泼洒在空中的血肉,他一张口,就能吞掉一半;还有条细蛇,是从四伯的脑袋里钻进去的,还有一只灯笼妖,……” 林木胜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 “你是什么时候遇见师傅?” “我不知道。我睁开眼,院子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我的肉身躺在沟里,五十叔托住我的魂魄,” “明白了。” 林木胜再次阻止了李品的话,下意识的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碎石粒。 李品一家数十口人,在岳阳破城之日,被一大群妖魔屠戮殆尽,血肉、魂魄被分食,五岁多的李品,目睹了整个经过,最后被生生吓死在排水沟里。 李品的遭遇,并不特殊,只不过是当年中原大地,无数家庭的影子,是国力衰弱的真实写照。 林木胜此时的心情,很难形容。他预计到了李品说出的内容,不可能是愉快的,但他从来没想过,外敌入侵的同时,外来的妖魔也借机在中土肆意杀戮,而且行事如此猖狂。他的心里能够想到的,不再是解决李品不能施法打问题,而是只有一句话: 斩妖除魔! 心里想着的事情,从他的举动中真实反应出来。他下意识的运起法力,向手中的碎石粒灌输。一波,又是一波,第三波过去了,他惊奇的发现,手中的那些碎石粒,居然毫无反应。 怎么回事?正常情况下,不应该被灌输进去的法力撑爆吗?就算不爆开,也应该有所变化才对。林木胜心里这么想着,一边喊道: “师兄!” 第59章 不可思议之石 “木胜,什么事?” 林木胜的话,刚刚喊出口,李想同时轻声喊道。 李想在说话之前,一直在默默旁听着,李品与林木胜之间的交谈,同样也在心里嘀咕,这种方式闻所未闻,究竟是否有效?如果有效,是什么原理的时候,突然就感知了林木胜运行法力所产生的波动。此时邹录其已经收功,正好轮到了李正在修行,即担心因此干扰元气流动,妨碍李正的正常修行;又怀疑林木胜是不是发现了外来威胁,所以运功准备施展法术,这才赶紧询问。 当林木胜通报了自己的新发现后,李想思索片刻,决定等天亮再说。刚坐回原位,又想起林木胜的搞事习惯,再次跑到林木胜面前,叮嘱他安静等待,得到了保证后,才放心坐了回去。 林木胜修炼的很快,他收功后,坐在扁座上,陷入了思索。 他自己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导致自己,仅仅是谈论了一次往事,就变得如此激愤,以至于完全失去了冷静。是李品叙述的过于真实,还是自己因为死亡过,而变得过于敏感,些许事情就感同身受,亦或者是身为国人固而有之的,敌忾同仇的态度? 就在他对自己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突然感觉到,周围的元气正在剧烈波动。他立马警醒,一边开始提防,一边循着波动,探查过去。 元气波动的中心,是李想! 确认了这点之后,林木胜才松弛下来,散去了已经蓄势待发的法术。林木胜赫然看了看李品几个,他们估计是见惯了这种情形,各自一直安坐不动。 林木胜内心暗忖,原来这就是炼气化神达到圆满境界后的气势,居然如此骇人。这架势,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吸走般,连远处的海面都隐隐受到震荡。难怪孔伏曾经说过,他必须在特定的地点修行。自己要多久才能修行到这一程度呢? 天刚蒙蒙亮,各人按照昨晚的顺序,开始各自的修行。轮到李想修行时,林木胜清晰观察到了,因此而产生的异象。以李想为中心,地面上的石粒跳动不已,杂草败叶更是飞舞到了半空中,十多丈内的海面上,海水如同开锅一般,在表面不停跳跃。 他这次再看李品几个,从他们都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也是初次见识到这种异状,才安心欣赏起来。 李想刚结束修行,简明扼要地说了下林木胜的发现,然后让大家分别尝试。这一试,果然试出来更加惊奇的发现。无论向这些石头灌输多少法力,都没有反应。这些石头对于法力的吸收能力,近乎无限。与此同时,无论是向这些石头释放法术,还是简单的用外物击打,最终都能够破坏其整体性,直到碎裂成拇指大小后,无论是法术还是蛮力,都再也无法让石粒损伤分毫。 忙乎了大半天后,李正第一个放弃了,他将手中的石粒往地下一撒,说道: “行了,想哥,我是没办法的啦。” 李品紧随其后。 “就是,我也找不到一点点头绪。” 林木胜手中一直握住一小把石粒,静静坐在一块石头上,试图从真知符内翻找出答案。但他的努力,显然同样也是白费劲。 这些小玩意,蛮力不吃,法力不受,相互间,还像是有意识一般,也不能互伤。力气小点,它们之间就听见呲呲的摩擦声,用尽力气,它们还隐隐有相互融合的趋势,但就是不融,力气一卸,就恢复了原状。 李想看了看这几个的表情,没有意外的,都是一脸无奈。邹录其虽然还在尽力,但也无丝毫进展。 “只有送回去,请宝支真人鉴别了。” 李想的话,顿时激起了反应。 “现在?不行啊,想哥,主要任务还没点头绪呢。” “正爷,想哥的意思不是这样的,是吧,想哥。” 李想没有回答李品的问话,而是看向林木胜。 “这件事,就先放下,你也别找了。” 林木胜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石粒往方寸匣内一送,拍干净手,问道: “正事与这东西,可能有点关联。” 李想刚让邹录其停手,随口回答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也许找出异象的原因,就能顺带知道,这些石头到底是什么了。” 李正一听,提议道: “要不,我,我们在山上打个洞?” 这个提议,倒是挺有吸引力的,众人纷纷意动,连李想的脸上也露出沉思的表情,林木胜也是如此。他一听这建议,第一个想法就是,打洞正是李正的老本行,应该不虞有塌方的风险。但接着就有些迟疑,为什么要打洞?对查明事情有帮助吗?是否存在其他方面的风险?又要如何判断? 一连串的疑问,让他冷静下来,马上就打算劝阻。李想这时却断然说道: “不行。万一是活物,这样一搞,必然打草惊蛇,那时怎么办?” “李正,第一次出来,还是稳妥点,尽量不要闹出大动静。” 李正讪讪然的的嗯了一声,就没有了下文。林木胜偷眼看了看他的脸色,脸上挂着明显的失意。暗忖,平日里可看不出,李正的情绪变化这么强烈。还得是遇上事情,才能看清一个人的性格。 李想早已经习惯了李正的作态,不理会他,反而要求大家尽量多收集石头,最好把储物袋装满。他不解释原因,林木胜也不问了,反正他的方寸匣中,一直没装什么,这次就尽量塞满为止。 确认所有人都装满了石粒后,李想才安排下一步的工作。 “从今天开始,除邹录其外,我们四人轮流升到一百丈,观察周围。每两个时辰轮换一次,日夜不休。木胜,从你开始。” 然后分别点了点李品李正。 “李品排第二,李正第三,我押后。” 这才看着邹录其说道: “你这几天花点精力,布个大阵,为我们留条退路。” 邹录其明显一愣,但没有问为什么,只是默默点头应允。 李正也是明白人,一听这话,就要张嘴发问,被李想眼里的眼神给制止了。林木胜看在眼里,不由望向了李想。李想与他对视片刻,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后抬手指了指天空,示意林木胜快点上去。 连续值守了三天,谁也没有发现新情况。林木胜好几次想询问,都被李想的眼色阻止了。其他人也许是与李想相处的时间较长,信任程度非常高,倒是没有表现出急躁的神情,也没有打听,稍有闲暇,就默默的帮着邹录其布阵。 五天后,邹录其布好了一幅巨大的阵图,林木胜第一眼居然没有认出来,直到他翻找了真知符之后,才得知,这是五行颠倒莲台阵,需要二十五枚阵眼,主要功效是防护,而且可以一边移动,一边发挥防护效果。 第60章 风云突变 五行颠倒莲台阵刚布好,李想用很随意地语气,对李品说道: “开启阵图试一试,记得仔细检查,不要留下漏洞。” 邹录其听他这么说,与李想对视了一下,然后缓缓将用目光移向了天空。李想微微摇头,示意暂时不要声张。 此时轮到李正在空中负责眺望,剩余的几个人,都已经进入了阵图内。李品听见李想的这句话,心里咯噔了一下,神情不由紧张起来,林木胜起初没注意,但从两人的举止中,品味出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林木胜记得,对于邹录其在阵法上的造诣,连孔伏都是赞不绝口的,曾经表示,邹录其在阵法这方面,开创出了一个新流派。虽然没有具体说明,林木胜也没有涉足阵法,但这些足以说明,邹录其亲手布设的阵法,不会犯那些,简单到外行都能发现的错误。所以,李想让李品检查阵法,实际上是隐晦的提示。 对阵图的测试,一直持续到李正回来。他刚进入阵图,大声叫唤起来。 “时刻到了,怎么没人上来轮换?” 李想对邹录其使了个眼色,他会意的点点头,立即着手封闭阵法。 李正看到邹录其的举动后,望向了李想。 李想一言不发盯着邹录其,待其施法完毕,明显松弛了下来。指了指大家,说道: “坐下说。” 他带头坐了下去,但没开口,一直等到最迟坐下的李正,也望着自己后,才开始说话。 “我们也许有大麻烦了。我不十分确定。听我说,” 他用眼神制止了李正试图追问的举动。 “前两次运功的时候,我也感觉到一些不妥之处,因为与录其的那番交谈,也就一直没往心里去。” “想哥,对不起。” “不是这意思,录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我只是解释清楚缘由。” “李正提出在山峰上打洞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一股茫茫苍凉的气息袭来,但不算清晰、真实。可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警示,我就算是再迟钝,也要推演一番了,是吧。” 没有人回答李想的询问,李想也不是真要大家回答,而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见到众人各自用不同的表情作出回复后,他继续说下去。 “推演结果,依旧很模糊,毕竟我不是占验师。所以,我故意说了那么一句话,你们还记得吗?” 众人当然记得,当时李想说的是:万一是活物,这么一搞,必然打草惊蛇,那时怎么办? “我这句话刚说出口,一直以来的无形压力,突然就消失了。我又故意让大家收集石粒,这股压力又出现,但明显弱了许多。当我安排大家轮流监视海面时,压力涨了一下,就完全消失掉。”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林木胜问道: “是什么?很强大吗?” “不知道。道法世界千奇百怪,目前分辨不出是什么东西。强不强,也不确定。能被我察觉,至少境界是不会比我高很多,可是修为与很多方面有关,难说的很。我感受到的那种,是铺天盖地而来的压力,如果没有借助法宝,那就有点恐怖了。” 李想说的比较婉转,但大家都听出来其中含义:对方很危险,根本打不过。 这下子就麻烦了。不知道对方是什么。长什么样子不知道,属于哪类妖魔鬼怪也不知道,甚至是不是妖魔之属,也不知道。这可怎么办? “敌意,对方有敌意吗?” 林木胜从大家从未想过的角度,提出了疑问。众人带着奇怪的神情,看向他。李想赶紧打圆场。 “木胜新来不久,有这种想法不奇怪。” 然后对着林木胜说道: “以后不用考虑这个,对于上清宝气界而言,举世皆是敌人,只有早就消失了的天庭,是唯一例外。” 作为一直生活在法治社会的现代人,林木胜的想法符合现代观念。遭遇了不明生物,处于不明状态,第一件事,当然是判断敌友;有句话说得好,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首要问题。但他情急之下,按照生前的习惯性思维,并顺着这种思维定式,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将孔道长之前关于建立上清宝气界的描述,忘得干干净净。 李想等人,一直生活在上清宝气界,界外举世皆敌这一观念,也深深铭刻进他们的思想里,形成了统一的思维方式。对林木胜竟然提出这样的问题,感到奇怪只是正常反应,多来几次的话,双方之间必然产生隔阂。李想正是担心这件事,才急着为林木胜解说。 林木胜苦笑一下,没有再继续说话,但内心对他们的态度,是绝不赞成的。 “我们以十五天为限,到期后,如果没有发现新的迹象,我们就回去。这几天内,大家照常行动,阵图保持开启。” 李想的决定,得到了除林木胜之外的一致赞同。 未知的敌人很强,但没有人提出撤退的建议,这是被林木胜偷偷诟病的地方。于他看来,明知己方处于劣势,暂时回避或者派个人回去搬救兵,都不失为理智的办法,如今全体留下硬抗未知危险,是最不理智的做法。 但作为一个刚刚加入队伍的新人,一方面对潜在的危险的程度,不如李想了解,一方面也不愿因此与大伙唱反调。 来到这处小岛,已经是第十天了。林木胜从阵图内走了出来,正准备飞上去接替李想,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往常这时段,天色已经大亮,如今怎么还是一片灰蒙蒙的样子。他没有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临,以为是海面常有的起雾,或者其他自然现象,不躲不闪地站在阵图外,观察起周围的情况。 一阵轻柔的海风,夹杂着海水的咸味,迎面吹来。林木胜十分惬意的体会着,这久违了的体感,还似模似样的做了几个扩胸动作。暗忖,这里的环境虽然不适合修行,但自己这几天的修行进步不小,至少有点凝结身体的征兆了。 正在暗自得意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气息出现了迟滞,于是下意识的催动丹田,试图以此转化出更多的法力,加快脉络中的法力流动速度。 这一下更坏了,不但对气息毫无帮助,反而连丹田的反应,也变得迟钝且不受控制了。他还是没有认识到,这是敌人已经出手,自己正在被攻击的征兆,反而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走火入魔的状况,赶紧自查了起来。 当他的全部经脉和丹田都停滞,他终于意识到,不是自己修行出了问题的时候,为时已晚。他的体外隐隐传来一阵扯动,他的身体随即感到,三魂七魄中,被植入了无数丝线,随着外来的这股拉扯之力,开始将他的魂魄,从元神上拉扯下来,而魂魄正在分崩离析。 巨大的恐惧,直击林木胜的意识,霎那间摧毁了他的反抗意识。他呆立在阵图外,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一直被魂魄遮掩着的元神,也从魂魄的裂缝中,显露出来。但此时的元神,是黯淡的青色,不像之前那样发出莹莹青光。 这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林木胜的元神,如果失去了魂魄的保护,自身又因为恐惧而丧失反抗的欲望,唯一结局就是元神消散,真正的灰飞烟灭了。 第61章 第一回合的战斗 就在这一生死关头,一道闪电夹杂着火光,随后接二连三的四五道,在林木胜身边跳跃。一条影子从天而降,直直撞在林木胜的身上。半空中,连续响起惊雷,一声高过一声,最终连成一片巨大的、绵延不绝的轰鸣声。 李想当时在天上,正在以小岛为圆心,不停绕着大圈,同时等待林木胜上来轮换。林木胜走出阵图时,他就发现了,就开始向小岛降落。但是刚落下十来丈,发现了林木胜的举止不对头。他与林木胜这种战场小白不同,有着丰富的斗法经验,只看了一眼,就判断出这是遭受暗算了,因此才能及时出手相救。 由于看不见敌人的踪迹,他先施展出最简单快捷的五行神雷,对着林木胜周围轰击,也不去担心距离太近,是不是会误伤林木胜,一心只想尽快。然后施展的是系列法术——大请神术中的神霄玉清令,借用其中蕴含的雷霆正音,驱赶邪魔。施展了这两道法术后,才施展出遁术,冲刺下来救援。由于他的身法飞快,赶在两道法术先后抵达的间隙,人也赶到了,从而一举救出了林木胜。 这一撞之下,李想带着林木胜,一起跌进了阵图中,同时避免了林木胜遭受的法术波及,但那个潜伏在周围,暗算林木胜的敌人却遭了殃。 雷声响了不到一息的时间,小岛周围的空气就开始剧烈震动,随后传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雷声未歇,嚎叫声就一直不断响起。 直到此时,藏身于阵图中的那几个,才醒悟过来。邹录其一个健步冲到了阵图中枢,操纵起了阵法;李品、李正上前查看李想的情况。 没等两人靠近,李想一个翻身,已经站了起来,但林木胜依然躺在地上,无法动弹。李想俯身抓住了林木胜的肩膀,稍一用力,手掌陷了进去,林木胜的魂体居然出现了溃散的现象,已经无法受力了。他稍加观察,发现从阵图的边缘,直到林木胜倒地的这段距离内,空气中飘散着不少黑色丝絮,而且,有更多的丝絮,正在从林木胜的身体中飘出,这些都是林木胜正在流失的魂体。 李想一伸手,阻止李品两人靠近,低头查看起了林木胜的状态。在他的仔细观察下,林木胜的魂体状况一览无余。 林木胜的眼睛虽然是张开着,但眼神却如同一滩死水般溃散,毫无生气可言。他那原本明亮的眼眸此刻变得黯淡无光,仿佛死鱼眼一般。就连眼白也失去了往日的洁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调,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这一状态下的魂魄,正在以缓慢的速度散逸,原本被魂魄包裹着的青色元神,暴露在外的越来越多。看着依然是暗淡发灰的元神,李想的心揪了起来。这些症状说明,林木胜的意识,还没有从之前的恐惧中恢复,暂时失去了求生求胜的欲望。为今之计,只有想方设法让林木胜清醒,重新燃起元神之火,才能自救。如何才能让林木胜恢复神识,反倒成了最难的事情。 李想连续对着林木胜施展了多个法术,清心术、涤尘术、驱邪术等轮番加持在林木胜的身体,终于起了点效果,林木胜魂体散逸的速度减缓了许多,但始终没有唤醒林木胜,也无法阻止魂魄分解。 此时距离两人跌入阵图,只不过数息时间。正当李想一筹莫展之际,阵图外的雷声,在多次叠加之下,音量已经达到顶峰,终于突破了阵法的屏障,传入了阵内。 隆隆的雷声,起到了清心正意得作用。在雷声的刺激下,林木胜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随即又转动了一下,逐渐恢复了意识。李想赶紧在他面前挥了挥手,连连叫道: “木胜,木胜,林木胜,看着我,看我!” 李想盯着林木胜的眼睛,简洁的说了说现在的情况,随即说道: “保持意识清醒,唤醒元神。” 林木胜显得非常惊慌,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停问着: “我到底要怎么做?我不知道啊!” 李想情急之下,干脆说道: “你就要死了,这次除非师傅出现,旁人都救不了你。你想死吗?” “不!绝不。” 林木胜急火攻心,毫不犹豫的回答。 随着这一声绝不,被林木胜喊出来,原本暗淡发灰的元神,顿时亮了起来,青色的光芒,霎时间从破损的魂魄间射出,将魂体和周围一尺方圆的空间,一并晕染成青色。林木胜的魂体,开始飞快地修复着,魂体上的破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两息之后,全部破损都被修补好,林木胜的元神,仍在持续发光,最终将他的魂体,染成了近乎透明的青色。 李品、李正两人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变化,眼神中充满了羡慕,邹录其所在的位置,离林木胜不过数丈距离,同样把这里发生的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的内心想法,更加的复杂。这样的元神天赋,远超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邹录其元神还受过了伤,与之相比更加是望尘莫及。如果说李品等人,看见这样的天赋,仅仅是羡慕的话,邹录其的内心,有那么一刻,已经到了因妒生恨的地步。 看着林木胜的魂体上的青色,渐渐褪去,开始恢复原来的黑色,邹录其的心情才慢慢平静下来,转而关注着阵法外的情况。李品望向李想,不等他询问,李想指了指邹录其的方向,示意他俩上前帮忙,自己反而后退了一步,为林木胜留出更大的空间,才问道: “感觉如何?” 林木胜此时已经盘腿坐在地上,正在检查身上是否留有隐患。听到李想的询问后,他默默的运起了一道术法,刚一调用法力,就被迫放弃。 “还是不行。三魂七魄都伤到了,无法施法。” 李想见到林木胜的神情很是沮丧,安慰道: “无妨,你仔细检查一下,魂体里面有什么不妥?不要急,一点点查。我到中心阵眼那看看。” 中心阵眼,是五件属性的器物,呈五边形,摆放在一件奇形玉器上。李品三人正围绕着阵眼,呈品字形站立,邹录其的手中捧着一块阵盘,左脚的脚下,踩住了一本书,右脚踩在一块五角形的符箓正中间。李品、李正在他对面空手站立,脚下分别有一块五角形符箓。 邹录其在这个组合中 ,向来是负责以阵法、符咒辅助大家。但由于法力不足,能够驱动阵法,却无力维持阵法,特别是大型的持续运行,李想由于特殊原因,一直不愿意抛弃任何一个伙伴,经过一番思考,只好安排李品两人,协助邹录其,并在邹录其法力不续的时候,随时准备接替他,以维持阵法运行。 李想过来后,看了看邹录其的情况,然后示意李品上前,踩住他自己脚下的五角形符箓。当这一切都交接好后,才问邹录其。 “什么情况?” 邹录其将手中阵盘亮给李想看了看,抽出一只手,指着阵盘上的边缘,画了一下。 “妖物从坎艮位脱离,始终没现出原形,但也肯定被你那招神霄玉清令重创了。” 李想看着阵盘上各种变化,掐指计算了片刻。 “阴属,水属吗?依山傍水,势孤且崎,对方数量不多;前有我们为敌,后有山阻,其势已经获取了小利,必将转危。” 邹录其笑着说道: “我算出来的结果,也是这样。” “找到他。干掉他。” 第62章 第二回合 李想原本对妖物的实力有点担忧,特别从自己很迟才发觉,它们窥探自己这件事情,觉得它们也许很强大,害怕自己难以抗衡。因此,他特意嘱咐邹录其布置一个既能防御又方便逃脱的阵法,做好了万全之策——遇到厉害的妖怪就逃跑。 然而,在与妖物展开首轮交锋后,李想惊讶地发现,这些妖物竟然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它们非常惧怕雷霆!这个意外的发现令李想信心倍增,胆子也大了起来。既然已经洞悉了敌人的软肋,那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畏手畏脚,必须果断改变战略。 现在,摆在李想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就是想尽办法消灭这些可恶的妖物。从他与邹录其之间的对话,可以看出,他此时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战胜眼前的敌人,绝不退缩! 一整天的时间,转眼之间就这么过去了,但那神秘莫测的妖物却依旧杳无音讯、深藏不露。李想心急如焚,他已接连数次外出探寻,试图把这可恶的妖物给引出来,然而每次都是徒劳无功,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林木胜那边的情形同样不容乐观。他虽然用尽浑身解数,但魂体受到伤害后,无法施法,经过仔细搜寻,他全身上下还都残留着一些奇怪的、随处可见的外来异物,无论林木胜如何想方设法,都牢牢留在他的脉络、丹田当中。对这种从未遇见过的症状,李想也是束手无策。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众人心中变得焦急不安起来…… 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太阳尚未升起,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然而,对于林木胜来说,这个平静的时刻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他身体内部那一直潜伏着的无数异物,像是感受到了某种召唤一般,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这种骚动并非毫无来由,仿佛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又似是受到了外界某种力量的影响。林木胜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异物在他体内抖动,似乎想要撕裂魂魄,并带着魂体离去。他的经脉和丹田也因此受到了强烈的冲击,犹如在翻江倒海。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林木胜心中充满了恐惧与困惑。他不知道这些异物究竟是什么,为何会在此时突然发作。但他明白,如果不能控制住这股力量,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他开始努力,争取让元神重新焕发,去压制那异物的躁动,但也许是因为这次是有意为之的缘故,元神不如上次那般耀眼,远达不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一旁正在打坐的李想,发现了他的异常状况。林木胜强忍着浑身的不适,简述了一下情况,李想立即喊道: “录其,你那里什么情况?” 邹录其稍加检查阵盘,赶紧答道: “没有状况,什么都没有。” 李想转头问林木胜: “哪边更强?能感觉到方向吗?” 林木胜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细细体会了一下体内的骚动,甚至冒险放松了对体内异物的压制。这才指了指东北面,回答道: “往这边。” 他的动作,邹录其也看见了。 “还是坎艮位。” 李想立即下令道: “李品、李正,提升阵法威力,增加到十成。” 随着两人相继向阵图中输入法力,林木胜感到自己的情况开始好转,异物停止了骚动,再次沉寂了下去。阵盘上的代表坎艮方位的阴爻阳爻,开始微微发亮,邹录其终于有了新发现。 “想哥,出现了。” 李想没有回答,径直站了起来,对林木胜点了点头,走到阵图边缘,停下来后,对邹录其比了个手势。邹录其抬手丢给他一块符箓,提醒了一句。 “神霄令符还有两块,先试试金光符加定身符也行。” 李想原地站了一会,直到邹录其那边再次说道: “五十丈内。” 李想立即行动起来。他双手各持一张符箓,一个健步冲到了阵图外,左手向前一推,金光符离手的同时被激发,霎时间,雪亮的光芒,出现在他身前两尺左右的位置,像是一道白色巨浪般,快速向前延伸,眨眼间射到了五十丈开外,这道符与他之间的空间,景色毫无改变,但符箓所指的方向,出现了一条刺眼的光带。 耀眼的白光一直在增长,李想继续停在原地,右手所持的符箓,正在发出莹莹白光,一副蓄势待发的状态。片刻后,李想身后的阵图边缘,李品探出了半边身子,喊道: “水面,右手,三十七丈。” 李想运转法力,右手猛地一挥,一道凌厉的劲风呼啸而出,伴随着定身符,朝着李品所指明的方向疾驰而去。只见那道符咒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嗖的一声划破长空,瞬间飞出了十多丈远。 当它飞到一丈多高的半空时,突然像是遇到了某种阻碍,稍稍停顿了一下,但紧接着便猛地爆裂开来,绽放出耀眼夺目的红光。那红光犹如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又似火山喷发般炽热浓烈,以惊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眨眼间,方圆三十多丈的空间都被这片红光所笼罩,形成一个巨大的红色光罩。凡是被红光照射到的物体,无一不被染成深红色,仿佛披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就连原本波涛汹涌的海面,在被红光扫过的刹那间,也变得异常平静,波浪似乎都被定格住了,只是微微颤抖着,不再有任何动静。 被这道神秘而耀眼的红光笼罩住的海面,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一般,整个世界都变得异常安静。所有的波涛、海浪和风声似乎都在一瞬间戛然而止,只剩下一片死寂。人们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片被红光覆盖的区域,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几秒钟过去了,终于,红光渐渐消散,原本平静的海面重新泛起涟漪,海水开始流动起来,恢复了它原有的轨迹。一切又回到了正常,但刚才那惊人的一幕却让人难以忘怀。 然而,除了海面的短暂停滞外,并没有其他明显的迹象表明有什么异样发生。既没有妖物从海面现身,也没有任何奇怪的声响或震动传来。只有那逐渐散去的红光,仿佛不甘心无功而去,依然在海面留下一丝淡淡的痕迹,在向世人诉说着遗憾。 “咦?” “啊?” 众人原本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定身符能够发挥出强大的功效,但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它竟然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瞠目结舌、惊愕不已,一时间,整个阵图之中,惊叹声此起彼伏。三人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困惑不解:难道这的定身符不够强?亦或是其中另有隐情呢……种种疑问涌上心头,使得原本淡定的气氛变得愈发紧张起来。 林木胜虽然还在专心抵抗着体内的异物,但三人发出的惊诧声,打断了他的努力,他转头看向中心阵眼,但那三人由于陷入紧张之中,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无法为他解释。 李想的内心犹如惊涛骇浪般惊诧不已,但他无暇顾及定身符失效的缘由,迅速抬起右手朝着胸口一按,如变戏法般从自己的方寸匣中取出一块崭新的符箓。他的左手并成剑指,如行云流水般在符箓上舞动,仿佛一位书法家在挥毫泼墨。 短短数秒之间,李想的手指如同闪电般迅速舞动着,令人目不暇接。他的指尖仿佛被赋予了神奇的力量,以惊人的速度不断点击、划动,以至于手指因极速而产生模糊虚幻之影。 随着手指的飞速运动,一张张原本平凡无奇的符箓开始发生奇妙变化。只见符箓表面逐渐浮现出一连串连贯流畅的线条,这些线条如同有生命一般,以极快的速度渗透进入符箓内部。 每一条线条都是那么细腻入微,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和能量。它们相互交织、缠绕,构成了一幅复杂而神秘的图案。这图案在符箓上闪烁着微弱光芒,宛如夜空中璀璨繁星,散发着迷人气息。 李想终于停止了书写,剑指离开符箓表面,然后向前一指,发出一声大喝: “疾!” “轰隆!轰隆隆!” 伴随着这声震耳欲聋的大吼,李想右手掌心中托举着的那道符箓,突然绽放出耀眼光芒,但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半空中传来阵阵惊天动地的雷鸣之声,仿佛整个天空都要被撕裂开来一般。 伴随着滚滚而来、震耳欲聋的阵阵闷雷,突然之间,一阵凄厉刺耳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这一次,李想听得分外清晰,那嚎叫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没有半点儿情感在内,时而高亢尖锐得像要刺破耳膜的唢呐声,时而又低沉压抑得仿佛有人正用脑袋狠狠撞击地面一般。 雷声愈发猛烈,李想渐感难以承受。此乃神霄玉清令最大的弊病,即无差别攻击。一旦施展开来,方圆百丈内的所有生灵,无论敌我,皆会遭受雷霆之洗礼。 于是他快步向阵法退去,借助阵法屏蔽掉雷音的部分威力。刚退了一步,眼角就瞅见海面上有个碧绿的东西。这玩意儿特别小,还特别薄,颜色跟海水也特别像,要不是双方都在动,有了光和影的变化,李想肯定发现不了它。 李想停下脚步,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雷声对元神的冲击,打算仔细观察一番。就在这时,那个玩意儿突然以惊人的速度开始移动,仿佛一支离弦之箭,在海面上划出一道耀眼的白色弧线。眨眼之间,它便如鬼魅般从李想的视野中销声匿迹,留下海面上一条白色航迹,和一脸惊愕的李想。 第63章 知敌以制敌 \"就是它!\" 李想刚刚回到阵图之中,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方才目睹的情景告知同伴们,并斩钉截铁的做出如此判断。 众人对此惊讶极了。根据李想的描述,对手是一个小到只有巴掌大的绿色方块。这种形象,之前任谁都想不到。李正更是出口成圣: “我草它姥姥的,我还以为是海底潜藏着的哪只巨兽,没想到是这么个,比鸡,哦鸡仔,是比鸡仔大不了多少的东西。” 林木胜突然听见李正飙脏话,居然还及时刹住了车,实在是憋不住笑意了,嘴里发出了嗤的一声。李正一听,急忙向李想解释: “想啊,我可没提生殖器的事情,没啊。” 李想摇摇头,严肃的说了句: “下不为例。” 李想说完,不再看李正讪讪的表情,拉着众人分析起了敌人。 这一次交手,成果只能说聊胜于无。虽然逼出了敌人,掌握了对方的形象,但谁也没见过这种样貌的妖物,真知符中也没有相类似的记载,不知道是什么性质的妖怪。而且,两次交手,依靠神霄玉清令,也仅仅是逼退了敌人,而不能杀死它。除了知道这些之外,既不知道敌人的专长是什么,也不知道致命弱点在哪。 李想说完这些不利之处,发现大家的神情都显得有些低落,刚打算说点有利方面,提振一下士气。林木胜突然发言。 “有件事,我来不及说。刚听了师兄说的这些,我觉得,说出来,对解决那个妖物,可能有帮助。” 众人闻言,精神一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林木胜,目光隐隐发亮。 林木胜果然是见惯风浪的人,对众人的注目礼全然无视,按照自己习惯性的做法,说道: “第一,我体内的异物,与妖物有密切联系。大家都看见了,妖物靠近后的情况,不用我重新描述一遍。这说明,我体内的这些东西,或者是与妖物性命攸关的本命法宝,亦或者就是,妖物身体的一部分。” 众人对林木胜说的这些反应不大,这些对于他们来说,都是常识可以推断出来的。林木胜将众所周知的事,郑重其事的说一遍,大家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所以都静静的等着他说下去。 “第二,这是重点,阵法全力运转后,特别是师兄施展了神霄玉清令之后,妖物与我身体内的那些零碎断开了联系,我乘机吸收了一部分,是土属性的。” 李想一惊,脱口问道: “吸收?你确定不是排出了体外?” “不是。只有在天雷最盛的那几息时间内,那些异物才完全失去反抗,侵入丹田的那些,随着丹田吸入元气,被我炼化在丹田。天雷稍有减弱,就无法继续炼化。” 此时此刻,雷声已然平息下来,再也无法重试一遍。正当大家陷入沉思之际,李想脑海里忽地闪过一丝灵光: 或许让林木胜直接置身于神霄玉清令的威力之下,就能够将那异物彻底清除干净? 这个念头甫一生出,旋即便被另一个疑虑所取代:\"刚刚那头妖魔,真的就这样全身而退了么?真的没有被天雷击伤?不行,还是得去查看一下现场情况才行! 想到了就马上行动。李想匆匆起身,让其他人继续留在阵中等待,叫上李品一起赶到发现妖物的地方。 海面上波涛翻滚如旧,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般,平静而正常。李想两人搜寻了一会,还真的找不出任何与妖物有关的迹象。李想正看着海面发呆,李品悄悄的说了句话,提醒了李想。 “木胜子,他的感应……” 李想这才恍然大悟,说道: “你回去叫木胜来一趟。” 李品恩了一声,还没动身,又被李想叫住了。 “不妥,这样不妥。还是我来吧。” 两人重新回到阵图内,李想当即将自己心中的揣测和盘托出,没曾想对方立刻表示赞同。 按照李想的揣测,神霄玉清令引发的天雷,肯定伤到了妖物。妖物受到伤害后,也肯定会在原地留下蛛丝马迹,例如血迹肢体之类,再不济,也会留有妖气,但刚才那一趟没有任何发现。 在李品的提示下,李想试图借助林木胜如今的特殊状态,回到现场感应一下。但是这样做的话,可能对林木生有伤害,所以李想当时制止了李品,由自己亲自向林木胜解释。 二人商议已定,决定再度折返至最初发现妖物之地。待抵达目的地之后,他俩二话不说便纵身跃入水中。入水之后不久,林木胜立即察觉到一股异样气息。 在海底! 林木胜刚潜入水中数丈,体内就有了反应,他按照事先约定,向海面上的李想发出一阵波动,让他紧随自己,然后就笔直地向下游去。在不断下潜的过程中,林木胜突然意识到,灵魂状态下,海水仿佛没有丝毫重量,无论潜下去多深,自己既不用担心无法呼吸,也不用担心海水的压力。 这也算是不幸中之中的小幸运吧!林木胜思来想去,只好如此自我安慰一番。 顺利抵达海底后,林木胜海床上转着圈游荡,搜寻一切能够感应到的异物。半个时辰过去后,林木胜在海床上,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再三确认没有遗漏了,才冒出水面。李想自始至终都陪在一旁,也与他一起浮出了海面。 阵图内,当林木胜将部分暗绿色的微小颗粒,从方寸匣中取出后,厚重的土行气息,同时从他手中散发开来。李想赶紧接过,问道: “有没有加重?” “师兄放心,我体内没有变化,剩下的那些异物安静得很。还有,两者完全是同一种东西。” 李想点点头,然后将接过来的微粒捧在手心,浓重的土行气息,顿时塞满了整个阵图内部空间,所有人的气息为之凝滞。 邹录其由于修行的就是五行类法术,对此的感受最明显。他顾不得气息不畅,立即提出了一个大家意想不到的猜测: “会不会是息壤?” 息壤,是传说中禹帝治水期间,有着无比奇特的性质,用来堵塞洪水的宝物。只需掰下一小块,然后施加一些特殊的法术,它便会自动生长,并紧紧跟随洪水的流动方向。无论洪水如何汹涌澎湃,息壤都能迅速蔓延开来,形成一道坚固的堤坝,成功地拦阻肆虐的水势。 李想吃了一惊,细细体会之后,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 “不是,肯定不是。记载中,息壤焦黄发黑,不是绿色的;最主要的是这气息不正常,不是戊土之气,而是己土。戊土主防护,己土主生长,相差太远了。” 邹录其刚要说话,李正补充了一句: “这己土之气厚重但短促,而且也不纯粹,夹带着壬水气息。” 确定敌人并非魔化的息壤后,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否则的话,唯一选择就是立刻提桶跑路,返回去请宝支真人出手,方有胜算。 众人研究来研究去,终于为妖物做出了初步刻画:体型小,己土、壬水复合属性,惧怕雷霆,除使用土属性的颗粒,攻击魂魄之外,没有其他攻击手段。 经过两轮交锋,以林木胜负伤失去战斗能力、消耗了两张珍贵的符箓为代价,仅仅获取了少的可怜的情报。当大家正在为此发愁时,李品突然指着李想的手,喊道: “想哥你看,这玩意,好像在动!” 第64章 无根土 林木胜一听,第一个反应就是坏了,引狼入室!他本能就要运转法力,施展出法术对敌。可是当他刚催动丹田吞吐元气,经脉中的异物,就开始蠢蠢欲动,法力根本就无法流转,他不得不颓然而止。 林木胜刚才借助雷霆怒吼之音,仅仅将丹田内的异物吸收掉了,至于那些藏身于脉络中的,还牢牢盘踞着,妨碍着法力运行。林木胜此时的状态,只不过是从植物人,恢复到了半残废状态而已。 其他几人的反应也很迅速,李品话都还没有说完,手里就出现了那张小盾,李正紧跟着就从从体内摸出那条绳索,邹录其见状,腾地跳了起来,边退往中心阵眼,两手就已经抓出了一把符箓。 相比之下,李想还是比较镇静。他只是暗暗运转法力,边蓄势边看向右掌心。那些微粒原本的形状是砂砾般,而且大小不一,小的几乎微不可察,大的也仅有半粒米大小。如今果然如李品所言,正在缓缓融合在一起。 李想稍微观察了一会,才对大家说道: “没事滴,没有法力波动,也没有流露出意识,只是这种东西的特性而已。” 林木胜还是有些怀疑,赶忙问道: “那我体内那些?” 李想招呼着大家坐下,自己抛了抛手中的那团正在变成土块的碎沙砾。这玩意在他手中,正慢慢变软,越来越像一团泥巴。 “这些被天雷净化过,已经无害了。” 李品几个纷纷收起手中的武器,坐了回来。李品还笑着说道: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 李正一坐下,就笑话起李品。 “瞧你被自己吓得,……” 这话还没说完,就让李想的眼神制止了。李正随即在脸上挤出了个傻笑,向李品嘿嘿了两声。李品仅仅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李想不让李正说下去,是因为他觉得,李品的反应,看上去有些过大,但其实是最正确的做法。林木胜正是因为一时大意,才遭到暗算的。殷鉴不远,其他人无论如何提防,都不算过分。 众人重新坐下后,李想搓了搓手中的那团泥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你们注意到了没?这东西,看似柔软,其实极为坚韧,而且还在褪色。” 他一边说,一边扯住已经被搓成细条的那团泥巴,向大家演示了一番。在他双手之间的泥巴条,被逐渐拉长,变得越来越细,但始终不断,也看不出下垂的迹象,最终在李想张开的双手之间,形成了一条非常细小的直线。 林木胜等人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更加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木胜从海底收集到的,加起来也不过半个核桃大小,刚才拿出来的,约占总数的三两成。就这么一点点,居然能被拉扯到这么长还没断裂,单是这一点,已经称得上是奇物了。 “想哥,既然都说到这了,你对这玩意的底细,怕是有点把握了吧?” 李想的一只手松开,将正在缓慢收缩的细线递到了李品手里。 “你问的好。这东西,除了颜色不对,我倒是在二十年前,见过类似特性的宝贝。” “是什么?” 望着异口同声的四人,李想笑的非常开心。 “无根土!铸形专用的天材异宝。” ——这竟是......无根土! 根据记载,这无根土,向来出自三十重天之上,是鬼修重铸身体,必不可少之物,对于全都是这类生灵的上清宝气界来说,其珍贵之处,不言而喻。如此珍稀之物,居然会在此处现身,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而自从天庭销声匿迹以后,世间已很难获的此般奇珍异宝踪迹。唯有在异域某些特定的魔界,由于那里的妖魔体质特殊,无根土成为了那些妖魔生存的必需品。要从这些地方,通过战争方式,才能夺得些许。 李想还是在二十年前,跟着孔伏征战时,曾经抢到过少许,并分得了一丁点,用于重铸形体,因此对这种宝物的形状、性质非常了解。之前没有辨认出来,主要是因为林木胜收取时,已经被天雷崩的细碎,颜色也不是正常的白色。当无根土在他手中逐渐复原时,他已经笃定了这一判断。至于颜色不对,那是被魔化后的正常现象,这不,脱离魔化才多久,颜色不就已经从暗绿色,慢慢转变成亮绿,相信很快就能完全褪掉了。 李想笑眯眯的看着李品手里的无根土,心里十分欢喜。但最欢喜的反而是李品李正两个。他们俩听到无根土这三个字之后,眼光同时看向了邹录其。 这宝贝,对大家都有巨大的好处,但最需要的,还是修为境界最低的那个。这两人已经初步凝结出了身体,无根土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从目前来看,林木胜的修为,虽然稍逊于邹录其,但一个是元神强大,前景一片光明,修为境界不可限量;而另一个,已经是寸步难进,永远都达不到高级修道士的境界,这就意味着,邹录其是无法凭借自身能力凝结出身体的。而有了无根土,至少能够弥补这方面的遗憾。 邹录其的神态比较复杂。他看着李想手中的无根土,又看了林木胜一眼,欲言又止。李想发现了他这样的表情后,抬手一指他。 “录其,格局小了不是。” 等四人一同看了过来,李想指了指阵图外,大声说道: “外面还有大量的无根土等着,怎么就光知道惦记木胜的战利品呢!” “师兄,这是大伙的,不光是我一个的。” 林木胜确实从没有这种想法,当年组队打个副本,都知道刷出来的物品是队伍的公产,这时肯定不会这么傻啦。所以一听李想这么说,赶紧为自己辩解道。 李想之所以说这话,主要还是因为与林木胜的关系较为疏远,不确定其心性,为了维护队伍的团结。如今林木胜已经表态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双方之间的感情,也因此增益不少。 林木胜愿意共享战利品的举动,并没有让李想打消,获取更多的宝贝的打算。他从李品手里接过那团无根土,丢到了林木胜的手里。 “你负责保管着,我有个计划,大家都来斟酌一下是否可行。” 从两次接触的过程来看,外面的妖物,反应灵敏,动作迅捷,能力有限。但是不知什么原因,都已经吃了次亏,还再次过来送死。李想估计还会它再来,所以,为了限制妖物的逃离,需要补上一个大阵,断绝妖物的退路,再使用神霄玉清令,就简单多了。 邹录其立即想到了,说道: “丙火囚龙罩最合适,我带齐了整套阵图。” “六十四处方位都要布置,太复杂了,要求的位置太精确,而且离火气息,在水中过于显眼,不妥。” 对李正的反驳,邹录其想了想,做出同意的表示,随即提出了新的想法。 “布置简单,覆盖范围广,又在水上,那就是玄武转青龙之意,可以用黑水阵。” “好, 就这个,录其外出布阵,李品李正,你俩负责保护。” 李想刚拍板决定下来,林木胜就啊了一声,示意自己有话要说。待李想的目光看过去时,他说道: “需要提防妖物偷袭,我可以一起。如果妖物靠近,我还能感应到。” 李想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林木胜见李想同意了自己的建议,心里头极为舒畅,暗忖,这才对了嘛,师兄终于不再将我视为外人了。 第65章 怎么办?就这么办! 因为需要林木胜参与,换成了林木胜和李想两人,陪同邹录其外出布设阵图,李品李正留在了阵图内。这样一来,李想既要负责核对阵眼的位置,又要照顾林木胜,成为了三人中最忙碌的那一个。林木胜看在眼里,虽然没有做出小儿女的姿态,但内心却在反思起了自己的疏忽。 林木胜最大的错误,是心里面缺少了警惕。出生于和平时代,安全的环境,真的会让人丧失掉基本到警惕性,明知道已经身处战地,对即将面临的争斗,却完全没有提高防备的意识,没有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观念,将之当做普通人之间的打斗争吵对待。 由于想着事情,林木胜的反应不免稍有迟钝。李想看在眼里,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是受伤后的症状,心里不免又多了一件需要考虑的事情。 黑水阵是三种水属性困阵的统称,邹录其这次布设的,是其中一种。作用是以水生木,以木克土。这一次的妖物,以土属性为主,恰好能被木所克。这个阵法的阵眼不多,仅仅只有五个,但每个阵眼的旁边,需要布置的辅助符箓和法器却不少,特别是木属性引物的安放更加繁琐。邹录其忙乎了半天,才将将设置好了全部的阵眼。 李想得到邹录其的提示后,向林木胜比了个回去手势,却没有得到回应。他看着低头沉思着的林木胜,再次喊了他一声,才把林木胜从失神中叫了回来。 李想担心林木胜的状态,安慰道: “木胜师弟,不用担心体内的那些无根土,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只要消磨掉魔化的灵识,对你大有裨益。” 林木胜虽然知道李想误会了自己的表现,但也不愿意多解释,而是顺着他的话语说道: “我不愿意慢慢消磨,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师兄为我参谋一下,好不好?” “你说。” “困住妖物之后,不是要继续使用神霄玉清令吗?我想……” 李想不等林木胜说完,就明白了他的意图,立即打断了林木胜。 “不行,你不能这样做,太危险了。” “我就留在莲台阵旁,……” “来不及的。按照你说的吸收过程,你必须在雷霆最盛的时候,才有机会吸收,那时你的神魂,已经被天雷击垮了,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动了。” 林木胜的话没说完,被李想又一次打断了。林木胜也不急躁,提议道: “用正爷那条幌金绳绑住我,不……” 李想第三次打断了他的话。 “你这个想法行不通,只有宝器以上品质的法宝,才能承受住雷霆震荡,我们没有。” 邹录其在一旁听了一会,明白了两人说的是怎么一回事。林木胜为了早日复原,抱着的打算是,与妖物共同置身于雷霆之中,借用雷霆震荡的威力,打掉体内异物的灵性,然后快速吸收体内的无根土。 至阳至刚的雷霆,向来是鬼魂和邪魔等阴物的克星,只有修到了炼气化神的境界,并凝结出身体,才勉强能够承受住。林木胜身为鬼修,境界又不够,就算是遇到了普通的雷声,都要避之不及,何况是法术引发的,那就更加危险和致命。对于林木胜的这个想法,邹录其非常佩服他的果敢,同时也惊讶于他的那股狠劲。 两人说话间,已经从海面回到了小岛上,林木胜松开搭在李想肩膀上的手,让自己飘落到了地面上,斜靠在一块礁石旁。 “师兄,我还有白丹呢。” 白丹,就是林木胜拜师时获赐的那件道袍,虽然已经被林木胜绑定了,但还未达到本命法器的程度,这件宝物在制作过程中,掺杂了宝支真人本体脱落下的些许枯叶,理论上来说是属于宝器级别的法器,符合李想说的条件。 “你确定要用这么珍贵的宝贝冒险吗?” 李想的质疑,让林木盛迟疑了起来。他想了一会儿,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打算。师兄说,宝器级别就能够抵御天雷,只是理想状态下的一种可能。实际操作过程中,还要结合使用者的修为境界,以及使用者的发挥水平。这样的宝贝,对于林木胜来说,本身就有重大意义,万一受到了损伤,不但对师傅交代不过去,他自己也会懊悔万分的,他抬起头看了看远方的山峰,正准备放弃的时候,眼前所见的情景,让他又升起了另一个念头。 “师兄,凡间的物品,不被天雷之威摧毁,是吗?” “当然了,死物又无法感受到雷霆。” 林木胜笑了起来。 “那你说,如果我用山上的灌木树的树皮和草茎,搓一条绳子的话,是不是就?” 林木盛没有把话说下去,但意图表露无遗,他坚持要借助雷霆,消磨掉魔化的意识,甚至不惜置身危险。 他的这个方案还真的是可行的。天雷只针对一切有灵识的生灵,树木草石是死物,不含任何灵识,肯定是不会受到雷霆伤害的,但林木胜自己能不能坚持住,直到魔化了的意识被消磨掉?还是与之两败俱伤? 眼见林木胜的态度如此坚定,李想不好强行劝阻,回到阵图内,立即安排李品割草、剥树皮去了。 山峰上的草木,虽然并不茂盛,但编一条丈多长的草绳,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惜的是,无人会编草绳,李品等人倒是编过扁座,但两者都编织手法,差别巨大。在浪费了不少原材料之后,终于在一天后,勉强搓出来了一条草绳。望着眼前这条长度不足一丈、七歪八扭的绳索,李正笑嘻嘻的说道: “小楼姑娘要是看见这手艺,那怒火,啧啧,怕是要闭关修养一段时间了。” 李品踢了他一脚。呵斥道: “少胡说。” 李正嘿嘿一笑,没有还手。两人的感情向来亲密,日常相处时,相互间少不了打打闹闹。但自从被派出来执行任务,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嬉闹的举止。 李正随即问林木胜: “到时候,让我来拉你吧。信得过不?这可是把性命交到了我手上哦。” 林木胜感受到,此时此刻,大家的心态都放松了,不再像刚出来的那十来天,那么严肃紧张。那时都是初次担心犯错,做起事来表情严肃,举止有些刻意。经过这十来天的适应,终于有了高手的样子。 林木胜自己在这十多天的变化,与大家类似,而且为了配合李正,他也笑着回答道: “这有什么信不信的啊。我倒是担心另一件事,你会不会提前把我拉回来,让我白白受苦。” 作为鬼修,对天雷的畏惧,早就铭刻在了本能中,这无关勇气和意志。林木胜妄图借用天雷,去消磨体内魔化的无根土,他自己就一定要置身雷霆中。虽然负责拉他的,不需要在阵图外,但阵图的防护就不能提升到最高,里面的人也要承受一些雷霆震怒之威。处于雷霆威力当中,负责拉人的那位,在心惊胆战之下,林木胜担心的事情,还真的有可能发生。 李正的表情立即严肃了。他想了想,坚定的说道: “放心,只要你的手不放下,我就绝不动一下。” 林木胜赶紧摆手示意。 “我放心,绝对放心,开个玩笑罢了,正爷不用过于认真。” 李想在一旁,只看不说话,内心却在暗暗欣慰:在上清宝气界的那几个月,林木胜与这几个人,彼此间是越来越熟络,但始终有些无形的沟壑。但出来不过十数天,相互间的陌生感就已经消除。这对于整个小组来说,是一件比获得宝物,更加有益的事情。 第66章 困住了! 布置好黑水阵后的第一天,就在众人的愉快的交流,和拙劣的手工中过去了。在这一天,每个人都收获了满足,个个神清气爽、志得意满。谁都没有想到,枯燥无味的日子很快就要开始了。 众人已经连续等待了八天,他们的耐性就像紧绷的弓弦,逐渐被时间的拉伸消磨殆尽,开始变得有些不耐烦了,仿佛心中的火焰被慢慢浇熄,而那妖物,却迟迟没有再次出现。前两三天还算勉强度日,至少有话题可聊,但越往后,可供交谈的话题j越少,第五天的时候,大家已经无话可说了,每天只做三件事,检查阵眼,然后枯坐在扁座上,除了轮流修行,就是轮流休息。 正如林木胜估计的一样,首先无端发怒的人,果然是李正。李正发作的起因,让所有人都哭笑不得,居然是因为扁座在地上没有放稳。 第七天,李正检查阵眼后,刚从阵图外进来,就从储物袋中拿出了扁座,随手丢在了地上。扁座滚动了几下,被地上的石头顶得翘起,李正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将扁座踢出阵图外,口中不停细声念叨着一些粗言秽语。 李品、李想和邹录其三人,见此情景,面面相觑后,居然噤口不言,一直等到李正自己住口,并出去找回了扁座后,李想才开口温言相劝一番。 林木胜看在眼里,全程没有说话,但对李正的性格,以及四人相处的方式有了进一步的了解。林木胜的内心,并没有因此生出轻视李正的想法。通过多日来,无所不谈的交流,林木胜了解到了每一个人的过往,不断揣摩他们的性格。李正如今的表现,只不过是证实了林木胜的判断而已。 此后的两天,李正每天都要爆发一次,每次发作的过程,以及李想等人的处理方式,几乎与第一次完全一致。这些事情,印证了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帮助林木胜加强了对李正的性格的认知,让他开始觉得,也许被那位老老老大哥,强加在自己头上的任务,有完成的机会了。 第十天的中午,林木胜实在是无聊透顶,这些天他既不能修行,也轮不到他外出维护阵眼,只能枯坐在阵图内,看别人忙前忙后。于是他向李想说了声,自己想去海边,找找稀奇古怪的贝壳。就出了阵图,向海边走去。 海边与阵图之间,只有区区三丈的距离。还没来到海边,他突然心血来潮,莫名其妙的就烦躁了起来。此刻在林木胜的眼里,海水太蓝,地面过于崎岖,风是多余的,阳光就更加可恶。 这一次的异常感受,没有被林木胜忽略掉。他只是一愣神,确认了这种感觉真实存在后,想都不想就转身冲进了阵图内。人没进去,已经喊道: “师兄,有情况。师兄!” 李想一听,问都不问就喊道: “准备开阵。” 所有人开始按照事先的计划,动了起来。林木胜作出告警后,俯身抓起地下的草绳,三两下就绑在腰上,然后退出阵图,走了几步后,就站立不动了。李想手中抓住黑水阵的阵盘,站在莲台阵的边缘,随时准备冲出去;剩下的那三个,神情肃穆的站在中心阵眼旁,也做好了向阵眼灌输法力的准备。 三息、五息,十息,众人一直都没有丝毫放松,静静地等待着。直到林木胜再次开口喊道: “有了。” 林木胜此时的声音有些尖利,明显听的出紧张的感觉。但没人注意到这些,李想的回应同样简短。 “方位。” “等等,等等,还不明显,还是无法分辨。还是,还是……” 林木胜一边压制着体内的异动,一边还要细细体会,一时间竟然有些慌乱。他这一慌,李想仿佛也被感染,不停轻声说道: “别慌,稳住,别慌,稳住。别……” 李正的脚,都已经踩上了前面的那块星状法器,准备输入法力。幸好被邹录其制止住,才没有惹出乱子而打乱计划。 又是十余息过去,林木胜突然右手一指,喊道: “那边,坎位。” “李正。” 随着李想的呼喝,李正的脚重重踏上了星状法器,飞快的将法力灌输进去。邹录其手捧阵盘,嘴里念念有词,心里也在快速计算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但邹录其一直没有出声,还在那里不断念叨着各种术语。李想见此情景,又喊了声: “李品。” 随着李品的加入,邹录其念咒语的声音也越来越快,最终连成一片,只发出了嗡嗡嗡的声音。 众人继续等,当这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戛然而止。邹录其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说话。 ”七十丈,还在阵外。等。“ 黑水阵的布设范围,是四十丈直径,邹录其将之布置在离莲台阵十丈远的位置上。方向虽然与妖物目前所在大致相同,但方圆四十丈的面积,其实并没多大,却已经是邹录其的能力极限。因此,需要时刻监视着妖物的动向,待其进入阵图覆盖位置才发动。 幸运的是,这只妖物似乎智商感人,即便已经屡次碰壁、遭受挫折,却依然不知变通,甚至连稍稍调整进攻策略都不会。比如,它完全可以尝试转换一下攻击方向嘛!幸运的是,对于这样简单的道理,这只愚笨的妖物显然毫无概念。自始至终,它都是从同一个位置现身,然后笔直地朝小岛逼近。现在,既然其行踪已尽在掌控之中,那么无疑会让李想等人成功的几率大增。 邹录其手中的阵图,虽然不是某德、某度那样的高清导航地图,但也能够实时反馈妖物的动静。他一边盯着阵图,一边在暗暗测算方位距离。三五息后,邹录其喊道: “就是现在,起白虎,起青龙,然后稍等,再起玄武,然后升应龙,一息后,起朱雀封门。去!” 邹录其刚把启动阵法的次序交代完,李想突然就从阵内消失,眨眼功夫就出现在距离小岛三十丈远的海面上,手中的阵图开始发出金光。 布置在海面上各处的阵眼,随着李想手中阵图的金光闪烁,逐一呼应着。最先从西面亮起一道光柱,紧接着是东面、北面,稍过一会,一条光柱从三条光柱的中间位置升起,四条光柱之间隐隐生出呼应,一息之后,南面的海面上,又一道光柱出现了,一边向上生长,一边与之前的四条光柱相互勾连,迅速连成了一座光之栅栏。 栅栏还没完全成型之际,李想已经跳到了半空中,停留在中央那条光柱的最顶端。最后那条光柱刚升到顶端,李想微微弯腰,将手中的阵盘摆在脚下的光柱顶端,手里已经握住了第三张神霄玉清令,虎视眈眈的注视着下方。 李想脚下的阵图内,除了那五条突兀的光柱外,没有丝毫动静,海水照常在荡漾,海风依旧温润,浪花此起彼伏,煞是好看。 李正此时早就从莲台阵中探出半边身子,注视着这边的情况。等了一会,似乎有些急躁了,大喊道: “想哥,在哪?” 李想当然没有理会他,李品此时也探出头,将李正一把拉了回去。当李正再次探头查看时,光栅开始有了变化。首先是矗立在正南方的光柱,微微一暗,随即恢复原有亮度,正西方的那根也发生同样变化。没等李正喊叫,这两根光柱突然光华大放,同时隐隐约约伴随着枝桠藤蔓,出现在光柱上、以及两柱之间。 李想在此刻仍然没有动手施法,而是继续盯着阵图。李正不敢发出声响,只好不停挥动着右手。刚比划了几下,李品在一旁叫道: “注意木胜。” 李正刚退回去,眼角窥见了黑水阵的东南角再次出现了藤蔓的虚影。他一把抓起草绳的另一头,兴奋的大叫道: “困住了!” 第67章 重铸形体 “轰隆!轰隆隆!” 雷声在空中连绵不绝的炸响,仿佛永不停止。 神霄玉清令刚一离手,李想就闪现到了林木胜面前,匆匆叮嘱了一句之后,不等林木胜回答,立即窜进了阵图里,外面只留下可怜的木胜子,以及同样可怜的未知名妖物。 林木胜刚一听见雷声,双手立即高高举起,面对大海站好,拼命运转知守诀,鼓荡着体内三处丹田,加速将元气转化为法力。李想的声音已经被雷声所掩盖,根本就无法听清说的是什么,只是从嘴型上,依稀仿佛分辨出,是叮嘱他要量力而行。 林木胜摆出高举双手的姿态,是大家事先约定好的。一旦他的手垂落下来,就说明他已经失去神识,或者抵御不了天雷的威力,阵图内的李正,就要马上将他拉进来。 伴随着雷声传过来的,还有妖物的吼叫声。林木胜身为阴魂,天生就畏惧雷音等一切恢宏正大的声音,那只被困住了的妖物亦是如此。两者的区别在于林木胜修习的是正宗道法,妖物却没有这类加持,面对专克妖邪阴物的雷鸣,显得更加不堪。 雷声越来越响,起初只在符箓被激发的位置炸响,随着时间推移,这声音开始在天空与大地之间反复回荡,将天上的云朵震得稀碎,海面上的海浪,在激荡的雷声中,如同即将沸腾的滚水,不停翻腾出细小密集的水花,与此同时,妖物的叫声越来越响亮。 而林木胜体内的情况,正如事先所料那样。雷声刚一响起,刚刚还在拉扯魂体的那些异物,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异常虽然都消失了。林木胜当然不会放过这梦寐以求的机会,他赶紧将事先已经转化好、被憋在丹田内的法力,导向了经脉,开始一步步的收复起了失地。涌入经脉的法力越来越多,前进的速度和距离逐渐增加着,法力运转也从刚开始的晦涩艰难,很快就变得越来越顺畅。 这一切,在林木胜强忍着心神不安的状态下完成的。当雷声袭来的时候,他的魂魄马上发生了震荡,包裹在其中的元神,也隐隐在同步抖动。从李正他们的视线看过去,林木胜的元神已经再次发出青色的光,并且逐渐闪烁,像是出现了故障的白炽灯一般。而他高举的双手,慢慢的向下垂落,身体开始晃荡起来。原本就不是实体的身体,晃荡来、晃荡去,组成身体的黑色物质,再也无法保持固定的形状,跟随身体晃动的位置,这些物质慢慢的弥散到空中,仿佛是滴入清水中的墨汁,扩散到身体周围的空间里。 “快拉!” 李想在莲台阵内看着林木胜的变化,意识到这样下去不妥,马上对李正喊道。 林木胜的手此时还平举在身体两侧,没有垂落到身体两侧。李正听到李想发出的指令后,没有丝毫犹豫,立即用力一扯手中的草绳,三几下就把林木胜拉回到莲台阵内。 李想判断的非常正确,李正执行的也很果断,没有固执的按照事先约定那样做。在此之前,谁也没有置身于天雷当中的经验,也没有看到有相关的记载,根本不知道天雷对鬼修的杀伤力到底有多大,才让林木胜的鲁莽提议得以施行。 从刚才的情况来看,仅仅十来息的时间,林木胜正逐步失去对魂魄的控制能力。这就意味着,草绳这一凡物,已经无法接触到失控的魂魄。如果李想不下达指令,让李正按照约定执行下去,等到林木胜的手,落到身体两侧才拉动草绳的话,一切就迟了。到时候,林木胜完全丧失了对神魂的控制,草绳就无法将他拉回来。而阵内的四人,只有李想才具有顶着天雷伤害的能力,外出救援,但李想必然会受伤,伤势的轻重,还要凭运气来决定。 林木胜被拉回来后,李想立即一指李正,然后向中心阵眼指了指。李正会意的点点头,丢下手中的草绳,转身跑了过去。李想这才上前查看林木胜的情况。 林木胜感觉到被拉扯时,意识是清醒的,内心对李正的举动感到有些糊涂。这与说好了的情况不一样啊?他心里刚冒出这一念头,就见到李想的眼神。他也不敢分心说话,只好用充满疑惑的目光看着对方。 “我们对雷霆的威力估计不足,你先专心吸收无根土,迟点再向你解释。” 听见李想的回答,林木胜虽然有些不以为然,但事已至此,已经无法挽回了,也就只能安心地留在阵中继续运功了。 莲台阵的威力攀升到了顶点,基本已将雷声隔绝在外,更勿论妖物的嚎叫声。当雷声到达最响亮的时候,才有那么一点点声响传入众人的耳里,过了一会,连这一点点声音也消失了,阵内变得悄无声息。 直到此时,阵内的气氛才轻松了下来。李想先是让邹录其休息,让他离开了中心阵眼,然后又判断力一下当前形势,分别让李品、李正减少了输入的法力,直到再次听见隐隐的雷声后,才说道: “保持这个程度,李品,一旦听不到雷声,就可以再次减弱阵法。” 安排完这些工作,他才再次观察起林木胜的情况。 随着异物吸收的越来越多,林木胜的身体形态,正在向极好的方向发展。头部和躯干部分,已经开始实体化。肌肤呈现出的颜色,由黑灰色转变成姜黄色,有些地方,还在转变为淡黄色,呈现出清晰的肌肤纹理,唯剩下四肢,还没有发生改变,但从目前的趋势来看,四肢实体化也为时不远。 邹录其站在李想身后,也在观察着。 “这就是无根土的神奇之处?” 李想头也不回的回答了邹录其。 “量要大,才有这种效果。木胜的身体,基本上是由无根土重新铸造了一遍。天知道有多少无根土融入其中。” 邹录其闻言,苦笑了一下。这话说的,大量的无根土,多少才算是大量啊!还能剩下的,又有多少呢? 当林木胜的四肢上的皮肤,呈现出肌肤的纹理和光泽时,林木胜的眼睛微微睁开,看着眼前的四个人围着自己,那炯炯的目光,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 李想向后退了几步,顺势推开了另外那三个。这才笑着说道: “没事。大家只是好奇罢了。” “好奇?有什么可好奇的?” 林木胜心里想着,目光随意落在了自己的手臂上,也不由发出惊讶的声音。 “哈?” 他看见手臂上光溜溜的,上面还一些有细小的汗毛耸立着,肤色也是正常的白里透红,皮肤下一束束肌肉群,居然随着手腕的转动在活动。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手臂,当他的视线转向另外一只手时,无意中窥见,自己的身上没有一丝遮挡物,他赶紧低头,发现果然如自己所料,他现在是光溜溜的,盘坐在地上,而生前的一切,都在他的身体上完美还原。 这让他更加吃惊,双手赶紧下意识的遮挡住了下体,目光看向了李想等人。 “恭喜啊,木胜,恭喜再次凝结出肉身。” 李想几人异口同声向林木胜道贺。 林木胜感到自己已经懵了。怎么是肉身呢?不是说只能重铸一个实体,如同李想那样,有形有质,但 一眼望去,还是与真实的肉体还是有明显差别的。 在他询问前,李品从一旁拿起属于林木胜的那只方寸匣,递了过来。笑嘻嘻的说道: “呐,你的东西,先穿好道袍再说吧。” 这只方寸匣,是林木胜出去遭雷劈时,为防万一取出置于阵中的。由于已经与林木胜绑定,只有他才能使用。 林木胜赶紧一手接过来,隔空打开后,从中唤起了白丹道袍,想了想后,背转身穿在了身上。遮住了身体后,浑然不顾匣子中的其他几件宝物还没收进体内,转过身对着李想,话没问出口,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自己摸上两把,确认这一切不是幻觉,才重新抬起头来,问道: “这个,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68章 追穷寇 “你的境界未到炼气化神,所以真知符内,关于重铸形体的知识,没有对你开放,以免……” “这我知道。所以我问你啊。师兄。” 这是林木胜第一次打断李想,可见他的内心是何等急躁了。 李想不以为忤,笑了笑说道: “别急,听我慢慢解释。刚刚你入定时,为了避免要说两次,我都没有和他们几个说。呵呵,要说急,还得是他们更急。” “想哥!” “想哥!” 李品、李正同时喊道。李正还上前一步,紧贴住李想的身体,手里暗暗拉扯着他的衣服。 “好好好,我长话短说,一会还要去收集无根土。” 李想一把推开李正,随后说道。 “修为达到炼气化神境,就有重铸形体的功法。但光靠功法不行,还要辅助吸收一些先天后天宝物。这些宝物包括五色土、无根土、息壤等先天,也有五帝玉、四方土等后天宝物,共有七八种之多。但宝物数量属实有限,更何况先天宝物,例如五色土,就是娲皇造人用的那种,不但早就杳无所踪,就算是侥幸获得一块,也需要真人以上的境界才有能力降服。所以能作为辅助之物,帮助我们凝结出实体的宝物,少之又少。” 李想的话刚停下来,众人一连声催促道: “继续说啊!” “所以呢。” “由于辅助之物的数量限制,所凝结出的身体,只是外形似人,其质感有很大差别啦。但木胜这次吸收的无根土,本身就是先天宝物,数量又极多,全部吸收后,无须功法就足以铸形。而且,肉身本就是以土为源,所以嘛,以无根土为基础塑造的身体,自然无限接近肉身,木胜目前的状态,还不是极限,按照这样的趋势,最终得到的,将是与肉身完全一样的身体。” 林木胜听到这里,心情突然异常激动,上前一把拉住李想的手,声音颤抖的问道: “是活生生的人吗?是可以呼吸、可以吃喝拉撒的,可以有五感五觉……” 李想拍了拍林木胜的手,轻声说道: “师弟别急,你是第一个。真知符中只是说与人无疑,还是依据常理推测的,没有这样的先例,你是第一个。你的这些疑惑,还要等你体验后,告知我们答案呢。” 林木胜眼中的光,顿时暗淡了许多。李想赶紧补充道: “从你现在的状况分析,变化是由表及里、循环渐进的,以师弟的修行速度,相信很快就知道答案的。” 邹录其在一旁,突然说了一句: “木胜,加油!” 李品、李正纷纷跟着附和,话语里满满的羡慕。同伴们的鼓励,让林木胜失落的心情,立即好转了。林木胜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企望什么,对于重新成为人,怎么会有如此深点执念。但他们说的没错,就算是现在的状态,外表与人已经没有两样,看不出丝毫差别。这个模样,是所有的高级修道士都比不上的,何况还有精进的空间呢。 想清楚这点后,林木胜的表情不再呆滞,忽然生动了。他笑嘻嘻的看着李想,说道: “师兄,什么时候去回收战利品呀?” 众人的关注点,立即被林木胜带回到当下,纷纷安静下来,看向了李想。 李想听了听阵外的动静,挥挥手指向海面的方向。 “木胜,把你手里的无根土,给每个人都分点,大家都下去捞。” 黑水阵依然耸立在海面上,阵内的海面,已经恢复了正常。五人钻进来海底,手握着刚刚分得的那一丁点无根土,开始了漫长而枯燥的搜寻。 上回寻找散落的无根土,倚仗的是林木胜对无根土的感应。现今,林木胜已将体内无根土完全消化吸收,自然便失去了感应能力。所幸上次搜集到的无根土数量可观,正好派上用场。 众人在海底缓慢地、一寸寸的挪动着,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三天后,黑水阵因法力耗尽,自然崩解。然而,众人仍在缓慢地寻找着,直到十天后,清扫战场的工作才正式结束。 在这漫长的探寻过程中,林木胜有幸见识到了李想的组织调度能力,李品、李正等人的性情、处世之道,也更为彻底地展现出来。 李想将巴掌大小的无根土,托在手上。对着大家说道: “按规矩,这里有三成是我们的,每个人分到的份额,足够塑形。我那份让给录其。” 说完,不等大家表态,将手中的无根土交到了林木胜手里,郑重其事的说道: “木胜,你负责保管好。回去禀告师傅后,由师傅分配。” 对于李想的决定,李品等三人都无异议,李正甚至还说了句: “我那份也……” 李想一挥手,截住了他后面要说出的话。 “不许!你们也需要这个。特别是你,正爷,你于金丹圆满之境,已困顿良久。无根土或可助你突破。” 李想见李品似乎也要说话,指了指他,说道: “现在还有一件更麻烦的事情,别打岔了。木胜,你提出来的,你来说一下。” “好,是关于妖物的来历。我刚才问了师兄,他也无法确定。” 林木胜赶紧开口,待几人的目光转向自己后,接着说道: “所以我在想,这妖物每次都是从一个方向出现,也许老巢就在那边。我们要不要找过去?还有,老巢那边,是不是有更多的无根土?甚至有更好的宝贝在等着我们?” 林木胜的话音刚落,李正已经迫不及待的说道: “对对对,走,找过去,弄他一大堆无根土,那就谁也不用推让。” 李品在一旁摆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使劲点头。 邹录其反而问道: “想哥,有具体线索吗?总不能撞大运吧?” 李想笑了。 “录其,还得是你啊。谨慎是你的优点,他们两个都是冲劲有余。放心,我们不乱走,我打算一字排开,就沿着妖物来的方向探查一段,以两百里为限。” 第69章 顺藤摸瓜 五人相隔约莫十丈远,在海底下缓慢前进着。七十里、一百里,一百五十里,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手中握住的无根土没有出现反应,轮番施展的探查法术,同样没有发现。位于中间的邹录其,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向李想的方向招了招手。手中握住的红色宝珠,闪了闪发出一阵阵法力波动,同时放出了一道悠长的红光。这是出发前约定好的信号之一,代表有事商议。 李想快速来到邹录其身边,抬手掐了一个法诀,施展出一个避水咒将两人罩在一起,才开口问道: “有发现什么?” “中间有段地方不对劲。” 李想一听,立即举起手中的橙色宝珠,分别向左右发出召唤。法力波动伴随着随着三道短促的闪光出现后,远处的海底,先后亮起了三个不同颜色的光点。最近的是黄色光,代表李品,稍远点的又是红光,代表李正,最远端的橙色光是林木胜。 五人重新聚集在一起后,李想才让邹录其继续。 “这里的生灵开始多了起来。我观察了一下,不是被你们驱赶过来的,都没有受惊的迹象。” 邹录其说出的这一番话语,看似让人摸不着头脑,感觉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在场的众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自从他们进入海底之后,除了邹录其以外,其他人都在不停地施展各种法术,目的是探测周围是否有妖气或者元气异常的状况出现。由于大家把精力全都集中在了这些方面,因此就忽略掉了对普通生物的关注。 与其他人不同的是,邹录其自身法力有限,所以他必须要谨慎地使用每一次施法机会。正因为如此,他反而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那些看似平凡无奇的生物,比如鱼虾和海草等等。 “这一带的生物都很正常,但刚才那一百五十里,几乎看不见有生物活动。特别是正爷的方向。” “对,确实是这样,我一路上都没见到鱼,直到想哥召唤我过来,才遇见了几条鱼,有一条还钻进了我的避水罩里面。” 李想没理会,反而看向林木胜。林木胜偏着脑袋想了想,摇头说道: “我没注意这个,说不上来。” 李品没等李想问他,也跟着摇摇头。 “掉头回去。这次不要分开了。” 李想果断的作出决定,转身走向李正过来的方向。经历了邹录其的提醒之后,众人也变得格外警觉起来。他们紧紧盯着海底,不放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生物活动迹象。 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仿佛生怕错过什么重要的线索。刚走了不久,一只巨大的翻车鱼从海底的岩石后面游出,岩石中,好几群小鱼欢快地穿梭于珊瑚之间,似乎在向人们展示着这片神秘海域中的生机与活力。 接近二十里的路程很快过去,海底的植被越来越稀少,鱼群早就消失了,众人的神情不由紧张起来。 李想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旁边的一块小珊瑚岩。观察了好一会,才指着珊瑚石说道: “周围的元气倒是正常,但到这里为止,已经看不见任何生物了。” 众人顺着李想手指的方向看去,珊瑚岩上光溜溜的,除了顶上还有一些珊瑚虫之外,周围果然见不到海草了。李想双手向左右一分,对众人说道: “大家两边分开,李品、李正一组,木胜和录其一组,找一找这样的交界处,找到后,向前走五十丈再汇合。” 搜索在继续进行中,众人按照这样的方式,每前进几十丈就汇合一次,交换彼此的发现后,再次分开搜寻。由于面积实在太大,这样做的效率太低,即便是已经不需要频繁释放法术,但对于邹录其来说,这样的行动,依然是极大的负担,在与林木胜一起行动期间,不得不多次停下来打坐调息。这一次,当两人来到一处海底峡谷旁,邹录其又一次对林木胜比了个休息的手势,示意自己需要打坐。 林木胜点点头,跟着邹录其来到一处稍微平坦的石头旁,待对方坐下后,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就走开了几步,再次安静等待起来。 林木胜现在做起这些事情,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一边等待邹录其,一边向远处张望,试图找到其他两组的踪迹。由于水底环境过于恶劣,根本就看不远,这样的举动其实没有效果,对于林木胜而言,只不过是打发时间的方式罢了。 他刚刚开始张望,身后就传来一阵强烈的法术波动,然后立即消失。 林木胜急忙赶到邹录其身边,张开避水咒,将邹录其包裹进去。 “有发现吗?” 邹录其指了指峡谷边上的一座乱石堆,说道: “那里的水流不正常。你看。” 林木胜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当他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邹录其时,邹录其再次说道: “你看看周围,再看下水流,注意水中的杂物。” 经邹录其提醒后,林木胜果然也看出来了。水流经过那堆石头时,没有一丝流入到石头内的缝隙,而是沿着石堆的边缘流开,流动的水中,本来就夹杂着大量的悬浮物,这些悬浮物也同样不流入石堆,而是跟着水流绕了过去。石堆中间的水,与周边流动的水,仿佛是互不相容似的。 “你留在这里,我上前去看看。” 林木胜说完,不等邹录其回答,向峡谷走去。当他刚刚抵达峡谷入口对出的方向时,突然感觉到水中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峡谷中袭来。这股力量如此强大,以至于他身上的避水罩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显然,这是来自于峡谷内汹涌澎湃的水流所产生的冲击力。 不能硬扛!林木胜立即作出这样的判断。他站在原地,认真分辨了水流冲击的方向,这才借着水流的冲击,斜对着石堆的方向,走了过去。 避开峡谷中汹涌的暗潮,林木胜成功地站到了石堆旁。他并未轻率地触碰石堆,而是站在一旁仔细端详。 当来到这近在咫尺的距离时,林木胜终于洞悉了其中的玄机。这里的独特之处,并非仅限于石堆。石堆所在的山体,也与周围的水流显得格格不入。无论是从峡谷中流出的,还是在外面流淌的海水,都无法触及到它,而是在距离石堆两尺左右的地方流动。 林木胜稍微收缩了张开着的避水罩,轻盈地悬浮于水流中,一边观察,一边借助水流的推动,沿着山脊往高处前行。走了数十步之后,才停下。他仔细观察四周环境并确认了,同样的现象,沿着山脊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他稍作思考,不再继续前进,也依然选择不去触碰,而是飞快地退回到邹录其身旁。 这个决定并非出于胆怯或犹豫,而是基于他对目前形势的考虑,以及对自身能力的了解。作为一个行事周全的人,林木胜深知,自己对如何处理妖物,不具备任何经验,贸然行动的后果,不是自己能够承受的。所以在行动之前,需要充分考虑各种因素,并虚心请教,以确保不会造成纰漏。 林木胜将看到的情况向邹录其通报后,两人简单商议了一下,就达成一致。在留下一个法力道标后,悄悄远离了此处。 第70章 巢穴 远远看见李想、李品两人从峡谷回来的身影,李正已经迫不及待的迎了上去。林木胜看见俩人拉拉扯扯的样子,既感慨于他们关系的亲密,也对李正的脾气性格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 几人现在停留的位置,在一块巨大的岩石旁,另一侧斜对着峡谷。这里既能躲开峡谷中的暗流,又能遮蔽住众人,是一处不错的藏身地。如今他们安静地聚在石头下,等待着李想发言。 “那层结界非常坚固,出入口在三里外,靠近山顶的位置。除了出入口那里有一丝丝的妖气之外,整个结界中正平和,充斥着土里藏金的气息。” 李想的介绍十分简洁明了,随后却话语一转。 “那一点点的妖气,与我们消灭掉那只妖物是一样的,这里肯定就是它的巢穴。但奇怪的事情也在这里,妖气太稀薄了,几乎无法察觉。为什么会出现妖怪的居住地不显露妖气的缘由,我想不出来,必须进去一趟。” “录其,你还是在外接应,其他人按照索敌阵型,依次进入。” 邹录其闻言,想了想回答道: “好。不过你们进去前,还是要加持法术。洞穴中腾挪的地方有限,轻身符是必须的,想哥,这地方呈土里藏金之象,那再加持一道吞金藏锋符吧。” 李想点点头,看向其他几个人,确认大家都没有新的提议后摆摆手,带头出发了。 站在洞口前,李想表情严肃地依次审视着每个人,仔细检查他们是否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然后,他将目光投向身旁的李品,向他下达了开始行动的命令。 李品紧握着手中锋利的刀盾,毫不犹豫地率先迈入了漆黑幽深的洞口之中。当他的身体刚刚触及到那层神秘而强大的结界屏障时,奇迹发生了——只见洞口处原本紧闭无缝的地方,竟然自然而然地裂开了一道狭窄的缝隙! 这道缝隙恰到好处地与李品的身形完美契合,仿佛是特意为他量身定制一般。它紧密地贴合着李品的身躯以及他手中高举的刀盾,没有丝毫偏差或空隙。 紧接着,李正手持幌金绳紧跟在李品身后。而林木胜则与李想对视一眼后,稍稍等待了一会儿,随后两人一同展开行动,紧跟上前去。 四人进去的场景,没有激起一丝波澜,也没有任何异响,在十丈外的邹录其眼里,这四人仿佛是滑入了平静的水面一般。 刚进到洞内,一阵妖气扑面而来。林木胜不由愕然,转头看向了李想。 李想没有理会林木胜无言的询问,而是看着两丈外的李品和李正。李品持刀提盾,专注地面对正前方,李正在他身后,正在环顾四周。目光与李想对上后,没有说话,只是快速的摇了摇头。 李想收回目光后,才对林木胜微微摇头,用眼神示意林木胜观察周围的情况。 四人所在的位置,是一处宽大空旷的地方。洞内弥漫着隐隐的黄色光芒,洞顶高不可攀,四周的墙壁距离四人所在的位置,也是遥不可及,地面上平整光滑,呈现出诡异的橘黄色。 李想向前走了两步,蹲在地上摸索了一番。先是敲了敲地面,接着用手掌按住地面,微微输入一丝法力,没有出现异常,他再次加大法力输出,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反馈。他挺身站起,小声说道: “这里并不是单纯由法术构成的,参杂有真实之物。大家行动的时候要注意。” 哎得到三人的回复后,李想才让大家保持住队形向墙壁方向移动。 走了一会,李品发现无论自己如何移动,与远处的墙壁的距离,仿佛没有变化。他正准备停下来,身后传来了李想的指令。 “继续走,不要停。再走十步,然后右转,前进三步后,继续右转,再继续前进三步,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 李品按照指令继续前进,在第二次右转之后,他的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石门,他刚准备向石门走去,李想的声音及时响起。 “别管前面是什么,原地右转,然后后退十步,如果眼前的景色有变化就右转,继续走三步马上右转。如果没有发生变化,就再退十步,直到看见类似阵眼的物件。” 林木胜听到此处,恍然大悟,心中暗道:“原来此处布下的乃是一座迷踪之阵。”只见李想在前行途中,不断掐算着阵眼所在之处,并以此引导李品破除此阵。 这一幕让林木胜心生好奇。要知道,以他对阵法的了解,李想此刻所用的破阵之法,起码得先知晓自身所处的实时方位才行。于是,他忍不住偷偷瞄向李想,试图弄清楚对方究竟是如何在这封闭的空间里辨别方向的。 这时,他注意到李想手中紧握着那面名为“明诚和光幡”的旗幡。此刻,那面旗子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而其表面则呈现出一幅完整的八卦图案。每当李想要下达命令时,他都会先凝视一下幡面上的卦象。随着卦象中的某一特定方位开始有节奏地闪烁,李想便能毫不犹豫地迅速发出指示。 “原来如此啊!”林木胜暗自思忖,“没想到如今连破阵都已经研发出了这般自动化工具。” 李品跟随着李想的指令,不断的前进后退,其他三人紧跟其后。就这样一直折腾了两刻钟的时间,走在最前方的李品突然停了下来,喊道: “想哥,这里有情况。估计是阵眼了。” “是什么?” “看不出来。只有拇指大小,发绿发红,形状像是一件,嗯,鼻烟壶?我不确定。你还是上来看看吧。” 李想听后,收取手中的旗幡,说道: “李正退后,我和木胜上前。” 林木胜和李正两人,并肩站着,看着一丈外的李想,正在向那个悬浮在半空的物件走去。 这件被李品当作鼻烟壶的物体,悬停于离地四五尺的空中,微微旋转着,有节奏地散发着红绿两色光芒。李想走到一尺远的地方站定,仔细端详起来。 看了一会,李想重新拿出旗幡,将旗面对准了这只鼻烟壶。幡面上马上射出一张光网,如同镜子反射出的阳光般,向鼻烟壶照了过去。李想这是在尝试收取阵眼,以破掉这座迷踪阵。 旗幡发出的光网,眨眼间罩向了鼻烟壶,但却没有成功收取。光网根本就无法触及到阵眼的位置,在数寸的距离,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挡住了。 被挡住的光网,犹如有生命般,不停剧烈抖动着,试图将鼻烟壶包裹住。而阵眼上的那只鼻烟壶,完全没有丝毫变化,依旧以原来的节奏在旋转,在发光。 李想发出的光网,终于耗尽了力量,如同被扎破的气球,在半空中炸了开来。组成光网的一道道光线,顿时分崩离析,在空中散落开,随即慢慢泯灭。 李想手持着和光幡,但没有继续尝试,反而对李品说道: “李品,你去坤宫位,正面面对阵眼,向左转身,然后前进二十步,告诉我看见什么。” 李品按照李想的指令,走了过去。 “没有变化。和刚进来时候看到的一样。” “好。向右横踏三步,然后慢慢右转。注意光线变化。” 李品的身位刚转了半圈,眼前就出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他马上停下来,喊道: “看见了。一道黑色的影子,刚消失。” 李想笑了。 “还是障眼法啊。” 他随即命令道: “上前迈一步,然后转身,你眼前有什么?” “哈哈哈,是那只鼻烟壶。” “那就对了。把它拿过来吧,这阵已经破了。” 就在李品的手抓住眼前的那只鼻烟壶时,整个空间突然剧烈晃动。一股暴戾的气息出现了。 第71章 全军覆没了? 那暴虐的气息如汹涌澎湃的海浪一般,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填满了整个幽暗深邃的洞穴。伴随着这股强大气息的降临,一场惊心动魄的袭击也突然爆发。 而首先遭受到攻击的便是李品。当他伸手试图抓住那只精致的鼻烟壶时,原本紧握在左手中的月华镰已悄然收起。然而,尽管如此,出于多年来训练所养成的警觉性,李品并未完全放下防备。他依然将右手握持的那面小圆盾高举过胸,护住了上半身。 就在他的手指刚刚接触到鼻烟壶的瞬间,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鼻烟壶的侧上方,空间仿佛被撕裂开来,一个耀眼夺目的金色圆球凭空浮现。这个金球甫一现身,便如同离弦之箭般急速飞驰而下,带着尖锐刺耳的呼啸声,径直朝着李品的头部猛砸过来! 李品大吃一惊,凭借长期训练养成的本能,立即举起了右手向前挡去。但他这一防御的动作,还是迟了少许。他刚把圆盾举到齐眉的位置,还没有摆正,金球就砸在了圆盾的边缘。 就听见“当”的一声,李品持盾的手,被撞的弹了出去,以至于中门大开。那只金球撞开盾牌后,力度稍有减弱,但依然夹带着呼啸声,沿着李品的前额、前襟,依次擦了过去,在李品眼前画了一个弧形,绕回到刚刚出现的位置。 这是一柄呈枣核状的锤形兵器,约有两个拳头大小,锤柄长约四尺,通体金光萦绕。 虽然由于李品的反应迅速,金锤的这一击,没有直接打在李品身上,但其所夹带的威力,仍然突破了李品身体的防御,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 就在金锤刚刚擦过李品身体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的身躯猛地颤抖起来,仿佛遭受了有一股强大的电流流经他的身体一般。与此同时,一股浓烈的黑烟从他的胸口和腹部喷涌而出,宛如滚滚浓烟般弥漫开来。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李品的头部竟然开始扭曲变形!他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深深地凹陷下去,而脸颊却高高鼓起,整个脸部看上去就像一个被极度压扁的气球,怪异至极! 眼看着头部就要因为极度的挤压而爆裂的时候,李品已经无法再保持站立的姿势,他的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向后仰,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试图以此缓解冲击,继续保持身体平衡。但金锤所夹带的力量实在太大了,他退着退着,身体却腾空而起,在空中翻起了跟头。 就在李品握住那只鼻烟壶的同时,洞穴内,遮掩视线的物体全部消失了,李想、林木胜和李正三人,几乎同时看到这一切。 就在这时,李想成为了众人之中最先回过神来的那个人。只见他迅速地举起手中紧握着的明诚和光幡,并用尽全身力气往地面狠狠一顿!刹那间,原本低垂于幡面两侧的流苏像是被注入了无穷活力一般,猛地竖立起来。与此同时,两根流苏的顶端竟一同迸射出耀眼夺目的蓝色光芒,如两道闪电般径直朝着金锤疾驰而去。 紧接着,李正也如梦初醒般回过味来。他立刻张开自己手中的弹弓,然后双手不断拉紧弓弦,伴随着一阵清脆响亮的“啪啪”声,连续发射出整整七枚弹丸!这七颗色彩斑斓、各不相同的弹珠如同天女散花般四散开来,但却又极为巧妙地组合成了一张严密的弹网,将金锤紧紧笼罩其中。 相比之下,林木胜的反应则明显要迟缓许多。当遮挡在他眼前的障碍物骤然消散之后,他的目光恰好落在了李品收起鼻烟壶的动作之上。此刻的他,心中仍然沉浸在成功破开阵法的喜悦当中,全然没有察觉到危险正在一步步逼近。直到那柄金光闪闪的锤形兵器朝李品呼啸砸来时,林木胜的脑海里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敌对的攻击行为。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努力想要弄清楚这个金灿灿的物件究竟是何物。 就在这一刹那间的犹豫之际,那个神秘的圆球已然对李品发动了袭击!李正和李想毫不犹豫地相继出招,但此时此刻,林木胜却仍然呆呆地伫立在原地,努力想要弄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旗幡上射出的那两道蓝色光线,在距离目标仅仅一尺之遥时,竟突兀地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李正发出的弹丸,则在距离目标还有五尺远的时候,就被一道无形屏障,弹飞了出去,飞得不知去向。 李想见状,立刻松开原本紧握的旗幡,任由它稳稳地矗立在原地,并源源不断地朝着金球释放出强大的射线。他腾出双手后,从自己体内取出最后一张金黄色的符箓。他右手紧紧握住符箓,左手则指向符面,开始刻画出一道道复杂的符咒。做这些动作之前,他瞥见了林木胜的失措,急忙喊道: “攻击那柄金瓜锤!” 李想的呼喊声如同惊雷一般,终于唤醒了茫然失措的林木胜。他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右手猛地一指,一座闪耀着银光的八角牢笼骤然出现在金瓜锤的四周。 这座牢笼一经显现,便以惊人的速度将金瓜锤与其周围的空间彻底隔绝开来,然后开始急速向内收缩,仿佛要将金瓜锤困于其中。 林木胜根本就没打算等待八角笼将金瓜锤困住,只见他左手迅速一指,六道璀璨夺目的星芒骤然间出现在八角笼四周!这些星芒仿佛拥有生命一般,在林木胜精妙绝伦的掌控下不断地分裂开来。 眨眼之间,原本的六道星芒已经分裂成了更为耀眼的十二道光芒!然而这还没完,紧接着,十二道星芒稍作停顿,便再度分裂成了二十四道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 就在众人惊叹不已的时候,二十四道星芒竟然又一次停滞后继续分裂,眼看就要从二十四颗分裂出四十八颗来!每一颗新诞生的星芒,都在不停闪烁,隐隐有线条彼此勾连着。 就在此刻,原本平静如水的洞穴内,再次掀起轩然大波!一股强大而狂暴的元气,如汹涌澎湃的海浪般席卷而来,整个空间都被这股力量所震撼和搅动着。 在这惊涛骇浪之中,金瓜锤所处之地竟然闪耀起奇异光芒,并逐渐浮现出一道虚幻迷离、若隐若现的半截人影。这道身影身披重甲,头戴战盔,仿佛从古代穿越而来的威猛武将;其双手紧紧握住那柄细长的金瓜锤,散发出令人心悸胆寒的威压气息。 然而让人诧异不已的是,此人影的下半身却空无一物,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截断吞噬一般,只剩下一片虚无缥缈之感。更为诡异的是,他头盔中的面容模糊不清,难以辨清具体五官轮廓,宛如云雾缭绕中的谜团,给人一种深不可测又毛骨悚然的感觉。 武将刚出现就放开一只手,单手握住了锤柄末端抡起,向四周横扫过去。锤头所经之处的八角笼,被扫的七零八落所带起搅动的元气风暴,波及到了星芒。即将分裂成四十八颗星芒,顿时被吹散开来,有些立即熄灭,有些相互碰撞后,激起更多的火花,随后也熄灭。 就在此时,李想已经将手中的符箓刻画完毕,施放了出来。一团银色光团也凭空出现在了武将的面前。但没来得及爆发,就被锤头击中,原地爆发出了一团银色烟火。 那名武将顺势收回金瓜锤后,仍然是单手持锤,沿着受力方向再次抡起,刺向站在最前方的李正。 李正缠绕在手臂上的那根幌金绳,此时如同毒蛇吐信般,刚刚升起一头,还没有离手之时,疾驰而来的锤头,咚的一声,已经撞在了李正左肩上。 李正的左肩立即腾起了一团浓郁的黑色烟雾,整个人也在这一撞击下,摔倒在一边。 金瓜锤前进的气势,依然不变。方向稍微偏转了一些后,直冲李想而来。 李想的面前已经布满了彩色烟雾,将他和周围五丈范围内的空间,全部遮蔽了。这是李想利用对方这一击的间隙,重新握住了自己的武器—明诚和光幡,并施展出旗幡上自带的法术。 疾刺而来的金瓜锤,完全没有受到烟雾的影响,直直刺入烟雾当中,异常准确地撞在了幡面的正中心,并一贯而过,刺在李想持幡的手臂上。 李想的这条胳膊瞬间遭受重创,被狠狠地击打至断裂!与此同时,原本紧握着旗帜的手掌也松开了,连带着那面旗幡一同飞出老远。紧接着,李想整个人失去平衡,身子朝另外一边倒飞而出。而穿透重重烟雾的金瓜锤,则稍稍停顿了一下之后,迅速调整方向,尖锐无比的锤头对准了林木胜,飞驰而来。 此时此刻的林木胜早已乱了方寸。当他亲眼目睹李想和李正双双落败之际,内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原本正在施展中的法术也因极度紧张而突然中断,口中的咒语念不下去了;身体更是因为害怕变得僵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小巧玲珑却威力惊人的锤子如闪电般朝着自己的胸口疾驰而来! 眼看着锤风已经破开肌肤、侵入体内,锤头距离自己的身躯仅有咫尺之遥时,林木胜突然听到了一声来自李想的歇斯底里的呼喊。 “错!” 第72章 绝地逃生 随着李想的这一声大喝,一道青光疾驰而至,重重的撞击在锤头的侧面,洞穴中,第二次发出了一阵巨响,以及更加剧烈的元气波动。原本正在袭向林木胜的锤头,就在他的眼前戛然而止。这柄金瓜锤,接着就以锤头为圆心,在林木胜的眼前临空翻滚了起来。 在这生死关头,李想终于激发了错簪,挡住了金瓜锤,保下了林木胜的性命。 错簪是由孔道长脱落的羽毛所制,是孔道长在收徒时,赠送给每个徒弟的本命武器。这件宝物,平日里将养在体内,与使用者的血脉相融,主要作用就是在生死关头激发,作为保命和杀死强敌的压箱底手段。 在这生死关头,李想虽然是终于激发了体内的本命武器,林木胜因此侥幸逃过了致命一击。但林木胜的身体,还是被翻滚中的锤杆狠狠砸中了背部。这一下,让林木胜横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落在地上。就在飞出去的同时,林木胜也醒悟过来,他赶紧学着李想的做法,激发了体内的错簪。 随着林木胜的召唤,他的体内也飞出了一道青光。这道青光甫一出现,就无视任何屏障,径直冲向仍然翻滚不休的金瓜锤,由下而上地,准确地击打在翻滚的锤头上。 这柄金瓜锤在遭受了第二次打击后,在空中翻滚的更加剧烈,位置越来越高、距离林木胜越来越远,在发出一声声呜呜的鸣响的同时,直冲洞顶飞去。 林木胜发出了错簪后,已经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伤势,赶紧爬了起来,准备下一个法术。但一试之下,却发现丹田不停震荡,全身的法力混乱,以至于一时半时居然无法调动。 慌乱之余,林木胜不禁查看起了伙伴们的情况。 李品躺在最远处,身上不停冒着黑烟,其他的情况不得而知;比较靠近的李品、李正两人,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李正的半边身子已经消失,原来是身体的位置,只有一团黑烟翻滚不已;李想还能够站立,右手从上臂位置断裂,前臂和手掌都已经消失不见。短短的一息时间,四人就被重创,看似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了。 飞向洞顶的金瓜锤,此时已经再次落下,被那名武将重新抓回在手里。那名武将双手握锤,金瓜锤在他的手中微微颤抖,时不时发出嗡嗡嗡的声音。武将暂时没有作出再次攻击的举动,只是握住了兵器,原地呆立着。 就在林木胜匆匆观察四周情形的时候,李想已经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 “你怎么样?” 李木胜摇摇头,没来得及回答,就听李想继续说道: “赶紧调息,尽快恢复。” 李想说完这句话,将一块符箓丢在地上,然后立即盘腿坐下,挡在林木胜的身前。 “你抓紧,谁更快恢复施法能力,谁就引爆这块神霄玉清令。不许犹豫!” 面对李想激发神霄玉清令的命令,林木胜稍作迟疑,才答应下来。他对这道符的破坏力有着切身体会,上一次,他是在广阔的天地间感受到天雷之威。如今,若在洞穴内使用,如此封闭的空间,无异于天然的困阵,符咒的威力将更令人畏惧,自己能不能承受,还是未知之数。 可是从刚刚交手过程的来看,自己这一队人马中,无论是谁,都无法承受敌人的一击之力。为今之计,除了与敌皆焚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办法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品李正两人躺在地上,时不时挪动一下,但都没有站起身;李想、林木胜在争分夺秒地恢复,他们的敌人的表现,却非常奇怪,自从重新握住兵器后,一直站在原处没有动弹。 李想的回复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他身子没动,一转身拿起来神霄玉清令,就要准备激发。但眼角扫过不远处,看见了那名武将的举动后,立即停了下来,开始思索其中原因。 很快,林木胜也压制住了丹田的震荡,重新恢复了法力的正常运行。他睁眼看见李想的举动,一方面庆幸于神霄玉清令没有激发,一方面也对如今的状况疑惑不已。 他担心自己的举动有可能会破坏眼前的平衡,不敢站起来。只好原地挪动了几下,靠近李想的背后,偷偷问道: “师兄,这是什么情况?” 李想摇摇头,没有回答。残存的那只手,紧紧握住那块符箓,眼睛一会盯着武将,一会看向李品和李正。过了好一会,就在林木胜打算继续追问的时候,李想才小声说道: “你过去把李品、李正拉过来。记住,不要管武器,只管人。” 林木胜嗯了一声,问道: “师兄,你不要紧吧?要不,先给你接回手臂,……” “没有意义。我没有伤及元神,现在担心的是他们俩的情况。快去!” 面对李想不容置喙的语气,林木胜听出来其中的坚决,不再多说什么,赶紧站了起来。他站起来后,尝试着运转体内的法力,准备施展出一个疾行法术时,对面的武将突然做出了异常的举动。李想及时发现,立即提醒道: “停下,别施展法术。” 林木胜闻言看向武将,发现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对方的姿势已经改变了。刚才这么长的时间内,这武将都是双手横握住锤柄中间部位,锤头斜指向上;但此时,武将握住锤杆的前手,已经放开,后手已经挪到了锤杆底端,锤头正在缓缓下落,身体也缓缓转动,似乎在探寻着法力波动的来源。 这可把林木胜吓了一跳,他赶紧散去体内调动着的法力,静静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住武将的一举一动。 就在林木胜散去法力的那一瞬间,武将的身体转动速度陡然加快,身体侧对着林木胜的方向后,停了下来。那柄金瓜锤随即也被荡起,以手腕为圆心,在身体侧边,不停划着圆圈。 林木胜心中无比紧张,本能的认为,接下来就要遭受第二次攻击了,心里顿时冒出拼个鱼死网破的念头。这时候他感到小腿的位置,被李想踢了一下。 李想盯着林木胜的眼睛,一直不停摇头。 林木胜与李想对视了片刻,内心对李想的决定,极为不满,这正准备劝说时,突然意识到迟了。就刚才这短短的一瞬间,就已经足够那武将再次发动攻击,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来不及了。念及至此,林木胜的内心不由万念俱灰,再次放弃了对丹田的控制,脱离了与李想的对视,将目光转向了武将,等待最后的那一刻。 那武将的身体,一直侧对着林木胜这个方向但手中转动着的金瓜锤,却越转越慢,越转越慢,直至停止了转动。但武将这次,没有再用双手握持住锤杆,而是任由锤头垂落下,指向了地面。 林木胜一喜,心中不由佩服起李想的判断力和执行力。刚准备就下一步该如何做,询问李想的时候,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响彻在洞穴中。 “金翅……大鹏……佛母……天庭……” 这段模糊不清的言语,明显是发自武将。其中的内容根本无法让人分辨,声调忽高忽低,音量忽大忽小,而且一直不断重复着。 林木胜愕然看着李想,李想此时的表情也是充满疑惑。两人面面相觑了许久,也不敢稍动,担心因此惊动眼前这个神经病,只好默默站在原地,一直听着。 过了许久,就在两人听的耳朵起茧的时候,武将的呢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新词。 “星君!” 当“星君”这个词汇出现在空气之中时,那位威风凛凛的武将的嗓音,瞬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之前他口中叨念着的一连串词语,像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走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有“星君”二字不断地从他嘴里吐出,仿佛成为了他此刻唯一能够思考和表达的语言。 他的声调依然高低起伏不定,音量时而高亢激昂,时而低沉婉转,但每一次重复这个名字的时候,其中蕴含的情感却如同波澜壮阔的大海一般变幻莫测。最初,是满心的疑惑不解;紧接着,便是深深的恐惧与敬畏交织在一起;随后又流露出对星君无比的恭敬之情;再后来则是惊愕和难以置信;最后甚至还带着几分犹豫不决。 这位武将就这样一遍遍地念叨着“星君”,不下数十遍之多。而每一次说出这个词时,那复杂多样的语气似乎都在向外界传递着他内心世界的种种情感波动,宛如一场盛大华丽的表演,将世间百态尽皆展现于众人眼前。 “星君!” 随着这最后一声的呼叫,武将手中的金瓜锤,噗地一声,跌落在了地面上,原本模糊不清、只有一团变幻莫测的云雾的面孔,也开始发生变化。 一双暗红色的眼睛,出现在头盔中,然后是额头、嘴巴,鼻梁、眉毛、胡须相继出现。当整个面孔完整显露出来后,两只暗红色的眼睛,慢慢变得清澈,化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 最终,出现在林木胜两人面前的,是一位满脸横肉、胡须,眼神凌厉、杀气腾腾的半截神将! 第73章 残魂 当这位神态威猛的战将出现后,李想忍不住“啊”了一声,但当林木胜望向他,试图询问时,李想却摇着头指着神将,示意林木胜不要说话。 这神将的面容终于恢复了正常,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其下半身却仍旧是空落落的,既未生长出任何肢体,亦无烟雾或其他异物显现于此,依然维持着那副残缺不全、仅有半截身躯的诡异模样。他静静地伫立在原地,目光游移不定地四处扫视着周围环境。期间,他的视线曾数次掠过林木胜等人身上,但始终缄默不语。 每当与这位神将的目光交汇时,林木胜都会心生一股莫名的恐慌感。随着视线交集的增加,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心间一般沉重无比,令他几乎无法喘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现场气氛越发紧张压抑起来…… 当武将的目光第五次扫过后,李想突然小声说道: “眼神空洞无神,充满死寂,气息空有威势,但是僵硬且没有起伏变化,这位神将死去已经很久了。” 林木胜一听这话,愕然看向李想。 “体内已经没有了元神,三魂中,天魂、人魂完全消失了,地魂尚残留少许气息,至于七魄,仅存非毒一魄。这些状态,说明这位神将不完整,如果不是有特殊依靠,但凭这样的境地,连维系这一状态都不行,早就该消散了。” “那,是那只鼻烟壶的作用?” 林木胜的问题,答案已经摆在那里,显然无须李想作答,可是李想还是纠正了林木胜的鼻烟壶的称呼。 “那可不是什么鼻烟壶,不知道是哪个真仙的法宝,只不过也是残缺不全的罢了。” 两人的交谈,虽然尽量保持轻声细语,但还是引起了神将的注意。他的眼神不再飘忽,死死盯向两人这边。李想发现这一变化,赶紧对林木胜“嘘”了一下。 李想的提示,还是有些迟了。那神将向这里看了一会,不见他有任何动作,那柄金瓜锤“忽”的从地面跳了起来。就在金瓜锤跳起来的一霎,神将的右手一张一合,已经握住了锤柄的上端,然后轻轻往地下一顿,发出了砰的一声。 这一声,吓了俩人一跳,赶紧停止交谈,紧张注视着神将的动静。 “唔噗直,星君…巡…督……,军…马……,直……” 神将突如其来发出的声音,让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发音古怪,宛如唱歌,林木胜听在耳里,更是感到无比困惑,正准备询问李想,就看见李想又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将到了唇边的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过多久,神将再次发出声音,话语的音调和内容,与第一次大致相当。然后是第三次、第四次,……第十次,每次的内容,都有所增加,语音语气也在逐渐变化,从最初的迟疑、彷徨,慢慢变成清晰、明确。 在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以后,神将那原本有些飘忽不定的声音终于稳定了下来。此时此刻,从他口中所发出的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音调,都始终保持着完全一致。就好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一般,周而复始地重复着相同的话语。每当他完成一整段陈述之后,便会稍稍停顿片刻,但紧接着又会用与之前毫无二致的口吻和语调再度复述一遍刚才所言。如此循环往复,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神将喃喃自语的这段时间里,林木胜靠着连蒙带猜,勉强能够听出有限的几个词语,但根本听不懂话中表达的意思。而李想则不然。他的神色,在听到这段话的前后,发生了巨大变化。从起初的疑惑不解到惊讶,最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很明显是听懂了神将话里的内容。 林木胜起初还很有耐心在琢磨,直到看见了李想恍然大悟的神态,就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好奇了。他偷偷挪动一下身体,靠近李想之后,用脚尖轻轻蹭了蹭李想的脚后跟,压低声音问道: “什么意思?” 李想仍然没有理会,只是用仅存的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让林木胜保持安静。 俩人继续听了一会,就在林木胜又一次打算开口的时候,李想突然上前走了几步,边走边运转法力,放出了体内的错簪。 神将马上感应到了这个举动,他不再继续说话,视线跟随着李想的走动而移动着,但手中的金瓜锤,依旧还杵在地上,没有表露出攻击的意图。 李想走了四五步,停了停,又往前走了五六步才重新站定。此时距离神将,已不足两丈远,能够清晰地看见对方表情变化。 神将自李想放出错簪后,目光就一直盯住他,即使当李想站住不动了,依然如此。 “昂日星君……,天庭……” 李想突然说话了,用的是一种奇怪的音调,除了每句开头几个词语,林木胜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李想说话的时候,眼睛就直直看着神将,说完了一段话之后,还保持着对视的姿势。当他发现神将听完后的神态,似乎没有变化时,又换了一种音调,再次说了起来。 李想这次使用的语音,林木胜更加听不懂了。他听了一会,感觉李想此时的腔调,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更像是是在唱歌。 当李想唱完了这段话之后,神将的神色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原来怒气腾腾的眼神,突然消失了,炸起的胡须居然垂落下来,柔顺地贴在脸颊两边,两边的眼角上,挤出来几道细纹。 “……,……” “……,…” 李想与神将在一唱一和的对答,来来回回进行了五六个回合。然而,让林木胜无奈的是,他们所使用的语言对于他来说完全陌生,犹如天书一般难以理解。林木胜瞪大了眼睛,试图从他们的表情和语气中捕捉到一些线索,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他只能呆呆地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两人交流,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挫败感。 与神将的交谈,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李想简短地说了两个词后,回头对林木胜说道: “木胜子,你把李品带出去。” 说完这句,不等林木胜回答,李想就将错簪收了起来,向神将抱拳致意后,向李正走了过去。 在将李品也送出洞穴外后,李想又重新钻进去,把自己的断肢和武器拿了回来。这才站在洞口边缘,对着神将所在的位置,继续用刚才交流时使用的语言,大声说了一大堆话。待到神将作出回答后,他又弯腰鞠了个躬,后退着离开了洞穴。 李想刚刚踏出洞口,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守候多时的邹录其一把握住了手臂。自从李正被送出来之后,邹录其便一直在旁心急如焚地等待着。然而当时紧张的局势让他无法开口询问,只能默默忍耐。如今,他终于等到了机会,而一向沉稳内敛的他,此刻内心的焦虑早已按捺不住。 李想却不容他说话,一甩手,就挣脱开来,随即丢下手中的武器,摸出了神霄玉清令,一个箭步冲到了洞口,探手就将这块符箓丢了进去。 第74章 除恶务尽 洞内的雷霆声停了下来,脚下的震动终于消失了,李想的表情,也终于轻松了下来。他脸带微笑,看着其他人。 自从李想激发了最后一个神霄玉清令后,全体成员都陷入绝对安静的状态,一心都在关注着洞穴内的情况。 雷霆轰鸣声停止后,第一个开口说话的又是李正。他等不及李想解释,急急忙忙就问道: “想哥,怎么样?” 刚才的战斗中,从外表来看,就数李正的伤势最严重,而林木胜最轻。但实际情况,却是李品的伤最严重,至今无法自主行动。李品表面上没有明显伤痕,但由于是正面承受了金瓜锤的一击,上中两处丹田同时受伤;至于李正和李想,虽然一个断掉一只手,另一个半边身子消失了,但对于魂体来说,只要丹田无恙,其他一切伤害都不足为患。 李想不急于回答,微笑着检查过避水罩后,协助邹录其将李品安置好了,示意大家都围成一圈坐了下来。 “那个是天庭中,八成是某位天兵的残魂。” “十万天兵天将中的一位?” 尽管李想没把话说绝对,但众人对他的判断很是认可,自然也尽皆哗然。 “那,那……” 李正心中一急,张口就来,但却不知道要问什么了。 “听我说说,不明白再提问。” 李想抚摸着断臂上的伤口,温和的说道。他捡回来的那半截手,已经融入了体内,但由于时间尚短,断茬处还没有生出新手。李正的伤口亦是如此,在原来手臂、躯干的位置,如今凝聚着浓重的黑色烟雾,正在缓慢的变化。浓烟下,隐约可见正在成形的身躯。 “里面那位,从我与他交谈获知的情况分析,他是天庭遭遇劫数时,侥幸逃出来的一道残魂。那只鼻烟壶,其实是某位金仙的法宝,他就是靠这件宝物,保住了这一点意识,逃过一劫的。” 李想突然放开抚摸着断臂的手,指了指李正,制止了他的发言。众人的目光也同时看向李正,发出了一阵嬉笑。 李正没有在意大家的戏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拍了拍自己的嘴,然后身子一缩,恢复了之前的坐姿。 李想也随着众人笑了起来,笑着笑着,他的神色突然变得肃穆。 “没有用!逃出来的,只有这点残缺不全的东西,除了求生的残念,再无其他了,没用的。强行维持的唯一的结果,就是魔化,也就是我们常说的恶念。” 李想连续说了两次没用的,众人的笑声,顿时止住了,变得严肃起来。 “这个洞穴,就是依靠那件宝物的威能撑起来的。那些无根土,我猜测也是这件宝物内自带的,在那位魔化过程中,也被熏染了。” 李想提及的无根土,众人对这东西的危险,都有所体会,其中林木胜的感触最直接,因这无根土所受到的伤害也最严重。现在回想起来,魔化了的神将,通过操控无根土,外出吸取血肉魂魄,再反哺自身,以维持那一点点残魂和执念。 “我和木胜发出的错,只是暂时挡住了他的攻击,幸亏错中含有五十叔的气息。五十叔自己修行的法门,是来自昂日星君。那神将,认得。这才让他有所清醒。” “噢!” “我告诉他,我们是星君的部下,被派出来找他的,才脱了身。” 听了这些,对李想对神将说的具体内容,大家也不打算深究,无非是假冒身份,扯虎皮做大旗罢了。林木胜倒是好奇李想当时所使用的语言,邹录其没在现场,不知道有这回事,反倒是对神霄玉清令的杀伤效果心存疑虑,两人几乎同时将心中的疑虑问出口。 “那是上古音调,以后有不少道藏,例如葛洪入室秘要,就需要用到的。” “那是肯定的,录其不必担心。” 林木胜听了这个答案,不由看向李正几个。 李正赶紧解释: “我不会,我连符咒都记不清,哪掌握的了这个。” 李想替李品解释道。 “别问了,你很快就要学了。凝神之后,想要凝结金丹,就要研读道藏,从中自寻前路。3他俩就是卡在这一步。” “现在大家抓紧恢复,等下去接受战利品。再详细的情况,等回去向五十叔复命的时候再说。” 经过雷霆洗涤后的洞穴,保留着上次离开时的景色,第一次进来时的那些障眼法,都消失了。 这次,全体人员都进来了。邹录其搀扶着李品,落在最后方,李想一马当先,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但无论是先进来的李想,还是最后进来的李品,刚落地,每个人都默不出声的停在原地,望着洞穴的正中央。 在那里,有一道人影,赫然正是先前那位神将。 李想的判断又一次出现失误了吗? 就在众人惊魂未定的时候,神将的声音再次响起,依然是除了李想之外,谁也听不懂的上古音调。 “刘氏正良,感激不尽。” 发现神将似乎已经恢复了神智,李想赶紧踏前两步,拱手回应道: “刚才对阁下有所冒犯,并非出于私怨,请阁下明察。” 神将,也就是刘正良依旧语气平和的说道: “自古正邪不两立,汝等所为,是为天道。无错!” 李想又行了一个礼,准备说话,但刘正良不容他他说话,接着说道: “我入邪道久矣,本该往生却咎于执念,以至于逆反天罡,倒行逆施。幸好汝等此行此举,使我得以清明神智,恢复自我,不至于永堕沉沦,感激不尽!” “形势所迫,不敢居功。” “不用自谦,我就要消散了,汝等恩情无以为报,只有一道锤法相赠,还有,以我为戒,当去则去,不可眷恋。” 刘正良说完这句话,不等李想回答,整个人就开始逐渐淡化,慢慢消失在了空气中。 “刘神将,刘神将……” 李想满脸焦急地大声呼喊着,然而却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只能眼睁睁地望着那个人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分解成无数细小的颗粒,一点一点地化作缕缕青烟飘散开来,并最终与周围的空气融为一体。 “叮!”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声音来自于刘正良原先站立之处。李想听声辨位,急忙迈步向前奔去。来到近前,他弯下腰,发现地上有一颗散发着金光的圆珠。 这颗金珠,只有芝麻大小,在李想的指尖上,先发出了一阵耀眼的金光,然后光芒渐渐变淡,当李想把它展示给同伴的时候,颜色已经变成了乳白色。 听着李想对事情的解说,众人纷纷感慨不已,李品更是庆幸的说道: “还好消失了,要不然,我们都逃不掉了。” 邹录其思索了下,反驳道: “你想多啦。恶念已经被消灭掉了,这道恶魂就失去赖以存在的根基,剩下的武力,已经不足为虑。” 邹录其的这个观点,李品一时无法反驳,于是看向了李想。 李想点了点头,没有明确表态。随后他环顾四周,对伙伴说道: \"既然恶已尽除,我们分开了找一找,看能找到什么宝贝吧。\" 第75章 小插曲 大约过了一刻钟之后,人们才陆陆续续地聚集到了李想身旁。此时此刻,在李想面前悬空悬挂着的正是那个形状酷似鼻烟壶一般的法宝,它仅有手掌般大小,整体呈现出扁平的形态,通体碧绿而且晶莹剔透,形状极像了百草油瓶子的放大版。但美中不足的是,其中一侧已然残破不堪,缺失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部分。 眼看着众人脸上纷纷流露出失望落寞的神色,李想连忙开口劝慰安抚道: “好啦,不必在意这些了。只要拥有目前手中的这件宝物就足够了,至于其他那些东西有无皆可。” 然而要论及心情最为低落之人,非李品莫属了。他心中暗自思忖着,自己遭遇了最为凶险的攻击,到头来竟然连额外的补偿都没能捞到,实在是有些吃亏啊!于是乎,李品忍不住抱怨出声: “身为堂堂一介神将,怎会穷困潦倒至如斯田地呢?真是丢人现眼到家了呀!” 对李品的牢骚话,众人都不以为然。这位刘正良神将,当时是为了逃命,哪有时间收拾细软财宝呢。 李正拍打着李品的肩头,安慰道: “想哥都说有这件宝贝,一切都值得了。你就别在意其他事情了。” 李想见众人的话题,又有跑偏的迹象,赶紧拍拍手,吸引了大家都注意后,才说道: “现在别浪费时间了。这件宝贝,我一直不收取,是因为整个洞穴,都依靠它支撑着,收了,这里就要塌下来。” 说完,他指着眼前的宝物说道: “这个宝瓶,虽然缺损了部分,也不知道当初的用途,但神效未见得差了多少,特别是里面还有不少无根土,分配下来的话,足够我们每个人固形了。” 这话一说出口,众人大喜,又开始议论纷纷。李想赶紧喊道: “别吵吵了,那是回去后,向五十叔秉明之后的事情。现在大家先离开,我收起这宝瓶随后就来。” 几人纷纷点头应是,摩拳擦掌地准备行动起来。然而就在这时,李正却突然伸手拉住了身旁的李品,眼神闪烁着兴奋之色,提议道: “嘿,各位兄弟,要不咱们先别急着走,留下来陪陪想哥,顺便来一场小小的比赛如何?” 李品闻言一愣,疑惑地看着他,反问一句: “哦?比什么呢?” 李正嘿嘿一笑,接着说道: “等会儿想哥收取那个宝瓶之后,大家都不许乱动。等到头顶上方的那些石头开始崩塌之时,便是咱们比试的开始!不过有几个规矩得说好,第一,不准使用法力去击碎那些石头;第二嘛,不能施展变化之术,只能依靠自身的敏捷和反应速度来躲避掉落的石块。谁能最先跑出这里,就算谁赢,咋样?” 站在一旁的李想听了这个提议,感觉有些不妥,连忙转身想要出言阻止。可李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赶忙解释道: “想哥,您别担心嘛!这只是一次实战演练而已,又不会真的受伤。而且像这样难得的好机会,可不是随时都有的哟!” 邹录其在旁边听得真切,立刻表示自己也要参加这场有趣的比试。毕竟对他们这些魂体而言,纯粹的物理攻击,的确是难以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实在躲不开的话,最多不过是身体被石块挡住、压住,只要将身体被压住的部分,变化为烟雾,就能脱身。 李想听李正提及了实战演练,心中不禁有些意动。他暗自思考着其中的利弊,权衡再三之后,终于还是开口向李品询问道: “你的丹田部位,现在是否已经完全恢复正常了呢?” 李品看着李想关切的眼神,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于是诚实地回答道: “经过刚才在外面的调养,我感觉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虽然还需要一些时间来巩固,但目前并无大碍。反正这次比试,不准施展法力,影响不大。” “那好,就当做是实战演习了。” 李想再次确认了不存在危险后,同意了李正的提议。 林木胜听到这个提议后,心中不禁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虽然他努力思索,但始终无法找出这种不安感的根源所在。无奈之下,他只能勉强接受了李想的安排。 然而,就在李想轻轻一挥手臂,将宝瓶收起来的瞬间,整个洞穴内的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尖啸声响彻在空气之中,让人毛骨悚然。起初,林木胜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感到有些困惑和迟钝,心里暗自嘀咕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很快,他便恍然大悟——他们此刻身处在数百丈深的海底洞穴之中,而这尖锐的呼啸声很可能意味着一场巨大的危机正在逼近。 不仅如此,他们还将面临着从天而降的无数块巨石,以及数以千吨、甚至是万吨的海水压顶。对于像林木胜这样的存在来说,静止状态下的水压并不会构成太大威胁,因为此类虚无缥缈的魂体,几乎不受物理力量的影响。可是,一旦大量的海水开始流动,所带来的冲击力却是极其恐怖的,而且被湍急的水流搅乱了的元气,也将不受控制。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运用自身的法力与之抗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不好!快施展法力抵御!” 念及至此,林木胜毫不犹豫地朝着邹录其直冲过去,同时口中高声呼喊: “避水诀,打开避水罩。避水罩!” 林木胜冲向邹录其的速度,稍微迟了少许,伴随着空气被挤压后,无处排泄而发出的巨大爆破声,无数的海水犹如重锤般,直直拍在洞穴的地面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同时将所有人都冲散了,无一得以幸免。而林木胜自己,也被迎面而来的水流击中,向着斜上方飞了出去。 不过他的提醒还算及时,而邹录其谨慎的性格,此时也发挥了作用。邹录其本身就离林木胜最近,一看见林木胜的举动,就毫不犹豫的施展出了避水诀,总算躲过了当头压下的海水直接冲击,同样被弹起的水柱冲击下,向着远离林木胜的方位飞了出去。 五人在深深的海底中,载沉载浮,一时间都失去了自控能力各自飘散开来。林木胜一面竭力对抗着海水流动所带来的拉扯之力,一边努力保持着清醒,尽量寻找着同伴们。 他的眼前都是海水,海水中,起初还夹杂着大量的石块和无数的气泡,身边各种乱流还在不停拉扯着,将林木胜身体向着乱七八糟的方向乱扯,使他的身体在水中不断翻滚。 随着时间的流逝,林木胜的境况终于开始好转了。他在躲过了数不胜数的石块和乱流之后,身体在海水中慢慢上升,渐渐的离开了山洞,来到山峰的上方。 这里的乱流,数量仍旧众多,对林木胜造成的干扰依然明显,但林木胜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可以安放回去了。他看了看远处的山峰,确认自己的身体是倒立在水中,努力调整着姿态,将身体转了回来,重新让脚底朝着山峰的方向。 他一边努力维持着这个姿势,一边思索着,在海水中,可以使用哪种法术的时候,远处出现了一团黑影,翻滚着向海底冲去。 林木胜定睛一看,好像是一艘渔船的轮廓。心里不由纳闷:为什么水中会出现渔船?世界上难道还有潜水的渔船不成? 第76章 小风波 当不断下沉的渔船,狠狠撞击在山顶的岩石上,崩碎成大小不一的两三块之后,林木胜终于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是海底的洞穴崩塌,对周围的海水造成的影响。由于大量的海水涌入洞穴中,使得海水向下流动,造成海面上因此出现了巨大的漩涡。这就如同浴缸放水,下水口的正上方出现漩涡一般。而这艘渔船很不幸,恰好处于漩涡的范围内,被卷入进来,最终翻覆了。 林木胜想明白其中因果后,心中不免生出了恻隐之心。渔船遭遇了海难,都是因为自己一时大意,没有考虑周详的缘故,船上的渔民的人身安全是否无恙?能否施予救援? 想到这点,林木胜急忙上浮,同时在海中找寻着,希望能够看见人影。但直到他临近浮出海面的时刻,既没有看见任何人影,也没有发现同伴的踪迹。 在接近海面的水下,反复搜寻了一番,林木胜始终没有找到一个人。他终于放弃了,顶着漩涡所产生的向下拉力,沿着漩涡旋转的方向,奋力冒出了海面。 林木胜刚从水中探出头,就看见远处的海面上,还有一艘渔船正在与漩流搏斗。 他内心先是一惊,随即一喜。惊得是,自己的所为,造成的恶果,还不止一件;喜得是,目前来看为时不晚,渔船没有反侧,还来得及救援。 林木胜赶紧离开了海面,临空而立后,冷静思考起救援方式。作为非人存在,与凡人打交道的第一要素,就是不能暴露,因此,在凡间,最频繁使用的自然是和光术。 林木胜确认了这点后,掐起法诀,先向自己施展出这一法术,隐藏好了自己。至于后续措施,他已经决定,不对渔船使用法术,只要将旋转着的洋流打散,这艘渔船也就不救而救了。 打定主意后,林木胜就准备飞过去。就在此时,天上陡然传出一阵法力波动,紧接着,另一个方向,也传来相同的波动。随后,接二连三的波动,不断提醒着林木胜,伙伴们都出来了。 林木胜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救人,再与伙伴汇合。他调整好姿势,准备飞向渔船。渔船的方向,也传来了一阵强烈的波动,并迅速向林木胜的方向移动。 正当林木胜充满疑虑的时候,邹录其在他的眼前出现了。林木胜心中高兴极了,迎上几尺,一把就拉住对方的手,开心的说道: “没伤到吧?” “木胜,你还好吧?幸好你提醒的及时,我用水遁,遁出来了。” “都好,那就好。来,我们去救人。” 林木胜一边回答着邹录其的问候,一边拉住他,试图向渔船飞去。 一拉之下,邹录其却反而更加用力的拉住林木胜。 林木胜有些错愕,看着邹录其,问道: “怎么?谁?有情况?” 邹录其摇摇头,语气干瘪地说道: “没,大家都好,不用去救。” 林木胜惊讶至极,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指着渔船的方向,结结巴巴的说道: “可,那,啊,不是,那些人就要……” 林木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邹录其打断。 “我刚才看过了,那些是野人的渔船,不是国人的,我们不应该救。任其自生自灭,就是我们最大的恩典。” “什么!” 林木胜看着邹录其,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邹录其很坚决的点点头,一手死死抓住林木胜的手腕。 林木胜挣扎了两下,没有挣开邹录其的手,心中更加焦急。他转头看向渔船的方向。发现那船已经被漩流拖进了漩涡中心,正在海浪中不断沉浮,时不时有巨浪冲进来船舱,眼看着很快就要翻船了。船上的三五个人,也已经放弃了自救,正在抱着桅杆、索具大声哭喊着。 一股无名火涌上林木胜的心头,他愤怒的大喊: “你!放手!” 眼看邹录其不为所动,林木胜又急又怒,鼓动三处丹田,准备施法挣脱。 “你想上誓台应誓吗?” 邹录其也对林木胜大喊道。 但林木胜此时,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完全不管对方的意思,径直运转法力,在一瞬间就准备好了法术。 “木胜子,快住手!” 李想带着李品、李正一起出现在旁边。李想出现之前,隔着远远就大声喝道。 林木胜见到李想,这才卸去了准备好的法术,委屈地喊道: “师兄~~” 李想上前双手托住林木胜的手肘,向邹录其点头示意后,才语重心长的说道: “录其是一番好意,你可别当成驴肝肺啊。木胜师弟!” 林木胜内心的委屈、不满,顿时被点燃了,他一甩手,推开李想,恶狠狠的叫道: “救人有错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不是吗?” 李想的脸色依旧没变,但旁边的李正却火了。 “木胜,你太不知好歹了。这是想哥,你师兄。” 李品这时也打算说上两句,却被李想阻止了。 李想指了指一个方向,说道: “走,回小岛去,有事坐下来说。” “那人……” 林木胜一边说,一边看向渔船,这才发现,那艘在海浪中挣扎的渔船,此刻已经倾覆,正在被涡流拖进海面下。此时前去救援,或许还能够救出几条人命,但从李想这几个人的架势来看,无论如何,是不会允许自己去救人的了。 林木胜顿时一阵心灰,语气落寞的说道: “听师兄安排吧。” 围坐在小岛的海滩上,李想的第一句话就是: “师弟,你不要一心只顾修行,还是要花点时间,关注一下上清宝气界的规矩才是。” 林木胜神色木然,盯着地上的沙子,手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划拉着,不肯接话。 李正在一旁又急眼了,挺了挺身,却被李想制止住。 “师弟,五十叔定下的规矩,连他自己都要遵守的。这一点,你是深有体会的,是吧。” 林木胜想起遇见师傅那天的情形,点了点头。 “最基本的规矩,是不得干涉人间事,更不得人前显圣。” “我归纳出一个词,不干人事!” 李想盯了李正一眼,转头看回林木胜正要说话,却突然听见李品笑出了声。他又分别横了两人一眼,说道: “不要打岔!” 说完,见这两人低头认了错,才继续对林木胜说道: “这话,嗯,大差不差吧。” “可是,这祸端是我们惹出来的,……” 李想呵呵一笑。 “那又怎么样?” 他比了比手势,禁止林木胜说话。 “这就是第二个规矩了。非国人,非人!你想,当年五十叔对你的判断,如果你有丝毫不对劲的地方,你是什么下场,你想想!仔细想!” 第77章 各自的盘算 林木胜这一想,就是十天。 回到上清宝气界后,林木胜就躲在自己那间狭小逼仄的房间里,足足思考了十天,可惜还是没有办法接受,无论他如何自我开解,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对于林木胜而言,生命是平等的,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无论什么理由,无辜的人都不应受到伤害。那天发生的事情,与他生前所受到的教育相背离,他因此而生出来的负罪感,久久无法释怀。 就在林木胜在自怨自怜的时候,上清宝气界的其他人,完全不存在这样的烦恼,甚至有上千的高级修道士,一直都沉浸在欢庆和喜悦当中。 五十楼的会议室内,装潢装饰又变成了现代风格,小楼姑娘坐在主位上,笑盈盈的看着孔伏,而孔伏也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他的面前,堆放着大叠大叠的统计表格。孔伏轻轻拍打着这些卷宗,带着欣慰的语气说道: “这就是全部统计结果,上次对宝支真人的承诺,提前已经完成了。” “兄长,人数我是对过了,不错,两个月就进了三千人。可这质量嘛,你真的不需要向宝支真人负责?” 孔伏脸上的笑容,并没有因小楼姑娘的挑剔而稍减,而是继续解释道: “小楼姑娘,之前五十叔要求质量,是为了培养战斗人员,目前能够参战的人员的数量,你也知道,都是因为当年挑选了太多高质量的灵魂,害得我只能采取避而不见的措施了,你说是吧。但宝支真人要找的,目的是在他的地盘上,体验人生百态,对灵魂的质量不但不强求,反而是越参差不齐越好。呵呵,” 孔伏笑了笑,就停下了话语,得意的看着小楼姑娘。 小楼姑娘垂下眼帘,思索了片刻,喃喃自语道: “有道理,有点道理。” “好吧,算你过关了。不过我说了不算,过段时间,看真人怎么说吧。” 孔伏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叹道: “唉!至于这次的摸底行动,规模还是小了点,我考虑的太谨慎了。” “没关系呀!五十叔上次回来的时候,不是说了么,还有九年时间,一步步试着来就是咯。” 原来就在林木胜等人外出的这段时间,孔伏为了确认攻击目标,安排了四十二支战斗组外出侦查。侦查对象包括雪域边缘的怪鱼魔界,这是原定的攻击对象,还另外增加了四个——白雾魔界、秃顶奴鬼界、树皮衣鬼界和象妖界。这次侦查的结果,让众人惊喜交加。 象妖界在这次侦查行动中,被区区六支战斗组一击而破,象妖界的三枚界核,被抢回了两枚,另外一枚被当场打碎分解,再也无法恢复。 这样的结果,让孔伏欣喜的同时,也惊讶于这一妖界的脆弱。四十年前,孔伏与象妖界打过交道,对此界最深刻的印象是:个体战力虽然参差不齐,组织能力约等于没有,但领域意识强烈,界核虽然品级较低,但运转流畅。妖人凭借界核所生成的界墙,负隅顽抗,连全盛时期的孔伏也无法攻进去。孔伏组织了五六次战斗,大量杀伤了其中的妖人,但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 而这次只是侦查的行动,破界完全不在预案内。孔伏根本就没有料到,这样的源界,能够被区区六个战斗组,三十个高级修士一击而破。更想不到的,是这次所缴获的战利品之丰盛,让所有的知情人为之咋舌。即使品级是稍微低了点,但胜在量大,用来填补源乡的建设,也是再好不过的物资。 这件事虽然让人有些惊讶,但秃顶妖鬼界的情况,却让孔伏吃惊不小。这次派去侦查的那十个小组,各自反馈回来的消息,都证明这处妖界比预测中更加强大,组织性更加严密。 说了一大堆闲话之后,孔伏终于说出了本次会面的主要内容。 “小楼姑娘,我打算暂时放过秃顶奴妖界,你认为呢?” 由于担心秃顶奴界的实力太强,可能会对即将展开的战斗造成不利,孔伏思来想去,认为第一轮的战斗,以暂时避开为好,但将秃顶妖奴界,列入攻击对象,是宝支真人与孔道长共同决定的。要修改,单靠孔伏一个人是无法决定的。这才是孔伏此次来找小楼姑娘商谈的主要目的,之前说的那些,不过是铺垫罢了。 “侦查得出的结论,是百分百肯定的了哦?” 小楼姑娘问的内容,是关于秃顶奴妖界所在的位置。上清宝气界目前的位置,在第二重天与第三重天之间。在这一位置,因为缺少资源,无法培养出还虚境界的修士;而根据侦查获得的情报,秃顶奴妖界虽然由于势力繁多,被分割成大大小小十来个小界,但其中有数个小界位于第四重天,甚至是第五重天。如果这一情况属实,每一个小界就算只有一到两位还虚真人境界的大妖,就意味着对方的实力远高于自己,而整体实力相差了一大境界,战斗能力就不是数量可以弥补的。 看着小楼姑娘依旧笑吟吟的面孔,孔伏无法确定对方的真实想法。但出于对小楼姑娘能力的信任,他反问道: “全部情报都汇集到了你那,依你判断,这个结论的真实程度有多高?” 小楼姑娘笑着从孔伏手中拿过那堆表格,从中抽出一份,展开后,找到其中一页,略微打量了一下,又抽出来一份新的,找到需要的内容后,才将手中的两份资料推给孔伏。孔伏带着疑惑接过来,但没有查看其中内容,眼神看向小楼姑娘。 “你看看这两份,这份,是这次对白雾魔界的详细调查过程,那个,是以前对怪鱼魔界的。” 孔伏没有听从小楼姑娘的建议,他不但不看那两份资料,反而随手合上。 “小楼姑娘,你的意思我明白,对秃顶奴妖界的侦查,确实过于疏漏,确实没有一个小组能渗透进去,只有道听途说的消息,没有亲身体验。但……” 小楼姑娘打断了他的解释。 “伏之兄,这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呀!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不是吗?” 孔伏被噎住了。他想了会,试探着征询起意见来。 “那,我重新派几队去?” 小楼姑娘脸上重新露出笑容,一边将资料全部推过去,一边回答: “界内的实务,是你负责,我不管哦!” 小楼姑娘的态度,符合两人在职责上的分工,但站在双方关系这一角度,这样说却不怎么合适。上清宝气界虽说是宝支真人与孔五十的领地,但实际的管理者,一直是孔伏,直到小楼姑娘出世后,文案统计、资源管理等事项,才转交出去。两人之间,在工作上配合默契,私谊也甚佳,绝不会出现相互拆台、甩锅的情况。 但小楼姑娘的性格古灵精怪,行事常以刁钻、出人意表而闻名。因此,孔伏听了这话,看着对方俏皮的表情,微微一愣后,马上领会了其意图。他回以一个微笑,然后作出了保证。 “好,好,好的。我继续派人去侦查,直到你满意为止。” 他接过那堆表格,挑出了其中的一份,然后说道: “这份算是被小楼姑娘打回去了啊。” 就在小楼姑娘接过剩下的那些表格时,孔伏突然开口。 “木胜的那心结,是你负责的范围,需要小楼姑娘多费心了。” 小楼姑娘的动作突然停顿了。她抬起头盯着孔伏,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要吃人似的。孔伏讪笑了两声,赶紧低下头,回避了小楼姑娘那恶狠狠的眼神。 “伏之兄,你说这个,有点不地道喔~” 孔伏依然低着头,不看小楼姑娘,可回答时候,声音倒是很清楚。 “我也想不到!木胜对大是大非,分辨的极为清晰,可小事上的觉悟却这么低,想法还这么乱。我都搞不懂,他到底受到了什么样的教导,又是哪只王八羔子教出来的。” 他抬起头,对着小楼姑娘恳求道: “小楼姑娘,你博览群书,对当今的思潮门清,只有你才有希望叫醒他了。而且,他还事关解决李品、李正两人的症结,这件事,可是折磨了五十叔好久了。眼看就有解答的希望,……” “我就一定行?” 话被小楼姑娘打断了,孔伏不回话,赶紧又低下头,作出了伏低做小的姿态。 小楼姑娘噗嗤一笑,随即恼火着说道: “哥,你又来这套!” 孔伏的额头已经贴到了桌面上,但就是不说话。 小楼姑娘见此,咬了咬上嘴唇,又想起了自己刚出世的那些日子里的情形,脸上的笑容重新绽放开来。 “好了,好了,兄长,你赢了。我去试试。” 孔伏这才抬起头,笑呵呵的看着小楼姑娘,眼神中隐隐透露着溺爱和欣慰,仿佛是一位老父亲,利用偷奸耍滑的手段,又一次从子女手中,获得抽烟喝酒许可时的那般模样。 小楼姑娘看着孔伏的笑容,狠狠瞪了几眼,用嫌弃的口吻说道: “伏之兄,你和木胜之间的交流经过,要先介绍一下。” 第78章 我非我 第二天一早,小楼姑娘就来到了下马乡,在众人的注视下,施施然踱进了林木胜的房内。双方之间的交流,直到当日午时才结束。人们看见了小楼姑娘来去的过程,但他们谈论的内容,没人敢偷听,谈论的具体内容也无从而知。 当那些心怀期待的人苦苦等待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空逐渐被夜幕笼罩,而林木胜却始终如往常一样,迟迟未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目睹这一切,李正心中愈发焦急难耐,他终于按捺不住,决定邀请李品一同前往李想的房间。 夜幕降临,两人匆匆赶到目的地。尚未踏入房门,便惊见邹录其早已守候在此。李正刚要开口,却被李想一个眼神制止住。他那张焦虑不安的脸仿佛写满了“我很着急”四个字,但李想只是微微一笑,请大家坐下,然后若无其事地问道: “你们说一下,你们生前,谁是你的朋友?谁是你认为的敌人?现在又分别是哪些?正爷,闲谈而已,你先来。” 这个问题是李正从来没有想过的,他也不理解,现在为什么要突然问起,这与他自己最关心的事情之间,到底又有什么样 联系。但他现在憋得慌,只要允许他说话,他就不考虑其他了。 “生前嘛,那些一起下井的房门兄弟肯定算朋友,还有走得近的工友也算啊。敌人,当然是监工、工头、矿主,哦,还有官府,还有,还有世道,对,世道也是!” 李正说到这,心头突然冒出一股怒意。这怒意涌上之后,李正的神态显得有些可怕且恐怖。李想见状,赶紧打断。 “如今呢?” 李正的神情,因李想的引导而松弛了下来,满腹疑惑问道: “想哥,今日,怎么突然提这个?” 李想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你们是朋友,上清宝气界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啊。这个简单的很呐!” 看着李正以不以为然的语气,述说着内心的想法,李想开心的笑了起来。 “如果,你现在遇见了以前的朋友,敌人,你觉得,应该如何对待他们?” 李正想都不想,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没有变化啊。朋友依旧是朋友,敌人也是不会变的。” “万一,你以前的那些朋友,成了监工,工头,而以前的工头、监工成了工友呢?” 李正眨巴着眼睛,说不出话了。 李想也没有等他想清楚,继续追问道: “又假如,我们当中,万一有谁背叛了上清宝气界,你还当我们是朋友吗?” 李正完全糊涂了,喃喃自语道: “怎么会?谁会背叛啊,不可能的,绝不可能的……” “魔化也算背叛的一种。” 李想的提示,一下子点燃了李正,他条件反射般的回答道: “杀!” “杀”字说出口之后,李正的神情,显得更加迷茫了。 “想哥,你到底要说什么啊,我彻底被搞糊涂了。我不问了,我不问了行不行?” 李想当做没听见一般,只是微微收敛了笑容,转头分别看向了李品和邹录其。 李品抢先说道: “想哥,我也一样不懂。别问了。” 邹录其迎着李想的目光,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重重的点了点头。 “啪!” 李想一击掌,吸引了全部人都注意。 “我们都有自己的想法,这没错。但不应该只有自己的想法,还要想想,自己是站在哪一边。” 他一指李正。 “正爷,你站在哪里?” 李正愣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回答道: “我站在上清宝气界!” “啊哈哈!对咯!这就是立场,立场决定了一切。” 经过一番兜圈子之后,李想总算是把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表达了出来。然而,尽管他费尽口舌,李正却依然云里雾里,难以将其所说的话与自己在意之事产生关联。毕竟,此刻李正最为关切的问题在于:林木胜对于不准救人这一事件,是否能够真正地理解并接纳?这个疑惑犹如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让他始终无法释怀。 “木胜的事情,……” 他刚起个头,就又被李想打断了。 “不说他,他的事情,自有小楼姑娘考虑,我们只是谈天说地。” 邹录其看到李正似乎还要坚持,在一旁插嘴。 “想哥话语中的深意,经过一番思索后,我似乎渐渐领悟到了一些。既然我们身处在这个地方,成为其中的一部分,那么我们的立场就应该坚定地与之站在一起。无论是面对何种情况或决策,我们都要毫不犹豫地去维护和支持上清宝气界所做出的一切决定,绝不能有任何动摇或者背叛之心。 这种忠诚不仅仅是口头上的承诺,更需要体现在实际行动之中。” 李正还是不服。 “如果是错的呢?难道错了,我也要听从?” 邹录其语塞了,不得不将目光投向李想。 “天地之间,芸芸众生,无论是超凡脱俗的灵异存在,亦或是平凡无奇的凡夫俗子,所能拥有的选择权其实极为有限。遥想当年,无论是否心甘情愿,也不管是主动投身其中,还是被迫无奈卷入,一旦加入某个群体组织,便意味着必须肩负起维护整个团体利益的责任,而这往往并非可以随心所欲、任意妄为之事。” 李想探过身,伸手对着李正的肩膀,轻轻拍了下去,然后用力按住。 “想当年你得以重获新生,而现如今眼看着就要稳固形体了吧!那么现在不妨扪心自问一下,难道你觉得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得来的么?上清宝气界给予你的种种援助和支持,包括传授给你的功法以及各种珍贵资源等等,又该如何去衡量计算呢?或许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所谓的“帮助”,恰恰是通过那些被你视为错误之举才换取而来的。倘若真要去纠偏纠错的话,那赐予你的这些资源岂不也成了谬误的产物?面对这样一笔糊涂账,你打算作何清算呢?难不成要将自己这条性命乃至整个身躯都归还给他们以赎清罪过不成?” “大是大非面前,唯有立场,才是分辨对错的唯一方法。” 李想说完这句话,眼睛紧紧盯着李正,直到对方垂下目光开始思考。他收回来手,缩回身体,环顾了一下四周,认真看了看其他两个人的神态表情,才继续说道: “有些人啊!心中杂念丛生、思绪万千,读过太多杂七杂八的书籍,脑海里充斥着形形色色的观念和思想,受到外界各种信息的狂轰滥炸后变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久而久之,这些人便迷失了自我,失去了辨别是非真假的能力,真正的智慧也被掩盖起来。于是乎,他们开始变得目光狭隘、自私自利,凡事都只想着满足自己的私欲与野心;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充满同情心,但实际上却是打着“悲天悯人”的幌子来谋取个人利益而已。更可悲的是,他们已经彻底忘却了最基本的责任——对自身的安身立命之本,应尽到的义务。” 李想的这番话,虽然没有一句提到了林木胜,很明显是在指责林木胜忘本。李正也听出来了,原本是对林木胜的关心,因此也转化为愤恨。 “那他不是我的朋友兄弟,我……” “不要这么鲁莽,正爷。无论是谁,至少在魔化之前,五十叔都会给他机会的。很多人都有个转变过程,有些人需要的时间很长,有些就不需要。” 林木胜此时,盘腿坐在小床上,整个人倾斜地靠着墙壁,手中无聊的把玩着那根错簪。 自小楼姑娘离开后,他就维持着这一姿势不变,仿佛时间已经停滞。直到刚刚,才从体内取出来这只簪把玩。他轻轻转动着簪,将之当成圆珠笔一般,在手指之间流动、盘旋。过了一会,干脆用簪的尖端刺入了手掌心,再从手背上拔出,然后又刺入了手臂、大腿、脸颊,然后是躯干的各处。看着手中的簪,在身体内进进出出,在体内各处流动,而无论是被刺入的部位,还是流动的路径,身体却毫无不适应。林木胜对自己的身体、自己的生命形式的了解和定位,越来越清晰。 你是人吗?你是什么?你要做什么? 这就是小楼姑娘对林木胜的开导。内容很简短,与李想对李正教导的内容完全不同,但对林木胜观念的改变,却更加有效。 天色在宝支真人的操控下,再次明亮了。玩了一个晚上的簪和其他几件法宝,林木胜的心情,也终于稳定了。他按部就班的做完了早课,第一件事情,就是敲响了李想的房门。 李想一开门,看着林木胜平静的表情,喜悦涌上来他的面庞。 “师弟!” “师兄,有劳你费心了。” 李想没再说话,只是含笑看着林木胜的眼睛,眼神中传递出热切,一下子感染了林木胜。 对视了一会,林木胜的眼神飘忽了一下,看向对方扶着门框的手,语气略带着感慨说道: “师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想清楚了。一会我去找伏之兄,你有啥要转达的没有?” 李想笑了起来。: “行,,你先忙,忙完后,记得回来,别忘了,大家还等着你一起修行呢。” 林木胜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回头,对李想挑了挑眉,笑着问道: “师兄,你真的不好奇,我是怎么走过这道坎的吗?” 李想一边关门,一边说道: “你去吧,各人有各自的缘法,各自的解脱,你就不必脱光了给我看啦。” “哈哈哈!” 林木胜大笑着,走了出来。 第79章 症结所在(1) 一个月后的一个清晨,李想轻轻将书房的门推开了一道缝。透过门缝,可以看见林木胜背对房门,巍然端坐在书桌前,正在一笔一划地临着书贴。他的手悬空握着笔,笔尖沿着字模,巍巍颤颤地挪动着。笔下的字迹,虽然笔画还是粗细不一,但终于有了点样子,让人可以分辨出,正在书写的,是一个永字。 在林木胜的桌面上和旁边的地面上,有数十张已经使用过的纸张,纸上写的也都是永字,每个永字,写的大小不一,歪歪斜斜,还有不少字,已经被浓墨涂抹成了一团黑。 李想回头,看向站在身后的孔伏,用眼神示意对方也看看。 孔伏与李想交换了位置,一瞥之下,微微摇了摇头,举手就推开了房门。 俩人进屋的声音很轻,居然没有惊动林木胜。这不大不小,也算一件新奇事。一般来说,像是林木胜这样修道有成的人,如果身边环境发生了变化,必然是有所感应的。而如今身边突然多了两个人,林木胜居然没有发觉,足以证明林木胜在练习写字时,精神非常非常集中,可以说是全神贯注了,这才会出现被他人侵入身边,而没有察觉的情况。 两人走到林木胜身边约一尺的位置,林木胜才有所警觉,执笔的手顿了顿,感应到异常的同时,也立即分辨出了两人的气息。 他马上丢下笔,一边说话,一边站了起来。 “兄长,师兄,两位大驾光临,小弟惶恐。” 孔伏没有理会他的话,赶在林木胜起身之前,疾行两步,手已经搭在林木胜的肩膀上。 “你先别起来,拿好毛笔,我指点一下你写字。这都已经练习了多久了,你写的还是…太那个了。” “兄长,你此来怕是有正事吧?” 林木胜被孔伏这番话说的尴尬不已,背对着孔伏,偷偷做了个痛苦的表情,一边试图用言辞打动对方,以求避开这一难堪的局面。 “就那么几下,很快的,不耽误事。” 孔伏根本不上套,无情的拒绝,打消了林木胜的妄想。 “太用力了,轻点!” “太轻了,再用点力!” “还是太用力了,还好你不是肉体凡胎了,食指要不早就骨折了!” “诶,怎么又来了?你是想捏碎呀?” “啪!” “啪,啪啪啪!” 孔伏的指点,开始还是口头上的,随着林木胜不停展露出的愚顽不灵,渐渐发展到了动手拍打执笔手背的地步。在一旁看着这些的李想,最后不得不背过身,以示自己没看到。 折腾了好一会,李想实在看不下去了。他转过身,拉了拉孔伏的手,才制止了这场直触灵肉的交流。 “伏之兄,木胜的字,进步很大,当然当然,还有更大更大的进步空间,慢慢来呗。” 孔伏面色如霜,横了眼林木胜,直接跳过了这件事。 “五十叔末时回来,要见你们,有事让你做,到时候,你们直接去五十楼的一楼。我来的目的,一是通知你们,二来嘛,是提前测试下。” 林木胜的表情,本来就是一副已经生无可恋的样子,听了这话,又变成紧张了起来。 “不会是与字迹好坏有关吗?” 对面的俩人,都被他的问题逗笑了。 李想呵呵了两声,赶紧解释起来。 “哪能是这个啊。是关于身体状态的。伏之兄想检验一下,我们是不是彻底吸收了无根土,还有吸收后,身体的固化效果。” “我们?” 在得到肯定答复后,紧张表情从林木胜的脸上消失了,但内心深处滋生了强烈的好奇。 几人带回来的宝贝,有无根土,一个瓶子和一颗芝麻大小的宝珠。整个小队也从上缴的无根土中,拿到了三成,作为奖励。这三成一到手,就分到了个人手里,每个人拿到的第一件事就吸收掉了。至于其他两件宝物,一直没有听到会如何奖励,甚至连两件宝物的名字和用途用法,都没有下文了。 林木胜非常配合的,完成了孔伏的几项简单测试,至于他心中的那些疑问,则被他暂时埋在心底,直到孔伏离开都没有说出口。 五个性格迥异的人组成了这个小小的团队,此刻正齐聚在一间略显局促的书房里,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事情。尽管意见并不完全统一,但有一点却是众人达成共识的——仅仅过去短短一个月时间,他们必定会再度踏上征程,而这一次能否得到外出行动的契机,则完全取决于无根土对于魂体的固形成效。 当话题转向无根土时,原本嘈杂喧闹的议论声,瞬间被如潮般的赞美和感激之声淹没了。分配给小队的无根土被四人均分,而林木胜则毅然决然地,放弃了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至于其中缘由,除了他自身因为那次危机,已汲取到足够多外,更重要的是,无根土这东西,并非越多越好,吸收程度和数量与修为密切相关。以林木胜目前的修为境界,除了已经吸收融合的那些无根土,数量更多的完全驾驭不了了。除非林木胜的境界,达到比现在高出两个境界的层次,对无根土才有新的需求。 如今,就算是修为最低的邹录其,身体也已经完全固化,并且能够随心所欲的改变身体形态,在虚实之间随意腾挪。这都是拜林木胜的大方所赐,他的生死兄弟怎么能不感激林木胜呢! 当然了,林木胜之所以这样大方,还有更深层次的缘由,这其中的目的,就不宜宣之于众了。 关于林木胜的动机,李想和邹录其是明白人,李品属于似懂非懂,至于李正,那就只能归类于傻人傻福。 林木胜的举措,客观上来说,对邹录其确实有极大的帮助,无论是否能够想到更深一层,勘破林木胜的用意,都无法减少这四个人对林木胜的感激之情和赞赏。 众人对林木胜热情,确实是发自肺腑,林木胜的感受也很真切,就是有一点点不适应。当即将接近末时,种种赞美的表达,终于告了一段落,林木胜才如释重负。 跟着李想,再次进入五十楼的时候,林木胜突然发现,眼前的大厅左侧,出现了一扇木门,两扇门页虚掩着,门缝里透出白色光线。 五个人刚站在这扇门前,小楼姑娘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到了就都上来吧,五十叔也就要到了。” 李想推开门,带头走了进去,林木胜跟在其身后,第二个进到门内。 门内,是一座露台样式的会客厅。七只扁座摆在当中,主位上的两只,小楼姑娘坐了一只,另一只还空着。小楼姑娘的对面,摆着五只一字排开的扁座。小楼姑娘的左手边,是一道半人高的栏杆,栏杆外不到一尺远的距离,是一座青葱翠绿的小山,山上有数条瀑布。山上的树木和流水,站在栏杆边仿佛即可触摸到。 坐下来之后,林木胜的眼神,还时不时偷眼看向栏杆外,细细品味着其中蕴藏着的悠闲淡泊之意。 “木胜子,五十叔还要过一会才到哦,你喜欢看这里的风景的话,可以过去看一会。” 听到小楼姑娘的突然发话,林木胜被吓了一跳,表情动作,仿佛被发现偷窥隐私后的小年轻似的,既想一饱眼福,内心又有些不自在。 “木胜,来,一起去,我也好久没看过这里的景色了,看看小楼姑娘近来新增加了些什么来点缀。” 李想说着站起来,还拉了林木胜一把,其他两人也跟在后面,一起走到了栏杆边。 细长的瀑布,流入山脚下的一座小池塘内。池塘边竹林环绕,稍远的地方,一座茅草为顶的小屋,同样被呈半圆形的竹林拱卫着,一条泥土路,一头连着池塘,从茅屋前经过,另一头通向未知之处。 眼前出现的景色,完全超出了林木胜的想象力,但与他内心里的家园梦,却是无比的契合。这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结庐在人境,悠然见南山,其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嘛! 李想和邹录其,同样也在欣赏着脚下的风景,只有李正的样子,一会看天,一会看地,又时不时看看其他人,显得很无趣,却不得不陪同大家。 看着眼前这浑然一体的山水画卷,林木胜偷偷问道: “这些都是小楼姑娘的手笔?” “对呀。诶,上次的水潭不是这形状,瀑布好像也多了好几个转折,以前是六曲还是五曲来着?” 这说话间,眼前的景色中,李想刚刚提到的几处地点,突然活了。狭长的池塘,在水流的冲击下慢慢扩大,池塘的塘壁,在不停扭曲着;山坡上的泥土,有的拱起,有的陷落下去,沿途的瀑布,因此也从四条增加到了七条,而原本蜿蜒曲折的河道,有不少地方被拉直,水流从平缓渐渐变得急促。 数息之间,眼前的一切重新归于平静,五人的目光,也从山水画卷转向小楼姑娘。 “哎呀,迎鸣子说得对哦。刚才那个样子,有点点不自然啦,一看就知道是人工雕饰而出滴,如今好多啦!是不是啊?” 林木胜的内心,对小楼姑娘的这个能力,羡慕的不得了。他看了看身边的几位,发现大家都是如此,李正的表情更是丰富,一会懊恼,一会咬牙切齿,一会耷拉着眼眉,一脸愁苦。 众人所在的地方,是五十楼的一楼,离地约有五丈。这是林木胜第二次,有机会居高远望。上一次是刚进来的时候,那时候,由于前途未知,没有欣赏风景的心情,所以,严格意义来说,这是他第一次,细细感受此界风光。虽然因为高度的关系,无法看到更远处的景色,但并不妨碍林木胜的心头,再次燃起的热切和企望。 第80章 症结所在(2) 孔道长刚一落座,就指着林木胜,大声赞扬道: “木胜,你很好,我果然眼光如炬,明察秋毫,提前十几年即选定了你。” 孔道长的赞美,依然是那么自恋,林木胜看着自己的师傅,心中冒出来的,却是这个稍微有些不敬的想法。 在场的人,除了小楼姑娘知道其中缘由外,都感到莫名其妙。五十叔为什么会一上来就表扬林木胜?叫大家来,难道不是因为有新的外出任务吗? 孔道长哈哈哈的笑了一会,突然用手指着李品李正两人,喊道: “李品,李正,你两个憨憨,有救了。” 两人听了这话,有些不明所以,看着孔道长的手指,还在想着我也没出什么事的时候,李想已经理解了话中的意义,急急忙忙就要站起身,结果因为过于激动,两只脚相互绊住了,整个身体哐当一下,从扁座上摔落在了地面上。 孔道长说了这句话后,又继续仰天大笑,对李想的滑稽姿势,是看也不看。小楼姑娘忍着笑意,抬了抬手,隔空将李想拉了起来。 李想在小楼姑娘的术法帮助下,凌空而起,整个身体,依旧保持着摔倒时候的姿势。他没等自己落地,身体还平躺在半空中,就大喊道: “师傅,师傅啊,怎么样的?到底要怎么办?” 孔道长抬着下巴,得意洋洋的看了李想一眼,继续大笑。 “五十叔~~” 小楼姑娘的呼喊,终于让孔道长恢复了理智。 “十年了,十年啦啊!你两只憨货,害的我和宝支道友想破头皮,都快要自我怀疑了,想不到啊,却是胎里带来的毛病。呸!” 李品两人,此时终于明白,孔道长说的是什么意思。两人惊喜的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的赶紧起身,走到了孔道长的跟前,身子一曲,就要跪下。 孔道长笑嘻嘻的看着两人,暗中使了个法诀,就是不让他们下跪。两人半屈着身体,尝试了一下后也就放弃了下跪的打算。 孔道长见两人还算识趣,笑着挥手,示意两人坐回去。这才继续开口说道 “前几天,木胜将他的猜测,关于你们两个的毛病根源的猜测,告诉了小楼姑娘。我嘛,听说了后,觉得很有道理。把这个说给了宝支道友,他也很是认同。” \"五十叔,一会还有好几件事情呐~\" 在场的人,只有小楼姑娘才有资格打断孔道长,也只有她才敢这么做。孔道长原本还想继续吊胃口卖关子,被打断后,也不愠不恼,笑着看了看小楼姑娘,点着头说道: “好好好,我长话短说。木胜认为,你们俩,都是因为心理障碍,才会出现施法困难。你,是因为恐惧,而你,是因为兴奋过度。”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分别指向李品、李正。 李正对这判断很不服气,又不敢反驳孔道长,侧着头,看向了林木胜,似乎要说什么。没等他开口,林木胜赶紧举起双手,一边摇摆手掌,一边解释道: “我只是猜测啊。” 孔道长见状,重重的咳嗽一声,打断了李正的质疑。 “我和宝支道友赞同木胜的猜测。” 待李正恢复了之前的坐姿后,他才继续说道: “你屈死后,心中的恨意过炽,这既是你修行的动力,但你的心境也因此备受影响,无法平和地驱使道术,尤其是施展攻击性法术的时候,每每都是法术还没有施展开,你就急于看到敌人飞灰湮灭的结果,而你,” 孔道长看向李品,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了。 “你幼时的遭遇,确实令人唏嘘。到了我这里,虽然环境改变了,但那些阴霾却没有得到释放,反而压抑在心底。平日里,你乖巧懂事,修行刻苦,但施展攻击性的法术之时,当年的惨状让你心神不稳,影响了咒法的咏唱节奏。” 孔道长说到这里,仔细看了看两人都表情。李正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李品的表情却很奇怪,似乎是伤心,又像是紧张。孔道长的手,指了指头顶,继续说道: “我,与宝支道友的分歧就在这里了。我认为,这些事情,只不过是起因而已,并不足以影响你们两个的,必然还有更隐蔽的原因。道友不同意,他认为,病起于肌理,渐入膏肓,不足为奇。我们的争论,浪费了不少时间。” 孔道长这次说的内容,似乎与之前的意思存在相互矛盾之处。几个人都听出来了,李品愕然看向孔道长,心想,难道孔道长还有新发现不成?李正也有如此的想法,他的身体向前一倾,手也举了起来。林木胜刚刚还在因为得到孔道长的认可,而暗自得意,也被这瓢冷水,泼的全身一凛。小楼姑娘和李想的表情却保持住原样,没有因孔道长话里的大转折而改变。 道长嘿嘿嘿的笑了几声,这一下,所有人都从笑声中,听出了满满的戏谑意味。 这肯定已经不是孔道长第一次这样干了,李想和小楼姑娘对此早就习惯了,所以听到了之后,才会不动声色;李品、李正却因为事关自己的关系,明知道孔道长就是这种恶劣习气,依然被他的话,搞的心慌意乱。 林木胜与这位便宜师傅,接触的次数最少,时间也最短,虽然通过那几次有限的接触,对师傅这种游戏人间的性格,有些许了解,但万万没想到,孔道长的这种顽劣,可是不分时间地点,不顾及场合的。 也就是孔伏不在场,否则,肯定会因为他的五十叔有一次有失身份的举动,而感到头疼。 孔道长见自己的玩笑,已经达到了效果,笑了几声就接着说下去。 “老道虽然被宝支道友说服了,但解决的办法,却是老道想出来的。这办法,一使将出来,马上就真假立辨,绝无差池。” 他一边说着,右手突然出现了一管毛笔,左手一方奇形砚台,毛笔尖上,犹有一团金色液体,缓缓滚动。 “木胜,这件事,有你的一份功劳,来,你来磨墨。李品,你先过来。” 李品性格中的弱点,在此时表现的淋漓尽致。他迟迟不肯走过去,既不敢开口询问,也不敢拒绝,紧张的看了看孔道长,又看着李想,然后又重新看着孔道长。 孔道长见到李品居然还在左顾右盼,\"嗤\"地笑了一声,将砚台朝着林木胜丢了过去。 “都过来,我还能害你不成!” 李想在一旁,见到李品畏畏缩缩的样子,有些不忍,刚准备劝说几句。李品腾地站了起来,一个箭步,就迈到了孔道长跟前,几乎与道长脸贴着脸了。 “啊哈哈,哈哈!” 孔道长也不阻止,就保持这样的姿势,放声大笑。他的笑声肆意狂狷,充满着目中无人的傲气。大家被这声音震得心浮气躁,李品更是直接退了好几步,一直回到了自己的扁座前,才勉强稳住。每个人此时的内心,都恨不得马上捂住自己的耳朵,如有可能,尤其想捂住孔道长的嘴。 小楼姑娘就是这么干的。她身体倾过去,右手一伸,一把把孔道长的胡子嘴巴捂上。 “五十叔啊,楼都要塌了哦!” 孔道长的形象,一直是一个干瘪老头,而小楼姑娘,是以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样貌出现的。这一刻,由于外形的关系,孔道长与小楼姑娘,此时仿佛是,稚气盈盈的孙女,正在向倚老卖老的爷爷撒娇一样。 孔道长也许是终于感到了些许羞耻,也许是已经尽兴,他躲开了小楼姑娘的手,然后用持笔的手,分别对着李品和林木胜点了点。 “好了,不闹了,快过来吧。” 林木胜捧着砚台,还没走到孔道长面前,道长一挥手中的毛笔,那团金色液体,被他从笔尖上抖落,冲着砚台的砚池飞了过去。 “将法力注入砚台和墨锭中,注意,要用法力夹住这宝贝啊。” 林木胜急忙按照孔道长的吩咐,接住那飞来的金液。正在考虑下一步的时候,孔道长又指点道: “按照正九逆八、然后正七逆六,以此类推,直到正一逆一,此时重复研磨九次,就可以了。注意节奏,不要太快,也不要过缓。” 对林木胜说完,他也不管林木胜是不是理解其中的意思,就转向了李品。 “你来我跟前一尺,坐下。” 林木胜手中的砚台呈不规则的五角星状,周身刻满了细小的花卉图案。最长的一角上,是低洼的砚池,砚堂微微向砚池倾斜,其他的四个角上,分别雕刻着猴猪狗马这四种动物。这些栩栩如生的动物雕像,各自朝着所在的尖角方向,或卧或立。当林木胜向砚台注入法力后,这些动物仿佛活了过来,纷纷站了起来,原本朝向外侧的脑袋,也随着身体的转动,齐齐注视着砚岗。当林木胜开始研磨时,这些动物的眼睛,同时放出了白光。 林木胜左手所持的墨锭,除了颜色黑中发亮外,形状是规规矩矩的长方形,倒算是平平无奇。但当林木胜开始注入法力后,手中的墨锭却突然一软,在手中的触觉,从硬邦邦的固体,变成一团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 突然的变故,除了让林木胜有些猝不及防之外,并没有造成他出丑。他及时调整好法力输出的强度和节奏,特别是加大了向墨锭输入的法力,依靠控制法力的流动,强行固定住了软化后的墨锭。 当墨锭接触到砚岗时,一整个的砚台,顿时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试图将墨锭吸附住。林木胜不得不频繁的调整着法力输出,终于在试探了三几次之后,找到了最佳的力量,这才勉勉强强按照孔道长的吩咐,开始了研墨的工作。 他将辛苦研磨好的墨汁,连同砚台一起,捧至孔道长的面前,刚喊了声: “师傅。” “这,也是强者心态的一种。你体会的到吗?” 孔道长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不再继续解释,也不理会林木胜的询问,径直将笔尖探入墨池中,饱沾金色墨汁后,举在李品的头顶,书写起了符咒。 第81章 症结所在(3) 用金液研磨出来的墨汁,同样泛着浅金色的光泽。随着毛笔的落下,墨汁依次落在了李品的头顶、额头、胸部和腹部,共同组成了一道玄妙的符咒。 孔道长在李品的头顶、脸和胸前,都画上密密麻麻的线条图案后,手中的毛笔依然悬在半空,只是微微抬起笔尖,临空画了半个圆。李品的身体,随着孔道长的这个动作,也转了180度,变成了背对着孔道长。 孔道长将李品翻过面后,从后脑勺开始,对着李品的背部,又是一通大书特书。 孔道长书写出来的线条图案,刚刚落下的时候,只是浮在李品身体的表面,此起彼伏的同时,逐渐相互勾连,相互映衬,慢慢的组成着一个立体图形。 孔道长将笔运的飞快,数息之间,就勾勒出了一个浅金色的立体符箓,毛笔尖上的墨汁也正好用尽,只剩下笔头原有的银白色,在闪闪发光。 孔道长将毛笔交到左手,稍微停顿一下,接着就伸出右手食指,在李品的两肩、颈椎的位置,分别划了一下,然后一拨,李品的身体跟着又转了半个圈,再次面对着孔道长。 孔道长的食指缩回去,伸出了大拇指后,对着李品的眉心按了下去。 这一指刚按下,李品眉心,就亮起了一点翠绿色的亮光,并立即从眉心扩散开,沿着成型的图案蔓延,霎时间就将原本是浅金色的符箓,染成了绿色。原本正在不断起伏的符箓,在被染绿了之后,稍微一顿,整个符箓就开始颤抖,一边微微抖动,一边慢慢地渗入到李品的身体内。 林木胜痴痴地捧着砚台,表情平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但他的内心,却如同开锅的滚水,翻腾不休。 师傅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说? 林木胜记得很清楚,孔道长第一次说起强者心态,是自己立誓约之前。当时的起因,是因为自己发觉,加入上清宝气界的旧誓约,过于简陋,文字漏洞太多,于是发挥了一下自己的专长,拟定了一份新的誓约文本,目的是堵上了旧誓约的文字漏洞。 但,自己殚精竭力弄出来的文稿,并没有得到道长的赞许,反而引出了,孔道长关于强者心态的定义,以及是什么样的表现的提问。 可惜的是,今天留给林木胜的时间太短暂了。没等他对这个问题理出一点头绪,孔道长那边,已经完成了所有事情。 孔道长将手中的毛笔,往砚台上一丢,指着栏杆的方向,对李品说道: “好了。去试试效果吧。” 被孔道长丢过来毛笔,眨眼间飞到林木胜的眼前。林木胜此时还在胡思乱想,眼前飞舞着的毛笔把他吓了一跳。他愣了一下,正考虑着应该如何接住的时候,砚台上那只狗,已经飞快的探出了头,一口就咬住了笔杆中段。砚台上的其他三只动物也纷纷作出接住毛笔的动作,但都比狗子慢了一步。 对于孔道长的要求,李品也显得很茫然。 李想赶紧喊道:“就那个!乱影随形!” 李品向李想点了点头,双手一抖,月华镰和圆盾就已经持在手中,然后他后退几步,转身朝着栏杆,身体半蹲着,稍微停顿了一下,默默念动了咒语。 林木胜见这个架势,心中顿时生出疑惑:不是说,在建筑物内,修为低的修士被禁止施法了吗?况且这五十楼,是小楼姑娘建的,李品的修为,拍马也赶不上小楼姑娘啊的啊,怎么现在就可以了呢? 就在林木胜疑问重重之际,一声沉闷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 “嗡!” 这声音响起的同时,李品的身体也发生了变化。每一个部位,都化作颗粒状的雾气,整个身体,就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分解了,从实实在在、清晰可见的人形,变成由颗粒组成的人形影子。这团由无数颗粒组成的影子,就像是低分辨率下的立体图案。 嗡嗡声如同一群蜜蜂在耳边飞舞,持续不断地回响着。每次嗡嗡声响起,都会有一个模糊的黑影从李品的影子里分裂而出。这些黑影出现的位置毫无规律可言,时而出现在李品身后,仿佛是他的影子突然挣脱了束缚;时而附着在栏杆上,宛如幽灵般悄然浮现;时而又悬停在半空中,给人一种神秘而诡异的感觉。 越来越多的黑影从李品的影子中涌现出来。它们或独自飘荡,或相互交织,形成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这一切发生得竟是如此之快!就在眨眼之间,众多黑影便已铺天盖地地浮现而出。不仅其现身方式格外突兀,而且伴随着数量的与日俱增,这些黑影所呈现出的形态亦越发诡异怪诞。起初显现的黑影尚且保持着完整的人形轮廓,可后续冒出的那些却渐渐支离破碎、面目全非。有的仅有半截身躯,另一些则只有只脚手脚,唯有一只手掌抑或单只脚掌孤零零地悬停半空。 林木胜向来只修习法术,对体术没有什么涉猎,看见这种变化后,满是疑惑地向李想望过去,试图从对方那里获得答案。当他发现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不妥之处,随着残缺人影的增加,反而变得越来越兴奋后,他又看向李正,然后是孔道长、小楼姑娘等人。结果却发现,他们的表情也如李想一般,毫无沮丧,这才放下心来,将注意力转回到李品那边。 就在林木胜转过头四处张望的这一瞬间,当嗡嗡声终于停止了,而李品的身体影子完全破碎了,化成一颗颗细小的颗粒,从之前站立的位置,直到栏杆,都布满了这些颗粒。 “呯!” 随着这一声脆响,李品的身体出现在了栏杆旁。林木胜终于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疑惑。 “师傅,这?” 孔道长呵呵笑着说道: “化为细粉,入敌之躯,然后爆发。” 林木胜不理解这一法术的威力,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施展出这一法术的难度。毕竟就算是以他现在的修为,还无法做到,将自己的躯体崩散成小小的颗粒。 “那就是说,李品以后,施法不再是障碍咯?” 孔道长得意的笑了,根本不回答林木胜的问题。 李品强忍着喜悦,几步就冲到了孔道长的跟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孔道长一挥手,将他赶到一旁,然后对着李正招手示意。 当孔道长在李正身上,再次挥毫泼墨的时候,林木胜仔细观察后,发现了不同之处。当李正开始演示着五行力士咒之时,林木胜又忍不住了。 “师傅,两人身上的符咒,好像是不一样的?” “那是必须的~。” 第82章 症结所在(4) 此刻的李正,正犹如一头灵活的狸花猫,在露台上漫无目的的四处狂奔,完全不顾及周围的环境和其他人的目光。而孔道长全神贯注的看着他,漫不经心地回答了林木胜。就在林木胜还想继续提问时,孔道长突然对李正说道: “李正,再叠加一次,按五行顺序,不要急躁。” 此时,李正的身体,正泛着淡黄色的灵光,身体在栏杆前的那丁点空间内,毫无规律地快速移动着,身处的位置变幻莫定,颇有瞻之在前,忽前忽后的架势。 刚才,孔道长在李正身上画好了符箓之后,没有如同对待李品那样,任其自己选择选择演示何种法术,而是命令李正施展五行力士咒,也就是分别按照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依次变幻出对应属性的力士形态。 有了李品的成功范例在前,李正毫不犹豫服从了安排,也非常顺利施展出了这五种咒法。他的体表,立即散发出了这种淡黄色光泽,整个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在这个狭小的范围内胡乱移动。 孔道长突然提出来的新要求,也顺利执行了。但孔道长还不是很满意,又接二连三的,继续要求李正往身上叠加法术。 孔道长的每一次要求,都顺利执行,李正身上的光泽开始变得更加浓郁。当李正按照道长要求,叠加到了第五层力士咒之后,李正移动的速度和路径更加令人莫测,他身上弥漫出来的黄色光芒,铺满了栏杆所在的露台,附带产生出来的黄色烟雾,将所经过的空间,也晕染成了土黄色。 这种施展在自身的法术,其实也算是一种体术,林木胜依旧没有接触过,不知道其作用。当前的情况下,林木胜也不太适合去向真知符查询答案。他只好将内心的疑惑,暂时压了下去,转而仔细观察起李正的动作。 李正活动的范围很狭窄,仅限于露台附近,整个面积不超过方圆三丈。他施展法术所催生出来的黄光、黄雾,也被限制在这一范围内,一丝一毫都没有泄露出去。因此,在整个空间里,就形成了一种泾淮分明的奇异景象。 对于李正的行动轨迹,林木胜也确实看不出有什么规律,但对其气势上的变化,却感受到了。刚开始施展五行力士咒的时候,他的身形如同一只猫,接下来像是一只猎豹,虽然快速灵活,充满着灵动的韵味,但给人的感觉,始终透露着鬼魅和谨慎,缺少了一些堂堂正正的气势;随着叠加次数的增加,他的身体动作依旧迅捷,气势却变得充满了凶悍和霸气,不再像小型肉食动物,反而像是一头正在捕食猎物的猛虎。 李正的自我感觉也是如此。当他终于停止移动时,情不自禁的发出了一声咆哮。 “嗷呜!” 吼声刚刚收敛,刚才的那些黄色光芒和弥漫着的黄雾,也随着之消失了。李正高举双拳,面对着大家,意气风发的站在露台边缘。 “偏重于土性,不够均衡。” 孔道长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吸引了林木胜的注意力。他偏过身去,用疑惑的眼神看向孔道长,正等着道长继续说的时候,小楼姑娘却拍了拍手。 “很好了啊,问题终于解决了。” 孔道长看了眼小楼姑娘,眼神中带着点无奈,隐隐透露出宠溺,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小楼姑娘接着说道: “好了哦,该下一件事叻。都回来听我说啦。” 小楼姑娘连续招呼了几次,几个人才到原位。重新坐下后,虽然都没有说话,表现的很安静。但从表情可以看出,除林木胜以外,其他四个,都沉浸在极度的兴奋中,对于小楼姑娘说的内容,根本就听不进去。 小楼姑娘察觉出这样的气氛,但没有生气,等大家都坐下后,也不说话了,而是侧着头,脸带着微笑,饶有兴趣的看着大家。孔道长在一旁,同样是静静的看着,也完全看不出有干预的打算。 几个人终于察觉到了异常,相互看了几眼,陆陆续续冷静了下来。 小楼姑娘还是不说话,视线反而转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开始轻轻晃动着手腕。戴在她手上的几件配饰,随即发出了叮铃当啷的清脆响动。 李想等几个人的表情,包括林木胜在内,从刚发觉不对时的严肃,变得越来越不自在了。但小楼姑娘一直在晃动着手腕,就是不开口。李正实在受不了这种令人不安的气氛,微微挺身,想要认个错。 小楼姑娘那只晃动着的手,这才突然一顿,一直低垂着的目光,终于抬了起来,看向了李想几个。 小楼姑娘脸上的表情,依旧还是微笑着,但气势却挺吓人的。她一抬起头,李正就被吓了一跳,马上将还没有说出的话,咽了回去。 “一盘散沙,不好渥!要改啊!” 李想也准备回话,但眼神刚与小楼姑娘的眼神接触,就赶紧住嘴。 “十年了,为此最头疼的,应该是五十叔吧。如今发现问题的,是木胜;解决问题的,是五十叔;受益的,是你俩。乱了心境的,是你们几个。心境乱了可以修补,规矩也乱了,那是不行的哟!” 小楼姑娘的形象,依然是四五岁的小女孩,这番话也是面带着微笑,温和地说出来点。但所有人都一脸严肃地听着,孔道长面无表情,目光平视着。李想几人,被孔道长的目光所慑,有些无地自容,纷纷垂下了头。 “五十叔和宝支真人有个计划,需要借助于你们的特殊体质。这计划,对你们有点危险。我希望啊,不要因为幼稚和冲动,导致你们回不来喔!” 听到小楼姑娘说起这次召集大家的目的,林木胜不由极为好奇,李想几个人,也终于不再低下头了,齐齐注视着小楼姑娘。 “在告诉你们具体内容之前,是要做一些测试滴哦。假如测试不过关的话,那就一切休提咯!” 小楼姑娘的话音刚落,她背后的那道墙壁,逐渐虚化,变得玻璃一样透明,露出了一些早就摆放好了的物体。林木胜几人,心中一边揣测着测试的内容,一边看向那些物品。 “啊!” 当林木胜看清楚那些东西的形状后,再也压抑不住内心里的惊讶,失声喊了出来的同时,人也站了起来。 第83章 有道法,就不会没办法! 放置在那里的物件,大小长短不一,其中最突出的,也是让林木胜惊叫出来的物件,是一座门框型的物体。 这东西的外形,林木胜极为熟悉。金属加塑料的外壳,两米多高,一米来宽,七八十公分的纵深,门楣上安装了好几盏拇指大小的灯。 这,不就是安检门吗! 林木胜不怎么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往后面看了看。 安检门的旁边,是两台横卧在地面上,一人高的仪器。仪器的一端,中间是一块黑色帘布,紧挨着帘布下端的,分明是传送带。这个,好像是x光探测仪吧? 小楼姑娘站了起来,向大家招了招手,示意跟着她,转身就走了进去。 林木胜急忙站起身,还没举步,就被李正偷偷拉住。 “你见过?是什么?” 林木胜欲言又止,只摇摇头,抬手指了指李想的背影,示意跟上去。 他本来是要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的,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判断,实在是离了个大谱!在这个地方,出现了现代化的安检设备,这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自己搞错了,还是不要说出来,免得被讥笑一番。 当众人都来到这几件东西的跟前,林木胜对自己此前的判断,又产生了怀疑。这些东西,与安检门前安装的那些,实在是太像了。 林木胜生前,连续十多年来,见过的安检设备,可以说是不计其数了。以安检门来说,从最古老的型号,上面贴着警示标牌那种,到目前最先进,最小巧的那些具备多种检测模式的,他都在机场,车站,党政机关的入口处,亲身体验过。 而旁边的那些x光探测设备,无论传送带是高还是低,显示屏是独立的、还是一体化的,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熟悉,现在看到,甚至有点亲切感。 “这是目前凡间使用的仪器,用来检测危险品和凡人身体内的异常。” 小楼姑娘一开口,就肯定了林木胜的猜测。 但为什么要搬来这些东西?电从何而来? 林木胜不敢打扰小楼姑娘,唯有忍住好奇心,继续听下去。 好在,小楼姑娘的心性,可比师傅好了千百倍,卖关子吊胃口的恶趣味,是不存在的。 “那边挂着的,就是凡人的身体构造图啦。你们几个,按照我的要求哦,需要在将全身改造成按照凡人的模样啦,还有,改造后要通过这些机器都检查,做到在这些检测设备里的反应,与凡人一模一样。” 林木胜顺着小楼姑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在那边的墙壁上,挂着好几幅人体解剖图,既有肌肉骨骼的,也有内脏血液等。在这些挂图的旁边,靠墙摆放着一块大型显示屏,显示屏的左上角,还贴着一张广告纸,纸上赫然印着几个字——“xx智慧屏”。 对于李品等人而言,由于出生的时代,与现代社会相距太远,因此这些科技产物的出现,除了让他们好奇这些物品的作用之外,没有其他意义;但对于林木胜而言,却让他产生了强烈的违和感。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啊?还能够拿出哪些更奇妙的现代物品吗?随后展开的,自然就是唯心、唯物,这类关于世界观方面的思考。 正当林木胜心思起伏不定,感慨不断的时候,小楼姑娘走到挂图前,指着那块显示屏说道: “究竟要模仿到哪种程度,才能骗过这些机器,我也不清楚啦。所以,要依靠你们尝试啦,这里是凡人通过检查时候的正常图像,供你们比较。” “我们到底要做什么?” 小楼姑娘偏着头,看向李正。没等她开口,孔道长一挥手。 “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早!过不了机器检测这一关,一切休提,我另作打算。” 小楼姑娘先是对孔道长做了个鬼脸,才转向李正: “你们吸收的无根土,是这次行动的关键,多尝试几次吧,我看好这计划的哦。” 从孔道长与小楼姑娘对这件事的态度,不难看出,这样做,是出于小楼姑娘的安排,并且是由她主导的。众人随后按照小楼姑娘的分配,分成了两组,各自开始了模仿工作。林木胜与邹录其一起,被分配到模仿内脏器官这一组。 林木胜按照图示上的样子,很快就完成了模仿任务。当林木胜信心满满的穿过安检门的时候,报警器就叫了起来。那滴滴滴的声音,让他的极为不解。他站在门框当中伸出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小楼姑娘。 “检测到了金属。估计是方寸匣。拿出来再试一次。” 第二次失败,是在红外探测设备那里。林木胜虽然将体内的脏器都模仿的惟妙惟肖,可惜体内没有与之相对应的热量,在他用过红外线设备时,自然就是黑乎乎的,没有任何色差。 这个问题可把小楼姑娘难住了。她蹲在显示屏上,双手托住腮帮子,沉思了起来。直到其他四个人,也都陆续完成来模仿的任务,她依然蹲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楼姑娘啊,我就说,你的办法不现实,他们的本质,终究是灵体,怎么可能做得到。还是让当地的信众,去尝试一下吧?” 在整个模仿过程中,始终一言不发的孔道长,这时候终于发话了。 小楼姑娘抬头看了孔道长一眼,又低下了头。 “诶,小楼姑娘,可不兴这样啊,咱们可是说好了的。” 孔道长脸上嘻嘻哈哈的,说出来的话,也透露着一股得意劲。 李想这几个人,从孔道长的话里,听出来孔道长认为,这次测试算是失败了,几人也就失去了外出执行任务的机会。但由于不知道事情的前后因果,自然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 小楼姑娘蹲在机器上,嘴里一直喃喃自语,起初声音很小,内容让人听着很模糊,但随着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大,众人终于听出来她说的是什么。 小楼姑娘反复念叨的是:你自己说过,道术能够解决一切问题。 孔道长自然早就听清楚了,但是一直没有说话。待到大家都听清了小楼姑娘说的内容,这才有点尴尬的说道: “是,是我说的,这句话是我说过的,但你也别念个不停啊。” 李想等几个人赶紧低头,避免看见孔道长的表情。小楼姑娘却不管不顾,一直不停念叨着。孔道长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应承了下来。 “好了,好了好了~,我来帮你解决,这总行了吧。” 小楼姑娘还是不肯起身,低着头,两眼上翻,偷眼看向了孔道长。 “要多久?” 孔道长没有马上答复她,而是沉吟了一会。小楼姑娘见状,又重新低垂视线,眼看着是一副要继续念叨的架势。孔道长一看,果断的回答道: “立即,马上!” 第84章 解决方案——如意玲珑球 孔道长也蹲在了地上,抱头沉思。时间过去了好久,李想这几个人,也只好陪着,但又不敢说话,也不敢闹出响动,期间的难受程度,只有经历过的才能体会到。 孔道长突然站起来的时候,大家心中一喜,但没等来孔道长宣布成功的喜讯,而是听他问道: “木胜,红外感应,只与温度有关,是吧?” “是,师傅?” “人正常温度,是多少来着?35,36,还是37?” “都算正常,有时候,低到32、33度的体温,高的38度,也算是正常的,我觉得。” 孔道长哦了一声,又重新蹲了下去。这一蹲,又过了很长时间,孔道长再次站起身,手中变出了一张黄色的空白符纸,伸出手指,就在上面画了起来,画好了往林木胜跟前丢了过去。 “喏,你负责试下。” 林木胜接过这张符,迟疑了一下,才搞清楚师傅的意思。他赶紧握紧,运起法力往符中送去,等到手中的符化作了无形,钻进掌心后,他又仔细地体会了片刻,摇摇头说道: “没啥异常。” “孔道长立马吹胡子瞪眼。 “就这么一点点温度,能有什么感觉?我是让你过去走一走。” 林木胜这才真正明白师傅的意图。讪笑了几声,才又一次穿过了那台检测设备。 小楼姑娘在孔道长开口的那一刻,才站起来。看到林木胜走过来时,急忙喊道:“等等,等等哦,等我启动这个机器。” 她说完,就腾地从显示屏上跳到地上,低头钻进了机器下,捣腾了几下,才让林木胜过来。 第一次的测试,非常成功,画面上,明显出现了不同的温度区,虽然显示的区域,与正常人有差别,但至少有了。 小楼姑娘嘻嘻地笑着,看向孔道长,指着那块大型的智慧屏上的画面。 “可以按那个再改改吧,可以的呀!” 孔道长用掌跟抵住自己的额头,深深叹了口气。 “这温度实在是太低了,要煅铁熔金的温度,反而很容易做到。何况还要分不同的位置,” 刚说到这,孔道长发现小楼姑娘的神态有变化,马上改口说道:“ok,ok,能做到。一定能。” 孔道长这一急之下,连外语都脱口而出,由此可见,小楼姑娘的念叨,对他来说,有着堪比紧箍咒的威力。 在孔道长的不懈努力之下,这件难题终于解决了。小楼姑娘对于这样的结果,当然是满意的不得了,夸奖孔道长的话,那是不要钱般,不停于口。 林木胜不清楚,孔道长与小楼姑娘之间,在之前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小楼姑娘这些不同寻常的表现,再偷偷观察下同伴们的神色,暗自打定了必须装糊涂,必须全心全意,积极配合的主意。 也许是所有人都有了这两个必须的自觉,所有的事都飞快进行着,直到出现了新难题。 武器装备该怎么办? 五个人中,除了林木胜之外,都有自己的武器。这些武器,虽然是法器,能够根据使用者的心意,自由变化大小。但就算体积变成了最小,终究还是有一定的大小体量,无法做到完全消失,就算是那根定海神针,已经是金仙级别的武器装备,最小也只能变化成绣花针般大小,无法真正不被发现。李想几个人的武器,只是宝器法器类,做不到这种级别的变化。 对于这个,小楼姑娘很快就想到了应对措施,没有向孔道长求助,。她把玩着手腕上的几个装饰品,陷入了长考之中。这样子,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按照她的想法做。 过了一会,小楼姑娘终于下定决心,用力点下头,然后从手腕上揪下来几只铃铛,信手一抛。 “这算,嗯呢,借给你们的,要爱护噢!” “如意玲珑球?” 李品一把接住,稍微打量,就用惊喜的语气问道。 “嗯呐。七层的。” 小楼姑娘既然做出了决定,也就毫不拖泥带水,将开启玲珑球的口诀传授给了五人。 林木胜一边默默背诵着咒语,一边仔细观察着手中拿到的铃铛:这铃铛由金属制成,略微比拇指尖大那么一点,外表呈金黄色,整个球体是镂空了的,透过空隙,可以看见内部那些一层层的镂空层;铃铛的底部,篆刻着一个“也”字,顶部连着一小段同色的链条。他在心中默念出小楼姑娘教授的咒法,铃铛的内部,马上就悄无声息的转动起来,在他的意识中,映射出了多层储物格。 这种如意玲珑球,内部是层层镶套的球体,由上清宝气界的巧匠精心制作而成,每一层可以存放一种物品,并且能够随着佩戴者的心意,自动存取物品,七层的玲珑球,属于是最精巧、最高级的法器,能被小楼姑娘看重、并时刻佩戴在身上的,不用说也属于是精品中的精品了。 玲珑球与方寸匣之类储物类法宝之间,最大的区别有两个,一是存取种类的限制。玲珑球的内部,虽然可以存放地数量很多,但每一层只能存放同一种物品,七层就只能存放其中不同物品;而方寸匣内的存放数量和种类,是不受自身材质限制,能够跟随使用者的修为递增; 其次,是方寸匣内保存的物品,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不受外界环境的影响,可以永久保存,而玲珑球内保存的物品,做不到这点,因此,如果在玲珑球内保存易损易腐的物品,就要小心损坏和注意保质期了。 但玲珑球最大的,也是最令人满意的优点,如其名字中的“如意”所代表的——随心所欲。使用如意玲珑球,只需要念动专属咒语,就可以自由存取其中存放地物品,并让这些物品随使用者的心意,随意出现在使用者身边三尺内的任何地方。 “小可、小以、小清、小心和小也,就暂时托付给你们了,你们要爱护啊!不能弄出划痕,也不能装那些有味道、有颜色的东西,更不要弄丢了啊,记得不?” 小楼姑娘交代完了使用方法,又极为不放心,再次叮嘱了这么一句。 李想一边点头应允着,一边带头将手中的玲珑球往脖子上挂。装在铃铛上的那条短链,此时已经自行延长,待李想扣好后,才收缩成合适的长度,铃铛就稳稳地垂落在了他的喉结下方。 李正一边往玲珑球里装武器,一边赞道: “还是小楼姑娘想的周到,这不就是相当于那个什么,嗯,将一片树叶藏进那个,什么来着,树叶堆里,你说是吧,录其?” 邹录其默默点了点头,手中的各种颜色的符纸,不停闪现。小楼姑娘听见这句奉承,笑的更加开心,连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状。 林木胜举着手中的铃铛,迟疑了一下,才对小楼姑娘说道: “小楼姑娘,我,那个我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装进去。是不是?” 小楼姑娘闻言,看了看林木胜,又看向来孔道长。 “五十叔,好像是你,一直都没有给木胜弄一把武器防身哟!” 当小楼姑娘抛出手中的玲珑球时,孔道长虽然没有制止她,脸上仍然露出惊讶的神情,一直到小楼姑娘传授开启玲珑球的咒语时,这副惊讶的神态,还凝固在孔道长脸上,直到小楼姑娘喊他的时候,才如梦初醒般,看向小楼姑娘。 当小楼姑娘第二次问起林木胜的武器后,孔道长的眼睛,骨碌碌的一阵乱转,才无奈的问道: “木胜,你喜欢用哪种武器?” 第85章 任务通报 林木胜听师傅这么一问,内心那是别提多别扭了:徒弟用哪种武器,不该是师傅提前安排好的吗?何况,我刚刚死过来,哪里懂什么武器的常识,更不知道这里有哪些武器可供选择呀。 心里想着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然不能宣之于口,林木胜只能绞尽脑汁去想,可一时半会,哪有思路可言。 就他目前所知道的武器来说,李想用的幡,看着像算命先生,不行!李品和李正的,那是近战用,适合冲锋陷阵,他自己又不是肉搏战士,拿着就搞乱了阵型,也不行!邹录其用的,好像是带链条的短匕首,像小偷小摸的人才使用的,还是否决了。 想到这,一个念头从林木胜的脑子里跳出来。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师傅,那个刘天将的武器,我可以用吗?” 孔道长的嘴角抽了抽,随即缓缓的揪着下巴上的胡须,若有所思的问道: “怎么会想用这个?” “对武器,我没什么知识,除了以前玩过几次手枪步枪火箭筒,这些都是现代武器,上清宝气界怕是没有吧,至于冷兵器,就知道刀剑棍棒,弓盾矛叉了。上次遇见刘天将,他用那柄金瓜锤子,砸的我们几乎全军覆没,这个,实在是印象深刻,忘不了了。” 林木胜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慢慢的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师傅。 孔道长低头思索着,小楼姑娘在一旁问道: “你确定要这个吗?” “我不知道,能不能用的来。” “能,肯定能,必须能!” 小楼姑娘一脸兴奋的回答,然后冲着孔道长说道: “五十叔,这锤法还真是适合木胜。你看,招式简单威力大,远近俱可,不妨碍施法收纳还便利。再合适不过了。” 孔道长依然在那捋着胡子,眼神却一直往天上瞟,看样子陷入了两难之处。 “五十叔,你是担心没有净化干净吗?” “那你能够确定吗?那可是当年的天兵天将,哪是那么容易清理的了的啊!” “那是……五十叔你多虑了。那个刘天将当年再强横,留下的那么一点点残魂,也斗不过天地间至阳至刚的雷霆正音,当场就报销掉了,不必担心的啦。何况,从那金瓜锤的炼制手段上,我多少猜测出了他的出身,根本就不是正途,不是出自捐科,就是恩科,还可能是因随从而受到的赏赐。” 孔道长与小楼姑娘之间的这番话,林木胜听了,反而糊涂起来。按照他自己的意思,他是希望获得一把长柄锤子,当作兵器,但两人谈论的内容,像是要将刘天将的武器交给自己使用似的。难道刘天将留下了什么兵器?就算有,自己也没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啊!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林木胜也不打算问清了,准备闷声发财。反正自己不亏,万一真的拿到天兵天将用过的兵器,岂不是赚大了! 小楼姑娘的话,终于还是打动了孔道长。他点了点头,回道: “那就好,先这样吧,一会你把那柄锤子取出来,交给木胜。你的计划既然可行,那就先把要紧事安排下去。” 听到孔道长的决定,连李想都非常羡慕,投向林木胜的目光,显得灼热无比,别提李品那几个人的表情,就差将嫉妒写在脸上了。 小楼姑娘面色如常,带着微笑向大家招招手,说道: “好了,都过来听我说啊。” 孔道长将事情交代给了小楼姑娘之后,身子原地转了半圈,立即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 “秃顶奴那里,目前有点棘手的问题,我的计划是安排你们混进去,查明白一些情报。” 小楼姑娘的第一句话,让众人的精神为之一振,之前的兴奋、羡慕的心思,立即飞到九霄云外,集中起了精神,等待小楼姑娘说下去。 “秃顶奴也是这轮攻打的目标之一,所以嘛,需要提前查明资源、武力等情况。其他几个魔界的战前侦察,都很顺利,但妖界毕竟不同于魔界,妖界的组织很严密,而秃顶奴,从我中土吸收了充足的养分,更是妖界中的翘楚。” 林木胜自从加入上清宝气界后,通过真知符,对自己身处的这个法术世界,也有了些粗浅的了解。但由于他一直沉溺于修炼,对修行之外的事情,抱着浅尝即止的态度,仅仅知道,上清宝气界,是无数法界中的一处,但周围都是敌人,称得上是举世皆敌,没有一个盟友。 在凡间,也就是人类社会之外,有无数个这样的,用法术建立的世界,在东方称之为法界或者法术界,而位面,是西方的叫法。 今天,当小楼姑娘提起这些事情时,他对涉及细节的事情,完全没有头绪,不得不一边假装认真听讲,一边赶紧从中提取关键词,开始调取真知符中的相关介绍。 一查之下,他才知道,上清宝气界从建立之初,就一直与周围的各种法界交战,如今又到了大战一场的紧要关头。然后也知道,小楼姑娘为什么说妖界比较棘手。 站在上清宝气界的立场,其他法界被分为两种,一种是有完整的传承,组织性严密、等级制度完善,有理性的,法界中的生灵主要是通过修炼产生,也是通过修炼增加修为的,被称呼为妖,妖人所组成的法界,就叫妖界;而那些通过感染、突变来增加人手,极少理性且组织性较差,等级制度粗鄙的,被称为魔,这些魔,组成了魔界。 这一次,准备攻打的三处法界,两处是魔界,一处妖界。对魔界的战前侦查工作,顺利完成,但对妖界的战前侦查,却意外的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并因此加强了防御,已经将防御圈,设置到了东海周边,并与在人类社会相勾结,利用人类社会的技术,进行反侦察,并驱逐了大部分潜伏在当地的坐探。 介绍完大致情况后,小楼姑娘说到了重点。 “妖界的防备,非常严密,已经到了杯弓蛇影、滴水不漏的地步,所以,我提出,借用你们这次获得的机缘,让你们假扮成凡人,从其他地点,混入妖界中,查明几件事情。你们愿不愿意?” “诺!” 李正第一个大声回应道。其他几个也纷纷附和。 “好的。第一件,查明秃顶奴的妖界,最高的等级,到了第几重天。这个最重要,也最难,但一定要完成;第二件,当年被带走的重宝,目前的下落,周围的防守强度。这个要尽量完成;第三件事,如果有机会,不择手段制造混乱。没有机会的话,不强求。” 第86章 我猜的! 小楼姑娘的要求,确实存在很大的难度。首先是假扮凡人这一条。上清宝气界自数十年前起,就不允许生人进入了,原有的那批生人的下落,真知符中也语焉不详,只说明被请出去,没有提及是如何安置的,但此后再无生人,是不争的事实;留下来的都是魂体,早就没了肉身。对于灵修来说,除非是修炼到了真人境界,才能够惟妙惟肖的模仿出生人的形体,真人以下的修为,想都别想。 至于从其他地点进入秃顶奴的势力范围,也要以肉身为基础,否则不过是空想而已。 上清宝气界,目前只有宝支真人的境界达到了真人,孔道长如今的修为,由于数十年前的旧伤,导致其修为下降,至今仍无法恢复正常,以至于在凡间行走时,变化成人形都很勉强,而孔伏也是有伤在身,都不能离开上清宝气界。如果不是林木胜等人,获得了无根土,因此有了变化成人形的能力,小楼姑娘根本不会生出这种想法。 小楼姑娘的计划,在有了实现的前提下,就变的简单多了。第一步,是要求几人假冒其他人的身份,从异地正常进入秃顶奴控制的人类社会;第二步,想办法以各种途径,从当地混入法术界,按要求打探法界情报。 “进到了人类社会,如何才能进入法界呢?” 李想问的这个问题,也正是其他人想知道的。 “这就要靠你们自己啦。我想啊,无非是几种手段,假冒当地妖怪也好,加入黑帮也行,找到那些与法术界有关联的法师巫师,施展计谋,或者用强也不是不行。” 这样,似乎有点不靠谱了吧? 这个想法,林木胜可不敢说出口。只好对李想说道: “师兄,我们出发前,有时间做个计划吧?” 小楼姑娘接过话。 “当然,预案那是必须要的,还要多考虑一下,需要哪些法器,尽量带足必要的法器。” 听小楼姑娘提到法器,林木胜这才想起来,刚才小楼姑娘提到的金瓜锤。 “小楼姑娘,我的武器……” “我可没忘记啦。等等哦!” 小楼姑娘说完,就比划了几下,一只拇指大小的玉瓶,突然出现,悬停在她眼前一尺远的地方。她伸出手指将瓶子一推,继续说道: “那,给你啊。” 瓶子里,躺着一颗细小的珠子,金灿灿的,时不时还闪烁出一阵金光。 林木胜望着指尖上沾着的金珠,试探着送入了一道法力,珠子上的金色变得刺眼,随着法力的持续输入,那颗珠子所散发的金光开始扩大,先是熏染了指尖,然后是手指、手掌。当金光溢出手掌外的时候,珠子的形状悄无声息的改变了,一柄六尺长的金瓜锤,再次出现在林木胜的手中。 六尺长的金瓜锤,杆身四尺有余,锤头部位接近两尺,带着六道棱,锤尖细长如针,中段鼓起,锤头的尾部逐渐变细,与锤杆浑然一体。 林木胜继续输入法力,沿着内部镌刻着的符文流动,当法力沿着符文流转了9次后,在林木胜的意识里,突然多出了一点东西,这意味着,这把金瓜锤,此刻已经被林木胜纳入了自己的意识中,开始独属于他了。以后只要林木胜按照这种方法,持续不断炼制,这把兵器就能真正属于他。之前的道袍白丹、错簪,也是采用同样的方式。 “恭喜木胜。锤子内部还有三道锤法,你要尽快熟悉哦。” “恭喜,恭喜。” 小楼姑娘刚道贺完,李想等人的恭贺声陆续响起。 林木胜听到之后,很自然的就要回应。随着林木胜的心中,生出了收起锤子的念头,他手中的金瓜锤跟着消失,被他送进了玲珑球内。 林木胜郑重其事的一一答谢了众人后,才望向小楼姑娘。 “小楼姑娘,我能知道这柄锤子的来历吗?” 小楼姑娘先是蹙起眉头,随后放松了,然后才回答道: “木胜,这习惯要改一下,我知道,你这样说话是无意的,但这种说话方式,不好啊。我不喜欢,五十叔也不喜欢。” 这样问,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林木胜又有点糊涂了。 “哪,我……” “你试试换一种方式,表达你的疑问。” “小楼姑娘,你知道这柄武器的来历吗?” 小楼姑娘竖起来大拇指,赞道: “这就对咯。我知道啊。” 林木胜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紧接着问道: “为我们解说一下,可以吗?” 小楼姑娘这次又竖起了另一只大拇指。 “可教,可教。看来你有点明白我说的意思了。你回去后,比较一下两种说话方式,差别究竟在哪里。顺便改改哦,五十叔可是非常看重你的。” 林木胜听到小楼姑娘的最后那句话,对小楼姑娘提出的问题,其实已经若有所悟,他默默点下头,不再说话。一旁的李正,对他俩之间的这番交流,却显得很不解,刚说了一句话,就被李想伸手一拨,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小楼姑娘不再纠缠这件事情,转而讲述起金瓜锤的来历。 “根据宝支真人的回忆,这柄武器,是天庭的制式武器,外形一模一样的,在库房内存着一大批。不过这柄有些特殊,被某位高人炼制过,用的是丹药派的手法。从炼制手法推测,加上那位天兵自称姓刘,我猜测,他就是那家的仆役,被安排进军营任职,并不是靠修炼得道,走正途飞升的。” 听到这,邹录其先忍不住了。 “天兵天将里,不都是飞升后,由天庭委任的吗?” 小楼姑娘的笑容,还是显得那么天真无邪,但她说的内容却不然。 “你也太天真了,录其。” “照顾自己人,这种事情,天庭也不能免俗啊。我刚才不是说过,金瓜锤的炼制手法,是丹药派的吗?最有名的丹药派,就是那家刘氏,你也听说过,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吧,就是他们刘家的。你想想,鸡犬都升天了,大家族里的仆役有多少?成千上万不足为奇,刘家家主都飞升到了天界,那些仆役怎么办?家主飞升后,不需要人伺候了吗?当然要啦!那怎么办?最好的办法,不就是都带上去吗?是吧?” 邹录其愕然的看着小楼姑娘,转身看了看其他几个,大家都是一脸诧异的对视着。 小楼姑娘还在微笑,但这笑容,任谁看在眼里,内心不再感受到温暖,而是一片冰凉。 “天庭里是有无数神仙,可并不全是通过苦修飞升,还有很多,是借用各种取巧的方式上去的的。有的是,因为机缘巧合得以服食仙药的,还有举族飞升的时候,赶巧被携带着的,那些轮回多次却无法进步,师长不得不照顾的,比比皆是!当然,因为德行可嘉,天帝直接召上天的,也有些,不能一概而论就是。但如何安置这些人?天兵天将,号称十万,是最大的去路啊。然后就是各个宫殿的差役、天女啊。” 听着这些相当于秘辛的往事,众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林木胜指了指自己,问道: “那这些旧事,都藏在这柄这金瓜锤里吗?” 小楼姑娘的笑容一敛,斜着头,用眼角瞟着林木胜,做出一副挑衅的表情。 “我猜的!” 第87章 敏感是一种病 林木胜做完了今天的晚课,并没有立即站起身,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摆弄滋养自己的各种法宝,而是试图再次理清自己的思路。 两天前,从五十楼离开时,林木胜心情倒没有感到有哪些异样,直到回到住所后,刚刚开始打坐,很多情绪突然就涌了出来。有憋屈、有疑惑,也有兴奋和紧张。这些情绪的出现,让林木胜浪费了很长时间,都无法进入冥想状态,也导致了这几天的修炼效果差强人意。 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小楼姑娘的那两句话。一句是告诫和劝解,另外一句,自然是那句挑衅意味极其浓烈的“我猜的。” 上一次与小楼姑娘的谈话,帮助林木胜认清楚了“我是谁”这一大难题,如今,通过小楼姑娘这两次显而易见的提示,林木胜自己有所理解。小楼姑娘这样做,是不是在继续告诉自己,如今自己需要考虑的,是在上清宝气界,以后所扮演的角色呢? 经过了两天的思考,林木胜并没有完全想清楚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但至少,对于自己在上清宝气界的位置,有了比较清晰的认识。他在这里,需要做到的,并不是扮演成什么,而是成为什么,担任什么,能不能用行动,融入这里。 这两天林木胜想了很多,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情,从第一次与师傅见面开始想,回忆起了师傅说的一些话,当时并没在意,但如今想起来,却另有深意的话。 林木胜,是作为人才引进来的,而且是师傅亲自接引,由此可见,对其重视程度是非常高的。在与师傅不多的交流中,也体会到了师傅的殷切希望。 那么,对于上清宝气界而言,林木胜有哪些不足?这两天,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头,实在想不出答案。 死亡的时候,林木胜已经四十多岁,人生经验非常丰富,这也就意味着,思维模式早就定型了。来到这里,待人接物,自然也是以生前的方式,很难改变。但在这一过程中,孔道长,孔伏还有小楼姑娘,都对此有过提示和指点,林木胜一直没有当做大事,更加没有反思过,是否需要从根本上改变,直到那一次,在海上,因为救人引发的争执,林木胜的心态,开始转变了。 心态转变了,并不等于行为也能快速转变。林木胜觉得,至今为止,有资格指点自己的人,或多或少都当面表达过意见,但四十多年来,养成的方式方法,已经变成刻在骨子里的行为准则,哪是那么容易说改就改了。 关于如何解决,林木胜有个计划,他已经考虑了两天两夜,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因为按照他的这个计划,有伤自己的颜面。 天亮以后,林木胜终于做出了决定。 今天的日程安排,是全体聚集到乾字阵图中,做最后一次讨论。乾字阵图,也是位于道路旁边的一种阵法。设置这些阵法的目的,是为了向修道士提供一个合适的修炼场所,防止他们施展法术时,破坏了周围的环境,但每个阵法都兼顾有不同侧重点。乾字阵,主要作用是聚会。 林木胜跟着李想踏入阵图,来到的是一处书房。这个地方类似于辩经堂的书房,但面积大了好几倍,有充足的空间和设施供大家研讨。 李想见大家都来齐了,正准备开始,林木胜却举手示意。 “师兄,你等等,我约来了伏之兄。” 今天的讨论,是他们这支小队内部的分工,不需要其他人参与,李想觉得有些奇怪,随口问道: “师弟,伏之兄要替谁传话?” “没,我有些提议,关于我自己的,希望伏之兄来,做个见证。” 见到众人的都看向自己,林木胜顿了顿,才继续。 “等下吧,伏之兄很快就到,我担心,没有勇气说第二次。” 其他人的好奇心,顿时被林木胜的话勾起,纷纷点头应允着,其中还夹带着李正发出的古怪声响。 林木胜低着头,不再发言,李想也及时制止住喧哗,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孔伏前后脚就到了阵内,刚一进门,就看见一言不发,坐在一起的五个人。他稍作打量,拉过一只扁座,放在林木胜的旁边,一阵迟疑后,把扁座拉到稍远点的位置,这才坐了下来。 “贤弟,我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林木胜立即说道: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希望大家帮我。” 这句没头没脑的发言,让所有人都糊涂了。他们彼此对视着,眼神中充满了不解。过了一会,最急躁的李正抢先问道: “你近来的修炼,出现了什么不妥吗?” 李品也附和着问出了相类似的话,李想的心中,也生出了这样的担忧。孔伏蹙着眉头,盯着林木胜的眼睛,仔细观察了好一会,才放下心来。 “大家都别急,木胜子,你说清楚点,我们想听完整的。” 当林木胜将这几天来的疑虑和自己的打算,一股脑地倒出来之后,每个人的表情都随着他的讲述,发生了不同变化。李正的眼神一直是迷茫的,直到林木胜的话都讲完了,也一直没有变过;李品和邹录其却似乎受到了触动,显得有些失落。李想与孔伏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表情,就显得有些哭笑不得。 李想用收回目光后,做出了发言的姿势。略微迟疑了一下,又重新看向孔伏。孔伏略作思考,认为还是由他来解释,更加合适。于是开口说道: “愚兄认为,贤弟的错误有三。” 说完,他停住,等到林木胜开始聚精会神时,他才接着说下去。 “一曰狂妄自大,二曰敏感多疑,三曰急功近利。” 他见林木胜似乎急于解释,立即举手制止,示意听他说下去。 “之所以说你狂妄自大,是你将自己的的作用,将你对上清宝气界的重要性,在你自己的心里夸大了。五十叔当年入世修行,依据的是占验术的指引,先选地点,然后选环境,最后才选人,你所在的环境最合适,才寓居于你处,并非极其看重你,这一点你是误会了。” 孔伏直视着林木胜的眼睛,完全不理会他错愕的表情,继续说道。 “大家在言语上,没有以你熟悉的方式,对你的劝说,你却将之当作是指谪,而没有当作善意提醒,因此而惶恐不安,这,与你生前的经历有很大关系,我不强求,但希望你以后,多往好处想,我们作为修士,除了修行,没有其他事情,需要我们关注的。就是说,天大地大,修行至大,你这样多疑,很容易自取灭亡的。贤弟啊!” 耳听到孔伏的言辞,越来越激烈,李想赶紧打断。 “师弟,你发现了与我们之间的不同,急于修正,这很好,很好,不过不要急,慢慢来,无论是师傅还是小楼姑娘,都不会有意见的。” 林木胜低头不语,脑子里因为孔伏的一席话,乱哄哄的,不但思路断裂,也听不清李想后来说了些什么。 过了很久,当林木胜终于恢复了正常的思考能力,抬起头,才发现孔伏不知在何时已经离开,面前只有小队的四人。 林木胜犹不死心,久久凝视着李想,问道: “师兄,那小楼姑娘那天的指责,还有师傅赐下重宝,是……” 李想摇着头,打了个哈哈。 “师弟呀师弟,有功赏功,有过罚过啊,你帮师傅和宝支真人解答了困扰他们十年的难题,不该奖励吗?至于小楼姑娘,向来是直言无忌的,她不喜欢就要指出来,根本不带其他意思的。” 李想说完,看着林木胜依旧怀疑的眼神,转头说道: “来来来,正爷,你说说,因为背诵失误,小楼姑娘是怎么对你的!” 第88章 踏入人世间 林木胜第一个从遁行中出来,眼前所见到的景象让他不禁为之震撼:一片洁白无垠的世界展现在眼前,山峦起伏间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宛如银装素裹的巨人般耸立于天地之间;而那广袤无边的雪原,则像是一面巨大的白色绒毯铺展开来,一直延伸到天边,与天空中的白云相接融为一体。寒风呼啸而过,卷起阵阵雪花,形成了一道道美丽的雪浪,如诗如画。 他的目光被周围的环境吸引住了,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他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氛围,试图捕捉到其中的奇特之处。渐渐地,他察觉到这里的元气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对修行有着难以言喻的益处。 这里的元气并不像上清宝气界那样汹涌澎湃,充满活力,但它在吸收和转化的过程中却异常顺畅,仿佛是一条畅通无阻的大道,让人感受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更令人惊喜的是,所转化出的法力竟然带着一丝丝的阴寒气息,这种气息与身体的经脉相互融合,宛如天作之合,使得魂体得到了充分的滋养。 他闭上眼睛,沉浸在这奇妙的体验之中,用心去感悟着周围元气的变化。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汲取天地间的精华,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吞噬着这股神秘的能量。他此时居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修为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提升,体内的法力如潮水般涌动,越来越强大。 他一边享受着特异带来的好处,一边低头查看了一下方位,确定这里就是预定的地点,才慢悠悠地落到了地面。 没多久,李品、李正先后出现,他俩也马上感到了这里的异常,一时忍不住,竟然开始主动吐纳,以至于引发了阵阵法力波动。 林木胜赶紧又飞了上去,制止了两人都鲁莽举动。李正嘿嘿笑了一声。 “实在没忍住,别声张。呵呵。” “确实太诱人了,我也差点没忍住。” 林木胜达到了目的,也就不为己甚,为了减轻对方的精神压力,顺口说了一句。没想到李正一听,反而来劲了。 “就是啊,这么好的环境,你说我们界内怎么就没有呢!” 林木胜还没来得及回答,李品先说话了。 “想哥说过有,在三十六处奇观内,只不过我们的修为不到,去不了罢了。” “什么时候说过?我怎么没听说?” “前几年骂你的时候,你就顾着嗯嗯嗯了,哪有心听啊!” “瞎说什么!想哥的哪次批评,我不是认真听,没有虚心接受的?” 林木胜在一旁,仔细感受着周围元气波动,一言不发的听着。他当然明白,这两人,是习惯性的斗嘴,不但不伤感情,反而有益于增进彼此感情,旁人万一介入了,反而不美。 李想陪着邹录其到达的时候,这两人辩驳的话题,已经拉扯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林木胜回答了李想的询问之后,李想上前拉住两个人。 “别瞎扯,这里不宜久留,你们,还包括你,你,” 他指了指林木胜,又指了指邹录其。林木胜刚有吃瓜的想法,却发现火烧到了自己的眼眉上,不由张了张嘴,但不等他问,李想继续说道: “目前修习的法诀,以及境界,都不适合吸取这里的元气,所以不能久留,不过,这次回去后,你们都能修炼四若四方混一法了,那时就不会遭致反噬。” 邹录其指了指自己,有点不自信。 “我也可以?” 李想笑了起来。 “你元神上的残疾,目前是没办法补上,但五术只是基础,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嘛,录其。” 对邹录其说完,他马上催促道: “都不要贪心,该走了。小楼姑娘安排这条路线,目的就是让我们适应一下极寒和酷暑,下一站要面对的,可不是我们喜欢的环境了。” 林木胜再次从遁法中脱离出来之后,迎面扑来的果然已经变成了一股燥热的元气。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想要控制住自己丹田的运转,似乎是想要将这些暴躁的元气阻挡在体外。然而,当他的身体刚刚接触到外界时,这些蕴含着至阳气息的元气就像是无数只小虫在叮咬、蚂蚁在啃噬一般,让林木胜的全身都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自在。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同时刺进了他的皮肤,又像是有一团火焰在他的体内燃烧。林木胜努力运转着体内的法力,想要抵御这股燥热,但却发现自己越是用力,那股灼热感就越发强烈。 林木胜赶紧对着自己来上了几个法术,从隔绝凡人视线的和光术,到保护自己的清心术、驱邪术,都来了一遍,这才稍稍缓解了这种难受。 林木胜此刻正悬浮于一千多米高的半空之中,俯瞰下方,只见一片辽阔无垠的汪洋大海映入眼帘,海面上波涛汹涌,浪花翻滚,或白或蓝的海水徘徊往复,仿佛有无尽的力量蕴含其中。而在这片浩渺的海洋之中,还散布着一连串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岛屿。这些岛屿连在一起,像是一只低头觅食的秋蝉似的,点缀在大海当中。 他在施展过防护法术后,强忍着不舒服,再次施展了几道法术,侦查起了周围的情况。 做完这一切,林木胜才暗自松了口气:还好,四面八方都没有异常。 这一次,林木胜其实又犯错了。按照之前的方案,他在没有脱离遁术时,就应该预备好和光术,一脱离就要释放,而不是感到不适之后,再临时准备。这一次没有出现纰漏,也没有被李想发现,只能算是林木胜的运气好。 五人再次汇合后,不等李想作出下一步的安排,林木胜主动将之前的疏漏说了出来。李想拍了拍林木胜的肩膀,对他点点头,没有批评他,而是对着大家说道: “你们都是初次做这些,有点疏漏很正常,但不要对同伴隐瞒,木胜肯说出来,是对大家负责。” “这里太难受了。简直是折磨我们的地方啊。” 李正的话,引起了一阵共鸣,很自然的,也化解了林木胜的尴尬。 “这就是至阳至刚的环境下,元气的躁动,大家多体会体会吧,吸收这种环境下的元气,对我们这类灵体而言,其实好处更多,大家尽量不要抗拒,但要量力而行。等大家都适应了,我们就下去,正式进入凡人世界。” 第1章 俗套的开始 众人落下的时候,出于谨慎,没有深入腹地,而是选择落在了海边附近,也就是秋蝉屁股的那个位置,那里有一处小型码头,七八条破烂流丢的小渔船,正在卸货。 由于脚下的地面一片泥泞,众人都漂浮在离地一丈多高的空中,观察着下面的情况。林木胜目光热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潦草简陋的茅屋,穿着破烂短袖衫的矮小男女,一边操着稀奇古怪语调相互交流着,一边搬运着鱼获。 一股莫名的思绪,突然涌上心头,他赶紧扭头,试图通过观看远处的景色,调整一下情绪。不经意间,目光落在了李正身上。 李正咬着下唇,左手握住右拳,目光炯炯地看着不远处的某个地方,神情显得有点激动。 林木胜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站着一个手提短棍的男子,正对着一个小孩指指点点,还时不时举起短棍,在小孩的面前比比划划。 “你怎么了?” 李正放开紧握住的双手,龇了龇牙,然后很随意的挥了挥右手。 “没事,突然想起来,自己挖矿那时候的一些事情。” 在确认过此地不适宜落下之后,李想带着大家又往内陆前进,换了几处地点后,来到了一个村落的边缘。从半空中望去,里面似乎有一两条硬化了的路面,还有几幢三四层高的小楼。 李想带着大家,落在了一旁的树丛边。这个位置的树木枝叶繁茂,特别是借助几丛横生着的芭蕉树的遮挡,即使是显出身形来,也不虞被当场发现。 “好了,按计划,李品先出去,大家帮他检查一下装束。” 按照小楼姑娘事先的安排,李想这组人马,在进入秃顶奴的地界之前,需要集中在一起,进行几天适应性的训练。毕竟,他们之中,除了林木胜之外,都是数十年前就死亡了的,与现代社会早就脱节了。而为了让他们尽快融入现代社会,这种适应性的训练,是以个体为单位进行的。经过争夺,李品抢得了头筹。 李品现在的形象,是一个普通的、身材瘦削的、外出游玩的标准亚洲人。上半身蓝色套头短袖衫,下半身灰色休闲款长裤,脚踏一双运动鞋,米黄色的双肩包鼓囊囊的,在胸前挂着,像个大腹便便的孕妇似的;头上反戴着一顶五成新的枣红色棒球帽。这身打扮,都是在林木胜的建议下,通过法术变幻出的,也就是说,没有一件是实物。 林木胜仔细查看了一番,觉得双肩包似乎过于鼓胀,于是问道: “这包,你还是缩小点吧,感觉有点碍事,还有,包旁边的插袋,塞瓶水就好了,不要装其他东西,感觉也不真实。” 李品稍微摆弄了一下,将插袋里的东西,变成水壶,但没有按照林木胜的建议,缩小双肩包的体积。 “我觉得,大点好,可以让看见的人知道,我出门是带了很多东西啊。” 林木胜一想也对,反正包里面装的东西是多是少,这种事情并不存在唯一性,也就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 检查无误后,李品疾走了三两步,跨出了和光术所形成的结界,暴露在了赤道的阳光下。 李品感受着炙热阳光下,骚动的元气所带来的异样,心里却暗忖:还好不是活人,要不,这汗流浃背的滋味,我可受不了啊。他一边瞎想,一边再次观察起前方的状况。 他面前是一条水泥路,路面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得坑坑洼洼,沿着道路两边各有一排房屋,房屋前面,虽然也有路灯和电线杆,但都是木质线杆,而且显得非常陈旧。道路一直延伸了几百米,在近百米远是一个十字路口。整条街道上,大概有个三四十人,少部分人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多数人,就闲坐在那里,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 李品嫌弃地看着街道,小心翼翼的躲开随处可见的垃圾,沿着人行道,向十字路口走去。刚起步的时候,行走的动作稍微有些僵硬,走了十几步之后,才慢慢变得流畅自然。 一路上,躲着垃圾,躲着两边都路人,随着李品的放松,开始有闲心左顾右盼,时不时还停下脚步,观察起两旁的景色。 李想几个,在和光术的遮掩下,站在原地,看着李品的一举一动,时不时还品头论足地,点评一下李品的表现。因为李品在起步那一刻,出现了顺拐,李正就抓着这一点,疯狂地嘲笑着,一直不肯停下来。正当他喋喋不休的时候,林木胜突然提醒道: “李品前面的那几个人,不对头。就是靠着变压器的那几个。” 与此同时,李想也比划了一下手势,让李正住嘴,同时说道: “没发现法力波动,应付的了。” 林木胜提到的变压器,在李品的前方十来米。变压器附近,原本站着两三群人,共有十来个人。但在李品来到距离变压器二十来米的时候,人群就纷纷四散而去,只留下四个人还站在原地。 离开的那些人,脚步飞快,多数从拐角处消失,有几个穿过十字路口,慌忙的躲避着正在行驶中的车辆,跑到了斜对面的街道上去,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是朝着李品来的方向过去。 李品继续走了八九十来步后,留下来的那四人中的一个,突然离开原位,迎着着李品而去,其他三个人继续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彼此还在继续交谈,但每个人的视线,开始频繁的向李品这一侧看过来。虽然他们在尽力掩饰,但那种紧张的神态,还是越来越明显的表露出来了。 李品此时没有注意到后面那三个人的变化,只发觉了迎面而来的人。即使如此,他心中依然暗暗提高了警惕。 与李品相向而行的人,身体壮实,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运动服,脚下踢踏着一双人字拖,吹着不成调的口哨,双手插兜,眼睛却看向内侧的房屋,明显是在躲避与李品眼神发生交汇。 李品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目光注视着正前方,仅仅用眼角的余光关注对方,脚下保持着原有的步伐,继续向前走过去。 两人擦身而过,没有事情发生。李品微微偏了一下头,从眼角看见,对方还在继续前行,没有做出任何异常表现。 他顿时放松了下来。暗忖:终究还是自己过虑了呀! 就在这一霎那间,李品已经放下警惕心,转而观察前方的情况时,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响动,事后回想起,应该是脚掌蹬地所发出的噼啪声。而此时,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腰间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撞击,随即听见金属摩擦坚硬物体,所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声音。 与此同时,在李品前方的那三人,转过身,各自掏出了凶器,直冲李品而来, 李品僵立在原地,试图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李想几人,已经将整个过程,看的一清二楚了。 从他们的视角,看见那个穿运动服的男子,在与李品擦肩而过时,马上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了一柄一尺来长的短剑,前行了两步后马上回身,然后平举着短剑,踢掉了拖鞋,连跑带跳地冲到了李品背后,手中的短剑,顺势就朝李品的腰部扎了过去。 可惜,李品的身体不是凡人,而是无根土构筑物。这种神级宝物,可不是凡间的武器可以伤害的了的。 剑尖刚刚接触到李品的背部,就被挡住了,连衣服都没有刮损一点。这也不足为奇,毕竟,李品全身上下,包括衣服在内,都是他用无根土幻化而成,没有一点凡物。 剑尖刺在李品的身上,发出了刺啦啦的声响,然后冒着火花,从他的腰间滑了过去。李品却因为情况不明,还保持着举步前进的姿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持刀捅人的那家伙,因为刀尖滑动而失去平衡,身体都已经撞到了他的背上,李品此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李正当时就急上了火,一抖手,右手上已经出现了那张弹弓,左手的三根指头上,捏住了一颗弹丸,掌心还包住了一把。但没等他拉弓上弹,就被李想一把拉住。 “别多事,让他自己解决。” 李正不肯,又不敢强行挣脱,只好赶紧解释道:“想哥,我只是以防万一嘛。” 林木胜和邹录其的注意力,被李正的举措吸引,各自瞥了眼李正,又彼此对视了一下,没等他俩重新关注李品的反应,就是在这弹指之间,李想说道: “你看,这不是解决了嘛,哪用你多事!” 几人赶紧又把注意力转回到李品那里。 李品的僵直期非常短,也不过是电光火石间,就反应过来了:我艹,自己这是被偷袭了! 李品虽然想到了这点,但毕竟缺少实战经验,没有立即做出反击,而是扭头看向身后。这个动作,真的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扭头。 他的脚没动,上半身也没动,头部以脖子为轴心,向后转了180度,看向了自己的背后。 对方此刻已经合身撞在李品的背上,连额头也紧紧贴在了李品的后颈部。李品这一回头,没有看见对方的脸,看见的,反而是对方的头顶和乱糟糟的头发。 随着李品心念一动,那把月华镰已经出现在他的手中。他保持着身体不动的姿势,左手握住了刀柄上段,右手搭在刀柄下端,刀身斜举,刀尖从左肩露出半尺,脚下依然不动,再次以胯部、颈部为轴,上半身左转了180度,手中的月华镰,自然也跟着身体,转了半圈。 随着身体转动,身后,或者说是眼前的那个背后捅刀子的贼人,正挡在刀锋所经过的线路上。李品转身的同时,持刀的主手固定住刀身,右手顺势提拉,刀刃跟着下斩,砍在对方的左臂外侧。那贼人的身体从中刀的部位开始,直到右胯,在这一斩之下,被锋利的刀锋无声的切开,啪叽地一声,上半截身体和左臂,同时也掉在了地上。 这一刀下去,李品的战斗意识终于苏醒了。他立即再次转动上半身,这一次,是连头一起转过了180度,一个大箭步,跳出去五米远的距离,冲到了迎面而来的那三人面前。 李品不等身体落下,对着最前面的那人举刀就刺,随即微微下压刀尖,然后一挑,第一个人持刀的那只手,齐肘断掉并飞了出去,紧接着腹部也出现了一道横贯身体的伤口。 李品在身体落下来的一刹那,借着飞纵的惯性,一个小趟步,突进到了最后那个人身体跟前,手中的月华镰,对着对方的左颈部顺势劈下,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一刀从颈部斜着剖开。 当刀锋从这人的腋窝下穿出来之后,李品脚步一顿,立即接上了一个后跳,来到中间那人的身后,转身的同时,右手立即放开了刀柄,左手单手持刀,对着这人的脊椎,划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就在李正与李想发生争执的那段时间内完成了。听李想说完那句话之后,李正抬头看见的,只有一地的鲜血,横七竖八的尸块,以及浑身染血的李品。 这条街道两旁,一直还有不少人在活动着。当这一切发生的时候,由于实在是太快了,没有人来得及做出反应,直到李品已经收了刀,站在原地四处张望,才有个别人发出惊恐的尖叫。尖叫声的传染力,确实很强,很快,此起彼伏的喊叫声,顿时就沿着街道传播开了,两旁的店铺中,陆陆续续钻出来了不少人。 李品打量了四周,没有发现新的威胁,还想着继续前进。刚一举步,自己也意识到不妥,没做多想,就转身往回走,走了几步,干脆就跑了起来。 “注意他身后,换上普通的石子,有人追过来的话打死。” 李想一面吩咐着李正,一边默默运起探查类的法术,搜索更远处,试图确认有无更大的危险。 当李想也确认过,周围没有法术波动的迹象,此时李品已经跑到身边,准备躲进结界里。李想赶紧吩咐: “你再向前跑一段,钻进树林后,再隐身回来。还有,到树林里,再抖干净身上沾到的血。” 目送李品的背影消失在树丛中,李想分别看了看其他人,笑着说道: “意外随时出现,非常正常,适应就好。” 第2章 俗套的后续(上) 李想带着大伙,沿着破烂的公路,一直向着内陆飞去,直到看见远处出现了一座小城,这才在城市边缘的一处山坡附近,就停了下来。 “至今为止,一切都正常,不过,刚才那场意外不算。” 李想的话音刚落,大家一阵哄笑,李品也笑着说道: “我干!谁想得到,这地方的凡人,居然如此凶残,我原本以为,也就是拦路打个劫而已,万万没想到,二话不说,上来就要你命。” “待会,还是李品先来,不过,有些教训,还是值得吸取的。大家都谈谈,李品刚才的表现,有哪些问题,你自己先来。” 李想制止了大家后,神色开始严肃了起来。在同伴的注视下,李品低头想了一会,抬头看了看林木胜,这才说道: “包太大了,让贼子误以为财物丰厚,以至于见财起意?” 林木胜被李品这么一说,脑子顿时乱了,想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默默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李想闻言,也是一滞,冷静了一下才回答道: “也算吧,还有吗?” 李品摊摊手,示意自己再也想不出来。 邹录其举了举手,得到李想同意后,指着李品说道: “我刚刚注意到,这里的人,穿拖鞋为主,有些人都还光着脚,只有极个别才穿鞋。他的这副装束打扮,与当地的人,差别有点大,看着就不是本地人,加上大包的东西,” 邹录其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李想为他总结道: “所以,你认为是要与环境相融合?” 看到邹录其点头表示同意,李想停下来,思索着,过了一会才继续说道: “录其说的很有道理。这次出现意外,主要原因,看来还是我的选择不正确。我不应该选那里,至少要找个城市,人越多、越复杂的地方,越有利于我们融入。” 林木胜见李想有将错误揽上身的用意,连忙说道: “我也忽视了这些。以前啊,很少与这样的环境打交道,太过于想当然了。师兄隔世太久,一时没发现,很正常,还是我……” “师弟!” 李想阻止了林木胜之后,指了指周围,笑着说道: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改了就是。先观察下这些人都打扮,不就解决了。”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的时候,李正突然喊道: “还有,反应迟钝,太迟钝了。” 李品一听这话,有点不乐意了。 “你瞎啊!我弹指一挥间,灭掉了四个,个个都是砍瓜切菜般,怎么就迟钝了?” 李品这时候感觉很委屈,说话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很不客气了。李正却不以为意,斜着眼睛,一副很欠打的表情。 “切!刀子都捅了腰子,还不是迟钝,多捅个七八下,才叫迟钝吗?” 李品更加恼火,瞪着眼睛,一指李正,提高了嗓门,叫道: “谁预料的到?你说,谁?换你你能吗?” 李品的表现越是愤怒,李正越是镇定。他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很不屑的回应道: “预料不到?不等于近的了我的身。换成我,他刀子刚举起,就劈成两半了,哪里能够碰的着我啊!” 李品还打算争辩的时候,李想发话了。 “行了,不要争吵,正爷说的有道理。这些都是由于战斗经验,大家确实都要从中吸取教训。这次动手的是凡人,也正因为如此,才放松了警惕,换成有法术的,相信李品不会也这样。” 林木胜突然提出来一种假设。 “以后,万一遇见凡人动用法宝或者可以破防的武器,也不是不可能的。” 李想顿时愣住了,想了想,轻轻拍着自己的额头,说道: “很有可能,是,绝对有这可能。” 李想这里,正在考虑着如何解决林木胜提出来的问题,那边李正也顺着这个思路,提出了更加麻烦的一种设想。 “既然如此,也可以是那些妖人,凭借遮掩气息的宝物或者法术,接近你我,然后突然发难啊!” 这话也很有道理啊!李想如此想着,陷入沉思中。 两个人的假设,其实是过于多虑,以至于自己吓唬自己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一场意外,并不是具有针对性。 从事情发生的经过不难分析出,这件事虽然手段非常残暴,却当地的地痞流氓,因为发现李品是外来者,临时起意而已。 而要避免此类情况的发生,还要追本溯源,解决了融入当地人群的问题,就能杜绝绝大多数此类事件发生,然后再注意当地环境,基本上就没有重蹈覆辙的可能。 就在李想反复思量着解决途径的时候,邹录其把这个思路提了出来,从而点醒了李想。 李想没好气的横了林木胜两眼,又指了指李正,没有对他俩说出指责的话,而是扭头对李品说道: “仔细观察下外面,然后出发。” 虽然有和光术的遮蔽,众人还是躲在了一座废弃房屋的背面。李品沿着已经破烂不堪的木墙,向外走了几步,刚要向墙壁外看去的时候,墙壁的内侧,也就是原来的房屋内的某个房间,发出来一点响动。 李品现在所站立的位置,已经脱离了结界笼罩的范围,他自己也没有单独施展隐身术,因此他是处在可被人看见的状态。 这点声响,让李品一惊,马上回身,从缝隙中看过去。 里面有一双眼睛,正直直看着李品。 里面有什么?或者说是谁?他或者它要干什么? 这一切,李品都顾不上分辨了,他的心念一动,月华镰已经握在手中,立即对着那双眼睛刺了过去。 细长锋利并略带着下弯弧度的刀头,无声的划开障碍物,前方无论是木板还是泥砖,在这一刺之下,立刻为之而裂,直抵那双眼睛当中。两只眼睛,随之也左右分开,各自画着弧线,从李品的视野中消失了。 房间里,传来了物体倒地的声响,然后又传出液体喷溅和流淌的声响,除此之外,四周依旧是悄无声息。李想赶紧跑了过来,与李品一起,扒开了障碍物,查看着墙后的情况。 林木胜也赶紧赶过来,用和光术所形成的结界将两人重新笼罩的时候,房间里陆续传出几声沉闷的声响,没等林木胜反应过来,李想李品两个,已经从扒开的破洞钻了出来。 李想根本不提里面的情况,而是云淡风轻的说道: “没其他问题了。继续吧。” 李品点点头,这次,为自己施展了一个隐身术之后才,调整了一下位置,观察起了前方。 林木胜内心有些好奇,试图看清楚房间里面的情况。由于障碍物过多,一时间,只看见木板上的一些暗红色的喷溅物,地面上似乎还有流动的液体,此外没有看清楚他想知道的情况。他随口问道: “是人还是小动物?” 李想看了他一眼,略微感觉奇怪。 “重要吗?” 林木胜呆了一下,自嘲的笑了。 第3章 俗套的后续(下) 林木胜没有再说什么,视线尽量避开了墙上的破洞,默默注视着李品离去的方向,告诫着自己,一定要注意提防新的突发事件。 时间没过去多久,李品再次出现在了结界里。看着大家疑问的眼神,李品没等李想开口,赶紧解释道: “这一带是个垃圾山,好多人在翻垃圾,还时不时打架。这些人穿的破破烂烂的,不适合。” “嗯,我说这些人怎么会在下巴上围条布,原来是为了隔绝臭气啊。这地方的人,确实不是合适的模仿对象,走吧,再换个方向看看。” 李想说着话的同时,还拉了一下林木胜的胳膊,示意他赶紧飞起来。 再次落在地面上时,附近看着像是一个小型集市。林木胜毕竟是最了解现代社会的,经过他一番辨认后,通过那根老旧的木杆,以及木杆上锈迹斑斑的铁牌,确定这里是城郊的一处公交站台。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离站台约十来米左右的草地上。身前的那条土路,人来人往的非常热闹。这些人的穿着打扮,虽然好坏不一,但看上去与之前的那些人,有了明显提高。 李品盯着两旁的摊位看了一会,忍不住问道: “木胜,他们怎么就这样坐在土里?卖的到底是什么?看着怪渗人的?” 眼前的每一个摊贩,都席地而坐,地面上摆放的货物,尚且有块布垫着,但摊贩们都直接坐在地上,任由周围的泥土,沾染在衣物上。大多数摊贩,都是在头上披着小块布,用来遮挡太阳,有个别的摊位,顶上用绳索拉扯着一块遮阴布。 而摊子上,摆卖的多数是香蕉瓜果之类,还有一些带鳞带毛的肉类。林木胜刚准备为李品解释,邹录其手指着站牌,问道: “木胜,那几个,就是小楼姑娘说的堕落者吗?” 站牌不远的地方,七八个人聚集在一起,罕见的坐在凳子上,无论是衣着打扮还是神色,与其他人有着非常明显的差别。这些人最显着的特点,身边有各式各样的冷兵器,例如短棍、铁链、砍刀,还有几个人的手中,各自抓着一个带吸管的塑料瓶,正在咕噜咕噜地吞食着。 当林木胜为大家答疑解惑之后,李想接过了话头。 “这就是原因,他们不配。” 林木胜听明白话中的含义,但还是忍不住,呛了一句。 “其实,这里面的原因很复杂。我们那,这样的人也不少,追求野味,追求刺激,都是愚昧者的天性。” 邹录其赶紧打圆场。 “五十叔不准我们介入凡人的生活,还好托木胜的福气,这一次终于可以出来看看了。” 但李想并不介意,而是坚持道: “那些人,就算是混蛋,终究是我们自己的混蛋,不一样的。” 说完这句,不等林木胜反应过来,他拍了拍李品,问道: “准备的怎么样?还是你先来。” 李品点头以示应允,默默变化了一番后,就打算出去。林木胜一把拉住他。 “小心那些人,尽量不要发生冲突。” 李品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林木胜,李正在一旁问道: “还怕几个凡人不成?” “总不可能全杀了吧。这得闹出多大动静啊。万一闹出大动静,现在的网络,事情传播的范围速度非常快,一天内,全世界都知道的。这里弄死一大片人,搞的举世皆知,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李想望着李品求教的眼神,仔细思考了林木胜提出的建议和理由后,做出了决定。 “听木胜的,万一出事,别用武器法术,也不要弄死。” 李品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离开了和光术的结界,很快就出现在了土路上,慢慢的朝着人群方向走去。 李想一边注视着李品的行踪,一面对林木胜说道: “木胜,你更了解如今的凡间,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你尽管说出来,不要有顾虑,也不用担心我们有其他想法。” 林木胜用力挤出个笑容,默默接受了李想的建议。 林木胜刚才向李品提出的建议,确实是因为担心李品下手不知轻重,动不动就杀人。林木胜以往所接受的教育,无论是什么样的人,生活在那里,都应该是平等的,每个人的生命都应当受到尊重。李品在遭受袭击时的反应,对于林木胜来说可以接受,毕竟,作为受害的一方,反抗是绝对的正确,但后来这次,虽然不知道房子里是不是人,林木胜也希望知道,但对于李品动则杀人的担心,让林木胜忍不住开口提醒,还找出了让李想不得不接受的理由。 至于李想,完全明了林木胜的动机,但出于很多方面的原因,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态度,仅仅是婉转的提出了劝告。 两人彼此都明白对方的意思,相互交换了一个微笑,但林木胜想了想,依旧说了一句: “生前痼疾,还真是不好改!” 李想笑了起来,一手指向了外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看,这次没出篓子,好现象。” 李品此时,已经穿过集市的中心,来到了站牌附近。 李品的穿戴举止,此刻与多数人一样,他没在任何一处摊子前停留,边走边左顾右看,像是一个正在集市里闲逛的,无所事事的普通人。那几个坐在凳子上的闲汉,同样无视了李品,任由他经过身边,向大街走去。 剩下的四个人,按照自己对环境的理解,分别调整好装扮,顺利进入了这座小城市,与李品汇合在一起。 李想向四周打量一下,找到一个齐腰高的石柱,靠坐在上面。 “大家对如何融入环境,都有了亲身体验,第一步算顺利完成了,多加适应,会越来越顺利,越来越自然。第二步,随后开始,记住,尽量避免使用法术,以及以后在公开场合,必须使用英语交谈。” 李想的这番话,是用英语说出来的,而且是很标准的伦敦腔。大家或者点头,或者说了句ok,但李正却抱怨起来。 “想哥,早知道,让小楼姑娘多准备一些语言通识符,这些人讲的话,叽叽喳喳的,好多我都听不懂,不知说的是啥鸟语。” “这是在大庭广众,说英语。” 李想呵斥了一句,马上解释道: “这地方是暂时停留,不需要。上层都说英语,这些光脚汉,无需理会他们说什么,不外乎是柴米油盐的事情罢了。” 得到李正的反馈后,李想这才问道: “先去提款。我刚才没看见银行的位置,你们谁见到了?” 邹录其赶紧回答道: “我走的那条路,看见有四间,最气派的那家,就是木胜说的那啥旗帜银行。” 大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笑声里,洋溢着快乐的气息。 第4章 黄金的诱惑 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李想还没有从银行里出来,不过大家并不着急,只是等的有点久,有些无聊,正在各自找些事情做,以打发时间。毕竟,林木胜早就解释过了,事情万一败露,银行里肯定会发出警报。而警报声,一般是刺耳的铃声,在外面也能听的清清楚楚。如今一切正常,证明李想的行踪,没有被发现。 李想是从银行的后面,穿过窗户的缝隙进入的。也许是不熟悉银行的内部结构,迟迟没有找到金库所在的位置,他不得不一层层找过去,这浪费了他大量时间。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还是在地下二层,发现了金库大门。 圆形的门,是银色的金属外表,看上去就感觉十分厚重的样子,门边各有一块人脸大小的显示设备,门前的空间,被一道金属栅栏隔开,布设在上下左右的摄像头,有七八个,都对着门前的一小块地方,将这点地方的每一寸,都盯得毫厘毕现。 李想停在栅栏外仔细感应,反复确认了不存在任何法术的迹象,然后再检查了自己的状况,这才开始行动,以安步当车的姿态,施施然的从摄像头下经过,来到了门边。 他站在那里,再次检验了元气流动状态,特别是门内的情况,确认没有法术的痕迹之后,身体微微往前一倾,化成一缕无色的轻烟,再次钻进了门缝中。 金库内部并不大,左右各有一条通道。左边通道两侧的架子上,摆放着整齐划一的金属箱子,右边的通道两边,是一捆捆的纸币。整个金库,并不是如林木胜所描述的那样,金子成堆的堆放在一起。 李想重新凝结出身体,但依旧保持着隐身状态。他来到左手边的架子前,默念了几句咒语,然后挑了个箱子,将手贴了上去。他的手马上没入箱子中,稍微摸索了一下,当他抽出手时,手掌中,已经握住了一块梯形金条。他打量着手中的金条,沉思录片刻,伸手将金条送回到箱子里,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一直走到通道的尽头,才停来下来,开始重新施法,搬运起金条。 拿了十几块金条后,李想沿着通道,走到了成捆的纸币前,又施法从最底下的那捆中,拿出一叠,看了看颜色,就重新塞了回去,然后再从另外一捆中抽出一些,看了看,又塞回去。如此反复了多次,直到拿出的纸币,上面有绿色的100字样,这才收起,随后连续拿了几十叠才罢手。 李正几人,因为等的十分无聊,正在观察路过的行人,而林木胜正在轻声为他们讲解。李想化成的轻烟,此时才从银行的二楼窗户中飘了出来。几人几乎同时感应到了法术波动,不约而同的停止交谈,当李想在隐蔽的角落现出身形,这才纷纷过去汇合。 林木胜一边接过李想递来的金条美钞,疑惑地问道: “不是说,只拿美钞吗?” “这些金子,是从封闭好的箱子里抽出来的,不容易被发现。我考虑过,黄金才是最便利的,无论什么场合,对凡人来说都是最有用的。” 按照之前的方案,李想从金库中拿出一些美钞、欧元、日元等最流通的货币,但不拿金银。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纸币可以直接使用,而这几种纸币,流通量大,无论在哪个国家,都可以直接使用,而贵重金属虽然重量轻,价值大,容易携带,但毕竟还要兑换,多了一道手续后,容易节外生枝。 但如今李想都已经做了,林木胜也没有坚持原方案的必要。他将金条和纸币收入玲珑球内,刚准备说话,就看见李正双手各持一块金条,相互敲击着,发出噗噗的声响。李正注意到了林木胜的目光,笑着解释道: “以前穷,只听过金银,从来没见过这东西,一时忍不住了。” 林木胜展颜一笑,不得不附和一下。 “成块的,我也只见过两次。” 按计划,下一步应该找一个落脚点住下,然后由林木胜分别陪同着,去见识和适应社会。这件事情,是李想最注重的,也是其他人最需要的。这些人,数十年前就已经死亡,一直没有接触过现代社会生活,生活习惯和认识,与当今社会之间,已经脱节了,冒冒然进入社会,肯定是不行的。 但见到了李正痴迷于黄金的样子,再看看其他两个,虽然表现的不怎么明显,但都做出将收到的金条,拿在手中把玩,不肯收起的举动,不由有了些悔意。 对黄金的崇拜,其实贯穿在人类社会的每一刻,深深刻入了人类的灵魂当中。即使是对于李正这类纯灵体,也是如此。就算是林木胜,也并非不喜欢黄金,而是因为生前比较富足,对黄金的免疫阙值更高,这几块小金条加起来只有三千克,价值还不足以打动他罢了。 “收起来吧,这玩意是凡人的心头好,于我们而言,既无益于修行,换不来修行资源,反而有扰道心,千万别太上心了。” 李想等了一会,实在忍不住,不得不提醒大家。邹录其首先醒悟过来,赶紧收起手中的金条,摇头叹道: “乱了,心乱了。想不到,就这么点小玩意,比法宝还诱人。” 李品却迟迟不肯收起,手掌一合,微微催动了法力。金条在他手中逐渐有了融化的趋势。正当大家对李品的举动,感到不解的时候,他手中的那块金条,被他变成了一只黄金头冠。没等其他人看清楚头冠的样子,李品就收起来了。 林木胜瞥见这只造型古朴的饰品,产生了兴趣,打算要问问名称、用途之类。但他见到李品立即收起,意识到这件东西属于不便于谈论的范畴,马上收住即将说出来的话。 李想也假装没有看见,对此不置一词,催促着林木胜赶紧安排落脚处。 李想去银行取钱的这段时间,林木胜并没有闲着,打听好了当地的一些情况,知道了这地方叫圣安娜,是一座旅游城市,也打听到本地最有名的几家宾馆所在的位置。他将了解到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等待李想做最终的决定。 李想听到这里是旅游景点,似乎不太满意这地方,又追问了一些事情后,将自己的顾虑提出,与林木胜商议了起来。 “旅游的地方,虽然人的来源挺广的,但都是游客,目的为的是旅游,似乎也存在人员样本单调的问题,对我们来说,需要的是观察学习不同身份、性质的人,从这一点来说,这里不怎么合适吧?” 两人交谈期间,李正在一旁,早就憋不住了,听李想这么说,马上插嘴说道: “还有,我们刚在这里犯了事,应该走远点,免得被人家人赃俱获。是不是?” “那是不是直接去它的都城?” 李品立即表示赞同。 “这主意好!” 李想用目光征询了其他几个人的意见,发现大家都纷纷表示同意,就商议起如何确定行程。 第5章 意外不断 林木胜坐在吉普尼的副驾上,看着两边飞驰而过风景,有一句没一句的与司机聊着天,坐在后排的几个人中,李想一边听着司机的唠叨,一边插上几句话;李品、李正各自在拿着刚入手的手机,一边拍摄着风景,一边交换着对照片的看法,邹录其背对着车头坐着,一脸嫌弃的看着车辆带起的灰尘。 之前商议的结果,李想还是选择了包车前往最近的城市。这地方没火车轮船,飞机是不定期的,且没有直航首都的航班。不过,在离开圣安娜之前,由林木胜带领着,在当地的商店采购了一番,购买了包括手机、服装和箱包在内的现代人必备物品,才开始出发。 这次所找的司机,名叫何塞,四十来岁,体格瘦小,但话可是真多。自出发直到现在,嘴就没闲过,不停的与众人套着近乎,为他们介绍各种玩乐的方式,饮食嫖赌吹无所不包,仿佛没有这家伙不知道的门路似的。此外,就是反复打探林木胜等人的来历,和去其他城市的原因。按照何塞的说法:只要有钱,在圣安娜这座城市游玩,与去其他城市完全没有区别,因此,他就非常好奇,林木胜这几个人,为什么要离开这么好的地方。 邹录其最先受不了何塞的逼逼叨叨,又不方便阻止他,干脆就跑到了车尾去吃土。林木胜在何塞的言语折磨下,也不胜其扰,却不得不虚与委蛇。而李想呢,虽然不与何塞搭话,但对何塞说的一切事情,都表现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时不时回应嗯,啊喔之类的感叹词,这更加刺激了何塞的表达欲望。 时间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何塞将车子驶入了路边的加油站,准备加油。林木胜掏出一张百元美钞递了过去,随口问道: “这么快就要加油?油箱也太小了吧?” 何塞一听,神色有点尴尬,赶紧解释: “出发的时候,油箱不满,你又急着要走,这才这样。” 说着,他拿上钱,飞快跑向服务台。李想等何塞拉开门,走了进去之后,才对林木胜说道: “他说的是假话。” “嗯?” “油箱接近八成满。” 林木胜试着运转法力,将感知延伸到油箱内部,立即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林木胜对何塞这样做的动机,马上有了判断。两人对视一眼,他正打算说出口,李想抢先说道: “不急,静观其变,区区凡人,能翻天不成。” 李正在后面,兴致勃勃的说道: “这次动手,要让我来。” 何塞这一去,确实有点久,而且迟迟没有人过来为车辆加油,这些情况,更加坚定了几人的猜测,但是没有人前去催促,都坐在车上,静静的等着看戏。 好不容易等来了加油的人,直到加完油何塞仍然没有出现,大家一时间有了何塞发觉阴谋败露,已经潜逃的想法。李想担心发生这种情况,于是问林木胜: “会开吗?” “两脚离合而已,玩过,不过不认路,德德和杜杜导航里,没有这里的路。” “八百刀!” 加油员突然用蹩脚的英语说出来的话,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让大家恼火得很。林木胜喝道: “司机在里面,找他要钱去!” 加油员是一个健硕的大胖子,脸上纹着某种部落纹身,由于颜料质量太次,有些部位已经脱色。也正因为如此,他露出生气的表情时,也更加凶狠。 可惜的是,再凶狠的凡人,对于修道士来说,都只不过是蝼蚁。李正一见他这副表情,没等他发作,探过身体,一把就抓住了他的上臂,用力一掐。 “啊~” 加油员发出了痛苦的嚎叫,脚下一软,就要往地下坐。李正稍微用力,将他提在了手里。一时间,这家伙的嚎叫声更加高亢,声调提高了何止八度。 不远处的店里面,原本就有几个人,隔着玻璃往这边看过来。一见到这里开始动手,立即从里面冲出,手中都拿着凶器。 李正开始有些兴奋了。他一松手,将加油员丢开,嘴里喊道: “等我来,你们别抢了。” 说着就跳出车外,刚落地,脚尖一挑,踢在了加油员的大腿外侧。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加油员的大腿骨被这一脚踢断了,整个人不停翻滚,一直滚动了十几圈,才停下来。 其实李正根本不用这样,没谁会和他争抢。对于修道士来说,欺负凡人,向来都不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是相对而言,凡人胆敢挑衅修道士,那也是最直接的打脸,必须惩戒,所以李想也不会阻止他。 李想多反应,仅仅是在李正跳出车外之前,说了句不许暴露,就安静的坐在原位,屁股都没有挪动一下。 店内跑出来的有七八个人,此时刚刚到了车跟前,除了有两个去搀扶加油员外,其他人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用一种如同动物嘶叫的语言,对着李正比划起来。 李正既听不懂对方说话的内容,也没有与对方打嘴架的打算。他眼睛一眯一瞪,就要动手。就在这一刻,突然听见一声喊叫,这声音的语调,比加油员的嘶吼更加凄厉。 “死多~!” 声音发自搀扶加油员的两个人中的一个,这声调实在是太凄凉了,李正也被这叫声吓了一跳,对方那几个的反应,就更不用提了,站在最后面的那个人,甚至被这喊声,吓得丢下了手中的链条。 随后又是一连串的“死多”,对面那几个人,也已经退到加油员身后。李正眼见对方不但后撤,连高举着的武器的手,也都垂下,对继续动手一事,不由产生了些许迟疑。 喊死多的那个人,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嘴里开始噼噼啪啪的说着。但说出来的话,绝大多数都是土语,除了几声“所里”之外,就没有人听懂了一句完整的。 “何塞!” 林木胜的大声喊叫,也提醒了对方。对面那人,马上让一个手下回去叫人,但他自己却没有停下,仍然在不停解释,并且连连鞠躬。 这家伙的相貌与加油员有些相似,也是一个大胖子,只不过脸上的花纹更鲜艳、更完整。他一边鞠着躬,脸上满是挤出来的笑容。 秉持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态度,李正没有动手,何塞也很快出现了。在何塞还没有到跟前时,这个鞠躬的胖子,已经用土话大声对何塞喊叫着,何塞跑到车前了,他还在大声嚷嚷。两人不停的用谁也听不懂的土话交流着,直到李正开始不耐烦了。 “住嘴!” 李正的这声大喝,吓得这些人都是一激灵,何塞也被吓了一跳,脸上刚刚露出受惊的表情,马上换成了将要发怒的神色。这时候,那个胖子急忙又说了几句,何塞的表情呆滞了一下,换上了一副笑容,赶在李正动手之前,解释道: “对不起,是,是误会。是我没有说清楚,是……” “你去了这么久,都干什么了?” 何塞一脸笑容,望向李想,眼珠子一直乱转,嘴里一直嗯嗯啊啊的,很久都说不出理由。李正看着有点不耐烦了,这才吭吭哧哧地解释起来。 “我, 我,我拉肚子,没,没说清楚。对,对,是我肚子疼,没说清楚,小桑尼不清楚情况,我急着去茅坑,都是误会,一切都是误会……” 第6章 谋划 在何塞的嘴里,事情的经过是:他因为肚子疼,急着去厕所,所以到前台之后,只告诉大桑尼,也就是后来那个道歉的胖子要加满油,当时小桑尼——那个加油员并不在场。而大桑尼因为何塞没有说清楚,就一直没安排人来给车加油,直到小桑尼从其他地方出现,发现没有给车加油,于是主动过来,才导致误会发生。 何塞的解释,从一开始的吞吞吐吐,越来越流畅,李想并不催促,即使已经听出其中的漏洞,李想也不做声,仍然是面无表情的听着。 林木胜自然也是不相信何塞的鬼扯,但李想才是做主的人,他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当场拆穿。不过,其他三个人的神态,却是听的非常认真,表现的将信将疑。 等到何塞又开始重复的时候,李想马上阻止他: “我听明白你说的意思了,你认为,现在要怎么办?加油的钱,够不够?还要我们付款吗?” 何塞回过头,看向了大桑尼,两人快速用土语对答了几句,才回头对李想说道: “大桑尼说不用了,那一百元已经足够了。” 大桑尼听到足够了这个词,也连连重复着: “已拿服,已拿服,…已拿服…” 李想呵呵一笑。 “拿服了,那我们可以继续我们的旅程了吗?” 何塞又翻译了这句,大桑尼话也不说了,一直点头。 “那还不开你的车?” 李想突然提高嗓门,对何塞呵斥道。 大桑尼一直站在原地,直到车子消失在尘土中,这才回头安排手下,将小桑尼扶进里面去,然后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当两个人拿着一副担架,走到小桑尼身边的时候,这才发现,小桑尼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难怪一直没有听见他发出声音。 两个人马上上前,准备将小桑尼搬到担架上。负责搬动上半身的那个,一开始还没有发觉不妥之处,但负责抬脚的那个,刚刚触碰到小桑尼的右腿,就失声喊了出来。随后,负责抬上身的那人,也发出了一声惊叫。 小桑尼的两条腿,左边的那条,被人托住脚后跟,好好的抬起,但右腿的状况,明显不正常,像条软塌塌的绳子完全无法受力;至于左肩连带上臂,因为充血肿胀而变形,根本无处下手。 大桑尼一边通话,一边从腰间摸出了一串东西,一条用头发编成绳索,上面绑扎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这是大桑尼的巫器,由各种生灵的毛发、骨头和心脏编织出来,也包括人的。 大桑尼将手机交给一旁的手下,走到他弟弟跟前,举起手中的法器,嘴唇飞快的翕动,开始念咒。念了近一分钟,大桑尼将手中的法器一甩,砸在小桑尼的受伤部位,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粉末,洒向半空。 做完了这些,他才一挥手,示意继续抬人,另一只手接过电话,继续与对方交谈。 “大头领,我刚刚解释过,不是我要故意招惹巫师,是意外。何塞只是发现了他们非常有钱,有非常多的美金,才故意带他们绕到我们地盘。发现他们的身份的时候,我弟弟已经被打伤了。” 电话那头,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咳嗽停止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 “你确定他们都是巫师?” “动手的那个肯定是,小桑尼的身上有神力的味道,坐在车尾的那个也是,身上冒着神力,其他三个,看不出。但是,与鳄鱼结伴的,必然是鳄鱼。根据他们之间相处的情况,全部都是巫师的可能性,很大,很大的。” 大头领没有回答,电话里不停传出咳嗽声,还有清理喉咙的呵哈声,大桑尼没有催促对方,一直将电话举在耳边,静静的等待。 很快,对面就又说话了。 “我老了,已经做不了什么事情了,钱也已经不重要了。” “我支持托托,无论是进长老会,还是管理那些,你认为需要他负责的事情。” “你的计划?你的,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非常感谢。我在发觉他们是巫师之前,已经安排雷亚兄弟带人,去打开村口的陷阱了,何塞会带他们去,我现在需要你手上的自卫队,最少是30人。” “太多了,子弹太贵了,实在是太贵了,现在的形势,也很难补充这些消耗。” 大桑尼皱了皱眉,脸上的肥肉,因为咬牙而抖动不止。自何塞驾车离开后,他的表现都是非常平静,既不急躁,也没有愤怒,这是他第一次将情绪表露在外。 大桑尼是部落的巫师,掌管着部落所有的巫术,从施法材料到传承,目前都由他负责;而大头领是一族之长,是名义上的统领,管理着部落的日常事务,包括部落武装。托托是托马斯的昵称,是大头领的小儿子,大头领为让其进入权利中心,已经谋划了很长时间。 刚刚的通话,两人实际上已经达成了利益交换协议的。大头领满足大桑尼的要求,派出人员帮助他对付李想等人,而大桑尼支持托马斯进入长老会,并且获得一定的权利。但听了大桑尼的具体要求后,大头领突然加价了,不但要大桑尼支持托马斯,还要从这次的收益中分钱。大桑尼对大头领的贪婪,虽然早有预料,但这样得寸进尺的要求,让大桑尼很不满。 但即使是对大头领不满,对于大桑尼来说,如今的形势,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他自己的亲弟弟被打伤,还是当着他的面,如果他忍下来,不采取报复行动,那么他的威信、颜面都将受损。以后,不但手下的人,不再信任大桑尼,还有各种野心勃勃的人,会觊觎他的位置,抢夺他手中权利,甚至谋害他。 大桑尼很快冷静下来,继续与对方讨价还价,达成了最终协议,除了之前答应的对托马斯的支持之外,还要让对方获得此次收益的八成,并由对方的人负责分配收获。而大头领则派出三十五个人,携带自动武器,参加对李想的伏击。 结束了与大头领的通话后,大桑尼立即拨通了雷亚的手机,让他联系上自卫队,组织好这次伏击。雷亚听到有自卫队参与,非常惊讶。 “啊颂,为什么让大头领的人分钱?” 大桑尼没有隐瞒,而是将雷亚离开后的情况,简要的述说了一遍,随后问道: “你害怕吗?对面可能是巫师。” 雷亚想都没想,马上回答。 “啊颂才是皮亚神的使者,代表神意,那些巫师不过是偷窃神力的小偷罢了,不可怕!我们跟随着啊颂,为皮亚神夺回失窃物,是光荣神圣的。” 第7章 露了白 何塞自从离开加油站后,就一言不发,再也没有之前的碎嘴子了。吉普尼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簸的非常厉害,林木胜习惯性地抓住车门上的扶手,身体随着车辆起伏。 李想还是坐在中间一排,只不过挪到了正中的位置。他拍了拍林木胜的背,用中文说道: “那胖子,算得上是一个枭雄!” 几个人正诧异李想怎么又用汉语说的时候,李想将语言换成了日语,继续说道: “一直想不起用日语怎么说这个词,下不为例。” 李品感到好奇,也换做日语,问道: “你说的是加油站那个胖子?为什么说他是,这个。” 用日语表达枭雄这词,李品也不知道,只好含糊了一次。 他们所掌握的各种外语,是出发前,由小楼姑娘用语言通识符,强行灌输进去的,有着不少缺陷,而词汇量不足,是最大的毛病。 “你们刚刚都注意到了元气波动吧?” 李正抢着回答道: “恶毒、腐烂的邪气,太明显不过了。” 邹录其坐在后面,将身体转了过来,补充道: “阴狠、邪恶,充满了死气,像是玩小鬼的。” 李想等人,身为鬼魂,所修行的确是至阳至刚、光明正大的法诀,追求的也是正常人的修行目标——成仙成圣;而这些活生生的人,为了力量,却自愿堕落成妖魔鬼怪,甚至不惜为奴为仆。这种事情,说起来也是非常具有讽刺意味。 林木胜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体,看着李想,等他继续解释。 “不管他修的是什么,他有异能,却能屈能伸,在明知不是我们的对手时,就能低声下气,甚至一点点怨气都没有流露,而且反应极快,发现了打不赢我们,连试探一下都不肯,眨眼间就作出决定,这心态,这手段,真的非常牛逼!” “不是说,这都是一场误会吗?” 李品的疑问,让林木胜绷紧了脸上的表情,不敢流露出任何神色。他偷偷看看李正,发现他也是满脸疑惑的神情,邹录其i静转过身,继续面向着车尾,仿佛那里有什么新鲜事,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们的这番交谈,一直使用日语,何塞在一旁,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凭借本能,意识到不对劲。 “你们是日本人?” 李想探身到前排中间,脸对着何塞,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 “好好开车,钱有很多,很多,该给你的,会给你的。安德斯等?” “安安,安德斯等。” 李想在何塞的肩膀、背后和座椅靠背上,连续拍打了几下,说了几句“古古古”后,又坐了回去。 “开稳点,不用太快了。” 叮嘱完何塞,李想才对着李品解释道: “你记住,如果真是误会,他一定会要我们赔偿,毕竟打伤了人,看样子,伤者还是他的血亲。换做你我,我被打了,你不得为我报仇?误会说开了,也得治好才算了结了吧?” \"嗯,那是一定的。\" “如果不能这样解决,那么,还有其他解决办法吗?你会怎么做?” “干死他!” 李品本能的回答到,随即恍然大悟,李正在另一侧,也大喊道: “我草,花花肠子还挺多,差点被他蒙骗过去。” 其实,李想和林木胜自一开始,就不相信何塞的解释,因为话里的破绽太多了。但目前的情况,也不适合为李品进行详细分析,只好拿出最简单,也是最符合李品思维方式的理由,为他解答,同时也让他们了解事实,免得事到临头,还不知道是为什么。 不过,李正的话,却有点歧义,像是将李想也列入了“花花肠子”之列,引得李想连连摇头。 “木胜,你猜会在哪里动手?” 李想问的问题,让林木胜一时间,很难回答。按照他自己的性格,如果要解决纠纷,必然会尽量安排周到,做足准备工作后才动手。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自己这一方,正在远离对方的地界。对方如果要做足准备,肯定会担心自己这方走的太远,到时候鞭长莫及,报复的行动也就无从谈起。 自从李想让何塞把车开稳点之后,车速就立即降了下来,变成慢悠悠的,时速还不到三十公里,在路上晃悠。而这段路,虽然没有铺设水泥柏油,但地面坚硬、平坦,弯曲的线路并不多,算是较为平直的。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其中确实有问题。林木胜正在思考的时候,李正却非常肯定的说道: “就在这段路上,我们到那个,圣啥,圣亚哥市之前。” 李想微微颔首,默认了李正的结论。林木胜倒是非常好奇,他是凭什么作出这一判断的?依照自己对李正的了解,他向来都不具备,或者说逻辑推理能力略等于无,是从哪些迹象得出结论? 不等林木胜说出心中的质疑,李想说道: “有一点错了,我们到不了圣地亚哥市,这条路不通那里,只通向他们认为的绝地、死路,或者是他们的老巢。” 林木胜此时也明白了。难怪导航里,什么都不显示,没有道路,没有地名,只有一片白茫茫的。原来从一开始,何塞就没有走正确的路线,而是早有预谋,要谋害自己这几个人。 可是,这没有道理啊?双方无冤无仇的,而且,包车也是临时起意,何塞也是自己在圣安娜时,随机找的司机啊。那只有一个原因,钱! 林木胜仔细回想,但实在想不出,自己什么时候,在哪里露白了。 对于这件事,李想倒是早就想明白,他见林木胜似乎陷入了思索,于是说道: “先是李品,然后是李正。他两个争抢付钱的时候,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正爷,呵呵,还把金条都拿出来了呢。哈哈,哈哈。” 林木胜也是恍然失笑。这件事,自然是不能埋怨他们不懂世情。他们的年岁虽然非常大,可实际上,都脱离世事太久了,完全不懂世间险恶。李正,十七岁就死了,而且一直在矿上,根本没有接触社会的机会;李品,更是尚在襁褓中被谋害,被接引到上清宝气界之后,魂魄才发育成熟,生活经验基本等于无。 李想的笑声,实在是太突然,音量也太大了,何塞就被吓了一跳。此时何塞正在搬动离合档杆,惊慌之下,车辆内部的齿轮,发出咯嗒咯嗒的错位声,车辆随即熄火了。 何塞拉起手刹,喘了几下,然后回头对李想说道: “我,我肚子又不舒服,先去,去那边,我会走远点,不会影响车上的,放心,放心。” 李想看了看周围,这里正在一处上坡地段,路旁有几棵树木,还有些零散的石头,稍微远一点,有道山梁,挡住了视线。 一切都很正常的样子,李想偷偷运转法力,感受了周围元气变化,笑眯眯的说道: “注意身体呀!是要走远点,越远越好啊。万一影响了我们,是要扣钱的哟。” 第8章 遇袭 李想和林木胜两个,安静的看着何塞的身影,逐渐走远,最后消失在树丛中。李想这才问林木胜: “木胜,你说,他们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发动第一次袭击?” 在他问林木胜之前,李品和李正已经早早就跳出了车外,查看着两边的地形地貌,而邹录其,一直在清点着他的符箓。 林木胜感应到了危险后,暗自调整好丹田吐纳的节奏,为施法做好了准备。他的外表虽然保持着平静,但内心实际上很紧张,而且正在纠结法术的选择。 这种情况不明的场合下,李想竟然还有闲情逸致,猜测敌人的手段,林木胜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沉稳自信,同时,自己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林木胜原本紧绷的神经,因为李想的表现而松弛之后,大脑也恢复了思考能力。他想了一会,用不太确定的语气说道: “以前,还活着那会儿,听说过这边的巫术,偏向残忍血腥,常常用活人炼制法器,这一回,怕不是要弄出鬼婴鬼母之类吧?” 李想笑着回答道: “你抓下风,打探一下嘛。” 林木胜立即双手叠在一起,掌心互搓三下后,变成了五指相对,停顿片刻,伸开了右手向空中抓去,当手掌合拢成拳时,他马上又收了回来。 施展出捕风捉影术之后,林木胜的手中,冒出七彩光芒,仿佛抓住的是一团无形焰火。他摊开手,准备仔细分辨其中的元气性质,以此判断对方为自己所准备了哪些招数。 “丢!” 在林木胜骂街的一瞬间,邪恶、阴沉、恶臭腐烂、冰冷彻骨的各种气息,直击他的魂魄,让他的元神,都发出了一丝振动。 林木胜虽然没有了嗅觉,但由于所修习的道术,属于至正至阳性质,天然就排斥邪恶法门。因此,对于他来说,这种天性相斥的感受,就像是在生前,被迫吃下了腐烂几十天的食物,也好像钻进了垃圾车,更像是被冰冻了的烂肉糊在身上那样。 光芒在林木胜的手掌中炸开,化作流萤四散,这现象意味着,捕风捉影术失败了。 幸好,这类辅助性的法术,即使是失败了,也不会对施法者造成法术反噬,但林木胜仍然带着埋怨的腔调,冲李想喊道: “师兄~” “哈哈,相互指导一下,你教我生活常识,我报之以战斗经验嘛。” 有其师必有其徒!师傅不靠谱,教出的弟子也这样! 林木胜对李想的这一举动,感到十分无奈。但话已经说到这份子上,他也只好将怨气转移到师傅身上。这时候,他却忘记了,他自己也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这件事。 “开始了。” 顺着李想手指的方位看过去,草地上出现了一小团黑影,然后旁边又出现了一团,眨眼间,前方的泥土上,布满了类似的东西。 林木胜环顾四周,发现类似的情况,也同时出现在不同方向,视线内的地面上,都是这样的东西。也就是说,他们被黑影包围了。 “还有那边。” 林木胜抬起头,看向更远一点的地方,这才看见,一道一尺多高的阴影,正在慢慢形成,并且伴随着嗡嗡声,向自己这里,缓缓滚动着。 就在此时,邹录其的符箓也到了。只见他抬手一挥,四道灵光飞驰而出,几乎同时投入同伴们的体内,如此连续四次,共计十六道灵符,从邹录其的手中飞出,为大家分别加持了辟邪、清心、护身和力士等四种辅助法术。 随着符咒加持所带来的加成,林木胜也看清楚那些黑影和阴影到底是什么东西——大大小小的虫子。地面上的黑影是爬行着的小虫,而半空中的那些,则是陆续从地面上飞起的小虫。 这些小虫子,有很多种类,都是当地盛产的毒虫,不但有活生生的,也有死了后,被部落炼制出来的魔物。而停车的这个地方,正是大桑尼所在的部落养殖毒虫的养殖场。这个部落,花费了数代人的心血,将此地改造成养殖毒虫的场地,然后利用这种环境杀人越货。 对于这些细小的虫豸,李品和李正有点不知所措。他们向来是以体术见长,缺乏对付这种对手的手段。即便是孔道长为他们加持的法术,弥补了不擅长法术的缺陷,但长期以来养成的,使用体术对敌的习惯,让他们在这种场合下,一时间,想不出该使用哪些法术。 虫群越来越逼近了,李想这才弯腰起身,从右侧跨了出去,刚一落地,手中已经握住了他的和光明诚幡。他将幡往地上一顿,但没有出手,而是对林木胜说道: “看你的啦!” 林木胜这时候,还坐在副驾驶座上,被提醒后,才意识到该下车了。他跳下车,再次环顾一下四周,判断了一下局势后,开口道: “好勒!” 他随即立定,双手平伸后收回在胸前,恭敬的做了一个作揖的动作,这才开始鼓动丹田中的法力,手势同时快速变幻。一阵眼花缭乱的手势后,他的右手握拳伸出,伸直后,拇指和尾指已经呈张开的姿势,接着手腕一转,变成手背向天,中间的三指贴在掌心,外侧两指似牛角分开,轻轻喝道: “火云卷!” 喝声刚落下,在他正当面的方向,虫群的后半段中,一点暗淡的红光闪了一下,向左右延伸开,眨眼间变成了一道暗红色的火墙。火墙不停的延伸开,直到达到了林木胜视角的边缘,才停止扩散,并维持着这个范围,开始原地翻腾。 这道火墙所经之处,无论是地面上,还是半空中的虫豸,被炙热灼烧着,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空气中马上弥漫着蛋白质特有的焦香和糊味,热浪携带着焚烧后的灰烬,从地面上缓缓升起,涂抹在绿色和淡蓝色的背景上,逐渐将天空染成了灰色。 “啊!~” 无声的嚎叫,突然传来。接着就是无尽的呓语,和各种声响,包括敲击声、摩擦声、撕扯声,男人女人小孩的尖叫声,动物的吼叫声,铺天盖地地出现了。 这种种声音,不但林木胜听见了,也被李想几个人感受到。随着这声嘶吼和杂音,先是空中的灰烬出现了抖动,接着火墙也受到影响。林木胜刚刚施展出火云卷的时候,火墙的颜色是暗红色,高度只有半尺;随着法术威力的提升,火墙的颜色越来越明亮,已经开始转为银色,高度也逐渐从半尺增加到一尺有余,还在逐渐增高; 在这些声音都压制下,火墙的颜色开始变得暗淡,逐渐向红色转变;高度也被压制到不足一尺,并且还在持续缩小中。 杂乱的声音,居然有如此威力。林木胜对此感到惊讶,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丧失斗志。他看着火墙,皱眉思考了片刻,就决定放弃维持火云卷,重新施展另一道法术。打定主意后,正在调整法力流动时,火墙中突然窜出好几道黑影,一道直奔林木胜而来,一道飞向了李正,最后那道,冲着李想飞了过去。每只黑影的外形都一样,上面是一团圆形黑雾,下面拖着一条细长的尾巴,像是一只只探空气球。 第9章 正确的战斗方法 黑雾的速度非常快,从出现到近身也就是一念之间。飞向林木胜的那团黑雾,刚刚接近他身前三寸的位置,仿佛碰到了一扇无形屏障,突然停顿下来,接着形体发生了形变,黑雾在飞过来的时候,原本的形状是被拉长的球,也就是水滴一样的形状,突然静止时,水滴的顶部直接被压扁,中段、后段也止不住前冲的势能,一起压在变扁的头部,最终,都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圆饼。 这张圆饼,可把林木胜吓了一跳,一下子打乱了他的施法节奏,正在准备的法术也就溃散了。 而飞向李正的那团黑雾,也经历了同样的变形过程。与林木胜有所不同的,李正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黑饼子吓唬到,而是立即挥动手中的弹弓,用弓弦和弓耳,轮番使出刺、割、削、挑、抹等招式,对着黑饼子就是一顿挥舞,试图将之切碎。但那团黑雾形成的饼子,在这些招式下,除了被划出道道黑烟之外,整个形状,并没有发生变化,也没有表现出受到伤害后的反应。 李想处理那团黑雾,是最简单快捷的。雾团刚刚出现,李想就挥动了手中的明诚幡,幡面上,立即有五彩霞光出现,并向外扩散开,铺散到了五尺左右才停止。 黑色雾团刚刚撞入了霞光范围内,速度就开始减慢,来到李想身前2尺远的地方,被霞光紧紧困住,不能进也不能退,再也无法动弹。 见此情景,李想才再次晃动明诚幡。这一下,刚刚发出的霞光开始收敛,被霞光困住的雾团,死命抖动着,试图挣脱霞光的束缚。但这种程度的反抗,注定是徒劳无功的,收敛着的霞光,根本没有受到影响,依然有条不紊的收缩着,一边收缩,一边压缩着雾团,直到最后,这团黑雾,变的只有婴儿的拳头大小,与霞光一起,被收进来幡面。 这三只雾团,正是林木胜之前提到过的鬼母、鬼子。是由巫师以特定的活人为基,用各种残忍的手法进行折磨,提取出人的戾气,并不停叠加而成。每一只成型的鬼子,至少需要加害十人才能炼制成功,而大小如同这次的三只,已经是鬼母级别,要炼制出这种级数的鬼母,至少需要消耗上百条的人命。 除了被李想消灭掉这只鬼母外,另外两只鬼母此时已经飞到半空中,且恢复了原有的形状,一边发出呜呜呜的啸叫,一边在空中盘旋着。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林木胜刚才释放出的火云卷,已经熄灭了,空气中只留下焦糊的气味和些许灰烬。林木胜当然很不满意,他定了定神,正打算施展新的法术,李想赶到他身边,说道: “不需要大动干戈的,这些都是小鱼小虾,不值得费神。” 林木胜听在耳里,心里稍有领悟。他立即散去正在准备的大型法术,单手立在胸前,食指中指并成了剑指,剑指一成型,立即在眼前滑动。当剑指举到眉心部位后,他突然向前刺出,口中轻轻喝道: “火来!” 随着这几声轻喝,剑指所指向的方向,突兀地出现一团烈火,并开始迅速燃烧。迅猛燃烧着点火焰,也将那些虫豸烧的吱吱乱叫,四散而逃。 林木胜见此招有效,马上收回剑指,然后继续刺出,口中也不停呼喝着火来,并一直重复不断着。 这一招,是道术中最简单的举火术,施法迅捷,消耗极小,原本是用来销毁垃圾和秽物的。被林木胜借用为对敌的手段,此时此刻,反而是非常之恰当。 随着林木胜的不断呼喝,周围的空地上,到处都燃起了火光,火焰中的虫豸,已经乱成一团,无法发起攻击。 当林木胜开始施展举火术后,李想就停在他身后,专心对付其那两只鬼母。但那两只鬼母,似乎已经知道李想的手段,只在空中盘旋,根本没有降下来攻击的意图。而李想的明诚幡,存在攻击距离太短的缺陷,也一直无法收拾掉这两只鬼母,只能任由它们在空中飞舞。 为了对付空中的威胁,李正也用弹弓尝试了几次。弹丸每次都能准确击中鬼母,并贯穿之。鬼母被弹丸打中后,中弹的部位就出现一个洞,疾驰而至的弹丸,同时也会带走些许雾气,可惜的是,除此之外,再也无法造成更多的伤害。李正试了多次之后,也被李想阻止了。 邹录其自从施放了那四道符咒之后,一直无所事事的靠在车尾观战。见到这种情况,他也来到李想身旁,提出自己的想法。 “让我用定身符、破秽符,或者天雷符打下来。” 李想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这东西,大补,对我的明诚幡有极大好处,不能用天雷、金光这类法术,定身嘛,还是等木胜吧,符箓施展的速度太慢,我担心这两只的灵识太高,受到惊吓会跑掉。” 李品赶紧说道: “我来帮下木胜。” “不行,各有分工,别急,这一回合马上结束,你出手的机会,有的是。” 李品“哦”了一声,也就作罢了。站在更远的李正,本来已经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听见李想说的内容后,马上也蔫了。 林木胜此时放火放的那是心满意足,兼不亦乐乎。正当他陶醉其中时,李想又有新建议。 “木胜你看,那些是比较强壮点的,要怎么办?” 林木胜再次随着李想指的方向看去,发现确实如此。在无数的火焰中,有一部分毒虫,虽然表现的非常慌乱,但外表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还能快速活动,并且渐渐有了汇集在一起的趋势。 不等林木胜提问,李想继续说出来指导意见。 “施法技巧中,有一项叠加,内叠加和外叠加,你都可以试试的。” 林木胜闻言,二话不说,剑指对着那些强壮的毒虫,连续点刺,在点刺了十多次之后,那个位置的火焰,开始变成无色透明状。 火焰的温度,与颜色有着对应关系。温度低的火焰是红色,温度越高,火焰刀颜色就越白,蓝色的火焰,就比红色的火焰温度高,银色又胜过蓝色,当火焰刀颜色是白色,或者是透明的,这时候的温度,已经接近天界火或者三昧真火了。 在林木胜的一番施展下,眼前的毒虫,还没有来到众人身边,连攻击的举动都没作出,很快被消灭殆尽。整个战场中,只剩下头顶那两只鬼母。而时间也仅仅过去了不到三分钟而已,大桑尼面对这一情况,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林木胜见这回合已经完胜,收手转身,笑嘻嘻地对李想几个说道: “我怎么感觉,我这动作,像是在靶场射击啊,哈哈哈哈!” 经过这几天的普及教育,李品几个人,自然知道林木胜话中的意思,跟着他的思路想了想,也觉得无论是动作姿势还是效果,都非常相像,不由跟着一起哄笑起来。 第10章 解决 “轰隆!”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这边正在哄笑的时候,四周响起来自动步枪射击的声音和爆炸声,前方的地上,连续冒出几团火光,腾起几处烟雾,一旁的吉普尼,也被子弹击打的砰砰作响。 林木胜想都不想,蹲了下去,然后喊道: “蹲下,蹲下来,不要被子弹打了。” 李正用充满好奇的眼神,看着林木胜因为惊慌失措,而做出来的搞笑举动,正准备提醒一下时,就发觉有些东西,连连撞击自己的后背。他没有多想,背过手去掏摸了几下,从衣服上,摸到几个坚硬的小玩意。他将摸出来的物品,举在眼前端详着。 摊放在他手中的,是三四颗已经变形了的步枪子弹的弹头,正随着他的晃动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林木胜喊了两句,见大家都没有听从,而是好奇的看着自己。他自己随即醒悟了过来:我去!我已经不是肉身凡胎了,还怕什么热武器啊?太丢人了! 林木胜讪笑着站起身,扭捏着来到李正跟前。心里琢磨着,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是不是用自己一知半解的枪械知识,为李正介绍一下这些子弹。 李正看着手中的子弹头,突然间勃然大怒。他反手握住这些弹头,狠狠地砸在地上,怒吼道: “马户牌子啊!丢哪星!丢哪星!我早上刚买的新衣服,丢哪星啊!我穿身新衣服,几十年了啊!完蛋,完蛋啦!” 他说出来的话,语序虽然乱七八糟,但大家都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根据这点也可以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李正穿着的那身刚买的新衣服,背部中弹的地方,有七八处弹孔。大部分弹孔中,还有灼烧的痕迹。从衣服这样的破损程度来看,这件衣服确实是报废咯。 这几十年来,李正都没有穿过真正的衣服。嗯,这种说法还不太贴切。应该说,他是从来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 他生前生活在乱世,家境穷苦,穿的都是百纳衣、破布片,吃的猪狗不如,饥馑年岁不得不以观音土、树皮裹腹;而在上清宝气界里,所有服饰,都是依靠法术,变幻成的。如果按衣物的真正定义来说,在这段时间里,等于没穿衣服。 如今有了生命中第一件新衣,还没穿足一天,就被毁了。他心中的怒火之盛,可想而知了。 就在李正胡言乱语的时候,邹录其也发出“啊”的一声,右手立即摸上了脑门,扒拉了几下后,抓出了一颗比拇指还粗的弹头。 所有的子弹,都是从山梁那个方向飞过来的。李正所站的位置最突出,离山梁的距离,比其他人近了好几米,是天然的集火目标;而邹录其离车辆最近,用大口径机枪打击车辆,本来就是战场上的基本常识,邹录其因此被12.7毫米弹“爆”头,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 邹录其用两根手指,捏住了这颗子弹,向大伙展示了一番后,用略带惊讶的语气对林木胜说道: “挺牛逼的啊!隔着数十丈,居然击穿了护身术的防护。热兵器,确实有一套。” 李想这时却有不同意见,他指了指地面,提醒邹录其看过去。 地面上掉落了大量的弹头,数量种类有7.62毫米口径的,有5.56毫米口径的,也有不少是12.7毫米这类大口径的,全部弹头都保持着完整的形状。 大家看到一地的子弹头,立即明白了过来:防护术并非完全挡不住现代武器的攻击,而是有阈值。护身术被攻击的那一刻,如果现代武器的瞬时攻击力量,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指的是同时击中身体的子弹数量,超过了护身术的防护强度,就能够击穿护身术,否则,被护身术保护着的人,连攻击都感觉不到,还谈何破防。 这就是为什么,地上的弹头都很完整,而且他们被击中的次数并不多的原因。 林木胜看着一地的子弹,一边思索,一边缓缓说道: “热兵器最可取之处,还在于攻击距离,比法术远了……” 他刚刚说到这里,他的额头,前胸和大腿,几乎同时被子弹击中。他扣摸着中枪的部位,这时才意识到:尼玛啊!自己是在枪林弹雨中聊天! “师兄~!” 李想笑看着林木胜,指了指天上那两只鬼母,说道: “你负责生擒,我有大用。” 说完,手指的方向对准了山梁,吩咐道: “李正李品,你们过去,持枪的一个不留,不准损坏热武器。记住,我有大用!” 话音刚落,李品李正两人,就消失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了元气在翻滚震荡。 林木胜瞄着天上那两只鬼母,心中草草计算了距离,随后又思考了一下,才回复道: “有点远,要借助两次腾空术。如果只单独使用定身术的话,我可以连发三次,但加上两次腾空术,那个,师兄,我力有不殆,我……” “忒糊涂!刚刚说到的内叠加呢?招数技巧要混同如一,不能割裂,这才能做到无中生有,有若寻常。” 林木胜举手,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带着几分赖皮说道: “是,是,师兄英明,师弟还是欠缺融通,该打。” 李品李正两人,击杀山梁后的敌人的过程,实在是乏善可陈,根本就没有消耗多少时间,绝大多数敌人,都被李正消灭了。他还不舍得将自己宝贵的弹珠,消耗在这些人身上,都是用从地上捡的石子当弹丸,因此而亡的那些人,死状都比较惨,李品打扫战场时,遇到的尸体,绝大多数是四分五裂的状态。 林木胜擒获了两只鬼母后不久,李品李正也回来复命了,还带来了一个活人。 “何塞,你好,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李正将提在手中的何塞往地上一扔,一脚踩住他的后腰,才笑着说道: “他躲在一个大箱子里,手里没有拿武器,所以带回来了。” 何塞用两只手撑起上半身,语气急促而惶恐。 “安祖拉,安祖拉,我无知,冒犯到了安祖拉,我愿意赎罪,我请求让我赎罪!” 何塞的这种反应,着实让李想感到了好奇。按照剧本的套路,何塞的正常反应,应该是怕死,求饶,或者投降并出卖同伙才对啊。 李想对李正点点头,又看着何塞,脸上再次流露出微笑。他摸不清何塞说这番话的动机,想问问他。但为了不给何塞机会,防止他借机“打蛇随棍上”,李想又重复着刚才的话。 “再次见面,就说这些吗?你的身体还好吧?” “安祖拉弥赛亚,安祖拉弥赛亚,我赎罪,请求你的怜悯,求求你啦!” 林木胜喝道: “好好说话,少玩花样,听懂了没有?” 李正提起脚,轻轻踢了何塞的大腿,厉声呵斥道: “勾当!” 何塞被李正这一脚,踢的翻滚了几圈,停下来后,他蹲坐在地面,喘了几口大气,一面双膝下跪,一面用悔恨的语气说道: “你们才是皮亚神的化身,我错了,我被大桑尼骗了。” 第11章 传说 何塞安静下来之后,恢复了以往的伶俐口齿,条理分明的述说起了缘由。 在圣安娜一带,以前叫做瓦安部落的地方,一直流传着一个神话传说,最高神灵被称为皮亚,掌管着世界的天空、陆地以及海洋。皮亚神最着名的手段,或者说神迹,就是以火和光为武器。 这个皮亚神的结局,也如同世界上其他神话传说一样,在很久之前,因为某些原因而沉睡过去,只在世间留下一点意识,这些意识化作五个人,永远行走在世间。而大桑尼所在的部落,号称是皮亚神意识之一留下的后裔,并以此作为依仗,统合了周围不少部落。何塞所归属的部族,就是被统治的部落之一。 司机是何塞的谋生手段,但大桑尼为他提供车辆,同时要求他,每年都要为部落招来牺牲者,用于祭祀。 “为什么选择我们?是我们比较好欺负?还是长相善良?” 何塞微微抬起头,对着邹录其回答: “我有罪。我今年还缺少五个人,而坎达,坎达神,” 说到这里,何塞偷偷看了看李正,然后继续说下去。 “这位拿出了好多黄金,我犯了贪婪之罪,我该死!” “什么坎达神?” 面对李正的追问,何塞赶紧调转了跪拜的方向,正对着李正后,才回答道: “坎达神是皮亚神的化身之一,喜欢用黄金测试人,他会杀掉贪婪者,奖励好人。” “哈哈,你说我是坎达神?” 何塞低下头,小声回答道: “我当时没有想到的,你的武器,也是坎达神最喜欢的那件。” 林木胜一直在旁静静听着,此时也忍不住插话。 “你说的五位神,到底有哪些?各有什么样的描述?” 何塞将头赶紧转向林木胜,身体才随着转了过去。 “安祖拉神,是最早最年长的,手持战旗,以光为武器;次长的,就是坎达神,以……” 何塞刚说到这,又被李想打断。 “不用细说了。” 林木胜有些惊讶,看向了李想,其他几个人也一样,都同时看了过去。 李想没有解释,反而问道: “除了这些邪神外道的传说,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邹录其带头表示没有,其他几个人也陆续摇头。李想这才对着何塞说道: “我们不是你认为的那些神,他们不配!” 何塞听在耳里,不由扭转头,力道非常大,所有人都听见了骨头错位的声音。他目瞪口呆的看向李想,口中啊啊啊了好一会,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不配?是什么意思?” 李想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了微笑。他一面笑着,一面轻轻摇了几下头,然后看向了林木胜。 林木胜与李想对视了一眼,移开目光后,看了看何塞,然后再次与李想对视一眼。心中充满了狐疑:人家问你,你看我,这是什么意思? 何塞没有从李想那里获得回答,刚做出转动头的动作,准备看其他人的时候,李想晃动了手中的和光明诚幡。幡上的流苏抖了抖,一道三色的波纹,从幡顶的立兽脚下,沿着幡面流动到了幡面的底端。 林木胜与何塞的目光,立即被这道流波所吸引,可李品这三人,却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何塞身上。 何塞此时的姿势,依然是跪着的,一道寂静的青色火焰,出现在他的膝下的地面上,沿着他双手双脚蜿蜒而上,没等何塞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已经被这火焰吞噬殆尽,地面上,只有三四颗琉璃珠留下。 林木胜的视线刚刚看向明诚幡,内心就觉得有点异常,马上去看何塞,这时,李想发动了炼制在明诚幡上的三味真火,已经将何塞焚烧掉。 李想收敛了笑容,轮番打量着同伴,静静地等待着。 果然,又是林木胜做了这只出头鸟。 “妖魔淫神的事情,多是以讹传讹,不听也罢,可是,为什么要弄死这家伙,他似乎可以被教化的,而且我们还有要借重他的地方啊。” 李想赞许地点点头。 “木胜,我不准何塞说那些淫神典故,你能理解,有觉悟。不过嘛,” 李想一边收起手中的明诚幡,一边带头走到车辆旁,检视起车辆的情况。 林木胜这才发觉,这位师兄的性子,果然与师傅雷同,就这卖关子的手法,绝对是亲传弟子了。 看透了这点,林木胜也不急了,开始陪着李想一起检查,还帮忙打开了发动机舱的盖子,让李想看了个够。他一边做着这些事情,内心一边暗忖:你个古代亡魂,知道什么叫汽车发动机吗?知道汽车四大件是什么吗?看就让你看个够,谅你也看不出名堂! 李想一边检查着车辆,一边在车身上拍拍打打。随着李想的举动,车辆内外居然开始发生变化:破碎了的玻璃,从地面上缓缓升起,重归原位;车身的弹洞,大型的开始缩小,慢慢地恢复着原状,小型的弹孔,一下子就消失不见;车身底盘下,原来还有汽油、润滑油滴落,随着李想的拍打,滴落的速度也慢慢减缓,并随着车身上的大弹孔的消失,停止了。 李想根本就不需要懂得现代设备的制造,也不需要掌握维修原理和手段!他只需要施展复原术,将损坏的物件恢复原来的状态就行。 想明白了这点,林木胜不免有些沮丧,随即又产生了好奇:李正也会复原术,怎么还会因为被打烂了衣服,而雷霆震怒呢?但转念一想,却理解了李正的想法。 烂了的东西,就算被修好了,并不等于没发生,那啥人体皮膜修补术,不就是典型的欺骗吗!总不能修好了,就能当作全新的使用呀。 弄好了车辆,李想还让林木胜发动起来,确认能够使用之后,才满意的拍了下车前盖,斜靠在前轮边。 “何塞是个聪明人,也是极度虔诚的人。不过,汝之英雄,吾之仇雠。这是主要原因。” “哦。” 李想继续解释。 “我们不是救世主,至少,不是他们的救世主,没有挽救他们的责任。” “那么说,如果是中土的人,……” 李想打断林木胜的问题。 “一样。你肯定要问,为什么?是不是?” 林木胜不再开口,但非常用力的点着头,目光中充满疑惑。 “思想一旦形成定式,改变的难度,胜过了飞升的难度。生灵很重要,但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人!用来改变一个人思维的时间,足以培养十个、二十个自己人,所以,师傅在凡间,只选择而不训育,就是这个道理。” 林木胜又是一声哦,但他的表情,分明写着不解和反对。 “一切都要靠自己领悟,譬如你,也是如此。木胜,接受就与吾等同行,否则就要……” 林木胜哑然,站在原地低头沉思。许久之后才问了一个问题。 “这也太霸道,太无人性了吧?” “伏之兄,经常讲一个例子,就是鸡群啄食,你听过了吗?” 林木胜刚点头,没来得及回答。 “对这个事例,每个人都有不同理解。我的理解是,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屠宰场,散漫的鸡,是食物,而戮力而行的鸡,如果有的话,就是食客。怎样才能做到戮力而行?什么叫做戮力,就是同心同德,是必须的,这是最大的前提。” 第12章 最终解决(上) 李想手持明诚幡,坐在副驾驶座,幡上的两根流苏,此时已经崩的笔直,随着车辆的行进而不断摆动,但始终牢牢指着同一个方向。 李想杀了何塞之后,与林木胜的交流,只花了很短暂的时间,至于对林木胜心中那些,仍然有些不平的情绪,没再多说一句。最后还告诉他,擒获鬼母的其中一大获益,就是可以找到老巢,因此何塞对他们而言,不存在任何需要借重的方面。 简要的解答了林木胜的疑问后,李想重新取出明诚幡,稍作摆弄,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那两只鬼母炼化进去了,然后一寸寸地端详着自己的本命法宝,时不时运转法力与之沟通一下,直到每一处都检查过了,才强忍住喜悦,整理着旗幡稍显凌乱的外观。 “不拉责想,怎么样了啊?” 李想停下整理幡的动作,将幡递到李正眼前。 “有效果,你看这只镇旗踞的眼睛鼻子,比起以前,是不是明显了很多?” 李想说的镇旗踞,就是幡杆顶端那只坐兽。这座雕塑,目前只是由简单的线条勾勒而成,还看不清是哪种动物,但大体上可以看出是四足猛兽,不外乎虎豹狼熊之属。 在头部的位置,确实可以看见李想说的眼、鼻,但眼睛只有一个粗略的外形,眼皮还是闭着的;鼻子的位置,只是一点点隆起,连鼻孔都没有浮现出来。 李想的这件法宝,林木胜虽然见过几次,但一直没有仔细看过,不知道李想所指出的变化是否存在。但李正明显不一样,他按照李想的提示,仔细看了看,还用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坐兽的鼻子,惊喜的说道: “哇哦哦!再来两只,岂不是可以开眼了?” 李品和邹录其此时也围上前去,不过没有上手触摸。林木胜正想着该不该也去凑热闹,李想忽地将旗幡收了回来,摇头说道: “不容易!就算还有几只鬼母,这只踞喜不喜欢还不知道呢!不说这些了,让它引路吧。” 就在李想一行前往鬼母老巢的时候,在流苏所指向的方向,重重山峦遮掩环绕的大山中,一处山峰的半山腰上,十几座建筑物,树立在此。其中位于最高处,也是最奇特的一座建筑,就是供奉号称皮亚神第五化身——拉古卡比特神的神殿。 这座神殿是一座单层木建筑,整体呈不等边的七角形,七条屋檐三长四短,高大的拱顶和低垂的屋檐之间,营造出强烈的压抑感,神殿的祭殿四周,挂满了从屋顶垂落的布帛,当中竖立着一座奇形怪状的神像:鳄首人身,左边三只手臂,右边四只手,每只手上都握着一件物品,神像的背后,长着三根尾巴,分别是鳄鱼尾、蛇尾、毛茸茸的尾巴。 神像前有七座祭坛,当中的祭坛上,正在焚烧祭品,大桑尼身上披着一张暗红色的布,头戴着动物头颅,以五体投地的姿势,在默默地祷告中。 另外的六座祭坛中的三座,各自摆放着一件物品,分别是一张百元美钞,一把硬币和一块带着血渍的泥土。这三件东西,分别是来自林木胜、李想的打赏,和李正打伤小桑尼后留下的气息。大桑尼正是依靠这些物品,才能驱使鬼母远程攻击的李想等三人。 大桑尼终于结束了祈祷,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披着的布,露出了赤裸的身体。他在神殿殿里面快速移动,走到一块从屋顶垂落下来的布帛前,掀开布帛后,拿起被布帛掩盖着的一部座机,喂了几下,得到回答后,才开口问道: “现在的牧场里面,还有多少头牛?” 得到回答后,他又问道: “为什么少了这么多?还有多少只蛙?” 也不知对面如何回答,只见到他的手,突然抖动起来,随后脸上的肥肉,也抖了几下。但几秒钟后,他就已经忍了下来了,没有发作出来,继续温和的说道: “那也好,都带来吧,另外,从宝库中拿出全部的黄金、珠宝,再加上那些干体吧,全部。嗯,是的,全部!” 放下电话后,大桑尼一直在原地站立,直到神殿外传来嘈杂的声音,他才回到祭台前站定。 一个个被红布盖住的箱子,被一对对赤裸身体的男人抬了进来,整齐的放在神像与祭台之间的空地上。前后共运来了七只箱子,每个都大小一致,每张祭坛前各放了一只箱子。大桑尼挥挥手,将其他人赶了出去,然后重新跪倒在中间的祭坛前,发出阵阵低鸣声。几乎在同时,布帛后也响起类似的鸣叫声。 鸣叫声重合在一起,最终变成了吟唱。这声响持续了好一会,大桑尼的头上已经冒出大汗,身上披着的红布,早被汗液浸透了,紧紧地贴在了肉上,随着他的吟唱,与他身上的肥肉,一起抖动。 当大桑尼的声音逐渐嘶哑的时候,神殿里终于有了变化。阳光渐渐开始消失,红色的光从神像的眼睛射出,一股腐烂恶臭的味道,充斥了整座神殿。 祭坛前的箱子上的红布,缓缓飘动,然后滑落到地面,露出所遮盖着的物体。 财宝! 金灿灿的黄金!闪着星光的宝石!打造好的各种金银首饰! 人! 成年人!未成年人!男人!女人!鲜活的!干枯的! 每座祭坛前,都是一座架子,架子上,祭品按大小死活的顺序,排列的整整齐齐。 神像眼中的红光,从左到右,依次从祭品上扫过,突然回到了最左边的那座架子上,稍作停顿后,红光突然熄灭,神殿内,马上响起来呢喃声,随后变成刺耳的尖叫。大桑尼自神像眼中冒出红光开始,就双手离地,挺直了身体,像是旁观者一般,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即使是刺耳的尖叫,也没有让他有一丁点改变。 当尖叫声终于消失后,神殿内,再次响起呢喃的声音,他才不紧不慢的说道: “这是最后一次为你献上贡品了。” 回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轰鸣。 “敌人,我无法抵挡的敌人来了,你是唯一能帮助我的。如果你以后还需要有人献祭,帮助我,或者,你可以马上离去,” 再次响起的轰鸣声,打断了大桑尼的话,他马上住口,直到轰鸣声再次消失。 “我明白,这次的祭品不均匀,不能让你满意。但这是我唯一能拿出的,以后还有没有,多久以后才有,由谁来向你奉献,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大桑尼说完这话,就住口了,但是,神像这次没有发怒,整座神殿顿时安静了下来。过了很久,才有一个浑浊的声音嘟囔着: “人类,是什么让你丢失了虔诚,在你的神面前,竟敢用这种方式说话的?” 大桑尼立即双手着地,恢复了趴下的姿势,语气也变得极为恭敬。 “拉古卡比特神,请原谅我的失礼,我愿意继续向你供奉,用更多、更加鲜美的祭品,向你表达我的虔诚之心。” “那么,是谁,谁在阻止你这样做?” 大桑尼那张胖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来笑容。这笑容阴森古怪,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但由于贴在地上,被手臂遮挡住,并没有暴露在拉古卡比特神的视线中。 第13章 最终解决(中) 李想将大桑尼称为枭雄,确实是一眼就看清了他的本质。连对待所侍奉的神灵——拉古卡比特神,大桑尼都敢视为工具,有所求于神灵的时候,不是苦苦祷告,而是利用神灵的弱点——贪婪和贪图享受,迫使它主动为自己提供帮助。 这位拉古卡比特神,究竟是不是他自称的皮亚神化身,其实并不重要。自从瓦安部落稳定地供奉了几百年后,已经安于现状,定时获得祭品,修为从没有因为缺乏养分而跌落,而付出的非常少,只需要将自己的魔力,借给一个人,而这人的凡人身躯,已经注定了无法从拉古卡比特神这里,拿走太多的魔力,何况过几十年后,还要还给自己,虽然是无息的,但性价比,实在是太高太高了。 大桑尼不知道从何时起,发现了他的秘密,但一直藏在心里,从来不使用,直到今天的感受到死亡的威胁,才拿出来要挟自己的神,这样的隐忍和胆量,称之为枭雄,并不为过。 林木胜驾驶的车辆,走到山脚下,前面只有台阶,数百级台阶直通神殿,他们只好弃车步行。 站在台阶前,李想指了指上面的神殿,笑着问道: “嗅到什么味道了吧!先上去打,还是扫清周围的小喽啰再说?” 李想所说的味道,其实是元气中的杂质。还没有停车,大家都感受到了其中的晦涩和阴暗气息,越接近这里,这种不适感,就越强烈,根本就不需要回答。 几个人一时间被后面的这个问题带动,陷入思考中。林木胜想了想,突然间,联想到李想之前的做法,随即将自己代入到对方的身份,思考的方向,也按照李想解决问题的方式,推演了一下,马上得出一个确定的结论:全都不放过! 既然这样,李想问的这些,其实都不是最优解了。因为直接打大的,会吓走虾兵蟹将;打完小的,有可能让大波士感到害怕而避战。想明白之后,林木胜不再抢答了,任由李品和李正去肆意发挥。 这两人,此时的意见,出奇的一致,都建议要直捣黄龙,林木胜和邹录其全都没发表意见。李想颇有深意的看了看林木胜,作出他的决定。 “录其,设个大阵,围住这地方,尽快。” 邹录其嗯了下,马上摸出来十几张黄色符纸,冲天上一抛。丢出去之后,这些符纸悬浮在他的头顶不动,邹录其不急着催动,向林木胜解释道: “一次性的,咱得节省点。嘿嘿。” 随后,邹录其就操控这些符纸,沿着固定的方位飞走。林木胜当然知道这些是最低廉的黄纸,原料和制作成本都符合一次性使用的要求,但他好奇的不是这点,而是邹录其释放出来的,是哪一种阵图,居然由十八张符箓组成。等待这些黄纸飞出去,各自消失之后,他这才恍然:又是复合阵法,四柱定海阵加六丁六甲锁阴阵。 阵法定住后,邹录其抬头望天,吹出一口气。这可不是一道普通的法力,而是涉及到元神性命的先天阳气。 吹出这道悠长的阳气之后,周围的山谷中,隐隐出来回响和震动,然后,一切都安静了,而邹录其的神态,明显萎顿下来,苦笑着对身边的林木胜说道: “还是修为不够,别笑话我啊。” 林木胜一边与他一起登上了台阶,一边客套了几句。 两人的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环境就变了。林木胜的眼前闪过一阵红光,随即发觉自己正在下坠。他心里一惊,放眼看向四周,发现周围灰蒙蒙、空荡荡的,而脚下空无一物,身边只有邹录其,也在一起下落中。 林木胜赶紧运转丹田,发现可以正常吐纳元气,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对着邹录其喊道: “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刚刚说完,马上发觉邹录其的神色有异,似乎在苦苦抵挡着无形的敌人,他想都没想,立即对着邹录其施放法术,清心术、辟邪术、驱魔术、护身术等等,连续施放了七八个法术后,邹录其的表情终于平和下来。 “大意了,还以为要到跟前才是交手的时刻,没想到,这玩意的道行,还挺高。” 邹录其刚说完,灰雾中伸出了一条绳索,对着他的头颈部位,就抽了过去。 林木胜刚打算帮忙,相继出现的绳索,让他不得不自顾,一时间,竟然没办法腾出手去帮邹录其的忙了。 此时的其他三人,还站在台阶下,没有上去,他们眼睁睁的看着林木胜邹录其两人,消失在眼前,一时间也想不到要如何是好了。 李想的战斗经验,毕竟较为丰富,他稍微一愣,马上招呼李品、李正戒备,同时拿出了和光明诚幡。 李想将手中的幡一挥一顿,放出了那道五彩霞光,让霞光遮蔽着自己全身之后,这才举步上前,试探着踩向了第一级台阶。李正刚把的弹弓握住,立即就是连珠射,对着台阶上方,一口气发出了九枚弹丸。这九枚弹丸,刚刚射进台阶范围内,就接二连三爆发,有的是炸出金光,有的是火焰,有的则是冰霜,还有丝绦状的,白雾状的,也有一两枚,竟然哑火了,啪嗒一声,掉在台阶上。 “有意思,真有意思啊!人想屠虎,虎亦想吃人呐!” 李想的这句话,用汉语说出来的。对他这种违规行径,大家此时都极其紧张,没有那个有心情跳出来,指责他了。反倒是他自己立即醒悟。 “哎呀,又是我犯错了。你们别说出去。” 李想是故意这样做、这样说的,目的是为了缓解同伴们的紧张感,毕竟,眼前有两位同伴失踪,而敌人的影子还没看见,无论是谁处在这一局面,都会非常紧张,何况还是两只,仅仅参加过一次战斗的菜鸟。 李想这番做作,确实起到了意料中的效果,李正虚拉着弓弦,停止发射,稍显紧张的看着李想,李品这时,也放出了自己的兵器,大步跨到李正身边,做出了防御姿态。 李想见到李品终于做出正确的应对,才真正踩上了台阶。他刚刚上去,一阵黑烟就从他身体接触到的位置升起,同时发出了烈火灼烧的呲啦声,三人的眼前所有的景物,都开始了轻微的晃动。 有效果! 三人的心里,顿时暗喜。 这道五彩霞光,可是来自地仙孔五十的真传,无物不破,无物不收的五色神光!而究其源头,是来自号称混沌初分时的第一只孔雀——孔宣、孔圣人的传承。 第14章 最终解决(下) 李想突然后退了一步,从台阶上倒退回到地面上。 “什么情况?” 李品一个箭步,从李正身边跳到李想跟前,举盾护住李想的正面后,头也不回的问道。 “没事。我们要等等,等录其出来了,再上去。” “为什么?” “是牙门猪,这条台阶是用牙门猪的骨骼建造的,已经被激活了传送,目前不适合从外部破坏。” 牙门猪,是一种体型巨大、游荡在第三重天与第四重天的常见生物。因为体型、习性似猪,而且极为贪吃,无论是元气、杂质,有形无形的物质,只要是与修行有关的东西,都在它的食谱上,所以被称为猪;还因为上唇长着一颗巨大的门牙,这颗牙齿,类似豚鼠牙的那种,长的又宽又高,像是一道门,所以叫牙门。 这种怪物表面很丑陋,实际上性格温顺,除了啃食能力之外,没有任何攻击力,但它的骨骼,包括牙齿在内,有一项特殊技能,能够随时发动出传送技能,一旦它认为遭遇到了危险,就会发动这一技能,将面前的对手,传送到任意一个地方,并一直维持这种传送状态,直到它自己体内的法力耗尽为止,这种传送效果才终止,被传送出去的人或物体,才能够原路返回。 这种技能最让人恶心的,是一旦发动,只能等待它自己耗尽法力,传送才终止,被传送出去的人,无论生死,就都能够被传送回来;但如果在技能生效期间,杀死它,或者破坏了传送通道,被传送出去的人将无法原路返回,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大打出手,才能找到离开的方式。 牙门猪的传送范围极广,上可至第五重天,下可去到衰败之地,都在它的这项能力的连通之内;传送所抵达的地方,一般都是些封闭且充满危险的环境,修为稍弱的人,根本无法全身而退。 “那咋办?” “四柱定海阵已经开启了,这头牙门猪,早就死掉了,如今的传送能力,是靠外来的法力支撑的,不急,等等。” 李想这里,依靠神器的威力,基本可以无视了敌人苦心经营的陷阱,只因投鼠忌器而不得不暂停;而林木胜那边,则是依靠林木胜的浑厚功力为依仗,对来自未知敌人的攻击,见招拆招。 面对抽过来的那几条绳索,林木胜不得不先自救,可又不能置同伴于不顾。面对这种两难的情况,他的反应还算快,不假思索的选择了最佳应对措施。只见他他念头一转,手掌中,就释放出了一道金光术。 随着林木胜的手指弹动,数条鞭状闪电,从他的手指尖中跳出,在一连串的噼里啪啦声中,随着林木胜的指指点点,准确地击打在袭来的绳索上。就连抽向邹录其的那根绳索,在林木胜的操控下,也挨上了两道闪电。 所有的绳索,在这招金光术的攻击下,毫无声息地消失在灰雾当中。邹录其眼看暂时安全了,赶紧向林木胜靠过来,直到两人紧贴在一起,才说道: “木胜,注意你自己的身体防护。” 林木胜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没有防身法术,于是赶紧对着自己,连续施展了各种辅助性法术,顺便还将之前遗漏的几个辅助性法术,为邹录其补上。 两人此刻感觉还在继续下坠,而周围,依然还被灰色雾气环绕着,看不见身边一尺外的情况。林木胜为自己加上了法术保护后,心中依然忐忑不安:脚下到底是什么?这里是哪?还有什么程度的危险在等着? “攻击脚下,多来几次。” 正当林木胜对未知有点焦虑的时候,邹录其及时提醒了他。尽管两人的真实战斗经验相差无几,可邹录其毕竟多练了几十年,训练经验还是强上那么一丢丢的,在这个紧张的时刻,想起了训练中提到的预防性攻击。 丙火焚云术!庚金剑雨术!飞石术!夔龙术!乙木破土术! 林木胜是一个非常听劝的人,只要他觉得话有道理,一定照做,不但如此,他还会加码。于是,他一口气将五行攻击性法术,挨个施展了一次。这五道法术,虽然都是基础类别的,但胜在快捷,且消耗极低。 这一套五连招下去,效果同样是杠杠滴!林木胜发出了这几招后,法力运转依然流畅。刚刚发完这五道法术,他就立即调整丹田吐纳节奏,打算再发出些复杂点、威力更大的法术。 就在此时,他们的脚下和头顶,却传来了无数叫喊声,打破了一直以来的寂静。这些声音中,有嘶嘶嘶,有呜哇哇,还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就像是仲夏夜里,正被不速之客惊扰着的林中小池塘。 林木胜暗自准备好下一道法术,但停止了攻击,转而观察周围。 周围的灰雾,正在一点点地裂开,露出后面的青绿色。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大,雾气不断稀释,最后,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满目的青绿,并且已经能够分辨出大致的形状。 到处都是草,翠绿欲滴,高低起伏的草!在微风中,不断摇曳的草! 邹录其与林木胜两人,傻傻地看着百米之外的情形。在那些地方,在他们的头顶上、脚底下以及身边,都被草占据了,两人被无数的青草包围了。 李想几个,在台阶前一直等到太阳落山,终于等到牙门猪的法力耗尽。就在这一刹那间,林木胜和邹录其两个人非常突兀地出现在第一级台阶上。双方刚打了个照面,李想被两人的样子吓了一跳。 只见两人衣衫褴褛,衣服裤子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衣服只有衣领和一截袖子保留下来,裤子只剩下齐大腿根的一部分,两只裤腿都不见了,成了三分裤;两人浑身上下,都被染成了青绿色,林木胜的胸前,抱着一大捆的青草,水灵水灵的,邹录其手上,同样也抱着大捆的青草。 两人身上的这些青草,每一棵都显得青翠欲滴,根部非常干净,寸土不染,还不停向下滴着水,像是从水里刚刚捞出来,水的颜色也是碧绿。 这次,李品的好奇心,第一次盖过了李正,还抢在他的前面开口了。 “你们这是,被草,哦不,草对你们做了什么?也不对啊!嗨,到底怎么啦?” 李正没开口,是由于过于吃惊,已经惊呆了。李想倒是还能正常的说话,但发现两人似乎不愿意主动开口解释,一来顾忌两人颜面,二来正事要紧,三来确认两人没有受到伤害,就决定先搁置此事。 “你们先把自己拾掇拾掇,衣服不要了吧,修复起来太浪费法力了,目前要节省点,你们还是幻化出一身新衣服吧。至于这些草……” 林木胜与邹录其两人,听见李想提及他们带回来的那些青草,连忙抬起了头,相互对视一眼,看了看对方的神色,又各自低头不语。 “你们自己处理了。” 李想看到这一幕,从两人都表情看出这些草,必有隐情,在两人的此番经历中,或许起到了特殊的作用。但目前正事要紧,他不愿意节外生枝,再次催促道: “快点吧。有什么以后再说。” “哈哈,啊哈哈哈!” 李正早早脱离了呆立状态,围着两人看了半圈,刚转到林木胜身后,就指着林木胜身后露出的半个屁股,狂笑不已,一边笑,一边还去拉李品,示意他也看看。 林木胜被他这一笑,搞的有点恼羞成怒。他看了眼邹录其,左手用力搂紧怀里的草捆,腾出了右手,食指指着李正一通乱点: “你有本事,以后别来求我喔!” 发出了这句狠话,林木胜这才从体内吐出方寸匣,将怀中的青草小心翼翼的收纳进去,放好后,还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遗漏之后,这才三把两把撕掉身上的那些破衣服,同时开始幻化新衣。 听了林木胜的话,又看到邹录其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几个人都不由生出一个想法:这些青草,似乎很特殊啊!但是也不免疑惑。因为在所有人都感知上,这些草,既没有散发出法力波动,也看不出蕴含有灵气的样子,无论怎么努力窥探,大家都确定,这就不是仙草,而是凡物啊! “地脉已经切断,元气流动也暂时停止了,我们要在阵法崩溃之前,上去斩了这只邪神。快点上去,别让它逃了,其他事放一边先。” 邹录其设立的四柱定海阵,暂时切断了天地间的元气流动。如同水库的堤坝切断河流一样;而被切断后的元气,如同被拦截的河水,在堤坝外持续积累,终将超过堤坝的极限,最后冲毁堤坝造成漫堤、决堤。 李想匆匆发完话,就带着大家冲上台阶,直奔神殿而去。一路上,果然没有再遇到任何阻扰,非常顺利到达了神殿门前。 被切断了元气流动的神殿内,早在发觉异常的时候,就表现出一片兵荒马乱的样子。让人咋舌的,大桑尼表现的依旧沉稳如常,反倒是拉古卡比特神,刚发觉元气减弱,表现的暴躁不安,怒气十足的样子,令人非常不耻。 一人一神,几乎同时觉察到了这一变化。拉古卡比特神马上嘶吼着: “谁?是谁?好大的胆子,胆敢用这种手段挑衅神灵?使者,你去……” 大桑尼早就站起身了,他立在神殿大门入口处,似乎在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又似乎是在感受着元气流动状态。当他的神开口后,他语气温和,但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神的指示。 “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的敌人,他们比我强大太多了,只有你,才有能力消灭这些神敌。” “大胆!你竟然敢顶撞神灵!快去!” 拉古卡比特神一面大吼大叫,一面挥舞着七只手上的物品,一时间,神殿内的腥臭味道更加浓郁。 第15章 篡夺神力 拉古卡比特的第一只左手上,抓住的是一柄刀身弯曲如蛇的利刃,手柄上的蛇头活灵活现,蛇口正在喷吐出丝丝水雾。水雾刚离开蛇口就消散开,化作腥臭的气体,不停扩散到身体周围。其他几只手上的物品,包括骨矛、渔网、铁头棒等,也在胡乱地挥舞着。手臂及武器在它庞大的身躯加持下,几乎完全笼罩住了祭坛附近的上空。 大桑尼安静的看着他的神,神态不急不躁,没有丝毫躲闪的意思。 拉古卡比特的怒气,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它安静下来后,准备再次发出神谕。当它突然见到大桑尼的表现,再次暴怒不已。它非常非常生气:神正在发怒,你怎么敢若无其事地站着!你不应该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祈求神灵息怒吗? 拉古卡比特愤怒极了,它发出一声愤怒的嚎叫,神殿内的各种摆设,都被这声嚎叫所震动:垂下的布帷无风而动,祭台不停摇晃,祭台上摆放的物品跟着晃动不已,摆放祭品的架子,接二连三的倒下,拉古卡比特的双眼冒出了绿光,紧紧锁定住大桑尼,接着将那柄蛇刀的刀尖指向大桑尼,嘶哑着说道: “你不再是我的神使了,我收回对你的赐予!你,你将失去一切!现在起,你失去了我的眷顾,无法控制瘟疫、刀剑和灾祸,也将失去控制其他人的能力,你!以后无权向我祈祷!” 说话间,蛇刃柄上的蛇头,如同活过来般开始扭动,蛇口中吐出一条黑红色的蛇信子,对着大桑尼不停吞吐,每一次的吞吐,都在神殿内引起一次新的震荡。 在这一连串的震荡下,大桑尼的身体出现了古怪的变化:先是从额头正中,缓缓冒出来一只独角,随着这只独角的升起,一只红色的蛇头,浮现在大桑尼脸部,并逐渐从虚幻的影子,变的越来越真实;一截蛇身和蛇尾,沿着颈部、躯干,先后浮现了出来。 一条完整的赤蛇,就缠绕在大桑尼的上半身,蛇头、蛇身失调的比例和造型,让这条赤蛇显得十分怪异。 红彤彤的蛇头和顶上的那只独角,立体感非常强烈,看上去如同真实存在一般,几乎占据了整个身体的一半;而蛇身短小,而且显得很抽象、僵硬,一眼看上去,像是画出来的。 这条蛇的头部,逼真的就像是立体画大师的作品,而且还在缓慢活动,但蛇身及以下的部位,又像是三岁小儿的涂鸦,缺乏真实感。这种外观上的差异,在视觉上形成了强烈的对比,看上一眼,就令人感到极为滑稽。 蛇刃上的吐信,是对其仆从发出来的召唤,而大桑尼身上的这条赤蛇,接收到召唤后,也立即现身,并做出了响应。只不过,响应也就到此为止了。 大桑尼身上的赤蛇,将红色蛇头立起,盯着拉古卡比特看了看,向空中吐了几下蛇信,然后微微挪动了一下,蛇头挪到了大桑尼头戴着的颅骨上,安静的趴了下来。 拉古卡比特再次发怒。它快速抖动着蛇刃,刀柄上的蛇信子,吞吐的更快,伸的更远,渐渐伸到大桑尼身前不足一米的位置,然后就停留在那里,无法继续伸过去。 这一情形,显然是拉古卡比特事先没有预料到的。它原来的打算,是准备将自己的魔力,直接施加在大桑尼身上,在两者之间搭建出魔力通道,然后将以前赐予给大桑尼的那些魔力,沿着通道吸收回来。 它见没有达到目的,于是又尝试了几下,发觉真的无法实现之前的构思后,又是一阵暴怒。它立即举起另外一只手上的骨矛,忽地刺入一件祭品的胸口。 这根骨矛,握在拉古卡比特的第一只右手上,长约两米,矛杆由一根苍白的骨头制作,矛头是由几颗二十多公分长的牙齿,拼在一起组成。 被当做祭品的这个人,是个白种人,身材强壮高大,身上仅披着一块白布。在白布中间的位置上,剪出一个洞,人头从白布的这个洞中伸出,白布的两端,分别搭在身体前后,勉强起到了遮体的作用。 这件祭品,原本直挺挺躺在架子的第二层上,双目虽然睁开,但眼神空洞,一直都是呆滞的平视前方,因为药物和法术的双重作用,无论周围如何喧哗吵闹,都没有任何反应。 矛头刚刚刺入他的胸口,祭品的眼睛眨了眨,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随即就恢复了安静的样子,继续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刺入胸口的矛头,因为吸入人血而迅速发红,紧接着矛杆也逐渐变红,随着祭品逐渐干枯,这根骨矛,通体由苍白色变成了鲜红色。 “啪嗒!” 随着骨矛从人体抽离,已经如同木乃伊般干枯的祭品,也在抽动骨矛动作的拉扯下,掉到了地上。 拉古卡比特神挥舞着手臂,做出了投抛的姿势,刚刚抽出骨矛上红光闪过,一道血红的影子从矛上脱离,“嗡”的一声,刺到了大桑尼面前。 大桑尼在拉古卡比特神吸食人血那时,就立即后退了三四步,但并不是逃跑,他脸上并没有露出惊慌的神色。他停下来后,面对着他的神,立即高举双手,张嘴念叨着咒文,身上那条离体现出来的赤蛇,跟随他的这些动作,重新隐入了他的身体中。 赤蛇完全消失不见了后,大桑尼将高举着的双手合拢在头顶,然后保持合掌的姿势,双掌迅速落下,直到指尖与额头平齐。与此同时,手掌也慢慢分开,最终保持住了指尖在前额相对、两肘肘尖外撇的姿势。 拉古卡比特射出血矛的动作,与大桑尼搭建防御手势的动作,几乎同时完成。大桑尼刚做完手势,立即从嘴里吐出来一个英语单词: “破路米斯!” 在神殿里,一人一神之间的交流,一直是使用部落土语对答的。这是大桑尼第一次使用其他语言,而且,用途还是念咒,这让拉古卡比特感到十分意外。 飞驰的血矛,撞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上,除了激起漫天血雾,仅仅只是让大桑尼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大桑尼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乘着拉古卡比特因此短暂发呆的一瞬间,平静的说道: “我的拉古卡比特神,不要浪费血食了,更加强大的敌人就要到来。请保留你的力量,用来对付他们吧。” 拉古卡比特不理会大桑尼的话,但对他刚才说出的那个词和做出的反抗,却感到十分惊讶和愤怒。它没有再次出手,终于恢复了一点点思考能力,缓缓说道: “你用的是谁的神术?你为什么能抵抗我?你早就背叛了我!是的!你早就是神的敌人!你是一个叛逆者,哦,我应该更早发现的。不对!你做不到!你怎么可能……” 大桑尼第一次打断了它的话。 “我没有背叛拉古卡比特神!你仔细尝尝,这里可没有其他神的味道,你和我的力量,都来自同一个地方,你真的没有发觉吗?” “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呵呵呵,呵呵呵呵!” 大桑尼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笑容,是那种奸计得逞的得意。他一直笑,一直笑着,直到拉古卡比特不耐烦了,已经准备再次发出嚎叫声的时候,大桑尼才停止发笑,赶在吼叫声响起的那一刻,开口说话了。这一下,不但将对方的嘶吼堵在喉咙里,还让对方呆住了。 “很多年前,你就厌倦了我的求告,让我除了献祭之外,不要打扰你的,更加不要在你面前提及那些琐事。你记得吗?” 大桑尼停下来喘了口气,不等拉古卡比特回答,接着说道: “你不愿意接纳信徒们的祈求,作为你的使者,我只好代替你,回应了信徒的呼唤,他们的愿力,我也就勉强收下了,反正,你我是同源,我获得,不就是等于你获得了吗?” 神,以愿力为食!这就是拉古卡比特这类神灵,得以存在、发展、以及壮大的前提。愿力的作用,是催生出一个神灵,神灵也需要依靠愿力发展壮大。但愿力不但索然无味,而且大多数难以消化,远不如血食那样甘甜可口。 拉古卡比特不愿意吸收愿力,只想享受更加可口的血食,也不愿意为信徒解决麻烦,甚至都不愿意听信徒的祈求。大桑尼发觉这一点后,内心生出了强烈的欲望,开始尝试代替拉古卡比特,接纳信徒的祈祷,并偷偷引导信徒,将信奉的对象,转移到了自己身上。虽然他没有说,到底用了哪些手段,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效果斐然。 拉古卡比特听懂了,它一直保持着沉默,不知道是在深深自责后悔,还是在酝酿着如何反击。 大桑尼的内心,其实非常着急,但他又不敢表现出来。对于李想等人的能力,他虽然没有深刻认知,但自加油站的那场冲突中,他在自己弟弟受伤的部位上,不但察觉到庞大的法力,同时也发现,李想等人的法力性质,恰恰能够克制他自己的神力,这才是他最害怕的。而他自己的力量,远不能与拉古卡比特相比,毕竟,双方吸收愿力的时间,一个几百年,一个只有十来年,相差的数量质量,可不是能以道里相计。 大桑尼见拉古卡比特一直不说话,只能再次将眼前的危险摆上桌面。 “如果一定要对付我,就算能够最终杀死我,你消耗的神力,真的不值一提吗?少了这些力量,如果在对付那些神敌的时候,出现神力不足,那可就不好了。哦,忘记说了,之所以称他们为神敌,你仔细品尝一下那团血块,上面有我们最讨厌的味道。” 大桑尼说完这些,压抑住内心的不安,继续保持安静。过了一会,刚刚从祭台上掉落的那团泥土,也就是混杂了小桑尼的血的那块,突然凌空飞起,眨眼就飞到了拉古卡比特的眼前。 这团混杂了血液的泥土,在空中翻腾几下,随即散开来,泥土纷纷落下,原来与泥土混杂在一起的血液,则聚拢成一团,继续飘向拉古卡比特。这团血球刚刚来到嘴边,拉古卡比特就发出一声饱含厌恶的、但含义不明的喊叫: “aikmni!” 紧接着,血球突然倒飞出去,远远打在了垂落的布帷上。 第16章 长缨在手(上) 与拉古卡比特之间,第一次取得了共识,虽然只是一点点,但大桑尼的心情,终于感到轻松了。他想了想,决定做出一点承诺,让对方放下戒备。至于是不是真正执行,那就要看天意了。 “赶走神敌后,我愿意离开,去这座岛的最西边,甚至更远都可以商量,这里还给你,你可以按照你的意愿,重新任命一个使者,一个完全服从你的仆人。” 这个承诺,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下子击垮了拉古卡比特的心理防线,它的心情,此刻也明显开始好转,它毫不迟疑的说道: “可以。但这些神敌,必须归我支配。我要吸干他们的血肉,永远驱使他们的灵魂,我要让他们知道,神是不可忤逆的。” 大桑尼对拉古卡比特的狂妄自大,完全不屑一顾。他偷偷撇了撇嘴,随即换上了一副恭敬的神色,弯腰低头说道: “他们也是巫师,很难控制心灵。而你最拿手的,是瘟疫,请你施展这个手段,将瘟疫布满整座神殿山,让他们每一步,都走在死亡的海洋中。” “哼!” 拉古卡比特对大桑尼的擅自安排,似乎非常不满。但哼了这一声之后,却没有继续生气,沉默了一会后,问道: “他们切断了魔力传输,你想到了解决办法吗?那些啃食者的尸骨,眼看就要失去作用了。” 对于这个问题,大桑尼早有准备,他立即回答道: “我认为,不必担心。就算他们都是巫师,但毕竟是短寿的人类,体内的魔力,比不上你几百年来的魔力储备,消耗掉他们那一点点的魔力,他们的灵魂,就可以任意驱使了啊!” 听大桑尼这么说,拉古卡比特更加高兴。 “对!你说的有道理,” 说着,它突然惋惜了起来。 “可惜啊!~你真的太称心了,我真的有点不舍得!换个使者的话,也不知能不能……” 当李想这队人马,拾阶而上的时候,其实是行走在瘟疫当中。这里所说的瘟疫,并不仅仅指通常意义上的传染性疾病,而是指拉古卡比特所能掌握的,所有有毒、有害生物。其中涉及到的类型有数十种之多,只要是在当地发作过,或者是祭品携带过的各种病毒、细菌和传染病,都被拉古卡比特吸收并培养着,作为要挟周边部落,从而获得部落祭祀的工具。 但它和大桑尼唯一失算的,就是不了解李想等人的底细。李想以及其同伴,作为初级意识体,本来就没有肉体,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人。而他们现在的身体,又都是由先天宝物构建而成,不可能受到凡间毒药、病毒等物质的伤害,就算是最现代化的兵器,都无法一次性消灭掉的。所以,无论从以上的哪个角度来说,所谓的瘟疫,对他们没有任何效果。 正因为如此,李想等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自踏上台阶,就一直置身在恶劣的环境中。他们连跑带跳,冲到神殿门前的过程,也吓坏了拉古卡比特和大桑尼。 李想站在倒数第二层的平台上,看着上方敞开着的神殿大门,有点不放心队友的状态,用叮嘱的口气追问道: “木胜,录其,防护加持情况?” 林木胜笑了笑,看向邹录其。而邹录其则大声回答道: “想不拉责,放心吧,不会有第二次失误了。” 就在这时,两只鬼母,一先一后冲出了神殿的大门,并结伴向高空中飞去。李想立即发现了这一情况,他迅速举起明诚幡一晃,引动了幡上的五色神光,准备趁鬼母还没有飞离施法范围内,将其擒获。 林木胜几乎同时发现了这个情况,他不假思索的抬手一指,对着半空中的鬼母,连续释放出两个定身术,刹那间将这两只鬼母定住。而此时,李想从明诚幡上发出的五色神光也及时赶到,将被定住的两只鬼母一举擒获。 李想将明诚幡往身边一收,没有再关注五色神光收取鬼母的过程,开口表扬起林木胜来。 “木胜,进步很大哦。” 李正他们几个,直到看到了被裹在五彩霞光中的鬼母,这才明白过来,都在暗暗感叹着林木胜的反应速度。听见李想对林木胜的称赞,李正不由大声附和: “木胜,顶呱呱!” 林木胜与几人稍作对视,又对李正耸了耸肩,才含笑答道: “是提前准备好的法术,入不了正爷法眼滴,以后别笑话我就好咯。” 李正看着林木胜嘴角上的怪异笑容,稍微一愣,立即醒悟了:林木胜说这话,不是真对自己有意见,而是为之前自己嘲笑他露出屁股那件事在报复。于是他也哈哈一笑,用手指头指着林木胜,连续点了五六下,笑着反讥: “小心眼!呵!” 众人哈哈笑着,笑了几声后,不约而同地将注意力集中到大门前。 伴随着沙沙沙的声音,大量的黑雾,贴着地面从神殿大门涌出,很快布满了门前的台阶,并开始向众人所在的位置涌来。 邹录其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抬手就抛出一块紫色符箓,口中轻喝道: “飞廉致风咒!” 紫符嗖地飞进了黑雾中,仿佛被吞没了似的。但在黑雾占据的地方,随即就凭空刮起了一阵狂风。这风先是向天空上吹,排开了一部分黑雾,当黑雾中心,出现了一圈柱状的空白后,这风已经升至一丈多高。这时,这道风不再继续上升,开始沿着地支方位原地盘旋,形成一股小旋风。旋风刚刚形成时,只有碗口大小,就在一眨眼功夫,范围就扩大成方圆三丈,一边盘旋,一边将初时被排斥的黑雾,重新卷入了风旋中。 邹录其发出的是一道请神符,所召唤的是风伯——天庭中的风神。 神殿内不断涌出黑雾,然后不断被这道旋风卷入,旋风又不断扩大范围,直至最后,旋风已经形成了占地方圆十多丈,高度接近十丈的大漩涡,旋风的边缘,甚至灌入了神殿内,将黑雾拉扯出来后,再卷入旋风当中。而李想几个人,在风力的压迫下,不得不后退到下一处平台上,才能够站立。 自邹录其抛出这张符,到形成巨大的旋风,时间只过去了不到十息,几个人这才发现,刚刚被他们误认为是黑雾的,其实是如针尖般细小的虫豸。 这大群的虫豸,被卷进在旋风里,已经不能自主行动,只能在风力的牵引下,一边相互摩擦,一边在风里反复翻滚。 随着虫豸越来越多,相互摩擦产生的咯吱咯吱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声。从声音中判断,这些虫豸个头虽小,但身体却非常坚硬,以至于仅仅听摩擦声,居然像是用铁刀尖划拉玻璃所发出的,无论是谁都想不到,这是一大群活物,相互挤压所发出来的。 又过了一会,神殿内再也没有新的虫豸出现,而这道旋风已经上升到了二十多丈高的地方,在风力的作用下,被卷入的虫豸开始死亡,地面上,也开始有稀稀落落的虫豸掉落。但按照目前的这个杀虫的速度,要将全部虫豸消灭,怕是要到猴年马月才行。 李想再次举幡,将几只掉落在地面上的小虫,吸了过来,分给每人一只后,自己开始了仔细观察。 身体大小如针尖,周身布满了更加纤细的绒毛,找不见眼耳口鼻等器官,绒毛看上去像是黑色,但侧着光细看,才发现绒毛是透明状,略带点铁灰色。 李想指尖微微发力,想压扁它。但小虫子丝毫没有变化,他又尝试了几次,才发现,小虫子的绒毛极为坚硬且尖利,而且非常牢固,从身体上拔下一根绒毛,都要费很大力气。 就在李想研究着小虫子的时候,林木胜也发现了虫子的上述特点,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解剖! 打定主意,林木胜在着手施行之前,环顾四周,发现同伴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对付这种虫子。 李品一手持盾,虫子放在盾面上,另一只手握住那柄反刃刀,正小心翼翼的用刀尖切割。可惜,与虫身相比较,刀口还是显得太粗了,虫子根本没有受力的地方。 李正手里拿着两颗弹丸,把虫子夹在中间,不停摩擦;邹录其手里拿着两块空白符箓,也在摩擦虫子,只有李想是赤手空拳,将虫子拿在手上观察研究。 林木胜咽下将要说的话,从挂在胸口的方寸匣中,摸出来两枚7.62毫米口径的步枪子弹,握在手上后,他想了想,又换成了12.7毫米口径的重机枪弹,然后学着大家的做法,把虫子夹在弹壳底部,双手随即用力夹紧。 没有丝毫阻力,也没听见声音,两枚弹壳底部,就严丝合缝的并在了一起。林木胜带着疑惑,分开子弹壳,发现这只虫子,居然在铜制弹壳上,留下了一个针孔大小的压痕,而虫子本身,却毫发无损。 这虫子居然比金属还硬? 正当林木胜感到惊奇的时候,他突然感到,周围出现了异常情况。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周围没有灯光照明,月亮也没有出现,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不过,对于李想几个人来说,由于修为达到了虚室生明的境地,看东西并不是完全依赖光线,有光照的话,可以借助光线视物,没有照明也能够看的一清二楚,因此,有无外来光,对他们没有太大影响。 有某种东西,正借助黑暗接近,但无法确认位置。 大家几乎同时都发现了这点,李品、李正立即丢下了手中的虫子,进入持械警戒的模式,邹录其急走几步,来到林木胜与李想中间站定,林木胜刚刚掐好了法诀,准备出手试探,却被李想摇手制止了。 这一次,李想与大伙一样,始终都无法确定敌人的数量和位置。 在他们现在的感知中,周围确实有敌人,但位置不明,一会在左,一会在右,一会出现在李品附近,一会又出现在李想的身后;数量也不明,左边的敌人刚刚从感知中消失,右边又出现了新的敌人,有时候还是同时出现,同时消失在感知中。 最重要的一点,是敌人的距离也变化不定。有时候似乎近在咫尺,有时候又出现在数丈外。 这种飘忽不定的状况,让李想很是迟疑,也不由好奇心大盛:一个鼻屎一般的小角色,居然还藏着这样的手段,真是奇了怪了! 是的,在李想的心目中,所谓的神灵化身,不过是个不值一提的寻常小怪! 第17章 长缨在手(下) 那种身体无比坚固的小虫子,被称为鬼蠓,让李想几个捉摸不透、至今没有现身的敌人,叫做十足黏虫,是一种外形类似章鱼的,多足多脑生物。 这两者,都是来自于封闭之地,是拉古卡比特借助牙门猪的能力,从它们的栖息地引诱过来的。两者不同之处在于,鬼蠓是实体生物,而十足黏虫,则是意识体。而与两者的类型相对应的,鬼蠓以血肉为食,十足黏虫,以灵魂为食。而引诱的手段,对于拉古卡比特来说,更加不值一提,只要向它们提供大量的血肉和认定灵魂即可,而对于邪神来说,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邹录其制造出来的旋风,威力正在减弱,已经有不少活着的鬼蠓,从风卷中掉落,开始在地面上再次集结。 李想在确认同伴们已经做好防御措施后,才继续研究手里的虫子。 他的手心突然冒出了一点火星,缠绕在鬼蠓上燃烧着。不一会,火焰熄灭了,但鬼蠓却完整无缺,依旧躺在他的手中。李想并不气馁,左手指尖上,聚集出一滴水珠,然后将这滴水珠缓缓滴落在鬼蠓身上。 相对于鬼蠓的体积而言,水珠显得十分巨大,不但覆盖住了鬼蠓的身体,多余的那部分,由于水滴自身的张力,紧紧凝聚在一起,将鬼蠓包裹了起来,使得李想的手心中,像是出现了一颗透明的琥珀。 这并不是李想所希望的结果,他盯着水滴里的鬼蠓,皱着眉头不停思索:根据之前的尝试,金属性、火属性、土属性和木属性都对这个小东西无效,如果水属性也无法克制的话,这玩意岂不是不在五行内? 没道理啊!一个偏远贫困,野蛮血腥、资源匮乏的原始部落,能供养出什么等级的妖魔出来?肯定是连完整的化形都做不到的小怪。这样的小怪,法力修为传承都属于垃圾级别,哪有能力召唤出五行外的生灵?那可是宝支真人都可望而不可求的宝贝啊! 李想一边想着事情,一边无意识的,往水滴上叠加着各种属性的小法术,水珠,火星轮流出现在他的手心。当他记不清是第几次这样做的时候,林木胜推了推他的肩膀,指着他手里说道: “看。” 水滴中的鬼蠓正在快速融化! 李想先是松了口气:还在五行中,就好办了。 轻松下来,他又不禁好奇,这是哪里来的怪物,居然是双属性的,需要水火交攻才能够破坏掉?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赶到了一边,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其他的,大不了搞点样本,以后慢慢研究就是。 林木胜按照李想的指令,开始施法,目标是那群鬼蠓,邹录其则在周围补上了一个阵法,防止未出现的那批敌人。李正在一旁有点急眼了。 “不拉责想,我去冲一次,不引出来,让它一直这样藏在暗处,实在是憋屈。” 李想笑道: “你也太急躁了,对付这东西,哪里需要出绝招啊,你不嫌弃丢人,我可受不了的。” 李品在旁边听着,不由嗤嗤地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地面上突然冒出了一张网,对着李品卷了过去。 李品的反应极快。他将手中的月华镰横在头顶,刀刃上,闪过一条紫色光带。然后他身体稍微低伏,向前就冲了过去,那架势,就像是自投罗网一般。 李品当然不是想要自杀。就在他的身体即将与网接触的那一刹,他持刀的手一挥,月华镰上的紫光沿着刀身,成扇形喷出,当即切在了网的正中央,将那个部位染成了一片诡异的紫色,并沿着网的经纬蔓延开。这时候,李品突然回跳几步,退到了冲锋前所在的位置。 “好!” 李正见状,感到李品这一招非常巧妙,不由大声喝彩。李品听见后,回头看了眼李正,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李正连忙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以示佩服。 从李品的月华镰上发出的紫光,在那张网上不断向外蔓延,延伸到数丈外,才逐渐减弱、消失。紫光所经之处,留下了数不清的紫斑,在地面上不停闪烁。 李想看了看林木胜,见他那边还在专心对付那群虫豸:一会放出大团水,当头淋下,一会放出火焰,从地面往上烧。看这架势,一时半会的还无法收工,于是对邹录其说道: “你带着有几张破军符?” “十一张,够吗?” “对着四方,全部放出去,注意间距,这一段,” 他指了指李品的杀伤成果: “这里就跳过去。” 星星点点的紫光,在周围陆陆续续被点亮。每一个紫光落下,都开始向周围蔓延,在附近的地面,晕染出一处处光怪陆离的奇异景色。 神殿内,拉古卡比特和大桑尼,把整个经过都看在眼里,内心的恐惧终于爆发出来。 “桑尼,你去,快去杀死他们!” 大桑尼握紧拳头,牙关咬的紧紧的,一句话都不肯说,身体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拉古卡比特见自己多次催促,都没有让大桑尼有所行动,又开始大喊大叫了。 大桑尼始终沉默不语,不过脸上渐渐恢复了平静,他放松紧握住的拳头,似乎做出了新的决定。他突然跪倒在地上,语气平静的说道: “拉古卡比特神,我愿意为你赴死!” 就在拉古卡比特一愣神之际,大桑尼快速说道: “神虫和神影都在外面,我现在出去,会受到它们的攻击。请你允许我迟点再去,以免破坏了神的奴仆的战斗。” 拉古卡比特下意识的回应着,又开始思考着,大桑尼说的这些内容。大桑尼继续趁热打铁。 “我请求你赐予给神器,让我在战斗的时候,能够获得你的力量加持。” 拉古卡比特警觉性挺高的,它沉默了片刻,然后恶狠狠的说道: “你不要有窃取神器的想法,我会让你后悔的。我……” “我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想法,请你放心。我只是为了更有把握消灭神敌。” “你要哪个?” “我希望你赐下皮亚神的牙齿,和神肋。” “不!” “没有这两件神器,我无法战胜他们,那就是去送死。这样死去,对你毫无意义,我不愿意。” 拉古卡比特犹豫不定,一直在反复思量着,直到外面的战斗,已经趋近尾声,才下定了决心。它将骨矛和蛇剑,丢在了大桑尼面前,颇为无奈的说道: “暂时借给你,你要爱惜点。快去!” “是。” 大桑尼面无表情的拾起两件武器,站起身,就往神殿大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挥舞了几下,像是在提前适应。然后,他加快脚步,开始奔跑。 大桑尼跑出神殿时,外面的战斗全都结束了,层层台阶上,撒满了鬼蠓融解后,留下来的遗留物,有的是大滩大滩的水,有些是大火烧结后的固体。大桑尼在跑到第一阶台阶上,就被这类遗留物绊了个踉跄,身体前倾,头上脚下地栽下了台阶。 在李想等人的注视下,大桑尼一路翻滚,仰天躺倒在第二层平台上。他跌下来的整个过程,让李品看的目瞪口呆,脚下不进反退,恰恰给大桑尼让出了躺下的位置。李正也有些惊讶,但他的反应则不然。他反倒是上前一步,拽出那条幌金绳,就打算上手。 大桑尼躺在地上,双手不停摆动,示意自己是赤手空拳的。确认没有人上前之后,他急忙翻了个身,但不站起,而是双手扶地,连连磕头: “投降,我投降,我向你们投降,我骗走了它的武器,最强大的武器。” 大桑尼的投降,原来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李正看着大桑尼的表演,内心像是吃了只苍蝇似的,感到非常恶心,而李品倒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只有林木胜,用眼角斜视着他,目光中略带着怜悯。 李想对这一戏剧性的变化,似乎早有预料,他一言不发就看着大桑尼磕头,直到对方主动停止,还继续盯着他。看了一会后,扯动一下嘴角,说道: “先定着,一会再说。” 他这话是用英语说的,但说话的对象不是大桑尼,而是林木胜。大桑尼也听见了,却无法理解其中的意思。他急于搞明白话里所表达的意思,但身体又不敢乱动,只好用力抬头,非常别扭的看向李想。这时,林木胜施展的定身术同时生效。 众人将被定住的大桑尼抛在一边,越过神殿大门,马上就见到了拉古卡比特,在祭台前方还有好几只人形、兽形仆从,挡在拉古卡比特面前。 李品摆出个不忍直视的动作,呸了一口,满是嫌弃的说道: “哇,怪物!” 拉古卡比特没有移动,而是站在它的宝座上,用威胁的姿势,拼命摇动手臂,嘴里也在大声嘶吼着。 李正一言不发,拉开弓,对着祭台前方就是一通乱射,一阵噼里啪啦后,拉古卡比特的所有手下,都被清空。 李品的本意,是打算先嘲讽几句再动手,万万没想到的是,李正的动作这么快,根本不给自己留下动手的机会。他感到好气,又有点好笑,扭过头来看着李正,一时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李正对着李品颌首示意,下巴还挑了挑,有那么点示威的意思。这一下,可把李品气着了,但没等他有所反击,李想指着拉古卡比特: “你去干掉他就是。” 李品啊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对李想的这个命令有点疑惑,问道: “不拷问了?” 李想竖起大拇指,向后点了点,示意还有一个活口。 “qkhsndi!!” 拉古卡比特再也忍不住了。它从宝座上跳下,继续大声喊叫着,同时冲向众人。整座神殿内,回荡着它的吼声,它手中剩下的那五件物品,随着它的操控,向众人发出了攻击。 林木胜立即释放出定身术,拉古卡比特的庞大身躯仅仅停顿了一下,再次大踏步冲了过来。李正的手腕一抖,那条幌金绳嗖地飞了出去,缠在它的腿上,并迅速在拉古卡比特的身体上不停缠绕,眨眼间就将它缠成了一个大粽子,除了头颈还露在外,全身上下,包括七条手臂,三条尾巴,都被绑的紧紧的。 李正见自己的法宝生效,扭过头看着李品,用下巴指了指拉古卡比特,示意李品动手。 李品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先是横了李正一眼,随即提刀上前,对着拉古卡比特的脖子砍了上去。 一大股紫黑色的血液,从断裂处喷涌而出,巨大的鳄鱼首在血液喷射的冲击下,向着屋顶直飞而去,咚的一声,重重击打在屋顶的梁柱上。 李品赶紧向后退去,其他几个,除了李想之外,也纷纷闪避着,不愿意沾染上这污秽的血液。 李想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将手中的明诚幡一举一顿,三昧真火再次出现。 第18章 邪神解剖课 这一次的三昧真火,先在拉古卡比特的宝座上烧起,然后在神殿内到处乱窜,火焰中心,裹住着一条庞大的影子,神殿内,同时也响起了凄凉的喊叫声。 在场的几人,都算是有道之士,心性、定力是一等一的,不会轻易被打动。但不绝于耳的哭喊声,抽泣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人的哭泣声,也有动物的哀嚎声,其凄惨苍凉的程度,让所有人不免动容,内心还是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 “这些哭声,都是邪神从它的受害者那里收集过来的!” 李想的这句话,一下子惊醒了所有人。 林木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无穷无尽的哭声中,自己能够分辨出来的,至少有上百个不同的声音。这岂不是意味着,有上百个人死在这怪物手下?而且,从这怪物的外形来看,目前被三昧真火剥离出来的,还不及其体型的千分之一。也就是说,自己现在听到了哭喊声,只不过是沧海一粟!真实的受害者,不计其数啊! “师兄,这怪物的本体是什么?” “不外乎是数百年前的某种妖孽的残魂之类,至于是什么品种,目前还真看不出来,还要再烧一会,就能现原形了。毕竟凝聚了这么久的愿力,道行虽然不高,金身也入了歧途,可是,人的愿力,还是非常强大的。” 李想一边操控着三昧真火,一边回答林木胜的问题。 燃烧着的火焰,一直在追逐着一团斑驳的暗金色的虚影,这才是邪神的真身。刚刚被李品砍了头的那只怪物,只不过是邪神用来迷惑人的替身罢了。这种李代桃僵的招数,用来哄骗李品的话,还有很大的可能得逞,可无论如何,都无法逃脱李想的法眼。 邪神的怪物本体尚未显露出来,包裹在其本体外面的,是一层层的厚厚愿力,这些具象化的愿力,以邪神本体为核心,所凝结出来的身躯,就是李想口中的金身。金身中的愿力,既有来自其数百年来的信徒,也有来自受其残害的冤死者。 所谓愿力,指的不仅仅是信徒的奉献感激赞美等正面情绪和评价,也包括来自敌视一方的诅咒厌恶等负面情绪和评价。任何修道者,只要一踏上修神之路,冥冥中就产生了凝聚效应,只要是与祂相关的一切,无论好坏,都将汇聚在他们的身边,并相互响应。 所有的这些,都化为混沌形态的愿力原料,正神以及有完整传承的教派,有足够的能力、手段分辨其中的好坏,并从中吸收符合自己道路的那部分愿力,进而增强修为、提高境界。 在三昧真火的灼烧下,邪神的金身层层剥落,被剥离下来的愿力,不断具现为灵魂形态,或者原地呆立,或四下嚎叫冲撞。每当出现这种情况,那团三昧真火中就会分离出一簇火苗,留在被剥离出来的残魂上燃烧,残魂在白炽状的烈焰焚烧下,逐渐消散于空气中,焚烧掉残魂后的三昧真火,就在原地消失。 这些残魂的形象,大部分是极度扭曲的人形,也有些小部分是奇形怪状的,完全无法分辨出类型的。 除了李想之外,大家都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对愿力成神这一修行法门都感到十分惊奇。 不过对此最好奇的,居然是邹录其。他原本站的地方,离李想最远。但在李想的简单介绍过程中,多次表现出欲言又止的样子。当李想回答完林木胜的提问后,他犹豫了好一会,几步跨到了李想身边,张嘴问道: “想哥,这就是香火入青云的法门吧?还真是危险啊。” “录其,……” 李想听到对方的问题,先是愣了一下,用疑惑的眼神看了邹录其一眼,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状,盯着邹录其的眼睛,厉声呵斥道: “邹录其,你想都不要想!香火成神之路,听着~,你!别!想!” 邹录其刚想辩解,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开口,就已经露出了马脚,这才让李想立即发现自己的企图,因而才发脾气的。他“啊啊”了几下,实在编不出狡辩的说辞,只能偏过头去,躲开了李想的视线。 邹录其刚刚的那几句话,由于内心过于紧张,下意识地是使用了汉语进行思考,因为这是他掌握最熟练的语言。当他下定决心问出来的时候,匆忙间,没有发觉其中的不妥之处,急急忙忙就用汉语说了出来。 他向来谨慎认真,与李想的关系也最密切,从来不会忤逆李想的要求。如今居然忘记了必须用英语交流的规定,这很自然的就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意图。 “是,想哥,我错啦。” 李想紧紧盯住他,对三昧真火的控制都松懈了,远处的火焰因此变得不太稳定,火苗出现了松散、游离的状况。 林木胜一边紧张的注视着邪神的动向,暗自准备了几个金光术,准备随时补上,一边还要分神,注意李想与邹录其之间的情况。 李想恶狠狠的盯着邹录其,直到对方低声认错,他还不放过,一直盯着他看看了很久,神色才变得稍微柔和,轻声说道: “录其啊,录其,我们两兄弟,可是要相互扶持,直到永远的,你可别忘了啊!” 邹录其低着头,默默不语。李品,李正两个人,在一旁却长舒了一口气。李正赶紧说道: “想哥想哥,你就说说这其中的害处吧,让大家都有所提防。是吧。” 李想立即将目标对准李正,眼睛一瞪: “李正,你不是也有这种想法?” “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我这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中间的凶险,好的,好警惕,提高警惕,提高警惕!” “那好吧,我就说一说。” 李想把手中的明诚幡抖了抖,重新控制住三昧真火,另外一只手指着邪神逃窜的身影说道: “它这种法门十分粗浅,只是香火入青云,或者叫香火铸金身的入门级别,甚至不能说是铸金身,称之为愿力成神,都是抬举的说法,实质上,叫做念力加持比较合适。知道为什么吗?” 李想的眼睛,从每个人都脸上扫过,见大家都没有回答,纷纷露出感兴趣的神情,于是继续说道: “这种办法,铸就出来的,是斑驳不堪的神躯,本身就不纯,没啥道行可言,除了原来就有的能力,不能领悟到新的,完全是一具废物。” 李正听到这里,打断了他的话: “一个高级,一个低级,本质上没区别吧?” “区别太大了!” “这种手段,先是要在冥冥中,找到一种能与自己相呼应的能力,找的过程,就十分艰巨;而香火青云术,内心只需要秉持某一种执念,在得到信众的认可以后,就可以从信众的供奉中获取神力,并开始修炼,根本不需要先获得能力共鸣;另外,这种方式还有一个大的弊端,无论从外界获取到的能力是什么,都具有独占性,唯一性和排他性。如果这种能力不是无主之物,那么先取得这种能力的修行之人,除非愿意分享,否则为了与你争夺,就要与你斗上一场,胜利的人,胜者活,败者死!你想想,对方既然已经提前获得这种能力,那么谁的胜算更高?” “香火金身术,或者叫香火青云术中的执念,有善恶之别吗?” 李想盯住李正,似乎想从他的神态上,分辨出他问这句话的目的。而李正睁大眼睛看着李想,依旧是一脸好奇的样子。 李想似乎是确认了,李正问这话的动机,纯粹是好奇,不带任何不良企图,这才看向邹录其,回答道: “没有!救世灭世都行,只要有信众。” “啊?那岂不是只要有足够的信徒,就能够立即登神位,……” “别瞎想!办不到!你想想,西方教的那帮秃驴,为什么要转世?还不是因为这条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就道行崩坏,不得不转世重修吗!你以为他们喜欢反复重启人生不成?” “对哦,那是为什么?” 这下,连林木胜也好奇了,几个人不约而同的问出口。 “人是心思最复杂的生灵,由此派生出的念力,是大团混沌形态的念力,祈求、赞美、诅咒、承诺、诽谤等等等等,好坏参杂其中,没有技巧是无法区分的。而如何区分有益有害的,并从中吸收,是各教的最高机密,绝不外传。因为只有对修行者有益的念力,才是愿力,可以称为香火,其他的都是荼毒。而且,就算掌握了其中的法门,稍有不慎,也会误食,日长月久,积累的荼毒太多,天仙都无法自救。那些有毒的念力也分层次,分别是住毒、退毒和衰毒。” 正当大家听着津津有味的时候,李想突然转移了话题。他指着仍然被三昧真火焚烧着的邪神身躯,说道: “这东西其实挺聪明的。知道念力不能乱吃,又不舍得丢弃,只好将获得的念力聚拢在一起,八成是想借助同性相吸,通过自然吸收的方式,用时间来慢慢消磨,让其中有益于己的愿力,融入神躯当中。不过,哈哈,不过是水中捞月、缘木求鱼之举。” 眼前的邪神躯壳,已经缩小了很多。之前的体型,如同一只大象,如今就只有一只成年羊般高大,而且失去了之前那种迅速移动的能力,只能原地蹒跚。 李想再次晃了晃手中的幡,将一条残魂,从三昧真火的灼烧中吸了出来,将这条残魂贴在上面。展开了的幡面,随即变的通透明亮,如同往透明玻璃屏幕上,贴了张灰色的膜。 这是一条人形残魂,黑色中混杂着紫红蓝白条纹,头大脖子长,躯干及四肢却只是一团烟雾状。 “看,这就是狂信者的灵魂。其中最有价值的愿力,也就是金色的魂体,已经被吸食掉了,剩下来的,都是些私心杂念,吸收后不但无益,反而有害。” 李想说完,又抖了抖手中的幡,幡面微微荡漾,残魂在眨眼间,消失一空。 “邪神果然是邪神,连自己的信徒都不放过。” “李品,这你就想错了。对于狂信徒而言,神的身边就是他们的天国,这条残魂的认知里,只不过是死后回归了神的怀抱里。在他们的意识世界里,可不同于你看见的样子,而是生活在,他们的神,为他们打造的华丽世界中。身边鸟语花香,遍地都是流淌着蜂蜜美酒的河流,每个人身边,都有七百二十个美女环绕,任君采撷,采了一朵马上换朵新的,呵呵,甚至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甜美的。” 林木胜和李正同时呕了一下,相互对视一眼后,李正先开了口。 “我尼玛,我上矿场卖命前,村里来的那个洋和尚,要让全村信他的教,就说过有天国等着我们去享受来着。原来是这么个玩意。” 李想笑着摇摇头,明显是不认同李正的理解,却没有为他继续解释的打算。 林木胜有点迫不及待的样子,也不等李想表示,急忙就问: “师兄,你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真知符上有没有?” “怎么可能!真知符又不是全知符。况且,五十叔对这些东西,那是深恶痛绝,绝不可能公之于众。至于我是怎么知道的,嘿嘿!因为我们有个好师兄啊!” 李想边说着话,一边用明诚幡收取着邪神真身。那是一条野猪形妖物,嘴边两只长长的獠牙,格外引人注目。只不过,所有人都被李想放出来的内幕消息吸引,不再将这玩意当做一回事了。 李想见大家的兴致很高,反而不说话了。先是用旗幡将野猪妖一卷,检查了一下,确认头尾全兜住之后,然后招招手,慢条斯理的回收着三昧真火。 “想哥!想哥!” “师兄!” 几个人带着怨气,异口同声的喊叫起来。李想这才哈哈一笑: “五十来年前,我们有个师兄,号称清静散人,但一直不甘于清静……” 林木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道号怎么这么熟悉的感觉? 其实世上以清静为号的修道士,多到数不胜数,古往今来可以以斗量之。林木胜说熟悉,不外乎天庭有名或者世俗的名声,林木胜他连自己师兄师姐的道号都没认全,哪里知道天庭上的正神的称呼。而世俗最有名的,也就是传说中的八仙之一,孙不二,孙仙姑了吧。 “因为与另一个师兄怄气,就去往极南的海边,做了两个实验,完成了造神的壮举!” 第19章 请入我彀中 清净散人,是孔道长的第八个徒弟,这天与自己的七师兄落凤子,发生的争吵,哦不是,是争辩、是辩论,起因就是:香火青云术与愿力成神之间,孰高孰低,是否具有可比性。 两人作为孪生兄弟加师兄弟,相互间的争论,也因此少了点忌惮,从而更加上头,等到落风在急火攻心之下,立下了咒约:如果清净能够证明香火青云术更高级,落风愿在血缘上做弟弟之后,事情变得有些不可收拾了。 五十叔作为师傅,确实不怎么靠谱。这么个不像话的赌约,居然还同意了,还答应双方,这赌约对两人在他这里的排序同样有效,为此特意让宝支真人当见证人,监督执行,这下,事情就真的不可收拾了。 为了公平起见,谁也没有插手具体内容,除了海量物资外,其他事宜,都由清净散人自己规划、自己执行,时间还限定在了十五年内。 清净散人在自己的山洞里,苦思冥想了二十天,就带着海量物资出发,在南边的多座海岛上游荡,仅仅花费了十三天,就确定了他的计划,选取了两处基本相似的小海岛,在第三十四天开始实施造神计划,这玩意,被他命名为“拨浪鼓”。事后问起这个名字的由来,他的回答是,造神的难度,也就相当于是给婴儿造个拨浪鼓的难度,太简单了。 但实际上,这件事情的难度,还是不小的。清净散人的第一步,也就是抓个可以修炼的魂体,就卡住了一年多,何况他还是要弄出两个来。 一年后的某天,清净散人踞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杈上,盯着远处的小村庄,直到从小村里,走出来一个单独的人影,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实施了他的甲21号方案。 蒲多今年大概十一岁,是一个孤儿,长的瘦骨嶙峋,是依靠村里的怜悯活下来的。只不过,从六岁起,他就要为村里做事情,毕竟小村里生存资源短缺,可不养闲人。 今天他照常进山采野果,刚刚到了树林边缘,就遇见了他的人生奇遇———个白胡子老头。 自此之后,蒲多的人生被改变了。开始修行的蒲多,在白胡子老头的帮助下,各种奇遇不断,灵药宝物层出不穷,修为也因此快速增长,直到有一天,老头愁容满面的样子,吓了蒲多一跳。在蒲多百般追问之下,老人家才说出了自己忧虑的原因,而解决的办法,就是修神。 清净散人在偶遇蒲多不久,在另外一座有村庄的小岛上,又在真正意义上,偶遇了一只狸猫。这是一只生命期超长、已经生出有灵性的野生动物。 清净散人是以原来的形象出现在狸猫前,立即将这只小兽吓得瑟瑟发抖。它感受到了清静散人的神异之处,自知无法逃脱,只能伏在正在啃食的树藤下,一动不动。 清净散人原本是来收取这根八心藤,准备移植到另外一个地方,为某人来一次奇遇的,根本没有注意到这只狸猫。但现在,狸猫自己送上门,那就太巧了不是。 清净散人盯着瑟瑟发抖狸猫,看着它的皮毛不断起伏。看了好一会,才摇着头,叹息道: “肯定是师傅干的!人中造神,已经是不容易,还拿这么难的事情考验我。也罢,就让落风老弟看看为兄的手段。” 老狸猫也不知道从哪得到的灵感,突然就停止了抖动,转而对着清净散人摆起了尾巴,还发出温柔清脆的咦咦叫声。 清净散人苦思冥想了三个月,一直找不到教动物成精的办法。另外一个的进展,却十分顺利,不但在村里展示了巫师的身份,连远在陆地的几个村落,都开始流传蒲多的名号。 “mmp,要如何着手?言语不同,物种都不一样,可把我愁死了!” 这三个月里,老狸猫非常乖巧,不但寸步不离清净散人左右,连吃喝拉撒,都是在获得清净散人的允许后才进行。 第六个月,借助有线电话、电报等现代化工具,蒲多巫师的名字,已经传播到周围百里的村庄城市里,蒲多巫师无所不能,有求必应、善良慈悲的名声,也开始流出,受到帮助的那些人,在有心人的引导下,也开始逐渐为蒲多立了牌位。 但狸猫,还是那只略有灵性的野生动物,没有丝毫改变。 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清净散人很沮丧,很恼火!他突然站起身,一道血红的影子,从他眼中飞射而出,重重地击打在海面上。 轰的一声,随后是飞溅的水花,浓重的水蒸气弥漫开,泼溅在岸边的树木和沙土上。 海水中,大大小小的死鱼浮上水面,岸边的树木也被水花中夹杂的力量击断,小草小树甚至被连根拔起。 看着眼前这一幕,清净散人眼睛一亮,心中生出个新方案。 炼魂! 没错。既然无法教导,那么就灌输。将狸猫的魂魄强行妖化之后,它自己凭借本能就会妖术,然后再引入成神之路。这么简单的办法,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清净散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得意。他在笑得开心的时候,身后传出一阵响动,待他回头查看,一下子发现,狸猫正在向外逃窜,已经跑出了数十米远。 清净散人摇着头,抬手射出一道白光,啪的一声,瞬间就打在了狸猫的身上。他接着一招手,狸猫就出现在他手心里。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清净散人揪着狸猫的颈部,语气祥和的说道。他手中的狸猫,已经害怕到缩成一团,发出呜呜呜呜的哀鸣。 “不识抬举的小东西!短暂平凡的一生,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啊?轰轰烈烈不好吗?看看人家,我给了你波澜壮阔的生命历程,可别不知道感恩啊!嘿嘿嘿!” 残酷的炼魂过程,只能用残酷形容了。当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一只健硕、高大,面目狰狞的妖怪,半蹲在地上,对着清净散人发出呼噜呼噜的喉音。 来自狸猫的威胁吼叫,清净散人毫不为意,他挥动衣袖,卷起一道狂风,将地面上的阵法残渣和狸猫的骸骨,刮到半空中,丢进了大海。这才仔细打量起眼前的妖怪。 狸猫的魂体一直停留在原地,也一直发出吼叫,但没有做出丝毫攻击的举动。 清净散人看了一会,突然伸出右手食指,一指点在狸猫的额头上,口中喝道: “意起!” 一指点下去后,狸猫的魂体就飞快膨胀,转眼间就长大到与清净散人一样高,两只眼睛开始发红发光,嘴里凸出八颗尖利的牙齿。 当狸猫的高度,终于高过清净散人发髻之后,它呲着嘴,试探着靠近清净散人,锋利的牙齿越来越接近,已经开始接触到发髻,嘴里的呼噜声越来越大,浑身上下的毛发竖立着,做出了更具威胁的举动。 清净信手一个巴掌,拍在狸猫的颈部,将它打飞出去。 “孽畜!滚!去找你的造化去。” 时间过去了五个多月,从清净散人开始执行拨浪鼓计划开始,已经过去近三年,蒲多巫师有求必应、慈悲为怀的名声,已经在附近生根发芽,无数的牌位被树立在信众的家中、村落的街道边,甚至在大路边上,都开始有蒲多巫师的寺庙,但狸猫还没有找到它的所谓造化。清净散人却并不着急,计划依旧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第四年的某个夏天的早晨,狸猫的机缘,终于到了。狸猫当时的表现,非常愉悦,在林间、海边奔跑跳跃,时不时飞到海面上、半空中翻滚,而且全身发出的黄光,照亮了方圆三四十米的地方。紧接着,就是突如其来的袭击。 当清净散人看见狸猫从半空中掉下来,重重砸在地上后,才意识到被未知的存在偷袭了。在他的帮助下,狸猫轻易的取胜,夺取了对方的能力。 清净散人在仔细看过狸猫的演示后,对它此次获得的能力非常满意。 “好东西,小子,既然你的能力是迷惑,那就叫你咯巴大神好了,以后你就以这个名号出现,记住了没有?” 咯巴眯着泛黄的眼珠子,偷偷注视着清净散人,眼神中表达出的情感,极其复杂。 自这天开始,这座岛的周边数十里,开始流传着一个恐怖的名字——咯巴妖!无论是白天黑夜,它都可能出现,每次出现都要带走一个小孩的生命,让无数家庭沉浸在痛苦悲伤之中。直到一年后的一个偶然机会,一位头人在梦中受到启发,在其族群内为咯巴大神竖立起神像,并日夜祭祀,他所带领的部落再也没有受到咯巴大神的伤害。这件事情,一传十十传百,周围上百个村落开始复制这一做法,安宁,才重新还给了人们。 “事情的大概经过就这样,所以,我们对香火入青云是有经验的。” 李想简明扼要的讲述,不但没有让听众满意,反而激起了更多的好奇,只不过,每个人关注的重点都不一样。邹录其最感兴趣的,是蒲多和咯巴的结局。他也不害怕李想批评,第一个发问: “想哥,那蒲多和咯巴后来怎样了?” 李想抬手制止了其他人发问,目光炯炯的看着邹录其,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当!然!是!发!疯!了!” 第20章 雪花有罪 李正反而对清净散人的赌约更感兴趣,他趁邹录其呆滞的时候,赶紧插嘴: “想哥,那到底是谁赢了?落风散人还是清净散人?” “不分胜负,因为赌约的内容,赌的是两种法门孰优孰劣,而结果嘛,都不是正途,当然无法分胜负。” “哎!” 李正叹息了几声,才略带不甘的说道: “要是他们换一个赌约就好了,真是可惜了。” 李品一听,毫不客气的怼过去: “他们是为了大道而起的争执,不是意气用事。傻话!” 李想可不愿让这两人因为斗气而带偏话题,马上问林木胜: “木胜,你在想什么?” 林木胜自从听到蒲多的遭遇后,整个人都沉寂了,神色中一直带着不忍,听到关于咯巴的叙述时,脸上的神情更加丰富,一会平静,一会又欲言又止,反正没有其他几人那么投入。 李想虽然在讲故事,但其实一直重点关注着邹录其和林木胜。关注邹录其,是希望对方明白香火入青云的危险,而关注林木胜,则是担心林木胜因为那妇人之仁的心理,无法接受清净散人在整个实验中的手段。 听到李想叫自己的名字,林木胜这才如梦初醒,他神情复杂的看着李想,嘴巴张开又合拢,张开再次合拢,反复多次后,才在李品、李正好奇的目光中,艰难的问道: “清净散人后来怎样?我好像没有见过他?” 没等李想回答,李正也咋咋呼呼的帮腔: “是哦,这几十年,辩经堂里授课的讲师中,都没见过清净散人。” 李想对李正做了个收声的手势,才笑着回答道: “这次造神实验,前后仅仅花费了十年,最终的结局,是两个神明先后发狂,屠戮光了周边数百里的人畜。清净师兄在厘清首尾之后,回来写了本详尽的实录,然后闭关了。不是思过,是闭关。” 林木胜啊啊了几下,没有继续提问,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满腹心思没有从对蒲多、咯巴的命运的感慨,对周边村民的怜悯中脱离出来。 李想看了看林木胜,先对邹录其厉声喝道: “录其,现在你明白了吗?没有路!清净散人已经是元婴境界,仍然无法破开念力混沌,无法解决住衰退三毒的危害,” 邹录其低头沉思着,而李想不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直到邹录其抬头,眼神清澈坚定。 “想哥,我明白了,无论是香火青云术是否有用,都是外物,万万不可当做依仗。我等修道,求人不如求己,外物只能为助力,而不可为凭恃。否则,必将成为他人手中玩物,任人宰割!” 李想上前拍打着邹录其的肩膀,还顺手搂了搂,给了他一个很不显眼的拥抱,然后转身看向林木胜,脸上依旧带着笑。 “木胜,无须我多言,你生前在社会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也算是社会经验丰富的人。无论在哪里,大社会还是小团体,甚至三两个人为一群的情况,上下一心,志同道合,才会被认可为自己人,是吧?” 林木胜微微点头,这结论也是他的认知,他不可能不同意。 “上清宝气界的一心,就是重建天庭,护佑如今中土的人与物,此外,皆可视为草芥。这一道心坎,是你生前从来不曾遇见的,是吧?” 林木胜张口结舌的样子,让李正感到非常奇怪。他弯下腰,侧过脸看向林木胜,李品马上一把揪住李正的胳膊,用力拉开了他。 李想单手一举一摊,做了个毫无意义的手势,眼光顺着自己的手指都方向看过去。 “暂时就这样吧。当务之急,是清理这里。清理完了,我们好赶路。出来2天了,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小楼姑娘可是会发脾气的啊。” “哈哈。” “嘿嘿嘿。” 在几个人都哄笑声中,李想作出了粗略安排。邹录其负责解除阵法,让被阻塞的元气冲击进来,李正负责搜索残余并补刀,李品去尽量搜集牙门猪的残骸,林木胜没有被安排任何事务,任由他在一旁发呆。 五个人先是飞到半空中,脚下是神殿和附属建筑群,被树木山岭遮挡住的房屋内,隐隐约约有人影闪动。有的在房间内祷告,有的在收拾财物,有些已经发动了车辆,正在道路上乱窜,但没有一辆车能够驶出阵法外,即使已经开到了边缘位置,也在阵法的误导下,掉头开了回来。 邹录其拔下发簪,披散开发髻,双手平举在身体两侧,口中念念有词,念叨了好一会,手心才缓缓下翻,随即双手下压,口中喝道: “六丁六甲归位!” 十二点黄色烟云,从十二个地方袅袅升起,升到了半空中,迅速淡化,融入进云朵中。 “四柱起!” 四点红光在远处闪过,马上变成喷向天空的火柱,但眨眼也熄灭了。 就在这一瞬间,无形的浪涌倾泻而至。众人脚下传来汹涌的冲击波,将五个人推向了更高处。地面上的建筑物岿然不动,只有树叶出现了轻微晃动。 正在祷告的那些人,有的突然全身僵硬,随即瘫倒在地,有些则一脸茫然,而那些正在四处乱窜的人,多数都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疾驰的车辆,如同无头苍蝇,到处冲撞,有的撞进房屋里,有些翻倒在路上。 这道冲击波,来的快,去的也快。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中心位置之后,仅仅激起了几道肉眼可见的涟漪,随即消失。李想此时,才分别拍了拍李品李正的肩膀,示意该他们行动了。 李正的弹弓,在尽情收割着生命,弹丸仿佛无穷无尽似的,破窗、破门、破房,然后爆裂,爆裂,肆意迸裂后爆发着火焰,点燃房屋,树木,车辆和每一个人! 李品骂骂咧咧的,半跪在台阶前,手中的月华镰被他当做了撬棍,工兵铲,深一下浅一下的,挖掘着台阶边缘的泥巴。 林木胜麻木的看完了整个过程,李想也一直在他身边陪着。 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都是熊熊燃烧的火焰,熏染着群山,也熏染了林木胜的眼。 “有用吗?这样做,就能够斩尽妖魔,重开天道不成?” 对林木胜的问题,李想没有正面回答。 “这些事情,不是你喜欢的,也不是我喜欢做的,但却是必须做的!如果做不到斩尽杀绝,那么余毒外溢,谁保证不会有第二个出现?至于有没有用,我相信,人性杂念与游魂相互勾引,天雷勾动地火,什么妖魔鬼怪都必然出现。只要人心、人性依然龌蹉如旧,邪神永远不死,不但这里是这样,中土又何尝不是。” 林木胜赫然看向李想,他被李想的这番话,吓坏了。 “你,师兄,你都知道于事无补,你……” 李想看着邹录其,后者此刻正在关注李品的行动,感受到了李想的目光后,用询问的眼神望着两人。 李想将林木胜的问题重复了一遍,随后说道: “木胜的问题,录其有发言权。来,说说看。” 邹录其皱着眉,眯了眯眼睛,从眼皮的缝隙中看向林木胜,并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 林木胜被他的这种眼神,看的有点发毛,不得不讪笑了一下,试图打破这样的局面。 邹录其终于开口的时候,脸上的神态才舒展开,恢复了一贯来的样子。 “我们都是横死之人,自身的遭遇,决定了我们非常厌恶杀戮,尤其是无端端的杀戮。可下面,真有无辜吗?每一个人都得益于妖魔庇护,每个人都获利,每个人手中都有血,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是直接还是间接。木胜,你说这,是,还是不是?” 这个问题,人人都看得见,根本无需回答,林木胜同样也不敢否认。没等他想出反驳的话,邹录其继续发表他的意见。 “我们行事,不是为了别人眼里的公平公正,是为了自己!就是五十叔常常表达的那个意思,武力就是规则!只要自己心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刚刚说到这里,李想插嘴了。 “行了,就是这个!不必展开了。” 邹录其点点头,看了看林木胜,又看了看李想,笑了起来。 “木胜,师弟,录其表达的有点乱,但我们大家的想法是一致的,做这些,是我们相信,这里没有无辜者!” 林木胜终于开口了。 “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李想慢慢点着头,仔细品味着这句话,邹录其睁大眼睛,也盯着林木胜。 “总结的好!就是这样子。原来你懂的,你都明白啊,可是,为什么就要这样?嗯,假仁假义!” 李正做完了事,伴随着漫天飞舞的灰烬一起,早早就上来了,此时已经在一旁偷听了好一会。这时再也忍不住,半真半假的说出了心里话。 林木胜的驾驶技术是五人中最好的,因为其他四个人,都不会开车。 虽然对驾驶手动挡的车辆,不算熟悉,但林木胜毕竟玩过重型机车,两者还是有相通之处的,在摸索着开了几十公里后,终于能够驾驭这种上世纪生产出来的老古董。 前方十来公里,是一座巨大的城市,也就是大家的目的地—马城,一座集港口、金融贸易于一体的,现代化大城。 第21章 马城轶事(1) 林木胜斜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斜对面墙上的壁挂风扇,摇摇摆摆地转动着。风扇的扇叶因为缺少润滑,一边快速旋转,同时还发出了难听的咔咔声,摇头的功能也时灵时不灵。 他的同伴们也都在这间房内,正聚集在卫生间门口,嘀咕着。 这里是一家类似于某天连锁酒店的商务型宾馆,房间狭小、陈旧,除了一张小床,没有电视、电话、空调。选择在这里落脚,唯一理由是,这种宾馆可以使用现金,那些豪华级别的,需要信用卡。而没有信用卡的原因,自然是林木胜搞忘了。他生前在国内出差,连身份证都是使用电子身份证,付款的方式,无论是几元钱,还是几万、几十万,向来是使用电子支付方式,哪里用过信用卡啊,就算是要用到现金,都是助理出面搞定的。 就算是如此简陋的房间,对李想几人来说,也是非常新奇、非常长见识的。墙上挂着的电风扇,外框上虽然布满了锈迹,扇叶、墙壁上也都是斑驳不堪的污渍,但卫生间里的瓷砖还算完整,洗手台、镜子和淋浴用的花洒,都能够正常使用。这些,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 参观完卫生间,李正一屁股坐在沙发扶手上,其他几个人纷纷坐在床上。林木胜刚准备起身让座,李想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别,就这点地方,换来换去的还麻烦不是。” “是我考虑不周,让兄弟们受委屈了。” “都说是兄弟啦,别说这些。” 李想笑着看了看李正,才回答道: “正爷这次说的很对,木胜,看来还是要想办法解决一下。” 解决信用卡的申请,其实很简单,只要拿上护照或者身份证明去银行开户。但这些事情,林木胜都没有经手过,不清楚办理的具体过程。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几个人如今使用的护照,是用法术仿制的,参考的对象,是在来马城的路上,通过各种手段弄到的参照物。 林木胜是第一次在公共场合使用假护照,对于这样干,心理上始终惶惶不安。 不过,既然师兄都已经提出了要求,林木胜也只能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他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以及对此的担忧和盘托出。话刚说完,李想还没发表意见,反倒是引来了李正的无情嘲笑。 “木胜啊木胜,你呀,我该说你什么好呢?小心谨慎,还是胆小如鼠啊!” 迎着林木胜略带不满的目光,李正依旧是毫不客气。 “我们是谁?我们是修道士,跑来这蛮荒之地走一趟,是给他们面子!要不是为了完成小楼姑娘的计划,谁还耐烦躲躲藏藏的?干就是!你怕个鸡儿啊!” 纵观林木胜的一生,职业就是守法,也一直遵纪守法,从不逾矩。让他偷偷摸摸干坏事,只要不被发现,内心还是不虚的,但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拿着假证、假身份,去招摇撞骗,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而在获得新生命,新身份之后,生前所养成的性格习惯,早就根深蒂固了,完全没有那种,在世间老子最大,可以横行无忌的概念。 李想一脚踢在沙发上,阻止了李正继续胡说,问道: “一定要去银行办?” “我觉得是。因为现在的网络很发达,使用的当时,要在机器上刷一次,机器马上就发出信号,发去银行求证。法术仿制出来的信用卡,在银行没有档案,怕立即就会穿帮。” “那就去,找一家大点的银行,越严格的越好,正好顺便检验一下录其的法术效果。” 李想笑嘻嘻地说完,又笑嘻嘻的看着邹录其。他们使用的护照,都是由邹录其施展法术复刻,也是由他用法术调整了护照上的样貌姓名。 李想说这些,倒不是真的不相信邹录其的法术,而是为帮助林木胜减轻担忧。邹录其非常明白李想的意图,也极为配合。 “放心,保证一模一样,可以说比真的还真。如果被发现是假的,你先跑就是,我不怨你。” “哈哈哈!” 事实也果然如此,几人来到一间老美名下的银行后,没有哪个职员对他们的身份稍有怀疑,一见他们的护照,露出的笑容里,甚至加上了谄媚的表情。当他们拿出大叠大叠的美钞之后,更是被引入vip客户室,好好的享受了一把贵宾级别的服务。 补齐了身份的最后一块短板,林木胜的自我感觉,有些飘了。 “不拉责,你愿意住好点吗?” 李想抿着嘴,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 “有多好?你以前住过?” “也属于是连锁酒店。国内的住过几次,这家倒还没,自称是世界上最舒适的,评的是5星级。” “现在的客栈太不讲究了。提供的东西看着挺多,都是又旧又破的,还没佣人,要自己动手。” “正爷,这么说,你以前住过?” “我就听说过,不行啊。还有啊,刚才住的就不怎么样。怎么,不对吗?” 林木胜笑了笑,不打算与李正犟嘴。刚刚那间酒店,每间房的单价只要20美元,自己如今打算去住的,百倍于此的价格,居住环境怎么可能相同!只不过,李正这家伙,天生就是嘴硬,无论说什么,只要他不愿意承认,谁都改变不了他的想法,还不如让他自己亲眼看过,让事实打他的脸。想到马上就要出现的那一幕,林木胜的笑容更加灿烂。 当大家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李品看着高高的玻璃幕墙,和从酒店墙上延伸出去的一条玻璃通道,还真的看入迷了。李正抬头看了看,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转身去帮忙搬行李。李想看了看林木胜李正,似乎看出来林木胜的心思,摇着头,也过去帮忙。 刚刚进入酒店大堂,李正心中的震撼,就再也藏不住了。明亮耀眼的灯带,极尽奢华的塔状玻璃灯具,造型繁复的装饰物,丝绸包裹着的柱子,清澈可鉴的地面,以及专门针对权贵审美而设计的色彩搭配,尽显雍容华贵之风。这一切,即使是现代人,口袋里没有两个钱,都不是寻常可见的,何况是数十年前就辞世的李正等人。 林木胜也不去理会同伴们的失常表现,反正就那样,谁还没有个第一次呢。酒店的工作人员培训到位,表现的很有风度,不会嘲笑客人,至少不会当面嘲笑,这就避免了李正当场发飙的风险。 他让侍者安排好行李搬运的事宜之后,就与迎上来接待的前台美女,商议起如何开房住宿。刚交流了几句,打脸林木胜的事情就发生了。号称新旅馆之王的酒店,住房价格,居然不需要数千美元,而是只需要一两百,就可以入住。 林木胜心里暗自吐槽:我尼玛,我这是被国内的物价给误导了?还是当年助理为了报花账,勾结外人,把自己给骗了? 第22章 马城轶事(2) 世俗的奢华所带来的震撼效果,很快就褪去,一行人坐在总督套房的客厅里,对彼此的失态,还是相互嘲笑了一番才作罢。 “红尘如此繁华,我也差点就道心失守,大家都如此,想来并不奇怪。还好我们都已经没有了肉身,受到的冲击,其实还并不算很强烈。” 这话,当然出自李想,每个人都点头同意,林木胜倒是例外。他毕竟是现代人,类似的场面经历了不少,免疫力比其他人高了许多。 “师兄,其实多见识几次,也就那么回事了。” 李想摇了摇头,似乎不同意林木胜的说辞,但他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继续纠缠,于是就岔开了话题。 “下一步,按计划是熟悉各自身份。至于具体措施,木胜,你有什么安排?” “普通人的生活,无非是上班下班,休闲娱乐。他们的人生,全都包括在吃喝玩乐,这四个字里面了 。至于我们,我打算是开始的几天,大家一起外出,先去我熟悉的场所,然后根据个人的表现,逐步单独行动。不过,吃的问题……” 邹录其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说,在得到林木胜同意后,他用手指,对着客厅内的各种陈设画了个圈。 “木胜,眼前这些,先……” 林木胜一拍脑门,自责的叫了一声。 “哎,我真是,对,对对对,还是录其想的周到。不光这些,还有别的生活常识,都要说清楚,免得露馅。” 林木胜所担心的,无法像普通人那样,正常饮食的担忧,就在大家熟悉生活用品的时候,就被李正提出的办法给解决了。而他的办法,简单粗暴,最是符合他的性格。 李正是在学会了马桶垫用法之后,立即想到的。 站在宽敞明亮的卫生间内,邹录其、林木胜听完了李正的建议,一脸苦笑地看着李想,李品倒是一脸的兴奋,一心只顾盯着马桶里旋转不休的水流。 李想挥挥手,什么也不说,面无表情的走了出去。 “正爷,你认为,从嘴里进去的东西,又从嘴里吐进马桶里,这样,真的好吗?” 李正对林木胜提出来的问题,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但很快就想清楚了。他理直气壮的回答: “没问题呀!吃的东西,反正也要出来,从哪里出来的,很重要吗?” 连续三天,五个人的活动都在一起,从酒店内的各种设施,健身房、游泳池、酒廊、餐厅,到城市内的商场、酒吧电影院等,甚至包括了旅游景点,在林木胜的带领下,都匆匆走了一遍。 几个人就像是来度假的游客,几乎走遍了马城的所有繁华地带,基本掌握了现代人的生活常识,经过林木胜的考核,确认了每个人都可以单飞了。 此后的连续三天,每个人,包括林木胜在内,每天一早,做完早课就独自外出,天黑之后就赶回来交流经验。唯有李正,从独走的当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准时回来过,第一晚是十一点,第二个晚上开始,要在凌晨三四点钟才回的来,以至于连晚上的修行都耽误了。 第四天一早,李想将李正堵在房间里,狠狠地教育了一番,才让他的行为有所收敛,至少能够赶回来做晚功课了。只不过,任谁都没有想到,做完晚修后,李正居然再次独自出去。 李想与林木胜合住在总督套房内,两人刚刚收功,李想对李正的离去,就有所察觉,还没等他去查看,与李正相邻的邹录其敲门进来,证实了李想的预感。李想刚打算让邹录其去叫李品,就见到李品推门而入。 “李正说了什么吗?” 李品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而邹录其也露出了一副懵懂的神态。 就这么几天的工夫,李正难道已经贪慕世间荣华,或者沉迷上了某些事物?李想不想把自己的兄弟,想的如此不堪,可是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一个修道之人,做出如此行径,在不告知的情况下,私自外出?结合李正前几天的表现来看,让李想更加的内心,更加不安。 “师兄,你昨天和正爷谈话的时候,他有什么表现?” 李想略加回忆,立即发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对,有点奇怪。按他的性格,在以前,他对于批评,一定要解释,甚至还要争辩一下,直到词穷之后,才认错。但这次他一句辩解都没说,这不正常,很不正常。” “那,不如给他打个电话?” 早在圣安娜的时候,林木胜已经为大家配齐了这些。无论是手提电脑、电话等现代人必备的电子设备,还是手表太阳镜等装饰品。按他的话来说,这些都是装x的宝物,是在现代社会行走时,必不可少的装备,既然有钱,还来的那么容易,当然要买买买才对。 电话里的回铃声,一直响个不停,但没有人接听。李品想了想,转身出去了片刻,回来的时候,手中拿着一部折叠手机,这正是李正为自己挑选的那部。 “手机也不带去?” 李想更加恼火,他很想发脾气,可有气又不能冲大家使。他腾地站起,几步就跨到窗前,试图通过感应,找到李正的踪迹。 “你知道这几天,他的行踪吗?” 没有人回答。既然是要求独自适应现代社会,几个人当然要严格遵守。而马城作为一个国际化大都市,人口之多、面积之广,也是有目共睹的,别说是五个人,就算是来个成千上万人,分散到整个城市中,相互间也不一定能遇见。 “好吧,我们等。一直等他回来。” 李想刚刚做出决定,林木胜就微微举起手,举到了嘴角后,就停在那不动了。 迎着李想询问的眼神,林木胜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再次考虑了一下,才提出自己的建议。 “我们可以,嗯,搞出点动作来,就是弄出点元气波动之类,让李正产生错觉,以为我们这里出事了,他肯定会赶回来的,师兄,你说呢?” 李想毫不犹豫就拒绝。 “李正能够感受到的话,这里的妖魔也能。我们不是来挑战的,只是借道,不能引人注目。” 他见林木胜的表情似乎有点失落,赶紧补充道: “师弟,你的办法是不错,不过目前不合适,下次机会合适了,可以一试。现在,我们,边看电视,边等他。” 第23章 马城轶事(3) 4k电视机的画质很高级,只不过电视节目非常乏味,除了演技夸张的肥皂剧,就是各种综艺类节目,恶搞类型、黄色下流类型等等等,就没有一个正常点,能看入眼的。 李品不停换着台,每换一次,嘴里就要嘟囔一句,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满,其实他自己内心清楚,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针对节目的内容,只是想借此吸引李想的注意力,试图以这种方式,尽量缓解李想对李正的怒火。 “停一下,返回前面那个频道。” 李想原本一直都是默默对着电视屏幕,谁也不清楚他有没有认真看节目。这时他突然开口,把李品吓了一跳。李品的脑海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手指还在习惯性按动按钮,连续跳过了好几个频道,这才停了下来,口中急忙回应。 “啊?哪个?” 李想不再说话,从李品手中接过电视遥控器,自己开始调台,一直退回到某个午夜新闻栏目,才停了下来。 此时的电视画面中,已经到了尾声,同步的解说声已经结束,只有一小段俯拍的远景画面还在播放:山谷中断垣残壁,尚有些许青烟萦绕其中,几个持枪军人坐在地上闲聊着,一堆堆被打码的物体,一字排开,有不少物体上还覆盖着白布。 林木胜看着这段画面,发觉这地方有点熟悉。他稍加辨认,确认了心中的怀疑后,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哦?”,身体也不由前倾,打算再看清楚点。 这个场面,正是前几天他们做下好事后,所留下的现场。 这段画面很快结束了,电视中的新闻主持人,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林木胜与其他两人,赶紧看向李想,想知道他是如何看待此事。李想脸上毫无表情,继续按动着按键,不停换台,但把所有的频道被换了个遍,却再也没有找到相关的报道。 “木胜,明天买几张报纸吧,只要是提及这件事情的,都买下来看下,看当地政府说了些什么。” “好的,不过,也可以现在就在网络上找找,网上一般都有报道,除非被管制了。” 一边看着林木胜上网搜索,李品问道: “想哥,你有啥好担心的?谁也发现不了是我们干的。” “你想哥是那种怕事的人吗?发现了又能把我们怎么样?我是担心事情闹大了,本地的修行界倒是没啥,事情扩散后,对我们的后续计划有妨碍。” 林木胜不停换着关键词,把自己能想到的,与这场杀戮挂的上钩的词句,都输入了一遍,却都没有找到相关报道。林木胜有点郁闷,这可就太奇怪了!几百人的死亡,几十栋建筑物被焚毁,按照自己对这种事情的理解,早就该轰动全世界了啊!最终他不得不停下手,有些尴尬的告诉李想: “居然没有,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意味着什么?是被,你说的那种,消息被控制了吗?” 李想没有任何不满意的意思,反而与林木胜探讨起了其中的内幕。这件事情,远远超出了林木胜的认识,被这么一问,他当然不敢作出赞同的表态。他迟疑着,心里反复思考起来。 李想也不急,反正长夜漫漫,有很多时间思考。他转而问李品和邹录其: “你俩也想想其中的原因。为什么就没有消息传出来?这种事情,在凡间也算是大事了,事情过去有十多天了,按理来说,应该传的沸沸扬扬才对啊。” 李品摸着脑袋,偷偷看着李想,脸上是一副错愕的表情,似乎在问:我怎么知道啊!邹录其一动不动,盘腿坐在布艺沙发的坐垫上,脸上的神色很正常,眼睛却不停看向林木胜手中的电脑显示屏。 林木胜思考了一会,又继续敲打着键盘,试图验证心中的想法,可惜一直没有得到他想要了解的。直到他无意中,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毒枭这个单词之后,屏幕上,飞快地刷新了一整页的内容,林木胜扫了一眼,没等他有所发现,邹录其突然喊道: “木胜,别动。” 邹录其一边喊,一边整个人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突然向前一个跳跃,咚地一声,没等林木胜反应过来,他已经跪坐在了林木胜身旁。 林木胜被他的这动作,吓了一跳,手颤抖几下,差点将桌上的手提电脑给拍了出去,身体也后知后觉开始移动,马上就要站起来。当他真正意识到,是怎么一回事之后,赶紧一把抓住手提电脑的屏幕,哭笑不得的说道: \"不动,我不动,好吧?\" 邹录其伸出食指,在触摸板上划动几下,动作十分笨拙,显示屏上的鼠标图案,被他划的,满屏幕乱飞,就是到不了他希望指到的地方。他在林木胜的注视下,折腾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还是放弃了。 邹录其从触摸板上挪开手指,然后指着显示屏上的一个搜索结果说道: “这,看,就是这张图,打开这个。” 这是一张缩略图片,内容是一个弯弯曲曲的符号,仅仅占据了整张图片的四分之一,也幸亏邹录其的眼神好,一眼就注意到了。林木胜点开链接,随口问道: “这啥呀?” “你看像不像那柄蛇刃?” 林木胜恍然大悟。 随着链接的打开,一篇关于剿灭贩毒集团的报道,出现在大家眼前。这篇报道是用英文写的,标题就是:某某军覆灭!政府军大胜!文章的内容非常长,而且图文并茂,甚至还有不少动图夹杂在文中。 当林木胜将整篇文章投屏到电视机上之后,各种图片也就更加清晰。几个人匆匆看完文章,都被其中所表达的内容震惊到了。 文章着重表扬了该国某特战部队,称其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追踪并歼灭了一只民间反叛武装。该武装在该国某地实施武装割据,涉足了造反、贩毒、绑架勒索、买卖人口等一系列犯罪活动,甚至绑架了不少欧美人士,犯下滔天罪行。 而在数个月的行动中,特种部队打死了数十名武装分子,缴获武器多少,毒品多少,救出了多少人质,等等等等。 林木胜仔细辨认那些高清图片,还是不是与同伴交换意见,最终得出结论:这里说的地方,就是他们自己大开杀戒的神殿区,绝对不会错! “人数不对啊,至少三百,那里最少都有这么多的人。我发誓!” 林木胜用十分震惊的眼神,看着赌咒发誓的李品,又看向李想,想知道他的态度是什么。邹录其比较细心,他仔细观察了那些图片后,对李想说道: “全部的画面里,每一处地方都有,包括了神殿的位置也没有隐瞒,虽然烧的很彻底,但那地方很容易辨认,从这点看,不像是阴谋诡计,反倒像是冒功。” 李想明显没有回答两人的意思,反而吩咐林木胜: “从头再来一次。慢点!” 凌晨五点,李正终于回来了,而大家的讨论,也进入了尾声。此时占据电视屏幕上的,正是那柄蛇刃的图片,图片底下,一行英文标识写着:皮亚神之权杖! 第24章 马城轶事(4) 李正进门的时候,所看见的,除了电视机上的这幅画面之外,还有四张冷脸。也不能说都是冷冰冰的表情,李品的脸上,虽然也是一样的麻木,但两颗眼珠子,就一直在滴溜溜地转着,不停向李正发射暗号。 李正心里很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住的房间不是这间,如果不是意识到自己外出不回的行为,已经引起李想的不满,他是不会过来的。不过他没有着急向李想解释,反而先从身后拿出来一个拉杆箱。 这只箱子,是那种36寸大小的,内部空间足够装下一个人,李正进门后,就一直放在身后,大家都没在意。 当李正将箱盖打开,大家看见,里面还真的放着一个人的时候,这才集中起精神,等待李正的解释。 李正将箱子一翻,蜷曲在箱子里的那个人,顿时滚了出来,翻腾几圈后,才四肢松软、双眼紧闭,仰天躺在了地上。这个人,被李正从箱子里放出来的前后,都保持着昏睡的状态。 “那天晚上,我在机场大厅,见到这人,就跟着他,直到确定了他的住址后,才回来,第二天早上,我过去找他,没找到,等了一天他才回来。刚才想放过去,不过,晚课后,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实在忍不住,就去等到了他,抓了回来。” 李正一口气,就将三天来的行踪讲述清楚了,但对他为什么要抓这个人,却只字不提。 地上的这个人,是一个三四十岁模样的白人,身材非常健硕魁梧,长相也非常有特点,让人不用看第二眼,就深入脑海,无法遗忘的那种。 这人最显着的特征,就是那只鹰勾鼻子,鼻梁又高又陡,鼻尖弯曲,都快与上嘴唇的边缘齐平,其次是半秃顶的脑门,也是高耸,而且还亮晶晶的,第三就是一头红发,是那种棕红色的发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有种类似琥珀般的质感。 “难为你了,正爷,这么大的块头,居然还塞了进去,我可是佩服死你了。” 李品根本不问为什么,为了不让李想发脾气,干脆主动扮演了插科打诨的角色。也难怪李品要说这话,这个被放出来的这个白人,长相是真的猥琐,身材确实非常魁梧,仿佛是格格巫与泰森的复合体。 李品的胡言乱语,没有影响李想的判断思维能力,他依然保持着冷静,用平和的语气,开口问道: “重点,在于为什么抓他?” 李正睁大眼睛,与李想对视了一下,低头看向地上的白人,借此躲开与李想对视。躲开后,又忍不住再次与李想对视。而他脸上的表情,非常让人寻味:时而因愤怒而咬紧牙根,时而眼神飘忽,仿佛害羞似的。两种情绪交替出现,并常常掺杂在一起,让林木胜既为他感到着急,又觉得好笑。 李想一直盯着李正,不再追问,客厅里安静了下来。当李正的动作,已经重复了好几次之后,李品受不了这种沉闷,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准备做点什么,打破这种僵持。 “这家伙,和当年矿上的那个工头哈里逊,长得一模一样。” 林木胜听到这个解释,这时满脑子都是黑人问号:正爷, 你都死了几十年,所谓的矿上,是生前的事情,现在拿来说,是几个意思啊? 李品倒是不急着上前,接口问道: “你当年说的那个工头?长的是完全一样吗?” “特娘的,不但相貌一样,连口音都一个样!” 林木胜实在忍不住,不得不接了一句。 “那也不是同一个人啊,事情都过去了几十年,那哈大人,就算现在还活着,也是个老头子了啊,不可能是他。” 李正此时才低下头,略带羞愧的语气说道: “这我知道,我就是,实在是没忍住,忍不了了啊。” “木胜,有些事情,还是我来解释吧。” 李想看出了林木胜的疑惑,制止了李正后,向林木胜解释了其中的缘由。 简单地说,这就是一个寻仇的故事。李正当年下井挖煤,是在某个外国人的矿区,有个洋人管事,被称为卡朋特哈里逊,对待矿工非常凶狠毒辣,往食物里掺木屑,往饮水里撒尿这些,都还算是小事,经常找茬殴打工人。和他对视一下,就被当作冒犯了他,而被他任意殴打;如果不看他,也会被他以没有礼貌作为借口,动不动就往死里打。至于其他,奸淫妇女、肆意虐待等,凡是人能想到的恶行,这畜生都做过。 被他害死的矿工和家属,直到李正死亡之前已经有十多个,包括李正当年被饿死,也与此人有关系。所以,即使是死后多年,李正都忘不了这件事,更加忘不了这个人的相貌。这次意外看见了相同相貌的洋人,就忍不住动手了。 听到李想的讲述,林木胜很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就算是这样,眼前的这个白人,肯定不是当年的那个哈里逊,也不是他作恶,李正将怒火发泄到这个人身上,实在是太过分了。 林木胜心里是这么想的,虽然没有宣之于口,但脸上的表情,却是瞒不住的。当他正在思考如何劝说的时候,邹录其开口说道: “就算是摸清了这家伙的底细,那个,还小楼姑娘安排的事情,更加重要,现在还不是没有时间,去顺藤摸瓜,杀他全家啊。” 这句话,可把林木胜吓傻了。原来,李正打的是这个主意吗?就因为人家长得像,就要灭人满门? “我,嗯,没想这么多,当时就是气不过。” 还好,邹录其的猜测,是错误的,人家不是这么打算的。 李正的这句话,刚刚让林木胜长舒一口气,但李正接下来的话,让林木胜彻底惊呆了。 “不过,这个建议好,就这么办,现在没时间,那就先记下来,改天去上门。想哥,你看如何?” 李想脸上的僵硬表情,终于融化了。在他看来,李正的古怪行径,不是因为贪慕世俗荣华,那就行了,何况他的理由,还是合情合理的。他笑着回答道: “正爷,你呀,做事还是过于毛躁了,下一步怎么办,你都没想好就动手,下次可不要这么做事情了,否则,我可要罚你跑山了。” 跑山,是上清宝气界的一种特殊的处罚手段,是让修行者带着限制元气流动的刑具,一口气攀登上虎归口。这种惩罚,看似简单,但由于刑具是根据修为高低而变换的,所以,几乎没有能够一次完成。 李正做了个吃惊的动作,表示自己接受批评,并努力改正。随后看向林木胜: “木胜,你帮我施展个和光术?” 第25章 罪人血脉,无权生存 今天的这件事,从李正抓人的理由、李品的提议,直到李想对一切的默许,一切都再次击破了林木胜的价值观,都是林木胜无法接受的。 以前在海里不救人,以及后来的屠村,起初都不符合林木胜的三观,让他无法接受。只不过,在孔伏和李想的分别教诲下,林木胜还是转变过来,认可了这种价值观。但是这一次,居然以莫须有的名义,要对一个,明明是局外人的白人动刑,还有顺藤摸瓜的去灭人满门。 林木胜无法理解其中的逻辑,更不能接受这一做法。这件事,于他的是非观念而言,是完全不对的。他强忍着内心的不满,死死盯着李想,希望能得到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李品在一旁倒是开了腔,可并不是指责李正,反倒是为他解释起来。 “既然正爷都说是一模一样,这家伙,与那个哈德逊之间,血脉上肯定有牵连,要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清楚才行。” 李想注意到了林木胜的沉默,他低头想了想,抬起头后就单手掐了个法诀,施展出李正所要求的和光术,然后对李正说道: “范围不超过客厅,要注意点。还有问清楚点,不要过于急躁,特别是,不要轻易让他死了。” 得到李正的保证之后,他才看向林木胜,朝主卧的方向,微微摆了摆头: “木胜,我们别看了,换个地方做下早课吧。” 两人盘腿坐在主卧的地上,都没有开始吐纳,林木胜低头不语,李想则是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师弟,你的老毛病又犯了。” “?” “妇人之仁!” 林木胜心中的愤懑,被这句话点燃了。他挺了挺身子,刚准备放声反驳,就见到李想抬手放在唇边,比了个轻声的动作。林木胜的动作一滞,转眼间也冷静了下来,反击的气势也同时泄了。 显而易见,两人交流的第一个回合,李想取得了胜利。 面对辩论,林木胜当然不会放弃。他抬手施展了一个和光术,法术的范围,仅仅够将两人覆盖住。他很满意自己的精妙控制手段,用挑衅的目光看向李想,眉毛稍微抖动,嘴角却紧紧抿着。 “师弟,你修行的速度,真可谓一日千里,让我拍马难追啊。” 李想没有在施法技巧上,与林木胜一争长短的心思,而是衷心赞叹道。但随即,话题就转到了两人的关注点上。 “我说妇人之仁,还是轻的,说严重点,是有背叛的倾向!你别不服,今天我们俩,有时间,慢慢说清楚。” “彻!” 李想的这几句话,恐吓的成分更多,林木胜也不是傻瓜,对这种虚张声势的交流方式更加熟悉,以前他也常常用,没有因此而被吓倒。他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有了当代顶级讼师的风范,也笑了起来。 两人相视笑了一会,林木胜才止住笑容,严肃的说道: “人是无辜的,有罪当罚,我同意,刑罚轻重,按规矩来,我也同意。可无罪却要受罚,算什么?草菅人命?还是暴虐恣睢?” 李想没有马上回答,他慢慢摊开右手,手心向上,然后说道: “先请你看个小戏法。” 说着,他的手心亮起微光,一颗黑色的种子出现在手心里,随即发芽吐穗,眨眼间,种子变成了,一棵一寸高的小树苗。 这种障眼法,确实算是小把戏,是五十叔为了让上清宝气界的所有修道士,熟悉元气运行,专门开发出来的一种小技巧。这主要是为那些比较愚钝的人准备的,林木胜不是那类修行渣渣,从来就不需要这样来学习如何控制法力,所以没有练习过。 李想的这一举动,让林木胜很是疑惑,不过,不等他出声提问,那树苗开始了生长,在经历了落叶、抽条、开花、结果等几番折腾后,长成了一尺多高的苹果树。 “这棵树,就是一个家庭,或者是一条血脉。” 说完这句,李想托住了树的那只手,用力一甩,地面上顿时亮起无数星光,每点星光中,都有一棵挂满了苹果的苹果树。 “无数的家庭或血脉,组成了社会,或者国家,这些是凡间的基石,当然,将来的某个时刻,也会是我们的。” 李想接着打了个响指,树上的果实,开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落。 “这些果实,就是社会中的每个人,当然是凡人。注意,果实可不是基石,果实来自果树,果树才是最基本的。但是,” 随着李想再次打起响指,落下的苹果开始腐烂,包裹在其中的种子陆续发芽,重新生长成新的苹果树。 “当果实成长为树木时,他们就是新基石了。” “明白了吗?” 林木胜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 李想侧头再想了想,又打了几下响指,苹果林中,被重新清理出来一片空地,然后让落下的苹果继续发芽,但这次长出的果树,不再是井然有序的向上生长,而是横七竖八的乱长一气:有些果树的枝条,遮盖住其他果树,有些干脆将枝条插入其他果树的树干,有的缠住了旁边的果树,拉扯着上面的果实。 整座果园,在这批胡乱生长的果树的破坏下,开始了凋零、破败。 这次没等李想开口提问,林木胜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下头。 “在你受到的教育中,是不是认为,祸不及家人,还有,一人做事要一人当,不能牵连,哦,你们现在称之为那个啥?” 林木胜跟着李想的思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任何犯罪行为的法律责任,都应当由罪犯本人承担,不得株连无辜。” 这个观念,是从他进入法学院之后,首先学到的,也是每一位讲师教授,在每时每刻反复提及的,早就深深铭刻在林木胜的意识当中,成为了他的精神钢印。 李想哈哈一笑,再次打起了响指。 果园内的畸形果树,已经长出了果实,并且再次落地、生根发芽,再次长成了果树。但这次长出来的果树,也是畸形生长的,不但侵害了原本正常的那些果树,还对它们的父本,做出了更加疯狂的侵害。整座花园,树枝、树根相互纠缠,果实无论是成熟与否,纷纷落地,呈现出一派肃杀的场面。 “哪有这么回事!绝对不至于变成这样的,绝对不会!” 林木胜的喃喃自语,只不过是出于争辩的本能,非但没有说服李想,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李想趁热打铁,又补上一刀。 “作为守林人,要的是健康、茁壮成长的树林,果实只不过是附带的,但是,毒树自然生出毒果,毒果再次繁衍出毒树,这种可能性,你保证不会出现吗?” “可以用管理制度规则来矫正的,可以的?我认为做得到。” 林木胜的反驳,显得很不自信,连遣词造句的语序,都有些混乱。 李想露出胜利的微笑,反复问道: “你真的确定?你如何保证?是绝对公平吗?你见过行之有效的规则?最公平的、只有最小漏洞的,同时又是最有效率、最有性价比的规则,难道不应该是最简单的吗?你把规则复杂化,叠床架屋之后,如何体现这些?如何杜绝漏洞隐患?” 林木胜还是不肯放弃,想反驳李想。他急忙组织了一下语言,提高声音喊道: “你这样做,就能保证你说的都对吗?都能做到公平吗?” “哈哈哈!哈哈!” 李想放声大笑,笑声停止后,他轻声细语的回答道: “个体犯错,全体有罪!轻过轻罚,有罪当诛!毒树就连根拔起,穷追猛打,直到断子绝孙!良木逍遥自在,直至千秋万代!多么简单的规则!公平不公平,每个参与者都可以看见,他们的眼睛可没瞎!” 这话说的简单无比,按这种方式管理社会,操作起来更加简单,但其内含的残酷和冷血,让林木胜感到万分恐惧。 “但是,但是啊,总有无辜的人,一定有,这样太残忍了,太血腥了,无辜者的血,……” 说到这里,林木胜紧紧咬住下唇,实在说不下去了。 “这太容易了。如果惠不及彼,那么祸也不及彼。这不就解决了吗?况且,如果整个社会的,都能一心一意,以此为共识,些许瑕疵,一点点代价,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都是最优解!你说说看,现如今,在什么样的规则下,不会错杀无辜?” 李想的逻辑,是追求以最小的成本,管理社会,同时还要保证,管理者的公信力经得起检验。如果能够按照他的表述切实施行,民怨民愤等质疑声,确实可以减少,初期的代价,当然也是血腥无比。 林木胜照着这个思路,推测了一番,忽然意识到,如果这样做,自己生前所遭遇到的痼疾,也许还真能解决,对那些自身实力雄厚,或者后台强横的豪强,特别管用。反而是平头百姓,没有能力,也没有机会犯下滔天大罪,根本不用害怕这规则。 林木胜心情复杂极了。 李想的解答,似乎与他们的地位不相称,与今天的行为,在表面上似乎也有差别。但林木胜并不是肤浅的人,非常理解其中的共性。李想口中的守林人,指的就是遵循大道规则,而李正的一切做为,被李想认为是符合大道规则的,林木胜的是非观,价值观,反而与大道规则,是背道而驰的。 自从踏上修行路,不到一年的时间,林木胜的世界观,从一个泛唯物论者,被矫正为唯心论的虔诚信徒。而他的价值观,一直在摧毁、重建,再摧毁再重建中循环。他感觉自己的道德底线,是越来越低,生前那些被认为是绝对正确的观念,在这世界里,突然变得毫无意义。 这样不停被改变,被重铸,直到被彻头彻尾的改头换面,那时,林木胜还是原来的林木胜吗? 但是,林木胜发觉,自己的内心,似乎又有点欢呼雀跃的感觉! 第26章 旧梦之痕(上) 林木胜的内心深处,旧有的道德观念、是非观念在不断挣扎,狼狈的抵抗着,李想灌输的那一套毒树毒果理念。李想见到他陷入了沉思默想,不再继续说教,默默站起身,踏出了林木胜所施展的和光术结界。 房门连接着客厅,但由于李想自己对客厅,全范围施展了和光术,屏蔽了外界的注视,所以,从他所站立的位置看向客厅,视线没有受到任何阻碍,那里的情形一切如旧,电视、沙发、茶几灯具,每一处的摆设都在原位,而且安然无恙。 当李想进入自己设立的结界当中,眼前所见到的景物,全都改变了。 客厅内的光线一下子变得血红,排在一起的六张沙发,早就被挪的七零八落,最远的那张,已经靠在墙壁上,邹录其双手抱胸,盘腿端坐其上;茶几的桌面,被打破了几个洞,一条桌腿也被拆卸下来,正握在李品的手上;电视机的屏幕上,挂着一团连着毛发的血块,而灯光发红的原因,是因为一大片的新鲜血液,糊在灯具上面,一滴滴的鲜血,正在向下滴着,地上,原本是藏青色的手工地毯,现如今,整张都变成了枣红色。 那个健硕的白人,大致上还躺在原位,还能发出微弱的呻吟声,证明还活着。他的整只右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连在右肩的、被压扁了的肉块,另一只手还算完整,但只有大拇指还完好地保留着,其余几只手指,也都不翼而飞了;两只脚,从大腿根开始,扭曲成一团乱麻状。至于躯干部位,也都是一片狼藉,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再准确不过了。 李想草草扫视了一下客厅里的情况,还没开口说话,李品就开口了。 “想哥,都怪正爷,我都劝过,不要搞得太血腥了,你看这,还有这,这,这里,” 李品先后指了指电视、吊灯,以及地面,甚至还上前扶着那张被打坏的茶几,才继续表演下去。 “都是正爷一个人弄成这样,劝不住啊!” 李想摆着手,制止了李品,同时也制止住了李正。 “七八十年积累下来的苦闷,是该发泄出来的。只不过,人对的上吗?正爷,可别找错人了啊。” 李品一把抓过茶几上的一叠纸张,献宝似的递了过去。 “动手前找到这个,是姓哈里逊,名字叫皮尔斯,肯定是一家子,正爷所以才红了眼。” 李想接过那叠纸张,随意翻了翻。最上面的,是一本腐国护照,护照封面上,沾染了不少鲜血,底下是一些包括图表在内的文件资料,印刷的十分精美,但由于被血液浸透了,黏连在一起,难以分开。 “这些是什么?” “哦,录其看了下,说是投资报告,代表哪个来着?什么风投,记不住了,要不我再看看?” 李想无奈的扫了李品一眼,将一叠东西都丢了回去。 “没必要了。收拾一下吧,免得吓到木胜,毕竟是新人,他还不习惯这些,我们要照顾一下的。” 李想说完,体内法力运转,双手高举,在头顶合十,手指一阵轮动,口中念念有词,做完这些仪轨后,才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了皮尔斯的脸上。 随着再造术的施展,皮尔斯的身体开始复原,胸口上的破洞,慢慢在愈合,碎成肉块的手臂逐渐膨胀,两腿像是弹簧似的,不停扭动,同时也在恢复中。 李品见此,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电视机前,扯下挂在屏幕上的那团血肉,丢在皮尔斯身上,接着又搜集了散落在地面上的几块,也丢了过去。 邹录其这时候也站了起来,过来帮忙清理现场。 在众人的共同努力下,当林木胜冲破自己的思想樊笼,从卧室内走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完全恢复了原貌,皮尔斯的身体也复原了,只有他身上的衣物,还留下众多的痕迹,证明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 李想见到林木胜,根本不提之前的辩论,第一句话就说: “来来来,大家都在,今天做完早课之后,大家别出去了,相互交流一下经验,争取尽快开展行动,小楼姑娘的怒火,可是谁也承受不起的。” 见大家纷纷答应了,李想继续说道: “还有,木胜,你,还有录其,上次搞到的那些升阳草,挑出些成熟的,给大家分一分。” 提及此事,林木胜的神色倒是没啥变化,邹录其的动作表情,就明显有些不自然。他正在清理手中的一些东西,听到李想提及这件事,愣了一下就醒悟过来:想哥指的是,自己上次与林木胜一起,从那个封闭界面抱出来的那些青草。一想到这个,他的手一松,握在手里的那团物体从手中滑落,当地一下,砸在了桌面上。 迎着众人探寻的目光,邹录其的神情更加不自然,他四下打量了一下,急忙看向了林木胜,眼神中满是扭捏和羞愧,还有一点点恳求。 林木胜一边从方寸匣中取出升阳草,一边问道: “师兄说的是这个?升阳草,果然名副其实!我当初还在想,如此香艳的绮梦,怎么就让我遇着了?” 一句香艳,让李品来了精神。他伸手从林木胜手里,接过那大捧升阳草,别有深意的问道: “兄弟,怎么个香艳法?说说呗。” 李想伸手一拦,从中抓住一把,才从中挑出了一株,递给了李品。 “香艳不香艳,一会再说。呐,这就是成熟了的,你照着这样子找找。” 李想递过去的那株升阳草,外形很正常,与其他升阳草长的完全一样,每株都长着六片细长的叶子。但是这株的每一片叶子上,有两种颜色,主体是翠绿色,在叶片内侧的中线上,从根部直到叶尖,有一丝丝刺眼的金黄色。 李品翻遍了两大捧升阳草,才找出来14株完全成熟的,其它那些,不是金线不够长,叶尖上看不到金色的痕迹,就是有些叶片上还没长出金线来。 “剩下那些,先养着。不过,木胜,你暂时不要使用,完成任务后,回去再用,我担心你修为增长太快,使用后马上破境,那就麻烦了。” 林木胜想了想,对李想的顾虑表示认同。他感到自己在外出的这段时间,修为确实在飞速增长,提升速度,比在上清宝气界的时候,快了无数倍。这种体会,在法力运转时,表现的最明显。以往感到艰涩的地方,经过几次战斗,早就融会贯通,以往法力运行不到的细枝末节,也再无挂碍。这种状态,分明是破境前兆,而一旦破了境,需要花费的时间就不一定了,短则三个月,长则大半年,无论时间长短,肯定要耽误任务的执行。 李想分配完这些升阳草之后,又向大家交待了吸收的方法:中午时分去采集树木中的雾气,凝结为水珠后作为药引,配合着升阳草中的汁水,在晚课时一并吸收。 李品匆忙收起自己的那份,就迫不及待的催促林木胜。 “木胜子,说说你的香艳遭遇,如何?” 林木胜眯着眼睛,偷眼看了看李想,确认对方没有反对的意思,又偷偷打量了下邹录其,结果却发现,邹录其在躲避自己的眼神。他不由也感到好奇:邹录其当时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直到现在,还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 他咳嗽了几声,见邹录其还是没有反应,马上起了捉弄对方的心思。 “要我说一说,也没关系,不过,录其是不是也说一下?” 邹录其一听,整个人犹如触电一般弹起,就要张口表示反对。没等他说话,身边的李正,就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对林木胜点头说道: “同意,我们都同意。” 大家坐下后,邹录其很不情愿的被李品、李正夹在中间,好几次想要说话,都被两人给压制住了。 林木胜习惯性的清了清嗓门,才将当时都经过简述了一遍。 当他破开迷雾后,看见自己和邹录其处在青草地包围中,四面八方、无边无际的草,占据了全部的视线。林木胜尝试着接近那些草,但这里的空间很奇怪,无论两人如何尝试,与草之间的距离,永远是固定的,既无法远离,也无法接近。 这样折腾了不知多久,两人才用遁术摆脱了这种困境,踏进了草堆中。但也就在这一刹那间,两人被空间分开,相互间,再也看不见对方。 听到这,李正忍不住插嘴: “这有什么?弄的神神秘秘的!” 林木胜的嘴角抽了抽,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 林木胜出现的地方,是在一艘巨大的邮轮上,而且是躺在邮轮船首,那座大泳池的旁边的太阳椅上,他身边挤满了美女,每一位都身材丰满,动作妖娆魅人、婀娜多姿,对待林木胜的态度,非常热情,纷纷贴在他身上,有往他嘴里送吃的,还是嘴对嘴喂,有为他揉肩敲背的,也有全身送到手足上,前后磨擦不停,另外还有十几位美女,因为无法挤到他身边,就一直在他的眼前搔首弄姿,极尽挑逗之能事。 整座游泳池,除了林木胜和身边 的美女外,再无他人,而且也没有其他男性。 对这种场合,林木胜虽然不习惯,但因为长期以来屡有见闻,所以没有感到惊慌,只不过是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男主角的一天。 他不愿意放荡形骸,更不能对不起自己的妻子,于是奋力推开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自己因此而揩了多少油,拉掉了多少件比基尼,他都顾不上了。当身边一尺内,再无热辣辣的身躯时,他也顾不上美人发出的哀怨,从躺椅上站起,就要跑开。 当他作出离开决定的那瞬间,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二层甲板上,站在栏杆旁,身后是一排排的卧房,身边又是大群美女环绕。 林木胜生前,属于那种洁身自好的好男人,从来不在外面沾花惹草,是少有的绝世好男人,如今也没有出现例外。 他一边躲着投怀送抱的美女,一边努力向卧房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感到饥肠辘辘,心中冒出吃点东西的念头。这时他又出现在了卧室内,身边除了食物,同样有大群美女侍奉着,连手脚都被各种软硬不一的肉体纠缠住,他的内心,升起了熊熊大火,身体的生理反应,很自然出来了。 他心中感到非常自责:这样下去,很快就要把持不住了,万一失足,岂不是要对不起妻子啦?当他想到这里时,那些在他身边的所有美女,一下子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的妻子江染梅。 第27章 旧梦之痕(下) 当林木胜发觉自己躺在沙滩椅上,享受着美女左拥右抱的时候,他内心里其实知道,自己是陷入了幻觉当中,但此刻他的内心,是非常玄妙和复杂的,理智让他应该要想办法马上脱离,但他的感性,却压制了理智,试图在这样一个虚幻的世界里,找寻遗落了的过去。 这样的地方他曾经来过,当年与新婚燕尔的妻子一起,乘坐豪华邮轮,在船上度过了一段非常惬意的时光。 旅行结束之后,夫妻二人还常常念叨着,要找机会再来一次,只不过因为小孩的出世,和其他生活琐事,以至于迟迟无法成行。 正因为对此念念不忘,因此,即使他明知是这环境是虚假的,他的第一个念头,仍然不是速速离开,而是想知道,自己的妻子,是否能够同行,自己能否在这虚幻的记忆中,找到她。 当林木胜更换多次场景后,他的理智已经被削弱了很多—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太阳椅是真的,美女是真的,喝进去的酒水,那酒精滑过喉咙的刺激感、酒香进入鼻腔的陶醉感,软玉在握的沉浸感,无边无际的海面,微微起伏的船体,都在一点点磨去他离开的念头。 在江染梅出现之前,林木胜对所处的环境,已经转变成将信将疑,沉溺于此的想法,已经占据了上风,并且益渐放大。唯一能够让他保持一点清醒的,只有对妻子的忠诚。 江染梅的出现,非但没有让林木胜失去最后的理智,反倒是让他惊醒了。 二十多年前的容颜,是那么刺眼,含情脉脉的眼神,如同贯心而过的利刃,瞬间撕裂了林木胜。 全部都消失了!美女不见了,食物、圆床和轮船都不见了,连心心念想着的妻子,也从林木胜眼前消失了。 林木胜现在看见的,是绿色,满眼又是那些翠绿,饱满到仿佛要滴下的翠绿,而他的身体,被大量的青草,紧紧包裹住:青草贴在他的四肢、身躯,头部,钻破了身上的衣物,与他身体肌肤狂热相拥。 林木胜在这一刻,并没有感到有危险,但他也无法听之任之这种情况继续。他拼命撕扯着,还不得不连续施展来多种法术,才把全部青草驱离到身边一丈左右,让自己摆脱了青草亲密纠缠。这才不断发动遁术,木遁术、水遁术,他忘记自己施展了多少次,终于找到了邹录其。 此时的邹录其,同样被青草紧紧包围,如果不是看见遍地的破烂衣物,林木胜还无法确定眼前的草团,就是邹录其。 这种情况,林木胜无法使用发生,只好上前手动清除。当他靠近邹录其后,大量的青草又一次扑上来,将两人都搞得手忙脚乱。就在这一时刻,牙门兽大法力耗尽,传送终于结束,两人浑身上下带着青草,回到了台阶前。 林木胜叙述了自己的经历,立即看向邹录其,示意他也说说。 邹录其扭扭捏捏的,就是不肯开口,最终架不住李品、李正两只活宝的哄闹,才小声说道: “前面的那些,和木胜说的都一样。我和木胜分开后,看见的是一场婚礼,我是新郎,新娘,新娘有三个……” 李正“哇”的一声,打断了邹录其的叙述。 邹录其既羞且怒,大声喊叫道: “李正,你听不听,不听我就不说了……” 李正赶紧笑嘻嘻地赔礼,口中偷偷念叨着: “我擦,三个新娘,牛啊!超级牛!” 李品上去就捂嘴掐喉,用谄媚的笑容和语气,向邹录其解释道: “他疯了,羡慕到疯了,别管他,继续,你继续。” 这场婚礼,居然有三个新娘,邹录其对此并没有感到不妥,可以说他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当婚礼走完流程后,送入洞房的时候,也很正常,就是说,该发生的,一切都自然而然就发生了。自此,邹录其就日日夜夜沉浸在温柔乡当中,与一妻两妾过着举案齐眉的幸福生活。 邹录其讲到这里,本想一笔带过,可还是经不住两件活宝的追问,不得不在一问一答之间,将所经历的一切和盘托出,直到实在问不出事情,这两个家伙才心满意足,放过了邹录其。 当李品、李正强逼邹录其描述详细经过的时候,李想笑吟吟的听着,不插话,也不劝阻,直到他俩实在是无话可说时,他才问道: “你想没想过,这是假的?” 邹录其的神色变得很迷茫,他眼睛望向窗口,但注意力却不知在什么地方。望了一会,他才回答道: “新娘的面容,像很多人,每一个都很熟悉,每一个,我都叫不上名字,但我知道,都是我当年认识的,我,我不敢怀疑是假的,哥,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李想的神色也变得肃然,他微微抬头,目光也看向远处,似乎被邹录其感染上了。 林木胜虽然不明所以,但他知道,这些同伴,来自数十年前的那场浩劫,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悲伤的往事。而升阳草所形成的迷阵,虽然只是激发出了人们内心深处的欲望,但每个人的欲望,都与他的过往经历密不可分,必然会因产生欲望而引发联想,正如自己所经历的那样。 李品在一旁小声说道: “想哥与录其两家,是换亲的,想哥是录其的姐夫,录其是想哥的妹夫,两家同时遭的难。” 李想此时收回目光,向林木胜解释道: “都还没成婚,录其当年才十一呢,来不及了。” 林木胜被这句来不及,深深触动了。 来不及!难道是他们自愿的吗?难道他们就不愿意安居乐业、安享太平?非不愿尔,实不能也!这还不是因为豺狼肆虐,暴邻破家所致! 念及至此,林木胜不由对李想等人的行事风格,有了另一个角度的解读。他自己生长在红旗下,生命安全受到强力庇佑,虽然幼年时曾经有过饿肚子的时间,但无论那个年龄段,总不至于天天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不会因为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要逃难,就要躲兵灾;夜晚睡不着,只会是因为肚子饿,不会是因为害怕有人提枪持刀上门,更不会横死于街道之上。 正当林木胜浮想联翩的时候,李想发话了。 “好了,笑话也听了,香艳事情也讲了,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还是干正经事吧,不要让小楼姑娘发脾气。” “升阳草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想安慰道: “录其,这个别担心,这种草,属性至阳至正至柔,天然具有法力亲和力。贴上来,是受到你们体内的法力吸引,没有威胁的。至于你们的春梦,呵呵,这草成熟后,散发出某种介质,能够形成一种天然的迷幻阵,就是五十叔说的意阵,比起你的物阵来,高明了很多很多。” 林木胜一听,觉得再也没啥可问,于是指着地上的皮尔斯,比了个劈砍的手势,嘴里却问道: “送回去?” 第28章 风不止 大家交换了几天来各自收获的经验,相互交换了些意见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时分。 李正有点迫不及待,连连催促道: “我们现在去那个黎明公园,好不?我那天跟着木胜路过,那里的草木更多,估计空气也更干净。” “黎明?黎刹吧?” 李正瞪了李品一眼,回道: “一回事,都知道我说的是哪个,就你……” 大家对两人之间的互怼日常,早就熟视无睹了,没人加以劝阻。林木胜对这个提议,倒是有点心动,赶紧对李想进行劝说。 “师兄,这地方,是游客必去的旅游点,这些天,我们一直在市区里的繁华地区,可以去适应一下,顺便看看其他游客是怎么玩耍的。可以顺便丢垃圾,是不是?” 林木胜所指的垃圾,当然是皮尔斯啦。李想经过一番考虑,没有同意灭口,而是决定将这件事,装扮成一次绑架抢劫案件,至于皮尔斯这个人,弄成白痴之后,才找机会让当地官府发现,最终回到他的祖国,他的家乡治疗。 李想的计划,是将皮尔斯此人当作饵,用来聚集他的亲人,方便以后寻仇。否则,以如今的便捷交通,哈里逊上尉的子孙后代,早就散布开了,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怎样才找的齐。 这种想法,其实已经非常落伍,完全不合时宜。众人当中,只有林木胜生活在现代社会,明白这计划其实是无法落实的,但出于种种考虑,没有出言反对,反而在不经意间尽力推动。 一行人都做游客打扮,赶在午时来到了公园,草草参观了几个景点后,李正带头往植物园里钻,李品紧跟其后。林木胜因为不能马上吸收升阳草,对收集这些午时甘霖的事情,倒是不急,与李想慢悠悠的在园区内晃荡。 当邹录其在李想的示意下,也跑进来植物园之后,林木胜不紧不慢的对李想说道: “不拉责,我们去那边,那里更凉爽些,还有好多老外,有没有兴趣,与他们相互交谈一下?” 树荫下的长椅上,有好几个不同肤色的女孩,正在休憩,坐着躺着的都有。这几人都很有礼貌,见李想两人过来,躺着的赶紧起来,另外一个,还挪开地上的物品,方便林木胜坐在椅子上。 双方非常客气的攀谈着,交谈的内容,不外乎来自哪里、为什么来这里、对这地方感观如何等等。 双方的聊天非常愉快,李想时不时逗的对方开怀大笑,他此时展现出来的交际能力,让林木胜暗自佩服。 闲聊了很久,艾米纳姆,对方中的一个黑妹越靠越近,身体几乎贴在了李想的胳膊上,脸上始终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嘴里亲热的喊着,李想的给自己取的英文名字。 “斯麦尔,你说的话,太有深度了,好多我都理解不了,我希望多听几次,你愿意吗?” 李想动作隐蔽地缩了缩,右手却非常自然的搭在对方的另一侧肩膀上,让林木胜看的一愣一愣的。 “艾米,我可以叫你艾米吗?” 艾米纳姆连连点头,额头一下一下的,轻轻触碰着李想的脸颊。 “我也很喜欢和你,嗯,还有你们几个畅谈,真是太愉快了,让我又感觉自己年轻了五十岁。可是,” 艾米纳姆一听到这,立即抬头,连连反对。 “不,不,没有可是,不应该有可是,只有ok。” “听我说完。我还有三个朋友,我们是一起来的,不能抛弃他们。” “哦,你这是同意了吗?当然,叫上他们,这是你的责任。我完全同意,是不是,姐妹们?” 艾米纳姆的另外两个朋友,是一黑一白的女孩,在此之前,与林木胜的交谈过程中,正感到无趣,听说还有同伴,欢喜到连连说耶斯耶斯。 林木胜确实放不开,不仅仅是因为对方的长相一般,远看还有点姿色,近看都是大毛孔,粗汗毛,没有长在他的审美上,主要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沾花惹草的行径,总认为这样对不起妻子。 这种状态下,林木胜的表现,肯定不热情,问答中规中矩,毫无趣味可言,言辞也尽量简短,避免使用歧义词句,防止发生误会。这样的一个人,别说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不愿意交流,就算是朋友,时间长点,都没有朋友可做。 两个女孩,白的那一个叫桃乐丝,另一个叫洛丽塔,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活泼好动,热情洋溢的年纪,哪愿意陪无趣大叔。 等到李品三人重新出现,邹录其也被排斥到一边,只有与林木胜做伴的份,那六个人,已经自动分成了三对,相互融洽的交流起来,聊到后来,连第二天的活动范围也安排好了。 看着这些互动场面,林木胜的内心,突然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如果,用无根土制造的身体,与这些姑娘做活动,会不会把她们折磨死? 一想到这些,林木胜自己也被这想法恶心到了,抬手轻轻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一群人这时已经来到了海边,为首的那几个,正讨论着,这个时间段该不该出海的事情,林木胜与邹录其因为不参与,远远跟在后面。 邹录其此时,正在东张西望,像是在欣赏风景,看见了他的这个举动,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中的好奇,却暴露无遗。 实在是太龌龊了,林木胜不敢说出去,只好苦笑一声,敷衍道: “像是蚊子在耳边飞,呵呵。” 邹录其没有笑,而是追问道: “你也感到不自在了?” 林木胜以为他说的是现在这种状态,想了想,解释道: “没关系的,想哥的意图,也许是带着他俩体验红尘吧,毕竟你们几个,脱离尘世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当年还小,世道又完全不一样,如果不多接触世间事,以后可能露马脚的。” 邹录其耐心听完了他的解释,摇了摇头,没有立即接话,而是又继续盯着一个方向观察,他的这些举动,引起了林木胜的注,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邹录其感受到了林木胜的动作,伸出手,指着那个方向说道: “那边,有点古怪,” 林木胜顺着他指的方位看过去,只见距离约四五百米之外,一座孤零零的房子矗立在那:陡峭的屋顶,最高处还插着一根棍子。 “那座礼拜堂?” 林木胜一见这种结构,想当然的认定了房子用途,心中生出不以为意的想法。 “你再认真看看,换个角度可能更清楚。” 林木胜前后挪动了十来步,始终没有发现有哪里不妥,只好看向邹录其。 “这里的位置角度,不太好,我刚刚看见的,只有一根棍子,竖的,没有那根横的。” 林木胜笑了起来,哈哈几下,才反驳道: “不奇怪吧,万一是掉了呢,东西用的时间长了,出点毛笔很正常,今天修不好那就明天修嘛。” 话刚一说完,他立即意思到:不对! 这里是什么地方,教堂的话,绝不可能犯这种错误,就算是房子烧光了,那玩意也绝不可能坏,那可是代表着主为世人承受苦难,对信徒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圣物。 “味道也不对,好像有些东西,在意识深处,嗯,我不知道怎么说,像是在发臭,比上次还臭,但不连贯,一下有,一下没的。” 那怎么办? 林木胜想都不想,也没有问李想的打算,马上对邹录其说道: “不管他。这是人家的地盘,我们又不是来斩妖除魔的,更不是来行善积德的。对吧!” 这里正说着,李想突然回过头,向两人露出笑脸,然后在艾米纳姆的引领下,朝那座房子的方向走去。 第29章 眼是水波横 两人看见了李想的表情后,对视一眼,明白李想肯定也是发现了什么,才露出这种笑容进行暗示。 一行人加快脚步,几百米的距离并不远,不到二十分钟,就来到了那间屋子前。在这个过程中,不只是林木胜发现,这间房屋,虽然靠近公园,但绝对不在公园的范围内,因为两者之间不但没有现成的道路,还有不止一处的矮墙、围栏,作为两者的间隔。 这是一间典型的西式房屋,面积不大,占地只有二百多平方米,门前用篱笆围出一座长方形小花园,约有三十来平方米大小,花园中间一条小路,直通大门。 李品的眼睛比较尖,远远看见门上有几个字母,指着那边就问: “那h.sp.p是什么意思?” 他所指的几个字母,固定在拱形门框的上端,是由银色金属制成。 陪在他身边的洛丽塔,也是一脸好奇,看了看里面,又回头看着李品。 “你看的这么远吗?我看不清上面写的是什么。hspp,是某些单词的缩写吧,过去问他们不就知道了吗?” 林木胜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单词的缩写,但从这个地方的布置来看,花园里生长的低矮的花草,道路是泥土上铺设了几块小石板,墙壁上没有任何装饰物,一切都透露着素雅、清淡的风格。如果再加上几丛竹丛,一条小溪,和一两座假山,那这就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家园了。 李想上前,敲响了挂在栅栏上的那口小钟,清脆的叮当声,立即传进了屋内,里面很快走出一位中年妇女。李想向她说明来意后,马上得到了热情的欢迎。 “简女士,请问,这是什么意思?” 刚刚走进花园,李品已经迫不及待,指着门上的那些单词,开口问起其中含义。 简,就是出来迎接众人的那位中年女性,长着一副圆润的面孔,是一位黄种人,身穿纯白连衣裙,脚下赤裸着,嘴里操着一口不带口音的美式英语,语气温和的回答道: “拉宾先生,这是一个缩写词,其含义是心灵之家,是我们教派的信众们,修炼心灵的场所,至于如何我们是如何锻炼的,欢迎你进来深入了解。神,无私博爱,从不拒绝。” 林木胜一听到修炼心灵这个词,立即警觉了。这种东西就是灵修,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在他办公室的上面,还有开设过这种机构,只不过,后来据说是因为邪教而给捣毁了。他趁人不注意,赶紧掏出手机查询出相关内容,并将查询到的结果,一股脑发到了五人群里。 借着同伴们陆续掏出手机查看信息的空档,林木胜快步挤到李想身边,轻轻撞了撞他,使了几个眼色。 此时,众人已经进入室内,来到一个布置的像是接待厅的房间。李想一直在与简的交谈,此时微不可察的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已经有了准备。 简离开了一会,再次回到接待厅的时候,身后跟着来了另一位肤白貌美、身材高挑的女士,一头金色卷发,一身纯白的长裙,腰间松松垮垮的挂着一条金色腰带,同样也是赤足。 简为双方介绍了一下,众人才知道,这位阿夫洛尔女士,在这里的地位最高,学识最渊博。 简刚介绍完,李想就急忙解释: “阿夫洛尔女士,我们不是故意穿鞋进来的,请原谅。” 阿夫洛尔眨了眨眼,含着笑意看向李想,然后与每个人挨个对视了一眼,当视线回到李想脸上时,没有立即说话,而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 在与阿夫洛尔对视的那一刹间,林木胜如同触电似的,整个人都麻木了一下。他总算知道,什么叫眼睛会说话。阿夫洛尔的眼睛,清澈透明,但自己从眼神所理解的内容,突然间无比丰富:有喜悦、爱慕,也有尊敬和信任,林木胜甚至从中看出了埋怨的味道。而且,这种埋怨,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情绪在内,并不是真正的怨气。 林木胜的灵魂深处一阵悸动,对阿夫洛尔的感觉,在这一瞬间突然亲近了许多,内心产生出了靠近对方的想法。至于李品、李正和邹录其,也有同样的感受,眼神中的警惕,也顿时消散了。 但这些人,毕竟不是肉胎凡身。丧失了肉体的同时,凡人的欲望也随之而去,灵魂经过长期的修炼,精神世界无比坚固,这样的眼神,虽然充满魅力,但不足以打破他们的意识壁垒。心动仅仅是一刹间,几人相继恢复到了意识清明的状态。 他们意识的清醒,也算是非常迅速冷,但身体,却在意识恍惚的那一丁点时间内,向前挪动了几步,与阿夫洛尔之间的间隔,也因此缩短了一些。 至于同来的那三个女孩,表现就非常不堪了。她们此时就围在了阿夫洛尔的身边,距离不足十公分,眼睛死死盯着她,眼神中满是爱慕,那个叫做洛丽塔的姑娘,甚至偷偷伸出手,用指尖轻轻触摸着阿夫洛尔的手肘部位。 唯有李想,似乎没有受到阿夫洛尔的影响,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对方不移动,又似乎是受到了更严重的影响。 阿夫洛尔重新抬起目光,与李想对视着,眼神更加深邃,但她的语气,却非常具有诱惑力,嗓音哑哑的,像是刚刚睡醒后,没有来得及清嗓子时的音调。 “一切都是主的安排,是它对我们的启示。你不用向我道歉。” “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脱掉鞋子,是因为没有与主取得联系,听不见它的召唤和要求吗?” “这里面,包含着复杂的内容,无法用一句话表达清楚。你如果同意,我愿意为你详细解释,让你能找到生命的真义,在精神上接近主,行动上遵循主。” 艾米纳姆的十指交叉,双手紧握在胸前,语气中带着兴奋: “指路人,我们都愿意听你的教诲。” 她的话,立即引起了洛丽塔和桃乐丝的共鸣,两个小姑娘连声附和,桃乐丝还不忘拉上着李正,不停的要让李正表态。 林木胜突然问道: “阿夫洛尔女士,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 他这话里的负责人,用的是领导的单词,而刚才无论是简,还是艾米,对阿夫洛尔的称呼都是另外一个词,含义指的是灯塔。 “不,不,我只是一小束光,无法为灵修者指点道路,我只是带领他们,沿着主的道路前进。” 林木胜被她这种云里雾里的回答逗乐了,果然如此,每一个神棍,都要故弄玄虚,这样才能让人保持探索的欲望,而外表就是商品的卖相,只不过是为了吸引注意力。 林木胜还打算继续试探一番,却被李想的举动打乱了。李想一边蹬掉脚上的鞋子,一边对大家说道: “看来艾米对这里非常感兴趣,为了她,我们稍微改变一下今天的行程,酒吧暂时不去了,留下来学习,好吗?” 艾米纳姆一把抓住李想的胳膊,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嘴唇就快凑到李想的嘴边,小声说道: “亲爱的,你最懂我,我非常感激。感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 艾米纳姆此时的眼神,充满着爱慕、感激、喜悦和得意,已经有了阿夫洛尔的三分神韵。 第30章 暴起 再往里进一座门,就是一座大厅。洁白的大厅内,整齐排列着一张张低矮的桌子,横十竖五,共有五十张白色桌椅,有三十多人,身穿纯白色的长袍,盘坐在桌子前。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无论是这里面的人,还是简,或者阿夫洛尔,身上的衣物其实都是一个款式,都是所谓的口袋服装,就是那种一个大布袋上剪出三个洞,领口与肩部之间,只留下很窄的布条,袖口开到了腰部附近,然后往头上一套的服饰。只不过,简的腰间,在袖口与腰部的衔接处,扎着一条丝带,衣服也较为贴身,看着像是连衣裙,而阿夫洛尔,那个位置上是那条金腰带,由于实在是太宽、太显眼了,将人们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在腰带上,忽略了衣服的样式。 阿夫洛尔引导众人在空位坐下,自己才走到最前端的空地坐下,她的面前,没有丝毫摆设,也没有座椅。而在她行走的这短短过程,灵修学员被她那仪态万千的动作吸引,一个个都行起了注目礼。 趁着这个空档,李想拿出手机,看了看群聊里面的信息,然后自己也发了一条:没有法力波动。 经过他的仔细观察,在场的每个人,无论是简还是阿夫洛尔,都不是修行之人,身上丝毫察觉不出修炼的痕迹。 而邹录其也趁此机会,赶快把自己的感受告知了李想。但当李想问起现在的情况时,他却回了句:没有,很强烈,偶尔出现。 正当林木胜对邹录其想表达的意思,感到一头雾水的时候,阿夫洛尔终于坐定,开始了她的表演。 出乎林木胜意料的是,阿夫洛尔在简单介绍了一下新人,也就是他们八个旁听者后,所宣讲的内容,根本没有提及罪与赎罪,也没有提到任何与忏悔有关系的字眼,提及的内容,反而是围绕着爱与奉献展开。 林木胜感到有些诧异,仔细听了一小段,立即发觉,她说的那些内容,不但是老生常谈,而且逻辑混乱、因果关联生硬,简直如同梦呓。什么无私的爱,主与世人之间是一体的,世人在主的无私大爱下得以生存繁衍,所以世人也要以无私大爱偿还主恩之类。 林木胜听了到这,再也无心听她胡扯,干脆偷眼观察起四周的情况。 这一看,才发现,阿芙洛尔也好,灵修学员也罢,凡是穿袍子的,底下都是真空装束,除了这件衣服,再无余布。再联想到宣讲内容和阿芙洛尔的神态举止,林木胜对这间灵修馆的猫腻,有所了然。 果不其然,当阿芙洛尔讲完理论,时间也就过去了十分钟不到,她马上开始讲实践,这时所提到的奉献,就在这里被包装成行动向主靠拢的途径。 在她的讲解里,为了遵循主的意愿,世人不仅仅要向主捐献财物,还要向主敞开肉体,接受主恩。 听到这,林木胜认为,这家馆子,邪教这一属性,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它的教义,不但要谋财,还想谋人家身子,这就是妥妥的歪门邪道。 再看看其他那些灵修,每个人都听的如痴如醉,有的人一脸痴迷,随着阿芙洛尔的声音高低,微微摇摆着身体,有不少人还在无声哭泣着。 出现这样的场面,首先要归功于阿芙洛尔的嗓音。她的嗓音音质非常有特点,悦耳动听而且吐字清晰,音调起伏委婉犹如低声吟唱,其次归功于容貌,雍容华贵中带着天然吸引力,在其次就是她的眼神,她在整个宣讲过程中,眼神时时刻刻都在与听众交流,而且转换的动作非常自然顺畅。 即使以林木胜的人生阅历,在与阿芙洛尔对视的那一刻,都在瞬间沉醉,脱离了眼神之后,才有所警觉。这已经比其他的那些灵修好了很多。那些人,从阿芙洛尔开口的那一刻,已经沉沦,当视线相对时,眼神更加狂热,每时每刻都在盯着阿芙洛尔,等待与她再次眼神相交。 至于她胡扯的那些内容,林木胜根本就看不上。不过他挺担心李品李正两人,这两个人,年纪虽然一大把,但在上清宝气界长大成人,没多少社会经验,对于这类蛊惑人心的勾当,怕是缺少免疫能力。 至于邹录其,在林木胜的心目中,虽然情况与那两个家伙相类似,但性格沉稳,心态冷静,思虑周全,倒是不需要担心。 此时,阿芙洛尔终于停止了宣讲,开始与灵修进行一对一交流。林木胜赶紧看向身后,李想和李品坐的位置。 这一看,才发现,邹录其的状态,非常不好,这可把林木胜吓了一跳,赶紧看向身边,李正倒是一脸不屑,歪着头对着李品的耳朵,不停嘀咕着,李品原本还略显痴迷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 林木胜悬着的那颗心,在确认李品两个确实没问题之后,终于可以放下大部分,连忙再次看向李想和邹录其那里。 以邹录其的心性、性格,和历来的严谨作风来判断,确实不应该受到阿芙洛尔的影响,何况李想还坐在他身边,只要稍有不妥,李想马上会出手干预。但事情变得如此,其中的原因,却非常正常。 邹录其自见到阿芙洛尔开始,心态就有些不对,这主要要归咎于升阳草之役。 那一次,他沉迷在迷魂阵法的效果当中,直到林木胜相救才脱离。这次,虽然没有对他的身体造成伤害,当然也不可能有伤害,但是邹录其的心防,也因此失守。 对于修行者而言,身体上受到的伤害,既明显也容易治疗,但心防被破,是最隐晦也是最凶险的情况了。而打破邹录其心防的迷魂阵,所形成的效果,与今天的宣讲,竟然存在相似之处,这对于邹录其而言,就更加危险了。 李想在整个过程中,因为对邹录其的信心满满,丝毫没有注意到邹录其的变化,一心听着阿芙洛尔的演讲,还在心底暗自组织着,用于反驳的话语直到阿芙洛尔与一位灵修学员开始交流,李想打算开口质疑时,才发现了问题。 邹录其死死看着阿芙洛尔,眼睛里,都是爱慕和崇拜,不但对李想的话语,充耳不闻,连那些拍打肩膀,摇晃身体的举动,也无法让他移开视线。 林木胜看在眼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李想的判断是错误的。一个修行者,就这样简简单单被迷惑住了,还叫没有法力?那要怎么样,才算有啊? 同样的情况,也出现在李品身上。无论李正如何在他耳边念叨,都无法让李品忽视阿芙洛尔,最多只是稍稍移开目光,草草应付李正一句话,然后又将视线盯住前方,根本就不看李正一眼。 这如何是好?施展法术吗?要施展哪种?攻击性法术,还是防御性的?驱邪类,还是清心的,或者是护身?施法后,在场的其他凡人如何处置?一概杀光是不可能的,那么留下的活口,又要如何处理呢? 正当林木胜在内心反复权衡,一时间无法决定的时候,一点朱红色光斑,从李正手中亮起,在林木胜眼前一闪而过,咚地一声,打在阿芙洛尔的胸前。 霎时间,阿芙洛尔如同被铁锤敲击过的西瓜,又像是被掼在地上的白炽灯灯泡,她的身体,顿时化作了零零碎碎的肉块,抛撒开,飞起落下,散布在这天地间! 第31章 此事无关风与月 原来这是李正眼看李品不听劝,一怒之下,用弹弓射杀了阿夫洛尔。 李正这一迁怒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也吓傻了那些灵修学员。 室内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呆若木鸡,没人发出声音,只有阿夫洛尔留下的那片血雾,在这个雪白的空间内,在阳光的照射中,在重力的作用下缓缓凋落,既晕染着白墙,又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血红的彩虹。 最先反应过来的,当然是李想。他仅仅愣了不到五秒钟,马上站起身,开始施展出和光术。这次的施法过程中,他为了增强威力,还从方寸匣中掏出来一把焦黄色的粉尘,配合着手法,施展出一个足以笼罩整座建筑物的大型结界。 就在李想施法过程中,林木胜也反应过来了,也不再纠结该用哪个法术,抬手又是连续释放出好几种法术,驱邪清心镇魔等等,全都是最大范围的,将所有人都罩在里面。 李想施展出和光术之后,见林木胜还在继续施法,在旁边看了两眼,似乎不太满意他的选择,就准备上前阻止。但他想了想,停下脚步,放下刚刚举起的手,转身对着邹录其的脸,重重甩了一巴掌。 “啪!” 室内顿时响起一声清脆且响亮的回音。 这一掌下去,邹录其立即清醒了。 当李正痛下杀手的那一刻,邹录其的心,一下子变成空荡荡的,仿佛再次失去了至爱亲朋似的。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他既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他想哭,但没有要哭的理由,他的身体,也没有哭的机能了;他想表达愤怒的情绪,但这种情绪,似乎无凭无据,完全无从发泄。 他傻乎乎的盯着前面,看着那些飞散的血肉,看着渐渐逝去的彩虹,直到李想给了他一个响亮耳光。 邹录其抬起头,看着李想,似乎要说话,但嘴唇开合,却发不出声音。李想抬起手,但没有继续扇他,而是在他的后脑勺上重重一拍,打的邹录其往前一低头,然后说道: “锁住这里,不许人进出,任何人。” “哦……。” 邹录其木然回答着,立即掏出一套八门金锁阵法,熟练地布置了起来。 李想看见邹录其开始行动,马上冲李正喊了句: “收了。” 喊过之后,他的手,立即伸进怀里,掏出一支洛洛克17,枪口朝上,“啪、啪、啪”的,就是三枪。 这种现代的防身武器,完全是为了满足近战需求,而设计出来的。子弹小,装药少,射击声音很小,震撼效果极差。李想连开三枪,枪声也没有引起多少重视。 他见状,左手又一次伸进了怀里,摸索了一会,掏出来一只大蟒蛇左轮,这玩意,可是用来猎杀大象野猪的,口径超大,枪管极长,子弹的装药量,是现代手枪子弹的三倍还有余。 “轰!” 这一声,当即镇住了蠢蠢欲动的人群,每个人都僵立在原地,目光也转了过来看向李想,看向他手里的大枪。 李想开枪之前,阿夫洛尔死亡场面,对人们所造成震撼,已经开始消失了,在场的每个人,开始流露出惊慌的样子。 有的人站起来,作出逃跑的举动,也有些卧在地上,更多的人,已经发出或是尖利,或者是沙哑的喊叫。但这一切,都被马格南.357口径的咆哮,彻底给打断了。 李想跳上桌面,再次朝天开了一枪,然后大声喊道: “留在原地,不许移动,等待。” 第一行座位上,有一个学员站了起来,手指着李想,还没开口说话。李想的枪口就对准了她。 这也是一位年轻的女士,一头黑直长发,皮肤白里透红,身材高挑,脸蛋、身材性感丰满,一副南美人种的长相。美女面对枪口,垂下了那只手,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的表情,随即,恐惧马上又被愤怒所取代。她昂着头,死盯着站在桌面上的李想,重新举起那只手,指向李想。 “轰!” 大蟒蛇的咆哮,再次响起,女人的胸口,爆开了一团血花,整个人被这一枪打的腾空而起,重重倒下,倒在了阿夫洛尔留下的血泊中。 “服从命令,远离死亡!” 李想再次喊道,目光巡视了一周,枪口随着目光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人反抗之后,这才快步走到李品身边,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啊有ok?” 李品早就从之前的失魂状态中,恢复了过来,却在一直与李正拉拉扯扯当中。听见李想的问话,反而愣住了,他眨巴着眼睛,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李想在他的膝盖上,轻轻踢了一脚,责怪道: “你真出息了,居然对兄弟动手。” “不是,不是的,你看到的,不是你想到的,是……” 李品还没来得及回答,李正却赶紧帮他解释起来,可结结巴巴说了几句,不光李想没有听明白,连他自己,都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而李品自始至终,都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要与李正拉扯,也无法回答李想的问题。 虽然没有得到李品的回答,但从表情来看,是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李想确认了这一点以后,此时也没有时间去继续纠缠,就丢在一旁,招手,示意邹录其赶快过来。 对李想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一是保证同伴的安全,包括让他们恢复正常状态;第二件事就是,如何收拾当下的局面。在解决了第一件事情后,摆在面前的,如何收拾眼下的残局,才是真正让李想头疼的事情。 阿夫洛尔的言行蛊惑,虽然让李品、邹录其在短时间内沉迷,以至于失去了对自身的把控,表现出对阿夫洛尔的爱慕,甚至是尊崇。但这种情况,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分割开,很容易在事后解决。反而是李正的鲁莽和残暴,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李想接二连三的对着邹录其招手,但只有林木胜主动靠近了一些,而邹录其在布设好八门金锁阵之后,举止又回到了之前那种,呆若木鸡的状态:抬着头,两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的方向,根本没有看见李想的招手动作。 “录其,录其!录其!” 邹录其已经神游天外,还是没有反应。 平时最省心的人,如今的表现却最失常,也是最让人操心的。李想看在眼里,内心是又急又气。而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些学员又开始蠢蠢欲动了,尤其是第一行的学员中,连续有好几个人站起身,相互交头接耳,低声细语地讨论着,还去不停拉扯,身边那些坐着不动的人。 此时的李想,依然是双持手枪的形象,左手一支大蟒蛇,右手还是那支洛洛克17。这时候,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抬起右手,举枪对准邹录其的背部,毫不犹豫就扣动了扳机。 “啪!” 枪响后,邹录其的身体向前一冲,脚下一个踉跄,但还是没啥反应。 “啪啪!” “啪啪啪!” 接连五枪,每一枪都击中了邹录其,打在他的背部。听见了这几枪,刚才那些正在相互打气的学员们,不约而同看向李想手中的枪,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终于老老实实坐下来,再次偃旗息鼓。 邹录其终于被这几枪打醒,回应了李想的呼唤,五人终于汇合在一起,开始商议如何收尾。 第32章 规则的挑战者 就在李想召集大家讨论的同一个时刻,在五十楼的那间现代版会议室里,小楼姑娘与孔伏面对面坐着,小楼姑娘的指关节,有节奏地敲击着金属桌面,整个会议室内,不停响起清脆的叮叮叮叮的声音。 孔伏一言不发,眼睛看着对方那只,不停上下起伏的手。 小楼姑娘在这段时间,一直都很烦,很恼,非常自责。 烦躁,来自孔伏,恼火也是针对孔伏,自责的原因,也是因为孔伏的所作所为。 孔伏的行为,是在徇私,是在破坏了宝支真人与五十叔为上清宝气界立下的规矩。 自从那八千多条生魂,被引进上清宝气界,就已经埋下了今天的伏笔。 上次会议中,宝支真人提出来,大量增加人口的要求,五十叔答应了,为宝支真人引入至少五千条生魂。这个承诺被完美执行,而且是超额执行,直到李想离开前,五十叔的徒弟们、各乡的乡主们全体出动,在短时间内,为上清宝气界带回来大量的生魂。但事情,坏就坏在了任务急、时间短这上面。 为了完成指标,负责接引生魂的管事们,放弃了一贯来的原则,不再认真挑选,而是见到一个就接引一个,正所谓萝卜快了不洗泥,导致人魂的质量参差不齐,引发了无数纠纷。 这批人魂,初来乍到就了解了此界的规定和处罚方式,每一个人都同意了。但分下各乡之后,就屡屡出现违规行为,且愈演愈烈,至今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触犯规矩的人魂,足有六千多人。 刚刚开始的时候,触犯规矩的人魂,数量其实不多,四十多个乡的人魂,加起来不过三百来个,如果一切都照规矩来,那就万事顺遂,可孔伏偏偏不是这样处理的,以至于无数新进人魂,有样学样,时刻践踏着五十叔的脸面。 让小楼姑娘陷入深深自责的事情,是她过于信任孔伏,将日常管理工作,全部委托给孔伏,自己一心一意负责调度资源备战,未能尽早发现。 两人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在会议室内僵持了六天,现在是第七天了。 孔伏终于开口了,他的语气很内疚,但态度非常坚决。 “我不可能同意的!一次性处置六千多人,我没有疯。除非,除非……” “除非什么?你说,除非怎么样?” 小楼姑娘一听,停止敲桌子,立即追问道。 孔伏本来是想说除非他自己怎么样,例如被赶下台啊,或者死掉啊之类,但转念一想,这样怎么对得起五十叔呢?只好住口,不敢说下去,但被小楼姑娘不停逼问,才好不容易憋出了一句: “除非五十叔开口!” “咯咯咯!咯咯咯!” 小楼姑娘的笑声,终于止住了,她无情嘲讽道: “伏之兄,这个责任,你真的要五十叔为你担起来吗?你是真心这样想的?” 孔伏说完刚刚那句话,其实已经非常后悔了:自己当年是发过誓,要为五十叔背负一切罪孽。如今却提出了这种借口,实在是有违本心的。 没等孔伏回答,小楼姑娘再次开口: “你认为,五十叔会如何决定?” “可这,毕竟是六千多人,这……” 没等孔伏说完,话就被小楼姑娘打断了。 “分入各乡之后的第三天,报上来的触犯规矩的人魂,只有三百二十七号人魂,其中,五人以上聚众喧哗的,七十七个,嫌弃居住环境的,一百八十九个,不服从讲师的,三十五个,扰乱辩经堂秩序的,二百零五个,欺凌同伴的,数量是最少的了,只有五个,不可理喻的三十一个,兼而有之的,一百一十四个。” “伏之兄,这数字,对不对?你又是如何处置的?本该如何处置?” 孔伏起初只是低下头,拒绝回答。小楼姑娘此刻却不依不饶,一直重复着这三个问题,孔伏实在无法逃避,才低声下气的回答道: “这一百一十四个,加那五个,开誓台,施以逐出本界或者打散元神的处罚,其余的,囚禁三十天,或者更长时间。” 小楼姑娘两只小手,在桌面上一摊,示意她的问题还没回答完,请继续。 孔伏不却不肯继续,反而解释道: “太多了,过于严苛,岂不闻,苛政猛于虎,总要留出生路,让知悔改之人,不至于走投无路吧。” “哈哈,伏之哥哥,你给我掉书包,是吗?你给一本书来掉书包,你怕是忘记了,我本体就是一本书,是吧?不是吧?” 嘲笑完孔伏,小楼姑娘神情严肃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 “规矩不坏,人心不散!你最严厉的处罚,只不过囚禁百天,这可没按规矩来。之后违规之举,频频发生,有赖于此!” 孔伏一下子叫起委屈来。 “谁能想到,这批人魂的本性,如此恶劣不堪,无论老少男女,口舌便给不说,而且见缝插针,不但强词夺理,无理还要闹三分。更加过分的,是将我之前的处置方式当作了惯例,将我架起来,……” 说着说着,孔伏自己住口了。 如今的这批人魂,确实如孔伏所形容的,人人识文断字,个个口齿伶俐,但对让他们遵守规矩、规则的要求,却非常反感。他们不是反对订立规则,只是反对让他们自己遵守,反而非常热衷于要求别人遵守规则,甚至有人为此,将规则背的滚瓜烂熟。 为了不受此界的约束,哪里的规则对他们有利,就套用哪里的,如果实在找不出有利的规则,就开始胡搅蛮缠,撒泼打滚。 孔伏正是对此掉以轻心,一时心软,没有严格按照规矩执行,不忍心一次性处死一百多号人,带来了隐患,以至爆发为成灾。孔伏其实很后悔,但百多人都已经不忍心,现如今,那可是六千多人,孔伏更加不肯杀掉。 这六天,孔伏为了保住这些人,与小楼姑娘反复纠缠,也做了很大的退让,从同意处理一千,后退到同意处理一半,但小楼姑娘却坚决不松口,一定要杀掉全部。 孔伏自然不肯这样做。而小楼姑娘毫不退让的态度,让他也有些恼火,才说出之前的那些话来。可随着分析的深入,孔伏自己也发觉:如此不堪的灵魂,还真的是死不足惜啊! 孔伏当然不能这样表态,否则就前功尽弃了。他停下来,思考着,小楼姑娘也不打扰他,会议室里,再次陷入安静。 李想这边,刚刚聚集在一起,李想就严肃的说道: “李正,不该这样做,你做错了。如何处罚,事后再议。你同意吗?” 李正也认识到,自己的擅作主张,有违规矩,给李想带来了不便,点了点头,不再抗辩。 “我决定,要防止将事情闹大,只能伪装成普通的刑事犯罪,抢劫还是绑架都行,你们同意吗?” 李想的这个计划,灵感来自于那天晚上的电视新闻节目。那样一起恶性案件,在当地政府的操控下,居然变成了政府军的大功劳。至于真相,没有人会发现,也没有人关心。 李正指了指艾米纳姆等人,问道: “这三个,怎么办?带走?还是留下?” 李想刚要回答,被林木胜突然打断了。 “不行,说不过去,教派冲突更合适。” 李想的眼睛一亮,点头赞同。“好,好办法,我还想着,确实有破绽,干脆全部抹除呢。木胜,就按这个办。” 林木胜被他的话,吓得哆嗦了一下,为了不让李想一语成谶,赶紧对李品叫道: “拿出金条,造个权杖,就那个,屁眼神的,哦不是,是皮亚神的。快,不用很大,像个胸针大小就行。” 第33章 神灵的追求 五十楼里的沉默局面,持续了更久,依然是小楼姑娘先开口,才被打破。 “伏之兄,你这样没用的。两件事情哦,” 小楼姑娘说话的语气,突然又变得温柔、娇嗔。孔伏抬起头,等待她说下去。 “第一件嘛,如今那六千多人魂哦,只锁拿了一千挂零,还有五千多点,具体数量是五千七百零三个啊,这么多滴,还在各乡中自由活动着喔,他们会不会带坏剩下的那一千多老实人,可是一件不好确定的事情诶。这都六天了,你猜,会不会啊?” 孔伏的表情变换不定,使劲眨着眼睛。小楼姑娘瞪大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孔伏。良久,孔伏才沙哑地问道: “那,第二件?” “按规矩吧,我们决断不下的事情呢,是让五十叔来处置滴。我猜呀,伏之兄是不愿意这样做滴,那万一跳过了五十叔,只好找宝支真人的咯。宝支真人,” 不等小楼姑娘说完,孔伏立即打断。 “宝支真人可是要依靠这批人魂体验红尘,绝不会同意你的。” “真的吗?伏之兄可要想清楚哦。” 孔伏再次沉默了。他最后这句话,还真没过大脑,说出口来,纯粹是为了争辩而争辩。 几十年来的相处,孔伏对宝支真人的个性是最了解的:作为已经达到炼虚合道境界的真人,事件万物,无论是人还是魂魄,或者是宝物,在宝支真人的眼中,都是他修炼的工具,而工具嘛,只论有用、无用。唯一能让他有所羁绊的,并不是五十叔,而是宝支真人自己心中的执念——封神。由天庭对宝支真人进行册封,职务大小不拘,只要是得到来自天庭的册封玉诏,宝支真人就满意了。 这样的一位真人,在他心目中,这批不行,就换一批,不会有怜悯之心,一定同意小楼姑娘的处置方案,甚至还会更绝一点。 正当孔伏思考着的时候,小楼姑娘又说话了。 “大道无情,这个无情,指的就是顺着规矩来,修行到了真人这一境界,体验红尘,是为了更好体会无情,而不是加入红尘,不是被红尘同化,修炼,其实是进则千辛万苦,稍一松懈,则万劫不复啊。伏之兄啊,你的修为停滞,可不仅仅是因为伤势所累,没堪破这一点,其实也算是一种原因哦。” 孔伏对自家的事情,倒是不怎么理会。虽然小楼姑娘说他的心性无法突破,影响了修为,但五十叔早就说过,只要找到枢斗神光和上清宝气那两件本源,自己的伤就可以痊愈,修为可以恢复。能够恢复修为,他就心满意足了,并不要求成为金仙或者圣人。 从宝支真人那里寻求宽恕的路,肯定是走不通了。孔伏想到小楼姑娘提到的第一件事,又不能继续保持沉默,只好转为软语相求,希望她能同意少杀。任由孔伏如何舌绽莲花,小楼姑娘的决心,从没动摇。 在李想这里,灵修馆这件事,还是较为平静的解决了。李想一行人,在现场留下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是一次教派之间的矛盾,这才飘然遁去。 警察在努力勘查现场之后,除了确定嫌疑人是五个人,遍地的弹壳,目击证人的证言,不慎掉落的胸针,都证实这是一次皮亚神教徒的复仇行动。至于凶手,却没有留下指纹,没有留下nda,也没有了后续的踪迹。 在林木胜看来,这一次,仅仅死了两个人,就是最大的幸运,至于背锅的神灵,事后要遭受怎样的指责,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这就不是该他们考虑的事情。 但对李品、邹录其而言,阿芙洛尔留下的影子,始终占据住他俩的意识中,即将逐渐发酵,结出无法预料的果实。 李想意识到了这点,对此有些担忧,为了消除隐患,他连续几天没有出门,也没有确认正式行动的日期,日夜窝在宾馆,与林木胜商讨对策。 阿夫洛尔教派的老巢,或者说总部在哪里,信奉哪个神灵,详尽的教义是什么,由于李正的鲁莽,这些情况当时都无法得知,幸好如今的社会,发达的网络、电视传播,为李想填补上了这一缺陷。 公正挚爱教派!一看到教派的名字,林木胜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果然又是邪教!再看源头和教义,来自棒子国,由朴松德创立,宣扬的,是他自己就是救世主,要求信徒向他奉献,从金钱直到肉体都要无条件的奉献,林木胜对自己的判断,再无丝毫怀疑。 李想则是边看新闻边笑,笑容里满满的嘲讽意味。没有了解这个教派之前的担忧,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他嘲笑的对象,倒不是教义,虽然这种教义,既无聊又无耻,充斥着恐吓和虚假承诺。但除了自家外,谁家的教义不是这样,好一点的,只不过更隐蔽,对金钱的贪婪,对物质占有的欲望,表现的没有那么直接罢了。 他笑话的对象,是李品、邹录其这两个人。堂堂的修道士,修行了几十年,心性早就修炼成墙,虽然不清楚他俩的心灵破绽是什么,居然还堪不破这种手段,被拖入了这种可笑的陷阱中,这让李想如何忍住不笑啊。 了解了相关信息后,林木胜见李想的脸上,还挂着那种讥笑,也有点忍不住想笑了。但毕竟与他俩的关系比较浅,不愿意太过于放肆,想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一句话。 “那个,师兄,俗话说,老茅房着火,烧的最快不是,他们两个,可以理解的。” “哈哈哈哈,老房子,比喻恰当,改天我一定告诉他俩。” 林木胜的脸上,原本还是忍住笑的表情,现在立即换上来一副苦笑。 “师兄,你不是这样的人,吧!” “哎,我还就是这样诶。谁让你和我不是一条心呢。” 李想始终不肯放过林木胜,继续调笑着说道。 “看来师兄对解决这两个人的问题,是胸有成竹了哦?” 李想收起了笑容,笨拙的打了几次响指,都没成功。他自嘲式的嘿嘿一笑: “比这个简单多了。” 小组成员再次聚集在客厅里,李想也不说话,直接播放起林木胜录制好的新闻。 直到看完了这些节目,李想就问邹录其: “来,你说说,这东西,有什么吸引你的?” 李想连续追问,但邹录其低着头,就是不肯回答。 “我来说,你听听,我说的对不对,好不?录其。” 邹录其依旧低头不语。 林木胜见状,看出来邹录其的难堪之处,心理想着:打人不打脸,李想这是要下猛药,当众打脸啊。这样做,让邹录其以后如何与大家相处呢?这可不行,必须出声劝一下。想到这,他赶紧插话: “师兄,我觉得,还是把你对这件事情的理解说一下,让他们自己思考,比较合适,是吧?” 李想看了一下林木胜,林木胜拼命点头示意。又看看邹录其,发现他的这时抬起来头,神色中带着期盼。李想这才意识到,自己该为邹录其留点余地。他默默的坐回沙发上,停顿了一会,又看向了李品,发现李品也是同样的表情,这才哼了一声,无声的接受了林木胜的建议。 李想讲述的内容,与小楼姑娘的意思基本一致,只不过针对李品两个的特殊性,增加了一些关于如何区分正神、邪神的内容。 李想将之前的那次实验,结合早几天的遭遇揉碎了,灌输给了两个破防的修道士。 正神要什么?要的是虔诚而纯净的信仰,此外,别无所求! 第34章 让我们去看看 林木胜错了,他不该为了保住邹录其的颜面,而劝说李想的。做这样一个老好人,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坏事的。 对于已经沉沦,或者是正在走向沉沦的人来说,一剂猛药,是最及时的救赎。如果不揭开那道伤口,无法对症下药,任何人就算是口吐莲花,也无法让他回头。 如今的情况,有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苗头。李想对阿芙洛尔所属教派的看法,邪教邪神,邹录其虽然同意,但却认为,她说的那些道理是正确的。 李品对于李想的劝说,表现的还行,抗拒的不明显,邹录其却不然,特别是当李想指出,神灵只求念力,不会向信徒索取除此之外的任何物质,神灵也只会反馈给信徒以能力和物质,不会在其他方面给予安慰时,邹录其的反击开始了。 “想哥,我承认,所有的教派崇拜的对象,都需要依靠信念提升修为。但是,这与爱和供奉之间,并不冲突啊!为了获得纯净虔诚的念力,让信徒得到爱,脱离了财产代表的物质后,让信徒之间彼此相爱,在爱的氛围里信奉神灵,让神灵收取到的香火更加纯净,不是最有效的办法吗?” 李想万万想不到,邹录其受到的荼毒如此深,一时有些语塞,而李品此时,也露出了赞同的笑容。 林木胜还没有意识到,是自己那一番话,让事情变得复杂了。如果按照李想的设想,先让邹录其吐露真实想法,然后有针对性地驳斥,而不是现在这样想当然的,自说自话,事情会变得好得多。 李想发觉,自己的一时心软,反倒是最错误的选择。他按捺住了悔意,先看了看李品。 “你也是这样想吗?” 李品的眼睛咕噜噜转了几下,不敢直接承认,只好移开目光,看着邹录其说道: “录其说的,也许有点道理,我,我还没想明白。” 李想摇着头,往后一仰,看向天花板,仿佛看见,那里有个神灵,露出头来,正对着他发出阵阵讥笑。 李想仰着头,内心里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平视着邹录其。 “神灵的本质,是依靠念力、信念或者香火修炼的修道士,并不比我们高贵。无论是什么教派,信奉的神灵叫什么名字,这一本质是不变的。别听那些信徒胡吹,什么上帝啊,神子圣灵啊,天神啊,羽蛇神啊,假如真有这些神灵,那也一定是修炼来的,没有生来就是的,譬如宝支真人,来历算非凡了吧,如果他不修行,也只能当个记功手账用,都同意这点,是吧?” 对李想的这番话,林木胜深感触动,他忍不住插嘴。 “神,也不过是天赋机遇更好的凡人罢了。” 李想冲他点点头,然后才继续发表他的渎神论。 “香火成神这类,是捷径,也是险径,依靠的是最纯粹的信仰。不馋一丁点杂质,于香火而言,爱,也是杂质,清净师兄早就证明了这一点。所以,正神是不会宣扬爱的,不会让信徒之间,彼此相爱的,他只要信仰,无杂质的信仰。” “不对,现在那么多的教派,不是都在宣扬神爱世人吗?那可是几亿信徒,也错了不成?” 面对邹录其的反驳,李想哑然一笑。 “你要分清楚,神灵是神灵,教会是教会,你听到的,只是教会想告诉你的,那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扩大影响,增加和方便管理信徒,可不代表神灵的真实愿望。而神灵嘛,对此心知肚明,为了信仰之力而默许了。” 邹录其默不作声,只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番话。爱是假的,是传播者的私心,神灵不需要爱,也不爱世人。这难道是真的吗? 从修行者的角度看这件事,非常容易理解。譬如邹录其自己,他的修炼,需要依靠吸收天地间的氤氲元气,只要元气足够充沛,纯度可以接受,他可不会理会,到底是谁,向他提供元气,更不关心元气提供者的死活。 他自己尚且如此,那么,那些修神的修道士,有什么理由去关心,香火提供者的安危? 如果神灵不关心这些,宣扬爱,有什么狗屁意义?又是谁,在反复灌输? 邹录其的心理防线,又一次面临了崩溃的边缘,他还是有点不甘心:自认为发现了世间真谛,转眼之间就被证伪,这结局,无论是谁,都不会好受。 “但,所有的教派,不都要祷告吗?祷告时,那些祷告词,如果掺杂了杂质,神灵怎么愿意接纳?就不害怕愿力太杂,受到伤害?” 眼见邹录其还在负隅顽抗,李想的打击,更加不敢放松。 “你不记得那个皮亚神化身了吗?它是怎么做的?何况那些正教,无数的修行法门解决,不过效果不是很好。其实对于修神的修道士来说,祷告词的内容,越简洁越好,祷告时间越长越好。他们恨不得信徒每天一直念叨一句话就好了,例如,我信你之类,其他的内容都是杂质,有些教派,就有念诵神的名字就可以修行,念的越多越虔诚的说法吗?这才是神灵最喜欢的信徒啊!” 林木胜听到这个,暗忖:我靠!何止是有些教派啊!几乎所有的都这样,原来这样做的,才是好信徒。 见邹录其还想挣扎,李想干脆站起身,朝林木胜说道: “木胜,刚刚新闻里,不是说了这教派在马城的分舵地址吗?操作手机你较为在行,来,导个航,我们一起去那里看看,先看看这个神灵,啊,不,要叫救世主,到底有没有道行,再看看正邪,最后,再让录其亲眼看一下,这些教义,是不是救世主的真实意图。” 林木胜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句,我靠! 为了让邹录其迷途知返,这是要干嘛?李想嘴里说的,看似很简单,但实际上,怕是要动手了。 万一对方真的是修神者,李想要做到所谓的三个看看,在不惊动对方,是不可能成功的。相互敌对的两方,遇见了彼此,能不打一架吗? 如果对方没啥本事,以自己这伙人,一贯来的作风,也要干他们一票。 林木胜心里想着事情,但手里的动作并未受到影响。他三两下子,就在手机上找到了地点,查看了路径和目的地周边情况后,他脸上表情有了些迟疑。 李想立即发现了这点,向他投去询问的眼神。 林木胜放大了地图,指着显示屏上的红点,又指了指旁边的一片区域。 “为什么这里是空白的?” 李想看着林木胜指出的那块地方,好奇的问道。没等林木胜回答,他也看见下面的一行提示:军事基地。 林木胜缩放下地图,说了句: “三百米不到,也就在百丈内。” 这就有点棘手了。军事基地旁边闹事,那可很容易把事情闹大的,闹到无法遮掩的地步,必然影响渗透计划的执行。 李想沉吟不语,片刻后就下定了决心:只要能让自家兄弟不再发昏,不管是马蜂窝还是老虎屁股,掏了也就掏了,摸了就摸了。事情闹大了,大不了回家啊! 上清宝气界,孔伏与小楼姑娘的僵持局面,终于还是以小楼姑娘的退让,而告一段落了。 双方所达成的最终协议,是处死那六千多人魂,最新数字是六千零九十八,一个不留!但小楼姑娘答应,只将其中的一千四百人魂,送上誓台,剩余那四千六百九十八个人魂,将在毫无恐惧的前提下,打散魂魄。 这就是孔伏唯一能争取到的,小楼姑娘唯一同意的让步。 第35章 醒悟 这里是一座五层高的楼房,占地竟然有数千平方米,门前的小广场里,立着的那块石牌上,有一行英文缩写,林木胜手机查询后才得知,这里叫挚爱文化国际传播公司马城公司,面前的所有建筑物,包括这个小广场,都登记在这家公司名下。 天黑之前,李想等人就一直徘徊在这座建筑前,观察了解着,直到天黑之后,才准备开始进入行动。 没有在白天行动的原因,倒不是担心被发现,是李想参考了林木胜的建议,才决定下来的。以林木胜多年来的社会经验,他认为,只有当夜幕降临后,人才会充分暴露出本性,这时候才是最佳观察时间。 李想同意晚上行动的理由,除了赞同林木胜之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当他刚刚看见这幢建筑,他就看出来了,萦绕在建筑物外围,那道底色发黑,交杂着红色蓝色的光晕。这说明里面的人,有一定的道行,并不是那些招摇撞骗的神棍。是为了安全起见,选择了在黑暗中行动。毕竟,无论哪个时代的黑夜,向来都是非法闯入者的天然朋友。 就在等待、观察、等待的这段时间,李想还专门将邹录其揪了过来,指着这道光晕,告诉他: “你们都听过形色吧?就是那个形形色色的形色。正所谓,有什么样的内心,就有什么样的行为,而有什么样的行为,就有什么样的外在颜色。心正则色齐,心邪则色偏,志向高远的色彩纯正,卑鄙自私的颜色斑驳混杂。看看这个,用望气术看过去,看清楚了吧?如果是真心诚意践行大爱的话,外表表露出来的,应该是乳白色,这里是啥颜色?底色是黑色,但不纯,深浅不一,说明主人心思不正,蓝色漂移不定,主贪财好色,红色近血色,主残暴不仁,施虐成性。光看这些,就知道这是什么货色了。” 李正永远是最跳脱,最多嘴多舌的,他冷不丁就问: “那我们算什么?是什么颜色?” 李想使劲一揪他的耳朵,接着一推。 “我们当然是五十叔传下的颜色。纯正的黑色、白色,加纯正的红色,再加纯正的黄色,和蓝色。根据修为,每个人的各种颜色亮度,虽然深浅不一,但各色之间,彼此泾渭分明,绝不会混淆。你还想什么!” 李正讪笑着,顺势向前冲了几步,逃出了李想的魔爪。 为了防止被现代工具捕捉到,李想带头用土遁术,钻进了楼房的正下方,准备从地底下进去,再冒出了地面。没想到,出了一点小意外。 施展了土遁术之后,第一次抵达的位置,是一座庞大空旷的地下停车场,而不是厚实的泥土。 在施展土遁之前,李想已经预留了地下停车场的深度,要避免直接出现在停车场内,但没想到,这建筑里,设计了两层地下停车场,李想避开了上面那层停车场,却直接出现在负二层停车场内。 李想立即带着大家跑到隐蔽处,指挥着大家再往上升了两层。 这次出现在一间房间内。没有人居住,一切干净整洁,林木胜开门往外张望了一下,又赶快重新关起门。 “门外是一条长走廊,两边都是一样的门,像是宾馆有地毯,两头各有一个摄像头,没人,也没法术痕迹。是再上去,还是?” “检查防护法术,录其,给大家都加上个隐身,然后李品左边,木胜右边,你俩各去一边看看,我和李正过对面,我走左手边。” 单独留下邹录其,确保他处于安全环境,这是一贯来的做法,谁都没有反对,这次也不例外。 邹录其没等同伴开始行动,自己先拿出一套阵图,开始在各处布置了起来。这种情况下,他布设的,都是防护阵法,布设好阵图后,只留下阵眼不激活,万一需要,就迅速激活阵眼,启动阵法,不需要阵法防护,还可以回收再利用。这样,既不会造成浪费,也不会引起注意。 邹录其正在布置着阵法,放在桌面的手机发出了振动。 在分头行动时使用手机联络,也是林木胜的建议,李想也不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在尝试过现代通讯设备的便利性、优越性之后,爽快的同意了。 群里的消息是发给邹录其的,内容很简短,让他去与李想汇合。 邹录其三下两下收拾好,沿着李想之前说好的方向,找了过去。不一会,看见了李想留在地上的一块金条。 邹录其看了看金条摆放的角度,将金条捡了起来,然后又在群里问道: “距离,方位?” “墙的另一边,注意保持隐蔽。” 墙的另一边,还是一间住房,一个正在抽泣的女孩子,跪坐在地上,上半身扑在床沿。 叫我过来,就为了看这个吗?邹录其一边想着,一边上去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 女孩背朝外,看不见脸,短衣短裤打扮,胳膊和脚踝上,有多处红肿的痕迹,白色床单上布满褶皱,有不少污渍,还有一些零碎的小物件。 邹录其的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个女孩,独自一人在这样一个地方,这种情况本身就不正常,何况还是哭着。,那就更有问题了。 正当他犹豫着,不知如何是好时,耳边响起了三下敲击声。邹录其以为出现了麻烦事,赶紧循声望过去,,发现声响来自对侧的墙壁。他小心翼翼探过墙身,进入下一间房,这里的环境,与之前的并无不同,只有一男一女,正在探讨人伦之事。 男的是个白人,身材极其臃肿,凸起的大肚腩,贴在女的脸上,长得一头花白的头发,半眯着眼睛,一脸陶醉的站在床边;女人仰躺在床上,头垂在床沿边,正被那人的肚子仅仅压住。 邹录其不打算观看这场活春宫,立即向下一间走去。同样的结构、摆设的房间,一直走过了十五间,有六间房间内,出现了相类似的场景。还有一间房间内,是三男五女在演绎着这些。 手机中,再次发来信息,是一个实时定位,邹录其跟着指示,不停移动,来到了一间密库。 映入邹录其眼帘的,是满墙的钞票。世界上流通的各国的钞票,都能够在这里找到。李品正站在钞票墙跟前,随意翻动着。 五人再次重聚后,李想解除了隐身。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邹录其: “你要这样的爱吗?” 邹录其一边摇摇头,一边看着李品。李品也赶紧摇头,示意自己也不要这样的。 林木胜突然开口问道: “我看到的那些男的,都是白鬼,我们也不符合他们的挑选标准吧?” 李想笑了。 “你忘记自己当时的穿戴吗?一看就是富豪级别的。你是金主,不找你,哪来的经费?” 林木胜这才恍然。当时自己和李想浑身上下,一身奢侈品,连买的鞋子,都是三只的,是自己以适应社会为由,带着大家购置的。有些服饰,是自己以前只是听过,而不舍得购置的,趁这次机会弥补上。 林木胜想明白这些,内心不免有点汗颜:自己的年纪也这么大了,人生经验也算丰富,但爱慕虚荣之心,还是无法消除,有些愧对五十叔的爱护。 邹录其此时此刻的心,更加内疚。自己长期修行,居然窥不破凡人的语言圈套,让人轻易就蛊惑了。 李想在一旁,任由邹录其自己沉思,不但没有催促的打算,反而打起了钞票的主意,走到墙跟前,开始挑选起来。 第36章 形迹暴露 马城警察局的局长办公室内,柯布罗局长非常疲倦,但他还不能回家,只能枯坐在他那张宽大的椅子上,两脚高高的翘在办公桌上,眯着眼睛养神。 房门被轻轻推开,洛莉亚,他的秘书,穿着一身贴身的制服走了进来。柯布罗局长眯着的眼睛没有睁开,保持着翘着腿的姿势,嘴里问道: “有新消息吗?” “马克里侦探刚刚来电话,他们在云顶的希尔大酒店的大堂监控中,发现了疑似嫌犯的踪迹,正在进一步确认。” 局长立即睁开眼,收起腿,腾地坐起,跟着站起身,身体几乎压在办公桌的桌面上了,口里厉声喝道: “马上打电话,马上,我要亲自和马克里通话。快。” 洛莉亚立即递上手中拿着的手机,一边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到的,为你准备好了。” 柯布罗一手接过手机,另一只手伸到洛莉亚的腰肢上,用力搂住,狠狠搂了几下,才放开。 洛莉亚主动往前贴紧,调整了身体的姿势,方便她的局长搂住自己,在局长即将放开自己的时候,才说道: “先打电话吧,确认了人,早点向市长汇报。” “你真贴心,宝贝。” 柯布罗局长与他手下的通话,持续了不一会,就结束了。洛莉亚端着一杯咖啡,赶紧递过去,随口问道: “探长怎么说?这次的速度可真快,会不会是什么要害你的圈套?” 柯布罗接过咖啡,浅浅的喝了一口,连声赞道: “宝贝,你真细心,温度正好。” 洛莉亚露出甜蜜的笑容,但没有顺着柯布罗的语气说下去,反而追问道: “你确定不是杜特立尔家的圈套?” “放心吧,宝贝,这次绝对不是。马克里说了,他是根据那几位证人提供的线索,追查到希尔顿的,呵呵,百达翡丽,人手一块,真有钱。” 说完,他将手中的杯子放在桌上,回手搂住了洛莉亚,开始亲吻秘书的嘴。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局长正尝试着将洛莉亚拖到沙发上,他的秘书突然移开了嘴,气喘吁吁的问道: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皮亚教和它的分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有了?几个杀手都用的起百达翡丽,住得起希尔顿?” 柯布罗哈哈一笑,一手抄起娇小的秘书,一边回答道: “这十来年,他们贩毒、贩卖人口器官,光是缴给我们这里的合作费,都超过上千万美金了,请几个富有的杀手,完全不是困难的事情。” 马克里探长带着三名手下,离开希尔顿酒店的时候,手里紧紧握住一块硬盘,嘴里不停念叨着:我的运气,这是我的幸运日之类,全然无视了手下的奉承。一坐上车,他就下令回警局,随即拿出了手机,准备给局长打电话邀功,就算是这样,他还不忘把手中的硬盘,塞到了大腿下,紧紧压住。 电话那头,刚刚响起就接通了,柯布罗局长的声音,有些暴躁,有点疲倦。 “说!” “就是他们,尊敬的局长,五个人,每一个的样貌都对的上,房间里的监听设备也安排好了,我能否立即向你汇报?” 电话那头先是沉默了好一阵,马克里探长只听见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他怀疑电话是否断线,这并不奇怪,毕竟现在他自己正坐在疾驰的汽车上,而马城的无线通信设备太陈旧了,偶尔是会发生断线的情况。 “你二十分钟能赶回警察局吗?” “我保证,尊敬的先生。” “ok,三十分钟后,你来我办公室。” 李想几人的行动,本来是准备结束的。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唤醒邹录其,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就没必要节外生枝的。 但邹录其却不肯,他的心中非常非常不忿,对自己的遭遇充满怨气。一方面是对自己的软弱不满意,另一方面,内心有了迁怒于人的想法。 林木胜正在不紧不慢的,将满墙的钞票收进了方寸匣内,一边收着,一边劝了两句。于他而言,内心觉得这样做,对这个公正挚爱教来说,已经是严厉的惩罚,毕竟,对为了敛财的教派来说,失去了大量财物,伤害程度,可比被杀掉几个人更重。 李想却不劝阻,反而带着鼓励的意味,告诉林木胜: “修行者,遇见了阻碍,要直面不能逃避的,不是说,神阻弑神,佛挡杀佛嘛。至于什么是修行障碍,就要看修行者自己是不是看得开。录其,你看开了吗?” 邹录其使劲摇头,脸上的愤懑愈发明显。 李想对着林木胜摊开手,示意无法劝说了。随即问道: “录其,那你觉得,要做些什么,才解得开你这心结啊?杀人?放火?还是两者并举啊?” 李正抢在邹录其之前,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当然要杀人兼放火,才出得了这口恶气。” \"想哥又没有问你,你还抢答上了?\" 李品在一旁阴阳怪气的挤兑他,被李正用手,往他后脑一扫,李品一跳,逃到李想身后躲了起来。 邹录其依旧一言不发,仔细考虑着李想刚才的那个问题。想了老半天,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李正在一旁等的实在不耐烦,转身见到林木胜,还在钱堆那里挑挑拣拣,干脆就去帮他收钱。 “别,那些不要,比索不值钱,还占地方,要拿,就拿这些绿票子,还有这个。咱可不能将人家扫荡一空,多少该留下点才是。” 林木胜一边阻止李正乱来,一边拿着几种钞票比划给他看。 李正嘿嘿笑着,丢下手中那一沓比索,接过了林木胜递来的几张范本,口中说道: “木胜,你人还怪好的啊,还能想到给人家留点。按我的想法,连窝端了才好。” 邹录其被这句“连窝端”给触动了,接口说道: “对,连窝端,才解气。想哥,怎么样?” 李想这次想都不想,直接啐了他一口。 “人家的老巢在棒子国,你端什么?还连窝端,啊,不,连锅端也做不到。” 邹录其想通了这件事,心情大好,笑着回答道: “想哥,一步步来嘛,最多我立下个绝后誓,来日要斩尽杀绝这个教派,破掉这道心障。” 李想一下子严肃起来,一旁的几个人听见这话,几乎同时停下,齐齐看向了邹录其。 邹录其说的这个“绝后誓”,是断掉一切后路,只为做成一件事,换取事成之后的破境。这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修行法门,是修道士为了突破自身境界,为自己设立的修行障碍。一般只有在修为实在无法取得寸进的时候,才会想到用这种办法,来试图破境,达到提升境界的目的。 “来日方长,录其,不必这样。” “呵呵,想哥,看把你急得,我就是说说而已,没准备好这样做的。” 邹录其的解释,并没让李想轻松点。他的神态更加严肃,语气愈发认真: “修道者,不可胡言的,冥冥中气机相连,自然有气机牵引,一语成谶的事情,可太多了。你不打算这样做,是不是?” “不!” “发誓不再想这件事?” “我发誓!” 邹录其回答的很干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林木胜也放松了心情,转身继续拿钱。就在他从托住钱的架子上,拿下最后那叠,开始分辨币种和面值时,突然意识到,刚刚拿钱的手感,有些不正常:自己拿钱所用的力量,似乎轻了一点,就像是有股力量,从钱的下方往上助推。 这种感觉出现后,林木胜的内心突然像是有所牵挂似的,始终无法静下心来清点手中那叠钞票。他数了一会,干脆放下钱,看向刚才拿起钱的那块位置。 他走上前,低头仔细看过去,就发现了放钱的托板上,翘起了一块小铁皮。他一把拨开那块铁皮,下面赫然是一个短路开关,那个细小的按钮已经抬起。林木胜上手按压了一下,手指上,立即感受到了弹簧的弹力。 “我草,报警器!” 第37章 战就战呗 林木胜的第二个想法就是: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吗?这不是相对于,往自己的被窝里,放个老鼠夹? 宝库里居然还藏着有机关,这是林木胜万万想不到的事情,这,也是正常人都想不到的。脑子稍微正常点的,不都是强化出入口的安全,谁会这样,在内部偷偷设个报警装置嘛。只有心怀鬼胎的贼子,习惯了鸡鸣狗盗之事,整天疑神疑鬼的,才想得出这种隐蔽的手段。 虽然一直都没有听见警报声,但现实可不是电影,不会在报警的同时,让侵入者知道自己暴露了。被触发了的报警声,早就响彻在某个监控室内。 林木胜将这个发现告诉了李想,然后等待他的决断。 李正一脸不屑的说道: “如果要走,我们隐身离开就是,难道他们还找的见不成?不过,我觉得,还是打一仗吧,别让他们小瞧了咱们,正好了却录其的心愿。” “李正,不要满嘴胡柴!你想害死录其吗?” 林木胜发出来的这声音,音量不高,但语气非常焦急,把李正吓了一跳。 林木胜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气运一说,具有何等威力的。每个人的命运,在气机牵扯下,会随着气运而发生变迁。 就如同当初,孔伏告诉他,说他是李品李正两个人的贵人,他初听时,毫不相信,但到后来,在他有心无心的行为左右下,果然为他俩解决了问题。从此后,林木胜再也不敢怀疑气运之说。 这种情况,其实就是现代说的心理暗示效应,反复灌输一件事,直到最后,被灌输的人,肯定也对此深信不疑。最好的注释和范例,就是那句名言:谎言重复一千遍,就变成了真理。 李想对李正说出来的无脑言论,也非常恼火,这不是李正第一次信口乱说了。但他知道,李正向来就是这个性格,说话的时候,从来不考虑后果,只顾着自己的嘴巴痛快。 李想不愿意继续谈及这件事了,只好怒视了李正一眼。因为只有淡化这个念头,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如果李想也跟着强调这件事,反而会在邹录其的心灵深处,刻印下一种这很重要、很关键的认知,起到适得其反的作用。 “我们隐身离开,这地方,离那座军事基地太近了,刚刚还见到几间房子里有军服,那里的军人,与这地方关系非浅。一不小心就闹大了,坏了小楼姑娘的事情,你负责吗?” 李想呵斥了李正后,邹录其没等他发话,立即为大家加持防护法术。 李想等大家都释放出隐身术之后,又提醒道: “只准用英语交流,最好别出声,有事群里说。” 李想带着大家,循原路离开。他钻进来土里,刚在泥土里穿行,就发觉了不对劲。身边的泥土仿佛在排斥自己,以往那种行云流水的感觉,消失了,泥土里,就像是生出了无数根利刺,正在不停往他的身体上扎来。 李想继续前行了几步,还没有离开建筑物的范围,已经就举步维艰,很难继续前进。他暗忖:想不到,这里的主事人,还有这一手,自己还是过于自得,小瞧了天下的奇能异士了。 李想艰难地拿出手机,在群里发出一句简短通知:回来处,另议。 回到金库里面,大家先后显露出身形,李想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全体成员里,除了林木胜的衣物还保持完整,其他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破损。 如今的局面,无需李想分析,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但大家还是习惯性等待着,等待他发出命令。 看着同伴们的眼神,李想未语先笑: “哈哈,这次才算遇到了对手,大家可不要掉以轻心,还有,木胜,你这次可要卖点力气,可不能藏拙了啊!” 李正又打算开口了,他刚张开嘴,声音还没发出来,马上就迎来了李想的怒视。李正讪笑了几下,发出嗯啊嗯啊的怪声,引来同伴们的低声嘲笑。 李想见大家都放松下来,从刚才的小挫折中恢复了。但又有些担心他们过于大意,赶紧补充: “这里还是有点门道的,要小心点。虽然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术法,但这么大的面积,转眼之间就能够封锁,这手段还是很厉害的,可不能阴沟里翻船。” 得到回应后,李想还是有点不放心,单独对李正说道: “尤其是你,没经过我同意,不许使用那招,听见没?” 李正内心里,刚生出装糊涂,蒙混过去的想法,一抬头,就看见李想的眼睛,被李想的眼神吓得心头一凛,不敢再继续胡说八道,只能连连点头应允。 李想说的,是那招五行力士咒。李正一直无法正确掌握这招,而这招的缺陷,五十叔在点评时,已经说的明明白白:李正施展的这招,威力巨大,但五行调用不均匀,容易造成五行失衡,导致自身受伤,如果敌人抓住这一弱点,李正受到重创的几率,几乎是十成十的。 交代完注意事项,李想才开始安排动手的具体方案。这时候,门外早就出现了各种嘈杂声:脚步声、喊叫声、金属撞击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主人要留客,客人拒绝,就是没礼貌了。我等堂堂上国,今天就免费教教这些野外村夫,什么是上国威严。” 李正还是没忍住,不顾一切地插话: “想哥,不是免费,收了钱的。这点,你说的,嗯嗯嗯啊欧哇……” 李正的话,终究是没说完整,就被李想瞪了回去。 宝库的门被打开了,最先进来的,是数十个闪光弹、毒气弹和催泪弹,十多分钟过去后,依旧没人冲入,在门口出现的,是一台大型抽风机。 李想一行,早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就穿墙而去,开始了属于他们的猎杀时刻。根据李想的安排,只要身上有武器的,一概杀掉,没有携带武器的人,可以不死,但必须关押。如果没有关押的地方,也只好不放过了。 这规定,除了林木胜之外,根本没有得到执行,连李想自己,都是见到一个,杀掉一个,无论男女老幼,充分体现了众生平等的理念。 李想做出这个规定,并不是多余的,而是考虑了林木胜的心理承受能力。从这点看,李想是一个合格的朋友,至于作为指挥者,是不是合格,那就是见仁见智的事了。 建筑物的第一层,有一半的面积被设计为跃式结构,空旷高大的大厅内,在最高处,悬挂着一座十字教的圣像,在圣像的下方地面上,摆放着一座类似风格的塑像:一个已经挣脱了捆绑的人,半跪在地上,身披一条麻布,绳索和荆棘缠绕在躯干和下肢,左手高举一座倾斜着岛天平,右手向前伸出,掌心向上虚握,像是握住了什么。 整座塑像的造型协调,线条优美,无论是细节还是整体,都充满张力,表达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意味。但美中不足的,是塑像的脸:一张圆盘似的大脸上,张着一对细长的眼睛,眯着只剩下一条缝。细看之下,整个塑像的慈悲,被这双眼睛抵消了,透露出来的,反而是猥琐的神情和强烈的占有欲望。 最先来到地面第一层的,是李品李正两个,李想和邹录其紧随其后,四人保持隐身状态,一直等待着。 建筑物的小广场上,人声鼎沸,脚步声、拉动枪机声、发动机轰鸣声,频频响起,探照灯的光柱,透过大门和窗户,时不时在大厅内扫过。 李品的眼最尖,最先看见了墙角的动静。他面对着那幅凭空而动的画像,提醒着李想: “木胜,你是在那幅画的旁边吗?” 李想立即回应道: “木胜,到塑像前的那座讲台前,我在这。” 里面正在汇合的时候,外面的灯柱,也陆续射了进来,当所有的门窗都被照亮后,紧闭着的大门,被推开,更多、更强烈的光柱涌入。 第38章 大战前夕 几乎与此同时,马城市的警察局大楼上下,一派灯火通明的景象。内部广场上,人来车往、鸡飞狗跳的,非常热闹。各种着装的武装人员,各式各样的武装车辆,陆续现身,警察、军人和蒙面的特种部队,人人荷枪实弹,在各种吆喝声中,相互奔走呼号,将广场的秩序,弄成一团乱麻。 局长办公室内,空气中,充斥着古龙香水和玫瑰花香的混合味道,曾经的战场,已经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洛莉亚端坐在他自己的办公桌前,桌面上,摆放着的一台lx牌美军专用战术笔记本,屏幕上运行完毕的人脸识别与比对程序,停留在了最后的判断界面,李想一行五人的相貌,共十张照片,分为上下两行排列在屏幕上。 马克里探长站在洛莉亚的侧后方,两者之间的距离,保持着至少三个身位,目光刚刚离开屏幕,看向了他的局长。柯布罗局长坐在他的定制座位上,双手抱拳,大拇指托住下巴,眼睛却看着洛莉亚。 “结论正确,马克里探长这次,算是立了大功,局长先生。” 洛莉亚呷着咖啡,眼睛仍然对着屏幕。 “你的计划是什么?” 马克里小步快跑,走到柯布罗的办公桌前,恭敬的回答道: “尊敬的局长,还有一个小时,天就亮了,但这五个嫌犯还没有回去,但从他们留在房间里的物品来看,他们肯定要回来的,我认为,我们的人,可以提前在房间内埋伏,还有相邻的那几间房,也要安排上我们的人,至于军队,太容易被发现了,如何安排,请你决定。” 柯布罗听完,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点着了一支烟,一边抽着,一边开始思索起来。 柯布罗抽烟的这段空隙,洛莉亚已经整理完打印出来的资料,她刚刚准备抱起这堆资料,给局长送过去,面前的座机响了。她小声与电话那头交谈几句,捂住了送话器端口。 “局长先生,外交部部长助理拉里先生,拉里.杜特立尔先生想和你通话,是一位杜特立尔。” 柯布罗局长丢下烟头,按下电话上的免提,粗声粗气的喂了一下。 “现在是凌晨五点,我还有大量的工作,希望你的事情,也是关于工作,而不是……”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部长先生让我了解一下,关于哈里逊先生的案件,三分钟之前,部长先生刚刚接到一个电话,来自白金汉宫的电话。” 对方居然敢打断自己的话,柯布罗的怒火,立即被点燃。 对方是对头家族的人,完全不用给对方脸面。但对方的随后说出的话,如同一瓢冷水,使他霎时间清醒,情绪立即稳定下来。 数天前,也就是在阿夫洛尔被害的那天,有人在理查公园的植物园中,发现了一位尊贵的白人先生。这位先生被发现时,衣衫褴褛,神智陷入昏迷,财物被洗掠一空。经过现场勘查,警察局找到并且拼凑了散落在各处的纸片,确认了哈里逊先生的身份,还及时通报给了大英的马城大使馆。 做完这些事情后,柯布罗局长,早就将案件丢在脑后:人找到了,案件也就算侦破了,什么缉凶啊、追赃啊,虽然受害人有些特别,但在一个白人多如狗的城市里,如果只是一个没有特殊背景的白人,哪来这么多的啰嗦事! 但让局长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哈里逊先生,不但是洋大人,还是尊贵的皇亲国戚,他的安危,牵扯到了皇室,这就麻烦了。对于柯布罗局长个人,以及他的家族来说,这都是件大麻烦啊! “哈里逊?” 回忆起与这个名字相关的事情后,柯布罗局长的额头,冒出来大量的汗珠,他抬手使劲擦拭,也无法阻止更多的汗珠顺着脸颊滚下。 他非常焦急,这个城市,如今确实是属于他的家族的,但还有不少人在一旁觊觎。如果不能让那些更有权势的人满意,只要他们点了头,很快就不是了。 他的眼神不停向四下乱飘,脑子疯狂转动。当他看见马克里时,灵机一动,语气稍微缓和了些,但依旧不太客气。 “我已经找到线索了,这四十八小时的工作,就是围绕这件事情展开的,请回复部长先生,我们发现了凶手的踪迹,正在调动警力抓捕中。” 马克里听着局长一本正经的在胡说八道,内心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愧是局长,不愧是大家族出身的成员,不但有智慧,而且还颇有胆量,敢于不给国家级别的官员面子就算了,还敢随意糊弄他们。相比之下,他自己就不敢作出如此明目张胆的欺骗,至少,不敢对上级来这一手,这就是差距啊。 柯布罗此举,纯粹是迫于无奈。外交部早干啥去了!如果在案发的那一刻,就弄清楚受害人的高贵身份,他也早就专门安排人员进行调查,何至于此!如今,对这突如其来的压力,他总不能告诉助理先生,让他转告部长,警察局因为不知道哈里逊的高贵身份,所以什么事情都没干吧? 既然已经开始糊弄了,那就要把事情办好。柯布罗局长灵智即开,那谎言也就奔涌而出。他在电话里,将调查过程详细的叙述了一遍,并时不时以假装向洛莉亚提问的方式,将某些细节描述的更为逼真,待到对方满意了,才迫不及待的挂断了电话。 “马克里探长,刚才的经过,你听清楚了吗?” 马克里没想到,这还有自己的事,心里有些后悔,自己干嘛不找借口出去走一走啊?他不得不带着疑问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局长大人。 “很好,你今天晚上以前,按我刚才的叙述,交一份报告上来。你的功劳,不会丢失的。我向来很大方,你认为是不是呢?” “感谢局长先生。可是,我应该从哪里着手?我手下的线人,对这件事情不太了解,我……” “愚蠢!太愚蠢了!灵修之家杀人案,最初的线索,可是从理查公园开始的,这一点足够你发挥了。” 马克里并不愚蠢,只不过胆略稍显不足,被局长的话点醒后,自然就知道了该怎么做。况且,他的局长的话里,还暗含着一层意思,两件事都要办好,才会论功行赏,否则局长就会很小气。听懂了局长的暗示,但凡马克里愿意为自己的前途考虑,就绝不会做错事。 柯布罗局长这样做的目的,是打算找替死鬼,将棘手的案件都算在李想等人头上。这样结案,既对外有所交代,又可以邀功。他这次也算是误打误撞,让他找到了真正的凶手。至于以前和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那就要上帝是不是会经常显圣咯。 洛莉亚在一旁,听的非常仔细,直到两人关于如何制作报告的交流,已告一段落,她才提醒道: “局长先生,希尔顿那边,需要你亲自给总经理打电话,否则没人能够让他们配合。按照马克里探长的计划,我们需要占用的房间,至少是十间,这必须你出面协调。而且,要尽快。” 局长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也顾不上现在的时间,马上拿起电话,开始找人。 第39章 心,不再软 李想对这场被迫开启的战斗,所作出的应对安排,是利用自身的隐身优势,不断在暗处杀死敌人,逐层清理消灭其有生力量,然后在地面汇合。为了实现这一计划,李想让大家分头行动,以达到最大杀伤效果。 在行动开始之前,李想提出的,尽量不杀手无寸铁的人,深得林木胜赞同。李想提出这一要求的初衷,林木胜完全明了,也很感动。隐身之前,林木胜还对李想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收到了对方的好意。 林木胜刚从宝库的后墙离开,就进入了下一房间,这间房子,恰好就是监控设备间,满墙都是监控屏幕,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正在指挥着操作员,调整着监控摄像头的角度。 这一情形,立马让林木胜有点犯难了。 房间里,包括四名女性在内,有十个人。从人员的穿着打扮来看,除了两个人,在腰间别着手枪之外,其他八个人中,有七个是技术人员,还包括了三名年轻的女性。 林木胜隐着身,半镶在墙体当中,观察着房间内的情况:显示器的屏幕上,到处人来人往,几乎人人都手持长枪短炮,还有不少人的手中,捧着一些奇怪的东西。手持现代武器的那些人,都身着迷彩服,而那些拿着不明物品的人,服饰都是纯白长袍。 第四位女性,就是眼前的这位指挥者,她也是一身纯白长袍,腰间围着两圈金色细链,金链上,挂着一件超大超宽的、看上去非常沉重的银色十字架。金链被十字架的重量,崩的非常紧,身体另一侧的链子,已经深深印入了女士腰间的脂肪中,连白袍都被扯歪了。 坐在监视器前的那几个人,身穿统一的灰白配色制服,由于同时要控制多个探头,每个人都忙的不可开交,而指挥者的厉声呵斥,让他们显得更加手忙脚乱。 林木胜的观察,非常认真仔细,以至于过于投入,忘记了要注意自身隐蔽。随着他作出四下观察的举动,墙壁上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波动。 其实他并不需要看的这么认真,这点他自己也明白。让他这样做的真正原因,是他始终犹豫不决,无法作出对眼前的这些人,痛下杀手的决定,只好通过观察这种方式进行拖延,试图找到个合理的理由,让自己放弃杀死他们。 白袍女士的动作,突然僵硬了一下,随即马上恢复到之前,继续对操作员不停的指指点点。林木胜没有注意到这情况,内心反复纠结于,杀还是不杀这个问题。他没有找到不动手的理由,但内心还是倾向于放过这些人。 就在林木胜的内心,不断挣扎的时候,房间内突然响起来吟唱声。这声吟唱,极为短促,只有七八个字节,没有给林木胜留下反应时间。随着吟唱声出现的,还有元气的剧烈波动,他对这个却非常熟悉,并立即作出了判断:有人正在施法,准备释放法术。但法术打击的对象是谁?难道是我不成? 就在他思考的这一刹那间,白袍女士的手握住了腰间的十字架,并立即高高举起,转身对着林木胜所在的方向,高声呵斥道: “圣光打击!” 灼热的白光霎时间将林木胜笼罩住,林木胜暴露在墙外的脸上、胸前,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击打声。 凶猛的白光,击穿了隐身法术,也击穿了林木胜身上的好几道防护法术,最后还是被护身术挡住了。林木胜虽然没有受伤,但在这道白光的撞击下,身体不断起伏摇摆,犹如风浪中的小帆船。 由于不想杀人,特别是不想杀死表面上无害的人,林木胜并没有提前准备法术,自然就无法用法术反击。他强忍住被攻击后的挫折感,身体退出了墙体,重新退回到宝库里。 此时的宝库里,大量的现代非杀伤性武器,比如烟雾弹、闪光弹、毒气弹等,正在肆虐着,林木胜的视线和身体,因此再次受到了多次冲击。 林木胜的脑海里,有一句话,有些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妇人之仁! 这是李想师兄对自己的评价。 林木胜这时,终于有点后悔了。 他眯上眼睛,匆匆瞥了眼大门那边的情况,回过头看了一下面前到墙壁。略加思索,就决定放过门外的那些人,他要对那个不知好歹的阿姨,采取报复措施,以还以颜色。 林木胜压下怒气,检查了自己身上的法术效果,发现驱邪术、清心术、安神术等预防性法术的效果还在,只有隐身术和穿墙术被破坏,护身术处在崩溃边缘。 对此,他略微感到奇怪:驱邪术没有消耗,说明对方发出的这道白光,居然不是邪术,而是光明正大的术法。可是,邪教教徒用出的了正派法术,这,不太合理啊? 林木胜暂时将疑惑放在一旁,为自己补上新的护身术和穿墙术之后,立即呼唤出金瓜锤。直到现在,他虽然恼羞成怒,还是不愿意使用法术,以免伤害其他人。 林木胜尝试着挥动几下金瓜锤,试了试手感,感到现在的这个形状非常顺手,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现在这柄锤子的样子,已经随着林木胜的心意,变幻成三尺多长的单手锤,锤头接近拳套大小,依然是枣核形状。 再次将金瓜锤收进了体内,林木胜一个大跨步,身体隐入墙壁,并立刻出现在了另一侧。 林木胜的上半身,刚刚探出墙,金瓜锤立即被他召唤在手,对着白袍女的头颈部刺了过去。 对方自施展了圣光冲击之后,就一直死死盯着发现了林木胜的地方,丝毫没有松懈。林木胜又没有隐身,当然再次被发现了。 白袍女士刚刚见到林木胜,就开始了吟唱。但林木胜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锤尖如同闪电一般,就刺到了她的眼前。白袍女士的吟唱被迫中断,不得不举起手中的十字架,挡在了自己眼前。 叮铃当啷的一阵爆响,银色十字架上,频频亮起银光。白袍女士的眼睛,因为受到白光刺激而不停眨动。 一切的抵抗,注定是徒劳的。十字架没能挡住锤尖的突进,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十字架的横竖交界处,也是最坚固的地方,崩裂出一个大洞,霎时间炸开成四截,左右两截,握在白袍女士手中,上下那两截,在爆炸的推动下,飞向了两侧。 锤尖继续前进,刺穿了咽喉,打断了脊椎,然后继续突进,锤头顺势撑断了颈部的肌肉血管,出现在白袍女士的背后,最终因受到长度限制,停在了那里。 “嘶!咚!咕噜噜~。” 人头落地的声音,死亡的场面,并没有吓倒其他人。就在林木胜出现的那一刻,持有手枪的那两个人,很快也反应过来,枪口立即对准林木胜,扣动了扳机。 林木胜空着的那只手,并没有闲着,他刺出金瓜锤的同时,另一只手连续弹动,提前准备好的两个定身术也被释放出来,两个踞枪准备射击的人,最后,定格在了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 白袍女士的尸体,终于瘫倒在地,喷溅而出的血泉,顺着身体倒下的方向,从颈腔中,肆意挥洒。那七个操作员,这时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纷纷跳起,躲避着。 其中的两男一女,口中发出了尖叫声,剩余那两女两男,躲避血喷的动作虽然慌乱,但都一声不吭,在远离了满地鲜血之后,站在不动,默不作声地看着林木胜。 林木胜从这些人的眼睛里,看见的居然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和仇视。他怒气即消,感到有点好奇,又看了看刚刚尖叫的那三人,他们也安静了下来,同样是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着林木胜。 这都是一些狂信徒啊! 林木胜的心,咯噔了一下:处于愚昧状态下的人类太多了,也太容易愚弄了。眼前这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这种眼神,让林木胜感到极为不适,但依旧不愿意伤害他们。看见那两个被定身的人后,他疾步走到一人身后,手起锤落,砸在这人的背部,接着到了另一边,如法炮制。 做完这件事,林木胜抬眼,带着示威的眼神,看了看那活着的七个人,转身向操作台走去,他打算从这些设备中抽些电缆,用来绑人。 就在他背过身的那一刻,七个人先后行动了起来,纷纷冲着手枪的位置扑了过去。 林木胜根本没向身后看,也想不到他们会做出如此失去理智的举动。他弯下腰,拉扯电线的时候,连贯的枪声,在他背后不断响起。 林木胜的怒火,再次被点燃: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他再次召唤出金瓜锤,反身一个大跳,将剩下的这七个人,一个个锤毙。 杀光了监控室内所有人,非但没让林木胜息怒,反而让他的心情很不美好,心中五味杂陈。 成年人的世界,果然是万事不由人呐!可走到现在,他又不得不继续。 沿着李想安排的路线,一直走到了尽头。 这一路,林木胜渐渐藏起心中残留的仁慈,忘记了这一路上,自己的锤下,到底倒下了多少个人,只记得自己,机械的隐身前进,然后机械的挥下金瓜锤,然后再前进,直到前方无路可走。 第40章 交手(上) 光柱涌入大厅的同时,四种不同腔调的声音也同时涌入,或是高亢激昂或是婉转清朗的咏唱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组成了一段简短而庄重的交响乐。 咏唱快速结束后,紧接着的呼喝声,也传进了众人的耳里。 “解除武装!” “赞美圣光!” “啊布鲁母破路马鹿!” “欧西鲁鲁热比及亚!” 其中的两句,是用英语说出来的,众人能够听懂的只有这两句,另外两句是用拉丁语说出的,其含义,分别是打击邪恶和击溃反抗。这四个法术,都是群体性法术,作用是解除李想等人的武器、对身体和灵魂发起攻击。 呼喝声刚刚响起,李想等人的隐身术就被破除,显露出了身形,其他魔法攻击的效果,也紧接着出现。 李品正在琢磨那两句拉丁语咒语时,手上感觉到有一股拉力,从刀身及盾牌上突然传来,两只手顿时被拉的下坠,手中的武器似乎要脱手了,李正的遭遇也是一样,他手持的弹弓上,同样也自动产生出一股相反的力量,试图让弹弓脱离他的控制。 这股力量的源头,是发自他们的武器自身,而非外部施加在武器上,出现的非常突然,不过持续的时间也非常短,当他俩扛过第一阵拉扯后,这股力量就凭空消失了。 林木胜和邹录其两人,此时的两手空空,没有武器可供缴械;李想手持着明诚幡,也没有受到这样的攻击。但是在五个人的身上,白光不停亮起,防护法术与攻击魔法之间的碰撞,不断发出噼啪声。 李品李正两人所遭遇的情况,正是受到了解除武装这一法术攻击的特有现象。这本来就是一个群体性法术,林木胜和邹录其的手中,没有持有武器,法术对其就不生效,而李想手持的明诚幡,并不属于是魔法认可的武器范畴,也没有受到影响。 明诚幡不被认为是武器,这件事并不奇怪。无论是人,还是神,在认识上,都有自己的局限性,人与神之间,在这一点的唯一差别,是认知数量的多少和认知范围的大小,而不是,是否具有认知能力本身,对于认知外的事物,神和人一样,都要受到自己认知范围的限制。 对于魔法体系而言,刀斧棍棒、枪斧锤等带有金属的物体,才算是他们认知中的武器,一根细长的棍子,还要加上几块布,这算什么武器?这分明就是旗幡,而旗幡的作用,是用来指挥和组织,哪来什么攻击性?不是武器,自然就不在解除武装的作用范围。 李想等人,依靠事先加持的护身法术,抵消了魔法攻击的威力,严重削弱了魔法攻击的效果,所以武器都没有被夺走,但两人受到的惊吓,却很大很足。 “tmd ,电影里演的还真是哦,这些东西,还真的要喊着招式名称,才能施法啊!” 李正用力握紧了自己的弹弓,对差点被缴械一事,心有余悸,只好用信口开河的方式,吐槽一下,以抵消因此所造成的心理震撼。 李品微微摇头,默默为自己重新加持了护身术和驱邪术。这次施法,可是五十叔为他和李正解决了施法隐患后,李品第一次在战斗中,为自己加持法术。 林木胜看着身体上不停闪动的白光,突然想到了自己与白袍女士遭遇时的情况,想起了有些防护性法术,无法中和抵御那道白光,赶紧大声喊道: “小心,驱邪、清心和安神都没反应,防护不了他们发出的光系法术,护身术才有效。” 除了林木胜之外,没有哪位修道士,会在隐身状态下,还让敌人有出手的机会。所以说,这一经验,是林木胜用自己的颜面换来的。而为了防止同伴再次被打个措手不及,为了大家都安危,为了胜利,他也无暇考虑,说出来后同伴们会怎么想,自己会不会因此被嘲笑。 林木胜是如何获得这一情报,李想根本无暇顾及,他修行时间最长,对各种法术最熟悉,听见了林木胜的提醒,脑海里,各种功效与护身术相类似的法术,纷纷涌出。 “护身有用的话,力士咒、还有法印咒,肯定也有用,就这三个先。录其,你负责加持。木胜,护住录其。都向李正靠拢,组冲击阵型!李正,别顾着想击杀,射,不许停!冲出去再说!” 李想一心只想着进攻,丝毫没有要先防守一波的意图。 他的命令立即得到执行,五人快速组成了:李品在前,李正在第二位,林木胜和邹录其并排,跟在其后,李想收尾的阵型。 就在他们组成阵型的时候,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已经开始重新吟唱,第二的轮攻击霎时即至。 “圣光冲击!” “欧西鲁鲁热比及亚!” “土精灵之怒!” “达路撒撒贵!” 四个不同的声音,先后发出的呼喝,带来了不同的魔法效果。 圣光冲击是一个单体性攻击魔法,就是白袍女士用来攻击林木胜的那个。而那个用拉丁语发出的魔法,叫做持续失血,也是一个单体攻击魔法,其作用效果,是使目标身体的任意部分,出现伤口,并处于持续失血的状态。 李品因为自始至终站在最前方,算是最显眼的目标,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两个单体魔法的打击对象。 李品的身体,顿时被白光包围,七彩光晕不断在身体的各个部位闪烁着,噼啪声不绝于耳,但那个持续失血的魔法,却没有产生任何效果,如同泥牛入海,毫无声息。 这几位,其实不能算人,而是处于非人非鬼非仙非神之间的存在。由于不是血肉之躯,体内当然就没有血液。因此持续失血这一魔法,既无法让李品受伤,体内也无血可流。 另外那个拉丁语魔法—击溃反抗,是第二次被使用,与那个土精灵之怒一样,都是群体性攻击魔法,属于心灵类魔法,只具有攻击灵魂的能力。对加持了清心术、驱邪术和安神术的几位,其攻击能力被死死克制住,没有溅起一丝浪花。 土精灵之怒的视觉效果,最为亮眼,它让李想等人所在的地面,发生大面积的起伏扭曲,被撕开的泥土砖石漫天翻滚,相互撞击的土块石块水泥块,在空中胡乱飞舞,劈头盖脸地砸向这五个人。 力士咒加护身术的效果,也同样惊人。护身术,是保护身体不受伤害,而力士咒,不但具有同样功效,保护的范围更大,保护的内容也不限于受术者。它不仅仅保护了受术者的身体,连同身边的空间,也在力士咒的控制中。邹录其这次,还专门选择了土行力士咒,这更加是以控制土元素为主,算是对症下药。 众人脚下的地面,在法术加持下,没有发生扭曲,始终保持着原样,这就保证了每个人都稳稳站着,不会失去平衡;而那些飞来的东西,无论是泥土块还是水泥块,刚刚进入身边大概一米的距离,就在力士咒的影响下,跌落到地面,重新融入了土地中。 李想下达命令的时候,李正已经在引弓射击,但这时的射击方式,是先找到目标,瞄准后发射弹丸,像是狙击手一般,遂行着精确射击;随着李想一声令下,李正的射击模式,发生了巨大变化。 第41章 交手(下) 得到命令后的李正,脸上的神情立即大变样:他下巴微微收起,嘴唇张开了一道缝,舌尖从齿缝中挤出,眼珠上翻,露出下眼白后,顶着刺眼的探照灯,借助头颅的快速摆动,扫视了一下正前方。这副表情和动作,极像是解开束缚后的疯狗。 眼神扫过后,他对发射弹丸的方向位置,就有了基本判断。 他灵活地调整好了姿势,持弓的左手,手肘微屈,摆在身体右侧,躯干左旋,右手自下而上划过胸前,然后扣住了弓弦上的皮兜,口中跟着喝道: “开!” 开字一出口,李正的右手小臂,以肘关节为端点,飞快摆动,弓弦随之快速振动,荡漾出一片片残影。无穷尽的弹丸,从窗口、大门飞射而出,落入探照灯后面的夜幕中。 这如同暴风骤雨般射出的弹丸,是李正在几十年的练习过程中,为了弥补使用法术经常失败的缺陷,而摸索出来的弹丸存取、射击技巧。这招所追求的,是在最短时间内,发出最多的弹丸,不求杀死杀伤,只求发出特制弹丸,用来打乱和迷惑敌人。 他的这一思路,与现代武器所追求的压制,存在异曲同工之妙,但因为力量体系存在巨大差异,所产生的效果是天差地别。 李正发射出去的弹丸,速度奇快,威力却各有千秋:有些声势浩大,具有燃烧作用,落地后,炸开了大片火焰,有些在下坠过程中,迸发出粗细不一的闪电,这些都是具有直接杀伤效果,而有些落在地面之初,一直向前滚动,并没有立即发生变化,直到动能耗尽后,才悄悄的展现了各种诡异的效果。 这些弹丸的外壳,先是均匀的裂成为六瓣,内部先是冒出一股青烟,袅袅升起的青烟,聚集在一起,相互缠绕着,很快扭成为一条绳索,朝附近的人卷了过去。 这种功效,是模仿李正自己的那根捆仙绳的功能,开发出来的。蕴含的法力很少,并不具有多少杀伤力,只能对敌人造成短暂地阻碍。但在战斗中,突然被来上这么一下,用来打乱敌人的进攻节奏,那效果是杠杠滴! 还有一些弹丸,也冒出一股青烟,但烟雾刚刚出现,立即凝结出一座顶盔带甲、手持长枪巨斧的神将形象。成形后的神将,会立即扑向附近的敌人。 这些神将,虽然是幻象,完全不具备杀伤力,纯粹就是用来吓唬人的。但在战斗中,效果更佳。试想一下,无论是谁,明明是自身在自己的本阵内,身边却突然出现了敌人,只要还有独立思考的能力,有谁不慌? 最后一类的弹丸,冒出来的,是大股大股的彩烟,并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这些东西,摆明了就没有攻击力,完完全全就是为了妨碍敌人的视觉、听觉,和恐吓敌人而开发出来的。 李正如同泼水似的,将上百颗这样的弹丸,射了出去。而这些毫无杀伤力的小玩意,在这场战斗中,如李想所愿,产生了奇效。 原本已经安静的广场上,响起了一片惊慌的喊叫,枪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还有几处位置,爆发出了元气波动和魔法爆发的闪光。这些情况,是敌人在受到了惊扰后,做出来的攻击和躲避举措,以至于阵型被破坏,还有误伤友军的情形。 嘈杂声越来越大,几声更加巨大的呼喊声,训斥声和指挥者的命令,夹在其中,却显得非常突兀。探照灯灯柱原来都集中射向房子内,如今也东倒西歪,四下乱照一气。 李想简单的赞了一句: “好样的,正爷!” 李正回了几声哈哈哈,似乎还觉得意犹未尽,连忙补上一句: “爷也会玩虚的,不傻不憨!” 对李正的自我吹嘘之举,李想根本不予理会,而是对着李品比了个下劈的手势。 敌人此刻正陷入暂时的混乱中,每一秒都非常宝贵,不能浪费。此时再不抓紧时间,贯彻自己的目标,还要等到何时? 李品立即领会了李想的意图,带头就向前冲。 五人保持着冲击队形,在没有遇到攻击的情况下,顺利地沿着正门冲了出来,来到了广场的台阶前。 这是一座下沉式广场,最中间是一座小型喷水池,池子中央是两只背靠背站立着的丘比特,泉水本来是从丘比特身体两侧的喷嘴喷出,即使是现在的情况,喷泉依然在正常喷涌。 探照灯的集中照射,被打乱了后,无法继续阻碍李想等人的视觉,他们的视野总算恢复了正常,得以看清楚了敌人的样貌和阵型布置。 林木胜看见了对面的情况后,感到非常惊奇,他悄声对李想说道: “你看那个,是不是这个?” 林木胜这句看似没头没脑的话,其实是问,对面那个居中站着的,身穿白袍、手持一柄权杖、头戴百合造型帽子的,与刚才见到的那个塑像,是不是同一个人。只不过由于急于表达,没完全组织好语言罢了。 林木胜的问题,虽然含糊不清,李想还是听懂了其中含义,嗯了一下,然后提高嗓门告诫大家: “注意,那个很可能是他们的教主!” 林木胜的疑惑,得到肯定回答后,反而感到了更加大的困惑:这挚爱教,根子不是在棒子岛吗?教主怎么还来了?不用在总舵坐镇的吗? 疑似是朴教主的人,现在的样子,那小眯缝眼,大饼脸,猥琐的神情,确实与塑像如出一辙。 他的身边,还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的穿着打扮也是身穿白袍、头戴百合帽,手持权杖。只不过他的帽子,只有五瓣,而教主的帽子,是六瓣拼接起来的。手中的权杖,也比较短小,而教主的那根,更粗更长兼更华丽。 另外两个人,穿着打扮完全一样。身上也是袍服,但完全不同于白袍的朴素,颜色非常华丽。 袍子上的花纹颜色,由蓝金红三色搭配,胸前挂着巨大的十字架,镶满各种宝石,宝石的光泽,在纷乱的光线照射下,闪烁不定。光凭这一件的卖相,一派雍容富贵的气息,就扑面而至。 这四人身后,沿着广场的边缘,站着不少人,粗略数数,大概有三十上下,大部分是白袍打扮,仅有四五个人,穿着的是,以蓝色为底色的长袍。 这些人,此刻还没有完全恢复,还在不断调整位置,救助被李正打伤,或者是自己误伤的伤员。 李正见李想还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就有些急躁了。他一拉弓弦,一颗弹丸破空而出,对着正中那位,也就是朴教主的脑袋射过去。 朴教主看到了,只是将手中的权杖,举起放下,就再没有其他动作。飞射而出的弹丸,刚刚越过喷泉,就在半空中顿住,然后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旁观着这次进攻的几个人,心里顿时凛然:这教主的修为,居然这么强吗? 李正却不以为然。他后退一步,低声对李想说道: “我这个是普通石头,没附加法力。嘿嘿嘿。” 林木胜听他这么一说,对他的豁达,实在是有点佩服,李想被李正搞的哭笑不得:这算是神来之笔,不过是神经的那个神。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瞎搞,真是服了! 朴教主似乎也察觉到,那一击,是李正的戏弄之举。他上前两步,用力举起权杖,重重顿在地上,大声呵斥道: “你们怎么敢来神的居所闹事?怎么敢冒犯神的威严?投降吧,接受神的审判!” “我靠!可真狂妄!” 李品低声嘲笑着,林木胜对于朴教主的态度,只能暗自感慨一下:我都敢做出渎神的事了,还指望我投降?脑子呢? 朴教主并不傻,没指望用这句话,就让对方俯首就擒,而是为手下施法,拖延点时间。 “荆棘缠绕!” “乌诵比卡空!” “髙厄毕举需升呐!” 李正发射弹丸前,李想并没有闲着,而是在与邹录其商讨着如何突围。 他们虽然离开了建筑物,但并没有冲出包围,仍然处于被动局面。 李想刚才踏出大门时,顺势摸了摸门框和门页上的金属装饰物。他在做这个动作前,已经准备好了金遁术,摸装饰物的目的,是检验一下,在地面上能否发动。当他确认地面的空间也被封锁后,他就让邹录其布设阵法。 法术层面上的争斗,从表面上看,是复杂繁琐,风险也大。但说到底,还是修为境界的比拼。如今被人家包围了,天上地下都被封锁,而从刚才在地底的情况来看,依靠个体的力量,暂时无法破围,那就只有试试阵法咯。 第42章 被动是暂时的 李想与邹录其简单商议一下,两人就眼下的情况,以及应该如何破局,迅速达成了共识: 第一,由于空间被封锁,造成的最大麻烦,是布设阵法的手段,受到了限制,无法用遥控的方式,快速布阵,只能依靠个体,手动布设阵法的节点; 第二,阵法都需要占用一定的空间位置,越强大的阵法,需要布设的节点越多,占用的范围越大,相应的,消耗时间、人力,被发现和破坏的几率,也会成倍增加,所以挑选的阵法,必须是在这些条件中,最为适宜的。 李想的经验丰富,邹录其则是专攻阵法,在李正调戏朴松德教主的期间,两人三言两语就做出了决定,选择了最合适的,五星魁元阵。 之所以要挑选五星魁元阵,首先是因为,这个阵法,需要五个阵图节点,李想等五人,每人不多不少,正好分别负责一个; 其次是这阵法的煞气最重,以天地人加阴阳,合计五类煞气为锋。而经过刚才在地下的一阵大杀特杀,本地的人煞,已经满溢而出,非常适合布设; 其三是,阵法的攻击方向,虽然只有五个,但可以随意变换,能够达到出人意表的功效。 李想与邹录其的商议,即将结束时,李正的挑衅行为也结束了。对李正的所为李想不打算深究,刚刚要安排布设阵法之事,从对面传来的嘈杂声中,发觉了异常。 吵闹声,呵斥声至今未安静下来,这不太合理。 从刚才所见所闻,朴教主的手下,在包围的过程中,除了发出了被动的那些声响,一直没有人开口说话。这说明,对方在下属当中,极有威信,控制力很强。而纷乱的源头已经被消灭,居然还没有止住喧哗,这太反常了。 更加反常的,还是喧哗吵闹声,此起彼伏的,也太有规律了。 意识到这两点,李想不再细想,更加无暇去理会李正的炫耀,大声喊起了林木胜来。 “木胜,南斗星君咒!快!” 他边喊着,自己也立即调动法力,准备施展这招。 在上清宝气界的法术体系中,所有法术被分为四种不同级别:术、咒、令和法。 术,是指那些依靠自己的修为境界就可以施展的法术,譬如隐身术、和光术之类;而咒,其实属于请神一类,需要借助念诵神名、获得神位加成,才得以释放。这一级的法术,重点在于请求; 令这一级别的法术,是借助星君和帝君的威势,命令其下属神明施展法术,甚至是直接以神君的名义出手,这就是大请神。 至于法,在上清宝气界的法术体系内,是五气五光五术二法中,二法的专属称谓。二法即禁法和杀法,施展这两种法术的前提,是自己暂时化身为星君帝君,以自己占据了的神名,施展法术。 上述四个等级的法术,难易程度是天差地别,不可同日而语。术,相当于个体劳动者,以自己的技能和人脉为基础,打工挣钱或者经营着小买卖; 咒,相当于拿到了政府批文的地产开发商,在批准范围内,几乎是为所欲为了; 令嘛,那就更进一步,是手持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或者是裂土分茅的一方诸侯,除了皇帝外,个个都要俯首听命。 而禁法和杀法,就是谋朝篡位了,暂时化身为帝王,既有号令天下的威势,也有株连九族,这一无法避免的后遗症。 在上清宝气界,也就是那三位,掌握了全部禁法和杀法,其他的修道士,只敢稍加涉猎,不到生死关头,是绝不会使用的。 天庭虽然早已不存,但几万年来,铭刻在天道中的神位神名,依然能够起到沟通天机的作用。 南斗星君咒,就是一种请神法术,是请求南斗六神将加以庇佑,以求祛祸祈福,逢凶化吉,达到转危为安的效果。 林木胜听见了李想的指令,没做多想,立即开始施法。从这点可以看出,林木胜的进步,还是挺大的。换作是在上清宝气界之时,最终虽然会执行,但他的第一个反应,肯定是要问清楚缘由,而不是现在这样做了再说。 施法的所有步骤,两人几乎是同步完成了,而来自朴教主一方的攻击,应声而至。从双方在地面遭遇后开始算,这已经是第三次的攻击,而李想一方,虽然也算是出手了两次,但攻击威力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紫红色的光晕,分别以林木胜和李想为中心,凭空出现在他俩的头顶上,刷地一下,向周围扩散,将最前方的李品及最后方的邹录其,都圈了进去。与此同时,敌人的魔法攻击才到来。 五个人脚底的地面上,亮起了草绿色的微小光斑,初时星星点点的布满一地,眨眼间消失了,光斑消失的位置上,出现一条条尖利的荆条。荆条刚刚出现,犹如活物般,一边扭动,一边生长,一边伸展开,做出了扑向李想等人,往他们身上缠绕的姿态。 可惜,这举动遭遇到南斗星君咒后,变成了徒劳。 荆条刚刚接近众人身边,紫红色的光晕也落到了地面。两者刚刚接触,荆条的尖端就被虚化,还原成为草绿色的斑点,斑点随即向下蔓延,将整根荆条,化为了绿色光丝,再次化作了星星点点的绿光,缓缓消散开。 第二句咒语,是召唤巨石。随着咒语众人头上十多米的天空中,空间发生了扭曲,出现了一道数十米长的裂缝,裂缝持续扩大,向着圆形转变。 紫红色光晕向上扩散,触碰到了裂缝边缘,随后浸润开始了。从裂缝边缘开始,一点点延伸,被染成紫红色的裂缝,停止了扭曲,反而开始了融合。当裂缝所在位置,都被染成紫红色后,裂缝也消失了。 第三句咒语,原来是一个爆裂火球召唤术,不过,其效果更加不堪。火球出现的位置,很不巧,被设定在李想与林木胜之间的空地上,刚刚出现魔法波动,都没来得及展现头角,就被淹没在紫红色光晕中。 不行,不能继续被压制。要想办法为布设阵法争取时间。 李想意识到了这点,释放出南斗星君咒后,匆匆向邹录其交代了一下,抬脚赶到李品身边,直面朴教主。 “神是你的,不是我的,我与你家的神,平起平坐,称兄道弟,来兄弟家,也算是冒犯了吗?” 李想的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吓了对方一跳,也气坏了对方。 对面那四个为首的人中,最先被李想的话激怒的,是站在朴教主左手边的,那位华服中年人。 这位伸出蓝底长袍,袍服上以金色镶边,大幅的红色图案,妆点着前胸和下摆,镶满各种宝石的十字架,此刻已经被他抓在手中,闻言,就做出准备投掷的动作。 第43章 各有各的打算 这位,嗯,姑且称之为神父吧,被李想这句话,气的怒不可遏。他将十字架举到脑后时,嘴巴早就已经快速翕动,念诵起了咒语。看这架势,当念咒停止后,他就要抛出手中的十字架。 另外的那位华服神父,一把揪住了这位的衣袖,凑在耳边嘀咕着,两人对答了几句后,先前那位神父,眼睛朝着朴教主看了一会,方才将十字架重新挂回了胸前的银链上。 两人的争论,持续时间很短,又是压着嗓音在说,音量极低,朴教主根本没听清楚。但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两人交谈的内容,而是面带微笑地,看着两人交谈,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那神父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后,还回应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李想说完话之后,就静静站在那里,不急不躁、不催促不动手,冷眼旁观着对方的反应。 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布阵争取时间,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就够了。这段时间内,对方是攻击自己也好,是言语交锋也罢,对李想来说,都无所谓。如今对方似乎有内讧的趋势,那可真是太合心意了。 朴教主似乎陷入了李想的圈套中,在两位华服神父结束了私语后,他才转过头,与李想对起了话。 “你对神有误解,神不会怪你。你在神的居所闹事,神也不会责怪。神不会注意到这些小事,犹如大海不会在意,你丢出去的是石头,还是你拥有的财富。不过,我,作为神的仆人,需要为神打理祂的花园,我必须为神修剪花草,清理掉垃圾废物。这是我的工作。” 李想感到很疑惑:对方不发怒,也不动手,反而陪着自己打嘴仗。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 拖延时间,正是李想自己的目的,对方既然如此配合,他的恶劣态度,当然要稍微改变一下了。李想说话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稍微柔和,用词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你自称是神仆,如何证明?总不能自己说是,那就是了吧?来,证明给我看!也许我会给你面子,如果你确实是,说不定,我会同意满足你刚才的要求。” “证明?还会给我面子?算了吧,你们这些来自上清天的人,什么时候给过我们面子!我的名字叫朴松德,你知道了,是吧?你们不知道的,我如今的年纪,已经满了152岁。这个年纪,如果没有神的恩宠,世界上有吗?” 李想的疑惑,更加强烈。 152岁?不可能!从外表看,最多五十出头。年纪这件事,反正是无法求证,李想固然不相信,但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徒费口舌。 但对方说的上清天,指的应该就是上清宝气界,但对方是如何知道这个的?又是如何知道自己是来自这里? 对于李想的提问,朴教主的笑声,显得非常意味深长。 “你不相信,我已经活了152年了,我了解这个,你与你们完全没有不同。八十多年前,神为了让我理解祂的伟大,安排过与你们的遭遇,真是刻骨铭心啊!我闻得出你们的味道,轻视所有人类,目空一切神明的味道。神用公正的爱,早就给予了我启示。” 对方说的内容,有点语无伦次,李想只听懂了大概。这个人,是当初那场三十年战争的漏网之鱼,侥幸逃出来后,获得了一些奇遇,创立了这个教,自立为了教主。 事实上的过程,也大致如此。朴松德还真的有如此高寿,算不算是神的赐予,见仁见智的事情。 当年的朴松德,只不过是白头山下,某个小家族中的蝼蚁,与被神社强行征召的其他炮灰,没什么不一样。在幸运地熬过这数十年的厮杀之后,与他的儿子一起,也就是站在他身后,另外那位白袍打扮的人,获得了一尊破损的天使雕像。 这尊天使像,是一个六翼天使,只不过断了一条腿,还有两只翅膀也断掉了。塑像虽然残破,但蕴含着强大的神力。朴松德父子二人,靠着这座折翼天使所展露出来的神迹,建立起了如今的基业。 只不过,一尊破损程度非常严重的天使像,要展露神迹,除了需要大量的时间做准备,也需要大量的法力为其充能,这就是朴教主为什么愿意耗时间,陪李想闲聊的原因。他需要为儿子争取时间,施展天使降临这一杀招。 朴松德教主准备以天使降临,来消灭李想,除了前面三次的交手过程,让他意识到对方很棘手之外,另外的目的,是震慑。通过召唤出天使的举动,震慑住华服神父这两位谈判代表。 这两个身穿华服的神父,与其说是来与朴教主谈判的,不如说是来抢地盘的更合适。两人所代表的,是传统的路加教派,以盛大庄严的仪轨闻名于世。 而马城,向来是他们传统的势力范围。 朴教主悍然派人,也就是派出以阿芙洛尔为首的人,来这地方传播教义,触犯了路加教派的利益,双方的矛盾激化了,这才让他们将朴教主从总部约来马城市,准备好好谈谈。 朴教主的脸上,一直保持着云淡风轻的样子,既不担心身边的那两个人,对李想的态度,也不生气。他瞥了眼身后,他的儿子没有说话,除了眼睛左右扫过之外,没任何其他动作。朴教主会意:天使像还无法启用,需要再等等。 朴教主看了看陷入思索的李想,转头对着华服神父说道: “两位教友,你们相信我已经有152岁了吗?” 这个问题,让对方进退两难了。相信,岂不是说朴松德是神眷之人,这,还怎么与他争地盘?说不相信,岂不是怀疑神,毕竟对方自称受到神眷才长寿的。 年岁稍大的,也就是制止了同伴抛出十字架的那位,匆匆看了下四周的情况,对着朴松德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教友虔诚信奉主,是我们的楷模,我一定向教皇报告,求下神谕,教廷会非常愿意见到一位新的圣徒,还是活着的。” 朴教主也笑着回答道: “亚巴克神父很信任我,得到你这样的信任,我也高兴,不知道梅瑟神父是怎么看?” 梅瑟神父一把握住胸前的十字架,举在眼前,念诵道: “主说,祂爱护祂所造的一切,特别爱护的是人。主说,祂是最公义的。神说,人们要分辨真伪,谨防假学士的诱惑,人们不能背弃了主的爱护!不能偏离祂的公义!” 这两位路加教派的神父,还算有基本的智慧,都没有正面回答朴教主的问题,而是用各自的办法回避了。 亚巴克神父的话,意思很隐晦,他告诉朴教主,我不会回答你的问题,要由教廷和教皇决定;而梅瑟神父的回答,就差直接指着朴教主的鼻子,指责他是假货了。可他的回答,都是引用圣典上神的教诲,语言上,不给朴松德留下丝毫把柄。 李想虽然一直没说话,目光也一直盯着对方,似乎很关心对方的举动,但事实上,他借助转动身体的机会,一直在了解自己同伴们的布阵进度。 邹录其受到李想的委派后,偷偷从怀里摸出五张金色符箓,还有一把香,然后借助李想走动时的身体掩护,自己在原地蹲下,撮起一堆土,摆放好一块符箓,然后将一段香插在土堆上。 做完这件事后,他向前走了几步,偷偷把东西,交到林木胜手中,自己重新退回原位。 第44章 天使萨拉弗! 林木胜依葫芦画瓢,做完自己份内的工作后,将余下的材料交给李正两份,自己拿着最后那份,等待机会交到李想手里。 李品与李正两人,分别走到阵法的节点位置,各自摆出防御姿态,也都顺利蒙骗过关。朴教主等人,将他们的举措,误认为是防守,没有放在心上。 梅瑟神父的回答,照样也没让朴教主生气,换来的,还是他的连连微笑。 对朴教主的装模作样,林木胜非常看不惯,他向来都烦死这些装逼犯,生前由于各种理由,不愿不敢也不会挺身而出,如今嘛,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况且,刚才还在为了找机会,将阵法材料送到李想手里,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林木胜大步上前,来到李想身边,一指朴松德: “你装神弄鬼的样子,你看看,连你的自己人都看不下去了。你也就骗骗,那些精神空虚兼没脑子的人,这里都是聪明人,劝你还是不要演戏了。” 林木胜一边怒斥对方,一边顺势将布阵材料交给了李想。 李想接过来后,不急于布设。这已经是最后一个节点,随时可以布置下去。只要设置好这一节点,整个五星魁元阵就完整了,立即可以启动,到了这个时候,就算被发现也来不及阻止。李想之所以不急于启动阵法,就是想看看,那位朴教主,陪着自己消耗了这几分钟,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对林木胜的呵斥,朴德松反而是非常大度,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表情,语气更加怜悯: “可怜的人,愚昧的人,神的爱,不会因为你的无知而远离你。” 林木胜的内心,被他的这句话弄的非常膈应:我去!这东西,还真是油盐不进。这,这是一个狠人,连自己都骗,自己编造的谎言,将自己骗的深信不疑了。 这可是骗子的最高境界。普普通通的骗子,编造出谎言,是为了欺骗别人,让人们交出财物,自己反而非常清醒,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害怕被揭穿,所以随时准备跑路;而眼前这位的表现,明显是陷入了逻辑、事实的自我闭环之中,对他自己说的内容深信不疑。 “对质疑神的人,神不会放弃拯救,但是,对于触怒了神的人,神同样不会轻易饶恕。你要明白,神恩似海,神威如狱。” 朴教主的这番言辞,引来林木胜哈哈大笑。 “哈哈哈,又是这一套。只要不信你的话,就是冒犯了神吧?你自认为神的仆人,可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你的这些话,都证明你不是,” 林木胜说到这,故意停顿了一下,待到引起了对方的好奇心之后,才快速说道: “你是你的神的爸爸!” 林木胜的这句话,粗鄙无理,几乎等同于骂街,把所有人都搞破防了。 李想就万万想不到,本该是李正才说得出来的话,会从林木胜的嘴里冒出。他诧异的看着林木胜,想了想,被这句话搞的有些哭笑不得:自己刚刚还说,与人家的神,是称兄道弟的关系,这样一来,岂不是凭空矮了对方一辈? 梅瑟神父和亚巴克神父两人,眉头紧皱,齐齐看向了朴教主,梅瑟神父也不再冲动,没有像之前那样,作出进一步的举动。 朴教主脸色一沉,用力一顿手中的权杖,喝道: “愚蠢!” “东旭!” 朴东旭,也就是他的儿子,闻言上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大声呵斥道: “神的尊严,不是你可以质疑的。” 说话间,朴东旭胸前的白袍内,开始有乳白色的光晕浮现。 李想在林木胜的背上轻轻一推,说道: “去,守住你的位置。” 说完,俯身弯腰,撮起一小堆土,将最后那张符箓倾斜插入土堆边缘,再将信香插入中央。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李想没有遮蔽或者是隐瞒的举动,一切都光明正大的摆在对方眼前。但由于动作极快,花费的时间极短,无论是谁,都没有意识到,李想的这个举动,代表什么意思,也来不及阻挠。 李想插香起身,踏前两步,直视着朴东旭的眼睛。 “你这是准备好了啊!还好,我也是!” 李想的手,刚刚从信香离开,他的身后,邹录其的吟唱声同时响起。李想刚刚说完话,分别立在五处的信香,无火自燃,香头上冒出的青烟,刚刚出现 就聚拢成一条直线,如同离弦之箭纷纷冲天而起,升到三丈左右的高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朴东旭胸前的光晕,此时穿过衣物的阻隔,在他胸前,形成一团白色光球。球内的光云,上下翻滚,明暗交织,如同开锅后的乳汁,球体表面上,透出一道道细细的白色光柱。 “归阵!” 随着邹录其的一声大喝,李想头也不回,腾身一个后跳,落在了信香的后面。信香被点燃之前,长短、大小如同一根食指。点燃之初,经过一阵剧烈的燃烧,如今还剩下三分之二的长度,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在缓慢燃烧。 朴东旭一直伸出手,托住那团白色光球。此刻,他双手一转,做出了将光球往外推送的动作。李想等人心头一惊,各自作出防御的姿势,等待着来自对方的全力一击。 光球电射而出,但并没有直奔众人,而是飞到了喷泉的上空,悬停片刻,开始迅速膨胀,眨眼间淹没了喷泉,占据了广场另一半的空间。朴东旭此时才开口大叫: “萨拉弗比费尔!”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白色光球陡然扩大,一下子撞在五星魁元阵的结界边缘,发出了一声巨响。 因为光球没有直接攻击阵法,李想等人刚暗自舒了口气,不等他们重新判断光球的作用,就被这震耳欲聋的声音惊扰了。 因碰撞而发出的声响,依然在广场上空回荡,光球也扩大到了极致,球体的不少部位,开始向内坍塌。其中最迅速、收缩幅度最大的,是球体两侧正中,其次是最底部的正中,当所有的变化都已经停止后,一座巨大的六翼天使像,出现在半空中。 这尊六翼天使,长在肩胛部位的第一对翅膀,呈一字型,横向伸展开,洁白的羽毛分毫毕现,在自带光线的映衬下,每一根都在微微闪耀着;第二对翅膀,从腋窝下向前弯曲伸出,翅尖遥遥相对相接,在身前围成一道拱形屏障;而第三对翅膀,向后向下伸出,翅尖斜指着地面; 天使的右手,持一把熊熊燃烧着的火炬,左手握住一把火焰缠绕的短剑,剑把上,有唾沫似的火涎,不时向下滴落。 高大、威严、壮观的天使,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在天使即将成型时,梅瑟神父与亚巴克神父就全身止不住颤抖着,手脚、衣服抖动如筛糠,但偏偏紧握住胸前的十字架,越握越紧,直至十字架贴在两人都脸上。当天使显出真身,露出六只翅膀后,这两位扑通一声,双膝跪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开始了不停的祈祷。 朴松德父子,自放出光球后,个个都是满脸狂热,目光炯炯的盯着,当天使终于出现时,两人连同身后,同时发出了抑制不住的欢呼声。 第45章 天使又如何? 李想等人,在天使显露身形的那一刻,也被它深深震撼住了,一时间,每个人都屏住呼吸,旁观这些变化,直到天使完全展现出身形,还继续沉默了片刻。 三米多,接近四米高的身体,头戴火焰头冠,身上套着银色胸甲,腿上覆盖着同色的腿甲,赤裸着双足,裸露出来的皮肤,纯白且光滑,六只翅膀上的羽毛,流动着洁白的星光。 五人瞠目结舌,扭着头看着这只天使。林木胜最先反应过来,嗤笑了一下,大声喊道: “它没脸!” 是的,这位六翼天使的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眼睛眉毛,没有鼻子耳朵,更加没有嘴巴胡须,只有一片的空白。 其他四人顺着林木胜的提醒看过后,原本严肃的心情,顿时放松了许多。 李正调整着握弓的姿势,嬉笑着说道: “人不要脸为至贱,天使不要脸,可称之为贱中贱!” 李正的骚话,不怎么好笑,但却非常鼓舞士气,邹录其哈哈哈地笑着,李品笑了两声,就停止了笑声,似乎想要补刀。 李想没有与天使交过手,欠缺这方面的经验,但他知道,在哪里能找到相关知识。他赶紧下令,正好赶在了李品说骚话之前,让李品还没说出来的话,全堵在了嘴里。 “都赶紧查询真知符,别轻敌。” 真知符,作为小楼姑娘的心血,记载的内容,以功法及战斗知识为主,历史故事和闲情逸事只是点缀。 天使的种类、特性、优缺点和来历,在那场绵延了三十年的战争中,早就被了解的非常透彻,可以说是,祖宗十八代都查清楚了。 六翼天使萨拉弗,长着三对翅膀,因为火焰遍布全身,也被称为炽天使。完整版有两个头,加强版有四个头。 这些只是表面上的特点,最重要的是,所有的天使,都是无面无性别的,而绘画中那些所谓的面容,也是为了彰显其威严,由信众自己杜撰出来的,多数被刻意描绘为男性; 至于天使的本质,其实就是精神意识体,无论其表现出什么样的魔法特征,其本质上是无属性的神性生物。作为神性生物,同样的,修习神灵一道,必然有的优点缺点,在天使身上,表现的更加明显。 以撒拉弗为例,虽然满身白光,双持火焰,但本质上是无属性的。 满身的白光和火焰,是过于炽热的欲望之火的具现化,既不是四大元素中的火元素,也不是五行中的火行,不能按照五行相克的方式来对付,如果误以为,它是火属性生物,使用火作为攻击武器,从而试图用水来克制住,那也是大错特错了! 这种神性生物,最主要的攻击手段,反而是实体攻击,而能够克制它的,只有更强的实体打击。 快速的调取到了关于天使的知识后,李品赶紧大喊道: “这是一只残缺的,干掉他!” “天使是残次版的神灵,不用太过担心。” 邹录其的这个结论,更加明确,更加符合天使的特征。 天使是修炼念力成神的修道士,由于无法消除念力中的杂质,为了保住自身,不至于完全丧失神智,不得不依附于那些通过修炼,已经获得神位的修道士,即神灵,担任神灵的下属,成为了天使。天使为神灵提供信仰和服务,换取神灵为天使消弭杂质,维持天使的基本理智。 对付天使的办法,李想等人刚才准备好了的五星魁元阵,也算是歪打正着了,恰恰是最优解。 李想当时匆忙拍板,定下五星魁元阵,目的是要打破包围圈。敌人在包围圈中,有些什么样的安排,李想无从得知,加上此地的现状,由于杀戮过甚,已经是煞气遍布。选择这种阵法,借助于煞气,有事半功倍的奇效。当时是完全没想过,需要对付的是一只天使。 撒拉弗,终于行动起来。它将六翼全部展开,在半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爆音,随即高举短剑,一个俯身低头,向着李想冲了下来。 六翼天使的攻击套路,在真知符中有详细的记载,李想因此早就严阵以待。萨拉弗的俯冲,非常迅速、刚猛,犹如一只飞舞着的巨锤。 李想身在阵法中,并不需要他独自面对这一招。他左脚后撤一步,顺势一顿,双手互握,捏成轮指状,随即弹开尾指,激发了阵型中的一道变化:五煞罗! 萨拉弗手中的短剑,刚刚刺在结界边缘,李想眼前的结界浮现了出来,向内凹陷的同时,被剑尖击中的地方,立刻化作了烟雾状,烟雾沿着边缘不断蔓延,而萨拉弗和它的短剑,也在不断深入,眨眼间,烟雾组成的笼状大网张开,就要将来袭的短剑,和持剑的天使,全部装进去。 萨拉弗的战斗意识很强,立即发觉到了情况不妙,它奋力扇动起了翅膀。它的三对翅膀,也不是白长的,六只翅膀同时发力,在这个极其狭小的空间里,制造出来一阵急剧的暗流,也搅动了元气,冲刷开即将沾身的罗网,帮助它自己刹住了车,暂时避免了被捕捉的下场。 只不过,五煞罗可不仅仅是一张罗网而已,后续的变化才是真正的杀招。就在萨拉弗止住身体,开始倒飞的时候,组成经纬线的烟雾,相继崩散开,重新化作了烟雾,从四面八方,向萨拉弗的身体贴上去。同样是一眨眼的工夫,许多烟雾就沾在翅膀上、火焰上,连萨拉弗发出的白光当中,也有大量的烟雾缠绕其中。 这些烟雾,其实就是五种煞气,经过阵符强化后的组合物,专司攻击生灵的生机、精神等,对实实在在的血肉躯体的伤害效果,反而不高。天使作为神性生物,躯体当然不是血肉构成,而是精神化的产物,在煞气的攻击下,所受到的伤害,是成倍的。 萨拉弗立即受到伤害,他身体上沾染了五煞的地方,羽毛不断脱落,白色的身体,和笼罩着体外的白光,迅速被染成了五颜六色,火炬上、短剑上的纯白色火焰,有很大块的地方,已经变色。 每个人都耳边,似乎都听见了一声嘶吼,接着整个广场所在空间,发生了强烈震动,接着,萨拉弗从罗网的包围圈中消失了,重新出现在更高更远的半空中。 但空间震荡还在持续,最先遭殃的,是喷泉上的雕塑,两只小天使像是受到无形的重击,破碎着飞离底座,被抛洒到更远的地上,接着底座也碎成多块,轰然倒下,原地只留下一片断垣残壁,还有四处喷溅的水柱。 朴教主父子、亚巴克神父与梅瑟神父,距离战斗的地点比较远,但也无法避免地受到冲击。 亚巴克神父与梅瑟神父,虽然是一直跪在地上祈祷,但强烈的震动,依旧将两人掀翻,各自滚动了几米才停下来; 朴氏父子就比较倒霉,两人因为一直是站立的,承受震动的面积更大,在震动中,不但无法站稳,还因为受力不匀,整个身体不断被扭曲,一会呈s形,一会呈l形,直到各自被身后的属下接住,才停止了后退、扭曲。他们的下属,因为他俩的极力保护,反倒是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 震荡终于过去了,萨拉弗全身抖动着,白色的光消失了,短剑上的、火炬上的火焰,从乳白色变成了红褐色,身上的银色盔甲大块破损脱落,残留的甲片,被染成灰蒙蒙的,缝隙中冒出了阵阵黑烟。 第46章 破围 萨拉弗为了逃离困境,所制造出来的震荡,都被五星魁元阵吸收了,对李想等人没有造成多大影响。他们五个略带吃惊,看着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对天使的战斗力,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萨拉弗仅仅凭借扇动翅膀,对周围环境就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并不是直接针对哪个目标,而是无意中做到这一点。由此可见,天使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 与之相比较,李想一行人中,李想、林木胜法力充沛,全力以赴的话,破坏力能够达到同等水平;邹录其不借助符箓,单凭自身的能力,就做不到这样的破坏力;李品和李正,需要法术与体术相互配合,才足以制造出这种效果。 萨拉弗所表现出的破坏力,与李想等人不相上下,但李想没有因此而轻视萨拉弗。从当前的结果来看,这只是萨拉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情急之下的挣扎所造成的,不能完全代表其实力。 萨拉弗静止下来后,它的状态似乎在恢复,全身各处地方的色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退却。李想望见后,立即解开了轮指架构,对着林木胜大声喊道: “木胜,你来,五煞针。” 林木胜一言不发,直接手上掐起三演诀,脚下同时踏起了摇斗步,绕着自己守护的阵符转了一圈,当他重新面对信香时,阵法的变幻仪式也正好完成。 林木胜此时双手互握,食指伸出,对着信香一挑,就像是模拟双手持枪、开枪的动作。 他眼前那根信香,原本正在缓慢燃烧着,在他这一指之后,燃烧速度突然加剧,一下子烧蚀了半寸长短,冒出大量轻烟。这些轻烟不升不降,堆积在香头的上方,在其他四道阵符前的信香,先后也经历了同样的一幕。 五朵小小的香云,刚刚形成,林木胜解开令指,双臂张开,双手的四指握拳,拇指翘起,先后朝萨拉弗所在的位置挥动,当拇指对准目标后,林木胜的口中,发出一声断喝: “咄!” 随着这声令下,香云溶入了阵法内,整个阵法,再次从人们都视线中消失。而萨拉弗的周围,响起来雨打芭蕉的噼啪声、放气的丝丝声,和布匹被撕裂的刺啦声。 萨拉弗的身体,刚刚停止抖动不久,此时又继续发抖,身体各处的颜色,发红的继续发红,冒出的黑烟,变得更加浓郁,六只翅膀上,原本就不再洁白无瑕的羽毛,又被染上了一层隐隐的血色。 从李想下令,到林木胜完美执行,前后不过十多秒。这实在是太仓促了,萨拉弗还在恢复中,无法动弹;朴教主父子与两位神父,也仅仅来得及站稳,没有时间做一点点事情,去救助天使,只能眼睁睁看着。 第一轮打击刚刚结束,林木胜再次挥舞双手,发动了第二轮的五煞针,然后是第三轮。 足足三轮的打击下,每一轮只花费了三五秒的时间,萨拉弗在这十多秒的时间内,遭受了到致命打击:外表已经失去了纯白圣洁的光泽,通体散发出血红色光芒,手中的短剑和火炬不知去向,盔甲破败不堪,只有一小部分残留在身上,也是千疮百孔的,随时都会脱落下来的样子。 朴松德父子反应过来了。朴教主握紧权杖,对儿子低语了两句后,开始大声念动咒语。 朴东旭听完后,后退一步,躲在他父亲的身后,借助朴松德的掩护,低头念诵起了祈祷词。 林木胜出手对付萨拉弗的时候,李想也没有闲着,始终关注这边的动静。见到两人的反应,担心夜长梦多,赶紧大声喊道: “木胜,金瓜锤,锤死这只鸟!” 然后,又对邹录其说道: “邹录其,你接过来,变阵,帮木胜隔断。” 天使作为神性生物,对于单独属性的攻击,无论是物理攻击,还是法术攻击,都具有非常强大的抗性。但对于融合了法术与物理的法器打击,就显得脆弱了。林木胜的金瓜锤,正是这样的一件法器,最适合现在的情形。 林木胜按照仪轨,先倒行几步,然后转身向阵符作了一下揖,就从阵法操控者的身份中脱出身来。他刚刚脱身,立刻召唤出金瓜锤,身体随即腾空。 金瓜锤刚刚出现在手,是短短的单手锤的模样,随着林木胜跳到半空,锤柄不断伸长,锤头渐渐增大,当林木胜另一只手也握在锤柄上,向下挥舞的刹那间,锤身已经超过两米,锤头足足有足球大小,在空中划过时,隐隐约约有风声、浪涛声,传入耳中。 “bong!” 随着一声闷响,锤头砸在了萨拉弗的颈后,正好是它的第一对翅膀所在位置。 这一击,让萨拉弗的所有恢复企图,都化作了泡影。 在朴教主父子、梅瑟神父和亚巴克神父的注视下,六翼天使萨拉弗,被轻易地砸在了地面上,庞大的身躯,随即消失了,地面上,只留下了一座半尺高的塑像。 这座塑像,头上的发冠裂开,第一对翅膀齐根断裂,右脚掌残缺了一半以上,身上的颜色、盔甲和装饰物,与萨拉弗被锤的那一刻如出一辙,也同样黯淡无光,身体各处在冒着浓烟。 一击之下,就拿下了天使,是林木胜也没有想到的,更加出乎他意料的,还是三四米高的天使,化作了十多公分的塑像。这一变化让他有点错愕,一时间忘记了要继续追杀。 就在林木胜还没反应过来的这一瞬间,朴东旭横移一步,从他父亲的身后露了出来,口中不断念诵着祷词。 地面上的塑像,随即就消失了。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被朴东旭捧在他的手中。 林木胜锤击天使时,阵法操控权,邹录其已经接了过来,并立即发动了新变化,攻击朴松德父子。 “五煞刺!” 李品始终站在最前方,阵内聚集的煞气,这次以李品守护的阵符为箭头,以李品的攻击为辅助,以朴松德为目标,直扑而去。 当天使被锤落在地面的时候,五煞刺已经钻进了对面的人群中,开始发威了。 朴松德手持权杖,死死挡在朴东旭前面,对于其他人,却任由其自生自灭,不再如同之前那样,加以保护了。 第一个被五煞刺卷住的,是一个女人,接着又是一个,第三个人,是一个稚气犹存的大男孩,然后又是三四个人被缠绕。其他人,在确定他们的教主,不再保护他们之后,立即一哄而散。 五煞,是天煞、地煞、人煞、阴煞和阳煞的合称。凡是生灵,一煞缠身,如同承受着一次酷刑,直到煞气离开,或者死亡。 这三人刚刚被缠上,当即发出凄惨的叫声,红光从身体中冒出来,然后是黄光,当光芒变成血红色的时候,三人的身体已经扭曲成一团,仿佛被抽掉了骨头似的,惨叫声也变得嘶哑,几乎不可闻。 在朴松德的保护下,萨拉弗的塑像被抢了回去。但包围着李想的人,不是被杀死,就是跑光了,现场只留下一地障碍物,肉眼可见的,有车辆、各种轻武器、大大小小的十字架、几张高脚桌和烛台,还有不少无法辨别的物品。 两位华服神父,早在萨拉弗还没有被锤击的时候,就转身逃跑,趁着李想等人无暇照看的机会,躲进了黑暗中。 第47章 还是闹大了 如果说,杀光所有目击者,可以称为成功潜入,那么这个包围,从形式上来说,也算是被打破了。 李想再次尝试了遁术,发觉空间仍然被封锁住,心不由沉了下去。他看了眼剩余半截拇指长短的信香,快步走到了李正身边,与他交换彼此的位置后,才对着朴松德大喊道: “如果你不想死,投降,把那个鸟交出来。” 朴松德朝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整了整衣冠,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与李想只隔了五米远,才回答。 朴松德的气色不好,非常不好,但态度表现的却非常奇怪,神色上,不但没有失败者的沮丧,甚至看不出愤怒的表情。 “神的怒火,你承受不起。你只是暂时获得了优势,神的其他仆人,会将你们的身体撕碎,你的灵魂将在地狱中,承受无穷尽的诅咒和鞭笞。” 李想反唇相讥: “你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我可以提醒你一下,对你们这些极端化的狂信徒而言,异端,可是比异教徒更加可恨的。” 朴松德的回答,依然非常自信。 “天使庇佑着我们,任何人,任何教会,如果他还是神的信徒,就不会、也不敢对付我们的。你不相信神,你是不会理解的。” 这样的回答,让李想不免感到奇怪:刚才那两个神父的表现,很明显啊!不但与眼前这家伙不是一条心,而且,就是一副想看笑话的样子。这家伙,怎么就笃定他们不会动手呢?仅仅是依靠那座天使塑像?还是对方还是另有所恃,不仅仅是一尊塑像这么简单? 想到这,李想不打算继续废话。他原本想省点力气,能骗的话,就骗一骗的,如今看来,是不行了。 就在李想下定决心之时,朴教主伸手入怀,掏出了一台红白相间的电子产品。 正当李想等人满脸狐疑,猜测对方的动机时,只见朴教主从机器上,拉出一根细长的天线,然后举到嘴边,按住了侧边的按钮。 原来,这是一部对讲机。 “我失败了,下面的事情,要靠你去解决了。” 朴教主说这话的声音非常大,大到整个广场都听见了,让人感觉,他用对讲机通话,完全是多此一举的做法。 朴教主的话音刚落,广场对面,原本是黢黑一片的夜幕中,从地面上,五点星光连续升起,眨眼间就飞到广场上空,炸开,化作五具刺眼的光源,将广场照射的一片雪白。 照明弹! 照明弹挂在广场上空,四周的景色,在白炽的光线照射下,分毫毕现。 伴随强光而至的,是每个人的身体,感受到了一阵阵的震荡,接着才听见大口径机枪的爆鸣声。 五星魁元阵法,可不是防御性质的,而是进攻型的,所以,不但每个阵符都需要专门守护,也不具备防止攻击的作用,对如雨般射来的大口径机枪子弹,没有丝毫削弱效果。 “咚,咚咚,咚咚咚!” 地面上尘土飞扬,空中弥漫的灰尘里,一条条弹道曳过,远处出现了枪口焰,更远处,传来发动机强劲的轰鸣声。 公正挚爱教在马城市的教堂,是设立在一座军事基地对面,与基地边缘之间的距离,不过区区百多两百米。 如今的攻击,都来自基地,有的来自地面上的车辆,有的来自围墙上警戒塔,那些由远及近轰鸣的发动机声,预示着,还有更多的重型军事装备正在陆续赶来。 一两百米的距离,对于现代化武器而言,是最合适的交战距离,但对于修道士来说,因为绝大多数法术,攻击距离只有三五十米,这种情形下,就处于绝对的劣势。 这边的枪炮声,未起之时,柯布罗局长大人,在他的办公室里,咖啡不断,也没有一刻休息。 酒店总经理非常给局长面子,在电话里就一口答应全盘配合。此后房间里埋伏的人员,很快布置好了,全副武装的军警,也在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就位了,但那五个人,却迟迟不见踪迹。 在局长焦虑不安等待的时候,新的麻烦又出现了。作为马城市的暴力机关,解决问题的本事不大,但及时发现问题的能力还是有的。 听完秘书的汇报之后,局长大人立刻将这事,与他手中的案件联系了起来。 “又是与挚爱教有关啊,会不会也是那五个人干的事呢?洛莉亚,你说,我是不是要调些人过去?是预备队?还是从希尔顿抽出来一些人?” “当然要了。你是警察局长,不派人去现场,不行!会留下把柄的。至于派什么人,我建议是预备队,希尔顿那边的人,每个环节都已经分配好了人手,调动任何一组,都要全盘调整,而且距离太远了,时间上,赶不上的。” 柯布罗局长呷了口咖啡,立即做出来决定。 “就这样办!” 警察局的大门又一次打开,三辆装甲运兵车驶出了大门,直奔军事基地而去。这些车辆是斯特赖克人员运输型,可以乘坐九名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此刻,车顶上的“防御者”遥控武器站,已经被激活,它那点五零英寸口径的枪口,随着车辆的不断移动,也不断在改变着指向。 之前加持的护身术,在弹雨中的摇摇欲坠。李想感受着,大致估算了一下,护身术被打破的速度。自己立即着手接过阵法的控制权,同时对林木胜喊道: “木胜!护身咒。” 此时。邹录其正在操控着阵法。他从阵法的变化中,发觉了李想的打算,立即让出来控制权。当确认李想已经接手阵法之后,他对着其他几人大喊: “向我聚集,提防五煞雷。” 李想接过阵法、掐动了法诀之后,五炷信香顿时燃尽,燃烧的青烟,向着李想所在的位置聚集。李想同时用汉语,发出低沉的吟唱声: “天生万物,皆有其用!五煞污晦,应归其位。天地有司,福祸无门。想,今谕旨越权,天赦之,地谅之!” 念完一遍,五处阵符也同时燃尽,李想伸手向前方一指,大声喝道: “起!” 大喊的同时,他自己向后连续几个大跳,跳到了邹录其的身边站定。 就在这短短的一会,军事基地的方向,亮起了更多处枪口焰,从百米外射过来的子弹,越来越密集,子弹的口径的种类,也更加多样化。从最初的5.56毫米、7.62毫米和12.7毫米口径,陆续增加了14.5毫米口径机枪,然后是20毫米口径的机炮,25毫米机炮子弹,相继射来。 林木胜按照李想的要求,已经连续施展了两次护身咒,邹录其在林木胜这两次施法的间隙中,也布置出了一次护身术,但这些举措,终究没有完全抵挡住现代武器的恐怖威力。两人的三次法术,都被击溃了,每个人都身上,多多少少都出现了一些弹痕,林木胜的胸口上,甚至还插着一枚25毫米口径的穿甲弹。 李想跳回来的时候,林木胜已经释放出第三次护身咒,勉强挡住了新一轮打击。 李想刚刚落地,立即召唤出和光明诚幡,并开始施法。一眨眼,铺天盖地的烟雾,笼罩住了整个广场。明诚幡周边一丈内,倒是干干净净,毫无遮挡。 “五煞雷肯定能够破掉空间封锁。然后大家各自遁去,暂时不要回酒店,去……” 去哪里?李想一时间有些纠结,有哪个地方,既方便大家会合,又不会引起注意?这段时间,一切都非常顺利,眼下的窘迫情况,是当初根本想不到的,从来没有想过,要预先设立安全屋、联络点之类地方。 “去那,心灵之家。” 第48章 落荒而逃 震荡,不停的震荡,似乎是永不停歇的震荡。 空气震荡,大地震荡,空间也在震荡。 五煞雷所造成的震荡,与萨拉弗所造成的完全不同。 萨拉弗所制造的震荡,就像是引爆了一颗五百磅炸弹,以它为中心发出的冲击波,爆炸后产生了冲击伤害;而五煞雷则不然,所有的震荡,都是从物体内部产生的,并自内而外迸发。 大地震荡,导致整个广场的地面,像喷泉般向着天空喷发,泥土、石块均毫无例外的飞起,落下后,碎裂为齑粉,散落在地面的装备和朴氏父子,也同样翻滚着飞上半空,当其落下时,枪支被分解为细碎的铁块、木块,车辆、探照灯和其他设备,也同样碎成一块块扭曲的零部件。 朴教主紧紧握住他的权杖,头上的百合帽早就不知去向,身体在空中飞舞着,还不停炸裂出点点闪光。他的身体上每出现一次亮点,那里的白袍就破碎,碎片纷纷向四周洒落。 同样的情况也在朴东旭的身上发生,而且更加严重。在翻滚的过程中,他的左脚,出现了不正常的弯曲,明显是已经齐膝折断的状况。 远处飞来的子弹,此时也受到空间震荡的影响,偏离到不知何处,给林木胜一行留下了足够的喘息时间。 明诚幡的遮蔽下,李想的情况也不算好。他两眼无神,身体出现非常明显的萎顿,头颅膨大了一倍有余,一手长一手短,躯干扭曲拉长,幻化出来的衣物,消失了大部分,几乎退化成了光溜溜的魂体。 邹录其见状大惊失色,就要伸手去搀扶李想,林木胜赶紧阻止。 “别动他,这是杀法的反噬,很快就过去的。” 李想刚刚的吟唱,使用的是杀法,也就是上清宝气界的最高级法术之一,需要相当高的境界才能够使用。李想的境界不足,越境使用后,遭遇反噬是必然的。 林木胜制止了邹录其的鲁莽举动后,施展出风遁术,试探着周围的情况。一试之下,又喜又惊。喜得是,空间封锁的效果正在消失,惊得是,消失的有些慢,附近的空间中,到处还残留着未曾消散的空间结块,如同流水中耸立着的礁石,远远达不到,可供大家随意遁走的程度。 林木胜把情况一说,李想立即下定了决心。 “能够飞就行。走,从这里飞出去再说,敌人没有这么大本事,封锁这周围十来丈到空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你?” “我挺得住。录其,来,拿出符来,轻身术和驭风术,木胜,你带头,一飞出去,就马上为大家加持隐身咒,我和录其跟着,李正断后。” 李想不顾身体的虚弱情况,再次催动起明诚幡,让烟雾更加浓郁,扩散的范围更广。 震荡终于停歇了,被扰乱的攻击,也重新对准了一行人的所在,大量倾泻,还出现了几种新的声音。 “呜~!呜~!呜~!” “咚!咚!咚咚咚!” 这是小口径迫击炮弹的飞行声,和落地后的爆炸声。别看声音沉闷,但威力可不小,连续有弹片从烟雾中飞出,击中某个人的身体。随着炮弹不停落下,准确度也有明显提升,有更多的爆炸和更多的弹片,向众人袭来。 林木胜在枪炮的洗刷下,靠着明诚幡的遮掩,带着大家七绕八绕的,摸索着飞出来十来米。起初由于那些空间结节的存在,飞的很慢,但越往后越快,不到一分钟,他感觉到了,前面的空间,马上就要恢复正常了。 爆炸声、射击声突然停止了,桨叶破空声顿时清晰地传入耳中。这一突然变化,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众人前进方向的侧面,一架武装直升机凌空悬停着,与李品之间的间隔,目测只有三五十米。过于接近的距离,以及巨大的风压,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这让林木胜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没等他有所行动,直升机上,发出了迄今为止最猛烈的攻击。机身所携带的各种武器,全部展开。 直升机的驾驶员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但之前那些,仿佛是无穷无尽的照明弹,已经将黑夜变成了白昼,而眼前这一大片的浓雾,就是最显眼的目标。只要将炮弹往里面砸,人肯定是逃不掉的。 两侧短翼上的四座火箭发射巢、机头下的火炮,纷纷冒出火光。 火箭弹还在飞翔时,三十毫米的机炮弹,已经倾泄到了五人当中。由于相对位置的关系,李品最先中弹,接着轮到了邹录其和李想。 曳光弹击中身体后被弹飞,爆杀弹在他们周围陆续发生爆炸,但夹在其中的穿甲弹头,则连续击穿了三人的身体,才耗尽了势能,从半空中,掉落到地面。 这个时候,林木胜才反应过来。但他脑子里,最先出现的念头不是如何防御,居然是,原来直升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不止五十米,而是至少有一百米以上。 无论是几十米,还是上百米,都没有影响无制导火箭弹正在蜂拥而来,70毫米火箭弹的杀伤作用,即将在此刻显露无疑。 李正的身上,被横飞的弹片打了几下,还没有被穿甲弹击中。眼看火箭弹正在加速,他手中的弹弓,在几秒钟内,再次被他拉出了残影,无数弹丸迎着火箭弹飞去,就在数米外,引爆了飞来的火箭弹。 如此近距离的爆炸,对削弱火箭弹的杀伤效果,只能说是聊胜于无。蜂拥而至的弹片和冲击波,接二连三的击打在大家身上。虽然林木胜所在的位置,距离爆炸点最远,也没有逃过这阵钢铁风暴的洗礼,这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林木胜意识到,现在的位置,还在空间封锁区内,自己的种种优势,因此被限制住了。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反击,而是要马上离开,摆脱被动挨打的局面。他大声喊道: “跟我来,还有几步就脱险了。” 喊完这话,他确认了同伴们都明白自己的意思之后,立即发动了驭风术,硬顶着如雨般的子弹和破片,连续绕开了空间的结块,冲出了封锁区,这才转身,为大家一个个重新加持护身术。 等到李正也出来了,林木胜才停止来施法,大声喊道: “准备离开,有谁需要帮忙的?” 李品、李正都表示自己没问题,李想大声回复道: “走,快走,录其我负责。” 李想说完,立即收起来明诚幡,漫天迷雾随之散去,五人的身影,顿时暴露在了照明弹的照射下。 李想自己都很虚弱,还能携带邹录其一起遁走吗?林木胜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就看见李想身体一抖,道袍白丹出现在他身上。紧接着,李想伸手拉开白丹的衣襟,将邹录其裹了进去,然后就消失了。 林木胜这才恍然:还有这件法宝,自己一直都忘记使用了。他赶紧也召唤出自己的白丹,双手撑开后,根本不问李品和李正的想法,就冲他俩招手,示意一起行动。 李正的态度,似乎不怎么愿意,但李品却不顾他的反对,拉着他一起,一头钻进来林木胜张开的道袍内。 第49章 祈愿 海边,心灵之家,从门口的小花园开始,一条长长的警戒带,将整座建筑物团团围住。 一阵无形的波动过后,李想的身影在接待厅出现。他随手抖开了道袍,将邹录其放了出来,紧接着,另外一阵波动,在静修大厅内传出,林木胜也到了,然后响起的,是李正的大声喧哗。 “可把我难受死了!我都说不用帮,就你多事。” “你懂啥!分开的风险多大?还有,白丹诶,你有吗?你尝试过吗?” “切!” 随着李正回以一声嗤笑,三个人终于进到了接待厅,五人再次汇合在一起。林木胜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李想瘫坐在地面上,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非常不自然的姿势。而邹录其背靠着墙壁,正在摆弄一些金色符箓。 “师兄,怎么样?” 林木胜一边上前查看,一边问道。 李想挤出了一个笑容,诚恳地回道: “这次大意了。还好,没有伤及元神,总能恢复过来的。” 元神没事,那一切都好说。林木胜点点头,表示放心了,随即一屁股坐在了李想身边。 李正也靠过来,口中还咋咋呼呼地: “刚才太紧张了,忘记给那架飞机喂上几颗炸子。可惜了,可惜了。” “哪里来得及,看看自己吧,比攻击速度,咱确实差太远了。” 李品一边说着话,一边在自己身上摸索起来,一会拔出个弹头,一会又挖出个弹片丢在地下。 见到李品的举动,其他两个人,也纷纷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情况。 不一会,李品就从自己身上,找出来七颗弹头和十多块弹片,李正也找出了六块弹片和三颗弹头,林木胜从自己的身上,取下来两颗三十毫米炮弹,还有接近二十块弹片。 李想和邹录其都没有动手,李想一直坐着不动,而邹录其却一直在捣鼓着他的符咒,林木胜见状不由感到奇怪。 “录其,你身上的弹片清干净了吗?” “等一会,先弄个阵,让想哥恢复一下。” “师兄,怎么了?” 刚刚不是说没大事吗?林木胜惊讶的问道。 李想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个淡然笑容,简短地回答道: “反噬。” 林木胜此时才注意到,李想的那件白丹道袍还披在身上,他伸过手去掀起一角,随口问道: “师兄,连收起来的法力都不足了吗?” 这一掀,李想的胸腹露了出来,左胸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缺口。林木胜赶紧仔细查看,惊讶地问道: “这是炮弹在里面爆炸了吗?” 李想的伤口,正好位于凡人心脏的位置,是一个前后通透的大洞,洞口之大,已经到了足以伸进一只胳膊的程度。这样的伤势,除了炮弹在里面爆炸之外,还真没有其他的可能。 李想的笑容依旧淡然,他将道袍从林木胜的手中扯下,重新遮盖好伤口,才回答道: “现代武器,果然威力惊人,我一直来还是小瞧了。” 林木胜对李想的感触,虽然深有体会,但眼前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连连问道: “伤及魂魄了吗?有什么要我做的,我怎么没有发现?是在哪个环节?” 李想哈哈一笑,拍了拍林木胜的手背。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呵呵。” 李想不但不急,反而用戏谑的语气打趣了两句。说完,见到林木胜的表情,感受到其中的真诚和焦虑,才收起笑容,认真的回答道: “真没什么大事。师弟放心就是。魂魄稍有损伤,主要是还是强行施展五煞雷的反噬,这炮弹,只带走了些无根土,家里还有不少,回去就能够补回来,不碍事的。” 一旁的李品和李正,听到李想如此肯定的回答,神态也放松了下来。李正刚准备说点什么,一直在准备符箓的邹录其,此时正好站起身,轻声说道: “想哥,我准备好了。” 李想迎着林木胜疑惑的目光,笑着解释道: “你看,这不就是一个娲皇祈愿坛,就可以解决了嘛。” “哦。” 听说是在准备娲皇祈愿坛,林木胜等人倒是放心了。 人祖之一的女娲,当年抟土造人,可不只仅仅只是造出了肉体,还向所造出来的人,吹出一口仙气,这才将魂魄赋予了人。这口仙气,是魂魄的本源,所以,魂魄有伤,情急之下向女娲祈求赐福,是很有用的。 话说人多力量大,在大家齐心协力之下,祈愿坛很快搭好,各种符箓和贡品也摆好,地面清扫干净,那些炮弹弹片,也被林木胜收拾起来,就等邹录其开启仪轨了。 “木胜,还是你来。” 李想突然提出的建议,让林木胜迟疑不决,邹录其也立即表达了不满。 “我支持的住。想哥,不用换。” “不是不相信你,录其,我刚刚想到,这里也不是绝对安全,要布阵加以防范。你最熟悉阵法,这方面,需要你操持一番。” 李想的解释,看着合情合理,但这并不是他的真实意图。开坛祈愿,其仪轨非常繁琐,而且极其耗费精气神。邹录其的法力,目前已经是最弱的,还经历了一场恶斗。李想担心,邹录其勉强操持后,会对其元神造成损伤。 李想的真实意思,大家其实都明白,但他的理由也非常有道理,邹录其无法拒绝。 邹录其愣了一下,随即就点头同意了。他将所有的材料,一股脑递给了林木胜,脸上还挤出一丝笑容。 “辛苦你了,木胜。” 说完,也不等林木胜回答,向李想等人点点头,就自顾自的去布置防御阵法。 林木胜望着手中的祈愿材料,苦笑了一下,立即着手施行。 此刻,邹录其的内心,既有感动,也有不甘。 这几次出门执行任务,让邹录其对自己在队伍里的定位,有了清楚的认识:自己能够进入队伍,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与李想的裙带关系。 从境界修为角度来看,邹录其法力不足,连修行不久的林木胜,也比他更强;因为阅历太少的原因,导致定力不够,无法分辨真伪,随随便便就陷入了言辞陷阱当中。 一贯以来,不但李想对其照顾有加,李品李正两人,也习惯性的将他放在了被保护的角色。 邹录其不是一个不懂感恩的人,但长期受到这种照顾,他在感激之余,内心的自卑感,也逐渐加强。 天亮了之后,一直没有人打扰,祈愿也在顺利地进行中,邹录其布设好阵法,重新回到祈愿坛边,跪坐在地上,加入了虔诚的祈祷中。 第50章 杀戮只是工具 日生日落,然后又是日生日落,两天过去后,祈愿仪式总算要结束了,李想一动不动地端坐在祭台前,林木胜看了看他的背影,确认最后一道仪轨也顺利完成后,才放下了手中的拂尘和手铃,站起身走到了一旁,与李品等人一起,开始等待。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后,李想的体表发生了变化。整个祈愿期间,李想是光溜溜的,身上的衣物,无论是幻化而成的,还是实物,都清除的干干净净。而此时,李想的身上,先是幻化出一套运动装,停留了数秒后,运动装消失了,变成了一套西装,然后,再变化成一套休闲风格的服饰,固定了下来。 “想哥!” “想哥!” “想哥!” 李正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大声喊叫起来,李品和邹录其也跟着叫道。 李想转过身站了起来,面带着温和的笑容,第一句话先感谢林木胜: “辛苦木胜了。” 不等林木胜表达下谦虚,他立即问起来外界的情况。在得知这两天没有受到打扰后,他想了片刻,开始安排起了下一步: “录其,收拾一下。” “木胜,你先休息一会,然后上网查一下,看看现在的最新情况。” 李正一脸期待的看着李想,似乎等待着什么,但被李想直接无视了。 李想在李正的注视下,走到角落头,站在那堆废铜烂铁跟前,沉吟了片刻,然后蹲下去,翻检起来。李正赶紧跟上,一边陪着李想翻检,一边问道: “想哥,怎么说?” 李想掂量着手中的穿甲弹,试探着扳了几下细长的弹身,问道: “什么怎么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知道。这是脱壳尾翼稳定穿甲弹,嘿嘿,木胜已经告诉我了。” “我的意思,你明白的,想哥。这口气,我可忍不下哦。” “你想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不杀回去,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李正大声嚷嚷着,满腹都是意难平的模样。 林木胜此时匆匆搜索一下,点开链接看了一眼,急忙站起,冲李想走来,口中喊道: “师兄,你看。” 李想接过手机,打开的网页上,一幅闪烁着的标题映入眼帘。 挫败恐怖袭击! 李想一目十行地看完文章,随后又陆续点开其他的相关链接,草草看了一下,就陷入了沉思当中。 李正也与李品一起,凑在李想身旁浏览着。李正看了两篇后,满腹疑惑的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啊?什么数十名武装分子袭击基地?什么民地武?游击队?怎么一点都不提那个天使?” “结合上次那件事,我分析,肯定别有隐情,有这方面的默契。” “木胜,你这话说的,都是废话,等于没说一样。” 李正的性格,向来就是这样,被他呛了一句,林木胜也不恼火,而是根据自己的理解,向他解释了起来。 “原因嘛,我觉得,是不愿意让普通人知道这些。大家,我指的是全体修行者,无论是我们,还是敌人,都不希望这些超凡力量,暴露在普通人的眼皮底下,所以都在尽量掩饰这类事情。” “噢,对噢。不能被凡人看见,这是五十叔一直都是严格要求的,为此,甚至不准我们进入中土。” 被林木胜这样一提醒,李正联想到自己身上,马上恍然大悟。 李想突然说道: “没有达成什么约定,不过,各方有自己的考虑。我们不收凡人,所以不让他们知道,至于敌人那方面,有些其实已经与凡人的官府融为一体,有些是相互利用,各取所需,所以要掩盖我们这类生灵的存在。” “我们怎么不知道啊?” 李品的问题,刚刚问出口,就被李正鄙视了。 “你从来没有想过,也不去打听,谁闲的没事告诉你?” “师兄,既然如此,那你刚才考虑些什么?要不我们想办法破坏它?” 林木胜的建议,是基于敌人支持的,我们就要反对,敌人希望要做到的,我们就要破坏的逻辑而提出的。 一般而言,这样想,这样做是正确的。战斗,特别是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向来就是赤裸裸的,动不动就诉之武力,一言不合就打打杀杀,而且还是不死不休的。不像凡人之间,会通过协商、交换和妥协的方式解决争端。 让敌人遭受失败,固然好,但李想考虑的更加全面,他慢慢摇着头,慢条斯理的说道: “目的是什么?效果?能达到消灭敌人吗?会不会适得其反?师弟,你想过吗?” 目的?效果?也只能起到给对方添堵的作用吧?根本没有任何效果。 林木胜一想,没有实质作用,浪费时间精力,太不值得了。他自己在心里,马上否决了这个提议。他随即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师兄,既然他们不敢公开,我们就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是不是可以再去搞搞他们,弄死……” 话说到这,他自己的心里反而一惊: 我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也将杀戮视为平常?视人命如草芥? “好好好,我赞成!木胜,终于开窍了啊你!全部屠了他,才出得了我这口恶气!” “想哥!” 李想听见林木胜的这个提议,目光忽地转了过去,眼神中似乎有些惊讶,完全没有去理会李正的呼喊。邹录其此时,正走到李品身边,听见这话,也停下脚步,与李品一起,看向了林木胜。 林木胜的内心,一边对自己刚刚的提议感到后悔,一边又有些不适应同伴们的凝视。他低下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来,不敢与任何人对视,眼光从这些人身上飘了过去。 “那个,嗯,当我没说。” 一群人中,似乎只有李正,没有发觉林木胜的这一变化,听他说出这话不算,急忙喊道: “怎么能这样,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 “啪!” 李想一声不吭,收回了抽在他后脑勺的巴掌,笑着回答道: “也行,只要有意义,杀戮,向来就是必不可少的工具。” 林木胜更加沉默了,李想也不再继续说话,陪着他一起沉思。在李想的带动下,整个房间里,一时间被沉默所统治。 过了良久,林木胜才主动打破了沉默。 “没啥实际意义,发泄,是最无聊最无耻,也是最无用的表现。” 李想伸手,拍打着林木胜的肩头,意味深长的说道: “师弟,思维清晰周全,不以感情左右举止,难怪师傅看重你。” 这样的表扬角度,是林木胜万万想不到的。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如何回应,只好哎嘿嘿了几声,蒙混了过去。 从结果来说,虽然达到了最初的目的,但五个人,却被打的落花流水,每个人身体,都被灌入了十几公斤的钢铁,还是依靠李想越境施法,才逃出了生天。 因此,这次行动,严格来说,是一次巨大的失败。 林木胜的意识里,接受不了这一结果,当然想要扳回一局。而在耳濡目染之下,第一个想到的手段,就是杀死敌人,而不是其他。 至于其他人,杀戮已经成为了本能,而无视他人的生命,同样也是如此。李想与其他人的唯一不同,仅仅在于,是将杀戮当作工具,而不是目的罢了。 对于什么时候使用工具,到了该使用的时候,自然就用了,谁的内心,会对如何使用工具,存在道德洁癖呢? “那就这样吧,这件事情,先记着,以后有机会一并算。” 李想做出了总结后,招呼大家坐下,再次提出了新议题。 “红尘俗世的适应期,今天结束了。下一步,大家要开始执行小楼姑娘的任务。别让小楼姑娘等急了。” 第51章 分头行动 为了掩盖修行者的存在,柯布罗局长和新闻从业人员,确实都受到了非常强大的压力,这些压力,来自政府、总统,来自掌握着更大权力的地方的。 任何人,只要敢于流露出一点抗拒的意思,或者试图借此良机讨价还价时,他居然能够获得了与自家的军方,外国驻军,甚至是英美政要取得联系的荣幸。 而柯布罗局长,自然有能力将这些压力释放出来,一一转嫁给了其他家族势力。 这一切,都是在数小时之内发生,并完成了。最后的成果,就是李想他们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些新闻。 这不等于放过李想他们了,该有的抓捕工作,照样以其他名义进行着,丝毫没有松懈。该有的戒备,也在知情人的控制下,加倍实施,全国甚至国外的法师巫师,为了确保消灭李想一伙人,都在陆续赶来马城。 对李想及其同伴而言,最值得庆幸的事情,是他们能够理性思考,知道自己的主要任务是什么,而不是不任凭感性左右,继续与挚爱教纠缠。 李想做出决定时,事先当然不知道这些,而是他理智分析后的选择。换成李正或同伴里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李想确认了要离开后,首先是征询林木胜的意见。而面对李想的询问,林木胜推荐的交通方式,首选项当然是飞机。 就在李想考虑该如何安排时,李品突然提出: “想哥,我们丢在酒店的那些行李,就不要了吧?” 林木胜一听,忍不住笑了起来。 “新闻里,虽然没有提到我们,不过,人家怕是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等着我们啦,可不能自投罗网哦。” “有什么丢不下的?” 对于李想的问题,李品只是摇摇头。 “没,只是不舍得浪费。” “那只金冠?” 李品迟疑了一下,默默点头承认了。 李正嗐了一声,抢在李想前说道: “你自己做出来的,这有什么不舍得?再做一次不就行了嘛。” 李想正要制止,李品倒是不介意,哈哈一笑,说了句: “也对!” 然后,不等李想开口,再对林木胜说道: “木胜,我可没有曾做过凡人的交通工具,你说要怎么办?” “一个个来呗,这有什么?” “这个建议可以,就这么办,为了避免引人注目,木胜费点心,一个个安排,大家说怎么样?” 这个建议取得一致通过后,林木胜变成众人中最忙碌的一个,前后花费了两天的时间,陪着同伴们,一个个去偷护照仿制,购买必要的随身物品,然后就是用假护照预订机票,为了安全起见,每个人的目的地都还不一样。 将同伴们一个个送上飞机,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天,林木胜终于闲了下来,可以为自己的离开做些准备。 护照,是早就准备好了的,行李也有了,林木胜清点了一下,确认没有疏漏之后,定下了晚上六点,直航长崎的航班。 还有四个小时才登机,林木胜坐在候机大厅里,手里端着一杯黑咖啡,装模作样的呷着,眼神散乱的四处乱瞟。 这里的情况,用普通人的眼光来看很正常,但在林木胜的眼里,却完全不一样。在机场的这几天,他每天都能够看到术士出没,感受到了法术的痕迹,今天也不例外。 在林木胜周围,有法力波动痕迹的位置,不下于三处,两处在他的正前方,一处在他侧面,不到三米的地方。 那是一个样貌普通的青年人,穿着浅灰色西服,手提着一个银色铝合金提箱,浑身上下显得干净利落,精神矍铄。 但就在他的手腕上,一串金属链上,挂着的一块异常大的圆牌,将他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 圆牌上,时时刻刻发出法力波动,而且上面的刻像,虽然看不清面目,但从轮廓可以分辨出,那是一座六翼天使。 对于这东西,林木胜打过交道,算是不新不老的熟人了。 安静、从容地观察挚爱教派的修行者,对林木胜来说,这是第一次。也许是唯一一次了。那个被李正打碎了的,明显不是修行者,不能算在内。 这个人,早在林木胜进来前,就坐在那里,一直时不时玩下手机,但从来没有换过位置。这也是林木胜对他产生了兴趣的原因。 刚才,林木胜借买咖啡的理由,匆匆偷窥了一眼对方的手机,隐约看见的内容,才明白了对方的目的。 手机上的照片,是林木胜等人护照上的头像,旁边还标注着每个人的名字。 可惜的是,林木胜等人的相貌,早就经过多次变化,如今的样子,与以前相比较,只能用面目全非形容。唯一没变化的,只有性别了。 此前,李正也不是没有提议过,让其他人换个性别,只可惜,这个建议,连他自己都不愿意照做,林木胜等人更加不肯。 这是一个挚爱教派来的坐探,唯一的工作,就是拿着照片找人。至于手腕上的法器有什么用,林木胜看不出来,但从对方的目的分析,无非是探测或示警罢了。 林木胜一直用余光注视着对方,想了解一下他有无同伙。但几个小时过去了,对方一直是独自一人,没有人过来联系,也没有与外界有过通话。 大厅内,第二次响起了候机提示,林木胜对这个探子失去了兴趣,早就放弃了观察对方的举动。他整理一下随身行李,站起身,向着登机口走去。 就在此时,林木胜突然感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他心头一颤,眼睛不由自主的,向着窥视的方向看过去。 是那个年轻人。 两人的视线对视上了,林木胜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对方一眼,嘴角扯了扯,做出微笑的表情,同时微微颔首示意。 林木胜这时是一身休闲装束,双肩包单挎在左肩,右手握着一次性咖啡杯。 对方的眼睛,与林木胜对视片刻,就将注意力放在了林木胜的肩上。 林木胜的全身上下,从衣物到旅行袋,都是刚刚买的,双肩包上的折痕还保留了下来。 这是破绽? 林木胜一边想着,目光一边再次与对方交接,为了打消对方的怀疑,他索性停顿下脚步,再次向对方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一招的效果很不错,就在林木胜停下来的那瞬间,对方终于微微点了点头,还以一个浅笑,然后低头,避开了林木胜的视线。 林木胜抬起手腕,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表,再次走向了登机口。 一直等到验票后,林木胜赶紧拿出手机,将刚才的经过,和自己的猜想,一股脑地发在群里,这才关机,安心等待起了摆渡车。 第52章 就是要仗势欺人 林木胜在等候通过安检柜台之前,再次看见了那位挚爱教徒。 这一情况,让他内心产生了一点点不安:看样子,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这算是对自己的疑心尚在,这才会毫不掩饰的跟上来,而且,对方的态度,明显是有恃无恐,这说明什么?说明挚爱教在当地有点势力?还是说,自己这些人的行动,造成的影响太大,以至于惊动了更高层,让他们联合起来了吗? 林木胜一边暗自思考着,一边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一边将证件等递给了安检员。就在安检员仔细核对护照的时候,另外一个安检人员来到了柜台,与之前的安检员并排站在那里,一起核实着林木胜的身份。 林木胜神色自若的与对方交流着,但内心却在暗忖:还好在这些人出现之前,已经将李想等人先送走了,否则,以他们的生活经验,言语中一定会露出破绽,况且以李正的性格,对方这种带有挑衅和人身侮辱性质的询问,肯定要大打出手的。但自己也不能太软弱,必须表现出一定的强硬态度。 林木胜的伪装身份叫林丹青,32岁,职业是金融从业人员,虽然是黄种人,但却是土生土长的美国公民。 “林先生,你在美国的家,具体位置?家庭成员?” 正当他想着如何表明自己的态度时,后面来的那一个安检员,突然问起林木胜的家庭情况。 林木胜心中暗喜,这可是你自找的。他立即拍打着柜台上的玻璃隔板,表现出勃然大怒的样子: “f**k,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是要窥探我的个人隐私吗?让你们的负责人出来!” 问话的那个安检员,被林木胜的举动吓得一愣神,不等对方有所反应,林木胜随即大喊道: “你侮辱了我,你要马上道歉,你这样的行为,我会向大使馆投诉的。” 林木胜的喊叫声非常大,整个登机通道的人,顿时被这里的喧闹声吸引了,安保人员也陆续赶来。 林木胜无视那些如临大敌的安保人员,继续对着两个安检员输出着美妙的语言,只可惜,英语是一门毫无艺术性的语言,不似汉语那么博大精深,林木胜翻来覆去,也只有寥寥几句粗言秽语可供他使用,他又不能用中译英的方式,使用母语中的各种比喻。 就算如此,当林木胜吐出来无数的王德发和法克鱿之后,对方那两个人的脸色,也涨的通红,后面来的那个,已经开始恐吓起林木胜。 这一下,更加合乎林木胜的心意了,他立即转身,对着围观的人群开始大声说道: “就在刚才,这两只猴子,居然问我,来他们的国家,是不是为了睡他们的姐妹,我忍了怒火,向他们解释清楚了, 我是一名精算师,有大量的商业工作,没时间玩猴子,我的老板也不是慈善家,付钱给我,也不是让我来休假的。” 林木胜的话还没说完,就引来了阵阵大笑,随即就是一阵鼓掌叫好声。林木胜装作不知道、不在意,继续说道: “然后,这两只猴子,居然问起我的家庭情况,问我有几个小孩,我妻子的姓名,我的住址。他们居然敢侵犯我的隐私权,你们同意向他们透露这些吗?” “不!当然不。” “哦,买噶,太可怕了,他们怎么敢这样做!” “道歉,必须道歉。” 此起彼伏的赞同声音,反而让那几位安保人员放松了,他们将手从腰间的枪柄上移开,带头的那个安保人员,拿起挂在腰间的对讲机,开始叽里呱啦的说起了话。 林木胜继续保持着嚣张跋扈的态度,连连将手伸进安检柜台的窗口,对着安检员指指点点。 数分钟后,当一位西装革履的高级经理赶来时,林木胜已经停止了输出,正在与身边的几个人大声交流,而安检通道的队列,早就散乱的不成样子,数十名尚未登机的乘客,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交谈,沸沸扬扬的话语声,响彻在这一地带,引来无数的好奇目光。而安检员和安保人员,既不敢上前劝阻,也不敢离开,只能一脸无奈的站在一旁。 “林先生,林先生,我是……” “你有权做主吗?” 既然要表现出强硬的态度,林木胜才不管对方是谁。他打断了对方的自我介绍,强势的问道。 “林先生,我叫里德,是……” “你可以做主吗?” 被林木胜再次打断了说话,里德的表情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微笑。 “是的,先生,我可以。” 林木胜听到这,不等他说下去,又打断了他的话。 “那就好,你们要道歉,听见了吗?听听,” 林木胜指着周围的人群,继续说下去: “这是人们的意愿,不是我一个人的。” 里德的话再次被打断后,他脸上的微笑,再也维持不住了。他沉下脸,飞快说道: “林先生,我可以先了解情况吗?” “你已经知道我的姓名,还能不了解情况?我怀疑你是在敷衍我,欺骗我。” 里德的腮帮子顿时鼓了起来,他低下头,深深吸了口气,吐出来之后,强忍住怒气说道: “我至少要问问他们,为什么吧?” 得到林木胜的允许后,里德赶紧钻进安检柜台里,拉着两个安检员,走到角落里,低声交谈起来。 交谈声渐渐低落下去,候机的乘客的目光,都集中在三人的身上,周围慢慢变得安静了。 里德再次走到林木胜面前,弯腰鞠躬后,大声说道: “林先生,实在对不起,是我们错了。我代表机场管理公司,请求你原谅。我一定向董事会汇报,严厉处罚这两人的无礼。” 林木胜的模样虽然是黄种人,但他所扮演的,是一个来自世界第一强国的公民,傲慢无礼、得势不饶人的风格,是他的人设,当然不能因为几句道歉,就原谅所受到的侮辱,至少要榨点油水出来才行。但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里德立即说道: “公司愿意为此作出补偿,不少于五千美元,不过,这需要由董事会决定。现在的时间,飞机就要起飞了,你看,如果不能及时通过安检,这后面还有数十位乘客……” 这一次,里德故意没有把话说完整,但其中要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了。 林木胜一愣:哎呦,这家伙,还算有点本事,居然懂得借势和嫁祸。 登机前的安检过程,向来是乘客最厌烦的部分,这一点林木胜自己当年是深有体会的。如今这件事情,如果因为自己的行为举止,导致安检延迟,耽误了行程,他后面的那些人,可就要将枪口转向他了。 此外,里德大声说出补偿五千美元,何尝不是要引发人们的嫉妒心理,让旁观的吃瓜群众眼红后,对林木胜凭空获得一笔钱,感到不平,以此达到转嫁矛盾和关注焦点的目的。 林木胜又往深处想了想:这东西,口口声声说补偿五千,又说要董事会同意,这不就是画个大饼嘛!这种做法,其实是要勾起自己的贪欲,暂时解决眼下的冲突,然后嘛,到底给不给钱,那就不是他说的算了。 林木胜将事情的前后想明白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呸,狗屎一样的垃圾!” 第53章 你好,我叫洛奇奥。 林木胜的这一声怒斥,一下子又转移了吃瓜群众的注意力。 “狗屎!你又在侮辱我!我是需要你那些小钱的人吗?我要的是正义和公理!我要保护的是我的隐私,而不是你那狗屁一样的补偿。” 林木胜一边点着里德的鼻子,一边大骂道,随即又面朝着周围大喊: “看,大家看看吧!他居然想用金钱购买我们的隐私,他以为有钱,就能够肆意侵犯我们的人身,这是受宪法修正案一百二十条保护的权利,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利啊!” 林木胜的言辞,成功带动了旁观者的情绪,一时间,候机的人群中,响起了各种口音的英语,纷纷指责起里德的傲慢和无礼。里德的表情,终于再次变得狼狈。 又是纷纷攘攘的几分钟,林木胜见已经达到了目的,赶紧见好就收,再次大喊道: “我不需要你的赔偿,更不需要你补偿。不要妨碍我们乘坐飞机,我们每个人的时间,都非常宝贵。让那两个人过来,向我,向有被他们侮辱到先生女生道歉,挨个鞠躬,这件事情就算了。各位,你们同意吗?” 鼓噪声、跺脚击掌声,立即响彻一片,好几只手伸了过来,轮番拍打着林木胜的肩膀、背部。 对于这些嘉许赞同,林木胜立即作出了回应,但眼神却溜向,那个跟踪而来的教徒。 那人站在一个安保人员的身后,死死盯着林木胜的一举一动,直到此时,眼睛里的警惕,也一直没有减少。 我草!这家伙的疑心还在啊! 林木胜的心情立刻变差了,刚才在言辞占据上风,所带来的得意,也消失了。 尼玛!继续啊!你继续招惹老子,老子锤不死你! 林木胜一边面无表情的接受着道歉,一边暗暗发狠。 一切工作都恢复正常,安检继续进行。林木胜将手中的包和身上的配饰,丢在小件物品托盘上,一脚就踏过安检门的门框。 “滴滴滴滴!” 急促尖利的报警声,不但把林木胜自己吓了一跳,也吓坏了安保人员。他们作出了神经质的反应,相继将手伸向腰间,紧紧握住了腰间枪柄。 “滴~~~” 当安检员的手持金属探测器,从林木胜的胸口处扫过,报警声再次响起,所有人却都松了一口气。这个位置能够携带的,不可能是危险物品,只能是过检时忘记取下的首饰。 林木胜缓缓放下高举的手,伸手到颈下解开搭扣,摘下了挂着如意玲珑球的项链。 这一次,确实是他忽略了。 如意玲珑球,是小楼姑娘为了这次行动暂借的,名字叫小也,是一件储物类的法宝。这件宝贝,原来是由一条伸缩自如的项链挂着,但林木胜一来是为了好看,二来为了与其他的玲珑球区别开来,自行在项链上镶嵌了108颗小宝石。每一颗宝石都不大,小的只有米粒大小,大的也不过如同黄豆,但胜在数量多,种类多,颜色多,每一颗宝石的打磨工艺,都非常精湛,因此,当整条项链被林木胜挑在手指上的时候,所呈现出来五彩缤纷的色彩,晃花了所有人都眼,吸气声和赞美声顿时响起。 林木胜示意安检员再拿一只安检托盘,同时说道: “不要触摸她,让她独处,明白吗?这是一件充满神力的护身符,她将诅咒每一个亵渎她的人。” 安检员哆哆嗦嗦的捧着托盘,眼睛没有看项链,而是看着林木胜,眼神里的惊恐,仿佛就要藏不住了。 林木胜的目的达到了其一,也就不为己甚,他微笑着告诫道: “只要你的身体,不触碰到她,没有任何麻烦的。放心吧。” 安检员战战兢兢的将托盘放上传送带,送入了爆炸物检测仪内,他那个坐在监视器前的同事,也紧张地看着屏幕,检查着各项指数。 一切肯定都正常,玲珑球既不是炸弹,也不是受到诅咒的物品,不可能检测出炸药成分。 林木胜之所以要用假话恐吓安检员,除了不希望对方接触外,另一个原因是,通过这句话,测试跟踪者的反应。 当林木胜的眼角余光再次扫过跟踪者,那人的戒备神情,确实松弛了下来。那个跟踪者,他低下头,在手机上发送了几条信息,随即又抬头,看了看林木胜,眼神中的警惕,也被好奇所替代了。 林木胜内心的猜测,由此也被证实了。对方肯定有手段,能够检测出玲珑球上的法力波动,这才对自己产生怀疑。而这些怀疑,已经被林木胜的表演打消掉了。 镶嵌满宝石的项链,任何人见到后的第一感受,必然是奢侈贵重,连底下那颗拇指大小的玲珑球,也在珠光宝气的衬托下,显得非常相得益彰。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链,足以打消百分之九十多的疑虑,让人肃然起敬。 林木胜主动承认这个项链有法力,更加让对方确信,林木胜的身份没有问题,试问,有哪个法师术士敢公然宣扬自己的身份? 就在林木胜收拾东西,准备过去乘坐过渡车时,跟踪者终于离开了。林木胜马上拿出手机,将事情经过发到了群里,但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林木胜跟随着人流前进,面带微笑,连续与好几个人相互致意。这几个,刚刚都是站在身旁,在林木胜言语蛊惑下,为他仗义执言的人。事情虽然解决了,但用人在前,不用人丢一边、过河就抽板的事情,他可不屑为。 一直到坐到了座位上,这样的交流才算告了一段落。林木胜打量着四周,一眼就看见了,被磨损了的前座靠背。 这是一架波音七三七--四百型的客机,只有八个商务座,他抢到了其中一个,而且还是靠窗的。只不过飞机保养的不好,前座的靠背上明显脱色了。 林木胜谢绝了空姐的殷勤,自顾自的闭着眼睛,靠在靠背上,回忆着这两天来的经历,心中倒是生出了不少感慨:第一次与人搏斗,第一次亲手杀人,第一次发现,善良在有些时候,就是软弱的同义词,有时候甚至是自寻死路的同义词。 正当他在这里,任由思绪飞扬、感慨万千的时候,隐隐感觉到,旁边的座位上的乘客也上来了。 就是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他的思路被打断了?他不以为意,顺势结束了反思,思绪开始转向目的地——广岛,那个,号称人世间最能抵御高温的地方。 “你好吗?我的名字叫洛奇奥,林先生。” 一声语调怪异的英语,传入林木胜耳中,阻止了他继续思考,肉体与温度高低、作恶与报应之间的辩证关系。 第54章 岛民眼中的爆炸 林木胜睁开眼睛,看见了旁边座位上,坐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年轻帅哥,发色黑中带着蓝色底色,浅蓝色的大眼睛,脸庞消瘦,胡子刮的干干净净,两腮连同下巴露出铁青色,上身一件银灰色的西装,下身却穿着一条浅蓝色牛仔裤,外形与某个好莱坞影星颇为神似。 对方的英语非常差,刚刚打招呼时,用的是标准的书面语。 林木胜一边思索着,到底像哪个?一边握住对方伸过来的手,开口问道: “你好,我们见过吗?嗯,是洛奇奥先生?” 黑发帅哥继续用蹩脚的英语回答道: “不,没有见过,今天之前。刚才在上飞机前,安检口。” 林木胜恍然大悟:这人是吃瓜人之一,又是来表达善意的。 “我的名字,丹尼尔林,很高兴认识你。” “我来自意大利,老家在西西里,现在住在佛罗伦萨,我在布契卡拉提公司,是珠宝设计师。” 林木胜客气地与对方交流起来,心中却在暗自揣摩对方的目的。 之前的那几个乘客,虽然看到了刚才在安检口的场面,但与自己的交流,仅限于点头致意,没有一个人上前来与自己寒暄,更没有谁会详细介绍自己,唯有这位洛奇奥先生这样做。他这是仅仅因为两人相邻而坐,还是另有原因呢? 双方略做交流,对方的一番话,毫无隐瞒的表达了自己的目的,印证了林木胜的猜测。 洛奇奥指着林木胜的脖子,磕磕绊绊的说道: “那个,我被吸引了,你的项链坠,我以前见过,真是太华丽了,太美了,那是一件艺术品,我希望,我请求你,能否让我欣赏?” 对于这个请求,林木胜感到十分意外。一个珠宝设计师,难道不应该对那条项链感兴趣吗?项链上,可是镶嵌着上百颗宝石,每一颗的打磨工艺,都是林木胜他自己,参考了网上能够找到的打磨技巧,亲自使用塑形术完成的,难道不值得欣赏吗?而且,玲珑球自身,只有拇指大小,这个老外又是如何发现的? “你见过一模一样的吊坠?在哪里?你知道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吗?” “当然!当然!我知道。你取下项链的那一刻,太阳光透过吊坠的缝隙,映射进我的眼睛了,我看到非常清楚,哇哦,多么美丽、多么精巧啊!” 林木胜这才恍然。但这东西可不是玩具,也不会向陌生人展示的。他本打算婉言拒绝,但考虑到对方可能会舔着脸相求,到时候情况还会变得更糟糕,不如严词拒绝为好。 “不可能!这是一件护身符,具有神秘的力量,不能观赏。护身符,你明白吗?” 洛奇奥一听不可能,脸上顿时满是失望。但他仍不死心,嘴里不停念叨,大意是他是珠宝设计师,观赏精巧的珠宝,对他具有特别意义,他的要求只是看,不是占有之类。 林木胜懒得和他啰嗦,掏出手机,在谷歌搜索上,打出了护身符的单词,然后让他自己看。当洛奇奥看清了这个词的相关定义之后,才一脸悻悻的放弃了。 林木胜也松了口气,总算能够考虑下一步的安排了。 洛奇奥突然问道: “林先生,你的目的地也是广岛吗?” 看着对方笑容满面的模样,林木胜暗暗叹了口气:哎!伸手不打笑脸人,应付几句吧。 “是的,我有些工作要完成。” “你住哪里?” 林木胜立即警觉: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有抢夺玲珑球的企图?嘿嘿,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他看了看对方的表情,虽然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妥之处,但终归还是不忍心害人,决定无论对方是不是居心不良,都不给对方做坏事的机会。毕竟,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万一让对方误认为有机会下手,岂不是害了他,而自己,也有钓鱼执法的嫌疑。 “目前还没有确定,我的工作很简单,也许很快完成,不需要住下了。”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建议你不要马上离开,去平和公园那里看看,毕竟那可是人类现有历史上的里程碑之一。\" 这句话,倒是让林木胜对这个人的好奇心大增。 广岛是一个古老的城市,虽然以核爆而举世闻名,但大多数西方人去游玩,冲着的反而是当地民俗和繁多的旅游景点,光林木胜自己知道的,就有什么花节、灯笼节和驱鬼节。只有那些是非不分的所谓和平人士,才会专门去参观核爆原点。因为在林木胜的心目中,这些还真的就是报应,有什么好纪念的。难不成因为切肉切的太多了,所以家里的厨房案板前,还要为猪狗鸡鸭设个牌位? “里程碑?怎么理解?” 洛奇奥见引起了林木胜的兴趣,赶紧解释道: “核武器,第一次使用的地方,从这一天开始,战争形式改变了,就像是火药枪在战场上,第一次打死了人,难道不值得记住吗?只不过,历史没有这方面的记录而已。” 林木胜宛然。这件事,居然还可以这样理解。这可是从来没有听过的。媒体和教科书中可不是这么说,主流观点都是为死难者感到痛心,警惕核武器所造成的惨烈伤亡。 这种观点,虽然不符合主流价值观,但林木胜并不反感。为了深入了解对方的真实想法,他故意问道: “可,可是啊,毕竟死掉了这么多人,他们的手里没有武器,是平民,数量是多少,我忘记了。” “可能有20万,但这并不重要。还有,我不同意你说的,平民?不,两个家族发生冲突,各自的家人难道不会为自己的家族服务吗?实施了服务家族的行为,难道不是家族帮手吗?作为家族一员,为家族出力,然后遭到敌对家族的谋杀,这不是正常情况吗?” 咦?这人的三观,好像与一般的西方人不一样啊! 林木胜内心暗暗作出判断,一边故意提出反驳意见,刺激对方继续表露。 “你的态度,好像很冷血,很残酷啊!这不算是反人类的想法吗?” 洛奇奥在向林木胜提出欣赏玲珑球时,没有做肢体动作,言语表情很平常,完全不像个意大利人。但在解释里程碑观点的时候,立即夹杂着大量手势辅助,与网上看到的,形容意大利人说话的段子,非常神似了。当林木胜问出这个问题时,他的表情变得更加兴奋,话都没有说出口,双手已经开始舞动,手指开开合合,似乎在表演舞蹈。 “各位先生女生,飞机马上就要起飞,请系好安全带。” 广播打断了洛奇奥对表演,林木胜强忍住笑意,示意对方听从广播里的指令。系好安全带后,洛奇奥又打算说话。当他刚刚倾过身来,林木胜赶紧说道: “与你聊天,我非常愉快,飞机平飞后再继续聊吧。” 第55章 约定 解开安全带后,林木胜看了洛奇奥一眼,发现对方神色不太正常。眼神发直、脸色发灰,额头一层细密的汗珠,长发底下湿漉漉的,两手紧紧握住扶手。 “你没事吧?” 对于来自林木胜的关心,洛奇奥的反应,显得很迟钝。他眨着眼,连续大口喘气,一直到全身松弛下来,才回答道: “ok,ok。我不是恐高,只是不适应高度快速变化,这是大山子民的通病。” 哦?还有这种奇怪的疾病? 大山子民,也就是山里面的人,这不就是山民嘛。 至于不适应什么的,林木胜仅有的医学常识里,不包含这种病症,不知道是不是大山子民都会这样,只好相信了他的说法。 洛奇奥解开安全带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喝水,面前的水喝完后,还让空姐送了两次饮料,这才罢手。 洛奇奥开始大口喝水,他身上顿时就大汗淋漓,特别是脖子上的汗,几乎化成一道小溪,从头发下潺潺流入衣领。 林木胜看着洛奇奥那被汗水浸润了的衣领,有些嫌弃,偷偷将手臂从中间的扶手上挪开,尽量避免接触对方。 这些白人,身上不但味道重,汗气大,还死不自觉,意识不到,自己身上的骚气,堪比生化武器,真想不通那些外嫁的人,是贪图他们什么,这也能忍受。 这些都是林木胜在内心的想法,并没有说出口,不过眼前的这个老外,倒是有三分自知之明,发觉了林木胜的动作后,他赶紧表达起了歉意。 “非常抱歉,我不确定你是否能够忍受,这是人种差异,我也无法改变。真羡慕你们的体质,与你们黄种人比较起来,我们确实还有进化的空间。” 小动作被看见,隐藏的心思被看出来了,林木胜的内心,感到实在不好意思,但他心中,非常认同对方所陈述的事实,又不愿意说一些违心之言,只好挤出了一个生硬的笑容,算是默认了。 洛奇奥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个笑容,随即说道: “林先生,你是一个真诚的人。刚才这句话,我也对其他黄种人说过,但他们都不承认,有一些还告诉我,他们不介意,他对此没有任何感觉。我知道他们是出于好心,目的是安慰我,但是他们是骗我的,我很不高兴。” 矫情!林木胜听见这句话,第一反应就是矫情! 人家为了让你不至于自卑,违背良心说出来的话,在你面前却变得分文不值,到头来反而埋怨人家骗你,这要多么怪异的人,什么样的脑回路,才会这样想? 想到这里,林木胜联想到,刚刚飞机起飞前,对方说出来的那些话,对洛奇奥的性格有了一个简单明确的判断:喜欢胡思乱想、特立独行的人! 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家庭条件好,生活事业一帆风顺,进入社会后,没有遭受过多少挫折。 林木胜试探着询问对方的家庭情况,得到的答复,证实了他的推测。 洛奇奥出生在一个大家庭,上百号人的那种。父亲有十多个兄弟,十多个姐妹,而他自己,算上堂兄妹在内,就有20多个哥哥,还有数量更多的姐妹。 他的整个家族,全部都居住在西西里岛的山区,从事畜牧业生产,而他属于家族里的另类,自小就不喜欢放牧,喜欢待在房间里,搜寻和欣赏家族里的各种金银珠宝。他的父亲很疼爱他,为他提供了一切,帮助他实现了愿望,成为了一个珠宝设计师。 洛奇奥这次去广岛的动机,是希望从核武器所造成的破坏中,感受力量,从中吸取灵感,希望能够设计出一款极具震撼力的首饰,作为来年的珠宝设计大赛的参赛作品。 了解到这些之后,林木胜不禁再次为这人的想法,感到惊奇。 世界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事物:有多少美景、美食,多少善良、勇敢的事迹,多少美轮美奂的自然风光,需要人们欣赏赞美,等待人们展现,这些人都视而不见,反而对破坏毁灭、死亡哀伤等事,趋之若鹜。 这也许是西方人的通病吧。林木胜内心揣摩着:难道是因为他们的一切都来源于不义,所以害怕据此所取得的一切,随时都可能消失,日日夜夜都提心吊胆的生活。而这一切,在他们当中的那些艺术家、哲学家中,表现的更加明显。 例如那个着名的画家梵高,好好的正常的画作,没有人喜欢,反而是扭曲变异的作品,受到追捧。画的越变态,作品就越值钱。还有诸多宣扬末日的文章,是西方世界中长盛不衰的主题。 即使是从日常表现中,也不难看出,对未来的恐惧,普通的西方人深深刻印在潜意识里,随时都在通过他们自己的行为,无限追求个体强大,表现出来。 而那些社会上的精英,通过文字语言,将未来描述成为无序、血腥、绝望的世界。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协作、纪律和组织性,是保障人类生存繁衍的唯一规则。 林木胜一边思考着,一边与洛奇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多数时间,都是洛奇奥在发言,林木胜静静的听着,时不时插上几句话,例如我同意,我不认同之类,引导着对方更加深入的表达自己的见解。 洛奇奥的声音,越来越大,肢体动作越来越多,充分展示了一个标准化的意大利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另外几个商务舱的乘客,被他吵的实在难以忍受,不得不多次提出意见,林木胜不禁感到有些抱歉。 “嘘!我们暂时不说了,如果你愿意,我们相互留个联系方式,我做完手头上的工作,我们再面谈。既然你多次去过广岛,不知道是否愿意带我游览一次。” 洛奇奥眨巴眨巴嘴巴,意犹未尽的说道: “ok,ok,我期待与你再次重逢。” 林木胜对洛奇奥的好奇心,来自对方刚刚所表达出来的观点。对于林木胜而言,只要是能够客观的评价世上首次核爆,这个人就还有良知,而洛奇奥作为一个标准白人,不但能够客观看待这件事,还毫无圣母心,甚至有点冷血,这种人,在西方世界中,已经不多了,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愿意与对方交流。 两个半小时的旅程,飞快过去了。林木胜与洛奇奥道别后,亲自将对方送上坐上计程车,目送对方离去后,又在机场逗留了一个小时,才坐上车,按照刚才打探到的,对方的目的地的地址,跟踪而去。 第56章 结伴同行 从马城到广岛,只需短短两个半小时的航程,双方交流的时间只有约一个小时。这一短暂时间,不足以让林木胜打消对洛奇奥的全部怀疑,所以他才做出跟踪的举动。 下了车,林木胜稍微改动了一下脸型后,又往脸上加了一大缕络腮胡须,遮住了口鼻,这才走到街角的咖啡店里,要了一杯咖啡,找了个邻街的位置坐下,掏出手机查看起了同伴们的回复。 从外表看,林木胜仿佛是在玩手机,实际上正心分二用,一边了解着同伴们的状况,一边用神识监视着洛奇奥。就在刚刚送对方搭乘计程车的时候,林木胜利用肢体接触的机会,已经将一缕神识,附着在了对方的体表。 洛奇奥居住的房间,在17楼的内侧,幸好仍然在林木胜感知的范围内。一个半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洛奇奥表现的没有异常。林木胜这才起身离开了咖啡店,打车前往附近的另外一家酒店。 躺在刚刚开好的房间内,林木胜发了个信息给洛奇奥,立即收到了对方的回音。即使通过短信交谈,林木胜明显感到了对方的热情。他不得不以工作急迫的理由,才打消了对方立即见面的建议,在顺利的约定好,第二天一起去参观和平纪念公园的行程后,结束了这次交流。 林木胜提出与洛奇奥共同游览,表面上的原因,是对这个人感到好奇,但更深一层的原因,潜藏在林木胜的内心深处,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就是与人交流,与真正的、有血有肉的人,进行交流。 洛奇奥是林木胜死亡之后,第一个能够正常交谈的、通常意义上的人。以前的那些人,无论多少,都是敌人,也都被林木胜送去了往生极乐。而在林木胜的意识不到的地方,他其实是极其渴望与人交谈的。证实基于这一渴求,这才有了刚才的举动。真正迫不及待的,其实是林木胜自己。 第二天上午,林木胜按照正常人的行为举止,完成了自己的扮演。酒店供应的早餐,只有少量的面条,以林木胜生前的饭量,也就是两口就吃完的分量。吃早餐的人并不多,多数是黄种人的面孔。林木胜慢吞吞的吃着早餐,借机观察学习着其他人都举止动作,为下一步的行动准备。 林木胜正在吃着这一点早餐,洛奇奥已经赶过来汇合。林木胜习惯性的邀请他一起享受美食,被洛奇奥嫌弃的拒绝了。 “林先生,这些食物中没有肉类,我不喜欢。” “你叫我丹尼尔吧,我的朋友都这样称呼我。” “好的,丹尼尔,我的名字很长,家族姓氏叫罗曼尼尼,我的中间名叫乔西亚,罗马利亚,你叫我洛奇奥,这是我的专属称呼。” “洛奇奥,你是肉食主义者吗?” “不,不是,只不过,素食不能给我带来快乐罢了。” “那你完全可以尝试一下这些食物的。” “我试过了,我这是第五次来广岛。不习惯。我们也吃面条,我们的面条在全世界都很有名,但我们一定要夹杂着肉,大量的肉才是食物的灵魂,面,仅仅是肉的调味品。这里的食物,将肉当做点缀,哦,不,” 听到将肉当做点缀这句,林木胜不禁笑了起来。你这是没有吃过兰州牛肉面啊。如果给你一碗兰州牛肉面,你才知道什么叫点缀了,你甚至会认为是遭遇了诈骗! 洛奇奥的直爽,让林木胜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不少。他站起身,顺势推开尚未吃完的面条。 “我同意,我们现在出发吧。” 两人居住的酒店,离公园不远,步行不过两公里,来到和平纪念公园门前,人流并不多,多数是西方人面孔。林木胜仔细观察了几个人的表情之后,内心反而产生了点疑惑。 “洛奇奥,你第一次来这里参观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 “你当时的心情,是悲伤?还是猎奇?或者是愉快?还是其他?” “哦,哦?” 洛奇奥理解了,但却非常奇怪的反问道: “为什么要有这些心情?” 他见林木胜似乎没有理解话里的意思,于是继续解释道: “我不是他们,他们不是我的亲人,我的心态,不需要预先设定好在哪一个状态,就像,就像我去看电影之前,我只是想去看这场电影,至于看完电影后,是高兴还是恼火,那要根据电影的情节和好坏来确定的。” 我去!这个人还真的感觉迟钝。林木胜腹诽着洛奇奥,也发觉自己问的问题有瑕疵,赶紧又追问道: “那参观完了呢?” 洛奇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比着手势回答道: “震撼,非常震撼,所以我才产生了那个想法,设计出一套同样震撼的首饰。” 林木胜摇着头:洛奇奥在飞机上就说过的,自己虽然没有忘记了这件事,但想不到,这就是洛奇奥的唯一感受,此外再无其他。 对洛奇奥的这个回答,林木胜更加好奇。洛奇奥的国家,与日本国之间,不存在深仇大恨,站在西方世界的立场而言,不应该是以:反思核武器、甚至是反对使用核武器,以及认为,世界上第一次的核爆,杀害了大量的平民,并因此惋惜、悼念死者为主吗? 洛奇奥的表现,居然与这些主流观点完全不同。造成这些不同的,是他所受到的教育,还是他的社会经历?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信步走进了公园,在草草观看了拱形的慰灵碑和千纸鹤碑之后,洛奇奥指着对面的圆顶屋说道: “看,那里就是爆心。下面的房子,就是当年唯一残存的建筑,你感受到了震撼?” 林木胜扫了眼洛奇奥指的方向,一座七层高的欧式建筑,像极了自己家的烂尾楼。从这个角度上来说也对,这不就是老美留下来的手尾吗?干件事情都干不好,真没用! 林木胜在心里继续吐槽,但嘴里却不能说出来。于是他将自己埋在心里三十多年的疑问,提了出来。这个疑惑,从当年得知核武器的威力,然后听说广岛和长崎的重建,以及两座城市继续繁荣后,就百思不得其解。以往因为工作生活,无暇了解,现如今,终于清闲了,当年的疑问,也到了找寻答案的时候。 “我听说,使用核武器之后,会留下污染,导致核爆地点长期不适合人类居住生活,是吧?可是这里,你看,爆心周围,距离只不过一百米,没有放射性的物质,没有辐射,难道当年投下的小男孩,与现在的核武器之间,不是一回事吗?” 洛奇奥嘿嘿笑了起来。 “我第一次来这里,第一个疑惑,与你一样。兄弟,我们想到一块了。” 第57章 惊见道纹 洛奇奥又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连连拍打着林木胜的背部,表现的更加热情。林木胜强忍住举手格挡的欲望,暂时接受了这些过分亲密的举动,同时好奇地问道: “你找到答案了?” “当然,当然,我研究了好几个月,我托人联系上了意大利的核物理专家弗朗西斯科教授,和他面对面畅谈,他虽然没有告诉我结论, 但是,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我猜到了。” 说到这里,洛奇奥眼睛看着林木胜,故意停下不说话了,闪烁的眼神里,充满了炫耀,就差明明白白告诉林木胜:快问我啊,快问我,我一定说出来。 林木胜正仔细打量着圆顶屋残迹的的每一处,认真欣赏着风景来着,洛奇奥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他回过头,恰好迎上了洛奇奥得意的目光。 这年轻人! 林木胜感到有点好笑,自己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无论在哪里遇见的,都是这些喜欢卖关子的人。 那就勉为其难吧,反正不用钱。林木胜一边想着,一边迎合着洛奇奥的意图,语气急切的问道: “你说啊!你猜的是什么结论?” 洛奇奥得意洋洋,此时的表情,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直到林木胜轻轻推了他一把,才让他开了口。 “谎言!恐吓世界的谎言!” 这个答案,包含在了林木胜早年猜测的原因中,所以他并没有流露出惊奇的表情,而是继续看着他,这反而让洛奇奥感到奇怪。 “你知道?” “不,我曾经这样想过,只是想不出合理的理由,所以就否定了。” 洛奇奥这才收敛起惊讶的神色,略带得意的说道: “这就对了。我可是请教过专业人士才得出的结论。” 就在洛奇奥说话的期间,有四五个游客经过他俩的身旁。林木胜与这些游客对视了一眼,顺便随意的向游客的身后及四周看了看,当他的视线扫过慰灵碑的附近时,他看见地面上,似乎出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图案。此时,他并没有在意,眼光匆匆扫过,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洛奇奥身上。 “你把专业人士的意见说出来嘛,让我听听,能不能解开我长期以来的疑惑。” 林木胜询问的表情很认真,但他的内心深处,却分出了一部分心思,想着刚才见到的图案:那副图案为什么那么熟悉?到底是什么图形的变形体?自己在哪里见过?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十一点多,今天的天空晴朗,阳光明媚,太阳从东南角斜照下来,林木胜两人的位置,处于正南偏西方位。这个位置的视线,既避开了刺眼的阳光的直射,又可以借助光线照射,看清楚平时忽略的景物。也就是在这样特定的位置、特定的时间,林木胜才看到了那个图案。 “核武器,是利用放射性元素裂变,在刹那间所释放出的巨大能量,造成破坏,对吧。不!不不,你不要急着提出异议,就算是氢弹,算是所谓的核聚变,但目前来说,没有前期的裂变,是无法完成聚变的,所以,我对核武器所下的定义,完全正确。” 林木胜本来就没有反对的意思,对洛奇奥这种自说自话的行径,也就宛然一笑,算是默认了。 洛奇奥见林木胜并无反驳的打算,自己也嘿嘿笑了: “教授当年是这么告诉我的。” “裂变对环境的持续性影响,是遗留下大面积的放射性物质,其中一些的放射性,长达数十万年。教授的原话啊。但是哦,一切脱离剂量谈毒性、谈放射性的论调,都是无赖、骗子和阴谋家。” \"哈哈哈,哈哈哈哈!\" 洛奇奥的这句话,让林木胜深有感触,不由笑出了声。他的笑声,同样感染了洛奇奥,让他更加兴奋起来。他做手势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几乎扇到了林木胜的脸上。 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林木胜赶紧后退了两步,眼睛注视的方向,也随之改变了一点。这一退,那个图案又一次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由于光线和站立位置,所造成的角度变化,这个图案在他眼中,变得更加立体,也更加清晰。 “核武器常用的原料,无论是钚—239,还是铀—235,裂变之后,能留下多少放射性物质?又有多少放射性物质的污染性,是以百年千年为周期?当年,我说的是1945年,” 洛奇奥指了指圆顶屋,继续说道: “技术如此简陋,都没有留下多少放射性残留。这里的当量是多少来着?2万吨不到,就算是乘以十倍,百倍,按照现在的技术,残留下的放射物又能够有多少?何况,如今是以干净的核武器——氢弹为主,更加不可能制造出一个人类生存禁区出来。” 林木胜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洛奇奥的讲述中,已经被两次出现的图案吸引过去,他嗯嗯嗯的应付着,大脑却在飞快思考:这个图案毫无雕饰,可线条繁复,笔画诡异多变,对于自己来说,绝不是生前所见过的各种设计图纸,这样的作画笔法,反而极像是自己学习道法时,所见过的阵图中引灵符的画法。 林木胜的心凛然,这难道是道纹吗?他的心中刚刚想到道纹这个概念,真知符中,顿时涌现出,大量关于道纹的知识。 正所谓,一心不能二用。涌出的这些知识,占据了林木胜的整个思维空间,使他无法再将精力专注于与洛奇奥交谈当中。当林木胜打算仔细了解这些知识时,他的恍惚神态,被洛奇奥发觉了。 “丹尼尔,你不同意这种理解吗?” 关于道纹的事情,林木胜当然不可能说出来,他只好敷衍道: “不是,我只是在思考。呵呵,你的这番见解,很有说服力,我想我从中发掘出了一点关键。” 洛奇奥将他说的话,理解为不同意,于是继续强调道: “不,丹尼尔。你是错误的,你想想,为什么这里,还有长崎,这两个遭受到核打击的地方,是目前为止,世界上仅有的两个,是吧,即使这样,它们都非常适宜人类居住,这难道不是证据吗?还有前苏联,她们甚至用核武器轰炸出一个大型湖泊,那湖里面,可没有什么放射性污染存在。这些……” “停,停!洛奇奥,我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你。我仅仅是想,假设你是对的,为什么要这样宣传?为什么全世界获得的信息,都是使用核武器,将导致全球环境被破坏,人类将因此面临灭亡的危机?” 洛奇奥的态度,让林木胜将关于道纹的事情,不得不暂时放下,专心应对起洛奇奥来。 虽然没有得到林木胜的完全赞同,但洛奇奥似乎也很满意。他的这套观念,曾经向很多人宣扬过,但大多数人认为他是疯了,剩下的那些人,或者是引经据典的与他辩论,或者将核设施与核武器混为一谈,并藉此嘲笑他。唯有这次,林木胜毫无阻碍的接受了他的观点,还加以深入分析。 洛奇奥将头凑到林木胜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丹尼尔,下面,我将要与你分享一个巨大的秘密,我保证,这个秘密,就是如今这个世界运转的真意,也是你的疑问的终极答案。” 第58章 世界的真实样子 林木胜内心暗笑:这个老外,突然神神秘秘的,仿佛发现了宇宙间的真理似的,这模样,像极了那些神神叨叨的神棍,他难道这是要向我传教不成? 他微微向后缩了一下,避开了与洛奇奥的负距离接触的可能。这副身体,虽然没有触觉,但这一种姿势,林木胜在心理上,也是不接受的。 似乎发觉了自己的动作过于暧昧,洛奇奥赶紧挪开了嘴唇,讪笑几下,还不忘解释道: “我不是该隐,我爱异性。” 林木胜耸耸肩,顺势抖落了洛奇奥搭在肩上的手,回答道: “我也不是,我也喜欢异性。” 两人相视而笑了一会,止住了笑声后,洛奇奥这才低声说道: “这个世界,掌控在大约二十个家族手中。他们从哈布斯堡王朝时代开始,通过投资、联姻和发动战争等手段,控制着世界上绝大多数财富,左右着世界大事,一战、二战,乃至冷战,都是他们挑起的,他们自认为,是神灵在这个世界上的行走者,代言人,他们的要求,就是体现神的意志。他们不允许,不受控的死亡和毁灭发生!” 对于洛奇奥的说辞,林木胜唯有暗自嗤之以鼻:这种阴谋论的调调,在互联网上大行其道,特别是中文互联网上,无论世界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就是简单的一起道路纠纷,都有人放大事情,或者东拉西扯,强行将之与不存在的人物或者某些事情挂钩。最典型的,莫过于仅仅因为一个人姓余,就逼叨叨的说是什么开国元勋后代啊,太子党啊,永远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嘴脸。 这种捕风捉影、胡搅蛮缠的做派,恰恰是林木胜最讨厌的。对于这种事情,他不向来不会为了惯着对方,而委屈自己的。他当即变色,毫不客气的说道: “没有证据,不要胡说八道。世界这么大,谁也掌控不了。神也不行!” 林木胜态度都突然变化,是洛奇奥没有预料到的事情。他挺了挺身体,略带着委屈解释道: “我没胡说,我有证据。” 这话说的,林木胜才不相信:你算是什么东西,年纪轻轻,牛皮倒是真敢吹。 洛奇奥也明白,光凭这些话,是无法让林木胜相信自己的。而自从飞机上认识之后,对林木胜,他就产生了莫名的亲切感和信任感,这也是他愿意与林木胜来往的原因之一。至于另外一个原因,还是那件玲珑球在起作用。 “我的家族名称,你记得吗,罗曼尼尼,意思是来自罗马的人。我们传承了接近六百年,三百年前起,我的祖先,就是临近的几个区的尊贵的父亲。我的爷爷现在还是当地最尊贵的父亲。” 洛奇奥话里的几个词语,区相当于中国的省级行政区域,而尊贵的父亲,其中的含义就复杂了。这个称呼,在当地的语境里,其实就是中国古代的乡老、族长,而在现代,这个称呼,还有另外一种中文解释,那就是黑手党的教父。 “马菲亚?教父?” 林木胜的惊讶,从他那已经张大里嘴巴,和口中吐出的短促词语中,表露的清清楚楚。 “是的,马菲亚,马菲索,狗的法则,我们称之为帕.迪拉若。” 洛奇奥非常享受林木胜的惊讶表情,他得意洋洋的看着林木胜,直到对方合上嘴,才慢条斯理的解答了,林木胜那句不是疑问的疑问。 林木胜的真正的疑惑,这时候才冒了出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洛奇奥对我,有什么企图吗? 洛奇奥没有注意到林木胜的表情,又开始手舞足蹈的说话了。 “我是家里最小的男性,从来不参与家族事物,不过家里的宝物我见识了很多,有圣矛、圣布,也有沾染了圣子鲜血的荆条,其中就有与你的护身符一样的东西,不过,我家里的那件,是青色石头制造的,更加大,比不上你那件漂亮,也不具有你说的护身效果,至少我们都没有发现过。” 林木胜从话语中,听出来好几个意思。 第一,洛奇奥的家里,掌握着不少法器。这意味着什么,林木胜非常清楚,只有与法术界有关联的人,才能够拥有这些东西。 这就意味着,洛奇奥的家族,是法术界中的成员,按照西方世界的说法,属于法师、巫师之类的。 其次,洛奇奥本人,是唯一的例外。 第三,类似于玲珑球这样的宝物,居然落在他的家族手里,只不过因为不懂东方法术,所以无法激发出玲珑球的法术效果。 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份,林木胜只好编个谎话。 “我这只,也是祖辈传下来的,我也看不出有什么用,至于护身,长辈说有,那就有了,我从来没有见到。” 话虽然这样说,林木胜根本就没有取出玲珑球,让洛奇奥观赏的打算。别说洛奇奥没有再次提出这种要求,即使是,林木胜也不会同意。 洛奇奥说这些事的目的,显然不在于要看玲珑球,而是为后面说的内容做铺垫。 “我的家族,是其中的一个关键家族,我们要对上面的某个人负责,服从他,尊重他,而我们的下面,有更多的人服从。” 听到他这样描述,林木胜的内心,其实已经相信,洛奇奥说的那些话,并非信口开河,而是有根据的。他想借机了解更多的情况,于是故意做出不相信的样子,开口质疑道: “就算你说的这些,得到了证实,也仅仅是证明,罗曼尼尼家族,是别人的下属,那可证明不了整个世界,是由某些家族掌控的。” “我的爷爷今年九十三岁,根据他的身体状况,不出意外的话,至少还能活十年,你相信吗?” “我相信,百岁老人虽然不可能到处都是,但并不稀少。” “他之所以长寿,是依靠某些人的帮助,还有,你仔细想一想,你们国家的总统先生,财团的控制人,例如索罗拉斯,他们的年纪,真的是因为健康吗?你听说过,现代医疗有这样的效果吗?” 对于这个问题,林木胜只好沉默不语。根据他自己所了解的情况,上清宝气界就掌握着大量的丹方,其中用于延年益寿的也有不少。如果修行界与凡人中的权贵相互勾连,借助类似的丹药,确实能延长凡人的生命,让普通人活到百岁,并不足为奇。 为了继续了解真相,林木胜沉思片刻,再次反驳道: “你说的这些都是孤例,很难……” 没等他说完,洛奇奥再次抛出了猛料: “罗曼尼尼家族,三百年来,只出现过四位教父,上一任教父的死因,是二战中,被一枚500磅的航空炸弹直接命中,否则,他将继续掌控整个家族。此外的两个,都是年过百岁之后离世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林木胜不得不相信洛奇奥了。在相信他的同时,对他的表现更加感到奇怪:他怎么会将如此重大的秘密,随随便便就告诉一个,仅见过第二次的陌生人,就不担心自己会出卖他吗? 第59章 不得已的选择 有些事情,例如事情经过,事实描述等,是可以直接询问的。但还有更多,是不能够直接问的。如何分辨什么事情可以问,什么又是无需问,林木胜分得清。他暂时压下了那些关于动机、目的的疑惑,将话题转到了玲珑球这件事上。 “你家里有玲珑球?有照片吗?我想看看。” 玲珑这个词,林木胜选择了直译,洛奇奥虽然听见类似的发音,却无法听懂、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原来叫玲珑球啊。我不知道,我们都叫瓷球。我十二岁的时候看见的,然后被利亚米叔叔收走了,没有照片。内外两层都是镂空的,有人物,有山水,花纹真的很美,也很奇怪,石头雕出来的小球,却十分坚硬,用来砸过胡桃,敲过钉子,一点伤痕都没留下。我一直都在思考啊,到底要用什么工具,才能在这么坚固的石头上,雕刻出精美的花纹、逼真的人物和风景画。” 那当然是塑形术啊。林木胜在心里,暗自给出了答案。凡间的玲珑球,一般是用象牙等材质制作的,只有与法术有关的物品,才能够用玉石、金属制作。但这一点,不可能告诉洛奇奥,他只能笑着迎合道: “我也很好奇,真想亲眼看看。你没有问过这件东西的来历吗?” 洛奇奥耸耸肩,做了个鬼脸。 “问了,叔叔给了我一巴掌作为回答。” “哈哈哈!” 林木胜用大笑作为回应,洛奇奥只好又耸了耸肩,摊开手,示意表示自己也很无奈。 “跑题了。丹尼尔,你关注的焦点,很奇怪了,我也被你带偏了。我们谈论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这个世界是被人为控制这件事吗?” “我早就相信你了,问这些,只不过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 洛奇奥突然沉默了。他的视线,第一次从林木胜身上移开,看着远处的圆顶屋,然后看向更远的方向。就在林木胜的注视下,他深深叹了口气: “除了艺术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操控,这种滋味,你理解吗?无论你做任何事情,无论你是贫穷还是富有,无论你是多么辉煌的人物,无论你要什么,都在别人的注视下,都要征求别人的意见。换做是你,这样的人生,你要吗?追求吗?” 洛奇奥这种跳跃的思路,让林木胜感到有些猝不及防。通过这句话,林木胜终于有点理解,为什么对方会向自己吐露一小部分秘密了。 这个年轻人,是那种极度崇尚自由、自我的人。自从发现了,自己的人生是被安排的,顿时万念俱灰,陷入了反思的漩涡中,至今无法自拔。林木胜就见过这样的人,只不过由于没有相同的心理历程,始终无法与这类人共情,也从来不干预这种人的生活。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活着的时候,唯恐避之不及的事情,在自己死后倒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以朋友的角色出现,这情况,让他头都大了。 林木胜在这个时候,早就将道纹的事情,丢到了九霄云外,绞尽脑汁考虑如何脱身的事情。 “你知道,我是如何发现的吗?” 洛奇奥突然回过头,重新盯住了林木胜,问出个更加深入的问题。他并没有期待林木胜回答,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我的父亲,还有马里奥叔叔,曾经试图从我的爷爷手里接过家族管理权,当然,他们未经我爷爷的同意。就在最关键的时候,来了一个陌生人,就为我的爷爷解决了这次危机,权力重新回到了他手里。” 林木胜当然听懂了,洛奇奥的话,说的很委婉,意思其实就是:儿子向父亲夺权,眼看要成功了,却被阻止了。他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很奇怪:按照终极所了解的西方规则,这样的做法,似乎过于强势了。他们向来不是只要求效忠,而不在乎由谁效忠吗?从这个角度来说,只要罗曼尼尼家族继续效忠,谁掌握这个家族都没关系的啊。 林木胜如今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局外人,不适合提出这样的问题,他只好将关注点,放在洛奇奥的父亲和叔叔那。 “那你的父亲和马里奥叔叔,是不是受到了……” 洛奇奥知道林木胜想要问什么。 “没有,他们还活着,只是永远失去了继承的资格,包括我的亲兄弟,和马里奥叔叔的儿子也是。知道为什么吗?” “你摇头了。呵呵!因为神选家族,不能杀害自己人,至少不能公然杀死。这是使者当众宣布的。” 看着洛奇奥说话时,露出的讥讽笑容,林木胜猜测,当时的情况,肯定不像他所说得这么简单。但作为丹尼尔这一身份,也不适合追问,他只好继续转移话题。 “所以,你只好投身艺术,成为缪斯女神的信徒啦。” “哈哈哈,丹尼尔,你确实了解我,肉体和灵魂不能同时解放,我总要想办法,让其中之一获得自由。而投身艺术,成为设计师,同样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好了,洛奇奥,今天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一是为你找寻灵感,其次是带我游览。我们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无法控制的事情上。” 此时的太阳正当午,两人一直逗留在慰灵碑之前,有不少游客,从他们身边路过时,向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林木胜不想过于引人注目,赶紧劝说洛奇奥继续他们的行程。 “你想去对面吗?” 洛奇奥所称的对面,是指河对面那座圆顶屋,从两人站立的地方,有一条小桥连通两处景点。 “去看一下,看看人的力量有多强大,能够在短短几十年,就改变了号称是人类禁地的核爆中心。” 林木胜的这几句话,讽刺的意味非常浓厚。不但表明自己,对所谓核污染的态度,也表达了对洛奇奥的赞同。洛奇奥伸过手去,又一次搂住林木胜的脖子,亲热的说道: “你说得非常对,我同意。去看看,究竟是核污染强大,还是那帮大人物的恐惧更强大。” 曾经的产业馆周边,如今绿树环绕,数条水泥小道掩映其中,悠闲的游人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哪里看得出曾经有过什么核污染。 林木胜踩进草丛中,试图接近栅栏,立即被洛奇奥劝阻了。 “不要这样,他们会不高兴的,他们似乎觉得这里是殉道场,很神圣的地方,不允许你这样亵渎。你这样做,不亚于往他们脸上撒尿。” 林木胜并不在意这些,但他需要顾忌洛奇奥的颜面。他收回脚,退到水泥地上,才回答道: “我只是想仔细看看,小男孩发作时,制造出来的热辐射的威力。你看这墙壁,像是被几万度的高温灼烧过吗?” “你记错了,只有六千度,不是几万度。” 对于洛奇奥纠正自己的错误,林木胜根本不在意,他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说道: “就算是六千吧,无论是多少,我用打火机烫一下,也会在墙壁上留下痕迹,当年的小男孩留下痕迹呢?我只是想看看。” 第60章 不靠谱的猜想 洛奇奥若有所思的盯着远处的墙体,随口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丹尼尔。” “我曾经看见过一种说法,我忘记了是哪个历史研究学者了,他提出,当年的小男孩和胖子,并不存在,也没有被使用,两座城市的历史,是虚假的,是伪造的,目的是为了为他们的天皇宣布投降,找个借口。” “你是怀疑核武器的存在?” 看着洛奇奥大惊失色的表情,林木胜笑了起来。 “不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重复别人的说法,而且,那位学者,也仅仅是对当年的核爆提出质疑,并没有认为核武器的存在是骗局。” “丹尼尔,我还是不明白。” “洛奇奥,是我没有说清楚。那位学者认为,1945年8月6日,广岛没有发生核爆炸。当时的遗迹,是由几千吨tnt和濑户炸药造成的,而这些炸药,是日本军人终极布置在广岛,并引爆了它们,然后通过电台广播,谎称是核武器爆炸的结果。长崎也是。” “那人呢,广岛的居民呢?” “大部分早就撤走了,剩下的,被抛弃了,是日本政府的牺牲品,这才有了那些伤者和死者。” “不可能,我不相信。几千吨炸药,几万条生命,这些统治者不敢这样做的。还有呢,动机,任何事情都需要动机,他们这样做,动机是什么?” 林木胜扶了洛奇奥一把,防止他被树木绊倒,然后拉着他,回到水泥小道上。 “我也不相信。” 趁着洛奇奥长出一口气的时候,林木胜突然说道: “但他们敢这样做,也有这样做的动机。” 洛奇奥挣脱了林木胜的拉扯,停在原地,满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敢?有?” 林木胜摆摆手,示意洛奇奥避开其他游客,来到了一处无人的树下,这才停下来。 “你听说过吗?他们为了占领一处阵地,逼迫十几万士兵,挺直身体,迎着马克沁的扫射冲锋,还将这种举动,命名为万岁冲锋,并视为英勇吗?” 洛奇奥摇着头,完全不理解,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就没有人反抗?” “不止一次,不止一个将军这样做。人,在他们眼中只是消耗品,所以,他们敢做。你认为是不是?” 洛奇奥只是沉思,没有表达他的态度。林木胜并不催促,继续说道: “至于动机,根据那位学者的分析,是为了提防苏联。当时,苏联就要对日本宣战了,数百万红军,万一渡海而来,要占领日本四岛,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了抵御赤化,日本就一定要配合。毕竟,日美之间的胜负,只决定了资本寡头,哪一方拥有话语权而已,而苏联,呵呵,谁是最大的私有者?那可是死无葬身之地,想想当年的赤色东欧,是不是?” “这个理由,有点牵强了。双方死了这么多人,相互之间的仇恨,不容易化解的。” “那,如果,加上你说的那些家族呢?” 这句话,可把洛奇奥说糊涂了。 对呀,既然这个世界,是那些家族操控的,二战是他们挑起的,如何结束,自然也在他们的考虑之中。 “理由越来越充足了,逻辑严密,我都快要信了。丹尼尔,你觉得呢?” “哈哈哈哈哈,我只是说出了,我听说过的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很大概率上也是一种阴谋论,不算数的!” 林木胜一手将洛奇奥从行道石上拉起,一手顺势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洛奇奥亲密接触,换来的却是一个踉跄,和一声陈闷的喊叫: “啊!痛死我了!” 林木胜的身体,缺少肉体凡胎所必需的触觉,无法控制力量大小,下起手来自然没轻没重。力度控制不好的结果,自然是狠狠的打痛了洛奇奥。 “对不起!对不起!我……” 林木胜一边道歉,一边赶快扶起洛奇奥。 “法克!你的力气真大,手也真坚硬,像石头一样。我骨折了,肯定是骨折了。” 洛奇奥捂住肩膀死命揉擦,一边高声抱怨。 经过一番检查,骨折这种倒霉事,没有发生,但肩膀上肌肉,明显肿了起来。林木胜尴尬之余,草草结束了游览活动,赶紧为洛奇奥找了个诊所治疗,为此忙了一整个下午,才将对方送回了酒店。 林木胜回到自己下榻的地方,已经是晚上九点后。他在群里,先将打伤人的事情说了后,不出意外的,引来了李正的无情嘲讽。正当两人在群里唇枪舌剑时,邹录其反而因这个细节,提出了建议。 “想哥,我们在家里,怕是漏掉练习这个了。” 家里,当然是指上清宝气界,自从学会了使用手机聊天后,也不知道谁开的头,如今每个人,都用这个词,指代上清宝气界。 李想今晚一直没有发言,不清楚是没有注意到聊天信息,还是不在意这些事。直到邹录其单独给他留言之后,才在群里浮了出来。 “练习过力度控制,不过不是针对人罢了。家里哪来的凡人啊?大家再认真琢磨琢磨,力量尽量轻就行,很容易适应的。” 李想的话,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顺便也终止了,林木胜与李正之间的嬉闹。 接下来,关于核武器的威力,和第一款核弹的用后感介绍,换来了只有李品的一句话: “他们的民族特质,配得上更多的核弹。” 这句话刚刚发出,各种各样的赞同图案,各种花样的点赞,纷纷出现。群聊天界面里面,顿时被两个人刷了屏。 两个人像是比赛似的,为这句话发出来的消息,都已经上百了,才被李想的话制止。 “我们只是路过,不许主动干预凡间的事情,大家最后记住。我们的目标,只是妖界,只能是妖界。” 坏了,忘记道纹这件事了! 这时候,林木胜才想起了这件事。他犹豫了一下 还是决定说出来。 果不其然,这种不分轻重的做法,招来了李想的批评。 “木胜师弟,你已经不是人了。自你开始修行,在凡间,你就是神仙,鬼魂之身修炼,那就是鬼仙,你要有这样的觉悟。” 李想的批评,虽然不是破口大骂,也不是那种直指其非,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非常清楚,暗指林木胜因为沉迷于自己的欲望,而自甘堕落。 李想仅仅说了这么多,而且是在私聊中说的,这一做法表明,李想顾及到林木胜的颜面,希望他能够自醒自悟。 林木胜一时间,并没有理解李想的苦心,但不愿意为此闹得不愉快,赶紧转移话题: “师兄,先别忙着批评我,以后有时间,那个道纹,我在真知符里没找到。” 道纹,据说是天地初开那时,与世间万物一同形成的,共有一百零八种。道纹及其组合,可以生出三界内的任何事物。 自天庭建立后,所有的道纹,一直由天庭掌管。自天庭消失后,在孔道长和宝支真人的努力下,上清宝气界找回了其中的六十种,剩余的四十八种道纹,在三界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想听见这个消息,差点忍不住要给林木胜直接打电话了。 众人分开时,为了防止被追踪,约定好,相互间只能通过手机上的聊天软件联系,不能见面,也不能打电话。这是林木胜,根据他仅有的反跟踪知识,而提出来的建议。 “你确定是道纹?上面的纹路,你记住了吗?画的出来吗?” 对李想的三连问,林木胜都无法回答。大道至简,同样至繁,究竟是繁还是简,要以修为境界为凭据。以林木胜的修为境界,任何道纹,都是极为繁琐复杂的,远远达不到迅速记住道纹的程度。何况,当时仅仅是一晃而过,根本没有时间供林木胜记忆。 “木胜,你这几天,去仔细看清楚,与真知符里的道纹,认真比对一下。还有,千万别暴露,让那个凡人一起去,用他做掩护。” 林木胜刚刚答应下来,又收到了李想的私信: “这件事最重要,万一是新的,我们要马上通知师傅。切记!” 第61章 解释就是为了掩饰 第二天一早,林木胜就来看望洛奇奥。刚刚敲开门,迎接他的,是洛奇奥幽怨的眼神。 林木胜站在门口,马上将手中的一大包早餐递了过去,笑嘻嘻的说道: “我知道,你不吃素食,这不,我找了好几家,为你买了一些肉,亲爱的洛奇奥,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丹尼尔,早上七点钟打扰别人,是不道德,也是没有礼貌的行为。” 洛奇奥发着牢骚,将那袋子食物接了过来,示意林木胜进来。 “八点,八点,嘿嘿,八点的话,就不算不礼貌了。” 林木胜进屋后,顺手带上了门,满面笑容的跟着洛奇奥来到客厅。 “喝什么?” “我自己拿吧,你现在是伤员,你有需要我帮忙的,请告诉我。” 对于林木胜表现出来的热情和熟络,洛奇奥不以为意,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他用依然幽怨的目光,盯着林木胜看了一会,才冷不丁的问道: “你吃了吗?” 我草! 这也太中国化了。 熟悉的感觉,顿时从林木胜的脑子里涌出,差点回了句:吃了,您呢? 幸好,这些都只是在林木胜的脑海里出现,他定了定心神,继续保持着微笑,冲着洛奇奥扬了扬眉毛,指着卫生间的方向回答道: “别管我,你真的不需要帮助么?我是真诚的。” 洛奇奥摸了一下昨天受伤的部位,随后笑着摇了摇头,径直走进了卫生间,搞他的个人卫生去了。 星级宾馆的隔音效果确实一流,卫生间门关上后,水流声顿时消失,会客厅内完全安静了下来。林木胜只好斜躺在沙发上,重新推敲起一会对洛奇奥的说辞。 昨天的一巴掌,让洛奇奥左肩的肌肉组织受损,这种结果,可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为了消除洛奇奥的疑虑,昨晚,林木胜就与同伴们反复讨论,试图找到个可以接受的借口。 这就是林木胜早早过来的目的,至于借助洛奇奥的设计师身份打掩护,只好等解决了这件事再考虑了。 二十多分钟后,洛奇奥穿着睡袍,出现在林木胜眼前,没等他坐下,林木胜就找了个话题: “其实,你不需要早上洗澡的,你没有体臭,至少在我的嗅觉中,没有嗅到那种天然的体臭。” 洛奇奥呵呵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无奈。 “谢谢你,这是我这一生中,听到过的,最美妙、最动听的赞美。我一定要告诉我妈妈。” 对于白种人那熏人的体味,林木胜生前就深有感触,每当想起曾经嗅到过的各种臭气:辛辣、酸臭、恶臭,或者各种不同食物腐烂后的气味,亦或是如同下水道里的混合臭味等,林木胜不需要看见人,也不用问对方,就能够将这些味道,与人种一一对应。 西方的香水业发达,用香水掩盖体味,是最大、最主要大原因。 林木胜对于这件事情,是异常固执,他没有放过洛奇奥的玩笑话,反而无比认真的说道: “我说的是事实,黑人的体臭是骚味,像是没有阉割过的公猪肉,昂撒白人的体味,是死鱼般的腥臭,而西班牙,他们就像是太阳下晒久了的羊皮,而你们,我的朋友,如果有体味,就像是煮过的烂菜叶。” “停,停下来。丹尼尔,我承认我的同胞分泌旺盛,可你也不能说出来,这是歧视,种族歧视的行为。” 洛奇奥说着,一屁股就坐在来林木胜身旁,褪下左肩,露出被打伤的部位,继续说道: “不要说让我伤心的事情,你既然来了,就再帮我把药膏涂抹上去。” 洛奇奥的肩胛上,有一处比巴掌还大的青紫色淤血,这就是被林木胜打伤的部位。这处伤没有伤口,但在林木胜眼里,看上去比昨天更加肿胀,淤血的面积更大。 “对不起,我……” 林木胜还没把话说完,就被洛奇奥打断了。 “不必道歉。你的护身符,并不是你能够控制的。这种事情,我知道。” 对于洛奇奥说起护身符,并将意外归咎于护身符,林木胜感到很意外。他正想着如何向他解释,为什么自己的力量这么大,以及力量不受控的原因,没想到洛奇奥已经自行脑补了。 林木胜强忍着内心的惊讶,装作若无其事的哦了一声,等待洛奇奥继续演绎。 洛奇奥果然没有辜负林木胜的期望,按照他自己的思路,继续说来下去。 “类似的这种东西,我家里也有几块,其中一块,歌利亚腰带的使用效果,我见过。” “哦?” “我的比亚里斯叔叔,是我那些叔叔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当年快七十岁了,猎獾节的时候,用腰带背起来一头野猪,结果因为腰带失控,那头野猪,就在我的眼前被撕开了。” 这一次,轮到林木胜脑补当时场面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抓起地上的一头野猪,正在上肩。一用力,手上抓住的猪腿,被老家伙从猪的躯干上扯下,以至于当场血肉横飞。想到这,林木胜失声笑了起来。 “他的身体没有受伤吗?” “什么意思?你见过歌利亚腰带?你也有?” 洛奇奥对林木胜关注的焦点,感到奇怪。这时候,应该感兴趣的,难道不是腰带吗?这是超出普通人理解范围的东西,是超凡力量的象征,是神迹啊! 林木胜之所以不关心腰带,是因为,这种普通的法器,对于他自己来说,不过是小儿科级别的,不值得他关心,但他忽略了,普通人听说这种东西时的感受。这种表现,让洛奇奥无法理解。 “不,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东西。” 林木胜断然否认,并没有打消洛奇奥的疑惑。 “但,你,你丝毫不关心啊。” 林木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不像是一个普通人,这又坏事了。他脑子飞快转动,立即想到了一个貌似合情合理的解释: “但是,人不是最重要的吗?发生意外后,第一件事情,应该关心人啊,人没事,才问其他,这是我的祖辈传下来的做法,不对吗?” 林木胜的解释,把洛奇奥关注的焦点带偏了。他赶紧追问,林木胜这样说的依据,更加关心的还是那句老祖宗传下来的做法,是怎么一回事。 这情况,是林木胜乐于见到的。他连忙将孔夫子在马厩被烧了之后,不问马厩的毁坏情况和马匹的伤亡情况,而是首先了解有没有人受伤的故事,详细向洛奇奥讲述了一遍。 林木胜绘声绘色讲述的故事,让洛奇奥沉浸其中,而涂抹药物的工作,也在这一期间顺利完成了。林木胜轻轻拍了拍洛奇奥的背部,想让他起来,结果却把他吓得跳了起来。 “别怕,别怕,没有事,我控制着呢。” 洛奇奥看着林木胜的手,还特意扭动了一下,确认没有受伤之后,看着林木胜笑吟吟的脸,心有余悸的说道: “你说怕不怕咯。你的护身符,你确定是你能控制的吗?” “只要我不激动,她就不会启动,放心,真的。” “你确定?” “当然。我们昨天,谈的太投入了,我过于兴奋才导致你受伤的,今天不会的。” 洛奇奥再三确认林木胜不会失手之后,才重新坐下,然后问道: “你是来告辞的吗?” “不,我向老板请了一周的假,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决定,陪你去找寻灵感。” 第62章 祭祀恶鬼的道纹 休养了两天后,洛奇奥的肩膀,终于可以活动自如了。只不过,这要归功于林木胜偷偷释放的法术,而不是那些庸医开的止疼药。 日人的小诊所,处方权有限,为病人看病开药,除了可以开少量的口服消炎药物之外,大多数药方,只能使用各种类型的止疼药,从阿托品直到吗啡都可以用,却不能为病患开具消炎药物,更别说打点滴等经过实践证明,更加对症有效的治疗措施。 林木胜发觉这一弊端后,原本想提醒洛奇奥,让他去大型医院接受诊疗的,但转念一想,时间上来不及,为了能够早点发掘出道纹的秘密,只好给瞒着他,给他上了一个治疗法术。 以林木胜的能力,洛奇奥的外伤,完全可以立即治好,但他却不能这样做。 林木胜连续编了几个谎话,才把打伤人的事情糊弄过去,如果一下子就为洛奇奥治好伤,现代医学,可没有这种功效,洛奇奥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人家家里可是有不少法器,也见识过法器的威能。这样一来,以前的假话,岂不是白说了吗? 出发前,洛奇奥才将他的帆布包,挎在没受伤的那只肩膀上,刚刚挂上去,包的重量,压的他这只肩膀,也像是受了伤似的。 林木胜见状,一把将包抢了过来,打开一看,好家伙,包里面装着东西可不少:有大叠大叠的铜版纸,不同标号的铅笔,还有长短不一的钢尺,大大小小的圆规,还有几件不知用途的金属制品。 “你是去写生?” “当然不是!” “这些……” “创造,要随时将灵感记录下来,写生不需要灵感,这个阶段,我早就度过啦。” “那这些……” “使用的时候,向你解释也不迟。” 被洛奇奥再次打断话,林木胜只能哼了一声,心里暗忖:这老外,真不把他自己当外人了啊! 洛奇奥的身体状况,并没有被完全治好,只能由林木胜分担点负重。两人就这样,一路回到了公园,重新站在慰灵碑前。 林木胜丢下帆布包,装作没有听见洛奇奥的叫声,抬头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然后四下张望着。 “喂,丹尼尔,你不能这样,这些工具,非常珍贵。” “我在为你寻找角度,用我的审美观。” “但是,真的很值钱。” “洛奇奥,钱,对你来说,是问题吗?不是!找到灵感才是。所以,我没有做错。不是吗?” 林木胜一边强词夺理,一边重新背起了那个包。 洛奇奥叹了口气,默默跟在后面。 这两天,除了林木胜迫于无奈,满嘴谎言外,两人相处的的确不错,这才有如今两人互怼的情形。 林木胜很快找到了上次的位置,但没有看见道纹出现。他再次看了一眼太阳,日上三竿,又看了看手表,现在只不过是早上九点多。 “洛奇奥,你来我身后。” “你有新发现?” 洛奇奥一边问,一边依言走过去,右手还扳着林木胜的肩膀。 “你看,太阳。太阳下,有没有那种,核弹爆发的错觉?” 洛奇奥眯着眼,看了看太阳,立即偏过头,躲开了阳光的直射,然后推了林木胜一把,嫌弃的说道: “丹尼尔,你的审美感,是零蛋!” “嘿嘿!” 林木胜的恶作剧得逞了,发出了得意的笑声。 两人嬉笑了一下,洛奇奥就打算去圆顶屋那就近观察,林木胜当然不能同意,他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要观察道纹的情况,去圆顶屋,还看个鸡儿呀。 讨论的结果,当然又是林木胜的意见,获得了两人一致同意。林木胜说服洛奇奥的理由,十分简洁,大致意思就是:格局要大,眼光也要大,不要光顾着细枝末节的,要先远后近,先大后小地思考。 十一点十一分,洛奇奥对着远处的屋顶,继续在纸上涂涂画画,林木胜借着换过角度观看他的画名义,身体和视线,对准了太阳。 十秒钟不到的时间,一道蜿蜒曲折的纹路,首先出现在了地面上,随即,这道条纹开始挪动、扩展,并在眨眼间铺开,形成一幅繁琐、诡异的图案。 道纹出现了。 林木胜的脑海里,立即跳出一大堆类似的图案,这些都是真知符内的道纹,供林木胜比对道纹。 林木胜丝毫不敢耽误,立即按照李想的教导,从方位、线路、走向、含义、属性等标识,分辨起眼前的道纹。 十秒钟过去了,二十秒钟过去了,一分钟也过去了。三分钟后,地面上的道纹开始闪烁,然后在眨眼间消失了。 时间太仓促了,还剩下二十六个道纹,来不及比对。在已经对比过的道纹中,林木胜发现,完全对的上的,没有一个,但有三个道纹,与未知道纹很相像。 当地面上的道纹消失后,林木胜脑海里的道纹,也同时消散,林木胜的脑海中,只留下三个字:引,斗,衍。此外,关于道纹的任何知识,都是一片空白。 地上出现过的道纹,与断纹、斗纹和衍纹有关联,但由于林木胜的道行不够,无法修习与道纹相关的知识,自然记不住道纹真义,能够被他记住的,只有道纹的名字。 对于这样的结果,林木胜早有准备。他看了眼洛奇奥,确定对方还专注于涂涂抹抹,无暇顾及自己后,掏出手机,将这三个字发了出去。 李想立即做出了回复。 “知道了,别暴露身份。” 李想回复了这一句之后,就与林木胜开始私聊。得知还有小半道纹来不及对比后,才吩咐道: “这组道纹,至少应该由六种道纹组合而成,应该不会出现我们未知的道纹了。不过,这很可能是用来沟通恶鬼的。明天对比时,一定要小心,一定要先施展驱邪术和清心术再对比。这群疯子!万一真是我猜想的那种组合,那是取死之道。” “是什么?” “不可说,不可听,也不可猜想,你的境界到了,自然就会知道。” 李想这样回答,并不是故弄玄虚,而是修行界中正常的情况。修行一事,向来就是按部就班,一级一级攀升境界的,从来没有越级晋升的事情,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每一级境界,对应着不同的知识,境界高于所掌握的知识,修为就停滞不前,但不会有更大的危害,万一反了过来,神魂俱灭是唯一的结局。 林木胜自然懂得这些,他不敢再问,也不再多想,唯有死死记住,先为自己加持好状态,再做事。 “丹尼尔,你看我这个怎么样。” 林木胜赶紧收起手机,看向洛奇奥的涂鸦之作。 第63章 美丽的阴阳师 洛奇奥面前都稿纸上,画着乱七八糟,林木胜完全看不出画的是什么东西。他端详了半晌,不得不开口: “洛奇奥,我应该看到什么?” “丹尼尔,你的话,太让人伤心了,你伤害了我!” “请原谅我,是无心的。” 林木胜的态度,毫无愧疚之心,完全是敷衍了事。洛奇奥将手中的笔,重重一顿,长出一口气,小声嘟囔了一句话: “毫无审美眼光。” 他重新拿起笔,指着纸上的涂鸦,开始为林木胜讲解。跟着笔尖的移动,林木胜才知道,在他眼中的那些凌乱的线条,分别代表什么,各种深浅不一的颜色,又有什么寓意。 洛奇奥画出来的,是一整套首饰,包括胸前的胸花、脖子和手腕上的项链,双手手指上的戒指,以及腰间的腰带,裙边的压花。这堆东西,让林木胜看的眼花缭乱,也混淆了不同首饰的花样和用途。看着洛奇奥期盼的眼神,不说上几句赞美的话,看来是不行的了。但他都没有看懂洛奇奥的设计,哪里想得出来赞美的词句。 “洛奇奥,你打算用这些,展现什么?表达什么?” 林木胜这一招移花接木,在谈判和交流中,向来都很有用,既掩盖了自己的弱点,也让对方不知自己的深浅。这次,在洛奇奥身上,也获得了成功。 面对这样深奥的提问,洛奇奥不免陷入沉思,开始思考,自己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林木胜奸计得逞,强忍住笑意,举目四望。 此时的时间,刚过正午,公园里,基本已经没有游客在走动。远处河道边的小路上,出现了三个身穿制服的人。其中一个站在一棵树下,用手中的工具修整树木的枝桠,另外两个,各自也操作着不同的仪器。从这些人都表现可以看出,他们是园林维护人员,正在从事树木草皮的养护工作。 林木胜盯着这几个人看了一会,发觉这些人做事很敷衍,极其不专业。这些人修整树木枝桠时,选择的修剪对象的方式却很不一般。修剪树木枝桠的时候,会选择砍掉那些有碍采光、通行或者美观的那些,这样才正常;而这三个人,似乎不是这样做的。有些树枝明明不需要修剪,却被毫无理由的砍断,而有些需要仔细修整、或者是需要完全切除的,这些人虽然也进行了修剪,但却是草草了事。 就在林木胜四处打量的这段时间,洛奇奥也终于有了动静。他将手中的笔放下,默默拿起眼前的画稿,慢悠悠的撕扯着。纸张破碎的声音,虽然微弱,但连绵不绝。当这声音传入林木胜的耳里时,全部画稿,都已经被撕完了。 林木胜很惊讶的看着洛奇奥。 “不是这样吧?我,洛奇奥,发生了什么?” 洛奇奥挤出一个让人寒碜的笑容。 “我回答不了你的问题,所以,这些都是错误的。” 他抬手将碎纸屑往天上一扬,然后指着圆顶屋的方向说道: “你的建议也不对,我还是该去那里的。只有近距离接触,我才能够知道,我要什么。” 洛奇奥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说话的语调也正常,但林木胜却从中感受到了,被压抑的疯狂和迷恋。 在林木胜看来,核武器,只不过是威力更大的武器,都是用于战争的工具罢了。此外,就与枪炮毫无差别,既不高尚也不猥琐,根本无须多加注意,但所谓的艺术家,居然想从中发掘出美丽、高贵的意义,这种想法真够无聊。 核武有什么是真的为其添加光环的?洛奇奥这又是在追求什么?还是说,只要成为艺术家,行为和思想,就一定会变得常人无法理解,可以从死亡、死物中,发现常人无法看见的价值? 以洛奇奥为例,他的目的,是从核爆及其造成的毁灭中,找到设计灵感,并以这个灵感,设计出一套惊艳的首饰作品。这种想法,本身就不正常,毫无逻辑可言。但洛奇奥却一直乐此不疲,为此多次来现场参观,参观的对象也局限于那间破屋子,甚至都有将他自己融进去的冲动。 就在林木胜思考该如何劝说的时候,那三个园林工作人员中,有一个人向这边跑过来,另外一个,拿出了电话,作出了拨号的动作。 在两人的目视中,一位年纪在三十上下的制服美女,来到两人跟前。 美女刚刚站定,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向两人弯腰鞠躬,口中还在不停道歉。 来人确实是美女,长相外貌身材,都在林木胜的审美当中,特别是一身制服,气喘吁吁兼满头大汗,充满了诱惑之美。 洛奇奥立即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一直走到离美女只有十来公分的位置,他的前胸,几乎接触到美女的头顶,才停下,低头看着对方。 “你好,美女,我能为你做什么?” 美女刚刚抬头,就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林木胜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刚刚距离较远,林木胜也没有刻意留意,没有发现异常,但随着美女来到眼前,林木胜马上确认:这是来到广岛后,见到的第一个修道士,按照当地的通俗称呼,叫做阴阳师。 美女连连后退拉开了与洛奇奥的距离,这才轻声说道: “请您不要随地丢垃圾,先生。” 原来,洛奇奥丢纸屑的行为,被他们看见了,所以专门过来制止。 洛奇奥眼神迷离的看着制服美女,就是不肯说话。 林木胜见状,立即上前,推开洛奇奥,眼神玩味的与对方对视,美女的喘息渐渐平息下去了,眼睛,却毫无畏惧的与林木胜对视。 “他不是故意的,请你理解一位艺术家,在灵感枯竭时的苦闷。” 美女的眼睛睁大大大的,看着林木胜,然后又看看洛奇奥: “你是日本人,他是你的朋友?” “我是米国人,他是我的朋友。” “米国人也不能破坏这里。” 美女突然板着脸,愤怒的说道。 林木胜看向洛奇奥,发现他的朋友,依然痴迷的看着这女生,一直不肯说话。美女从一开始,也就发现到了这点,眼神也一直躲着洛奇奥。 “我捡起来,我马上做,可以吗?” 林木胜不得已,只好这样说了。美女翻了个白眼,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婀娜身影,渐渐远去,很快就被路旁的树木遮挡住了。洛奇奥痴痴看着空无一人的人行道,也一直不说话。 第64章 更多的疑点 洛奇奥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林木胜不打算搞清楚,他自己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考虑,反正不是有传言说,意大利人都是为爱而生,为了追求滚床单不惜一切的人。于他而言,这种情况,大概率是犯花痴了。 林木胜虽然同样目送着美女,是根本没有放在扭动的腰肢,婀娜的身段上,内心细细揣摩着这次非同寻常的遇见。 就算是最差劲,最低级的阴阳师,也是修道士,相对于凡人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天骄,让这种人去做园丁,其中蕴含的意味,可真的值得深思。 还有,能够驱使一位阴阳师,让她过来提醒游客不要乱丢垃圾,这是凡人能做,敢做的吗? 由此看来,另外两个人的地位,必然比阴阳师更高,能够比某位阴阳师的地位更高的,只有更强的阴阳师了。 一番推理下来,林木胜发现,原本是一件普通的、维护园林的事情,真相变得越来越有趣了。什么级别的园林,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才能将修道士,当做普普通通的体力劳动者? “丹尼尔,太迷人了,不是吗?我喜欢她,我想,我坠入爱河了。” 呵呸!果然就是这样! “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结婚了吗?有没有家庭,孩子?” “我不管,我要亲吻她,他的丈夫不应该霸占她,她是属于她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专属物品。” 这家伙,动物的本能,又开始发作了。 林木胜鄙视之余,突然有点羡慕对方。鄙视的,是明明是兽性发作,还能厚颜无耻的,用人性加以掩盖;而羡慕的是,当洛奇奥面对自己的感觉时,能够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毫不犹豫的说出来。 “你想怎么做呢?为什么不追上去?她就要走远了。” 对林木胜的试探性提问,洛奇奥摇着头,毫不客气的说道: “不不不,丹尼尔,你们美国人太不懂浪漫,我现在的样子,完全不适合追求女性。没有鲜花,没有香水,没有精美的礼品,是会吓坏她们的!明天,哦不,明天太迟了,下午我们再来。” 洛奇奥这种自以为是的样子,林木胜终究还是看不惯。他上下打量对方,然后用讥讽的语气说道: “你有漂亮的衣服吗?” 洛奇奥这几天的穿着打扮,是牛仔加t恤,再加运动鞋。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林木胜很确定,他的行李中,没有西装皮鞋之类正装。 洛奇奥瞠目结舌的看着林木胜,过了一会儿才吐出一句: “原来你也懂这些啊!”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是每个人的本能,洛奇奥也不例外。匆匆收拾好带来的物品,洛奇奥在林木胜的强迫下,把纸屑打扫的干干净净,连午饭都是随便解决了,就直奔服装店而去。 当天晚上,听林木胜讲述完后,谁都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一时间,群里面鸦雀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李正才问起: “木胜,你确定是修道士?你没有被发现?” “所有能激发元气的东西,都被我收入体内了,包括小也,他们发现不了。这个女孩子,修为太差了,身上的波动,根本收敛不住。” “会不会是请来驱魔?” “制服!他们穿的,明显是统一的工作服,不为了掩饰身份,不会这么穿的。” 确定对方是修行中人后,穿着普通的工作服,才是让人起疑心的地方。阴阳师的身份,在当地是公开的,受到普通人的尊崇,根本无需遮掩,如果要搞驱鬼的仪式,完全可以像和尚道士一样,穿上代表身份的服装,公然行事。而且,阴阳师又不是街边的大白菜,拿去修剪树枝,岂不是大材小用? “木胜,光靠猜,没啥用的,你继续陪着你的那位人类朋友,当然,查道纹这件事情,也要放在心上。恐怕两件事,是同一件事情。” “想哥,我过去帮一帮,怎么样?” “李正!做好你自己的事情,都别天天想着凑热闹!” 为了防止其他两个提出相同的要求,李想回答时,加上了一个都字,作为提醒。李品和邹录其,不断发出委屈的表情包,以示不服。 林木胜看着这一切,暗自发笑:现代化的的通讯设施,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对于这些死了几十年的老鬼,同样具有无比吸引力,这才过了多久,这些人连表情包都会用了。 次日凌晨,林木胜不得不陪着洛奇奥,早早赶到了公园门口,等待开放入园。 看着身穿纯白西装,纯白皮鞋,手捧鲜花的洛奇奥,林木胜就忍不住想笑。为了不表露出来,只好四下打量着,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没过一会儿,林木胜的视线,被几条高耸的柱子,吸引住了。 这几根光秃秃的柱子,矗立在树木当中,高度比周围的树木高出了几倍。从外表上看,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仔细分辨,却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洛奇奥此时也没有闲着,而是上前与安保人员攀谈了起来。林木胜借此机会,当作闲逛,表面上漫不经心,沿着路边的小道,向最近的那根柱子,慢慢踱了过去。 靠近之后,林木胜才发觉,柱子的高度非同一般,几乎接近20米高。下半部分,接近五米的长度,是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的水泥柱,在这水泥柱子上,是一根雕满花纹的木制柱子。 距离还是稍微远了点,看不清花纹的样式,林木胜决定靠近点,趁时间尚早,仔细研究一番。 “你!请不要践踏草坪。” 当林木胜的脚,刚刚踏上草地,远处传来了一句严厉的呵斥声。 就在林木胜打算装没听到的时候,被喇叭放大的声音,再次传入耳,这让他没办法继续再装了。 草!晚上老子隐身来! 林木胜打定主意后,假装刚刚听见的样子,止步回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两名身穿制服的普通人,一个手持喇叭,一个手持对讲机,急促的向林木胜跑来。 一番交涉后,林木胜表露了自己米国人的身份,敷衍了事的道了歉,完美的扮演了一个普通外国人,但却是一个米国人,做错事情后,在当地的表现。 “丹尼尔,一会儿在美人面前,你可不能这样,因为,这会让美女对我也产生坏印象。” 两人重新会合后,洛奇奥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求林木胜别破坏他的浪漫之旅。林木胜嗯嗯嗯的应付一下,根本就没了旁观的兴趣,心里面,反复思考在这样一个地方,出现的反常。 第65章 大阵(上) 今天的情况,果然如林木胜事先料想的一样,为了让洛奇奥找到美女,就要走动起来,不能停在某个地方守株待兔。 在慰灵碑前驻足的借口,林木胜实在找不出,只好陪着洛奇奥满公园乱逛,一直走到下午两点多,就再也没有看见那位美女,连问了几个人,没有一个愿意回答的。 在一处休闲场合,出现了一个全身上下穿着名牌正,打扮正式的洋人,除了引人注目之外,没有任何效果,何况这个洋人,还在四处打听一个女人的下落,怎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充满戒备。 洛奇奥的收获为零,可林木胜却收获满满。在公园到处晃荡的过程中,又被他发现了更多的柱子,以及其他不合时宜的物品。既包括刻满符文的的石板,也包括一些巫毒物品。 林木胜趁洛奇奥不注意,偷偷拍下了照片,当他将这些照片发给李想后,却一直没有等到回复的信息。 走累又走渴了的洛奇奥,这时候才理智有所回归,想起要打听一下,美女的公司所在。 当他放下电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得意,握着刚刚挂断的手机,对林木胜晃了几下: “丹尼尔,问清楚了,他们的办公地点在公园外,北门附近,陪我去吧。” 林木胜此行的初衷,是尽量搞清楚有多少道纹,以及还有那些与法术有关的灵物符文,以及这些东西之间的关系、作用等情况。 这些都是在公园里发现的,要查清楚,始终需要围绕着公园进行调查。因此,他听洛奇奥说要离开公园,第一个念头是想找反对的理由。 但是他转念一想,一来没有合理的借口,二来也抱着,去对方的据点看一看,也许能找到更有利的,更清晰的线索的想法,也就爽快的答应下来。 一座普普通通的四层小楼,没有公司名称,也没有日式房屋常见的姓氏名牌,甚至也没有门卫。 “你确定吗?” 对林木胜提出来的问题,洛奇奥也有些不确定,他再次拿出手机,拨打刚才的那个号码,听筒里传来的是短促的回铃声。他拿着手机,满是疑惑的说道: “怎么回事?刚才的信号还很正常啊~” “你问的谁?他的消息来源可靠吗?哦,我这问题问的,有些鲁莽了,你不用回答我的问题。” “丹尼尔,没关系的,我们是朋友。是家族的一个日本朋友,我不认识,电话号码是家里留给我的,让我遇到任何时候,遇见任何麻烦的时候,都可以打这个电话。” 什么?林木胜的表情有些呆滞了!这些号码是这样用的吗?你家里人让你拿来救命的号码,竟然被你拿来勾女! 败家子啊! 林木胜虽然不知道,电话那头是谁,但能够被一个大家族,特别是一个黑手党家族,将联系方式留给自己的嫡系血脉,用来解决问题,这种人脉的珍贵程度,可想而知。 电话那头的人,如果知道你是为了那二两肉,就用掉了这个机会,肯定要吐血滴! 林木胜通过这一点,对洛奇奥的纨绔子弟的属性,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可是他并没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对方做这件事。 他苦笑了两声,试探着提醒道: “你认为,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这个号码是专门为你准备的,而且能够使用的次数,是极其有限的?” 洛奇奥并不笨,反而极其聪明,因为只有聪明的人,才会胡思乱想,才会不满足于现状,并试图通过改变它,来体现自己的聪明才智。而那些蠢货笨蛋,脑子里既没有忧患意识,也不知道命运被掌控的无奈,只会抱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享受眼前的荣华富贵。 林木胜的提示并不隐晦,洛奇奥立即意识到,自己胡乱使用这个号码的行为,是做了一件蠢事,他啪的拍了一下额头,一巴掌捂住自己的脸,满是悔意的说道: “浪费了,太浪费了,这下回去,洛伦佐叔叔要骂死我。” 犯了错误之后,不是反思自己错误的根源,反而担心自己被责骂,他这种不同寻常的想法,让林木胜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们进去吧,都已经来到这里了,你去敲门吧。” 听见这句话,刚刚还正在担心回家被骂的洛奇奥,立即重新振作了起来。 “丹尼尔,你说的对,以后的事情总有解决方法,让我们为了现在努力吧!” 门边找不出门铃,洛奇奥只能使劲拍打门页,巴掌拍红肿了,才听到头顶上传来的回应: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干瘪、冷淡的声音,从固定在天花板的喇叭传出,没有使用敬语。只不过,日语不是洛奇奥与林木胜的母语,两人根本听不出其中的无理。 洛奇奥只回答了自己的名字,没有说来意,反而盘问起了对方。 林木胜借机后退两步,从门前遮雨棚退到露天,装出好奇的样子,抬头观察着楼上的窗户里的动静。 所有的窗户关闭着,窗帘却都敞开,没有人出现在窗边,也没有光线外露,像是无人居住的空置楼。 正当林木胜四处张望之际,感觉到手机发出的震动。 “柱子有什么用途,我也辨认不出。你晚上去一趟,拓下上面的花纹。” 林木胜回了一个嗯,暗忖,这是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 收起手机,林木胜正准备继续观察,就听见洛奇奥的喊叫。“我是来道歉的,当然要亲口说,否则是没有诚意的表现。所以,我一定要见到那位尊敬的女士。” 洛奇奥收到的信息,确实很准确,区区凡人,连阴阳师的据点都能掌握,从这点看,洛奇奥的败家行为,属实有点大了。 林木胜赶紧上前,先劝阻住洛奇奥,然后对着始终没有露面的人,解释起来。 “这位洛奇奥先生,来自意大利的豪门望族,他受到的教育与你们不一样,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在犯错之后什么都不做,否则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他的家族也不会,请你理解。为了避免一个绅士做出过激行为,或者受到更加严厉的惩罚,请同意吧!” 对面一直沉默。在等待答复的期间,洛奇奥好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林木胜阻止了。 林木胜说出的这番话,既表明了洛奇奥的身份,引起对方的重视,又根据日本人喜欢道歉的心理,着重强调了,不允许洛奇奥当面道歉的后果。在日本的传统观念中,涉及的事情,无论大小,一个人的道歉,如果不被接受,那他就该死。不接受他人道歉的人,是不近人情,同样违背了社会的公序良俗。 良久,对方终于有了回答。 “明天12点钟,是你要见的那位女士,例行值班时间,你可以在昨天的地点等待。” 洛奇奥张开嘴,正准备说话,被林木胜拉了一把。 “能够把那位女士的名字告诉我吗?” 对面的人,似乎已经被折腾的不耐烦了,喇叭传出的声音,变得粗声粗气,听上去有点变形。 “随随便便说出别人的名字,是不礼貌的,请自己询问。” 林木胜笑着,浅浅鞠了个躬,拉着洛奇奥赶紧离开。 第66章 大阵(中) 林木胜拉着洛奇奥,仅仅是离开大门,并没有立刻回去,反而以熟悉环境为借口,慢慢绕着这座房屋转了半圈,观察了一番后,回到了住所。 洛奇奥心里满是对明天的期待,对其他事情,根本提不起兴趣,而林木胜由于心里有事,一心只想太阳早点下去,两人因为各自的原因,谁也没有提出去其他旅游景点建议,只好漫无目的的聊起了天。 聊着聊着,洛奇奥突然再次提出,要欣赏一下玲珑球。林木胜想了想,爽快的从脖子上取了出来。 林木胜刚刚做出摘项链的动作,洛奇奥就忍不住立即伸手,似乎想要帮着摘。他刚刚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激动的搓着手,热切的看着林木胜,充满感情的说道: “谢谢,丹尼尔,非常感谢你的信任。” “我只能给你看一下,不超过一分钟,不是我小气,而是,这种具有神秘力量的物品,不应该被直视,你明白吗?” “我理解,我理解你这样做,是要冒着风险的,谢谢。” 洛奇奥自己就有接触神秘系事物的经验,对林木胜的解释,全然没有疑问。 林木胜将用两根手指,挑起了整条项链,举在洛奇奥眼前。 洛奇奥不敢用手触碰,只将脸凑上去,脚下不停移动,眼神痴迷的,看着挂在上面的玲珑球,感受着光线从球上的缝隙穿过,照射在眼睛时的幻变。 就在林木胜收回项链,准备重新挂回脖子上,洛奇奥才回过神,问起: “什么材质?有几层?上面的纹路,似乎不是单纯的线条,有什么含义?” “我只知道有七层,最外面的雕刻,是一个月下读书的美女,其他,我也不知道。” 洛奇奥不由感慨,这么小的一个挂坠,居然可以做出七层,而且还有图画。 “可不止,还有更神奇的。你看。” 似乎觉得洛奇奥的感慨,不够准确,林木胜不由生出卖弄的心思。他一边将玲珑球托在掌心,另一只手捏住项链的挂扣,用挂扣的一端,插入玲珑球的纹路内,轻轻拨动。 在洛奇奥好奇的注视下,林木胜站起身,四下打量了一下,走到光线最充足的位置,将手中的项链缓缓垂落,让玲珑球暴露在了光线的照射下。 一朵由光影绘制的莲花,出现在了地面上,随着林木胜转动手腕,图案渐渐变得完整清晰。 洛奇奥张口结舌的,看着这巧夺天工的设计,完全说不出话来。 “每一层都薄如蝉翼,坚固的像是钢铁,又都活动自如,除了这朵花,还有更多的秘密,我没有发现。” 随后的时间,都在讨论和赞叹更多的古代艺术品中度过,即使是吃晚饭,也无法阻止洛奇奥将话题带到这方面。林木胜的艺术细胞,约等于零,只好老老实实听洛奇奥高谈阔论,有时附和几句,都要仔细斟酌才敢开口。 凌晨时分,身心俱疲的林木胜,终于回到隔壁自己住的房间。上次为了照顾洛奇奥,他已经搬过来,与洛奇奥住在同一所酒店。 锁死门,林木胜推开窗,就打算出发。随即又想了想,转身进了浴室,打开淋浴喷头,在浴室里施展开隐身术和飞行术,然后才飞身而出。 沿着街道,一路无惊无险的到达了目的地:白天的那根柱子前。 昏暗的路灯映射下,没有人活动的迹象,也没有感觉到法力波动,林木胜微微有些失望:这种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的地方,估计不存在需要保密的事物,这一趟,很大可能是白来了。 按照李想的要求,要将整根柱子上的花纹都拓印下来。这根柱子需要拓印的部分,足有十五米,需要至少两个拓印法术。 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态,林木胜飞到了柱子顶上,开始准备法术。第一个法术准备好了,正准备释放的时候,一阵阴冷、淡然、清雅的未知物质,涌进了林木胜的魂体中。 林木胜的身体,虽然由无根土重新构建过,但由于没有达到练气化神的境界,无法将身体与灵魂融合,本质上还是阴魂,对同属性的东西最为敏感,不需要主动去做,就能够吸收无害的阴属性物质。 涌入魂体的,正是这一类纯粹的阴属性物质,数量很少,但非常精纯,刚刚感觉到,就毫无阻滞的融入了林木胜的魂体之中,被他的魂魄完全吸收了。 就在这瞬间,先是三魂七魄,然后是深藏在内的元神,依次微微发生了震荡,久违了的舒爽感,在林木胜的感觉中弥漫开,让他重新体会到初次成人时的满足感。 这是什么感觉?幸福?愉悦?得偿所愿后的疲倦?或者是激情之后的眷恋? 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不等林木胜仔细体会,一切都消失殆尽,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留住它,不管它是什么,都要留住它! 林木胜的内心,此时突然充满了遗憾,伴随遗憾而生的,是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他解除了准备好的拓印术,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柱子。 那些柱子上,是否也有这一类物质? 林木胜想到这,他的心中顿时一片火热,他运转法力,马上就要飞过去。就在此时,一道悠远清脆的声音,在他的思海中炸响: “叮~~~” 叮铃声响了之后,足足维持了十秒才戛然而止。 声音消失后,林木胜的理智,也恢复到了清明状态,终于有时间思考整件事情的缘由。 叮铃声,出自错簪,也就是林木胜拜师时,孔道长赠送的师门法宝之一,另一件宝物是白丹袍。在此之前,错簪就曾发挥过威力,帮助林木胜挡住了来自天庭残魂的攻击。让林木胜没有想到的是,这只簪,不但能够抵御来自外部、针对身体的侵犯,也能让自己保持神智,免受外物诱惑。 至于那股未知物质,来自被分解后的魂魄,是组成魂魄的基质;而之所以的如此精纯,是在分解的过程中,剔除了灵魂中的各种杂质,只保留基质的结果。 是谁?通过什么方式制造?林木胜的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就是这些柱子,无论是谁制造出来的,上面的图案和花纹,就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分解魂魄,吸收其中的精华,供养。 无论是谁做这件事情,在林木胜看来,这件事非常严重,已经触犯了上清宝气界的忌讳,必须马上通知同伴。至于其他事情,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第67章 大阵(下) 按照李想的指示,林木胜开始满世界搜寻符文柱。沿着公园外围,相同的、包括符文在内,都完全一样的柱子,他找到了十一根。但第十二根符文柱,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却死活都没有找到。 这不对啊! 单数为阳,双数为阴,用阳数的符文柱,设置阴属性阵法,这不符合阵法原理。当他将这个发现,和他自己的疑惑在群里一说,得到了同伴们的一致赞同,也引发了各种猜测。 来自李品的猜测非常离谱,他认为第十二根符文柱的位置,肯定被放在了圆顶屋,让林木胜去那里找;而邹录其却认为,纸鹤少女的雕塑才是。 看到这两人的发言,林木胜发现,这么热闹的场合里,居然缺少了李正。按照李正的性格,除非有更大、更重要的事情,否则,第一个跳出来发言的,除他之外必无他人。他有点担心,更多的是好奇,于是问道: “正爷睡了吗?” 在林木胜的提醒下,其他两人也发现了这情况,纷纷出言呼唤李正。李想这时候才出现在群里,并解释道: “他没事,刚刚他私信我,说他在一处小岛当上了妖怪,打算搞点事情出来,好引起妖界的注意,让他们主动带路进妖界。” “他怎么这么快就找到了门路?” “哇哦,出来的时候,他肯定找占验师算过方位了。” “他去的是札幌,运气好是真好,一到那里,就听说外海有个妖怪的传说,随便选了个方向,一找就找到了那只妖怪,是一只刚刚醒过来的老乌龟,被他顺手宰了,正好可以用来冒充。” 他们出发之前,与小楼姑娘商定的计划中,包括了冒名顶替这一种办法。但要寻找合适的目标,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妖界与魔界,是上清宝气界对敌对势力的称呼,两者之间的区别,根据能否有效管理和基础秩序进行划分的。 妖界有基本的社会秩序,虽然同样讲究上下尊卑,但不允许上位者随意杀戮下位者,在以武力决定地位权力的同时,尽量保护了底层小妖的生存; 对本界妖物的管理,虽然粗放,但至少有,无论是有名有姓的妖怪,还是底层的小啰啰,都按照各自大致的强弱,登记在册,并分为上下级,各定统属,让所有妖都受到了有效管理,不像魔界那般,采取的放任自流的方式,完全以力为尊。 如果用凡间的社会形态作为比较,妖界是奴隶社会形态,而魔界,甚至没有进化为社会形态,只能算是自然界。 正因为妖界的制度齐备,要去顶替一只妖怪,只能找野怪,就是那种还没有来得及登记在案的初生种。 李正的运气这么好,刚刚落地,就找到一只,难怪会让人嫉妒羡慕。 林木胜得知李正没有惹麻烦,而是撞了大运,为他高兴之余,对李正的运气,只有啧啧称奇。只不过,早在出来之前,他对自己如何打入敌人内部,已经有了预案,并不打算抄袭。 既然李想也冒出来,林木胜就将话题带回到正事。 结果,这一问,给自己找来了更多的事。 “你先把拓印下来的图案,画在纸上发给我,然后在城市里转一圈。我想,公园附近的符文柱,可能就这么多了,我们的格局,可以大一点,万一这整座城市,都是在一个大阵里呢,你说是吧?” 要做到李想的要求,并没有困难,只不过费时间。一座容纳了二三百万人的城市,道路纵横,房屋建筑数不胜数。在这样的地方找符文柱,与大海里捞针相比,算是容易了一点点。 没办法,林木胜只好讨价还价。 “师兄,我认为,不需要找齐。按你的猜测,整个城市布满了这些柱子。我,我们取样调查嘛。我到不同方向找找,如果每个方向都有,就证明了你的猜想,完全不需要全找到吧。” “这办法,只能证明这个城市里有这样的阵法,阵法的作用是什么,不找齐全很难看出来。你说是吧?” “想哥,不需要这样。既然找出了十一个节点,按照正常的思路,我可以推算大致的位置,让木胜按照我提供的方位点,去找一找就能够确认到底是什么阵。” 邹录其的这番话,可算帮了林木胜的大忙了。有目的性的找寻,能节省大量时间,从而为林木胜节省了精力。 “对对对,我们的阵法大师都说了,就按他说的办吧,师兄。” 李想想都不想,马上拍板: “行,按录其说的办,你俩私聊吧,就这样,我还要应付邻居。” 应付邻居? 李想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三个人都愣住了,纷纷在群里发问号,李品还发了好几个,每一个都是独占整个屏幕的巨大动图。 李品在群里玩的不亦乐乎,林木胜与邹录其这里,却陷入忙碌的工作中。 林木胜这边,一直没有离开公园的范围,而是躲在一个屋角,利用墙体遮挡住手机屏幕发出的光线。 至于邹录其在哪里,林木胜没有打听,从对方在群里的表现来看,所在的环境完全没有暴露的风险。 通过这几天的遭遇,林木胜明白,这里不但有阵法,还有大量的法师术士,在这样的一座城市里飞行,必须小心谨慎。 来自邹录其的指点简单明了,往往都是简明扼要的方位,加上一点大概的距离,但林木胜执行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飞行不能太高,否则容易丢失方向,也不能太快,因为可能会撞上障碍;每时每刻都需要隐身,法术到期前,要马上补上,防止被普通人看见;运转法力时,还要尽量控制法力波动,防止被同道中人发现。 这件事,看着普普通通,却让林木胜耗费了大量精力,还多次出现,体内的法力难以为继,不得不暂停一下的局面。 在邹录其宣布,已经查明大阵的用途,无需继续的时候,已经是找到第三十二根符文柱之后。 艰难的环境,对林木胜的奖励同样丰厚。经过连续三小时的持续施法,林木胜对自身法力运转的熟练程度,特别是对隐身术、飞行术和光术的释放,已经被铭刻在元神当中,做到了意动即发。 这些事,在林木胜的心目中,都不算什么,他最高兴的,还是那七次吸收基质。除了第一次,在寻找后来的四十二根符文柱的过程中,他又吸收到了六份,一模一样的灵魂基质。 终于完成了李想交代的事情,林木胜也回到了住所。这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六点,隔壁的洛奇奥,整晚没有过来打扰,这有点超出林木胜的预料,看来打开淋浴头的预防措施,是多余的了。 林木胜一边自嘲自己的谨慎,一边插上充电头,打算为手机充电。 手机发出振动,这是代表群消息的振动节奏。 “超级大阵,疯狂的图谋!” 来自李想的信息,看的林木胜愣住了。 这当然是一个大阵,李想之前不是说过,城市建在阵图上,而不是阵图建在城市里。阵比城市都大,当然属于超级啦。 至于图谋什么的,林木胜不理解,于是直接就问出了口。 第68章 被怀疑了! “这些符文柱的作用,根据符文判断,主要作用有三个,第一是对散逸的灵魂碎片分解提炼,从中提炼出基质,这种手段虽然取巧,但不伤天和,尚可接受;第二是锁住所有魂魄,不让魂魄离开阵图的范围,这就是拘人魂魄,典型的魔道手法,第三种用途,那称得上人神共愤,是从老弱之人的魂魄当中,窃取基质,以至他们身体加速衰老,身体出现无数病疼。最终目的,是供养或者催生一只强大的妖物。需要布设这样一座大阵去供养的妖物是什么,我猜不到。” “那怎么办?如果要破坏这个大阵,需要找出所有符文柱并销毁吗?这样做,会不会暴露,影响小楼姑娘的计划?” “为什么要破坏?” “为什么?这种邪恶的手段,不正是我们要消灭的吗?” “师弟,你有时间再想想,为什么不需要管。这两天,你注意一下,能不能找出大阵的阵眼,那里应该就是所有基质的汇集处,找到阵眼,就知道吸收来的基质,究竟作何用途。不过千万小心,镇守那里的妖怪,有可能达到了妖王级别,你要量力而行,千万不要鲁莽行事。” 李想匆匆说了这几句,就下去了,无论林木胜如何呼唤,都没有出来。 师兄的意思,林木胜其实早就听出来了。按照上清宝气界的观念,中土是以往周土的延续,居住在中土的凡人,属于国人,周土之外的,是野人。野人的生死存亡,根本没有被放在心上,不值得为此做任何事情,为他们动点心思都不应该。这一观念,通过之前沉船事件中,事件经历者的行为,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 林木胜对这一观念,从不认可到默认,经历过痛苦而艰难的心路历程,从默认再到被动执行,心理上已经不会产生抵触,但前四十年所形成的现代道德观,并没有被替代,仍然盘踞在他的内心深处。在需要作出判断、决定的时候,趁林木胜不注意,被动的被当做标杆规则使用。 现在,林木胜只能再次接受这一观念,野人的命,不是命,不需要过问。他自己的任务,是在保护好自己的时候,尽量找一找阵眼,找不到,也没关系。 “叮呤咚咙,叮呤咚咙。” 有规律的门铃声,惊动了有些失落的林木胜。他看了看时间,凌晨六点四五分,我去,这个时间就来敲门,洛奇奥这是发疯了吗? 林木胜正要过去开门,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赶紧扒下来随意丢在房间的角落,然后在身上变幻出一件睡袍,一边走,一边发出打哈欠的响动,来到门边问道: “谁?” “丹尼尔,是我,你起来了吗?” 林木胜一把拉开门,洛奇奥穿着昨天那套白西装,站在门外。 林木胜抬手作出看时间的动作,往旁边让开门道,同时问道: “需要这么早吗?” 洛奇奥没有进来,站在门外解释道。 “我有点兴奋,昨晚没有睡好,请原谅。” “那么?” “半小时后,一起去餐厅,如何?” 林木胜又看了看手表,然后点了点头,低头又看着洛奇奥全身: “你还是穿这套?昨天……” 没等林木胜的的话说完,洛奇奥抢着说道: “我昨天就让酒店干洗了,刚刚送过来,你看,新的一样。” 如何打扮的漂漂亮亮,洛奇奥早就提前想到了,他在这方面的执行力,也许就是他的天赋能力,根本不需要别人指点,林木胜只能这样想,随后笑着赶走了对方。 又一次早早来到公园门口等开门,这种经历,在林木胜身上,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这让他唏嘘不已。上次发生这样的事情,怕是二十年前了吧。一想到这些事情,林木胜想起了自己青涩的往事,心突然一紧。为了不让自己想那些已经失去了的时光,他急忙打量起周围的景色。 周围的景色没有变化,出现变化的是人。在树木和绿化带掩映中的人行道上,多出了不少人。这些人大部分身穿安保制服,有些在原地踱步,有些沿着人行道游荡。 洛奇奥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仍旧等在大门口,还时不时与旁边的人交谈。 林木胜看了看眼前那些安保人员的表情,每个人的神态,都表现的很平和、随意,不像是要出事的样子。他据此判断,增加人员,很可能是有名人或明星之流要来参观,因此不会有危险发生;至于会不会是,因为洛奇奥执意要见那位女修,才增加人员。这一点,林木胜也想到了:洛奇奥的动机很明确,仅仅是求爱罢了,不值得弄出这么大的阵仗,就算是,洛奇奥作为有点家世地位的普通人,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林木胜在等待入园区的这段时间,想清楚了目前的状况,确认对洛奇奥没有影响,也装作没发现这些,与洛奇奥一起,悠闲的走了进去。 时间来到了中午,让洛奇奥翘首以待的美女,终于出现在道路的另一头。洛奇奥远远看见了影子,就急忙催促道: “丹尼尔,走,迎上去。让女士等待,是一件粗俗的事情。” 林木胜还没来得及接话,洛奇奥就一马当先,快步奔向美女的来处。林木胜苦笑一声,赶紧追赶上去。 洛奇奥来到美女跟前,还在大口喘着粗气,他二话不说,就将手中的鲜花递了过去,直接递在美女的眼皮底下。 洛奇奥不说话的原因,主要还是跑的太快,导致呼吸急促,一时说不出完整的话。 制服美女板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鲜花,此时林木胜刚好赶到,还与美女短暂的对视了一下。就在这极短的的时间内,林木胜发现,对方的眼睛突然微睁,并快速看向了旁边的一位男子。 对方发现了什么?自己在哪方面露出破绽了吗?林木胜快速回想着,与修行有关的所有物品,都被收进来体内,留在体外的,都是凡物,出门前,自己也检查过,抹掉了所有的痕迹,所以,根据外表,对方看不出自己的真实面貌;而且,如果对方有本事,能够穿透无根土的伪装,看见自己体内的各种法器,那对方的修为,可以碾压绝大多数修道士,也不需要来做这些修剪树枝的工作。 就在林木胜思考这些的时候,洛奇奥的呼吸频率终于恢复了正常,他举起手臂,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口中说道: “美丽的女士,上次见面造成你的不适,我承认,是我的错误,我道歉,郑重向你道歉,请求你接受我的歉意。” 见到洛奇奥的动作时,林木胜恍然大悟:坏在这里。 用无根土制造出来的身体,在静止状态下,从外表到内脏,与真正的肉身完全一样。但剧烈活动之后,两者的区别,就出现了。急促的呼吸也好,体表的温度和分泌物也罢,在林木胜的这副身体上,根本不可能出现的。 要如何补救?还是立即翻脸,干掉这四个人? 第69章 暴怒的铃 一定要冷静,铃木胜暗暗告诫自己,这没啥大不了的,即使是有这样的表现,也不等于对方一定就会往修道人士这个方向想,假使往这个方向想,往这个方向试探,也不怕,反正对方不可能抓得住自己。 林木胜的想法在脑子一闪而过,他随即故意往后方看了看,估计了一下刚才跑过来的路程长短,再次回头望向正前方的时候,故意做出了往外呼气的动作,并顺手解开了衣领上的扣子,这才对着洛奇奥轻声说道: “你跑这么急干啥?你看你看,差点吓到了这位美女!” 对面的美女此时已经向后退了两步,躲开那束伸到她鼻子底下的鲜花,冷漠的开口问道: “洛奇奥.乔西亚.罗马利亚.罗曼尼尼先生?” 林木胜一听,就知道,这女人事先已经知道,洛奇奥找她的原因和目的,并对洛奇奥的身份做过了调查。 “是的,我是,请叫我洛奇奥,也可以叫洛奇,我的家人都这样称呼我。美丽尊贵的女士,我该如何称呼你?” 花言巧语加重色轻友!林木胜在做出深呼吸的伪装动作之余,在心里,立即给洛奇奥添加了两个新标签。 对面的那个女士,眉头皱了皱,又看了眼一旁保持沉默的两个同伴,才极为不情愿的回答道: “铃,山田铃。” “铃小姐……” “女士。” 洛奇奥倒是从善如流,立即改了口: “铃女士,请收下这束鲜花,谢谢你指出我的错误,它代表我一半的感谢。” “一半?” 山田铃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用疑惑的语气重复了一下,旁边的两个男性同伴,原本都在各自看周围风景,毫不关心洛奇奥与山田铃之间的对话,这时也将目光转向了洛奇奥。 “请先收下。” 洛奇奥固执的将手中的花束,又递到了山田铃眼前,看来如果对方不收下这束鲜花,他是不会继续说下去的。 山田铃理解了洛奇奥这个举动的含义,伸出一只手,极为勉强的将花束接了过来,随即倒提在手上。 洛奇奥只要山田铃接过去就满意了,装作没看见她这样对待花束的动作,立即说了下去。 “另外一半的感谢,我认为,应该以美食表达,我希望你给我这个机会。” 山田铃的眼角微微动了一下,她咬了咬下唇,握住花的手抖了抖,恢复了之前的冷漠,然后拒绝了。 “不需要。我的工作还没有完成,请不要打扰我。” 说完,山田铃向一侧移动了一下,作出绕开洛奇奥的动作。洛奇奥立即横走了一步,继续挡住了山田铃的去路。 山田铃看了看洛奇奥,又看向自己的同事,但那两人的目光再次看向了周围,没有与她的视线接触。她见从同事那里,没有获得任何提示,眼睛再次瞪着洛奇奥,沉声问道: “你要干什么?” 洛奇奥的脸上,保持着自以为迷人的微笑,声音更加柔和亲切。 “你的工作很重要,我无条件支持你。可是人总不能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都需要休息。休息时间你可以自由支配,你是如此温柔善良,如此通情达理,用一点点休息时间,作为对我的怜悯,陪我……” “咳咳,咳咳。” “咯咳咳额。” 洛奇奥的话还没有说完,山田铃的那两个男同事,几乎同时发出咳嗽声。 自己的话被咳嗽打断,洛奇奥很不满意,他皱起眉头,向那两个捣乱的家伙看过去。 山田铃此时的脸色,更加阴沉,原本圆圆的眼睛,也眯成一条缝,两腮上浮现出绷紧了的肌肉群。 林木胜自发现山田铃的眼神不对之后,一直在努力伪装自己。身体的生理变化,他不懂应该如何伪装,但通过观察在场的几个人的外表,结合生前遗留下来的经验,他认为,自己可以尝试着控制呼吸的动作和节奏,对外表进行一定的伪装。 在场的几个人,除了洛奇奥之外,每个人的呼吸,都显得悠长,几乎是半分钟左右才循环一次,胸部、肩部,随着每次呼吸的动作,有大幅度的起伏变化。 难道这才是肉身修行的人的正常表现吗?林木胜一边思考,一边主动调整的身体状态,但又不敢太仓促,以免法力运行过程中,有所泄露。 就在林木胜努力适应状况时,同样被这几声咳嗽吓了一跳,节奏也差点被打乱。 山田铃的两个同事,从停下来之后,就一直站在山田铃的前方,除了这两声咳嗽,一直没有发出声响。林木胜确认咳嗽来自这两个人后,不由好奇,这是怎么了? 山田铃再次向后退了一步,弯下腰,向洛奇奥行了一个九十度鞠躬礼,并保持着这个姿势。 “罗曼尼尼先生,我不可能接受你的邀请,失礼了,请原谅。” 山田铃始终弯着腰,这架势表明,除非洛奇奥同意,否则她就不起来了。 洛奇奥见状,转过头看向林木胜。林木胜两手一摊,示意自己也没办法。山田铃的两个同事,也将视线移开,表明了不介入的态度。 “好吧,铃女士,既然我不值得你怜悯,我怎么可能强求,你的意愿,就是我的目标。” 山田铃听见这句话,才直起腰,向洛奇奥微微点头致意,随即就准备离开,却被洛奇奥又一次挡住了去路。 “啪!” 这一声炸响,是山田铃将手中的花束,用力往地上一掼所发出的。花束砸在地面上,散了一地,弹起了几根枝条,夹带着几朵破损的花瓣。 “我恳求你的帮助!” 洛奇奥赶在山田铃开口前,赶紧说出来自己的目的。 新的理由,确实让山田铃无法继续发脾气,但她也不会有好脸色给洛奇奥。她咬着上唇,眼神犀利的看着洛奇奥的脸,却一言不发。 “当然 ,我是一个艺术家,我请求你帮助。” 洛奇奥停顿了一下,但没有换来山田铃的回应,只好继续解释。 “这里,是第一个遭受核打击的地方,核武器的威力让人震撼,当地人们的死亡让人惋惜,我深表同情,也对这种屠杀感到愤慨,我谴责老美的暴行,代表保罗.蒂贝茨向你们道歉。” 在林木胜的视线中,山田铃的脸色,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改变,他的同事依然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眼前的这一幕,让林木胜奇怪:洛奇奥这贱人,虽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他现在说的话,是他们爱听的啊!这三个人的表现,反而太不应该了。他们不该是心有戚戚焉,深感悲愤才对吗? “为了防止这类惨剧再次发生,我希望,通过艺术形式,珠宝艺术也是一种艺术,通过设计一套表现核爆炸的威力和惨剧的首饰,来警示世人。但我找不到灵感,无论是圆顶屋,还是千纸鹤少女,或者是其他遗迹,都不能让我……啊?” 洛奇奥刚刚说到这,就发现对面的美女脸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和鼻子已经扭曲变形,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但眼下所看见的,足以让他无法说下去。 “切克修!死呢!” “八嘎呀路!” 愤怒的吼叫,出自山田铃与她的另外一个同事,剩下那个人,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但没有发出声音。 山田铃的骂声刚出口,立即向前跳了两步,同时举起右手,手指并拢成手刀状,对着洛奇奥的咽喉直刺过去,口中再次大喊: “死呢!” “铃君!” 手刀还没来得及接触洛奇奥,一直没有出声的男子,终于大声喊叫山田铃。 第70章 奇事与怪论 山田铃突然对洛奇奥出手,完全出乎了林木胜的意料。当洛奇奥说这些话的时候,林木胜正低着头,不停在心里暗暗鄙视他,没有注意到山田铃的脸色变化。 在林木胜看来,洛奇奥的这番话,是典型的言不由衷,与其日常言行全然不一样,显然是为了泡妞才说出来的。 这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行事风格,是现代人的常态。在林木胜看来,现代人的底线非常低,除了牵涉到自己的生命,以及父母子女的事情,多数人在有所求的时候,可以放弃一切道德观念和价值观是非观。林木胜执业的几十年,见得多,对此早就见惯不怪,但为了泡妞而这样做,林木胜倒是第一次遇见。 洛奇奥话里的内容,满满都是迎合了日人的心理,满足了他们的日常臆想,是妥妥的亲日言行,怎么就得罪了这三人呢? 当山田铃发出去死的咒骂,扑向洛奇奥的时候,林木胜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内心还在猜测,这到底是在干什么? 洛奇奥身高一米八几,山田铃的身高不到一米七,两人身高相差近二十公分。但山田铃的这一扑,坚定果敢,凶悍霸气,充满着力量和一往无前的气势。 洛奇奥一来猝不及防,二来被她那凶狠的气势吓破了胆,整个人呆立在原地,不知道抵挡,也没有闪避的意图。 是那声出自山田铃同事的呼唤,救了洛奇奥的命。 当时,山田铃的指尖,已经触及了洛奇奥的领带结,眼看就要插进咽喉。就在这样一种,几乎无法改变的境地,喊声传到了山田铃的耳里。 随着这声音,山田铃的整个身体,同时往下一沉,人顿时矮了一大截。伸出的手臂,被身体拖下来的同时,手指弯曲,然后是小臂、上臂接连弯曲,原本伸的笔直的一只手,在刹那间变得柔软无骨,软化成一条绳索状,离开了洛奇奥的咽喉,从洛奇奥的胸前掠过,绕了半个圈后,回到了山田铃身体的左侧。 手臂收了回来,但山田铃的身体,在惯性的带动下,继续向前向下,在倒地的同时,眼看就要撞在洛奇奥的膝盖附近。 山田铃的体重至少上了五十公斤,加上修行体术所拥有的爆发力,这次奋力前冲,所带来的动能,足以将洛奇奥撞飞,甚至还能同时撞断下肢。 林木胜已经反应过来了,也有出手相救的打算,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他进入这个世界,尚不足一年,见识少经验少,危急时刻的反应能力更是没有。 这一点,在与同伴们一起战斗时,是致命弱点,会害死同伴的。但在这时候,反而有益。 林木胜的束手无策,不但旁观者看在眼里,山田铃虽然身处战斗中,依然见到他那种目瞪口呆,惊慌失措的表现。 山田铃的身体,在即将接触到洛奇奥时,忽然软化了。她一边用眼角余光扫过林木胜,一边继续施展软体术,将整个身体,都化成柔软且流动着状态。 最先接触到洛奇奥膝盖的,是山田铃的脸。这张鹅蛋形的脸,刚刚粘上去,在冲力的作用下,马上变形。从额头、脸颊、下巴,先后都贴在膝盖上,随后沿着膝盖滑动,从洛奇奥的两腿中间,流过了他的身体。 山田铃刚刚从洛奇奥的身后站起来,立即向洛奇奥的救命恩人鞠躬: “左新卫桑,请求责罚。” 没等左新卫回答,洛奇奥终于回过了神,发出颤抖的愤懑: “你们要杀人?你们要杀我,为什么?我只是喜欢山田铃,哪里错了?爱,什么时候成为了死罪?” 左新卫对山田铃摆摆手,示意她退到一旁,然后走到洛奇奥面前,几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 林木胜以为他要亲自动手,赶紧上前,刚要伸手去推,见到他身体前倾,立即意识到,这不是要动手的征兆,赶紧又将手缩了回来。 “罗曼尼尼先生,你当面侮辱了我们,铃君过于冲动。我们没有打算杀人。” 话说到这里,林木胜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无论是为什么,只要洛奇奥认错,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这时,他才有兴趣,琢磨起这位美女刚才的表现。 洛奇奥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马上也安心了,随即想了想,他越发觉得不对。 “我没有侮辱你们的想法,绝对没有,如果说,爱慕铃,是侮辱的话,我不承认。我不会为此道歉。” 左新卫的身体,向后撤了撤,恢复到了直立的状态,但目光依旧直直盯着洛奇奥,直到洛奇奥的眼神,因为胆怯而躲避,才轻声说道: “一个受害人,凶手至今没有伏法,他的邻居,天天在他耳边说,你好可怜啊,你家好惨啊,你父亲怎么怎么死法,你母亲又是怎样的死法,此前还遭受了怎么样的凌辱,我很同情你,我替凶手向你道歉,你愿意吗?” 原来是这样!林木胜明白过来了。这些人,心心念想着要报仇,要亲手复仇,在大仇未报以前,他们将人类正常的同情和怜悯,视为侮辱,除非能以同样的手段报复回去,否则他们永远不可能心满意足! 3500万! 想到这里,林木胜的心中,首先跳出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数字!他的内心,怒火中烧,愤怒,让他几乎无法压制体内的法力,三处丹田,开始蠢蠢欲动,眼看就要吞吐元气,运转法力。 不行,不能这样暴露身份,我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师傅说过,凡间的恩怨,让凡人去了结,除非他们不打算动手,才轮到我们。 林木胜此时的状态,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山田铃从左新卫的身后探出头,左新卫和那位至今无名的人,看着林木胜,眼中流露出狐疑的神色。 尽管林木胜反复提醒自己要忍耐,体内的法力,也在他的努力压制下,再次雌伏下来。但他的内心,被点燃的愤怒,已经无法压制,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先贤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世间万物,没有一件事情是孤立出现,单独存在的,每一件事情,都有其因,都有结果。” 这句话,到底是不是亚里士多德说的,林木胜也不知道,林木胜这是将当年读书时,写作文的手段用上了,他还就不相信了,有哪个人能够查清楚此话出处。 反正,这位圣贤写的字最多,传世着作的字数有几百万,也不知道当年,哪有这么多的字让他去写,哪来那么多纸可以写字的,或许耶和华出手相助了。 “你们要不先想一想,这颗核弹,为什么会落下?” 左新卫的脸色立即变了。 “林先生,你是华裔?华侨?海外华人?” “法克鱿!这与我是什么人,没有任何关系!你无理强迫我的朋友认错,还打算杀人,你是疯了吗?” 左新卫回过头,看了山田铃一下,这次勉强回答道: “没有对罗曼尼尼先生造成丝毫伤害,你……” 不等他说完,林木胜指着山田铃喝道: “我正实施强暴这位,被你阻止了,我没罪吗?” 林木胜刚刚说的话,终于将心中的愤恨发泄了一些。他不打算与认知不同的人,继续纠缠下去,打算见好就收,这样的巨大分歧,唯有交给刀枪去探讨,才能取得一致,口舌不行。他于是拿出了生前的技能:搅浑水、转移话题和胡搅蛮缠。 洛奇奥赶紧开口,他再不说话,他心中的神女,在林木胜口中,不知要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 “丹尼尔,不要亵渎铃小姐。” “他们在贬低你,洛奇奥,我是你的朋友,贬低你,就是贬低我。” 这是他的另外一项技能:共情加选边站。 洛奇奥眼神呆滞了一下,这句话让他的内心很纠结:丹尼尔是如今的朋友,铃女士是未来的爱人,怎么办? 第71章 告别 洛奇奥很快做出决断:在他看来,丹尼尔是为了自己出头的,自己不能背叛;美人虽然妩媚,不过根据刚刚的表现看,一言不合就要杀人,这样的美人,可太可怕了,这不是自己心目中的东方女神该有的样子,倒像是魅魔,必须离的远远的。 洛奇奥点点头,默默认可了林木胜的回答。 “左新卫先生,无论你的理由是什么,刚才情况你也看见了,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 现代社会里,凡是打不成架的,到头来不是讲道理,拉交情,就是摆架势,搬救兵,如今的情况也不例外。 搬出洛奇奥的家世,同样是一种摆架势。这其实也不用说出口,人家早就知道了,两个人无须重新强调,而洛奇奥的态度已经摆明,左新卫看在眼里,略加思索,立即有了决断。 “罗曼尼尼先生,发生的这一切,都不是我们的本意,相信也不是你的,对吗?” “当然,我……” 说到这,洛奇奥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的本意什么?泡妞呗,这怎么好意思说啊。 左新卫倒是不介意他的态度,继续说道: “有些事情,你的家族是知道的,这件事,我们也向他们去解释。你对山田铃君的爱慕,我们看见了,如果有需要,山田铃君,会对她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样的风流韵事,只能心照,不能说出来的。洛奇奥的脸,腾地红了,他想反驳几句,但啊啊啊了几下,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替自己留点颜面。 与罗曼尼尼家族交涉?林木胜据此马上有了判断:这意味着,洛奇奥的家族,在魔界有点名声地位,而秃顶奴妖界,与魔界之间的交往很密切;非但如此,左新卫话里的意思,虽然非常隐晦,但已经暗示可以满足洛奇奥的要求,只要有这个需要。什么是有需要?那自然就是,看双方怎么谈,谈到哪种程度的意思?至于负责,肯定不是赔礼道歉这么简单,负责的最好结果,会不会将山田铃当作礼物,送给洛奇奥呢? 被动的局面已经被改变了,林木胜当然不会再咄咄逼人。 “洛奇奥,哦,该叫你洛奇,呵呵,洛奇先生,我认为,左新卫先生是对的,这件事,暂时到这里,对大家都好,你的爷爷为了自己的血脉和声誉,会出来说话的。” 林木胜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清楚这些,要归功于他自己的转变,从是非观、价值观到世界观的巨大转变。 没有进入上清宝气界的林木胜,只不过是芸芸众生的一员,表面上有一定的地位,从事受人尊敬的职业,享受着丰盛的物质,但实际上还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属于社会的被动参与者。而林木胜的职业,也决定了他的思维方式、是非观念,从而将他的社会地位,限制在社会秩序的下位,不可能有突破、改变的机会。 而死后的这些日子,所经历的事情,不断冲击着林木胜,打碎了他的思想,并给了他重建的机会。这个机会,林木胜抓住了,而且践行的非常完美。从旁观同伴动手,到自己被动参与,到刚才为了避免暴露身份,第一个念头就是杀光他们,其中还包括杀掉洛奇奥,这可是他死后,唯一有过交往的凡人。 他的这种表现,正应了那句话,身怀利刃,杀心自起,手握权柄,藐视苍生。 洛奇奥脸上的血色,刚刚褪下,又被林木胜的拿腔拿调的话,弄的有点发红,他下意识的呵呵了两声,只好表示赞同。 林木胜用称呼讽刺洛奇奥,并不是他心眼小,而是他发动的另一个技能:避重就轻。 事情到了这一步,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尽快达成共识,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才是唯一要做的。否则,对方施展任何手段,洛奇奥都要吃点苦头,到时候,林木胜是出手还是不出手呢?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林木胜只好用上让洛奇奥内疚害羞的方式,制造出一个新的兴奋点,让他忽略掉,向左新卫追究,山田铃差点杀死他的过错责任这个要求。 两人匆匆离开公园,还没确定去哪,洛奇奥就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林木胜赶紧劝阻: “你打算说什么?告诉你爷爷,你泡妞的时候,差点被那个妞干掉了吗?” “那不然?” 洛奇奥一边放下手机,一边反问道。 林木胜不再继续劝说,只是斜着眼看着他,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 洛奇奥可能是误解了,笑容所代表的意思,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丹尼尔,虽然,我家族的观念很奇特,我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释,不过,我,会得到一个交代的,我保证。” 林木胜的神情,也跟着变得认真: “洛奇奥,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有,我也有,作为朋友,不应该打听那些秘密。不是吗?我只是认为,你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先问问他们的意见,而不是提要求。” “我不明白。” “回去说吧。” 林木胜招手拦住了一部出租车,不顾洛奇奥的反对,将他拉了上去。 刚刚进房间,林木胜坐在椅子上,给洛奇奥倒了杯酒,看着他喝了一大口,才慢条斯理的说道: “将整个事情说清楚,让你爷爷掌握全部事实,这就够了。” 洛奇奥举起手,将杯中残酒一口干了,林木胜又加满了酒杯,但压着他的手,不让他喝。 “刚才什么感觉?先恐惧,然后愤怒,再然后,是不是想立即回去报复?” 洛奇奥尝试了几下,都无法挣脱,不由惊奇的说道: “丹尼尔,你好强壮!” 林木胜笑了笑,放开手,让洛奇奥再次举杯。 “回答我!” 第二杯酒下肚,洛奇奥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他呼出了几口酒气,抓起酒瓶,又给自己满上,声音颤抖着: “是,当时没有意识到,出门后,看不见他们,我,我害怕了。我才发现,只差一点点,我就要见上帝了!” 第三杯酒,让洛奇奥完全放松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全身都在颤抖,声音带上了哭腔: “我要死了,差点就死了~。上帝啊,这种事情,居然发生了,太,不可能的。” 说着说着,洛奇奥嘴里,冒出一长串母语,又开始了手舞足蹈。 林木胜只好收起酒瓶,旁观起来。好一会,洛奇奥的情绪,再次恢复稳定,林木胜按住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不是家族,而是超级人类。家族,是超级人类的附属物!” 洛奇奥听懂了,也吓傻了。 “你是说,铃小姐是超级人类?” “他们都是,超级人类,也可以叫人上人!” “你是怎么知道?你也~?” 洛奇奥的疑惑,林木胜不打算回答,又不希望他乱说话,只好吓唬他。 “不应该你知道的事情,不要问,也不要乱说。我告诉你这件事的真相,是希望你按照我说的那样,只把事实告诉你的家族,让他们判断该做什么,你同意吗?” 洛奇奥点点头,来不及开口问问题,林木胜马上说道: “如果,你的家族比左新卫强大,他们自然会利用这个机会,不需要你提,反过来,你提也没有用,反而让他们轻视你。” 林木胜停顿了一下,让洛奇奥消化理解后,看着洛奇奥的眼睛,林木胜继续说道: “我们是朋友,希望你继续这样,逍遥自在的生活下去。” “你要离开?” “关于我的事情,你也要全部说出来,一点都不能隐瞒,我也不用你隐瞒。” 放开洛奇奥后,林木胜抬手打了个响指,释放出提前预备的催眠术。 看着陷入昏睡的洛奇奥,林木胜站起身,喃喃自语道: 靠!早就想这样来一次了,爽啊~! 第72章 大隐隐于市 打响指施展催眠术,只不过是林木胜的恶趣味。他生前看催眠大师表演,无论用什么做道具,怀表也好,棒棒糖也罢,就算是用两根手指,最后的一个动作,都是在实验对象眼前打个响指,这个动作一直铭刻在林木胜记忆里,他一直想模仿。如今终于有机会做出来,当时就毫不犹豫的来上这么一下。 至于为什么要将真相告诉洛奇奥,或许是出于内疚吧。一方面,是对一直欺骗洛奇奥感到内疚,而另一方面,是为了起杀心这件事,感到内疚,以此向洛奇奥做出的补偿。 林木胜回到房间,换好一套新服装,再将所有的行李收进玲珑球,没去办退房手续,直接隐身消失在房间里。 至于去哪里,他还没有决定,为什么要匆匆离开,是他觉得这种行为很酷,很值得为此装个逼!特别是想到洛奇奥醒来后,找不到自己,以及左新卫等人调查自己的行踪时,目瞪口呆的样子,林木胜忍不住要放声大笑。 作为一个旅游城市,广岛的人口并不多,对于身负特殊使命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地方,林木胜也不打算继续逗留。 林木胜选择这里作为来日第一站,是因为记忆中的那首广岛之恋。自从死亡降临后,那段歌词,就长久在他脑海里驻留。 从与山田铃等人接触情况来看,丹尼尔的这个身份,已经被秃顶奴注意到,并引起了他们的疑心,不适合继续使用。 既然如此,那就直接去这个国家的心脏,大名鼎鼎的东京吧!反正那里还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公园,等待着林木胜去浏览一番。 次日上午,林木胜躲在机场的卫生间里,指尖上弹出一簇火苗,将马桶里的一叠纸屑点燃,直到纸屑全部烧成灰,才按动了马桶上的冲水开关,将灰烬全都冲进了下水道里。 他在心里默默念叨着:对不起了,浅川鹿太郎先生,只好麻烦你自己去补办身份证件啦。 林木胜现在的身份,是日本国公民浅川鹿太郎,这个身份,是他从一位出站的乘客身上顺来的。他所做的这些举动——偷身份证明,复制、烧毁证件,完全是多余的,同样是出于恶趣味。 此时的林木胜,从离开和平公园那一刻起,已经完全解开了思想包袱,打算放开手脚,肆意妄为了。 林木胜嘴里面反复哼着,“不够时间好好来爱你”的这段唱词,拖着行李箱,回到了候机大厅。 刚刚坐下,手机振动起来。居然是李品的私信。 “想哥让我去一趟长崎,按你提供的照片找找。” “为什么?基质?” “是,想哥说为了破境准备。” 林木胜在昨晚,在群里已经将自己的遭遇,完整讲述了一遍,李想同意了他撤离。他原以为李想已经放弃了调查大阵的打算,没想到,李想虽然放弃了在广岛这里找寻基质,却打算到相似的地方——长崎去找。 对李想的这种做法,林木胜是不认可的。小楼姑娘让自己这帮人出来,最基本的要求,是查明秃顶奴的法界等级,而不是夺取修行资源,而李想的这个决定,违背了这项要求,有点走火入魔了。 对于林木胜这类鬼修来说,基质虽然不能直接增强元神,但却是关系到魂魄强度和完整的好东西。有了这东西,可以无须刻苦修炼,就能够迅速增加魂魄强度,还可以修补虚弱、残缺的魂魄,对元神有间接增益的作用。 李想之所以要这东西,其目的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邹录其。五人当中,邹录其的魂魄在获救时,并不完整,而是千疮百孔的状态。他的修为境界,受限于魂魄,是同伴中最低的,修行难度,反而是最高的。 而李想与邹录其的关系最特殊,李想娶了邹录其的姐姐,而邹录其与李想的妹妹已经订婚,两人在人世间是互为郎舅,其亲密程度,是一等一的。李想也是因为这样,对邹录其极其照顾。 上清宝气界对偏帮,或者说帮情不帮理的行为,是不反对的,只要光明正大说出来,反而会鼓励这样的行为,当然这样做,也必须遵守相应的规矩。李想这种不损害他人的前提下,为小舅子谋取福利,更加没人去反对。 林木胜虽然不认可李想的这个决定,但他没有立场反对。为了李品能够顺利完成这件事,他反而将自己的经历,详细告诉了对方,特别强调了,要注意呼吸、流汗等,对于凡人来说习以为常,而对于鬼修却是千艰万难的事项。 两人私下聊了很长时间,李品对自己要做的事情跃跃欲试,对李想的安排毫无怨言。面对这一情况,林木胜更加不会将内心的想法说出口。 一小时的短途飞行,没有艳遇,也没有再遇到主动攀谈的乘客,看着不停奔波的那几位大妈,林木胜登机前,原本要仔细欣赏空姐身姿的心,马上死去。 林木胜花了两个小时,才从羽田机场走出来,站在路边,看着车水马龙的道路,显得有些茫然。 林木胜选择这里,有其充足的理由:一座千余万人的大城市,是最适合牛鬼蛇神藏身的地方,无论是吃荤还是吃素的妖怪,在这里都很容易获取食物,就算是修炼香火道,在这里,也有非常多的蠢货,等待救世主。只不过,下一步应该如何着手,对于林木胜来说,倒是成了一件让他头疼的事情。 林木胜生前,一直拒绝来这个国家,就算是邮轮旅游,途经这个国家的城市时,他也拒绝登岸。他当年的想法非常简单,让他登上这片土地的唯一办法,唯有一条路——作为占领者出现,至于是跨马提刀,还是履带加三防服,那就无所谓,能够欣赏什么样的景色,是漫天樱花,还是血肉飞舞,也是无所谓。 正当林木胜站在路边,迟疑不决的时候,一辆保姆车毫无声息驶来,缓缓停在他的跟前。他为了预防磕碰,退了一小步,同时扫了眼车辆的后窗,心中哦了一声:是那种水鱼车,加价几十个才肯卖的。 “浅川君,你这么会在这里?” 一个甜美温柔女人声音响起,但林木胜没有理会,继续思考着自己的事情,只是将身体横着挪动几步,向一旁让开,避免挡住别人的通行道路。 “前辈,前辈,你没事吧?你怎么啦?” 林木胜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一身办公的裙装,裙边只遮挡了大腿的一半,裙下是浅黑色连体丝袜。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迷惑,内心却不停吐槽:我去!这么巧吗?千万人口啊!这都能遇见,认识浅川这龟孙的人! 第73章 被迫营业 林木胜的内心,此时如同万马奔腾,但表面上却保持神游万里的状态。 眼前有一只纤细小巧的巴掌,在不停摇晃,裙装女士还在不停喊叫: “前辈,浅川君,浅川前辈~” 林木胜只知道,自己冒充的浅川鹿太郎,是一个四十岁的社畜,当天被派往广岛出公差。至于其他情况,他一概不知。他暂借这个人的身份,只是一时兴起,到了这里后,没打算继续使用。这一切,在他的计划之中,本来件是非常轻松的事情,但谁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一刻,居然出现了,出乎他预料的这场奇遇。 装傻吧!那还能怎么办?人家,也就是裙装女士都在问怎么啦,那只好顺水推舟,假装自己是真的“怎么啦”。 匆忙之下,林木胜只好作出这个决定,并立即开始了他的表演。 林木胜将注意力从远处收回,保持着眼神空洞状态,看向了裙装女士。但他没有将视线的焦点对准那张脸,而是放在那个女士的脑后,仿佛视线是穿透了头颅的阻挡,看见翻腾的脑浆。 仅仅是这个动作,就加重了对方的担忧。裙装女士一把扶住林木胜,一只手大力摇晃着他的身体,呼喊声中,已经带上了哭腔: “鹿太郎,啊,不,浅川君,不能这样的啊!我害怕,你吓到我了。你说话啊,你……” “你是谁?我的家,回去,……” 林木胜刚刚开口,裙装女士就被吓了一跳,她松开手,向后退了一点点,再次说话时,哭腔也没有了,反而带上了惊讶的语气: “浅川君,你的声音是怎么回事啊?” 林木胜还没来得及回答,裙装女士的视线,从行李上扫过,再次惊讶的问道: “我送给你的,你的行李箱怎么换了一个?” 她一边说话,一边又后退两步,一直退了八九十公分,才看向林木胜,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用疑问的语气问道: “你,您是谁?浅川鹿太郎?” 林木胜的心中,不停权衡其中的利弊:继续冒充现在的身份,眼前这关可以过掉,而且有了个开头,下一步要做什么,自己就不用过于头痛了;不冒充,万一这个女人闹大事情,引来警察,在光天化日之下,又不能灭口,只能陪着走程序,那样实在是太麻烦了。 眼前的情况,先蒙混过去再说吧。林木胜打定主意,立即挺直身体,开口回答: “嗨!” 这一声嗨,打消掉了对方的疑惑,肢体动作,再次变得亲密起来。 裙装女士上前来,重新扶住林木胜的身体,向她自己的怀里拉了拉,口中试探着说道: “浅川君,你不记得我吗?我是樱,” 一边说,她一边看着林木胜的神色,但她没有从林木胜脸上看出恍然大悟、或者是似曾相识的神态,就接着说道: “大岛樱,你不记得了?广濑铃呢?” 裙装女士的名字叫大岛樱,这个林木胜听懂了,可广濑铃是什么意思? 林木胜缓缓转动着眼珠,将视线从大岛樱的身上,转向了她的车,心里不停盘算:这里实在是太明显,容易惹人注目,要赶快想办法离开。可自己正在装傻,要怎么办? 大岛樱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语气突然变得急切: “一分钟快到了,到了必须离开的时限。” 说完,她一手拉起林木胜的行李箱,一手拉住林木胜。 “请上车吧,不能继续逗留了。” 如愿以偿的林木胜,一路忍受着大岛樱的语言轰炸,无论她问什么样的问题,林木胜都不回答,一直到对方提出的问题,涉及到回家时,才将回家这个词复述一下,以此引导对方。 “去你家?” 林木胜哪知道浅川的家是在哪里,只好沉默不语。 “不行,百合子现在还在家,我不能去。先去我那里吧,可以吗?” 咦,有奸情!大岛樱知道这个家伙住哪里,还不敢与这家伙的老婆见面。两人之间,肯定是不清不楚的关系。 林木胜的内心,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开始仔细端详起大岛樱的样貌。看了几眼就发现,大岛樱的样子,与一部日本电影中的角色很像,是有八九分像的那种像。 林木胜皱起眉头,思索着:那部电影叫什么?海边日记,还是街道日记来着?好几年前看过的那部电影,是陪妻子看的。看完后,她还专门为自己,模仿了上树摘果子,面朝大海晒身体的场景。 林木胜想起来了,广濑铃就是那个摘果子晒身体的演员,广濑铃扮演的角色,叫什么名字?这个他实在想不起来了,当年是陪太子读书,只顾看演员了。眼前的大岛樱,从侧面看,与广濑铃完全一模一样。 同样是想起过去的事,这一次,林木胜的心,却不再有痛苦的感受,反而觉得暖洋洋的,一股久违了的幸福感,涌上心头。 林木胜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浅川君,你想起来了吗?” 这时候,大岛樱碰巧回过头,见到了这个笑容,问话的语气里,充满了期待。 林木胜这下子,又有些为难了。但紧迫的时间,不容许他犹豫,他只好凭借着直觉,按照自己的想法,继续扮演下去。 “樱,广濑铃,樱,嘻嘻。” “对,广濑铃,浅川君,你是想起来什么事情吗?真讨厌,都这个时候,你想到的却都是那些羞死人的事,太羞耻了。” 林木胜的嬉笑声,是不得已发出来的,但被大岛樱误解了。 这可让林木胜无语至极:你们这对狗男女,到底对我老婆的偶像干了什么,拿广濑铃这个名字,当作床笫游戏的扮演对象了吗?混蛋! 林木胜的沉默,不但没有让大岛樱住嘴,反而激起了更多的期待。从车上到入户门,大岛樱不停说着话,试图从林木胜这里,取得更多的反馈。 大岛樱的住所,是一处狭小的一户建,一楼正好停车。车库门正在落下,大岛樱就拉开后座的门,整个人扑在林木胜身上,开始放声大哭。 面对美女投怀送抱,林木胜却是欲哭无泪:这tmd太过分了!老子只是想尝试下游戏人间的滋味,却没想到,随便找个人冒充,就搞出了一场暧昧的情戏。 大岛樱哭的很伤心,她的手也没闲着,一直在林木胜的身上摸索,脸颊、背部,后腰,前胸。林木胜不肯抱着她,只好举着双手,任由美女轻薄自己。 大岛樱边哭边摸,将林木胜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眼泪打湿了前襟,也弄花了她自己的妆容,林木胜实在是受不了了,正打算翻脸,这时候,大岛樱的动作,突然僵硬了,哭声戛然而止。 第74章 骑虎难下 “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木胜将手放在椅背上,恢复了正常状态,用戏谑的语气问道。 大岛樱嗯了一声,声音颤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刚刚还僵硬着的身体,软了下来,上半身全部贴在林木胜身上,然后全身开始颤抖着,但又不敢稍加移动,全身上下能够发出声音的,只有牙齿的磕击声,和短促的呼吸声。 林木胜看着大岛樱伏在怀里,像只小狗似的,而且还是一只剧烈运动后的小狗子,内心不由产生某种奇怪的联想。他暗自呸了一下自己,赶紧将它熄灭掉,但仍然升起一点快意: 现在知道怕了不是?让你眼尖视力好,让你偷情,让你开着车,都看得清楚路边的人,现在怎么不敢看了? 大岛樱的颜值很高,脸蛋真的酷似广濑铃,身材也很棒,完全没有那种屁股塌陷下去的缺点,这个缺陷,是亚洲女性的通病。唯一的缺陷是身高,只有一米五几。但是此时此刻,这一缺点,却被惊恐的姿态,完美的弥补了。 被容貌身材俱佳的美女,以小鸟依人的姿态钻进怀里,脸上残留的泪痕,被泪水破坏了的妆容,以及因为恐惧而煞白的肤色,用雨带桃花形容最为恰当不过。这样的场景,最容易让正常人生出占有、保护,或者欺凌的强烈欲望。 林木胜不是人了,否则,无论他是否动心,身体肯定会出现正常的生理反应。 任由大岛樱就这样趴了一会,看着她的身体慢慢停止颤动,呼吸渐渐平静。林木胜待自己的悸动平息下去,又一次问道: “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大岛樱仍然躺在林木胜怀里,不敢稍动,呼吸渐渐加快,仍然不敢说话。林木胜无奈的说道: “起来吧,我不是你的浅川君,让他见到,是要,嗯,对,嫉妒的。” 林木胜差点说漏嘴,说出中国人的口头禅—吃醋,好在他醒悟的快,情急之下,用上了英文单词代替。 大岛樱从林木胜的身上,滑了下去,跪坐在踏板上。她虽然有远远离开的意图,但狭窄的车内空间,导致两人的距离根本拉不开,两人之间的姿势,看上去仍然比较暧昧。 大岛樱不敢开口,她的身体,还在时不时抽搐。林木胜抬起左手,轻轻抵在大岛樱的脸颊上,还没开口说话,大岛樱的身体,再度绷得笔直。 林木胜用食指,在大岛樱脸上蹭了一下,随后搓了搓指尖上沾染的脂粉,笑着说道: “有防水的化妆品,怎么不用?” 大岛樱的身体,在霎那间松弛了下来,神态也有所放松,她喃喃道: “手工,自己做的,不残留。” 林木胜这样做的目的,为了缓解大岛樱的恐惧,让她能够放松下来,回答问题。如今看来,这个小手段,还是挺有效的。 他暗暗感激某个人的教导:无论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任何原因,都可以通过与女人讨论化妆,化解掉两人之间的矛盾。 终于开口说话了,这是个好现象。林木胜点了一下头,第三次问道: “如何发现的?” “浅川君的身材,没有你好,腹部,还有腰上的脂肪……” 林木胜这副身体,是自己变化出来的,当然要做到尽善尽美。一群人经过小楼姑娘的培训,别的不敢说,人体解剖学中,关于人体的每一块肌肉的知识,用尽在林木胜掌握之中来形容,绝对不算吹牛皮。 至于浅川鹿太郎的身材,被衣服遮挡,从外表是看不到的,林木胜又不是变态,不可能为了模仿,就去剥光人家。这样的情况下的模仿,当然瞒不过有亲密关系的人,例如大岛樱这种。 “还有吗?” “嗓音和口音都不是。” 大岛樱发觉,对方似乎没有更大的恶意,回答起问题来,口齿倒是越来越流畅。 林木胜来了兴趣,追问道: “口音不同,我理解,嗓音也有问题吗?我可是听过你的浅川君说话的。” “浅川君的老家在北海道,他的口音很重,所以,对外交流,是用假声音的,和我说话,才会用真实的嗓音。你,你,您,……” 林木胜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下去,原来,这个浅川是过于自卑,以至于说话都要装腔作势。 “那你听我说话,是哪里的口音?” “你不是本国人,你是外国人,我感觉,像是华国留学生说话的模样。” 林木胜大吃一惊!什么?这娘们居然凭几句交谈,就说出了自己的来历?怕是信口雌黄,胡说八道吧? “理由?” 见到林木胜挺身,大岛樱吓得往后一缩,重新低下头,小声回答道: “你说的日语,都是书面用法,文字发音都是,那种正式文本才用的那种,华国来的,最喜欢这样说话。” 说的有道理!非常聪明的一个女人,只不过情商有所欠缺。 林木胜重新靠在椅背上,在内心对大岛樱褒贬了一下,脑子里反复思考,该如何处置对方。 在大岛樱回答最后这个问题之前,林木胜的想法,是反正这个女人只知道有个人与他的情郎长得一模一样,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赏她个催眠术,然后放过她。 可如今的情况,似乎有所不同,这女人知道的事情,比她表现出来的,多得多。 林木胜很纠结,难道说,知道的太多了,真的是取死之道?可是,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平白无故的杀死一个人,真的好吗? 林木胜为此而纠结不已的时候,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心态已经变了,正在向他的师傅——孔道长曾经说过的,强者心态靠拢。 就在三十多天前,他还在为同伴有无杀人,该不该杀人而纠结,那时候,他的意识中,还是承认其他生命的平等,承认他们的生存权利,而今天,这些都被他抛之脑后,遗忘的干干净净,只以利弊,做为行事与否的考量标准。 “你说,我该怎么办?有哪些两全其美的方法吗?” 林木胜伏低身体,轻声问道。 “啊?啊!” “嘘!先想想,别激动。” 在林木胜手势的威胁下,大岛樱匍匐在地,发出呜咽的抽泣声。 林木胜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向大岛樱询问,完全出于真心,但他现在的动作表情,问出来的内容,站在大岛樱的角度,那是妥妥的心理变态,是一只以操弄人心为乐趣的恶魔。 大岛樱吓坏了,一股腥臊的气味,顿时在车内弥漫。 林木胜闻不见,可是却看见了。他抬手捂住脑门,心一横,就准备辣手摧花。低头看到大岛樱后,心又软了下来。 “先起来说话!” 林木胜连续催促了几次,大岛樱反而更加害怕,由于担心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身体趴的更低,呜咽声越来越大。 林木胜再也忍不住了,左手在座椅扶手上,重重一拍,大声呵斥道: “八~嘎!!!” 大岛樱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随即条件反射般挺直,口里应道: “嗨!” 第75章 专业忽悠 大岛樱的反应,实在是出乎林木胜的预料,这一回应干脆利落,吓得他一愣神:这么变态的吗?好声好气说话,这女人不听话,非要发脾气,才老实。这叫什么来着?推着不走打着走! 这样的性格,要怎样形容?这就是贱啊! 林木胜意识到,对待这个地方的人,以往的这些经验,可能不适用。以往都是如何与女士相处?是平等相待,万事商议,而眼前的这个,用棒子抽,才是最正确的方法。 当林木胜坐在客厅的矮凳上,饶有兴致的把玩着一组俄罗斯套娃时,大岛樱在他的喝骂与驱使下,老老实实的走进卫生间,搞起了身体的清洁卫生工作。 大岛樱的一举一动,通过敞开的浴室门,林木胜能够清楚看见,只不过,门不关上,可不是林木胜要求的,也没有暗示要这样做,是大岛樱自己的主意。 林木胜其实很想一走了之,这样就无需纠结于灭口与否了。这件事,本来可大可小:只要这妹子不报案,对双方都是有益无害的事;可万一报了案,警察将这件事,与超凡力量联系在一起,岂不是留下后患? 唉!如果有心灵控制类型的法术就好了!只可惜,操弄人心的法术,是上清宝气界绝对禁止的类型。 正当林木胜正在反复考虑时,眼前亮起了灯光。他抬眼望向窗外,原来夜幕早已降临,而林木胜作为鬼修,看东西并不需要依赖光线,所以他没有察觉。 大岛樱低着头,光着脚,齐胸围着一条大毛巾,站在电源开关前,默默发呆。 “穿上衣服,快去!” 大岛樱穿衣的过程,随着林木胜粗鲁的叫喊,快速准确的完成了。林木胜看见她从卧室出来时,眼睛不由自主的凝视着,准确的说,凝视的对象,是大岛樱身上的那套居家服。 这款驴牌连体式居家服,是去年的新款,江染梅一口气买过四套,只不过已经有三套,被林木胜弄坏了,剩下那套,与大岛樱穿的,是同一个颜色。 这种直勾勾的眼神,大岛樱有些受不了,她的脸和耳朵腾地红了。林木胜根本没有关注到她的状态,自顾自的陷入了追忆往事当中。 大岛樱微微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又扭动了一下,见林木胜没有反应,她干脆转过身,背对着林木胜。 林木胜终于回过神,收回了目光,朝对面的来一张矮凳努了努嘴,说了句: “呐。” “啊?” 大岛樱闻声回头,有点疑惑的说道。 林木胜不耐烦了。 “坐下!” 大岛樱原地坐了下去,眼神可怜兮兮的,望了过来。 林木胜被气乐了,不得不再次吼道: “过来坐下。” 大岛樱手脚并用,迅速朝林木胜爬了过去,看样子是像爬到林木胜的身边。林木胜赶紧制止,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那里坐下。” 大岛樱坐下了,林木胜看向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才不会把她吓得又说不出话来,两人同时沉默不语。 如果在战斗中杀人,林木胜当然毫不犹豫,在这样看不见即时危险情形下,林木胜终究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杀死一个柔弱女子,如今之计,唯有重操旧业,拿出当年的本事出来,说服对方,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解释,接受自己的要求。 打定了主意,林木胜斟酌了一下,才慢慢开口: “为什么要借用这个身份,你知道吗?” “我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你的处境,你知道吗?” 连续的发问,吓得大岛樱一愣一愣的,只好摇着头,眼神茫然看着林木胜。 “这张脸,是不是一模一样,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大岛樱眼神一亮:诶,这个好像知道,新闻媒体好像报道过,大岛樱于是点了点头,嘴巴微微张开,吧嗒了两下,想回答,却不敢,只好重新闭上嘴巴,恢复了可怜巴巴的样子。 林木胜心中暗喜,好,进入我的节奏了。他眯起眼,用鼓励的语气说道: “说说看嘛,说对了有奖励的哦?” 哄小孩子的语气,但却是这时候,最有用的交谈方式了。这语气、内容,让大岛樱感到舒适,心理防线开始出现了裂缝。 “我去年八月,我记不住是哪一天了,在朝日新闻的报道中看过了,这个叫做仿真面具,制作材料可以用硅胶,也可以是高分子材料,价格很贵的,硅胶的都要五百万日元,高分子材料的,要好几千万日元。” 林木胜笑了,大岛樱回答的很详细,很认真。他从这些回答中,听出了讨好,顺从的味道,这很好!他的计划,开展的很顺利。 下一步,该吓唬她了。 “几千万?少了一点。但也差不远了。” 见到大岛樱露出愕然的神色,林木胜于是继续说道: “花费的代价这么大,为什么?你不会以为是为了你吧?你的举动,破坏了我们的计划,你愿意赔钱吗?” 大岛樱的脸色顿时变了,眼里开始有泪水滚动着,语气委屈极了。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钱,佛祖啊,几千万还不止,我没有啊。” 林木胜继续吓唬她。 “没钱赔偿损失?那只好卖身还债咯!” 大滴大滴的泪珠子,顿时从大岛樱的脸上掉了下来。 火候还没到,主要是自己的身份,还没有在谈话中暗示出来,林木胜继续加码。 “我们的组织里,有各种途径可以快速挣钱,拍片的,陪酒的,援助交际的,还有爸爸活,你可以选一个,如果打算在十年内还清债务,可以多选。” 大岛樱再也维持不住坐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却不敢哭出声,只好又一次呜咽。 好了,该表达的都完成了,是时候让她重拾希望了。林木胜等大岛樱伏地痛哭了好几分钟,才用温和的语气说道: “不过,我刚刚考虑过了,这件事,可能还没有恶化到这一步,所以,还有其他办法解决。” 说完这句,林木胜就停下来,等待大岛樱做出反应。可对方没有抬头,继续趴在地上,呜咽不止。 是不是有点过头了吗?林木胜一边想着,身体往前探了探,伸出手去,拍了拍对方的头顶。第一下,没反应,他干脆重重的连拍了好几下,才让对方抬头望了过来。 看着大岛樱红肿的眼睛,配着清汤寡水的脸蛋,林木胜感到有点内疚,伸出的那只手,很自然的就往脸蛋上贴了上去。 这个举动,是大岛樱没想到的,她愣了愣,似乎误会了林木胜的意图,就在手掌心刚刚碰着脸颊时,她偏过头,主动将脸贴紧掌心,肩膀动了动,想将这只手夹住。 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在对方的主动配合下,变成了暧昧的调情。林木胜发觉后,赶紧把手缩了回去,身体也向后移动了一下,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正色说道: “我的任务虽然出现了意外,但是还能继续。你是一个聪明、漂亮、可爱的女人,我不忍心将你推入无间地狱,所以,我认真考虑过,……” “我愿意,我愿意,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不让我出去卖身,我都肯。” 大岛樱不等林木胜说完,就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一边急匆匆的回答,一边膝行过来。 什么叫想对你做什么! 林木胜听到这个,顿时哭笑不得。这个傻娘们,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什么!别说自己现在没有这方面的需求,就算有,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停在那!别动!” 第76章 请狼今晚伴花眠 大岛樱跪坐在地,直勾勾的看着林木胜,眼神中的恐惧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希望和期待。她这段时间的心情,忽喜忽悲兼大起大落,都是拜林木胜所赐,她的情绪,被林木胜拿捏的死死的。 林木胜第一次知道这样的招数,是在第一滴血这部电影,警察审讯兰博的那场戏里。这是一种极为简单、实用的审讯技巧,侦查部门对这种手段,有个褒贬不明的称呼:好警察、坏警察。这种手段需要两个人,分别扮演好人、坏人,配合着施展出来,取得的效果最好。当然,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完全不需要技巧,只要使用者的表演态度足够投入,也不是不能使用。 这种策略,在商业谈判中也经常被使用,那些自以为是的精英们,还以为是他们的发明的,称为红白脸策略。可是,追本溯源,这种手段,其实是人类社会早已有之的,那些专家教授,只不过是将之归纳总结为一套完整的流程罢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被称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心理疾病。当年的那批恐怖分子,可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但仍然利用这种手段,让曾经的受害人为之倾倒,将之视为救世主,事后更是在全世界面前,为恐怖分子的行为辩护。 林木胜这段表演,虚构了一个组织,并为这个组织打上了坏的标签,至于他自己嘛,当然是那个,全心全意为小白兔好的大好人了。 第一步恐吓,第二步安抚,都已经实施,并取得完美效果了,下一步,该是建立良好的人际关系,然后引导受害人服从了。 “你爱浅川君吗?” “嗯。” “你是否愿意为他作出牺牲?” 大岛樱的眼睛,顿时睁得圆圆的,再次流露出来恐惧的神色。林木胜赶紧安慰道: “别害怕,我们不打算对他,做任何不好的事情,我就是问问。” “我愿意。” “很好。对了,我还没有向你做过自我介绍,你想听吗?” 大岛樱微微摇头,随即,认为自己这样做不妥,又快速的点点头,但发觉这样还是不对,马上又用力摇起了头。 林木胜看着这一幕,呲着牙笑了起来。没等大岛樱作出反应,他用和蔼的语气说道: “没别的意思,别怕,我总不能太失礼。你可以叫我的代号,九郎,为了你好,别的就不告诉你了。” 大岛樱长嘘了一口气,挺直的身子,再次软了下来,望向林木胜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哀怨。 林木胜离开矮凳,与大岛樱一样坐在了地上,面对面开始了深入的交谈,谈论的话题,时而谈论她的浅川君,时而谈论她自己的生活、工作、家庭,时而夹杂着世界风云等社会实事。 不断跳跃的话题,让林木胜牢牢把控着交谈的节奏,左右着大岛樱的情绪,进而慢慢影响着,她对林木胜的态度,让她在这个相遇中,从害怕到疑惑,再到期待,如今还对林木胜产生了信任和依赖。 林木胜通过观察大岛樱的表情,估摸着火候已经到了,这才慢悠悠的说道: “我不希望你遭受伤害,这你也明白,但是,我的苦衷,我也要让你了解。我的任务,还要继续,我与你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在你安全的前提下,我也安全。” 大岛樱斜靠着茶几,望着那种熟悉的面孔,毫不犹豫的点头,等待着林木胜的安排。 “你安全了,我也安全,你的浅川君,自然也安全了,那些与我们有关联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应该被牵连,你说,是不是?” “嗯。” “樱小姐,你认为,有简单的办法吗?” “是的。” “樱小姐,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我认为,保密,就是这个最简单的办法,这件事,不但不能告诉警察,连浅川鹿太郎也不能说,不能让他知道,有一个组织,用他的相貌,制造了一副仿真面具,并且使用了。你认为?” “九郎君说得对,我一定保守这个秘密,对谁都不说。” 林木胜满意的笑了,左手伸了过去,在大岛樱的头顶上抚摸了一下,以示嘉许之意。大岛樱的身体往前稍微倾了一点,头,也向自己的右侧偏了偏。 “那,我们达成共识了,对吧?樱。” 林木胜收回手,收到半途,将掌心竖起,对着大岛樱。 大岛樱毫不犹豫的伸出右手,与林木胜击掌,斩钉截铁的说道: “嗯,九郎君,一定保守这个秘密,请相信。” 林木胜微笑点头,收回手掌后,微微弯了弯腰,低头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要告辞了。” “啊?九郎君?” 这个通知,如此突然,让大岛樱感到猝不及防,她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意外和失落,似乎想说一些可惜之类的话语,但终究没有说出来。 对于大岛樱的反应,林木胜没往心里去。他按照预先设置好的流程,拿出钱包,从中数出了两千元绿钞,摆在面前,随后再次弯腰,继续说了下去。 “在离开之前,请允许我道歉。为了之前的失礼,我希望能够获得樱的原谅,那时候,事情,太突然了,我以前执行任务时,完全也没有遇见过,所以,粗鲁的地方,请体谅,我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 林木胜说完这段话,按照当地人的流程,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等待大岛樱的回复。 “啊!啊!啊~~” 大岛樱捂着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林木胜的头顶,眼中再次滚动着泪珠。 等了几秒钟,林木胜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应,心里不由吐槽:这是tnn的什么破规矩。刚准备抬头,就听见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跟着就是一声击打木地板,沉闷的磕击声。他抬眼望去,大岛樱已经面对面跪了下来,摆出行大礼的姿势。 这不对等啊!林木胜寻思着,自己只是坐在地上弯腰,对方不该是也这样吗?怎么还五体投地了呢?可让自己也这样,那不行! 正当林木胜考虑该如何是好,大岛樱说话了。 “九郎君,钱请您收回去,是我不小心,耽误了您的时间,该道歉的是我,您还原谅了我的过错,我,呜呜呜……” 怎么说着还哭上了呢?林木胜顿时头疼无比:看来刚才那几下,可能有些用力过猛了,必须补救一下下。 “大岛樱!” “嗨!” “不许拒绝!” “不,我就不~” 我的妈呀!怎么还撒上娇了呢? 大岛樱此时已经抬起了头,迎上林木胜的目光。她看了看林木胜的眼睛,从目光中没有发现凶狠,反而看出来惊讶和无奈。 “九郎君,我很感激您肯放过我,我不能要。” 对方对自己只有敬而没有畏,如此看来,自己的表演,就算没有失败,怕是也只能算部分成功。 “要如何,才能让你收下这笔钱?” 大岛樱想了想,脸蛋突然变得通红,随即低下头,小声说道: “这么晚了,九郎君能去哪里?” “嗯?” “如果,您还不能确定,楼上还有一间空,很干净,可以……” 说着说着,大岛樱说话的音量越来越小,最后一句,语句已经混在一起,只听得见一连串的嗡嗡嗡,连林木胜这种修道人士,也分辨不出她说的具体内容。 话没有听全,但意思完全明了。这次,轮到林木胜大吃一惊了。 第77章 草屋神社上空的妖云 林木胜坐在榻榻米上,听着楼下隐隐传出的,有节奏的呼吸声,内心不由苦笑连连。这算不算炒股炒成了股东? 既然不愿意以杀人的方式,解决麻烦,那么林木胜的策略就没错。他的错,就错在根本没有预料到,大岛樱的意志,实在是太薄弱了,而这点,林木胜其实是应该想到的。一个甘愿为人情妇的女子,无论是出于何种动机,心理屏障能有多强?随便来个心智正常的,多少有点社会经验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攻破,何况是林木胜这种,以口舌为谋生工具的专业人士!说来说去,这还是林木胜自己的锅。 林木胜不能拒绝对方的邀请,绝对不能这样做,对于这个,他同样有经验。一个要求没有得到满足,因此恼羞怒的女人,失去理智后,能够作出什么炸裂的事情,是无法预料的,可能是当场掌掴一个堂堂男子汉,也可能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态,在背后搞事情。 不过,事情总算解决了,不负自己此时的良知,也没有给自己增加风险,算了。回到上清宝气界,林木胜打算将事情讲给师傅听,讲给小楼姑娘听,看他们还会不会说,言辞无用,这个世界刀枪说话的声音,才是最响亮最动听的了。 想起大岛樱的表现,林木胜也不禁感到好奇,她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傻人有傻福? 这件事情,林木胜其实留下了好几处陷阱,例如让大岛樱保留手机,保留了畅通的座机,也不禁止她发出声音。只等大岛樱触发,然后就有了合理的借口,下手摧花。 但这些事情,大岛樱一个都没有做,没有对外发出求救的信号。林木胜据此,一直称赞她为聪明人。但从交谈过程来看,大岛樱的聪明才智,其实没有什么具体表现,配不上聪明这个词。 想到这里,林木胜突然醒悟,师傅的话,始终还是正确的。如果不是自己手握刀枪,使大岛樱感到生命受到了威胁,她,怎么会乖乖听话?又怎么会被自己套进去? 想清楚了中间的因果,林木胜兴趣索然,干脆不想了,从体内的真知符中,调出了一些“学习资料”,开始了继续自我教育的进程。 吃过大岛樱准备的早餐,林木胜站起身,笑着对大岛樱说道: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那我就告辞了。” 大岛樱低下头,小声说道: “我一会要去上班,车上有空位的。” 林木胜想了想,都这样了,也就不在乎继续麻烦她了,何况要如何执行小楼姑娘的计划,自己确实不知道,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银座,你顺路吗?” 大岛樱点点头,立即去做准备。 大岛樱居住的地方,属于郊区范围,也只有这种地方的一屋建,价格较低,她才有钱买的下来。即使是这样,这间房子,仍然需要贷款三十年。这些事情,昨晚的交谈时,林木胜早就问清楚了,这才有他拿出钱给对方的举动。 天刚蒙蒙亮,公路上车辆并不多,大岛樱的驾驶技术很不错,开的飞快。路两边隐隐约约有不少建筑物,看上去都是一屋建类型。林木胜都有些羡慕了:一座一千五百万人口的大都会,居然能让一个普通打工人不用住高楼,不用去忍受楼上楼下的滋扰,有自己的天地,这算是奇迹,还是奇迹?还是奇迹??? 车道上的车越来越多,大岛樱终于减慢了车速,可以分心了。 “九郎君,有再见的机会吗?” 大岛樱一开口,林木胜就被震惊到了:怎么,还看上我啦?这么快就见效了? 他虽然内心有点慌乱,但维持住了表面的镇静。他四下看了看,看着两侧蠕动的车辆,语速缓慢的回答道: “这里的每一辆车,你昨天都见过吗?” 大岛樱起初不明白,林木胜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笑着回答道: “怎么可能,这条路上,每天这么多人上下班……” 话还没说完,大岛樱突然理解了林木胜的问题,于是沉默了。过了好一会,林木胜决定再安抚她,于是开口说道: “基督山伯爵这本书,你看过吗?” “没有到话,改天看看,最后那段话,就是答案。” “我一定。” 林木胜如释重负:哎!终于糊弄过去了。这时,在车流的缝隙中,他看见不远处的山坡上,有一座茅草为顶的建筑物。 这座建筑只有一层,屋顶通铺茅草,与一屋建相比,至少有十个一屋建的占地面积,算得上占地极广。所有的重点,不在于这座建筑,而是以建筑物为中心,弥漫了整座山头,延伸到公路来的那片妖云。 “那是什么地方?” “哪里? 哦,那里啊,那是神社,供奉的是一位通灵的金色蟾蜍,已经有一百年了。” “啊那多?三只脚的那种吗?” 林木胜重复了前面的发音,暗忖:金色的蟾蜍,不就是三足金蟾嘛,难怪妖云翻滚,不断舔舐路过的魂魄,看着就让人恶心。这东西,什么时候跑来这里,难道是叛逃过来的吗? \"三只足?不是的,九郎君,就是正常的那种,怎么可能只有三只脚的蟾蜍啊。\" 大岛樱咯咯笑着,打了把方向,钻进了另一条车道。 “这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这里?对不起,九郎君,我不知道,我只是听说过,没去过。” 林木胜对这个回答,感到惊讶,不是说你们非常喜欢参拜妖怪吗?无论是淹死的,还是吊死的,有头没头的,或者不管是猪狗,还是蛇蝎,都被当做神物,迎入庙堂,并时常供奉的吗? “不顺路,如果要去的话,要从坂田路口下高速路,然后走小路进去,我曾经想去的。” 这样看来,也不是一个心诚之人。 林木胜腹诽归腹诽,需要理解的还是要问清楚。 “为什么要供奉这只金蟾?你知道吗?” “不知道唉。” 大岛樱回答后,似乎发觉自己一问三不知,有点对不起林木胜,心中不免有了歉意,赶紧补充: “九郎君,是对这个感兴趣吗?我可以帮你打听的,我……” “不必了,我只是坐在车上无聊,随便问问。” 林木胜抢着说道。暗忖,笑话,让你去打听,你的精气神,都能被那玩意舔光了。而且,让你打听,岂不是要留下联系方式,那可就真的是大麻烦咯。 “哦~” 大岛樱有些失望,但没有再说什么。 随着车辆的移动,林木胜时不时侧身,透过车窗,观察着车道附近的妖气。 漫天的妖云,都是由妖气所化。每当车辆经过妖云附近,妖云中,必然有触须状的妖气伸出,并试图钻入车内。触须虽然可以无限延长,但并不是所有的车辆都能钻进去,仅仅这一小段时间,林木胜就看见了,包括自己所在的这辆在内,共有八架车,能够将触须挡在车外。 无法渗入车内的触须,当场就崩散开,而那些渗入进去的,也仅仅在车上的乘客身上舔一下,吸走一丝丝基质,随即离开,不做更多的停留,也没有其他动作。 又是牵扯到了基质!林木胜也不禁有些纳闷,本地妖怪,难道一个个都是老弱病残不成,否则,怎么偏偏要和基质过不去呢。 他自己使用过这玩意,相对于修道人而言,就相当于凡人中的多种维生素糖丸,有,当然方便,没有也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补充,完全属于锦上添花的资源啊。 想到这,林木胜突然升起一个念头:我去,这不就是一个送上门的切入口嘛!既然这只妖怪这么虚弱,那就会会他,从这里突破,也许更加方便快捷呐。 第78章 同伴们都干了些什么(1) 目送大岛樱开着车远去,林木胜终于舒了口气,不用背负压力的滋味,真舒服! 他摸出一副雷朋大蛤蟆镜,往鼻梁上一架,,然后让两腮冒出点胡渣,勉强遮掩了一下面部特征,赶紧找了个公共卫生间钻进去,出来后,相貌变了,服装打扮也变了,始终悬着的心,这才真正放了下来。 这副面孔,是他杜撰的,想来是不会有熟人认出来了吧。老子今后,不再模仿,全部都自创,版权是自己的,这就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了吧,哼哼! 找了个酒店,当然不能是银座附近的酒店,否则不是给大岛樱找人提供方便嘛,林木胜没有这么愚蠢。 住下来后,向同伴们通报了一下进展,主要是告诉他们自己要去夜访山神庙,哦,金蟾神社的打算,万一失陷在那里,至少让李想救人的时候,能找对地方。 李想也在东京都,只不过与林木胜各据一方,一个在最东头,一个在市中心。李想住的地方,也是一屋建,只不过非常残破,不光这间房子残破,整个社区,同样残破不堪,如果让林木胜见到这里的情况,他绝不会再羡慕人家,有天有地的了。 这十来天,李想什么都没做,也在聊天。当林木胜与美女相谈甚欢之时,李想也正与这间房屋的屋主聊天,聊的都是屋主生前的那八十年光阴,是如何度过的,以及屋主收藏的各种宝贝。 屋主井下幸之助,是一个鳏夫,也是个独夫,十天前刚刚死掉了,死因不明。魂魄尚未散去时,被李想截住,在他的恩威并施之下,两人之间,才有了这段难以明说的交情。 “这个怎么用?” 被李想握在手里的,是一个类似晴天娃娃的东西,只不过眼、耳、口、鼻、舌,不是画上去的,而是用非常细致的刺绣手法,刺在各自的位置上。 “李先生,李君,你来自泱泱大国,不缺这些,我会的,都是些旁门左道,雕虫小技,你问过了那么多了,我都已经回答 ,这个还有必要吗?” 幸之助的魂魄,是一个强壮结实的老头子的模样,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他的年纪有八十了,如果只看身材、面孔,而不看那雪白的头发,绝对是只有四十出头的年纪。 他的态度很卑微,但绝不是该有的配合,李想不惯着他,根本不与他废话,直接打了个响指。这个响指,可不是林木胜那样的,仅仅是用来装b的样子货,而是李想设定的法术——炼魂术的唤醒式。 无声的嘶吼,在屋子里面回荡,只可惜,这里的整间房子,都被李想施加了和光术,再强烈的法术震动,按照当地的叫法,叫做灵力震荡,都被和光术吸收了,无法传出去。 幸之助的魂体,扭动着,五色光澜在魂体周边滚动,并快速渗入魂体当中,然后快速钻出。这一进一出的过程,撕裂了路经的魂体,将破碎成小块的魂体,从魂魄上拉出来,当全部的魂魄,被这团光澜撕碎,抛撒在屋内,幸之助的元神,暴露在空气中,五彩光澜立即涌上去,将他的元神紧紧缠绕,眼看也要钻入其中。 就在此时,李想又打了个响指,炼魂术中断了运行,幸之助的元神上的五彩光澜,当即停止了闪动,停在了元神的表面。 “之前的约定,依然有效,我的幡上,虽然不如你的身体舒适,但保住你的意识,绰绰有余。你再想想,快点想,我的耐心一向不足。” 李想乘坐的飞机,也是在羽田机场降落的。但他运气比林木胜好,没有遇见一点麻烦。他抵达后,就沿着城市外围游荡,试图找到一处与法界有关系的地点,然后侵入法界。这时候的运气,似乎用完了,找了两天都没有线索。 李想并没有放弃,反而坚持绕着城区外围搜寻。当他游荡到这附近时,他的运气才重新降临,帮助他远远就感觉到了,法力运转的波动,顺利找到了,独居的井下幸之助先生。 幸之助的家里,到处都是法器,等级虽然不高,胜在数量多,足有八十多件,每件法器的用途、口诀都不一样,李想足足花费了十来天工夫,都还没有问完。其中的原因,除了数量多,口诀繁琐之外,两人之间的交情不够,也是最重要的原因。 到今天为止,用途不明的法器,还有二十件,这让李想很不耐烦,第一次用出了暴虐的手段。 反正这老东西的人际关系基本查清,掌握了用途、口诀的法器,已经有六十多件法器,恃之以冒充当地妖怪,应该绰绰有余。对于剩下的那些,搞不懂用法的,全部毁掉就是啦。 魂魄,是保护元神的屏障,被撕碎了魂魄的幸之助,元神暴露在空气中,自身已经黯淡无光,随时都将消散。好在有五色光澜的保护,暂时得以幸免,此时的元神,在光澜的映衬下,显得非常诡异。 幸之助残存的元神,是无法发出声音的,也无法作出反应。李想明知道这些,但迟迟不放开禁制,任由那些残破的魂魄在空中飘荡,直到有些魂魄的残片开始消失,才从嘴里发出一声清叱,围住元神的五彩光澜,裂开了一道口子,各种魂魄残片,从这个口子,向元神蜂拥而去。 随着魂体逐渐趋于完整,幸之助身形重新恢复原样,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 “大人,余不敢抗拒,只是向大人您请教,绝对不是不服,请您明察。” 幸之助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求告,想以此保住法器的秘密。对这个意图,李想心知肚明,同时,也清楚这些刁民的习性——不见棺材不落泪。他举起手,作出了要再打个响指的手势,呵斥道: “你没资格提问,到时间了,说,还是不说。” 幸之助双目睁圆,双拳紧握,作出愤怒的表情,死死盯着眼前的五色光澜,没有回答李想的问题,也没有开口,妥妥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他的这种反应,李想连看都不看,只顾盯着手中不断晃动的布偶,随口说道: “炼魂术的精髓,在于精炼魂魄,剔除生魂当中的杂质。三炼之后,再上我这张明诚幡,可以居主位,号令一方,不过嘛,每过一次炼魂,有部分记忆,连带着会消失,三炼之后,记忆全失,只能当做厉鬼冲锋,迄今为止,没有一只鬼魂熬的过去,你,” “大人,我生平从不作恶,不该遭受这样的报应,不该呀。” “你要和我讲道理?好,好,好,反正我就当你不配合,就和你说说我的道理,让你死的瞑目。你生在化外之地,本就是恶报,如非天生恶性,何须投胎于此地?身为野人,不思正身,反而修习邪术,妄图窥探天机,如何算不为恶?” 李想丢掉手中的布偶,起身走到墙角的博物架旁,拿起一只半人高的树状法器,举起,转身对着幸之助质问道: “这是什么?哪来的?” “这是来自陕甘王母宫的化雨宝树,对吗?当然,这是仿品,是你们仿的吗?” 他翻起底座,另一只手指着底座上的铭文说道: “都字,落在你手里有几十年了吧,知道这个字,代表的是哪个门派了吧?仙都派的东西,怎么到你手的?还有,操控法宝的口诀,又是怎么落在你手里的?哼哼,这可是仙都的不传之秘。” 他放下手中的青铜树,转身指着博物架上的几件法器,一一说道: “这,真龙派的,这,宝灵派的,这,是真意的。呵呵,几十年前,你们倒是弄走了不少好东西。” 第79章 同伴们都干了些什么(2) 李想指出的这些法器,来自中土的不同教派,虽然都是一些低端法宝,但在一个人的私人收藏里,一下子就出现好几件,这种事情本身就耐人寻味。 如果只有个把件法器,或者是虽然出现了好几件,但只有器物,对应的心法口诀缺失,这种情形下,可以认为是因为年代久远或某些特殊原因,而流出海外。 但经过李想这几天的盘查,这里的每一件法器,这个井下幸之助都掌握着口诀,从其对口诀的理解使用情况来看,经常出现望文生义,甚至是南辕北辙的理解和用法。这绝不是通过正常方式,例如口口相授、仙人托梦等方式取得,而是通过对文字典籍自学自研掌握的,才会出现这种因为没有师承,而不得不生搬硬套所产生的疏漏。 李想的愤怒,因此而生,也因此而爆发。强取豪夺,这些器物和使用法门,绝对是通过强取豪夺的方式取得的,这样的行径,绝不能轻饶。 幸之助的魂魄终于恢复了原样,但形体却缩小了一圈,曾经那种强壮的、敦实的模样,已经看不出来了。他的形状虽然消瘦,仍然显得精干结实。前后的形象相比较,如同重量级拳击手与泰拳拳手之间的形体差别。 来自灵魂的巨疼,随着炼魂术的停止而消除,幸之助面部的痛苦表情,被一种类似怏怏不服的神色所取代。他稍微抬起了下巴,看着博物架的顶端,悻悻然道: “中国有句古话,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鄙邦虽然是小国,但不算异邦,有权参与角逐。大人啊,我们所在之地,不能算化为之地,几千年受汉家教化,虽然不是正统,也算旁支。大人您以化外野民视我等,不对。” 李想放声大笑,这是被气的,小矮子,你倒是敢胡搅蛮缠,连何谓义,何谓逆都分不清,想和我讲道理。 “好,呵呵呵,你要说这个,我倒是来兴趣了,难得有个野人还懂讲道理,说,还有什么,都说出来,说完了,我一并教教你。” 幸之助见到李想发狂似的大笑,不但不怕,反而也兴奋了起来,梗着脖子说道: “大人,我说的对,就该有奖励,如此方显上国风范。” “哼,奖励,你要什么?” “但凭大人赏赐,下臣不敢逾越。” 李想见幸之助,居然与自己吊起了书包,暗喝了一句:好胆!待老子先从心里打服你,再折磨你的魂魄,让你求死而不可得。此时他心里倒是有点后悔,早知道这是个冥顽不灵的家伙,就应该保住他的命,先从肉体开始折磨才对。如今,也不算晚,还有很多直指灵魂的法术可用。 “说吧,我答应你,给你个承诺,求什么都行,只要与你自身有关。” “谢谢大人恩典。” “别急,如果你错了,嘿嘿,你虽然没有后人,不过你兄弟的家族,上次你说了还有多少人在世来着?五世同堂,合计七十三口,是吧,正好,前天你不是还说了,这东西,叫九世传勾铃吧?可以以血脉而夺人性命,到时候,哈哈,由不得你啦。说吧!” 李想说着话,指了指博物架上的一只大口杯。这只杯子,底部无底座,杯口笔直,没有外翻的杯檐,杯身外篆刻着图案,是各种各样的鬼怪模样,青面獠牙的、吊死的、淹死的、烧死的,不一而足,大概有四五十只,每一只的造型都不一样,密密麻麻的鬼,布满了整个杯身。 幸之助这时候,开始害怕了,这件法器,是他被驱逐时,私下带出来的,自然了解法器的凶狠威力。他急忙叫道: “大人,他们是无辜的,是局外人,是凡人呐!” “有辜无辜,局内局外,我说了算。机会给你了。不说,算你错了。” 井下幸之助万万想不到,自己自认为是据理力争的举动,发展到了面临灭门的危机。那些虽然不是直系血脉,但毕竟同出一源,回护的意愿,自然还是少不了的。只不过,李想的心,坚如磐石,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动的了。 事已至此,通过这些天的相处,幸之助已经看出李想是这样一个人,如今之计,唯有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了。 他下定决心后,在开始之前,为防止李想事后反悔,谨慎的补充说了句: “下臣对大人的品格,满怀信心。谢谢大人不欺之恩。” 李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任由对方发挥。 “大人自然知道,这数十年,乃至百年来,下邦与上国之间的关系,常以同文同种相拟较。下臣说的有权逐鹿,全在于此。” “等等。” 李想一边说着话,一边拿出手机,打开录音功能放在桌上。 “说吧。” 李想为什么要录音,幸之助不明所以,但他有自知之明,不该自己知道的,问也没有用。他趁李想转身放置手机之际,尝试调动体内的灵力,除了在五彩光澜上,激起了一阵阵涟漪,没有出现他期待的结果。 “死了那条心吧,这是出自天庭斩神台的炼魂术,神仙被黩落,都要挨上一下。其中虚实,不是你们能够窥探的了的。” 幸之助低下头,不敢看李想。这样的行为,在李想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被自己拘魂,反抗是天经地义的,说明至少还有血性,至于能不能成功,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了。 “继续。” “嗨!那我先说说同种。” 李想已经回到座位上,继续把玩着那个布偶,闻言只是挥挥手,话也懒得再说。 “鄙邦虽为异域,自上国始皇帝混同宇内后,有彼时的侯国世家,因战败而逃离上国,举族渡海而来,并繁衍生息至今,史称渡来人,此其一也;南宋当国时期,我等国内,有无数世家贵胄,代代争相派遣女子,携二三仆人浮舟汴梁,向当时应试的读书人借种,史称度种。当家女怀有妊娠之后,方回国嫁与豪门,待小孩出生,必然立之为世子,执掌家业,所以,我国凡是家世悠长之类,必是中原血脉,此其二也。其三,每当中原板荡,……” “等等,等等。” 李想开始心不在焉的听着,但是听着听着,就听到了度种这个词。他有点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幸之助说出来的日语,发音不准,让自己误会了。 李想突然打断自己说话,让幸之助感到莫名其妙:我没有说犯忌讳的话啊?李君为何要打断我? 他原本是一直低头说话,这时候虽然住了口,连忙抬起头,看向李想。 李想打断了幸之助说话后,突然间有了些迟疑:问,还是不问?不问的话,度种这件事,自己居然从来没有听说过,也许对方是为了说服自己,而信口开河,编造出来的; 问了,岂不是显得自己没文化?自己好歹也在私塾里混过,高小也读过书,居然不知道度种这件事,那就太丢人了。 李想稍作迟疑,就有了决定:种不种的不重要,只关乎肉身传序的事,向来就不是我上清宝气界关心的重点,不知道这些并不为耻。况且,就算是华夏种又怎么样,家里也不是没有出过孽种,这样的败类,自己难道还杀的少吗? “你说度种,是真是假?” 李想终究还是吃了受教育程度低的亏,高小,也就是四年级、五年级,也就是刚刚学会写字的程度,哪有文化可言。 这件事情,如果换作林木胜来问,必然会让对方拿出证据来。而且,不只是关于度种,连第一件事,所谓的渡来人,都会混在一起,大声对幸之助呼喝: 举证说明! 第80章 同伴们都干了些什么(3) 面对李想的询问,幸之助没有表现出丝毫异色。 在他看来,李想问出这样的问题很正常,毕竟,这些都是沉淀在古纸堆里的知识,除了他自己这种有心人,或者是专门研究此类细项的历史学者,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冷门知识。 “大人,是我家家谱里记载的,我,是宋代唐姓举人的后代。这在当年,不是丑事,反而是荣耀。送女儿到上国借种的人家,娶怀有宋人孩子的女人为妻,都是。我井下家,传承了三十多代,期间家名改了四次,但这件事的记载,从来都没有更改。至于大规模度种,我专门让学者查过宋史,确有度种其事,直到明初,此风尚存。” 幸之助说出这番话,态度极为自豪,语气诚恳,似乎觉得,自己就是中土外流的血脉,并以此为荣。 李想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度种一事,居然记入史书,还延续了数百年。要知道,从南宋到明,中间还隔着个八十多年国祚的元,三个朝代前后相加,岂不是超过三百年? 三百年!度了三百年种,这样持之以恒搞下去,整个国家的人种都能够换一遍的。 李想震惊之余,却忘记了,古代的海上交通不便,能乘舟来华的,都是世家豪门,他们才有钱漂洋过海,而且,在那段时间中,中原大地打打杀杀的时间就有上百年,战火连天的时候,谁也没有心思搞这些。所以,无论是时间还是数量,都不足以做到改变人种。真正被改换掉血统的,反而是豪门望族。 这些豪门望族,当年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如今又为什么不加遮掩,甚至有广为告知的举动? 当年这样做,是为了改良人种。当年这地方被称为倭岛,本土的人,极其长的矮小,矮到什么程度呢?身高仅有一米二三,能够长到一米五的个子,就可以在战场上大杀四方。这是有史书记载的。当年的邪马台女王,派遣使者向大汉朝贡的使者,普遍的身高都不到一米二。这样的成人,就算是在汉人的小孩面前,都有自卑感。而到了后来,他们的身高因为借种,而有所改善。所以,向外借种以改良身高,真的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至于现在还将此事挂在嘴边,唯恐别人不知道,其实是出于不良的居心。其真实动机,从刚才幸之助说得那句: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就可以看出,他们是希望以血统为借口,占领大陆,觊觎神器。 李想一边思考着,一边示意自己知道了,让对方继续说。 “其三,每当中原发生战乱时,汉民为了逃避战火,都会将鄙邦当做世外桃源,渡海来定居。他们过来的时候,常常在腰间系上几个葫芦,游泳过来,我们称为漂来人。” 幸之助停了停,偷偷看了看李想的脸色,然后总结道: “因此,同种一说,即起源于此,大人,这样说可对?” 李想摆摆手,本想让他继续往下说,但抬眼之间,见到幸之助的脸上的表情,似乎显得十分得意,内心自然很不爽,转念一想:不行,他的气焰必须先打下去,那就先和他论论,这个种,是不是能够作为入主中原的依据。 “你等等,听说过一句话吗?用夏变于夷者夷之,夷而进入中国者则中国之。” 这句话,李想是用汉语说出来的,井下幸之助虽然能听懂,但还是摇摇头。 “理解其含义吗?” 幸之助继续摇头。 “我来给你解释一下吧,不收你钱。赫赫。” 李想怪笑几声,不等幸之助有所表示,径直说道: “夏夷之辨,古已有之。这句话里的夏变夷,哦,夏,指代礼仪之邦的人,夷,指的是蛮夷,文化落后的人,是指夏人,进入夷人的地方,并抛弃了礼仪,反而代之以蛮夷的生活方式,什么男女同浴,父女同床之类都算蛮夷之风,那么在我们看来,这些人,都是蛮夷,当年楚国的祖先,出自高阳,知道高阳帝胄吗?上古五帝之一,何等高贵的血统,正因为这个事情,入荆蛮后,抛弃了夏礼,被鄙视了数百年之久,” 他看了看幸之助,对方垂下眼帘,魂魄的脸色没有血肉变化,看不出对方的心情如何。 “所以,血统不重要,五帝后裔,尚且被视为蛮夷,你们,怎么说呢,相当于水里掺了点酒,大海里打了个鸡蛋,可不能就认为,水就变成了酒,大海就是鸡蛋汤。哈哈哈!” 也许是李想的笑声,让幸之助有些恼火,他也抛开了内心的恐惧,梗着脖子说道: “那不是还有下一句吗?” “哦,哦哦,太急于下结论了。” 李想站起身,慢慢走到墙边,墙上挂着一幅写着仁字的书法作品,占据了整幅墙面,没有标注作者,看样子是幸之助的自书。 李想伸出手,用手指弹了一下纸张边缘,呦吼,果然是宣纸。这几千年以来,自家的知识,他们倒是学走了很多很多,哎!可惜,学的都是什么,不是糟粕就是皮毛,没有学到任何的精髓。 “结论先收回,继续说说夏变夷,井下,读首诗给你听。” 李想背着手,看着墙上的仁,曼声吟哦: 一自萧关起战尘,河湟隔断异乡春。 汉儿尽作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吟诵完,他沉吟良久,才开口说道: “到了这时候,这些纯种汉人,还是汉人吗?” “不!当然不会被承认!刚才的第二句,重点就在进入这词,身体进入中原,可不是我们认可的进入,语言、风俗、习惯不改变,夷仍旧是夷人,相反,这些改了,夏就变夷。” “可是,我国的语言、文字,就是从汉学汉字……” “住嘴吧,不用继续说了。同文?呸!你们怎么配说这句话!” 李想断然喝止了幸之助的辩解,指着眼前的字,高声质问道: “就说这个吧,什么是仁,你们就知道杀身成仁,望文生义,这让我想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是仁,克己复礼是仁,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是仁,虽千万人吾往矣还是仁,杀身本身,不是仁,面临生则不仁的抉择时,为了成就仁而杀身,才是真正的仁。” 一口气说完这些,李想似乎还没有出够气,他回到幸之助跟前,指着对方的鼻子,用讽刺的语气问道: “你似乎认为我很好骗啊!君子欺之有方,是吧?不用否认。同文同种,哈,后面那句是什么,东亚共荣。我草泥马!” “同文同种,东亚共荣,与崖山之后无中国”等说辞,都是当年日本侵华时,为了美化侵略,迷惑中国人,削弱中国人的抵抗意志,通过无耻文人之口提出来的。这样做,确实欺骗了很多人,导致国人对侵华行为产生错误理解,以至于发生内讧。 李想当年在学堂中,曾经就此说辞,向自己的老师求教,一提出,就被那位老塾师转行的先生痛打了一顿,然后连续为全班学生讲解了三天,指出了其中谬误。通过这一次教育,李想从身体到灵魂都得到了升华,早就对这样的谬论免疫了。 李想刚刚听到幸之助说出这个词汇,已经就想下手灭门了,只是为让他死的明白点,才允许他说的。如今,既然诛心已经落实,下一步该杀人。 他敲了敲那只杯子,也就是所谓的九世传勾铃,摩挲了一下表面的群鬼刻像,然后再敲了敲,阴森森的说道: “让我们开始吧!” 第81章 同伴们都干了些什么(4) 林木胜被大岛樱从机场拉走时,已经身在长崎的李品,是同伴中最悠闲轻松、最幸福快乐的那个。 刚刚离开机场,李品就招了辆的士,打算按自己的计划,直奔位于市区的纪念馆。 开车的那个老头,头发胡子虽然已经雪白,但刚刚见到李品时,态度可不太好,直到听见李品说的是流利的日语,态度才和蔼了很多,当见到李品掏出来美元挥舞的时候,满是皱纹的脸上,换上了谄媚的笑容。 李品的性格,向来是敏感多疑,因此显得比较小气和计较。在集体当中,因为有几十年的友情在,彼此知根知底,没人在乎,也没有人会故意触霉头。这老头的表情变化,自然被他看在眼里。 到达目的地,李品一边把钱递过去,一边假装无意的问道: “我搭你的车,你刚才似乎不高兴,为什么?” 老头的脸色立即有点发红,接过那张百元绿纸片的时候,立即马上低下头,小声回答: “我看见你的样子,以为是china人。” “不接待china人?” 老头一边摸出钱包,准备找钱,一边用厌恶的语气说道: “我不喜欢他们,我父亲、我的伯父、叔父,都死在他们国家,我恨他们。” 李品在听见china这个词的时候,心底就有气,在听这老头子一解释,更加愤怒。好在,无根土的身体,没有血液,不会出现面红耳赤的现象。他强忍着怒气,问道: “那是二战时期吧?战争是这样。” 老头一边翻着钱包,一边回答: “是的,大东亚战争。如果他们听话,我父亲他们怎么会死?”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李品出奇愤怒。他看了看车前窗上的铭牌,上面是老头的照片,名字叫户前谦佑。好,你太爷的,该你吃点铀。 “不用找了。当小费。” 户前谦佑正拿着一大叠日元数着,听见这话喜出望外,也不顾车里的位置狭小,身体转动不便,扭着身子,不停点头哈腰,口中不断冒出感激的词汇。 下车,关门,目送的士起步,汇入车流,他的视线,马上就被其他车辆阻挡。李品这才举起左手,凭空画出了一道符,从口中冒出一个词: “叱!” 放下手之后,李品似乎还不放心,侧头感应了一下,这才走向了大门。 李品在下车前,往司机座位底下,丢下了一张燃烧符。随着李品的操控,这符如今开始发作了。 户前老头正喜气洋洋的开着车,感叹今天的好运时,一团有形的、橘红色的火焰从他的屁股下冒出,并在出现的同时,将老头整个人,团团包裹住。 这老头,完全没有作出反应。不过,这团火焰刚一出现,就占据了整个驾驶位置,在这样的起火速度下,根本就无法躲避。 高达数百度的温度,瞬时间焚烧掉化纤布料,老头身上的,车里的内衬、装饰物,然后是他的身体,一阵灼烧脂肪的焦香,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叫声,接着就是急剧的刹车声。这老家伙,不愧是开车几十年的老司机,这样的剧痛下,第一个反应,居然是刹车。 高温灼烧下,车窗陆续爆裂,火苗与浓烟从窗口冒出,车漆也开始卷曲爆裂开,一个呼吸的功夫,整架车的内部,开始猛烈燃烧了起来。 车子是停下来了,连环碰撞也因此发生,连续三辆车,因为这辆车的急停而相撞。这种导致祸端的停车,还真不如不停为好。 火焰搭在第一辆追尾车辆的车头盖上,引发了新的燃烧。后车的司机纷纷打开车门,试图逃离车祸与火灾现场。 李品在公园门前,再次驻足眺望,心里暗暗念叨:那些找零,就当你的买命钱了,户前谦佑。 为了隐藏身份,他还对现在的情形,作出了判断:法力波动正在削弱,这场法术之火,已经在向凡火转变。确认了这一点,这才心情愉悦的走进了公园,开始为实现李想的叮嘱而奔波。 邹录其的任务,从一开始就与这几个人不一样的。鉴于他的修为比较弱,邹录其一向来都被李想作为后勤力量使用,训练时如此,实战亦然。邹录其的内心,对这样的安排,虽然毫无怨言,但由于无法参加正面行动,而产生的心理落差,自然也不少。 当邹录其离开京都机场,他也像李想那样,根本不进市区,而是打了一辆车,直奔外围的山区而去,他的目的地已经明确,就是位于城市边缘的高塚山。他要在那里,建一座大阵,为同伴们留一条逃离之路。 的士司机,同样是一个老头,眉毛胡子花白,而且还是个秃头。这老头的态度很端正,对乘客很是和善,也非常健谈,见到邹录其一身登山客打扮,还专门叮嘱他,山上的夜晚,气温极低,要注意保暖,近期下过雨,还要注意防止山涧发大水。 邹录其的知识储备里,可没有这类野外生存知识,他这一身打扮,全是来自林木胜的建议。而林木胜本人,从来不是登山爱好者,只知道去野外,打扮成这样,不会引人注目。 邹录其虽然不担心温度高低,那个,对他来说,不是问题,但老人提及的山涧洪水,却给他提了个醒:自己要布设阵法,可要避开沟涧山谷,至于其他,还可以问问老人,据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是。 车子的铭牌上,写着司机的名字,广本清明。 邹录其对这些人的取名逻辑,很不理解,你一个活生生的人,叫清明算什么回事?难道不知道,这个节日是供奉死人的,犯了忌讳,不适合活人用吗? 他一边在心里面暗暗吐槽,一边客客气气问道: “广本桑,请问,现在去这座山里,除了您刚才说的那些,还要注意哪些?” 广本清明啊了一声,侧过头来,打量了一下邹录其,然后好奇的问道: “先生,你是登山爱好者,你不懂登山的注意事项吗?” 邹录其顿时有些尴尬,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身上的专业服装,掏了掏口袋,捏住一颗纽扣,解开了又扣上,才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我叫中村徳保,请多指教。我问的是指这座山,我第一次来。” “你难道没有事先计划好吗?” 老家伙整个身体都差点侧过来,路也不看了,表情显得更惊讶了。 “临时安排,我也是不得已的。” 邹录其尴尬之余,差点说漏嘴。 “现在的年轻人啊,太不重视自己的命了,唉。” 广本清明的一声叹息,倒是点醒了邹录其。 “我和朋友打赌,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住满三天就算我胜利。嘿嘿。” 广本点点头,然后摇摇头,不再质疑,而是将话题转到了注意事项。 “中村君,你如果要在山里住,千万要选个高一点的地方扎营,地面最好放火烧一遍,留下的草木灰不要清理,直接在上面睡。” “是,我知道了,那这里还要注意哪些?” “这个地方,其实不适合露营,据说山里面,曾经住着不少妖怪,如今,虽然都搬走了,但是妖怪留下的毒气,还常常害人。” 邹录其一听,嘴里不停追问妖怪的事迹,心里却暗自开心,这里有妖怪,那可太好啊!到时候打死几只,想哥也怨不到我找事,是他们先上门的。 第82章 同伴们都干了些什么(5) 到达目的地后,邹录其已经下车取行李了,广本清明也走下车子,来到他面前。行李不多,只有一件在后备箱,不用帮忙的啊。邹录其正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广本清明将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口中很客气的说道: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山上是很危险的,如果您打算回去,无论什么时间,请打我的电话,我来接您。请务必不要客气。” 邹录其迟疑着接过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其目的,满腹疑惑的问道: “广本桑,你,你这是太客气了。” “中村君,我这也是为了留住客人,如今经济太差了,多接待一个客人,就是一笔收入嘛。呵呵。” 邹录其与对方对视了一眼,对方眼睛里流露出的局促和慈祥,突然明白了,对方这是出于好意,所谓的增加收入云云,只不过是因为不好意思直接表达出内心想法,为了掩饰其关心自己安危的真实意图。 邹录其自认,不需要这样的关心,自己在山上,不可能遇到危险,甚至也不会再下山,但别人的善意,还是不能贸然拒绝,特别是与自己的利益没有冲突的那种。 广本清明的热情,换来了邹录其的大度,他笑着点点头,将名片收入背囊中,直起腰再次拿出钱包,从中拿出双倍车费,对着广本清明,带着感激的语气回答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收下了,这个,你也一定要收下,这是我们的约定。我通知我的同伴不用来,我一定麻烦你。” 推搡了几下,广本清明还是拗不过邹录其,只得接过那笔车费才离去。 邹录其看着远去的车尾灯,心里很不是滋味。第一次感受到陌生人的善意,还是仇家的人,这让人百感交集,还有就是,想哥当初,可是要求要灭口的,自己仅仅为了一点感动,就第一次违背了想哥的决定,也让他的内心万分纠结。 当林木胜还在与洛奇奥周旋时,李正最早完成了属于他的kpi,成为了一位正式的秃顶奴妖。 当他还坐在飞离马城的飞机上,接近自己的目的地——福岛时,他突然有所触动。即便是有金属的阻隔,他在座位上,就已经察觉到了一种直指灵魂的腥臭。这股腥臭,是非常明显的妖气,但断断续续,时有时无,既没有连贯性,也显得非常没有规律。 他探头看向窗外,隔着云层,只看见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看不见任何参照物。他立即按铃,叫来了空姐。 头等舱的服务质量,确实值得高几倍的票价。十多秒钟后,身材窈窕,打扮精致的空姐,就来到他身边,在听了他的问题之后,马上凑到舷窗前,陪着李正看了一会,然后才回答道: “佐藤先生,我也看不见下面的情况,不知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去问机长,然后回来回答您的问题,可以吗?” 李正一边点头,一边搓了搓右手手背,刚才就是这只手,被对方的腹部压住,还似乎有意无意的蹭了几下。他的身体,对与异性接触,其实是没有反应的。只不过,人家都已经贴上来了,没有表示,似乎不好。 李正这时候的心里,真正体会到林木胜那句话: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在改头换面时,林木胜从电脑上,为他调出一批俊男的照片,并强烈推荐了几个。当时的李正,心中觉得这种做法毫无价值,但碍于好意难却,在林木胜的不断劝说下,不得不选了第一个。 根据照片上的介绍,这个模版的名字叫森本慎太郎,是倭国时下当红炸子鸡的最后一位。如今看来,这个红人的样子,不但是他自己的眼中,属于看得过去的类型,连这些小妹妹,也有不少是痴迷于其美色当中的。 空姐看见李正搓手的动作,非但没有不好意思,反而露出得意的笑,虽然只有那么一刹那,但还是被李正看清了,草,老子这是被调戏了啊! 当空姐离开时,坐在旁边的那位,也看着李正,眼神里带着明显的羡慕。李正横了他一眼,才将对方的目光逼走了。 李正见没有人在注意自己,才开始安心等待空姐。但也就在这一时间,他先听见的,却是从服务间内传来的叽叽喳喳。刚才那位空姐,刚刚进去,就压抑不住兴奋,对着同事喊叫道: “好兴奋啊!我与4400有肉体关系了。啊,我要死了。” “怎么了?他偷袭?” “不,我偷袭他,我压住他的手,让他摸我的。啊。啊!” “说,快说,我要听,我也要这样。” 李正初听见两人都对话时,还不以为意,结果听到这,才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44是什么意思,他虽然不知道,但前后这么连贯,再傻也知道是说谁了。 李正对这些情欲知识,并不了解。特别是当今社会里,有男色鬼也有女色鬼这种事情,就更加想不到了。但两空姐这种赤裸裸的表达,只要是智商在线的人,都听的明白。 可是,他当年死掉的时候,只有十七岁,虽然是处于情窦初开的时期,但生活艰辛困苦,每日都在为一口饭而劳作不休,每天劳作二十个小时,为了活着都竭尽全力,根本没有时间精力可供其慕少艾。至于死后,人都死了,哪有谈情说爱的欲望了呢! 对空姐的言行,李正并不在意,可邻座再次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还是让他感到不自在。他抬手按铃,再次催促空姐。 来的是另外一位,同样娇小可爱,面容精致。 “佐藤先生,需要我帮你看看外面的位置吗?” 空姐一上来,先熄灭了呼叫灯,然后不等李正开口,就急急忙忙问道。 又来!草! 李正可不惯着她们,这事可一不可再,真当我傻啊。 “快点问机长。我立即马上,要知道这里是哪里。” 李正的态度,没有吓唬到空姐,她笑吟吟的看着李正,眼神中尽是爱慕和迷恋。 李正很郁闷,但无可奈何,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这样一副任君采撷的态度,实在是不好翻脸。 “快,快去。” “嗨。” 空姐脆生生的回答,退着回到了服务间。 离开机场大厅后,李正没有急着打车离开,而是打开了古勾,搜索起了相马市的位置,这个地点,是空姐告知的,当时的飞机,就在相马市的外海上空飞行。 距离有点远,新干线不通,只好打车咯。李正可不敢自己飞过去,虽然这是最简单便捷的交通方式,但对他而言,想哥的威慑力,可不是假的,能不触霉头,就不要。 花费了两天,历尽了多种交通工具,李正终于到达了海边,开始找寻那只小妖怪的踪迹。找寻的过程不复杂,问了问海边的渔民,看来几小时的新闻,李正就发现,外海的某处小岛附近,近期出现了关于妖怪的传说。 有了大致的位置、方位,对于李正而言,要找到那只妖怪,就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当他来到那座小岛,见到那只妖怪时,妖怪的模样,还是吓了他一跳。一只老乌龟,身上的甲壳不见了,全身溃烂,四肢肿大,伏在海边的沙滩上。 似乎感到李正的气息,乌龟努力挣开了一只眼睛,另外那只眼上,眼眶眼帘都长满了脓包,其中不少已经破裂,流出来屎黄色的脓浆。 这样的画面,即使在李正眼里,也实在是太恶心了。他出于本能,离得远远的,大喊道: “你,怎么了?没事吧?” 第83章 强大聪明的老乌龟 “哈喽,阿油欧克?” 李正见老龟没有回答,又换成英语,喊了一次。 神泥煤的没事,仅凭这老乌龟的样子,是个人都知道,问题大着呢。李正当然看得出来,只不过,他是带着恶意而来,对乌龟是否凄惨,根本不放在心上,说这些,目的纯粹为了是恶心对方。 老乌龟艰难的动了动,只是脖子动弹了一下,身体根本动不了。脖子上的巨大头颅,掀动了地面上的海沙,在旁边堆砌出一点点沙台,那颗头,顺势也架在了上面。 “你是什么?来自哪里?” 混浊而苍老的声音,自李正心底响起。李正被吓了一跳,这老乌龟,居然能够连接自己的意识,这可不是弱小的妖怪,能够做到的事,只有修为境界高出自己的,才能够无视自己的防御,将意识送进来,直达意识之海。 李正又向后退了退,当他重新注视着老乌龟时,心情立刻又放轻松了:修为境界再高,那又怎么样?肉身已经崩坏,对于灵肉兼修的修行人士来说,就是意味着身死道消,已经毫无杀伤力了。 “我?人啊,你看不见吗?来来来,我到你看得清的地方。” 李正的语气,虽然充满着戏谑,依然没有放下戒备心理,毕竟还要提防老乌龟的最终手段,任何修道人士,都有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本领。 “你不是人,皮囊,和魂魄不统一,不是人,你从哪里来?” 这是从上清宝气界出发以来,第一次被看穿虚实,李正又一次感到惊讶。既然已经被看出来了,他也懒得再欺瞒对方。 “嘿嘿,哈哈,厉害啊。听说过上清宝气界不?我来自那里!” “地府重新出现了?” 老乌龟的语气,变得非常激动,一直固定不动的身体,这时候也微微晃动起来。 “那么天庭呢?玉皇大帝还是掌管吗?” 面对老乌龟的连连发问,李正不假理会,思索了一下,反问道: “你又是谁?关心这个做什么?” 老乌龟也不马上回答,仿佛陷入了昏睡状态。当李正都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老乌龟才开口,但语气中的激动,已经完全没有了,反而充满了悲哀。 “原来不是,原来不是啊!” 这老乌龟,神神叨叨的,脑袋不清醒了吗? 李正一边想,一边追问: “你是什么人?问这些,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 老乌龟发出沉闷的笑声,似乎在嘲笑李正的问题。李正问完,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对面明明就是乌龟,还问是什么人,岂不是自讨没趣。 “天庭如果回来了,如果你就是天使,天使,我虽然没有见过,祖辈传下来的,关于他们的故事,可太多太多了。” “天庭回来了,但是我不是天使,你说说,有没有这种可能?” “如果这样,你或者敬畏天庭,就会通知我,让我一道,求个正途出身;如果你憎恨,会告诉我躲开,因为我与这样的你相同,是没有名分的。你什么都不做不说,那其实就是意味,天庭地府都没回来啊。” 李正现在何止是震惊,他都感到害怕了。 这只乌龟的心思,实在是太缜密了,仅仅通过自己的反应,就猜到了问题的答案。 做到这样,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还要有丰富的人生经验。 李正自认,自己做不到,李想也做不到,其他同伴更别提了,也许只有林木胜勉强可以。 “上清宝气界,是鬼修的道场吗?上界还有谁?不对,他们向来看不起鬼修,该是六道的哪位?阿修罗场将军?不,他们没有那个耐心,头脑简单,只知道冲冲冲,杀杀杀,建不起来,其他的有魄力,没能力,更不行。” 老乌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似乎有些疲惫,暂时住了嘴。 这番话,李正听在耳里,却如同惊雷在耳边炸开,思绪翻腾不已:这老乌龟如此清楚当年的事情,难道也是五十叔、刘天将那样的,大劫后的幸存者? 他抱着试探的心思,小心翼翼的说道: “都不是,你,您可以试试再说,我不敢说,有誓约在身。” 他的态度,突然恭敬了很多。这是刘天将的阴影作怪,当时,五个人,被刘天将一招横扫的滋味,他至今记忆犹新。 那还是三魂七魄丢了三魂六魄,只剩下一丝残魄,所剩下的那丝,是尸狗还是吞贼,李正忘记了,但真的只有一丝,而不是完整一魄的天将,就能够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眼前这位可是魂魄齐全呐! 老乌龟的反应很迟钝,但思路清晰,他终于笑出声来。 “你不用怕我,也不用哄我,我猜不出来的,想引导我猜十殿判官,还是从事、司衙,这些我都不熟悉,不会乱说。” 李正暗暗腹诽:骗子!你还知道他们,我连这些都不知道,你说谁更熟悉! “也不对,你身上有人种袋的气息,不,不是人种袋,但是好像,好相像啊!这是什么宝贝?嗯?还有天仙揉云法,也不对,似是而非啊。” 老乌龟说的这些,李正都不懂,不清楚指的是什么,但他终于还是怕了,这可能是他自修行以来,第一次产生恐惧之心。 李正偷偷移动身体,调整好姿势后,强笑着说道: “呵呵,好厉害!不过还不够,我身上,还有更好的宝贝,你继续猜。” “我没有恶意,你是我的有缘人,请帮助我,救我魂魄。” 李正刚刚打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已经准备召唤弹弓和晃金绳。老乌龟凭着能与李正意识相连的能力,及时发现,立即出声澄清。 李正此时弹弓都握在手了,闻言僵立在原地,半信半疑的问道: “什么?我救你?你怕是想,想错了?” 他后半句想说的,其实是想屎吃,不过还是不敢口出狂言,以免惹怒这只高深莫测的老乌龟。 “我可以让你下禁咒,如果没有带法器,嗯,你把我的魂魄,投入那个袋子里拘禁,制造那只袋子的是真人,我破不开他的法术。” 老乌龟急急忙忙表达自己的心意,让李正有些狐疑不定:这乌龟,难道是真心的?没有说假话? 他收起弹弓,向四周打量了一下,然后上前两步,问道: “你相信我能够救你,不害怕我,哦,不是,即使我有能力救你,等于我必须救吗?” “你是好人。” 这个简单的回答,把李正都整不会了。 草,绑架我是不! 你一只眼,怎么看出我是好人?好人就要救你,否则就不是好人吗? 刚刚一番对答,李正一直落在下风,这让他很不爽,加上刘天将的阴影作祟,让他更加不开心。如今,又被安排成为好人,这对他来说,等于三倍的郁闷。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就在李正寻思着,这口怨气该如何发泄掉的时候,老乌龟加码了。 “我在此立下魂誓,无论是谁在主掌法界,我都愿意为奴三百年!” 李正:三百年!这家伙,当奴隶,还当上瘾了。 第84章 坐在浅浅的沙堆上,听乌龟说那过去的事情 李正光顾着惊讶了,完全没有想过,老乌龟的誓言其实有陷阱,不过不是为了害人的,而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看不出这点并不怪他,不是因为蠢,而是与他的阅历和经验有关。 老乌龟他发誓为奴300年,谁接受了他的誓言,就是他的主人。也等于说,作为主人,要保证他在这300年的存活。300年内,他如果魂飞魄散,等于主人违背了誓言。至于违背誓言该如何惩罚,老乌龟也没有说。没有约定,违反之后,就不需要惩罚。当然老乌龟不了解孔道长的脾气,在他面前耍赖,以孔道长所持的,论心又论迹的行事准则,基本等于自寻死路。 只不过,单单第一点,这其实就是等于,让眼前这只已经垂死待毙,随时可能魂飞魄散的老妖怪,可以顺利的再活300年,这一下,就为老乌龟解决了眼前最大的危机。 “好,凭什么要救你,这个问题暂时放下,下一个,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救得了你?” 是发誓为奴这件事,打动了李正,消磨了他不少怨气,这时候,他终于愿意好声好气与老乌龟说话了。 “你就是鬼修,我肉身已坏,无可救药了,我可以修鬼道,即使地仙无望,长生久视的办法还有很多。” 老乌龟的精神,越来越亢奋,音调从之前的浑浊,变得高亢、响亮,那颗头,也从沙堆上抬了起来,并且转动着脖子,看向了李正。 李正的心情,随着老乌龟的举止变化,也在不断改变。见到老乌龟如今的表现,他不由举步向前走了两步,语气惊讶的问道: “你这不是还能动啊,刚才怎么还死赖赖的?”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道友见笑了。我要保存体力,以待机缘,现在知道了你就是那位有缘人,不用再节省了。” “原来你也怕死,老乌龟,你可是长寿象征,不能破坏这样的形象哦。” 李正说话,逐渐变得放肆起来,老乌龟对他的态度倒是不以为意,但对他说的内容,却不同意: “道友,你说错了,第一,我不是乌龟,我是玳瑁,玳瑁可比乌龟漂亮多了,也更珍贵;第二,我不老,我今年只不过二百九十二岁,只活了该有的寿命的十分之一;第三,我怕死与长寿之征没有关系,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等是修炼有成的有道之人,逆天而行是我等到使命。” “那,老乌,哦,不,老,也不是,玳瑁道友,如何相称?” “我的名字叫璇,璇玑的璇,不是玄机的那个玄,因为是我族第十三个能够幻化人形的,所以我又叫十三璇。” 李正被他嘴里说的玄机璇玑,搞的是一头雾水,但他不问,以免露怯。 “那你的家在这里?家人呢?” “都没了,我所在的这支,一向来丁口稀少,传到我这里,只有三女一男,修成了人形,五十年来,已经死掉了两女一男,只剩下我,苟延残喘至今。” 李正心里暗暗计算,三女一男,减去二女一男,剩下的岂不是女的? “你是雌?” “嗯呐。” 璇回答的语气里,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而李正又一次被惊到了。这副鬼样子,从声音到形象,无论怎么看,都无法与美丽、雌性等词汇牵扯在一起,这让李正该如何继续交谈啊。 他嘴里啊啊啊的应付着,脑子里却在飞快地寻找着新话题。 “道友,如何称呼?我就向你立誓,可以吗?” 生机就在眼前,璇的心态,已经发生质的变化,将立誓的事情,主动提了出来。 “不,不,那不行,我哪有资格决定,不行!” 李正发急了,璇却不然,她马上改口: “你不行,那谁可以?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道友~。” 一句见死不救,让李正很不开心,刚才就问你了,我就算有救人的能力,凭什么就一定要救你?你镶金边的?他心情立刻变得恶劣,沉下脸,冷冷说道: “我上清宝气界不用奴隶,不缺人手。” 话题的焦点,转了一圈,又倒回到这里来了。璇毕竟还是聪明的,她只不过愣了一下,马上改变了策略。 “如何称呼道友?我们可以慢慢谈。你到这里,怕是有什么不得不来的原因,是吗?我一定帮得上忙的。如果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就可以谈谈呢?” 李正的打算,被璇说准了,态度霎时间就软化。 “你可以称呼我正。你又知道些什么,凭什么认为能帮我?” “正道友,你的目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刚刚感应到你,就看的出来,你来自中土,修习的是功法很有大派风范,你虽然是鬼修,但外露的气息,却恰如你的名字,至正、至刚、至大、至清,阴气之中阳气沸腾,阳气微弱却绵延悠长,极为贴合天地初开之时的真意,我就知道,你与天庭之间,必有牵扯,且因果极重。既然你又不是代表天庭的天使,那么必然是为天庭奔走,或者是界主负有与天庭相同使命。” 这一通恭维下来,李正默默点头:这个玳瑁,年纪虽小,这智慧怕是天生的,这些猜测,有些很正确,有些虽不中,亦不远了。 见到李正的动作,璇的内心也稳定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不再急躁高亢,沉稳了许多。 “正道友,你既然来自上国,这里是异域,是蛮荒之地,是野人聚集之所,到这里来的目的,无非是降妖除魔,采药合丹,此外,还能有什么呢。听说,我只是听说,没有亲身经历的,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听说天庭当年有旨意,身临荒野,只需为己,野人之间的纠葛,国人不得干涉救助,国人有险,无论何时何地,必须加以援手。我也算国人,嗯,国人家眷,也是国人,是吧?” 这话一出口,李正的态度显得有些茫然。天庭有这个规定吗?他不知道,五十叔从来都没说过,而且,他环顾四周,再次确定,这里就是秃顶妖的地界,不在神州之内。 璇立即发现了李正的举动,赶紧说明: “此地为暂时的居所,不是本籍所在。我家族出自蓬莱,蓬莱仙岛虽在海外,但向来是在天庭统辖之下,用于安置编外散人的。我先祖出自蓬莱外岛,据祖传,大灾变之前,外出游历,得以躲过劫难。传至我这一辈,传承仍在,念念不忘的还是回归祖地,从没有自立门户的念头,仍算是流落在外的国人。” 说完这个,璇的语气立即变得恳切: “正道友,看在天庭的情分上,天庭虽然不在了,你我同为天庭遗孤,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十三璇道友,你说的这些,我分辨不了。” 璇见李正还是不信自己的所说内容,不但不怕,反而更加笃定。因为李正话里所透露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的态度,已经不是不肯救,而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这些。也就是说,只要璇能够证明,自己说的那些是真话,他就肯救人啦。 璇点点头,然后张开口,努力伸长了脖子,在李正的注视下,从嘴里吐出一个破败不堪,充满岁月痕迹的皮质单肩包。 “证据都在这里。” 第85章 坐在浅浅的沙堆上,听乌龟说那过去的事情(续) 李正没有立即上前查看,璇刚刚说话,使用的语言和语调,让他呆了那么一小会。 双方此前的交谈,一直使用着日语,但璇的这句话,虽然最简短,却换成是用汉语说出来的。说话的语气语调,与邹录其的口音很相像,带着非常明显的江浙一带的口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吴侬软语。 璇不等李正发问,继续说道: “包里面,装着家传的各种典籍、功法和游记,用于记录的文字,从甲骨文到隶书都有,还有,我哥哥和姐妹们的遗物。” 遗物?怎么回事,现在连遗物都够资格,可以当做证明使用了吗? 李正一边想着在内心肆意嘲讽,一边上前,拿起那只皮质单肩包。 皮包是竖长的款式,是那种古老的翻盖包,翻盖用两根皮带,系在皮包正面,外皮很陈旧,表面已经被磨出了光,其中一根皮带的固定卡扣座,已经丢失,只剩下一个皮质底,还缝在皮面上,里面塞满了东西,显得鼓鼓囊囊。 “这是1941式,德制地图包,德械师的标准配置。” 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1941年的德械师,意味着精锐,同时也意味着牺牲、悲壮和不屈。璇在旁边的解释,没有打消李正的狐疑,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是地图包,更不知道,在璇说的这个时候,德械师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退后几步,一手托住皮包,一手去解那只卡针。 李正扒拉了几下,卡针不顺手,没有解开,他顿时有点急躁,动作有些过大。单手开针式卡扣,可不像解纽扣那样便捷,无论对于普通人还是修道士来说,都是一件别扭的事情。 “小心点,别搞破了,这是件纪念品,对我有很重要的纪念意义。” 李正正准备掐断皮带,璇的提醒,制止了他的粗暴行径。于他而言,他可以不知道地图包的作用,不理解德械师的意义,但却不能毁坏掉道友的珍藏。 李正运转法力,托起了这只皮包,腾出另一只手去,这才顺利地解开了皮带。第一个被他从包里拿出来的,是一块厚重的龟壳,李正猜测这应该是玳瑁壳,毕竟,璇的本体,是一只玳瑁,她整个家族都是玳瑁,用来传承的物品,自然是用自们自己的壳为好。 玳瑁壳上,刻满了篆体字,李正辨认了片刻,他多数都能够认出来,是一篇修行功法。 第二块、第三块、第四块,后面的连续六块,都是玳瑁壳制成的笔记薄,每一块都削的很薄,上面也是刻满文字,内容都是些游记、心得、体会、注解等修行笔记,字体涵盖了篆隶楷,书写方式包含了篆刻和笔墨书写。 看到这些文字,对璇说的内容,李正已经完全相信了。如果不是遗留在外的国族,怎么可能懂得这些文字,如果他们忘本,就不会继续使用祖先文字进行记录。 第七件,是一件破旧的制服,四个兜的上衣,胸前破了几个大洞,前襟下摆上,还有黑褐色的血渍。 这算什么证据?想证明什么?李正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外掏。第八件是是一个金属制品,扁扁的,像是一只盒子,盖子上也有几处圆形小口子。 没了吗?李正再掏下去,拿出一个半个巴掌大小的金属制品,再掏,还有一个一样大小的,只不过仿佛被火烧过,边缘已经熔化,不像前一块那样锐利。 李正将袋口朝下,抖了抖,这才确定,这是真的没有了。 李正取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时,璇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李正的手,指着衣服和几件金属制品的时候,才用有些沙哑的嗓音说道: “上衣和这只皮包,是我哥哥毅的,他叫39毅,化为人形时,用的名字是戴果毅,那个盒子是铝盒,以前用来装针筒针头,给伤员打针的,那两个圆牌子是帽徽,曾经被汽油弹烧过,差点就被烧熔化了。” 璇似乎感到疲倦,停顿了一下,似乎为了恢复体力,或者为了其他。 李正还是不太明白的样子,追问道: “针盒,还有帽徽,谁的?你的姐妹?” “针盒是姐姐的,帽徽有一个也是她的,她叫十二璇,为人的时候,叫戴玉璇,戴末璇,是十四,只留下一只帽徽做纪念,其他的,都被烧没了。” 璇的语气越来越伤感,愚鲁如李正这般的人,从她的语气里,也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都是战死在疆场?” “八十多年了,想不到已经这么久了。1940年,哥哥在海外见无数兵船渡海,得知神州陆沉,百姓涂炭,就召唤我们几个一起回去。我家向来不善于争斗,传下来的法术中,没有一种是为了杀伐争斗的,只好参军报国。我姐妹三个,依靠祖传和留洋学的医术,被编入了卫生队,哥哥嫌不能大展手脚,就去了前线。” 璇因为体力不支,说不下去了。 去国不知几千载,不知几千里,听闻故国有变,毅然做到了千里赴戎机,这是何等忠贞之举,自己自愧不如。 李正一时间,陷入在这短短的几句话里,无法抽离出来,脑海中,都是些满门英豪,忠肝义胆这类赞美之词。 这哪里是妖啊,妥妥是天地正气附身,十世大善人啊。如果天庭尚在,这不得一纸天诏,立地成神! 李正伸出双手,托起浮在半空的几件遗物,恭恭敬敬的放在一处沙堆上,自己再缓缓跪了下去,即使这样,他仍嫌不足以表达自己的敬意,唤出自己的那颗玲珑球,想从中找出根香,为英魂点上,聊表心意。 “谢谢道友。” “能说说他们,你们的事迹吗?” “其实没什么可说道的事迹。在现代化的战争中,个体的本领大小没有多少用处,铺天盖地的钢铁,惊天动地的爆炸,我怀疑,就算是真人之境界,也做不到这种破坏力,也逃不出必死的命运,何况我们这些小小的、初窥门径的修道之人。” 听璇这回说出泄气的话,李正极为诧异,难不成你现在后悔了?那你的姐妹兄弟算什么?算白送? 李正一怒之下,睁大眼睛,就要呵斥,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庆幸,还好没乱说话。 “不过,我们不怕,我们从来没怕过这个。哥哥在前线,打了两年多,手刃了三十多秃顶奴,我三姐妹在同一个卫生队,用法术救回来的同袍上千了。我们虽说是在卫生队,可大部分时间,都设在战场边,最远的地方,不过隔前沿阵地百米。十二璇,就是在冲上去救伤员的时候,遭遇了炮击,被一颗炮弹打在后背上,尸骨没找回来。” 看到李正点燃了香,璇的就停了下来,直到李正祭拜完,才继续。 “十二璇是第一个捐躯的,哥哥第二个,也是中炮,不过,打中十二璇的,是巡洋舰上的炮弹,哥哥那,是野炮炮弹,还能留下点遗物。” 野炮与舰炮之间的区别,李正不清楚,他也不打算问,但璇似乎猜到了这点,解释道: “巡洋舰上的舰炮,都是大口径,炮管能钻进去一个人,炮弹比一个人的腰身还粗,野炮,只有人的手臂粗细,大小威力差了很远。” 看李正明白过来,璇才将话题带了回来。 “收敛了十二后,十四和我接过了手术器械继续,半个月后,十四在做手术的时候,医院被炮击了,秃顶奴打了半小时的炮,还有燃烧弹,毒气弹,十四被烧没了。我没有逃。直到四五年,胜利了。我不想为了争天下卖命,而且,西北方位,时时霞光万道,正气充盈,赤色贯通天地间,我,就知道,这里已经不适合我了,只好再次流浪在天地间。” 李正的思绪万千,久久无法平息下去,那时候的自己,似乎早已死了,无法投身于此,没有轰轰烈烈的战上一次,还真是遗憾啊。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也会吗?这国,其实很遥远,距离自己最近的,不过是柴米油盐,不过是饥寒交迫,但这些是理由吗?是逃避责任的借口吗? 李正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选择,受限于知识和性格,他想象不出来。 当时如果换成是自己,会不会挺身而出,与璇一样,共赴国难,如今的自己,是肯定会这样做的,换作是当年的李正,会吗?他真的不知道。 他沉吟许久,冷不丁问道: “你的肉身,怎么回事?” 第86章 坐在浅浅的沙堆上,听乌龟说那过去的事情(再续) 璇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她的身体完全贴在地上,说是移动,其实也就是挪了挪裙边和桨状后肢,露出一小块沙滩。原来被她遮挡住的一些东西,暴露在了李正的眼中。 肢体下,原本遮掩着一具异常丑陋的尸体,旁边还有几具人类的骸骨。 “这是?” “海女妖,还有一些食物残渣。我现在的样子,这只海女妖,要占七成的功劳。” 李正不理她说的这些,注意力放在那些白骨上。 “这,这是人?凡人?” “是啊。” “真是凡人?” “那不然呢?当然啦!怎么啦?” 璇的语气,全然是不以为然,反而反问起李正来。 “你吃人?” “嗯呐。” “你怎么能吃人?你,” 李正的话,说不下去了。他用食指,对着璇指指点点,他的心,突然间无比失落。刚才还被他视为大英雄,大豪杰的偶像,望之弥高,自己无法企及的报国志士,突然堕落成魔,李正既恶心、失望又愤怒。 这感觉,这感觉就像,包子吃进了嘴里,才知道馅料,是用蛆虫剁出来的那样,身体恶心反胃,心理上恨不得杀人泄愤。 “怎么不能吃?我又没有吃过国人,吃几个野人而已,算不上什么吧?” “你,你还说,还说,嗐!” 璇住了口,再次转了一下脖子,看了眼身体下那些骨骼,又看向李正,思索了一会,赶在李正发脾气之前,笑了起来。 “道友,我没错,你才是错的那方。” 这句话,非但没有打消李正的愤怒,反而让他暴跳如雷: “放屁,你错了就要承认,不用狡辩。杀人就杀人,吃人,就是不行,我上清宝气界的规矩,就是这个。” 一说起上清宝气界,李正的怒气,似乎减少了一些。他用手指头点着璇,晃了晃,又继续说道: “错,你一定要认,最多,我替你向五十叔,哦,不行,这种事情,要去求小楼姑娘,还要向孔伏,这个让木胜说情,更有用,让你去进源坛反省,保住你的魂魄。” 璇安静了下来,笑声消失了。她伏低头颅,眯上那只独眼,静静等待李正发泄完毕。 种族不同,即使是志同道合之人,也时不时会产生有分歧的,有些分歧的严重程度,甚至还能导致情人反目,朋友反面,同盟破裂,而能不能吃人,正是一个这样的严重分歧。 李正与璇的关系,不是情人,也不可能是,不是朋友,更不是同盟,但这个分歧,确实让他很着急。 他着急的原因,仅仅是出于对璇的敬佩,为他们兄妹义无反顾,舍身护国而感到由衷敬佩。出于这个原因,李正决定要救璇,而且要想办法,在回到上清宝气界之后,从小楼姑娘手里把她保下来。 李正说完话,想看看璇的反应时,发现对方毫无动静,像是睡着了。先是一惊,当见到璇微微睁开的眼睛后,才放下心。 “璇道友,我说了这么多,你倒是配合一下,给点反应啊。你的态度是什么?” “谢谢道友为我打算,璇很感激。上清宝气界,五十叔,木胜,小楼姑娘,你们那里,倒是有很多人啊,都是你这样的灵魂之体?谁才是首领?” “你关心这个,还不如想想该怎么解释,否则,现在我传你功法,护住了魂魄,只不过镜花水月,到了法界,你也就到头了。” 李正见璇的态度,还是那么随意没有将规矩放在心上,不由气冲冲的反讥道。 “谢谢道友,不过,我不应受罚,更不能诛杀我。无论是谁,都不能。” 李正只是天性鲁莽,缺少社会阅历,并不是愚蠢,愚蠢的人可无法修行,一个人,愚蠢到连典籍都看不懂,授业传习的讲解听不懂,如何入门呢? 璇在初次相遇那时的态度,与对待这件事——违反规则要被处死的态度,又是如此的矛盾,李正看出来了,当然就要问出来。 “你的态度很奇怪,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嗯?” “你见到我,非常害怕我不救你,可你听到我说,不能吃人,吃人会受到严惩,你不怕,喂,你是不相信我说的,你怀疑我说了假话?草,我骗你做什么!~” 根据这段时间的接触,璇对李正的性格有了粗浅的了解,知道这个人城府不深,性格直爽。刚刚从李正的语气里,听出了恼怒,于是立即解释道: “道友,正道友~,别生气,这怎么可能啊!我相信你,你绝不会欺骗。听我解释一下人间法,你就理解了,届时,你的想法,也会与我一样样。” 璇的回答,没有向李正解释为什么存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这件事情,涉及到人性的阴暗面,不方便直言。 李正救与不救,仅仅代表其个人,而非规矩,况且在没有外界监督的环境下,也毫无规则可言,救与不救,依靠的是个人的意愿、品德,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但如果将这件事,放在众目睽睽之下,上升到必须遵守的规则层面,即使是上位者,为了服众,也不敢自己坏了自己的规矩,表面上还是必须遵守的。 所以,璇要祈求李正救她,但可以依靠规则,在公开场合,与上位者对抗。 璇说出的这番话,让李正觉得好受了点,恼怒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又是好奇。 “人间法,人间的法律与我家执行的天道,有个鸡儿联系吗?五十叔可不会将这些东西放在眼里,他就是规矩,他说的。” “道友愿意听就好,我慢慢与你分说,你听听对不对。我的那些……” 李正一听,赶紧帮璇收拾好那些证据,待璇重新吞到肚子里之后,自己干脆也堆砌了一个沙堆,一屁股坐了上去。 璇没开始说她的道理,先赞了李正一句: “道友的果毅决绝风范,嫉恶如仇的态度,实在令人敬畏。从道友的举止不难看出,贵师门教导有方、门风严谨,爱憎分明,在面对大是大非时,干脆果断、绝无骑墙之风气。我如能投身于此,就算是为奴,也无须担心。” 这话说的,明着赞李正,实际上句句都在奉承上清宝气界。这种说话的艺术,李正哪里曾经见到过,一时间,说谦虚的话不对,那样做,岂不是认为五十叔做得不好?直接认可对方说得对,那也不对,这可是赞扬他个人的。 璇说这些,表面上是对李正及其师门赞誉,表达自己的心意,暗地里,有将李正架起来的嫌疑。她这样做的目的,还是为了以防万一。 璇对自己能够说服对方是很有信心的,但李正的性格十分冲动,万一哪句话让他不愉快,这人是个犟脾气,在一气之下,死也不认同,但有了提前铺垫,李正为了彰显上清宝气界的风范,不给师门抹黑,就算不认同,还是会先救璇的魂魄的。 李正为了如何回答璇的问题,正在左右为难时,璇的问题又到了。 “上清宝气界,必然是以上清宝气为界核,能以此为界的,只有真人。真是大手笔,大威能啊。不知法界当中,可是以天庭所行的天道,为凭依?” “什么意思?” “守的是天庭之道?还是开天辟地时的天道?” 这一问,李正懵懂了。天道,不就是天道吗?还有这样分的?还能这么分? 这个问题,璇并不期望从李正那获得答案,她径直说了下去。 “天地初开时的天道,是为原始天道,血腥残酷,向来是以弱肉强食为生存法则,哦,当然,还包括了自生自灭、天生天养,总之,一切靠个体的能力,娲皇创造出生灵后,当初也不干预。这就导致,生灵无时无刻处于自危当中,人口无法蕃息;而天庭的设立及其法则,则是昊天上帝有鉴于此,命当初的那些个圣人、天尊,调整天道,建天庭维持,以护持百姓生灵,人族,从此得以昌盛。” “初始那条是无序,修订之后的那条是有序,我们的五十叔,守的是哪条?” 第87章 坐在浅浅的沙堆上,听乌龟说那过去的事情(又续) 这问题,李正完全不用思考,凭他在上清宝气界几十年的生活经历,就知道该如何回答。 “当然是天庭修订之后的天道。” 璇的那句“我们的五十叔”,完全是为了套近乎,好拉近双方的感情,李正将这句话,当作寻常,根本不介意。而他的回答,也在璇的意料之中。可她的意图,不仅仅限于这样的回答,接着,她进一步问道: “天庭的天道,是不是分了上中下三界?人神鬼分道而行,分别守自己的天道?” 这个问题,有点难度,李正无法理解,回答不出来。璇见状,又换了个问法: “我在人世间,第一个要遵守的,是不是人间的法则?” “那当然。你的意思,人间的法律有规定,可以吃人?” “当然有,各种意义上的吃人,如今的人间法都是允许的,只要条件符合,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没人管你,也没人有权禁止,没人处罚,官府还鼓励你。” “放屁!少骗我!我又不是傻子。”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道友,听我说完嘛。” “说!” 璇沉吟片刻,赶在李正发怒之前开口了。 “那些比较复杂的吃人手法,比如用金融手段、工作机会、生存环境条件等吃人的,我就不说了,要说清楚那种手段太费时间,我就说说,我如今的状况下,人间法,为什么允许我吃人的吧。” 李正的思路,被璇在话里所列举的内容带偏了:不会是真的吧?人世间还允许这样?有那么多手段,允许人吃人? “以后,以后有的是时间,我慢慢分说。” 李正的发问意图,被璇发现并制止了,同时,为救自己的命,还顺势打下了另一颗钉子。 “听说过紧急避险原则吗?” “那是什么鬼话?” “人间通行的法则之一,白鬼创造的,但目前全世界都遵行。当一个生命遭遇到无法避免的、其他手段无法克服的、来自外围环境的危险,以至于殃及自己的生命安全,就是说,如果自己要死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活下来,可以杀人而不受罚,也可以吃人。” “真有这种规则?” “真有的。你可以问别人,哦,你出身法界,入世不深,可能不知道,你的师兄弟也是如此,这样吧,我推荐一本书,你……” 璇还没说完,就被李正打断了。 “不用,我会问,木胜子曾经是律师,律师,你知道吗?他肯定知道你说的紧急避险。” 简单的一句话,却向璇透露了不少信息:法界还在招兵买马,而且不限年纪、职业。还有就是,李正很信赖这个叫木胜子的。 “木胜子,这是道号吗?就是你刚才提到过的木胜?” “嗯呐!” 李正的孩子气,发作了。刚刚他一直不满璇用这个词回答,有了机会,当然要把握住,迫不及待的还了回去。 璇的年龄近三百岁,社会阅历极其丰富,可不是李正这类,常年躲在金字塔里修炼的人可比的,自然听懂了李正话里的意思。她微微一笑,不与他一般见识。 “你有途径去了解,我,就不越俎代庖了,我继续说下去。” “我在人间游历,守人间法,行人间事,人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吃人,我在特殊情况下,当然也是可以吃人的。还有,道友无须急着反驳,我是妖,这一点不假,可妖遵纪守法,法也要保护妖啊。更何况,我在人世间,还是有正式身份的。” 李正已经跟不上璇的思维节奏,脑子里乱糟糟的,胜过了浆糊。而璇接下来的一番话,更让他恨不得,自己没有来过,没有遇见璇。 “法,是天道在人世间的体现。而天道,特别是天庭制定修订的天道,归根结底都是为帮助人类繁衍。而我按照人类的法则,作为人,生活于人类当中,参与劳动,领取报酬,从不妄取,从不放纵自己的欲望,一切行为,按照社会规则行事,这就是遵循天道,为人类繁衍做出贡献,……” “停停停,先别说,等我想想,等等。” 这一通长篇大论下来,李正实在是受不了,不得不打断了璇。 “你的意思,你是一只好妖?嗯,这样说,也说的不太清楚,你是善良的?妖。” “不,我自认我是人。这副皮囊,不怪我,地府早就不在了,想转世投胎,重新为人,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可是,不管你怎么说,你就是妖。” 李正对于璇究竟是人还是妖这一点,非常清醒,无论璇如何论证,就是不承认对方是人。 无法在这点说服李正,璇也不再坚持,反正她的办法多着呢。 “好吧,我是妖,如你所说,是好妖,啊,难听死了,善良的妖,我进法界前,不算法界的人,我还是在外国,也不受神州管辖,凭这两点,就不受上清宝气界的管辖,哦,我身为妖,守的却是人间法,这时候,倒是要降妖除魔了吗?当年的天道,不允许吃人,是人间法不允许,如今的人间法,允许啊,你又怎么说?” “待我捋捋,你不要说哈,我问,你答,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你问吧。” “你说,你根据紧急避险,是这个词吧,所以吃人,我想知道,你避的是什么险?” 是不是避险,避的是什么?这一点,对于现行的法律来说,是最重要的判断依据。确实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损害他人的性命,挽救自己的性命,才是允许的、才不会受到处罚。 璇也是,被李正此前的一番言论,搞的糊涂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忘记说明。还好,李正虽然不具备现代法律意识,但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所有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其中的逻辑是相通的。 璇的身体状况,其实已经很差了,但她仍然举起右后肢,艰难的将那具海女的尸体,从身体下拔了出来。 “这是一只海女妖,是变异的,我现在的状况,是被它偷袭造成的。” 被璇从沙堆里挖出来的这只海女妖,长得异常丑陋:一团破烂的海草,遮住了它的敏感部位,浑身上下沾满了沙粒,除此之外,身上再无遮掩之物;整体长度不到一米,头上长着焦黄、凌乱、如同枯草般的头发,全身长满了苔藓,裸露的皮肤呈暗绿色,挂着水锈,这是常年累月被水浸泡的标志。面孔狰狞,满口是长的乱七八糟的獠牙,上下颌各自伸出两只长长的獠牙。 看着那张扭曲的丑脸,李正下意识的做了个不忍直视的动作,逗得璇一阵偷笑。 待李正看清了海女妖的样貌,璇开始介绍道: “我被打伤后,抱着同归于尽的打算,终于弄死了它,我也成这样了。” “道友,你说的这么简短,那可不行,我总要知道前因后果啊。” “道友想知道的事情,我拼着耗尽精血,也会和盘托出。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对于任何事,我向来都是秉持这一态度的。” 李正闻言,不由自主挺直了身体,想说几句,但最终没有说出口。璇则以为,李正的这一举动,是被自己的坦诚打动了。 璇的肉身,已经受到了重伤,无法维持长时间的活动,与李正交谈,加速了精血损耗,自然就加快了她走向死亡的速度。 她故意点明这一点,就是要让李正知道,并因为这个,而产生愧疚感,从而能够在她的灵魂出窍时,施以援手。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随口吟诵的那句对子,让李正倍感亲切,使李正对于向其传授知守诀一事,内心再无任何阻碍了。 第88章 坐在浅浅的沙堆上,听乌龟说那过去的事情(还续) 璇整理了一下思路,决定从头说起。李正低着头,默默听着。 “这一片大海,以前称为东海,也有人叫东洋,现在叫做太平洋。这一块,向来都是我们家的生活区。 我的家族,自我修炼得道起,那时候我六十岁吧,就只剩下了十七八个族人。 我们向来是在成年后,也就是能够变换成人形后,就要轮换着外出游历,四五十年才回来一轮。 我记得是二百一十年前,我爷爷,他叫十九毅,从中原回来后,带回来好几箱书画,还有一大捆火铳,两座青铜炮。 那时候的火药枪,哼哼,屁都不是,任其打在身上,油都蹭不下一点,不过,青铜炮还是有点威胁的,只能躲开不能硬接。 但爷爷的眼光看的更加长远,他告诉我们所有人,说,总有一天,这些火药武器,会发展到超越法术,成为我们的心腹大患。 为了搞清楚其中的道理,做到知己知彼,爷爷让我们去夷人那里学习,一次性就去了十个,我哥哥,我们几姐妹也在内。 后来这两百年,我与其他九位亲族,不停变换身份,在不同国家生活。有些亲族,由于身份败露,被教会还有法师追杀,有些逃了回来,有些,就没那么幸运了。 一百多年,寿终正寝的寿终正寝,死于非命的死于非命,就剩下我们四个。 八十年前的事,刚刚说过,就不说了。我离开中土后,辗转了不少地方,后来,在淡马锡,也就是现在的新加坡,弄了个土着的身份,定居下来,进了那里的大学,成为海洋生物学教授。” 这一长串的话说下来,璇是真正疲惫不堪了。 李正正听的入神,却发觉没了声音,不由抬起头,望着璇,想问问是怎么回事。 璇的肉身很庞大,一只前肢,就比李正的身体还大。她此时的状况,从外表看,除了在沙滩上,陷得更深一些,与之前的情况并没有明显恶化。 李正见到璇的头,已经半埋在沙子里,只露出半只眼睛,于是赶紧问道: “要帮忙吗?” 璇没有马上回答,过了一会,才用低沉虚弱的声音回答道: “道友身上带着回春符吗?类似的也行。” 李正二话不说,掏出一大叠灵符,护身术,清心术,驱邪术,力士术,接二连三给璇往身上刷。 弄完这几下,李正赶忙问道: “如何?” “你没有用于肉身的符咒?哦也对,鬼修是魂体,不需要这些的。” “这样啊,我会用的法术,都是与魂魄有关的,还有一个复原术,要不试试看?” “算了,不用试,我的这具肉身已经崩溃,体内还有各种剧毒,只有大罗金仙出手,才有希望救回来,复原术不但救不回来了,对我来说还是折磨,别来。” 璇很了解自己的身体状态,果断拒绝了李正的建议。她也会复原术,但始终没在自己身上施展,是有原因的。 璇的身体已经溃烂,原因是毒物侵入体内,并已经融入璇的肉体每一处,与之不分彼此地合为一体。而复原术,虽然能使受术对象,无论是人或者物体恢复原样,但无法清除这种状态下的毒素。 物体恢复,依靠法术模拟出相同物质,进行填补,但修复人,消耗的是人的精气神和精血,回到当初的状态,对璇而言,就是包括毒素也一起回到当初,那又有什么用。 而且,凭空生出精血,可不是术这一级数的法术做得到的,需要“法”这一级别的高端法术才可以,只有真人能够施展“法”这一级别的复原法术。 “为什么?复原术很有效,很好用,我试过。” 李正的态度非常惊讶,他不了解具体情况,将自己上次刑讯哈里逊的经验,套在这里。 不过,他忘记了,哈里逊的伤,是外力所致,外力消失后,复原术是有效的,而导致璇的身体溃烂,是来自体内的毒素,这些毒素,已经融入体内的每一处,已经无法被分离,无法排出体外了。 璇稍作解释,李正立即明白过来,也终于知道,璇为什么急于修习鬼道了。 李正恻隐之心大起。 “我立即将法诀传给你,知守诀是我们的基础法诀,也是专用于鬼修。五十叔说过,这是出自上古圣人的遗爱,也是修成五色神光的必备功法。” “五色神光?我好像在书里见过,是孔圣人讳宣吗的本命神通?上清宝气界是孔圣的手笔?” “这个现在不能说,道友入门以后就知道了。对了,修习知守诀,只能以魂体形态,你?” 璇略作沉吟,随即应道: “还是等等吧,璇先在这里,感谢道友相救。” 李正极为好奇。 “刚才道友不是还急于,怎么?” “正道友出身如此古老,自然是一诺千金,我信得过,还是先完成约定为好。” 璇不但聪明,而且还博闻广记,仅从李正口中听到一句五色神光,就猜到了上清宝气界的来历,确认了这是名门正派,内心已经笃定,不再担心自己的安危了。 李正一听,敬佩之心更增添了不少,也就不再强求。其实,这,何尝不是璇的目的啊! “十五年前,我按人类的岁数,先是退休,然后诈死,就回到了这一带生活,打算是过个十年八年的,再换个身份去人世间。 但就在五年前,附近海域,出现了大量变异生物,这种情况,我回来之前就有,但不多。我曾经问过年长的那些鲸鱼海豚,它们说的时间,经我推算,是从一九七九年开始,这一带,就陆陆续续有变异生物出没。我起初不以为意,直到一年前,在查找源头的过程中,自己也被感染了。” 璇停顿的时候,李正正想插嘴,没想到,璇接着说出了事情的重点。 “我可是修炼了几百年的大妖啊!的身体发生变异,已经非常奇怪,然后它们,就出现了。最早出现的是一只大嘴鱼怪,它居然要招揽我入伙。我试探着问了问,它什么都不说,呵呵,倒是有点像道友今天的表现。” 李正闻言愕然:怎么将我和小妖对比?我就如此不堪? “这样的情况,只有一样原因,受到了誓言约束,我指的是这个,道友别误会。” “没,我没有,你过于多虑了,我没有那么小气。” 李正心中一慌,也不顾事实如何了,急急忙忙就开口辩解。 璇解释了这一句,就没有在这上面多费口舌,,而是继续说下去。 “没经我同意,就敢盘踞在我家,还想搞事情,我当然打杀了那只大嘴鱼妖,夺了它的内丹,然后,就招惹上这帮变异妖怪了,这一年来双方一直争斗不休。前段时间,这只死海女妖,带着一帮小妖,用了大量的放射性物质,不知道是镭还是钚,伏击了我,虽然被我杀光了,可我也就成这样了。” 李正不知道镭和钚是什么东西,他关心的是变异这种情况。 “变异?海女妖和它的手下,都是这样吗?你的情况,与变异有关系吗?” “全都是。我这种情况,按照现代医学观点,是受到的辐射剂量过多,导致基因崩溃,肉体已经无法维持了。” 李正听的很糊涂,他干脆不问这些了,直截了当的问道: “源头找到了?” “是,那座大岛,现在叫本州岛的东边,有一座核电站,从建成之后,就一直向外泄露辐射,前几年,被地震震出了更大的问题,泄漏加剧。” “那你……,” 李正原本想问璇,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但一见到璇的现状,立即哑口了。 “我调查出来的问题,还不止这一点,这帮变异怪物,上面还有操控者,是有计划的培育出来的。” 第89章 兵解! 李正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句: “制造变异妖物?怎么制造?这东西还可以控制吗?” “我猜测是一个实验,通过现代科学技术与法术系的结合,尝试制造出更加强大的妖物。” 璇的回答也不是很肯定,这些事情对李正来说,还是难以理解。对于他,现代科学是什么,他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概念,他更加想象不出,这玩意与法术系,该如何才能结合在一起,难不成要像结婚一样,通过生育的方式,搞出个下一代来? 他思考了一会,想不出什么头绪,决定将这件事丢一边,以后再说,当下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向璇求证。他指着那几具骸骨问道: “这个,是你杀了当做食物的?” 璇将头从沙堆里抬起,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没等李正追问,她认真的回答道: “最外面这具,是我直接弄死的,其余五具嘛,是受我与海女妖战斗波及,沉了船淹死的,从这点看,也可以说是死于我手吧。” “哦,算是间接的,那也不仅仅与你有关。他们是什么人?” “岛上的渔民呀,还能是什么人。” 李正一时语塞,随即再次确认。 “你都吃了?” “嗯呐。” 李正本想再次指责她吃人的行为,但想到她刚才的那些言论,自己虽然不赞同,还找不出反驳的理由,想来想去,只好深深叹息了一声,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可是,对于李正的反应,璇却不愿意了。 “我们玳瑁一族,是肉食动物,当时的我,和现在一样虚弱,既无法修炼,也没有其他猎食手段,你让我饿死吗?还有,除了刚才说的那些理由,妖怪和野人,在你眼里,难道不是同类吗?鲨鱼吃了几条鳟鱼,我才不会去管。我是只野怪,吃了点野人补充精血,哪里错了?” “行行行,一切交给小楼姑娘判断,行了吧。” 听了李正的这句承诺,璇才算满意了。脖子一伸一缩,从体内吐出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说道: “谢谢道友了。这些杂物,还望道友暂代我保管,内有一柄巨澜剑的仿制品,还算锋利,以此剑断头,尚有余暇供我赞一声好刀,就赠与道友了。我实在受不了肉体的痛楚,请道友以此剑为我兵解。” 李想这队人马,除了林木胜之外的其他人,行事都很顺利,即使如同李正怎样,经历了一场思维冲击,但这种程度的折磨,以李正的性格,行事全凭个人喜好,全然不将这些当做难事,也就不存在波折可言。 林木胜自决定去探探那座黑风寨,哦,草屋神社之后,早早就离开了酒店,到街道上闲逛,等待变形的时机。街上的人流很拥挤,人种很杂,不但有黑白黄棕肤色的人,居然还见到了不少修行之人在街道上行走。 修行人士,在俗世活动,甚至还有融入世俗社会的情形。林木胜对这件事情,感到非常好奇。他觉得天色尚早,反而将变形潜入的事情,放到脑后,随意找了间二楼的咖啡厅,弄了杯卡布奇诺,假装边喝边欣赏街景,实际上开始偷偷观察并分辨这些人。 楼下经过的人群中,在短短一小时内,林木胜见到的修道士,居然有七八个,有些人的衣着很有特点,看得出是西方教的传道之人的有四个,还有一个是天父教的,有两三个的装束就非常平民化,没有任何教派的特点,身上甚至看不出有明显的、与信仰有关的标志物。 这样的人共有三个,每一个都是独自出现,一路没有停留,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最终消失在同一个拐角。林木胜目送着最后出现的那个人远去,思考着是否要跟踪,查明对方的来历和目的,以便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时,他看见了一个妖怪。 林木胜有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况,再三确认后,却不得不感叹了一句: 这地方人妖混杂,果然不愧其国际大都市的名号。 之前的那些人,无论是看得出教派还是无法分辨的,身上虽然冒着邪光血气,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善之辈,但至少还是人。 这一个倒好,从外表看三十出头,标准社畜的穿着打扮,样貌除了油滑一点,倒算得上人模狗样,只不过头顶上的妖气明晃晃的,还不加丝毫掩饰,升起了有三尺高。在明眼人看来,就差在额头上刻上“我是妖怪”这句话。 林木胜对神秘人的兴趣,立即转移到这只妖怪身上,这里的世俗和驱魔猎人,已经宽容到了这一步,可以容许妖怪进入城市了吗? 如果是,这妖怪现在是去哪里?从它的身上,能不能找到调查线索?如果可以,岂不是不用去草屋神社? 想到这些,林木胜立即开始行动,赶在这只妖怪离开视线前,跟了上去。 能够化作人形的妖怪,修为都不会低,林木胜跟踪的时候,自然很小心,只敢远远眺望着,眼睛还不敢一直看着对方,只好时不时假装打电话,利用身体的动作掩饰。 林木胜跟了一段路,发现妖怪所去的方向,竟然与那三个修道士相同。心中不由有个猜测:这妖怪,该不是与那三个修道士是一伙的,也要在那个拐角处消失吧。 在拥挤的人流中,继续走了一分钟,对方果然停在那个拐角处,但没有马上进去,而是靠在墙角上,观察起了四周的情况。 林木胜心里咯噔一下,暗忖坏了,难道这家伙发现自己了吗?还是仅仅有所怀疑?他不敢停下来,只好边想边走,逆着多数人流动的方向前进,逐渐来到了妖怪的跟前。 林木胜此时的心情,非常紧张,手脚不由有些不协调。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跟踪,包括活着的那些年月在内的第一次,难免会出错。 对如今的林木胜而言,身体的构造是最大的优势。如果他还是当年的那个肉身,而不是无根土构建的身体,那些因紧张导致呼吸急促,表情僵硬等生理反应,必然会出现,而不会仅仅是表现出,一点点的手脚不协调。 路过妖怪身边时,林木胜注意到,妖怪在注视自己,他定了定神,逼迫自己看向对方,眼神与对方的眼神,来了个短暂的对视。 对视的一霎那,林木胜看清楚了,对方的眼珠不是正圆形,眼底泛着黄褐色光芒,眼神里透露出审视和冰冷,似乎在研究如何吃掉自己。 林木胜按压住慌乱,微微点了下头,然后低下头,加快脚步从妖怪身边走开。 当林木胜背对着妖怪,快速离开时,他的灵识清楚的告诉他,妖怪的注意力,在盯着自己的背影看了数秒钟后,已经移开了,重新望向了来的方向。 林木胜强忍着回头看看的欲望,一直向前走,走了几十步,再也忍不住了,拿出手机,以打电话作为借口,停下脚步,然后留在了原地。 他对着手机,假装说了几句话,同时很自然的转过身,看向自己的来处,扫过那个拐角处,这时候猛地发现,妖怪不见了。 林木胜愣了愣神,第一个反应就是放下手机,马上过去找。随即,他意识到不能这样,太容易被发现了。 他用英语,对着手机喊了几句,然后一边对着手机喂喂喂,一边往回走。再次路过拐角处的墙角时,很自然的看了看墙角,眼神顺势看向巷子里。 林木胜脚步不做停留,一直向前,直到回到刚刚喝咖啡的那家店楼下,才停下来,假装在等人。 这时候,他才有时间,静下心来,思考之前的见闻: 那个拐角处,里面只有一个内凹的空地,面积不足五平方米,三面都是建筑物的外墙,没有门也没有窗,那三个人和这妖怪,去哪里了? 第90章 不顺利的人 林木胜要思考的,并不是这几个人为什么会消失,他知道这是法术的效果,但究竟是和光术之类法术,遮挡住了凡人的视线,还是设置了阵法,改变了那个地方的外观,所造成的,这是他要考虑的问题。 这一点很重要。如果是设置好的阵法,那么,一来需要取得阵法密钥才进的去,二来那里就是一个固定的、长期使用的出入口,肯定有人值守,掌握阵法密钥就要强行没有破解阵法,那样做,有可能惊动里面的值守人员; 如果只是一个临时性的会面地点,那被遮挡住的剩余空间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自己,贸然进去,就算隐身了,也会有很大概率被发现,那可就要被群殴了。 左右为难之下,一瞬间,林木胜其实有放弃的想法,倒回去草屋神社找机会,也许是可行的办法。只不过,那边的情况同样不明,不确定的因素,一点都不比这里少,都是一样要冒险,何必舍近求远呢? 下定决心后,林木胜要考虑的,如何才能确定是哪一种,以及如何进去。 他现在掌握的情报,不足以帮助他做出判断。林木胜决定到周围的楼上查看,至少看看那里是被多少座楼围着,每座楼的外墙宽度有多少。 说干就干,林木胜马上离开了咖啡店楼下,往前找了个超市,钻进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换了一副面孔和打扮,走到了拐弯处对面的街道上。 站在道旁,林木胜的身体,靠在了红绿灯灯柱上,又在假装打电话,目光却径直观察起两边的楼宇。 在确认了两边的入口情况后,林木胜比较了两栋楼外观、高度,以及进出大楼的人的装扮后,他收起手机,朝后一栋楼的大门走去。 选择这栋楼的原因,是人流量更大。两栋楼都是商务办公,楼层高度相差不远,进进出出的也全都是白领人士,但第一栋楼出入的人,明显少于第二栋。人少意味着陌生人不多,安保人员有更多的时间盘查,相应的,林木胜被发现的几率会增加不少。 跟随人群进入大楼,墙上的公司铭牌密密麻麻,上百家企业在这栋楼里运营。林木胜选了一层公司铭牌数量最多的,然后再次跟随人群进入了电梯,离开电梯。 这是一栋二十八层的大楼,林木胜出现在中间的第十五层,四十多家企业分布在这一层。他假装找寻某家企业,慢慢走到预先设想好的位置。 这个位置的外面,就是那个拐角所在,按照他的经验,这里对出去的风景、采光不佳,稍有经验的建造设计师,都会将卫生间杂物间等设施,规划在这里。 果不其然,墙壁上,悬挂着一排卫生间的标志,沿着整扇墙的空间,都划为了单独的卫生间,足够林木胜随意选用了。 看过十五层之后,林木胜又来到二十五层,再次进入了卫生间。 站在马桶盖子上,林木胜通过高处的气窗向外看去,入眼是对面楼宇的外墙。这一眼,足以帮助他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进入卫生间之前,林木胜已经估摸着,丈量了楼宇的深度,大致判断出,从街边到这栋楼的最深处,至少五十米,而刚才站在路边看,却只看到了两米左右的纵深,两者之间所相差的四十多米,被法术遮挡住了。 在十五楼,林木胜通过气窗,却看不见对面的墙壁。入眼的,反而是烟雾缭绕的景色。这说明,地面上这数百平方米的空间,包括至少五十米的高度,都被法术笼罩住。林木胜现在是在二十五层的位置,已经来到百米左右,超出了法术作用的范围,才看得见对面。 林木胜从马桶上跳了下来,内心还在考虑:下面是一座阵法,这已经可以确定无疑,但自己该不该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以及采取何种方式。 还没有打开卫生间的门,林木胜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脚步声,是好几双硬底皮鞋敲击着地面,发出来的哒哒哒的响声,清脆而缓慢声音,但没有听见交谈声音。 这声音不对,来人不像是结伴来洗手,反而像是巡逻或者找人。这么快就露馅了吗? 林木胜内心不怎么确定,同时也不敢掉以轻心。匆忙之间,他决定暂时不出去,先躲起来,看看情况再说。 脚步声,在通道的尽头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又再次响起,这一次,果然是沿着卫生间前面的过道走动,伴随脚步声的,还有开关房门的吱呀声。 卫生间是沿着一条长长的过道,横着排列开,而这条过道,与通往办公区域的通道,形成t形结构。如今这帮人,已经来到卫生间前的过道,挨个检查卫生间。 果然是来找自己的,卫生间里,面积狭小,头顶上也没有排气窗,可供林木胜躲进去,终究还是躲不开了。 林木胜的内心,暗暗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看对方是打算怎么办吧! “呯,啪啪啪。” 不同的硬物敲击门扉,发出了沉闷的敲击声。 “谁?有人在使用。” 林木胜的回答,没有得到及时的回应,反而是门外的过道,响起了多人奔跑的声音。脚步声停歇之后,一个声音非常粗鲁的喊道: “马上出来!” 林木胜内心一惊,这些人嗓门大,用词无礼,态度非常恶劣,说明对方没有讲文明礼貌的打算了,一会碰面,怕是立即要发生冲突。 “嘭,嘭嘭!” 没等他想清楚该怎么办,卫生间的门发出了猛烈的撞击声。 “快出来!” 一股无名火,从林木胜心底冒起,什么东西!你们当自己是谁?老天爷吗? “八嘎!通通是混蛋!” 林木胜一边怒骂,一边跨前几步,猛地拉开了门。 眼前的人,身穿一身制服,头戴一顶类似棒球帽的压沿帽,手持电棍,正作出要踢门的动作。 这人旁边,还站着一人两妖,身穿同样的服装,个个手持电棍等器械。 见到人之后,林木胜装出一副,因对方人多而畏缩的态度,口中连忙解释道: “我是来办事的,下面的卫生间挤满人,所以才……” 刚才准备踢门的那个男子,听到林木胜的解释,脸上的狰狞顿时消失了,换上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去哪一家办事?办什么?” “越之前株式会社,我来接收报税软盘。” 这家公司确实存在,位于十五楼,是林木胜上来之前,从大堂的铭牌上看见的,至于经营什么内容,他不知道,不过,按照他的经验,无论经营项目是什么,纳税,都是必不可少的。 这人转过头去,与另外的那个人相视一笑,那两只妖怪则走上前来,拿出一对手铐,准备将林木胜拷上。 眼看事情是无法善了了,林木胜一边做出抗拒的姿态,一边问道: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站在稍后的那人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 “别装了。你来的目的是什么,我们早就知道了。” 一边说着,一边背过手,从后腰掏出一把手枪,对着林木胜的头部,另外那个人,同时也掏枪,抵在了林木胜的脸上。 “立即打死你,还是一会打死,你选一个。” 第91章 硬来吧! 这就是一个笨蛋! 林木胜听他这么说,首先想到的是这个。 哪有这样说话的!如果横竖都是死,区别是早死一会,还是晚死一会,这不是逼迫别人反抗吗? 面对枪口的威胁,没有时间让林木胜多加考虑,但他的内心非常纠结,反抗等于暴露,顺从的话,万一被带到阵法内、或者被套上特制的刑具,逃又逃不了的时候,那就是必死的地步,岂不是自己找死? 直到被铐上双手,林木胜还在犹豫,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手铐戴上后,接着两只脚也被铐住了。事已至此,林木胜终于放开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是吧,今天,就让老子体验一下入虎穴的滋味。 两只妖怪将林木胜拷的死死的,这才各自伸出一只手,分别抓住手脚上的铐子,一前一后将他横着提了起来。 两人收起了枪,站在后面的那个人,带头走向离开,嘴里嘟囔着: “不肯加入我们,还想要偷窃多素,你是在找死。” 被提起来的那一霎那,这姿势实在是太侮辱人了,林木胜马上就要开始爆发。这时候,突然听见了“多素”这个词,促使他按下了怒气,暂时忍受着。 多素?这是什么东西?这个词不在林木胜的词汇表内,他从来没听过,也无法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他按照当初的人设,强忍着愤懑,赶紧解释并询问道: “多素是什么,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他的解释和提问,没有得到回应,他又问了一次,换来的不再是沉默,而是抓住他的脚的那只妖怪,猛烈抖动脚的动作。 “住嘴,你这个小偷。” 猛烈的晃动,并没有给林木胜带来不适,只不过,为了继续扮演下去,他只好闭嘴。 林木胜刚才上来时,过于匆忙,没有注意到,被提在手上,通过过道的时候,才有观察周围的余暇,发现这个楼层与其他楼层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别。 首先是摄像头,这里的天花板上,布满了摄像头,已经到了变态的程度:除了过道两端,每个房间的门口都有一个,镜头通通对准房门;其次是隐私性,这里的门墙窗户,都采用不透光的材料制作,没有使用一块透明玻璃。 “哐当!” 林木胜正在诧异于自己的新发现,他就被带进了一间房子里,然后就被丢到一张桌子上。 林木胜脸朝下趴着,这时候才发现,这不是一张桌子,而是一块不锈钢板。由于他根本没有触觉,所以,即使是手跟脸这些地方,接触到了钢板,也没有通过感觉分辨出来材质。 那两个人随即上前,俯下身体,从钢板下掏出两条带扣的锁链,咔哒一声,将锁链与拷住林木胜手脚的镣铐,锁在了一起,随后用力抽紧链条,林木胜这下,手脚被绷紧,整个人死死固定在钢板上,再也无法挪动一下。 做完这一切,两人两妖没有一句话,就朝门外走去。 林木胜大为惊奇:什么意思啊?就把我扔这里,不审问,也不管了吗? “喂,喂喂,你们想怎么样?” 人和妖一起停了下来,一只妖回过头,狞笑着,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第一个与林木胜交谈的人开口问道: “太多话了,堵上?” 另一只妖一边摇头,一边回答道: “不能!人死亡前的哀嚎,有概率增加多素的产出,让他叫吧,很快就叫不出了。” “一个毫无能力的废材,能有多少多素,算了,听你的。我们走吧。” 简短的几句对话,让林木胜明白了,这是要立即处死自己,而且,还想从自己身上,压榨出那种多素。还有,所谓的多素,是死人身上产出的某种东西。 想到这里,林木胜立即将他们口中的多素,与自己在广岛吸收过的基质,联系在了一起,这两个名字,所指的,会不会是同一件东西呢? 不过,对于林木胜来说,现在可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对方摆明了态度,只管杀人,对林木胜的来历、目的,采取不闻不问的态度。 眼看着自己甘愿自降身份,忍受侮辱,却毫无所获,林木胜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了:软的不行,老子还不敢来硬的吗? 林木胜运转丹田,上中下三处丹田吞吐开合之间,手脚顿时虚化,直接从镣铐中抽了出来。手脚刚刚能够活动,他立即催动丹田,让法力重新流转,双手左右开弓,瞬间发出三个定身术,将靠近门边的两人一妖当场定住。 林木胜刚刚运转丹田,两人两妖就感觉到了元气的振动,几乎同时看向林木胜,其中的一人一妖,反应最敏捷,马上开始调动法力,准备施展法术对付林木胜。 这两个的反应虽快,仍然比不上林木胜的施法速度,随着林木胜施展定身术,被当场定住,连眼珠子都无法动弹。 没等剩下的那个妖怪反应过来了,林木胜已经腾身而起,从玲珑球中召唤出金瓜锤,用尽全力挥动,对准妖怪的头颅砸了过去。 这只妖怪,虽然落在最后面,但与林木胜之间的距离,仍足有三米。林木胜躺在床上,准备好了的法术已经释放,体内正处于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状态,又无法用其他方式控制,只好调出金瓜锤,先干掉这个。 金瓜锤的本体,虽然只有六尺多长,但此时随着林木胜的心意,锤柄长度瞬间延长,恰好等于人与妖之间的距离,锤头正对准在妖怪的头顶。 “噗!” 随着这声轻响,妖怪的头炸出一大团血肉,然后消失了,金瓜锤砸烂了这颗头颅后,去势不停,继续落下。随着锤头的运行轨迹,接着消失的,是妖怪的躯干。 金瓜锤划开妖怪的躯干时,林木胜这才发觉不对劲,赶紧往回收力,直到距离地板不足一尺远的位置,金瓜锤的去势才止住,悬停在了那里。 用尽全力挥动金瓜锤,林木胜这还是第一次,根本想不到威力大的吓人。这次,不但打碎了头颅,还从上到下打穿了身躯,如果不是及时收住,打烂楼板也不在话下。 被打死的妖怪,能够留下的是两条腿,加上两片连着胳膊的肩胛骨。这几个零部件,如今都浸泡在血泊中,身体其他的部位,都化作了血肉,在地面上肆意流淌。 被定身术定住的两人一妖,眼睁睁看着这极度血腥暴力的场面,定身术只是定住了他们的肢体,不影响他们的视力,也不影响他们的思维能力。 他们此时的眼神中,透露出压抑不住的惊恐,如果不是不能动,他们不是早就瘫在地上,就是尖叫着逃离这里。 林木胜的怒火,经历了这场暴行后,早就消失了。 如此血腥的场面,是他自己事先没想到的,现在他也受不了了。不过他没有各种器官,没有神经系统,因此不会有反胃呕吐,身体也不会打颤,仅仅是心理极度不适,不影响他继续行动。 林木胜抬起金瓜锤,锤身干净清洁,纹理清晰,依然在隐隐发光,没有沾染上丁点秽物。 他不放心,也有点不信,又仔细检查了一下,最终确认了:果然是好宝贝,杀人不沾血,碎头如击卵。 尽管如此,林木胜还是如同挥舞宝剑般,在手里挽出一个锤花,然后甩了甩,做完这套装逼动作之后,这才看向这些,被他定住的人和妖。 林木胜的内心,其实很紧张,这一点,从他不敢踏进血泊中,做些小动作,来掩饰内心不安,都可以看出。 只不过他对面,是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无论是人还是妖,脑子里唯一存在的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祈求林木胜别杀他,万一要杀人,也别拿那个锤子砸! 第92章 徒劳的反抗 金瓜锤的杀伤力,林木胜早在挚爱教那场战役里,已经见识过。这柄神兵,不愧是来自天庭,凡是被它伤害到的生灵,不但肉体受伤,连受伤部位的魂魄,也一并被伤害,死在这柄神兵之下的人,没有一个人的魂魄能够逃出去,都是肉身连同魂魄一起被打灭。 妖怪的魂魄,此时已经碎裂成好几块,飘荡在室内,林木胜对金瓜锤的威力有信心,没心思去查看这些。他伸出金瓜锤,指着眼前的人,看到那人眼中,流露出来的恐惧,他自己倒先自嘲:但凡有个第三方,看见眼前的情形,都会认为自己是反派角色,对面这些,倒像是好人。 自嘲,也就是那么一下子就过去了。 他随即神识一动,催动着金瓜锤,在那人脖子上一绕,将那人拖了过来。拖动时,那人脚下从血泊中滑过,留下了两道清晰的血痕。这一招化锤为锁链,是他灵机一动,临时想出来的。 这种血肉飞溅的场面,林木胜只好视而不见。他举起手,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脸,以此自己的分散注意力,这才勉强开了口。 “我有话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留你一命,答错了,喏,看见了吧。” 对方被定住,没办法回答。林木胜只好盯着对方的眼睛,当他确信,自己从眼神中,不光看出了恐惧,还看到同意和哀求之后,才继续说道: “我认为你愿意,是吧,那就好,我也不愿意这样的。很恶心,不是吗?” 他的语气,已经尽量显得柔和,只不过听在别人耳里,更像是恶魔在低语。 林木胜还是不怎么放心,暗自备好了几个法术之后,才解开了这人身上的定身术。 那人刚刚获得行动自由,身体就软了下来,就要瘫倒在地上。此时的金瓜锤,仍然缠在那人脖子上,林木胜赶紧举起金瓜锤,帮他站稳了。 “哒哒哒,哒哒哒。” 林木胜还没开始问话,就听见对方牙齿的磕击声。 这样子可不行! 林木胜只好为他加持了一个清心术,效果不太好,又来上一个安魂术,对方这才安定下来。 “名字?” “竹下俊夫。” “好名字,好姓氏。” “……” “竹下君,什么是多素?” “多素就是,就是……” “嗯?” “哒哒哒哒哒哒……” 这一声,又把竹下俊夫吓坏了,他不停哆嗦,嘴巴一直上下打架,就是说不出一句话。 林木胜不得已,只好重新为他加持了法术。 “是最纯净的魂魄,可以增强灵魂。” 林木胜点点头,对竹下俊夫展露出微笑。 果然就是一回事。秃顶奴称为多素,与本源的发音有些相似,也许是因为对方口音重,才使得林木胜听错了发音。 “这就对了嘛,这不是很好吗,我们继续?” “啊。” “这是什么地方,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吗?” 林木胜的问题,表述的不是特别清楚,有些费脑子。竹下俊夫愣了一下,这才反应了过来。 “这是须净天的仓储和分配节点,存放多素的地方。” 林木胜还是被自己所造成的后果吓到了,提问的顺序都有点乱了。在听到竹下提到须净天后,才问起对方的来历。 “我们都是须净天的人,我们小队负责保护这里,杀死所有妄图偷窃多素的人。” “你们有多少人?为什么直接动手杀人,什么都不问,万一杀错了呢?” “这里是须净天的多素储存地,在咒术界不是什么秘密,一直都有人试图偷盗,大番的净大人很烦这些事,下了命令,不用询问,抓到就直接杀了。” 竹下俊夫的神智逐渐恢复,说话开始显得条理清楚,甚至还会避重就轻回答问题。林木胜听出了这点,他这样的小心思可容不得,哼了一声,又问了一句: “多少人?” 竹下俊夫的神情,变得有些抗拒,眼睛眨个不停,一时间又不肯回答。 林木胜食指一伸,定身术再次发动,将竹下俊夫定住,这才通过神识催动金瓜锤,原本环绕着脖子的锤柄,登时解开,恢复了笔直的状态,随即扬起锤,做出了要砸下去的姿态。 从竹下俊夫的眼睛里,再次看见无尽的恐惧,林木胜才将金瓜锤扛在在自己的肩上,对着竹下俊夫微微摇头,直到对方露出哀求的眼神。 刚刚解开定身,竹下俊夫就急忙说道: “我们四十个,一半是妖鬼,一半是人,负责从这里到上面的三层,啊不,四层的安全,天台也算。” “怎么发现我的?” “您在十五楼做的那些事情,监控看见了,通知了我们,才没有阻止您上来。” 瓮中捉鳖?关门打狗? 林木胜的脑子里,立即跳出这两个成语。随即自己啐了自己一下:我呸!哪有自己这样形容自己的! 居然还会设圈套,这些人不笨嘛! 林木胜正在思考着,忽然发现眼前的竹下俊夫,手中似乎有一个不正常的动作,他来不及分辨对方要做什么,抬手又是一个定身术,将对方定住后,用锤头拨了拨对方的身体,马上看见,他摆在身后的那只手,已经抓住了一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大拇指离正中的那只按钮,仅有分毫的距离。 林木胜对他挤出了一点笑容,然后一把推开。推开前轻声说道: “一会再说。” 林木胜再次将金瓜锤变成一把钩子,将剩下的那只妖拉到了身边,直视着它的眼睛问道: “会说人话?” 妖怪此时当然没办法开口,眼睛也不能动,能够直勾勾的对着林木胜,还是林木胜主动将它摆成这样的姿势。 “愿意回答吗?” 妖怪的眼睛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林木胜不以为意,妖怪嘛,比人类少点感情表达,正常的事情。 将金瓜锤从妖怪的脖子上取下,重新扛在肩,然后信手解开了定身术,正准备发问。 被解除了束缚的妖怪,两眼睁圆,深吸一口气,双手同时向前用劲,朝林木胜的头部和腹部打去。由于双方都距离实在过于接近,它左手握着的电击棒,一下子就捅在林木胜的腹部,右手拳也即将砸在太阳穴上。 数十万伏特的高压,在林木胜腹部的衣服上,发出耀眼的、蔚蓝色的火花,附近的衣服布料,在高压电的作用下,迅速变的焦黑,随即散发出化纤产品被烧蚀后,特有的臭味。 这妖怪还怪凶悍的,只可惜判断错了形势,也用错了手段。 能够化形的妖怪,从修为境界来说,与林木胜应该处于不相伯仲之间。如果它在解除束缚带那一刻,转身逃走,或者施展法术攻击,有可能让林木胜手忙脚乱,从而逃出去或者发出警报。 林木胜的身体是无根土,土是天然的绝缘物体,数十万伏特的电流,还不足以击穿,因此,对林木胜的正常行动,无法造成影响。而大量的电流,聚集在一处的结果,仅仅是,将电击接触点的衣物烧坏,完全无法让林木胜瘫痪,或扰乱他的法力运行。 打向太阳穴的那一拳,也同样是无效的。 “嘣!” 随着一声闷响,林木胜用太阳穴,接下了妖怪的重拳,后果仅仅是林木胜偏了偏头而已。 在电击与拳击的间隙,林木胜终于反应过来了。经历了数次战斗之后,他对自己的这副身体,终于有了详尽的了解,知道该如何对待使用,不再有畏惧身体受伤的心理,更不会出现躲避、抵挡伤害之类的条件反射。 林木胜不闪不避,单手挥动金瓜锤,对着妖怪的头顶抡了下去,像是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林木胜的反应,当面的这只妖怪当然也看见了。只不过,不知道是出于凶悍的性情,还是由于用力过度、去势已尽而无法收回,或者兼而有之吧,妖怪也不躲闪,继续攻击林木胜。 “噗!” 头碎!身裂! 第93章 锤死它们! 锤头落下,又是一大滩血肉! 被锤头迸溅出来的血浆和肉块,漫天飞舞,淋在林木胜的脸上、身上,倒在一旁的竹下俊夫的身上,也被挂上了一些。 在林木胜心中,对锤形武器的认识,受到说岳全传、隋唐英雄传等通俗小说、演义评书的影响,特别是来自书中对李元霸、裴元庆、岳云等以双锤为武器的武将描写,向来都觉得,锤这种武器,应该是双持,重量至少也得有个八九十斤,用法也是以砸人为主,是以力破巧。 而他自己呢,师傅传给他的这柄金瓜锤,单柄长锤就不说了,重量不过两三斤,自身长度,头尾不过六尺,锤头大小如拳,形状如枣核,前尖后钝,还带着六条楞边,哪有想象中的样子;即使是灌注法力,锤头也只有哈密瓜大,重量从来没变过,长不超过五米。 也正是由于存在这样的,先入为主的观念,林木胜一直以来,在使用这柄金瓜锤的时候,都以刺击为主,辅以挑抹切割,将锤子当做大号的破甲椎来用,从来没有拿来砸过人。 今天,完全是一场意外。两次用锤来砸人,都是出于猝不及防,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第一次砸下去,所造成的后果,连他自己都害怕,因为血肉飞溅而出,一地都是碎肉和血液,而且妖怪的血肉,仿佛比正常人多很多,看着眼里,感觉实在是太残忍。 第二次的战果,就贴在林木胜眼前,只不过,他这次没有了不适应,反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凝视着自己的武器。 整柄锤子,照样是那么干净,片尘不染、光可鉴人的样子,林木胜甚至能从锤头的反射,看见了自己现在的相貌。 林木胜对着锤面,邪魅一笑,像是赞美,又像是讽刺,喜悦中,偏偏带着无尽的落寞。 暂时还活着的两个人,依然无法动弹,一站一躺,一前一后,矗在各自的位置。 林木胜看了一下这俩人,反手挽了个锤花,另一只手伸到自己前胸,揪住衣服用力一扯,然后是裤子、鞋子,全身上下,只要沾染上血肉的,都被他丢弃,只留下打底的一条平角裤,这当然是底线啦,不能动。 在两人的注视下,林木胜运转法力,空着的那只手,从头往下一拂,身上变出了一套铠甲:头上宽檐四瓣盔,盔顶缨管吐出一团红缨,身上鱼鳞甲,前后胸镶嵌着大块的护心镜,双手的臂搏、臂甲、手甲、肩吞、腰间都束带、前后腰裙齐全,脚上套着的腿甲铁靴,闪烁着寒光。 这身盔甲一穿,一股杀伐气息扑面而来。林木胜是模仿自刘天将的装束,缺少的部分,来自其对影视作品的理解和搬运。当然,这在专业人士的眼中,头盔、铠甲出自不同社会朝代,配在一起,有些不伦不类。 林木胜不管这些,他此时此刻的内心,唯一想到的,也是必须要做的,就是这个——一身披挂,大开杀戒! 林木胜再次向下挥动金瓜锤,直直砸在了竹下俊夫的脸上,整个脑袋一下子就没有了,又挥了一次,身体没了。 打碎了敌人后,锤头停留的位置,距离地板不足一寸。这一次,林木胜没有刻意控制力度,而是通过神识,事先设定好了不能打到地板的前提。 而金瓜锤仿佛有灵性一般,打完了敌人,就恰到好处地停在那,与地板没有丝毫接触,没有对地板造成丁点伤害。 好宝贝!真的是好宝贝啊!这宝物的名字,肯定不叫金瓜锤,肯定有个响亮的名字。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加上天庭没落,宝支真人的不作为,才让宝贝蒙尘。 林木胜的内心,不断为金瓜锤抱屈,甚至胆敢腹诽天使。可他偏偏就没有想过:这种后天批量制造的法器,在真人、金仙的眼里,算得了什么呢?恐怕,连被他们正眼相看的资格都没有! 林木胜踏步上前,走到最后那个人身边,当头又是一锤砸下。 两只妖怪身体已经稀碎,留下的残肢不多,看不出原形。林木胜随意检视了一下,根据残肢上光滑的皮肤判断,只能确定是无毛的动物,至于具体到什么类别、品种,就无法确认了。 两人两妖都被杀了,林木胜继续向门口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打量着周围的情形,调整了他的计划,转身向一则的墙壁走去。 林木胜贴着墙站定,脑子里再次推敲了一下自己的计划,确认没有大的疏漏后,先后施展了隐身术、穿墙术,才没入墙体当中。 隔壁房间被布置成办公卡座,但没有人。林木胜对破坏财产不感兴趣,仗着穿墙术的威力,横穿了这些桌椅,进入到了下一间。 房间里有三只妖怪,一个在打坐,两个在对着电脑的屏幕指指点点。 妖怪也会用这些高科技产品,这可也算是与时俱进了,林木胜对此不由感到稀奇。 林木胜刚刚从墙壁钻出来,打坐的那只妖怪,立即有所感应。它突然睁开眼,头开始到处转动,向四下打量,嘴里发出好几下古怪的声音。 打坐妖的叫声,似乎吵到了那两只程序妖怪,他俩一起抬头,对着打坐妖连声怪叫。双方就这样交流了几下后,程序妖也开始四下打量起来。 林木胜已经隐身,他的身体,也没有人体常有的各种味道,也没有发出声响。这种状态下,妖怪还能发觉异常,妖怪的感知能力,确实强于人类。 林木胜虽然不虞被发现,但他的计划是要全歼敌人,如果被发现,打斗起来,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还可能放跑一些,这情况,是他不愿见到的。 说时迟,那时快,林木胜只不过站在房间内,观察了十多秒钟,三只妖怪已经达成共识,开始找寻异常的来源,并且已经将搜寻范围,缩小到他附近了。 林木胜一个健步上前,分别向三只妖怪释放了定身术。维持隐身和穿墙术的同时,再同时释放三个定身术,这已经是他的施法极限了。 “咚,咚,咚,哐啷啷。” 林木胜施法的那一瞬间,三只妖怪立即找到了目标,几乎同时跳起,不约而同的向林木胜所在的方位扑过来。林木胜释放的定身术,也同时生效,三只妖怪立即中招,同时从空中掉了下来,两只程序妖落在桌面上,撞翻了电脑,压坏了椅子后,翻滚着落向地面。 妖怪那凶悍的性情,林木胜已经有了体会,心里早就已经打定主意,见一个就干掉一个,不在它们身上浪费时间。 三只妖怪刚刚落地,还在地面翻滚的时候,林木胜挥动金瓜锤,对着距离最近的那只程序妖,当头砸了下去。 一只、两只、三只,三大摊血肉,糊在地面上、桌椅上和墙壁上,自然也糊在了林木胜的铠甲上。 第94章 爽完了才最辛苦 这之后的战斗过程,实在是乏善可陈,四十个人,分散在四层楼的上百间房子内,少点的只有一个,多的也就四五个,而林木胜在发现敌人之后,上去就是定身术加锤子,再也没有给过对手喘息的机会。就算是五个敌人在一起,被他定住三个,锤倒一个之后,剩下那个,根本来不及用法术应对,只能依靠体术抵抗。 这个时候,这柄来自天庭的武器,威力终于显现出来了,无论对方用什么家伙事抵挡,锤击之下,没有一件武器能防住,可谓是当者披靡、摧枯拉朽。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层,扫了四层楼层,林木胜共计干掉了四十七只人和妖。这个数量,与口供不一致,看来还是被骗了。 看来敌人的话,是信不得滴! 林木胜他为了防止被敌人发现,没有走出到天台上,站在天台的楼梯间内,一边再次清点核实着战果,一边观察四周的情况。 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消灭了这栋楼里的守卫力量,这是他的计划的第一部分。从目前执行的情况看,计划的第一阶段,已经顺利完成,可以继续执行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要做的,是一边收拾现场,清洗留下的痕迹,一边找出存储基质的仓库的入口,攻入那个地方,按照他的估计,公开的入口不会在地面,肯定在附近这三栋楼里的某一处。 在林木胜的自我认知里,他没有失去理智,所作所为也并不是发疯,而是顺势而为,是在现有情况下,唯一的、有效的选择。 先将铠甲上对血污清理干净,林木胜打开方寸匣,将清理下来的污渍收了起来,随即在甲片撞击所发出的,丁零当啷声伴随中,回到了作案现场,一间一间地开始收拾了起来。 收拾这血肉,其实还是一件蛮辛苦的工作。进到战斗过的地方,先要打开方寸匣,将战斗留下的痕迹,这里指的是被干掉的那些敌人留下的东西,全都收进去,然后还要检查一遍,查看一下有无遗漏和损坏了的物品,再使用复原术修复一番。在检查的同时,还要注意有没有不寻常的地方,例如暗门、夹层之类,或者其他特殊物品,防止错过了入口。 而没有发生过战斗的房间,同样不能轻易放过,也得仔细检查,这才是让林木胜崩溃的地方。大量的时间,都花在找入口这件事,即便林木胜肆无忌惮的使用法术作为辅助,也无法节省时间和精力。 待到林木胜理清了手尾,他已经精疲力竭了。这次,是他修行以来,最累的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的身体并没有疲惫的感觉,但他的精力、神识,已经到了干涸的程度。期间,有几次都想放弃了,但林木胜自己都不理解,出于什么原因,坚持了下来。 坚持的结果,却毫无收获,这让林木胜更加烦躁。 站在首先发生战斗的那间房间,林木胜扶着那张不锈钢板,手指在上面,无意识的敲击着:问题出在哪里?自己的判断错了吗?难道说,只有地面上的那座阵法,才是唯一入口?或者说,三栋楼中,虽然有入口,但只有一处,而且还不在这栋楼内? 自己的运气,不会那么背时吧? 林木胜一边怀疑着自己的判断能力,一边又怀疑上了自己的运道。 自怨自艾了一会,林木胜发狠了:不可能,这么大的空间,不可能没有入口,否则不合理,难道让所有人都从一个地方进出,这不是人为制造交通堵塞吗?秃顶妖没这么傻,肯定是自己还有疏漏。 到底在哪?哪里还没有找过?是不是重新来上一遍? 一想到重来一次,林木胜顿时不寒而栗,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自己是一个多么细心细致周到精细的人,找过的地方,绝不可能漏掉,完全没有重新找一遍的必要! 那就是还有地方没找过咯。一想到这,林木胜马上想起了洗漱区,只有那里,是自己一直疏忽了的,从理论上来说,也是最不可能的,但是,还有一句话说得好:越不可能的地方,越有可能,越不会发生的事情,越会发生。 林木胜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帮子,须净天的守卫,为什么对卫生间都要采取监控措施?自己在十五楼上个厕所,它们都看的清清楚楚,这里面没有蹊跷,可说不过去啊。 带着疑问,再来看洗漱区,果然一切都不同了。 林木胜站在二十五楼的洗漱区,看着面前那一排整齐的卫生间,再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墙壁,发出得意洋洋的笑声。 卫生间没问题,有问题的,是卫生间对面的墙壁。一整扇墙壁上,表面上光滑平整,洁白无瑕,但是,但是,墙面上,有无数排列整齐、花色繁复的暗纹。 这些暗纹,就算是被普通人发现,也只会认为,是无任何意义的装饰花纹,但在林木胜眼里,这些花纹中,镶嵌着的,是好几个阵图,是只需要注入法力,就能够启动的阵法。 林木胜没有轻举妄动,对照着这个花纹的走向,先是在心里构建了一幅阵图,然后调出真知符里的知识,试图从中找到相对应的阵法,确认其用途。 真知符内的知识,并不齐全,也不是现代的电子计算机,不具有自动比对功能,林木胜只好依靠自己,一点点找,然后一个个核实,这又让他花费了海量的精力。 一昼夜过去了,除了做个晚课之外,林木胜一直沉浸在真知符内。这次,又创下了他的多个第一次。第一次在真知符上花费了最长时间,第一次认真学习阵法,第一次发现,自己不是天才,至少在阵法方面,果然是毫无灵性。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一些响动,打断了林木胜的学习时间,同时也打乱了他的计划。还好,他的计划不是必须在今天就完成,也不是没有备用计划。既然无法继续,只好先离开,反正他打扫战场的目的,就是要迷惑敌人,让它们在发觉守卫全员失踪后,找不到原因,也找不到线索,甚至不知道守卫是生还是死。 赶在对方来到之前,林木胜再次隐身加穿墙,穿过二十五楼的楼面,一直往下。法术产生的波动,立即引起了对方的注意,并迅速赶来。 林木胜回到街道上的时候,马上看见,四五十个人,其中有一半是妖怪,从另外两栋楼里,分别涌出,并开始在街道上,盘查行人。 我去,还真是肆无忌惮啊!这是黑社会中的黑社会,当年山口一族,在最强盛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 林木胜此时,早就换了一副打扮,收敛了体内的气息,外形和神情,完全是一员普通的社畜,在接受了不算细致的盘查后,顺利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第95章 求教 对于同伴们之间的交流,李想从来不限制,但从林木胜那里,了解了现代通讯技术的大概原理之后,李想对直接拨打电话,是严厉禁止的,但鼓励通过聊天社交软件的联系。 林木胜一回到住所,马上将自己记忆里的阵图画了出来,发给邹录其。没等多久,邹录其出现在群里,第一句话就是警告。 “千万别乱动,你发来的那个,是警戒结界。” 结界,就是神道人士对阵法的专有称呼。邹录其给出的这个结论,让林木胜非常失落,合着自己勤勤恳恳、刻苦钻研了一个晚上,为此还杀的人头滚滚,哦,不,没有人头,都碎了,应该如何形容?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贴切的词语。不管怎么说,反正很辛苦,找到的不是门户,而是陷阱? 邹录其的第二句话,总算是缓解了林木胜的失落感。 “不过,你给出的图形,包含了其他结界的纹路,真正的门户在下面藏着,你只是弄错了主次。” 林木胜暗忖:那就好,虽然画错了一些,可是找对地方了不是! “那要咋样?” 林木胜对自己的阵法天赋,已经是深深感到了绝望。不过~,没关系滴,这不是还有同伴嘛,邹录其懂,约等于自己懂。自己如果什么都会,还要伙伴做什么? 林木胜求教的同时,不忘找理由安慰一下自己,这倒是无可厚非的做法,人嘛,不管别人怎么对待自己,自己总要对自己好点滴! “一条长横代表是阳,两条短横代表是阴,这点你没有搞错,不过,这张图里的三角形,无论是用阴爻还是阳爻组成,都代表阴,圆形则全代表阳。还有其他图形,也有固定意义,说不完的。所以你才会错,总之,识别阵图,一定不能机械套用。” 阴爻阳爻,只不过是最基本的布阵知识,据此延伸出来的,各种图形文字的组合,才是布阵的必须掌握的要点。 而邹录其话里的意思,其实是说,你林木胜,除了阴阳爻这个基本知识没搞错,其他都不对,所以才搞错了阵图。 林木胜的内心很强大,能够承受这小小的挫折。 “说什么呢,录其,不要东拉西扯,说重点嘛,是吧,师兄。” 李想没搭理他。通过网络联络,就是这点不好,你的呼叫,有时候无法得到及时回应。这时,你不知道人家是真没有看见,还是不想搭理你。更可气的是,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你还没地方说理,也没理由生气,脾气性格稍微急躁的,只好气的自己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木胜,你拍下了吗?拍下了的话,发过来,我来找。” 邹录其不与他纠缠,问到了关键地方。 他们一行,进入人类社会这才多久?短短的几十天,如今就连几十年前的鬼魂,都知道用手机拍照来代替眼睛、笔记,是最简便快捷、最实用的技巧了。林木胜作为一个现代鬼,当然不会放着这么好的技能不用。 多角度的图片、完整的录像,一股脑都给邹录其发了过去,林木胜才回复道: “都在这了,要多久?” “快不了。木胜,这些玩意,从整体脉络来看,就是一锅大杂烩,阴阳道加神道,还有一些个人经验,连咒文都加片假名,我去!还有万字符,变形过的。两天,怕是够呛。” 数据有些大,星链的传输速度跟不上了。邹录其刚好不容易收到两张图片,也不去等其他数据,马上打开一看,又马上就给林木胜打了预防针。 既然是这样,那就等呗,还能怎样。 “快点,急!” 林木胜回了这句后,也就不再说什么,转而开始不断的艾特李想,想找他谈谈关于基质的事情。 对基质的兴趣,林木胜是突然产生的。上一次在广岛,他吸收了一些,当时的感觉是非常舒适,但对这类物质,并没有特别的上心,不但如此,当时,因为李想执意要求,继续追查基质,他对李想还颇有微词。 无论林木胜如何呼唤,李想始终没有回应,反而把李正给叫了出来。 “木胜,你很清闲吗?” “说。”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请教?” 林木胜仅仅回了个鬼脸,不解释。 李正的性格,林木胜早就摸清了。他在同伴之中,说话的方式,向来是有一说一,直来直去的,从来就不管对方有事没事。这种相处方式,连他的想哥也不例外。如今突然问好问安,自然是因为有求于人。 林木胜这时,正因为李想不搭话而烦着,对与李正耍嘴皮子一事,提不起兴趣。 出于各种考虑,李正对自己在小岛上的真实情况,一直没有说出来。而李想作为带头大哥,当初确定将网络作为联系工具时,已经说明,聊天群只是大家相互报平安和求救的工具,各自对自己的行踪、所作所为,不必事无巨细说明。李想作出这样的规定,一方面是出于对彼此能力的信任,一方面是出于对现代网络的不信任。 这件事,李正不主动说出来,是因为他心虚。他在大家心目中,还有他对自己的自我评价,也就是现在所谓的标签人设,都是杀伐果断、嫉恶如仇、雷厉风行和与妖魔鬼怪不共戴天的。但这样一个人,居然因为一席话,轻易放过了一只妖怪,还救下了妖怪的魂魄。 况且,救助收容妖物,即使这只妖物是自己的妖这件事,有悖于上清宝气界一向来的惯例。 一件事,对于他自己来说实属反常,又有违潜规则,李正在众人跟前和上清宝气界,一时间无法交代过去。 “我听说,现代的法律制度内,有紧急避险制度?” “嗯呐。” 李正等待的有点不耐烦了,林木胜迟迟才回了这么一句。似曾相识的风格,着实让李正气恼了一下子。 “含义解释一下。” 又过了一会,林木胜却只回了个问号,其意不言自明。 李正一看,这个解释不清啊!要解释清楚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自己岂不是要讲清楚过程,这怎么行?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先回了个不字,然后继续发了一句:必须说,重要。 经他这样连连重复了好几次,林木胜终于肯为他解答了相关词义。所说的内容,与李正之前从璇的口中获得的,基本一致。受限于学识不足,李正频频提出疑问,有些问题,还显得非常粗浅幼稚,林木胜作为重度厌蠢症患者,居然耐着性子回答了。 李正边听边问,但听了后面,又忘了前面,常常颠三倒四,问了又问,十足的学渣的巅峰表现。 “吃人也能受法律保护?” “滚!” 时间,就在他们几个之间的教学相长中,慢慢流逝。 第96章 万事必有因果 “什么事?” 就在林木胜与李正纠缠不清的时候,李想终于冒了出来。 “师兄,你可算是来了呀,师弟我是想死你啦。” 刚看见李想的发言,林木胜赶紧捧场,一句话之后,就是各种表情包,颜文字,极尽阿谀逢迎,将李正那个烦人精,发出来的问题,一下子推到楼顶上,从屏幕上消失了。 李正见状,也不甘示弱,用一个个动图对应着林木胜的表情,不断与之斗图。李想看到屏幕不停刷新,立即禁言,然后将两人踢出群聊,然后再拉了回来,再踢出去,再拉回来,如此循环了三次,才收手。 李想的这一通操作,看的林木胜是眼花缭乱,浮想翩翩:这些东西,自己可没有教他,玩起来这么熟练。难怪人们常说,兴趣爱好才是学习的最佳动力源,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这些百年老鬼,如此认真钻研聊天软件的使用方式,熟练掌握群主的权限。他在这个app上,到底花了多少时间啊? 整顿好了秩序,李想这才说正事,而林木胜关于基质的问题,却没有得到及时答复,直到林木胜又一次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李想才问道: “你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不会呀,我这不是又遇见了嘛,所以,” “不对,你的理由不正常。” 李想的疑虑,自有其考量。他上次听见林木胜提及了基质,立即想到了,这东西对邹录其有大用,所以才让林木胜追查。当时林木胜虽然没有直说,但他的反应,并不热切,反而隐隐有抗拒的意思。这次,虽说是再次遇见,但态度转变的太突然。 李想的判断,林木胜不怎么认可,但却没有立即反驳:自己没有觉得哪里不正常啊,上次是上次,再次遇到了,还不允许让自己产生兴趣吗? 林木胜为了让李想放心,就将自己的经历简述了一下,还着重强调了一下,为了找到入口,其中的千辛万难。六十秒一段的语音,他足足发了五十多段,才将事情经过讲完。 这一段段的语音,李想好不容易才听完,还没回复,李正到先来了一句: “全锤扁了!赞!~” 李想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林木胜如何杀敌这件事,反而对他第一次用金瓜锤砸人感兴趣。 “真的是第一次砸?” “嗯呐。” “洗炼了几次?” “三次啊。三次是标准啊。” “双炼?” “对,双炼。” “没有阻滞?” “很顺利。” 两人说的洗炼,是指刚到手的法宝,无论是武器还是法宝,为了能够顺利使用,需要使用者重新炼制一番。 而双炼的意思,是炼制时,既要用神识洗练法宝,为法宝打上自己的神识标记,还要将法力灌注进去,让法力在法宝内流转,最终让法力与法宝之间,形成连接,以后使用时,法力能够及时传递到法宝当中。 而那些一次性的法宝,或者略具神效的小玩意,只需要打上神识,不需要灌输法力。 法器属于普通级别的法宝,只需要经过洗炼三次,就足以让使用者完全掌控,等级越高级的法宝,例如宝器、神器等,就算是境界修为能够操控,需要洗炼的次数也越多,神器是最高级的法宝,就算是宝支真人这一级别的,也要经过九九八十一炼,才能完全掌控。 林木胜将金瓜锤当作法器,并无不妥之处。这件武器,虽然是天庭遗物,但根据上清宝气界的划分标准,其材质、操控手法及用途,也只能划归法器,并不会因其出自天庭,而另眼相看。 对林木胜的做法,李想没有提出质疑,对他的炼制能力,也深信不疑,可就是觉得始终有不妥之处。 沉默了一会,林木胜追问道: “关于基质,秃顶妖除了供养大妖之外,还能用在哪里?” 李想回答了,但不是用文字,而是发过来一张美钞的图片。 “钱,等价物?” “嗯呐。嗯呐。” 看样子,李想对嗯呐这个词,比较反感,又不好意思直说,那样显得太小气。所以嘛,故意不用文字回答,用了张图片,给林木胜设了个套子,然后以其人之道,还了过来。 林木胜对李想的回答方式,只能置之一笑。同时明白了,秃顶妖到处收集这些,但又没有将收集到的基质,直接供养大妖,原来打的是这个生意经。 “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有这么浓厚的兴趣?” 李想的反问,让林木胜陷入沉思,什么原因?因为第二次遇见?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他自己稍微深入一想,也同意了李想的判断:自己的表现,确实不对头。 确定有异常,就要找原因,逃避只能掩盖问题,但解决不了问题,不找出原因,欲望积累到一定程度,肯定要爆发,到时候就晚了。 任何行为,都是有原因的。其中起作用的,促使行为发生的,有些是来自外部,有些是内在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内因。 这是林木胜身为人时,得出的经验,如今也又用。 事情从哪里开始发生变化?飞机上,什么也没有发生,肯定不是这里。邂逅大岛樱的那次,林木胜对她没有欲望,一切出自误会、巧合,应该也不是。那就是被草屋神社的乌云熏染之后?那小玩意,都不敢触碰自己坐的车子,不值一提,也不是。 那是第一次砸扁人吗?那是被动反击,林木胜事先没有这个打算,事后,一想到事后,林木胜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自己换上铠甲的行为,是不是不对头的开始呢? 动手清理之前,换上盔甲的事情,林木胜没有告诉李想,他一直认为,这个举动,实在是态装了,说出来担心被他们取笑。但现在不一样,必须说出来,让李想帮自己参考。 正如林木胜料想的一样,李正最早跳出来开嘲讽: “哎呀喂,木胜子,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啊。以后要教教我,我在海里,该打扮成什么样子?” 林木胜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语音: “巴博萨,铁钩子也行。” 李想没有被穿甲战斗,这一表象迷惑,也不局限在这件事,追问道: “之前发生过什么,嗯,不寻常的事情?” 关于草屋神社的事情,林木胜已经告诉过李想,唯一还没说的,就是与大岛樱的那场美妙的误会。当然,用美妙来形容全部过程,是站在林木胜的立场所见,对于当时的大岛樱来说,噩梦已经是最恰当的形容了。 林木胜说完这段经过,正搜肠刮肚,准备反驳李正,就看见系统提示:正爷已经被群主禁言。 “哈哈哈!” “你也想要?” 林木胜赶紧找道歉的表情,猫猫狗狗的,手绘的,连发了五六张,才换来李想一句: “下不为例。” 第97章 人上人,人下人 李想终于说回了正题。 “你是人,你又不是人。这就是症结所在。” 啊?林木胜听了这话,第一个反应就是,师兄什么时候变成神棍了? 李想的第二句话,将林木胜的发散思维,带了回来。 “数十年前,我跟着伏之兄出去,也有类似的情形,你要不要听听,参考一下。” 林木胜第二个反应:师兄又开始卖关子了,师傅,你害人不浅啊! 还好,李想也就是顺口问问,知道事情轻重,没有吊胃口的打算。 “那年,我第一次去的,是白象的一个小界,我至今还记得,名字叫艾湿婆多界,发音是这个,梵文怎么写我不知道。别问。” 谁想问啦?李正被禁言了,我会打岔吗?林木胜只敢在心底嘀咕,一个字也不敢发出去。 “具体经过,我就不说了。期间因为追击敌人,第一次在凡人眼前显露,那是一只猴面蜘蛛,被我打伤后,为了疗伤正在吞噬凡人精血。我是从天而降,落在敌人的背上,将之一剑枭首。” 李想停顿了一下,林木胜知道,重点来了,赶紧收敛心情,全神贯注的等待着。 果不其然,李想叹了口气,不但不继续讲述他的经历,反而问道: “你知道,当时那只魔物吃人的时候,那些凡人如何吗?” 林木胜撇了撇嘴,反正是网络聊天,李想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做什么动作都无所谓啦。 这有什么好猜想的,肯定是四散而逃,或者有小部分人奋起反抗,但肯定不多,那里的人,当奴隶当惯了,有反抗意识的人必然很少,最多三几个,嗯,为了让李想高兴,该怎么说呢? “肯定只顾着逃命,没人敢反抗,还丢弃了老婆子女,有人为了逃命,连自己的血肉至亲都砍?” 林木胜知道,人性之丑恶,能到何种程度的。他觉得,那里的人,肯定是非常不堪,而不是因为品性优良,才让李想记忆深刻,以至于至今无法忘记。所以,他极尽自己的想象力,做出的猜测,完全是为了迎合李想,并不是他真实想法。 “一个村落,接近五百人,不逃跑,不反抗,都乖乖跪在地上,等待魔物挑选。我取得时候,地面上留下一堆衣服。衣服虽然破烂,但都是那些被吃掉的凡人,自己主动脱下来,丢在地上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世界上,哪有这样的事情,人,自己已经被当作食物,却不反抗? 林木胜的脑海里,莫名跳出一组画面:五百多人,静静跪在一个大广场上,用期望的眼神,看着盘踞在讲台上的一只大蜘蛛。那只大蜘蛛,伸出好几只触手,每只触手上,都抓着人,蜘蛛的复眼,正在挨个打量手中的人,看见了满意的,就送入口器中,不满意的,丢一边,然后继续抓人挑人。 那些被丢在一边的人,满脸失落,甚至因为没有被吃,而痛哭流涕。 这画面滑稽,真是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全村都中了毒?不对,是迷魂术。好厉害的魔物,好厉害的法术,不过,终究是想哥技高一筹。想哥威武!” 李品这话,虽然有马屁之嫌,但所做出的猜测,是最合理的,林木胜深感赞同。 “你想多了,要迷惑这么多人,宝支真人来了也做不到。那里的每一个人都神志清醒,没有受到迷惑,他们是自愿被吃掉,嗯,很多还是希望被那魔物吃掉。” 哦,林木胜自以为明白了,原来全村都入了邪教,成为了邪教徒。狂热的邪教徒,当然做的出这样的事情,不仅如此,更加令人匪夷所思的也可能。 他转念一想,也不对,邪教教义,从广义上说,也属于迷魂术。而迷魂术造成这样,刚刚已经被李想否定了,所以,也不是。 “别乱猜了。听我说完。” 林木胜本来要提问的,既然李想都说了,他也就继续认真听讲。 “我做掉了那魔物后,村民开始表现的非常奇怪,大部分人都站起来,依旧没跑,张望了一会后,仅仅过了一小会,他们自发的安静下来,重新跪在地上,有几个人上前来,跪着来的,用各种语言不停说话,我听懂了其中一种。” 李想发来的文字,到这里,突然断了,好久也没有新的内容出现。林木胜急得什么似的,暗忖:继续更新啊,这么不继续啊,难不成老毛病又犯了?还是网络断了呢? 所有的同伴中,唯一敢说、肯说的李正,还在禁言中,说不了话,其他三个人,都是人精,也都不说话,静静等着。 时间过去了很长很长,长到林木胜已经调出上次拍摄的视频,研究着那些暗纹,并产生了幻觉,认为自己似乎也能够看懂其中的内容,这时,才收到了新消息的提示。 “我不是有意的,这件事情牵涉的太复杂,说着说着,我自己忘记重点要说什么了,只好重新想想,现在想清楚了,你们都不许发言,听我说完。” 李想的解释很合理,任何人表达自己的观点时,都容易出现这样的错误。原本时要证明或者强调某种观念,随着时间延续、话题深入,或者对方的诱导,导致思维混乱、叙述主次颠倒,结果,离原来要表达内容相隔万里。 只不过,鉴于李想的传承,和劣迹斑斑的过往,林木胜心中对此,半信半疑。 “他们问我的名号,和要求如何供奉,是血食还是金银珠宝,或者是其他,他们一定满足。我有点好奇,问要什么回报,他们说不要,供奉强者,对他们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无上荣耀。” 李想发出这段文字后,又停了下来,直到大家理解了其中的含义,才发出了新的消息。 “我很震惊,当然,听到这话,当时还有点其他情绪,那种对凡人生杀予夺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还有满足感,就是老子终于有了这一天的那种,对凡人的怜悯,对这些人的麻木和愚昧的鄙视,自然也有。” “我当时还有一股冲动,老子留在这,受他们的供奉崇拜,管理他们,做的肯定比那只蜘蛛精要好。” “世间的生灵万物,分为三类,居中的是人,此外就是人之上的人,以及人之下的人。” “绝大多数人,天生在下,一小部分天生在上,不过,你我这类人,则都不包含在这两类人当中。我等生于中国,居其中是神意使然,而待时以跃居野人之上,也来自神意,只要不自甘堕落,必然不会被人以牛马羔羊视之。” “木胜,我这次的经历,虽然与你的完全不同,但本质是一样的。” “你自入道以来,修为一日千里,虽然是鬼修,但早已脱离中而居于上。时至今日,挟道术变幻之威能,操弄人性人性,玩弄他人生死于股掌之中,你感觉如何?是不是很神气、自得、自傲、满足、兴奋,感到这世间蝼蚁遍地,任我予取予夺?” 林木胜见到这段文字,曾经在书中读到的一句话,同时也是与妻子发生争吵时,她曾经说出的那句话,在他脑海里哄然响起。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李想说起的这件事,重点不在于村民的表现,而是他自己内心,因为他人的卑微,因被捧上神坛而产生的优越感,和因优越感而生出的,视众生万物为草芥的心理。 李想说的这种情况,林木胜似曾相识,他以前曾经有过一样的经历。当年功成名就时,他除了其他女人之外,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尝试过,仗着自己名声在外,交际广泛,还有一两人赏识,言语行事,常常得罪人,而且不以为意。当年的行为,用嚣张跋扈来形容不为过,以至于连自己的妻子都看不下去了,才用这句话批评他。 从认识洛奇奥开始,直到锤毙全体守卫,林木胜的心态是逐渐改变的。从小心翼翼提防被识破,到肆无忌惮行事,只不过是短短几周时间。这期间的每一件事,都成功了。这些成功,不断增强他的信心,以至于信心膨胀,变成了狂妄自大。 经过李想的指点,林木胜对自己的内心,有了一定认识,理智逐渐恢复了,同时,新的疑问也产生: “师兄,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只不过,我还有两个疑问,你能帮我解答一下吗?” “两个,好嘛,你倒是能举一反三,说吧。” 第98章 该做的还是要做 “我刚刚进上清宝气界那会,属于是师兄说的中人,师傅曾经批评我,认为我没有强者心态,不适应上位者该有的做法。我当时很迷惑不解,不知道怎么做,才算是强者。师兄,你刚才那么一分析,我感觉,上位者心态,不就是我这样的吗?可是,你又说我这样也不对,我要怎么办?” 林木胜实在不耐烦打字,改为语音,语气里,满是疑惑和委屈。李想马上回了一段语音,语气里满是调侃。 “你自己想,别问我。我想的,不是你要的,这句话是师傅常常挂在嘴边的。” 林木胜顿时一阵无奈,暗忖:我就知道会这样,刚才拖了那么久,肯定也是在戏弄我。我说的是正经事,还这样,实在是太过分了! “师兄~~~” 一直沉默的邹录其,突然在群里发声: “木胜,别急。想哥的意思,我可能听懂了一丢丢。以我的理解,他的意思是不重要。你说的那些,什么强者心态呀,什么下位上位的,都不重要,你怎么想都可以。所以才和你开玩笑。至于这些为什么都不重要,我没想明白,听听想哥怎么说。” 邹录其跑出来添什么乱!林木胜心里碎碎念,只是发了个“啊”字,不反驳也不赞同。 “录其的理解,有那么一部分是对的。” 李想估计也是不耐烦用文字交流,直接改为发语音。 “万事自有其度,这个我们都知道吧,都认可吧。你以前吃喝行动的时候,喝水与喝酒,量是不是不一样?过量了,你身体是不是不自在。喝水有喝水的度,喝酒也是。喝水,相当于你是中人状态,喝酒,相当于是人上人,两者的量能一样吗?不能!如何掌握,你自己说了算。不过,做的过分了,自有小楼姑娘收拾你。哈哈。” 李想打的这个比喻,似乎不太恰当,从表面上看貌似离题万里,林木胜按自己的方式,勉强理解了:喝水量肯定大于喝酒的量,而喝水过不过量,受到影响的,只有自己,喝酒过量,发了酒疯,受影响的范围就不可控了。 水量酒量,相当于不同阶段的人,在对资源属性和掌控、思想、行为影响力等方面,所拥有的尺度和范围。 林木胜一直沉默,李想也许另有要事,不再继续与他交谈,群里顿时冷落下来。 时间到了第二天下午,林木胜一直沉浸在李想的教导中,翻来覆去都是,自己要如何抉择的问题,似乎忘记了托邹录其破解阵法的事情。 当他无意识的拿起手机,看见邹录其在群里的留言,才猛然发现,已经找了五六次,自己都没回音。这下,邹录其该不会偷偷咒骂自己吧? “你还知道回答啊?你昨天不是很着急吗?” 邹录其的性格是真好,换成林木胜自己,早就怨气冲天。林木胜害怕邹录其继续抱怨,不敢接话,只好回了一句: “解开了?还得是你啊,录其。” 短短几个字,连消带打,将邹录其的怨气,被一下子憋了回去。他没再发言,而是默默发来一张图。 这是邹录其手绘的阵图图解,上面有所谓结界的完整构型,也标注有破解的顺序,阵图的底端,还有数行娟秀的文字,列出了注意事项。 林木胜略加研读,与自己记忆中的暗纹纹路一对比,就记住了破解手法。他不由在心中暗暗赞叹:果然是专攻阵法的行家,不但破解速度快,连思路都非常清晰,就算是完全没有基础的人,拿着这张图,闭着眼睛都能用。 心里这样想着,为了安抚邹录其,他干脆将这些赞誉发在群里。从字体多么好看、作图多么工整,思路带给自己的启发,等等,只要是想到的,就按赞美公式赞了一通。 邹录其那边,因林木胜没有及时回复,虽然没有发怒,但心中总是有了芥蒂。林木胜刚刚的话,堵住了它的嘴,但没有解开这个芥蒂。随着林木胜略带夸张,但不失真诚的赞誉,邹录其的怨气,终于被完全化解了。 “木胜,这阵图没有你说道那么玄乎,表面上看着复杂,其实很多是故弄玄虚的,没有实际作用,吓人的。这帮子,只学了个皮毛。” “那也要你才能发现,是不?我就被他们搞晕乎了。对了,你这下面说,有可能需要使用引物,那是什么?” “这个是为了普通人,能够出入结界而准备的,你不需要。找到的办法很简单,你在这结界的附近找找,一般是装在瓶瓶罐罐里的,水或者粉末。” 林木胜仔细回忆了一下,想起了那地方,墙角有装点环境的绿植,还有用于清新空气的香炉,有了大致的猜测,不是香灰就是盘里的水。 一切阻碍都解决了,林木胜现在的问题,是去,还是不去?他刚准备放下手机,仔细考虑这件事的时候,邹录其反而问起关于基质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搜刮基质,想哥不是说,你对这个一直不感兴趣吗?刚才好像没有提到这件事。” 这个问题,对于林木胜来说,其实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他才不再需要李想解答,邹录其的境界,暂时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还无法理解,有此一问,不足为奇。 “不是我想要,而是到了我这个阶段,必然要追逐一些,嗯,这么说吧,看似无用,实际上也没什么大用,但,必须要有的,就像人间的富豪,对财富的占有欲望,是无限的。那些财富,是他们必须的吗?那玩意不止渴不能解饥,他们为什么要搜集?” 林木胜的解释很到位,邹录其一听就懂。 “是你的身体要,拥有它证明了你的实力,是吧?” 林木胜回了一串大拇指,之后才说道: “这想法不对,是修行路上的阻碍。” “那?” 邹录其没有说出口的意思,林木胜霎时间就明白了:想法错了,岂不是代表,不能按照错误的想法,继续干下去。这样一来,邹录其的一夜辛苦,就白费了。他赶紧回复了一句: “当然是继续啦!不对的事情,谁说就不可以做了!” “五十叔,小楼姑娘。” 这句话,显得非常突兀,根本不是邹录其的风格。林木胜定睛一看头像,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李正被解除了禁言,这话,就是他说的。 这话,林木胜可没法接,只好在自己的房间内,干笑了两声,内心刚刚涌起的豪情,顿时消散了许多。 “师兄,禁了他。” 林木胜已经搞明白,为什么就在短短几天内,自己的心态发生如此大的变化:不断累积的成功,不断精进的修为,给了他信心、底气,也带来了更多、更强烈的欲望。 所有的欲望,最终转化为一件事:证明自己,这一最朴实无虚的追求。抢夺基质,不是为了占有,只是为了证明,只要我想这样,我就做得到! 第99章 潜入 林木胜决定爆人家的仓库,抢夺基质的态度很坚决,李想对基质的态度,早已明确,如今有林木胜代劳,那还不得乐见其成,当然也不管了。 反正早就说清楚了,不要过分,否则由林木胜自己,向小楼姑娘解释。至于如何界定过分,李想没详细说明,只有靠林木胜自己把控咯。 打定主意后,林木胜马上行动起来。 此刻的时间,正是傍晚时分,人群非常拥挤,这么多的人,仿佛一下子从地底下冒了出来。这些都是下班的社畜,放学后不肯回家的学生,小部分游客。有些正在前往不同的消费场所,有些无所事事,站在街道上。 时间早晚、有无人群打掩护,对于林木胜而言,都不重要,但是拥堵的人群车流,反而妨碍了他,导致他无法快速到达目的地。 林木胜要去的地方不远,只要走一段时间就到。但路上实在是太多人,他不得不不停避让着,迎面而来的人,跟着人流慢慢的向前走动,这情景,让他想起了当年寒暑假期间的车站广场,顺带又想起了读大学的那些时光。 林木胜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往事,直到被红绿灯挡在人行道,他才收回遐思,观察起了交通状况。 各种车辆,缓慢的从林木胜眼前通过,他也不在意,直到一辆熟悉的车辆,进入他的视线中。国内要加价卖的水鱼车,在这座城市里卖的并不贵,今天在路上的就有很多,林木胜根本没有在意。但这一辆完全不同,车的各种特征,他记得很清楚,是大岛樱开的那辆。 司机还是她! 林木胜有些惊讶,这座城市很大,能够容纳一千五百万人的城市,大的让人无法想象,居然还能见到唯一的熟人,这是什么缘分啊? 没有入道之前,发生这种情况的话,林木胜最多将之当作巧合,一笑了之。但现在嘛,可不敢掉以轻心,他赶紧抬头看了看四周的方向,确定了自己面朝着的方位,又看了当下的时间,再打量了身边的人,分辨了不同方位的老少男女,两只手插进裤袋里,开始掐算。 六四,涣卦。涣其群,元吉。 这是一道吉卦,行事过程中,虽然不能说一帆风顺,有可能出现意外,但是总体趋势,是有利于求卦之人。 林木胜不放心,过了人行道之后,又换了个方位,再次算了一遍,结果是一样的。 会出现什么样的意外,来自人还是妖,或者是来自政府的干预? “站住。” 一声粗鲁的呵斥,引起了林木胜的注意,顺便打断了他的思考。 意外这么快就出现了啊! 林木胜心中的念头匆匆闪过,眼睛看向发出呵斥的方向。 一个黑西装,满脸不耐烦的看着林木胜。两人的目光刚刚对上,他就用手指指着林木胜,再次说道: “你,就是你。喊了多少次,你耳朵聋了吗?” 我去!什么东西,太尼玛不讲文明礼貌了。 林木胜的怒气,顿时也上来了。他习惯性瞪了对方一眼,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应对,其实是权衡着反击的力度和方式。这时候,对方的手腕,却弯了回去,指向了他自己的左胸。 那里的衣领上,别着一枚长方形胸章,胸章上是一只长腿长喙的鸟,鸟头抬头望天,鸟喙穿过徽章的上框,露出了几毫米。 对方放下手,上前两步,几乎是与林木胜脸贴着脸站着,低头看着林木胜的眼,恶狠狠的说道: “我代表神鸟组,问你一些事情。” 林木胜今天的形象,是一个羸弱的不良青年,只有一米七左右,全身无肉,而对方身高至少一米八,长得膀大腰圆,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样子。 林木胜向四周打量了一下,发现类似装束的人还真不少,他的旁边就有三四个,正在与其他的行人交谈。那些人的态度,表现的十分友好,无论是动作还是语气,都显得非常有礼貌,不像这位,用凶狠的语气对待自己。 “看什么呢?嗯,耳朵有问题吗?我叫了五次,你一直向前走,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们神鸟组?” 哦。原来如此。林木胜明白过来了。是自己一门心思只顾着算卦,没有留意他的呼叫声,这才导致他态度极端恶劣。 不管怎么说,自己失礼在先,那就不怨别人生气,自己也不好发作了。林木胜微微弯了弯腰,动作很敷衍。 “失礼了。我正在想着一些事情,没有听见你的叫唤。请问你有何指教?” “拿出身份证,你要去哪?” 对方的态度依然很恶劣,问起话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林木胜飞快的做出了判断:这是当地的黑社会!正在替那帮子须净天的人做事。自己不能翻脸,否则动静太大了,容易增大后期的难度。 林木胜慢吞吞的拿出皮夹子,翻开身份证,刚准备举给对方看,就被一把抢了过去。 在林木胜眼里,对方的抢夺动作,显得非常慢,自己只要稍微缩手,就可以躲开。但他考虑到,眼下还是要尽量低调,这才好不容易,忍住了缩手躲开的冲动。 “咦,很富有啊。佐藤毅男?去哪?” “前面。” “八嘎,前面那么多地方,地址?” 半路上被盘问的事情,林木胜事先哪里想得到,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准备。他侧过头,看了看对方的身后,发现了一处地方,赶紧指了指: “那里,那家柏青哥。” “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吗?” 这家伙在虚张声势,这里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少说有十万,你一个黑社会,哪有这闲心记住每个人。 林木胜对这家伙说的话,一句都不信,但出于慎重起见,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是的,我常去的那家,运气太差,请大师算过,来这家有赢钱的希望,我就带钱过来。” 对面的壮汉嗤笑了一声,拍打着手中的皮夹子,问道: “所以,带来这些?” 林木胜的皮夹子里,除了那张伪造的身份证,那是住酒店用来登记的,其他的,都是本地的货币。票面也从每张十万的,到十元的钢镚都准备了不少。相对于其他几个人,他的社会经验更丰富,早早就用美元,换了一大叠的日元,将内侧塞得鼓鼓的。 皮夹子里,足有数百万元。那人看着里面的钱币,眼里露出很明显的贪婪。他将钱包紧紧抓在手里,眼睛骨碌碌转动,似乎生出有其他的心思。 “唉!” 林木胜的呼唤,让那人终于回过了神。他猛地将钱包往林木胜手里塞去,口中说道: “快走。” 林木胜接过自己的钱包,灵活的躲开了对方推搡自己的那只手,快步离开,朝刚才指的那家店走去。 林木胜一边走,一边用神识观察,发现那家伙,一直盯着自己的背影,并且与另外两个人窃窃私语着。 看来,为了防止暴露的过早,只有去那家柏青哥的店,走一趟了。 第100章 闯 林木胜在游戏机前,消磨了一个小时,神识始终注视着大门,依旧没有等来那个神鸟组的人,反而是店里面的经理,自他坐下不到十分钟后,就有事没事过来献个殷勤。 他心里不免有些好奇:这那个家伙的打算,只要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啊,不就是见钱眼开,打算抢了自己吗?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不出现? 之前兑换的两万个钢珠,一小时间输完了,林木胜这时觉得,离开的时机成熟了,嘴里嘟哝了几句,像是埋怨机器不好,边嘟囔,边起身,准备离开。 此时,店里的经理又来了,正好见到林木胜起身。 “先生,你需要暂停一下吗?这部机器,我们可以为你保留一小时。” 林木胜脸上露出沮丧的表情,摇摇头,抬手做了个喝酒的动作。 “附近的清酒有吗?我先去喝两杯,如果回来,到时候再换个机器。” 经理的举止很标准,热情的将林木胜送到店门口,指明了酒吧的方向,还目送着林木胜,直到背影消失,才转身回去。 经理刚刚进入店内,身后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是那个盘问林木胜的男子,身边还站着两个同样打扮的人。 “这么快就输光了?” “只消费了两万,嫌弃机器不好,说去喝酒,改天再来。” “钱还在,那就好。” 那个神鸟组的男人,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正夫,你不要乱来,万一被组长发现了,这可是要切腹滴。” “小野,你放心,我们不会出卖你,刚才向你提出来的条件,一定会兑现滴。” 林木胜来玩的这家柏青哥店,是神鸟组的产业,店里的这位小野经理,与正夫都是组织的成员。 这样的情况下,正夫当然不会去组织的产业里打劫,也没有跟踪进去的必要,一切情况,都可以通过内应了解。 林木胜自然不会去喝酒,他走到拐角,就趁机钻进了街道旁边的绿化带,躲在一个可以遮挡身体的位置,也不改变样貌了,直接加持了隐身术。 施展了隐身术之后,会带来法力波动,是必然的。只不过这种只施展单个法术,带来的波动很轻微,不容易引起注意。这也是林木胜仅仅施展一个法术,其他的,诸如护身术,清心术之类,原本是临战必须加持的法术,就一概被其放弃的原因。 林木胜的目的很明确,马上进入那栋楼,然后打开结界,进入里面。所以,他权衡利弊,觉得还是隐身进入比较好,无须与外围的这些凡人纠缠。 这样做,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是林木胜刚刚想明白的。 打开结界后,里面是什么情况,林木胜根本不知道,但凭经验判断,肯定是会被发现,被发现了,终究还是要打上一架,这个结局,是改变不了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快点进去,早点打,早点休息。 站在那栋楼的外墙旁边,林木胜用神识感应了一下,感知范围内,没有丝毫法术波动。只不过,他的感应只能到达十楼,上面的情况是怎样,暂时还不清楚。 再加持了一个土遁术,林木胜立即举步向前一踏,穿过墙壁,进入了大楼第一层。随后也不再关心周围的情况,一口气就往楼上飞。 二十五层的洗漱区,林木胜算是旧地重游,当然轻车熟路找到了。 大楼通道内,以及与洗漱区相交的拐角处,果然有好几处法力波动的迹象,只不过,须净天的人,没有想到林木胜可以施展土遁术,无须经过通道。所以,这几个探测法术的监测点,完全起不到作用。 按照记忆中的破解办法,林木胜一眼就找到了第一个节点,他马上伸手按住,就在输入法力的一霎那,他又抽回手,停了下来。 让林木胜临时停下来的原因,是时间。 按照邹录其的设计,开启这座结界的方式、节点的顺序是解决了,但没有解决的,还有两件,一是输入法力的强度,而是速度如何控制。 这两件事,仅仅根据外观是无法解决的,就算邹录其变成真人,也无能为力,需要林木胜在破解过程中,慢慢摸索。 而此时此刻,林木胜最缺少的,就是时间。所谓缺少时间,并不是说林木胜要赶时间,而是要尽快进入结界,避免在外界暴露,从而被迫与普通人打上一架。 杀妖杀魔,或者杀死堕入妖魔道的人类,对于林木胜来说,不算什么难事,但对于那些被利用的,完全不知情的普通人,林木胜的内心,始终有不忍,也不认为是荣耀的事情,是他尽量要避免的事情。 那要怎么进去呢? 邹录其还给了另外一种办法,是为了方便不会法术的普通人而设立的。 林木胜快步走到旁边的绿植池,伸手沾了点水,细细感应了一下,这些都是普普通通的水,不带一点法力气息,他又搓起一点香灰,也是普普通通的。 这就奇怪了,邹录其身为阵法大师,难道也错了吗? 林木胜定下心,再次观察起四周。 绿植种在一个小池子里,熏香香炉就在一旁,两者紧紧靠在一起。 哪有这样摆放的,熏香熏着植物,水火并列,且相互之间,毫无间隔,林木胜马上断定:这个样子,不正常! 小池子旁边,很随意的放着一把排刷。三根毛笔绑扎成一排,笔头处,似乎有点不寻常的地方。 林木胜一把抓去排刷,笔头与笔管之间的一丝灰黑色,马上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立即用神识感应了一下这些污渍,发觉,里面似乎含有朱砂。 在厕所里面摆放朱砂,这做法,是相当奢侈啊! 林木胜一边感慨,一边用排刷刷头沾上水,转身往墙上的暗纹刷过去。 没有反应! 不能啊,邹录其不可能错,我也不会错的。 林木胜又想了想,再次用刷头沾水,然后再粘上了一点香灰,又从方寸匣里,捣鼓了一点朱砂出来,捻起一撮,洒在刷头上。 一连串复杂的准备完成了,林木胜定神盯住墙上的暗纹,抬手将排刷抵在了第一个节点。 墙壁上,荧光流转,一道灰白色的细线,犹如细蛇般,沿着墙壁不断扭动前进,前进的方向,正是邹录其画出来的那条破解顺序。 成了。 林木胜丢下排刷,后退两步,静静看着面前的结界门户的开启。 过道那边,似乎响起了一些声音。 第101章 入阵 在四名守卫赶到结界跟前时,林木胜已经进去了,墙上的纹路正在慢慢变得暗淡,它们什么都没有看见,四个守卫面面相觑,其中一只妖挥挥手,指着被林木胜丢在地上的那把排刷,对另外一个询问道: “你刚才在监视器前,看见了经过吗?” 那只妖摇摇头,转头对两人当中的一个说道: “你发现的异常,你看见了整个过程吗?” “我在监控那里,只见到叁御守突然消失,没有看见消失后的事情,掉在地面,我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出现在现场的守卫,依然是由两人两妖组成,它们是从监控里,看见排刷,也就是它们称为叁御守的那玩意,突然不见了,才赶过来查看。至于为什么会突然不见,那是因为,林木胜所施展的隐身术,不仅仅是作用于自身,被隐身的人所接触到的物体,同样受隐身术的影响,不会出现人隐形了,剩下衣服帽子满天飘舞的情况,如果是那样子,还算什么隐形法术,可笑至极! 没有看见任何工作,但结界却被打开,守卫当然猜测到了其中的原因。最先开口的那只妖,指着一直没有说话的人,说道: “开另外一道结界,你跟我进去。” 然后对剩下的一人一妖吩咐道: “你们回去汇报情况,强烈请求战术指导。要求大队以上级别的战术指导。” 这妖嘴里的战术指导,其实就是请求增援,只不过源自其旧时代的陋习,认为求救是一件羞耻的事情,所以长期以来,都以所谓的战术指导代替。 被指派了任务的人和妖,同时嗨了一声,立即开始了行动。 林木胜进入结界当中,仿佛回到了遭遇了牙门猪的那次,在一刹那间,失去了对时间、空间的感觉,当他重新恢复了对感知到掌控时,眼前出现了一条深邃、黑暗的地道,他自己,正站在地道口。 林木胜低头看向脚下,那里是一片虚无,没有任何物体托住自己,身体周围也是一样,看不见任何实体,仿佛有东西挡住了视线,但仔细看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这是法术所形成的世界,必须以神识查看。林木胜收敛心思,放出一丝神识,试探着接触身边的空间,果然,他在一个阵法,或者说是结界边缘,周围有多个结界的节点,正在运行,远处,还有无数个类似的节点,正在运行,共同维持这一处空间,而那条隧道,通往结界内部。 结界或者说阵法,从本质上来说,与界这种空间,宝支真人所创建的上清宝气界就是其中之一,没有差别。两者之间的差别,仅仅在于,界,是永久性的存在,即使创建者陨落了,界仍将继续存在,如果创建者有继承人,界的内部运行,也不会受到创建者陨落的影响,将继续运转下去; 而阵法,仅是临时性的改变周围空间,受到了阵法构建者、支撑阵法运行的法力,和阵法自身的用途等影响,也受外部力量的影响,非常容易被打破。 林木胜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暂时没有破坏这处结界的意图,那就只能遵循结界构建者的设定,走进隧道,进入结界内部。 从外表看,隧道里面是黢黑的,但进去之后全然不同,没有一点点的黑暗,也没有光源,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墙壁上,甚至可以看见细密而整齐的纹理结构; 看起来无比深邃的隧道,林木胜只走了三步,就走完了,眼前的景象随即改变。 地面上,耸立着无穷无尽的光柱,每道光柱中间,悬浮着无数个拳头大小的、银色圆球。 这样的光柱从十米高的穹顶垂落,延伸到一望无际的另一端。 场面实在是太庞大、雄伟,林木胜被震撼住,短时间愣在原地,没有行动,内心只有赞叹,没有生出其他的想法。无论是谁,骤然见到这样一幅景象,内心的感受,恐怕都是一样的。 无论如何强烈的感情,最终都会逝去,再怎么宏伟、壮观的场面,在看久了之后,都将归于平凡。 过了好一会,林木胜收敛起心情,移开视线,观察起了周围情况。 光柱聚集在中央,外围呈现出弧形,一条三十公分的过道,将光柱群与周围的隔断分割开。隔断与隧道内的墙体一样的结构,底下有一排排黑色的洞口,形状与林木胜背后那个一样,也是供人进出的通道口。 刚刚看到这些,周围的环境突然震动,墙体震动,脚下也在震动,一眨眼工夫,光柱群消失了,黑洞口也消失了,林木胜的眼前,只有一阵阵薄雾在流动。 林木胜在进入这个阵法前,变幻了自己的装束,撤销了土遁,为自己重新加持来护身术、力士术、清心术等辅助型法术,同时还依旧维持着隐身术的效果。这是林木胜自上一次受到教训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每当独自临战,必须为自己增添这些辅助法术。 当大片的薄雾将他围绕时,隐身效果被薄雾破除了,他的身形,立即暴露出来。 林木胜此时的打扮,还是一身铠甲,但铠甲的样式,由此前的明光铠,变成全身大铠加身披大麾。这副样子,更加接近武士形象,是林木胜专门用来混淆视听的。变幻出来的铠甲,纯属为了美观、欺骗和震慑,没有丝毫防护作用,真正能起到保护的,还是那些辅助法术。 由于事先毫无征兆,林木胜没有立即发觉,直到一连串的打击,随之而来。 一时间,类型多样、数量仿佛是无穷无尽的攻击,展现在林木胜的识觉中:大大小小的闪电、火球,撞击着他的身边,飞刀、飞镖、十字星、三角形、六方形、八方形的暗器,成串飞来,然后还有飞舞的花朵、雪花,白的、红的,从虚无中纷纷出现,围着他缓缓飘落。在这些的外围,隐约出现了大量的、亮晶晶的星光、蓝盈盈的鬼火,还有各式各样的丑恶面孔、长着尖牙利齿的鬼怪,忽隐忽现。 第一道闪电落下的那一刻,林木胜已经召唤出了金瓜锤,举在手中,接踵而来的全都是远程打击,这让他在一时间内,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又收起来武器,重新运转起了法力。 在这时候,整个空间,已完全被这些攻击所封锁,没有留下丝毫余地,供林木胜闪避,也没有足够时间,供其施展法术还击啦。 这样的被动局面,是林木胜自己失误造成的。 上一次的战斗过程,让他无比迷恋金瓜锤的威力,喜欢上了挥动锤子打人的那种感觉。以至于这次遇到危险,首先想到的就是这把锤,而不是施展法术。 奔着林木胜而来的打击,既有法术,也有暗器,种类数量极多,他又不是李正那种蛮子,敢不顾自己的安危,与敌人展开对攻。所以,只好一边忍受着,来自敌人的暴风骤雨,一边不停为自己补上各种法术加持。 地面上,落满了各种造型的苦无、手里剑,还有铁蒺藜,甚至还有好几个小铁球,半空中,被火球和闪电和各类法术烧蚀过的元气,变得凌乱无序,闪烁出了五彩缤纷的光泽,忽明忽暗,像是在嘲笑林木胜。 第102章 天庭三锤 打的很爽,是吧? 该轮到我了吧! 林木胜好不容易熬了过来,心中的怒气值,已经到了顶点,急于释放。 好久没有如此愤懑了。 上一次,那还是上一次,时间是还活在人世间的时候吧,应该是咯。 那时,是因为什么事情来着?是因为床笫间的一时失手吗?还是因为某个裁判者明目张胆的偏袒行为?具体的内容,林木胜实在想不起来,只记得这种感觉,非常糟糕,非常非常糟糕! 该用什么招式,让它们尝尝死亡与羞辱呢?林木胜努力在思考着。 还是让它们尝尝来自天庭的铁锤吧,只有这样,才具有最大的意义。 最外围的那群妖物,开始蠢蠢欲动了,当先的那只,是一个瘦小的猕猴,凸起的大眼睛,闪着妖艳的红光。 林木胜刚刚召唤出金瓜锤,正在四下环顾,视线就与这只猴子对上了。 猕猴的眼里,不停闪动着红光,色彩、频率和强度都杂乱无章。 施展迷惑术的猕猴,林木胜笑了笑,完全没有被猕迷惑的感觉。只不过,他自己可不会这类精神类法术,学那个,那是要遭雷劈的! 林木胜催动体内的法力,双手握住锤柄,挺直了锤头,对准猕猴的眼睛,平着刺了过去。 猕猴的身体,往地下一蹲,似乎闪过了这一刺,旁边的另外一个竹竿似的妖怪,跳了出来。 随着这两只妖怪的出现,原来被薄雾遮掩住的那些,陆续现身,幽魂、灯笼、大头矮鬼,男的女的,不男不女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孔道长将这柄金瓜锤传给林木胜时,同时传授的,还有三式锤法,分别是正战式、乱战式和胜战式。这些,都是镌刻在金瓜锤中的招数。 所谓的式,不是一招单独的招数,而是一种在特定的场合里,如何应对的方法。 例如正战式,就是在有战友配合的情况下,如何与敌人正面交战,不但有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使用锤,其中还包含了,战友使用各类不同兵器时,如何相互配合歼敌的种种措施。 而乱战式,则是没有战友,独自对敌时该如何使用锤,这种重型兵器保护自己,杀光敌人的办法。 胜战式,更容易理解,就是敌人溃不成军或者一盘散沙的状态下,如何快速歼灭。 随着林木胜神识转变,以及不断向锤身输入法力,金瓜锤的锤头突然膨胀,从拳头大小的枣核,一下子膨大,变成哈密瓜般大小的枣核,锤身延长到五米的极限。 飞伸出去的锤头,比竹竿妖的腰身还粗了,锤头旁边的楞边,当时就撞在竹竿妖的腰间,将这妖怪拦腰撞成两截。 这时候,林木胜顺着锤头带起来的势子,松开前手,任由锤头下坠,锤头的后端,也就是最厚实的那段,立即敲在那只猕猴的头顶。 “噗!” 就那么一声轻响,金瓜锤自带的锤击增益,自然就生效了。 猕猴的头,整个消失了。原本就不大的身子,在锤击的威力之下,似乎矮了一大截,只剩下两对毛茸茸的上下肢,散落在锤底。 一锤砸下,带走两只妖怪,这等威势,将剩余的那些妖怪吓了一跳,顿时都露出迟疑之色。 林木胜可没有闲着,松开前手之后,空出来的手,立即开始掐诀,锤头刚刚打破猕猴的脑袋,法诀已经完成。 “笃!” 随着这声低声断喝,林木胜的左手,往自己身体的左后侧一拂,发动了庚金剑雨术。 随着手掌拂过,沿着手掌拂过的轨迹,一支支银色小剑凭空出现,每出现一支,就立即电射而去,直扑被薄雾掩映的空间。 “嗖,嗖嗖嗖!” 三十六支小剑,鱼贯而去,所带出的响声,很快连成一片,薄雾当中,顿时响起各种惨叫声,还有各种兽语的呼叫。 这几招,让陷入了包围圈的林木胜,再次争取到了时间。他的神识再次变换,手中的金瓜锤突然消失,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变成原样大小,被他收回在身边,竖立在手中。 双手持锤,灌注法力后,反身横扫,放下前手,单手舞动金瓜锤,另一只手掐诀,然后施法。如此反复多次,林木胜周围十来丈的范围内,再无一只活着的妖怪。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林木胜这套招数,正是他自己从胜战式中发掘出来的,而不是乱战式,更不是正战式。 这帮子土鸡瓦狗,既无组织,也没有强大的法力,只有死在金瓜锤下的命,可没有被乱战式攻击的资格。 空间里的薄雾,倒是一直都存在,不浓不淡,在金瓜锤的攻击下,范围退缩了不少,但依然存在,遮蔽着远处。 林木胜全身抖了抖,将身上被沾染的血肉抖落,单手扶着六尺长的金瓜锤,另一只手指向一个方向,大声呵斥: “滚出来见我!” 薄雾遮掩,只能遮挡住视线,对林木胜的神识没什么影响。打了一批小怪后,他终于有闲暇动用神识,去打探薄雾里的情况。他手指向的那个方向,正是薄雾的源头,一只巨大的、甲壳类妖怪。 “贵样何人?” 这声音,清脆嘹亮,犹如莺啼燕语般,搭配着谦恭的词句,听起来十分悦耳。 “滚出来!受死!” 林木胜开口说话,不是真的想让对方现身。林木胜对待敌人,向来就没那么多的真情实意。 他是因为刚才过于肆无忌惮了,连续不断的催动胜战式,天庭传出来的运行法门,可不是那么好负担的,这让他的法力运转有所迟滞。 现在嘛,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争取一点时间,让自己回口气,调理好三个丹田。 林木胜的外形极具迷惑性,刚才表现出来的手段,血腥暴力,效果震撼,如今的表演,气势更足,对面那只主持战斗的甲壳怪,还真被他吓到了。 “大君,有何指示?” 林木胜将锤往地下一顿,不再开口。 “大君?” “嗯?” 对方连连发问,一直没有等来林木胜的回答,最后,终于忍不住了。 漫天的薄雾,再次翻滚起伏,露出涌向林木胜的架势。薄雾里,传出来的念咒咏唱声,此起彼伏。 林木胜单手一提,握住锤柄的最后那截,对周围的情况不闻不问,继续向金瓜锤内灌输法力。 薄雾刚刚向前滚动了数尺,林木胜动手了。 金瓜锤离手而出,直冲薄雾的一处,那里有最多妖物聚集,是最佳的下手点。 金瓜锤自冲入雾气中后,似乎灵性自生,随意在雾中肆意盘旋,专门朝人家的胸口撞,连续不断从妖物的胸口、腹部和背部穿过,不知道贯穿了多少个妖怪,真可谓挡者披靡。 金瓜锤在薄雾中,以林木胜为轴心,绕了几大圈,沿途的妖物,尽皆击杀,最后那圈,正对着那只甲壳怪而去。 “当啷!当啷啷!铛!” 三声巨响后,薄雾消失,一只高两丈,宽五丈有多的河蚌,露出了真容。 这一招,同样是出自胜战式,当年的刘天将,正是用这招,一举击溃了林木胜等人的反抗。 “大君饶命!我愿意为奴!” 第103章 妖域成灾 站着,也许是跪坐在河蚌边的妖怪,外形是一个小女孩,形象与刚才的声音对的上,但与妖怪的本体对比,那就实在是一言难尽咯。 这只河蚌,块头实在是太大了,而变化出人形之后,却长的娇小玲珑,只有一米四五的高度,在本体与假形的相互映衬下,视觉冲击太过于强烈,也难怪林木胜,一眼没有辨认出到底是站还是跪。 见到妖怪的本体,与变化出来的形象同时出现,林木胜马上搞明白了一件,曾经困扰过他的事:自己所遇见的这些妖怪,实际的战斗能力,与该有的修为之间,有很大差距。 在他以往的认知里,能够变化成人形的妖怪,都算是修行有成的大妖,修为不会比自己低,绝大部分都应该比自己强才对。 可是,他自从到这里,至今为止,死在金瓜锤下的妖怪也有二三十只,交手的时候,虽然林木胜常常靠偷袭,加定身术得手,但遇到过的那些妖怪,总有一种名不符实的感受。 在打死几只妖怪时,他的疑惑就出现了,但当他打死的妖怪多了之后,他的疑惑消失了,因为他觉得,是他自己的修为变强了,实力碾压了对手,这才能够顺顺利利地斩妖除魔。 这种错觉,一直伴随着他,直到这一刻。 凭借修为、功法变形成人类,妖怪的本体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变化后,人的样子,老少美丑与本体息息相关,且受功法修为等限制,无法随心所欲,想变成什么形象就变什么形象。 附身,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鬼上身,则不然。只要魂魄强大到可以离体而出,就可以用魂魄强占凡人的身体,取代人类在人世间生存。 这些妖怪,能够幻化成人形,不是依靠修为、功法,而是凭借强壮的魂魄,强行附身在人类身上,是为假形。 他出奇的愤怒! 愤怒的根源,来自多处。既有来自发觉真相,也来自有对妖物的行为,还有一点点,是来自对自己的狂妄自大的羞愧。 林木胜这几天斩妖,每一只被他斩杀的妖怪,都是人身妖魂,肉体是人,只有魂魄才是妖物。他杀死的每一个妖怪,其实是杀死了一个被寄魂的普通人,这就是他斩妖除魔的真相,一个让他很难接受的事实。 愤怒,常常让人失去理智,但极端的愤怒,反而让人表现平静,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物极必反。 “饶你一命,不是不可以,你有这个资格吗?” “大君,但凡大君有所吩咐,奴家一定照办,绝对不会推脱。” 这些话,表面上是完全服从,但没有一句涉及实质性的内容,完完全全的空话套话,类似的说辞,林木胜从前早就听多了。说出这些话的人,内心绝不是真心屈服,而是妄想着用这样的言语,敷衍强势的一方,度过当下的危机。 林木胜的目的,不在于收服对方,故此,识破但不说破,而是顺着对方的意思,将自己想了解的事情问清楚。 “谁教你们?什么功法?我问的是出窍,还有附身。” “净大人,是大番的净大人。” “说清楚。” “净大人就是净大人,所有的功法,都是来自它的传授,我们这里每一个,都是它的部下。” 这番回答,云里雾里的,林木胜暗自冷笑:这只蚌妖,果然还是不肯说实话,真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他向四周打量一下,经过刚才那顿乱杀,依然还活着的妖怪,还有寥寥数个,蚌妖的左边有两个,右边还剩下三只。他抬手又是两轮定身术,先定住了那只蚌妖,随后将全部妖怪都定住。这才施施然走到一只妖怪跟前。 这只妖怪是一只雌性,人形的身形臃肿,四肢偏短,身披墨绿色的外衣,衣服上,还在往下滴水,犹如刚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罗斯大妈。这样的外形,虽然丑陋,但除了蚌妖之外,在其他几只活着的妖怪里,算是最顺眼的了。 他盯住眼前这只妖物看了一会,越看越觉得恶心,心中的怒火,实在无法压抑住。原本想说的那些恐吓的话,也不想再说出来了,直接扬起金瓜锤,当头就砸下去。 砸扁了一个,林木胜被憋住的那口气,还是没有出完,反手对着旁边那个,又是一下,还要继续砸的时候,才发现,最后那三只妖物,所在的位置的有点远,在蚌妖的另一侧。 他倒提着金瓜锤,举步朝那边走去。从蚌妖身边经过时,不经意间,看见蚌妖的本体,居然在抖动。 这情况,一下子引起了他的兴趣,这是第一个,在被下了定身术后,身体还能活动的妖怪。这只蚌妖,还算有点道行啊! 林木胜用锤头,轻轻敲了敲蚌壳的边缘。 “当,当当。” 蚌妖抖动的更加明显了,原本张开了大半的两扇蚌壳,隐隐有收缩闭合的趋势。 见此情景,林木胜越发来兴趣了。为了防止蚌妖作妖,他认真的用神识一扫,扫过蚌妖的整个身体后,确认了蚌妖的法力虽在,但所有的法力凝滞,无法流转运行,但身体的部分肌腱,却能够微微活动。 林木胜这才放下心,这妖物的法力,确实是被定住了,但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身体上,连接外壳的某些部位,尚有些许活力,这才有了刚才的变故。 “叮叮当,叮叮当。卡啦。” “说话。” 林木胜一边敲打着蚌壳,一边催促道,敲打了没几下,锤头下的那部分蚌壳,被敲碎了,裂开了好几块,掉了下来。 “大君,饶了我吧,我说。” 这次的声音,不再是动听的莺啼燕语,而是含糊不清、低沉的嗡嗡声调。 林木胜不搭话,换了个位置,继续敲。 随着蚌壳掉落的声音再次响起,蚌妖终于开始往外吐露详情。 “大君,请停下。这是一座水阵,我负责主持,净大人的本体,据说是一只鸟,是多肯哈你,这些假形借形的法门,都是它传下来的。” 什么是多肯哈你,林木胜一时间没有听懂,他不急着问,催促道: “继续。” “水阵过去,是林阵,最后的那座是风阵。就只有这三阵了。林阵的镇守,是一只三尾黄狐狸,叫做使玉,风阵的是一只狸猫,叫做院前郎,我知道的就这些。” 林木胜还是没有接它的话,继续敲打蚌壳。 “大君,快停下来吧,我受不了了。我这里存放的源素,有七千八百万瓶,风阵和林阵也有这么多,请都拿去吧。” 林木胜继续敲,这时候,他面前这扇蚌壳,已经破损了一小半,掉落在地面上碎块,都有十来块了。淡黄色的蚌肉,在重力的作用下,从那几个破洞中挤了出来,挂在洞的边缘上。这些蚌肉随着敲击的震动,在锋利的裂口不停抖动,所造成的后果,就是被不停切割,已经有两块被切下来的蚌肉,掉了在地上。 蚌妖再也受不了了,一边咕噜咕噜的,发出了呜咽的叫声,一边大叫: “我叫清女子,我是稻田河的一只蚌,这里的妖,都是我的部下。大君,您还要知道什么,你问啊。请您千万要停下来啊~!” 第104章 无人共我争 林木胜停止了敲打,倒转锤头,用金瓜锤的另一头,朝挂在蚌壳上的蚌肉捅了好几下。那坨淡黄色的蚌肉,受到刺激,随着节奏微微收缩起伏。 林木胜这一举动,看似是在以侮辱蚌妖的方式,发泄内心的愤怒。其实他的真实意图,是在印证自己的某种猜测。作为一个现代科学教的信徒,根据以往所学到的科学知识,蚌是一种低级生物,体内不存在完整的神经组织,思维活动也完全是简单的条件反射,不可能,也应该产生自我意识。 现在的林木胜,只能算是科学神教曾经的信徒,但以往所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很难完全抛弃。 这是林木胜见到的,第一个由自然生物修炼成妖的生命体,而且还是一只低级生命。这种情况,再次突破了林木胜的认知底线,让他对修行,这种超纲的存在,深感更加不可思议。 人类存在灵魂,而灵魂可以通过修炼获得永生,这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他不清楚其中的原理,但自己的亲身体验,是客观存在的事实,让他不得不接受这件事情;但蚌明明就没有灵魂,但也可以修炼,而且,从眼下所见到情形,怕是也可以获得永生,这就太不正常了吧。 对这种现象的好奇心,暂时战胜了因妖物夺舍人类而生出的愤怒,林木胜忍不住想要研究一下,修炼成精的蚌,与他自己认知中的蚌,有什么区别。 林木胜继续拨动蚌肉,观察着受到刺激的部位的反应。而他所看见的,与以往那些下锅之前的海鲜,毫无区别。 “嗯,唔,啊,啊~。” 蚌妖清女子,此时已经停止了哭泣,随着林木胜的动作,改而发出了不明的声音。林木胜初时,没有在意这点小事,只顾着解开心中疑惑,但随着清女子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浑浊,他突然意识到不对:他大爷的,这氛围,怎么突然变成暧昧的?这算什么! 林木胜怒火中烧的同时,不免生出一些羞耻感。两种不同的感受,让他愈加气愤。他二话不说,再次调转金瓜锤,对着另一半蚌壳,就是一顿乱砸下去。 “丁零当啷,丁零当啷,啊~~!饶命,大君饶命啊~” 敲打声,夹杂着痛苦的喊叫声,一时间响彻整个空间。 砸烂了一整扇蚌壳,林木胜才住手,清女子的叫唤声,在此之前早就停歇了。 林木胜知道清女子没有死。他动手的时候,并没有下死手,抡动金瓜锤时,自始至终都控制好了力度,只砸那扇壳,没有让锤头击打在蚌肉上。否则,以这柄天界武器的威能,一锤之下,这只蚌妖,早就变成了一团肉泥。 “说说你的假形!” 这种问话形式,也是审讯的技巧之一,只提出一个简洁的要求,不对提问的范围设置限制,也不让被审问的对象了解,提问者关注的重点,在这件事情的哪个方面。处于劣势的一方,在面临这种提问时,内心必然产生种种想法,从而扰乱了思维,因不知所措,言辞中就会露出破绽。 “大君问的是哪方面?” “说。” 清女子果然入套,在听清了林木胜的问题后,不知道问题的重心在哪,不得不出声请示。林木胜当然不会给它提示,而是厉声呵斥。 “是清女子自小收养,是个孤儿,二十年前收养的。那时候,净大人刚传授下功法,赏赐了大量源素。清女子担心无法找到可以附身的人类,就找了个婴儿,一直养在身边。” 清女子回答的这些内容,不是林木胜想要知道的,他想知道的,是小女孩自己的魂魄是否还在,有无恢复意识的可能。但他不能直接问,以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目的。 根据审讯的策略,万一由于过于直接,而被了解到真实意图,虽然无法确定有无不良后果,都算审讯者的失败。 “继续。” “在人世间,以前可供附身的肉身不多,找到一个,我们还要相互争夺,我,清女子战力比不上它们,只好在自己的地方养一个,它们不敢进来抢夺。” “继续。” 清女子可能是认为,关于假形的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实在不知道林木胜想知道什么,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大君,还想问哪些?” 林木胜举起金瓜锤,作出敲打的动作,喝道: “继续,混蛋!” 清女子无可奈何的啊一下,停顿了好久,林木胜轻轻摇晃手中的金瓜锤,也出声不催促。 金瓜锤的威慑力,非同小可。这只蚌妖感受到了,急忙开口: “女孩当时两岁不到,现在的魂魄,还停在那时候,在她自己的体内,我没有抹去。我的寄魂,大君施法的时候,已经被赶了回来,我可以分出的寄魂有二十个,只用了这一个,没有其他的。” 林木胜继续摇晃金瓜锤,蚌妖见状,带着哭腔喊叫道: “大君啊,我,清女子知道的,都说了,没有隐瞒了,请大君放过清女子吧~” 蚌妖的一番交代,让林木胜终于搞清楚了现在的状况:妖物通过吸收源素,也就是基质,壮大自己的魂魄,然后通过分魂方式,寄身于人类的身体,这些被分出去的魂魄,可以被妖物收回。而被蚌妖附身的小女孩,虽然还活着,身体已经二十多岁,但是却只有一岁多的智力,妥妥是典型的白痴。 “说说这座水阵。” 同样的审问方式,让蚌妖摸不着头脑,但在金瓜锤的威慑下,只好绞尽脑汁,尽量满足林木胜的要求。林木胜在它介绍完这座水阵之后,突然提出: “交出结界符。” 这座阵法的控制方式,清女子在介绍水阵的时候,没有一句提到过,摆明了是想隐瞒。如今被林木胜一句话喝破了它的想法,顿时惊恐不安。 “大君,我马上为您取出源素,马上。” 蚌妖在这之前,一直不敢违抗林木胜,此时,却不肯顺着林木胜的意思,交出阵符,这里面,必然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对于蚌妖究竟是为什么敢这样做,林木胜懒得多想,再次催促道: “交出来,饶你不死。” “大君请饶恕,我这就取出源素。” 蚌妖第二次拒绝了林木胜,成功勾起了林木胜压抑的怒火。 “死!” 林木胜高举金瓜锤,就要当头抡下。 “大君,我孕育的濂珠,是结界符,也是我的魂魄所在,不能拿出来啊。” 原来如此。林木胜明白了,蚌妖,也是蚌类,当然能够在体内凝结珍珠。这东西,修炼成妖之后,将所孕育出来的珍珠,都炼制成魂魄的容器,还炼制为阵符。它始终不肯透露阵符是什么,是为了保命。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砸了,金瓜锤全力一击之下,目前还没有一件东西能够完整保留。这锤砸下去,玉石俱焚,这可不划算,只好换法术上。 林木胜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收起金瓜锤,双手开始掐诀。 蚌妖见状,以为林木胜决定放过自己,赶紧献殷勤: “清女子这里的源素,全交给大君,还有,清女子与使玉一向不和,清女子愿意为大君……” 这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林木胜一声厉喝: “咄!” 无数金光从十指喷出,尽数打在裸露的蚌肉上。一时间,闪电萦绕在蚌妖全身,犹如无数银蛇飞舞。伴随着噼里啪啦之声、以及蚌妖的凄惨叫声,雾气在整个空间蒸腾,巨大而淡黄色的蚌肉,刹那间变成姜黄色。 闪电不断聚集,不断消散,林木胜两手分开,结束了施法,金光这才敛去,但铺天盖地的水雾,却迟迟没有消失。林木胜不愿意久等,手臂连连挥动,发出数道狂风,将漫天的水气吹了个干干净净,那堆熟肉,才暴露在他眼前。 被闪电灼烧后的蚌肉,收缩成了原有的十分之一大小,总体的颜色焦黄,还有部分化为炭黑色。但就在这些颜色中间,隐隐有无数金色、银色闪耀。这些亮眼的颜色,犹如夜空中闪闪放光的星星,引人注目。 林木胜伏低身体,探手一捞,抓起来无数颗珍珠。放眼望去,残存的那一扇蚌壳中,盛满了这样的蚌珠,一时间竟无法数清具体的数量。 第105章 心态要放端正 这只蚌妖,不知存活多少年,也不知吃什么长大的,横卧在地面,深度超过六米,宽度十五米以上,单单一个占地面积,就超过九十平方米,大小相当于一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体内的这些珍珠,虽然是平铺、且没有铺满整扇蚌壳,但这一数量,依旧惊人。 数量是多是少,其实还不被林木胜放在心上,但质量,却无法被他忽视。 除了之前见到过的金银两色,经过清点之后,林木胜从蚌肉中,找出了各种其他色彩的珍珠,红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无一不备,粉色、黑色,乳白色、透明色,还有七彩、五彩、最差的也是三色珍珠。 最让人感到惊奇的,还是形状,每一颗都是圆形,绝对的正圆形,没有一颗椭圆,更不存在其他形状。这与林木胜以前的见识,又存在很大不同。 凡间的天然珍珠,林木胜在商店见过,也参观过养殖场,偶然参加过的几次海钓潜水,也捞起过天然珍珠。在他的认知里,只要是天然珍珠,就不是圆的,椭圆都很少见。 但眼前的这些,无论大小,比林木胜的拳头还大的,有三颗,小的也如拇指般,有成千上万颗,每一个都是正圆形。 林木胜定下神,开启神识,对收集起来的珍珠,检视了一番,其中的二十二颗与众不同,被法力浸润的非常透彻。而蚌妖刚才承认过,它的分魂数量是二十个,多出来的这两个,自然是蚌妖没有说真话,又在妄图欺骗林木胜。 将这二十二颗珍珠放在一边,剩下的那些,林木胜不想挨个数一遍,干脆打开玲珑球,利用这件法宝能够自动计数的奇效,边收边数。 八千四百六十九颗,与林木胜的估算存在很大偏差,按他的目测,至少得有几万颗才对。但法宝是不会骗人的,错的当然是林木胜的观察能力。 即便如此,这个数字,还是让林木胜无来由的心中一热,果然是杀人放火金腰带,想要富,上公路,想发财,横着来。 还好,对于财富,林木胜以前是有道德底线的人,现在同样也有。他只是这样想想而已,没有真正落实到打算。不过,除了蚌妖,这一地的妖魔鬼怪,是不是还能搜刮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例如:妖丹、妖骨和皮毛之类呢。 想到这个,林木胜立即付诸行动。还有三只活的妖怪,要先处理掉。 这次,不能捶扁它们,免得破坏了什么,到时候要后悔莫及的,但是不能锤杀,还可以刺杀滴。 林木胜将金瓜锤,从最后那只妖怪的嘴里抽了出来,收起这柄武器后,望着眼前的妖怪尸体,发起愁来:眼前的都是水里的妖怪,鱼虾龟鳖,泥鳅水蜘蛛,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竹竿、雨伞,凳子、破灯笼等家常用具,淹死鬼、大头鬼、红舌鬼等横死在水里的鬼魂,哪来的妖骨、皮毛啊。 这样的结果,当然无法让人甘心,既然都开始做了,那就做完吧。 先是释放了无数个搬运术,将全部妖怪的尸体聚集在一堆,然后就是无数个金光术、丙火焚云术,将这一大堆水行妖怪的尸体尽数烧光,留在地面上的,正如林木胜所料,好多的妖丹。 在这座水阵里,死在金瓜锤下的妖怪,不会少于百个,虽然都是些不会化形,只能附身、借形的小妖,但能够修炼的妖物,体内必然有妖丹。妖丹这东西,先不论质量好坏,必然是极为坚固,不能说水火不侵,但也是不容易被破坏的。 收拾起那些歪瓜裂枣,林木胜准备接收这次最大的收获——基质。他拿起一颗绿色的大珍珠,这颗珍珠与其他的那些一样,表面上生长出繁复的花纹,至于为什么选这颗,因为这颗珍珠的内部,赫然就是一幅阵法图。 为了唤出那些基质,必须变阵。可是还没有开始改变阵法,林木胜又停了下来。 他看见了那个小女孩! 救,还是不救? 那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林木胜不由想起了那句经典独白:生存,或者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是默默忍受……。 林木胜起初只是若有所思,才想到这段独白的开头。但当他默默背诵着这段独白,越发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像极了那个傻王子。 这段话,到底是不是出自莎翁,有没有莎翁这个人,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话问的好。问出来一个备受煎熬的人的心声,正如林木胜此时此刻的感受。 救下他来,对林木胜而言不难,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 但是,该救还是不该救,首先就是一道大题。救下来之后,怎么安置这个小姑娘,又是一道大题。 能够这样思考到这里,已经证明,在林木胜的潜意识当中,其实是倾向于救人的,否则,他不会考虑下一步该做什么了。 一个无辜的生命,就算是野人的命,她也是命。 林木胜在此之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打杀了不少被附身的人类,对此,他内心只有对妖魔的愤怒,对自己的行为,并没有感到后悔。 正如战场上,战士杀死敌人,不应该成为战士的梦魇一样,这些事情,林木胜还是有明确的认识,不会让他自责的。 人的生命重要,但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在一个社会,一个团体当中,只有道义和立场,才是唯一不可或缺的追求。严格来说,只有确认了立场后的道义,才是必须追求的。 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小女孩,只有一岁的智力,根本独立没有生存能力,是一个受到妖怪欺凌、奴役的无辜的人,不救,等于就是杀死她,还是亲手杀死的。 明知小女孩是无辜的,与自己不存在原则上的矛盾,而自己有能力却不救,林木胜的道义,无法接受自己是这样一个人。 打定主意,林木胜收起阵符走上前,为小女孩解开了定身术。小女孩一开始的时候,没任何有反应,就那么傻傻的坐在地上。 这个小姑娘面容幼稚,体型娇小,梳着丸子头,头顶正中有一撮头发,用白头绳扎起,宽大的、大红大紫的和服,颜色极其显眼,松松垮垮的套在她身上,白色樱花点缀在衣袖上。 小女孩虽然相貌青涩,但发育良好,可以说身材颇为有料。宽大的和服下,林木胜看不清具体尺码,仅仅从一扫而过的衣襟缝隙里,做出来的判断。 林木胜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好看着不说话,拼命回忆当年带小孩的过程。 好一会,呜哇呜哇的哭声,从微不可辨,到响彻云霄。 束手无策之下,林木胜只好重新定住了小姑娘。 救人之后,难道还要养着吗?俗话说得好,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呀。 林木胜想到这里,仿佛头疼发作了。看的被定住的小女孩,哦,少女,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不管了,先不管以后怎样,收起来再说吧。 林木胜打定了新主意,立即放出方寸匣,将那个自找的大麻烦,装了进去。 数以亿万计的宝物,还在等着自己,怎么能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 第106章 林木胜的南墙(上) 收起那个可怜的少女,林木胜重新拿出阵符,开始变阵。 珍珠内的阵法图,就是整个水阵的全景图,用法力驱动,就可以直接改变阵法的状态。至于哪个阵型才是仓库,原主人都不在了,林木胜没地方去问,只有自行摸索。 手中的阵法图里,只有五个节点,除了正中央那个无法动弹,其他四个节点是可以活动的。四个节点相互变换位置,不就是四位数的排列组合嘛,可供变换的阵型不多,只有二十四种,林木胜试了不到一半,就试出来了。 当林木胜用法力,将第四个节点,换到第二位时,一眨眼间,无数的光柱在林木胜身边出现,将他围在当中,七千八百万只圆形容器,就这样突兀的出现了。 林木胜站在原地,他的身体,与光柱、光柱里的容器,相互重合在一起,但又互不干扰,在同一个位置,完美相融。 林木胜试了试,手伸入光柱,穿入圆球,却从另一侧伸出来,根本无法接触到。 容器虽然出现了,要真正到手,果然没那么简单,难怪蚌妖口口声声说,愿意献出来,原来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 作为仓管,为仓库里物品,再加上一道保险,这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妖魔的贪婪,那是众所周知的。否则,这么多妖怪,谁知道那时候,有哪个起了贪心,顺手牵羊弄走几瓶。 至于这道保险的开关在哪里,林木胜不用想都知道,阵法图里的五个节点,其中四个为变阵的,剩下那个,肯定是开锁用的。 从林木胜成功变阵,到他发现取出圆球的窍门,只过了十多秒,他刚刚准备催动密钥开锁的时候,在林木胜进来的那个通道口旁边,陆续有六个出口,分别走出来五个人,和一只妖怪。 “三岛御前右卫门,率领影刀流见过阁下。” 开口说话的是那个妖怪,身穿闪闪发亮的银色和服,赤着脚,手持一把长柄团扇,扇面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汉字。林木胜看过去的时候,对方刚好鞠完了躬,正在挺直腰身。 娘炮! 林木胜见到妖怪的相貌后,第一印象就这。 这混账玩意,脸上涂着厚重的白粉,嘴上是浓浓的胭脂,两腮涂抹着鲜红的腮红,眉毛涂成又粗又短的方形,声音柔美婉转,除了名字不似女人以外,从穿着打扮到声音动作,每一件都让人想到,女人该有的样子。 “你的本体是什么?” 这妖怪闻言一愣,随即用团扇掩住口鼻,嘻嘻笑着回答道: “阁下,说话这话说的,让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嘻嘻嘻嘻。” “啊呸!” “还真是无情呀!那么,诸君,交给你们了。” 妖怪说着话,用团扇对着那五个人挥了挥。 林木胜顺着它指的方向看过去,离妖怪最近的那个,立即双手扶在膝盖,微微弯腰,随后就听见一连串的自我介绍: “一夫。” “二介。” “三木。” “四刃。” “八炎。” 听见最后一个名字,林木胜反而也愣住了:不应该是五啥吗?怎么就跳到八了呢? 就在他心里还在想着这茬的时候,一道刀光飞起,第一个人,也就是那个叫一夫的人,从视线中消失了,就在这一霎那,林木胜感受到自己的背部,遭受到了强烈的撞击。 随着妖怪一起进来的这五个人,身材健硕,相貌都很平常,都留着一头齐肩短发,一身灰色便袍,腰悬一柄长刀,双足赤裸,自我介绍之前,一直微微低着头,不带任何表情,一言不发的看着地面。 介绍完自己的名字,那个一夫,就已经发出了致命一击,其余四个人,齐刷刷抬头,看向林木胜,仍然没有做出其他动作。 撞击所产生的震动还没有消散,一夫重新出现在原来的位置,腰间的刀正在入鞘,脸上带着一丝丝震惊之色。 好快的身手! 林木胜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一夫攻击了一次,正在为此大感惊讶,心中根本来不及有其他念头,站在另一个位置的二介,也从他视线中的消失了,几乎是与此同时,林木胜感受到身体左侧,受到了连续两次撞击。 林木胜来不及多想,立即召唤出金瓜锤,手中刚刚握住锤柄,第三轮的打击就来了,这次是四次撞击,受到攻击的方向,是左边三下,右边一下。 林木胜有些慌了,在受到这次攻击之后,不但没有运转法力,准备防御,反而抬眼看向那五个人,试图找出攻击来自哪个人。 在林木胜的视线里,那个叫四刃的人,刚刚回到原位,他旁边,也就是四刃与二介之间的那个人,跟着消失了。 直到这时候,林木胜才反应过来,对面的攻击速度太快了,应该想办法防御。他刚刚想明白,手里的金瓜锤也抬起来了,但体内的法力运转没有跟上,三下连续重击,就朝着他的头顶落下。 连续不断的三刀落下,劈断了头盔上的一只鹿角,在林木胜的头盔上,还留下一道裂缝。来自这个叫做三木的剑客的攻击,终于打破了林木胜护身术的防御,但被力士咒挡住了。 林木胜这次的穿戴与上次不同,上次是按照明军的风格,身穿一套有前后护心镜的鳞甲,头上戴着宽檐盔,盔上装饰着红樱。 这次的打扮,是按照战国时期的风格,当然是日本战国时期,武将穿着的那种大铠,有着夸张的附加装饰物。 单以头盔举例,头盔顶端有两只鹿角,鹿角以非常夸张的形状,向两侧张开,鹿角旁是宽大的掩耳,在掩耳下,还有外伸三尺的、皮质的护脖。身上的装饰物,就更加繁复,也更加美轮美奂咯。 这些玩意,纯粹是为了美观,就算是用钢铁制作,除了臃肿笨重以外,其实没有什么实用价值,但是,真的很好看。林木胜的防御,向来是依靠各种法术,而不是依靠铠甲。这样的话,当然是怎么漂亮,就怎么来。 在四个人几乎毫无停顿的攻击下,护身术被打破了。好在,力士咒对身体的防护,能够延伸到全身各个部位,林木胜通过法术幻化出来的盔甲,包括鹿角在内,受到了力士咒的加持,这才保护了他,让他逃脱了被人砍头的大笑话。 这四人,连续攻击了林木胜十次,终于破开了护身术,其攻击总威力,相当于一枚12.7毫米的大口径子弹,还得是抵近射击的。 林木胜没有时间判断这些,他知道还有一个,那个叫八炎的剑客,还没有出手。而自己不确定,力士咒能否挡住他的攻击,必须抓紧时间,无论是重新加持护身术,还是用其他手段,都必须立即决定,并快速完成。 突然,林木胜的眼前,出现了一道红光,随即漫天都是血红色。 这是来自八炎的攻击! 第107章 林木胜的南墙(中) 速度不如前面几个。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迎着漫天血光,林木胜的脑海里,居然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其实,八炎的攻击速度,就算是不如前面四个,也差不了太多,最多是万分之一秒与千分之一秒之间的差距。对于减少林木胜防御难度而言,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为加强防御,林木胜如果要补上一个护身术,还要掐诀念咒,咒语虽短,但需要手势配合。在此危急时刻,肯定是来不及了。 但他还有锤法,来自天界的锤法三式中,第一式是正战式,是在与敌人面对面、列阵而战时,施展的招数。 古代的大型战争,必然是列阵而战的。而位于阵型里的战士,相互搏杀时,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数,也没有格挡反击,都是你捅我一枪,我砍你一刀,比拼的是哪个手脚快,谁又更能抗。这个时候,纯粹要依靠铠甲,增加防御力。 但是,天庭,或者说修行者参与的战争就不一样,能够用法术辅助防御,甚至用法术代替防御。 天庭三锤,就是这一思路下的产物。在面对面的比拼中,念动即发,不但与敌人比拼体术,还比拼法力高低。 林木胜习得的这三式,其中的正战式中,就有凝聚法力,硬抗对方的招数。林木胜不清楚这一招原来的名称,他自己将之命名为:圜土。 圜土,也就是环土,环形土堆,在古文中指的是监狱,出自文王被拘禁的典故。 这一招施展后的效果,正如监狱一般,里面的人既无法行动,也出不来,而外面的人受到威慑或者欺骗,无法攻击圜土所笼罩的范围。 随着林木胜心中默念,手中的金瓜锤同时横在了胸前,圜土立即发动。 “轰隆,嗡嗡嗡。” 随着圜土的发动,整个水阵里,响起了两种不同的声响。来自八炎的攻击,在林木胜眼前突然爆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无数血红的乱流,随之以林木胜为中心,从周围绕了过去,流动时的嗡鸣声,连绵不绝。 乱流过后,那个叫做三岛的妖怪,呆站在那里,微张着嘴,眼直直地看着林木胜,影刀流的五个门徒,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从他们相互张望的动作,不难看出他们隐藏在内心的震撼。 “啊,啊,不动明王结界?” “不可能。结界当中,不能再有结界。不可能。” “大君,究竟是何人?我须净天如果有错,请给我等在大殿辩说的机会。” 三岛御前右卫门此时的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已经露出焦急恐慌的样子,连不动明王这样的猜想,也说出来了。 五大明王,是秃顶奴最尊尚的菩萨,只因这西方教派,对妖魔的态度是最好的,向来是以有教无类自诩,其实,内地里与其他门派并无差别,对待外人,遵循的原则都是:入我之门就是我的人,不入我门,就是我的敌人。 林木胜虽然不能移动,但是能够说话,法力运转也正常,只不过由于大部分精力法力都用在维持圜土这一招。听到三岛的三连问,他不禁有些想笑,你们这些妖怪,平日里不见你求神拜佛,大祸临头时就想到啦?看来自己也知道,是亏心事做多了,害怕报应。 “你是那个所谓的净大人?” “小臣不敢,小臣是须净天下辖的净之队佐使,大君来自何处?华台天?菩提天?亦或是长明天?” 短短几句交谈,林木胜听出了不少内幕消息,这家伙,自称为小臣,说明,须净天的内部,还是封建制,上下之间,领主或者君臣都可能。而他说的这个天,那个天的,很大可能是与须净天不对付的,且相互间经常发生争斗。 为了打探更多的情报,林木胜的态度有所缓和,语气没有开始那么蛮横了。 “这么说,这里你说了不算数?” 几句话的时间,三岛此时已经缓了过来,特别是听到林木胜的这句话之后,最初的惊惶完全没有了,神色恢复到了之前的妩媚。 “阁下,我差点就被你吓倒了,你要赔偿哦。” 林木胜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聪明,几句话的时间内,就意识到自己误会了,而且还颇有胆略,不但不再害怕,反而敢调戏自己。有胆略的人,一般都是有真本事的,林木胜不由对这只妖怪高看了那么一点点。 自己的行为,是哪个地方让这妖怪害怕,以至于短暂失态?是圜土这一招,肯定是因为这一招,与三岛亲身经历过,或者听说过的某个人,某个组织的绝招相类似,以至于让他惊慌失措。这个组织,或者这个人让它害怕。 又是什么事情,让它醒悟的呢? 就在林木胜思索着这些的时候,三岛妖又开口了。 “阁下既然不愿说明来处,来意我们已经看见了,那只好多有得罪了。” 话一说完,三岛就再次挥舞团扇,示意那五人继续动手。 这一次,五人出手的顺序变了,变成四刃为首,一夫、三木、二介等三人随后,八炎收尾的顺序。 五人的攻击,转眼之间就完成了,只可惜,林木胜自发动圜土之后,一直没有撤销,一轮下来,不但没有伤害到林木胜一根寒毛,甚至连攻击方向,都无法对准林木胜,每一次攻击,都在距离林木胜尚有三尺远的地方,在林木胜的注视下滑过去。 五人的攻击,不但无功,反而让林木胜看清楚了攻击的轨迹,猜测出了他们如同鬼魅般的身法的原理。 四刃在攻击前,林木胜就隐约感到有元气波动的迹象,只不过,这迹象非常轻微,波动的地方在他身后,方向也没有朝着他,而是朝向远离他的方向,逐渐远去。这样的波动,从迹象来说是无害的,非常容易让人忽视。 接下来的一夫以及三木的攻击,再次引发周边的元气波动,迹象与四刃所引发的一模一样,这就让林木胜不能不重视了,几乎立即发现了端倪。 这样的身法,也是体术加法术的复合手段:先用法术定位、定速,然后借用法术牵引自身,或者传送自身,来发出闪电般的攻击。 做到这点,是基于功法还是法宝的效果,林木胜就不得而知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当五人再次发动技能,攻击林木胜但无果后,林木胜不但发现了对方的弱点,还想到了破解的办法。 十八刀,又是十八刀,连续两次之后,三岛发现了不对之处,立即喊了声: “斯多迪。” 这五人的服从性极佳,完全做到了令行禁止,闻言立即都回到原位,眼神却不再注视林木胜,而是看向了三岛那边。 “请阁下原谅,无礼了。” 三岛妖微微鞠躬,腰还没挺直,手中的团扇就朝着林木胜挥去。 随着这一挥,一团黑漆漆的云气,出现在林木胜头顶不远处,同样是漆黑色的液体从中露出,并立即向下滴落。 林木胜先是一惊,随即哑然:我这圜土,比绝对防御还要绝对,你弄出些毒水毒药,就进的来吗?况且,老子不怕毒,你不知道吧。呵呵。 滴下来的液体,果然如林木胜所料,在他头顶三尺处,就被弹开。但是,被弹开的液体并没有消失,而是沿着离他三尺远的位置,慢慢向下继续滑落,落在地面之后,凝固成形,沿着这个距离,一道黑线立即形成。 正当林木胜还在想着,这样有什么用的时候,陆续滴落的黑色液体,已经在地面累积,并逐渐加高,一道黑墙,就在林木胜的脚边,慢慢形成。 “请阁下来须弥大人的居酒屋一游。” 这名字和很祥和,但能被用在战场上的,又有什么是无害的? 这时候,轮到林木胜有点慌了。看三岛那笃定的神态、语气,这个居酒屋,怕是有点手段,自己可能会阴沟里翻船吗? 慌乱归慌乱,林木胜神识扫过,居然穿不过去。这东西,屏蔽了神识,那就是真的有危险,必须脱离。 林木胜这会,陷入了两难之境。要移动,就必须先撤掉圜土这招,可是一撤掉,就会被沾染上黑液,能够屏蔽神识的黑液,能否对自己造成直接伤害,林木胜不知道,也不敢赌。 麻烦好像更大了。 第108章 林木胜的南墙(下) 林木胜坐在郊区的一处面馆里,身旁坐着一位娇小玲珑的姑娘,正在吃面。 此时的林木胜,还在回想着一小时前的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心里时不时念叨着: “感谢恩师,感谢宝支真人,感谢伏之兄。” 那时候,那间须弥大人的居酒屋就要成型,黑色墙壁已经与林木胜的鼻子平齐,正在慢慢合拢,而林木胜也感到了空间的晃动,意识到这间居酒屋一旦完成,九成九是发动某类型的传送,将自己送往某个不可知之处。 传送这个词,既吓了林木胜一跳,也点醒了林木胜。 就在过去不远的时间,林木胜和邹录其,就尝过被随意传送的滋味。那次的过程没啥危险,但在目的地发生的一些事情,却很令人难堪。 根据李想的说法,他们那次被送过去的地方,与本地肯定不属于同一方世界,还算是安全的地方,万一运气不好,被送到某些世界的绝地、死地,那就真的很难逃回来了。 传送即将开始,但是,只要现在还没有被送走,人还在留这方世界里,林木胜就有解决办法。 当初拜师的时候,孔道长赠送了两件见面礼,一件是簪,被师傅命名为错,原材料来自师傅的翎羽,另一件,是用宝支真人脱落下的叶子制作的道袍——白丹。 错簪是攻击型宝器,用来杀敌保命的,白丹道袍自带遁法,是打不过的时候,用来逃跑的。 两件宝物,都是单用途,被林木胜温养在丹田内。林木胜的修行速度原本很快,但是为了供养这两件法宝,修为受到拖累,一直停留在炼精化气这一层,否则早就破境了。 两件法宝,虽然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但如今都已经炼化成本命法宝,林木胜早能够做到如臂使指,念动即发。 林木胜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心中刚刚生出发动白丹的念头,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地名:大久保公园。 在林木胜的记忆里,这座岛国,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地名,不外乎广岛、长崎、东京、萨摩这些地方。前两个地方熟人多,人们淳朴善良,任劳任怨;而后面那两个,一个是现在的国都,另一个,除了因为萨摩耶,这种狗种之外,则是岛国现代国运开端——倒幕运动的起始地,很难不让人记住。 至于国都里的小地名,那就只有银座、大久保公园,这些令国人耳熟能详的名字。前者的范围太大,人群密集,且半夜却那里,反而更引人注意。而后者,地方不大,又是最适合半夜三更前往的场所。 逃是逃出来了,但遁术所引发的元气波动,可是非同小可,在行内人士眼里,如同普通人在大白天,看见飞机在云层里的飞行轨迹,那么显眼、清晰可辨。这也是大家平时宁愿使用现代交通工具,也不肯轻易发动遁术的原因。 为了掩饰行踪,林木胜就算到了目的地,也不敢多留片刻,不得不快速穿过不到百米的街道,完全顾不上欣赏道路旁,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秀色可餐的少女。 于是,他就到了这附近,最后,还不得不进入了这家小面馆。 林木胜坐在位置上,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感恩一会反思。 这次算是狼狈而逃,究其原因,还是怨他自己的战斗经验不够丰富。 虽说林木胜的手里,已经有不少人命,还有妖命。但他参与的那些战斗,打的要么都是些顺风仗,摧枯拉朽般解决掉了敌人;要么他自己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打的落花流水春去也。根本没有遇到过势均力敌的对手,也没有逆境翻盘的场合,无法积累经验。 如今复盘,林木胜得出的结论是,如果自己在被困住的一瞬间,就发出错簪,直接干掉那只娘炮妖,就不会出现现在的处境。 通过复盘反思,总结了经验教训,又对未来的战斗,规划好了好几种方案,林木胜的心情刚刚有所好转,不过,刚刚回过神。就看见了眼前的妹子,林木胜不禁又开始头疼。 进面馆之前,刚才匆忙之间见到的靓丽风景,让他想起,自己还打包了一个人的这件事。 站在街边的一个角落里,林木胜为难了一会,就决定将人放出来,留点盘缠,然后让这女孩自生自灭。 放出来的那一刹,林木胜已经预备好了定身术,打算等这女的开始哭鼻子的时候,将她定住,然后再塞钱,走人,后续的事情,谁爱管,谁管去。 女孩出现在林木胜面前,惊慌失措的看着身边的一切,街道、房屋、树木,行人,然后看见了林木胜。 清女子的那个假形,被它用附身的手段,压住住魂魄,夺走了肉身的那个小女孩,经过二十年的岁月滋养,如今已经长成一个水灵灵的瓷娃娃。 迎上女孩的惊恐眼神,林木胜原本要施法的动作,反而停了下来。 那眼神,天真、朦胧,惊惶中带着希翼,恐惧中夹杂着信任,迷茫中,不乏求知与求生。 林木胜垂下目光,正要狠下心来,继续实施自己的计划,耳边就响起了女孩那颤抖着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你~,你是我的,爸爸?” “纳尼?不,我不是。” “你要丢下我吗?” 柔弱无助的样子,让林木胜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心情,这时候,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五味杂陈,原来的打算,自然再也无法落实下去。 旁边就是一家拉面馆,饭桌在操作台前的那种,典型的苍蝇馆,迎着面馆老板那意味深长的眼光,林木胜点了一碗拉面,看着旁边文静的女孩,安静吃着东西,林木胜却恨得咬牙切齿。 妖怪的话,果然不可信。说是一岁多,可眼前这个,身高就不说了,身体发育情况也不说了,单这智力,就不止一两岁,最少也得是七八岁,八九岁的样子。 林木胜这样想,其实是错怪了蚌妖。清女子当时只是说,这姑娘一岁多的时候,被它从孤儿院带走,可没有说姑娘现在的智力,只有一岁多,也没说智力发育情况。 而一个人,随着身体发育,脑子同样也会一同发育。影响智力高低的,在于环境和教育,从来不是时间。 那个姑娘很快吃完了第一碗,她也不说话,双手摊在桌面上,紧紧捧着碗,眼睛盯着碗底发呆。 林木胜打了个响指,将老板兼厨师的注意力勾了过来,也没开口,指了指姑娘手里的碗。 老板的手脚挺麻利,飞快地加了面,撒上了紫菜碎,又死死盯着埋头狂吃的姑娘,看了几眼后,走了几步,来到林木胜的另一侧,用极力压低的声音,在林木胜耳边说道: “客人,就算是神待少女,也要注意年龄,内阁去年修改的年龄,是十六岁。” 林木胜满脸错愕,内心不由更是烦躁:什么神待少女!这老板是什么眼神,是从哪里看出,我是那样的人? 他看了看旁边的姑娘,又回过头来,看见老板淫荡的笑容。这张油腻的脸,让他突然觉得,很猥琐、很贱格,差点忍不住要往这脸上,抽上一耳光。 世界如此美妙,不能过于暴躁!林木胜赶紧劝解了自己几句,横了一眼这老板,用眼神将这家伙赶到一边呆着。 赶走老板这只苍蝇,并没有带走林木胜的烦躁,接下来,一大堆问题还在等着自己,这要如何是好? 这姑娘能不能正常交流?自己不知道,姑娘叫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黑户,有没有身份证明,还是不知道,怎么安置才两全其美啊? “爸爸,谢谢。香子吃饱了。” 第109章 山水长阔偏相逢 怯怯糯糯的声音,听在林木胜的耳里,却仿佛是神霄玉清令,每一个发音,都像是一道神雷炸响。 林木胜立即回过头,对着香子低声呵斥: “我不是你的爸爸。” “你是。” “我,不,是。” 大滴大滴的泪珠,在香子的眼眶里滚动,但始终没有流出来。她咬着下唇,声音更加微弱,也更加坚定。 “你就是的。我知道。” 店老板刚才被林木胜赶开后,躲在另一头的角落里,眼神却不断向这边瞄,听见两人的低语后,干脆拿起一块抹布,开始擦拭台面,看样子,是打算借着搞卫生的由头,蹭过来偷听。 林木胜立即站起身,丢下了几张钞票,赶紧拉着香子离开。店老板三步并作两步,跳了过来,没顾上拿台上的那几张钞票,提高音量,朝林木胜喊道: “前面拐弯,走五十米就有一家,很干净,提我的名字,小次郎,不用登记。” 这种屁话,林木胜不好反驳,又不能反身回去打他一顿,只好装作没听见,三两步冲到了街面上。 半夜的街道,还有三三两两的寻芳客在走动。林木胜躲开迎面而来的两个人,转身对着香子,语气严肃的说道: “我真不是你爸爸,你不要乱说,乱想了。明白?” 身材矮小的香子,跟不上林木胜走路的速度,为了赶上来,一时间只能连走带跑。只不过,因为身上穿的比较正式,是那种套了好几层,外挂大量配饰的和服,脚下穿着木屐,连跑也跑不快,林木胜说话的时候,刚刚与林木胜擦肩而过的两人,位置正好走在他们中间。 听见林木胜的这句话,香子还在奔走,那两个倒是停了下来,一起看向林木胜,两人的脸上,摆明了是一副吃瓜的表情。 林木胜本来就无比烦躁,对这两个陌生人,当然不会惯着,瞪了他们一眼,当即喝道: “滚!八嘎雅鹿。要看回去找你爸看去。” 被呵斥的人中,其中一个长得比较壮实的人,当即就要发作,另一个人赶紧一把拉住,随即对着林木胜笑了笑,也不说话,就拖住另一个快速离开。 香子站在林木胜跟前,双手在身前并拢着,低头不说话。林木胜原本想要发火,看着眼前这个一米四五的小姑娘,实在有点不忍心。沉吟了一会,他才开口问道: “你姓什么?清?” 香子摇摇头,低声回答道: “我,爸爸一直叫我香子。” “谁?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以前抱着我,喂奶的时候,洗澡的时候,哄我睡觉的时候,都这样叫。” 林木胜本以为,既然香子知道她自己的名字,应该也就知道姓氏,虽然说,倭人的姓氏有几十万个,妄图通过姓氏查明身世是不可能的。但知道的多一点,线索也多了,累积起来,总还是有帮助的。 但谁知,简短的两句问答,不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又给自己套上了绳索,再次坐实了自己是香子的爸爸的身份。 林木胜非常无语,一肚子的闷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只好保持沉默。他不开口,香子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站在深秋的街头,忍受着猎猎西风的吹拂。 林木胜的身体,是寒暑不侵,可香子还是普通人,很快就冷的受不了了,可她依旧不肯开口,站在西风里,瑟瑟发抖。 林木胜看在眼里,心里一直犹豫:就这样丢下,任她自生自灭,而自己转身离去,不好吗? 这样不是不行,自己对她没有承诺,丢下了也就丢下了,也没有任何人,或者组织为她出面,指着自己。 能够指责林木胜的,唯有他自己而已。 斩妖除魔,归斩妖除魔,但应该尽量避免伤及无辜。林木胜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并努力做到身体力行。至于区分国人,野人的概念,并分别对待的观点,他的内心,一直隐隐抗拒,只不过不敢宣之于口。 何况,这个小姑娘,是林木胜自己留下的手尾,如果不妥善解决,林木胜担心,自己以后的日日夜夜,都会被这件事所煎熬。 正如孔伏曾经提醒过的,修行一道,最忌讳的就是道心不稳。他自己留下这么一件破绽,万一以后哪天,因此而一念成魔,被孔道长送上誓台斩杀。那时,就算宝支真人重归天尊之位,也造不出后悔药啊。 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林木胜否决了抛弃香子的打算,下一步该考虑的,就是如何安置的问题。 看着小脸发青,浑身颤抖的香子,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地方住下。至于能够去哪住,那当然是小次郎说的那地方。 那间旅舍,是一件很旧很古朴的日式建筑,刚进门,林木胜就遇见了那两个人,十分钟前,刚刚被林木胜呵斥过,但没有打起来的路人。 两人也看到了林木胜,那位拉架的,冲着林木胜点头笑了笑,拉着同伴就进了侧门。 林木胜勉强挤出个笑脸,算作对对方善意的回应,才带着香子来到柜台前。 柜台里,是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鼻子上架着副老花镜,正在用两指禅,往电脑里输入字符。 “小次郎让我……” 林木胜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头头也不抬,从老花镜的上方看了林木胜一眼,拿起一张挂着号牌的卡片,丢在柜台上,然后指了指旁边的门,垂下眼脸,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 “多少钱?” 老头腾出一只手,指了指林木胜头顶的位置,又指了指台上,台面那里,有一道一指宽的裂缝,旁边写着一个汉字:投。 老头这番举动,让林木胜不禁哑然,原本浮躁的心情,倒是被治愈了不少。 进到房间,林木胜刚刚关上门,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听见了脚步声,接着就是轻轻的敲门声。 林木胜带着狐疑,拉开门,那位劝架的男子,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没等林木胜开口,对方先说话了。 “你是中国银?” 林木胜笑了,这标准的东北普通话。不等他回答,对方伸出手,继续说道: “莫柒万,来自辽宁本溪溪湖区,住好日子花苑。” 林木胜更加乐了,这架势,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自己人,就马上说了一大串,就差报身份证号码了。 被莫柒万的热情感染了的林木胜,握住伸过来的手,用力摇了摇,第一次报出自己的名字: “你好,林木胜,老家在两广,暂居惠州。” “不急吧?我进去坐坐?” 莫柒万扬了扬另一只手,手上举着两瓶酒。 林木胜此时虽然心事重重,但无奈人家热情,不好拒绝,只好一边往房间里让,一边信口说道: “当然不急,请进。” 话刚一说出口,林木胜猛然才意识到,人家问的不急,指的是什么。内心顿时一阵尴尬。 “不急就好,其实这种事,是不用太急,慢慢享受才是真爽。” 林木胜顿时生出赶走这家伙的想法,可是,这样做,似乎好像过于那啥了。可这口气,实在是太堵了。 “万俟,这个姓氏很少啊,我只记得一个万俟卨,……” 他话还没说完,莫柒万就笑了。 “老林,你误会了,我姓莫,莫愁前路无知己的莫,不是万俟,叫柒万,麻将里面那个柒万。” 我草!谁家的好人,麻将里面找名字啊。 林木胜一面心里吐槽,一边嘴里道歉: “是我误会了,对不起啦。” “妹关系,妹关系,我常常被误会,习惯了,越是有文化的,越容易搞错。” 莫柒万一边客套,一边坐了下来,盯着香子看了几眼,又对林木胜说道: “老林,好本事啊。” 林木胜不想解释,却又不得不解释,否则,一世清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莫先生,不是你想的那回事,这日本小孩,硬要说我是他爸爸,这不,正想办法问清楚呢。” 莫柒万闻言,停止了倒酒的动作,先是看了看林木胜,又盯着香子猛看几眼,才对着林木胜嘿嘿笑着说道: “老林,你还别说,你看着四十多了吧,生得出,你俩的样子,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像的啊。嘿嘿。” 我打死你这混账玩意! 第110章 幸遇三杯酒好 林木胜生气归生气,不可能为了这几句无心之言,就真的下毒手。 至于莫柒万这种社交悍匪,他以前也遇见过,对付他们的最好手段,就是有啥感受,立即说出来让他们知道,千万别云里雾里的,他们理解不了,还会打蛇随棍上。 “莫先生~” \"叫我柒万,或者万子就行,自己人不用太客气了,难得在这么远的地方,遇见同道中人,啊,不是,是遇见自己人,遇见自己人。\" 莫柒万一听先生的称呼,像是被人踩住尾巴似的,赶紧打断了林木胜的话,把林木胜接下来要说的,全堵在了嘴里。但他接下来说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将林木胜也看做是与他一样,是来寻花问柳的。 这就让林木胜无比抓狂了,看来他无论怎么解释,对方就是不会信的。为了自证,他转头对着香子说道: “香子,你认为我像你爸爸,是吗?” “你是香子的爸爸,爸爸也说这样的话。” “什么样都话?” “你和叔叔说的。” 林木胜看了莫柒万一眼,又看向香子。 “中国话?汉话?华语?” 香子想了想,接着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然后回答了一句。 “香子听过,一样样的。” 林木胜不清楚,香子说的一样样,是什么意思。一旁的莫柒万却好像懂这些,马上提醒了一句: “应该是指音调,全世界的语言体系里,只有我们的发音,才有抑扬顿挫的四种声调,别的语言只有两种音调,音感好的人听起来,有非常大的差别。” 林木胜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刚准备继续问香子,突然想起,自己问话的目的,是为了向莫柒万解释事情,不是追查线索。于是,他回过头,对着莫柒万说道: “莫,哦,万子,你看,现在信了吧?” “哈哈,哈哈,信啦,我信啦,这算不算炒股炒成股东,撩妹撩成老公,搭讪嘛,啊哈哈~。” 得了,看来这这家伙也只是相信了结果,但还是认为,这是林木胜,在搭讪的过程中发生的。 林木胜实在不想再费口舌了,接过对方递来的一杯酒,闷了一口,才摆着手,心灰意冷的说道: “算了,你说啥就啥吧。你怎么懂这些?语言学毕业?” “聪明。本人古汉语言文学,八年研究生,上周刚毕业。” 读了八年,抗战都结束了,才毕得了业,原来也是学渣。林木胜立即反应过来,正想着,自己是奉承两句呢,还是讽刺的时候,莫柒万接着说道: “刚才在街上,听你说话的调调,就猜到你是自己人了。” 林木胜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这么神奇?自己刚才说了什么来着?哦,好像就那么一句话,莫某人这就听出来了? “你刚才说,要看就回去看你爸去,是吧。” 在莫柒万得意的眼神的注视下,林木胜回想了一下,默默点头。莫柒万更加得意,仰头干下杯中酒,仰天哈了一口气,再次加满后,才继续。 “只有中国人才这样说话,才有这样的思维逻辑,你这句日语,完全是汉语直译,原住民不会说的。” “是吗?那他们会说什么?” 莫柒万拿起杯子,与林木胜碰了碰,一扬头,又干了,举起杯子,向林木胜亮了亮杯底,示意林木胜也干了。 林木胜暗忖:这是想拼酒量不成?那就找错人了,老子不是人,字面意义的。 “干。” 见林木胜也干了,莫柒万笑嘻嘻的,一边倒满两个杯子,一边赞了句: “老林,好酒量,爽快。这酒,是我家酒坊自酿的高粱烧,不止六十度。” 林木胜见莫柒万的这番举动,知道他是故意不说下去,要吊自己的胃口。内心不由哀叹:遇见的师傅、兄长和师兄弟,都是这样的德行,自己这是遭了什么厄运,还是被诅咒了。 转念再想,呵呵,你要玩是吧?那就陪你呗。 想到这,林木胜主动举杯,与莫柒万碰了一个,自己仰头干了,然后回敬了一个杯底。 这一下,换成莫柒万感到错愕了。他看了林木胜一眼,才干了手中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林木胜拿起另外那瓶酒,拇指在瓶口一顶,弹开盖子,开始往杯子里倒。倒满后,他再次举起杯子,就要与莫柒万碰杯。 两人喝酒的杯子,是放在茶几上的茶杯,有人的拳头大小,容量不下于二两,刚才连喝两杯,已经是四两酒下肚。而且,莫柒万没有带下酒菜,两人是干喝。 莫柒万一把按住林木胜的手腕,讪笑着说道: “嘿嘿,林哥,林哥,我服了,呵呵,咱先歇歇。就这两瓶,喝完就没了,悠着点,悠着点~。” 林木胜微微一笑,松开了手中的杯子:连哥都喊上了,总要给点面子不是。 见林木胜放过了自己,莫柒万才收回手,顺便收起来脸上的苦笑,大拇指一竖,对着林木胜赞叹道: “林哥,你的酒量是那个。” 见他还是不肯进入正题,林木胜作势就要抓起杯子,莫柒万赶紧说正题。 “歇歇,哥,歇歇。先听我说嘛。本地的土着,骂人从来不会往上一辈那去,都是些,你是猪,你是笨蛋,这类词语,单调的很,但凡骂人跟父母亲戚挂上钩的,绝对是我们的人。” 原因原来就这么简单? 林木胜似信非信,右手又开始试探着朝杯子伸过去,莫柒万这次眼明手快,一把按住了杯口,赶紧说道: “信我啦,我一个堂堂硕士生,专业上的知识,绝对过关。” 林木胜收回手,随口安慰道: “没事,我信啦,习惯而已。诶,对了,万子,你为什么叫柒万?这名字好特别啊。” 莫柒万长叹一声,不知道是庆幸林木胜没有拿起酒杯,还是发泄名字带来的郁闷之气。 “名字是父母给的,我能怎么办?” “说说,反正没啥下酒菜,就当是佐酒吧。” 莫柒万收回手的同时,随手将酒瓶和林木胜的杯子移开,再次叹气,叹完这口气,赶紧看了林木胜一眼,似乎担心林木胜抢酒杯,赶紧为林木胜解惑。 “我姑姑,嗯,她欠我爹柒万块,不想还,就将她闺蜜,也就是我妈,介绍给了我爹,然后我出生了嘛,他俩为了纪念他们的相逢,就给我取了这名字。” 林木胜不禁莞尔,这是什么不靠谱的父母。果真是父母是真爱,子女是意外。 看着林木胜脸上的笑意,莫柒万也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表弟的名字更好玩,你肯定猜不到,人你见过的。” “哪个与你一起的?” “嗯。” 两兄弟一起来寻欢,林木胜的三观,被这件事震惊了。 “你和你表弟,一起去大久保?” “怎么,不行吗?这还是你们广东传过来的。” 这种事情,林木胜当然听说过,不但有父子,有翁婿,不过以前都是限于传说,如同以前谈起灵魂一般,没有谁真的见过。如今见到活生生的,惊讶之情是免不了的。 “别什么事都往我们身上推,有哪个广东人,拿枪指着你的头啦?” 这样的事,莫柒万似乎也不觉得是好事,赶紧转移话题: “你猜他叫啥?猜到了我输你个东道。给你个提示,他姓连,连队的连。” 说到这,莫柒万自己当场哈哈大笑。 第111章 片刻欢笑且相亲 一听是这个姓,林木胜不由自主就想到麻将。至于为什么,还不是那个柒万害的。 麻将这种娱乐方式,林木胜当然不陌生,虽然不算麻国高手,但常规的术语还是懂得的。莫柒万的提示,已经很明显了,以连开头的麻将术语,不外乎连对、连庄、连胡、连杠,连环炮这些,但是他想到了对方姓莫,觉得最可能的应该是: “连摸?” “对,连莫,居然还用名字玩谐音梗,你说,他们是有多潦草了,当年差点被我爷爷用笤帚打。” 莫柒万一边说,一边举起酒杯,对着林木胜比划了一下,浅浅喝了一口,似乎觉得不过瘾,又喝了第二口。 把儿子当玩具,确实够潦草的,不过也算是一对妙人。 “林哥,你做哪行的?来这多久啦?” 对这个问题,林木胜早就想好了。他带着歉意回答道: “万子,这不好说,我签了保密协议,反正是陪人来考察的。别介意啊。” “理解,理解。” “你呢?” “毕业旅行。老爹出资的。” 林木胜更加惊奇,你老子出钱让你寻花问柳来了?这,可能吗? “他们,知道……” “哥,想啥呢,背着他们的,要不还不被打死。你也是偷偷过来的吧?” 说了半天,这熊玩意对林木胜的解释,还是不信。对他这种想法,林木胜已经完全没有纠正的心思,顺着他的口气说道: “算是吧。” 莫柒万来劲了,探过头,对着林木胜的脸,放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道: “我这两天来的经验告诉我,要到灯光下挑选,要看有没有伴,单身一人的,更不容易歧视咱们。哥,你这个,肯定是黑漆漆的地方捡的,你看,还穿着婚嫁服,啧啧,” 这小子,已经来了好几天了,难怪没见带行李,原来是放房间了。林木胜光顾着盘算人家的事,完全忘记了自己也是没行李,这才让别人误会是偷偷过来的,因为另有住处,所以才不用带行李。 “行了,不说这些,喝酒。” 林木胜又是一饮而尽,动作潇洒之极,看的莫柒万一愣一愣的。 “哥,你到我那,必然是一条好汉子,你这架势,三杯下肚,还面不改色,三五斤怕是洒洒水咯。”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香子,此时突然上前,拿起瓶子,开始为林木胜倒酒。林木胜本想阻止,但见到香子低眉顺眼的样子,突然不忍心制止了。 三五斤,林木胜笑了笑,不想打击他,干脆对香子说道: “你听得懂我们说的吗?” 香子先是摇头,才开口: “香子不懂。很,嗯,很……” 到底是很什么,香子说不出来,急得她抿着嘴,泪珠又在眼眶里转悠。 林木胜赶紧摆摆手,制止她说下去,随即说道: “你先进里面去休息,我和这位,嗯,叔叔喝酒,不用你帮忙,有事,我们明天说。” “嗨。” 看着香子拉上隔断,林木胜才回头对着莫柒万说道: “你看,这个大麻烦。要不,你帮下忙?” “不,林哥,你这不行,我明天就走了,真的,你不信,我去拿机票给你看。” 看着莫柒万急赤白面的样子,林木胜赶紧解释: “说笑,说笑罢了,我这不是没辙了嘛。” “哥,这有没有可能是装的撒,你有什么,被她讹上啦?” 林木胜摇摇头,这其中的因果,不可能说出来,就算是说出来,更加没人肯相信。 “喝酒,喝酒。” 两人天南海北的胡侃了一会,酒瓶就空了,每人一斤酒喝下去,林木胜的脸色丝毫没变,莫柒万则是满脸通红,眼珠子也直了,说话吐词倒是算清晰。 “林哥,好酒量,改天回国,找我喝,管够,我家开酒坊的,窖藏没千吨,都有百八十吨,放心,尽管放开喝。” 林木胜正暗笑,千吨,我一扫光,到时候你的脸色,不知是红还是黑。莫柒万突然要起的电话号码。 这件事,林木胜照样有准备。 “我一直在国外跑,一会日本,一会菲律宾,一会东欧的,要不,你留下号码,我回国联系你。” 将莫柒万送回他自己的住房,林木胜才回来,拿起桌上的那张纸,纸上歪七竖八的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他辨认了一番,总算看清了内容,这才摇着头,将纸条收进了方寸匣。 两人只是萍水相逢,要说以后还能再相逢,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只不过,盛情总是难却,林木胜就算再自大,也不愿意轻贱别人的好意。 第二天天没亮,当莫柒万过来约林木胜吃早餐时,林木胜已经带着香子离去了。 搭着出租车,林木胜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又回到了银座附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香子这件事,对林木胜而言,确实是自找的大麻烦。换成同伴中的其他人,当时就不会救人,至少不会先救人再开启阵法,如果香子事后还活着,也许有人会心软。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谁也不会救。 除了林木胜,香子遇见任何人,都是死路一条。 但是,林木胜绝不可能成为其他人,至少目前不会。 从早上起床,直到林木胜带着香子下车,香子始终一言不发,但她的眼神中,再次出现的恐慌和绝望,林木胜看的很清楚,每时每刻在灼烧着林木胜。 再次坐上出租车前,林木胜低声告诉香子: “我有很多事情,有些事情,你也许知道,我理解,你不敢说,有你的担心,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因为你的身上,没有妖气,也因为你对我的依赖。放心。” 香子眼中的泪水,终于滚滚而下。看样子,她其实知道,或者大概知道,自己以前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是她不敢说出来,只能用自己能够做到的,拼命伪装自己,希望能够保住自己的命。 这样做,在林木胜看来无可厚非,求生本来就是人的本能,只要不是妖魔,那就好,无论香子是否知情,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正常人的行径,也没有妨碍自己,不应受到责难。 时间刚好是傍晚,带着香子,站在那座一屋建的车库门前,林木胜原本很坚定的决心,突然有些不安。 屋内一片漆黑,人,还没有回来。林木胜选择了在外面等待,而不是不请自入。 第112章 托孤 林木胜能够想到的、唯一的、最佳的解决办法,就是将香子托付给大岛樱,于是,他就来了。 夜幕降临不久,大岛樱开着她那辆“水鱼车”,回到了家门口,见到了一个男人,带着一个身穿嫁妆和服的女子,背对着房子,站在自家门前。林木胜的形象已经多次改变,早就不是浅川的面孔,她没有在意,还以为是路人,于是停下车,摇下车窗玻璃,探出头询问道: “需要帮助吗?” 林木胜微笑着看着她,轻声回道: “晚上好,大岛樱,基督山伯爵这本书,你读完了吗?” “啊?啊~啊!!!” 车子猛的向前一窜,眼看就要撞在路牙上,林木胜一伸手,按住车头,止住了车子的前进。 “松开油门。” 连续喊叫了好几次,大岛樱才醒悟过来,换挡松油门,然后熄火。 “想不到,大岛樱开车,也是一脚在油门上,一脚踩刹车哦。” 大岛樱熄了火,车钥匙也没顾着拔,呆坐在驾驶位,倾着身子,就那样看着林木胜。对于来自林木胜的取笑,充耳不闻。 林木胜伸出手,对着大岛樱的脸晃了一下,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两人的目光终于对视来,大岛樱的眼神里,有疑惑、兴奋、惊讶、欣慰,唯独看不见恐惧。 林木胜心中的那一丝丝担忧,可以放下了。 “我是九郎。” “九郎?九郎~,哦。” 大岛樱又是一阵手忙脚乱,下了车之后,她深深鞠了个躬,立即发出邀请,语音中,带着明显被压抑着的喜悦。 “请,请进去坐,我一个人,我已经是一个人了。” 今明两天都是工作日,按照合理的生活方式,那个浅川鹿太郎应该回自己的家,而不是来外室。林木胜选择连夜过来找大岛樱,已经考虑到这种情况,但没想到,大岛樱话里透露的意思,她已经与浅川分手了。 希望不是因为自己吧。林木胜暗忖,但这些话无法明说,甚至连暗示都不行,他只好点头答应下来,在大岛樱的注视下,帮她将车开进去,顺便关好车库门。 “九郎君,她是谁?” 大岛樱的心情平复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林木胜带着香子一起来,是迫不得已的事。一来没地方安置,二来他需要尽早解决这件事。大岛樱见到香子,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考虑过,但还是只能这样做,他对如何安抚大岛樱,有着莫名其妙的信心。 这时候,不能给对方好脸色,更加不能直接回答,否则,接下来的计划根本无法开展下去。 “坐下说。” 林木胜说完就带头上楼,完全不看大岛樱,也不看香子。 大岛樱被林木胜的气势震慑住,不再说话,跟在他后面,没想到此时的香子,突然变得灵活起来,一低头,抢先她一步,缀在林木胜的身后,上楼去了。 大岛樱咬牙跺脚,只好跟在香子身后,看着香子一扭一扭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晃悠,却毫无办法。 大岛樱奉上茶水,才面对林木胜坐下。 她刚坐稳,林木胜从手袋里拿出崭新崭新的、厚厚的大叠绿钞,放在桌面上,随即指了指自己侧面的位置,示意站在身后的香子也坐下。 “你,在路边捡到了这个小女孩,她什么都说不清楚,你只好报警,为她办理身份期间,你是她的监护人,直到她生活能够自理。” “九郎君,你……” “这是我的嘱托,请务必答应,我,你必须知道的事情,我会解释。” 林木胜打断了大岛樱的提问后,转过头对着香子。 “香子,你从今天起,跟着这位大岛樱姐姐生活,直到你取得新的身份,并且能够自己养活自己。” “爸爸。” “爸爸?” 林木胜没理会两个人的态度,径直对着大岛樱说道: “你的决定。” 香子的一声爸爸,软化了大岛樱的抗拒心理,内心生出难以名状的情绪。 “请九郎君安排。这钱我……” 林木胜再次打断她的话。 “这里有十万,是为了办理身份的,是必要的开支,你不用节省,三个月后,我如果还能够脱身,还会送来同样的数量,但是也只有这些了。” “不是,九郎君,我不是。你有危险吗?” “危险,任何时候都有,你不用担心,你知道我的身份,不是吗?” 林木胜的脸上,终于开始露出微笑了。 在这之前,林木胜严肃的表情,让大岛樱也始终绷紧了神经,自他这么一笑,大岛樱思考的内容,又开始跳跃了。 “这副样子,是九郎君真正的相貌吗?” 林木胜就想不到,刚刚还在说正经事,大岛樱竟然问出这句话来。心中暗忖:果然,女人就是这样,不能让她们有松弛的时候,否则,她们的脑子里想什么,只有老天爷知道。 不过,这种重要时刻,不能一句都不回答。林木胜为了让人安心,揉了揉下自己的脸颊,盯着大岛樱的眼睛回答道: “算是吧,就这里改了点。不能取下来,要花好几个小时才做得好,还有药物配合哦。” 大岛樱死死盯着林木胜的手,仔细分辨着,试图找出破绽来。看了一会,才好奇地说道: “九郎君果然来自大组织啊,完全看不出来哦。” 化形法术要是能被看出来,才真正见鬼了。 眼看话题要被带偏了,林木胜赶紧纠正: “这位是香子,她认识我的经过,与你相类似,我救下了,她有些失忆,始终认为我是他父亲。我还有任务,不能一直跟着我,” 香子突然插嘴: “你是爸爸,是。” 大岛樱的好奇心,又被这句话带到了这件事,她看了看林木胜,又看了看香子,摇头说道: “不像啊。” 这才是有眼光的人嘛,林木胜很是欣慰的想着。 “爸爸说的话……” 香子的话,被林木胜用严厉的眼神打断了。 “关于我的事情,你们之间尽量少交流。警察是我们的对手,为了你们的安全,他们面前,绝对不能提到我,明白吗?” “香子,你的经历,无论你想起了什么,都不能说,大岛樱,你绝对不能问?你们,做得到,是吗?” 对于女人保守秘密的方式,林木胜很了解。他这样说,正是因为他知道,女人保守秘密的方法,与男人不一样,一个男人要保守秘密,是让秘密烂在肚子里,而一个女人,则是让秘密在同伴之间流动,对于同伴之外的人,除非迫不得已,她们是不会透露的。 见两人频频点头,林木胜亦然不放松,分别瞪着两人看了一会,突然说道: “好,我相信你们。就这么决定了,报案的时间,就两天后吧,一切都靠你了。大岛,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啊。” 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大岛樱不知所措,嗯啊了两声,突然意识到什么。 “你这就要走?” “爸爸!” 林木胜长身而起,看向窗外。 “团聚是相对的,终究还是要分离。但是,希望吧,朋友,希望吧,基督山大人说过,人类的全部智慧,归结起来,就是等待和希望。” 第113章 人神共愤的兽行 林木胜又成功装了一次,最佳做法就是赶紧走。他全然不顾大岛樱开口挽留,也不看香子的盈盈泪眼,毅然下楼出门,急匆匆离开啦。 出门走了一段路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失算了。夜晚的郊区,居然看不到一架出租车,这鬼地方,居然都没有网约车,还有脸号称是国际化大都市。 没有车,林木胜不肯委屈自己走路,权衡法术引发的波动,和因此造成的影响后,唯有施展轻身术,回到了住宿的地方。 解决了香子这个麻烦,等于放下了一件心事,终于不用担心以后的心魔。不过,林木胜将此时此事藏在心里,没有向同伴透露丝毫。 他非常理解同伴们的想法,知道它们对这一做法的态度,必然是嗤之以鼻,李想不会反对,但一定会冠以一句:妇人之仁,邹录其不会指责,但其内心必然会认为,这是小事糊涂的表现,而李正、李品两个人,最可能做的的,肯定是两人一唱一和,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曲解林木胜的动机。 做完了晚课,林木胜才有闲暇拿出手机,在群里报了声平安后,开始爬楼。爬了一会就发现,大家的话题,至少有一半是围绕着自己进行。这些话语中,讨论基质的内容又占了多数。 能不能用基质提高破镜的成功率,这是李品提出的问题。林木胜正思考着这条,楼层突然沉下去,显示出李正发来的问候。 “回来了,没有遇见强大的妖怪吧?弄回来多少?我们能分的总量有多少?” 这条消息,说是问候,不如说是问如何分赃。 林木胜正打着腹稿,婉转的将遭受到挫折说出来,既不会影响自己的形象,又那个将事情讲清楚,李想居然也关心起这件事来。 “夺了多少?彻底毁掉了那个阵法吗?” 林木胜觉得,要赶在李品和邹录其两人提出问题前,赶紧回答。 “没成功。” 干巴巴的三个字,立即激起了不小的波澜,满屏都是问号,代表疑问的动图。李想不得不动用群主的权限,全员禁言,才让大家安静下来。 “伤情如何?现在安全吗?” “没受伤,安全,我只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用白丹遁走了。” “那就好。” “对手是什么?神灵还是化身,已经达到了还虚?” “白丹损伤了?” 李想这一连串的问题,都问到了点子上。 他问对手是什么,而不是问对手是什么人,是因为他根据常识判断,如果对方是人,在秃顶奴妖界,是没有完整强大的功法,人,是修炼不出化神以上的境界,已趋于化神的林木胜不会落荒而逃,只有人与妖魔鬼怪结合,或者是天赋本能极强的妖魔鬼怪,才做得到; 至于神灵及其化身,因为修行相对简单,是有足够的实力,但那些邪神,就算是凡人之躯开始修行,修到了这类级别,已经不算人啦; 而还虚境界,虽然只比林木胜现在的境界高了一级,但那是中级修道士与高级修道士的分水岭,境界的压制,完全无法反抗,不存在越境相持的可能,这样的对手,逃得掉,算林木胜将白丹炼化的厉害了。 最后问起白丹,是基于对付还虚境界的对手,没有成长起来的白丹,肯定受到极大的压制。就算白丹本体不是凡物,是宝支真人蜕落下来的叶子,但林木胜到手的时间不长,还没有养好。 白丹自身的境界虽高,但修为等级与林木胜一样,甚至还可能更低一点,属于是典型的空心大老倌。强行用白丹施展遁术,保住了林木胜 ,那么,白丹受到伤害的几率更大。 这些问题,让林木胜有些感动,又感到了有些羞耻。 对手到底是什么,林木胜没有看出来,但境界肯定不是还虚,因为在面对对手的时候,林木胜没有感到境界差异带来的压迫感,反而很轻松。被一个同级别的对手赶走,有点丢人咯。 “都安全,白丹还在继续温养,对方是妖,本体是什么,没看出来,境界不到化神,但手段有点诡异,我一时不察。” “什么,木胜,你,你被一个化气的赶跑了?” 林木胜一看头像,发现是李正,这家伙刚刚被解除了禁言,就出言嘲讽,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对李正的秉性,林木胜是有相当了解,但话不能说,没想到李品替他说了。 “正爷,你更强,是吧,你上啊。” “一天天的,狗嘴吐不出象牙。” 就算没有李正的挑唆,林木胜确实咽不下这口气。 参与争斗,肯定是有输有赢。有些人,输了就认,有些人输了的话,有机会当然要找回场子。林木胜如果没有这股不认输的血性,当年只能碌碌一生,不是在公司做个法务,就是考个公,混日子去,不会有后来的那些成就,也不会早在十年前,就被孔道长看重。 “木胜,打算怎么做?” “再来一次。” “再来是第几次啦?要帮忙不?” \"正爷,还是顾好你自己,小妖怪会被大妖怪欺负,小心你的贞操。\" “切,老子是丑陋海女,谁稀罕啊,妖怪也是有正常审美的,好不好?” “那就小心你的菊花哦。” 李品、与李正一番唇枪舌剑,就要将群里的话题,带到了要被封禁的地步。李想赶紧出面。 “别胡说了。” “木胜,说说对方的手段,大家参考。” “还有,万一出现特别的法术,大家一定要记录下来,相互告知。” 当林木胜将三岛御前右卫门的那招,须弥大人的居酒屋详细描述一番,特别是屏蔽神识的效果说出来之后,最先发表见解的反而是李正。 “那是秧气,浓郁成液汁的秧气。” 李想随即补充道: “不是,那不只是秧气,主要是死气,应该还有尸毒,怨气这些,特别是死气怨气,否则做不到隔绝神识,不过,能够化为有形之物,这怕是要非常歹毒的手段,从海量的人体中采集。” “想哥,死气不就是秧气吗?” “秧气与煞气同源,藏于世间万物体内是为秧,飘荡于天地间为煞,本质是万物在存在期间积累的身毒;死气、怨气,只有五虫之属才有,五虫死之后,特别是横死、冤死后,魂魄离散之际,因横死、冤死而生出的,叫死气;而怨气,则是魂魄中残留的、无法消散的那部分,最为稀少,也最是狠毒。” 林木胜听了李想的解说,仔细想了片刻,不由毛骨悚然。 “那,那些黑水,都是……” “是,你想的没错,那都是人命。死气需要折磨生灵,怨气需要伤害魂魄才能获得。而且,从一个生灵身上,能够榨取的死气怨气,少之又少,甚至少于同一个魂体产出的基质。人能够制造出的死怨两气最多,你说,要多少人命才凑的出这么多黑水!” 这句话,让林木胜更加不安:是呀,这要多少条人命,才能聚集出如此大量的死气和怨气?怕是要数十上百万的生灵,其中有多少是人命,有多少是其他类型的生命? “木胜,屠光它们。” 这话是李想说的,这就让林木胜感到稀奇。 妖怪以人为食,以人为炼制法器的原料,林木胜对此无比痛恨。当年他参观布达拉宫,知道那些阿姐鼓、金刚杵还有其他无数佛教法器,是用人骨人皮人体器官制作的时,当即转身离开,并从此对这个教派恨之入骨。 对屠戮妖魔的做法,林木胜当然十分赞同。但李想向来是秉持国人、野人需要区别对待的态度,向来不把野人当成人,怎么也说出这样的话,难道这段时间受到了什么刺激,导致他心态改变? 他的疑惑,邹录其替他问出了口。 “想哥,你怎么了?” 第114章 凡事预则立 李想对邹录其的问题,感到非常奇怪,立即用语音发问: “我能有什么事?” “想哥,有事的话,你说话。” 对邹录其的关心,李想正感到非常奇怪,没想到李正也浇上了一瓢油,他赶紧又发语音: “录其,你问的是什么意思?解释一下,我怎么听不懂。” 没一会,他又喊道: “嗐,你个录其呀!” “录其刚刚私我,问我怎么突然关心起野人的命来了。大家听好,没得事,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关注的是手段,注意啊,是妖魔炼制这类阴损法器的手段,是被列入必须铲除的对象,谁关心野人生死啦?无稽之谈!” 林木胜听完这段语音,第一个反应却是李想的话,言不由衷。这是种直觉,毫无来由,但他就此没再说什么,而是将话题,放在如何对付影刀流。 “各位,那五个影刀流门下的招式,要怎么破?” 李正抢答道: “与他对砍,拼防御,反正三刀内,破不了护身术,怕什么!” 这种无脑流,马上迎来李品的无情嘲讽: “啊对,你说得对,正爷,你得先抓住人家,我来砍死他。” 邹录其则是发出一段笑声,魔性十足的笑声让人怀疑,他与李品是不是私下商量好,要一起对付李正。 李想动用权限,挨个禁言,让他们好好想想。 这些人,自打玩上群聊之后,个个都放飞自我,说上几句话,就开始乱说话,不知道要把话题带向何方。 林木胜是过来人,了解这种想把群聊玩出花的冲动,赶紧劝解: “师兄,网聊熟练了,是这样的,必经过程。” 李想何尝不是这样,林木胜爬楼的时候,就见到过不少。只不过他是群主,胡言乱语是他的特权罢了,谁敢不服。他不接林木胜的话茬,自顾自的问道: “你发觉了什么?” 林木胜将就自己的发现,用文字细细描述了一番,最后才将自己想出来的破解办法,发了出来。 李想沉默了好久,才再次发言,不过最先说的内容,与如何对付影刀流,完全没有关系。 “好了好了,都别私我了,下次都要注意,你正爷,再胡说什么州官百姓的,我禁你十天。都不许发图,不许刷屏。” 这几个刚刚被解禁,都立即老老实实发了个嗯字,没有继续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林木胜正在偷笑,就收到李正发来的截屏,内容都是李想自己过往发的动图,还有各种夸张的图片。 “木胜,你的两个办法也许都有效,不过,对方的快,如果是出自法宝的效果,可能就要差点,因为你的反应,可能跟不上法宝启动的速度。如果对方的影刀,是借助法宝施展的,我建议用错簪,你的错簪,温养到现在,可以使用了。用簪打那件法宝,不用担心错簪受损,只要不是还虚那个级别,没事的。” “请求发言。” “李正,不要胡闹了,有话就说,有……” 李正一本正经地发了一句,换来李想的斥责,他也不敢继续耍宝,马上说道: “木胜,我对你有信心,这是第三次了,是吧?你看,书上都说过的,事不过三,还有三打祝家庄要三次才成功,三打白骨精,也要三次,还有,三拳打死镇关西,这说明什么,叁是个好数字,这一去肯定马到成功。” 刚刚说完,李品就怼了上去: “呦吼,还知道这么多三啊,再说一个我听听。” “我手里有套十里流沙阵,专门对方身法快的,可惜,没办法给木胜送过去,要不,完全可以困住这些人,木胜就不用冒险了。” 邹录其以阵法闻名,不是吹捧出来的,他设计的阵法套件,布置的时候,也是追求一个快字,完全做到念动即发,抛出去就可以启动,所以才有用阵法,可以限制影刀流招式的自信。 相处了这么久,林木胜自然知道邹录其的本事,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只好叹息一声,不再接茬。至于李正的鼓励话语,前几句还算靠谱,接下来的什么事不过三,林木胜就懒得理会了。 就在此时,被怼的沉寂了一会到李正,再次艾特李品: “当然还有,还有三顾茅庐,三元及第,三飞,怎么样?” 看着这段更加胡扯的文字,林木胜心里正在吐槽,果不其然,李正被再次禁言。 *** 第二天的下午,林木胜就晃悠到了咖啡店附近,为再次潜入做准备。 远处的街道上,行人稀少,盘查的人却更多了,而且增加了法力波动的迹象。林木胜刚在咖啡店的门口站了一会,就引来好几道注视的目光,前面不远处,立即有人用对讲机呼叫,有三个人朝这个方向指指点点,嘴里还说着什么。 林木胜立即上楼,暂时躲开了这些注视。叫了杯咖啡后,他出于谨慎,没有选择坐在窗边,而是选了靠着柜台的位置,小口呷着咖啡,陷入了思考。 林木胜选在这个时间来,准备晚上再偷偷潜入进去,目的本来是尽量减少影响,以免牵连普通人。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很难在不惊动对方的前提下,进入结界。 须净天在明面上,派遣了更多的黑社会成员,暗地里准备好了法术,这些法术中,必然有侦测类和攻击类,无论是与黑社会起了冲突,还是触发了哪种法术,他的打算是无法实现啦。 林木胜的潜入计划,虽然破灭,依然不愿意大闹一场,他喝着咖啡,心里继续盘算如何避免波及无辜。 按照前两次的步骤,进入结界,第一步就需要打开门户。但根据外界的情形,不难推断出,对方对门户的戒备,必然更加森严。要就算能够混进去,也无法安安稳稳开门。 难道要一路杀进去?只要杀光了目击者,那也算是另一种类型的潜入吧。 林木胜考虑了一下,还是放弃了这种潜入方式,毕竟这样做,需要背负太多人命了,他不是李正,也不是李想,实在下不去手。 林木胜不是虚伪的人,这一决定,与其之前的行为之间,即杀死被妖怪附身的人类的行为,也并无冲突。 他当时杀掉那些人,杀的理直气壮、毫不怜悯,杀掉了之后,内心同样毫无挂碍。 这就像战士在战场杀敌,为了完成战斗任务,是你死我活的决斗,不会考虑面前的敌人,是男是女,是不是家中的顶梁柱,是不是独子之类,与取得胜利无关的任何考虑,都是对自己生命安危的不负责; 今日今时,林木胜依旧不愿意牵连眼前的普通人,是尽可能减少无辜受害人,努力恪守住自己的道德底线。 自打进入上清宝气界以来,林木胜的道德底线不断松动,甚至在不少方面,产生了质的变化,但不故意为恶这一条,还是如以前那样,没有变过。在他看来,为了达到目的滥杀无辜,就是故意为恶的表现。 第115章 三打结界 纠结了好久,咖啡都续了两次,天色早已经暗了下去,林木胜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他掏出了手机,打算在群里问问。刚刚解开指纹锁,身后就走来一个人,直冲林木胜而来。 来人的手正要搭上林木胜的肩,林木胜的神识扫过,并立即闪开。 “八嘎。” 来人的态度非常恶劣,没等林木胜转身,就已经开口骂人。 林木胜正烦着,哪里肯被人莫名其妙就骂了,一边解着纽扣,一边转过身,一边回敬道: “f**kyou!” 对方向来蛮横惯了,被林木胜当面输出了这一句,反而愣了下,回过神后,下意识就要动手,但看清楚了林木胜胸口处,露出来的东西后,手臂动了动,没有敢举起。 林木胜今天的穿着,还是一身笔挺西装,相貌也普普通通,只不过,西装纽扣已经解开,露出胸前挂着一张身份牌,国都警视厅的身份牌。 这就是林木胜刚刚想到的办法,冒充警察,这张身份牌也是刚刚变化出来的,属于是新鲜出炉的作品。 对方是一个满脸凶相的壮汉,脖子上露出大量的纹身,但面对露出有警官证的林木胜,依旧一阵手忙脚乱,不停地鞠躬道歉,就差跪下行五体投地的大礼。 “名字。” “西村里勇。” “工作职业?” “这个,警官,我是神鸟组的,已经向警署报备过,正在协助警备分局工作啊。” 西村也是一愣,随即用疑惑的语气,反问起林木胜。 “警官是那个局,哪个部的?” 林木胜没想到,这个西村不但这么灵敏,还很有胆略,从自己的话里听出了不对劲,立即出言质问。 林木胜瞪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愤怒十足,语气也变得恶狠狠。 “八嘎,你算什么东西!” 西村刚想争辩,林木胜左手一挥,一个耳光抽了过去。 “pia,pia。” 正反两个耳光抽过,西村的脸迅速红肿了起来。 “滚!不准再打扰我。” 林木胜呵斥完,转身拿起咖啡,抬起打人的那只手,胡乱挥了挥,再也不理会西村。 林木胜看似随意,其实在他转身那一刻,就用神识锁定了对方,直到西村捂住肿胀的脸,迅速离开,他也在同时,对当下的局势,做出判断: 对方很快就会回来,自己要立即做出决定,并立即实施。 可是,要怎么办?刚才他已经想过、并否定了多种办法: 不能隐身,隐身后速度慢,没等走进大楼去,就会被侦测法术发现。 也不能飞,飞行还是太慢,百分百被拦截。 遁术,目的地在结界内,结界虽然简陋也是阵法,天生就能隔绝打断遁术。 才思枯竭了的林木胜,突然羡慕起了虚幻世界:要是有网游里,那种定点传送就好了,拿出一张券,或者拉开卷轴,想去哪就去哪,该多好啊。 正当他畅想着定点的时候,藏于下丹田的白丹动了动,似乎在回应他的念头。 这丁点动静,立即被林木胜感应到了:难道白丹可以回去? 如果真这样,林木胜不就可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发动偷袭? 随着林木胜心中意念逐渐明确,白丹顿时覆盖了他的身体,并且发出若有若无的召唤。 好宝贝!太好了! 林木胜内心笃定,能成功! 神物果然是神物,仅需炼化入体,都还没有达到大成圆满,就能够做到心意相通,如臂使指。 林木胜来不及继续感叹,心念立即发动,他的身体顿时从座位上消失。 咖啡店里纵使只有三两个人,但一个人突然凭空消失,这种奇异事件造成的慌乱,就不必提了,以后会在口口相传过程中,变成什么样子,只能等待时间去诠释。 白丹敛入丹田中,林木胜的感觉,似乎比平常有很大区别,但具体表现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当前的形势,也不容许他细细体会。 眼前的情形,还是林木胜昨天离开的那样,密密麻麻的光柱,和光柱里数不胜数的小球球。 那只不知品种的妖怪,还有那五个影刀流的门人,都不在。 先收东西! 妖怪不能不打,但是夺取基质,才是证明,才能够证明自己。要不然,两手空空的出去后,谁信呀,至少李正是不留口德的。 掏出那颗珍珠,林木胜一顿操作,然后,就看着光柱熄灭,那可是成片成批的,就像是万台无人机秀时,表演熄灭灯光似的,非常具有震撼效果。 光柱熄灭的同时,那一个个球状容器,也开始往地下掉。起初掉下来的还不算多,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挺有节奏感。林木胜还像玩似的,不停用手去接。 随着光柱加速熄灭,容器掉落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密集,声音也从单调的哒哒哒,变成连续不断。 刚开始掉下来时,林木胜就已经接不过来,只能任由这些小球掉在地上。 也不知这些容器的外壳,是什么材质,掉在地上,既不弹起,也不破裂,啪地一声后,就留在原地。 随着时间继续,光柱熄灭的商量足够多了,在林木胜目力所及范围,小球早已经堆积如山,而在更远处,仍然有小球掉落在地,所发出的啪嗒声传过来。 林木胜往自己的脸上,轻轻糊了一巴掌:还是大意了,主要是缺少经验,没有及时打开方寸匣,万一这东西外表脆弱,岂不是都打烂了,下次一定要注意。 林木胜只尝试过将物体丢进方寸匣,属于被动收取,让方寸匣主动收取大量物品,林木胜没有任何经验。 当他呼唤出方寸匣,念诵完相应的咒语,只见一道乳白色的白光,从匣子口喷出,迅速向两旁散开,并沿着结界内的墙壁,不断延伸。 白光所过之处,没有一件东西得以保留,尽皆被白光吞噬,送入匣子中。 刚开始的时候,林木胜内心还在暗暗窃喜:这宝贝可真给力,早拿出来不就没那么多麻烦嘛。 可当白光接触到墙壁后,事情有点不受控制了。 这座水阵的墙壁,原本是带着纹理的光幕,并没有实体。但乳白色的光,接触到纹理上的白光时,林木胜似乎听见了撞击声,随之而来的又是振动,越来越强烈的振动,从四周发出,传递到脚下。 振动的节奏,越来越密集,整个地面开始摇晃,正当林木胜准备着法术时,振动停止了,他的脚下,随之一空,整个人开始往下掉落,只有方寸匣悬浮着,仿佛有东西在下面托住似的。 林木胜心中一惊,立即做出反应,轻身术,飞行术,驱邪术,不要钱似的往自己身上拍,马上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林木胜这才有闲暇时间往四周看:目力所及,到处都是空虚且黑沉沉的所在,没有任何物体,也没有光线,甚至没有声音。 神识扫过,更远处依旧是这样,没有丝毫变化。 这下,林木胜开始有点着急了。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半空中吊着,那可如何是好? 第116章 解铃人 如今的水阵内部已经大变样,再也见不到任何物品,林木胜通过视觉见到的,通过神识感知到的,都是空荡荡的一片,头上脚下都是虚无的状态,让他似乎再次回到,取得九阳草的那个地方。 发觉了如今的状态似曾相识后,毕竟有过一次类似的经验,林木胜本就不多的恐惧感,被他迅速按下去,转而集中精神,努力寻求对策。 上一次是如何解决的?林木胜记得很牢靠,就是采取了攻击的手段,无差别的、任意的,以及连续不断的法术攻击,打破了灰雾,击伤了灰雾后面隐藏的操控者。这次也应该这样做。 林木胜想起了上次的手段,正要复制粘贴的时候,心中突然一动,下意识地中断了调动法力的过程。这个地方与上次那里,并不完全一样,同样的方式能奏效吗?还是会坏事,让自己陷入更加麻烦的地步? 林木胜性格里的谨慎,让他真正冷静了下来,开始收回注意力,仔细打量身边的一切。 身体的不远处,漂浮着方寸匣,匣子的盖子呈张开状态,还在持续向外喷吐的乳白色的光芒,这股白光,将周围涂抹成乳白色,唯独数米之外的林木胜,没有被染上这种颜色。 从匣子中冒出的光芒,呈现出乳白色,可是为什么我见到的空间,却是黑沉沉的,根本没有这种色呢? 林木胜发现了这种现象,第一个感觉就是:这就很不对头了。 方寸匣是林木胜自己的法宝,不会将他当作收取的对象,所以,乳白色的光芒无法晕染他,这情况很合理。但这道光,明明铺满了整个空间,林木胜却只看到匣子口的光,是乳白色的,离开那里不远,就再也见不到这样的颜色了呢? 林木胜正在思考之际,突然感觉到,方寸匣似乎在慢慢移动,速度虽然很慢,慢到无论是眼睛还是神识,都几乎无法察觉。但这件宝物,早就被林木胜炼化,与林木胜存在感应。 这种感应很神奇,就像是人体的皮肤触觉,被动接触到一件物品的时候,虽然对物品的体积形状大小,感到模糊不清,无法说出物品具体的名称,但表面尖锐还是粗糙,质地柔软还是坚硬,却能够明显感受出来一样。 林木胜对方寸匣的感知状态,也正是如此,方寸匣稍有变化,他就能够清楚知道,但如何变化,变化的过程却很模糊,必须集中精神关注才能够明了。 当林木胜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方寸匣上,马上发觉到,方寸匣正在向自己飘过来,而飘动时留下的,是一道乳白色的轨迹,而且没再消失。 林木胜大喜,虽然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乳白色的光能够留下,至少不是什么坏事。他不敢驱动方寸匣,担心自己的任何举动,会造成适得其反的效果,只能抑制住焦急的心情,原地等待着方寸匣靠过来。 开启方寸匣的时候,林木胜的心态是自信点,所以,抛出去那会,用劲过猛,球形容器又在他面前堆成一座小山,他将方寸匣远远丢在小山东山尖上,距离超过了两米。当初有多自信,如今就有多焦急,但方寸匣不理解林木胜的心情,仍然以无比迟缓的速度挪动着。 林木胜已经是第三次为自己补充飞行术,方寸匣才飘到他眼前,但在整个空间留下的光芒,丝毫不减,还有持续扩大到趋势。他强忍着触碰方寸匣的冲动,静静等待事态发生变化。他心中的宝贝,也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就在将要与他接触的那一刹,爆发了。 方寸匣的本体,包括在空间里留下的光迹,忽地收敛,然后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乳白色的光芒,横扫眼前的一切黑暗,光芒过后,是更加强烈的元气波动,整个空间再次颤抖,林木胜的耳边,同时响起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 “我去!” 林木胜被声音吓了一跳,在此之前,周围万籁俱寂,根本听不见任何声响。这突如其来的碎裂声,声音其实并不大,但在这样的环境下,在他耳边如同一声巨型爆炸,吓得他都爆出了粗口。 爆裂声,出自那个包含阵法图的珍珠。这声清脆的爆响后,珍珠直接裂成七八块,每一块还在继续破碎,伴随着更加微弱、清脆的声音,直到碎成细小的粉末状后,声音才停止。 林木胜将手中的粉末信手一抛,无瑕为这个珍珠的毁损而感到惋惜,因为,他眼前所见,更加能够让他兴奋。 乳白色的光芒,推动着元气波动扫过后,黑沉沉的色调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先是满目的、短暂的乳白色,乳白色消失后,眼前赫然开朗,脚下出现了一块草地,草地是那么熟悉,那么自然,那么亲切。 脱困了!林木胜欢喜地想着,随即看向四周。 不远处,是一道新的光之屏障,外表是竖直的条纹状,截然不同于,之前的那种网格状纹理。 立下大功的方寸匣,乳白色光芒此时正在倒卷,犹如长鲸吸水般,将喷发出去的光芒,不断收入匣中,飞速卷动的乳白色光芒中,夹带了大量的物品,被一并吸入。 光芒虽不刺眼,但速度极快,快到林木胜无法看清那些物品的形状,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看了几眼,他干脆放弃了。 无论是什么东西,只要被方寸匣收取的,就是他自己的,以后有大把时间挑拣,不差这一会功夫。 眼前的条纹状光幕,多处出现了闪烁,六条影子,分别出现在闪烁的位置,并逐渐成形,没一会,五人一妖,暴露在林木胜面前。 三岛御前右卫门,那只娘炮妖怪,对着林木胜,颤抖着挥舞那柄团扇,咬牙切齿的,最终没有说出什么内容,团扇一收一挥,娇声道: “杀死他!” 团扇挥舞的那一刻,一团污秽之物,从扇面飞出,直奔林木胜头顶。 又是那招,须弥大人的居酒屋。上一次,这团污垢,是突然出现在林木胜头顶,但这次,林木胜清晰看见了法术的运行轨迹。 上一次的出现,近乎偷袭,打了林木胜一个措手不及,但与上次一模一样的招式,因为缺少了阵法的掩护,再也无法躲过林木胜的观察。 污秽的黑云,刚刚离开扇面,整个空间顿时被冷漠,厌恶,悲伤,腐朽,愤恨,恐惧,绝望,憎恶,嫉妒,凄凉等负面气息笼罩,这也是上一次没有发觉到的。 上一次,是因为林木胜施展了圜土,将所有攻击,都挡在身体三尺外,三尺之内受到绝对保护,这些负面气息,当然无法进入。 而此时的林木胜,除了加持了防御性、辅助类的法术外,还没有施展任何招数,对外界的感知没有被隔绝。 林木胜的心里,闪过一丝埋怨,埋怨方寸匣太能干了,不但收取了所有球状容器,还把水阵给破坏了,导致他事先计划被打乱,无法借助水阵对抗这招,更别说还要对付随后就到的,影刀流的攻击。 林木胜在李想面前,提出来两个应对方案,第一个计划,还没等开始实施,就已经宣告无效了。 第117章 久米野的菊花 林木胜自干掉蚌妖,破腹取珠后,原本由蚌妖掌控的阵符,就落入手中,整个水阵就在林木胜掌控之中。 对付影刀流,和三岛的那个传送法术,林木胜的第一个计划,是凭借掌控阵法的权利,在对方出招后变幻阵法,将对方从阵中赶出去,以此切断对方的攻击,或者法术与施法者之间的联系。 例如,三岛御前右卫门刚刚放出那团黑水,林木胜就通过阵符控制变阵,将黑水与对方分开,黑水这种必须持续控制的法术,失去了控制者,自然不攻而破。 对付影刀流的套路,也一样,阵型一变,阵内的人和物,相对位置也变了,影刀五剑客就失去了目标,也就等于破解了对方攻击。 这只是林木胜的设想,至于能否成功,在没有尝试之前,尚且无法确定,所以李想才说可能性,并提出新的建议。如今水阵被方寸匣吃了,更加不知道结论是什么。 林木胜在见到清溜溜的地面时,对于方寸匣所拥有的吃干抹净的本领,内心还在由衷赞叹,但在三岛施展法术后,却又心生微词,确实有点不知足了。 如果不是靠着方寸匣那逆天的收取能力,七千八百万只容器,靠他去捡,他就是捡到天荒地老也捡不完,没有方寸匣吃掉水阵,林木胜肯定无法提前发现,三岛这只妖怪放出黑水,又要被打个措手不及。 第一个计划落空,林木胜只好执行第二个。这个计划有点冒险,这也是李正极力赞叹,而李想不予置评的原因。 五人一妖刚刚出现,林木胜已经开始准备施法,他内心那点牢骚,根本没有影响到他自己的施法,反而隐隐有促进效果。 林木胜心中默念完咒语,双手也正好掐完了法诀,随即一手指地,一手在身前画圆,口中大喝一声: “笃!” 喝声尚在回荡,接着又是数声,当两只手臂收回在身侧时,整个空间,除了在林木胜与对方之间,不断有元气聚集之外,似乎并未发生任何变化。 但是,囚笼咒已经完成,一座正方形牢笼正在形成,已经将三岛这只妖怪,连同它发出的黑水,一并裹在里面,正在收缩。 这招法术,第一次出现在林木胜眼前,还是当初开誓台时,用来囚禁三个元化的魂体。 黑水原本正以飞快的速度,飞向林木胜,但随着林木胜几声断喝,飞行的姿态突然受到阻碍,前进的势头被阻止,悬在了半空中。 三岛妖刚刚发出命令,就看见自己的黑水停下来,正在诧异之时,似乎感觉到自己的身后,也有法力波动,立即转身四下张望,发现空中,有无数栅栏若隐若现。 林木胜的囚笼刚刚成形,那五人也同时发起了攻击。 最先出手的是剑客一夫,他的攻击,毫无意外被护身术挡住,接着上来的却是排行第四的四刃,然后才是第二位的二介,这三位的攻击,都被护身术挡住,没有对林木胜的身体,造成丝毫伤害。 就在身体承受这几个人的攻击时,林木胜也没有闲着,继续施展囚笼咒,二介的进攻刚刚结束,林木胜第二个囚笼咒也已经完成,并施展了出去。 但这次的目标,不是五人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自己身后,刚刚出现法力波动的那个方向。 “笃!笃!笃!” 随着林木胜再次呼喝,他的身后,又有元气聚集,囚笼咒再次成形。 这个囚笼咒刚刚释放,对方的攻击停顿了一下。按照上次的流程,接下来本应该是来自八炎的攻击,但没有来。 果然有效,林木胜心中一喜,接着继续施法。这次他先为自己补上护身术,才继续施展囚笼咒。 第三个囚笼咒的目标,仍然不针对任何人,反而像是漫无目的的乱发,第四个,第五个,都是如此。 除了第一个是针对三岛妖之外,后来连续释放了六个,将林木胜目力所及的地方,按照后前左右上下的顺序,都用囚笼咒覆盖了一遍,林木胜体内的法力,也终于无力为续,这才停了下来。 八炎的攻击被阻止之后,影刀流门下的人,顿时惊慌失措,彼此之间面面相觑,有商议一下的打算。结果没想到,林木胜根本不讲武德,趁他们不注意,胡乱放出来六个囚笼咒,正好将他们都困住。 囚笼咒这个法术,原本是用来抓人的。只不过在上清宝气界,都是先把要对付的人,打个半死,才用这个从来没有像林木胜这样,别人还是生龙活虎,就往人家身上套的。更没有像他这样,不管三七二十一,漫无目的到处乱丢。 这种用法,也就是在结界内,这种受到后天限制的空间,或者是房间里,这种空间狭小的地方,可以起作用,否则,刚刚发现元气聚集,对方或躲或闪,肯定就能够桃之夭夭,毕竟,发现不对头的情况,谁会呆在原地等死。 林木胜想出来这样的用法,是受到那个须弥大人的居酒屋启发,二来嘛,也是心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念头。在他想来,自己用圜土,对方就想用传送困住自己,那么自己,就只有先困住对方再说。 人和妖都被困住了,林木胜也缓过气,这才施施然掏出金瓜锤,一步三摇地走到了困住三岛妖的那座囚笼前。 林木胜今天,还是那副浑身大铠的打扮,连那根被砍断的鹿角装饰,也一并保留下来。 三岛御前右卫门所在的囚笼,已经收缩成一米见方大小,黑水也被它收回,黑水所夹带的负面气息,自然也消失了,但三岛的气色,显得非常颓败和惊慌,因此也散发出不少焦虑和恐惧之气。 “大君,你,你……” 对这娘炮表现出来的狼狈样,林木胜的脸上满是厌恶,他带着恐吓的神态,耍了几个锤花,这才问道: “你的本体。” 这个问题,让三岛的表露出来的恐惧,反而减弱了不少。一般来说,凡是愿意刨根问底的,属于能够沟通的那种类型,至少不会当下就痛下杀手。 “大君是想要看我的原形吗?哎呀,哎呀,那样怪羞耻的啊。” 林木胜倒是一惊,这东西不是假形,而是化形出来的?这样的话,修为不低哟。 “说不说?” “大君,喜欢久米梦乡的金色菊花吗?” 三岛一边说话,一边开始脱衣服。 第118章 我想,我要你上路 林木胜见三岛在宽衣解带,正要喝止,谁知这妖怪的动作超级快,没等林木胜开口,已经解开了袍带,手缩进了衣服里,整个人从领口钻出来,整套衣物,就这样从身体滑落在地。 林木胜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见到的,是某些巨辣眼睛的东西,例如裸体的男人、脱光了毛的动物、人首兽身之类。他微微偏过头去,打算一有不对,马上闭眼睛。 谁知一瞥之下,目光居然有点不舍得移开了。 一大株盛开的菊花,顶着六朵金黄色花球,将一米见方的牢笼塞得满满的。妖艳而又优雅的景色,出现在林木胜眼中。 林木胜默默的后退两步,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完整。 好大! 菊株的主干粗大盘成蛇状,叶片宽大若盘,花朵大如人头。每一朵花上,层层叠叠的花瓣,细长若卷,花瓣与花瓣相互簇拥,每一瓣都颜色微黄,黄中泛着金,显得鲜嫩娇艳、富丽堂皇,宛若凝脂玉砌,令林木胜垂涎欲滴。 第一眼的印象,居然让林木胜这种幽魂心里,燃起了久违的口腹之欲,这怕是秀色可餐的新注解了吧。 吃掉,肯定很好吃。 这想法,刚刚在林木胜的意识中升起,随即着林木胜的惊觉,一闪即逝。 林木胜再次后退,心里嘀咕道:这花妖有点古怪,没来由滴,就让我冒出了想吃掉它的念头。 林木胜心中想着事情,为了预防意外,赶快张开神识,监视着周围的动静,这一扫,发现那五个人的行为有古怪。 那个叫一夫的剑客被单独囚禁,其他四人被关在一起,相互间的距离不是很远。 但是,当三岛御前右卫门显出原形之后,五人神态都变了。 一夫紧贴着囚笼的栅栏,目光炯炯盯着这边,全然不顾栅栏上,隐约可见的丙离之火,正在灼烧他的身体。 另外一个囚笼中,那四个人的神色,也与一夫相差不远,都是一副痴痴呆呆的表情,目不转睛盯着这边,眼神中,尽是爱慕与执迷。 人爱上了花? 这是林木胜的第一个念头,随即被他否认,不,应该是人爱上了花妖。 即使是这样,林木胜一时仍然无法接受这一结论,随即猜测,他们怕是中了迷魂术吧。 “三岛,他们几个是你的,与你什么关系?” 现出原形的花妖,声音更加妩媚,细腻圆润,幽咽婉转,如同清泉鸣涧,又像是空谷清音。 “我们是爱人,他们都是我的爱。” 听见这个回答,即便是早已失去消化系统,林木胜也感到自己要呕吐了。 不仅如此,花妖还继续恶心他。 “大君,我结有花六朵,正适合六人同游,可惜啊,能够被我看上的,不多呀,唉,真是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啊。” 林木胜的反胃感尚未消除,顿时又被恶心到了,心中的怒气腾地升起:这个王八蛋,它在说什么!它在想恶心我,还是想勾引我,它当我是谁! 正当林木胜火冒三丈,将发而未发之时,花妖又开口说道: “大君的神武,上一次已经见识过了,须弥大人告诫我们,不可与大君争斗,所有事情都可与大君商议,争取双方不再以兵戎相见。” 花妖这番话,引起了林木胜的兴趣,暂时压制住了怒气,用金瓜锤一指它,问道: “哦,你家的须弥大人知道了我的来意?” “大君,我的爱人,他们的嫉妒之心比较强烈,你已经见过我的本体,可否允许我……” 见林木胜点头,花妖赶紧变形,化为人形后,立即穿戴整齐,才回答道: “大君是小石大将军手下,您的这身大铠已经说明了身份,虽然来意尚且不知,但只要大君愿意商量,我们须净天不是好斗之徒,必然会想办法让大君满意的。” 花妖话里透露出来的情报,让林木胜愈发感兴趣了。 “须弥大人做得了主?” 花妖的脸上,立即露出尴尬的神色,迟疑了一下,才降低声音,回答道: “净大人必然也不会反对的。” 林木胜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正要继续打听,花妖接着说出的话,气的他肺都差点炸裂了。 “大君,我与你的缘分不浅,小石大将军爱你,容许你肆意,我觉得,三人行,也是他愿意做的,不知大君想不想试试,……” 林木胜不等它说完,大喝一声: “混蛋!” 花妖被这一吓,打了个哆嗦,说话也结巴了。 “大大大,大君想……” “我想要让你上路。” “大君何必这样。人类常将青春少年比作花朵,现如今,有真正的花朵供君采撷,岂不乐哉。唐国有诗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是也。” 花妖还在神神叨叨,林木胜哪里还能忍住,金瓜锤往地下一杵,双手开始掐诀,就要撤掉囚笼,上前打人。 花妖倒是很警醒,嘴里继续犹自逼叨叨,身体却作出了戒备的姿态。 旁边两座囚笼里的五个人,在花妖变身为人之后,神情不再痴迷,恢复了正常,一直在低声交谈,讨论着如何破开牢笼的事宜。 林木胜原本还有许多事情,要向花妖打听。例如小石大将军是什么人,须净天究竟在哪里,花妖口中的须弥大人与净大人是什么人,诸如此类平常根本无法了解的内幕。 但是,花妖话里的意思,是将林木胜当作别人的娈童,还想要与林木胜一起被捅菊花。这让林木胜哪里还忍得住,不当场发飙,对不起自己的祖宗。 同性之间的这种行为,无论是冠以爱,还是以其他名堂出现,都是被林木胜深恶痛绝的,绝无丝毫妥协,不存在所谓的包容,甚至连人为改变性别的事情,在他的认知里,也是被判断为反人类的,对这些事情的厌恶程度,甚至超过滥杀无辜。 于林木胜看来,杀人可以,但是不能人为改变性别,甚至滥杀都可以,反正有法律制裁,但同性之间,不能有超过友谊的行为。至于妖怪,你可以变成女性,那样可以接受,毕竟在中国,连蛇妖、鲤鱼精、蚌都可以与人结成夫妇,并且生儿育女,何况是花,但是,前提只有一个,必须是化为异性。 林木胜施法的动静很小,没有引起那五个人的特别关注,还在继续低声交谈着,而花妖虽然有所警惕,但针对的仅仅是身边的那些栅栏,而不是林木胜。它以为,林木胜施法的对象,应该是驱动这些栅栏,或者收缩,或者放出更加强大的伤害。 只不过,它想错了,高估了林木胜的本事,或者说,对囚笼咒的功能误解太深。 第119章 这算什么辣手 囚笼咒唯一的功能,就是囚禁,栅栏上的那些攻击是被动出现的,目的就是防止囚犯逃跑。在不被触发的时候,既不能对里面的人犯造成伤害,也无法限制人犯在里面的行动,而来自外界的打击,只要烈度足够,是可以打破这种囚笼。 林木胜就是这道法术的掌控者,可以随时撤销,自然不需要使用暴力打破。而此时他施法,就在眨眼间解除了眼前这座囚笼。 也就那么一眨眼,困住花妖的囚笼消失了。花妖骤然发现,自己非但没有受到攻击,反而自由了的时候,脑子里一时间有些懵懂,想到的不是如何反击,而是,难道对面这位大将是口是心非,嘴里说不要,心里早就已经饥渴难耐啦? 说时迟那时快,林木胜提起地上的金瓜锤,单手平端,横持在腰间,就在花妖还在迟疑的这一瞬间,连锤带人一起扑向花妖。他的另一只手,也没有闲着,指着花妖,释放出最拿手的定身术,嘴里喝道: “受死吧,混蛋!” 伴随着林木胜的喝声,是旁边的囚笼里,一夫、二介等人焦急的喊叫。 “住手!” “停啊!” “不!” 这招出自天庭三锤中的乱战式,因其一往无前、奋不顾身都要杀死敌人的气势,被林木胜命名为舍身锤。 花妖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对方要取的,是自己的性命,不是要娶自己啊。 就在林木胜指向它的时候,它反应过来了。它赶紧转动手中所持的团扇,将扇面对准林木胜。 一道薄纱似的扇面,离柄而出,迅速扩大成网状,似乎要将林木胜包裹住。这一兜,没有挡住锤尖的刺击,但却将定身术挡住了。 “刺啦!” 随着一声响亮的裂锦声,薄纱的正中央出现一个破洞,花妖手中的团扇扇面,也跟着裂开,金瓜锤的锤头,同时出现在这洞的中央。 “啊~” 花妖发出尖利叫声,同时,它所在的位置,腾起了一团浓烟,浓烟随即被锤头所带起的锤风吹散。 浓烟散尽后,金瓜锤上,挂着一套衣服,而花妖则不见了踪迹。 隐身?分形?寄物?遁地? 林木胜见状飞快思索:这里是真实的空间,而非结界,任何一种法术都可以用,上述情况都可能存在。 但是,双方相隔只有三四米,时间如此仓促,除了本命法术外,其他法术不可能有足够时间施展。作为一朵花,除了与土相关之外,还能有什么本命法术? 必然是遁地无疑啦。那么,要如何将花妖逼出来? 林木胜想到这,微微一笑,那就烧烧看呗,植物嘛,难不成还不怕火? 就在他作出决定之时,花妖却不肯坐以待毙,主动发起了攻击。只可惜,它没有发现囚笼咒的弱点,没有去尝试打破囚笼,放出它的爱人来共同攻击林木胜。 最先出手的,是地面上的杂草。在这一块不大的空地上,本来长满了数寸长短的野草。 如今,这些短短的、不知名的野草,像是焕发了第二春,纷纷长高,很快就高过了林木胜,还开出来无数小花,结出了无数小小的草籽。 这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与林木胜作出判断的时机,几乎同时发生。 陷在草丛里的林木胜,刚刚作出决定,发现自己被花妖先下了手,不由笑得更加灿烂。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林木胜最后正考虑的事情,是应不应该放大招,例如释放个丙火焚云术,将这一大片全烧了。却又担心这一招下去,攻击力过强,会破坏了囚笼咒,从而放出一夫这五个人,给自己添加麻烦。 不动大招的话,眼前的草虽多,但总量太少,一时间没有多大威力,如今,那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还搭上被子床垫,岂不快哉。 林木胜此时不再犹豫,完美的遵守了李想的教导:任何时候,都要选择正确的战斗方式。他的选择,就是放小火。 林木胜顶着杂草的滋扰,两只手不停甩出去,手指不间断弹动,每弹动一次,就是四颗火星飞出,一息之内,不知道放出多少星星点点的小火苗。 这是举火术,是日常工作生活中,用来销毁杂物的小把戏,如今却派上了大用场。 比人还高的杂草,攻击林木胜的手段,并不简单。靠近他的那些杂草,如同活化了,自行化为绳索,死命缠绕他的身体。 稍远一些的,结出的花虽小,有些喷出各色烟雾,或是撒出五彩斑斓水雾。 那无数的草籽,则成群结队向林木胜喷射而来,受到阻力就立即爆裂,化作烟雾水雾,萦绕着林木胜的身体。 更远的那些,也不是什么都不干地干等着,或是自己,或是相互摩擦,发出阵阵啸叫和嗡鸣声。 一时间,近身的物理攻击,远处的声波攻击,不远不近的、毒气毒雾的化学攻击,接踵而至。 只不过,林木胜的真身,并非血肉之躯,这些类型的手段,对他完全无效。 缠上身的杂草,刚刚接触到身体,无根土与凡草之间的、巨大的境界差别,顿时显现出来。 所有被林木胜触碰到的杂草,都被他的身体吞下去,然后吐出来。吞下去的时候,还是翠绿色、生机勃勃的,吐出来的时候,已经成为一团枯黄色的草渣。 林木胜不知道,自己放出来多少火星,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吞噬了多少杂草,反正到后来,花妖驱动的这次攻击停息后,满地都是火焰焚烧后的灰烬,中间还夹杂着被他的身体吐掉的草渣。 在一大片的灰烬和草渣堆之间,却还有一处三米见方的地方,那里的草,依旧保持着绿色。 “大君,你太狠心了,这些都是生命啊,七十万生灵啊,每一个都有茁壮成长的机会,我的子息啊,就这样被你杀死了。” 不等林木胜举步向前,花妖凄厉的哭丧声,就传了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生理变态的,一般都是心理变态,此话诚不我欺! 你太姥爷的,我们是在生死搏杀,你知道不,你了解不?那是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事情,容不得丝毫犹豫,更加不存在手下留情一说。 这种毫无逻辑的指责,林木胜答不上来,所以也不打算回答。他估摸了一下两者之间的距离,三丈有余,金瓜锤有点远了,还是上法术较合适。 林木胜收起金瓜锤,默念着咒语,口中泛泛应道: “既然如此,你想要什么补偿?可别要高价啊。” 第120章 削其羽翼 林木胜如今也学坏了,为了稳住花妖,防止它有逃窜的念头,居然使起了诈,就是不知道花妖上不上这个当。 林木胜嘴里糊弄着,手指迅速勾动,一团红云对着目标当头罩下,遮掩住那一小片绿色草地,离地一丈不到,地面的绿草已经一片焦黄,随即便燃烧起来。 这片红云,占地大约五丈,远远大于绿地的面积,将整块草地包裹的严严实实。当红云落在地面上,整块地面上的泥土,顿时被烧的通红,高温下泥土很快熔化,边缘部位便流出了暗红色的岩浆。 红云落下的那一瞬间,没有传出任何响动,林木胜就知道,花妖没有被自己的语言欺骗,这招被它提前预判,并躲开了。 他并没有气馁,也不再关注焚云术的效果,再次低头沉思了起来。 周围什么情况?除了六只囚笼咒构建的牢笼,地面上没有任何物品,地上长着很多草,就算是被他破坏了一片,还有很多地方,包括牢笼所在的位置,依然还是芳草萋萋。 应该就在这些地方,凡是有土地的地方,花妖应该就能够生存,有草它就能够藏身其中。 那让它无处可藏就是! 念及至此,林木胜解除了三个囚笼,将囚禁着五位连襟的那两只,移动到被焚云术肆虐过的地方,没顾的上观察地面情况,反而赶去第一次释放的那个囚笼前,在那里,还囚禁着某种不明物体。 这只囚笼已经缩小到只有一尺见方,里面有五块椭圆形、金灿灿的物品,每只物品上,被打上了四个戳印,表面还用黑漆,涂抹着几个怪异的繁体汉字。 看到物品上的颜色,林木胜心里顿时感到奇怪:这玩意,除了形状不太常见外,只看光泽、颜色,与曾经见过的金条非常相似,莫不是黄金? 林木胜的感觉非常正确,这是倭国特有的一种货币,叫做大判,是自丰城秀吉时代开始,制定的一种通用货币,大小与巴掌大略相同,含金量大致在八成半上下。 这个国家的人,就是喜欢搞些与众不同的东西,好以此显示自己,抬高自己的身价地位。金条如此,灯笼也如此,连煮个面烤个肉,也当做什么了不起的大本事,满世界炫耀自己如何如何。 全世界的其他地方,为了制作、携带和计量方便,都是将黄金铸造成四四方方的,唯有他们偏要弄出个椭圆形,每个的厚薄还不一致,上面不但打上钢戳,还要写几个花里胡哨的字,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家的产品。 这五个大判此时悬浮在笼中,每个的表面都写着一个繁体数字,分别是壹贰叁肆和捌,正好对应着这五位连襟。 这就是五个人的攻击,能够做到快逾闪电的原因吗?是怎么做到的?其中的原理是什么? 林木胜的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只不过,光通过看,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要想办法试一试。打定主意,他立即施法,撤掉了这只囚笼。 牢笼刚刚消失,五块大判似乎失去了控制,仍然悬浮在原地。林木胜单手持锤,立即刺向其中一块大判,只听见数声连续不断的、沉闷的敲击声,锤尖已经刺穿了三块大判,第一块和第二块断成两截,第三块被当中穿出一个洞,挂在锤尖上。 林木胜动手之前,已经凝聚好神识,专注于这些金块的反应。 打破了之后就立即发现,被毁坏的三块大判中,有一丝的魂魄溢出,这一丁点魂魄,出现时若有若无,如果林木胜不是早有准备,也会忽略过去。 嗯,是七魄中的尸狗,林木胜连蒙带猜,确定了这缕东西是什么。 在七魄中,尸狗是代表人的警觉能力,尸狗越强大,人的反应速度就越快,如此说来,五个人的招数能够让林木胜无法反应,那就说的通了。 这几个家伙,将自身魂魄中的尸狗,融合进黄金制成的法器,以黄金为导引,以尸狗为触发条件,黄金、法器及尸狗,三者结合,弄出了个杀招。 增强反应速度的代价,是割裂自己的魂魄,林木胜大致了解了这些后,不打算深究其中的法门。这都是些旁门左道,只要知道其原理,就不足为患,没有深入了解的价值。 炼制法器的法门不值钱,可是这黄金嘛,虽然只是凡俗中的财货,对于还在凡俗中行走的人,还算是好东西,林木胜当然不肯放过。 林木胜抓起剩下的那两块大判,连同损坏了的三块,一起塞进了方寸匣中,这才去找那五个人的麻烦。 走到关押一夫的那座囚笼,林木胜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 他刚刚看的很清楚,第一块被打破的大判,就写着壹,按道理来说,应该是这位的尸狗,尸狗损伤,必然会反馈到身体才对。可是就眼前所见,这一夫却是安然无恙的样子,不见丝毫损伤。 “嗨~” 林木胜向一夫打了个招呼,却没有换来对方的回应。他刚才对付金判的过程,对方五人已经看在眼里。受到这一行为破坏的大判,无论属于是哪个人的法宝,受害者都是他们自己人,肯定不会有好脸色给林木胜。 一夫的身体,没有出现受伤后的反应,但他脸带愠色,怒视着林木胜,眼神中的恐惧,更加无法藏住。 “哈喽,你好吗?” “愿意说说那些金饼是怎么回事吗?” 林木胜见对方拒绝交流,也不生气,从怀里掏出那几块打坏了的金判,单手耍起了丢抛球的杂技。 这种杂技表演方式,不但需要心灵手巧,还要进行大量练习。而林木胜,偏偏缺少这类经验,抛接了三四下,金块就全部掉落,手里空空如也。他尴尬的一笑,也不去捡地上的金块,两手拍了拍,再次说道: “算了,不是太熟悉。不过,这里面好像有一个写着壹字哦。” 一夫的脸色,早在见到金块时,就已经变得铁青,被林木胜的话一激,顿时发红,变成猪肝色,显然是被激怒了。但他依旧眯着眼睛,就是不说话。 哑巴?不对啊,上次还会报名不是。林木胜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面带笑意,与对方对视,暗地里,却在偷偷念动着解开囚笼的咒语。 就在囚笼消失的同时,林木胜出手了。他右手持锤,对着一夫当胸刺去,左手接着连发三个定身术。 而一夫的表现,却非常令人失望。 囚笼消失的一刹那,一夫既不躲闪,也不攻击,呆呆望着林木胜,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就这样硬生生吃下来三个定身术,用胸口接住了一柄金瓜锤。 “啊!” “一夫!” “哥哥!” 反而是旁边唯一一座囚笼,同时响起好几声惊叫。 第121章 比翼连枝当日愿 见到一夫的反应,林木胜意识到,尸狗受损,不是不会反馈到主人身上,一夫迟迟没有反应,是因为囚笼的关系。 囚笼隔断了尸狗与身体之间的联系,导致身体暂时无法发觉尸狗被毁。当囚笼解除后,尸狗被消灭的负面影响,就反馈到了身体上。 林木胜抖落挂在锤头上的一夫,看向另一座囚笼。笼子里面的四个人,见林木胜看过来,纷纷向后退了几步,直到碰到另一侧的栅栏,激发了栅栏上的防护法术,四个人都一激灵,赶紧调整姿势。 林木胜指着地面上散落的金块,仍是脸带笑意: “还有哪位的?” 地面上的那几块金块,只有一截是正面朝上,露出贰字的上半部分。 三人的眼睛立即看向二介,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同情和庆幸。二介的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 林木胜觉得还不过瘾,干脆用脚尖踢了踢那几块背面朝上的,其中一块踢的很准确,翻了个面,露出个提手旁的字符。此时,除了八炎,另外两人的神色,顿时好了很多。 被林木胜打烂的大判有三块,正好对应着一夫、二介和八炎。也就是说,三木和四刃的尸狗还是完整无缺的,这让他们得以暂时逃过一劫,心情顿时放松了下来。 四个人的反应,林木胜都看在眼里,他立即沉下脸,冷冰冰的问道: “有人愿意说说吗?” 八炎一听,当即从后面挤到最前,还没开口,被他推开的三木,就一把拉住八炎的手臂,极力压低声音说道: “别上当。他前面两次,都要打开这笼子才能下手,隔着这些,他动不了我们。” 哎呦,好聪明的人,仅仅看过两次,就推测出了囚笼的弱点。 林木胜暗地赞叹了一声,继续静静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八炎用力甩动胳膊,挣开了三木的手,提高声音喊道: “我愿意归降,请大君接纳。” 林木胜还没来得及回答,三木一个耳光就打在八炎的脸上,口中呵斥道: “八嘎,他不会接受的,你还是真糊涂啊。” “小石大将军……” “糊涂,你要白白送死吗?” “呔!” 随着林木胜的这声大喝,对方停止了争吵,静静看了过来。 “你是三木,是吗,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啊?” 三木揪住八炎的衣领,向后一扯,将八炎拉到自己身后,对他再次低声说道: “有机会,我会让你先逃,我替你死。” 一旁的四刃虽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上前半步,将八炎挡在了身后,二介默默无声的站在原地,既不动,也不说话。 林木胜见到这两人的举动,内心微微有所感触,但没有表露出来,而是慢吞吞地说道: “我杀死一夫,不等于也要杀死你们,但,你们,似乎,想要为他陪葬噢,如此说来,我,唯有,满足,你们的愿望啦。” 八炎听见这话,有些意动,又开始蠢蠢欲动,这次却被四刃死死挡住,还是无法露面。 三木回头看了看,或许是想揭穿林木胜的险恶用心,以此点醒自己的兄弟,他终于肯回答了。 “你不用如此,只论武力,我们失去了神器,就完全不是你的对手。至于为什么不会放过我们,因为你不是来自源氏天皇下辖,不是小石大将军座下大将,虽然你的打扮是,但是,” 三木指了指眼前的囚笼,转身对着八炎说道: “这招法术,最少是复合了四种基础法诀而成的,就算是在妙见天,也没有这样的传承。他来自海外,是外敌。” 看八炎的表情,明显是被这话吓了一跳,但他仍旧不死心,马上反驳道: “这也许是来自家传,数百年隐世的阴阳家、神道师,或者被放逐的武家……” 话没说完,三木按住他的手,往栅栏上一放,随即拉了回来。八炎没料到他会这样做,被栅栏激发出的离火一烧,痛的龇牙咧嘴,正要发怒,就听见三木说道: “你就是火焰之身,你仔细体会一下,这里面,有丝毫神道的气息吗?只有火之灵气,纯粹的火灵,无想天国以下,有哪座天,有纯净的灵气?” 八炎还是不服,正要反驳的时候,一直沉默的二介突然开口: “八炎,不用妄想了,他是对的。我也愿意用命保住你。” 见到这几个人兄弟情深的表现,为了将他们的激昂情绪压下去,林木胜不得不说话了。 “太过于武断了。哎!” 三木大声打断他的话: “阁下,不要欺人了。我们不是想死,只不过,合作必死。来吧,有什么招式,尽管用出来,请君品鉴一下,须净天的剑客的血,也是红色的。” “对!” “说得好!” 二介和四刃被三木的慷慨激昂所感动,不由跟着大声喝彩。 “锵,锵锵……锵。” 拔刀声连着响了三下,随后第四声也响了起来。四人挤作一团躬身持刀,对着林木胜虎视眈眈。 林木胜见状,知道自己打探情报的目的,是无望了。对这几个人的血性,倒是有些赞赏。 刚才那会,在知道这五人都是花妖的相好,而且还是断袖时,林木胜对他们的观感极差,恨不得用金瓜锤当场将之打成肉泥,然后丢进厕所里,和屎尿搅和在一起,然后再放火焚烧殆尽。只有这样,似乎才能出尽心中郁闷之气。 赞赏归赞赏,但是除掉他们的目的没变,替人世间,除掉垃圾的想法更加坚定。 男男的行为,就是人间的垃圾。对于沾染了这些的,林木胜以前虽然厌恶,但是没有相应的手段,按照孔道长的说法,那时候,他是执行者,而不是规则的制定者,不得不在既有规则下行事。 但如今,林木胜既然能够制定规则,虽然还不够强大,算是规则的初级制定者。那么,当然也能够一吐心中不快。 随着能力增加,林木胜还有更多的不满,需要发泄。蜘蛛侠这部电影里说过,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林木胜当时就认为,这话说的对,但是事情做的不对。 林木胜此时的内心,对自己的责任有个清晰的判断。他既然有了能力,那么他的责任,就不该是维持旧秩序,而是改变旧秩序,打破旧规则,创造出新的、符合自己理念的规则。 对于与自己敌对的一方,林木胜向来都是采取:汝之英雄,吾之仇雠;汝之蜜糖,吾之砒霜的态度,从来不会因为赞许而放人一马。当年在辩论时,向来采取穷追猛打的手段,如今,这一价值观依旧没变化。 “花妖,你的情人就要死绝了,你还不想出来吗?也许你救得了他们哦。” 林木胜的喊叫声,在整个空间回荡,但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喊完这话,他直勾勾看向笼中的四个人。 前面那三个的脸上,那种似死如归的表情,一下子削弱了很多,那个二介的脸色,甚至垮塌了下来,带着明显的失望和不忿。 “三岛君,请逃命吧,不用管我们,记得为我们报仇就好啦。” 冥顽不灵的狗东西! 三木的喊叫,激怒了林木胜。他左手一挥,解开囚笼,右手连续弹了三下,三个定身术随之而出。刚刚空闲下的左手,凌空一抓,握住刚刚召唤出来的金瓜锤,身体前倾,再次施展出了舍身锤。 第122章 等闲变却故人心 林木胜的这一冲,犹如猛虎下山,蛟龙出海,带着无与伦比的威势。当其锋芒的四刃和三木,顿时感受到了,那如山崩、似海倾般的压力。 “斩!” 尸狗没有受到伤害的四刃,反应很迅速,一声大呼,向外斜跨一步,斜举在手中的刀,对着林木胜就劈了过去。 林木胜将这招冠名为舍身,正是因为施展的时候,毫不设防,也没有招架格挡的变化,就那么人锤合一,合身扑上去。 攻击时没有留手,不等于不顾自身安危,所有的防御,都交给法术。 天庭的防身法术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而对于林木胜来说,他的防身法术,就是护身术和力士咒。 四刃发动攻击时,三木也做出了反应。不过,他没有施展劈砍,而是双手握住刀柄,竖在眉心,口中大声呼喝道: “风蛇之隐。” 四刃挥出的刀锋,在距离林木胜两尺远位置,就已经无力为续,四刃仍然不愿放弃,继续挥动刀身,做出下压和切割的动作。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无法打破护身术,也无法挡住林木胜前进的势头。 当刀尖对准并抵在林木胜的正前方,脆弱的刀身,受到阻力后,再也承受不住,就在林木胜的身前,立即弯曲成弧形,随即崩断。 绷断的刀身,断成五六截,四下乱飞。这时候,尸狗被灭的二介和八炎,才有所反应。 一截断刀飞向二介,他看到后,急忙用手中刀格挡,可是他的动作,跟不上断刀的飞行速度。 当他将手中刀的刀身横扫,试图挡开截断刀时,那截断刀擦过二介的刀,跟着擦过二介的衣袖,直直钉入了他的肋下。 “啊!” “啊?三木……” 断刀入体,二介立即大声呼痛,伴随着他的呼声,是八炎的惊叫声。 八炎的叫声里,充满了不可置信和不甘心。 三木念动咒语之时,身体与八炎是紧紧挨在一起。咒语刚刚完成,三木也消失不见了,暴露在林木胜前进路上的,只有八炎,但相隔还有不少距离。 三木的咒语完成,身体消失,这都在林木胜预料之中,但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让林木胜今天,第一次有了猝不及防的感受。 八炎的身体腾空而起,翻滚着,向着林木胜撞了过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木胜差点心神失守,舍身锤的架子,也出现了崩散的趋势。 但是一切都太过迟了。敌对的双方相隔本就不远,双方相互对冲的情形下,根本没有变招的时间。 八炎的脑袋,与金瓜锤的锤尖亲密接触,然后是脖子,躯干,锤尖从八炎的尾椎处露出后,八炎的身体,被强大的穿刺力量,从身体正中分开,裂成数块,每块残躯还都是大小不一。 突如其来发生的变故,一下子让林木胜有点不知所措。 站在最前方的四刃,此时刚刚回过头,也看见了这个情况。但他不明白事情原委,不知道八炎的死因,是被三木扔出去。 但八炎之前所在的位置,他还是记得住,还有也听到了三木刚才施展的法术,以及发现了三木的失踪,将这一切联系起来,在他的心里,对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四刃不再继续攻击林木胜,后退两步,回到二介身边,一把扶住即将跪倒的二介,语气急切的问道: “是,是,是” 他说了好几个是,都无法将问题完整问出来,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另一只手也扳住二介的肩膀,眼睛盯住对方。 二介忍住疼,悲切的点了点头,然后再次点头,第三次点头,第四次,无数次。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用力,直到他自己的颈椎似乎不胜重负,发出骨骼摩擦的哒哒声。 林木胜终于回过了神,确认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三木逃了,他逃跑的同时,还将八炎朝林木胜丢过来,以此阻挡可能出现的追击。 结果嘛,当然是三木成功了,而八炎则被碎尸数段,拼也拼不全的那种。 剩下的这两个人,通过相互询问,确认了这个过程,此时已经是心如死灰,在二介所在之处抱作一团,静静等待着林木胜的宣判。 第123章 还有漏网之鱼 “你们想说什么?” 林木胜沉吟半响,终于说话了,可是对方摆出一副引颈待戮的架势,根本不理会他,连看一眼都不肯。 对于一心求死的人,该如何对待,如何能拿捏住对方,林木胜以前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上去锤死这两个,似乎不是不可以,可是杀死无力反抗的人,似乎不是件光荣的事情,也不是林木胜愿意做的。这时候,林木胜无比想念起了同伴,特别是对李正的思念,如同久旱之于甘霖,久旷苦盼那个似的。 远水既然解不了近渴,林木胜只好自己想办法。 他看了看眼前一地大大小小的尸块,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战斗时出现这些情况,他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应,但静下来后,这些惨状,让他无法接受,特别是,眼前的这些,还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地面上的血肉,让林木胜想起更多,想起李想的要求是屠光他们,进而想起那团黑水的获取过程,犹豫不决的心,似乎有了支撑点。 为受害者报仇的立场,林木胜不具备,但正如李想说过那样吗,这种手段是被上清宝气界所禁止的,既然这样,将掌握、使用这种残忍手段的人斩尽杀绝,何尝不是一种天道? 打定主意后,林木胜绕开一地的尸块,来到两个人身边,准备给两人一个痛快。此时,二介已经蹲坐在地面,四刃正搀扶着他,两人都是正面朝着林木胜。 林木胜走过来之时,两人只是眼睁睁看着,没有做出丝毫的动作,既没有躲避,也没有施法的动作,直到林木胜站在面前,举起金瓜锤的那一刹,四刃才反身挡在二介身前,背对着林木胜的锤子。 林木胜愣了愣,扬起的金瓜锤,终究还是落了下去。 如果为了了解情报,林木胜其实还是有办法的,他完全可以用其他手段杀死这两个人,然后保住他们的魂魄,尝试通过刑讯魂魄的方式,逼问相关信息。这一招,李想就曾经用过,林木胜也不是不会,只不过他不想这样做。 这几个人,作为人,其行为爱好,是令林木胜深恶痛绝的;作为敌人,林木胜虽然不耻其修行的邪术,但对他们的血性,还是很佩服,当然那个逃跑了的三木除外。 正是因为对敌人尚有敬佩之心,林木胜不愿做出侮辱对手的行径,而死在金瓜锤之下,肉体和魂魄都将荡然无存,是最痛快也是最没有后遗症的手段,这在林木胜看来,就是尊重对手的唯一方式。 “噗嗤!” 这声之后,地面上又多了一滩血肉,空气中,飘荡起无数灵魂残片。 “三木,你在吗?” “三岛,你好吗?” 打死了这样状态下的敌人,林木胜的感觉始终怪怪的,似乎有一股子憋屈劲压在他胸口,没办法倾泄出去。他想起消失了的这两个,干脆出声挑衅,试图用这两个家伙来泻火。 整个空间内,除了林木胜的声音,再没有任何回应。林木胜不死心,又放出好几个法术,试图将他们逼出来。 被焚云术洗过的土地,一片焦黑,然后又被乙木破土术翻了一遍,深埋于地下的草根,都被翻出来,过了一遍火,三岛和三木还是毫无声息。 林木胜一遍遍的观察着地面、天空,试图找出两个漏网之鱼,他甚至强忍住内心的不适,翻动了地上的尸块,除了发现了一个灰白色的、造型奇怪的玉器之外,再无其他。没有任何痕迹,也没相关线索,整个空地就那么空荡荡地,展现在他眼里。 手中的那块玉器,以林木胜的眼光也看得出,玉质很差,但形状确实很奇怪。整体只有一个半巴掌大小,但却一头大,一头小,像是半个阴阳鱼的形状,而颜色更加奇怪,看上去明明是灰白色,但对着天空观察,显现的却是淡淡的黑红两色,而且红色非常淡,在整个玉器中,所占的位置非常小,只在周边一圈若隐若现。 整个玉器的外观,结合颜色,与其说是半个阴阳鱼,反倒不如说,是一个红笔描边的、浓墨书写的大型逗号更合适。 无论是周围,还是捡拾起的这块玉器,林木胜观察的足够久,久到他都不耐烦了。于是,他肯定对方已经逃离此地,也决定不找了,干脆去试试,能不能打破那些竖条状的光栅。 他捏着那只大型逗号,一边走向光栅,一边运转丹田,准备调动法力施法。刚一这么催动法力,突然发现不对头的地方,怎么回事,体内调动的法力似乎正在向手中的玉器流动,而且还越来越急,越来越多,以至于自己一直在准备的夔龙术,迟迟无法完成。 林木胜以为自己受到暗算,手中用力,将玉器向空中一抛,,顾不上调整法力,举起金瓜锤,准备向玉器砸了过去。 “饶命!大君饶命,我愿意投降。” 第124章 盘问 求饶的声音来自半空中,语气虽然惶恐,但林木胜听出来了,这是那个八炎的声音。他放下金瓜锤,单手接住正在下落的玉器,捏在手里后,才满腹狐疑的问道: “八炎?” “大君,是我,求你了。我不想死。” “你居然从金瓜锤下保住了命?” “大君不要啊,我只是保住了一部分魂魄,我不想死啊,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你……” “出来!” 林木胜一声大喝,打断了八炎的求肯,吓得他不敢再说话。 “出来!你不出来,我就打碎这个玩意,这东西叫什么?” “大君,这叫仿八尺勾魂玉,是净大人赐予我的,我……” “出来说话。” 林木胜再次打断八炎的话,毫不客气的呵斥着。 于林木胜而言,整个空间只有自己一个人,手中只有一块垃圾玉器,自己偏偏还要和这块垃圾玉说话。这个景象,在其他人眼中,似乎自己成了一个白痴。 只不过,他只想到了这点,却没有想过,当年他自己,经常对着手机说话,无论是带着耳机,还是发送语音,那个时候的样子,与现在相比起来,反而更像是白痴。 还有一点,他也忘记了,就算八炎从玉中出来,也是魂体状态,普通人看不见灵魂,这样的交流,在这些人看来,不但像是白痴,而且像是一幕惊悚剧。 连续两次被催促,八炎不敢不出来。 “大君,我一旦出来,很快会消散,请大君看在我愿意投降的份上,保住我的残魂。” 八炎不断地求饶,终究还是打动了林木胜。但林木胜的出发点,可不是因为恻隐之心发作,而是发现,既然这个家伙如此贪生怕死,就算没了肉身,还希翼保住灵魂。那么是不是可以从他口中,打探出更多的情报来? 想法一变,林木胜的态度也随之转变,相应的,做法也与之前大大不同。他立即施法,和光术张开后,阻挡了来自外界的侵蚀。之后他犹嫌不够,又为八炎加持了护身术、驱邪术等辅助法术。 看着八炎那感激流涕的态度,林木胜立即发话: “停,你不准说,我问你答,答非所问的话,是有惩罚的。” 八炎刚从勾魂玉中钻出的时候,魂体稀薄如纸,色泽如淡墨,比林木胜当年还要不如;神情更显萎顿,似乎马上就要死了似的。经过林木胜一番操弄之后,八炎的形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清晰起来,魂体逐渐壮大,从薄纸状态,恢复到正常人一般大小。 八炎对自己身上的变化,感知的最清楚,心中对林木胜的感恩之心,也随着恢复程度,不断加深。因此,当林木胜停下来之后,八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认主。可是没等他开口,就被林木胜打断了。 林木胜的话一说完,八炎连开口表示同意都不敢,只好不断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林木胜对八炎的表现,感到十分满意,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脑袋瓜子,以示嘉许,随后问道: “这个八尺勾魂玉,你们每个人都有吗?” “只有这一个。” 林木胜倒是感到奇怪,这个八炎,从之前的表现看,本事不是最强的,怎么会有这种宝物,而其他四个人却没有呢?难道是天赋好,只不过还没表现出来吗? 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本打算将心中所想的,直接问出来。但转念一想,这家伙还有用处,暂时不能伤了他的心,问话必须用上技巧。于是,他将之前的问题,改为用语意不明的短句问出口。 “为什么?” 八炎一时没有理解,哈了一声后,赶紧回答: “我父亲,是为了保护纱月大人而死,死之前,向净大人为我求来的。” “谁是纱月?” “纱月大人,是净大人的第四位妻子,是一只白狐,据说有千年修为,来自玉藻一族。虽然是远亲,修为粗浅,但血脉中的传承,是现存族人中,最完善的。所以,最受净大人的爱怜,我父亲为纱月大人挡住了必死一击,净大人才愿意答应这么一个祈求。” 八炎的话,为林木胜稍稍解答了疑惑,但为他增添了更多的。什么叫千年修为和修为粗浅,这不是相互矛盾吗?还有,血脉中的传承,又是怎么回事呢? 但是,不能被八炎的话语牵着走,这是审问的关键。 “三岛那只花妖,和三木去哪了?” 一提及三木,八炎顿时怒气冲天,整个魂体突然膨大,似乎马上要炸开。 “我愿意为大人带路。” 第125章 关键情报 这是八炎第一次答非所问,林木胜本想略施惩戒,但见到他那因愤怒而膨胀的魂体,一副誓与三木不共戴天的样子,不由感慨,愤怒果然是有些人奋斗的动力。 对于林木胜而言,越是这样的态度,越有利用的价值。想到这些,决定暂时饶他一次。 “第一次就饶你了,下次记得,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你想,要我想知道,清楚了吗?” 八炎诚惶诚恐的点着头,不敢说一句。林木胜不得不将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他才回答道: “他回到风阵内,我们五个,都是风阵的掌控者,风蛇之隐是回到阵眼的咒法。” “那么三岛也是咯?” “是的,他是负责林阵的。他隐身之后,借助大地的力量,早就回去了,和大君说话时,其实他已经不在这里,在他掌控的林阵中。” 听完这些,林木胜觉得,似乎哪里有不对的地方,仔细想了想,发现八炎的口供,与之前的蚌妖对不上。 “多肯哈尔是什么?” 林木胜突然提了一个貌似毫无相关的问题,八炎顿了顿,仔细想了想,才颇为为难的回答道: “我不明白大君问的是什么,能不能请说的详细点?” “净大人的本体,是什么鸟?” “哦~,” 八炎这才恍然大悟,感叹一下后,赶紧看了看林木胜的脸色,担心因此而得咎。确认过林木胜没有生气了,赶紧解释: “是朱鹮,净大人是一只朱鹮,您一定是听水阵那只乡下妖怪说的,它是净大人招来的,口音重,我们都看不上它。” 妖怪堆里,也有地域歧视,这是林木胜万万想不到的。也难怪那只蚌妖,名字好像是叫清女子吧,要把香子——它的假形,打扮的花枝招展,原来是自卑意识在作怪。 他勉强压下嘴角的笑意,挥手示意八炎继续。 八炎虽然见到了这个动作,但没有说下去,反而眼神迷茫地看着林木胜。 林木胜看了下八炎,想起自己交代的事项是有问才准回答,于是继续提问。 “前院郎和使玉的名字,你听说过吗?” “前院郎我知道,是负责外围安保的,使玉这个名字,我真没有听过,请问大君,这个是人还是妖?” 八炎的回答有板有眼,林木胜不得不相信他。他的心里,顿时生出一阵怒火:他奶奶的,妖怪骗人不带打草稿的,害的老子都不知道该信什么了。 “不许提问。你们之间的水平,似乎差的太远了吧?” “大君是指战斗力吧,我们都是管仓库的,不需要直接参加战斗,而且,这些结界本来就有杀阵,只需要变换阵法,闹事的无论是人还是妖,都可以制服或者赶出去。哦,大君,您想听下去吗?” 八炎虽然一直是低着头在说话,但一边说,一边还时时抬头看看,见到林木胜在微微摇头,马上停止,并且及时询问林木胜的观感体会。 林木胜确实不想听这些,因为八炎说的,以后有时间慢慢问,他目前迫切需要了解的,是如何找到两个逃犯。 他指了指近在眼前的光幕,语气是少有的温和。 “如何进去?” “回禀大君,这些结界,分别是须弥大人、净大人和纱月夫人布置的。从这个地方进去,需要阵符导引,或者掌控者带路。从外面进,要通过那些设好的门户。” 林木胜哦了一声,打断了八炎的话,八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赶紧住嘴。 “继续。” 得到林木胜的允许,八炎才接着爆料: “楼上那些门户,每一层都有三个,每一个通向不同的结界,大君使用水结界的门户,就通向了蚌妖这里。” “我要去下一个,是林阵?” “是,大君英明。” “带我去。” 八炎迟疑了一下,立即迎来了一声: “嗯~~~?” “大君息怒,息怒大君,需要阵符才可以进去,阵符,被您打烂了。” 八炎先是提高音量,大声求饶,话说到了后面,声音越来越低。 “什么样的阵符?” “一件小衣,贴身穿的小衣。” 林木胜起初不相信,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就算是这样,不是还有一个没打烂的吗?他分别走到两处翻了翻,一夫的尸体算完整的,但是胸口的大洞,贯穿前后,全身的衣物,别说内衣,就连脚下的鞋子,也被血染透了。 林木胜手里提着那件,从一夫身上剥下来的内衣,还是湿漉漉的,犹自往下滴血,一大一小两个破洞,赫然在目。 “没用了?” “啊。” “嗯!~~” “是,已经没用。” 林木胜一想,这不是要逼着我出去,然后再从门户进来吗?如果这样做的话,大开杀戒的可能性是百分百了。这次能够进来,是因为自己利用了他们的疏忽,总不可能寄希望于他们,在吃了一次亏之后,继续疏忽吧。 林木胜要继续破坏结界,夺去其他两处基质,就要这样干,要这样干,就要放开手脚,大杀特杀,而这正是他不愿意做的,这让他顿时陷入了为难。 “大君既然能进水阵,风阵和林阵,对大君而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知道阵法全部的内情,可以为大君带路。” 八炎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想借林木胜的手报复三木,以出掉心中那口恶气。。 林木胜理解八炎此时的心情,被出卖背叛的滋味,他虽然没有尝过,但类似的情况曾经见过不少。对他的目的也明了,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所有的受害者,只要不傻,都会想方设法报复。 林木胜考虑了一下,心里逐渐倾向于接受八炎的提议,想着这事的时候,随口问道: “整座结界,就剩下你们这些人和妖看守?” 八炎又迟疑了。林木胜顿时警觉,厉声喝道: “说!” 第126章 转进 林木胜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太过于仁慈了,以至于对方,在度过最初的恐惧后,以为安全了,生出了一些小心思。这种心思,无论是出自什么目的,对自己都可能是有害的,当然都是不该有的。 想到这些,林木胜不由想起,自己进来的时间不算短了,除了五人一妖之外,居然再没有其他人出手,这是很反常的事情。 “看来,你真当我好说话啊!” 林木胜语气森森地说完话,抬手对准了八炎,一记炼魂术罩住对方。 八炎的魂体扭动了起来,仰天发出无声的嚎叫,五色光澜在他的魂体周边滚动,并快速渗入魂体当中,然后快速钻出。 破碎成小块的魂体,被进出的光澜从魂魄内抽出,抛撒在周围。八炎的魂体,继续疯狂扭动,眼看就要露出被魂魄所遮掩的元神时,林木胜再次伸手一指,所有的变化立即消失了,只剩下八炎的扭动还在继续。 “下次的惩罚,时间就不会是这么短了。” 痛苦消失的速度,正如降临的速度一样突然,八炎仿佛还在回味当中,对林木胜的话,没有及时作出反应。 林木胜没有继续催促,耐心等待着,直到确认八炎已经回过了神,才再次低声喝道: “说,还有谁?” 八炎再也不敢迟疑,赶紧开口: “大君,是上忍青岚,他是负责坐镇中枢的,前天送贡品离去,时间,回来的时间不定,按以往惯例,就是今天或者明天的事。” “什么境界?” “大君,我不知道,他比我们强,我们五人加起来,再加上三岛,都不是对手。” 这话说的糊里糊涂,对林木胜毫无帮助,如果打赢你们几个乐色,就算很强大,那林木胜岂不是也很强大。 “说具体点,他有什么绝招?” “我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每次切磋。三岛的遁术都被他指破,就是用手一指,就将三岛逼出来,我们的刀虽然,但每一刀都被他截住,根本发不出去。” 这样描述还差不多,虽然没有说出对方境界到了哪个层面,但至少让林木胜了解了,对方的强项是什么。 按照八炎的描述,对方能够轻易发现三岛的踪迹,这个林木胜是做不到的,截住快愈闪电的刀术,林木胜也做不到。 “他也是像你们那样,修炼尸狗吗?” “青岚上忍专攻忍术,不修炼这种需要先自伤的法门。” 原来,八炎他们也不是不知道,这门邪术,要先自伤,才能修炼。至于这样做的理由,无非是贪婪和懒惰在作怪,林木胜不想知道,也不屑于猜测。 既然这个青岚的实力,不是靠旁门左道堆砌的,那么,无论是修为还是境界都比三岛高,很大可能是 化神大圆满,至于还虚境界,也有这种可能。 一想到自己化神还没至臻,却可能要与跨境界的敌人交手,林木胜那颗燥热的心,顿时冷静下来。冷静后,马上又想起,这个八炎,居然唆使自己去冒险,怒火马上升起,开始迁怒眼前这个倒霉蛋。 “你明知道青岚是上忍,你还让我去破风阵,林阵。想不到,你都被自己的兄弟出卖、陷害了,你还想着为须净天除掉我,呵呵,你对须净天,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八炎一听,顿时急了,语气不但充满惶恐,连动作也猥琐起来。 “大君误会了,误会了。我绝没有这样的意图,绝对不会有。我对三木恨之入骨,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大君唯一能够救我的人,我绝不会这样做啊。啊啊,噢噢。” 说着说着,八炎居然哭了起来。 林木胜呵斥完,就开始运转炼魂术,准备给八炎点颜色看看。这次,林木胜的打算将炼魂术持续时间,延长到十秒,让八炎好好体会一下来自灵魂的痛楚。 现如今,八炎说了一通废话,也是那句:唯一能救我的人,打动了林木胜。 他对八炎的感观,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八炎是个怕死鬼。这两项一结合,终于让林木胜终止了施法过程。 “回去,回到勾魂玉里。” 八炎不敢问为什么,乖乖进去。 林木胜拍打了一下手中的勾魂玉,确认对方在里面待着后,直接召唤起了白丹。 第127章 追踪 操纵着白丹离开曾经的水阵,林木胜没有直接回去,先遁走到闹市区,选了一个曾经去过的幽静地点,确认没有人注意后,现出身形,才变装外出。 来到门口,林木胜才发现,自己进入的是个超市,出门前顺手买了些烟酒,来到最远的那个出口打车,途中转了几次车,才回到了住所。 林木胜的谨慎,并非无用。炼制白丹的原材料,含有部分宝支真人的本体,虽然只有一丝半点,但依然带着真人的气息,任何时候都无法遮蔽。 白丹发动时,需要吐纳元气,真人是目前世界上最强大的存在,白丹虽然不等于真人,但其蕴含着的真人气息,在凡间所造成的元气波动,实在是太激烈了,相当于向附近宣告,真人的分身在凡间活动。 元气波动是如此激烈,方向又是如此明确,又是第二次出现类似的情形,引来同道中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在林木胜打车离开后,有一辆车来到同一个位置,车停后,司机下车,径直走进了超市。 这人进到超市,丝毫没有犹豫,来到一个杂物间才停下脚步,他的手,立即拉开虚掩着的门,却没有进去。 就在他拉门的同时,又有一个人出现在他身后,喊住了他。 “足利君,且慢。” 足利有泉回过头看了看,放开门把手,脸上露出莫名的表情。 “弥生君,我冒昧了,请原谅。我以为青岚君上洛还没有回来,须净天不会派人来了。” “青岚君确实未归,不过,这是第二次发生了,净大人让我过来看看,相信青岚君不会怪罪我。” 弥生源客客气气的与对方寒暄着,一边走到杂物间门口,但没有开门,而是从怀里拿出一块圆盘。 “弥生君,不必测量了,必然是神器,否则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弥生源笑了笑,没有反驳,但还是一手举起手中的圆盘,对准了杂物间之后,另一只手拉开门。 门刚被打开,弥生源手中的圆盘上,即刻抖动了几下,同时冒出一阵青色烟雾,烟雾中露出一张青面獠牙的鬼脸。一旁的足利有泉看见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弥生君,你的这块源质宝镜,可是来之不易,要小心保护。” 弥生源一边取出一团黑漆漆的物品,丢进青雾内,一边回答道: “谢谢,我会小心的。” 这团东西刚刚接触青雾,那张鬼脸立即张口,一口咬住那团东西,吞咽了下去。吞下之后,鬼脸再次张开嘴,目光凶狠的盯着弥生源。 在场的两个人,对此似乎早有预料,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弥生源又掏出一团,再次丢进青雾中,同样被那鬼脸吃了下去。 这次吃完后,鬼脸突然开口了。 “不够,这太危险了。” 这间杂物间的位置,虽然偏僻,但仍有一些人从旁边经过,鬼脸发出的声音非常大,音调尖利刺耳,一般人根本无法忍受。 那些路过的顾客,也仿佛看不见这些怪事,没有朝这里看上一眼,继续做着他们自己的事情。 足利有泉和弥生源,却仿佛习以为常,根本不在乎,也不担心旁人听见。 “足够了,不是本尊,只是带有真君的气息,跟踪起来没有太大的危险。” 弥生源拒绝的很干脆,鬼脸似乎有些不满,龇牙咧嘴双眼怒睁,似乎要发怒。弥生源立即伸出手。 “还给我。我请别人。” 鬼脸登时愣住了,稍作迟疑,立即嘟囔道: “最不愿和你交易了,吃亏太大了。” 弥生源微微一笑,收回了手,不再继续逼迫鬼脸。鬼脸此时也不再说话,嘴唇微微张开,舌头伸出好几米,一直伸进了杂物间内,停留了一会,收回后,又继续快速卷动了一会,才完全收回去。 “是一件木属性神器,与真君有关,我不知道是什么,对我的窥探,那边没有反应,去向找不到,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痕迹。不是化身,也不是分神,但与真君的联系很密切,像是遗蜕。还有一些其它的味道,真是甘甜肥美的味道啊,我很喜欢这滋味。” 对这个结果,弥生源早有预料,并没有表露出失望的神色。 “谢谢源大人,有机会再合作。” “哼。下次还这样,我不来了,你找别人去。” 话一说完,青雾消失,鬼脸也跟着不见了。 自弥生源拿出那团黑色的东西后,足利有泉就退到一边,站在像之源的背后,躲开了鬼脸的视线,像个隐形人似的,一直不开口说话。 鬼脸消失后,足利有泉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弥生君,唐国有句古话,叫与虎谋皮,你要有所提防。” “源大人出身名门,与其它鬼怪不一样,还是值得信任的。” “我不要与你争论,只不过,我向来都认为,就算是人,化为妖鬼之后,心性、欲望和生存的目的,也是会变的,与为人的时候不一样的。” 足利有泉见弥生源似乎还要反驳,立即举手示意自己投降。两人相视一笑后,足利有泉马上改变了话题。 “反正找不到踪迹了,你怎么看它说的味道?” “源大人身为鬼怪,自然是喜欢血肉和源素,这没什么稀奇的。” “以前召唤的时候,它说过类似的话吗?” 经足利有泉这一提醒,弥生源有所醒悟。 “对啊,无论追踪的对象是人,还是妖鬼,以前从来没有听它说过喜欢味道,咦,这么说,今天这件事情,还不仅仅是神器,还有其它,嗯令人感兴趣的东西。很好,很好。” “弥生君有什么安排吗?我虽然不在须净天,但在这件事情上,我愿意出点力。” 足利有泉说完这句话,笑眯眯地与弥生源对视着。 弥生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着对方,沉思起来。思索了一会,才问道: “你想怎么分?” “呵呵,都还不知道另外一件是什么,说什么分不分的,太贪婪了。” 弥生源不相信他的话,也不迎合,继续问道: “那你要什么?” “地区和户口。” 第128章 图谋 听见是这两个条件,弥生源不接这茬,只是点头。足利有泉也知道,点头不是代表同意,而是表示这个要求,在对方预料之中。他也不催促,安静的等待着。 此时足利有泉已经收起了法术,两人所在的位置,再次与周边融为一体,周围的声音不断涌进这地方,喧哗声虽然不大,但足以使弥生源感到不适。 “开车来的?车上谈?” 刚刚见到车,弥生源马上开口,语气内容充满了嫌弃。 “足利君,你堂堂镇守,座驾居然使用这种破烂?” 足利有泉笑了笑,打开后车门,邀请对方上车,又换来一声询问: “司机呢?难道是自己开?” 足利有泉来自须净天的竞争对手——华台天,是这个组织在京都地区的负责人,而弥生源则是须净天的人,在青岚离开期间,临时负责势力范围内的事务。两人在各自组织中的地位相等,属于一方诸侯,外出当然要有必要的排场。 而今天的事情,事发突然,又是发生在须净天的地盘里,足利有泉只是临时决定过来追查,事先没有计划,当然不可能摆好架子才出门,只好怎么顺手怎么来。 弥生源说这些,并非不知道真实情况,而是故意用这些话打击对方,以此在接下来的交谈中,谋取优势地位。 足利有泉明白对方的意思,也采取了避而不谈的态度,让对方的语言挑衅,变得毫无意义。 两人坐在车内,足利有泉不再与对方绕圈圈,立即言归正传。 “我们的要求,已经提了两年,须弥大人在原则上是同意的,为了避免战争,希望你催促净大人,同意我们的要求。” “华台天是要威胁我们吗?” “还有菩提天,也是这个态度。” 面对足利有泉赤裸裸的威胁,弥生源不再说话,而是陷入沉思当中。 整个京都地区面积两千多平方公里,人口接近一千五百万,地下世界由这三家,按照地区分别掌控,只不过由于历史原因,须净天所掌控的地区,无论是凡间的经济收入,还是修行世界里的收入,都是最为膏腴丰厚,其他两家则只能在边边角角苟且。 两年前,华台天联合菩提天,以开战为要挟,终于正式向须净天提出重新分配地盘的要求,虽然获得口头应允,至今没有落实。 须净天的武力,单独对付华台天或者菩提天中的任何一家,虽有胜算但很吃力,同时应付两家,则是必败无疑。而那两家之所以要求重新分配利益,又不选择直接开战,并不是他们自己的意愿,而是来自他们上级领主的要求。 足利有泉一直静静等待着,弥生源想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了。 “我们这几家,名义上说是镇守,实际上并没有守护的权限。虽然自称为天界,但终究没有取得源器,还在凡间徘徊,不如让上面的各位领主去商议,这样的话,不是更节省时间和精力吗?” 弥生源说这话的意思,是指三家组织没有源器,也就是上清宝气界称为源坛的神器,无法到天界上开辟法界。没有属于自己的小界地盘,目前仍然是凡间的组织,而不是正式的独立的修行法界。因此,各方不需要打打杀杀,其实他们也无权做任何决定,让他们所依附的领主做决定,他们只管执行就是。 “呵呵,呵呵,呵呵呵。” 足利有泉未开口先笑,笑了几声之后,才问道: “你真的不清楚?弥生君,不要将别人都当作傻瓜,我们出面交涉,不就是各自的大名安排下来的工作吗?办不好就交上去,你们身为神官,难道就不需要切腹吗?” “小雷音天的大僧正太过于……” 弥生源的话,说了一半,就在足利有泉的注视下住嘴了。至于过于什么,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想必不是什么好话。 小雷音天虽然只位于第二重天,却是真正的法界,也是菩提天和华台天的直属领主,大僧正就是小雷音天的界主。 “足利君,我并没有想冒犯界主,你不要介意。” 见到足利有泉点头,弥生源才继续说道: “青岚这次上去,除了奉上供奉之外,也带有请示的目的。净大人的意思是,地方和户口不给,但是可以拿出五千万源素和一千亿美元,由你们自己分配,每一年都拿出这么多。” 足利有泉又笑了。 “弥生君,我们不是乞丐,况且,我们也有很多子弟无所事事,没地方安排。还有,自己家的田地里,收上来的粮食,就算少点,自己吃的才放心。” 足利有泉将自己的理由,一口气端了出来,不等对方反驳,就接着说道: “我刚才愿意帮助你们取得那件宝物,正是不想开战。上面虽然没有直说,但两个条件是不能变,能够讨论的,只是谁多与谁少点的事情。” 也就是,为了重新分配地方,小雷音天是不惜一战的。而足利有泉宁愿不要宝物,都希望各方能够达成协议,避免开战。从这方面不难看出,足利有泉的诚意很足。 弥生源自家知道自家事,能够不打,对大家都好,况且战事一起,各自的领主都不会插手,只有他们自己白白送命。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基业,就要全部葬送了。 一说起刚才的那件神器,弥生源的心情,顿时不同,他颇有兴趣的问道: “即使是源器你也不争夺?” “不是源器,就算是,我们也不要。大僧正已经答应,供奉满了一个数字,他会赐下源器,让我们开法界。” 至于这个数字是多少,足利有泉没有说,就算问也不会说。弥生源也不傻,只是以羡慕的口吻附和了几句,将话题,再次带回到那件神器上。 “那你认为是什么?” “不知道,我不要。以后万一落在我手里,你还坚持要,我答应你,用年产源素千万到一亿份之间的户口,作为交换。” 对于这个承诺,弥生源是相信的。但交换的数额幅度这么大,他倒是没有想到。正想细问,转念一想,无论这件神器是什么,与真君有关系的东西,开价一个亿不算什么。既然如此,那就不好再纠缠这件事。 关于如何分配神器的事,告一段落,重新分配利益的事情,大家也彼此交了个底,目前没有什么好谈的,剩下的,就是如何抢夺神器了。 “足利君,你有办法找到下落?” “我没有,但是,你有。” 足利有泉的回答,让弥生源愣了一下,随即醒悟了。 “这样不好吧,青岚会很不高兴的。” “他什么时候高兴过?” 弥生源望着足利有泉那笑眯眯的神情,望了一会,也笑了起来。 第129章 过于自信会带来麻烦 关于白丹在使用过程中,制造出来的动静很大,这一点林木胜是知道的,因为真知符里有记载,至于有人在图谋白丹这件事,林木胜可不知道,他转了几圈才回去,只是遵循小心无大错的原则行事而已。 虽然被未知的敌人吓了回来,回到住所的林木胜,心情不是很差,反而对自己的审时度势能力,感到有些得意,再加上抓到了一条活口,以往两眼一抹黑的情报,如今看来有着落了,更是喜上加喜的事情。 正因为如此,刚坐下,林木胜就迫不及待联系起了李想。只不过,李想那边迟迟没有回复消息,他被等待的滋味,再次煎熬。 *** 李想这回正在忙,为了自己的疏忽,而忙的焦头烂额。这一切都要从盘问井下幸之助说起。 前段时间在在井下幸之助的那里,搜刮了一批低端法器的同时,还践行了自己的承诺。 井下幸之助为了替当年的行为辩护,向李想提出了一个观点,认为双方同文同种,因此当年的侵略战争,不算是敌国入侵,而只能说是同族之间争夺天下。 双方因此达成了约定,井下的理由,如果说服李想,李想将答应对方一个条件;反之,李想要拿走井下全族七十三条性命。 井下的诡辩,没有说服李想,对应的代价就是全族的性命。 为了惩罚对方,根据双方的约定,李想利用井下的尸身,启动了那只大口杯,也就是被对方叫做九世传勾铃的法器。 这只法器,虽然低端了些,但确实足够歹毒。 李想只不过将井下幸之助的血,滴满了整只杯子,刚刚念完咒语,杯上所篆刻的妖魔鬼怪,仿佛活了过来,纷纷爬过杯沿,低下头去吸食杯中的血液,满满一杯鲜血,顿时被这些妖魔吸干,接着,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吃饱喝足鲜血的那些妖魔,回到原来的位置,重新安静下来。正当李想怀疑,井下没有说出正确的咒语,是欺骗了自己的时候,这四十多种妖魔的身上,突然冒出绿光。 这种绿色,既像是光,也像是细小的灰尘,每一只妖怪发出的绿光虽然不多,但四十多处绿光不断蔓延下,整间房屋被照的一片惨绿。 这一切,都是在井下幸之助的眼前进行的。被牢牢禁锢在半空中的井下,绿光一出现,他的状态变得非常恐怖。原本敦厚壮实的魂魄,也因愤怒而反复收缩膨大,原本就因为愤怒而增大的眼珠子,一接触到绿光就更加凸出,全身不再收缩,反而不断膨胀。 李想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只九世传勾铃上,没有看见井下的变化。待到注意时,已经来不及了。 在绿光的环绕中,井下的魂魄快速增大,一下子就填满了整个房间,而在增大 过程中,吸收绿光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当逼近到李想所在位置时,李想才被惊动。 就在李想举起手,准备弹个响指,引动炼魂术,压制井下的变化时,井下幸之助的魂魄已经膨胀到了极限,并随之炸开。 元神魂魄的爆炸,虽然无声无息,依旧产生了强烈的冲击波。李想猝不及防之下,被冲击波推出去数米,幸好长期依赖的加持护身术的习惯,身体避免了伤害。 李想虽然完全了,但整座房子被毁掉了。房子里的一切设施,包括那些博物架、架子上的法器,以及已经被李想所启动的那只,在爆炸中被抛的杳无踪迹。 在这样的自爆下,井下的魂魄元神,肯定是保不住了,李想看着这,完全出乎意料的结果,对井下幸之助的果断凶狠,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井下并不是一个勇敢的人,这一点,从他被李想杀死后的表现,特别是被炼魂术折磨后的表现,就可以证实。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决然选择了自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李想的行为,触及了他的底线。 李想在一开始的时候,施加在井下幸之助身体灵魂上的痛楚,足以让任何人崩溃,但是为了求生,井下都忍受下来了,还表现出足够的智慧,尽量为自己争取保存魂魄的机会。 但是,李想当着他的面,启用了九世传勾铃。这件法器,本就出自他的收藏,有什么作用他当然最清楚。这一举动意味着,九代之内,与井下有血缘关系的人都得死。 灭族这种结果,是井下幸之助无法接受的,是他的最后的底线。他为了避免这种结果,选择了自爆,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摧毁九世传勾铃,进而避免被族灭的后果。 导致这种结果,是李想过分相信炼魂术造成的,是他自己的疏忽。换成林木胜来做这件事,必定会提前处理好井下幸之助,或者加上束缚,或者先灭掉再做,而不是太过信任炼魂术的威力,任其自由自在地活动。 曾经是两层高的一屋建,在爆炸中变成了残垣断壁。二楼已经完全消失,一楼及地下室的车库,门窗被崩飞,墙体倒塌一地,大量的残破家具飞散,掉落在周边数米的范围。 这样的景象,就呈现在李想眼前。他一边懊悔,一边对井下幸之助的狠辣赞叹不已。 爆炸虽然毫无声息,但房屋倒塌和飞溅出的物品,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声响。旁边的房屋内,陆续响起人声。 李想一边赞叹,一边准备离去,至于那些法器,无论是否因此损坏,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没有必要去找回来。 就在此时,他瞥见了一些绿光,正在向旁边的房屋飞去。绿光的前后,一些妖魔若隐若现。 这些妖魔,都是出自那只法器——九世传勾铃上的。看来井下的牺牲没有用,妖魔还在继续履行它们的使命嘛。 李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准备隐身。就在此时,他看见一只妖魔,带着数点绿光,冲进了最近的一户人家。这家人的房间内,早已经灯火通明,交谈声不绝于耳,从传出的对话声可以听出来,至少有六个人,有的在打电话报警,有的正在穿衣,准备外出查看情况。 随着妖魔的闯入,交谈声变成了惊恐的尖叫声,随后传来的声音更加尖利,夹杂着连续不断的敲击声和撞击声。 “救命!妖鬼啊。” 李想愣住了。这与之前的设想不一样啊。怎么办? 对于李想而言,野人与妖魔的地位是一样的。因此,无论是野人杀死妖魔,还是妖魔吃掉野人,对他而言,两者的区别,就是狼吃羊,或者狼被其它动物吃。但是,这场杀戮的原因,是因为李想的疏忽,所涉及的妖魔也不仅仅是一两只,而是四十多只。 四十多只妖魔,因为李想的失误,而被释放,并且开始吃人。这种无端杀孽,要算在李想头上,将会给他未来的修行,带来多大的阻碍啊。 其中的关键,李想几乎是立即想明白了,必须阻止这种结果发生。这不是为了保护野人的命,而是为了防止他为自己种下心魔。这与林木胜救香子的动机和目的,是一致的。 李想追了上去,轻而易举的消灭了那只妖魔,救下了三个人,虽然只救下了一半,但于他而言,已经尽力了。 陆续有妖魔被李想除掉,但直到附近的警察出现时,还有十多只妖魔的下落,没有被发现。 这些没有被消灭的妖魔,在获得自由后,第一件事是藏起来,而不是满足口腹之欲。是比较聪明的一类,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 此时,李想的头大了,知道自己的麻烦来了。 眼下发生的这一切,一定会被发现其中的异常之处,那就一定会引来秃顶奴中的修行者,到时候,李想既要躲避秃顶奴,又要找出妖魔并消灭,那就是在两者的夹缝中活动。 让李想纠结的不是妖魔,妖魔的实力非常弱小,不足为惧,但是,秃顶奴会出动那一级别的人马,就无法预料了。万一出动了与李想旗鼓相当的人手,李想暴露的风险,可就要无限增加。 如此一来,小楼姑娘的事情还办不办? 第130章 前车之鉴 这次李想擒杀妖魔的行为,并不是他主观意愿,实属无奈之举。但这并没有影响他的思路,一转眼,他就找到了这件事情的关键。 那些藏起来的妖魔,由于在开启法器时,没有注意总数是多少?现如今,只记得杀死了哪些,剩下的那些,既不知道数量,也不知道类型。当今之计,只好去找出那件九世传勾铃,参照上面的雕像按图索骥。 李想仔细搜索了现场,找到了几件残片,赶在秃顶奴阵营的修道士到来前,远远的躲开了。 没有收集齐全九世传勾铃,极大的增加了李想的麻烦。这段时间,一直就在忙着清理,这也就难怪,当他听林木胜说起须净天的那些事情,会做出那样的表示。 *** 当李想今晚的工作告一段落,终于有时间回复林木胜的呼唤后,两人谈了没几句,李想凭借林木胜的简单介绍,立马知道,小楼姑娘的要求,可能很快就能够完成。 “先不要继续盘问那个八炎,我们的任务也许要着落在他身上。大家先商议一下,怎么保证他不敢说假话,说的都是真话。” “为什么?” 群里不过脑子,就问出这样问题的,只有一个。李想的心情很愉悦,也就不再批评他,反而耐心的解释了起来。 “正爷啊,这是一个活口,至少在我们已知的层面,还是有名有姓的人物,你说啊,他是不是知道很多内情,例如小楼姑娘要求的那些,就算不是十分清楚,至少也知道他们自己的结构吧。” 李正哦了一声,突然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那,我岂不是白做了?我变成个海女妖,天天和那些丑八怪混在一起,要忍受他们那些丑陋的面目,还要一起生活,吃那些血肉和乌七八糟的东西,这些辛苦工夫都白费了。” 李想被这奇葩的问题,搞的哭笑不得,只好继续解释道: “怎么可能!木胜的情报,最多能解答大部分疑惑,肯定还有其他事情,是这个八炎所不知道的啊。你放心,没有谁的心血是白费的。” 随意安慰了几句,李想立即问林木胜: “你对他做了什么?知道他有哪些禁忌不?” 这问题让林木胜不知怎么回答了。他仔细想了想,才试探着问道: “给了他一记炼魂术,持续时间只有一秒多,算是对他做了什么吗?” “嗯,这也算。算是给了下马威。还有吗?” “然后治好他了啊,还能怎样?” “嗨,木胜师弟啊,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说话啊。一惊一乍的,这样不好啊。” 林木胜顿时无话可说,只好回了个笑脸。心中暗忖:还不是你们教导的吗?师傅说话是这样,你说话也这样,伏之兄更是比师傅还那个,我是不知不觉中,被你们传染了撒。 李想唠叨了一句,赶紧给出最新的指导。 “再次与他交谈的时候,态度要严肃,还要试探他,他虽然怕死,但是根据我的经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最后底线,什么事情是他最在意的,一定要搞清楚。” “嗯呐。” 嗐,这还要你说?林木胜一边腹诽着,一边文字回复着。 林木胜生前的工作,就是与人打交道。二十多年来,他什么人没有见过,当然知道这个,反而是李想,虽然年纪更大,但实际的生活经验,特别是与不同类型的人打交道的经验,远远比不上林木胜,林木胜那需要他的教诲。 林木胜虽然应允了,但李想似乎还是不放心,又反复强调了一番,直到邹录其都看不下去了,又一次私聊李想,这才让李想住了嘴。 抓了一个愿意配合的八炎,这件事在林木胜眼里,原本就是一件小事,打探情报后如何处置八炎,对林木胜才是一件棘手的事。让林木胜下手,打散八炎的魂魄,这他做不到,继续保留,又是明显违背原则的做法。 林木胜之所以,一回来就急急忙忙联系李想,一方面是带着邀功的心理,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这个。 问题交给了李想,李想也为难起来。如果是在井下幸之助这件事情之前,李想的处置,肯定很果断,那就是问完了就杀掉呗,难道留下来当祖宗般供着? 但井下的狠辣果决,一时间给了李想很大的触动,除了对秃顶奴那种鱼死网破的心态,有所体会之外,也认识到,处理这些事情,在实力不足的时候,需要有所变通。 想了老半天,林木胜又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李想给了他一个,令他以及令所有人感到意外的回答: “你先问问,注意技巧。还有,如果这个八炎确实老实,那,如何处置,那就带回去交给小楼姑娘和伏之兄决定。” 这番话刚说出来,李正立即发了张图,一个占据了整个屏幕的、大大的疑问号,没等李想发怒,随即就撤了回去,换成了一串: “?????” “怎么了?” “嗯?” 李品、邹录其紧随其后,发出了疑问。李想哪有心思回答,马上说道: “就这么定了,我还忙着呢,改天说。” 这之后,无论大家如何呼叫,李想再也没有在群里冒头,仿佛真的在忙事情似的。 林木胜不愿意做主,他的潜意识里,其实是希望让李想做这个恶人的。这一点,他自己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从现代社会带来的早已养成的、恶劣的本能,仍然在悄悄影响着林木胜的一举一动。 林木胜的疑问,没有获得最终解答,而是被李想又推到了更高的级别,这让他有些失望,但又无可奈何,只好考虑如何执行盘问,以及在盘问情报的过程中,如何把握李想的要求,如何才能做到恩威并重。 关于如何市恩,林木胜懂的很多,他生前的职业,就是与人打交道,人与人之间无非就是利益的争夺罢了。什么情况下该退让,什么情况下可以乘胜追击,林木胜很清楚。如今的对手,不过是将人换成鬼魂,这个鬼魂还是人变成的,想来没啥两样。 但是示威这件事,对于林木胜来说,就有点麻烦。恐吓别人,他以前也不是没有做过,但施加的压力,其来源不是他自己,而是国法,两者可是截然不同的事情。用国法让人畏惧,需要一定的程序,消耗不少时间精力,而现在,所有威严,都来自林木胜的态度,来自他如何把握其中的关窍,这可是难点啊。 林木胜拿出当年的工作作风,不停提出问题分析,不停假设出各种情况,以及自己的应对办法,又不停推翻。这样忙碌了很长很长时间,终于将自己的问的问题,和对方的反应,都做好了比较充分的考虑,这才设好和光术,拿出了那块破烂。 第131章 恩威兼施 林木胜手中的那块玉,颜色发灰,表面暗淡无光泽,内部的泛着的黑光,比上次更加显眼。 林木胜曲起中指,用指关节在玉的表面,轻轻敲了敲,沉声道: “出来。” 八炎的魂魄立即冒了出来,魂魄比起上次,倒是清晰了很多,表面隐约有油亮的光泽出现。 “大君,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可以为您效劳?” 八炎的态度很恭敬,刚刚落在地面,就向林木胜问好。 林木胜冷笑一声。 “哈,没事就不要打扰你了,是吧?” 此言一出,八炎明显急了,急忙解释: “大君,我不是……” 林木胜一挥手,制止了他说下去。 “看来你有秘法哟,魂魄藏在玉里,都可以修复哦。” “大君千万别误会,不是您想的那样,是这块勾魂玉存有不少源素。不是我有什么修行功法,我……” 看着八炎那一副急于辩白的样子,林木胜又一次挥手,不让他说下去。心里也顿时明白过来,这块玉的外表,难怪会越来越粗糙,颜色好像也更加暗淡,原来是内部提前存储有养分,现在被八炎吸收了。 话连连被林木胜打断,八炎的心情更加仓惶,身形一弯,就要跪下来,以此表示忠诚之意。林木胜见立威的目的达到了,这才喝止: “行了,不用跪,我有话问你。” 八炎急忙站直了身躯,然后猛地冲着林木胜鞠躬,口中应道: “嗨!” 八炎此时的心情,终于放轻松。他觉得,既然要问话,说明自己还有用,就不会用那招折磨自己,自己算是暂时安全了。他还往深处想过,根据对方的行为,明显是须净天的敌人,是外敌也好,来自其他什么天也好,肯定要打探须净天的虚实,如此一来,自己有对方需要的东西,安全更加不用担心。 “你还是想活下去的吧?你以后想用须净天的方法,是假形吗?也就是附身到活人身上吗?你知道这种功法意味什么吗?” 一切都在按照林木胜事先的计划,在确认过八炎的防范心理有所减弱后,他不会给八炎继续放松的机会,一连串的提问,让对方重新恐慌了起来。 这组提问的关键点,就在最后那个问题上。从八炎听见后,全身瑟瑟发抖,不敢开口回答的反应来看,他是知道这种功法属于邪恶的法术。而且还准备使用的。 林木胜见状,意识到压力恰到好处,为了避免激发对方反抗心理,该松一松了。于是他立即转移了话题: “这块玉里面,存了多少份基质?哦,就是你说的源素?” 八炎此时正在恐惧中,完全想不到,林木胜没有继续逼问自己,反而问起了这个貌似无关的问题。他的心情又是一松,赶紧回答: “只有五份,我已经使用了四份,还有一份,哦,大君如果……” 话刚说到这,就被林木胜的动作打断了。 林木胜用手往胸前一抚,大堆的圆球从他的胸口处涌出,咚咚咚咚地掉落在桌面上,几乎一眨眼间,桌上就已经堆满了这些,大量的圆球从桌面滚落,桌子旁边的地面上,顿时也堆积着这些小玩意。当林木胜的手,再次从胸前拂过,那些圆球才停止出现,但桌子所在的位置,已经出现了一座圆球垒出的小山。 “能保存多久?” 这个问题,又是一个与八炎的安危,毫不相干的问题。这让他的心情继续松弛,抗拒心理不断减弱。而且,大量的基质出现在眼前,对八炎所产生的疑惑,不亚于成吨的黄金,摆在普通人面前。普通人见到黄金时的心情和想法,就是八炎现在的心情和想法。 八炎的魂魄再次发抖,但这次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激动的难以自制,因此连说话的音调都变了。 “大大大,大君,只要不长期接触灵气,可以,可以……” 林木胜一听,发觉自己装的有点过头了。这玩意的封存原理是什么,自己不知道,居然敢就这么放出来一大堆,这要是都漏了,虽然不多,岂不是便宜了这小子?要赶紧收起来。 自从上次体会过,用方寸匣自动收东西之后,那威力和气势,让林木胜很不好过,林木胜这回可不敢再用了。还好,他还有玲珑球可用,正所谓物如其主,这件出自小楼姑娘之手的法器,无论是收取还是从中取出物品,都悄无声息,温文儒雅,不至于发生意外。 见到林木胜悄然无声地,就收拾好了所有圆球,八炎更加感到震撼,他的眼神死死盯着林木胜,试图从动作中,看出其中端倪。 林木胜瞪了他一眼,吓得他赶紧低下头,但内心的不舍,让他频繁的偷偷看向林木胜。 “你早就有夺舍的目标了吗?” 这次,林木胜的问题,又回到了附身这件事,八炎一激灵,赶紧收敛了心思,回答道: “不需要,这里有许多宅男,他们的意志薄弱,灵魂脆弱无比,只要修养好魂魄,随便找一个就可以上身,都可以压制原来的灵魂,夺过他们的身体供我使用了。” “看来你调养好了哦?” 这个问题,也不知道触及了八炎哪个痛处,他顿时又恐慌了起来。 “不不,不是这样。我不敢。” 林木胜的本意,是因为前期立的威,已经足够了,如今该怀柔安抚一下了,却没想到对方是这种表现。其中的原因,看来是他没把话说清楚。 “我有很多,整个水阵存放的源素,据清女子说是七千八百万份,都在我这里,你想要吗?” 八炎一脸不可置信,眼睛直直盯着某一处,不知在看什么。 “嗯哼,咳咳。” “嗯~~?” 林木胜不耐烦的咳嗽了好几声,八炎总算是惊醒了。他嗖的跪了下去,对着林木胜,行起了五体投地的大礼,脑袋在地上不停猛磕。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的来历,三木说的还算正确,你不担心吗?” 林木胜的第一问,让八炎的动作僵硬了一下,接下来的第二问,因为提到了三木,反而激起了他的恨意,他随即大声说道: “大君无论来自哪里,村正八炎誓死跟随,只求大君做主,除掉龟田三木。” 听见他的话,见到他这种表现,林木胜也想不到,一个人的恨,可以是如此刻骨铭心,以至于自己稍微示好,这个人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不是能够获得多少财富,而是希望借自己的手报仇。 基质也就是村正八炎口中的源素,在修行界相当于人间的黄金,黄金对人的吸引力有多大,基质对修行者,特别是鬼修之类的吸引力,就有多大,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个八炎,如果能够长期获得基质,就算不夺舍他人,也能保证其魂魄长存下去。 这意味着,他就不会真正死亡。但他最先想到的却不是这个,而是报复。这也太可怕了。 第132章 暂别 当林木胜再次联系李想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而他又是等了好久,很迟才收到答复。他心里不禁暗暗奇怪,师兄这是不是遇见了大麻烦吗? 李想此刻确实焦头烂额,心情无比烦躁。 经过一段时间的追查,潜伏起来的妖魔,被他找到了四个,也全干掉了。但是还剩下有多少,是个未知数,有没有离开周围,也是未知数,这才是让他烦躁不安的原因。 他有心丢下不管了,但是因此而无端制造出来的杀业,因杀业所生成的、沉重的因果,却是他不想、不愿背负的。 在房屋爆炸的第二天,警察就发现了异常,并从辖区的神社里,请来了好几个司官。前面几个司官实力有限,非但无法制服那些妖魔,反而妨碍了李想的行动。 按照大家都熟悉的,打了徒弟就召来师傅的规律,后面来的那些,还真是司官中真正的大师,李想遇到的麻烦就更大了。 不过呢,这些本地土着的到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至少他们有九世传勾铃的使用说明书,知道上面有几只妖魔,李想冒着暴露的风险,弄到了这些图谱,终于搞清楚了,自己还要找出并弄死三只妖魔,分别是两只溺死的,和一只被烟熏死的。 熏死的那只,叫什么烟烟罗枝子,据说有数百年道行,还有一个凄凉的身世,至于那两只淹死鬼,居然是夫妻,分别叫溺之女佳子,和溺之男康夫,当地的愚夫愚妇为他们,同样也编了个凄美的故事。 李想才不理会这些,知道了数量,又知道了类型,对于如何斩杀他们,才算有了实质性的帮助。 烟熏死的那个枝子,最好办了。按照当地的说法,这种怪物,必须寄生在烟火里,如今社会里,还有谁家烧柴啊,不烧柴,哪来的烟火。为了找出这只怪物,李想不得不狠下心,点燃了一座废弃的房屋,这才引出了烟烟罗枝子。 当林木胜得到回复的时候,李想不顾枝子的哀求和诉苦,刚刚除掉了它。两人交谈了几句,林木胜的情报,一下子实在是说不完,干脆将自己整理的文稿拍成照片,发到了群里面。 李想只不过草草浏览了一下,立即做出决定。 “木胜,你先回去,带上那个活口。” “啊?” 他的意思,林木胜听明白了,不过这个决定实在太突然了,让林木胜一时间无法接受。 “没错,用白丹遁回去。” 李想再次强调,然后将他的理由,用语音详细解释了一番。 整个小队里,就数林木胜闹的最欢,制造的动静最大,收获的利益也最大。 邹录其还躲在山中,维护着大家的退路,想来日子是最苦逼的; 李正一直伪装成一只海妖女,试图以此混入某处结界,或者是某个小法界内,过得最是憋屈; 至于李品,至今还没有找到一点门道,除了干掉一只出言不逊的野人外,手中毫无功绩可言,日子过得最无聊; 李想自己更不必说了,为了清除后患,日夜为此烦恼。 只有林木胜,本心是不想惹事的,但事情却偏偏找上门,引诱他动手,搞到了非常珍贵的情报不说,并因此大发横财,将须净天储存了一年的基质,搞走了三分之一。 常言说得好,风浪越大鱼越多。反过来也同样成立,收获越多,风险越大。林木胜在人家的地盘上,搞出了这些事情,肯定会引来对方疯狂的反扑。 这里可是秃顶奴的主场,经营了数百年的老巢,为了找出林木胜,他们除了可以动用身为修道人士的力量,必要时,还可以驱使世俗的力量,黑白两道都出动的情况下,林木胜被找到,被围攻的命运是必然的。 李想正是考虑到了这点,才提出让林木胜离开,既躲开了对方的追捕,又顺带完成了小楼姑娘的任务,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林木胜此时,既有对回家的期盼,也有跃跃欲试的打算,一时间倒是纠结不已。李正突然在群里冒了头,甩出一句憨话: “想哥,我们集合,干他奶奶的。” 李想的反应,正如大家所料,当即送了个禁言出去,然后敦促林木胜: “别听这憨憨胡说,要考虑大局,你是没试过小楼姑娘的处罚,不过,我保证你不会想试试的。” 林木胜虽然没有试过被惩罚的滋味,但早就在那次长谈之后,他对小楼姑娘的敬畏,已经深深埋在心里,听见李想提及小楼姑娘,顿时清醒了,什么回家不回家、杀敌不杀敌的,都忘在脑后。 “师兄说得对,大局为重。我这就安排,越早走越好。” 刚说完这话,他又想起刚才的那件事,随口问道: “师兄,你究竟在忙什么?我们在同一个地方,都没见过你,是遇见什么大麻烦了吗?” 李想不回答了,继续采取装死的态度,林木胜哪放得下心,这次终于不答应了。 “师兄,你装死,我就不走了啊。万一有危险,我总不能丢下你。” 李品、邹录其借机纷纷刷屏,一时间群里的秩序又是大乱。 “胡说什么,我没有危险,你们别跟着起哄啦。” 李想这段时间的表现,与之前完全不同,这话林木胜当然不信,其他几个也不信,只不过,他们对李想有信心,觉得凭想哥的本事,就没有处理不了的问题,所以他们一直不问,还在林木胜问出之后,不断起哄。 林木胜想了想,与李想私聊了几句,也都被敷衍了过去,他也只好将此事放下。但正因他的这番纠缠,有一件对林木胜非常重要的事,让李想忘记及时提醒。 林木胜收拾起手机和那些文稿,这是最重要的东西,至于其它物品,他决定丢弃在酒店,也不办理退房手续,就趁着天色尚早,打了一架出租车,赶往郊区。 林木胜选择的地方,位于东京湾旁,相对来说是一处比较荒凉的地方,他打算在这里启动白丹,直接遁回大陆。 第133章 浪里白条条 白丹浮现,一袭洁白无瑕的道袍从林木胜肩部垂下,将他的全身罩住,就在巴丹出现的同时,他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霎时间融入氤氲元气的世界里。 林木胜在催动白丹时,心里想到的地方,是虎归口,也就是他第一次进上清宝气界时,停留的地方,那里也是上清宝气界唯一的入口。 时间快速流逝,林木胜借助遁术,融入在运气的世界里。这里不同于世俗世界,见不到自然风光,看不到有形体的物品,也不存在空气,更没有阳光雨露。 人是依赖五感,即形感、声感、闻感、触感、和味感,了解外界情况,这些感觉分别是来自眼睛、耳朵、鼻子、皮肤和口腔,但是,这些感知途径,在这个环境里没有任何作用。 作为不是人的林木胜,向来都不需要依赖这些,而是以法力神识之类特殊途径,代替以上的五感,了解世界,观察身边的环境。 这个世界里,只有元气存在,有些在四处流动,有些聚集在一个地方,形成漩涡,有些地方稀薄,有些地方则反之。无论是四处无序流动的,还是自成体系的漩涡的元气,无论流动的速度快慢,都在运动,没有一处元气是停滞不动的。 这次是林木胜第一次单独出行,也是路途最远的一次。他穿梭在氤氲元气中,第一次有时间,也有精力观察,马上感受到了元气世界的不同之处。 在这个世界里,林木胜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就是世界的一份子,没有任何差异,也没有任何隔阂。 这感受,与他平日里的感觉完全不同,就算在上清宝气界,那里经过宝支真人和孔五十的改造,是最适合灵修生存的地方,人死后的鬼魂到了那里的感受,与活生生的人,在现实世界中生活,完全一致,没有任何不适。 但就算是那样,人与环境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每个人都知道,自己与环境之间的区别,在于人是主体,而环境是客体。 人生活在现实中,存在这样的差别,鬼魂生活在上清宝气界,同样存在这样的差别。这种差别泾渭分明,无论何时、何地、何人,都不会在这方面出现感知偏差。 但是在氤氲元气的世界里,林木胜的这种感知不存在了。在遁行的这段时间里,他无比确定,自己就是氤氲元气的一员,既是这些元气流动的引导者,也是流动的参与者,自己就是这些元气,四面八方的那些元气,同样是自己。自己就在感知的中心,也在任何地方。 这种感觉如此玄妙,让林木胜一时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心中唯一记住的,只有归虎口这个名字,其他的事情,修行、境界、修为也好、爱恨情仇也罢,甚至连回去复命的这件事情,早就遗忘一空。 这种感受,林木胜自己也不知持续了多久,但在某个时间,突然全部消失。 当时的林木胜,心里突然空荡荡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见到江染梅自残的那一刻。这感觉刚刚出现,蔚蓝色的大海,就出现在林木胜的眼中。 一眼见到无边无际的海平面,林木胜当时的心情,是极其懵懂的。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第二感觉是自己在下坠,头在上脚在下,朝着海面直插而去。 这种感觉使他越发糊涂。 这在他施展遁术的经历中,从来没有遇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会从施法过程中脱离,又为什么没有预兆?还为什么……? 正当林木胜在自问着,无数个为什么的时候,他与海水进行了亲密的接触。 他的身体,还没有触碰到海水,急剧的速度,已经对他产生了影响。 他现在穿着的衣物,是另行购买的,没有任何防护效果。当他进入高速俯冲后,纷纷从身上脱落,先是西装外套,接着是裤子,然后内衣内裤,在剧烈的摩擦中,被陆续撕裂,化成大大小小的碎片,散落在天空下。 当林木胜入水的那一刻,除了脚上的那双系带鞋,身体已经是光溜溜的。 “咚!” 一声巨响后,海中央激起一朵巨大的水花,水花的大小,不亚于一颗五百磅的航弹爆炸后的效果。 漫天飞扬的水花,纷纷落下,就算到了此时此刻,林木胜的所思所想,仍旧停顿在问为什么的那一时刻。 从天而降所带来的冲击,将林木胜继续带往更深的地方,他脚下的皮鞋,早就到了能够承受的极限,在海水的冲击下,连袜子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具赤条条的人体,就像是一条人鱼,直冲海底。 当冲力终于被浮力抵消后,林木胜距离海底还有很远,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悬浮在漆黑的海水中,等待着意识的回归。 林木胜很快清醒过来,他本来就是鬼魂,不受物理伤害,如果不是这具身体的拖累,凭借魂魄飘浮的特性,完全不会发生坠海的情形,不会闹出如今这个大洋相。 林木胜的这具身体,不愧是上古神物所制,在如此强力的冲击下,居然还能保证完整,如果换成是肉身,就算是那些修为已臻化身的修士,怕也要受到不轻的伤害。 深邃的、黑漆漆的海水,对林木胜没有丝毫影响,既不妨碍他的生存,也不妨碍他思考,他也就不考虑马上离开这个环境。 只不过,赤身裸体的情况,就算无人可以看见,还是让他感到不舒服。所以,他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幻化出衣物,包括鞋袜,把自己重新武装了起来。 做完了这件事,他的心情才真正安定了,一边开始慢慢上浮,一边呼唤真知符,试图找出原因。 当林木胜升到了海面的时候,原因基本也搞清楚了。其中最大、最重要的,就是他失去自我意识,而白丹在这种情况下,等于失去了操控,当然要从遁术中脱离,而解决的方法也简单,就是一定要维持住自我意识,并时刻控制好白丹。 浮在海面上,林木胜一面懊悔,一面从玲珑球拿出手机,准备将自己的遭遇,告诉李想,顺便抱怨一下。结果,打开群聊后,上面的第一句话就是: “木胜,注意一点,这次遁行的距离有点远,所以一定要记得时时刻刻控制好白丹,神识一定要放在白丹上。切记。” 林木胜内心只有一句: 马后炮啊,师兄! 第134章 路长人困蹇驴嘶 暗自吐槽归吐槽,林木胜看了一下李想留言的时间,发现就是在自己打车到那段时间。这个时候,他已经将手机收进玲珑球,直到启动白丹也没有再看一眼。 从这个时间点不难看出,责任真不在李想那,而是双方出现了时间差,纯属巧合。 确认了这点,他不得不老老实实发了一句: “师兄,我没看见你的留言,被遁法赶出来,落在了海里。” 这一条刚发出去,李想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回复了。 “检查白丹。” “马上。” “隔了多久?” “白丹还在吗?” 林木胜存放白丹的位置在丹田。管理方式嘛,向来是在任其在上中下丹田内流动。李想这连续的发问,说明事情很急切,林木胜下意识地检视了一下。 这一扫,吓了林木胜一跳,三个丹田里,竟然都没有发现白丹的踪迹。他居然怀疑起了自己,还再次详细的检视了一遍,终于确认,白丹不见了! “师兄不见了。” “怎么回事?” “别问,四下找一下,肯定在附近,时间来得及。” 李想安慰了他一下后,又补充道: “先别问,先找回来。” 林木胜哪里还敢浪费时间,顾不上回答,急忙为自己加持飞行术、轻身术等系列法术,飞到了半空后,神识对着海面、天空不断感应。 幸运的是,林木胜很快就在高空上的某个方向,感觉到了似曾相识的元气波动,这波动虽然微弱,顿时让林木胜松了口气。他无瑕多想,当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了过去。 随着与波动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那熟悉的感觉也跟着变得强烈起来。没等林木胜赶到跟前,他已经完全确认,这就是他的那件宝贝——白丹。 抓住白丹的那一刻,林木胜的心里,突然生出极度的喜悦。这种感觉,不仅仅是失而复得,反倒像是那种大难不死之后的心情。 “哈哈哈!哈~~~!” 林木胜手里紧紧抓住这件道袍,顾不得细看,仰天放声大笑了起来,笑的极其放肆,笑声响彻云霄。 笑了很久,林木胜才止住笑声,小心摩挲着白丹,细细检查起来,检查过程中,突然发觉到,自己与白丹之间的内在联系,似乎消失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林木胜不肯置信,试探着用神识与白丹沟通,结果让他非常沮丧。 这下子,林木胜又心急如焚,赶紧将白丹塞进方寸匣,然后就不管自己还挂在高空中,拿出手机开始呼唤李想。 “师兄,救命啊。” “白丹找到了,可没感应了。” “丹田收不进去了。” 自与林木胜联系上之后,李想一直守着手机等待着消息。林木胜发出来的第一句话,把李想吓了一跳,还以为林木胜出事了,正打算发个语音问问情况,就见到了第二句和第三句,这才松了口气。 “冷静!” “不要急。” “还是你的。” 林木胜还想继续发言,见到这几句话才罢手,内心虽然还是很慌乱,但总算有一种找到了依靠的感觉,可以正常思考和交流了。 “怎么办?师兄?” “情况正常,白丹只不过是恢复到原始状态。原因和解决的办法,自己在真知符里找,我不说了。” “以后不要大惊小怪,好不好啊,丢人啊,师弟。” 这句话后面,连续出现了四幅动图,张张的内容,都是嘲笑的表情,李想这次居然不管了,最后那一张狗头表情,居然是他自己发出来的。 虽然没有从李想那里,获得具体的解决方案,但是,李想的几句话,特别是那张动图,已经告诉了林木胜,这件事是小事,不值一提的小事。林木胜当即放心了,对来自同伴们的嘲笑,假装没看见一般,立即收起手机,开始呼唤真知符。 李想说的白丹回到了原始状态,指的是白丹与林木胜的联系,已经从被林木胜炼化、收服的状况,回到了当初,孔道长将白丹赠与林木胜时,那种人是人,物是身外之物的状态。 林木胜很快从真知符里,查到了相关缘由,也查到了解决办法。 白丹之所以失控,与林木胜完全断绝了联系,是因为林木胜失去了自我意识。白丹自身并没有自主意识,而是依附在他的意识上,随着他的意识成长的。 林木胜在使用白丹遁行的过程中,沉迷于遁行之中,意识逐渐被元气世界同化,正是因为这一原因,他的意识被元气世界同化的过程,同样是白丹被同化的过程。当白丹被元气世界完全同化之后,林木胜也就失去了对白丹的控制权,从遁行当中脱离,就变成理所当然的事情。 元气世界对生灵的同化过程,是一种虚假的过程,只要生灵还有执念,到了不同的环境,自我意识就能够重新占据主导地位,及时恢复过来;但对无意识的物体的同化,却是实实在在,无法自行修复的。 白丹被元气同化,林木胜留在白丹里的意识,同时也被驱逐,这时候的白丹,对于林木胜而言,就像是失忆之后的恋人,要恢复原来的相处模式,就需要重新培养感情了。 对于真知符提供的答案,林木胜逐字逐句地理解了其中含义后,紧张的心情是完全放松了,恋人那个比喻,虽然没有包含在真知符提供的答案中,恰恰是林木胜自己的理解。 当务之急,要找个落脚点,然后慢慢培养与白丹的感情。林木胜一边自嘲,一边放开神识,试图从蔚蓝的环境中,找到这样的地方。 先找个地方激活白丹,然后让白丹带自己回去,这件事,林木胜依然是不得已而为之。 林木胜落在茫茫的大海当中,没有任何参照物,手机无法定位,无论是通过星象定位,还是借助其他手段,对他而言,都属于那种七窍通了六窍的能力。 附近没有岛屿,没有礁盘,林木胜只好放任自己的神识,往更远处伸去。虽然对于鬼魂来说,挂在天上修行,也不是不可以,但林木胜总觉得,这种修行方式怪怪的,无法坦然接受。 就在他不断寻找陆地的时候,在他的脚底下、海面之上的空间,隐隐约约间,有新的元气波动出现。 这样的异常,被林木胜立即发现了,但是,经验不足,又一次害了他。 这时候,如果换成李想在场,凭借其丰富的战斗经验,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隐身,不管对方是敌是友,先隐藏起来,确认敌友之后,再做决定。 林木胜则不然。他发现后,脑海里,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认知,反而在找寻落脚点的同时,分出部分神识,继续观察波动出现的位置。 随着林木胜加强了窥探,那个地点的波动越来越强烈,从如水滴般的微微振动,变成打桩机似的抖动,波动面积也在不断扩大,从针尖大小,迅速扩大成篮球场大小,并在向足球场转变。 林木胜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可也来不及了。 一条细细的黑色光线,出现在波动的位置,绕着波动的边缘,快速形成一道光圈,然后线条的宽度开始扩大,眨眼间,涂满了整个圈内的位置。 一片纯黑色的、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圆圈,就这样出现在了林木胜下方。 与此同时,林木胜听见了一个嘶哑、尖利的声音,操着一口标准的北京口音,语气里透露出压抑不住的欢愉。 “你好,渡来人儿。见你一面,真不容易啊!” 第135章 危险分明在前面 眼前发生的一切,当然是人为的,不可能是自然现象,林木胜在见到黑色光环得到时候,已经有所料想,并立即开始戒备。但还没有见到人,就听见声音,而且声音来源还不明,这依然出乎他的预料。 这个声音刚刚消失,眼前的黑色圆圈就急剧缩小,收缩的速度虽然比较慢,但也看的清清楚楚。林木胜盯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暗自里,将大堆辅助法术不停往自己身上叠加。 黑圈收缩到数米见方之后,圈内的黑色光斑发生了变异,有些地方泛着金色,停止了收缩,那些依旧保持黑色的部分,仍在收缩,并加快了速度,当一切停止下来时,林木胜的眼前,出现的是一座三米高的、八角星形状的金色光幕。 稳定下来的八角形,金光如同水波荡漾不止,在其顶端的位置,伸出一截刀锋,随后,与此同等高度的另一个位置,又伸出一截刀锋。 随着这两把刀的出现,两个顶盔掼甲的武士,从金色光幕中走出,手中所持,正是秃顶奴的传统武器——薙刀。 见到两个武士,林木胜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两个不是正主,正主好大的排场,还要让人开道引路才肯出现。 林木胜扫了这两个武士一眼,继续注视着光幕。 直到这时候,光幕中,才伸出一把圆形扇面,又是长柄团扇。 林木胜又一次暗自吐槽:这些玩意,对扇子这东西,究竟是有多爱啊?哪里都能见到。 弥生源一身粉黄色袍服,头戴黑色直筒帽,出现在林木胜面前。 气氛烘托到了这时候,主角终于出现了。林木胜的忍耐也到了一定程度。 “是哪位公卿当面?是否需要下跪迎接?” 弥生源从两个武士中间走出来,口中依旧用汉语应道: “弥生一系,虽然出自清华家的三条氏,不过传到我这儿,已经没有担任官职,不算是正式的公家,倒也不必客气。” 林木胜暗忖,这个回答,是因为不要脸呢?还是没有听出话里的意思,把自己的讽刺当真了? 正当林木胜思考着如何应对时,弥生源在两个武士中间停了下来,继续说道: “贵客来自礼仪之邦,有这些礼节,才能够显示出对贵客的重视。只不过,贵客离开的太突然,很多仪轨来不及准备,只好一切从简。请谅解。” “你是谁?” “本人弥生源,来自须净天,奉净大人之命,前来留客。” 弥生源从出现,到说这句话之前,态度一直很和善,也没有表露出任何修为境界,当他说完话之后,神情同样也没有变化。 但在林木胜的感觉里,一切都变了,一股强大的气息,突然从他的身体冒出。 林木胜听完这段话,正在琢磨着如何对答,恍惚间,似乎有毛耸耸东西侵入神识,像是在接触到高压线圈似的。然后心中一紧,毛耸耸的感觉,霎时间变成挤压,再变成拉扯,全身经脉顿时凝滞,像是被截断成无数段一般。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林木胜本能的想往驱动丹田,准备出手反击。可是他的意识刚出现,三处丹田顿时抽搐,根本无法吐纳元气。 “你这,叫做化神境,我说的对吗?真不错,有完整的传承,确实好,虽为极阴之身,而阳气自生,虽为鬼魂,却能无惧烈日,还有这一副神躯供你依附,真好。” 弥生源的话一说出口,林木胜所面临的压力突然消失,如同出现时那样突兀,那样令人措不及防。 林木胜目前的境界,在上清宝气界统称为化神境,其中分为三个小境界,分别是化神、凝神和结丹。林木胜处于已经凝神,尚未结丹的境界。 但是从对方的手段来看,至少属于是已经突破结丹境,进入了炼神还虚境界,至于是哪个小境界,由于林木胜的境界低于对方,完全看不出来。 尽管如此,林木胜还是明悟,坏事了!我不是他的对手。他心中飞快思考着对策,但猛然间遇到这种情况,哪里还能够冷静下来,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 怎么办?怎么办? “你来自哪里?请容许我猜一猜,是上清天,对吧,不用否认了,虽然你说的话,是日语,但你们说话的那种腔调,是没办法隐藏起来的。” 弥生源确认过林木胜的修为,再次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样子,但说话的态度却更加强势,嘴里说出来是疑问句,但说的每一句话,却是不容置疑,没有让林木胜回答道意思。 “腔调,腔调,是什么意思?与莫七万说的相同吗?” 刚刚的试探,胜过一切,如同一次下马威,让林木胜第一次发现,他自己的修为,在面前的人看来,只不过属于还行的范围。从对方的口吻中,也听出来,对方对方自己,那是信心满满。 为今之计,只有尽量拖延时间,拖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万一有奇迹发生呢? 这样做,只能说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林木胜想清楚了对策,立即顺着刚才所想,说了出来。既然被对方猜出了来历,林木胜也不打算再说那些鸟语,用母语问道: “我们说话是什么腔调?与你们有什么不同?” 弥生源笑的更温和,原本就算英俊的脸上,流露出迷死人的神色。 “这里,还是我们的地方,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只要没有正式开战,上清天的人,都不会到这边巡视的。” 林木胜的心思,弥生源一眼就看穿了,不但不顺着林木胜的话说下去,反而马上说破了。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打击林木胜的信心。 林木胜无奈的笑了笑,心里仍有不甘。 “你的信心倒是很足。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句话,看你一副中国通的样子,应该早就知道吧。” 其实,林木胜说这话的时候,想引用的不是这个,而是想说,反派死于话多来着。只不过,担心弄巧成拙,让对方马上对自己下手,这才临时换了一个。 “哈哈,哈哈哈,你很风趣,很好,有幽默感的客人,净大人会很喜欢的。” 弥生源闻言,不由仰天大笑,笑完后,对着林木胜大声赞扬。 林木胜正要接话,突然间,被束缚的感觉再次袭来,经脉再次出现被截断的感觉。 我去年买了个表! 这小子玩阴的。 林木胜意识到,对方真不是笨蛋,反而狡猾狡猾的,刚刚发觉到,利用言语刺激,无法让林木胜屈服,就立即下了手。 “错!” 第136章 不愉快的回忆 与林木胜所承受的攻击同样毫无征兆,错簪离体而出的同时,正中弥生源胸口。他飞了出去,飞到了海面上,撞进了冰冷的海水里。 隔着灵力屏障,弥生源望着身体周围翻滚的海水,回味着这次攻击中那熟悉的气息,往日的记忆,突然袭上心头。 弥生源还记得,那是1915年的一个冬日,天气很冷很冷,刚满十八周岁的第二天,尊贵的大神官、兼严厉的父亲弥生阳治,带着他登上了前往高丽国的客轮,海面上的狂风,让原本只需要1天的航程,足足走了四天,那是他第一次品尝到晕船的滋味。 他被父亲带到船头,夹杂着冰块的海浪,早就浇透了全身,冰冷的钢铁不时与身体碰撞,让他非常难受,剧烈摇摆的船身,终于让他跪倒在船板,无休止的、痛苦地呕吐。呕吐的感觉,是那么的撕心裂肺,可是这一切,与心灵上受到伤害相比,都变成了一件小事。 在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改名,还叫做龙介。大神官的呵斥,他至今犹如历历在目: “龙介,你这个笨蛋,这一点点的风浪,就让你害怕啦?没有用的东西,你丢光了你自己的脸,丢光了我的脸,丢光了弥生家的脸,你应该去死!” 来自父亲的呵斥,并不仅仅是因为呕吐,也不是因为跪倒了,当然,这些也都是呵斥的原因。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在呕吐的时候,丢开了手中的薙刀,那把据说传承了十代的传家武器。 当大神官发怒的时候,那把三米长的薙刀,正握在他的手里,刀背连续拍打着弥生龙介的背,打的啪啪作响,他背上的棉衣已经被打烂,锋利的刀锋,在背上留下了好几条伤痕。 皮肤上的伤口,又冷又咸的海水,还有旁边站着的,那十一位预备神官的眼神,这些都让弥生源永世不忘。他憎恨大海,憎恨冰冷的海水,也憎恨看见了自己出丑的预备同僚,憎恨给自己带来羞辱的薙刀,唯独不敢憎恨大神官阁下。 一百多年过去了,那十一位,目睹了这一切的预备神官,早已经消失了,可是弥生源却无法让大海消失,也无法改变冷冰冰的海水,也不敢取消家族的象征。 对了,还有那个,将弥生源撞进了海里的,那个无法躲避的暗器。 四十年前的记忆,顿时翻涌而上,覆盖了关于百年前的那次。那是一道上下翻滚、细长如针的剑光,杀光了所有的同伴,切下了大蛇玉柱的四个头,削断了家传薙刀,也杀死了大神官弥生阳治。 更多的恐惧夹杂着更多的愤怒,弥生源飞身而起,离开了可恶的海水,升到了半空中,幸好,他的贵客还在眼前,一切都不算迟。 好好好,不是那个人,弥生源内心的恐惧,顿时被怒火取代了。 他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怒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风度,但说话的声音,不再温和,反而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长剑客的传人?” 林木胜赫然看着对方,错簪毫无阻滞地打在对方身上,将对方打进来海水里,却没能造成丝毫伤害,至少外表上看不见伤痕。 眼前的弥生源,体外有一层柔和的白光笼罩,衣物稍有凌乱,身上却没有丁点水渍。只不过,他的表情可不怎么好,嘴角抽搐,眉毛紧蹙,眼睛眯成一条缝,脸上的肌肉也在微微颤抖,扭曲的面孔上,再也找不出俊美的地方。 错簪,是林木胜压箱底的手段,一直被他温养在丹田里。上一次使用错簪,是用来对付刘天将。这刘天将虽然仅仅是道残魂,但却是天庭中,正式的天兵天将中一员。面对这样的敌人,错簪依然挡住了对方的金瓜锤,救下了林木胜的性命。这段经历,让林木胜对错簪的威力深信不疑。 错簪没有起到作用,对方毫发无损,反而成功激起了对方的怒火,这可如何是好?还有,长剑客是谁?对眼前的困境有没有帮助? 林木胜此时的内心,慌乱无比,他努力压制着,思索着这个称呼,以及眼前的一切。 林木胜表现出来的犹豫,让弥生源愣了愣,心中有点狐疑,这人不认识长剑客?可他的那件暗器上,充盈着的气息,就是属于那个可怕又可恨的屠夫,这可骗不了人。 “没听说过吗?” 受到这件意外情况的干扰,弥生源迅速控制住了自己的怒火,再次恢复了刚才那个和蔼可亲的样子。 对方这种说一套做一套,还能够随时变换态度的嘴脸,让林木胜很不适应。他虽然没有答话,但是心中,根据这些表现,快速为对方下了一个定义:伪君子! 这个结论刚刚做出,林木胜马上想到了对付的方法。 林木胜向来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但这并不意味着食古不化,而是遵循古训。古人云:遇文王,兴礼乐,遇桀纣,动刀枪。林木胜眼下所做的,正是这句古话最好的注释。 “我师傅。” 其实,长剑客指的是谁,林木胜根本不清楚,但是,敌人既然提出来了,不管是谁,也不管这个长剑客是敌是友,自己先认下来再说。 如今的这种局面,双方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如果长剑客是对方的朋友,那就又可以拖延一点时间,如果是对方的敌人,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就是雪上加霜罢了。 “三十尺长剑?拿出来。” 林木胜一听,第一个念头就是你麻批!谁能使得动三十尺的长剑!三尺吧? 可对方说的是汉语,每个字都咬的很清楚,就像是播音系的高材生,在新闻联播里读稿子一样。 确认对方说的真是三十尺,也就是三丈,林木胜的第二个想法却是,这么长的剑,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在哪里听说过? “我学的不是剑法,没传这个。” 林木胜没办法,只好继续编。幸亏他口舌便给、思维敏捷,无论何时何地都颇有急智,编起谎话来,眼都不眨一下。 弥生源迟疑了。迟疑的原因倒不是害怕,而是略微失落。简短的对答,让他确信,眼前的这人,不可能是长剑客的传人。这样一来,就算拿下来,始终是缺少了那一份复仇的快乐。 糊弄了这一句,林木胜也意识到,这样是逃不过去啦,只能希望错簪还能起作用。 错簪的那一击,虽然没有让弥生源受伤,但他施加在林木胜身上的那套枷锁,终究被打破了,林木胜的丹田,恢复了正常。 林木胜偷偷检视了自己的丹田,马上在中丹田的位置,找到了错簪。他的神识刚刚接触错簪,心中不由一凉。 错簪的外表虽然看不见伤痕,但却委顿如同酣睡,无论林木胜如何催动法力,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错簪与白丹一样,终究还是温养的时间太短,没有成长起来。 林木胜一边感慨,一边对弥生源说道: “你不信?” 弥生源笑着摇摇头。 “那刚才那个,是不是他的气息?” “长剑客的攻击,怎么会弱如小猫?” 弥生源陪着林木胜说了两句,脸上的笑容更加迷人。 林木胜一见,马上知道坏了,这伪君子要动手了。 还有哪些手段没有用出来?还有什么? 林木胜心急如焚,神识不停在方寸匣中、玲珑球中扫过。 还有一件东西可以用。先拖延时间! “我投降!” 第137章 天高海阔 “投降?你?” 弥生源的身体僵硬一下,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用充满惊讶的语气问道。 林木胜点点头,缓缓降至与对方平齐的位置,用行动表达出了自己的诚意。 上清天的人,怎么可能投降? 弥生源还是不愿意相信,嘴巴微微张开,开合了几下,眼睛快速向四周瞥了几眼,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林木胜举起一只手,示意对方稍安勿躁,然后驱动法力,从方寸匣中取出了白丹。 林木胜驱动法力的时候,弥生源的眼神一紧,虽然已经看见了林木胜的手势,但不怎么明白其中含义,继续保持运转灵力,打算先控制住林木胜再说。 林木胜取出白丹的动作,此时刚刚完成。白丹刚刚离开方寸匣,隐约间,就已经透露出一道真人的气息。 弥生源没有看清楚是什么,但被吓了一跳,立即驱动灵力,将林木胜的法力限制住。 林木胜的手刚刚抓住白丹,同时感觉到体内的丹田和经脉一紧,再次恢复到被扰乱和控制的状态。林木胜苦笑一声,暗忖,与对方的境界相差过大,在这样的交手过程中,果然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如果,以后有人对我说什么越阶杀敌,我一定要啐他两口唾沫。 林木胜用抓住白丹的手,对着弥生源摇晃了几下,口中说道: “这个我愿意献出,还有别的宝物。” 林木胜现如今抓住的,是一件雪白的长袍,造型简单但内蕴神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 弥生源一看见这个,眼角眉梢都是压抑不住的笑意。他看的分明,这就是他要追寻的那件与真君有关的宝物。待到听见林木胜说还有其它宝物时,内心的喜悦,战胜了谨慎小心的戒备心理,毫不犹豫就放开了对林木胜的禁锢。 这也不能怪弥生源过于大意,这一瞬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令他开心的事情。 数十年来,第一次有上清天的人投降,而且还作出了实实在在的投降举动,这是第一个喜讯; 其次,用来表达投降诚意的物品,还是弥生源他图谋的宝物,这是第二个喜讯;这两个喜讯,本来已经能够令他满意了,但想不到的是,对方还有更多的宝物要献出来,这可是超出了弥生源意料之外的事情啊。 再次获得运转法力的自由,而且还是当着对方的面,光明正大的运转,林木胜不由暗自松了口气,随即赶紧将神识探入方寸匣,找到了建马符,一边偷偷往符内灌输法力,一边开始往外扔东西。 最先掉出来的,是一大堆杂物,林木胜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按照他的猜测,应该就是在水阵收取基质时,被方寸匣囫囵吞下去的,那些用来构建阵法的物品。随后掉出来的,就是那些包裹住基质的圆球容器。 这些东西,刚刚离开方寸匣,因为失去了法力的作用,无法凭空漂浮,立即往下掉,容器刚刚出现,此前的那些杂物,有些已经掉进了海水当中。 弥生源见到那些最先出现的杂物时,神情明显一愣,他没有认出这些东西是什么,但单凭感知,就知道不是什么宝物。他正要开口询问,陆续又有新的东西出现,让他迟疑了。 在他现在看来,林木胜要取出来的宝物,可能是在这些东西的下面,所以在拿出宝物之前,需要清理掉这些遮挡物。 正是由于出现了这样的误解,弥生源没有阻止林木胜,任由他继续运转法力。但当弥生源见到那些容器也掉出来,也将掉进海里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立即对两侧的武士说道: “去,收起来。” 这时候,有更多的小球,从林木胜的怀里掉出来。两个武士相互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将手中的薙刀,交给了另外那个人。两手空空的武士,没有做出任何准备动作,就直冲海面飞了下去。 直到这个武士飞向海面的时候,林木胜才发现,这两个武士的修为境界,有可能与自己不相上下,内心一阵庆幸,还好自己机智,没有一时冲动。 数不尽的圆球,不断从天空中往下洒落,这些可都是值钱的东西啊。林木胜此时,也顾不上心疼了,死命往外倒腾着。 水阵被破坏,结界内存储的源素被人夺取的事情,弥生源早就知道,但他没想到的却是,这些东西,现在都在林木胜手里,正在源源不断的往外丢。一时间,他对能够存储七千八百万份源素的宝物,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同时,也因这件神物,即将归自己所有的结果,内心生出无限的欢喜。 “停下来,先将那件储物袋拿出来。” 弥生源的话音刚落,林木胜立刻将手从胸腔里拿出,然后摊开手掌,一件四四方方的青色玉石出现在其中,此时,这块符石正散发出清蒙蒙的光,蒙蒙青光中,勾勒出一只四只翅膀的龙形奇兽。 这是那个储物袋神物?怎么是一块石头呢?弥生源正在疑惑中,青光大盛,一下子,就将林木胜笼罩在青色的光晕中,青光随即一收,立即消失了,林木胜随着这道青光同时消失。 强烈的光芒,让弥生源的眼睛很不适应,下意识的偏了偏头,移开了视线,当刺眼的光芒消失后,他睁大双眼,无法置信的看着眼前,下意识就施展出秘术,打算再次禁锢对方。 无形的灵力扫过,眼前空空荡荡,再试了一次,依然是一样的结果,这时候,弥生源立即明白过来,对方趁机逃掉了。 做出这个判断后,弥生源很果断,放弃了再次尝试,呆立在半空中,陷入了思考当中。 他带来的那两个武士,一个手持双刀,站在他的身后,另一个在接近海平面的位置,原本正在捡拾垃圾,注意力也被刺眼的青光所吸引。林木胜消失的整个过程,两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弥生源刚开始发呆的时候,停留在海平面的那位武士,立即丢下了那些没来得及捡拾的东西,飞快冲到了弥生源跟前,正准备开口说话,被另一位武士制止了。两人对视一眼后,捡垃圾的武士,接过递过来的薙刀,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原位。 *** 这次遁行,青光一直包裹着林木胜,当青光消失时,林木胜立即从遁行状态中脱离出来。他的一只手中,只剩下一把细碎的沙砾,另外那只手,紧紧握住了那件白丹。 这里是哪里?是上清宝气界里面吗?是上马乡,是归虎口?还是之外的其他什么地方? 第139章 我的安乐国 他惋惜的看了看手中的沙砾,细碎如粉末,每一粒都泛着青色毫光,原本是大半个巴掌那么大块的符石,如今残留在手中的,只有手心里的那一小撮,其余的那些,在遁行过程中,飞散在了风中。 剩一点就一点吧,反正不能浪费了,多少都是极具纪念意义的东西。林木胜这样想着,将之像什么宝贝似的,拿出一张符纸紧紧包好,才收进了方寸匣中。 收拾好功臣的遗骸,林木胜开始仔细打量着周围。 自己停留的位置是座高山山顶,四周都是树,没有人烟人迹。 这个地方如此荒凉,林木胜没见过,也没到过,但光是凭元气浓度,他就可以断定,这里绝对不是上清宝气界,而是人世间的某处地方。 这是迷路了吗?怎么样才能够回去呢?林木胜不知道,不过,根据建马符最终目的地是在这里推断,入口就在附近。 但要怎么才能进去,真知符里居然没有答案。这就有点麻烦了,上清宝气界怎么走,可没有导航指引,只好打电话发信息啦。 林木胜掏出手机一看,哎,有信号,悬着的那颗心,放下了一半,如今就要看师兄有没有时间回答了。 林木胜无聊的刷着短视频,内心暗暗嘀咕,很久都没有收到答复,看来师兄遇到的麻烦还不小啊。 *** 李想此时遇到的麻烦,不算大也不小,他被敌人施展的阴损手段给缠上了。说小,这些敌人的实力都不强,说大,是因为投鼠忌器。 几乎就在林木胜逃离虎口的同时,李想发现了警察有大动作。 李想设局除掉那只烟烟罗之后,他留下来的首尾,只有那两只溺死鬼佳子和康夫了。 可怎样才能找到它们或者引出来,李想一时间也想不出好主意,只好将希望寄托于本地那些土着身上。 监视神社的动静,或者离神官太近,又因为担心被他们发现,只好专挑软柿子捏,在修道之人看来,警察局就是那只软柿子。 李想的选择,从这时来看很正确,立即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等他跟着警车到了郊区一处,有山有水有人家的地方后,远远见到五六个神官,带着十来个随从已经等候在此,那些随从正在拿着各式各样的法器忙活着。 这周边有二十来户建筑,住着二十多家人,警察们的任务,是疏散附近的普通人,抓妖的事情,落在神官身上。 警察局只来了七八个人,这已经是他们的全部人手,疏散劝导工作,只好分批次去进行。可当警察们进入第二批住宅时,异变发生了。 这时候的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接近傍晚,太阳正在落下,原本还是漫天彩霞的天边,突然失去了色彩,天边的云彩,无论是红的蓝的青的紫的,在这一刻都褪去了原有的色彩,变成灰白色。 附近的小河河面,蒸腾起丝丝水雾,并迅速向着树木房屋人群扩散,水雾越来越浓,正当警察们和神官,为突然出现的情形,交头接耳,相互询问之时,雾气将方圆数百米的空间,完全笼罩住。 这时候,无论是警察还是神官,连同绝大部分房屋,都陷入了浓雾之中。 李想原来是远远吊在警车的后面,不在浓雾的范围内。可他为了方便观察,好死不死的跑进了其中一户人家,这时候也被浓雾吞没,还是在比较中心的位置。 无论利用是水还是烟弄出来雾气,这些都是小伎俩,没被李想放在心上。他眼见浓雾遮蔽了身边的一切,冷笑一声,放出来明诚幡,准备消弭掉这些。 就在此时,他身边的空间,发生了一阵强烈而短暂的元气波动,眼前这些浓雾随即消散开。 李想暗忖,这么快就做出来应对,神官中也有高手嘛,看来自己的小心谨慎是正确的,对于这些高手,必须给予更大的重视,以后还要加倍小心提防。 他正想着这些时,突然发现不对,眼前所见的不是墙壁,自己已经不在房间内,而是已经换了一副场景。 远处环绕着绿色波涛,身边是一排排破败而简陋的茅草屋,脚下是湿漉漉的沼泽地,视线所及的地面,颜色仿佛是花木场里的腐殖土,无数个小气泡从地面拱起,不断有泥泡破裂,一边溅射出泥浆,一边发出漏气一样的噗嗤声。 见到这些画面,李想知道自己刚才想错了,这不是那些神官的手笔,而是那两只溺死鬼弄出来的幻境。之前的迷雾,只不过是幻境的前奏罢了。 就算是这样,对于李想而言,还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明诚幡,本就是脱胎自阴界的神器,专门用来对付这些迷雾幻境的。 李想晃了晃手中的旗幡,一团银白色的烟雾冒了出来,立即化作一只身穿长袍、面目清秀俊朗的魂体。这个鬼魂一出现,立即表现出恭敬的神态,对着李想鞠躬,口中说道: “见过尊上,请吩咐。” “日鬼,清光这片妖域,杀光所有敢反抗的生灵。记住,只能杀掉做出反抗举动的。” “诺!” 日鬼应答一声后,先是环顾四周,看完后嘴角露出轻蔑的表情,整具身体立即变回来烟雾状,向四下蔓延。 随着土鬼的举动,四周的元气,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波动,每一次波动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碰撞声,茅草屋顿时坍塌,地面上的泥泡加快了破裂的速度,泥土里连续冒出大量黑色气体。这些气体,刚离开地面,就发出来哀怨的叫声,在离地数寸的位置不断消散。 日鬼所化的银雾,眨眼间就到了边界,与那些碧绿波涛相接触,这时候,两者刚刚接触,银雾就融入到绿波当中,反而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当所有的银雾都消失在绿波中,绿波也不见了踪迹,那些墙壁房间里的摆设,再次出现在李想的眼前。 直到这时候,李想才再次摇晃旗幡,准备召回日鬼。就在他举起明诚幡的时候,眼前又是一花,房屋再次从眼中消失,眼前换成了另外的新景象。 李想举起旗幡的那瞬间,日鬼就感应到了,并立即返回,当李想眼前的景色再次发生变换时,日鬼所化成的银雾,已经重新凝聚,正在以翻滚的形态,向李想飞来。 李想这时已经看清了眼前的事物,立即对日鬼发出指令: “停止移动,离开地面,马上升到高空,只能阻挡外面的生灵进入,不准杀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下来。” 李想的眼前,是一堆堆的人群。这些人中,有真有假,假的都是些幻影,但其中还有数十上百个的普通人。在这些人当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年纪小的,是嗷嗷待哺的婴儿,年纪大的,已经垂垂老矣。 这些人和幻影,如今都站在已经干涸的地上,面无表情、漫无目的地行走着,似乎都没有看见李想,也没有注意到他们如今所在的环境。 一个女性的声音,在此时响起,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娇憨和幽怨。 “你既然这么强,那都交给你了,要好好爱护,他们可是好人哦。”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后响起: “我证明,这些人都是完整的,没有受到一丝伤害,请君怜惜。哈哈哈!” 这些人的状况,不需要这两个妖物提醒,李想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所以才会及时制止日鬼。日鬼,是李想在明诚幡里驯养的一种奇物,专为聚集世间万物中蒸腾而出的日气,以其厚重而至阳的气息对付敌人。凡其所过之处,人体中的水份必被蒸发,人也就必死无疑。 在这段时间里,两只溺死鬼,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迷惑了大量的普通人。其目的也一时无法查明,但这些人,现如今被聚拢在一起,让李想措手无策。 野人的命,在李想眼里,不值一提,因此造成的杀孽,才是让他头疼的事。 清理这两只溺死鬼的目的,就是为了自己以后,进阶时免遭反噬,如果下死手,岂不是要债上加债! 第140章 异象 林木胜担心电量,刷了一会视频就放下手机,开始了更加无聊的等待。 近年来绿化工作做得好,从山顶看下去,入目都是翠绿树木。 虽然到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天空中,时不时有成群飞鸟飞过,树林里,也有不少动物出没,小到蛇鼠虫蚁,大到走兽。 荒山野岭的地方,看上去很美,但看久了很无聊。 林木胜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自然风光的人,这里实在是没有任何值得他欣赏的地方,可以供他消磨时间。 不能玩手机,又没有景色可看。至于白丹,刚才做完功课后,就试过,就是找不到那种感觉,无法重新炼化白丹。 这样的情况下,林木胜能做的事,等于只有一个,就是胡思乱想。 很多事情陆续飘过,有些不能细想,最后剩下来的,只有对近段时间的反思,可以深入思考一番。 自出来直到现在,死在林木胜手下的生灵,究竟有多少?其中的妖怪有多少?与他自己一样,属于人类的又有多少?属于人类的那些,当中哪些是罪有应得?哪些又是不得已而为之? 想着这些,他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香子,出现了大岛樱。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呢? 想起这两个人,林木胜不由一拍大腿:哎呦,忘记送钱这件事情了。都怪事态变化的太快了,前后不过几天,根本就没有充裕的时间,供自己考虑,看来只好拜托师兄走一趟了。 想到师兄,林木胜的思路,不知不觉滑到孔伏,接着就联想到了自己那个,不靠谱的师傅。 对比着这几个月来的经历,特别是遭遇弥生源的这一次,林木胜对立下誓言前,师傅提及的上位者心态,突然又有了新的感悟。 上位者心态,必然伴随着强大的实力,以实力为支撑,才是一个合格的上位者; 而强者与之完全不一样。拥有强者心态,不是必然需要以实力为基础,只要具有不放弃、不服输的坚强意志,有百折不挠的战斗精神,就已经是强者。 这种区别,用林木胜自己与弥生源相比较,弥生源在林木胜眼中,就是妥妥的上位者,对方有绝对的实力,在这场交锋中,掌握着所有优势,想做什么就能够做什么,林木胜只能被动应付; 即使实力相差甚远,林木胜坚持与之抗争,硬的不行就软着来,绝不肯束手就擒,地位实力虽然不及对方,但依然就是强者。 想着想着,林木胜恍然大悟,在修改誓约内容这件事,师傅不是故意打压自己,而是在试探,是在教导自己。可惜是自己愚钝,没有马上理解这一点。 林木胜在见到旧誓约内容后,按照自己的现代法律理念,提出了新的条款,但被孔五十委婉的否决了。 林木胜直到现在,才明白,师傅其实并没有否定这件事,而是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事实确实如此,林木胜当时完全可以选择自己拟出来的新誓约。但由于心态不稳,患得患失之下,不但忘却了要追寻上位者心态,甚至连强者应该具有的,抗争精神都失去了。 不但没有触及上位者心态,连该有的坚持都没有保住,这是什么原因? 林木胜继续剖析自己,这是生存经验,来自生前的职业习惯,养成了这种妥协意识。 现代法律体系,说穿了无法两件事,有理就仗势欺人,穷追猛打,无理就妥协投降,通过放弃和交换,尽量保住最多的利益。 这与修行界的理念格格不入。修行,本来就是一件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的艰巨事业,稍有退让,就是身死道消的局面,没有任何妥协余地。 只有先成为强者,才有机会成为上位者。 悟出来这个道理,林木胜的心情翻腾不已,意识之海中,如同翻起惊涛骇浪,懊悔自责的同时,不免为自己打气鼓劲。 与此同时,他突然理解了李想李正等人的态度和做法。 修行者来自人,来自各种生灵,但踏入修行界起,已经不是一般的生命了。芸芸众生的生命,与修行相比,算个屁! 这其中的区别,就如同尘世间的穷人与富豪之间的差别。大家都是人,为什么富人就可以决定每个月付多少钱给穷人,为什么他们可以全世界随意遨游,可以有这个岛,那个门,可以明明年纪都八九十岁,还有精力竞选,还能够精力旺盛的掌控决定世界的命运。 因为他们掌握着资源,而资源的多少,就决定了他们的修行境界。 上位者就等于境界,就是修为。有了更加高深的修为,想做上位者就可以做,不想,不想做,其他人的眼里,依旧是上位者。 林木胜沉浸在识海中,反复咀嚼着自己的终结,根本没有发觉手机在不断振动,更加没有发现,原本逐渐西沉的太阳,此时仿佛停顿了下来,昏黄色的霞光,逐渐转为了金色。 林木胜身处的这座山,有八九百米高,从山脚下,由于山峦起伏,向来看不见顶。但就在林木胜明悟了修行的道理时,山顶上,亮起了耀眼的白光。 这些是破境所生成的异象,林木胜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一个最不合适的地方,破境了! 这些白光,最先只有一个小点,从林木胜的上丹田透出,逐渐蔓延到全身,然后,是他身边的树木,以及远处的树林,都被这白光染成一色,并向天空,向大地延伸。 到了最后,上百米的山尖,全都变成了银白色,天空和地面,同样如此,失去了本来应当有的色彩。 太阳终于落下去了。当最后的一丝阳光消失时,林木胜的身体,发出了更加剧烈的光芒,将整座山从山顶到山脚,通通照的亮如白昼。 白光延伸到了山脚后,不再继续蔓延,但色彩开始变化,从耀眼的银白色,慢慢转为了柔和的淡黄色,,最终转变成明黄色。 这满山的黄光,是林木胜无法及时收纳,而从他体内溢出的法力。 这座山发生的异常情况,延续了很久,最后终于惊动了凡俗。幸好这时还是半夜,除了那些身负重任的某些人,没有太多的人看见。 就在第二天凌晨三点多,一架大型无人机,闪着航行灯,从附近的公路上起飞,慢慢向着山顶飞去。 林木胜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体内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正是由于这一点,他才慢慢恢复了意识。 恢复意识后,林木胜习惯性的放出神识,观察起周围,也发觉了自己制造出来的异象。 林木胜只是懵了一下,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此时的第一个念头反而是,我破境了,这太好了,千万不能出错,必须冷静,一定要保持正常。 这种态度,放在破境以前,是万万不会出现在林木胜的心里的。换做是昨天,他第一个想到的,必然是不要被发现,第二个想法就是会不会妨碍别人,或者对别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林木胜真正的新生,这时候才开始。 当他的破境,终于到了尾声,黄光突然转盛,被光芒占据的树木,逐渐变成了焦黄,大地隐隐振动,天空中,不知来处的狂风,咧咧作响。 林木胜保持着体内法力运转,慢慢吸收着庞大的法力,对身边发生的这一切,完全不管不顾。 大量的树木,树木内的水份逐渐蒸发,已经完全干燥。但法力带来的高温还没褪去,干材遇到高温的唯一结果,就是燃烧。 八九百米高的山,就在一瞬间,化为了一具八九百米高、熊熊燃烧的火炬。 第1章 力量的源泉 五十楼的会议室内,孔伏与小楼姑娘手里,各自拿着一大堆纸质文件,默默的看着。 孔伏掂起手中的其中的一叠纸,纸上写满了蝇头小字,反复比较着看了看后,才开口对小楼姑娘说道: “你注意到这点了吗?这三十一次供述,虽然大体上一致,但关于东瀛法界的层级,还有这个京都势力,我怎么感觉,就这两件事他说的模模糊糊,而且神道方面在京都的势力,似乎正在削弱?” “我理解你说的,不过你错了。这个事例是特殊的。” “怎么说?” “你指的是须净天、菩提天和华台天,这三家至今没有自己的法界,实力不弱,地位却比较低,对吧?要说明这点,必须对扶桑的历史有所了解。” 看着孔伏拿着那张纸,依然一动不动,她微微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这三家,其实属于政治斗争中的失败者,须净天是小鸟时代,废皇砥元的班底,砥元被废之后,神道教保下了他,但随着年代久远,扶持他这一方的大神官,不是死了,就是相继失势,至今也就不受人待见了,没有自己的法界,很正常。” “至于华台天,菩提天,则是另外一个被废的天皇,小石的后代,投靠的是寺庙。这一支虽然在丛林庙庙宇中,混的风生水起,但人家时刻提防着他们,哪里肯让他们掌控自己的法界。” 孔伏\"哦\"了一声,继续听小楼姑娘讲解。 “伏之兄不必多想,八炎不是死士,这一点已经可以肯定了。至于那些语焉不详的内容,是他的地位太低所致,不是苦肉计。” 孔伏这才放下那叠文件,略加整理,就放在一边的匣子里。 “那行,既然小楼姑娘都多次断言了,听你的,今后这些供述里的内容,可以作为定制计划的事实依据了。那再谈谈木胜的情况吧。” “木胜子,很好啊,现在还在潜修时期,未来如何,谁也无法估计。不过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是我的。” “不行!于情于理,我都要参与,当初是我指定木胜做这个实验对象的,我对他有义务。当然,小楼姑娘接手,为兄自然很放心,只不过,五十叔的事情,我不能完全放手。是吧?” 孔伏说这话时,开始的态度很不客气,到了最后,他自己也感到,这样说话不妥,赶紧加了一句,表示自己的本意不是争功,也不是不相信对方。 双方相处了十几年,小楼姑娘完全了解孔伏的性格,对他说的这些话,并不在意。她收起笑容,语重心长的劝说道: “伏之兄,这样做,非但对你的境界无助,反而有所拖累,你太执着了。木胜子带回来的那些基质,可不够你消耗的啊。” 孔伏回了个笑脸,目光坚定地望着小楼姑娘。 “五十叔之前的九十九个徒弟,如今的状况你都了解,如何换种方式培养新秀,整个过程你都参与了,现在,新方式的效果出来了,木胜的修为境界突飞猛进,这不假,可是,心性无法与境界同步的后果,太严重,我不能让木胜冒太大的风险。” 小楼姑娘顿时笑了起来。 “你自己心性境界高于修为境界,就当别人做不到啊,伏之兄,别小瞧人好吗。” 林木胜自在外面破境之后,神识中很自然就找到了上清宝气界的入口,并迅速返回,出现在了归虎口。 他当时,人是回来了,但那些来不及收拢的法力,也被带了回来。所以,刚刚出现,就惊动了宝支真人,被带到宝支真人跟前,细细检查了一番。 检查的结果,就是林木胜的破境之举,虽然突破到了结丹,但还没有结束,现在正在冲击炼神还虚,至于在这一境界,能够突破到哪个程度,宝支真人也不知道,只能静观其变。 确认过这状况之后,宝支真人就把林木胜交给了小楼姑娘,小楼姑娘接手后,直接将林木胜丢进了源坛,不闻不问,让他自己独自修行。 两人争论的内容,就是该不该干预一下。孔伏担心林木胜的原因,在于林木胜修为过高,超出了他的心性境界,无法控制自己的实力,必然会导致他走火入魔。 小楼姑娘说的话,表面上听是嘲笑,明显带着善意的提示,孔伏当然听出来了,不由大喜过望。 “你的意思是,他的心性已经打磨圆润,明白了自己的目标?” “我没说,我也不知道。” 孔伏脸上的笑容,顿时化成愕然。 “可你……” “伏之兄,你就是过于关心,关心则乱嘛。” 不要打哑迷了,好不好!早知如此,当初我该…… 该做什么,孔伏想不出,他的心里都不知道该生气,还是哀求了。 吊胃口,打哑迷,卖关子这种事,是孔五十传下来的恶趣味,是这一脉的惯常之举,孔伏在之前对待林木胜的时候,就没有少用,如今算是遭报应了。 小楼姑娘不但不说话了,反而将手中的那些材料放下,手肘撑着桌面,手掌托腮,笑嘻嘻的看着孔伏。 孔伏特聪明,也熟悉小楼姑娘的习惯,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对方有事相胁,哦不是,是有事相商。 “小楼姑娘如果原因提点愚兄,有哪些需要愚兄尽力的事情,都好商量。怎么样?” 小楼姑娘托着腮,不说话,这表示她不同意这个条件。 没道理啊,这也不同意? 孔伏疑惑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答案。 小楼姑娘的眼,虽然很大很大,扑闪扑闪的,仿佛在说话,但眼神比毕竟不是发声器官,当然无法说出答案。 孔伏想了想对方以前的事例,再次开口说话。 “无论什么,我都同意。” 一边说,一边揣测:难道她又想背着五十叔,偷偷溜出去玩几天?答应他也无妨,反正从去年开始,与官府有了一点默契,被发现了也不至于扰乱世俗,那些人会出面擦屁股。 “你说的!” “是,我说的。” “那六千万份基质,全部用掉。” “啊?啊啊啊?” 小楼姑娘才不管孔伏啊什么,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我与宝支真人请教过,你的伤势,可以试一试反哺法。养魂魄,以补元神。六千万份,足够你尝试一下,如果不行,我们再去抢更多。” 孔伏的元神,受过很重的伤,至今未曾痊愈。这导致他修为倒退,几十年不得寸进。为了稳住伤势,每天还不得不,在几个特定的场所修炼。 为了治疗他的元神,孔五十等想尽一切办法,最后确定有两种办法。一种只有使用最高级的修行材料,例如上清宝气、枢斗神光温养,另一种是消耗海量的材料,以量取胜。 这两种办法,直到林木胜抢回大量的基质之前,都没有实施过。因为在上清宝气界,没有这类本源,唯一的上清宝气本源,早早已经用来建立源坛,抬升法界了。 林木胜这次带回来的基质,虽然低级,但却是最纯粹、最本源的魂魄材料,数量极大,如果用来修补孔伏的元神,虽然浪费的比例很大,但修复他的伤势,还是有很大的可能。 第2章 公平不是绝对的(上) 小楼姑娘一番做作,最后提出来这样的请求,这让孔伏既惊讶又感动。这个要求,有违于孔伏自己为上清宝气界定下的规矩,却代表着小楼姑娘、孔五十和宝支真人的苦心。 孔伏是第一个跟随五十叔的鬼魂,是上清宝气界的老人,从跟随五十叔草创这里起,日常事务和各种规则,都是出自孔伏之手,而孔伏订立规则的原则之一,就是公平。处理日常事务,要一碗水端平,分配资源也是如此。 按照孔伏所定下的规矩,无论是哪一类资源,无论是谁带回来的,只要是归入公库的部分,都应该按照贡献大小分配,而不能按需要来分配,这样才能保证基本都公平公正。 但,小楼姑娘的要求,或者说建议,就完全突破了这个规矩,要将归入公库的所有基质,都由孔伏使用掉。这让孔伏感动之余,也十分愕然。他斟酌了一下,委婉的拒绝道: “小楼姑娘,你的这个要求,可是与我的问题不对等啊,我只不过是想知道木胜的未来有没有危险,你却要破坏我定下来的规矩,这样得到交换不公平,我不能同意这样交换。” 小楼姑娘的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说话的内容和语气,却一下子变的尖锐。 “伏之兄,你是说公平吗?哪来那么多的公平可言?这样的公平谁定下来的?是你吗?还是五十叔和宝支真人?你说说看。” “我提出来的,五十叔和宝支真人都同意。” 小楼姑娘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 “哦,原来伏之兄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好办啊。再让五十叔下令,好不好?或者让宝支真人发个话?” “不是这样,如果我不以身作则,以后还让我如何管理?大家会怎么看我?木胜带回来的东西,按规矩,可是全境通告了,每个乡都通知了。而且,就算没人知道,不是还有天地你我知道吗?这样做,你让我如何面对自己的内心?就算这些资源有效果,修补好了我的元神,我就放得下这个坎,……” “停下,伏之兄,停哟,你看,还是我说的呀,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嘛。来哟,跟着我的思路,我们捋一捋撒。你的伤直怎么来的涅?” “你知道啊,那次与……” “是为上清宝气界受伤呀?” “不能这样论,我伤了之后,五十叔和宝支真人都花费了大量心血,连宝支真人都出动了,闯进人家的法界抢本源,只不过……” “伏之兄哦,先别犟撒,跟着我的思路走呀,先按我说的,迟点再听你的,好不好嘛?” 孔伏由于自己的说话,被小楼姑娘接连打断,已经表现的有点急躁。他瞪着对方,好一会才叹了口气:谁能对着一个粉雕玉琢、又一心为自己考虑的小孩发脾气呢。 他头一低,随意的摆着手说道: “算了,算了,你说我听。哎~” 小楼姑娘笑了起来,笑声犹如银铃。 “咯咯,伏之兄还是心疼我嘛。” 孔伏不置可否的低着头,打算做出安静听的样子。内心里却早就打定主意,无论对方如何劝说,就算是五十叔他们下死命,也不从。 “刚才啊,说了你的伤的来由,我们就不纠缠了,喔。” 小楼姑娘一直是个小娃娃的形象,如今说话的口气,却像是在哄小孩。孔伏即使是心如磐石,也不禁有些想笑。 小楼姑娘没打算等孔伏回答,停了一下,观察了孔伏的反应后,接着说道: “至于你对此界的作用,也无需多言咯,我们心里都清楚,是不是啊?” 她说完这句后,孔伏还是不置可否,打算继续听她还要说什么。但谁知,说完这句,小楼姑娘就不说话了,歪着头,一直看向孔伏。 原本在孔伏预料中,小楼姑娘还要继续提问的,迟迟没有等来,心里不由好奇,抬起头准备说话。这时候小楼姑娘立即开口了。 “你在五十叔心中的地位,也不必多说了,是吗?” 孔伏的心里不由回应:那当然。 似乎听见了孔伏的心声,小楼姑娘马上接着问: “既然这样,你的状况,让你不能为五十叔出力, 你觉得好不好?” “当然啦,管理这个地方,我出世以前向来靠你,你的功劳最大,可是伏之兄,你没有受伤以前的作用更大啊,因为受伤,没有帮上五十叔更多,我不高兴哦。” 孔伏听到这话, 忍不住想要反驳:是我帮不上更多,难受的应该是我,你怎么还不高兴了? 这些话,他只是在心里想着,没有说出口,但小楼姑娘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再也无法忍住了。 “无论是五十叔还是宝支真人,或者是各乡的主持,大家对你是信任的,当然,免不了有些不太合适说出来的猜想,譬如说,你是不是怕了,是不是弱了,当然,伏之兄别急……” 小楼姑娘说着说着,见孔伏已经准备反驳,赶紧阻止,转口说道: “大家还是怀念当年的你,既能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又能摧锋陷阵,斩将夺旗。伏之兄当年的威风,还有不少老人,至今念念不忘。” 孔伏的思路,随着小楼姑娘的轻言慢语,似乎回到了当年,想起了那时候筚路蓝缕的焦虑,想起了摧枯拉朽时的意气飞扬,脸上的冰封,终于解冻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急于了解木胜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培养他,就是为了代替我,带着大家攻城略地,我在后方调拨资源,这样的分工,五十叔是同意的。” 孔伏的话,道出了他对林木胜的期盼,但却偏离小楼姑娘刚刚说的主题了。 “先说重点,再说其他。伏之兄,不要偷换焦点好不好?” 小楼姑娘不等孔伏表态,立即说道: “伏之兄,你要的公平,不是你想的那种公平,你自己搞错了。公平是在大局观下的公平,而不是谁多吃一口,谁少吃一口的斤斤计较。” 孔伏越来还打算继续解释,听到这话,有点急了。 “我斤斤计较什么?谁没有大局观啦?” 小楼姑娘不回答孔伏的反问,她的脸上,再次恢复了笑盈盈表情,两手托腮,表现出一副耍赖的样子,就这么看着孔伏。 看见小楼姑娘这样的表情,孔伏不由为之气结,板着脸想了一会,才发泄似的说道: “我自己跟五十叔说去,不能听你的。” 第3章 公平不是绝对的(下) 小楼姑娘听他这么说也不急,继续笑眯眯、慢悠悠的说话。 “没用的喔,伏之兄,五十叔委托我说这些,不就是知道你都反应嘛。还有,你打算让五十叔失望?我相信你是不会的啦。” 小楼姑娘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表明这些建议,是受孔五十的委托所说,孔伏当然不能让他的五十叔失望。他刚才那句话,只是在一时之间的冲动,也仅仅是因为,对小楼姑娘那种,胜算在握的态度感到不爽。 从孔伏的沉默,小楼姑娘看出了他内心的活动,仿佛听见了他的心声,这才放下手,第一次表现出了认认真真的样子。 “伏之兄,你对上清宝气界很重要,两个方面都是,内政有我逐渐代替,外务培养木胜,那你呢?木胜如今的状态很好,好的不得了的那种好,你不用担心。但你自己呢?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其实这个机会很渺茫的,大家都知道,你不愿意尝试,肯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我了解你。” 小楼姑娘说到这,看着孔伏的眼睛,眼神中有敬佩,也有惋惜。 孔伏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进去了,并让对方继续。 “我出世至今,看过了无数的书籍,古往今来的书,就没有我没看过的,那句话\"书有未曾经我读\"对我来说,是错误的。嘻嘻。” 孔伏闻言,也展颜一笑。小楼姑娘本来就是书籍得道,阅读理解向来是她的长项,何况这么多年来,她乔装打扮外出,读遍了凡间的文章,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谁说出来罢了。 “就我所知,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世界,谓之大同世界,伏之兄你的理想是对的,但是这是目的,目标,在施行过程中,不能作为唯一手段,必须结合其他条件。” “例如呢?” “很多很多,伏之兄这几十年一直忙于内务,嗯,怎么说,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思维方式因此逐渐僵化了,忘记了损不足而补有余,才是天道,有些人天生就应该活得更多,有些人就不是。例如一个人要走三天的路程,是不是要为他配足三天的口粮,另外一个要走十天,需要十天的补给,但是,你为他配一辆车,难道就不可以吗?” 孔伏正要质疑,小楼姑娘急忙摆手,继续说道: “又譬如只有一颗金丹,两个人同时都要金丹续命,给谁不给谁,是不是要斟酌过往贡献和未来成就?还是按照你的公平,是不是一切两半,一人一半?你的情况也是如此,就将你与邹录其放在一起比较,这六千万的基质,可以保证修复他的元神,但给了你,却不一定,怎么选?给他还是给你?” “你这些都是极端的例子,不能作为正常的事例参考,没价值。” 小楼姑娘再次笑了起来,笑容里满是狡黠。 “伏之兄急了,我们现在讲的,不正是特殊事例吗?” 乘着孔伏哑口无言之际,小楼姑娘趁热打铁说道: “还有,如果五千万给他就一定能够见效,全部给你却不一定,怎么办?再少点呢?四千万?一千万?但是你一定要六千万才有点希望,这个怎么分?” 邹录其与孔伏之间相比较,无论是现在地位、过去的功劳,还是人脉,都远远不如,再加上痊愈后,未来可能取得的成就,在上清宝气界的作用,也无法相等,拿两人进行对比,无论是谁都会选择孔伏。难道就能够说,这样做不公平吗?显然不能。 这就相当于有些人,因为过往选择正确,如今能够获得高于平均水平的生活医疗条件,八九十岁了,还坚挺着不肯去报到;而他的同龄人,当年不是不愿意选择,而是因为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所以,没有华服美食,没有享受超越常人的照料,有些还因为点寻常小事而早早投胎。 这并不能说不公平,只能归结于命运。资源永远是有限的,而需求却是永无止境。作为上位者,按照亘古长存的观念,天然就应该也能够获取更多的资源。这是实实在在的现实,不是某个人发两句牢骚,写两条规则就能够改变的了。而且,当发牢骚写规则的那个人,成为了既得利益者的时候,百分百都忘记了他们的抱怨。 所有人,恨的不是不公平,而是恨自己遭受到了不公平。 在孔伏的认知里,本来就没有要改变这个观念的想法,他对内部的管理方式,是基于公平原则,试图以此作为维护他的五十叔基业的基石。但在不知不觉中,却朝着这个方向迈进而不自知,直到小楼姑娘点醒了他。 小楼姑娘眨巴着大眼睛,情深意切的说道: “伏之兄,醒醒。五十叔对木胜说的那些道理,其实是借木胜之口点醒你。这几年来,你处理内务时,谨慎小心试图包容一切,私下里又心急火燎的,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这样继续下去,你想想会怎么样?” 孔伏没再说什么,小楼姑娘见火候到了,双手一拍桌面,同时站起身,为这次交流下了最终结论。 “好了,就这样吧,我安排归元阵,六千万全放下去,三天后我们开始。” 孔伏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再次问起关于林木胜的事情。 “木胜的情况,以及为什么不需要担心他,你还没有告诉我啊!” 小楼姑娘站在椅子上,垂下眼帘想了一会,才回答道: “伏之兄很看重木胜,看来还是你的眼光好。对他的转变速度,我其实很意外。上次我与他交谈,是他们第一次外出做任务,那时候的他,思想迂腐,受到生前的观念约束太深,知小节而无大局,我本来以为他不可救药了。但不知道他在这次任务中,遭遇到了什么,他不肯说啊,你有机会替我问问啊。他居然就在凡间领悟到了上位者规则,害得我还要为他留下的痕迹擦屁股。” 也许是小楼姑娘说的话太过粗俗,孔伏终于笑了起来。 小楼姑娘也笑了笑,继续说道: “他现在的心境,是顶呱呱的,已经赶上了五十叔那个层次,你就不要担心了。所有需要的资源我都放下去了,只不过修为能不能因此直升还虚,我不知道。反正,不虞有走火入魔,不会给你亲手镇压的机会就是。这回放心了吧?” “那行了,我试试,就当为上清宝气界上一份双保险。” 第4章 源坛修行 就在两人商议的过程中,被他俩挂在嘴里的林木胜,安静的坐在上马乡的源坛里闭关修炼。 破境当天,整个世界的氤氲元气,似乎都在那一瞬间扑向他,光是尘世间的这些还不够,在这一时刻,连上清宝气界也突然与他连接在一起,那些被宝支真人用大法力,限制在法界中的各级修行资源,包括他此时急需的氤氲元气、蒸虚云气、成物金光和道全灵光,一股脑涌进林木胜的体内,还有大量的这类资源无处可去,堆积在他身边,等待着他吸收转化。 各种资源浓缩在他的身边,形成了巨大的光团,不停压逼着他的同时,一直向山脚下延伸。外溢的法力扩散到山脚,照亮了整座山林。 而这时候的真知符同时开启,将各种更加高级的修行功法,强行灌输进了他的意识之海中,也在等待他学习。 按照上清宝气界的修行阶段的层级分类,当林木胜突破到练气化神的最后一个小境界,即结丹时,需要修习的功法,从之前修炼的知守决和指马定一契,转为修炼四若四方混一法。而需要吸收的修炼资源,要在氤氲元气和成物金光之外增加两种,即增加蒸虚云气和道全灵光。 只不过,对于林木胜来说,这一切的变化,来的太突然了,各种必须的资源堆积在一起,等待他吸收,但相应的法诀却还没来得及掌握,这让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呢内,显得手忙脚乱。 当林木胜正在努力学习新的法门时,原本分散在各处的修行资源,被动聚集在一起,一直得不到的响应的时候,对凡间的影响,立即就显现了出来。 当山林燃烧起大火不久,掌控着整个上清宝气界的宝支真人,察觉到了这里发生的异常,延伸过来的神识,立即捕捉到了林木胜,将他拉了进去。 宝支真人浩大广淼的神识,从四面八方打量着林木胜,立即发觉到,林木胜还在学习功法的阶段,对他此时的状况,一时间居然无能为力,只能等待。 一个昼夜、两个三个昼夜过去了,林木胜终于勉强熟悉了四若四方混一法的运行,开始缓慢吸收转化这海量的资源。 “木胜子,你是怎么回事?你师傅没有告诉你,避世是我等修道之人的第一要求吗?还是你胆大妄为,无视师命?嗯~” 宝支真人的斥责,在林木胜的识海中轰然响起,这可把他吓得一激灵,刚刚运转着的新功法,顿时被打断了。 林木胜虽然不知道这个过程,但总算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法界内部,也听出是出自谁,定了定神,赶紧回答: “真人息怒,木胜不是故意违背师命,是事出有因。” 林木胜事无巨细的将过程讲述了一遍,宝支真人居然也不催促,期间没有插话,而是静静的听着,直到林木胜讲完了内心的感悟,以及因此而引发感应之后,还要继续为自己所造成的影响道歉时,才制止。 “行了,过程我知道了,嘿嘿,想不到,想不到,居然真让道友说对了,你的造化很好,要珍惜。” 林木胜刚刚说出口的道歉,被宝支真人打断后,内心正忐忑不安,听到这句话,心情顿时放松,对宝支真人话里说的关于造化,是怎么一回事,反倒不放在心上,口口声声答应下来之后,正要请示关于修行的一些问题,就听到宝支真人说话。 “你不要动,我送你去源坛,你既然住上马乡,那就去那里吧,不要多想,安心修炼,孔伏和小楼姑娘,我负责通知他们。” 宝支真人的话,以及话里所透露出来的意思,让林木胜立即感到事情不太正常。林木胜知道,宝支真人是上清宝气界的界主,而自己只是孔道长的第一百名徒弟。他与宝支真人之间的地位差距,思然不能说是天上地下,但平常时,自己在宝支真人面前,是绝无说话的资格,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入其法眼。 这回,宝支真人居然提出来,让自己安心修行,自己回来的消息,他会替自己传达。林木胜想不出来,这要什么样的地位,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待遇,怕是自己的师傅也不行吧。 林木胜心里感觉到了事情的怪异,但不敢问,只好短促的回答了一句: “诺!” *** 源坛里的环境,与外部所见的形状,差别非常大。外表是一座形制类似北京天坛,但只有三层,每层的高度不过五米左右。 林木胜不知道自己身处源坛第几层,但他所在的位置,非常广袤空旷,上不见顶,四周隐隐有六个明亮的光斑,均匀分布在远处,光斑与林木胜之间没有任何阻挡物,其中的四个光斑中,源源不断的冒出各种修行资源。 林木胜观察了片刻,正要试着前往光斑所在的位置看看,就听见宝支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别看了,以后有的是时间,运功吧。” “诺。” 林木胜赶紧应诺,突然又被他发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宝支真人第一次与自己交谈,声音是直接在识海里响起,但当自己讲述完所有经过后,宝支真人说的话,就在林木胜耳边,再也没有那种震荡灵魂的感受出现了。 他匆匆想了想,不敢分心太久,也不再想着寻找答案了,立即再次运转四若四方混一法。 林木胜一开始运功,六个光斑中的四个,开始源源不断向里面灌输,一个传输氤氲元气,一个传输成物金光,另外两个分别是蒸虚云气和道全金光。整个空间,很快被这些资源填充,让林木胜一下子有了应接不暇的感觉。 林木胜自此之后,完全忘记了时间,只知道吸收吸收再吸收,转化转化,拼命转化着。这时候,他的身体,也就是那用无根土构建的身躯,正在开始融化,而他自己的魂魄,也开始膨胀,从正常的人体大小,慢慢扩大到充塞满了整个空间。 林木胜此时,有时觉得自己是飞翔在天空中的大雁,有时又像是初次沉入海底的巨鲸,或者是穿梭在光怪陆离的宇宙深处的天外来客,独自遨游的同时,隐隐还听的见,来自遥远的深处,陌生的同伴都呼唤。 修行刚刚告一段落,脱落在地上的无根土,分解成一颗颗的沙砾,再次向林木胜聚集,膨胀至极的魂魄,也在慢慢收缩,化为了一丝丝的线条,与那些微小至极都沙砾一点点融合在一起。 第5章 修行界的建筑队 正当林木胜还在努力吸收各种资源,提升自己的修为的时候,小楼姑娘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终于与孔伏达成了一致,开始搭建专门的阵法。 小楼姑娘为孔伏准备的归元阵,是一座新的阵法,无法建在原有的建筑物内。而所需要的新庭阁,小楼姑娘决定,就建在她的五十楼的附近。为了尽快建成,她召集了十多个帮手,自己更是亲自参与。 新建的庭阁,位于五十楼的侧后方,原本是一处长满了植物的斜坡,小楼姑娘在帮手来到前,已经提前来到了这里,她悬浮到了半空中,再次确认了建设方案后,抬起头,对着天空喊道: “真人,计划开始了,麻烦你动一下,简单地调整一下这里就好,这样的话,您都出手了,伏之兄怕是不敢反悔哟。” 无论是兴建新建筑物,还是平整土地,小楼姑娘自己就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权限,确实不需要烦劳宝支真人出手。但正如她自己说的,一旦宝支真人参与进来,孔伏就不敢反悔,否则就是消遣真人的罪名了。 “小心思!” 宝支真人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随后地表上的树木、青草一株接着一株消失,露出了一块上千平方的地面,接着消失的,是这块地面的部分石块、泥土。转眼间,一块平整的地基,非常突兀地出现在了原地,与周围的草木山坡,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 “好了,好了,真人,剩下的事情让我们来,我安排了几个帮手。” “嗯?为什么要这样?归元阁的图样早就有了,你要修改吗?” “嘻嘻,不改。只不过,让大家都参与,也许可以激发伏之兄的信心。” 小楼姑娘的意图,是通过群策群力的方式,完成归元阵和归元阁的建造工作。宝支真人出手,让孔伏不能够反悔,有更多的人参与,又能够让孔伏体会到其他人的殷切期望,增强其成功的信心。 听她说清楚原因,宝支真人不置可否,没有继续出声。小楼姑娘也许是觉得人来没到,闲着就是闲着,不如找点话题。 “真人,木胜的情况如何?” “很好,一切顺利。” “哎,真人,别学五十叔撒,你不能近朱者赤哇。他的进展到了哪一步?” “正在钻研三自趋同经,我估计到不了应许观这一卷。” “喔,这么好的条件,也没有机会摸到合道的门槛啊。” 小楼姑娘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许失望。 “别犯傻了,这可不是一时半会就做得到的。世上确实没有从炼神还虚,修炼至炼虚合道的路了,不过,这样也好,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也相当于有无数的道路,等待我们发掘嘛。” 真人都这样说了,小楼姑娘还能说什么,只好打了几个哈哈,不再与之交谈,而宝支真人说完话,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剩下小楼姑娘独自在原地等待。 小楼姑娘叫来的帮手共计十二个,都是各乡的主持。这些人来齐后,就收到了一套数页纸的材料。 “诺,大家都知道了,我们要建归元阁。第一步要制造材料,你们各自负责的材料,都写在你们手中的纸上了,大家抓紧时间看看,然后分别行动吧。” 这十二个人闻言,纷纷低头看着手中的纸张,心里默默合计着。看了不一会,马家店乡的主持马广坤最先反应过来,转身就朝远处走去。 “哎,老马,你干啥呢?” “要现做,还不得离远点,免得相互妨碍嘛。” 马广坤头也不回,一边大声回答,一边东张西望打量着周边,似乎要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 小楼姑娘要求的,全是木头砖瓦之类的材料,各乡平日里自然不会储备这些,需要他们施展法术现场制造出来。 而十多个人在同一个地方施展法术,必然会发生相互干扰的现象,到时候,修为较低的人就要出洋相了。这位马主持,在各乡主持当中,修为虽然不是最高,但脑子比较灵活,别人还在思考要满足小楼姑娘这些要求,应该用那些法术的时候,他想到看到的,就比别人更长远。 这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其他十一个主持也不笨,闻言纷纷向不同的方向散开,力求将彼此的距离拉远点,以免发生这类意外。 这些主持自身的法术修为,在上清宝气界是一等一的。对这些人来说,几乎不可能出现施法失败的情况。但施展法术能否达到最优的效果,除了收到施法者本人修为的影响之外,还牵涉到环境,以及在同一个地方,属性不同的法术相互干扰等因素的影响。 就譬如在全是水的环境里,要想施展一个火属性的法术,不但千难万难,所召唤出来的火的等级,也要高过周围那些水的等级。在凡间之水中,无法召唤出凡间之火,只能召唤出例如南明离火,天罡火之类更高等级的火。而在境界相同的情况下,如果同时出现一人召唤南明离火,另一个召唤三昧真火的情形,必然是召唤南明离火的那位失败。 当这十二个人到达各自心目中的位置,他们的工作也才正式开始。一时间,拿出法器开坛的开坛,抛出符纸的抛符纸,掏出桃木剑的掏剑,也有好几个,什么也没有拿出来,空着手在原地念念有词的。 念咒的念咒,画符的画符,一时间,小楼姑娘身边,方圆数百米的地方,出现了各式各样的画面,换做任何一个不知道事情原委的人看见,还以为是什么法术比赛大会的现场。 最先出现了异样的地方,是马广坤那边。随着他的一声断喝,他面前都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大堆的青砖,每一块青砖,都有半截手臂长,厚度超过了成年人的巴掌。 这之后,又是一堆青砖,然后无数堆这样的青色砖块,铺满了他面前的空地。 在他的左侧空地,是周巷乡的主持毛有任,他负责的是制造木料。因为是已经制作好了的梁柱,不能叠放,他需要使用的空地更加大,那些雕龙画凤的木制品,陆续出现,并迅速增多,不一会就堆积出一望无际的木制海洋。 其他几个人的情况,也与他俩差不多,随着最后一个法术的结束,就在这个地方,各式各样的古代建筑材料,漫山遍野都是,而且还颇有条理,分门别类地摆放着。 这十二个人制造建筑材料开始,直到结束,小楼姑娘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没有插话,也没有帮忙,直到全部人都停手,她才高高兴兴的说道: “好啊,施法过程没有一个出错的,了不起。下面进行第二部分,把归元阁搭起来。开始!” 随着这声令下,刚才由宝支真人平整过的地面,突然出现了各种不同的沟渠,每一条都显得非常有规律,在地面上,共同构成一个六边形的地基。 那十二个人再次施展法术,先是摆放整齐的条石飞过去,奠定了基础后,然后是无数的木柱飞起落下,或平放,或竖立,柱子通过榫卯彼此之间相互扣合,一座数十米高的古典式建筑的框架,眨眼间出现了。 接着是铺地的青砖,装饰用的木石雕刻,门窗拱顶,然后是各种小型大型的石刻,通通出现,一座占地三百多平方米、五层高的六角形建筑,就在这里拔地而起。 小楼姑娘笑盈盈的看着归元阁,然后对这些建筑师傅道了声辛苦: “辛苦大家了,该我出力了。” 这十二个苦力,赶紧说起了客套话。 “我们没做出什么,小楼姑娘才是最辛苦的。” 第6章 得失自有天意 一个小时之内,一座楼阁,就这样子拔地而起。宝支真人清理出来的空地,只使用了约三分之一,其余那些地方,还露出泥土的原色。 小楼姑娘没再闲着,她迈着小碎步,走进了空地,开始做她份内的事情。 她刚刚踏上泥土地,就停下了脚步,然后举起右手,对着整片空地挥舞了三五下。无数纵横交错的丝线,顿时出现在地面上,再缓缓渗入泥土中。 只是一个短暂的停顿,小楼姑娘就做完了这些,这才沿着空地的边缘,缓缓而行。 她行走的方式很奇怪,每走一步就停顿一下,速度不但缓慢,而且显得非常艰难。每前进一步,脚底都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身体也要晃动一下,如同背负着千钧重担一般。 她身体周围的空气,此时也在隐隐发生颤抖,随着她的移动,曾经停顿过的位置,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身影。 这些身影,都是由五彩斑斓的光线组成,各色的光线有深有浅,有的明亮如太阳耀斑,有的暗淡如烛火。 但无论是什么颜色,是否明亮,每一条光线都自成一体,相互之间,绝不会出现混淆的情形。 小楼姑娘这是在开始布设归元阵,这上千平方米的地方,包括中间的那座归元阁,都是阵法的一部分。 占地一千平方米的阵法,似乎很大,其实这个面积,比两个篮球场稍微大上一点,亲眼看到了之后,并没有多震撼。 小楼姑娘沿着外围,走了三百六十步,正好回到了起点,所经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三百六十个,由光组成的身影。 那十二个乡主一直站在原地,自小楼姑娘开始行动起,全都一声不吭的看着,直到这时候,才纷纷发出赞叹声。 “还有最后两步了,大家别赞了,免得我骄傲自满,咯咯咯。” 小楼姑娘笑着回应了一下,接着就直直走进归元阁。各个乡主都立即住了嘴。 小楼姑娘很快从阁楼出来,再次回到出发起点。 她笑着对着大家摆了摆手,转身背对众人,身体缓缓升起,来到与归元阁同样的高度后,才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并且第一次做出施法的动作。 当整套仪轨完成后,就听见一声清脆嘹亮的断语: “吾言如敕,五气五光不得有违!” 此言一出,归元阁内顿时冒出红光,然后七色轮转不停,六轮过后,小楼姑娘留在外围的,那些渗入地下的丝线,留在边缘的那三百六十个影子,一起亮起七色光芒,与归元阁内的光相互呼应,此起彼伏之间,煞是好看。 如此这般七七四十九轮过后,所有的光影同时消失,归元阁的表面,亮起了柔和的霞光,如同一条条彩带,从顶部垂落,直达地面,霎时间铺满了整个空地。 “好!” “啪啪,啪啪啪!” 见到这个场面,一直静默的乡主们,顿时彩声如雷,不少人还鼓起了掌。 小楼姑娘刚一落地,大家都拥了过去,直到离她不到三米的位置,才停下来,七嘴八舌的说着不重样的贺词。 小楼姑娘笑着回应: “大家都出了力,功劳是大家的。” 又是马广坤最先推辞: “是小楼姑娘的天赋,我们打个下手,不敢居功。” “对对,老马说得对,这次我们能够旁观,对修行的帮助实在不小,也要感谢小楼姑娘才是。” “齐乡主,你居然有感悟?” 齐乡主这句话,不但让马广坤等人顿时羡慕死了,连小楼姑娘也好奇的看向他。 齐惠良是紫水乡的主持,此时在众人的眼神注视下,哈哈一笑,得意的说道: “哈哈,哈,一点点,只有一点点,回去后,我打算闭关,试着转化为实,到时候才敢说是真悟了。” 小楼姑娘要去开启她的宝库,顺便安排调整孔伏状态等事宜。接下来琐碎事项,例如美化周边环境,修葺道路的工作,依然由这十二个人完成。 *** 三天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孔伏马上就要开始修复元神的尝试,林木胜仍然待在源坛内修行,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 五层高的归元阁,散发出微弱的、土黄色的荧光,五层屋檐宽广,屋脊笔直,缀满了各式各样的脊兽,檐头垂吊着各种仙草花朵,充满厚重古朴的气息,从外表上看,没有一丝新建造出来的痕迹。 一楼的大门敞开,门前只有小楼姑娘和孔伏两人。 “伏之兄,我就送到这里啦,五十叔本来想来观礼的,被我劝退了,嘿嘿,该谢我吧?嘻嘻。” “谢谢你啦!” 孔伏停顿一下,突然又说起了这次的心情。 “小楼姑娘,我感觉压力大,有可能失败,或者……” 小楼姑娘不接这话,反而提起林木胜来。 “据真人说,木胜已经贯通了三自趋同经的要义,正在冲击元婴,伏之兄,你要是不努力,百日之后,你的这位隔代小弟就要超越你了。你不怕吗?” 小楼姑娘这段话里,孔伏对前面说的内容没怎么在意,可说起怕不怕,就让他的好奇心冒出来。他很奇怪,林木胜修为高过自己,与自己怕不怕之间,有什么联系? “伏之兄,你忘记了,你可是打了木胜一顿,让他当众出过丑的哦,嘻嘻嘻。” 原来是这样,孔伏偷偷做了个鬼脸。这件事早就过去了,谁都没再放在心上。但他理解小楼姑娘的意思,是故意说一些毫无逻辑的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减轻心理压力。 孔伏突然伸出手,揪了揪小楼姑娘一侧的发辫,然后笑着回答道: “这个效果,也许更好点。哈哈,呵呵呵。” 小楼姑娘与孔伏的境界基本相同,但孔伏的修为,因为元神受损,实力低于对方不少。如果小楼姑娘不愿意,他的这一揪,是碰不到的。 揪完了这一下,小楼姑娘才用嗔怪的语气说道: “伏之兄,两次了啊。当年我刚刚出世,你也是这样做的,我可是一直都记得噢。” “哈哈,有机会让你揪回来,别这么小气。” 说完,孔伏就大踏步走进归元阁,小楼姑娘看着他的背影,举起右手,手掌不动,手指如波浪般弹动了几下,以示祝福。 大门悄无声息的关闭,整座归元阁的荧光流转,再次恢复了七色流转的样子。 小楼姑娘转身离去,退到了很远的地方,突然抬起头望着天空: “真人,起个卦如何?” 她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回答,她也一直保持抬头望天的姿势。 过了很久,半空中再次响起宝支真人的声音: “多余!一切自有天意,只不过是些平常材料罢了,这次不行,就下次,没有了,再去抢。你也……哼!” 第7章 彩练当空 小楼姑娘的笑容呆滞了一下,低着头沉思了良久,这才恢复了惯有的笑容,抬头说道: “真人说的,我理解了。这不过是小事尔,不该过度纠结。我这,还是道心不够通达圆润,还需要继续打磨。” “光明白这点还不够,再想。” 小楼姑娘所理解的,宝支真人将一切成败归之天意,并不是说什么都不做了,而是想告诫小楼姑娘,天意高深莫测,不应该事无巨细,每件事情都想要通过占卜之术,提前获得答案,这样做,是对天道的不敬。 他那句没有完全说完的话,本来是要直接指出小楼姑娘的错误,为了让小楼姑娘真正领悟,才不说的。 但小楼姑娘的回答,仍然没有让宝支真人满意。 小楼姑娘努着嘴,眼睛咕噜噜的转着,脑子里不停思考。 过了很久,宝支真人似乎不耐烦了,突然发声: “你要去哪?” “回去,回五十楼去。” “知道怎么走吗?” “当然啦!啊。” 小楼姑娘似乎理解了,又没有完全理解,啊了一下,然后又说道: “啊?” “如果不知道走哪个方向呢?走错了呢?走过了呢?是飞过去还是走过去?你想过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小楼姑娘有点懵,她抬手一招,一只扁座凭空出现在她脚下,她双腿微屈,干脆就坐了上去。 宝支真人所说的内容,已经从讨论一件事情该不该做,上升到了传道,这种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上。小楼姑娘因此也立即改变了自己的对待方式,从小辈撒娇卖萌,转为聆听教诲。 半空中,隐约传出一点回声。 “回真人,不知路就问,走错了就改,飞与走,快与慢,就看当时的情况是否紧迫。” “其中的道理懂了吗?” 小楼姑娘端正了坐姿,然后跪坐着施礼,回答道: “容我想想。” 此刻她的神态,变得肃穆庄重,双手分别按住膝盖,眼神坚定的望着斜下方的地面,似乎那里就有答案。 “如果我不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不知道我的目标在何处,那我可以跟随天意指引。如果我已经知道我要什么,那么每件事情,每个疑惑,都有对应的解决办法。所以,只要知道自己要什么,从哪里找,就要依靠自己去解决。因为天意,仅仅是天意,天意高悬却微妙难测,只能够指引方向,而不能决定结果。对吗?” “嗯。” 这一声嗯,让小楼姑娘的表情再次变得灵动,她起头望着天空,脸上再次流露出微笑。 “真人,原初天道早就隐退,你就是这里的天,其实,只要你愿意,很多事情你都可以决定下来,例如这个。” 说着,她微微转过头,看向身后归元阁的方向,嘴角更是不自觉的歪向一边,然后赶紧恢复正襟而坐的姿态。 宝支真人很久没有回应,小楼姑娘就那样静静盘坐着。 又是过了很久,宝支真人的声音才传来。 “我没有这样做的必要,我也没有这样做的打算。当年和你五十叔的约定,是我维护这界运转,他为我修行提供一切便利。” 宝支真人与孔五十之间的约定,最终的目标是天庭重归。这是双方的终极目的,但在实现或者说追求这一目的的过程中,双方有具体的分工。宝支真人提到的,是他们各自需要负责的内容。孔伏的修行和疗伤,都属于孔五十的责任。 “小楼姑娘,天意浩渺广大,但难测也不难测,唯有忘情而已。忘不是无,而是有。唯有有才能忘,唯有忘,才能有。” 宝支真人的这番话,小楼姑娘听得似懂非懂,她想了想,没想明白,干脆问道: “真人的教诲,我还是不能够完全理解。前面那句,我能够理解的意思,是不是真人你有自己的立场,我有我的。每个生灵无论是什么事情,都需要站在自己的立场,但是后面这个忘,我就想不通了。” 宝支真人发出一阵轻笑,随后说道: “太久没有和五十道友论道了,呵呵,你回去吧。你表达的还算清晰,记住,你不会用珠宝玉器装点清偃。” 小楼姑娘知道这次交谈结束了,于是偷偷撇了一下嘴,暗忖,真人这是多久没有与五十叔交流过了啊,逮着我就不放过,一定要教训一下才满意。 接下来的七十天,上清宝气界里的一切都很正常,无论是林木胜还是孔伏,都没有出现异常。孔五十回来了两次,匆匆与小楼姑娘见过后,就不知躲哪里去了。 孔伏进入归元阁的第七十一天,情况终于有了些变化。 上马乡的源坛内,林木胜的身体,在这些天内,一直不成型,三魂七魄化成丝状雾气,铺满了所在的空间。 而以往的那些无根土,化为更加细微的颗粒,粘附在这些细丝上,魂魄与无根土已经融合在一起。 当最后一粒无根土融入魂魄后,变化才真正开始。 所有的魂魄,围绕着正中心的一个点开始收缩,起初非常缓慢,当那个点开始发光的时候,收缩速度陡然加快,一下子从步行般的慢悠悠,变成受到惊吓的野猫。 所有的雾气都消失了,只在原地留下一颗白色的光球,而光球的颜色也很快发生改变,先是发出来红光,随即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依次变换。 颜色变换的节奏,初时很快,各种色彩在一眨眼间就轮换一遍,随着变换时间的延长,轮换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当光球变换颜色的速度,慢到数小时才转换一次的时候,所发出的光,已经透过源坛的墙体渗出,将源坛所在的广场照亮。 林木胜的身体,或者说他身体构建出来的光球开始发光时,宝支真人就察觉到了异常,马上将神识放在这边,仔细观察这些异变。 当七彩光芒透出来的时候,宝支真人就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他没有阻止的意图,也不打算相助,而是呼唤小楼姑娘。 “小楼姑娘,来,看看天地造化。” 小楼姑娘此时正在忙着处理杂物,耳边突然响起宝支真人的声音。心里正在疑惑,什么造化?去哪里看?接着就听见宝支真人的解释。 “木胜子那里,你不要过于接近。” 就在说这几句话的时间,林木胜那里的变化,更加明显。原本只是透过源坛的光芒,如今已经笼罩住了整个广场,隐隐有继续扩大,布满整个上马乡的趋势。 就在此时,宝支真人的警告,也传达给到了上马乡的每个住客,各处房屋都有人影出现,并且迅速朝远离源坛的方向飞走。 小楼姑娘此时,正好赶到了附近,看着远处的异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抬头问道: “真人,这?” “三自趋同,立地成人。哈哈,哈哈哈哈!” 宝支真人的笑声里,充满了自得。小楼姑娘听到这个回答,却无比震惊,她既像是询问宝支真人,又像是喃喃自语。 “重,重,重铸肉身?” 宝支真人没再回答,小楼姑娘此时也顾不上追问,眼睛直勾勾看着天边。 林木胜发出来的光,此时是紫色,已经将上马乡全部淹没,目力所及范围内,半边天都被这紫光充塞。 当紫色重新变成红色时,小楼姑娘再次问: “真人,这光芒是什么?” “哈哈,如你所见,木胜子的魂魄,你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了?” “那,他,他这是夺造化?从真人的法界中夺造化?” “那不然呢?哈哈,好,太好了!可惜道友没这机缘啊!” 天空中,颜色变换再次加快,七色轮换的越来越快,如同一道道打向天空的色带,最后又合并成白色光芒。 “结束了?这也没啥啊?” 小楼姑娘的疑惑,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一阵强有力的震动,从另外一个方向传来。 第8章 良人如玉 小楼姑娘循着震动的来源看过去,发现是从五十楼那边传递过来的。她此时感受到的,还不是振源发出来的直接冲击,还只是震动中心压逼附近的空间,所造成的空间震荡。就像是在海边面临十级大浪时,浪头还在远处,巨浪冲击前方的空气,所形成的冲击波。 远处的天空中,原本布满了整片整片的云彩,这些云朵,都是宝支真人按照自然景色,刻意布置出来的。此时的每一朵云彩,有些已经支离破碎,有些已经被撕裂成丝绦而漫天飞散。这说明那个地方,正在承受着冲击,也印证了她的猜测。 “真人?” “没事,安心看下去就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事情啊,不对,应该说,是前无古人,至于以后能不能复制,我倒是希望有。” 面对小楼姑娘的求证,宝支真人说话的语气,依然保持着愉悦,说明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并没有受到自己家被破坏的影响。 振动波都前峰很快到达了,刚一接触,小楼姑娘从中就感知到一种熟悉的味道,这感觉,让她有点不可思议。 她立即发动捕风术,伸出手往空中虚抓了一把,刚刚体会其中包含的信息,立即抬头喊道: “真人,这,基质,归元阁怎么了?” “哈哈哈,没事,是木胜打开了归元阵,不碍事。” “不碍事?” 小楼姑娘嘴里咀嚼着话里的意思,马上领悟过来。 “木胜,他控制了你的法界?他,他怎么能够有这样的权力?不,不是你给他的吧?也不对,他的修为不可能,你就算是给他,他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 整个上清宝气界都是宝支真人的领地,山川草木,都在宝支真人神识笼罩之中,各种规则,都是由宝支真人制定掌控,除非他肯放弃,否则就算是有比他更加强大的修道士,也只能毁掉这方世界,而不能从他手中夺走控制权。 林木胜的境界修为,与宝支真人相比,可以用天上地下来形容,林木胜是地,宝支真人是天。作为地的林木胜,本质上,无论如何也无法接触天的境界,这才是小楼姑娘惊讶的地方。 “木胜突然突破了他当前境界所能够达到的巅峰,你理解了吗?他的神识接触到了我的神识,我也很惊讶,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所以放开了一丁点限制,没想到啊没想到,他凭借本能,直接就打开了归元阵,目的就是那些基质。” 宝支真人说的很透彻,小楼姑娘当然理解。在这方世界里,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宝支真人的神识。林木胜在修行中,由于未知的原因,暂时达到了能够接触天道的境界,蔓延而出的神识,触摸到了宝支真人制定的某一种规则。 林木胜这种鲁莽的举动,理论上会被当作对宝支真人的试探和冒犯,并立即受到惩罚。但宝支真人非但没有出手制裁,反而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纵容了林木胜,让他暂时接管了接触到的那一部分。 “可是,伏之兄怎么办?” 小楼姑娘都担心,很有道理。建造归元阵,是为了让孔伏能够借助基质去修复元神。现如今,林木胜打开了归元阵,拿走了封存在阵内的基质,而且还不知道要被他拿走多少。 基质是低端材料,小楼姑娘本来就担心数量太少的话,不敷使用,所以将全部基质投入了归元阵中,以提高孔伏修复元神的成功率。如今却被林木胜拿走了,这让小楼姑娘如何不担心。 “没关系,就算伏之不成功,也不会对他造成损伤,大不了下次再试过,反正这些东西都是木胜抢来的,再让他去抢一回就是。这里更重要,当年我和你五十叔推演这功法时,就剩下这么一道关隘参不透,如今有木胜演示,对我和道友的修行,大有裨益。” 宝支真人的声音,依然是那么愉悦,态度非常随意。 两个人交谈的这会功夫,被林木胜从归元阵中取出的基质,源源不断流向源坛中。而林木胜本人的魂魄及躯壳,此时正以七色光芒的形式存在,裹挟着基质,缓缓退入源坛中。 所有的光芒退尽,小楼姑娘赶紧问道: “真人,里面什么情况?” 她的问题,除了换来宝支真人隐隐约约的笑声,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而这时候的林木胜,意识刚刚从修炼状态中苏醒,正因所发觉的情况而发呆。 他在沉浸于修炼之后,一直不知道这具身体的变化,也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宝支真人曾经有过接触,更加不知道自己,从孔伏的修炼场所强行借走了基质的经过,当他恢复了对周围的感知后,发现自己的魂魄和身体,失去了原有的形态,已经变成一小团光球。 当他正为此疑惑之时,紧接着发现,自己的这团光球内包裹住的,居然是大量的基质,这就让他更加疑惑。明明只是闭关破了个境,怎么还把自己破没了?非但如此,还莫名其妙多了这么多基质出来?他明明记得,自己取得的所有基质,在自己闭关之前,都交给宝支真人啊。 一想到破境,林木胜立即将这两个疑惑抛之脑后,神识内视,检查起了自己的情况。 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金色人形出现在他的意识中。 就在发现这个小人的这一刹那,林木胜同时就明白,这是他自己的元婴。而这一想法刚出现在他的意识里,他感到自己微微颤抖一下,所有的感知、神识都转移到了元婴身上,所见所得、所思所想,这时候都出自元婴所在。 林木胜的元婴占据主导地位的那瞬间,光球再次散开,三自趋同经开始运转,那两气两光四种修炼资源,开始从远端的那四个光斑中流进源坛,供这个小小的元婴尽情吐纳。 光球收缩扩大,然后重新收缩又再次扩大,每一次变化后,就比上一次稍微大一点,如此持续了两天两夜后,七色光芒再次穿透源坛,映射到了外界。 这两天,小楼姑娘一直留在原地,仔细观察这难得一见的奇迹,同时也在体会其中的韵味。孔五十此时也赶了回来,早就来到了在她的身边。 孔五十的脸上,充满着笑意,当他见到七色光芒后,禁不住大声说道: “宝支道友,确实是当年你提过的你那条路子,我佩服啦。” 宝支真人依然没有派出分身前来,这里是他的世界,他无处不在,无所不见,有没有分身出现,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影响。 “孔道友,谢谢。你我不需要如此,是你我相互激励、相互启发,哈哈,是我们共同的成就。哈哈。” 小楼姑娘在一旁,笑盈盈的听着两人相互赞扬,心里充满着敬意。孔五十回来后,就向她解释过当年的情形。两人在创造三自趋同经时,在最后一件事情上产生了分歧,是关于元婴是否需要肉身保护。 孔五十认为元婴既成,只需依附魂魄而无需肉身保护。孔伏按照他的思路,修炼出了元婴,但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元婴受伤,以至于祸及元神,导致修为衰退。 而根据宝支真人的设想,修炼到元婴境界后,必须为修行者制造出一具躯壳,用来保护元婴免受来自天外罡气的伤害。但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两人却只研究出来相应的修行法门,一直找不到实现这一想法的具体办法。 如今,困扰了两位大能的问题,眼看着林木胜就要为他们解决了,这让他们如何不欢喜。如果不是因为经过近百年修炼,宝支真人的道心稳固,他早就显出真身,跳起来欢呼雀跃了。 源坛渗出的光芒刚刚收敛,孔五十带着小楼姑娘,立即就出现在了源坛前的广场,与此同时,一道如同实质的视线,从遥不可知之处,直射源坛那紧闭的大门。 “嗤~~~” 源坛内发出气阀放气般的声响,接着大门自动打开,一具两米多高、身材魁梧、但却赤身裸体的玉色身躯,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从里面推了出来。 第9章 体检 林木胜刚刚回过神,发现自己出现在源坛之外,眼前自己的师傅,瞪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自己,远一点的地方,站着小楼姑娘,此外,还有一阵无形的压力,从天而降。 他对自己当前的状况一无所知,也没有时间来得及检查,见到师傅和小楼姑娘后,自然就是弯腰行礼: “木胜子拜见师傅,见过小楼姑娘。我这次闭关有哪里不妥吗?” 在他的认知里,师傅和小楼姑娘同时出现,那肯定是哪个地方出现了麻烦。而闭关过程中的绝大多数时间,他虽然都是懵懵懂懂的状态,但在那一小会清醒的期间,他自己观察到的情况,让他感到,是自己的修行出现麻烦。 孔五十脸上一直笑着,可就是不说话。小楼姑娘看不过去了,上前两步,用食指尖戳在林木胜的大腿上,沿着膝盖到到小腿的方向划了几下,然后好奇地问道: “你感觉有什么不同?” 一阵轻微痕痒感,接着是接触到了异物的感觉,一下子涌上林木胜的心头。他猛的退后一步,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大腿,惊异的说道: “啊?啊,怎么啦?这是怎么啦?” 说这话的时候,他发觉到自己浑身上下没有寸缕,脸顿时红了,羞耻感“嗖”地一下就上来了。他赶紧用手去遮挡要害,同时神念转动,打算为自己加上一件衣服。但无论他意念如何转动,以往信手拈来的戏法,这次居然失效了。 他佝偻着身体,双手遮住要害部位,抬头望着孔五十,疑惑的问道: “啊,这?师傅?” 孔五十嘿嘿地笑着,就是不说话。小楼姑娘嗔怪的看了眼孔五十,随后对林木胜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五十叔是只孔雀,我是本书,这里还有谁会注意这种事情,大惊小怪。” 此时的林木胜,是一个肌肉虬结、身高两米挂零的巨人形象,但他做出来的动作,却像是一个无助的小孩那样,孔五十望着眼前这巨大的反差画面,笑的更加开心。 “哎,既然这样,先披上白丹再说吧。” 小楼姑娘见林木胜始终放不开,不得不提醒了一句。林木胜这才如蒙大赦,依照小楼姑娘的提示,唤出白丹,披上了那件道袍。 在林木胜闭关前,由于在遁行中失控,白丹已经脱离了林木胜的掌控,恢复到了无主地原始状态。但随着林木胜的闭关修行,特别是突破还虚境界的过程中,再次将白丹强行收服,并炼化到了与林木胜修为同步的阶段。 直到这时候,孔五十才笑着说道: “恭喜啦,木胜,恭喜你破境,更加恭喜你重铸肉身,成就了上清宝气界建成以来的第一奇迹。” 重铸肉身?林木胜听见这话,顿时激动了起来。他此时正在整理白丹的前襟,立即就用右手,揪住自己左手小臂的一小片皮肤,那种久违了的、皮肤被绷紧后的反应,顿时出现在他意识里。 他依然有些怀疑,心一横,狠狠掐了下去,清晰的钝痛传到他的脑里,他赶紧放开手,看向手臂,玉石般的皮肤上,赫然出现了两道指甲的掐痕。 “师傅,师傅,这……” 林木胜再也顾不上遮羞了,一个箭步冲到孔五十跟前,双手前伸,眼看就要抱住孔五十。 孔五十哼了一声,眼睛里闪过一道绿光,林木胜前冲的架势顿时被止住,随即他的头顶上,被狠狠敲打了几下。 “冷静,要保持道心,知道吗?” 话虽这么说,可孔五十的眼睛里,话语里,带着的强忍住的笑意,根本无法遮掩,谁都看的清清楚楚。 小楼姑娘在一旁嗤笑了一下,立即说道: “我也忘记恭喜木胜了,还要恭喜五十叔,恭喜宝支真人。” 说完,她仰天大喊: “真人,恭喜恭喜!” 林木胜这时才稍微冷静了一些,立即对着孔五十重新行起了大礼,然后对着天空再次行礼: “感谢宝支真人,如此大恩,木胜永世不忘。” 林木胜行礼道谢的时候,孔五十没有加以阻止,直到林木胜说完,才打断道: “好了,心意到了就好,你心里的疑问,还要找个地方为你解答,走,回五十楼。” 说完他就立即转身,身影在转身的同时渐渐淡化,当背对着林木胜时,就已经完全消失在原地。 孔五十平日里遁行,向来是说走就走,从来不搞这样的花活,从如今的显摆行为,不难看出他的内心,其实不知道有多高兴,才会刻意控制遁行的姿势。 小楼姑娘看着这一幕,又是偷笑不止。笑了一会,才对着林木胜说道: “你自己过去。” 随即又仰天叫道: “真人,要来吗?” “嗯。” 两人都消失后,林木胜依然无法抑制住澎拜的心情,一会摸摸自己的胸膛、腹肌,一会又咬几下手指,然后又掏摸了一下自己的裆部,然后就听见一声稍带愠意的闷哼: “哼~” *** 林木胜赶到五十楼的大厅时,孔伏居然也在门口等着他。林木胜此时还不知道,自己抢走了孔伏的机缘,立即上前问好,刚说上两句,就被拉进来会议室所在的位置。 会议室已经被改成古典式的茶室,五张矮茶几摆成一个回字形,宝支真人的化身和孔五十坐在上座,右边坐着小楼姑娘,左边和上座对面的位置还空着。两人一进门,孔伏施了个礼,就走到左边的座位上坐下,剩下林木胜一人独自站着。 “木胜,坐下说话。” 孔五十说着,还指了指面前都空位。 林木胜的身上,只穿了一件道袍,他望着扁座想了想,干脆就双膝跪在上面,惹得小楼姑娘一阵轻笑,孔伏也看着他,笑着摇起了头。 “木胜,恭喜你。” 孔五十再次祝贺了一句,不等林木胜回话,就立即说道: “你这两个多月,连连破境,如今已修得元婴,为师为此而贺;其次嘛,嘿嘿,当然是重铸肉身之喜。” 林木胜身子一挺,打算发言,又被孔五十抬手制止。 “不要浪费时间,先听我说。你修习的三自趋同经,是我陪着宝支真人一起创出来的,可供修道之人直修至元婴大乘之境界。但到了这个阶段,我们出现了一点分歧,你知道是什么吗?” 又来了,又来了,我就知道会这样,师傅啊,我又不是亲身经历过,怎么可能会知道! 林木胜在心中暗自吐槽,自己师傅的不靠谱,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好苦笑着回答: “徒弟愚钝,需要师傅讲解。” 孔五十对林木胜的回答很满意,笑得眼睛都眯成为一条缝。这次,是宝支真人的分身看不过去了,咳嗽了一下,阻止了孔五十。 “历来凡人修行,都是以肉身为依凭,才能够修成元婴,阴魂鬼修的修行,走不了这条路。不过我们不熟悉鬼修的法门,只好想办法变通。于是,就有了两条路,其中一条,孔伏曾经走通过,大致是以附加的法术保护元婴,具体内容嘛,你自己查。” 这一大串话说完,他停了停,让林木胜有点时间消化,直到林木胜微微点头之后,才继续说下去。 “另一条,是宝支真人想出来的,大概就是既然元婴需要肉身为根基,那就自己造个躯壳。这办法霸道的很,当时我虽然配合着一起研究,但我是不信的,现在看来我错了。” “道友不用谦虚,功法如何运转都是你摸索出来的,我可不敢贪功。” 孔五十对着宝支真人笑了笑,没反驳他,而是指着林木胜说道: “人就在这里啦,要不道友先上个手?” 上个手?上什么手? 这话让林木胜惊疑不定,正想着要如何询问时,宝支真人忽地从座位上消失,出现在他眼前。 第10章 直友 这一举动,让林木胜心里开始酝酿着各种想法,例如上手捏一下自己,让自己施展个法术,好检查一下自己的修为进展,或者干脆提溜起自己来,研究一下自己的身体之类。 这些想法还没来得及成形,宝支真人的这具分身,倒是没对他怎么样,而是绕着他,开始转起了圈圈。 一圈两圈,三圈四圈,足足绕了十多圈后,他停下来走到孔五十跟前,微微摇头: “还不怎么完美,需要继续精雕细琢。” 他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完全是将林木胜当作器物对待,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孔五十摇摇头,微笑着说道: “道友,你这具分身怕是少了点感情哟。要不要抽点血,切点肉回去化验一下?” 林木胜正因为自己师傅的前半句话而感动时,听完后半句,心中一慌,暗忖:这到底算是谁没感情来着?一边想着,一边紧张地注视着宝支真人,生怕他点头同意这个提议。 还好,宝支真人摇摇头,说道: “不是那么回事,身躯太过于庞大,大而无当,自然是杂质过多,哦,也可能是资源没有利用好,反正需要继续,减掉三成体积为好。” 林木胜闻言,长出了一口气,刚刚露出庆幸的眼神,就听见孔五十继续诱惑宝支真人: “道友难道不想将这副身躯,与凡人比较一下,找一找差别吗?” 林木胜的心又提了起来,紧张地看着宝支真人。 宝支真人低着头想了想,再次否决了孔五十的建议。 “不需要,道术之精妙,直追生命演化,必然是一样的。而且,这样的躯壳,还有无穷妙用,待木胜自己慢慢挖掘为好。” “师傅!” 林木胜怕孔五十继续说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建议,语气哀怨的喊道: “徒弟尚有事情不明。” 听见徒弟的哀求,孔五十终于肯放过了。 “说说看,为师自然会为你答疑解惑。” 林木胜终于转移了这两个的关注焦点,生怕事情有变,赶紧问道: “既然三自趋同经有这样的效果,为什么我是第一个?伏之兄当年怎么就做不到?” “看把你能的。还做不到呢!” 孔五十淡淡的讽刺了一句,见林木胜神色有点尴尬,随即说道: “有功法,还要有资源,当年我们不是没有想到,可这件事有伤天和,违背天道,不敢去搜刮,只好放下了。谁知道,你运道能这么逆天,出去走了一趟,就弄回来海量的。这只能说是天命啦。” 孔五十说的资源,林木胜知道指的是基质。可就他所知,所有的基质都在宝支真人手里,难道是真人为了让自己能够铸造肉身,拿出来的?他想到这,不由对宝支真人感激流涕,立即起身,对着宝支真人的背影就跪了下去: “真人,木胜子有今天,师傅和您恩情,如山似海,木胜子……” “别光谢我们,还要谢你伏之兄,你抢了伏之的机缘,不光要谢他,还要向他赔个不是才算数。” “五十叔,话不是这么说,哪有什么抢不抢的,全是木胜贤弟的命数,可别这要说,木胜,千万不要有负罪感,五十叔是在和你说笑的,别往心里去。” 孔五十与孔伏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让林木胜听的是稀里糊涂,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似的。他定了定神,决定不理会这两人的话,论讲事实,还是小楼姑娘比较靠谱。 “小楼姑娘,请问,能麻烦你为我解说一下原委吗?” 小楼姑娘自然是当仁不让,三言两语就将事情说的头头是道,而且娓娓动听。林木胜听完,愣了一会,不知道是要先感谢宝支真人,还是先向孔伏赔礼道歉。 小楼姑娘讲述过程时,宝支真人很有耐心听完,如今见林木胜的神情似乎在纠结当中,不愿意继续等下去,直截了当的说道: “其他事情先放下,你先运转几轮三自趋同经,我体会一下肉身运转这功法的不同之处。” “对,先这样。” 林木胜当着四人的面,运转完第一遍三自趋同经,刚打算抬眼,就瞥见孔五十挥手示意继续。于是他不敢停,又连续运转了五次。 第六次运转完,林木胜突然发觉,宝支真人不见了踪迹,他连忙偷偷看向孔五十,发现师傅也一动不动,竟然是进入了修行状态。再看看小楼姑娘,也一副沉思的样子,只有孔伏的表情,似乎有些黯然。 林木胜刚准备开口,就看到孔伏比了个手势,然后静悄悄站起身,抬脚就往外走去。 林木胜跟着孔伏背后,刚离开五十楼,就上前两步,挡在对方面前。他低下头看着孔伏,嘴巴翕动了几下,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孔伏费力的仰着头,看了看他,低下头说道: “回家再说。” 坐在孔伏的房间里,两人终于可以单独相处了。林木胜望着孔伏,心中酝酿好了说辞,就准备再次开口,孔伏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抢先说话: “贤弟,刚了解真相的时候,我的心情确实有过,嗯,不忿,也埋怨过你。不过,都过去了,这些都成了过去,我们兄弟俩,话要说开,免得以后各自心中胡思乱想,反而不美。” “伏之兄,我确实,啊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是怎么回事?” 孔伏将自己的情况介绍了一遍,见林木胜似乎还在内疚,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意,连语气也带着过分的强调: “贤弟,这样做,对我其实不怎么有用,所以啊,为兄以后要靠你撑腰咯。” 林木胜万万没想到,整个过程充满如此变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最大的受益者。而且,这种变化,都不知道该归咎于谁,也不知道该归功于谁。至于孔伏说要他撑腰,他知道是在说笑,目的是为了让自己不至于内疚。 他看着孔伏,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了真诚,也看出了被这句带着戏谑的话掩盖住,而没有说出来的情谊。他喃喃了半响,只好说道: “兄长,放心吧,只要小楼姑娘容许我再去一趟,我保证抢回更多的基质,随便你要多少,那地方我熟,结界内还藏着无数,至少还有两倍。” “哈哈,那就好,就这样说定了。” 林木胜淤积在心中的不安,终于舒畅了,这才想起来关心孔伏的情况。 “兄长,使用基质的效果究竟如何?” 孔伏的脸色一沉,随即挤出一个苦笑: “都是五十叔和小楼姑娘的心意,愚兄当然不该拒绝。” 林木胜见他不想说,哪里肯就此放过,不断纠缠着,终于从孔伏嘴里了解到了实情。 上清宝气?枢斗神光? 原来对孔伏真正有效的,是这两件神物,林木胜默默点着头记下,口中却坚持道: “也许是数量不够,咱们质量不行就数量来凑嘛,对不?兄长?” 孔伏笑了起来,指着林木胜说道: “贤弟呀贤弟,这话可别让五十叔听见,否则整个上清宝气界都要围着我转,我一个人耗尽所有物资,这可就违背了我的意愿,以后万万不可说了。” “五十,哦,我师傅难道没想过这样做?” “也许。如果不是你,这次带回来如此海量的基质,他也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在他们眼里,只关心先天宝物,连先天宝物都还要看等级,哪还看得上这些后天材质啊。” “那就是说,有这样的可能咯?兄长,你说呢?” 林木胜的这种态度,已经有些固执己见的意思。孔伏不愿再探讨这件事,干脆转移了话题。 “你先别管这些,宝支真人刚才可是说过,你还要继续打磨这副躯壳,你知道如何做了吗?” 对于自己现在的形象,林木胜不知有多满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顺带着捋了捋鬓角的头发,称心满意的说道: “兄长,你看,我肤如凝脂,哦不,肤色如玉般皎洁,身躯高大威猛,全身肌肉坚如磐石,这脸型,都还是自己原有的模样,哪里需要打磨啊?” 孔伏见他这副骚包的样子,不由大笑道: “这身材好,标准!只不过是为人家站岗放哨准备的身材,你是要立在五十楼前,与那两块石碑放一起吗?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