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帝不太坏》 第1章 第1章夕阳西下,少年牵着一匹黄马,站在了小院门前。门敞着,有个瘦削的人背对着门,手里拿本书,整个人沉浸其中,在夕阳的余光里,好似一幅剪影。少年就这样静静地看着,良久,才举起手在门框上敲了三下,那人回过头,直直地看过来,好像不明白天地间怎么突然多出一个人来一样,愣愣地张了张嘴但没说出什么来。少年突然间哑然失笑:“ 兄台莫不是把小弟当成狐仙鬼怪了吧?”径自撒了僵绳,也不怕马走丢,背着手潇洒地垮进门来。“ 天色近晚,误入青山深处,冒昧打扰了。”少年清亮墨黑的双眸看着他,透着一股淡淡的无奈。“寒舍简陋,委屈贵客了.”他回过神来,忙伸手请少年入内。少年走进屋内,方明白“寒舍简陋”真不是客套话,确实简陋,甚至有点寒酸了。两把小凳,一张小桌,一个茶壶,四个茶杯,一张床,床头一个柜子,再无他物。看着主人忙着为自己沏茶,少年又道 :“小弟宋佑北,不知兄台高姓大名?”“陶疏桐”,言简意赅,言罢又出去了大约一刻钟,回来时一手端着一个碗,里面是两个黑里透着黄的两个饼子,一手端着一个碟子,里面大约是一些腌制的青豆,慢慢走到少年跟前,面上很不好意思,好像觉得拿这么粗糙的食物招待这个少年简直是怠慢之极。少年不以为意,看起来确实饿极了,拿起饼子就着青豆便吃起来,姿态优雅,面带微笑,即便吃个饼子也透着一股贵气的风韵。吃完后掏出一方月白色的手绢,轻轻地擦了擦嘴巴,端起茶抿了一口,看向屋的主人,才发现人家一直站着看自己吃东西,忙道:“陶兄,请坐。”陶疏桐坐下,看着少年,轻轻问道:“宋贤弟为何孤身一人来此荒凉之地?“噢,师傅要我游历天下,说是让看看书上的山如何地壁立千刃,河是如何地九曲入海,庙是如何地香火鼎盛,稻粟是如何地香飘丰年,我出来已有半年有余,受益多多呀。”少年嗓音清脆,双眸明亮,让人错觉好像是辰时朝阳落在了昏暗的屋子里。陶疏桐突然想到自己的十五六岁时,也是瘦马天涯,初次纵横山水的心旷神怡恰如此时此刻少年的心境。“咦,陶兄一个人住在这里吗”少年站起来,看了看屋内,发现床头柜子上整整齐齐地码了很多书,走过去伸手拿起一本,发现是《左氏春秋》,翻开后不禁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惊呼,只见每一页上密密地标注了一些手写小隶,细看是读者对人物或事件或观点的见解,其中不乏不同于作者的甚至完全相左的意见。不由自主地翻下去,越看越觉得有意思,不觉把手中的一本翻完,种种注解竟是有趣新颖,闻所未闻,忽地一盏油灯凑过来,天已是慢慢暗下来。“宋贤弟喜欢此书?”“唔,喜欢的非此书,是书之注解”宋佑北边看边答道 。半晌听不见回音,抬头一看,见陶疏桐就那么一直立在桌子另一边,静静地看着自己。宋佑北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人来,瘦削的身板,瘦削的脸,一身半新不旧的淡青袍子,非常整洁,年龄大约二十一二岁,但一双眼却好像阅尽天下繁华的智者,深沉专注而又坚毅,好像前几日看的洞庭湖水,望不尽最深处。见少年打量自己,陶疏桐忙道 :“我自十二岁始跟随师傅在此山中修习,师傅近几年云游四方,故我一直一人在此。”“原来这样啊,我观陶兄也是有才之人,为什么不出仕呢?”“师傅说时机未到。”“啊,陶兄师傅听起来也是高人呀”。宋佑北轻笑道,陶疏桐也笑了笑,又出去了一会,端来了一盆热水,让少年洗脚,自己有点脸红道 :“寒舍太过简陋,还麻烦贤弟委屈一晚”,用手指了指那只有一床簿被的床。“无防,是小弟叨扰了。”看少年洗完脚 ,陶疏桐端了水出去了。少年扯开被子,走了一天确实累了,头一粘枕头就有点昏昏欲睡的意思,临闭眼时突然想起陶疏桐出去倒水后再也没回来,忙一骨碌爬起身,推开窗户向外看去,一个瘦削的身影站在院子梧桐树下一动不动,好像老僧入定一样。“陶兄,夜色已深,早点歇息吧。”“好。”身子却还是一动不动。宋佑北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此乃“寒舍”,只有一张床,陶疏桐读书人面子簿,不好意思跟客人挤,宁肯站在树下入定一夜。看着那笔直的身影,宋佑北不禁笑了,朗声道 :“陶兄,小弟本就多有叨扰,如不嫌弃,还请兄与小弟抵足而眠,可好?”身影想了片刻,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爬上了床,侧身躺在床沿上,留了大半张床给少年。少年太累了,上床后立马睡过去了,再次醒来已是清晨,闻到院子里一股粥香,便起来踱步到院子,看到陶疏桐在草棚搭的小厨房里做饭,动作熟练,看样子也是打小便自力更生的主。宋佑北抬眼望去,才发现小院位置极佳,三面环山,院前从竹叠翠,不远处有一小片菜田,收拾得整整齐齐,郁郁葱葱,就好像陶疏桐这个人一样干净利落。粥很好喝,里边有细细的嫩菜丝,簿簿的腊肉片,几种叫不出名的豆子,滑滑的白米,尝出来是用心了。吃完早饭,宋佑北又掏出那方月白色的手帕擦了擦嘴,朝陶疏桐供手道 :“多谢陶兄收留,山高水长,咱们有缘还会再见。”“是在下的荣幸,”陶疏桐亦拱手道 。走到门口,宋佑北突然停下,从腰上解下一块淡青色的玉佩,回身递到陶疏桐手里,双眸明亮地看着他,轻轻说:“陶兄哪天时机到了,到京城时可持此玉到清柳胡同安府找我。”说完就快步走出门去,那黄马正在不远处吃着青草,抬头看到主人出来,小碎步前来,少年翻身跨马,动作利落,如乳燕投林,行云流水,洒脱至极。陶疏桐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那块青色玉佩,一直望着少年远去。陶疏桐继续种他自己的菜,读他自己的书,练他自己的小隶,书他自己心中的山河,那件淡青色的袍子洗得发白的时候,师傅回来了。师傅是个奇人,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九年前他在江南的小镇上见到的时候,孤身一人,师傅看了看他手上拿着给继父打的酒,又看了眼他怀里揣的书,说:“你不属于这里,跟我走吧。”他回家给母亲磕了三个头,看着泪水满面的脸庞,他平静地说:“我本姓陶,母亲,等我回来接你,让您老人家安享晚年。”然后就跟着师傅来到了天青山。前六年,师傅教他怎样读书,是的,他很聪明并博闻强记,在此之前,他看的书很多,多的自己觉得能考中状元,但仅仅是看过记过背过而已,他能很快写一篇文章并旁征博引,漂亮华丽,但缺少自己的主见和一针见血的见解,他依照师傅的方法,重新读了一遍,并试着思考并写下自己的观点,不明白之处就向师傅讨教,渐渐地师傅的目光多了层欣赏之意,他倍受激励,又读了些军事方面的书,在与师傅交流时,他大吃一惊,按师傅的谈吐见解,他忽然觉得师傅如果不是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他竟觉得师傅是一个不世出的名将。师傅对他的要求很少,只有一条:静心读书,切忌浮华。九年,他的目光越来越深,越来越沉,那黑黑的眸子里装着他的聪明才华,他的渊博学识,他的家国天下。“准备一下,你明天就下山,去京城,时机到了。”“师傅?”陶疏桐有点惊讶。“太子登基,是个仁义之人,是你值得穷尽毕生心血辅佐之人。”“是,师傅。” 第3章 第三份用词考究,如天地绵绵的雨丝,滋润着天地万物,无一滴多余,无一词无用,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当前时政的众人皆见或装作不见的弊端,难能可贵的是,对应着给出实用的建议,陶疏桐的。三位仕子起身答问,并排站在大殿中央,或华丽,或清贵,或沉稳,六双年轻的眸子带着被欣赏的喜悦和微微的骄傲看过来的时候,六部的几位尚书老人家差点被晃瞎了眼。“ 三位仕子满腹才华,有兴邦之志,有治邦之能,朕甚喜,有什么想效力的地方,可直抒胸臆。”皇帝面带微笑,身体前倾。梅楠:学生想去礼部崔衡:学生想去工部陶疏桐:学生但凭陛下差遣。高位上皇帝又是轻笑了一声,声音愉悦:“准梅楠崔衡所请,吕爱卿,陶疏桐你来安排。”面向众位仕子,皇帝又道 ,“今日清风和日,群贤聚至,晚上朕在太和湖边设宴,咱们君臣饮酒同乐,为远赴外地上任的诸君送行”“谢陛下,”众人跪送皇帝离开。春风习习杨柳依依的太和湖边,气氛也是如沐春风,皇帝面带微笑,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衫,手拿一柄泼墨山水折扇,就像京城一个普通的公子哥,一点架子也没有,无论哪位仕子上前搭话,都愉快地回答,遇到谈兴高的时候,还会发出爽朗的大笑,那如山的剑眉,那星辰散落的黑眸,那薄薄的禁欲又性感的嘴唇,让人恍然觉得地上的这个月比天上那个明晃晃的大圆盘还要明亮。梅楠和崔衡都曾是皇帝作太子时的伴读,他们跟天子就像朋友一样开着贵族公子会心一笑的高雅玩笑,头碰头地一起欣赏点评皇帝手中折扇上的画,手法自然地从天子手中抢过折扇,理直气壮地要作封赏,皇帝宠溺地拍梅楠的头,并大笑着说赏。陶疏桐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自卑,他在天青山的时候,怀里揣着少年给的那块淡青色玉佩,觉得离他很近,他欣赏自己的注解,享受自己笨拙的照顾,那是他九年来唯一的友情,当他打马跨过六天的山水来到这里,离得是那么近,近到能听到他的呼吸,但他觉得他们之间隔着的,何止打马六天的山水?陶疏桐低着头,胸前的玉佩变得越来越凉,他在想着要不要把它还给它的主人时,一双绣着淡金色龙纹的脚站在了他面前,他听到了一声低笑,并用调侃的语调说了一句:“陶兄的时机可终于到了吗,整整三年零二十八天呐。”抬起僵硬的胳膊,陶疏桐拱手道 :“见过陛下”。皇帝双手抚上他的胳膊,压下去,又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来到稍远的一棵柳树下,才道 :“卿乃大才,能来到朕的身边,朕心悦之,必当国士视,朕必不负卿。”九年来不曾有的激动涌上胸口,那块淡青色的玉佩越来越热,在把他的心脏烫熟之前,他拽出了它,双手举到了皇帝面前,皇帝接过那块玉佩,还带着温暖的体温,他静静地看了一会,没吱声。陶疏桐突然觉得后悔排山倒海般涌来,他真想像梅楠那样,夺过来并理直气壮地说陛下赏给臣吧。但他说不出来,只抬眼直直地看着皇帝 ,深沉平静的眸子里出现了一丝他自己不会看见的期望,皇帝看到了,裂开嘴巴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赏卿了” 直到躺在客舍的床上,陶疏桐才静下心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少年是当今天子,他还记得自己,他更加欣赏自己,这是为人臣不可多得的荣耀,也是以后浸淫官场难能可贵的资源,看今天大殿上年轻皇帝的人员安排,人尽其用,如下棋高手,每个棋子物尽其用,真如别人所说的,当今天子什么也不会,只会做皇帝。这,足够了。最终,陶疏桐被安排进了枢密院,做从五品的议事郎。官职不大,但皇朝的军事呈报,将官密报,粮草调度等烦杂事务都经他手,分类整理后呈报上司。最后一个离开枢密院,走出大门的时候,他发现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等人,看到了他,施施然走过来,拱手道 :“杂家黄怡,奉陛下命在此等候陶大人”陶疏桐急忙还礼道声不敢。黄怡脸长,面白无须,细细的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你时,活像一只老狐狸。半个时辰后,陶疏桐和黄怡打马来到了一座小院前,小院不大,只有一进,天井很小,只一排房子,一大厅带左右两间内室,左右还有独立两间客房,共一厅四间,房后是一个小花园,虽小却也是假山小湖一应俱全,然后,他看到了一棵梧桐树,一棵只有手臂粗的二三年的梧桐树。“这个院子是陛下原先赐给他的奶娘的,后来老太太去云州女儿家享福去了,便闲置了好几年,上个月来消息说老人家去了,想到大人在京城无地可住,陛下便安排杂家带陶大人先行住下,等有合适的宅子再赐给大人。陶疏桐垂首,向北叩谢天恩。黄怡办事利落,交待好后就告辞回宫了看着这个整整齐齐,利利落落的小院,一股温暖缓缓包围过来,陶疏桐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第3章 我做你的靠山陶疏桐生活过得很有规律,每天骑着他的老白马去枢密院,忙完公务后打马回家,自己做饭,看书,练习他的小隶。三个月后,他对皇朝各地的军事要塞,将领士官及战时运作机制已经非常了解了,此后,每天晚上他不再看书,而是用他那一手漂亮的小隶开始写一份长长的奏章。十五天后,这份长长的奏章出现在天子的南书房里,皇帝坐在龙案前,神态严肃,眉头轻皱,细细地读了好几遍,沉声道,“传陶疏桐南书房见驾”。陶疏桐穿着崭新的淡蓝色从五品的官衣,跪在南书房内对皇帝行三跪九叩大礼,这是臣子第一次谨见天子时的礼仪。“陶爱卿平身,快请座”皇帝起身扶起陶疏桐,两人分别坐在一条立几两侧,黄怡端上茶来,拱身退出。“爱卿呀,你的折子朕看了,看完恍觉全身发冷,惶惶然也,我大楚军队竟至如此吗?”“陛下,自神佑八年起,我朝与西北后燕大小战事三十二起,无一胜迹,想我朝八千万人口,军簿在册兵丁一千六百万,财税收入之四十用于供养军队,却为何对总人口区区三百万的后燕屡战屡败,束手无策?原因无出其他,一我朝军队虽号称一千六百万,王候将相后代子孙府军领虚职者去之十之有二,剩者八中有六为战时临招兵丁,战斗力几可忽略不计,有二为战斗兵源,却经年缺乏操练,各州区将领固定,无名将统帅,更莫谈军气,反观后燕,地处苦寒,莫谈财富,饥饱难达,三百万人口几乎全民皆兵,更有骁勇战将无数,对我大楚财富虎视耽耽,虽无军气,但狼子野心却也是势不可挡。”“朕当如何”皇帝以手支额,看向他道。 “陛下,我朝急需要一场胜利,只有在得胜的情况下,种种改革才能顺利进行”“卿可为朕去西北主持大局?”“得陛下如此信任,臣本甚感荣兴,但臣的职务和资历恐难服众。”“无防,朕来安排。”随后的几天,陶疏桐一直陪王伴驾,与皇帝形影不离。他们一起去达官显贵云集的明贤居吃了个饭,皇帝笑语晏晏地不断地为陶疏桐夹菜;他们在夕阳西下时,一起打马悠闲地在上京十里柳堤赏花,温润的皇帝还时不时轻轻地帮陶疏桐抚去肩上落叶;不出三五天,陶疏桐成了皇帝陛下面前大红人的消息便在上京强劲的八卦风中,传遍了皇朝的角角落落。事件的当事人正坐在南书房悠闲地喝茶,两人商量着变革的一些细节,一小内侍进来请道 “美人娘娘来探望陛下,正在门外候旨”。“传”陶疏桐垂首,面色平静无波。一红衣美人走了进来,手里小心地端着一白瓷小盅,“陛下,这是臣妾细火慢慢煨了半日的珍珠莲子羹,快趁热尝尝”芍药花鲜艳的面庞满是期待。“哎,晖晖有心了,怎么只有一盅?”皇帝眼风扫过陶疏桐,端起轻嘬了一小口,伸手递给陶疏桐,“陶卿,赏你了”。谢过,陶疏桐接过白盅,专注而认真地喝起来,好像在喝仙人汤般陶醉,喝完,一抬头看到美人睁着一双大眼睛瞪着他,呆了呆,明白过来喝了人家对皇帝的心意了,忙拱手道“臣谢娘娘的汤”。不到半日,宫里就传遍了,大红人陶疏桐的恩宠超过了艳冠后宫的王美人。南书房内,陶疏桐拱手对皇帝道,“臣多谢陛下连日来的用心良苦,臣出于白门,无显赫门递背后支撑,让陛下为臣筹谋,臣备感不安。”无防,朕就是卿的靠山”天子看向他,目光坚定温暖。当今天子宋炔生下来就是太子,皇宫中除了三个年长的姐姐,就他一个男孩,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点也不为过,他没经历过兄弟间的储位之争,在几位德高望重的师傅教导下,和风细雨地长到了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一件很小的事,但对温柔纯净的太子来说,可谓九天惊雷了。那年冬天的十一月初一,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子,后宫的安修容病故了,太子照常下学后去探望母后,刚出育英殿不久,便被一个宫女有意地引到了安英殿。顺着宫女的指引,他来到了一间房内,看到榻上整整齐齐摆了六十双新鞋子,做工精致 ,那淡金色的龙纹行云流水,跟自己脚上从小到大穿过的鞋子一模一样,自己的鞋子都是母后送给自己的,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他转向宫女,用眼神询问,宫女向他讲了一个故事。一个温柔似水的宫女,无可求药地爱上了温文尔雅的皇帝,而皇帝死心踏地地爱着一个如火如花的女子,并立她为后,但皇后无法生育,看中了她的善良和知进退,借了她的肚子生下了太子,宫女没有任何怨念,她甚至感念皇后,让自己那绵绵的爱慕有了结果,她从未想过认回儿子,她看着儿子万千尊荣,看着儿子与皇后母子情深,她高兴,她满足,她把对儿子的所有的爱一针一线地缝到了每双鞋子里,她捧着鞋子,进献给皇后,说是自己孝敬给太子殿下的,皇后盯着她,叹口气,收下了。她的爱就像那翠绿的竹子,无关春秋冬夏,永远用一抹绿色表达着那不求回报忠诚的爱。 第5章 皇帝看了看满脸正气的卫仲远,脸稍微红了红,没说话。卫仲远可没放过皇帝的意思,继续道 “是陛下的意思,还是美人娘娘的意思,什么时候我大楚的人员调动归后宫管了”。皇帝还是没吭声。卫仲远看了看皇帝,语气缓了缓,引经据典的继续给皇帝讲了一通女色误国的道理,讲到激动处,唾沫星子飞到了皇帝脸上好几颗,宋炔笑了笑,还是没吱声。结果当然是没通过,于法于理都说不通,大楚官员就没有一连跳四级的先例嘛。宋炔暗暗地松了口气,下了朝,带着卫爱卿那带着大烟味的唾沫星子,直接去见了王美人,美人早就听说了皇帝在朝上为自己受的夹板气,又亲眼看到了那俊美脸上的唾沫星子,竟觉万分愧疚,连呼有罪,让陛下为难了。此后再也没提过让家人升官的要求。自己之所以喜欢王美人,就喜欢她这种单纯天真烂漫的性格,记得跟她的初见,是跟皇后起争执后往回走的花园小径上,她蹲在一丛芍药花前,笑得灿如烟火般暄灿,他直直地走过去,捧起她的脸,情不自禁地吻上了她的唇,他像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想方设法地讨她欢心,只为听见那纯净的咯咯的笑声,像落入凡间的仙子,为了她,他不知被重臣直接或间接地劝谏过多次,好色的好名声也因她而得,但是也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是她变了,还是他成熟了,他再也看不见那纯净的笑容,再也听不见那欢快的笑声,她想得到更多,多到他都觉得过份,她不满足于现状,想要财富、权利还有后位,全然忘记了曾经的自己只是个侍弄花草的小宫女,她的美貌限制了她的理智,剩下的,只有无限的攀比,无理的嫉妒,和越来越虚假的笑容。现在,这个他少年时曾经倾情爱着的女人怀了自己的孩子,宋炔心里慢慢又充满了希望,为母亲了,她会变成那个自己曾经爱的女子的吧。陶疏桐路上赶得很急,五天后,他来到了西北要塞离岩,没有上京的繁华,没有江南的富庶,这里黄沙满天,苍凉而寒酸。天子钦差的旌旗猎猎作响,城门大开,一队士兵开出城来,一个结实宽厚的中年汉子一马当先,近前翻身下马,跪下行礼道:“左卫将军张与,率部迎接钦差大人”。陶疏桐下马还礼,随张与进城,面对这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张与客气,热情还带了点讨好的意味。陶疏桐安排事情,很快便得到了执行。接风宴上,陶疏桐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诸将,皆是忠勇有余,才干不足,论起交战事宜,皆豪情满怀,拼呀就是死拼呀。陶疏桐垂首,但笑不语。接下来他又视察了向北三道要塞,山与,道奇,梅关。最外围的古长城已被后燕人占去了,这四道要塞是大楚最后的屏障。在梅关,他把吕少英的信交给了西北总领军枢密院副参知政事战英,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将,身上散发着身经百战才有的杀伐之气,战英看完信,抬眼看了一眼陶疏桐,拱手道:“谨凭钦差大人调遣”。在与战英交谈中,陶疏桐大致确定了自己的方略,他简洁地发布着命令,要塞的将领大概都没见过这么云淡风轻的帅才了,都是带着新奇的目光看着他,不过,还是很乖觉地服从了命令。命令很简单:撤出梅关所有重要战事物资,留少部驻防;所有精锐集中到道奇,在梅关至道奇一百里的路上,按要求修筑工事。随着秋风飒飒吹起,将士们的脸色越来越严肃,陶疏桐知道,缺衣少粮的虎狼后燕要来了。他更加频繁地派出探子往纵深去刺探情况。随着一道道消息的传来,陶疏桐明白了,今年后燕动作很大,因后燕国内储位之争,只缺少最后一点战功的大皇子亲历统帅,率十五万虎狼之师来大楚打一场稳赢的战争,回去后立储再无异议。第5章 梅关大捷一大片乌云滚滚来到了梅关城下,大皇子幕容醒坐在马上,抱着膀子悠闲地观着战况。今年大楚比往年更不济,城门紧闭,不攻连个屁声都听不见,看来是被打怕了。攻得紧了,便射箭阻击,幕容醒也不急,像猫斗老鼠,其乐无穷,如此竞过了五天,老副将上前进言:“殿下,我军远调粮草,当务之急应尽快攻下梅关,抢夺粮草。”大皇子微微一笑,道:“小事,本王需要胜得潇洒漂亮点。”当第八天,大楚士兵终于被打的悄悄摸着黑逃出城时,大皇子哈哈大笑,轻蔑地说:“楚狗还是那么怂”,率兵开进梅关城。进城后,纵兵抢劫三日,府内散落着一箱箱的珠宝,看来是跑的急,连宝贝都来不及拿了,当将官来报说城内未曾发现粮草时,大皇子微笑着说:“无防,去下一个要塞取”。把大军带的粮草安排进空库中,派快马向老皇帝报告,意气风发地说梅关要塞已入后燕版图。留了二千老弱残兵驻守梅关后,大皇子率大军继续向道奇进发,一路如赏花踏青,非常轻松,行进到一处山谷处,临进谷前,老副将又上前提醒道,“殿下,前处小心楚军设伏”。大皇子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设伏?就凭楚狗,两边是光凸凸的山丘,一眼能望到边,藏哪里呀”说完,打马便进了山谷,十五万大军完全进入山谷后,忽听见密如雨点的鼓声骤然响起,山谷进口处燃起了熊熊大火,两边圆木,石块纷纷落下,燕军大多骑兵,马一受惊,便胡乱窜起来,死在自己战马下地燕兵又不知多少,整个山谷刹那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大皇子又惊又怒,在亲兵护卫下奋力冲出山谷,率零零散散四五万之众向道奇冲去。前方是一片宽阔的平原,大皇子大力拍打着战马,全力向前冲去,平静地地面上突然伸出一片箭林,战马纷纷被刺中跪上哀鸣不止,大皇子也滚落下马,双眼通红,看向旌旗招展的道奇要塞,知道是拼死冲过去也是攻不下了,一咬牙,大声喝道:“回梅关”。他们冲上来时山谷的两坡,没见一个楚兵,只有一条条长长的地道。“原来他们就埋伏在此地道里的,怪不得看不见,战英那个老匹夫啥时候变得这么狡滑了?”大皇子懊悔地跺着脚,暗道自己太过轻敌,忙带领剩余五千残兵向梅关奔去。来到梅关城下,望着城墙上楚旗招展 ,不禁面如死灰。这时城门大开,战英跨白色战马,率众五万奔出城来,把大皇子的五千人马死死地围在中间。楚军中的士兵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也可以,也可以胜利,他们在战英一声令下后,举起□□狠狠地刺向敌人的心脏。大皇子很勇猛,周围士兵倒下一圈又一圈,他依然挺立不倒,这时,一身材高大的骑兵闪电般驰来,□□一摆,刺入大皇子左胸,举起□□,高傲不可一世的后燕大皇子就这样像条大鱼一样挂着被挑了起来,大楚军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喊声:“大楚万岁,陛下万岁”。呼声传到了中军大帐,陶疏桐站起身,向着西南方向,恭敬无比地行礼。一匹黑色的骏马飞速穿过上京的闹市,马上传令官高举军报大喊:“梅关大捷”“歼敌十五万”“活捉后燕大皇子幕容醒”大楚百姓沸腾了!早朝,年过花甲的枢密院中承杜合神情激动地手捧军报跪在大殿中央,“陛下,梅关大捷,歼敌十五万,活捉后燕大皇子幕容醒,我军伤亡不到五千”。群臣激动,纷纷跪下:“大楚万岁,陛下万岁”!宋炔坐在帝座上,他感到全身微微颤抖,他做到了,陶疏桐做到了。从小受到的君王礼仪告诉他现在要沉住气,稳了稳,他沉声道 :“诸位爱卿,自神龙八年以来,我大楚与后燕交战三十二起,屡败屡战,我边关一百万子民,盼王师,平虎狼,保家产,求生存,天佑我大楚,今梅关大捷,振我士气,扬我国威,西北四关将士,着兵部按功封赏。”“谨遵陛下命”梅关,陶疏桐命战英点五百人护押大皇子回上京,又命所有四关将士连夜在梅关城外五里挖一条护城河,昼夜交替,第四天刚刚把远处棋山湖的水引下来,探子回报,后燕大将军哆哆儿到了。全军覆灭,皇子被俘,虎狼后燕哪里受的了这个气,老皇帝一口气喘了半天终于上来后,立马点后燕大将军称为勇冠全军的哆哆儿率兵二十万,直奔梅关杀来。陶疏桐命紧闭城门,坚守不出,哆哆儿看着眼前宽十余丈深不见底的护城河,浓眉紧皱,一筹莫展。只得令大军在城外按营扎寨。半夜,远袭而来的燕兵正在酣睡,忽然上千支火箭像万树梨花吹落雨一样落在帐篷上,干燥的帐篷逢火噼哩哗啦地烧起来,顿时哭骂声一片,机灵的满地打滚,不机灵上跳下窜,还有的直接跳到护城河里,全忘记了自己根本不会游水,又淹死一片。城内,战英行礼要求出战,出乎意料的是,陶疏桐未同意,只严令紧闭城门,不得擅出。果不其然,哆哆儿毕竟是身经百战,不到一刻便迅速稳定了军心,松散的队伍立刻恢复了齐整。第二天第三天,哆哆儿使人在阵前叫骂,骂楚狗骂楚猪骂楚胆小鬼,只会躲在城里偷偷看北燕爷爷的风采,哈哈,快回家躲在自家娘们的裙子底下吧。骂一阵笑一阵最后骂地连自己都不道在干什么了,因为梅关城上连个兵影都没见,没了听众,再大的骂兴也没了。 第7章 陶疏桐低头看着他,见他全身微微发抖,想了想,道“你跟我来”骑兵跟着他来到了房内,陶疏桐入内从随身行李里取出一本书,递给他。骑兵双手接过,低头一看,是一本《左氏春秋》,每一页上都注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你天赋导秉,作战勇敢,作为一个骑兵,这远远够了,但要成为一个将军,必须要读书,会读书,学以致用,才能胸有韬略,百战不怠,保家卫国。”骑兵跪下:“谢大人教诲,小人卫方,记下了”在冰封道路之前,陶疏桐赶回了上京。快到京城时,天空飘起了雪花,陶疏桐扬鞭快马,想在天黑前赶到家。前方十里凉亭的地方,有个黑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走近了一看,竟是宋炔,皇帝陛下竟站在他离开时送他的地方,冒着飞舞的雪花,定定地站在那里,瞧着自己走近,脸上绽开了开心的微笑。陶疏桐翻身下马,急急道“陛下,天寒伤身,让陛下等臣,臣万分惶恐”“无防,走,咱们到你府上,为你接风”陶疏桐很想解下自己的厚披风为宋炔披上,但看看皇帝,再看看满是尘土的披风,手放上去拿下来,又放上去拿下来,最终没好意思。到家的时候,发现黄怡早就领着两个小内侍,做好了酒菜,桌上红泥小炉的酒沽沽地开着,袅袅升腾的一缕白汽映得对面的宋炔似真似幻,陶疏桐分不清这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了。不知道喝了几杯酒,也不知道宋炔什么时候离开的,陶疏桐人生第一次醉了,只记得皇帝临走前好像说了一句,爱卿好好歇着,接下来朕去做。皇帝在南书房内招见了兵部尚书杜合,拿出陶疏桐的军事整顿的奏章,递给杜合,“卿先看看”杜合眯着那双老花眼,花了将近三刻钟才看完,皇帝也不急,就静静地等着。“陛下,此奏折所列十条陈若真能一一实现,我大楚强兵不在日下,腹背受敌的劣势将完全反转,老臣惶恐,不知陛下之意是?”“朕想借你的兵部尚书之位一用,此事过后,朕许你晚年富足无忧”枢密院有了大动作,老态龙钟的兵部尚书杜合,突然变得龙精虎斗起来,接连三日在朝堂上痛斥大楚冗兵严重,各府各部府兵吃着空饷,但却只知看家护院,于国却无寸功未立,说到激动处竟老泪纵横,指着皇帝说若再不按老臣折子里奏请,裁撤这些冗兵,国库会空,国家会亡,最后指着皇帝道 “陛下,难道想做亡国之君吗?”皇帝犹豫不决,在看到老尚书气地倒地后,最后无可奈何地准了杜合所奏。出了殿门,杜合一阵风地来到枢密院,把早就准备好的裁撤府兵的诏书下发各部各区各地。在杜合进谏的时候,各公各候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各公各候的祖上都是随□□皇帝打天下功臣,马放南山后,府上的兵护院特赐吃皇饷,这是对功臣的安抚,是见证自己功德的荣耀,经过几代的子孙繁衍,公候将门数量越来越多,府兵护院数量竟有三百万之数,直接成了尾大不掉的大包袱。满朝大员,谁都看得明白,但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来,为什么,谁愿意背上个忘恩负义的名声?所以各公各候心安理得地过着自己的小日了,这是祖上为子孙后代打下的财富,自个享受有什么错,至于国家吗,诺大的皇朝还在乎这点?这可真是宝马雕车香满路了,宫门口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求情的权贵们来到皇宫,但是内侍总管黄怡哭丧着脸说,皇帝又急又悔竟病倒了,已经两顿没吃了,到现在还昏睡着呢。各公各候一想,哎,这也不是皇帝的错,要不是杜合那老匹夫撒泼痛骂,就凭皇帝的仁善,是绝不可能同意的,于是,雪花般弹劾杜合的折子飞进了御史台,连卸磨杀驴这种山野狸语都骂上了。一致要求流放杜合,最后还是卫仲远出面,言道:杜大人虽违背□□意愿,但在国家大义面前,这是小义,都是为了皇朝,望各位将军候爷体谅。最后皇帝出面,贬杜合为平民,赐住杭州一处皇家别院,终生不得致仕。让皇朝财政不堪重负的包袱之一,就这么在老杜合风风火火,权贵们迷迷糊糊中解决了。三天后,陶疏桐接到了加封自己的圣旨,枢密院副丞兼任兵部尚书,正三品。对于陶疏桐的连升两级,众臣并无异议,毕竟梅关那滔天的功劳摆在那了儿,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陶疏桐还是骑着他那匹老白马,穿着一身红色官袍,来到了兵部,对于这位年轻的尚书大人,兵部的同僚们是热切盼望着的,毕竟作为太后执政时的重臣,老杜合在皇帝面前并不是很得赏识,兵事上的接连不给力,让兵部众人坐了好几年的冷板凳。几位侍朗都是将门之后,虽然比起祖辈来的虎虎生威,多了些文弱之气,但自打梅关大捷以来,众人的士气又噌噌地燃烧起来,个个想着自己要做个能横马立刀,决胜疆场的将军。所以,陶疏桐迈步进来的时候,立马察觉到了殿中弥漫着的热情浮躁的气氛。陶疏桐不紧不慢地走上主位,缓缓坐下,抬眼望了一圈十来双热气腾腾的眼睛,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淡声道“诸位请坐”。又从袖子里抽出一份条陈,清冷的声音不急不慢地响起“诸位,这里有一份兵部改革的十条陈令,需我等立即着手去办。第一条,裁撤各府各部府兵,清查在册兵丁,空领虚职者都一律革职。第二条,裁撤30岁以上老兵,重征16岁以上者壮丁入伍,期三年。第三条,新增武学考核,全军兵士,不分新老,能者升之。第四条,所裁老弱残兵,在西北设新城,就地垦荒种田,所垦田地50亩以内者,朝廷赏赐给垦荒者,终生拥有,50亩以上部分,以每亩50两银子卖给官府,是为公地。第五条,设军备司,专门负责武器装备的改良升级。第六条。设武举营,各军推荐英才,请名师名帅授课,培养军事领导人才。第七条,军队人数控制在400万人,分禁军和边军,边军有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四区。所有军队皆以皇帝为最高统帅。第八条,各军各区需立即完善规制,加紧操练,军风军纪涣散者一律严惩。第九条,设大将军一职,战时掌管全国兵马,统领全军作战。大将军由战前皇帝酌势在诸将领中指派。第十条,兵部掌兵,枢密院掌印,皇帝掌令,三权分立。说完,陶疏桐又端起茶杯,抿了口茶,又道 “军令晓喻军中后,前期执行中督察非常关健,李开复,谢常,张英,朱日四侍朗,你等明日起分别去西北,西南,东北,东南四区,督察四区新政实施,各位皆是忠良之后,望各位能鞠躬尽瘁,不负皇帝陛下所托。”第7章 臣不会生孩子李开复,谢常,张英,朱日四侍朗起身拱手谢恩领命。“新设的军备司,由谁来负责,诸位心中可有人选?”陶疏桐抬眼扫了一圈队列中最末一位闪出一个身影,竹杆一样立着,两眼放光,:“下官王陵,愿毛遂自荐。”“好!说说?“下官自幼痴迷于稀奇古怪的物事,对研究改进之事最为上心,这个职位,真是太好了,大人,请信任下官,必不负重望。”快四十岁的王陵竟像个孩子一样眼巴巴地瞅着陶疏桐,兴奋地脸都发红了。王陵生性孤辟,在兵部是空气一样的存在,这辈子他以为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没想到枯木还能逢春,梦寐以求的舞台就这么华丽丽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以他的人脉,是不会有人推荐他的,所以,他做了这辈了最勇敢的事,站了出来,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就怎么说出来。然后,他听到了这辈子最动听的一句话“准你所请,放心去做”冷清多年的兵部立刻沸腾起来,辞别声,道贺声此起彼伏,每个人脚步匆匆,胸中热情滚滚,一日回到年少时。陶疏桐静静地坐着,他思考着各个环节,半天没动。随着王晖的怀孕,后宫的争斗也是如火如涂,她已封为修容,王修容的手段简单直接,无时无地地炫耀皇帝给她的赏赐,无拘无束地想上哪就上哪,趾高气扬地在皇后面前摸摸那平平的肚子;而皇后的反击则骄傲又洒脱,她给宋炔又选进了一批鲜花。所以当宋炔经过御花园的时候,不时地会偶遇个玫瑰花呀,荷花呀,梨花呀,鲜花般的美人各显神通,衣服上熏得各种花香,站在花丛下,微张着小口看着皇帝走近,风情万种的弯腰行礼,宋炔简直快被乱花迷瞎了双眼。王修容在摔碎了一个花瓶,两个茶壶,六个茶杯后,哼了一声“不过是出身好一点的狗尾巴草而已,待我生下皇儿,后位还不是我的,去告诉陛下,就说我腹痛,快去”当宋炔一阵风地带着太医来到芍药殿,满脸紧张地询问怎么样了,太医一脸莫名其妙,只是沉吟着说,“皇子和娘娘无恙,望娘娘不必太过紧张,安心养胎即可”。宋炔的脸色沉了沉,握着王晖的手说,“晖晖,到底怎么了,告诉朕”,王修容泪珠滚落,哽咽着说“臣妾怀孕后是不是变丑了?陛下还喜欢晖晖吗?” 第9章 今天又从皇帝那里强得了一幅画,心情好的很,约了几个朋友在落英居喝酒,此时正满面春风地走在上京的街道上,快到落英居的时候,一大束桃花从临街的铺子上扔下来,正好砸在自己的脑袋上,头顶上传来女孩子清脆的笑声。梅楠伸手拿起花,挑了挑眉,头微微上仰,面向窗子,掬了一个标准的贵公子礼,头顶上又传来一阵羞涩的笑声。梅楠就那样抱着一大束桃花,走进了落英居,径直上了二楼雅座,抬头看到了一个人,不禁愣住了,二楼靠窗的位上,一个人微笑着地看着他,正是那后燕的二皇子幕容垂。“梅兄,又见面了,可否讨顿酒喝?”幕容垂站起拱手行礼,笑得风和日丽。“是幕容兄,幸会,快快请坐”梅楠忙还礼道 。二人落座后,幕容垂看到怀抱一大束灼灼开放桃花的梅楠,觉得人花相映,竟是人比花好看的多,看向梅楠的目光不由变得炽热起来。梅楠替二皇子倒好茶,抬头看了一眼,碰到那道炙热的目光,想到方大人说的那个秘密,心下不禁咯噔一下,眼珠一转,便有了计策。“不知殿下远道而来,为了何事?”“一为接兄长归国,二来应梅兄之约”“殿下改变主意了?”“父皇已确立我为太子,皇兄被俘过,已失去继承皇位的资格”幕容垂看着他,答道 “那上次在贵国金殿,殿下为何帮我”“只为帮你而帮你,没有原因”幕容垂目光灼灼。梅楠微笑着看他,不语。幕容垂又道“本王愿在北燕建一座江南园林,梅兄可愿与我乐居其中?”梅楠看了眼幕容垂,打开折扇,轻摇了几下,笑道“北燕国力可否建一座园林乎?”幕容垂脸色瞬间变白,低头片刻,抬起时恢复了平和亲切的样子,伤感地说“都说莫欺少年穷,梅兄嘴巴可真是利害地很呢”!梅楠把那束桃花递到幕容垂面前,道“殿下的桃花运不在我这里,如愿相交,只谈诗酒,无有其他。”言罢便要转身离去,走到楼梯旁,又回身道“作为朋友,明天愿为殿下引见我大楚皇帝陛下。”第二天,梅楠便来接北燕二皇子,客气而疏离,看着前方梅楠身穿红色朝服,华贵逼人,想到昨天的相见,幕容垂心下苦涩,看到宫门在前,忙收敛心神,端起皇子的威仪来。梅楠像不认识这两个人似地看着这两个人,从小跟宋炔一块长大,习惯了他的平和,跟幕容垂虽说见的不多,但幕容垂对他存了那种心思,百般讨好,也是平和地紧。所以当看到一个皇帝,一个未来的皇帝 一个比一个威严端庄的时候,梅楠竟然联想到两只雄孔雀争相开屏的情景。虽然议和,但楚燕交战数十年,谁也不能在对方面前摆出个春风满面的样子,所以架子端着,客气话聊着,出门后谁也记不起聊了什么,这是一场毫无实质意义的会见。二皇子接了大皇子走的时候,梅楠依礼送到城外,因考虑到大皇子的伤,兄弟俩没骑马,坐了一辆马车,大皇子跨进马车的时候,看到一大束枯萎的桃花,便朝弟弟戏谑道:“哟,二弟的桃花运都开到大楚了吗?”二皇子听了,心下更是苦闷。梅楠看到马车滚滚前去,不见踪影时,不觉长出了一口气,便想打马回去,刚转过头,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瞬间便到了跟前,一燕兵翻身下马,手捧一长盒,向梅楠弯腰行礼,说“我家殿下说两日来多番叨扰大人,区区俗物,万望收下。”说完也不等梅楠答话,把盒子塞到梅楠手上,便翻身上马,绝尘而去。梅楠打开盒子,是一柄玉扇,黑色的玉柄,垂下的穗子上挂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兄弟俩坐在马车上,相对无言。大皇子本就骄傲自负,被俘后从高高的云上啪一声掉到了地上的泥里,并且沾上的泥这辈子也擦不掉了,气闷得很,左肋处伤口隐隐作痛,干脆闭着眼睛假睡起来。 幕容垂得到了太子之位,本应是春风得意,但他此时也是眉头微皱,看着那束枯萎的桃花心里更是塞得厉害。自打第一次见面的惊鸿一瞥,梅楠的影子就落在了他的心底。接大皇子,本不用他亲自前来,老皇帝病得厉害,下属们担心路上出意外,但幕容垂跟他们说,正因为继位再无变数,更要亲自接回皇兄,得到个爱护兄弟的好名声会提高自己在百姓中的声望,不要让其他兄弟再有谋反的把柄。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想见到那个人。到上京后,看到繁华的都城,他像个普通的公子一样四处打听,上京最风雅的酒楼是哪里,因为他觉得,那样的人物只能出现在最风雅的地方吧。他在落英居靠窗的座上等了三天,他终于看到了他,他风度翩翩地走来,上京的女子痴迷的为他投花,他抱着那束花,就那么万千风华地走过来,他听到自己咚咚乱跳的心脏,他用了二十年来所有积聚的力量才站起来,说了声“梅兄,又见面了,可否讨顿酒喝?,是自己的狂热吓到了他,听到了他那句有点刻薄的挖苦,他全身冰冷,他知道,他对他无意,甚至反感自己的感情。临别,他把自己全部身家中最值钱的一柄前朝玉扇送给了他,他会收下吗?他喜欢吗?梅楠拿着那柄玉扇,没回府,直接打马去了崔衡府上。“清远兄,清远兄”梅楠对崔府熟门熟路,边喊边走到了崔衡的书房,崔衡刚下了朝,看到梅楠便问道“咦,你不是去送北燕二皇子了嘛,怎么,风风火火地跑我这来啦?”梅楠坐下,啪地打开折扇摇了几下,略显烦燥地说,“还不就是这个北燕二皇子的事,我去送他,临走是让人强送下这柄折扇,我看不是俗物,特找你这个大家来看一下嘛。”崔衡拿起折扇仔细看了看,说道“还真不是俗物,这是前唐杨贵妃用过的玉扇,那二皇子可真是大方,跟你见不过数面,就这么大手笔?”梅楠气呼呼地瞪着崔衡,闷声闷气道 “送个娘娘用过的扇子给一个大男人,可不真是大手笔咋的”崔衡静静盯了梅楠片刻,用折扇轻轻敲了下他的头,“你可真是个犯桃花的命 ,走个路被砸一脸桃花,到庙上个香被砸一身香包,现在好了,出个使都惹出个大桃花来。看来还是修行不够啊”梅楠叹口气道“清远兄,可别取笑小弟了,不行,我去找文雁青,也做道士去。”崔衡道“别,当初咱们伴陛下读书的三人,只有雁青脱离了滚滚红尘,你去,要弄的人家的山门口砸满桃花吗?”梅楠抬了抬下巴,没吭声。崔衡道“收了就先收着吧,山高水远的,有机会再还回去就是了。”梅楠想了想,也就只能这样了。看了看桌面上未完成的一幅画,梅楠问“这是今年给陛下画的像 ?”崔衡点了点头。自十二岁给太子作伴读时起,崔衡每年都要画一幅宋炔的画像,从十岁时的总角稚子,到十五岁时的青葱少年,到今年十九岁时的俊秀挺拔,崔衡已经整整画了十张皇帝像,每一张都栩栩如生,维妙维绡,以至于宋炔每每看画的时候都觉得是恍若在照铜镜。梅楠曾经也死皮赖脸地缠着崔衡让他也给自己画一幅画像,每每崔衡都是笑着说,:梅楠的倾国倾城怎是小弟的拙笔能画出的,不敢不敢。每次插浑打科都敷衍过去,后来梅楠也不要求了,这么多年来,崔衡只给一个人画像,那就是皇帝宋炔。不过,梅楠也不觉着崔衡对自己不够意思,因为崔衡画的山水,只要自己看中了,只要开口,崔衡总是很大方地说“你的了,拿走”,别忘了,这可是大楚画技最最绝卓的崔衡的山水画,多少达官贵人,王候将相对此千金难求,朝思梦想。看天色已晚,崔衡邀请梅楠留饭,梅楠也不客气,在崔府酒足饭饱之后才打马回府。“崔兄,明天休沐,咱们去灞水游玩去?”梅楠临走时向崔衡约道“好”第9章 长大后的伴读四月,上京南面的灞水又到了每年的桃花汛期,所谓的桃花汛是由灞水上游的冰凌消融形成春汛,流至下游时,恰逢沿岸桃花盛开,点点桃花落到水面,随春水漂流,百余里灞水沿岸桃花灼灼开放,河中鲑鱼正肥,城中公候王孙,才子佳人,纷纷乘坐宝马雕车,呼朋引伴,引诗作赋,很是热闹风雅,此乃上京一景。梅楠和崔衡打马来到灞水时,见路边已经停了很多轿子,马车。两人把马随意找了棵桃树系上,便背着手顺着河边走着,见河中桃花红红点点,鱼儿逐着花瓣跃出水面,一群水鸭飞快地游过来,头顶上落下一片桃花,又吓得飞快地游走了,岸上人家院门大开,绿枝红桃郁郁葱葱地搭在墙头上,路上行人着薄薄春衫,折花摇扇,一眼望去,竟是一片赏心悦目。两人走走停停,引诗答对,梅楠忽然停住脚步,拉住崔衡的手,头轻轻向前点了点,崔衡抬头一看,一棵桃花树下,一身寻常打扮的宋炔站在那里,旁边站着陶疏桐,不知陶疏桐在说什么,宋炔微微侧着头看着他,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认真地听着。一阵清风刮过,几片桃花落在了两人的肩膀上,宋炔抬手,轻轻地抚掉了陶疏桐肩上的桃花。崔衡垂下头,眼色暗了暗,梅楠想上前打招呼,崔衡制止了他,劝道看样子陛下是今天专门陪陶大人前来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的好,梅楠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随口道 “陶大人果真得宠的很呢”崔衡道“陶大人是国之大才,陛下自然用心待之”。两人又转到一条小路上,走走停停地来到了一片桃林深处,忽然闻到一阵悠扬的笛声,是一首《鹧鸪飞》,笛声悠扬委婉,明澈流丽,两人不禁神色微变,急步前行,转弯看到一人背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雁青!”笛声停住,文雁青缓缓转过身来,看向两人,忧愈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远宜?清远?”梅楠崔衡激动地走上前去,抱着文雁青的胳膊连连说道“太好了,太好了,没想到我们终于又见面了,雁青,你还好吗?”文雁青拉住两人的手,就地坐在了桃花树下,把笛子别了腰里,又从后背上解下一酒壶,说道 “桃花汛期桃花红,桃花树下桃花酒,怎可无酒,来,我们以天地为席,酒壶为杯?”说完自己喝了一大口,转头递给梅楠,梅楠也喝了一口,转头又递给崔衡,崔衡也仰头喝下一大口,三人对视片刻,哈哈大笑起来。 第11章 待内侍侍卫都退远了,宋炔疑惑地看向崔衡“崔卿,何事?”,崔衡从怀中掏出那碇金元宝,双手递给宋炔。 宋炔接过,翻来覆去看了看,从书桌下面摸出一把匕首,从中间撬开,倒出一张薄薄的小纸片,只见上面定着“秦欲战,注意地方官被绑架过家眷的官员,注意上京重员府时新进美人,疑为细作”,崔衡看着宋炔,也不发问。片刻后,宋炔把手中薄片递给崔衡,示意他看。待崔衡看完后,便问道“清远可有什么看法?”崔衡拱手道,“陛下,世人皆说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此事,可以加以利用。”宋炔看着崔衡说“清远,这事你来安排”崔衡拱手行礼“臣谢陛下信任”。崔衡从皇宫出来后,打马去了梅楠府,吃了晚钣,喝了小酒后才悠悠回府。崔衡从黄怡手里接管了大楚的情报机构“鸽哨”。当第二天下午陶疏桐听宋炔跟他说起此事时,笑着看宋炔道 “陛下真是下棋布局高手,任谁也想不到,机密的情报机构“鸽哨”会掌握在风马年不相及的工部侍朗手里,而崔衡此人,严谨细致还当真无出其右者。妙极,妙极。”宋炔嘴角轻扬,眼风扫了陶疏桐一下,慨叹道:“朕胸中丘壑不如陶卿,善言激辩不如梅卿,严谨细致不如崔卿,算什么高手。”陶疏桐“陛下会做天子就行了,若什么都比臣子强,那胸中有丘壑的陶卿就要回家种菜了。”宋炔哈哈大笑,一把抓起陶疏桐的手,“走,咱们去看看你种的菜。”看到青青的菜园在晚春的风里绿绿油油地,宋炔心情愉悦,向着陶疏桐道“今晚咱们做粥喝吧”。“好”,陶疏桐笑道,看着天子像当初那个少年一样无拘无束,陶疏桐心里好像一阵春风吹过,丝丝暖暖地笼罩了全身。嫩嫩的菜丝,薄薄的腊肉片,几种不知名的豆子,滑滑的白米,面对面喝粥的两人一小口一小口喝着,品尝着独属于两人之间的味道,都没注意对方脸上那一脸的温柔。第11章 太后的寿辰南书房内,吕少英、陶疏桐、崔衡、梅楠分坐左右,宋炔坐在主位上,交换了各种情况后,吕少英开口道 “陛下,后秦太后野心勃勃,最近几年一直致力于国内改革,国力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看来是准备充分,秦楚必有一战。”皇帝眉头微皱“嗯,吕相说得不错,我大楚国力可否一战?”吕少英沉思不语,微微摇头。陶疏桐朝皇帝拱手行礼道 “陛下,后秦人口一千万,在册兵丁三百万,近四年来,任用贤臣,改革国策,国富民强,兵将勇烈,借草原之势,骑兵占十之五六,战力凶悍。我大楚军队自去冬整顿以来,保持精兵四百万,较前战斗力提高显著,但毕竟期短,难以形成军气,军备改进更是需要时日,若以现在之势两国交战,胜败无法预料,为国之长远计,还请想法维持和平,给大楚的军队留出一两年的时间磨合。两年之后,我大楚威猛之师练成,再谈战事不晚”。宋炔点头“陶爱卿所言甚是,诸位,怎样才能让后秦把举起的刀放回刀鞘里?”陶疏桐略一沉吟,再次开口道“一方面遣使赴后秦示好议和,另一方面联合后燕,作出两面夹击之势,令后秦顾忌,左防右备,不敢冒然出兵。”“好计策,崔卿,两国现在是什么情况?”宋炔问“十五日后是后秦太后生辰,北燕太子幕容垂将亲自赴后秦道贺。”崔衡答道 。“梅楠,即刻准备,明天起出使后秦”宋炔转向梅楠。“臣遵旨”梅楠跪下,领旨。留下梅楠,仔细商议了出使的种种状况,看天色已黑,就留梅楠共尽晚膳。待用完膳,已是东月升起,梅楠回府后,仔细收拾着行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忙起身去书房,从密室里拿出那柄黑柄玉扇,想到这次见了幕容垂一定要还给他,想起幕容垂,梅楠皱了皱眉头,低声说了一句“真愁人呢”。手持符节,鲜衣怒马,八天后,来到了后秦边城风去关,看天色已晚,天上又飘飘洒洒地下起了雨,梅楠便吩咐属下投店住宿。客栈地处边郊,不大不小,梅楠一行人占了一大半的房间,上到二楼单间,梅楠脱下微湿的衣服,卫兵抬进热水,洗完澡便换了件松散的白色袍子,刚准备下楼吃饭,忽然听到楼下一阵喧哗,手扶栏杆,望下一看,看到了一熟人,北燕太子幕容垂。幕容垂一身金边黑袍,大半个后背都被雨淋透了,湿衣服紧紧贴着健壮的肩背,脸比上次见到时要黑了很多,脸颊瘦削,很是凌厉。原先争储时,二皇子性子温文尔雅,身边聚集了一批文臣,现今为太子,在后燕猛将云集的军中,太子为了争取武官的信赖,很是吃得了苦。本来众皇子就是弓马娴熟,二皇子底子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平日里仰慕南人文化,众将心底里是有点瞧他不上的意思,但见二皇了来军中后有勇有谋,马上马下功夫漂亮,不到两月便收服了众武将效忠之心。在加封太子的道路上长风万里,再无障碍。幕容垂忽地停住,抬头向上看去,便看到了梅楠一身白衣,趴在栏杆上,春风满面地向自己招手,幕容垂眼色沉了沉,猛一拉披风,抬步向二楼走来,边走边说“风雨边关,也能得见故人,可真真是缘分啦!”梅楠拱手笑道“殿下稍事休息,我在一楼稍备薄酒,为殿下洗尘。待幕容垂换了间琥珀色的袍子走下来,梅楠早就煮好了一壶梨花白,点了几个精致小菜等着了。看到幕容垂下来,便抬手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端起自己的酒杯,看向幕容垂道 “殿下,天凉,先喝杯热酒暖暖身”。幕容垂端起,一口喝掉,看着梅楠便道“后秦磨刀霍霍,刀指大楚,梅大人此时来后秦,不是有点多此一举吗?”“刀兵相向之前,皆是友邦,楚燕连年征战,此时殿下与我还不是在同桌共饮吗?”梅楠笑道。“喔,这么说来咱们是友邦?”“如何不是,此次前来,正想与殿下共商楚燕结盟大计,楚愿赠送岁币予燕一百万两白银,以表诚意”。“一百万两,喔,够修一座江南园林吗”?梅楠被噎了一下子,看了看幕容垂那半死不活面无表情明显不严肃的脸,再次开口道:“殿下嘴巴何时变得如此不饶人了?”“梅大人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殿下教训的是,上次落英居是在下唐突了。”梅楠一脸诚恳。幕容垂看了看他,语气放缓,又道 “只有金银往来的结盟,恐怕不牢固呀?”“殿下的意思是?”“自古结盟,最好的办法是两国永结秦晋之好,本王愿诚心求娶大楚公主。”“大楚公主还不知道呆在后宫哪位皇妃的肚子里,恐辜负殿下美意了”“公主没有,有卿也可”梅楠抬头,看到幕容垂明显揶揄的目光,知道谈话又进入了那个死胡同,心下烦闷,端起酒壶便给自己倒满,也不夹菜,一杯一杯地便喝起来,幕容垂也不再说话,陪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两人就这样痛快淋漓地把自己灌醉了。梅楠的亲兵想过来扶他回楼上,幕容垂抬手挥退他们,“本王正好也住楼上,顺便送你家大人回房,尔等退下吧”小兵拱手退下,立在一边,看着一个醉汉扶着另一醉汉歪歪斜斜地挪上了楼。幕容垂揣开门,扶着梅楠向榻上走去,轻轻地把他放在榻上,看到梅楠脸色微红,薄薄的嘴唇微微张着,透着一股甜蜜的诱惑。 第13章 吕少英是大楚朝最奇葩的官员之一,他是唯一一个历经两朝却能得到更加重用的大臣,对太后朝的官员,除了几个确实不像样地得到了降级,大部分也是在原地踏步,并没有像陶疏桐梅楠崔衡等受宠,而吕少英不仅位居首辅,还得到了皇帝无比的信赖,有人说他圆滑,有人说他善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地了解陛下,他做了太傅四年,对这个无比纯净温柔的少年,他毫无保留地教授他帝王心术,他知道,即便是最残酷的帝王驾驭之术,宋炔也只会用出八分,他永远不会对自己的臣子举起屠刀。虽然对心中在意的人没有底线的维护,但他只有十九岁,谁还不是一年一年变得成熟的,自己的十九岁时不也是沉溺于少年情爱的迷茫之人?吕少英回府时,看到自己的管家精神萎靡,对吩咐的事情恍恍忽忽地,觉得奇怪,夫人在一边看着管家的背影说“真是人在花前死,做鬼也风流”没想到管家不惑之年竟还有如此艳遇,路遇孤女,一见钟情呀”。吕少英听完,盯着管家的背影略有所思。“嗯,有意思,以后你们官眷圈里有奇怪的事情常跟我说说”夫人意外地看着他,心想“平时不是最嫌我叨叨吗?宋炔最近来小院很勤,他觉得宫中很压抑,看到小公主即心疼又伤心,看到皇后的大度又觉得对不起她,他总觉得皇后是个矛盾的女子,在有些事上大度地连自己都吃惊,比如对王修容的孩子,比如往自己宫里大方地选进美人,但在对某些事上又刻薄地要命,对下人教条寡恩,手段太过残忍。最终他得出结论,她不在意他,只在乎皇后之位。陶疏桐望着面前的年轻人,看着他日益消瘦迷茫的面庞,心里一阵阵地心疼,他不知道应该怎样安慰他,那个如花般的女子,在他心里应是无可替代的存在吧。他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给他煮茶,给他煮粥,用他那手漂亮的小隶给他写一首又一首排解心情的诗。宋炔每次都把写诗的纸带回去,放在书房睡榻的枕旁,睡前一遍一遍地读,心情慢慢地放松,直到沉沉睡去。在崔衡接到第二枚金元宝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份名单,上面写着几位王爷宠姬的名字。崔衡按兵不动,悄悄安排“鸽哨”的人盯死了。等秋风起的时候,陶疏桐向皇上请旨,去巡查边关,他要亲自检查军队的改革情况。在上京城外的十里长亭,陶疏桐殷殷叮嘱着黄怡要细细侍候陛下的膳食,看着宋炔伤感的脸,临走前回头看了又看,直到那人再次变成一个小黑点,再也看不到,他突然打马狂奔起来,一骑绝尘,滚滚远去。兵士们从没见过一直平平稳稳地陶大人怎么会突发少年狂,连忙急急跟上,追了大半日,才看到陶疏桐骑马站在一条河中间,盯着河水,一动不动,忽然一个鹞子翻身,直直地扑到河里,溅起一朵巨大的水花,然后又直直地站了起来,用水抹了把脸,脸色潮红,满脸懊恼,兵士们面面相觑,恍然觉得今天的陶大人好像一个在爱情上失意的人呢。陶疏桐看了眼张着嘴的兵士,沉了沉脸,挺了挺腰,又恢复了那个平平稳稳,整整齐齐的陶大人的样子。梅关城内,一场武试正在火热地进行中,在骑马、射箭、障碍、工事、兵法五关考核过后,最后的三个胜利者站到了台上,看神情气质,应是两个寒门弟子,一个官家子弟。士兵们也分成两派,寒家的子弟看不惯官家子弟的目中无人,官家子弟也瞧不上寒门子弟的言语粗鄙。整个兵营竟弄地像两只斗鸡似的,相看两厌。陶疏桐到的时候,看到两群人正在打斗着,亲兵大声喊道“兵部尚书陶大人到”。陶疏桐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将军呢?”一位中年将领急步跑来,跪倒在地“偏将军张兴见过陶大人”“张将军请起,给本官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兵士间打闹嬉戏,大人不必动怒”“是打闹吗?是嬉戏吗?我大楚的军队只有一个,将士平等,不分贵贱,一体合心,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同在一军,本是过命的兄弟,背对背,拳头只向外对准敌人,永远不要对准自己。力量,合则聚成攻天之势,散则犹如流沙片刻消失。诸位来到军营,可能为了光宗耀祖,可能为荣华富贵,但人不分贵贱,地不分南北,在破敌立功面前,在家国天下面前,大楚军队,人人平等。”众人连忙跪倒,高呼“大楚万岁,陛下万岁。”张兴面露愧色,重新跪倒“末将军纪不严,请大人责罚,但请留守边关,戴罪立功”。“起来吧,进帐回话”。第13章 单相思还是双相思灯下,陶疏桐把沿途所见军队中需改进的地方细细地写成奏折,封好,又拿出一张纸片,写了几行字,连同奏折一起,传给皇帝。十天后,宋炔拿到奏折打开的时候,掉出一张纸片,上面用漂亮的小隶写了一首诗飞马渡关山,万里只等闲鹰冲白云去自在天地间。宋炔读完,觉得字里行间洒脱无比,又隐隐有戏戒之意,虽远隔千里,却心意相通,竟有种能有如此良臣与自己惺惺相惜,死而无憾的感觉。陶疏桐挨个视察了边关军队,对发现的问题原地纠正,干净利落,接见了全部的偏将军以上的将领,根据城防要求和将领特点,重新进行了调动布署。快入冬的时候,他来到了东南边关。大楚的东南沿海,渔业船业发展已非常成熟,百姓富足,是大楚主要的税收来源。陶疏桐到的时候,东南边关总领军杜飞正为一件事头疼欲裂。最近一年来沿海村镇常遭到倭人抢掠,那些倭人非常难搞,每次来的人数不多,但凶猛异常,速度极快,杀人抢劫,不到一个时辰,待大楚军队赶过去,他们已飞速乘船离去。杜飞也曾组织船只去海上剿匪,但茫茫大海,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却半个倭人没见着。陶疏桐听完杜飞的汇报,不言不语沉思了一会,又站起来向海边走去,杜飞等人连忙跟上。陶疏桐顺着海边走了七八个村镇,见村与村之间距离有二三里路,与边军驻地更是遥远,他边走边看,二个时辰后回到军营,开口向杜飞道“杜将军,此事不难,趁入冬渔民无法出海,你即可办理以下几事”:一,令沿海村居渔民全部内撤十里,全面实行海禁,任何人不得出海,内迁渔民分给土地,安置妥当。二,令部分兵士扮成渔民,入住空的渔村。三,沿海每村每镇设烽火台,遇到敌情第一时间点燃烽火,驻地边军看烽火燃起,立即出兵,不得延务。四,派出侦察小船,跟踪倭人,找出倭人大本营,一举歼灭。杜飞听后,面色一振,难稍即又露出难色,低声道 “只是渔民内迁一事有点麻烦,渔民世居海边,撤离故土,恐怕生乱。”陶疏桐道“离乡三年,还一世安宁。”看杜飞苦着张脸,便又说道“听朝廷令,做地方民事,不正是尔等职务所在吗,遇难则强,才是大宋官员为官之道 ,切不可避之,辜负陛下万民重托。”听着这云淡风轻的语气里隐隐透着威严,杜飞心下不禁一震,忙跪下,连连称是。陶疏桐又逗留了五天,见杜飞及地方知府县令依令而行,有条不紊地推行禁海令,心下宽慰,眼看隆冬将至,兵部年底考核也要提上日程,便告辞众人,向上京赶去。在回上京的路上,陶疏桐转道去了那个江南小城,余杭,他的母亲住在这里。安顿好属下,他自己打马来到了记忆中的街道,走到有一棵大柳树的门口,陶疏桐走了进去。院里一大约五十岁的妇人坐着一个小木凳,正在给一个躺在长椅上的老头梳头,那老头正是陶疏桐的继父,最近两年因酗酒中风瘫在床上。陶疏桐急急上前跪倒在地“母亲,孩儿不孝,来接您老回上京享福了。”老太太抬起头,面容慈祥,仔细端详陶疏桐片刻,缓缓开口道 “我儿出息了,但你父亲身体不好,受不了北方的干燥天气,人老难离故土,不能随儿前去了”。。“不能在母亲身边尽孝,孩儿心下难安。”陶疏桐眼眶发红“我儿独自一人在上京,无亲友可傍,无贵门可依,今蒙陛下恩宠,定要忠心报国呀。”劝了半天,见母亲意已坚决,陶疏桐起身,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里面是这一年多来攒下的俸银,双手递给母亲,说道“以后儿会每月寄回银子,母亲舒心生活才好。” 第15章 宋炔静静地坐在陶疏桐的对面,一杯又一杯地喝着梨花白,心里突然想到若是对面人的单相思变成了双相思,此时坐在自己位置上与陶疏桐夜下对酌的,怕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了吧,心下顿时觉得空荡荡地难受,脸上便有了点忧郁的神色。陶疏桐举杯劝道 “陛下,斯人已逝,稚子幼小,皇后贤明,还需珍惜眼前人呀”。宋炔猛地抬头看向他,语气闷闷地说“章英安皇后已登仙乐,福泽深厚,我,我心中另有他事。”陶疏桐有点愕然,“陛下为何事所扰,臣可替陛下分忧吗?”“陶爱卿已二十有二,可曾考虑成家?”“不曾”陶疏桐垂目答道。“可曾有意中人?”“有”“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呀!”“不敢”“陶爱卿一表人才,满腹经伦,天下任何女子,都配你不起,有何不敢?”“明月在天,仰慕足矣。”宋炔暗暗叹气,陶疏桐这单相思,思得还挺严重的,看陶疏桐头深深地低着,怕他不好意思,便茬开话题,当听到陶疏桐母亲的事时,忙吩咐黄怡,明日传消息给嫁到浙江的平怡公主,让他的二皇姐帮着在余姚购一处宅子,并安排好丫头仆人伺候好老夫人。陶疏桐起身跪下,连呼不敢,宋炔也不理会,坚持把宅子赐下。陶疏桐只得谢恩。此后,宋炔就真的只是静静地陪着陶疏桐把那单相思变成双相思或者他自己更希望的变成不相思,时时留意着陶疏桐身上有没有多出来女子送的香包什么的,但陶疏桐永远整整齐齐,利利落落的,一身衣服干干净净,并无长物。并且年关将近,兵部各军考核临近,陶疏桐日日在兵部忙地两头只见月亮,丝毫不见为感情所困的样子,宋炔的心又慢慢地轻松下来。每年的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时候,皇帝都会对三司三院和六部重臣及一等王候赏赐年货,犒赏一年来各重臣对大楚皇朝的贡献。这些赏赐一般都是礼部负责去送到各位大人府上,并宣读皇帝的褒奖圣旨,这对臣子们来说是至高的荣耀,是一份在家族面前,在同僚面前,在下属面前抬头挺胸的资本。但还有一个人,一直享受着最最特别的荣耀,每年赏赐的年货都是皇帝陛下亲自送来,这个人就是御史中丞卫仲远。卫仲远也是大楚最奇葩的官员之一,他少年中举,才名远播,但却为母亲守孝十年,直至三十二岁才出仕,官至御史中丞后也还是住在菜市场旁边的小小的简陋的民居里,每天坐着牛车上下朝,在宝马雕车名马云集的上京,那绝对是鸡立鹤群,扎眼得很。他每天腰里别着个大烟袋,驾着牛车从闹市嘚嘚驶过,跟小商小贩打着招呼,买下几把老头老太太卖不掉的青菜,回家交给老妻,粗茶淡饭过得有滋有味。他无欲则刚,铁面无私,入御史台后上的第一谏就把皇帝贬得淋漓尽致,针针见血,入木三分,年轻的皇帝虚心纳谏,不但没生气,还重赏了他,称他为大楚的清明之剑,从此,这把大楚的清明之剑见人杀人,见佛杀佛,上至王爷公候,下至四五品的官员微史,只要犯下失职或不法之处,第二天准会看到卫仲远的弹劾奏折,各公各候无不战战兢兢,改错受罚,试想,连皇帝都虚心受谏,自己算哪棵葱呀,如此下来,大楚的官场之风竟比以前大大的清明起来。宋炔走在去卫家的路上,不禁想起了一件往事,人人都道卫大人铁面无私,教条古板,但只有他懂得,卫大人其实洒脱不羁,公正严明却有侠义之风,这种人物放在江湖上大概就是那种武林盟主一样的存在。自己刚登基时,情窦初开时遇到王晖,难免在房事上不大节制,在第二次迈着虚浮的脚步迟了一刻钟到早朝上时,他受到了重臣们含蓄地进谏,初尝情滋味的少年哪听得进那些不痛不痒的话,下朝时卫仲远独自留下来,气定神闲地上下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名话“陛下年少,下面那东西若用的多了,长大后会不举的。”宋炔看着他那无比认真诚实的眼,浑身吓出一身冷汗,惊得好几天没敢碰一下王美人。想到此处,宋炔不禁一笑“这个坏老头。”卫家的大门从来不上锁,就这么敞着,宋炔一步踏进来,边走边喊“卫爱卿,你爱吃的腌腊肉朕今年给你多带了二十斤呢,还不快出来接驾”。卫仲远跟老妻笑呵呵地走出来,刚要跪下,被宋炔一把扶住,“别多礼了,快把东西拿下来,我还等着吃卫夫人蒸的腊肉酸菜大包子呢”卫夫人慈祥地说,“知道陛下快到了,包子早在锅里蒸上了呢,快快上屋,老身这就去拾包子去。”看着吃过包子心满意足走远的年轻的皇帝,卫夫人说”皇帝陛下可真是个亲民的好皇帝呀。”“嗯,作为皇帝,这是个千年难得的实诚的聪明人呢”卫仲远吸了口烟,说道 。上京的街道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年味在冷冷的空气中越来越浓,苏幕白手里左手提着两条鱼,右手提着一小陶罐酒,来到他的上司家里送年货来。苏幕白是父母老年得子,在长到八岁的时候,父母便相继去世,是叔父苏英把他一手带大,苏英性格洒脱,因职务变动经年在各地奔波,苏幕白便跟着叔父辗转各地,苏英对苏幕白完全放养,兴致来了还拉着侄子喝两杯,所以苏幕白便养成了纵酒高歌,洒脱不羁的个性。苏幕白一步跨进来的时候,卫仲远正眯着眼睛陶醉地在院子里吸着他那个大烟袋,“大人,吸烟伤心肺,您该戒烟了。””小子,先把你的酗酒戒了再来劝吧”苏幕白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举起手里的东西:“这可是我叔父好不容易得来送给我的两条松江鲈鱼,我没舍得吃,巴巴地就给您老人家送来了。”“来,把鱼炖上,把酒温上,咱们喝一杯”,卫夫人笑眯眯地过来,拿着鲈鱼进了厨房。卫仲远虽严厉但不教条,对手下的年轻人,只要做好本份事,于公于国无害,其他的一贯对他们纵容得很,纵情山水,醉酒高歌,只是个人爱好,就像自己好烟一样,稀松平常的很。他对苏幕白很是欣赏,眼界开阔,胆大心细,潇洒不羁,不畏权贵,是自己年轻时想做却达不到的样子。两人推杯换盏,喝了大半日,至日落西山,苏幕白才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告辞,卫仲远起身回屋拿出十十斤腊肉,塞到苏幕白手里“这个,带给你叔父。”苏幕白也不推辞,提了腊肉便出了门。正在街上摇摇晃晃着向前挪动时,一匹快马从身边急驰掠过,他被闪地身形一歪,手中的腊肉便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他抬起头,大声喊道“是谁如此大胆,当街纵马?”马上红衣女子回眸瞅了他一眼,啐了一口,回道“醉鬼”,抬手扬鞭,绝尘而去。苏幕白边弯腰费劲地拾起那一大块腊肉,一边嘟囔道“让我查出你是谁,非参你一本不可”。回到家里,看到大厅里推放着一小堆未曾拆开的礼品,便向叔父问道 “咦,这是谁家送来的?”“你姐夫昨天刚刚调任到上京,这是你阿姐遣人送来的。”阿姐比苏幕白大了十八岁,父母离世时,阿姐已经出嫁了,嫁的是淮阴张府的嫡长子张鹏,为继室。叔侄俩忙又合计着怎么回礼。第二天苏幕白去拜见姐姐姐夫时,在路过花厅的时候,恍然看见一个红影子一闪而过。除夕夜,皇帝皇后在太和殿设家晏,与皇子皇女及各亲王一起守岁。子时快到的时候,黄怡上前请旨道 ”陛下,要赐给各府的菜已经妥当,是否现在开始赐菜?”皇帝点了点头。黄怡朝外殿招了招手,等候在殿外的御膳房总管便弯腰走了进来,高唱菜名,每唱一个,皇帝便指定此菜赏赐给哪位大人,由四位大内侍卫护送着送去各大人府上,各位大人每到此时皆翘首以盼,与赏赐的年货不同,赐菜的轻重直接反应了臣子在皇帝那里的受宠程度。“第一道 :五彩驼峰”“赐宰相吕少英”,百官之首,当食驼峰,恰如其分。“第二道:金蟾玉鲍”“赐太师谢铭”“第三道:香炙鹿脯”“赐御史中丞卫仲远。”“第四道:沙舟踏翠”“赐工部崔衡” 第17章 第16章 暗流汹涌当皇朝在巨大的水灾面前刚喘过一口气来的时候,另一件人祸又摆在了宋炔面前。事情还得从卫仲远下朝回家的路上说起,在穿过集市的时候,卫仲远的牛车被一对衣衫褴褛的母子拦了下来,年迈的母亲只来的及将一封血书交给卫仲远,便昏死过去,卫仲远忙下车和那个儿子一起,把老妪扶上牛车,拉回了家中,请大夫来诊治,却是饿的。卫仲远叹了口气,拿着血书,便来到了皇帝的南书房。神情严肃的皇帝拿着血书,面色铁青,泣然道“我大楚百姓生活竟至于此吗?”卫仲远黯然不语,良久,从怀中掏出一个黄绿的饼子,递给皇帝,“陛下请用”,宋炔咬了一口,苦涩难咽。卫仲远在一边道“陛下连一口也咽不下去的饼子,是由谷糠和野草混制而成,西南的农民以此为主食呢。”宋炔皱眉道“何至于此?”卫仲远跪下,正色道“陛下,自我大楚立国以来,对马放南山的功臣封赏千里沃野,对各个成年的王爷以一城之地封赏,并不限制他们购买土地,是以公候之地越滚越大,平民百姓在赋税过重的情况下,不得已出售土地,立身之地越来越小,近几年在朝各官员也纷纷效仿,大肆收购土地,更出现了大量强买的情况,血书之人便是被强买土地的苦主。陛下,再如此纵容下去,流民无土地可依,无技艺傍身,一无所有时会聚众生乱的。”宋炔沉声道“卫爱卿所讲,朕明白,只是先帝在时曾有过一次土地改革,遭遇了不可想象的阻力,无功而返,更使事态越加严重啊”。“陛下,平静的河流下暗涛汹涌,而现在行驶在河上的,是陛下驾驶的船,暗涛掀起的巨浪,吞没的是将是陛下的,先帝的船,已经过去了”。卫仲远目光炯炯,直视皇帝。“让朕考虑一下。”但暗涛很快浮出了水面,三天后,兵部便接到了西南流民起义的折子,陶疏桐立即调骠骑将军卫方,率禁军十万,前去剿匪。流民占山为王,凭的全是满身的怨气和蛮气,在有长期对外敌实战经验的卫方面前,不堪一击。在火炮的轰击和温和的招安中,这场由流民发起的战争不到一个月便结束了。但此事却在宋炔心中掀起了涛天巨浪,他不想自己驾驶的大船被暗涛掀翻,他要平稳地驾驶着大楚这艘大船平稳地走过大河,直至看不到头的远方。看完军报,宋炔平静地吩咐道:“传兵部尚书陶疏桐南书房见驾”。陶疏桐到的时候,发现半个月来宋炔瘦了很多,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正在沉思着什么。陶疏桐突然不忍心去打扰,就跪在那里静静地等着。当宋炔回过神来时,急步走过来,一把拉起,把他按到椅子上坐下,高声吩咐黄怡看茶。宋炔抿了一口茶,看向陶疏桐,开口道:“陶卿初次殿对应答时,朕记得有对土地兼并现象的看法和建议,可详细跟朕说说。”“陛下,建议和方法臣在心里已梳理百遍,这是写下的大致方案,呈请陛下”宋炔接过来,细细读过,抬头看向陶疏桐“依卿所奏,朝野将会地动山摇。”“再地动山摇,只要陛下岿然不动,大楚将浴火重生”“卿可与朕同在?”“臣生死追随陛下。”南书房内,三部六院的重臣们正面色沉重地坐着,桌上的茶一动未动,气氛沉闷。宋炔抬头,眼风瞟了一圈,沉声开口道:“各位爱卿,西南流民作乱,朕日夜难安,虽已平定,但各处流民渐多,国将危亦,不知各位有何良策?”卫仲远站起,慨声道:“陛下,流民作乱,虽为大罪,但事过之后当思及源头,若百姓皆有地可依,地之所出能在缴完赋税时还能养活全家,谁人愿作流民,谁愿提着脑袋作乱。痛定思痛,我大楚应立即阻止土地兼并现象日益严重的情况,轻徭薄赋,才是当下急需解决之道。”谢铭站起,淡然道:“卫中丞说得容易,轻徭薄赋,当下的税赋尚且入不敷出,再减,让边关将士喝西北风还是让陛下撑不起皇家的面子?难道让我大楚所有官员都像卫大人一样乘牛车,居闹市吗?我泱泱大楚不要体面了,要让番邦笑我野蛮寒酸吗?”韩栋冷笑着看了卫方远一眼,说道“官民有别,公候有公候的活法,百姓有百姓的活法,不能因为你穷就理直气壮地造反,这是山野愚民缺乏教化所致,土地买卖,你情我愿,自太/祖以来已俞百年,公候所有土地,要么天子所赐,要么真金实银购买,何错之有?打秋风就是打秋风,别打着公平的幌子,虚伪!”卫仲远瞅了两位大人一眼,冷哼一声道:“好一个真金实银购买,大人可去西南西北看看,每亩地花了几个金几个银?公候实际拥有的土地有多少?实际缴纳税赋的土地又才有多少?”西南流民作乱才过去几天,强取豪夺引起民愤的西南公候动乱时抬脚就跑,待朝廷花银子费兵力替他们擦完屁股,还不是若无其是地躺在那千里沃野上偷着乐。自私自利就是自私自利,别打出天子的幌子,无耻!”宋炔眼光转向吕少英,眼中有希冀。吕少英拱手道 “陛下,一件袍子破了,最好的办法是找块新布补一补,而不是拿剪刀把其他地方也剪碎,毁了整件衣服。所谓流民,大多是好逸恶劳之辈,可罚作劳役,可充军,乱则剿之,顺则教之,自可解决。卫大人所言着实误国,不可取也。”宋炔眼光暗了暗,掩下眸中的失望。沉声说道 “各位爱卿直抒心意,朕会慎重考虑,今天先到这儿,我们改天再议。”待众人走后,宋炔看向留下的陶疏桐,叹了口气道:“爱卿看到了,我们要面对的,是千千万万个谢铭韩栋吕少英,他们都是利益拥有者,盘根错节,坚如磐石。再没有一个老杜合来做垫脚石了。”陶疏桐跪下,“臣愿做陛下的垫脚石,何止官位,臣之命,陛下都可借去。”宋炔扶起陶疏桐“搭上爱卿的命,朕的江山就是千秋万代,又有什么意思呢?快起来,让朕再想想其他办法。”徘徊在御花园的小径上,宋炔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孤家寡人的滋味,放眼整个大楚朝堂,文候将相,有谁能支持自己的改革决定,他考虑的是他宋家的江山,他们考虑的是他们家族的利益,即便如自己从小亲密无间的梅楠崔衡,他都不敢想知道他们的想法,毕竟他们背后是庞大的家族利益网。当然,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舍出陶疏桐,手握军权的他只要强行推进改革法令,公候们是不可能往刀口上撞的,待一切尘埃落定,能扑灭公候怒火的,只有陶疏桐,正如秦时的卫鞅,以身祭法,人去法留。但是,陶疏桐不是卫鞅,自己也不是秦惠文王,陶疏桐,那么利落那么无私地站在他身边,好像他来到上京,就专门为他而来,只有陶疏桐,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自己又怎可让他身犯险境,自己曾经说过,要做他永远的靠山。宋炔拧着眉,在走了十几圈后,三个人的名字浮现上了他的心头。宋炔打马来到了明王府,进府后与明王喝茶聊天半日,满足而去。第二天,又来了,和明王钓了半日的鱼,满足而去。第三天,又来了,和明王风雅了半日诗词,满足而去。第四天,又来了,和明王回忆了半日儿时趣事,满足而去。第五天,又来了,和明王一起听了半日的雨,满足而去。第六天,又来了,和明王一起发了半日的呆,满足而去。第七天,又来了,明王跪下,抬起那张几乎真要得神经病的脸,“陛下,从小你向皇叔讨东西,总是不张口说要,就那么盯着,盯着,直到皇叔双手捧着心甘情愿地奉上,说吧,又看上皇叔什么了,值得陛下盯着六天?”宋炔从袖中抽出条陈折子,递给明王。明王仔细看完,拱手向宋炔道 “陛下需要本王如何做?”“皇叔为诸王之首,朕要皇叔为朕做两件事,一在陶疏桐发布政令时首起响应,以身作则;二安抚诸王,居中协调。”“我的陛下,如此您可真是差点要了本王的老命了。” 第19章 一片沉静中,众臣正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反对,忽见明王上前一步,跪下,“陛下,陶相宣读条陈,实乃利国利民的良策,本王上受皇恩,思之常感恩涕零,恳请先清查本王土地,若有不符,心甘情愿交还官府,愿陛下诚全。”说完磕头不止。宋炔朗声道“明王大义,有我皇家风范,诸位叔伯,可有异议?”众王看着身为宗族族长的明王立场鲜明,忙低头,连声道不敢。崔衡也上前跪下“陛下,我清河崔氏,受陛下隆恩,思之有愧,今陛下锐意革新,臣唯陛下马首是瞻。”宋炔笑道 :“不守陈规,不计私利,先天下而后小家,清河崔氏乃天下士大夫典范。”诸王之首的明王和仕家大族的清河崔氏一表态, 杵立着的各位士大夫想好的一肚子的反对话再也说不出口,生怕一个不小心落下个自私自利的名声。看到皇帝已下定决心,而陶疏桐军政大权同时在手,持反对意见的吕少英已辞官避世,也都不敢造次,心中想着该怎么从长计议才好。各地反馈上来的情况并不容乐观,所谓差小庙大,各地的公候权贵不敢公开跟公差和兵士叫板,但推托敷衍,像传染一样,突然间齐齐病倒了一大片。各地清查进展几乎停滞。晚膳后,宋炔刚要跨马去小院,黄怡跑过来说:“陛下,陶大人还在公房忙呢”,当宋炔到中书省的时候,看到陶疏桐正在专注地看着一份奏折,黄怡叫了一声“陶大人”,这才抬头看到皇帝进来,忙站起来行礼。宋炔摆了摆手,拿过奏折一看,抬头看向陶疏桐,发现对方也正笑着看着他,他向陶疏桐调皮地眨了眨眼,开口道“这位宁远候,来的可真是时候。”关岳是第三代世袭的宁远候,地处西南,天高皇帝远,平日里无法无天惯了,大楚律法在此有如无物,强买土地甚至强取豪夺,找卫仲远告状的母子就是他的手笔,先皇的时候清查土地,官差还不是让自己打跑了,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所以,当公差士兵再次来的时候,他便不客气地指挥家丁拿着大棍子迎了上来。家丁虽然赔上几个,但能打死了一个士兵,这很是让他扬眉吐气。十天后,正在青楼听曲买唱的关岳便被西南大军绑了送往京城。大理寺在皇帝亲自督促下效率奇高地审结了此案,“宁远候关岳袭击执法兵士,阻挠新法,按判乱罪处理,本应处斩,陛下特恩赦,剥夺爵位,抄没家产,流放一千里。若还有敷衍新法者,从重从严处置。”比起财富,还是脑袋重要,关岳这只鸡暂时骇住了一群猴。清查丈量工作开始缓慢向前推进。陶疏桐早出晚归,每天都有大量繁重的事务在等着他,宋炔拔了两个自己信任的两个小内侍,来到小院照料陶疏桐起居,两个小内侍很机灵,把小院收拾地妥妥贴贴的。黄怡知道宋炔心下挂念,便命小内侍把陶疏桐的吃饭起居情况事无巨细地汇报给自己,自己再简单地自然地透露给皇帝。当小院的梧桐树叶随着秋风打着旋飘落下来的时候,大楚这场声势浩大的土地清查测量工事接近了尾声,数万名大小官员投入其中,数百万的军队为之保驾护航,从一开始的踯躅前行到后期的行云流水,大楚往日散漫疏懒的官场风气在这场全国性的统一行动中竟也意外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不过出乎陶疏桐意外的是,清查出来的未缴税土地,公侯几乎无人补税,而是统一卖还给了官府。陶疏桐命属下找出各州府呈上的原始简报,翻看完后便了解了事情的怪异之处,公候们平日里风流潇洒好似不食人间烟火 ,但一牵扯到自身利益,便马上成了沐衣而冠的猴,精明得很。这些帐外的暗地都已经置办了几十年,如果据实补税的话不够本,少报年限的话又怕被治罪,两下一合计,便把最末等的地拿出来按市价卖给官府了。如此下来,官府手中土地激增,无地的农户能拿出银子买地的少之又少,这便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压在官府手里的土地今年冬天必须处理出去,不然明年春耕之时便会出现大片良田荒芜的现象,处理不好,这对变法成功与否会是致命的打击。月亮已高高升起,温和的清辉笼罩着万物,陶疏桐毫无睡意,便起身披衣拖鞋,出了门。梧桐树已经很高了,光凸凸的枝条齐齐地向天空伸展着,好像在竭尽全力地想拥抱它头上的月亮。而头上的月亮悠闲地散发着清冷的光,滑向离它越来越远的东方。“唉,它永远也不会够着月亮的,这棵傻树!”陶疏桐就这样站在树下,思索着,直到远处隐约传来雄鸡的啼叫,这才回屋提笔写了一道奏折,天亮后便来到南书房,求见皇帝。给陶疏桐赐座后,宋炔仔细地看了看他,发现本来就瘦的他看起来更瘦了,眼窝深陷,眼里隐隐生出淡淡的红血丝,感觉心下心疼地厉害,抬头吩咐黄怡道“给陶爱卿传一道血燕来”。黄怡利落地转身而去,不一会便亲手端着一小盅过来,恭敬地双手捧给陶疏桐,陶疏桐欠身谢过,便端起来小口小口地吃掉了。当他吃完的时候,想掏出手帕擦擦嘴巴,却发现忘了带了,宋炔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月白色的帕子,抬起手,轻轻地在陶疏桐嘴角处拭了拭,像轻柔的羽毛温柔地滑过心房,陶疏桐抬眼看了看,发现皇帝嘴角好像带着点宠溺的笑,陶疏桐以为花了眼,定了定神再看过去时,却见宋炔神色平常,温和淡定。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看错了,唉,大概是昨晚没睡好吧。他掏出袖中的折子,呈给皇帝,皇帝看后,轻声道 “此次土地清查规模浩大,牵扯平民千万,公候数千,出现的问题会数不胜数,爱卿稳妥之人,可依势酌情处理,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保证大方向得到执行,权贵的小小心机,可不必理会。”陶疏桐点头称是,便行礼告退而去。虽然回购土地多耗费了不少银子,但公侯们在精打细算的心机中得了便宜,也稍稍弥补了被割掉一大块肥肉的心疼。陶疏桐晓令各州府,将官府所回购土地中未卖出的部分,租给无地佃户,租金不得高于法令规定,并在来年收成时再上交,佃户若有了购置金,可优先购买所租土地。此令一出,寒风凛冽的土地上,又是一片热气腾腾,丈量,造册,直到年关,一切才尘埃落定。第18章 微服出访庆历四年的春节,便在这一片繁忙中如约而至。不同的是,过完除夕,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在上京官员沉浸在假日休沐悠闲热闹的气氛中时,一辆马车悄然驶出了上京,向着西南方向而去。宋炔和陶疏桐坐在马车上,黄怡和众侍卫们都乔装改扮成商人护卫的样子,他们要去情况最为复杂的西南,去民间私访,看看新政实施情况。宋炔一身天蓝色长衫,倚靠着马车里的背枕,英眉俊目,神态闲雅,活脱脱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陶疏桐一身崭新的淡青色长袍,眉目舒朗,看起来心情极为放松。两人在马车天南地北地聊着,无一点拘促,好像认识了好几辈子那样默契。马车外北风乍起,大片的雪花随风狂舞,天地间立刻变得灰蒙蒙一片。骤然下降的温度让马车内有点冷,宋炔扯过一块纯白色的由狐狸皮制成的长毯,抬手招呼陶疏桐挨着自己坐下,然后把长毯盖在了两人的腿上。宋炔抻过身子帮陶疏桐掖毯子角的时候,大腿紧紧地贴上陶疏桐的大腿外侧,一阵酥麻的电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大腿根一直向上,直至大脑,陶疏桐用尽全身的力气抑制住自己不受控制的呼吸,慌乱地闭上了眼。宋炔感觉到陶疏桐身体微微发抖,以为是冻的,忙又把身上的厚披风解下来,伸长胳膊帮陶疏酮披上,使劲往前包了包,两手在陶疏桐的下巴前系上带子,那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不经意间擦过陶疏桐的喉结,恍然感觉到那里动了动,好像听到一声压抑万分的呻/吟,他诧异地抬头看向陶疏桐,发现后者紧闭双眼,面容沉静,好似睡着了。宋炔无奈地笑了笑,“这么快就睡着了,刚才是做梦了吗?”,第一次离陶疏桐这么近,宋炔歪着头,认真地看向陶疏桐的脸,这其实是一张非常耐看的面孔,舒朗的额头,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优美的唇线,此时,平日里那双深沉不可见底的眼睛闭着,埋在柔软披风毛领的脸微微潮红,看起来竟有些脆弱的风流的意思。有什么在心底轻轻滑过,像风夹着雪花一样打个旋转瞬即逝,宋炔没抓住,一阵铺天盖地的疑问涌上心头,“他在梦里见到了谁,是他的那个意中人吗?”按下略微烦闷的心,宋炔第一次非常不君子地不想成人之美,要是单相思变成不相思该多好啊。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陶疏桐是自己的肱骨之臣,是一见便心生信任的知己,是作得了实用的国策写的了漂亮的小隶的自己万分仰慕的大才,他的生活里,应该不能只有自己,他终究要有自己的妻,自己的家,自己的子孙后代。但想到此,又觉得心头失落,喉间紧得很,便甩了甩头,也闭上了眼睛,不一会,便沉沉睡去。听到身旁绵长的呼吸,陶疏桐蓦地睁开了眼睛,解下披风,轻轻盖在了宋炔身上。天色已经渐渐地黑下来了,黄怡有点着急,看了看漫长的官道 ,一眼望去空空荡荡,当下果断下令让车队拐上了一条小道。果然,走了不到二里,便望见了一个小村落。黄怡打眼望了一下整个村子,便打马向村中间一个宽阔的院落走去,下马在门上叩了三下,不一会便见一个黑脸青年哗地一声拉开了门。黄怡忙拱手行礼道“在下云贵商人,此去上京采买物品,归来途中路遇风雪,打扰府上想借住一宿。”青年点了点头,同情地说“出门不易,快进来喝杯热茶”,又一边高声朝院内喊“父亲,有客来。”宋炔跳下马车,又回头伸出手,却看到陶疏桐也学着他的样子,也跳下了马车,便朝他笑了笑,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好像那轮明晃晃的月亮躲在梧桐树枝后,俏皮地露出一小轮月芽。一老者领着两个年轻汉子迎了出来,见客人衣着排场不俗,便笑着说:“寒舍简陋,怠慢贵客了。”宋炔打量了一圈,见老者家中房屋宽敞,屋内家俱虽不名贵,但也是桌椅几凳,样样俱全,便知这是一户中等人家了。忙笑道“老丈太客气了。”侧头示意黄怡,黄怡忙从腰间掏出一小袋银子,放到老者手中,说道“还请老丈帮忙备些吃食。”老者接过沉甸甸的钱袋,推辞了一番,见客人诚心诚意,又一身富贵,便接了,急忙吩咐儿媳给客人准备饭菜。功夫不大,热气腾腾的饭菜便被端上了桌,除了白菜萝卜等家常菜,中间竟还摆了一盆炒鸡,一壶冒着热气的当地白酒。宋炔忙邀请老者一起坐下,老者也不客气,看起来也是好酒之人,两杯酒下肚,言语间便轻松熟络起来。交谈中宋炔了解道 ,老者有三个儿子,原先家中也有百多亩地,但六年前江陵遇到大旱,地里颗粒无收,为了凑齐要交的税赋,不得已卖掉了祖上传下来的四十亩地,这几年全家十几口人靠着剩下的五六十亩地,日子过得很是紧巴,直至前两月官府重新官卖土地,这才把全家辛苦攒下的银钱全部购置了四十亩地,想着明年开春把这百十亩地精耕细作一下,以后三个儿子也有点依靠。老者谈兴很大,大约是看两个年轻的贵人能这么谦虚认真地听自己说话,更是天南海北,无话不谈。说到这次的官卖土地,老者捋捋胡子,眯着眼睛高深地说道“唉,经是好经,可惜和尚不是好和尚啊。皇上他老人家是为了老百姓好,重置土地降低租金,但那些当官的可没这么好,就凭他们,手里压着卖地所得的千万两白银,不贪才怪。唉,可惜皇上他老人家远在京城,不知道这里边的道道。”陶疏桐朝老者笑道“俗话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老人家不必担心,皇上他老人家肯定会有办法让和尚好好念经的。”宋炔侧过头,朝陶疏桐眨眨眼,无声地说了三个字,陶疏桐看他口型应是“我老吗?”忙朝他万分真诚地摇了摇头。当小儿子进来说客人的住处都收拾妥当了,让客人早点休息吧,老者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招呼他们回屋休息。 第21章 陶疏桐忙按他的姿势又作了一遍,宋炔微微摇头,看似还是不很满意,看着陶疏桐道“这套拳法要轻快利落坚定果断,手握拳作摘月时,心中要有势在必得之势,梅远有点畏惧不前之感。”说完走上前来,一手扶住陶疏桐的腰,一手握住陶疏桐的手臂,全身力量集中手臂,斜斜向上用力伸去,他的手离开手臂,覆住陶疏桐的手,坚定地握下去,一股激荡的力量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陶疏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伸出了力大无比的手,坚定地勇敢地握住了天空中那个高远的月亮,稳稳地攒在手心里。他很激动,猛地回过头,想看看宋炔,却正好碰到宋炔也低下头来看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两人的嘴角碰在了一起,好像有一个九天惊雷在两人的嘴角炸开,同时被炸地全身酥麻的两人在反映过来时,一个更酥麻地立在原地,一个急急地跳了开去。“啊,哈,哈哈,哈哈哈,梅远,我再打一遍你看看,哈哈”想打破尴尬却更尴尬地宋炔便又打了一遍拳法,立在不远处的黄怡看着宋炔打得那明显快了两个节奏的拳法,觉得皇帝陛下怎么像在心上人面前手忙脚乱的傻小子,想到这里,黄怡又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冒出这么荒谬的想法,后悔地伸出手来,在脸上啪地拍了一巴掌。静悄悄中这响亮的一巴掌迅速吸引了正在微妙中的两人的目光,黄怡尬笑了一下,“陛下,天冷,脸麻了,拍一下,哈哈。”“那我们就回去吧”说完抬腿便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走到一半,回头看了眼陶疏桐,伸出手,看样子想拉陶疏桐的手一起走,迟疑了下又缩回去了。黄怡看了他一眼,心想“还从没见过皇帝陛下在哪个美人面前是这幅怂样子。”睁大眼,又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习惯性地伸出手,在脸上又啪地拍了一下。两人又同时回过头来,看向他,“哈哈,这边脸也麻了,也拍拍,哈哈。”黄怡搓着手,看起来确实很冷的样子。马车起动的时候,车帘打开,飞出一个东西,直直砸向了黄怡的脸,黄怡接过,一看,是一个白狐狸毛的围脖,笑了笑,他把它包在头上,远远看上去,还真像一个刚偷了人家小公鸡的老狐狸。马车内很静,陶疏桐捧着一本书,低着头,非常认真地看着,宋炔倚在靠背上,伸出手把脖子下面的一个扣子解开,偷瞄了一眼陶疏桐,看着低着的脖颈修长优美,喉头紧了紧,又伸手解开了一个扣子。马车晃了一下,手中的书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陶疏桐猛地坐直身子,好像从梦中被惊醒一样,看了一圈,发现地上掉了一本书,心道 ,“咦,难道是陛下掉的?”转头去看宋炔,见对方瞪着黑黑的眼珠,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陶疏桐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本书是自己掉到地上的,而自己,刚才在看书?他飞快地捡起书,想退回到刚才坐着的地方,咦?刚才坐哪里来着?这时忽然听到一声极为轻松愉悦的轻笑,“早就知道梅远博闻强记,竟不知道还能倒背如流啊!”陶疏桐一看,手中的书被自己端端正正的倒拿着,脸上有些发烫,没敢抬头。第20章 失约了拿出棋盘,宋炔笑着说“书看久了伤眼,来,咱们手谈一盘。”陶疏桐看向宋炔的时候,发现他脖子下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一小截漂亮的锁骨,看起来有种慵懒的性感。陶疏桐能不抬头就低着头,尽全力聚精会神于棋盘,但一局下来,还是败得惨不忍睹。宋炔心情更是大好,看着陶疏桐明显魂不守舍的样子,皇帝陛下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可以让陶疏桐失态的人,竟隐隐有打败他那个万般仰慕的心上人的快感。忙又拉着他下了几盘,待下到第六盘时,四平八稳的陶疏桐又回来,漂亮地反击,反败为胜,皇帝忙揉了揉额头,说“朕有点累了,明天再来。”陶疏桐收拾了棋盘,放好。坐回原位置准备继续看书。宋炔瞅了他一眼,有点软地开口道 :“朕有些饿了,老人家送的点心在旁边小抽屉里,你拿出来。”陶疏桐忙放下书,转身拿出一包点心,拆开,拿出一个,双手捧着递向宋炔,宋炔也不伸手,只是朝他俯下身来,张口咬上他手里的点心,皇帝陛下咬的口太大,竟把自己小半截手指都含在了嘴里,好像还被舔了一下。酥麻的电流从手指开始,气势汹汹地窜遍全身,最后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心房。宋炔边嚼着点心,边心情大好地偷瞄着脸色微红的陶疏桐。觉得口里的点心真的是从未吃过的人间美味。他抬起手,扶着陶疏桐捧着点心的双手,送到他的嘴角,说道“梅远也尝尝,这点心美味地很呢”。看到嘴角边的点心,陶疏桐抬头迅速看了宋炔一眼,看宋炔挂着开心的笑,好像一个得了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的公子,眼神纯净,目光坦然,陶疏桐忙在心底暗暗让自己放松,也装作很坦然的样子,张口就在宋炔咬过的缺口上咬了一小口,抬头的时候,嘴角边上还沾上一点细碎的点心渣子。宋炔看了,从兜里掏出一条月白色的手帕,轻轻地帮他把嘴角的渣子拭掉,大拇指的指腹无意间触到了那玉色的有着优美唇线的嘴,就那样静静在那儿停了一小会,时间好长,长得让自己呼吸将要停滞,又好像很短,短得让自己都没来得及细细感受那温暖的触感。擦完之后,宋炔没再继续吃那块点心,因为他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到底是他成心地调戏了陶疏桐,还是陶疏桐无意中勾引了自己了。在寒冷凛冽的北风中,在正月十五之前,他们返回了上京。回到上京的陶疏桐,便立刻忙地天昏地暗,此次微服私访发现了许多存在了很久的问题,也发现了许多隐藏不深的新问题。陶疏桐坐在中书省内的书案前,一天内站起来没两次。在写完最后一个条陈,陶疏桐揉着额头,慢慢地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大树上挂着几个大灯笼,恍然记起下午的时候好像有个人过来,送了一封信,好像提到灯什么的。他返回屋子,看到桌角上有一封信,他拿起来,迅速撕开,一行字猛地撞入陶疏桐的眼睛,“月行中天,花灯同游?”陶疏桐以二十四年来最快的奔跑速度,骑上马厩里那匹脾气最冲速度最快的黄骠马,扬鞭一路,飞速向前冲去,看着渐渐西去的月亮,他还在吗?待黄骠马气喘吁吁地在青柳大街上站定,看着稀稀疏疏的花灯,零零散散的行人,失望像冰冷的湖水,慢慢上升,陶疏桐感到一阵窒息,天啊,他忘了什么,去年,他们还一起约定今年要再一起游灯猜谜,下午的时候宋炔还让黄怡送了信,自己干了什么,竟然就这么华丽丽地忘掉了。想到宋炔,陶疏桐心里一阵心疼,他是怎样孤单一人在冷风中等着他,看着如织的游人散去,看着繁密的花灯凋谢。他生气了吗?他是天子呀,那么尊贵的一个人。对呀,他是天子,他不可能孤单一人在冷风中等着他,看着如织的游人散去,看着繁密的花灯凋谢,他有他的皇后,他的美人,他的其他臣子,他也许执着皇后的手猜了一路谜语,也许执着美人的手赏了一夜的璀璨烟花,也许搭着梅楠崔衡的肩膀吟诗作赋,他,凭什么要孤单地等着他?陶疏桐失魂落魄地在街上游荡,他的脚带着他来到了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年轻的天子面带焦灼,脚步匆匆地地人群中寻找着自己,在看到自己的一刹那,那样大步流星的走过来,那样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手,那样语带嗔怨地道“陶兄怎么不见一点着急?”但是现在,去年的一树花灯还在,自己没原地等在那里,那个人也没找过来。陶疏桐呆呆地看着那一树花灯上仅剩的最上面的一个灯笼,他突然很想流泪,他转过身,伸出胳膊抱住了那匹黄骠马的脖子,汹涌而出的眼泪打湿了黄马漂亮的鬃毛。过了很久很久,一个声音轻轻地传了过来“老人家,这个柴荣’二字的谜底应该是‘枯木逢春’”“小公子聪慧,这支祖传的狼毫笔,是你的了。”一支温暖的手抚摸上他的肩膀,轻轻地在他耳边说“梅远,这是朕为你赢的狼毫笔,看看,喜欢吗?”陶疏桐没抬头,只是闷声哽咽地问道“陛下怎么还会在这里?”“我知道你一定会找过来,我只需原地等待就好。”陶疏桐的眼泪又流了出来。他猛地转身,伸出胳膊,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宋炔。宋炔双臂一收,抱起陶疏桐放在马上,自己也上了那匹黄骠马,手一扬鞭,黄骠马飞蹄绝尘而去,刺骨的寒风吹来,宋炔扯过厚披风,把陶疏桐连头一起蒙在了自己怀里,不到片刻,便到了陶疏桐的小院。两人到了屋里,宋炔拉着陶疏桐走到书桌前,拿出那支狼毫笔,蘸了墨,递给陶疏桐,轻声地说“梅远,把去年写给我的那首小令,重新写一遍,好吗?”陶疏桐接过笔,用他那手漂亮的小隶,写下了那首漂亮的小令:天色渐晚风雪至 第23章 老妇人在一边打趣道“多俊的后生呀,喝什么酒,小心以后把媳妇喝跑了”,听到媳妇二字,苏幕白瞟了姑娘一眼,脸红了。姑娘瞅了他一眼,嗔怪道“瞧你嘴角上弄的,跟个小孩子一样。”,说着掏出一方手帕轻轻地替苏幕白擦了擦嘴角。苏幕白感到全身发烫,脸更红了,老妇人说,“瞧这书生脸红红的,这风寒可真厉害。”姑娘又噗嗤一声笑了,眼风柔柔地看着苏幕白。又替他把了把脉,说下午再来看他,便出去了,望着那道窈窕飘逸的身影,苏幕白觉得满屋子都是春天的味道。喝完药,又沉沉睡去,待再醒来时,发现外面雨已经停了。苏幕白披衣下床,朝村子里走去,当他得知每家所购佃土地的数目时,不禁目瞪口呆,每家每户实际拥有的土地数量整整比府衙造册上少了十亩,他急急地又询遍了前后的四个村子,每家或购或买,都不会超过十亩,都是五等地,那么帐上卖出佃出的此四个村里数量都是十亩以上,有的甚至百亩,那么多卖出的地,去了哪里?一老头指着山的那一边,羡慕地说“那里,千里沃野,都是三等以上好地,也不知是哪个贵人的?”苏幕白脑袋轰的一声,像要炸开一般,他急急地回到老妇人家里,留下了银两,谢过相救之恩,又把身上带的折扇交给老妇人,让他转交神医谷的姑娘,便飞身上马,急急离去。雨后的风冰冷刺骨,苏幕白却感受不到,血液直往脑袋里撞,全身被愤怒的烈火烧得濒临爆炸,他紧紧咬着牙关,在泥泞的山路上疾步如风,当来到官道时,飞身上马,风驰电掣向江陵而去,在凛冽的寒风中,在疯狂颠簸的马背上,他理清了所有的事情。公侯为逃避多年赋税,把手中的三等以下的土地卖给官府,转让价格都是按市价结算的,这一关,官府在核定地价的时候有没有替公侯藏猫腻,这还没有证据.土地到了官府手里,官员手里便掌握了两项至高无上的权力,一是核定土地等级,二是代皇朝公卖或佃出土地。整个江陵府,上至四品的范青,下至八品的主薄,哪个家里没有十几乃至上千亩地,他们是暗箱操作核定土地等级的受益者,利益交错,官官相护,家里有着一等的土地,却按帐册上核定的三等土地交税,但,这点小猫腻并不能让他们满足,借偏远的山村村民户籍,虚售土地。比如售了五等地三十五亩到一户上,实际这户也就得了那五亩真正的五等地,而那实际上三十亩三等地四等地便进了官员的手中,如此,即不违背朝廷严禁官员再置土地的严令,又以五等地的价格买到了三等地。这算盘,打得可是贼精。苏幕白粗略估算了一下,李家村四个村有一千二百户,虚报的整数土地便达到了八千亩。整个江陵府购入公候土地一万四千亩,也就是说,只有六千亩是按规定流转到了无地或少地的农民手里,而一多半从旧公侯手时流到了新权贵手里,此中皇朝更是流失了大量的税赋和垫付的转让土地的银子.而这些,统统被那穿着皇朝官袍吃着皇朝俸禄的硕鼠吃到肚子里。苏幕白突然勒住马,停在路上,他要冷静下来,这个案子太大,他要拿到证据,赶回上京。他突然想到一事,猛地拍了一下脑袋,骂道“蠢货”,便打马急急往回赶去。他要回去拿到村民们的购地佃地文书,这是唯一的最重要的证据。当他打马回到山下的时候,山上一个红点飞快地向自己走来,是那个姑娘,姑娘着急地看着他,手里拿着那把折扇,锐利的风吹乱了额前的黑发,漂亮的眼睛里写满焦虑,在漫天遍地的寒冷中,那团温暖的火扑到了自己面前.他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仿佛抱住了三月温暖的阳光。第22章 证据走在泥泞的山道上,听到苏幕白去而复返的原因,姑娘调皮地冲他一笑,调侃道“我还以为你扬马加鞭,顶风冒雨地赶来,是为了回来找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啊”,苏幕白抓过她的手,放到嘴边帮她哈着热气,又拉着放到了心口的位置,双眼深情地盯着她。姑娘娇嗔道“你这个大坏人,大酒鬼,再也不跟你说话了。”急惶惶地抽出自己的手。苏幕白第一次看到姑娘脸红的样子,不禁痴了。两人都没有说话,觉得过了很短短的时间,便到了山下的村子。姑娘看了看苏幕白,轻声地说“你从外地来,未着官服,未乘官驾,他们是不会放心把地契交给你的。我从小在附近神医谷长大,经常帮村民们行医,他们对我很是信任,你在这等着,我去帮你把东西拿来。”苏幕白有点不放心,但想想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即便自己亮出身份拿到地契,只怕会打草惊蛇。便嘱咐了姑娘要注意安全,便站在一棵大树下等着。小半天的功夫,姑娘背着一个包袱行色匆匆,骑了一匹黑马,飞奔而来,到大树下时也不停留,只朝苏幕白喊道“快走”,苏幕白翻身上马,随着黑马,急驰而去。到达江陵城的时候,苏幕白想回衙门取出假帐册,一起带回京,作为范青贪墨的铁证。姑娘神色冷静,按住他,来到一个小茶肆,喝茶听曲,直坐到天黑,才附在苏幕白的耳边,轻轻地说“你不会武功,在这里等我,你说的东西,我去帮你取来。”说罢便从包袱里取出一件黑色披风,快步走了出去。姑娘轻功很好,记着苏幕白路上跟他说的方位,不大一会便摸到了府衙帐房下。轻手轻脚地用匕首撬开门,闪了进去,屋内一片漆黑,架子上帐册堆积如山,正在发愁李家村的帐册在哪里时,忽听到墙角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她一个转身,伸手便抓出一人,是个年轻的书生,书生看到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手里的包袱吓得啪地掉到地上,哆嗦着说“女侠饶命,地上包袱是女侠所要之物,尽可拿去。”姑娘拿起包袱,拆开,打眼一看,便系在背上,飞掠而去。回到小茶肆,看到苏幕白早已等在马厩旁,看她来了,忙牵了两匹马,趁着浓浓夜色,飞马向上京驰去。苏幕白出去买酒后两天未回,范青殷勤地向一起来的上京官员询问,要不要出去找找,得到的是不以为然的哈哈大笑,“范大人太小心了,谁不知苏大人生性洒脱,好酒如命,可是大名鼎鼎的京城第一酒仙,这会啊,还不知在哪个酒窖里喝酒呢。”范青听了,压下了隐隐的不安但当第三天的时候,这种不安被迅速扩大,他相信他这么多年在官场练就的直觉,果然,一小史匆匆来禀,帐册被盗了,恰好是李家村的。范青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迅速出了门,打马来到了一个高门,直接从旁边的小角门进了去。“什么?你太大意了,什么时候的事?”屋内一个女人高声斥道。“应是昨夜。”范青低头,唯唯诺诺,只是称罪。“别惊动官兵,派府兵去追,务必拿回帐本。”“苏幕白怎么处理?”女人目光清冷,做了个杀脖子的动作。:去上京的官道上,一白一黑两匹马裹着呼啸的寒风,风驰电掣而来,马嘴角喷出大团大团的白色热气和流成线的涎液,都在提醒着马的主人,它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眼前出现了一条河,红衣姑娘翻身下马,牵着它来到河边喝点水,马的肚子剧烈地起伏,面对着河水竟歪过头去,前蹄一软跪了下去,悲哀地嘶鸣着,姑娘急忙跑到河边,用手捧起一捧水,来到马前递到马的嘴边,黑马伸出舌头舔了舔,慢慢地吮了进去,姑娘大喜,来来回回地捧水给黑马喝。“不能再这样拼命了,它需要休息,反正还有一天就到上京了。”苏幕白边饮白马边说道 。“好,你在这里给它们喝点水,我去那边村子里弄点草料,顺便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吃的。”“好,你注意安全。”苏幕白轻轻说道红衣姑娘点了点头,飞掠而去。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苏幕白抬起头来,看到十几骑黑衣人直直奔自己而来,待反应过来是冲着自己来的时,一个黑衣人已冲到面前,举起弯刀便朝着脑门砍过来,苏幕白转身就跑,却在转头时看到另一黑衣人从后面包抄过来,手中的刀径自向他的左胸处刺来,他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开了那凌厉的一刀,胳膊上传来一阵锐利的疼痛,此时另外几人也围了上来,看到眼前一片刀光闪烁,苏幕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有温热的液体滴到自己的脸上,耳边传来刀剑交鸣之声,苏幕白睁开眼睛,看到了那个红色影子挡在自己面前,与那十几个黑衣人正缠斗在一起。苏幕白摇摇晃晃站起来,双眼迷蒙地看着那个飘逸的红色身影在一片黑色之间上下翻飞,不到一刻,剩下三个黑衣人便带着重伤夺马逃命而去。姑娘也不追赶,快步来到苏幕白面前,一把扶住了他,苏幕白在昏迷之前,冲她歪嘴笑了笑,说“敢问女侠家在何方,小生要备厚礼去府上提亲,许卿一生,报答救命之恩。”苏幕白再次醒来时,发现已经躺在客栈的床上了,胳膊上的伤已被仔细地包扎过了,鼻间传来淡淡的草药香。门轻轻被推开,姑娘端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看到苏幕白睁着眼睛痴痴地瞧着她,便璨然一笑,把碗向前一递“别发呆了,快趁热把鸡汤喝了,这可是我花了全身上下所有的银子才买到的红头乌鸡,等到了上京,你可要赔我呢。”“以后我的所有俸禄,都是你的。”“轻浮,快喝汤”“我胳膊受伤了,抬不起来,没法喝”“不还有另一只吗?”“麻了,也抬不起来”“大坏蛋,醉鬼,登徒子。张开嘴巴”“我以后会照顾姑娘一辈子的。”“贫嘴,讨厌!”喝着姑娘用嘴轻轻吹温的鸡汤,苏幕白突然觉得,这胳膊的伤永远别好才好。江陵高门内,看到跪在地上的狼狈万分的三个黑衣人,女子满面含霜,其中一个黑衣人壮起胆子上前解释道“本来那小子都快成了我们的刀下之鬼了,却突然冒出个红衣女子,武功实在太高,我三兄弟能逃出一条命来跑回来给主子报信,已是万幸了。”“红衣女子?,去查,看看是何方神圣,坏我大事。”一辆青色帷幔的马车停在了大理寺衙门前,一身淡蓝色袍子的年轻公子背着一个包袱,神色严肃地走进了大理寺,两个带刀侍卫伸手拦住了他,年轻公子沉声低喝道:“御史台侍朗苏幕白有要事面见大理寺中承大人,快去通传。” 第25章 “为什么要管世人,我们相爱,管世人什么事?”,望着眼前这个人,张玲的泪水终于汹涌而下。在受到父亲责罚时,她没掉一滴眼泪,在游历时误入绝地时,她没掉一滴眼泪,但是,苏幕白,他是自己少女时唯一的温暖的那束光呀,是在一次又一次地相逢中心房打开,倾心相恋的人呀。她死死地盯着那张苍白绝望的脸,心疼地用颤抖的手指抚了上去,感受到那好像带着电流的手指。苏幕白别过头去,张玲的手指就这么呆呆地立在空气中,执着而孤独。“不管你是苏昧,还是苏幕白,只要你肯,我便愿!”“天下之大,无我们立身之地”“我们可以隐居神医谷,我们可以浪迹江湖,我们也可以远走他国。”“好”“你回家安排一下,三天后,在城外的折柳亭,我等你。”空气中好像被注入了新鲜的力量,苏幕白觉得停滞已久的呼吸终于又顺畅起来,他伸出手臂,深情地把眼前这个如烈火般炽热的女子拥到怀里,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三天后,不见不散。”冷冷的风锐利地一遍又一遍地从这对紧紧拥抱着的恋人身上刮过,好像在用那冰冷的无形的长手撕开那双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一样。苏幕白回到府里,在书房里撕了写,写了撕,直到子时才分别给叔父,给卫仲远分别留了一封信,在信中表达了自己愧对叔父的养育之恩,不能给苏家带来荣耀,是苏家的不肖子孙,而对自己的上司卫仲远,更多的是表达了不能再在一起共事的遗憾,请卫大人代自己向陛下请罪,辜负了陛下对自己的恩宠。写好信后,回房收拾了几件衣服打了个简单的包裹后,躺在床上却是睁大眼睛到了天亮。第二天一大早,草草吃过早饭的苏幕白刚想去御史台交待一下公务,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大理寺中丞刘文杰。眼眸明亮仪容整洁的刘大人瞟了眼苍白憔悴的苏幕白,清清冷冷地开口道“看苏大人一身疲累,满腹心事,本不应打扰,但事情紧迫,还请苏大人去本官马车上叙话。”说罢,抬手请了个势,苏幕白跟着他上了停在门口大柳树下的一辆马车。马车内非常整洁宽敞,两人坐下后,刘文杰也不客套,直入主题。“昨日本官已把苏大人的证据呈报给陛下,陛下震怒,要求立刻查办,中丞卫大人不在京中,御史台能有足够分量的,只有阁下,还请苏大人即可上折,弹劾江陵知府范青。依律,我大理寺便可据卿之弹劾,对此案展开调查。”“谢大人信任,下官即可赶往御史台。”说完便要下车“不要下车了,路过御史台,顺路地很。”说完,也不等苏幕白回话,便靠着马车,闭着眼睛,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一直到御史台,苏幕白临下车时也没睁开眼睛,苏幕白也不敢出声打扰,便悄悄地跳下马车。第24章 张尚这封弹劾奏折 ,是苏幕白写的最愤怒最不留情面的一次,从小受孔孟之道,忠君体国,做一方官员,护一方百姓,这是他最基本的认知,在亲眼见证了官场的丑恶后,他感到出离的愤怒,他把年轻勇敢的正直之心,写在这封长长的奏折里,刺出了大楚反贪墨的第一剑。这封奏折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宋炔面色严峻,严令大理寺中丞刘文杰,速速查办。就在刘文杰领命退下时,一个五十多岁的谏官走了出来,从袖中掏出一本奏折,双手捧着,跪倒在地,口中说道“臣,弹劾的是御史台侍郎苏幕白,苏幕白身为朝廷命官,受皇命监督百官,自己却罔顾礼义廉耻,与自己的外甥女有染,伤大楚皇朝礼邦风化,丢天下仕子脸面,如不严惩,天理不容。”宋炔面露不悦,沉声喝道“严爱卿不可造次,无端伤人名节。”“陛下,此刻张府内一片喧哗,上下无人不知,张家小姐亲口承认,要与苏幕白生死与共,约在明天折柳亭,一起瘦马天涯。陛下,何不问一问站在这里的苏大人?”宋炔向站着的苏幕白看过来,苏幕白也抬头看向了皇帝,看到宋炔那无比信任的目光,苏幕白喉头发紧,心里想好的话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宋炔看着苏幕白,看到他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心一点点地沉下去。谏官严正为人虽古板教条,但从不会无中生有,与苏幕白并无过节,应是纯粹是对事情的深恶痛绝。在大楚,你可以风流,但绝不可以下流,特别是这种超越礼法的不伦之恋,即便在自称风流多情仕大夫看来也绝对是孽障才干出的事。若拐带良家女子私奔的罪名被认定,不但前程会断送,甚至会被判流放荒蛮。宋炔很心痛,他记起第一次殿试时,苏幕白的犀利高远,让他跟随卫仲远,就是想锻造出大楚的第二把清明之剑,但现在,这把锋利的宝剑刚刚崭露出它的光芒,便被一跎烂泥糊了个结结实实,宋炔为苏幕白惋惜,心下正千思百转想为苏幕白开脱之际,一个身影站了出来,冷冷清清地开口道“严大人一把年纪可不要信口雌黄,苏大人自昨天赶回上京,便一直呆在我大理寺,请问他何时去跟那张小姐约定那私奔之事?”“今天一早便有人投匿名信于我门下,我所奏无任何虚言。”“噢?严大人亲自看见他们约会私奔了吗?若非亲眼所见,只凭不知哪阵风刮来的几个字就弹劾举报案件之人,让人不得不猜测大人居心不良,受人指使。”“即便私奔之事无人可见,但张家小姐在府里却是亲口说出喜欢苏幕白,要与他一生一世。”“苏大人年轻潇洒,芝兰玉树,何止张家小姐,全上京的女子,哪个不想与他一生一世?照你说来,无论哪家小姐到处喊一嗓子‘我要与苏幕白一生一世’,苏大人就得对她负责一生一世吗?”“你,你,你强词夺理。”严正气地青筋暴露。“我,我,我强的哪个词?夺的哪个理?”刘文杰笑得欠揍。“陛下,按楚律,我谏院可据风闻弹劾御史台官员,被弹劾的官员按规定应自辞职务,以证清白,浪无风不起,这件不伦□□极大影响了我大楚官员的形象,整个上京对此事的处理皆拭目以待,还请陛下对苏幕白严惩,罢官流放。”严正跪向宋炔。刘文杰也跪地,朗声道“苏大人嫉恶如仇,得罪人无数,才有今日遭受无端指责之祸,遵大楚律,苏大人不可再在御史台任职,但珠玉怎可因些许小事而被蒙尘,臣今负责江陵贪墨大案,人手奇缺,苏幕白作为事件的亲历者,对案件至关重要,臣请调苏幕白协调大理寺,为国家分忧。”“准刘爱卿所请,降苏幕白为大理寺主簿。”宋炔在心里终于舒出一品气。苏幕白还是站着一动不动,刘文杰偷偷地捏了一下他的胳膊,苏幕白呆呆地转头看他,当看到那双清冷严厉的眸子时,才如梦初醒,连忙跪下谢恩。待走出大殿,看到苏幕白失魂落魄的样子,刘文杰眯起了他的那双桃花眼“呵呵,这就开始下手反击了,速度够快的,看来这个范青也是个人物呀” 想到这里,背起手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路过苏幕白的时候,摞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苏大人可别忘了明天是来大理寺报到,而不是去城外折柳亭,别走错了地方。”苏幕白到家的时候,叔父已坐在正厅里等着他了。手里拿着他留的那封信。苏幕白看到叔父清瘦的脸庞,想到叔父这么多年来带着自己四处奔波,虽不是亲父子却胜似亲父子,刚刚安定下来,还没享几天清闲,自己便要舍日渐年迈的叔父而去,心下更是难过。苏英看着这个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他知道,苏幕白虽然看上去潇洒不羁,但内心却是柔肠百转,最重感情,他跪在那里,两肩微动,知他是在压抑着哭。忙走过来蹲在他面前,和声说道“造化弄人,阴差阳错,不是你们两个人的错,但世间哪有圆满事,此事到此为止,那个姑娘只能是你的外甥女,其他的,什么也不是。”苏幕白哽咽道“叔父是让我负了她吗?”“负了她一时,总比负了她一生要好,若你们明天真做出那私奔之事,她要同你一起遭受流刑之苦,难道你忍心她跟你受一辈子苦吗?她长于山野,不懂楚律,你从小饱读诗书,难道也跟着胡闹,不明事理吗?今天若不是皇上和刘大人维护于你,恐怕你不会这么齐头齐尾地跪在我面前,以后要自律自爱,忠心办差,才是报答赏识你的人的最好办法。至于张姑娘,她家里人会劝服她的”确实,张府的人正在各显神通地劝着张玲,但无论生母的口不择言地怒骂,大夫人含沙射影的讥笑,父亲那黑地像锅底的脸,她都视若不见,自己站在后院凉亭里,一套飞花剑法耍地行云流水,唬地下人们都远远站着,不敢近前。一个清脆脆的声音响起“姐姐,休息一会吧,我带来了你喜欢的荷叶茶。”,张玲停下,看到弟弟张尚端着 木托盘走了过来。这个弟弟,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包括自己,虽然他们出自不同的母亲,但无论大人们闹地如何上不了台面,但只有十二岁的张尚,却让张玲觉得这是张府里唯一的一个真男人。 第27章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传陶大人御花园听风阁喝茶”宋炔闷声吩咐道。听到黄怡的声音,陶疏桐从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前抬起头来,在听到黄怡带来的旨意后,脸上浮现出一个温柔轻松的笑,整个人好像从冬天走向了春天那样变得柔和起来。他简单交待了下属几句,便跟随黄怡来到了听风阁。听风阁是御花园内矗立在假山上的一个亭子,亭子周围开着大丛大丛的玉茗花,对面假山上的一束瀑布飞奔直下,被风切碎的点点水珠跳跃在玉白色的花蕊上,莹莹玉立,让人观之忘俗。拾阶而上的陶疏桐抬眼看向亭里,那道心头萦绕的身影就站在玉茗花旁,好像正神色温柔地与花脉脉对视,转头看到陶疏桐走上来,便伸手掐了一朵开得正艳的玉茗花,递给陶疏桐,“此花玉白无暇,开得热烈绚烂而又温婉平和,正如梅远,此花,当送卿。”看陶疏桐接过后一直拿在手里,便伸手捉过,小心地帮他别在左胸处的纽扣处。陶疏桐看他别花的动作娴熟,赏心悦目至极,心里不由想到宋炔与梅楠崔衡在一起时是何等地潇洒风流,不禁又有点局促,宋炔看他脸色微红,便笑着执起了他的手,拉着在石桌旁坐下,看他抬手就要去拿茶壶,陶疏桐忙伸手去抢,心想怎可劳烦陛下替自己倒茶呢,不料却慢了宋炔一步,手伸过去的时候,摸上的不是茶壶,而是皇帝陛下的手。陶疏桐像被磁铁吸住了那样,心里想着应该赶快撤回自己的手,但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那双手好像变得不是自己的,一动不动。宋炔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陶疏桐的手,笑着说“梅远不要客气,喝茶随意即可,不必在乎虚礼。”说完便抬起茶壶,替二人斟上。陶疏桐刚抿了一口,便听到宋炔问道“梅远,你对苏幕白一事,怎么看?”陶疏桐抬头,看到宋炔看着他,茶杯里的茶一动没动。“苏大人是性情中人,此次遭贬,着实可惜。”“苏幕白才华横溢,但□□是他的软肋。”“□□是每个人的软肋”“梅远,但朕不希望你有软肋。”“陛下放心,臣的软肋不会让任何人看见,臣把他藏在心底”“梅远就不能没有软肋吗,朕不希望卿出事”宋炔有点来气陶疏桐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看到那微微不快的脸,想起元宵节那晚的连连逼问,猜想是不是他发觉了自己的心思,现在来暗示自己此事如同苏幕白的不伦之恋那样不靠谱吗?只觉得心里犹如灌了万斤铅,沉重得不能呼吸。 宋炔看到陶疏桐脸色发白,心下又有些愧疚,想着感情怎可说没有就没有的,是自己要求过分了,便软下声音,看着陶疏桐说道“朕刚才急了,梅远不必为难,朕说过,要做卿永远的靠山,这话永远作数。”陶疏桐没抬头,而是在宋炔面前缓缓跪下,看向宋炔,坚定地道“陛下,臣永远不会让陛下为难,臣愿为陛下万死不辞。”望着那青松般挺拔的身影,宋炔叹了口气,伸手扶起陶疏桐“梅远,你我君臣相识相知,相辅相成,待新法成功,河清海晏,咱们还要一起携手游遍这大好山河,你心底有执念的意中人,朕不知道她是谁,但若她成为你的软肋,朕会保护你。”陶疏桐抬起头,眼色复杂地看着宋炔,喃喃道“臣何德何能,值得陛下如此!”宋炔看着他,眼神明亮“卿若不能,何人能?梅远,你感觉不到你在朕心里的重要吗?陶疏桐目光一滞,深深地看了宋炔一眼,“臣谢陛下,陛下在臣心里,永远是第一位,比臣自己还重要。”宋炔哈哈大笑,“梅远这话,可别让你的大月亮听到了,虽然,那个你有,呃,不过朕听了还是很高兴的。”凉亭外的黄怡听了,总觉得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的对话怪怪的,怎么有点像情人间的互相表白呢,一愣,扬起巴掌便朝脸上打去,“让你胡思乱想。”第26章 江陵大理寺少卿杜如令如影随形地跟踪了范青四天后,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看到了一身低调黑长衫的范青骑着一匹劣马出了门,他和一个属下悄悄跟上,范青走地不快,不时停下来四下看看,看他小心毅毅的样子,,属下小声说“看他这谨慎过度的样子,要去见的肯定是个大人物”杜如令两眼放光,白了他一眼“不然呢,你还以为他去会的是青楼的姑娘吗?”两人跟着走了大半刻,范青停下马,进了一个地方,杜如令抬头一看,“百花楼”。下属啧啧叹道“杜大人,您的预言还是那么准确”。杜如令气急败坏地打了他的头一下“小崽子,当我不知道你们背地里叫我铁嘴金乌吗?”属下小声嘀咕道“铁嘴金乌是咱们部里的兄弟对您的敬称,别的部直接管您叫乌鸦嘴。”话刚说完,头上又挨了一记乌鸦掌。“大人,进还是不进?” “废话,当然进”两人刚一进门,热情似火的老鸹便迎了上来,杜如令把小属下往前一推,对老鸨说“我这小兄弟可是个雏,你们好好伺候着,我上楼找我的相好去”老鸨看着杜如令面生的脸,正思考着哪位是他的相好,便见那俊美的小属下笑眯眯地向自己请安问好,不由地心花怒放,认真地调戏起小年轻来了。杜如令走上二楼,像只猫一样,脚轻轻地没半点声响,耳朵竖着捕捉着任何可疑的声音,待走到最里间的门口时,他停了下来,因为里边听不到任何靡靡之间,而是刻意压着的低语声。杜如令走到邻着房间门口,听声里面正到了紧要关头,他轻轻地推开门,迅速闪到靠近里边房间的墙壁,慢慢地挪了一扇屏风挡住自己,屏息听起那房间里的对话。而这个房间里的男女压根不知道已经进来了个人,还在那里忘我地表演着活春/宫。杜如令自动过滤掉耳边的春猫乱叫,收敛心神,便听到了范青的声音,听起来很恭敬“还请附马转告公主,李家村的转让土地文书我已安排重新做了一遍,哼,那些贱民,一听重签可以免费种地三年,都巴结的很呢,”“不可大意,村内如有不听话的,你知道该怎么做。”“下官知道,请附马放心”“上边应该很快会派人下来核查,你以后都不要和公主府有任何联系。公主如有事,自会有人去通知你”“是,下官明白”“我们两个分开走,不要让人发现”听到开门声,接着是两个人分别走出去的脚步声。杜如令刚想走出去,却听到这边的活春/宫演完了,两人正在亲密地调着情。憋着气等了半天,也不见二人有起身的打算,正自郁闷着,忽听得外面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跑!”听到那小崽子的高音和床上男女连滚带爬地出去的声音。杜如令不禁咧嘴笑了笑。弹弹衣服,旁若无人的走了出去,一出门,便也抱着头夹在乱窜的人群里满脸惊慌,脚却目标明确地直奔大门而去。走出大门,看到躲在在墙角的小属下,杜如令一拍他的头,“不错,很机灵吗?你怎么知道我被堵在里边的?”“范青都出来二刻钟了,大人还没出来,不是被堵在里边了便是在里边干坏事,无论哪种,我都不能让你得逞不是”“坏小子”“大人,有收获吗?”“有,你想象不到的大人物。走,回去拿令牌调兵,捉拿范青。”范青骑马刚回到家,想想李家村的事还是觉得心有不安,便重新站起来相再去李家村嘱咐一下,刚走出大门不远,迎面走来了一个中年男人,精明强干,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范大人这是去李家村吗?”“你怎么知道?”范青脱口而出 第29章 灰衣男子拦住了焦燥的范燕儿,示意她继续听下去。“能救你自己的父亲的,只有你自己,现在跟我去上京,还能见上你父亲一面,至于那时你们愚蠢的父女俩想死还是想活,随你们喜欢就好。”看到范燕儿六神无主的样子,年轻男子转头看向灰衣男子。灰衣男子很是果断,一把拉起范燕儿的手,说“燕儿,我们跟他走,到上京见到姑父后再作打算。”三人转过小径,从公主府后门急急而去。穿过阴暗冰冷的大牢过道,范燕儿与表哥被年轻男子直接带到了范青的牢舍前,看到呵护自己如珍宝的父亲面容枯槁,了无生机的躺在一堆干草上,范燕儿泪如雨下,低声喃喃地喊了一声“父亲”。范青抬起头来看到爱女突然出现在面前,眼睛瞬间明亮,踉跄着爬了过来,从铁栅栏里伸出干瘦的手,忙忙地替女儿拭泪。口中埋怨道“燕儿不在江陵公主府好好过日子,跑这里来做什么?”范燕儿哭得更凶了,“父亲,没有什么好日子了,我那个丈夫大约会在父亲走后便要休了我。”范青双目瞪圆“不可能,公主答应我要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的。”灰衣男子上前跪下,低声道“姑父若去,表妹性命都难保,还谈什么荣华富贵,姑父接触那对母子还少吗,她们哪是什么宽厚之人呢?”范青一屁股坐在地上,双眼望天“天要亡我范青啊。”“天可没想着要亡你范青,是你自己非要亡你自己吧”,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走过来一个瘦削挺拔的红色身影,正是大理寺中丞刘文杰。范青转了转眼珠子,没回头。“范大人,你二十岁便出仕为官,从八品主簿做到四品知府,也是年轻有为,能力卓越,怎么一到儿女私事,便如此糊涂。范燕儿是你唯一的孩子,你若真心疼她,当好好替她找一个真心待她的良人,而不是托付给居心叵测之人,受尽冷落和欺侮,难道你要看着在你身败名裂死后,女儿被扫下堂成为弃妇吗?”“事到如今,我能若何?”“贪墨三百亩和贪墨八千亩,可关系到你的人头还在不在你的脖子上。令嫒若能检举,可有首告之功,当能全身而退。至于你心心念念的女儿的幸福,生死关头陪在身边不离不弃的,才是她终身可托付之人。”范青朝灰衣男子看了过去,灰衣男子握住范燕儿的手,坚定地朝他点了点头。范青回过头来,朝刘文杰苦笑了一下,说道“明天还请大人重新升堂审案吧。”第二天一大早,救父心切的范燕儿便在表哥的陪同下,击响了大理寺门口的登闻鼓,检举自己的婆家上阳公主府私吞官地,要挟官员,为父喊冤。范青案重新升堂开审,范青一改沉默如金的姿态,在堂上详详细细地把自己女儿如何痴恋公主之子,自己如何折节投靠,如何受公主威逼利诱,假造地册,侵吞土地的事一一道来,听得堂内众人恍若在听评书,心道说评书的讲的故事都没这个精彩。因牵涉到皇族,刘文杰不敢大意,把案情原尾详细地写成了奏章,呈报给皇帝。南书房内的宋炔在看到奏折上的那个名字时,一张愤怒的脸突然跳到脑海上来。那是自已的长姐,大楚的上阳公主。上阳公主是先皇的第一个孩子,是先太后张氏的女儿,出生时朝阳初升,云霞灿烂,先皇大喜,大赦天下,合宫为长公主的出生庆祝了三天天夜。童年的上阳是受尽宠爱的天胄皇女,美丽又骄傲地恣意生长到十二岁。那一年,先太后张氏薨,孟氏被扶为先皇的皇后。在上阳眼里,是出身低贱的孟氏处处夺走了父皇对母后的宠爱,一步一心机地置母后于凄凉无助中抑郁而亡。也许是年幼的小女孩不懂得掩饰眼中的恨意,孟氏对这个宫中地位颇高有着先皇后高傲气质的长公主如芒刺在背,便耍了点手段,指了江陵一户外强中干的人家下嫁了过去。长公主出嫁的时候,宋炔才是四岁大的娃娃,他只记得那只绞着帕子骨节发白的手和那张泪流满面的怒气冲冲的脸。宋炔是能感到上阳公主对母后的恨和对自己的疏远,因为自己登基后,逢年过节都是有东酉赏赐给江陵公主府,但每次总是石沉大海,上阳公主从未谢恩,更不曾回过礼。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仇恨竟能让一个人改变如此,竟不顾身份到如此寡廉鲜耻。他低沉地吩咐黄怡,“传朕旨意;着禁军三千,护送上阳公主回京。”江陵,上阳公主坐在后花园里,一轮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次渐明亮的红光穿过高大的木瑾花的叶子,柔和地照在自己身上,她眯着眼睛抬头看向那轮骄朝阳,好像又看到了那个穿着五彩锦衣,蹦蹦跳跳的明艳的少女。母后在的时候,皇宫是自己的天堂,失去了母后的皇宫,是自己的地狱。那个低贱的女人,踩着母后的肩膀上位,心思深沉而又狠毒果敢。在失去母后的多少个噩梦缠绕的午夜,她总觉得有一条毒蛇在阴暗处冷冷地盯着自已。她恨那个女人,她又怕那个女人,病榻上的父皇对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信任令自己更加抓狂,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条毒蛇长袖善舞,笑语晏晏地几句话便让父皇同意了自己远嫁江陵。她哭了一路,她不在乎妆有多花,脸有多难看,毕竟,对一个空有一个南平候爵位的附马陈玉,她连见也不想见。她不记得婚礼的任何细节,只记得自己在新房里哭了整整一夜,陈玉在洞房外站了整整一夜。再后来,陈玉在房外给自己吹了整整半年的箫。那绵长温和的箫音荡平了自己那无可安放的愤闷,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她打发侍女把陈玉叫了过来。陈玉跪倒在她的裙下,喃喃地说“陈平愿永远做公主的裙下之臣,愿为公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陈玉的这条命 ,属于公主。”阳光变得刺眼,上阳公主却睁开了眼睛,她朝身边的侍女说“去请附马和公子来。”看到温柔清雅的丈夫和玉树临风的儿子,上阳嘴角上扬,一丝满足的微笑转瞬即逝,她拉着两个男人的手坐下,柔声向陈玉道“附马,上阳这辈子,有两个人对我百依百顺,一个是我故去的母后,一个便是你。上阳此生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连累你每天战战兢兢,没过一天安心日子,如有来世,上阳愿与附马萧瑟和鸣,无牵无挂,一起终老。”陈玉落泪道“公主何出此言?”上阳公主摇了摇头,转向儿子“我儿,母亲总想让你自由富贵,无拘无束,做一个幸福的孩子,但看起来,好像也是错了,你即可收拾细软,躲到咱们在富阳县置办的宅子,此后与你父亲相依为命,平安健康就好。”爷俩泪水涟涟,各执一手,依依不舍,上阳正色斥道“男子汉犹犹豫豫地像什么,范燕儿已跑到上京,皇帝的禁军很快就会来到,你们快走,别让我烦心。附马,我命你,要用命护住儿子,守他一生平安。”陈玉擦了一把眼泪,深深地又看了公主一眼,拉着茫然的儿子,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当禁军统领到达公主府的时候,见大门四开,公主身着五彩华服,当堂而立,看到三千禁军,面不改色,从容优雅地上了马车,像去参加一个普通的宴会一样。上阳公主被押至大楚宗正司。这是专门收押皇族成员的地方。当然,审判还是同大理寺来执行,但上阳公主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她在宗正司的单人牢房里写下了所有事情的认罪书,并给皇帝留下了一封血书后,仪容整洁地吊死在房内最大的横梁上。听到消息的宋炔急步来到了宗正司,看到十几年未见的长姐依然穿着那绚丽的五彩衣裳,躺在冰冷的地面上,骄傲的下巴微微扬起,美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凝望着江陵的方向,里面仿佛停驻了万般的遣惓和不舍。宋炔很想大喊着流泪,这是他的皇姐,是父皇手心里的宝贝,是大楚的金枝玉叶,此刻,就这么躺在这龌龊的冰冷地面上。他轻轻地掰开她紧握的双手,抽出那封血书,展开,一行字哗啦啦地刺入他的眼睛“吾弟望北,同是失怙,弟弟明仁,上阳偏执,错在上阳,今以死谢罪,望放过无辜”宋炔把血书紧紧地蒙在脸上,哽咽道“皇姐,朕从来没想过要你的命,从来没有。”自大楚建国以来最大的一起贪墨案随着上阳长公主的香消玉陨,范青的削职流放结束了。宋炔下令,除抄没家产外,犯人子女仆从一律放过。第28章 新皇的表白自辞别元宵节的花灯,到烈日炎炎荷花盛开,卫仲远及各路督查小组才陆续回到上京,宋炔对这次大清查中出现问题的官员一律削职,不再录用,对认真执令的官员大幅提拔,破格升任,这让中间众多随波逐流看不清方向的官员迅速清醒,对新法的执行变得踊跃起来。陶疏桐向宋炔建议,以后御史台巡查应变成惯例,宋炔在征求了卫仲远的意见后便定了下来。 第31章 幕容垂急急来到梅楠身边,一把搂过,紧张地说“你若出事,我会随你而去,梅楠,梅楠,刚才看到那只老虎扑向你,我的心都要吓地跳出来,还好没事,还好没事。”梅楠看他扑向自己时被猛虎抓伤的右臂,五条抓痕深入数寸,血流不止,此刻却不顾自己伤势,只是紧张地一个劲地回护自己,心下震动,伸手抚上他的肩头,柔声问“痛不痛?” 幕容垂见梅楠一身白衣,惊吓之下双眼微征,看到自己伤势,眼中氤氲一片,在这古朴的老林中恍若仙子天降,心下再也觉不出伤痛,只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梅楠的腰,一只手托住他的头,俯下头,用力地吻住了那微微颤抖的唇。 他一点一点地吮吸着,温柔而不容拒绝。当那连绵旖旎的湿吻滑到喉结的时候,梅楠压抑的呻/吟几不可闻地传到耳边,但幕容垂却好像听到了雷雷战鼓一样,遣惓温柔变得狂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夹杂着一片呼喊声“陛下,陛下?”梅楠像一个在梦中被惊醒的人,一把推开幕容垂,手脚忙乱地扯自己身上破裂不堪的衣服,幕容垂冷不防被掀落在地,滚烫的身体在接触到凉凉的地面后也冷却下来,看梅楠脸色尴尬,衣衫凌乱,心下心疼不已,忙解下盔甲上的黑色披风给他披好。刚扶着他站起来,便看到一大群侍卫亲兵来到了面前,看到幕容垂的伤和不远处的猛虎,众人扑通跪下,高呼“陛下神勇,大燕之福。”一直到坐在回上京的马车上,梅楠还恍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令自己迷惑,彷徨无措却又甜蜜疯狂的梦。看了眼马车里那个大大的香樟木箱子,他知道那是幕容垂亲手一件一件地放进去的他为自己收藏了三年的礼物,梅楠从腰带上摘下那个丑丑的同心结,放在胸口,喃喃地说了句“搜集那么多的好东西,这是要做昏君吗?”梅楠抵达上京的时候,有一封信先他抵达了他的书房,是一个小纸条,上面的一行字清隽而有力,像那个人一样。“认识你,喜欢你,爱上你,是我最幸福的一件事。”梅楠突然想到那养了一院子的健壮信鸽,原来是用来做这个。不禁嘴角微翘,低低说了句“这个昏君”。以后每三天便有信鸽带一封情意绵绵的信来,梅楠每次看完那越来越火热情话,总是翘起嘴角,嘟哝一句“这个昏君,都不用上朝干正事吗?”九月初九的时候,梅楠收到了皇帝宋炔的邀请,天高云淡,君臣一起登高望远。当梅楠赶到上京北面梅山山下的时候,除了宋炔的车驾,他还看到了崔衡和陶疏桐的。看到梅楠姗姗来迟,宋炔打趣道“自出使北燕回来,梅卿天天把自己闷在府里,昔日那天天诗酒为家的风流公子变成了居家的小姐,今天更直接像个姑娘似的晚来半刻钟,让我们几个在这望眼欲穿,你自己说说,该怎么罚你?”梅楠朝皇帝翻了个白眼,看了他手中的一把新的折扇“哎呀我的陛下,大不了今天我不向你讨赏这把扇子了呗!今天这惩罚可真是太重了,是吧,陛下?”宋炔拿折扇拍了一下梅楠的头,笑着对崔衡说“清远,打小这家伙就能倒打一耙,巧言善辩,朕每年年夜赐的那道百花鸭舌可真是明智啊,今年还是这道.”“陛下,您可别,您老人家年年都赐这道菜,我现在看到鸭就就想跑,求求您了,今年一定给我换一道菜,陶相今年肯定是要吃那道五彩驼峰的,就把那道踏雪寻梅赐给臣吧!“美的你,踏雪寻梅和五彩驼峰都是陶卿的,没你的份。”说完便背着双手,拾阶而上。崔衡和陶疏桐都朝梅楠摇头笑了笑,便也跟着朝山上走去。梅楠忙也紧走几步跟上。走到半山腰一个凉亭里,四人停了下来,宋炔打开扇子,想扇一扇脸上的汗,突然瞥见旁边陶疏桐脸色微红,鼻间上布了一层密密的汗珠,忙朝他那边靠了靠,连他一起扇着。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得了皇帝陛下送来的丝丝凉风的脸,却热的更红了。崔衡看着梅楠摇着那把黑柄玉扇,挑眉疑惑道“咦,这次使燕,竟没舍得还给人家,真真是京城第一扇痴呀!”“咳,咳咳,这个,人家都已经是皇帝了吗,金口玉言,所出之物怎可收回,这也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嘛。”“哟,还脸红了,陛下,这还是第一次见梅楠收人家扇子不好意思呢,强夺我们扇子的时候可理直气壮的很呢”崔衡笑着打趣道。宋炔看到两位臣子红通通的脸,觉得这天实在也太热了点,忙高声唤不远处的黄怡,把带的冰水拿上来喝了。宋炔接过黄怡递过的杯子喝了一口后,便很自然地递给身边的陶疏桐“陶卿快喝点,冰冰凉凉的,很是好喝。”陶疏桐接过,嘴角含笑,一口一口地便喝了起来。黄怡拿着给陶疏桐准备的杯子,不知道是不是要递给宋炔,看宋炔盯着陶疏桐喝水的样子,好像也不想要再来一个杯子,便自己仰起脖子,把水喝完把杯子放在一边,看到陶疏桐喝完,便拿着壶重又倒满,宋炔从陶疏桐手里接过杯子,豪爽地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对面默默喝水的崔衡眼风滑过两人共用的一个杯子时,眼神暗了暗。第30章 梅山待登上梅山山顶,宋炔很是感慨,向梅楠崔衡叹道“以往少年时每每相约登山,谁最后一个上来,便要赋诗一首,往年都是文雁青落后,如今即便雁青在这,他也不可能再是最后一个了。”崔衡笑着说“是呀,梅楠,你今年是最后一个登顶,快快赋诗吧。”梅楠坐在一块大青石上,边喘气边向宋炔道:“陛下偏心,最后这段难走的路一直用手拉着陶相一起走,若非如此,陶相便是最后呢”宋炔哈哈大笑,“谁让你平日里欺负清远过甚,人家最后自己遥遥领先,都不屑回头拉你一下,哎,人缘太差,怨谁呢。”忽然一个淡金色的影子浮上心头,若他在,何止是拉着自己的手一起登顶,恐怕不会让自己流一颗汗珠吧,心下微动,不禁把今天幕容垂刚传来的一首诗轻轻念了出来:远方有佳人见之难忘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凤飞九天四海求凰无奈佳人不在东墙。三人听着梅楠轻柔地念出的这首诗,好像正好击中了心底那自己也不明白的疯狂,各自想着心事,竟无一人出声。梅楠呤完,惆怅了片刻,回过头来,看到宋炔深深地看着陶疏桐,崔衡深深地看着宋炔,而陶疏桐,正深深地看着自己,眼中是一片看不到底的迷茫。梅楠忽然觉得,寂静的梅山,一片愁肠寸断。从梅山回来,刚回到府中的崔衡便被祖母传到了青松院,祖母长平陵公主已年近古稀,但看起来精神矍铄,虽一头华发,但面色红润,坐在高位上,腰杆挺直,高贵的气质由内及外,令人丝毫不敢生出亲近之心。看着长孙举止雅致,仪态端庄,长平陵公主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语气和蔼地招呼崔衡坐下。看到小丫头给曾孙上了茶,然后看到崔衡端起抿了一口放下,这才开口说话“衡儿,今早宫里来了喜官来报,皇后娘娘大喜了,祖母专门托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孙太医给宛儿试过脉,脉相强劲,十有八九是个皇子啊。”崔衡抬头看向祖母,见到的是祖母自打自己记事起便不再常有的开心的笑,崔衡站起来,笑着向祖母道喜“妹妹母仪天下,是有福之人,天佑我大楚,我崔家万幸。”“是啊,衡儿,这确实是我崔府天大的喜事,清河崔府到你这一代,子嗣单薄,除你之外,只二房三房各一庶子,功名学问皆拿不到台面,今宛儿有孕,作为皇后的外家,要给未来的太子强有力的依靠,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喜上加喜,太傅韩栋嫡孙女对你仰慕已久,仲秋节的时候他家太夫人还向我试探来着,韩家虽非公侯,但韩栋手握实权,其子孙中皎皎者甚多,有不少在军中效力为将官的,门生故史在地方大员中更是不胜烦举,将来会是皇后一门最好的助力,你意下如何。”长平陵公主礼节性的询问。“全凭祖母作主。”崔衡站起行礼,眉目间有淡淡的倦怠,又说道“孙儿今天陪陛下登山,有点累了,望祖母恕罪。”“不必多礼,快快回去歇息。”长平陵公主见他行事稳重,事事如自己心意,很是高兴,忙摆手让他回去。崔衡慢慢走回自已的院子,他没回卧房,而是来到了书房,拉开暗室的门,他走了进去,又轻轻地合上门,走到挂了十二幅皇帝画像的墙面前,痴痴地从第一幅开始看,一直看到最后一幅,他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栩栩如真人的眉眼,勾勒着那英挺的鼻子,指腹轻轻按压着那禁欲又性感的嘴唇。良久,一向端方万分的清雅公子,把脸紧紧贴在画像上,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世人只知道他给皇帝陛下每年画一幅画像,并且只给他一个人画,这被看作政治上的智慧和感情上的投资,是向皇帝表达自己忠心无二的绝佳途径,就连自己那精明细致的妹妹崔清宛都是这么认为。 第33章 在第二天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贵人来到了陶府,是宋炔的二姐平怡公主。平怡公主带着皇帝宋炔祭拜的挽联和追封老夫人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圣旨,亲自给老夫人上了三柱香,殷殷嘱托陶疏桐克制伤悲,保重身体。陶疏桐忙跪下领旨谢恩。当平怡公主的车驾刚刚离开,陶府门前立刻变地一片繁忙,整个浙江的大小官员皆悲痛无比地前来祭拜老夫人,像多年深交的好友那样宽慰陶疏桐节哀。当第三天老夫人出殡时,竟是车马长龙,华盖云集,公候官员十里相送,陶母苦难半生,却在最后享尽了一把死后哀荣。大楚风俗,母丧,要在家守孝三年,不得致仕。陶疏桐在灯下写了一封辞呈,辞去宰相位,在乡为母守孝三年。孝道乃是仕大夫立身之本,宋炔无理由不批,他传旨命太师谢铭出任宰相,崔衡为副相。并严令陶疏桐在任时的所有国策不经皇帝批准,不得擅自改令,并指定崔衡具体负责新法的所有事宜。庆历四年的春节在呼啸的北风中如约而至。一个暗卫在看了一张纸条后转身便走了出去,暗卫和皇帝是有渠道联系的,这个陶疏桐知道,所以当另一个暗卫拿着一封信交给他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吃惊,但当他打开那封信时,嘴巴却是意外的微微张开,那是一首诗,是宋炔第一次作给他的诗:硕风北来,带来雪花少许少许雪花飞舞,落至梅蕊深处深处梅蕊点点,开到离人伤心地伤心离人,不知何处是归途?看到那熟悉的纸张,陶疏桐知道,这是宋炔在小院书房里写的,那个高贵的天子,坐在窗外开着梅花的书桌前,望着片片雪花,深眸远眺,他在思念自己吗?这个想法让陶疏桐吓了一跳,但这首盼归的诗是怎么回事?是这样吗?自己可以多想吗?整整一个下午,陶疏桐就被这首诗折磨地高兴一阵,失望一阵,晕眩一阵,心酸一阵,真到夜幕降临,出门的暗卫提了一个食盒走了进来。暗卫打开食盒,拎出一壶酒,温在红泥小炉上,一闻味道,陶疏桐便知道,那是梨花白。看到桌上摆的菜,那道踏雪寻梅被放在了自己的面前。两个暗卫朝陶疏桐笑了笑,“大人,陛下旨意,着我二人同大人一起守岁,并看着大人,梨花白虽好,但不可多饮,大人酒浅,点到即可。”陶疏桐端起酒杯,垂下眼帘,遮去了那意欲夺眶而出的眼泪,低声说道“谢陛下,谢二位,费心了。”陶疏桐没有喝醉,但吃光了那盘踏雪寻梅。陶疏桐在家除了每天给母亲上香磕头,便窝在书房里看书,每次吃的东西全是素食,而且量很少,不到半个月,便更瘦了,原先合身的衣服便宽松了许多,空空荡荡的显得整个人更是清隽飘逸。当下人们在门口挂起两个白色的梅花灯笼时,陶疏桐才恍然觉得,又一年的元宵节,到了。想到每年元宵节拉着自己逛遍上京街头的那双手,心下更是惆怅。晚饭也没吃,只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痴痴地望着天上那轮圆圆的月亮。一个暗卫走了过来,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抬头望着他,说道“大人,我与卫四两人皆第一次来余姚,人生地不熟,又想体验一下江南的风土人情,不知可否请大人,一同前去?”陶疏桐本来恹恹地,但看到暗卫期待的眼神,想到平日里二人对自己的细心照顾,便不忍心拒绝,随着暗卫来到了布满花灯的街头。陶疏桐背着手,漫不经心地领着两个暗卫朝前走,走了一阵后,突然觉得后面没了二人声音,安静地很,不解地回头望去。他的身后,站了一个人,一个说什么也不可能此时出现在这个小城街头的人,他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一身玉色的长衫在站在街道正中央,晚风轻轻扬起他的衣角,优雅地打个旋,又轻轻地放下。宋炔走上前,执起陶疏桐的手,低声说道:“没有梅远陪伴的上京街头,万灯失色,我打马跨过六天的山水,只为与卿共度元宵佳节。”“陛—““在外叫我望北”“望北,此地花灯比不上上京万一。委屈你了。”“梅远,听说你不思饮食,神思忧虑,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听说你晚钣还没吃,正好我也一天没吃东西了,走,咱们先去吃饭。”宋炔的到来,好像给陶疏桐注入了一股勃勃生机,他压抑许久的心在看到宋炔神彩飞扬的脸时,慢慢变地轻松起来。他拉着宋炔的手,两眼黑亮,语气轻快地说道“望北,前头拐弯处有一家豆花店,很是好吃,是我小时候最最喜欢的美味,咱们去吃吃看?”“好,梅远觉得好吃的,那肯定好吃,走吧。”宋炔爽快应道。两人拐了个弯,便看到不远处一盏风灯,挑着几个字‘西施豆花店’,宋炔哈哈大笑,”店老板竟自比西施,我倒要看看,是个怎样的美人。” 这话若从别人口里说出来陶疏桐定会觉得轻浮,但换作宋炔,却只觉得是风流倜傥的贵公子的调侃,只是宠溺的笑了笑。待走进店里,看到的不是沉鱼落雁的西施,却是个满脸松树皮的老妪,便调皮地向陶疏桐眨了眨眼睛,陶疏桐向他靠了靠,轻轻地在他耳边说“西施老矣,年轻时亦是美人。”陶疏桐很少与自己主动靠的如此近,当陶疏桐的嘴巴抚过他的耳尖时,宋炔竟有了一种久违了的初初见到王美人时的心跳加速。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陶疏桐为自己调配豆花,心里不禁自问“自己千里迢迢地来看望他,难道只是为了显示君王对重臣的宠信吗?寒风雪路的一路劳苦在看到他时烟消云散,全身的轻松愉悦难道只是久别重逢的激动吗?一个想法蓦地跳入宋炔的脑海,惊得他差点也像黄怡一样打了自己一个小嘴巴。耳边传来陶疏桐的说话声,“望北,要不要加一点点辣?”“啊,辣?加一点吧”宋炔元神迅速归位。陶疏桐疑惑地看了宋炔一眼,第一次看到皇帝如此失神,因为刚才的话他已问了三遍。宋炔拿起小汤勺,舀起一勺豆花放到嘴里,只觉得爽滑可口,齿留清香,一大碗不一会就见了底,抬手又点了一碗,老妪端来了一碗清豆花,示意自己加调料,宋炔把碗往陶疏桐面前一推“梅远给我调”,陶疏桐宠溺地笑笑,按刚才的调法帮他调好,轻轻地端到他面前,宋炔很快又见了底,不等他说,陶疏桐起身又给他端来一碗,调好汁,笑吟吟地送到他嘴边,宋炔像吃山珍海味似地又吃了个底朝光。看到陶疏桐又去给自己端,他看了看他面前吃了半碗不到豆花,忙冲着那个瘦削的背影喊,“梅远再吃一碗的话,我就吃第四碗,不然,我就不吃了”陶疏桐嘴角上翘,轻轻说道“好”两人吃得全身热气腾腾地走出了西施豆花店,漫不经心地在街上走着,看到别致的花灯便驻足品赏一翻,心情愉悦,谈笑风生,花灯好坏倒是其次了。突然,宋炔停下了脚步,他伸出手指向前面,惊喜地看着陶疏桐,陶疏桐向前一看,也不禁一呆,前面一树花灯下,那个连续两年在上京街头遇到的清烁老者悠闲地坐在那里,犹如世外仙人,面对眼前的喧嚣浑然不觉。宋炔拉着陶疏桐大步走过去,朗声说道“老人家,天地之大,我们可真是有缘,想不到竞在这里又见到您摆的花灯。”老者抬起眼睛,微笑着看了他们一眼,“小公子确实是小老儿的有缘人,花灯树顶只余一灯,还请小公子赐教”。宋炔取下那最高的一个花灯,看到字面是一字“艳,略一思索,便脱口而出,这艳字不正寓意“万紫千红”吗,老人家,我说的可对?“老者点头,取出一方砚台递给他,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轻轻地说“小老儿连续三年与两位小公子相见,实是有缘,今天起小老儿将云游四方,以后元宵佳节当无缘再见,小公子所猜三个字谜,是一个有关大楚的预言,到时小公子自可验证。”宋炔听老者话音里透着玄机,便想再详细问问,但老者也不收拾那一树花灯,径自洒脱而去,转眼便在人群中消失不见。第33章 血燕当两人赏完花灯回府时,已是月至中天,陶疏桐亲自烧了热水,服侍宋炔洗脚,宋炔看到陶疏桐垂首站在一边,便拉着他的手,大大咧咧地说“一起洗”。陶疏桐有点犹豫。 第35章 陶疏桐站定,面朝梅花,虔诚无比地把长拳又打了一遍,晨间的风路过,调皮地摘下两朵白梅,放在他的肩头,细细的清香传来,像那天、那梅、那人、令人沉醉。南书房里的宋炔在听到太医令的禀告后,微微松了口气,又细细问了一遍吃什么好不吃什么好注意些什么等小问题后,才放下心来。凤仪宫里的崔清宛正端着一个白色小茶盅,小口地喝着,旁边大宫女在一边笑着说道“陛下对娘娘可真是宠爱,南疆上月国每年上贡的两盒血燕,整个后宫只娘娘一人得了一盒呢。”崔清宛喝完了盅里的血燕,笑了笑,手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轻声道“托皇儿的福了”。即便宋炔在得知自己有孕时手舞足蹈,即便宋炔风雨无阻天天来探望自己,即便屋里堆满了如山的补品,即便宫里宫外增加了两倍的人手,但崔清宛知道,这一切,并不是爱,而是宋炔对自己的那个承诺,那个有关太子的承诺。门外的小侍卫高声通报,崔府的少夫人来探望娘娘殿下。“玉儿?快快有请”。一个身穿绛色长裙的少妇走了进来,在殿中央向皇后行礼参拜。崔清宛笑道“玉儿快快请起,怎么,做了我的嫂子,倒变得端庄严肃起来了?”韩玉儿起身,朝皇后笑了笑,“娘娘说笑了,如今娘娘位居正宫,不比少时闺阁之中。”看到韩玉儿站在那里袅娜风流,芙蓉面上去微现惆怅,便让大宫女置座,韩玉儿坐下后,看到半屋子的赏赐,亲切地看向崔清宛,笑着说“娘娘现在可真是皇帝陛下的宝贝呢,看这个架势,这诺大的凤仪宫都要盛不下陛下的恩宠呢?”崔清宛斜了她一眼“我兄长那样有温柔清雅人物,才把你当成心肝宝贝呢?”韩玉儿脸色变了变,小声道“我哪有这个福气!”崔清宛见状,心思转了转,便知道了个大概。轻轻笑道“兄长最是重情重义,在女孩子面前面皮又薄,若有人主动向他打开心门,恐怕他都要招架不了呢”韩玉儿脸色红了红,低头小声道“谢过皇后娘娘。”崔清宛见她大婚后变得郁郁寡欢,想起做崔家小姐那会,几个闺阁女子是何等地自由美好,不禁也黯然神伤。机灵的宫女见娘家人的探望令娘娘伤感,便忙说殿下该休息了,示意韩玉儿告退。韩玉儿回府后也没用晚饭,早早地躺在了床上,当半夜从书房归来的崔衡像往常那样以为她早早睡了,和衣躺下准备睡觉时,却听到了压抑的抽泣声,崔衡大惊,转头看向韩玉儿,轻声问“夫人怎么了?”韩玉儿抽噎着说:“妾无才无德,配不上大人,还自请下堂,给夫君的心上人让位。”崔衡闷声道“夫人万不可胡思乱想,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妾虽愚钝,但夫君待妾礼厚情浅,不以妻之礼待妾,让我如何在崔府长辈面前抬起头来?这少夫人的空名头不要也罢,虽然从小便仰慕夫君,但也不想强人所难,只要夫君得偿所愿便好。”说完哭得更凶了崔衡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把她搂进怀里,轻轻吻着她的头发,喃喃道“让夫人委屈了,衡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一生一世,永不相负。”韩玉儿转过身,水汪汪的大眼睛深情地盯着那张清雅的面庞,捧起他的脸,小心毅毅地吻了上去,崔衡全身僵硬,闭了眼睛,翻身压了上去。看着旁边带着甜蜜笑意睡去的妻子,崔衡心里即心疼,又愧疚,自己刚才把她当成了谁?那心头的影子燃起了他最原始的欲望,他怎么可以这样荒唐?看着窗外的月亮,崔衡彻夜难眠。庆历四年的四月,大楚皇朝又一次全国范围内的科举进行到了最后的一环,皇帝陛下亲自殿试。宋炔看着殿中黑压压一片向自己跪拜的年轻仕子,恍然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里,那个淡青色的身影。当时,他一眼便认出了他,那瘦削却又挺拔的身影,在听到自己的声音时轻微的一震,那双深深的不可见底的眼睛充满惊讶,一脸地不可置信。当时自己惊艳于他的国策,以国士视之,超规格起用,但是现在,想起元宵节偷偷盯着自己的那双深情的眼,宋炔嘴角翘起。“陛下?”引导跪拜的谢铭稍显诧异的声音打断了高台上皇帝的沉思,宋炔端正了身体,朗声说道“众位仕子平身,赐座”今年这批仕子中涌现了不少优秀的人才,但却再也没有陶疏桐那样能统领全局的大才。宋炔与当朝的几位众臣商议后,这批年轻朝气的仕子便雄心勃勃地进入了大楚的官场。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的科举不只取文,还增加了武举,这也是陶疏桐军事改革中取高级人才的一环。虽然三年来武举营培养了数千计的指挥使、兵马使甚至将军,但胸有八阵图,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帅才却是可遇不可求。增设武状元,就是用至高无上的荣耀来激励大隐隐于市的高人和卓越的高门将候家的少年朗站出来,展示才华,为国效力。梅楠和崔衡陪在皇帝左右,兴致勃勃地观看着校场上的考核,除了几个各有所长的之外,人才并不像文试那样人才济济,梅楠正叹息之际,忽然见宋炔眼神明亮,抚掌大笑,忙朝校场看去,见一个三十左右的武将杀出重围,脱颖而出,在阵法和武艺上鹤立鸡群。梅楠见那人长得剑眉星目,身强力健,骑一匹黑马,持两丈长矛,威风凛凛。竟是从未见过,便开口问道“此人是谁,如此厉害?”崔衡看了他一眼,奇怪道“梅楠呀梅楠,你连未来的大舅子都不认识,这不是明摆着婚后要挨打吗?”宋炔也笑道“听说关内候家的长子长年在武当学艺,为人清冷的很,独独对自己的幼妹宠得无边无界,梅楠,婚后可要对新夫人俯首贴耳地好,不然,哈哈哈”梅楠:“陛下,您老人家可害苦我了”宋炔敲了一下他的头:“小孩子,听老人家的没错啦,不过,听说关内候有五个儿子,个个武功不凡呢”梅楠:“陛下还是先不要赐婚了,让我再想想。”无任何争议的,关内侯的长子魏经纶成为了大楚第一位武状元,当这位冷面武神来向皇帝谢恩的时候,出人意料地,竟独独对一旁的梅楠裂嘴笑了一笑,梅楠吓得呆若木鸡。宋炔很是开心,大楚自随太/祖开国的几位将军辞世后,在重文的风气下,卓越的武将简直是凤毛麟角,想起陶疏桐对自已说的一个比喻,以天下军队为棋,后燕全盘皆将,后秦半将半兵,而大楚,全盘皆兵。魏经伦的表现,完全符合陶疏桐选拔将军的标准,宋炔想起远在余姚的陶疏桐,强忍心下的遗憾,朗声向魏经伦说道“关山候一门忠勇,强父手下无弱子,经伦,快快平身。”说罢亲自走下高台,伸出手扶起魏经纶。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武状元有何要求,可直说”。魏经纶抬头,“后秦对大楚虎视眈眈,早晚必有一战,臣愿去东北边关军中,不破敌掳,誓不归还。“好,好志气,朕封你为破虏将军,明天披将军战甲,打马游街,向大楚子民展神勇风采。““臣谢陛下,愿为陛下万死。”全上京的姑娘媳妇甚至七旬老妪都涌到了街头,看着新科三甲打马游街,姑娘手中捧着刚刚摘下的鲜花,翘首看向长街街头,不一会,便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六匹高头骏马缓缓而来,前面马上的三个年轻人平和雅致,分别是文试的状元、榜眼、探花;后面马上的三个人雄姿勃发,分别是新开的武试的状元、榜眼、探花。看到倜傥风流的探花朗,姑娘们纷纷把花投向了他,后面居中马上的魏经纶听到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无动于衷,突然,一大束桃花啪地砸在了自己的胸前,他诧异地转头向人群中看去,一个忽闪着大眼睛的绿衣姑娘冲他做了个鬼脸,大喊道“武状元朗最俊了”,魏经纶宠溺地摇了摇头,小声嘀咕道“这鬼丫头。”在为新进仕子举办的琼林宴上,魏经纶身边一个忽闪着大眼睛的小厮引起了宋炔的注意,他仔细一看,心下便笑了,用手指捅了捅身边的崔衡,示意了一下,崔衡看见皇帝促狭的目光,便同情地看向了梅楠。第35章 新朗 第37章 轻轻拍着小女孩的背,梅楠低声开口“从前,有个遥远的王国,王国里有个昏君,疯了一样爱上了一个不可能爱他的人。。。。。。”身旁传来小女孩绵长的呼吸,梅楠看着那青涩的脸庞,苦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扯过一条黑色披风,悄悄拉了自己的白马,在浓浓的夜色中飞奔而去。当梅楠抵达那个别院的时候,发现大门四开着,没有一点声音,以为幕容垂出了事,心下不禁一震,直接打马跑进了院子,黑夜中一只有力的手把他从马上拽下,楠楠吃了一惊,刚要挣扎,一阵熟悉的气息包围了他,幕容垂死死地把他压在地下,气喘如雷,啃咬着他,撕裂着他,他想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围困,却发现根本无处可逃。白马大概从没见过如此疯狂的人类,打了个响濞,悠悠地走到了墙边。当汗水淋淋的脸从梅楠身上抬起时,幕容垂哑声问“知道今天我穿的衣服吗?这是后燕民间男子娶亲时的喜服。”“但和我拜堂的不是你”“只要现在和你在一起的是我,便死而无憾了”当听到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时,梅楠筋疲力尽的起身“我该回去了”“再来一次”耳边传来低沉的恳求“不行,会被新娘子发现的”“怕什么?难道你怕她那五个猛哥哥?”“你不怕吗?他们会杀人的”“哼,不就是个骠骑将军吗,他要敢动你一个手指头,朕提兵来灭了他满门”“昏君!”“昏君又如何,若你喜欢,朕不惜为卿烽火戏诸侯,千里燃战火。”梅楠站起来,向自己的马走去。幕容垂几步追上来,抱起他,坐进了门口停着的一辆马车,轻轻地把他放在铺着一条白色狐狸大衣的榻上,用手轻轻地揉搓着他的后腰。梅楠的白马静静地跟在马车后回到了梅府。临下车的时候,梅楠回头看了看幕容垂,说“你走的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路上注意安全。”“我现在就启程回去了,这件大衣用的狐狸皮是你我亲手猎到的,我把它留在别院,入冬的时候你要穿上它。”梅楠点了点头,转身牵着白马走进了院子。第36章 小国老王走进新房的时候,小女孩还在甜甜地睡着,梅楠躺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早晨被一只手拽着耳朵疼醒了,梅楠睁开眼,看到了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当梅楠携新娘子拜见二老的时候,老夫人看着精神清爽的媳妇和萎靡不振的儿子,转头不满地朝梅老爷子抱怨了一句“你这儿子可真是不济,让一个小丫头折腾成这个熊样。”梅老爷子脸色黑了黑,给了梅楠一个大大的白眼。当三天回门的时候,魏府的六个大男人围着小丫头,七嘴八舌地问新姑爷对你怎么样,一幅若对你不好便要找人拼命的架式 ,小丫头淡定地看了他们一眼,甜蜜地说道“夫君对我可好了,不但对我温柔体贴,还给我讲故事呢”“他把你当成孩子对待?”“对呀,等我十八岁时才真正成为他的夫人呢。”“得,恭喜你又多了个疼你的哥哥”,二哥说得有点咬牙切齿。当六个男人一致推举已有两个孩子的二哥作为过来人去跟梅楠谈这个问题的时候,梅楠也是很淡定的回了一句“芳儿年幼,早早生育对身体有害,我是万万做不得这等 。。。事的”,堵得花间高手二哥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小夫妻像哥们一样勾肩搭背,扬长而去。在七月的知了声声中,大楚的太子宋宸降生了,这个孩子比他的父亲还要幸运,他的身世更加简单尊贵,刚出生不到一刻便被立为太子,赐‘宸’字。二十三岁的年轻父亲连续抱着他上了三天的早朝,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三天后终于不耐烦地在乾元殿洒了一泡童子尿,一身尿味的宋炔终于在重臣怜悯的目光中放过了小太子,让他按宫制接受乳母宫女的照顾。只是一下朝,便脚踏烽火轮急急地来瞧他。崔清宛安心地坐完了一个舒服的月子,待出宫看到皇帝太子如胶如漆的样子,恍然觉得自己这个生了太子的母后倒成了多余人。便霸道地抱了太子来自己宫中养着,宋炔无奈,只得每天从太子宫巴巴转到凤仪宫来看这个越长越可爱的小家伙。太子的满月酒宴奢华无比,正沉浸在幸福中的宋炔一高兴便宴请了大楚朝堂上的臣子及家眷。 席间恭维声一片,换作自己,宋炔很简单地便听出哪些恭维之言,但恭维的是自己的儿子,只觉得句句说得实在无比,句句悦耳动听。看着众星捧月的弟弟,远阳小公主很不爽,明明父皇母后满眼都是自己,合宫上下看着自己,横空出世的弟弟不但霸占了母后,更可气的是,还勾走了最最疼爱自己的父皇的心。 她像被遗弃的小狗,对着紧跟着自己的宫女乱发了一通脾气,吓得他们走也不敢走,留也不敢留,只好站地远远的,看着小公主孤单地走到湖边,坐在一块孤单的大石头上,孤单地托着腮,望着天上那个孤单的月亮。小公主越想想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像乳母讲的故事里的父母不疼爹娘不爱的那个小白菜,所以,当一个清亮的童声响起“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一个人做在这里”时,便脱口答道“ 我叫小白菜。”“小白菜?哈哈哈,可不是吗,你看起来真地像一棵小白菜呢”听到笑声,小公主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白白净净的少年站在自己面前,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正戏谑地看着自己,刚想发火,突然想起今天自己确实穿了乳白色的上衣,淡绿色的裙子,可不真的像小白菜。便没吭声,嘟着嘴别过头去。少年也不生气,蹲在她面前,轻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快回去吧,你父母找不到你,会着急的”“哼,他们才不会着急,他们心里根本没有我了”,说着便想到自己出来这么长时间,父皇也没找过来,更是伤心,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少年轻轻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帮小女孩擦掉眼泪,温柔地说,“说不定你父母正在别的地方着急地找你呢”小女孩抬头,面露期盼“真的?”远处隐隐传来父皇的呼唤声,远阳噌地一下跳起,飞快地往回跑去,跑到半路,突然想起还不知道那个好心的小哥哥叫什么名字,便又飞快地跑回来,却见那块大石头旁边空空荡荡,心里便有点失落,喃喃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下次再伤心,该上哪找你呢?”宋炔急急地赶过来,看到小公主呆呆地立在湖边,吓了一跳,忙上前一把抱起小公主,连声询问怎么了。小公主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放声大哭“父皇是不是不要远阳了,大家是不是都喜欢弟弟,不喜欢我了?”宋炔哑然失笑,小丫头原来在吃弟弟的飞醋,便柔声哄道“远阳永远是父皇的掌上明珠,父皇疼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要远阳呢,?”“但你却抱着弟弟上朝,不抱我。”“谁说的,你小时候父皇也抱着你上过朝,你还哇哇大哭呢”“哼,弟弟还尿了呢”“哈哈哈,对对,还是远阳最乖了。” 第39章 “当然了,你的夫君可是我皇帝哥哥在大楚的好朋友,我们燕人,对朋友是很仗义的”,马车同内玉鹰公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人影优雅地翻身下马,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打开车帘,仪态万千地扶着车内的两位女子走下马车,然后,抬起头,看向自己。幕容垂慢慢打马走过去,来到三人面前,看了那个娇小的女子一眼,翻身下马,挑着眉看向梅楠“这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想必就是梅大人新娶的夫人了吧?”可真是琴瑟和鸣,片刻分离不得,啊?”被称作国色天香的大美人,这显然让个子小小的魏远芳很是得意,她忙向这位唯一一个夸赞她美的大善人行了个大礼,口中甜甜地说道“谢过皇帝陛下,您可真是锐眼识人呢,我夫君都没如此夸过我呢。”梅楠宠溺地拍了一下她的头,笑着说“哪有在外人面前埋汰自己夫君的?”小丫头向他扮了个鬼脸。又引得梅楠阵阵轻笑。幕容垂蹙了蹙眉,闷声说道:“旅途劳累,还请诸位先入宫歇息。”说完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朝皇宫而去。玉鹰公主拉起魏远芳的手,坐进马车。梅楠也翻身上马,悠闲地朝皇宫行去。当一行人到达皇宫的时候,梅楠发现相比第一次来时的简单,这次宫内好像进行了大的装饰。墙上悬挂了许多字画,地面上铺着软软的地毯,一张长长的原木条桌安放在大殿中央,桌上摆放着烤得香喷喷的羊腿,桌前摆放着雪白的貂绒垫子。在桌子的斜角处,一个高大的石瓶里盛开着一大丛大红的桃花。梅楠看到灼灼开放的红色桃花,诧异地看了一眼。“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此时大楚已桃花落尽,但我们后燕的雪桃花开得正当时”一直站在身边的幕容垂轻声答道。梅楠俯下身,鼻子触着花瓣,闭着眼睛闻着那浓郁的桃花香,幕容垂看着那美丽的侧颜,心中想着此时此刻若只有二人,该有多么地温柔旖旎,只恨不得这一屋子的其他人全部消失才好。喳喳呼呼的梅夫人此刻正与玉鹰公主亲密地坐在一起,品头论足地讨论着眼前的肥羊腿的哪个部位好吃,手里的刀叉跃跃欲试,梅楠看到,便抬脚走了过去,挨着她坐了下来,夺过她手里的刀,在羊腿的突起处切了一小块放到她面前的盘子里,又把手前的盛着清绿色汤汁的白盅推到她面前,柔声说“怕膻的话,就蘸着料汁吃。”玉鹰公主大嗓门道“哇,远芳,你夫君对你可真是温柔啊。”“那是当然,我夫君是天下最好看最温柔的人。”说完用那油腻的小嘴在梅楠的脸颊上啪地亲了一下。满室惊呆。其他的皇子皇妃惊呆地是这娇小玲珑的大楚女子竟比后燕的女子还热烈奔放,不是说南方女子娇羞得很吗?“而幕容垂,则是惊呆于自己强大的忍耐力了,竟没有把那个小女孩从梅楠身边提溜出去,丢掉!黑着脸的幕容垂走到梅楠身边的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拿了一个大号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豪爽地递给梅楠“有朋自远方来,当以好酒待之,这是我后燕最有名的黑稞酒,还请满饮此杯,来!”当酒下肚,晕晕的脑袋金花四射时,梅楠觉得这真是好。。。烈。。的洒。梅楠第二天一大早醒来时,看到自己整洁利索地躺在大床上,身边的魏远芳还在呼呼大睡,心下有点奇怪“这昏君,竟然忍得住,做起了君子来了。”想到宴会时身边明显压抑的呼吸,不由地低低笑起来。玉鹰公主一大早便遇到了堵在自己宫门前的二哥,还有那好几盒自己梦寐以求的来自苏杭的胭脂。二哥殷殷嘱咐自己一定要陪好梅夫人,她想上哪玩便上哪玩,一定要客人玩得痛快,尽显我后燕好客之风。玉鹰公主心底诽谤道“早就计划好了的事,还用你说,哈哈,白得了那几盒上好的胭脂。”便爽快地应了下来。所以正在熟睡的魏远芳便被玉鹰公主拉着去找沙漠里会唱歌的石头了。梅楠看着两个女孩手拉手跑远,昨晚的酒有点烈,便想再倒到床上眯一会,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花香,他回过头,看到幕容垂抱着一大束还带着露珠的红桃花,眼色深深地看着他。幕容垂把花举到他的鼻尖,轻声说“你闻一闻,是今天的花香,还是昨晚的花香?”梅楠低下头,闻上那醉人的红桃花。忽然,那泛着玉色光泽的嘴唇,轻轻地咬起一朵桃花,艳红的花朵开在了波光潋滟的嘴角,万分诱惑。幕容垂的嘴唇掠过朵朵花蕊,咬上了那嘴角边的花朵,红色的汁液顺着漂亮的下巴流下,他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舔舐着,从嘴角到下巴,从下巴往下,当他舔到那突出的喉结时,梅楠发出了一声抑制不住的低呼,那克制的力道变得疯狂,两人中间的桃花颤抖地剧烈起来,终于,在急促的呼吸声中,花朵如翩翩蝴蝶,纷纷扬扬落在地上。看着被踩成红泥的桃花,梅楠从幕容垂怀里挣扎出来,仰头问“一大清早上哪摘的桃花,可惜了。”“五十里外的桃花坞”“这么远,你起得好早““不是起得好早,而是一晚上根本没睡。”梅楠看向他,脸无倦意,双眼炯炯有神.便伸出手指勾住了他的下巴“看起来还是很龙马精神呢”“别勾引我,要不是还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今天让你出不了这个屋子.”“上哪”“一个只有你和我的地方”当两人纵马来到一个山谷的时候,梅楠以为来到了世外桃源.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而下,溪边的两边半坡的峡谷上,株株雪桃当风而立,红花灼灼,甜香四溢.梅楠呆呆地看着这一谷的桃花,喃喃地说”真漂亮!”“不如你!”“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不是我发现的”“那是谁发现的”“不是发现的” 第41章 玉鹰公主打马走上前来,看到男人,面露诧异,行了个礼,问道“大哥怎会在此,是你救了梅夫人?”幕容醒哼了一声,不在意地回道“是呀,正在湖边喝酒,从天上掉下个大活人,正好落在我的火堆旁,便顺便把人给带回来了。”魏远芳翻身下马,踉跄了一下,幕容醒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地又把手收了回来,只目色沉沉地看着娇小的女子扶着玉鹰公主的手走向自己的红马,满脸虚汗地骑马远去。幕容醒拉转缰绳,向着来路走了回去。湖边的篝火已经熄灭,他躺在留有余热的火堆旁边,一夜未眠。天近拂晓时,魏远芳回到了皇宫,看到梅楠急急向自己走来的身影,心口翻腾,一头栽倒在地。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梅楠坐在床边,正担忧地看着她,轻轻地对她说“沙漠里的龙卷风甚是凶猛,万幸你落到了月儿湖中,又恰逢大皇子相救,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象,等你好点,咱们一起去拜谢大皇子。”魏远芳闭上眼睛,转过了头,“夫君,今天我就想回家,现在就走,好不好?”梅楠心想小女孩大概是被吓坏了,便忙说:“好,我们现在就走,我这就去安排。”幕容垂虽然对梅楠的匆匆离开万般不舍,但出了这种事,自己也是心下愧疚地很,便殷勤地打点一切,亲自送到西京城外。经此一事,昔日跳脱的小女孩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她静静地坐在马车里,闭着眼睛,大部分时间在睡觉,醒的时候,会问梅楠一些莫明其妙的问题。“夫君,你喜欢我吗?”“喜欢,当然喜欢”“你觉得我长得美吗”“嗯,你长得很可爱”“你爱我吗?”“夫人,你怎么了?,怎么尽问些怪问题”魏远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八天后,夫妻二人回到了上京,梅楠忙着去找宋炔复命,把那两箱高丽参巴巴地抬进了皇宫。而魏远芳却在府里整日蔫蔫的,六神无主。两个月后,梅府的少夫人晕倒在荷花池边,大夫诊断后喜气洋洋地向梅楠道喜“少夫人有喜了,恭喜梅大人。”梅楠脸上挂着多年来作为外使练出来的虚假的笑,满脸喜色地送走了热情祝贺的大夫和下人们。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魏远芳,魏远芳转过身去,给他留下一个后脑勺。刚上前走了几步,想问一下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到了梅老夫人激动的声音“芳儿呀,快让娘看看,你可真是梅家的大功臣呀,可得好好躺着养胎。”转眼看见梅楠呆呆傻傻地站地那里,便嫌弃地摆了摆手“瞧你这个呆样,高兴傻了?还不快快进宫,找你的好陛下讨要一箱百龄的老参炖给你媳妇喝。”梅楠“一,一箱?”,娘,您可真敢开口。“梅老夫人没搭理他,正拉着魏远芳的手嘘寒问暖呢。第39章 人参梅楠见了宋炔,支支唔唔地说明来意,说想要讨要一根老参给媳妇养胎,宋炔大方的对黄怡挥了挥手,“一根怎么够,至少要两根。”梅楠像突然清醒过来,又结结巴巴地说“陛下,不是一根,是一箱。”宋炔敲了一下他的头,“你这家伙,可真够狮子大开口的。”又对黄怡挥了挥手,“去,抬一箱,送去梅府。”当梅老夫人看到那价值万金的一整箱老参时,不禁目瞪口呆,怒斥梅楠道“你和陛下关系深厚,但切不可忘了君臣有别,一国得两箱,你独占一箱,想月盈则亏吗?还不快给陛下退回去,留下两支即可。”梅楠看到老夫人那一本正经的脸,哭笑道“亲娘啊,我看高兴晕了的是您好吧,让儿子要一箱的可是您老人家啊。”“胡说,我怎会做这种无脑之事,我明明说的是要一根。”老夫人说得很是肯定。梅楠抱起那箱老参,哭丧着脸又跑到皇宫,交给了黄怡。当宋炔听到黄怡的回禀后,笑着摇了摇头,“还是第一次见咱们的梅大人进退失据,头脑混乱的时候。”此刻,头脑混乱的梅楠正坐在魏远芳的床前,脑子里一团浆糊。魏远芳睁开眼睛,转过身,冷冷地看着他。“是杀是剐是休随你的便,要想问这孩子的父亲是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芳儿,我怎么会休你,在后燕,是我没照顾好你才让你受此大辱,我不怪你,怪只怪那个畜生,告诉我,他是谁。”“你就当是沙漠里的风吧。”一个憔悴的男人正走在沙漠里的风里。他的手里拿着一块椭圆形的响石,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眼前的小石头,男人嘴里喃喃自语道“原来这就是你要找的会唱歌的石头,放心,我会帮你找到最大的那块。”随着月份的增大,魏远芳却越来越消瘦,梅家和魏家源源不断的补品运了进来,化作一碗碗汤水被她皱着眉喝了下去,但除了高高耸起的肚子,她的脸色苍白,手脚浮仲。梅楠请来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孙太医前来诊治,太医诊完后,摇摇头,说少夫人本是先天体弱,身材娇小,又加上平日里心思过重,切要控制饮食,不然生产时会很不好。梅楠看着躺在荷花池旁边的摇椅上晒太阳的魏远芳,自后燕回来后,昔日的小女孩变得寡言淡语,常常对着湖里的荷花一发呆就是半天。他走了过去,轻声说“今天怎么样?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弄。” 魏远芳睁开眼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又闭上了眼睛。十天后的深夜,正熟睡的梅楠被一阵呻/吟声惊醒,他看着那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子和床上的一滩暗黑的血,全身冰冷,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高声喊着下人去传太夫,又跌跌撞撞地奔到床边,用手捧起那张惨白的小脸,着急地呼唤着她的名字。魏远芳费尽地睁开眼,看着这个一脸焦灼的男人,这个自己倾慕了五年的男人,低低地说“下辈子,一定要爱上我。”说完便晕了过去。急急赶来的稳婆和大夫走了进来,指挥着丫头老妈子烧水,梅楠被拥挤的人群挤出了门外。当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房内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哭声。稳婆抱着一个硕大的两只小胳膊胡乱挥动的婴儿走了出来,对梅楠说道:大人,是个健壮的小公子。““少夫人怎么样了?“,梅楠没有伸手去接那个孩子。“少夫人产子时出血太多,已晕了过去,大夫正在诊治。”当魏家的五个男人和嫂嫂们赶到时,听到屋里传来下人惊慌的哭声。他们冲进屋去,看到那个平日里精灵古怪的小丫头像一片枯萎的叶子,凋谢在一片血泊中。 第43章 听到这儿,少年轻哼一声,转身气呼呼地走进了自己住的客房。晚饭的时候,坐在陶疏桐对面,眼色暗暗,闷闷地看着他用饭,当陶疏桐抬头向他笑一下的时候,少年的眼色便更暗了。当第二天陶疏桐醒来时,发现枕头边上有一封信。他诧异地拆开,一张纸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给我十年,我打下一个天下,与君共享。”陶疏桐急急地走到少年的客房,却见房间整整齐齐,少年不辞而去。一个暗卫走过来,看了看空空的房间,朝陶疏桐说道“大人,这个少年可能不是普通人。”拿着那封信,想到少年的言谈举止,陶疏桐喃喃地道:“我可能无意中做了一件会很麻烦的事。暗卫眼风扫了一下那封信,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南书房里的宋炔在读暗卫的传信,信比以往的要长很多,详细地把陶疏桐偶遇少年的事记录了下来,宋炔看完信,眯起了眼。十六七岁的年纪,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普天之下,除了后秦那个还未新政的小皇帝耶律基,不会再有别人,特别是那句“给我十年,我打下一个天下,与君共享“,这等豪放之语,除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谁敢说出口?宋炔手指轻抚着那张信纸,最后发白的手指停留在最后一段话上:”少年对陶相极为迷恋,半月时光,皆是共读,共食,陶相夸少年‘好剑法’。’陶疏桐的才华和谋略,宋炔是相当了解,那可是能谋取天下的人物,后秦小皇帝只要不傻,肯定会识得了这个大才,至于迷恋,陶疏桐身上天生有那种让高位者安心着迷的气质,这在自己初见他时便深有体会。相处五年来,他渐渐意识到自己那越来越强烈的占有欲,这绝对是超越了君臣感情的。他能感觉出,陶疏桐对自己,也是爱慕的。但,却夸人家‘好剑法’是几个意思?宋炔突然有种将要失去至宝的危机感,毕竟不是每个人在得到“给我十年,我打下一个天下,与君共享“的承诺时,能不心动的。后秦,这个实力与大楚不相上下的国家,若得到陶疏桐,那天下是谁的,还真说不定。“传旨,国事繁忙,着陶疏桐夺情回朝。”接到圣旨的陶疏桐有点惊讶,转头看了那个暗卫一眼,暗卫心虚地低下了头。收拾行礼,遣散了府里的丫头小厮,只带那两个暗卫,六天后,陶疏桐回到了上京。陶疏桐赶到上京城外十里长亭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宋炔抱着三岁左右的小太子,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陶疏桐翻身下马,在跪地行礼前,宋炔制止了他,轻声说“天寒地凉,就别跪了。”陶疏桐看小太子虽穿着厚厚的皮毛大衣,但小脸仍有点微红,便向宋炔道“让太子殿下受寒,臣惶恐不安。”“有什么不安的,宸儿来迎迎自己的师傅,不是应该的吗?”陶疏桐猛然抬头,看向宋炔,神色中微现诧异。宋炔却把儿子塞到陶疏桐怀里,“梅远,小家伙可爱极了,你抱抱他。”陶疏桐接过小太子,三岁的小孩子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也不认生。“陛下,太子长得可真像你”“不像我像谁,像别人的话事就大了”,心情颇佳的皇帝开了个不大不小的黄段子。陶疏桐笑了笑,没接上话。回到小院,屋内早就点上了火盆,两个小内侍温好了梨花白,摆好了几个精致小菜。看天色已晚,黄怡机灵地接过小太子,把他先送回了宫。两人坐下后,宋炔出神地看了看陶疏桐的脸,满意地点点头,轻轻地说“嗯,脸色不错,看来高丽送来的老参还是有点用的。”陶疏桐抬起头,看着宋炔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一动不动陶疏桐笑了一下,“扶危济困,物当其所,能救人一命,老参才真正物有所值。““听说你救的可是个潇洒漂亮的少年郎,是吗?““是个少年郎,至于潇洒漂亮嘛,倒也不至于,性子清冷得很呢。““但听说对梅远不清冷的紧呢,““臣未曾觉得““梅远觉得他的剑法好?比朕教你的拳法还好?”“臣这两年多来练习的都是陛下教授的拳法。”宋炔俯身向前,嘴唇掠过陶疏桐的嘴角,抚过他的脸颊,来到了他的耳边,轻轻地说”梅远,不用等待十年,此刻起,我与你一起开创一个天下。“陶疏桐看着宋炔微微赌气似的脸,听着那醋味十足的话,垂下头,笑了。宋炔看到陶疏桐低垂着头,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一着急,便想低头去看,恰巧陶疏桐抬起头来,就那么猝不及防地,两人的嘴唇碰到了一起。像无数次梦中的唇一样,这像蜻蜓点水似的触碰,便令陶疏桐全身颤抖。他拼命地别过脸去,离开了那让人无限沉沦的诱惑。看着那红红的脸,那仓皇的躲闪,宋炔终于相信,陶疏桐的颤抖,是因自己而起。他压下那要跳出来的心,伸出手指,轻轻扶住陶疏桐的脸,稍微用力,转向自己,那深深地眼眸里映出了他的影子,里面闪耀着他终于看懂了颜色,他觉得,他开始走进这双深深的眼睛里。就在陶疏桐觉得要窒息的时候,宋炔放开了自己,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到嘴边,看到陶疏桐呆呆的看着自己,便抿了一口,然后,伸长手,把杯子递了过来。酒杯湿热,带着宋炔的气息,想到宋炔刚才接触过,陶疏桐突然觉得两人像是在间接的接吻,便红了脸,没好意思接。第41章 甜蜜宋炔轻笑了一声,抽回了杯子,陶疏桐感到一阵失落,嘴边那丝让人悸动的湿热好像被生生抽离。他抬起眸子,看向宋炔。对面的宋炔深深地看着他,漂亮的黑眼睛更是像黑宝石一样华贵而摄人心神。定了定神,陶疏桐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盘子里的一块鹿肉,身体前倾想放到宋炔的的盘子里,刚到半空中,宋炔却俯过身来,张口接过了那块鹿肉,津津有味地嚼了几下,张口又开了一个黄段子:“挑鹿肉喂给朕,梅远也知道这东西大补啊。”陶疏桐目瞪口呆,又一次没接上话。正愣神间,一个勺子被送到了嘴边,来不及看是什么,陶疏桐便被塞进了一口撅菜,酸辣的气味冲进喉咙,他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宋炔起身,挨着自已坐下,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后背,一只手端起一只茶杯,递到嘴边。慢慢平复下来的陶疏桐看到自己几乎半个身子被宋炔抱着,一激动,差点又被水呛着了。陶疏桐直了直身子,低声说“臣感觉好多了”宋炔起身,转到对面坐下,心情大好。 第45章 他淡定的站在军事地图前,坚定地目光看着帐下的将官们,“人为兵,可用其气;风为兵,可用其狂;山川为兵,可吞日月;以人为主,自然之势为辅,可无往而不胜也。帐内几十名将官听得醍醐灌顶,视陶疏桐如神明。对这位平和儒雅的陶大人,魏经纶很是欣赏,冷冰冰的脸上终于有了其他种表情。在一个刚露出朝阳半边脸的清晨,魏经纶陪着陶疏桐打马来到了黑龙河,河两岸的牧草刚钻出地面,远看上去像一片柔柔的嫩绿色锦毯,陶疏桐顺着河岸跑了一圈后,突然掉转马头,趟过汪澈的河水,走向了对岸,打马狂奔了良久,直到看到不远处星星点点的毡包,陶疏桐停了下来,问旁边的魏经纶“魏将军,可估算得出我们跑出了多少里?”“约两百里”。“好,告诉众兵士,明天起在我们所属的河岸边植树,间距不必过大,行距要大。”“大人,这是一个大工程 ,不知大人何意?”“军备司的王陵大人,已经把火炮的攻击里程提高到了三百步。”魏经纶略一沉吟,便了然道“大人好布局,树木遮挡了后秦骑兵的视线,又可抵御对方射来的箭,我大楚兵士可躲在树后安心发炮了。曾听师傅说过,先帝时楚秦最惨烈的一战便是,当后秦骑兵来到我火炮达到的攻击范围五十里时,还未等我方发炮,敌方的箭便射进了我炮兵的胸膛。大楚的火炮能对付了造反的藩军,能对付了起义的山贼,却对付不了骁悍的骑兵。这是师傅最引以为憾事的一战。此后虽然远避江湖,却终是抑郁在胸,经年无法排解。”“做好准备,为你师傅,为大楚过往的耻辱,赢下这一战。”马上的年轻人明明那么文弱,却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充满了让人安心的力量。魏经纶眯着眼看着陶疏桐,第一次觉得,这个比自己瘦弱的人,却要比自己强大许多。回营后,魏经纶便依令吩咐下去,当第二天清晨的时候,一捆捆胡扬树苗便被摆在了黑龙河漫长的河岸线上。当第一排小树苗在风中亭亭而立时,对岸出现了一大队后秦骑兵。正在岸边巡视的陶疏桐听到传报后便来到了岸边,他停住,抬眼向对岸望去,见对岸有一百多人,衣甲鲜明,一看就不是边关驻守的军队,中间一白色战马上,一长身玉立的少年着银色盔甲,面色清冷严峻。在看到那个身影出现在对岸时,少年清冷的双眸暖了暖,翻身下马,从地上草丛里采了一朵紫色的苜蓿花,弯弓搭箭,直向陶疏桐面门射来,与陶疏桐并马而立的魏经纶大吃一惊,急忙伸出手,生生夹住了擦着陶疏桐肩膀的箭,一支紫色的花正好挂在陶疏桐的肩角,迎风轻摇。看着那支清丽的花儿映着那清俊的侧颜,有种说不出的蛊惑与风情。对岸的少年吹了个口哨,掉转马头,潇洒而去。魏经纶眨了眨眼睛,心里暗暗诽谤道“难道四平八稳的陶大人,就这么华丽丽地被调戏了?”而四平八稳的陶大人,面不改色,四平八稳地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了。第二天,陶疏桐便走上了去东南边区的路。这是个难得的清朗有风的好天气,宋炔看着面前一个巨大的火凤风筝,得意地吩咐黄怡道,“去,送给远阳,让她带着弟弟放风筝玩去。”黄怡东颠颠地去了。相比不是那么猛烈的风,这只庞大的火凤风筝便显得笨拙无比,它一会挂在树上,一会落在地上,而现在,它竟直直地落在一个陡急的假山上,急得远阳公主眼泪吧嗒吧嗒掉个不停。弟弟宋宸走了过来,伸出小手,替姐姐边擦眼泪边很男子汉地说:“姐姐莫哭,待弟弟去给你取下来。”说完便蹬着两条小腿,飞快地跑上了假山,一小会,便看到小男孩一手举着那只火凤,一手高兴地摇着,口里高兴地不知道在喊着什么。一阵狂风吹来,远阳突然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她吃力地抬头想喊她的弟弟要小心,却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直直落下,跌到坚硬的尖石上。她觉得一阵铺天盖地的鲜红向自己压来,眼睛一黑,直挺挺的向后仰去。当两天后远阳公主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她的弟弟,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太子礼服,被父皇抱在怀中,脸色青白胡茬乱生的父皇坐在自己床前,静静地看着弟弟,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宠溺。远阳坐了起来,摸到弟弟冰冷的小手,眼泪汹涌而下,她的弟弟,那个聪明玩皮的弟弟,再也不会伸出那胖胖的小手,替她擦干脸上的泪,那个每年春天替自己捡风筝的小男孩,再也没有了。远阳公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从此,她再没放过一次风筝,再没再开口说一句话,再没穿过一件红色的衣服。帝后的矛盾达到了冰点,皇后虽悲痛欲绝,但她想让儿子早早地入土为安,看到宋炔疯了一样抱起太子,两天两夜没撒手,皇后觉得简直不可理喻。宋炔积攒已久的对皇后任由且鼓励太子攀爬假山的行为的怨怼达到沸腾的顶点,他全身颤抖地指着皇后,骂出了平生第一句话“你这个狠心恶毒的女人。”朝中重臣一边倒地偏向了皇后,声泪涕下地劝谏皇帝放下太子,早早按礼入土为安才好。悲痛到疯狂的宋炔充耳不闻,直到卫仲远前来,才好歹说服宋炔把太子放进了冰棺,却再也说服不了他同意太子下葬。宋炔就坐在冰冷的地上,倚着冰棺,痴痴地看着儿子。当陶疏桐听到小太子薨的消息时,正行进在去西南边区的路上,想到那个对自己依恋的小太子,他脸色惨白,身子晃了晃,几欲晕倒,强定心神后,立即传令返回上京。当他来到皇宫时,黄怡迎了上来,眼含热泪,哭着道:“陶大人,陛下已经四天没吃东西了。”陶疏桐朝他点了点头,走了进去。看到宋炔的时候,陶疏桐大吃一惊,眼前的男人脸色灰白,仿佛老了十岁,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抬眼。一脸绝望。陶疏桐跑了过去,跪在宋炔面前,轻轻地把他抱在怀里,闻到那令自己心安的气息,宋炔睁开了眼睛,当看到陶疏桐心疼的目光时,这个大楚最尊贵的男人,趴在陶疏桐的肩头,哭得像个孩子。第43章 陪伴陶疏桐也不说话,只是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直到看他把心中郁积之气全部发泄出来,才拉住他的手,坚定地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扶到床上,轻轻地盖上被子,看到他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才转身出去到了御膳房,耐心地熬了一碗粥,端回到宋炔的床前。沉沉入睡的宋炔在一阵久违的香气中醒来,看陶疏桐手里端着的粥,里面是嫩嫩的细菜丝,薄薄的腊肉片,几种不知名的豆子,滑滑的白米,陶疏桐拿起汤勺,一勺一勺地喂进了宋炔的口中。看吃完粥的宋炔恢复了些许生气,陶疏桐扶起他,柔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宋炔点了点头,陶疏桐高声吩咐黄怡备一辆舒服点的马车,黄怡小跑了出去。马车里,陶疏桐让宋炔躺在自己的腿上,用手轻轻地帮他按压着眉头。力度适宜的按压中,宋炔四天来一个人与悲痛和百官的对峙中紧绷的神经慢慢地放松下来。马车停在了清风观门口,陶疏桐跳下车,转过身扶下宋炔,走进了观里。观里一切未变,只是不见了那个道长香附子。陶疏桐扶宋炔在青石上坐下,朗声喊道“迷路人专程前来,还望道长相见一面”。话音刚落,便见一黑袍道人自观内走出,看到二人,微微一笑。陶疏同和宋炔却是吃了一惊,这道人不正是三次在元宵节灯会上遇见的那个摆花灯擂台的老者吗?““贫道无量子,见过两位贵客。”道长面上波澜不惊,风中衣袂飘飘竟似要飞升的神仙。陶疏桐恭敬地向他行了礼,向他问道“我二人上次偶到贵观,有幸遇到香附子道长,他临别时赠了一言,大有玄机,今适逢巨变,心下迷惑不已,特来请道长指教。”“噢,你说得是贫道的师弟,他向你们说了什么。?” “太子成为太子,此太子非汝之太子。仙童玩劣,务必当真。否则,祸及父母也”,陶疏桐轻轻回道“这香附子,口又没把住门,又泄露天机了。”无量子抱怨道 陶疏桐低眉垂目,“还请道长垂怜迷途人。” 第47章 “陛下劳心了,臣只是饮食清淡了些,时辰上不是那么讲究,没什么大碍。”“这还没什么大碍?”宋炔向上挑着眼睛,显得对这种态度很不爽。陶疏桐抬头向他笑了笑,表示这是真的。宋炔伸出双臂,从后面抱住他,把头俯在他的脖颈里,轻轻地说:“梅远,梅远,我们都要保重,要长命百岁,我们还要看到天下清平,共享盛世。“陶疏桐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宋炔带来的一盅乌鸡汤,一笼小肉包,四个小菜,全部吃了个干干净净。宋炔目不转晴地看他吃完,呼出一口气,笑道:“嗯,表现不错。”陶疏桐朝他笑了笑,指了指堆得小山似的折子,看向他。宋炔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说:“再批一会就回去,可不准再熬夜了。”陶疏桐目送着健美的身影走了出去,摇了摇头,又苦逼地批起了折子。一封王陵的折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硼砂紧缺,影响武器改造。”第二天,梅楠便接到了出使任务,用大楚的粮食,换取后燕的硼砂。梅楠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启程出使后燕,三年了,那个人,怎么样了?当梅楠一路神思不宁地到达西京的时候,却发现,幕容垂不在。此刻的后燕皇帝幕容垂,正骑马立在燕秦交界的黑岭 。黑岭名为岭,方圆却是千里沃野,数百年来,此地在燕秦手里交替更迭,为此地爆发的大小战争更是不计其数。先帝后期,趁燕楚交战,黑岭被秦夺去,此刻,大燕的新皇帝正率领十万之众,夺回黑岭。秦燕两国交战,主力都是骑兵,论马匹优劣,后秦强于后燕,但论人员强悍,后燕战将云集,更有虎狼兵士,要大大强于后秦。所以此次由后燕发起的战争竟拖了半月有余,纠缠不下。坐在主帐内的幕容垂接过亲兵递上来的一封信,腾地站了起来,急步走向帐外,又匆匆回去,招集诸将,冷声吩咐:“今晚袭击敌营,务必一战而胜。”众将领命,匆匆去准备了。是夜,趁着浓浓夜色,后燕大军杀声振天,漫山遍野地杀向秦军。秦军在一开始的忙乱过后很快反应过来,两军又激烈地纠缠在一起,立在帅旗下的幕容垂突然提起长抢,使劲拍了马屁股一下,汗血宝马仰天长鸣,风一样地冲入阵中。看到皇帝陛下身披淡金色铠甲,在阵中纵横捭阖,英勇无比,后燕军士大受鼓舞,嗷嗷叫着抡着大刀冲向秦营。直到月上中天,这场黑夜中的杀戮才渐渐平息下来,幕容垂骑着战马,看到自己的兵士清点着后秦俘虏,嘴角高高翘起,心情大好。一道划破冰冷夜色的利箭从暗处直直向幕容垂飞来,幕容垂机警地一俯身,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侍卫们飞速围上来,护着皇帝来到了主帐中。紧咬着牙,看到军医拔下深入肩头的箭,幕容垂沉声吩咐:“金吾将军,你率全部大军善后,朕要立刻返回西京”“陛下,你的伤需要静养”,虎目将军跪下。“包扎好,无碍!”一列骑兵踏着茫茫夜色,向西京急驰而去。在驿馆里熟睡的梅楠突然被一阵熟悉的气息包围,他睁开眼睛,看到了那张三年不见的脸,一身杀气的幕容垂没让梅楠说一句话,便紧紧地压住了他。像一片在狂飙的风中翻滚的树叶,也想回身拥抱狂风。梅楠伸出了手,想握住那个人的肩膀。右手上一片温热粘稠,梅楠一把推开幕容垂,急急道:“你,不要命了吗?”,起身,点上了灯,看到白色的布已被重新裂开的伤口呈开,鲜红的血把黑色的衣服都打湿了。幕容垂看到他急得脸色发白,手忙脚乱地重新替自己包扎。笑了笑,哑声说道“你比我的命重要多了。”梅楠嗔怨地看了他一眼,幕容垂手里把玩着他的一搂头发,一边问:“这三年,想我了吗?”梅楠手顿了顿,轻声说:“想,每天都想”“我也是,我每天都比你想的多一遍”,伸出手,又把那个日思夜想的人拉进了怀里。第二天,两人一起回到皇宫,在殿上,梅楠依礼节向后燕皇帝幕容垂提出粮食换硼砂的要求。幕容垂答应地很是爽快。众臣也无意见,比起提着脑袋去抢粮食,用茫茫戈壁里的硼砂来换,划算得很。黑岭大捷,令后燕上下很是愉悦,幕容垂下令举朝休沐三日。藏宝的小屋内,幕容垂拿起一把柄上镶着一颗蓝宝石的匕首,唰地一声,一束冷咧的白光一闪,雪白的刀刃从墨黑的刀柄中抽出,室中的空气好像被凭空划裂成两半。“喜欢吗?”“看起来很锋利的样子。”“出使路上,万里迢迢,不知会遇到什么情况,这是我用精铁找名家专门为你打造的,就当防身用吧。”梅楠接过,别在自已的靴筒上。又看到正中央挂着一张虎皮,便问道“这可是上次咱们一起猎的那只虎?”幕容垂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中闪过一丝甜蜜的回忆,走过来,亲热的拉了他的手,便向外走去。当两人打马来到了月儿湖,幕容垂翻身下马,走到湖边,梅楠也跟着走了过来,幕容垂笑道:“湖水映出的只有我的恋人,没有马。”梅楠想到两人第一次在月儿湖边的相遇,也笑了笑。“你只看到了我,我只看到了你,是否意味着,从此以后,我们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幕容垂抬起眼,直视梅楠。梅楠拉起幕容垂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轻轻地说道:”这里,只能住你一个人,无论千里万里。“ 第49章 “你知道我那个亲爱的皇帝陛下是怎么凶残地调侃我的吗?”梅楠愤愤然地抬头望天。“哟,怎么说的?”幕容垂一幅很八卦的样子,很欠揍。“哈哈,我的皇帝陛下说,他很英明,英明地在我第一次使燕的时候,就下决心用我和亲了。”想起宋炔那张得意的脸,梅楠后悔没再多搜刮点好东西。“哈哈哈哈,我第一次觉得和大楚的皇帝陛下英雄所见略同!”幕容垂正笑得花枝乱颤,屁股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大脚,趔趄着扑向了屋子里。屋子里陈设清雅,风格是梅楠喜欢的款,环视了一圈后,梅楠心头的无名火才淡了下来,这屋里的一床一凳,一锅一瓢,还散发着清新的木香,也许,昨天晚上一夜不见的幕容垂,正是在这里捣鼓这些小东西吧。闹腾了半天,梅楠瞅了眼还锃亮锃亮的锅子,笑着说:“哎,要是有一小锅香喷喷的米粥喝就好了,这几天光吃肉了,吃的胃疼。”“那有何难,看着吧,我要为你种出稻谷来。”幕容垂一幅天王老子我第一的姿态大咧咧地说。梅楠心头忽然一动,他急步走了出去,仔细地沿着谷低的溪水走出了很远。幕容垂紧紧地跟在后面,不明所以。直到看着那条山溪出了山谷,流向了一个三面环山的盆地,梅楠才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幕容垂,兴奋地说:“也许,明年你真地可以种出稻谷。走,我们回去,我要给我那个亲爱的陛下写信。”说完便向白马走去。“哎,再住两天呗,毕竟是新婚蜜月呀”幕容垂在身后大喊道。“活该!谁让你在小屋里忘了准备笔墨的?”梅楠边走边大笑道。“哎哎,还讲不讲理了,谁家新婚蜜月里还准备那劳什子玩意的?”幕容垂不甘心地争取道。“不讲理!不想走你就自己呆在那儿吧”梅楠潇洒地跨上了马。疾驰而去。幕容垂巴巴地跟在后面,一同回到了王宫。梅楠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派人快马送给了宋炔。十天后,坐在南书房里的宋炔嘴角含笑,正在读着梅楠写来的信。看着前面大段的虚假的恭维和热情的思念,宋炔心底无来由微微发抖,果不其然,在信的最后罗列了一长串索要的东西,最后还理直气壮地说,作为皇帝陛下钦赐的和亲使者,所带贺礼太少了,让臣在后燕很没面子,前些日子犬子梅烈被加封为后燕太子,陛下也没派个人来,两事合一,陛下看着办吧。宋炔嘴角抽了抽,肉疼地在那个长长的礼单上又加上了给后燕太子的一箱珠宝作贺,并回了一封同样热情洋溢的信。当梅楠看到大楚使者送来的贺礼时,开心地说:“我就知道,我那个亲爱的陛下不会不管我的,瞧瞧,对我多好,有求必应,还多加一点。”使者双手递上了宋炔的信,梅楠笑眯眯地展开信,开头几个字硬生生地闯进了眼帘“亲爱的‘文成公主’阁下:你要的铁器和种子已悉数给你带去,我还作主多给带了点蔬菜种子,。。。。。。梅楠啪地合上了信,抬头望天,心里狠狠地诽谤道:“这哪里有点天家的样子,啊,语气尖酸,睚眦必报呀!”幕容垂走了进来,看了眼梅楠手中的信,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说:“信中的大楚皇帝,比上次在大殿上见到的那个,有趣多了。”看了看楚使带来的丰厚的礼品,幕容垂忙和颜悦色地问:“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样的礼才比较好?”梦使偷偷看了梅楠一眼,觉得还是这个看起来比较威严的皇帝好说话,便把宋炔嘱咐的话直接对幕容垂说了:“我大楚皇帝陛下不要回礼,只希望能与后燕签一个协议,所有后燕的硼砂只能卖给大楚,不能有一两流到他国。”果然,幕容垂很是豪爽地答应了:“好说,我们是友邦嘛!”看着拿着协议满意而归的楚使,梅楠笑着摇了摇头,喃喃地说:“还是老样子,看着能吃亏,实际上心思大着呢”。幕容垂走上前,问:“说谁呢?”“咱们上次看到的那块盆地,是在谁家名下?”梅楠答非所问。“那地呀,是归在皇家猎场里,算是我们的,怎么了?”“那里常年有充沛的水源,非常适合稻谷的生长,年前迁一部分百姓过去,一开春,就可以耕种了。”梅楠笑着说。“好”幕容垂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随着怒吼的北风越来越嚣张,后燕的新年在大雪纷飞中来到了。国相大人没有另建府第,直接在开阔的皇宫里建了个园子,依着上京梅府的设置,很有一幅江南的风味。当后燕的一众武将第一次被梅楠宴请时,看着那九曲回折的檐廊,峰回路转的假山,老王伯差点没一头撞死在一块突兀的山石上。待晕头转向地被小厮引入正堂,心有余悸地问梅楠:“梅相呀,你这是布下了几层机关哪,你带来的蔬菜种子里有没有九孔莲藕呀,我们后燕这些一根筋当务之急应多吃点,多长个心眼嘛。”梅楠哈哈大笑,殷勤地扶着老王伯走上上座,边说:“都是些无聊风雅之举,老王伯若喜欢,我马上亲自给您设计一个园子。”“梅相呀,此话可要当真哪!在老头子闭眼之前还能住上吗?”老王伯摸着胡子笑哈哈道“放心好了,若完不成,你便住到我这里就是。”梅楠拍了拍那双老手,笑眯眯地答道。第46章 皇帝的心上人到底是谁?皇后崔清宛坐在凤仪宫里,眼神发直地盯着手里的帝王起居注,足足看了半个时辰。自小太子薨后,皇帝除了在公众场合保持着对自己作为皇后的尊敬,私下里早已是径渭分明,相见无言。这个凤仪宫好久都没接待过这个自己名符其实的夫君了。自己不在皇帝的侍寝录上很正常,但那几个鲜花般的美人是怎么回事,皇帝不是最喜欢这一款吗,改性了?成佛了?她向身边的大宫女招了招手,吩咐道:“去请黄总管来!”黄怡对皇后很是敬重,不肖片刻,便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小跑着来到了凤仪宫,恭恭敬敬地跪拜了皇后娘娘。崔清宛示意大宫女把册子递给他,黄怡飞快地看了一眼,便向皇后回到:“陛下自小太子殿下薨逝以后,极少招见后宫,一般都是单独在乾元殿就寝。”“哟,如此说来,那是对宫内的姐妹们不满意了,这倒是本宫的失职了,早应该替他大行选秀了!”皇后皱着眉头冷冷地说。不知为什么,黄怡觉得这位精明的皇后娘娘棱角更加锋利了。对皇后是敬重,对皇帝那是忠心呀,黄怡转头就把皇后娘娘的计划透露给了宋炔。当一身朝服的皇后走到南书房的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咯咯娇笑声,她看向黄怡,黄怡尴尬地笑了笑,高声传到:“皇后娘娘门外候驾”“进来吧”里面的声音又虚又浮。崔清宛一身冰霜地跨了进来,一个侍墨的小宫女衣衫不整地坐在宋炔的腿上,看到她时,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弹跳起来,哆嗦着立在一边。 第51章 “诸位都错了,没有皇帝陛下的大胆起用,就没有陶相的华丽绽放,若没有陶相的雄才大略,就没有皇帝发起的改革能成功实行。所以,二人如同姜子牙与周文王;诸葛亮于刘备;卫秧与秦孝公,君臣心心相印,才能共成千古佳话。至于谁的功劳最大,这本题就错了,诸位在这辨上一个月,也不会有任何结果。”角落里一人站起来,边走向中央边朗声说道。看着那双桃花眼,宋炔笑道:“这鬼才刘文杰,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刘文杰的发声赢得了众仕子一片掌声,几个贵族子弟看到这风清朗月般的人物,忙上前邀请他一起喝酒,这个人也不娇情,冲着原先坐着的角落喊:“幕白,过来,有人请咱们喝大酒呢。”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正是这几年蛰伏在大理寺的苏幕白。他不情不愿地走过来,脸上冷冷淡淡的,坐下后便一声没吭。宋炔看着这个颓废的年轻人,想到殿试时无所畏惧的意气风发,朝陶疏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陶疏桐看着苏幕白,沉思了一会,才轻声对着宋炔道:“其实还有一条路,让他离开上京这个是非之地,到地方上任,即能发挥他的才华,也能换一种心情。”“嗯,这法子不错,黄怡,明天你瞅个时机向苏幕白传道旨,让他就任江陵府白元县县令。黄怡拱身领旨,悄悄退下。苏幕白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跟上司来江陵跟个案子,竟然还能接到皇帝陛下的封赏圣旨,还是大总管黄怡亲自来宣。看着苏幕白手捧圣旨一头雾水的样子,刘文杰拿折扇敲了敲他的头,调侃道:“你还真是不适合我们这一行啊,直来直去的,都跟了我四五年了,半点也没沾到我一点机灵气。昨天在大堂,那两个大贵人一直在看着你呢。”“你怎么知道?也没见你四处看啊?”苏幕白茫然道。“我脑袋后面长了一双眼睛,你瞧瞧!”刘文杰说着把后脑勺伸了过来。看着那光溜溜的后脑勺,苏幕白这才反应过来,又被这位不正经的上司嘲笑了。“认出了皇帝陛下而不上去拜见,小心治你个大不敬之罪”苏幕白气哼哼地道 。“说你不机灵你还真傻上了,陛下希望我去拜见吗?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为那两个大贵人在众仕子面前树个君明臣贤的形象,才是陛下希望的吧。”刘文杰桃花眼里精光四射。“你可真是个狡猾的政客。”苏幕白冷冷道。“错,是个智慧的政治家。”刘文杰拍了拍苏幕白的肩膀,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又说道:“年轻人,对自己的上司客气点,‘狡猾’这个词用在我这种风雅人物身上,你觉得良心能安吗?”“从今天起,你已经不是我上司了,天涯路长,不必再见,狡猾的政客!”苏幕白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头也不回地走了。望着稍显清戚的背影,刘文杰轻轻地叹了口气。作为白元县的县令,在上任之前,按制要到江陵知府衙门报道的。苏幕白怀揣着圣旨,心里五味杂阵地来到了江陵府正堂。江陵府已没有了范青,没有了长公主,现任知府张大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新派人物,寒门出身,为官清兼,为人清冷。客客气气地作了一番为官□□后,张大人便借口公务繁忙,出去了。让苏幕白自行休息,待各项手续办完后便可去白元县赴任了。苏幕白无聊地坐在那里,喝光了快两壶茶的时候,一个布衣书生走了过来,一双半旧的鞋子上满是黄泥。苏幕白抬头看了去,不禁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你,你不是那个在酒家给我报信的人吗?”书生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道:“苏兄可真是健忘,我不但在酒家给你报信,那些账簿还是我送给那位姑娘的呢。”提起那位姑娘,苏幕白脸色明显暗了暗,书生大概也听到点了风声,便茬开话题道:“听说接替老袁的新县令到了,不会就是苏兄吧?”“正是在下”苏幕白拱了拱手。“祝贺苏兄高升啊!”书生很真诚地笑着说。苏幕白突然想到一事,便问道:“上次那件大事,你也算立了大功,怎么看你的衣服,没有升迁吗?”“升不升迁无所谓,当时我在农业司里,对这种操作很是反感,所做之事只是出于道义,没有丝毫的功利驱使。”书生淡淡地说。看着书生一幅视官位如草芥的超脱,苏幕白又想到了上司那幅政客嘴脸,心时不禁诽谤道:“真是人品比人品,有些人能气死人呀。”书生看了眼发呆的苏幕白,接连喊了两声‘苏兄’才把出神的人拉回来。“苏兄所要上任的白元县,人多地广,是一个天然的粮食大县,唯一不足的是,县内极度缺水,我们刚好琢磨出了一个水车,明天跟苏兄一起去看看,适不适合那里的状况。”书生微皱着眉头说。“在下替白元县父老谢兄台恩典,还请问兄台如何称呼?”苏幕白大喜,想诚心和书生结交。“小生苗源,农业司司正。”书生拱手道。看着苏幕白一幅无所事事的样子,苗源又道:“若苏兄得空,可以随我去附近的村落看看比较好的水利工事,以做参考?”“好极了”,苏幕白从座位上弹跳起来,跟着苗源快步走了出来。两人从马厩里牵了两匹马,一路谈笑风生在来到了城外。苗源是个热情的年轻人,他的热情不止体现在好侠义,更体现在他热爱的农事上。一架架水车,按一定的距离排列着,把上游河湾里的水运送到最下游的农田里,在这片一个月都没见一个雨滴的田地里,绿油油的禾苗肥肥美美的,让人看着便心满意足。“苗兄大才呀,我大楚农人之福。”苏幕白由衷地赞道。“哎,这算什么,这几年我一直想修一些水渠,把这纵横交错的农田依渠而划,若建成,整个江陵府,将不见旱年。”“那为什么还不建呀”?苏幕白急道。“苏兄,亏你也在官场上混过几年,这么大个工程,且不说对这些一心往上爬的知府们毫无吸引力,即便是皇帝陛下,在掏银子时手也得抖上一抖。”苗源看起来应是碰了几次壁了,语气里满是灰心。苏幕白突然想到了他那个不正经的上司,那个狡猾的政客。“走,我带你去找个人,他也许能带你见到天。”苏幕白拉起苗源,打马来到了和刘文杰所住的旅舍。“哟,天涯路远,不必再见了嘛不是,幕白,你这天涯路也太短了点吧?”见到两人的刘文杰两只桃花眼里都装满了戏谑。“这是农事司的苗源,他有重要的东西要面奏陛下,我知道大人有办法找到陛下,还请大人帮忙”苏幕白忽视掉上司的目光,一本正经地拱手行礼。“陛下嘛,现在肯定还在江陵,不过给你个机会,你猜,陛下现在会在哪,猜对了,我就带你们去。“刘文杰抱着两个膀子,像逗小后生一样看着他。苏幕白呼出一口气,为了不再让上司瞧不起,他很用力地想了一大会,才坚定地说:“陛下现在应该在知府衙门,面见江陵官员”对他给出的答案,刘文杰表示意料中地点了点头,轻声说:“提醒一下下啊,陛下是微服私访,私访,明白吗?”旁边的苗源突然出声道:“我明白了,陛下现在应该在茶馆,这可是获取消息的好地方。” 第53章 半个月后,当陶疏桐下朝回到小院时,看到四张雪白的狐狸皮放在正堂的桌子上,已经风干了。灯下,陶疏桐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熟悉地穿针引线,近乎虔诚地缝制着一张狐狸皮毯子。油灯的光暗了暗,陶疏桐抬起头,想拔一拔灯芯,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从油灯里飘出来,直入鼻孔,一阵猛烈的头晕目眩,他一头栽倒在桌子上。“呵,还真是贤惠!”清冷的年轻男子扯了扯狐狸皮毛,冷笑着讥讽了一句,朝外一摆手,十几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利索地把陶疏桐抬进了一口大樟木箱子里,像鬼魅一样,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刚要起床上早朝的宋炔,无来由地差点撞向了地面,他不满地嘟哝了一句:“今天是个什么日子,难道不宜起床吗?”肃静的乾元殿内,众臣看到皇帝走了过来,忙齐唰唰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宋炔习惯性地朝右边第一排那个位置望去,没来由地脚下一个趔趄。那个位置,四年来风雨无阻地出现在那里的人,不见踪影。他着急地看向黄怡,黄怡急忙转身离去。宋炔坐在高台上,殿内臣子的声音嗡嗡乱响,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黄怡很快便回来了,满头大汗,满眼焦急地看着皇帝。宋炔猛地站起身,风一样地跑了出去,留下了一殿的大眼瞪小眼。小院,门外的两个暗卫已被发现一个死在了树上,一个死在了墙角,一刀毙命,连口都没张开。屋内,干干净净,那四张雪白的狐狸皮已有三张被细密的针脚缝在了一起,第四张刚缝了几针,银白的针悠悠地挂在白丝线上,好像主人只是出去喝口水,一会还过来继续缝一样。宋炔两腿一软,跌倒在黄怡眼疾手快塞过来的一张椅子上,如果不是门外死的两个暗卫,他恍然觉得,陶疏桐,也许在下一刻,会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进来,笑着说:“陛下,我刚才去给你熬粥了,快点趁热喝。”“密旨禁军总领顾明,封锁城门,全城搜索!传崔衡见驾”。刚下早朝的崔衡,面色阴沉地坐在书房里,手里紧紧篡着一张十五天前‘鸽哨’传来的一张示警书。听到管家的传话,他迅速把纸条塞到了窗台的一盆茂密的蝶蝶香里。当他打马到达小院的时候,看到了脸色苍白的皇帝,他快步走上前去,跪下见礼。“起来吧,黄怡,你跟清远说说情况”,宋炔还在看着那张狐狸皮毛发呆。听着黄怡简单明了的阵述,崔衡抬眼打量了这间屋子,目光最后定在了床头那个淡金色的火笼子上,那是宋炔从小最喜爱的火笼子,每到冬天的时候,太子在背书的时候,总喜欢把手放在上面。但是,这个火笼子,却出现在了陶疏桐的床头。崔衡觉得心里堵得历害。“清远,马上启动‘鸽哨’,全力探听陶相消息,不惜一切代价。”宋炔的声音传来,那声音里包含的恐慌、急迫、不顾一切,像一把锋利的小刀,直穿崔衡的心脏,疼地差点让他失去理智。他稳了稳神,沉声答道:“是”。一天,两天,三天,全城搜捕没有任何消息,就连反应一直敏锐的‘鸽哨’也没一点消息。宋炔要疯了。他第一次在南书房里摔了东西,骂了娘,训斥了崔衡办事不利。崔衡也不恼怒,面色沉静地向皇帝建议,封锁陶相被绑架的事情,稳定朝堂,由他负责秘密搜寻。对于陶相的数日缺席,猜测纷纷的大臣们终于从黄怡那里得到了确切消息,陶相旧疾复发,回老家休养了。副相崔衡暂代宰相职。枢密院中丞空缺,所有将领直接由皇帝统领。第49章 耶律基陶疏桐是被冻醒的,他觉得自已在移动,而且是往北走,因为风越来越大,雪越来越厚,车轮走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伸出手,摸着黑在头顶上的地方敲了三下,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他醒了,拿点酒肉来!”上方露出一线光亮,刺得眼睛发疼,陶疏桐闭上了眼,一双手伸过来,把他拉起来后,一手扶着他,一手捂着他的眼睛,嘴里还吩咐道:“去把我那套虎皮冬衣拿来。”不一会,陶疏桐感到有人给他穿上了一件皮毛大衣,戴上了一个皮毛大帽子。眼睛上的手轻轻地拿开,陶疏桐慢慢地睁开了眼,一张清冷的脸一点点清淅起来。“是你?”“是我,五年前我就说过,要与君共享天下。”“后秦的皇帝陛下,您这请人的方式可不怎么君子呀”陶疏桐摇了摇头,哭笑不得。“若以君子的方式请你,你会来吗?”耶律基弯了弯嘴角,冷笑道。陶疏桐看了看他,重新闭上眼睛,不再吭声。“想什么呢,还挂念那几张破狐狸毛皮?还是那个拥有一众美人的大楚皇帝?”耶律基斜着眼,一幅睥睨天下的气势。陶疏桐眼皮眨了眨,还是没吭声。“陶相,你以为大楚皇帝能为你做到哪一步?哈哈哈,他能为你遣散后宫吗?能为你发兵一战吗?瞧瞧,自出了上京,这一路通行无阻,没见一个楚兵追上来,值吗,陶相?”一匹快马从前方飞驰而来,一人翻身下马,低头禀道:“陛下,前方关口楚将好像接到了什么紧急谕令,正亲自带兵在关口盘查。”耶律基冷笑了一声,看了陶疏桐一眼,轻声道:“想不到宋炔那个软蛋,这次反应倒挺快。”听到那个名字,陶疏桐身子微颤。“陶相,对不住了”,一缕甜香袭来,陶疏桐又晕了过去。风云关,一辆破旧的牛车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牛车上坐着一个穿着虎皮袍子的青年,抱着两膀子,冻得哆哆嗦嗦的,几个穿得更破烂的人挎着篮子跟在后面,脚步虚浮地走了过来。“站住,干什么的?”士兵持长刀站在了路中间。“猎、猎、猎户!青年也不知冻得还是吓得,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第55章 担心皇帝陛下噎着的魏经纶放慢了语速,尽量不刺激到眼前这人,但是皇帝陛下很是敏锐,他看了一圈众人的表情后,放下了啃了一半的面饼子,脸上挂上了亲和的笑容,对魏经纶说:“将军请尽管讲。”“陛下,后秦皇帝能乔装潜入大楚,劫走陶相,应是求才,陶想暂时性命无忧,我军可作出大兵压境的假像,再派一部分机灵的哨兵潜入凉洲,伺机营救陶大人。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嗯,将军考虑得很是周全,这样,我在边境御驾亲征,吸引后秦注意力,将军可否亲自率哨兵潜入后秦?”“能奉命救出陶相,是在下的荣耀,臣马上去安排。”魏经纶站起身,从胸口处摸出调兵虎符,双手捧着,递向宋炔。宋炔接过,站起,朗声向众将说道:“诸位,黑河的血迹还未干涸,胜利的喜悦还飘荡在草原,陶相之才,各位将军想必更加感同身受,明日,拿出我大楚军队的气势,兵指后秦!”众将哗啦啦跪倒,高呼:“陛下万岁,大楚万岁!”魏经伦等人换上了秦人装束,趁着夜色,鬼魅似地潜进了凉洲。第二天,大楚皇帝宋炔一身金色盔甲,英姿勃发,率三十万精兵强将,渡过黑河,直达凉洲城下。听到石墙的转动声,陶疏桐抬起头,看到了气急败坏走进来的耶律基。陶疏桐不动声色地把手中的种子细细地撒到新翻的土里,再用手轻轻抚平,像绣花似的。“呵呵,想不到宋炔那个软蛋,竟然能做出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情来哈,倒让朕刮目相看哪!”清冷的声音里有一丝不甘示弱。“纠正一下,是冲冠一怒为知已”,手中的活并未停止。“知己?知已需要黑灯瞎火的聊一晚上?当我是未经情/事的小孩子?“语气里有点怒意。陶疏桐看了看人高马大的年轻人,确实不是当初那个阴冷的少年了。便低下头继续撒种子。“哼,我要亲手把宋炔抓来,让你看看到底谁才是这天下的雄主。”耶律基气呼呼地撂下一句狠话,转身离去。陶疏桐站了起来,仰起头,喃喃道:“陛下,臣何德何能,劳您至此!”语气中带着些许的颤抖。天元殿内,耶律基面有怒色,拍桌道:“楚帝欺人太甚,要对我后秦赶尽杀绝吗?”还没有从黑河之战中喘过气来的众武将默契地保持了高度的沉默。耶律基怒气更甚,啪地踢翻了龙案,指着众臣道:“满朝金甲,竟无一点血气吗?”“陛下,我后秦新败,国力急需恢复,当务之急是派出使者,赴城外与楚皇和谈。陛下年轻气盛,切莫仓促应战,引来灭国之祸。”“臣等同意北院大王所奏!”殿内众臣又默契地齐刷刷地高声叫道。耶律基手指发抖,仰天长笑,连说了三个好字,拂袖而去。盛怒之下的皇帝直直地走向了机关所在地,浑然没发觉身后悄悄跟着的一道影子。大约过了两刻钟,皇帝稍显平静地从机关处走了出来,影子闪在一边,待皇帝走后,一闪身,依照耶律基的动作,迅速地进入了地道。耶律基身披战甲,骑一匹黑色汗血宝马,亲率宫内禁军,急驰来到城外。看到远处战旗猎猎,铠甲鲜明,渐渐平静下来的耶律基有点明白了大殿上众臣的沉默。毕竟,一场战争,是两国实力的体现,单凭热血便喊打喊杀,跟小孩子打架又有什么区别。他长呼了一口气,拍马来到阵前,高声叫道:“后秦皇帝耶律基,请大楚皇帝宋炔上前谈话。”中军大开,一身金色铠甲的宋炔骑白马走了出来,朗声笑道:“耶律小弟,上月来我大楚,为何匆匆离去,想请你喝顿酒,都没有机会。要不,今天阵前来壶梨花白?这可是我大楚陶相最爱喝的酒了。”“陶相不是不会喝酒吗?”耶律基疑道。“陶相的所有事情,只有我知道,他不会跟不相干的人多说半句话。”宋炔笑得疏风朗月。想到陶疏桐爱打不理的样子,耶律基心头一阵拱火,他拍了拍马,与宋炔并马而立,用只有两人才听见的声音说:“宋炔,我可以为他空置后宫,你能吗?”宋炔一愣,看着他,不无遗憾地说:“哎,其实你真心不错,可惜,你来晚了!”听着和陶疏桐一样的感慨,耶律基直想骂娘,秀恩爱也秀地太凶残点了吧。他冷哼了一声,拍马退回去,两手抱膀,冷冷地注视着宋炔,一时竟无话可说。一亲兵跑了过来,附耳在宋炔身边说了几句话。看着宋炔脸上像开了花一样扎眼的笑容 ,耶律基感觉到很不妙。果然,一道淡青色的身影骑马飞奔过来,在宋炔向边停下,笑着说:“臣只是来后秦帮耶律陛下种了几天菜,劳烦陛下亲率大军来接,惶恐之极呀”。宋炔也不答话,只是盯着他笑,那明晃晃的笑容在耶律基眼里很欠揍。陶疏桐转身朝耶律基行礼,云淡风轻地说:“耶律陛下,我对您有救命之恩,您对我有招待之谊。此去山高路远,恐难再见,还望保重,告辞了”。说完便打马远去,宋炔也紧随而去。两马并立,行进在落日前的草原,温馨而美丽。耶律基呆呆地看着他们走远,心里塞得历害,身后战马嘶鸣,是一帮将军听说皇帝单独来到两军阵前,急慌慌跑来护驾的,走近一看,楚军浩浩荡荡地远去,自家皇帝神情严肃,骑马独立在草原的晚霞下,竟有种肃杀的壮丽,忙纷纷滚落下马,高呼万岁。“陛下真是英明神武,竟单骑立于两军阵前,一人退敌兵三十万,是我后秦之福也,天佑我大秦!”一个老将激动地泪流满面。马上冷清肃杀的皇帝咧嘴哭笑了一下,淡淡地说:“回去吧!”一干将军像护着神明一样把自家皇帝护送回宫。来到山谷,看到种了一半的菜地,耶律基拾起扔在地上地水瓢,给刚撒完种子还没来得及浇水的地拢里浇了点水,又仔仔细细地把剩余的种子全部种了下去。在这片撒下新种子的土地上,耶律基坐了整整一夜。两匹马齐头并进,远远地把众军士落在后面,北风冷冷地吹着脸颊,两人却跑出了一身薄汗。回到主帐,宋炔把陶疏桐按到主位的虎皮垫子上歇息,又转身拍了拍魏经纶的肩膀“干得不错!”魏经纶忙低头谢恩。帐外一阵脚步声,一亲兵跑了进来,手中高举着一个金元宝。宋炔接过金无宝,沉声道:“快传!”两个戴着黑色面纱的人走了进来,宋炔抬手挥退了帐内众人,走到包裹在宽大黑衣里的人面前,低低喊了声:“雁青!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