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深处闹革命》 第1章 chapter1西元二零六五,上海,虹桥火车站。展行背着个运动袋,立于站台前,不住偷瞥身边的男人。那人背着的旅行包足足是展行的三倍大,像名驴友,然而比起户外活动者,却又仿佛多了点什么气质。男人高一米八,身材笔挺,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侧脸帅气瘦削,两道英气的眉毛衬着高挺的鼻梁,十分好看。他穿着军服外套,越野长裤,军靴,两眼无神平视,一动不动。他的双手戴着一副露指手套,拇指无所谓地挎着长裤口袋,无名指与小指勾着,恰到好处地现出食中二指。展行从偷看到侧过头,借张望火车的动作明显地看;再到转过身,微张着嘴,光明正大地看,男人始终没有表现不耐烦。仿佛他站在这里就是给展行看的,并十分享受被参观。展行实在忍不住了,主动搭讪:“嗨!朋友!你好啊!”男人翻了翻白眼,没有搭理展行。展行又问:“你去哪?我们做个伴?”男人依旧懒得理会的表情,展行小心翼翼地靠近半步,再靠近半步。他在那个男人的腰间,系钥匙的地方,发现了一枚白色的玉佩。展行:“!!!!”男人:“?”展行:“这这这……这是……”火车响着尖锐的汽笛进站,妇女彼此推搡,男人让开一步,让妇女们先上车,展行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之中,人群的洪流呼啸着淹没了他,这才想起要上车。展行神情恍惚,检票上车,换了硬卧牌子——下铺。他把包随手一扔,枕着背包,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太神奇了!他从裤袋里抽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开机,把玉佩的事情告诉朋友,片刻后只见那男人也上了车,把硕大的旅行包朝床底一塞——下铺,展行对面。展行:“……”男人躺在铺上,两眼看着头顶床板,一副走神的表情。展行心内有万匹羊驼咆哮着狂奔而过。他实在忍不住了,问:“喂,哎?”男人没有回答。展行打开手机,开机十秒后,手机狂响,展行不由分说把它挂掉,举起手机,鬼鬼祟祟地朝着那男人打开照相功能。手机来电再响,展行再挂,足足折腾了好几次,展行终于成功地按下快门,咔嚓一声,拍下了那男人枕着手臂,半躺在铺上的照片。取证完毕,迅速关机。展行收好手机,仔细端详那男人,好奇心简直要爆炸了,火车轰隆轰隆启行,展行在铺上翻来覆去,片刻后坐起来。男人躺着,不住抻自己食中二指,似乎是想令它变得更长,眼角余光注意到展行在偷看他,于是不抻了。展行朝他腰间指了指:“朋友,你这个坠饰挺稀罕。”男人缓缓点头,展行终于得到了回应,登时找到楔机:“汉羊脂玉双龙云纹佩,传说高祖刘邦诛项羽后,从项羽私藏里搜出四枚玉佩,分发韩信、张良、萧何各一枚。”男人眉毛动了动,展行又道:“当然拉,你这枚是假的,我等车的时候没留意,差点以为是真的,真货可是价值几十万美金……”“这是清末民初时期的仿制品,民间藏品之一。”男人:“怎么看出来的。”展行心内狂喜,哦哦哦!和我说话了!展行翻身坐起,煞有介事道:“双龙白玉云纹佩,又称‘白玉龙纹佩’,两条龙环佩雕成,并首衔珠,刘邦用它佩赠王侯,意为‘江山与你共坐’,真品上的两条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到了满清末期,匠人为表示‘天无二日,民无二主’的意思,赝品上的两条龙就不可能并首了,只能首尾衔接,到了现代,古玩行业已经不在乎这个,力求复原古董全貌,新仿的赝品又回到两龙并首的风格,所以白玉龙纹佩首尾衔接的款式,只有民初一段时间。”“知道了。”男人打断道。展行又端详许久,才开口说:“这块不是羊脂玉,充其量只是大理石,通常意义上的“汉白玉”,不过旧仿雕工精巧,也值不少钱了,你从哪里买来的?”男人没有回答。展行又自我介绍道:“我叫展行,你叫什么名字,要去哪?”男人:“嗯。”展行讨了个没趣,只得躺回铺上。男人长腿踏在爬铺的梯格上,片刻后手推车来了,展行说:“我请你吃饭!”男人没回答,拿出一盒泡面,展行只得自己买饭吃。这一趟火车从上海开往西安,路途近二十小时,展行吃完饭,百无聊赖地发呆,期中男人几次离开铺位,展行不时偷看他塞在床底下的旅行包,心想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他听父亲说过,这种包是盗墓贼的最爱……自从一个叫闷油瓶的人风靡大江南北后,就迅速引领盗墓新纪元,成为跨时代野外最受欢迎配备。该死的是,旅行包上还有两个q版扣章,一个是闷油瓶大脑袋,另一个是……呃……里面该不会有一堆盗墓工具,洛阳铲登山绳,黑驴蹄子外加自动步枪等等吧? 第3章 展行:“……”警员:“钱包里有什么?”展行:“钱包里有两张卡,一张是vista的金卡,一张是mastar的普通卡,卡里有……”警员:“停。还有呢?”展行:“有三个男人,一个女孩的合照……”警员:“具体描述一下。”展行:“俩成年男人,和我,和一小女孩的照片,女孩她是我妹,钱包很大,包里有我的护照,还有几百块钱人民币,一点美金……”展行瞬间抓狂:“天啊!我要怎么办!我的护照没拉!怎么出境!我要回家!”警员:“……”展行:“……”展行:“丫的我他妈咋就摊上这档子事儿呢,真去他大爷的!”警员:“哟,小伙子京腔打得挺顺的嘛!还美国人?美国出生,美国长大?你父母都哪儿的移民啊?”展行恹恹道:“我二舅是北京的,小姨是东北那嘎达的……算了算了不说了!”“都是他!”展行怒而戟指,桌子另一旁,坐着雷打不动的林景峰。林景峰似乎有点不耐烦,然而列车员是位热心的大妈,本着对国际友人要认真负责的原则——虽然展行怎么看怎么不像美国人,然而他一再重申,钱包掉了护照没了,是要请美国大使馆出面解决的。于是列车员大妈就把林景峰一并扭送火车站派出所了,林景峰是妇女之友,当然不敢对大妈动手动脚。而且,谁叫他开始的时候表情可疑(?)正好有人顶缸。警员问了林景峰几个问题,林景峰用西安话答:“鹅不晓得。”警员见会说西安话,登记林景峰身份证,作了笔录,便说:“好了。”展行:“……”展行:“什么好了?!什么意思?”警员:“小伙子,我们已经备案了,有消息会通知你,请随时保持手机开机。”展行咆哮道:“那我的钱包呢?钱包怎么办?!”警员:“哎,展先生,上车公告牌是怎么提醒您的?‘请注意您的随身财物’,在美国呆久了连中文都看不懂了?我怎么记得在美国治安问题也挺严重的吧,出门坐地铁捂好钱包还不习惯?听说……”展行一拍桌:“实话告诉你,小爷就没坐过地铁。怎么着,您看呐?”警员一拍桌:“嘛呢嘛呢,京片子了不起啊!舌头抻直了说话!坐没坐过跟我没关系,父母怎么教你的也不懂?”展行整个人软绵绵地怂了下来,趴在桌子上,嚎啕道:“那我咋办nia?!”警员:“给你联系大使馆?”展行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不不不!我好不容易来了,一联系大使馆就又把我给送回去了!我千里迢迢来坐火车的么!”警员:“那就回去等消息。”展行持续嚎啕:“回哪里去!你让我回哪里去!”年轻警员起身,拿着不锈钢饭盒去打饭。展行抱着他的腰大声干嚎:“我无亲无故,出门在外,身上一分钱没有,你要我回哪里去去去去——起码给顿午饭吃吧吧吧吧——”林景峰说:“没我的事了?”警员:“你可以走了。”林景峰背起户外包,潇洒出了警察局大门,展行想了想,放弃揩警察的油,跟着林景峰跑了。展行保持跟随林景峰两米距离,随时做好林景峰打车时,一个箭步抢上前,钻进车门装可怜的打算。然而林景峰根本没打算打车,他在马路边看了看,一直走,展行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片刻后。林景峰上了一辆公交车。展行立马跟着挤了上去。林景峰很有礼貌,让女性先上车,展行扒着林景峰的大背包,被一路拖了上去。正是中午下班时间,挤车的人很多,投币箱叮当响,读卡器嘀嘀叫,林景峰随手从肩后一抽,变戏法般抽出个小卡包朝读卡器上一晃,嘀的一声,收了回去。挤车的人闹哄哄,展行急中生智,把背包从肩上卸下来,朝读卡器前凑了凑,嘴里学着机器声,说:“嘀。”司机:“……”林景峰:“……”林景峰只想把展行一脚踹下车,然而公交车上扯胳膊抱大腿的,闹起来实在不好看,只得给展行刷了卡。展行心花怒放,感激地说:“我不认识你,但我谢谢你!”林景峰险些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公车靠站,下车,上车,展行被挤来挤去,整个人歪在林景峰身上。“你到底打算去哪里,跟着我想做什么?”从火车站出来以后,林景峰对展行说了第一句话。 第5章 林景峰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再来一碗。”片刻,面端上来,展行眼泪汪汪,亲人呐!展行把面吃完,一抹嘴:“接下来做什么?”林景峰说:“晚饭还想吃的话,就不要问什么和为什么。”展行想到还有晚饭,于是只得不问了。“要么我带你去北京玩吧……?我带你去北京玩,我有亲戚在那里。”展行意识到不能出现问号,快速地改为陈述句。林景峰不搭理展行,他走到哪,展行就啰啰嗦嗦地跟到哪,林景峰在马路前停下来,说:“刚那家店里,我见你眼四处瞅,都看了些什么,说一次。”展行想了想:“别的忘了,内堂里的花盆架子叫秋来香晚,是明代的红木;阁间摆了个听风瓶,墙上挂的是虎啸山林图……”林景峰:“都有什么来历,说一次。”展行挠头:“只有秋来香晚是真货,其他的都是旧仿……来历倒不太好说,对了,柜子角那里斜靠着的,有一副玉板。”林景峰:“玉板?”展行:“是副棺材板。”林景峰:“哪朝。”展行:“明。”林景峰:“怎么看出来的?”展行:“明代棺外榫钉是侧钉,所以椁板侧面会有一个入钉的印痕。露出来的那块板上……”林景峰:“你除了看古董,还会什么?”展行兴高采烈:“我会投篮!”展行:“我还是校际棒球金牌投手,校飞镖队的冠军!小爷射飞镖百发百中,咻咻咻——”林景峰:“你可以闭嘴了。”夜,澡堂。澡堂里提供客人的休息室,便宜又实惠,二十五元/人,可以过夜,就是床太多,像个大通间。不过今天人不多,只有几名老头在角落的床上闲聊,抽烟。林景峰让展行呆在澡堂,自己又出去走了一趟,展行先洗完澡,抽了抽鼻子,躺在窄床上,拿着手机,对着开机键犹豫不决。林景峰洗好过来了,重重一倒,疲惫地叹了口气,翻出个小本子写写算算,又拿出手机按开计算器。展行:“你多大开始干这行的?”林景峰:“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展行侧过身,眼中洋溢着梦想的光芒:“你很崇拜闷油瓶吧!我懂的!”林景峰:“……”展行:“人都是有梦想的,这点我明白,我就是因为这个才离开家,回到中国,我知道干你这行不能随便告诉外人……我……”林景峰按着手机:“你离家出走?”展行可怜巴巴地说:“家里没有人理解我,我很孤独的!”林景峰不搭腔,展行开始自怨自艾:“侧阿玛还好点,嫡阿玛成天发火吼人,不让我学这个,让我学那个,叫我学商科,不许我玩飞镖……”林景峰根本没听进去展行的“嫡阿玛”“侧阿玛”等词是什么意思,漫不经心道:“听父母的话总没错,他们也是为你好,想让你少走弯路。”展行:“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干这行告诉你爸妈了么?”林景峰不鸟他,展行又重重叹了口气:“我在家里真的呆不下去,每天除了上课就得回家,以后毕业了,展扬也会强迫我经商……”林景峰敷衍地说:“哦,你爸叫展扬。”展行道:“嗯,我和他对着干,我退学了。”林景峰:“你不知道,社会难混。”展行:“像少容说的,世界上还是好人多么,你就是好人,我钱包丢了,你请我吃饭,还……”林景峰嗤道:“你父母养你,三顿不缺,给你一个住的地方,足足十七年,我只请你吃顿饭,泡次澡,就这么感激?”展行:“……”林景峰收起手机和本子,睡了,展行辗转反侧,似乎因那句有所触动,片刻后,下定决心,毅然开了手机。四十七个未接电话。他斟酌许久,正想给家里发条短信,电话就来了,屏幕一闪一闪。展行咬牙接了电话。电话那头,展行老爸的声音几乎要把手机震爆,另一张床上的林景峰都能清晰听到一个抓狂的咆哮声音。“展、小、贱!手机为什么关机?还是一关三天?!你给我解释清楚!学校的事是怎么回事,都找到你的爷爷我的老爸那里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今天晚上就露宿街头吧!十二点后我会把门锁了!嗯哼?你别以为小毛会放你进来!我又买了只新的狗!嗯哼?德国警犬……”展行:“死老头子!我告诉你,你拿我没办法!我已经在……”电话那头又吼道:“你到底在什么地方!你要我去申请手机定位追踪吗?陆遥我麻烦你了,不要在这个时候弹命运交响曲……” 第7章 林景峰再混个二十年,说不定能混得比他们好,知道得越多,便越占便宜,当然,前提是没有死在某个墓里。但林景峰现在还达不到这个标准,而且,他急需钱。回西安前,林景峰得到了一个消息,孤身进入福建的某个据说是清代的古墓,想淘点东西,然而提供消息的人出了错,那处是个民国初年,某个小家族的祖坟,结果林景峰折腾了半天,只得了两千元,还不够路费。展行对于古墓的了解不比林景峰多,但他胜在知道许多文化,历史,他有意在林景峰面前卖弄,滔滔不绝地说了一上午,林景峰知道在不开棺的情况下,展行能够判断出很多东西的价值。这就够了,林景峰决定带上他试试。最好的结果就是能多赚点,避免再出现先前白跑的情况。最坏的情况:反正这个人护照丢了,基本在中国就是一黑户,死了顶多三炷香的事,试试也无妨。起码展行知道在外人面前,什么时候该闭嘴装傻,这点令林景峰十分庆幸。展行在吃保鲜装的蛋黄派,目不转睛地盯着个小瓷瓶。“你看到的这件东西叫宋代官窑瓶,紫口铁足。”林景峰说:“是我当初跟一个散队淘出来的,卖这家价亏了。”展行说:“宋代的官瓷从来不当陪葬品,很明显是假货了,老板估计出点辛苦费还算多的。”林景峰:“……”林景峰不以为然道:“就算是假货,他再重新加工,也能卖出真货的钱。”展行道:“那也是手工钱。”展行摸林景峰狗头笑而不语。林景峰略有点恼火避开,只觉此人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郁闷地说:“知道了,闭嘴。”两名伙计把几件泛着贼光的陶瓷搬到院里,用脚边药剂瓶里的高锰酸钾溶液混了泥土包好,再埋在特制的木槽中。他们在后院外站了一会,林景峰等的人来了,是先前流金堂掌柜为林景峰介绍的一名队长。中年人,肤色黝黑的大叔,穿着十分干净,牛仔裤,军外套,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林三,你终于还是要跟团了。”中年人说。林景峰冷冷道:“不要那么叫我。”展行讶道:“你们认识?”林景峰:“标叔这次得了什么消息?该不会又是去钻防空洞的活。”被称为标叔的中年人哈哈一笑,并不掩饰,风趣答道:“上回只是意外。”展行礼貌地微一欠身:“原来如此!你们既然认识就好办了!”说毕上前诚恳地与标叔握手:“你好你好。”标叔一脸的莫名其妙。林景峰:“不用理他,说吧。”“坐。”中年人招呼道,流金堂的掌柜识相走开。展行看了掌柜一眼,知道他充当中介多半得了不少介绍费。中年人的话题也十分简洁:“斗鸡台,李家湾,去不去?”展行马上倒抽了口冷气。林景峰捏着手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在思考。标叔端详展行片刻,眯起了眼睛,又望向林景峰。光阴荏苒,时过境迁,当下盗墓已经不再如上个世纪般简单;传统盗墓人少,隐秘,使用绳索,洛阳铲等工具,人手挖出盗洞直接行动,有的盗墓贼甚至买下一整块农田种满农作物,夏天挖凿,花上足足数月时间盗取陪葬品逃离。有的则租下一间房子,打个密道通向墓穴,神不知鬼不觉。然而自从中国政府加大了对盗墓行为的打击力度后,时间就成了盗墓贼们必须考虑的最重要一环。简易工具已退出历史舞台,新的盗墓方式采取集团行动,分工合作,以洛阳铲确定墓穴位置,外加雷管等定向爆破方式,很容易就能达到目的,在警察发现前速战速决,全体撤离。标叔在从业前便是一名工程爆破专家。展行从父亲处听到不少关于盗墓的故事,许多年前,盗墓贼通常都是一人或两人结伴行动,有亲戚,也有发小,绝不可能聘请自己不熟悉的人搭手,一防谋财害命,二禁声张。林景峰很有可能也是受了传统观念影响,独行侠再厉害,挖墓也得靠两只手,远不如人多来得快。展行好奇地看着他,方才标叔称他作“林三”,也就是说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有林老三,也就有某老二,某某老大,他是从哪儿学的盗墓?林景峰问:“几个人?”标叔比了个手势,四个。林景峰淡淡道:“我带一个。”标叔蹙眉许久,而后说:“四,二,二,二。”标叔的意思很清楚,盗出殉葬品后,领队得四成,其余六成给三名队员平分,展行没份,这已经是极大的面子了,林景峰带着个谁也不认识的新丁,具体出力多少,由他最后去分派,很公平。但林景峰显然不打算做这亏本生意,一扬下巴:“告诉他,斗鸡台有什么。”展行嘴角微微抽搐,正在脑中搜索关于陕西一带的古文物,试着说:“是……战国的古墓?”标叔莞尔一笑,不置可否。展行又试探着问:“周王朝时期的?”标叔玩味地看着展行,展行知道有戏,想了想,说:“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中华民国有一位军阀,叫党玉琨,他从斗鸡台运出了不少古物,其中最出名的六头古兽乌纹方鼎,现藏在纽约世界博物馆……” 第9章 展行敏锐地意识到林景峰的称呼问题,明显林景峰与中年人,老者是同个辈分的,这么大的来头?标叔岔开了话题,笑道:“什么都有,去年入秋下了场暴雨,把高处的黄土冲刷下来,财现了眼。”林景峰戴上露指手套,调整位置,修长的手指抓了抓,目中闪过一丝不信任的神色。西安到宝鸡市只要两个半小时车程,沿路干旱风沙四起,远处土坡林立,越野车在郊区停下,标叔下车问明道路,笑着说:“可以下车了!”林景峰端详当地村民,他们还需徒步再走数小时才能抵达李家湾后山,被问路的老妪眼中有点欲语还休的畏惧。众人整理器械,展行看出了林景峰的疑惑,上前问:“老太太,这里有什么忌讳吗?”老妪叹了口气,颤巍巍道:“年轻人,山上不能去!”“什么?”展行听不太懂,一头雾水地问。老妪目光闪烁,避而不答。展行伸出手,在林景峰的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拿出张一百元的钞票。老妪见有钱可赚,用当地土话说了起来,展行略微可以辨出几个词,林景峰听完后翻译道:“她说山上有鬼,她的孙子在山里死了,村里前些日子还来过一伙人,上了山就没有再出来。”“哦——”展行又把那张一百元塞回了林景峰衣兜里。老妪:“……”妇女之友林景峰看不过眼,另外掏了五元给她,老妪接过钱,朝地上愤恨地“呸”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chapter4展行穿的球鞋,林景峰穿的军靴,很快展行就开始郁闷了。山上虽然水不多,但深一脚浅一脚,还是容易踩到泥,林景峰面无表情地走在队伍前面,展行看了戴眼镜的年轻人一眼,他背着个硕大的背包,似乎还比林景峰的装备沉几分。谢老贼则无包一身轻,与标叔走在最前,健步如飞,时不时闲聊几句。“嗨!小方。”展行友好地说:“帮你背一会?”姓方的满头汗水,摆了摆手,眼望林景峰,有点怀疑地说:“你,不帮他背着?”展行道:“啊!对!”他恰好走得有点累了,于是连人扒在林景峰的登山包上,被他一顿一顿地拖着朝前走。方卓:“……”林景峰:“……”方卓说:“你师父人很不错。”展行侧着头,岔开话题问:“你是学历史的么?”方卓答:“学医的,毕业后找不到工,谢叔是我爸的朋友……”老贼回头看了自己徒弟一眼,方卓识相地不吭声了。林景峰沉声道:“过来。”他搭着展行肩膀,把他捞到身前箍住,朝他靠外的一边耳朵塞了个耳机,没有放音乐,刻意地走到队伍最后,看上去就像小师徒二人关系好,凑在一处打打闹闹。“这里能挖出什么?具体点。”林景峰几乎贴在展行耳边,极小声地问道。展行想了想,说:“应该是青铜一类的东西,如果是周与春秋战国时期,会有爵、觞、觯等东西……”林景峰:“什……什么?”展行:“觯(zhi),古代喝酒用的玩意,两个问题,换我问你了。你有马子吗?如果没有的话,你有凯子吗?”林景峰自动忽略了展行的问题:“既然是青铜器多,为什么他刚刚说话的时候又遮遮掩掩的,卖铜器,棺板没有什么稀奇……你确定只有这些值钱的?”展行:“不值钱还能有什么?黄金还不算太流行,当时的艺术品基本都以青铜方式保存,石棺在考古学家的眼中挺贵重,作为收藏品其实价值不大,除掉这些……”林景峰:“小声点。”展行神神秘秘地说:“就剩死人了!”林景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展行却煞有介事道:“死人也可以卖钱。”林景峰:“只能捐给博物馆。”展行说:“有钱人也会买回去收藏,我见过楼兰的木乃伊,保存得很好,是个褐发长睫毛的,一米九的大帅哥,当时在世界级文物拍卖会上卖出了一个高价,而且你知道吗,古尸还可以入药。”林景峰恢复正常音量,说:“古尸入药,这个我倒是听说过。”此刻标叔回头问:“你从哪里听来的?”展行答:“李时珍的《本草纲目》,最后一卷:人部第五十二卷,‘天方国有人,年七十八岁,愿舍身济众……”数人都停下脚步,听着展行解释。“吃了古尸的什么地方,身体受损处就能补足。”展行解释完,补充道:“但其实我不太相信这个。”标叔点了点头,林景峰几乎可以猜到了。方卓一副发毛的表情,老贼回头问:“你学医的都不知道这个?”方卓:“我……不是学中医的,中医经验主义,作不得准。”展行同情地点了点头。 第11章 展行问:“标叔在炸东西?”林景峰蹙眉不语,摇了摇头,疾步跃到盗洞前,喝道:“听得见么?”林景峰拉扯绳子,尽头轻飘飘的,林景峰又喊道:“标哥?”黑黝黝的盗洞如同噬人的野兽,天色渐渐黯了下来,夕阳透过参差的树林投来余晖。展行好奇地探头探脑,掏出手机,问:“他们手机号码多少?打个电话问问?”林景峰无言以对,取过一个臀包,系在腰间,纵身一跃,双脚军靴夹着绳子,滑下盗洞。“你在上面等着……”林景峰一句话没说完,展行兴奋地喊道:“终于可以开始探险了!”说毕展行咻的一声滑了下来,砸在林景峰身上,把他压了个五体投地。“我们应该搞个对讲机什么的……”“机你妹,闭嘴。”林景峰斥道。“树上绳子很稳,不用担心……”林景峰:“……”“我带了手电筒……”林景峰手指头点了点展行,一肚子火,展行坏笑着与他手掌相对,触在一起,继而五指扣着林景峰的手指头。展行:“我和你一起。”林景峰露指手套尼龙布的感觉粗糙,手指间却十分温暖。“你跟在后面,不能再吭声。”林景峰抽出手,吩咐道。展行点了点头,林景峰道:“把你的耳机戴上吧。”展行埋头接好手机,发现还有信号,鬼鬼祟祟地拧开手电筒,朝内张望,说:“有人吗?”甫道中一片黑暗,林景峰劈手夺过电筒,一手持电筒,躬身抽出军靴筒旁的匕首,犹如迅捷的野豹。展行耳机中传来吵得要死的摇滚音乐。林景峰顺着绳子走去,登山绳一捆只有七十三米,通道内一片黑暗,手电筒照去,黄土打出的盗洞崭新,显是几个月前挖就。盗洞不断延展,地上有不少杂乱的脚印,展行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东张西望,伸手去捏林景峰臀后的小包,捏到硬硬的机械,辨识出那是一把枪。“不要乱摸。”林景峰冷漠地说。展行没听见,摸来摸去,摸到林景峰屁股后的钱包,又捏了他屁股一把,林景峰炸毛,怒道:“不要乱摸!”展行一脸茫然,满脑袋问号,摇滚乐开得太大,他指指自己,又指指林景峰。展行:“?”林景峰:“……”林景峰在一堵石门前停了下来,抬头望去,石门上是朱红色的字,触目惊心。展行张着嘴,发现登山索的尽头被夹在石门里。林景峰反过匕首,在石门上敲了敲,又侧过头,把耳朵贴在石门上听,听到墓穴里的美国歌手在声嘶力竭地鬼叫。林景峰莫名其妙,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展行有样学样,也侧着头去听,耳机贴在石门上,摇滚乐哐当哐当。林景峰说:“墙上的字你看得懂么?”展行:“?”林景峰扯下展行的耳塞,以手电筒照上去,说:“翻译。”石墙上的字全是石鼓文,年代久远,犹如浸了血的遗书。展行指向绳索的尽头:“这道门不应该是关着的,他们应该在墓里触动了什么机关,令它关上了。”林景峰仰头打量:“嗯,关键是要怎么再打开它。”展行:“周朝一个王族的墓。”林景峰:“哪个王?”展行:“不知道,周代有八百年,哪认得出,字也和大篆不太一样,哦……我大概明白了。”展行掏出手机,在存储卡内翻检,按出一份石鼓文字译对照。“他……有一个王妃,这里应该是王妃的墓,他的王妃快病死了,他很难过,所以打算在修建一个豪华的墓穴,在她入殓后和她一起死,在他进来后,这道门会关上,殉情……”展行唏嘘道:“但是为什么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关上?说不定在她死之前,这位王族公子就先一步挂了。”林景峰扬眉道:“是在他进来殉情之前,又找到下一位了。”展行说:“你的爱情观很有问题。”林景峰:“你该把耳机戴上了。”展行:“我可以弄一份这种文字的拓片吗?”林景峰:“一切解决后可以,现在不行。”林景峰躬身检查石门的接缝处,纹丝不动,他翻过腰包,从外袋中抽出一片薄薄的夹层纸,把它塞进门缝里,示意展行退后。 第13章 展行:“这是什么?”林景峰:“黑驴蹄子。”展行:“这个我知道!防粽子用的!”林景峰点了点头,示意别啰嗦。展行:“为什么用黑驴蹄子,不用白驴蹄子?或者灰驴蹄子?粽子分得出那头驴谁是……”林景峰说:“再问一句,我就把你封到那里进去。”说着朝空棺扬了下巴。一片安静中,谢老贼喃喃念了几句话,听起来像是安徽等地方言,类似江湖人拜堂口时的谒语。林景峰低声解释道:“天作屋顶地作床,无财无势嘴一张,今日路得宝地过,赐口冥食作存粮。”方卓深吁了一口气,展行明白了,点头,谢老贼的大意是盗墓者贫困潦倒,借点墓中陪葬花用,又见谢老贼手中那杖,竟是黄澄澄的一把铜拐,拐端刻出一只辟邪貔貅,既辟污秽,又纳财宝。林景峰小声说:“吴派铁拐门的规矩,入墓叩棺。”展行:“叩了棺就不会有问题么?”林景峰:“我向来不太相……”这是一个傻问题,林景峰险些就说了蠢话,幸好及时收住。展行嘿嘿笑,林景峰手指戳了戳展行脑袋。标叔道:“开耳室?”谢老贼拄着拐,说:“开罢。”谢老贼拄着拐,倚在石棺边抽烟,标叔上前取出几节铜管,准备炸耳室的石门,林景峰走到墓室的正中央墙前,借着油灯端详墙上壁画。两侧的油灯或许是机关,点燃后墓穴外的横匝门才会合上,林景峰微一旋转灯座,虽涩却仍能缓缓移动,便知就里。但他仍然没有告诉标叔这件事。方卓背靠石棺,仍不住喘气,疑神疑鬼,这是他第一次下斗,免不了有点神经衰弱。一片静谧中,方卓感觉到自己的脖颈被一只冰凉的手摸了上来。“妈呀——!”方卓一转头,看到一张煞白的脸,登时不顾一切地惨叫。chapter5标叔插雷管到一半,被方卓一叫,险些把引线扯断。所有人怒道:“叫什么!”展行拿着手电筒,放在下巴处,自下朝上照着,阴风阵阵,惨兮兮说:“方兄弟……”方卓被那一吓,差点尿出来,愤怒地吼道:“别吓人!祖师爷爷说,进斗不能吓人!犯忌讳的!”谢老贼烟杆敲了敲地面,慢条斯理道:“人吓人,吓死人……”林景峰朝展行招手:“他不懂,包涵,你过来。”林景峰护短,谢老贼也不好多说什么,唯余方卓怒目而视。展行抬头审视壁画,林景峰说:“你觉得这是什么?”壁画上是青、黄、红等彩色原石镶嵌而就,缤纷多彩,组成一个女人的画像。展行说:“按照当时的绘画艺术标准,这是在表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林景峰说:“就是他的妃子?”展行看了一眼中央安静的石棺,点头道:“或许是……”话音未落,标叔引爆了雷管,轰一声石粉四迸,一阵冲击波掀来,展行忙躲到林景峰身后。标叔所选爆破处俱是石门的连接点,一炸毁后整块千斤重的巨石受反冲力作用,轰天动地的倒了下来。室内是一具大型的铜架,架上以铜线系着大小不一的玉石片,那一阵爆破的威力掀去,令玉石片彼此相碰,叮当乱响。所有人静了。谢老贼说了句脏话,起身检查,标叔欣喜若狂:“是古代的乐器!这一回值了!”那具玉石架足有近一点七米高,从下至上分两排,玉石片由大到小,每排九枚,最左上的小玉片是最小的,不到巴掌大。标叔难以置信地拨弄架上玉编磬,回头看了林景峰一眼,笑道:“有什么来历,小兄弟给说说?”展行和林景峰小声对话几句,林景峰走了过来,说:“编磬,一共十八枚,墓中主人是一名王族,天子磬三十六,王族磬十八,侯磬九。”谢老贼激动道:“应该还有别的值钱东西,再找找?”标叔迫不及待地望向另一边耳室。林景峰站在编磬前,埋头拾起磬架一侧的长勺,展行跟了过来,说:“当时很流行的乐器,相传孔子就是制磬的高手。”林景峰以长勺在一块玉石上敲了敲,发出悦耳的声音。同时间,他仿佛听到有什么细碎的声音在耳室深处响起,仿佛是一颗圆形的铜珠滑过凹槽时的声响。耳室内的一侧,标叔未曾看到的死角,又有一具小小的青铜鼎,鼎内摆放数枚石简。展行上前拣了出来,对着外室灯光检视,上面写满了奇异的符号。林景峰问:“是什么。” 第15章 展行开着手机,借屏幕的光迅速奔出墓穴正道,在林景峰的背包里翻出另一根登山绳。时近午夜,山坡上的树林到处都是阴风,展行被吹得寒碜碜的。同一时间,暗道坑底:标叔用手指叩弹四周墙壁,发出金属的暗声。林景峰摔下来的地方是条光滑的石甫道,它斜斜穿过大半个墓穴地底,通向一个殉葬品坑。坑里铺满白色的人骨,顶上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天窗,恰是月上中天之时,光线从天窗洒了下来,照在森森白骨堆上。“这些都是掘墓的民夫。”标叔说。谢老贼倚在坑底内沿喘气。他与标叔,方卓三人第一批摔下来,造成双腿骨折。“不行了,老了,要不是带徒弟,再做几趟就得收山了。”谢老贼道。方卓满脸是血,初进机关箭密道时被射伤了左耳,幸好是擦着过去的。林景峰为谢老贼接上断腿,吩咐道:“拣两根死人的腿骨,给你师父当夹板固定住。”标叔说:“这里是个金属的房间,铜房?”林景峰起身,扫视四周,月光明亮,他收了电筒,只见周围是个环形空间,墙壁上刻满上古铭文。林景峰说:“看不懂,圆的密室?应该是陪葬坑,待会让展行下来看看。”标叔道:“字是可以活动的,林三,你看这里。”标叔伸手按在一个奇异的铭文上,把它按得稍稍凹进去点,环形铜墙后传来轻微的机括响声。林景峰道:“你最好别乱动。”墓穴另一头:展行第三次走进中央墓室,四下检视,要把绳子系在一个牢固的地方,那里只有两具石棺。他把绳子绕过空的那具,躬身打了个死结,忽然间意识到与第一次进入时,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壁画两旁的油灯在自己走出暗道时便已经灭了。展行心里涌起强烈的恐怖感觉。一片静谧里,背后的另一具棺材发出沉闷的响声。展行:“……”展行哆嗦着转头,棺盖极其缓慢地滑开。“妈呀——!”展行吓得抓狂地大叫,朝后摔了一跤。棺盖滑开到一半,停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展行神经质地抓着长柄编磬锤,对着棺材大声说:“别出来!别出来啊!粽子!我警告你!你别出来啊!我也是击球手!”展行把先前林景峰给他的黑驴蹄子扔了进棺材里。棺材没动静,展行快哭了,他面朝棺材,缓缓挪动,双手牢牢握着长柄锤,预备有一只手伸出来,就朝那手上猛击,有个脑袋伸出来,就给它来招全垒打。然而没有反应,棺盖开了一半,既不全开,又不闭合。展行仿佛产生幻觉,看到有什么正从棺材中钻出来,他彻底崩溃了,发狠地上前,手持长柄勺朝着棺材里使劲戳,抓狂地大喊道:“回去!回去啊——!”戳了几下,展行哆嗦着捡起绳子,战战兢兢后退,继而没命地朝通道里跑。“你你你……你还在吗?师父?我亲爱的师父大人……”展行扑到活板机关前,手脚并用地把绳子扔下。林景峰的声音:“下来,有东西让你看!”展行求之不得,马上顺着斜坡道滑了下去。林景峰接住展行,让他站好,一指墙壁:“看这里。”展行惊魂初定,林景峰蹙眉道:“怎么了?”展行哆嗦着摆手,标叔问:“小博士,这些字是什么意思?”说毕又在原本的铭文符号上按了按。墓穴另一头,棺盖完全打开,底板倾斜着托起一具男尸。周代的古尸缓慢在机关的作用下立起,面朝暗道口的方向。男尸脸上留了个黑驴蹄子的印痕,鼻子被戳得歪到一边——先前展行的杰作。“这个是……是……钟鼎文。”展行道:“我不太懂,我看看手机里有没有……”标叔说:“哪几个机关可以开启通向藏宝室的门?”林景峰不悦蹙眉,示意标叔不要多追问。“墙上怎么、怎么会有钟鼎文?”展行喃喃道:“不对啊,不应该刻在这里的……不是应该刻在鼎腹上……的咩?”展行抬头,看到头顶有一个巴掌大的天窗,依稀洒下朦胧的月光。手机有信号!一格!展行瞬间就精神了,打了个手势:“你们等等啊!我打电话问。”林景峰:“……”展行拨通家里电话。 第17章 谢老贼滑过他身旁,探出铜拐,展行牢牢抓住,然后冲力实在太大,谢老贼铜拐脱手,再次摔了下去。方卓在地道上发疯地大叫,老谢摔进坑底,双手乱抓乱捞,展行死死拖着林景峰,林景峰兀自吼道:“别乱碰!”老谢手肘猛地一撞,将铭文机关撞得沉到底。墓穴中央的男尸完全立直,巨鼎内发出杂乱的声音,铿锵声不绝,老谢大吼一声,被倏然刺出的数十柄铁枪插正身上,口中鲜血狂喷。展行惊得大口喘气,手中剩下一把冰冷的拐杖。“死……死了?”展行道。林景峰与展行牢牢撑在斜道尽头,只差一步就进入铁枪的攻击范围中。过了数息,铁枪再次旋转着抽离,回归原位。林景峰又等片刻,方走进坑底,手指去探谢老贼的大动脉。“死了。”展行扔出块死人骨头,打在老谢的脑袋上,老谢没动静。展行拿着铜拐,朝谢老贼身上戳了戳。林景峰道:“走。”展行:“他他他……这就死了,我们咋办?”林景峰不以为然道:“又不是我们杀的。”展行:“那那那……不用把他的尸体带走?”林景峰:“铲地皮的人,没了就没了,亡命的行当,在墓里呆着,不正好么。”展行探出头:“妈啊——!”林景峰:“别慌!”方卓已不知跑了去哪,展行爬上地道,第一眼赫然看到的也是那具男尸,登时被吓得魂飞魄散。林景峰牢牢抵着展行,把他顶上暗道里,险些也被男尸吓了一跳。标叔倒是胆大,说:“黑驴蹄子带了么?”林景峰:“给我徒弟了。”展行:“我我我……我扔它脸上了,刚丢进棺材里了,你们……看……”古尸鼻子歪到一旁,脸上还有个凹下去的印。林景峰抽出匕首,食中二指在锋利边缘轻轻一抹,血液渗出。哦哦哦!要做法了!展行十分期待林景峰有什么厉害手段,倒不怎么怕了。林景峰抹完匕首,先从腰包里掏出一张创可贴,把手指包好,以免失血过多。展行:“……”林景峰横持匕首,缓缓走上前去,双目无神空洞,似没有焦点,围着古尸绕了一圈,收起匕首:“是墓主自己设的机关。”标叔回到墓室正间,打量古尸,笑了笑。“这具尸也值不少钱。”标叔笑道。“我不碰尸,你自己想办法。”林景峰道:“尸钱也不用分给我。”标叔取来布带,缚在男尸腰间,古尸历经两千余年仍保持完好,手臂,手指关节仍能活动,面容栩栩如生,唯鼻子歪了个较小的弧度,稍有瑕疵。标叔把布带穿过肋下,用力一收,古尸登时被牢牢固定在他的背上,展行看得心里发毛,问:“你要……带它出去,然后吃了他?不好吧。”标叔难得地肃容道:“林三,你徒弟太多话了。”林景峰没有回答,他对盗墓尚可接受,对窃尸这等行为却不以为然。“标哥,你被鬼吹灯了。”林景峰稍一审视四周,冷冷道。标叔猛地转头,也发现了墓中油灯熄灭的情况,他的目光闪烁,四处游移,仿佛拿不定主意,手定在腰间,几次抬起放下,放下抬起,最后说:“把编磬带出去。”他背后束了只古尸,古尸的脑袋耷拉在他肩前,露出森森的白牙,上前去拆卸编磬。从展行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古尸仿佛随时要侧过头,咬断他的喉管。“我我我,我一分钱也不要,我先上去了。”展行越看越恐怖,转头沿着来时的通道钻出墓穴。林景峰跟着出了通道,扔下一句话:“我上去找找方卓,还在墓里的话,记得带出来。”标叔沉默点了点头。展行离开墓穴时,又回头看了千斤门上的朱色文字一眼,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一男两女合葬。“想什么?”林景峰钻出石门,问道。展行:“说不定偏室里的棺材才是他喜欢的那名妃子。”林景峰想了想,点头道:“有可能。”展行猜测道:“他有正室,有侧妃,正室吃醋太过,就在侧妃死前弄死了这名王族,再自杀入墓,所以合葬的是王与王妃,侧房中的棺内葬着他最宠爱的妃子。真正的女主人很怨恨,于是……附身在铜簪子上,带着几千年的怨气……掐死了盗她殉葬品的……党玉琨?” 第19章 余下的记者逾发热情,警察险些招架不住,闪光灯晃来晃去几乎要瞎了眼。展行看一大堆记者,如同见了爹娘,竭力喊道:“我们是无辜的!有学生证!只是跟着下来看看!”“我们根本不是神马盗墓贼——我们是被冤枉的!他们抓不到盗墓贼,要完成季度任务,就拿我们学生来顶缸……”警察怕了他,完全不敢上手铐,看展行那模样明显就是养尊处优的学生仔,况且出行前领导再三指示,要注意国际舆论影响,这导致展行简直就像个烫手的热山芋。展行:“我愿意接受采访!快来问我啊!”数名记者围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林景峰觑到良机,并着手腕,侧起一腿将警察踹得直飞出去,吼道:“跑!”展行傻眼了。“我的手机……”展行喊道。警察喝道:“全部不许动!”林景峰袭警得手,又半空中一招潇洒地侧旋身,军靴夹着另一名警察的脖颈,将他扭翻在地,取出展行的手机,抬手抛去。展行喊道:“当心!”他的双手仍未受捆缚,冲上前一个打滚,拣起从古墓里带出来的长柄乐锤,当头给了扑上来的警察一锤。林景峰:“跟我跑!”展行百忙之中不忘喊道:“还有充电器……”林景峰:“……”展行把乐锤舞开,登时风声作响,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展行:“啊哒——”林景峰怒道:“走啊!”林景峰终于夺回展行的包和自己的腰袋,一个闪身,带着他冲下了山坡。半个小时后:展行:“呼……呼呼……”林景峰倚着树直喘。展行:“安全了吗?我们该朝哪儿跑?”林景峰四处扫了一眼,时值清晨,天蒙蒙亮。“幸亏他们没有带警犬。”林景峰低头从腰袋内取出一根铁丝,翻过手指执着,开始给自己解手铐。展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打开手机的gps定位器。“朝西走有条高速公路。”展行说。林景峰“唔”了声,解开手铐,把它扔进展行的包里。远处军用吉普车的马达声传来,扩音器声嘶力竭地大喊:“前面的人不要再妄想逃跑了,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展行:“我勒个擦!”林景峰道:“跑!”二人再次开始没命狂奔,荒野上野草齐肩高,一路冲去,展行只觉心内跳得如同打鼓,实在是太刺激了!这一次中国之行果然没有白来!人的奔跑速度无论如何赶不上吉普车,声音越来越近,展行卯足了劲儿狂奔,林景峰边跑边把手探进自己腰袋,摸到一物后,一脚蹬地,瞬间来了个潇洒至极的漂移。“快走啊!”展行发现林景峰停下脚步。眼看吉普车越来越近,林景峰不答,手中亮出一把通体银色的手枪。沙漠之鹰,展行的气息屏住,林景峰眯起眼,一手扣动扳机,砰然枪响!吉普车前轮被一枪射中,在野地里打横!数秒后车门打开,警察跃下车。“注意!犯罪分子有枪!”林景峰猛一侧身消去后座力,收起枪,抓着展行的手:“跑!”展行艰难喘气,一颗心只觉快要蹦了出来,不辨方向地与林景峰在野地里一通狂奔,野草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十五分钟后。展行实在不行了,双手按着膝盖喘气:“我我我……我跑不动了。”林景峰冷冷道:“跑不动也必须跑,否则会被抓回去。”展行:“你……你走吧,我……我可以联系大使馆,应该不会……不会有太大问题。不会判死刑的!”林景峰:“那我先走了,你好自为之。”展行抬头,看着林景峰,可怜巴巴道:“嗯,你走吧,谢谢你救我,虽然没救成……”林景峰:“……”林景峰转头走了几步,回过头,见展行蹲在地上。展行:“你快点跑啊!不要管我!让我被他们抓回去!没有关系的!”林景峰只觉一口气无论如何转不上来。 第21章 “嗨——!”展行双手交叉摆动,用英文喊道:“能载我们一段路吗?!”他跑上前,热心地问道:“需要帮忙吗?先生女士!”“嗯哼?”金发女记者举起照相机,拍了张展行与林景峰的合照。展行问:“爆胎了?”“是的,小帅哥。”女记者道:“你的英文说得很好嘛。”展行笑道:“我认识你哟,纽约州立博物馆埃及藏品剪彩仪式,你是一家时事报纸的记者。”“啊——”女记者笑着,侧着头端详展行:“你是……”林景峰道:“我来吧。”他挽起外套袖子,上前帮男摄影师固定千斤顶,展行和那女记者倚着车前盖随意闲聊。备胎换好,展行说:“你们去西安?可以顺路带一程吗?”金发女记者灿烂地笑道:“当然可以,但我们要沿路在一个小镇上停留,非常感谢两位的热心帮助。”展行得意地摇头晃脑,扒着林景峰上车了。展行:“高速路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警车?”女记者:“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文物交易会的原因?”女记者时不时与展行聊几句,林景峰只听得懂简单的词语,片刻后警觉地说:“小贱,不要说中国政府和警察的事情。”展行笑道:“没有说,我知道。”林景峰点了点头,侧躺在座位上打瞌睡。一夜未睡,展行也困得狠了,随便枕在林景峰脚上就睡着了。半路女记者在某个小镇停车吃午饭,展行稀里糊涂地下了车,林景峰主动掏钱请吃午饭,吃完展行睡眼惺忪地上车,继续睡。女记者笑着说:“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林景峰礼貌地说:“谢谢。”天色渐暗下来,林景峰没有再睡,时刻保持着警惕心以防车把他们载到派出所门口。司机和记者的交谈他听不懂,然而她时而回头看一眼枕在林景峰腿上的展行,又笑着与同伴说几句什么。林景峰始终不太敢挪位置,展行枕得他的脚发麻,十分不舒服。林景峰看着窗外闪过的橙黄路灯发呆,又看看展行。展行的出现打破了一直以来他作为独行侠的原则,林景峰嫌他呱噪得很,然而展行足足睡了一整天,林景峰忽然又有点不习惯了。似乎吵吵闹闹的盗墓生活也是件不错的事。展行对林景峰的依赖感令他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林景峰取出钱包,里面有两个男人的合照,一个是颇为清秀的,个头不太高的年轻男人,另一个则是林景峰自己。他沉默地看了一会,把它收好。确实应该收个徒弟?林景峰如是想。自己已经出师了……确切地说,是叛出师门,自立门户了,不过这个徒弟实在太吵。黄色灯光从车窗外投进来,在展行乱糟糟的头发上掠过,钻了一天地洞,回西安后得找个舒服的地方吃饭,洗澡。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在高速收费口排队。过了收费口,吉普车正要开走,却有人挥起旗子,示意它停到一旁。林景峰躬身张望,远处有军人走近这辆车,马上摇醒展行。“醒醒!”林景峰紧张地说:“趴下来。”武警大声道:“请你们下车,接受检查!”展行睁眼的瞬间,被林景峰抱着滚下座位,牢牢趴着,林景峰顺手扯过吉普车后窗上的一块灰布,披在二人身上。展行面朝上,林景峰俯身,抱在一起。展行马上明白过来,这辆车被盘查了,老天保佑,女记者千万要雄起啊!chapter8林景峰和展行的鼻梁抵在一处,温热的唇只隔了不到一公分,彼此都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气息。展行凝视林景峰的眼睛,林景峰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片刻后,林景峰侧过头,展行自觉地搂着他的脖颈,把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我之所以叫林景峰。”林景峰小声在展行耳边说:“是因为我外婆和村里人,希望家乡不缺水,山上的树有很多。”三秒后,女记者惫懒地答了几句,继而一挑眉,摄影师叽里呱啦地开始发脾气了。武警听不懂,只说:“请配合调查,谢谢!”女记者操着生硬的中文说:“我是来这里采访的,怎么可能偷你们的文物?请你们的长官来见我!”武警:“我没有说您……那个,过往车辆都要接受抽查,这是规矩,很抱歉,请……”女记者:“……”武警:“……” 第23章 他借着手机的光看清楚了,那是编磬架上的一块悬磬——通体晶莹,最小的,音调也是最高的末尾磬。展行眼睛发直:“你……”林景峰问:“你觉得能卖多少?”展行瞠目结舌,片刻后说:“你太狠了,把十八块编磬拆下最小的一块……作为藏品,它就永远缺了一部分,难说得很啊。”林景峰:“你应该把乐勺也带着走的。”展行:“我忘拉,跑的时候随手就扔了。”这样一来,编磬的缺失部位确实能卖出天价,然而却只能在黑市上转手,而且要非常小心。展行又在床上翻过来翻过去,直到清晨时分才睡着。刚睡着不到两个小时,电话响了。“你妈的……”展行满肚子火,正要挂电话。“展小贱!”热情洋溢的声音骂道:“没大没小,擦!”展行瞬间清醒了,笑道:“嘿嘿,二舅。”孙亮说:“少容说你在西安?我今儿飞机过来,来看看交易会,顺便带你回北京玩几天?”展行看了躺在床上,仿佛还在熟睡的林景峰一眼:“你也来古董交易会吗?”孙亮:“是呐,你在哪家酒店?给个名儿,二舅来找你……”展行爬过去摇熟睡中的某人:“景峰,我家……”林景峰闭着眼:“中午坐火车,去山东。”展行:“哎,我要去……山东,马上就得走了,火车票都买好了。”“擦!”孙亮道:“你跟谁一起呢!玩得挺高兴的么?”展行嘿嘿嘿地笑,又沉默了,孙亮在电话那头问缺钱不,展行忙道不缺,又说“我给你看点好玩的,短信发过去。”孙亮答知道了,便挂了电话。展行微笑着把墓室里拍的照片发了不少过去,一抬头,发现林景峰怀疑地看着自己。林景峰:“你马子?凯子?”展行:“没有的事,我二舅。”孙亮回了短信:【擦,谁看这些玩意,你长高了么?照片看看!】展行头发乱糟糟地躺在床上,自拍了张,发给孙亮,后者又回【多吃点,太瘦了。】便不再来短消息了。展行叹了口气,眉目间有股淡淡的惆怅,又睡了会,直到中午方打着呵欠起身。林景峰:“走吧。”展行洗漱完毕,咂吧嘴,一脸不乐意地跟着林景峰。早饭的kfc马路对面就是西安历史文化博物馆,广场口挂着巨大的电视墙,博览会开幕式已经结束,正在举行文物拍卖会。恰好是礼拜天,周围足足加强了一个连的警备,守得水泄不通,街上的市民驻足观望电视墙,墙上播放古董文物的旋转图,下面附有解说以及出土地点。展行踮起脚尖:“看一会,我就看一会……”林景峰也仰头看着电视墙,大部分文物他也叫不出名字,这些藏品拍卖者都不能匿名参拍,最后流传到谁的手中,一一登记在案。倒数第五件出场的,恰好就是他们前天半夜挖到的编磬,唯独缺了一个。残缺品卖出了五百万的高价。展行说:“可惜了,少了一块。”林景峰低声警觉地说:“怎么这么快就拿出来拍卖了?”展行也发现了点不对劲:“对啊,按道理说,出土后起码得好几个月……”藏品拍卖全部结束,林景峰便道:“马上离开这里,不去流金堂了。”“再等等。”展行仍在张望:“你要是能得到一件压轴参拍的文物,估计就一辈子不用再……那啥了。”林景峰眉毛动了动。“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古董行业就是这样的。”林景峰淡淡道:“不过几百万只能撑一时……你还看什么?”“也是,几百万也没多少,不够买辆车的。”展行喃喃道。林景峰很有种把展行的脑袋按着去撞电视墙的冲动。第一期拍卖会结束,侧门打开,参加拍卖的客人离场,展行不住张望,林景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一个穿黑色西服,围白围巾,戴墨镜的男人,在四名保镖的保护中走了出来。男人不算太高,目测只有一米八,戴着枚锃亮的钻石耳环,痞兮兮地笑了笑。保镖拉开车门,把他让进了一辆林肯。展行:“啊——”林景峰:“那是谁?”展行摇了摇头。 第25章 陆少容:“你爸把他打发走了,那么……你喜欢男生?或者说,他认为你喜欢男生?”展行:“我对他完全没有任何感觉。”纽约:陆少容和展扬都松了口气。下一刻,扩音器里传来展行的声音:“实话告诉你们,我喜欢的人是二舅!”展扬:“……”陆少容:“……”火车上:电话里的咆哮简直要把吸烟室掀翻:“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展行:“我喜欢的是二舅!二舅二舅二舅!孙亮二舅!陆少容!你又说老头子不在旁边!这是怎么一回事!”展扬:“你……你……”陆少容:“你别激动!扬扬!”展扬:“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谢谢你了!他是男的!而且已经快四十岁了,你要气死老子吗?!”电话里传来女生的声音:“而且他是我的老公!是我先喜欢他的!你太过分了哥哥!”展扬与陆少容一齐叫道:“陆遥你别添乱!”展行完全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于是破罐子破摔道:“男的怎么样!实话告诉你!我就是个同性恋!都是你们害的!是你们遗传给我的!”电话那头一团乱,展扬险些脑溢血,展行在吸烟室蹦蹦跳跳:“老头子,太激动了不好哦!要小心喔!”陆少容哭笑不得道:“儿子,你是说真的?”展行正色道:“是的,我是同性恋啊!我是死基佬哦!怎么样啊!一家仨基佬啊!让老头子咬我啊!”展扬:“你……你……”展行把电话挂掉,决定没事不开机了。展行掏出烟点着,深深吸了一口,靠在玻璃窗前,隔壁洗手间的门打开,林景峰走了出来。展行马上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掸了掸烟灰,笑嘻嘻道:“我来抽烟。”林景峰:“你在打电话?”展行给林景峰点了烟,尴尬得很,呵呵笑了笑,彼此都没有吭声。火车驰过黑暗中的平原,展行看着玻璃窗倒影中林景峰的脸,心里七上八下,片刻后,他试探着问道:“嗯,我刚刚在给家里打电话,说得很大声吗?”林景峰答:“不算太大声,应该只有两三节车厢能听到。”展行:“……”chapter9林景峰对此不予置评,边抽烟边看着他。展行被林景峰看得颇不自在,说:“那个……”林景峰抽完烟,始终没有说话,按灭烟头走了。展行跟着林景峰回车厢,趴在小桌子上睡觉,时不时从手肘下偷瞥林景峰一眼。他在想什么?下车会丢下我自己走了吗?展行胡思乱想,火车轰隆声伴随着他的思绪有节奏地起伏。林景峰看完报纸,环着手臂打瞌睡。十六个小时睡一觉便过,展行醒时,身旁座位又空了。展行五雷轰顶,转头四顾,居然睡得连到站都不知道!列车大妈在清扫车厢,展行按着椅背站起,茫然看了一会。果然走了。展行呆呆站着,眼睛发红,林景峰从车厢另一头走过来。“啊。”“啊你妹。”林景峰抹了把水,躬身坐下。原来只是去洗脸,他沉默片刻,抬眼看着展行:“下车了。”展行如释重负,跟着林景峰下车,有林景峰在,连城市地图都不需要了,只要跟着走就行。林景峰:“怎么不说话了?”展行:“……”林景峰:“你家几口人?”展行如实道:“我爸,二爸,我妹,我。”林景峰点了点头,展行反问道:“你呢?你爸妈是做什么的?知道你在外面……做这个吗?”林景峰:“没有爸,只有妈,生我下来就去世了,小时候是外婆抚养的我,她什么也不知道,我告诉她我在广州打工。” 第27章 展行又问:“斌哥后来怎么了?跑了?”林景峰淡淡道:“死了。”林景峰掏钱包付账,一番讨价还价,显是与老板甚熟,让展行换上衣服。全副武装,几乎与林景峰一模一样,像两兄弟,更像情侣装,展扬看着镜子里的俩人,身高相仿,越野外套,军裤,军靴,登山包。林景峰成功地向老板凹回来两副墨镜当赠品,顺手递给展行一副,自己戴上,像美国影片中的探险搭档——盗墓双子。展行欲言又止,林景峰埋头取出一张纸,边看边说:“有话就问。”展行道:“钱包里照片上的人是谁?斌哥?”林景峰没有回答,把纸收了起来,说:“不是,后天我们去山东胶州,斌嫂手里有一把钥匙……你看这件东西。”展行好奇心又起来了:“你先回答我,那个男生看上去很小,到底是谁?”林景峰淡淡道:“你觉得这是什么?”展行没完没了地追问,林景峰终于道:“是斌哥的徒弟,我师侄,名叫小双。”展行恍然大悟,怀疑地端详林景峰,林景峰略有点恼火:“给你买衣服配备,不是让你白吃白穿的。”展行接过铜雕,在手里掂了掂,沉甸甸的。“这是一件汉代的东西,叫‘槊’。”展行说:“通常固定在一些密室的门上,用来协助旋转,打开机关,像个门把手,没有它,很多东西就不能用。林景峰缓缓点头,展行又怀疑地追问:“斌哥的徒弟,为什么和你合照?”林景峰说:“我把他害死了。”展行:“我很抱歉。”林景峰:“没关系,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在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次和斌哥下秦皇陵,他拼着性命不要,让我带他徒弟逃出来,结果我判断失误……”展行忽然打断了林景峰的话:“哎,那边有炒栗子!”说毕头也不回,大步跑过对街买栗子。秋天下午,展行站在栗子店前,林景峰隐藏在墨镜后的目光复杂,注视着他。有时候林景峰甚至觉得,展行就是个来讨债的——讨七年前的债。当然,展行无论对谁都是个讨债的,在其家人眼里尤其是。林景峰站在秋天的阳光下,几乎要相信那小子活着回来了。三天后,峥嵘岁月。斌嫂在堂内摆弄一块腕表,展行扒在柜台上好奇地看。林景峰站在院外抽烟,这一次前往山东并不仅他和展行,先前通过斌嫂的地下渠道,聘来了数人协助行动。加上他与展行,一共五个人,这尚且是他第一次带队,心内不免有点紧张。“这家店里的东西都是你先生带回来的?”展行好奇道。斌嫂用一把镊子朝腕表里填进电池,咔嗒一声轻响,答:“有的是小双带回来的,有的是林三。”展行:“你就在这里卖古董,能够吃穿么?”斌嫂漫不经心道:“都是道上朋友给的面子。”展行:“他们给你货,你帮着卖?”斌嫂柳眉微蹙:“不,我从不帮人销赃倒货,林三是个特例。”展行:“那不就……越卖越少了。”斌嫂笑了笑:“越卖越少,卖完了收拾铺子,走人。”展行:“去哪?”斌嫂不回答,把腕表装好:“交给你师父。”展行:“小双就是你们的徒弟,对么?为什么叫小双?”斌嫂道:“他给自己起的外号。”“告诉我告诉我,为什么?”展行瞬间好奇起来,伸手想抱斌嫂粉藕似的胳膊,斌嫂一避嗔道:“没大没小。”“他是个‘双’,既喜欢男的,又喜欢女的。”斌嫂淡淡道:“就这样,你师父没对你说过?”展行张大了嘴,伸出两指,在脑袋上比了比,作了个兔儿的手势:“景……我师父也是?直的?弯的?要么是双性恋?”斌嫂啐了口,没有回答,展行马上明白了:“他他他……他喜欢那个小双?”斌嫂抬手给了展行一耳光,打得不响亮,展行瞠目结舌,墨镜滑到鼻尖。“滚,师父的事是徒弟议论得的?”斌嫂心不在焉,似乎想起从前的事。展行走出前院,心潮澎湃,林景峰居然‘也’有同志倾向!掩藏得这么严实,奶奶的……他注意到院里桌前坐了三个人,两男一女。“喏,亲爱的师父,斌嫂给你的。”展行把腕表交给林景峰,林景峰接过戴上,展行又暧昧地朝他挤了挤眼。林景峰:“?”展行马上很规矩地站到林景峰身后。林景峰朝那三人说:“介绍一下,我徒弟展小贱。”展行把墨镜抠下来点,扮了个夸张的鬼脸。 第29章 荒山野岭,展行出行兴趣十足,林景峰只想一脚把他踹进海里去。众人一字排开,展行道:“来说——瘸子——”瘸子?不是茄子吗?林景峰乏得很了,依稀意识到发音问题貌似有点不对。展行只听说过拍照有说“茄子”的习惯,然而中文水平不过关,仓促间搞混了,也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数名队员纷纷拖长了声音道:“瘸子——”林景峰面无表情跟着发音,手机咔嚓拍照,队员们面部表情各异,口型定格在“瘸”字的形状。“再来一张再来一张……”“够了!”林景峰炸毛了。“好的,不拍了,别激动。”展行于坡上俯览大海,只见夕阳西下,海面荡漾金鳞,大有心旷神怡之感。张帅饶有趣味点评道:“小贱兄弟爱玩。”展行笑答道:“偶尔也要放松一下,景色这么好。”丽丽嘲笑道:“我看你们够放松的了,收这么个徒弟。”林景峰掏出手绘地图,循着海滩前行:“待会你们就知道他有什么本事了。”展行朝丽丽不怀好意地挤了挤眼,建伟马上警觉地把她拉到自己身后。丽丽又失声笑道:“干嘛呢,没看出这俩师徒是兔儿爷么?穷紧张什么?”林景峰不悦蹙眉,展行心花怒放,扒在林景峰身后,一路远去。“她说我们是兔子……”“你觉得我们像兔子吗?”“师父你的表情怎么这么奇怪……”林景峰停脚,展行身子朝前一扑,哇哇大叫,衣领又被一只手揪着。面前是个黑黝黝的深坑。“耶?”展行说:“是个盗洞。”林景峰说:“我数三声就松手……”展行忙道:“别!”林景峰:“从现在开始闭嘴。”展行忙不迭点头。林景峰揪着展行衣领,把他拖回边上。数人追了上来,林景峰说:“应该就是这里,再没别的洞了。”张帅道:“进去要取什么?”林景峰说:“看上什么取什么,先另挖个洞。”丽丽终于正经起来,不再一脸不满:“不能从这儿直接下去?”林景峰缓缓摇头:“这个是绝户坑,我们必须另开一个。”展行:“唔唔唔——”林景峰:“?”展行:“唔?”林景峰:“……”林景峰解释道:“绝户坑意指风水学中打通墓穴时,恰好泄了此处脉气的通道,是散贼做的事,在我师门里是大忌讳。通常气脉交汇之处称“穴”,气行于地底,物生于地面。山水交汇之处有其龙脉,你看。”展行循着林景峰所指之处望去,只见傍晚山峦起伏,虽是荒郊,却足见龙势绵延。“依山傍水,又有河流汇入胶州湾。我们站的地方像龙取水,恰好是龙头,阴宅中心点的穴位也在我们脚下,朝下挖出盗洞,一定能垂直打通,进入墓穴中央。”“但这样一来,就会散了墓主的气脉,令他断子绝孙,所以行话说盗墓损阴德,往往就损在绝户穴上。很多人不知道,顾着下手快,打出盗洞直通墓穴中央,但这种坑我们是不能打的,一来难通,二来必遭报应。”展行:“唔——”点头示意听明白了。林景峰捋起袖子,吩咐道:“到那边去,男的动手挖土,女人入……女人休息。”四名男生跟随林景峰,在坡下开始用工兵铲挖掘,张帅说:“既然已经有人进过墓室中间,我们还来这里?”林景峰说:“他们没有进到底,只打出一个盗洞,你没发现坑底很浅么?上次来的人只用工具取出一件东西,就没有办法再深入了。”“取出了什么东西?”建伟用铲子翻出土,紧张地询问。林景峰瞥了他一眼,不答。建伟出工不出力,展行却是笨手笨脚,从未做过翻铲子的重活,没一会就累得不行了。林景峰:“你上去休息吧。”展行爬到坑外,倚着铲子直喘。建伟把铲子朝地上一插:“我也休息一会。”“你不行。”林景峰冷冷道。 第31章 丽丽:“什么乱七八糟的。”张帅:“别乱说话,小兄弟知道得多,长见识了。”展行微一沉吟:“我在另外一个地方见过好几件这样的铜像,据说每一尊的价值都是百万级的哦!”数人一起傻眼。展行又道:“当然,拿这个出去卖,也会马上被抓去坐电椅吧,太危险了。”张帅:“……”林景峰:“嗯,再贵也搬不走,你们在这里等着。”年代久远,悬桥已腐了近半,林景峰为免人太多引起危险,卸下登山包,独自走上石梁,直至断口处。石梁末端指向一堵三米高的青铜大门,桥却在半中间断成两截。青铜大门紧闭,林景峰头也不回,吩咐道:“徒弟,电筒。”一物打着呼呼风声朝林景峰后脑勺飞来,被他探手捞住,埋头拧亮手电筒,嘴角现出一丝隐约的笑意。“你谋杀吗?”展行笑着说:“师父,你要军刀吗。”林景峰没搭理他,抬头以手电筒照去,望见对面青铜门上有一个两指并拢大小的锁孔。展行像只螃蟹般横着抬脚,落地,抬脚,落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脚底是万丈深渊,依稀能听见湍急水流汹涌而过。“当心点。”林景峰提醒道。展行好奇道:“脚下有水,是龙脉的意思吗?”林景峰点头道:“很聪明,地下河穿过山腹而过。风水汇集,看来这座墓不简单,你回去。”展行道:“你要做什么?”林景峰掏出铜槊,朝展行晃了晃,展行明白了。“你要跳过去?”展行情真意切道:“这不太可能,师父我舍不得你。”林景峰活动手腕,把指节捏得劈啪响:“我跳得过去。”展行:“不是跳不跳得过去的问题,是这座门……”林景峰:“?”展行接过铜槊,朝对面黑漆漆的大门点了点:“它不是朝两边开的,也不是上下活动的,更不是来回抽插的……”“说重点!”“是!报告小师父,它是朝外翻的!”林景峰眯起眼,端详对面的大门:“朝外翻?”张帅等人纷纷赶到,展行煞有介事道:“是滴,当你把门钥匙‘捅’进去以后,大门就会轰隆一声压下来,把开门的人压成一块……”展行话音一收,左手高举过头,将手里铜槊突然甩了出去。“喂!”变故突生,林景峰尚未反应过来,铜槊已划出一道弧线,在空中旋转。铜槊呼呼打着圈,凌空飞向十余米外的巨大青铜门,最后“登”地一声,准确无比,天衣无缝,牢牢嵌进了面积近十平方米大的铜门中央,那个两公分见方的小孔里。“……肉饼。”展行笑了起来。大门随着这一句话音落,轰一声巨响,整座倒翻下来,砰然拍在悬空的石台下。林景峰满背冷汗,刚才要真是助跑纵跃,徒手插铜槊,现在肯定被大门拍得摔下河里,悬桥断开,虽不至于被拍死,势必也是狼狈万分。“好样的。”林景峰道:“可以进去了,你们都后退吧。”chapter11林景峰退到石梁尽头,开始俯身猛冲,展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林景峰猛地一跃,张开双臂,在半空中如同展翅的灰鹰,扑向十米外的大门。身在空中,林景峰敏锐地一甩手,抛出三角勾爪,缠在门内的又一具金铜仙人身上,继而揪着绳子顺势一荡,摔了下去。“啊!”展行忙上前俯视。林景峰两脚在石台下一蹬,收拢绳子,攀上对面空间。“怎么样!”张帅喊道。“过来吧。”林景峰的声音在石室中形成回声,显是墓穴内有更为辽阔的空间。他把绳子的一头系着重物抛来,在石梁尽头与大门里形成一道缆桥,展行把他们的背包捆上,四人沿着绳子缓缓爬了过去。铜门内是一条横向的过道,林景峰再次束上背包,扣好腰带,展行端起过道里的灯台,可以移动。“没有机关。”林景峰稍一沉吟,沿路点了过道内的油灯,终于不再漆黑一片。“你的背包不带过来?”林景峰说:“待会说不定要开锁。”丽丽说:“都在腰包里,你们俩大包里装的什么?”林景峰漫不经心答:“野外装备。” 第33章 林景峰:“……”石砖哐地落地,露出凹槽内的机关圆盘。展行说:“我能理解,哦不是说三根手指头,是说你叛出师门的事。”林景峰:“自己想做,和被人挟制不得不做,是两码事,去叫他们过来集合。”他摘下露指手套,略有点疲惫地坐下。“小师父威武!帅呆了!”展行一手横着比了个大拇指挥了挥,充满崇拜感地去找人了。展行沿着右手边离开,林景峰的左侧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他马上转头起身,横过匕首。那人在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林景峰道:“谁让你下来的?!”建伟道:“我看……我……我担心丽丽。”林景峰收起匕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吩咐道:“回去望风。”建伟忙摆手道:“上面什么事也没有,我……你们在说什么?”林景峰冷冷问:“刚才你听到什么了?”建伟道:“没有啊,我只听到这里有一声响……就过来了。”展行找到张帅与丽丽回来,女人一见建伟便要上前给他一巴掌,却被展行拉住。“算了算了。”展行笑嘻嘻道,他按着丽丽的脑袋,推着她朝砖头凹槽里凑:“看这里,看这里,你会喜欢的。”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丽丽拍开展行的手,白皙而短小的手指在嵌于墙上的圆盘锁上拨了拨。“这玩意叫六合子午岁星盘。”丽丽说:“三爷,你这次找对了人,除了姑奶奶,能开的人还真不多。”林景峰点头道:“我知道是岁星盘,但我不会开。”展行好奇道:“为什么叫岁星盘?”林景峰解释道:“岁星就是木星,古代把木星的运转轨道分为十二区,也就是地支的来源。”展行:“有什么用?”丽丽从腰包里取出一根软铁丝,心不在焉地说:“当然是锁门用的。地支分六合,子丑合土,寅亥合化木……午未合。先入午命门……”她沉吟片刻,把软铁丝朝标注“午”的小篆铜盘位下的小孔塞了进去。哇!是什么!这是什么本事!展行马上就亢奋了,追问道:“口诀是什么意思?你在开锁吗?这个锁怎么开?”丽丽小心地把铁丝移到中间处,抽出看了一眼。铁丝上出现一个弯曲的小弧度,正是锁中机关留下的痕迹。丽丽难得地放柔了声音,点头说:“奇偶分阴阳,此为第一盘。”说着以手指在“午”位上缓缓转过一个角度,发出咔嚓一声,子午岁星盘再度定位。展行又问:“这应该是古代的密码锁吧?铁丝上的缺口代表着什么?”丽丽不耐烦了,眉毛一挑:“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三爷,把你徒弟领走,别在这唧唧歪歪的。”林景峰笑道:“小贱,过来,她要开很久。”展行又被嫌弃了,却仍不住好奇张望,又举起手机拍照,丽丽每转一次圆盘都被他拍了下来。丽丽嘲笑道:“没出息的家伙,想偷师么?密码锁?怎么能用这么肤浅的比方?六合子午岁星盘随天地,星辰,潮汐,地脉而动,你拍个屁!拍你爸!回家照着看一辈子也学不会,磕几个头拜姑奶奶当师父,倒是可以考虑教你。”林景峰淡淡道:“没那么严重,他只是求知欲旺盛,朝闻道夕死可矣。”展行嘿嘿笑道:“还是师父了解我。”丽丽专注地旋转锁盘,自言自语道:“听不懂你们兔子酸溜溜的。”林景峰起身道:“不要叫我们兔子,现在认真告诉你一次。”丽丽停下动作:“就叫你兔子,怎么?护短护的哟,这宠的哟……”林景峰冷冷说:“你再叫一次试试,我虽然不打女人……”展行附和道:“你别太嚣张啊!虽然我师父是妇女之友,但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林景峰踹出去的脚转了个弯,展行哎呀一声倒飞出去。倏然间,墙上的六合子午岁星盘发出一声轻响,继而开始缓慢转动。林景峰道:“怎么回事?”丽丽茫然答:“不关我事……我没有动它啊!”脚下的石道发出沉闷响声,随着岁星盘开始越转越快,整座庞大的地底墓穴仿佛发生了位移,展行忙扶着墙壁蹲下,岁星盘开始飞速旋转,发出青铜的摩擦声。丽丽大声尖叫:“我没有碰——!”她惊恐的后退,三秒后,大地发出一声巨响,轰一声,一切重归于寂。通道中所有的油灯都熄灭了。“刚刚……是什么?”展行在黑暗里问。林景峰再次拍亮光管,他也完全没有概念,片刻后,林景峰说:“建伟、张帅各走一边,找我们刚才进来的入口大门。”展行看着那具锁,发现岁星盘被转到了另一个位置上,“子”的刻度朝上,对着正中央。 第35章 铜猫表情远不似平常所见的家猫般可爱,反而犀毛利眼,表情狰狞,两只青绿石嵌的眼睛更是摄魂般令人心底发毛。展行在架子上发现了什么,蹲了下来,见到黑暗中的一点绿色。林景峰站在密室内的墙壁前,仰头审视。展行与架子最底下,半卧着的一只猫四目相对。这只远远不像其余摆设,它的双目怒睁,猫瞳中流转着琥珀色的光,每根毛都刻得纤毫毕现,唯有颜色是青铜的。展行掏出手机,朝它拍了个照片。咔嚓,闪光灯一亮,猫瞳缩成一条缝。展行:“?”“喵——”那只猫猛地一抖,全身青铜色的灰尘散开,现出棕黄色的毛。活的!所有人转头,展行也被吓了一跳,朝后摔倒,架上那只猫蹲着的位置空空如也。林景峰:“怎么?刚刚是你在学猫叫?”展行:“不是啊,是一只猫!”林景峰:“……”展行:“活的啊!你们没看到吗?架子上有只活的猫!”丽丽嘲道:“少来,这里怎么可能有活猫?”展行起身道:“真的!相信我啊!”建伟嘲笑般地看着他,林景峰问:“什么颜色的?和铜刻一样?”展行:“屎黄色的!一直蹲在架子最底下看着我们,刚刚跳走了!”林景峰:“……”丽丽起了一手臂鸡皮疙瘩,骂道:“别吓唬人!”林景峰躬身,用手电筒照着,看到架子底部积了一层灰,展行指着铺满灰尘的中间,一处干净的地方叫唤道:“就在这里!”林景峰:“你拍照了?”展行这才想起来,忙调出手机照片,给队友们看了一眼。“活……活的?!”张帅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林景峰道:“可能有其他的入口或者出口,把架子搬开。”数人合力推开石架,在背后发现一处狭小的暗门。“张帅打头,进去看看。”林景峰又说:“有情况马上一起退出来。”张帅举着灯管,躬身爬进暗门后的密道。身后是展行,再之后是林景峰,林景峰进密道时又怀疑地看了架上的灰尘印一眼,心内生出念头:它在这里蹲了多少年?怎么会积出尘印的?chapter12“喵——”“我听到了!你们听到了吗?!”展行兴奋地喊道:“喂喂,听,我没有骗你们啊!”“好了好了,知道了。”林景峰道:“住嘴。”通道本就狭隘,展行声音一大,便在小空间里造成嗡嗡声,吵得林景峰头晕脑胀,无法判断。猫既然能通过,也就是说不应该有机关,这里倒是安全的,数人手脚并用,在通道中缓慢攀爬,黑暗中传来猫爪子抓东西的声音。展行:“它在做什么?在抓棺材?”那一句话出,除了林景峰以外所有人的汗毛都唰一下竖了起来。建伟近乎崩溃地讨饶道:“别说了——兄弟!”“唔唔唔。”展行点头,通道转向斜上,展行扛着张帅的屁股,说:“上去!”张帅最先爬上地面,那是一个更为宽敞的墓室,墓室内空空荡荡,他抛出第一根光管,冷光沿着地面滚向墙角,角落里有不少碎屑粉末。“安全,可以上来了。”张帅起身道:“这墓里压根就没机关。”展行的背包卡在通道里,半天才撑起身,林景峰在下面说:“还是小心点的好。”展行直起身,比了个弓箭步,手持冷光管:“喵——”逃到这里的猫没有回应,展行依稀见到墓室中央有个长木床,床上躺着一个人。黑暗里又依稀有两点绿色在闪动。展行:“那里有个人。”林景峰上了砖地:“是有具尸,汉代的古尸。”他用手电筒照了照,古尸身上发出银色的反光,穿着盔甲。林景峰又抬头望天花板:“这里还不是墓室的最中央,是靠近内部的,第二层,环形耳室的一间。” 第37章 “我看看就放回去。”展行伸手去拽,那只怪物双手攥得甚紧。“噫——给我看看——”展行使力拉扯,林景峰真是彻底服了,说:“它不愿意给你,小心反手抓你一下,中尸毒哦。”展行马上不拽了,又看它的脸,说:“哎,猫将军?呜喵?喵呜嘎嘎呜呜——”林景峰:“?”展行:“猫语,没听过?”林景峰摇头:“美国学的?”展行一本正经:“我自创的。”林景峰:“……”林景峰:“别胡闹了,你叫它猫将军,知道这家伙的来历么?”展行端详片刻:“他既然穿着铁胄,以前应该是名将军,说不定因为这副模样,被当作怪物。”林景峰略一点头,展行开始脑补并讲述一段完整而凄美的爱情故事了,区别只在于……是同志版的。猫头人身的怪物,在出生后便被遗弃,某天,一名将军前往某地,路过某个村庄,捡回了尚在襁褓中,“喵呜,喵呜”地哭的婴孩。将军无后,把这个婴孩抚养成人,难得的是该婴孩生来神力,又勇于浴血奋战,遂成为将军的义子,在将军死后悲痛欲绝,不愿独生,为他守墓,那凄美的人与兽之间的义父子之爱,猫儿与主人之间的基情,猫的唧唧好像比较小……林景峰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说:“该闭嘴了。”展行注意到那具男尸大腿间现出一截毛茸茸的东西,遂探手抚摸之,是截猫尾巴。猫尾巴被石床与墙壁的边缘夹着,仿佛不太舒服,展行顺手拽出来,把猫将军的尾巴牵到一边,末端放好。林景峰正要走开,忍不住问:“又做什么?”展行:“它的尾巴被这么夹着难受。”林景峰:“死都死了,还有什么难受的。”展行又探手出去,挠了挠怪物的猫下巴,像在哄猫一样,说:“呜喵?”(呜:第四声,喵:第二声)展行挠它下巴时甚为用力,猫将军的脑袋被挠得动了动,随着头部朝上晃动,眼睛被挤得眯成一条缝,表情猥琐而又享受。“呜喵!”展行自问自答,他收回手,怪物的猫头恢复正常位置时,眼睛闭上了。展行走开一步,人猫古尸的身体仿佛起了什么微小的变化,手指松了些,指间握着的玉石咕咚一声,掉落地上。展行:“啊?”所有人站定,看着那一块白玉。“它给你的。”林景峰说:“你现在可以拿了。”展行道:“真的?我可以要么?会有什么后果?”林景峰说:“是福是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这在行话里称作鬼礼,但你如果不要,所有人都不能拣。”那块白玉是完全的方块,就像一个掌上魔方大小,通体晶莹,在手电筒下泛着羊脂的光芒。展行仍在斟酌,建伟道:“他不要我要。”林景峰淡淡道:“你要吧,不用妄想能活着走出这里。”建伟被吓着了,半晌不吭声,丽丽道:“我听过鬼礼,确实有这事,从前师父在湘西倒斗的时候,进了个旧斗……斗里的女尸被贼翻得扔在一边,师父看上去不忍心,把它请回棺里安置好,女尸就张口吐了一枚夜明珠。”林景峰点了点头,展行斟酌再三,终于捡起猫将军送的白玉方石。林景峰说:“可以刻个印,值不少钱。”展行问:“你要么?”林景峰有一点心动,看着展行:“你愿意转送给我?”展行交出白玉石,林景峰笑了笑:“你收着吧。”展行说:“喏,你帮我收着。”林景峰接过玉石放好,说:“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出口。”“对了,猫呢?”张帅四处窥探。所有人才想起这个问题:猫呢?chapter13“这里一定还有个暗道。”林景峰说:“认真找找。”猫将军的墓穴内没有任何灯座,他们只得手持灯管,在靠近地面的墙壁上缓慢摸索寻找,最后还是展行想起了抓木床的声音,在墓床的侧边发现了一个半尺见方的小洞。洞里黑黝黝的,尽头有一阵风。“找到了!”展行朝里张望,洞太狭隘,只进去个脑袋:“是个猫洞,咦,对面好像挺宽敞的。”林景峰说:“进不去,退出来我看看。”展行稍稍挣扎,脑袋被卡在里面了。展行:“……” 第39章 林景峰打头,走进中央墓穴,确认没有危险,第一件事,是以手电筒朝上照。五米高的天花板顶端,开了一道肉眼几乎无法辨识的裂痕,展行掏出手机看了眼——有信号!“有信号哩,有信号有信号……”展行忙晃手机。林景峰不耐烦道:“知道了,闭嘴。”众人:“???”张帅说:“看到了,上一伙人挖出的盗洞,早就该从顶上下来。”林景峰说:“很难,这个墓穴厚度接近十米,你看得到那道缝么?就算把所有的炸药都填上,也炸不开十米厚的岩石层,他们是用钻头垂直打通,只开了很小的裂隙,用活动爪勾出了棺材上的东西。”那件东西很明显了,就是进来的铜槊。中央墓室中有油灯,张帅点着其中一盏,背后传来猫的愤怒叫声。“喵——”那只猫从棺材中跳了出来,跑向角落,消失得无影无踪。“还有出口。”林景峰说:“不用担心。”八盏油灯点亮一半,照亮了宽敞的墓室,室内两侧摆着兵器架,上有形形□的锈铜兵器,以及六口封严实的箱。四周依旧是静静伫立,一动不动的金铜仙人。张帅狂呼一声,终于找到宝物了!“都打开看看。”林景峰吩咐道:“丽丽,你开那边的,我负责这三个,别碰棺材。”丽丽取出铁丝,开始通锁,随着咔嚓数声响,箱子锁大开,林景峰取出一块布,铺在地上,说:“扔上来。”所有人眼中洋溢着兴奋的光芒,展行纵是不缺钱,然而见到古代的精致艺术品仍忍不住心中赞叹,张帅把一件玩意扔到布匹中央,展行立马捡起来,对着灯光端详。羊脂玉双龙云纹佩!展行微张着嘴,林景峰检视室内珍宝,吩咐道:“放回去。”展行问:“师父,这块可以给我么?”话一出,所有人停了动作,看着展行。“三爷,你徒弟该不会是连规矩也不懂吧。”丽丽不信任地问道。林景峰手指拨弄着箱里物件,淡淡道:“这里的东西是要出去再分的,你真的想要,可以让一份,换这个玉佩,小贱,放下。”展行只得把白玉龙纹佩放回殉葬品堆里,林景峰提着箱子哗一声倒了出来,正在沉吟,忽然吼道:“别碰棺材!”建伟不知何时走到棺材边上,已经把手探了进去,被林景峰一吼,吓得又缩了回来。同时间,建伟脚下的石砖微一沉。墙壁上隆隆作响,开启另外一条暗道。张帅道:“三爷别紧张,会在棺室里设机关的人……应该不多。”墓室中一片寂静,三秒后,角落里传来“咚”的一声。所有人都听见了,同时屏住呼吸。林景峰冷冷道:“但也有例外,这里的墓主就是一个。”“咚”。这次声音来自西南角。林景峰转头,疑惑地辨认声音方位:“马上检查机关!”所有人四散,第三声响起,比之前两声都清晰了不少,仿佛是什么东西,如同布锤击打在铜锣上的声音。第四声:“咚”!丽丽尖叫道:“天杀的!这是什么!建伟你碰了什么!”林景峰道:“别慌!”又一声咚地响起,仿佛有好几把锤在敲击小锣,汇合在一处,于这寂静的墓室中异常恐怖。展行端详一具铜人雕塑,朝林景峰道:“哎师父你看这个……”林景峰一阵风般地过来,数人围聚,循着林景峰电筒光线端详,只见金铜仙人眼部流出两道银色的泪痕,顺着脸庞飞速淌下,落在铜盘上。“咚。”“这这这……”张帅说:“是什么机关?”“水银,退开一点,免得中毒。”林景峰把衣领拉起来,示意展行照做,吩咐道:“马上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从哪离开?!”丽丽尖叫道。林景峰一指通道:“你们先走,拨转岁星锁盘,就能把空间封住,别贪,我垫后!”与此同时,轰一声中央墓室开始旋转,灯台被离心力带得倾覆,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来时的通道消失,千斤顶在横向挤力下支离破碎,现出另一条狭隘的,仅供一人钻过的的通道。“咚。”“咚。” 第41章 林景峰:“……”展行:“求求你了……先回答我吧。”陆少容朝转椅上一坐,扯松了领带:“算你赢了,说吧,今天不许那么快挂电话。”展行:“是这样的……我……”他的脑子一团乱,胡诌道:“你知道金盘仙人吗?”陆少容说:“知道,这次又看到什么了?”展行说:“有机关人!我刚发现的!刚出土哦!”展行连珠炮把墓室里的情况说了一遍,陆少容虽觉他的语气十分奇怪,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林景峰把手机按了扩音,陆少容的声音清晰传来。“金铜仙人作为摆设,应该是正视前方,端托铜盘;有八十尊在二零四一年,秦皇陵中出土,埋头视盘,这种铜人并不多,价值连城,有专门浇铸的模具,通常摆放在阴宅中,作为触发式机关使用。这种机关非常厉害……展行,你在听么?”展行道:“在听!你太英明了!一经触发要怎么停止呢?它有什么用?”陆少容:“铜人……你听起来不太对劲,小健?你在出土现场?哪里又挖出金铜仙人了?”展行道:“没错,我在胶州!你先说!”陆少容:“一般铜人会滴泪,滴到一定重量时,整个铜盘会翻转过来,启动机关,在周围引发暗箭等杀伤武器,应该是这样吧?我对资料记得不太……展行,你周围是什么声音?敲鼓?”林景峰马上把手机塞到展行手上,打了个手势,四人箭步分开,各托一盘。展行:“那那那……如果已经很多个同时在滴泪呢?”陆少容警觉地问:“展小健,你不会是跟着考古队进墓下了吧!赶快出来!”展行道:“我我我……”他心念一转:“我只进来一点点,我在墓室大门口,这里有两个铜人,很奇怪所以问问你……马上就可以出去了,他们说……里面有很多铜像,都在滴水、不,滴水银!”陆少容焦急地说:“回到地面上!让他们撤离!立刻!马上!”林景峰心内叫苦连天,我倒是想出去,要怎么走?陆少容的声音:“展小健!我听到了!那就是金铜仙人机关声?这种情况一般是触发中央墓室的总开关了!从第一具金铜仙人开始滴水银,直到最后一具启动,每两具中会有一段时间的缓冲,是专门杀盗墓贼的!现在跑还来得及!马上!跑!”“到第一具铜人反转铜盘的时候就麻烦了!如果启动了,切记不要慌张……”展行捂着手机通话口,恐惧地看着林景峰。张帅大喊一声,朝着通道躬身钻了进去,丽丽不住尖叫,与建伟紧跟其后,狂奔进了密道里。展行:“噢,爸,我现在出来了。”“别跑!”林景峰说:“都回来!”陆少容:“谁的声音?你朋友?别听他的,跑!离开墓穴!”丽丽边尖叫边跑,倏然意识到什么,回身冲进墓穴,拖起棺材边装冥器的布包,继续尖叫着冲进了密道。展行拿着手机:“那个……我听谁的?听你的,爸!”展行在墓穴中央开始蹦,带着声音一颠一颠,跳到一樽金铜仙人前,撑着托盘:“我我我,我出来,出来了!啊!安全了!”林景峰:“……”陆少容松了口气:“有对讲机么?去找对讲机!告诉还在里面的人,铜人开启之前,如果出现其他的墓穴通道,千万不要进去,从原路返回,其他路很有可能是……陷阱。”展行说:“那个……那……老爸你刚才说什么不要慌张?”陆少容:“两具铜人之间,有一个安全死角……”一声巨响,石门落下,暗道被堵上,信号断了。展行道:“师父?”所有人都逃了,剩下展行和林景峰各托着一个盘,更绝的是,丽丽跑的时候还不忘收拾走扔在地上,兜满随葬品的包袱。林景峰冷冷道:“说了那条路是陷阱,找死。”“咚咚”声逐渐消失,水银如断线珍珠般不住滴落,溅入盘内,展行说:“好吧,现在……怎么办?”林景峰冥思苦想,知道越是这种时候便越需要镇定,陆少容的话令他想到一件事,足够令他们安全脱身,然而却又朦朦胧胧,抓不住线索。他看了一眼角落:“那个盘是最先开始滴泪的,展行,你去托着那个,我和你换个位置,一,二,三……”展行脑袋上灯泡“叮”地一亮:“你不用动,我有办法!”他单手竭力托着盘,从背包里取出一盒泡面——加大的“来一桶”方便面。林景峰:“?”展行小心地来一桶放在地上,在一大盒泡面上,又叠了一盒。一桶叠一桶,叠了四桶“来一桶”,外加两包牛肉干,恰好把那要命的机关金盘顶住。林景峰:“……”展行抽身而出,跑向东南角,抬着第一樽铜像的托盘。“你在想什么?我们也应该跑么?”展行说。林景峰:“不能跑,该死,他们跑得太快了……”远处通道里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尖叫,展行听得汗毛竖了起来。 第43章 林景峰手指头不自然地动了动,柔软的指腹有种好闻的气息,展行脸上发热,被他半拽着进了暗道。远离中央墓穴后,水银蒸汽已不强烈,林景峰说:“现在剩我们两个了。待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听我的,不要擅自行动。”展行逃得大难,说不出的高兴,林景峰却知道如今还在墓穴中,中间的机关已经全部启动,每一秒都不能放松。他们走得很慢,林景峰屏住呼吸,生怕踏错了机关,铜人催命的“咚咚”声已静止,但他总觉得黑暗里还有更大的危险即将来到。好几个小时后,展行拉着林景峰的背包带,走出密道,密道的尽头是一条横向的通路。林景峰倚着通道口,吁了口气。“这是我们进来的地方!”展行在通道外的墙壁上发现子午岁星盘,兴奋地说:“太好了。”林景峰点起油灯,发现这里的铜人都没有滴水,脚边还有十二小时前,展行扔的蛋黄派包装纸。林景峰试着调整墙上岁星盘,刚一动,来时的密道便隆隆关上。脱险了?然而第一个通向盗洞的路还未打开,林景峰回忆最初丽丽开启岁星盘的时候,墙上圆盘的位置。“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转的?”林景峰问:“你记得么?”展行掏出手机:“我拍照了,看看。”展行把手机往前翻,发现多了许多照片,莫名其妙。“那是我帮你拍的。”林景峰说:“你在打瞌睡的时候没把岁星盘旋转过程照下来,给我,我来翻。”展行:“等等我找……”林景峰:“给我……”展行:“不要抢……”林景峰怒道:“都什么时候了,快给我!”展行:“啊哈!你偷拍我干什么!”林景峰面红耳赤,展行翻到一张照片,是先前进墓迷迷糊糊没睡够,趁开锁时四仰八叉,摊在林景峰大腿上睡觉的模样。林景峰说:“是不小心按错了,快给我!”林景峰把手机抢了过来,埋头翻找,找到第一张岁星盘的定位。“这个时候在这里。”林景峰喃喃道:“那么应该是……”展行凑上前去胡乱旋转:“我觉得是这样……”林景峰:“不是这样,你……放手!”林景峰解释:“第一次来的时候,丽丽调整到一半,它被潮汐力带着转起来,最后定在辰格上,所以现在我们需要把它调整回辰位,再等下一次退潮的时候,让它逆推回原本位置,再逐步旋到本位……”展行似懂非懂地点头,林景峰摘下手套,修长的手指小心拨弄卡盘。六合子午岁星盘哗一下转动起来,林景峰:“怎么回事?又涨潮了?”展行道:“快快,按住,别让它乱动!”林景峰与展行手忙脚乱,同时按着岁星盘,最后还是林景峰反应快,抽出匕首朝十二块转块的缝隙里一插,把它卡住了。二人身边传来隆的一声巨响,墓室再次旋转,这一次很快就停了下来。墙壁一震,扑出隐隐约约的灰。师徒面面相觑,林景峰没了主意,岁星盘转到一半,满头冷汗地被卡在中途。“这里又开了一道门。”林景峰说:“不过是通向墓穴深处的,我们要打开外环……”说着示意道:“对面墙上的大门。”展行答:“说不定它是弯进去,再弯出来,还有别的通路呢?”林景峰也觉得有点可能,说:“试试,只要有不妥就别走进去。”展行说:“对嘛,我们站在墙边,机关也不会转着弯射出来。”展行躲到林景峰身后,二人贴着内墙,林景峰伸手按下岁星盘中央的开关。门轰一声打开,展行的乌鸦嘴预言成功,门里的机关转着弯,射了出来。那是最具威力的机关——水,暗门连接之处不知通向何方,滔滔大水呼啸着在一瞬间便冲倒了展行和林景峰,淬不及防下被冰冷的水呛了口,林景峰马上意识到是咸的,海水!这个机关来处很有可能通向胶州湾大海!展行:“……”林景峰吼道:“抓紧!”海水无止无尽地冲了出来,卡在岁星盘上的匕首猛烈摇撼,林景峰伸手去抓,却终究慢了一步,匕首被水冲得落下地去。展行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湍急水流冲得摔出老远,慌忙,吸了口气时,汹涌的海水已灌满整个狭长环形通道,淹到石道顶层。他只听到林景峰的最后一句:“背包右边……”四周便彻底安静下来,又是轰一声,黑暗里,展行憋了口气,在水里缓缓划过,林景峰手持光管,照亮水下一片区域。咕噜咕噜的水声,展行勉力游过去,与林景峰碰头,林景峰手指探向他的登山包,在右侧揪住绳子一扯,包内气囊迅速充气,鼓起,拖着展行漂浮起来。林景峰举着灯管,朝展行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进去?”展行一头雾水地看着林景峰。 第45章 陆少容:“你朋友呢?”展行:“你等等,我拍照给你。”展行搭着林景峰的肩膀,二人落汤鸡一般,湿淋淋地拍了张照,传给陆少容。陆少容:“在哪里认识的?挺精神的小伙子,叫什么名字,方便透露下吗?儿子。”展行征求地看了林景峰一眼,问“名字?”,林景峰正坐在石滩上整理腰包,点头示意可以,展行便报给陆少容。陆少容又说:“嗯,祝贺你,宝贝,我知道你在学校的朋友不多,希望他是个诚实的人。“但我想我不得不打扰你一会,请暂时离开你的朋友,我们来谈谈……前几天关于你二舅的事情。”展行高兴地说:“好的,爹地!”然后挂了电话,关机。纽约:陆少容:“……”海上小岛:林景峰:“你的手机不错,湿了水还能打通。”展行答:“你的手机也不错……诺基亚的,湿了晾干以后照样用。”林景峰把腰包里的东西全取出来,放在沙滩上晾干,脱了上衣与靴子,现出瘦削精壮的胳膊与肌肉纠结的肩背。“去哪?”展行愕然道。林景峰:“找登山包,值钱的东西都在里面。”展行说:“不要了吧,太危险了……”林景峰:“没关系,扔在过道口里,我不会再进去了。你守着东西,有发现异常就开枪。”林景峰拉动保险,把沙漠之鹰交到展行手里。展行:“我没用过枪,射不中人。”林景峰:“那么,鸣枪警告。”展行:“你怕他们来抢东西?”林景峰没有回答,纵身一跃,再次进入海中。展行蹲在礁石岛上,翻检林景峰的东西。他的臀包简直就像小叮当的百宝袋,终于可以看一看了。有一套开锁工具,用防水纸包着的纸片炸弹,几乎从来不开机的手机(省话费),假身份证,银行卡……展行看到一卷湿透的薄纸,取了出来,小心展开,薄纸一面写满经文,另一面潦草地写了一行字:“小师叔,我喜欢你。”展行知道经卷内容,是藏文,藏民们把经文写满纸上,叠好后卷起来,放在转经筒里,朝圣的路上,每转一下,便等于诵读一次经文。哇,很浪漫……展行忽有点失落,正面经文,反面是告白的话,每旋一次转经筒,那句话便重复一次。那应该是林景峰的过去,转经筒不在了,经文与告白却被他珍藏起来。展行:“嘿嘿嘿。”展行:“嘿嘿。”展行:“嘿。”展行找到一支笔,在“小师叔,我爱你。”的“叔”字打了个大叉,改成“父”,后面加上破折号,署名:“展小贱。”于是经文背后的字变成:“小师父,我爱你——by:展小贱。”林景峰什么也不知道,他按开防水腕表,斌嫂的特殊配备终于派上用场,一道刺眼的探射光通开阴暗的海底,乱礁群一带没有人捕鱼,基本处于废弃状态。小岛到海岸悬崖下有上千米距离,林景峰几次换气,在浅海中央,看到先前自己遗落的灯管。附近堆积着不少沉船废墟,破碎的木船密密麻麻地堆在暗礁深处。林景峰微觉诧异,浅海也有这么多渔船触礁?一块白色的破布,在破船堆里飘来飘去,缓缓飘上海面。林景峰:“!!!”他泅到出来时的通道口,找到自己的包,拉开气囊系绳,抱着它浮上海面,朝远处喊道:“喂!”展行把枪塞在后腰,远远地游过来接应,林景峰换了口气,又潜进海底。展行抱着包,在海面上载浮载沉,发现不远处飘着一块白布,游过去,拾起来一看。丽丽的环保购物袋。林景峰两脚蹬水,划到礁石丛中的废船堆里,拨开腐朽的木头,发现礁石中又有一个暗洞。这个洞通往哪里?还有暗道?林景峰把腕表调到最亮,发出刺眼光芒,朝洞内照射。说时迟那时快,一根巨大的粗缆从洞内探出,将林景峰抽得撞在礁石上,头破血流,林景峰还来不及思考,脑中嗡的一声,被粗缆卷进礁石洞里。chapter15 第47章 张帅情急喊道:“把东西扔了!别贪!”丽丽抖抖索索地解开布包,朝上抛去,落在石桥尽头。展行:“后来你掉下去了?”丽丽抽泣着说:“对,建伟看我摔下去,说‘丽丽,我去哪里都跟着你’,也跟着跳下来了……呜哇——!!”林景峰虽对拖油瓶建伟没多大好感,却终久忍不住佩服他,坑底有什么危险尚不知,光是十余米高的桥顶摔下来,脚底若是岩石,起码也得摔成残废,这一举动无异于殉情了。丽丽:“下面全是水,我摔在一个滑滑的,湿湿的,软软的东西上,摔下去以后就变得……”展行:“就变成粗粗的,硬硬的,黑黑的……”丽丽蹬脚:“没有!它就动起来了!”林景峰:“摔乌贼身上了?”展行脑海中浮现出一只硕大的,金色卷发的、双眼皮、长睫毛、涂口红的……乌贼,惬意地半泡在海水里,伸出一根粘乎乎触手慵懒抠痒痒,半个脑袋晃来晃去享受的场面。后来的事不出林景峰意料,建伟与丽丽先后摔在乌贼身上,又落进水里,当即被触须卷了起来,建伟拼命救出丽丽,让她先跑,丽丽却找不到出口,被摔在岩石边,一头昏了过去。“乌贼有生物毒,可以麻痹猎物。”展行说:“那……”林景峰说:“丽丽开始昏迷,估计就是被麻痹住了。张帅呢?那小子跑了?”丽丽呜呜哇哇地哭,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林景峰收拾腰包和行装,心想张帅多半是跑了。展行问:“能联系上张帅么?”丽丽尖叫道:“那狗娘养的一定是带着东西跑了!老娘再抓到他,一定要追杀他到天涯海角——!”展行道:“未必,说不定他也在想办法救我们呢?”“喂——!”海面上一艘汽艇突突突开来,张帅在船上大喊。“太好了!没事!”张帅船尾还跟了个陌生渔民,显是从附近租来的船。小船靠岛,张帅松了口气:“你们也出来了?谢天谢地。”张帅察觉到队友们的敌意,丽丽更是一见面就要上前扭打,只有展行笑嘻嘻的,没有恶意。“先上船再说,东西呢?别闹了,女人!这事不能怪他。”折腾了近半夜,已快十二点,林景峰不打算再待下去了,必须先找地方整备。张帅小声道:“在我们最开始挖洞的地方。”林景峰半信半疑地点了头,众人上船,在海边靠岸后,张帅拿钱打发走船夫,带着他们回到盗洞口处。繁星灿烂,布包上蹲着一只正在洗脸的猫。“喵——”猫见有人来,跳进盗洞内,消失了。展行:“哟,又是它?”张帅笑道:“小家伙从哪里出来的?”说着上前,抖开包袱,直到此时,林景峰藏在外套里,握枪的一手才渐渐放松。“在这里分?”张帅问。林景峰四处看了看,躬身坐下。摊开的布上放满青铜、玉器,以林景峰的眼光,知道每一件都价值不菲。林景峰问:“是由我去卖了平分,还是在这里分了?”丽丽疲惫道:“分了吧,分了散伙。”林景峰点头,本来这队人就彼此不认识,出墓分宝是最好的办法。林景峰清点完毕,去掉磕碰碎的,一共二十七件:“每人先选一件合意的,剩下盲摸,张帅把东西带出墓,零头三件算他的,建伟的份给丽丽带回去。”丽丽又哭了起来:“人已经死了,我要东西还有什么用——”展行同情地说:“你既然喜欢他,刚开始还对他那么凶。”林景峰淡淡道:“不用?正好,那就平分了。”丽丽跺脚道:“不——”数人各取一件东西,轮到林景峰时,他看了展行一眼,展行会意,点了点一个双头飞鸟铜壶,林景峰收了,又拿出包里的白玉龙纹配,交给展行:“这是你们漏下的,算进公货里,给他。”众人都没有意见,林景峰又把随葬品排好,用布一蒙。“轮流取。”林景峰道。张帅,丽丽,展行依次隔着布摸了摸里面东西,林景峰便从布下抽出古董,交给他们。最后三件给了张帅,林景峰收好东西:“先找个地方住吧,吃顿散伙饭,明天再别过。”“那里有租船的,我看到有渔家酒店。”张帅道:“走,我带大家去。”奔波了十八小时,都累得很了,自然也无异议,四人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海滩,朝着最近的村庄前进。又走了近两小时,抵达海边渔镇,数人围坐一桌,点了菜。虽已入夜,然渔村的宵夜是有得吃的,偌大一间酒店里就只有他们这桌,展行心花怒放,和张帅谈笑风生,反正死的不是他男朋友,也没什么可哭的,丽丽犹自眼眶通红,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第49章 林景峰有点不耐烦:“没贪污你的,都交给丽丽了,快滚。”建伟神情恍惚地走了。林景峰回去继续洗澡,片刻后,对房传来丽丽的一声尖叫,也被建伟吓着了,展行哈哈大笑。另一间房:丽丽:“我以为你死了!你这个混蛋!你怎么不早点出来!你,给我出去!”张帅:“?”丽丽吼张帅:“看谁呢!说的就是你!”张帅忙不迭地收拾东西,贴着墙角一溜烟跑了。建伟说:“丽丽,我爱你。”丽丽抽泣着尖叫道:“我不爱你——!我恨死你了!”建伟腆着脸过来,被丽丽又锤又蹬,最后成功靠近,爬上了床。“丽丽,别这样嘛,又不是第一次。”黑糊糊的建伟半身还带着乌贼墨,在丽丽脸上亲来亲去。他把脸埋在丽丽胸口,忽然被什么东西磕了一下,于是扒开丽丽吊带外衣,发现胸罩外的乳沟里,填着一颗展行扔进去的牛肉干。浴室里水声响起,又过了一会,林景峰的声音道:“小贱。”展行:“啥?”林景峰:“墨水洗不掉,来帮师父搓背。”展行马上就精神了:“没问题!我搓背最厉害了!”于是展行色迷迷地扑进了浴室里。林景峰全身赤裸,坐在浴缸里,胯下盖着块毛巾,盘腿而坐。展行跪在浴缸外的瓷砖地上,使劲搓林景峰的肩膀,他的男子肌肤性感十足,肩膀有一处墨迹。林景峰的身材修长,却肌肉匀称不显瘦弱,干净的脖颈上有股沐浴液的好闻气味,头发不长,耳根下的短发细碎扎着,健美的八块腹肌坚硬。展行注意到林景峰胯下毛巾被顶起来一点点,便心照不宣地笑了笑,在他脖子上亲了口。林景峰淡淡道:“又做什么,我只叫你搓背。”展行道:“没做什么啊,我哪有做什么?”展行卖力地搓背,手却不老实,在林景峰身上摸来摸去,大吃豆腐,摸到林景峰胸肌上时,开始玩他乳头时,后者终于忍不住了,伸指钳着展行的手。展行:“哎呀——哎呀——”林景峰放开,展行没事人一样继续搓。林景峰说:“你喜欢我?喜欢师父什么?”展行想了想,也不尴尬,说:“喜欢你帅,有本事,跟着你有安全感。”林景峰本想嘲一句,却想到展行只有十七岁,这种年纪的人不过是半大少年,一身荷尔蒙无处宣泄,自然以异性……同性的外貌为第一判断标准。“帅不能当饭吃。”林景峰冷漠地说。展行说:“当然可以,没听说过‘帅色可餐’么,我喜欢帅的。”林景峰说:“你比我长得帅,该喜欢你自己才对。”展行说:“所以你也喜欢我不对么。”林景峰头一次遇见这么热辣奔放的,国外长大的小基佬,感觉展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流氓,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林景峰想了很久,才说:“你在美国生活的时候也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展行正色道:“当然没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念书,现在实在不想念了。亲一个呗,师父——”说着侧过头,要亲林景峰的脸,被林景峰捏着嘴巴,扭开头去。林景峰:“你不是喜欢你二舅的么?说不爱就不爱了?”展行老实道:“我妹先喜欢他的啊,而且二舅看上去也不喜欢我,所以我要找下家。”林景峰:“……”展行:“这还是我二舅教的,要广撒网,多种树,一见哪个有吹的迹象,马上换下一位!”林景峰心想:这个人的脸皮快比得上万里长城了……chapter16“你生在福中不知福。”林景峰想了想,又说:“放着现成的书不念,每天和你父亲吵架。”展行继续搓背:“他们不理解我!”林景峰:“我看你每次打电话去,接电话那个爸,口气就挺好的,也很疼你。”展行敷衍地说:“陆少容也啰嗦得很,展扬简直就是个火药库,一点就炸,你要是我,绝对不会想在那里生活的。”展行开始絮絮叨叨地控诉两个老爸对他的虐待事迹,林景峰认真地听着,最后说:“你的朋友,家人就是太宠着你了,这样不行。”展行说:“我其实没什么朋友,同学都不太喜欢我。” 第51章 枕头太小,林景峰把展行翻了个面,让他躺着,展行一动不动任林景峰折腾。他把被子给展行那边盖好,又掖了掖,扳起展行的头,伸出一只手臂,伸到他颈后,调整好位置,俩人用同个枕头。展行枕着林景峰有力的胳膊,闻到他男子肌肤的气息,于是自己胯下硬了。“小师父。”展行说:“张帅这人不错。”林景峰贴着展行的耳朵,极小声说:“这人能在机关路上逃出来,证明深藏不露,不能小看,以后再和他打交道要留心。”展行:“……”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不少细节,更为佩服林景峰,张帅在墓中安然逃脱,身手定不简单。展行微支起身子,看了隔壁床张帅一眼,见有微弱的蓝光,似乎还在发短信,林景峰把展行按了回去,低声说:“睡吧。”展行又对林景峰燃起一点点的希望,他侧枕在林景峰的胳膊上,端详他的侧脸。林景峰闭着眼睛。展行越看越觉得帅气,越看越喜欢,把手放在他胸口的被子上,隔被子抱着他。林景峰不自然地动了动,把展行的手拉进被里,怕他着凉,放在自己发烫的赤裸胸膛上。展行胡思乱想,在地下钻了快二十四小时,终于疲倦得很,抵不住睡意入眠。翌日,青岛火车站。“我们就在这里散伙吧。”林景峰道。张帅笑道:“大家打算去哪?小贱兄弟有我的手机号码。三爷,以后常联系。”展行晃着手机,嘿嘿嘿地笑,丽丽顶着俩黑眼圈,恹恹打了个呵欠,倚在建伟怀里。“建伟要回去,把大学念完。”丽丽漫不经心道:“我去他学校边上,租间房子当陪读,你兔儿爷师徒俩呢?”展行笑道:“我们先去上海……”“人如浮萍,聚散匆匆。”林景峰顺手箍住展行,把他拖上了火车:“有缘再会。”展行:“让我说完,哎呀,师父……”林景峰面无表情地上了火车,片刻后鸣笛,启程。丽丽嘲道:“一张死鱼脸。”张帅笑道:“听道上的人说,他从前就是这脾气,我也走了,你俩保重!”张帅跃过台阶,大家在火车站散伙,各奔前程。火车上:林景峰与展行沿着卧铺走廊而过,展行说:“这就拜拜了,好不容易熟了点,挺可惜的,哎,又剩咱俩了。”林景峰:“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很正常。”展行说:“我留了他们手机号码,可以联络。”林景峰嗤道:“省点,这种遇到危险自己跑路的朋友,有什么值得交的?”他推开卧铺间的门,把二人的行李塞进床下,臀包压在枕后。这一次林景峰大方得很,订了软卧,包厢里四张床,不用再挤棺材铺,宽敞许多。包厢里只有他俩。展行说:“所以,只有咱们还在一起坐火车。”林景峰躺在床上出神,许久之前,每一次独来独往,最后都剩下自己,现在又多了个展行。展行也躺了下来,枕在林景峰的一边肩膀上,懒洋洋地问:“小师父,现在去哪?”林景峰说:“不去上海,斌嫂的钱已经打给我们,先回民勤。”展行倏然睁大眼:“带我去你家?”林景峰问:“你不是想看敦煌么?带你去莫高窟逛逛,看完你早点回去,把书念完。”展行刚兴奋起来没多久,又被迎头泼了盆冷水,说:“哦。”展行一会开心,一会失望,半晌不说话,片刻后想算了,反正到时候不走死缠着,林景峰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于是好过了点。林景峰说:“开机给你爸说一声,否则家里人不放心。”展行开机:“我给他发个短消息,笑一笑,小师父?”林景峰一副面瘫相,展行枕在他的肩膀上,二人躺在一起,林景峰抱着展行,展行举起手机,左右调整拍照镜头,都觉得不太满意。林景峰另一手接过手机,举高了点,咔嚓拍照。“这样好么?”林景峰评价道。展行微微别过头,蹭了蹭林景峰的脸,说:“嗯,你选的角度好。”林景峰把头侧过些许,看了展行的唇一会。他们在火车前进的声音中对视,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气息。林景峰唯一害怕的就是失去,自从他逃出始皇陵后便孑然一身,再没有什么能失去了。然而一旦得到,便要提心吊胆。林景峰心中挣扎,仿佛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有短短的一瞬,最后他艰难地调整下位置,低头吻上展行的唇。 第53章 “扬扬,你射了吗?”陆少容在捐精室外喊道。展扬:“……”陆少容得意地说:“我射很久了呢!你快点,都等着呢。”展扬抓狂地吼道:“别那么大声!找死了吗你!”陆少容道:“怕啥,这附近又没人听得懂中文。”展扬在里间道:“别说话!走开!你在外面我太紧张!”陆少容去闲逛了,逛了五分钟,与展母一同过来,展母道:“扬扬,你射……你完事了吗?”展扬悲愤道:“没有!你们都给我走开!立即!马上!”展扬翻开一本情色杂志,目不转睛地盯着,右手快速“啪啪啪”地上下活动,消毒后的橡胶手套感觉十分奇特,画册上又大部分都是女人身体,这令展扬实在提不起兴趣来。他把画册啪的一合,对着空旷的房间,开始专心打手枪。在欧洲顺利毕业后的第三个月,陆少容回到纽约,正式在一间国立生物博物馆担任资料分析员,这份工作十分轻松,占不了他多大时间。他只需要将一些书面上的旧科学资料录入电脑,加上自己的分析,解说,再上传到博物馆网站,便算是完成了本份工作,博物馆为陆少容定的要求是:解说通俗易懂,让不关心生物科学与人类历史的普通市民看完以后能产生兴趣。除此以外,陆少容每月到博物馆去参加几次会议。博物馆的问题涉及考古学,生物学以及海洋学,陆少容对考古比较有兴趣,本打算毕业后回中国深造,然而展父却认为知识技能以先实践为宜,没有说出口的大部分原因是源于展母的絮叨——想抱孙子。婚也结了,书也念完了,成家立业问题解决,轮到传宗接代,就这点来看,展家父母思想还是遵循传统路线的。陆少容知道这事怠慢不得,绝非捐个精就完的小问题,与展扬商量许久后,决定要个孩子。展母原本就在纽约的大医院任职,更有好友在研究遗传医学,父体基因抽取、试管孕婴被正式提上日程。负责代孕的女士已准备好,是个拉丁美洲女人,新移民,卵细胞则是另外一个不知道名字的女人捐出,细胞核中没有母体的基因。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展扬与陆少容的新鲜精子了。展母唏嘘道:“当年我和你妈妈都是在香港仁安生的你们,没想到这一转眼,你们也要有宝宝了。”陆少容笑道:“是哦,妈,我前几天和扬扬商量了,我们都不会带小孩……”展母摸了摸陆少容的头,笑道:“人总要为父母,才会慢慢长大的,妈倒不担心这点。”说毕又吼道:“扬扬!你好了吗?!”陆少容哭笑不得,展扬终于好了,拿着个小试管出来,松了口气。展母接过试管,前去交给好友提取基因,陆少容和展扬站在研究室外,看到一部离心抽取机开始运作。过程十分复杂,屏幕上跳跃着遗传基因分析结果,一行行全是英文。陆少容念过一点,详细给展扬解释:“这是遗传病的分析,在家族史里的登记不全面,从基因看是最完全的,我们都很健康,宝宝一定也很好。”展扬紧张地问:“为什么还有概率?”陆少容解释道:“人类在漫长的进化过程里,各种遗传病都有体现,区别只在于它是显性还是隐性。”展母也站在实验室外,道:“这些都是随机配对。”展扬道:“人工配种……配对,宝宝出世以后会像谁,我想要个男孩,像少容的,你去说说?”展母仿佛听到什么滑稽的话,笑了一会,又教训道:“扬扬你要知道,人类有很多自然规律是不能违反的,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直接篡夺了造物主的职责,知足点吧。”陆少容点头表示同意。母体细胞出来了,陆少容又解释道:“卵细胞二次成型……用的是你的基因链,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展扬:“……”陆少容笑得打跌:“你是孩子他妈!”受精过程开始,代孕女人进了实验室,内间拉上窗帘。展扬抗议道:“喂,怎么不让看了?”展母道:“性别也是随机,医院不会向你们透露的,这是从医者的职业操守。”展扬只得道:“那没我们的事了,回家吧。”陆少容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来探望宝宝的妈妈?”展母道:“估计还得过几天,医院会通知你们。”展扬和陆少容勾着手指,从医院出来,在路上缓缓地走,陆少容埋头看着那份协议单,天价代孕费,整个过程高昂无比,然而对于展陆二人的财力来说,终究是九牛一毛。最难得的是,一个小生命即将诞生,而他俩都将为人父,并非领养关系的照顾,而是真正的,他们爱情的结晶。男孩还是女孩……这个问题在展扬的心里纠结了很久,男孩女孩都没有关系,重要的不是性别,而是长得像谁。展扬最想要要个像陆少容的儿子,其次则是像自己的女儿,或者像陆少容的女儿也可以。然而麻烦就在这里,陆少容的长相和苏汀很像,有苏汀的漂亮,却化为男生相貌中的从容,若是隔代遗传的话,生了个女儿,那不就意味着自己每天要面对着缩小版的丈母娘?!代孕女士名唤玛丽亚,这也是代名,医院机构不会留下任何担任自然子宫的母亲的联系方式,以免未来引起任何可能的亲情纠纷,酬劳与手续费分两次付清,展家出了钱请人代孕,她接下来了,仅一份工作,就这么简单。但陆少容清楚知道,怀孕与分娩并不是拿钱能买的,虽然她只为了金钱,但从人性角度来说,怀胎辛劳付出,生下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孩子,是件痛苦。展父似乎也明白这点,他们大部分时间会到医院专设的疗养别墅去探望孕妇,陪她说话。陆少容甚至提议把她接回家,但医院不允许,展扬反而去得比较少。十个月后,他们的宝宝要出世了。产房外等着六个人,各个紧张无比:展父展母,展扬陆少容,苏汀,还有……为什么会多了一个?展扬带着莫大的敌意瞥向那名不速之客。“儿子啊!加油!!”陆少容道。“外孙啊!加油!”苏汀道。展父坐在对面椅子上看报纸,展母扶着紧张无比的苏汀,笑道:“可能是个女儿也说不准呢!”孙亮道:“对!我媳妇儿快出世了!”展扬:“……”陆少容大笑。玻璃墙隔着的无菌产房内传来孕妇痛苦的叫喊。机器嗡嗡响,心电图滴滴跳,走廊里人声嘈杂,根本没人把这华人家庭当回事,生产的场面见多了,在护士们的眼中,一切都稀松平常。苏汀努嘴道:“宝宝命好,出生的时候这么多人等着,当年我生少容的时候产房外就只有他爸。”“嗯。”展母同情地点头:“当年我开始疼那会,老展还在上课,上完赶来医院,直接给我上剖腹产了。”陆少容紧张道:“她呢,不会剖腹产吧。”展母安慰道:“玛丽亚怀过好几胎了,一定是顺产,放心。”苏汀道:“以后要好好感谢她……”话音未落,产房内传来“哇”的一声啼哭。内间医生松了口气,朝交谈用小广播器说:“是个男孩。”展扬心花怒放:“太好了!是男孩!”孙亮:“……”展扬同情地拍了拍孙亮的肩膀,男孩!陆少容问道:“能抱过来让他妈妈看看么?”女医生笑着把婴儿抱了过来,展扬戳了戳陆少容脑袋,道:“我是他爸,你才是他妈……”虽是如此说,仍忍不住挤到玻璃墙边上去。呵出的气息令玻璃窗上结了层白色的雾,玻璃中倒映出展扬与陆少容专注的双眼。他们隔着玻璃看到婴儿,那一刻,忽然有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延伸,知会,仿佛击中了彼此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陆少容说:“可以抱抱他吗?”医生道:“新生儿不能随便抱,你们身上有细菌,要等我们把一切先安排好。”展扬伸出手指,隔着玻璃触了触,什么也没有说,静了足足半分钟,展扬忽然道:“怎么湿淋淋的,像猴子一样?它长得比较像谁?”展扬用的人称代词是“it”而不是“he”,于是所有人都翻倒了。孩子他妈像头忠诚的大狗,一路跟着去育婴室了,亲友团闹哄哄地持续跟进。展父展母请苏汀与孙亮去吃午饭,孙亮没趣了,居然是个男孩,媳妇儿没了,与陆少容告别,下午的飞机票回北京,并约好等满月与抓周,再来纽约看小外甥。展扬蹲在育婴室外,摇了会尾巴,伸着舌头,看了片刻自己享受vip待遇,独自一间的小宝贝,虽然“它”长得像猴子,但也是十分喜欢。他意识到陆少容不在,去了哪?左右张望,问了个护士,得知陆少容在孕妇休息的病房里。“你在做什么?”展扬进了玛丽亚的病房,见到陆少容坐在病床边,拉着玛丽亚的手,开始有点不爽了。陆少容道:“没什么,聊聊天。”玛丽亚的脸色十分苍白,挂着一瓶药剂,笑道:“你先生来了,去看看小宝贝吧。”陆少容点了点头,又道:“你好好休息。” 第55章 小健“哈哈”地笑,坐在长桌上一堆东西中间,陆少容道:“宝贝,拿一个你喜欢的。”没有出现什么跳蛋按摩棒一类物品,展扬下意识地紧张了几秒,忽然见小健摸到一个小饰品,捧在手里。“啊!那是啥?”孙亮好奇道:“女人的东西?”小饰品花花绿绿,霎是好看,陆少容笑道:“那是玛雅女祭司的项链仿制品,小健的意思是,他喜欢考古。”展扬道:“这明显是作弊吧!嗯哼?花花绿绿的东西,小孩子哪里不喜欢?”陆少容针锋相对:“你不也是么?还说我?你拿个五颜六色的塑料玩具算盘,是摆给谁看?二哥还拿张反光的金卡出来呢!”小健嘎嘎嘎地笑,孙亮想了想,道:“行啊,二舅以后支持你考古。”他捏了捏小健的脸,道:“开饭开饭。”展扬不满道:“我也有钱,谢谢!而且那是我儿子!”“抱一下嘛!我外甥还不兴让抱的。”孙亮道:“小气鬼!”小健幸灾乐祸,手舞足蹈。抓周当天,孙亮喝得醉醺醺的,与余寒锋到了陆少容家,陪小外甥玩。余寒锋道:“小健乖,你不能总扶着桌子椅子了,男子汉要自己学会走路……”余寒锋拉着小健的手,让他站在客厅中间。展扬道:“小心别摔倒……”话未完,陆少容示意展扬噤声。小健十分茫然地站稳,余寒锋温柔地笑道:“宝宝,我相信你不用人扶,也能在这个世界上立足。”小健听不懂,余寒锋却小心地把双手放开。“宝贝,我在这里。”陆少容蹲到小健身边。于是小健站定,摇摇欲坠,余寒锋又耐心地说,来,牵我的手。余寒锋伸出双手,只离小健一点点距离,小健伸手来抓住,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一步,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展扬唯一的念头便是一个飞扑,以防儿子扑街。余寒锋笑道:“来!过来!来大舅这里!”余寒锋一边笑着说话,一边躬身后退,双手只离了小健一点点距离,小健紧张得咯咯笑,小步笨拙地朝他走来。“很好!”余寒锋笑道:“你会走路了!”余寒锋一边退一边招呼,小健战战兢兢走来走去,跟上了余寒锋。最后孙亮大笑道:“好样的,这就学会拉!”孙亮把小健抱了起来,小健笑个不停,伸手抓住孙亮的头发。孙亮杯具了。小健两岁的时候,对比各种童年照片,展扬终于得出了结论,小健长得像他。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和展扬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两张洗澡时的照片,根本看不出谁是谁。陆少容十分满意,太满意了!没有比这更可爱的事情了!展扬:“……”展扬提议再生一个女儿什么的。陆少容表示完全不用了,一个就够了。展扬坚持还想要个女儿,这样家里才有儿有女嘛,而且要叫展日容。然而展母也想再要个,毕竟家里只有一个独生子不太方便培养,展扬小时候也是独生,自小十分寂寞。大不了多请点佣人,换间别墅,以展陆二人的财力,也该换个地方了。别的活都不用干,陆少容只要和小孩一起就行,况且也有经验了。念着念着,陆少容稍稍有点动心,于是展母又念了一个小孩出来。于是两年后,展扬与陆少容的女儿出世了,还是请人代孕,这次居然恰好是个女儿。最高兴的是孙亮,媳妇终于有着落了;其次则是展扬,虽然女儿以后要嫁人,不过也不一定要嫁给孙亮,只要她不爱上他,一切都好说,孙亮也不能硬抢不是?当然女儿没有叫展日容,也没有叫展生亮、展小亮什么的,苏汀给她起了个名字“飖”,取自“飘飖兮若轻云之回雪”。展扬提议女儿跟陆少容姓,全名陆飖,儿女名字谐音:展行与陆遥,正应了人生道路漫长,未来更有事业发展的好兆头。这个小宝贝,孙亮是要定了。且不提孙亮,先说遥遥来到展家,便给陆少容添了无数麻烦。一个儿子外加一个女儿,得到的结果绝非把各自的麻烦加起来这么简单。简直就是以几何级数在相乘叠加。展小健才两岁,小遥躺在婴儿床,陆少容要同时照顾这两个小家伙,简直是一头乱麻。展小健很喜欢给妹妹找奇怪的东西,抢她的玩具,抢她的奶嘴这些都是小事,关键是展小健自己还走不稳当,就每天吵着要抱妹妹。“妹妹醒……”陆少容好不容易歇下来做点工作,忙道:“小健,你别弄她,让她再睡会儿。”“玩……”陆少容道:“她不玩那个,小健!把马桶吸放回去!很脏!”“吃……”展扬道:“她没有牙齿,你饶了我吧,小健!你满嘴糊着巧克力不要亲她!去刷牙……”展扬与陆少容被俩小孩搞得焦头烂额,叫苦不迭,他们搬了家,家里请了四名佣人,家务活基本不用陆少容再操心。然而关系到儿子女儿的事,陆少容坚持亲力亲为,毕竟亲子之间要多肌肤接触才能养成孩子的安全感,血缘之间总有呼应,不能交给其他人。某一天,陆少容最怕的事情终于来了。妹妹某天在换尿布,展小健站在一个小矮凳上,好奇地看着陆少容的操作。“宝贝,怎么了?”陆少容发现儿子的不妥,问道。展小健说:“鸡鸡呢?”陆少容:“……”陆少容道:“等你长大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你听不懂。”展小健问:“长大鸡鸡会变没有吗?”展扬正好要走进房间,怒道:“你教他什么乱七八糟的!”陆少容彻底无言了。小遥八个月大,会咿咿呀呀地到处爬了,陆少容把客厅里全换成地毯,两天用负离子消毒一次,以留给女儿广阔活动空间,更防止摔伤。孙亮来做客,看他们的新家,陆少容泡了茶,二人在书房的落地茶几边席地而坐,随口闲聊。“我媳妇呢?”孙亮伸长舌头,摇着尾巴问道。陆少容好笑道:“在睡觉呢,待会醒了让你抱抱。”“外甥呢?”孙亮又问。陆少容:“在玩你带给他的玩具吧……你下次来可以带个小动物给他,他最近老嚷着要养宠物,扬扬觉得太小了养猫狗不好,就没同意,下次你带一只给他,就没话说了……”正说到这里,展小健手里牵着根绳子,从走廊中经过。“小贱不是养了只什么?”孙亮没看清楚,道:“小贱,过来给二舅看看你养的啥?”小健绳子那头的“宠物”亮相,一根长绳末端,胡乱捆着妹妹的腰,小遥咿咿呀呀地从走廊里爬过去,小健牵着她到处遛达。小健:“我们出去散步喽……”陆少容笑道:“哦,不许到外面马路去,只能在花园……”他看到绳子上拴着八个月大的女儿,忙叫道:“小健!不能那样!”碰得茶几翻倒,冲过去把俩人弄开。小健“哇”地大哭,扭头跑走了。陆少容道:“待会你爸回家要教训你哦!不许哭。”小健假哭片刻,跑上楼,去找地方玩自闭了。孙亮抱起小遥走到客厅,称赞道:“哟!长得这么长了啊,媳妇儿,嗯,好乖!”小遥眼睛晶晶亮,看着孙亮,不做声。展扬下班,大部分时间都回家陪儿女,笑道:“二舅要给她喂奶么?”孙亮道:“算了,我笨手笨脚的,别呛着她,你喂吧。”展扬坚持道:“没有关系,这套仿真奶瓶很安全。”孙亮总觉得展扬不怀好意,然而这么小的宝贝实在太可爱,况且以后还是他的老婆,忍不住要多抱抱,便笑嘻嘻道:“那好,我来喂,小遥乖哦!”陆少容做完小健的思想工作,下楼的时候看到坐在客厅的孙亮面无表情,戴着一副人工硅胶胸罩,给他们女儿喂奶。陆少容:“……”孙亮:“……”财富排行榜上的企业家做这种事情,陆少容第一个念头就是上楼拿相机拍下来,留作纪念。孙亮喂饱了,小遥很高兴,她不像小健喜欢没事扯着嗓子嚎啕,这安静性格更招人疼,也更容易被人忽略,像陆少容。展小健从客厅前推着一个乐高的积木车经过。孙亮笑道:“小贱喜欢二舅给你买的玩具么?”小健看也不看孙亮,说:“我不认识你,但我谢谢你!”孙亮:“……” 第57章 展行继续发短信,发给孙亮:【二舅,我谈恋爱了。】孙亮马上回消息:【擦,这么晚才谈恋爱,也太晚熟了,你二舅我十二岁就开始泡妞了。】展行笑了起来:【我是初恋。】孙亮:【哪个美女啊,给二舅看看,跟着你没前途拉,漂亮的话让给二舅吧。】林景峰洗牌,对铺二人掏钱,崔文说:“听说酒泉前些日子出了点事?”林景峰说:“据说是。”林景峰一边洗牌,一边看那两人,淡淡道:“有人发掘出个乌孙古墓?”崔文和唐楚疑惑地点头,崔文又问:“怎么新闻说死了不少人。警察和美国的一伙盗墓贼枪战,死了不少人呢。”林景峰“哦”了一声,不予置评。展行:【你不是要娶陆遥的吗,算拉,太危险了,以后再给你看。】孙亮:【初恋啊,玩玩可以,别陷进去了,当不得真。】展行想了想,回:【厉害得很哦,会打斗地主!】孙亮:【我勒个擦,我也会打!】展行:【我擦,你不是只会玩高尔夫球鱼艇打猎什么高贵冷艳贵公子上层名流消遣的吗?居然还会斗地主?】孙亮:【哎别提了,劳资上回网上泡个妞,那妞迷上麻花疼家开的欢乐斗地主,劳资学了两个月陪她玩,最后发现是个男的!视频和接电话的都是他姐!他姐还结婚了!】展行被子蒙着头一阵猛笑,快要抽了。林景峰:“小贱你疯了?”展行乐得不行,揭开被子,林景峰回手摸了摸展行的头。孙亮:【再提醒你次,小贱,无论是斗地主还是初恋,都别陷进去啊!玩玩就算了,赌牌沉迷了赔钱,谈情说爱沉迷了赔心。二舅开会去了,开完给你打电话。】展行敷衍地回了句:【哦。】又看了林景峰一眼。林景峰嘴角上翘,洗牌,展行看着桌上的三十块钱,林景峰说:“你玩?”展行:“不了,输钱。”林景峰说:“输,师父再赢回来。”展行笑道:“不,我看你玩。”林景峰继续打牌,对方却嘴里不停,一直聊酒泉市的事。崔文:“美国鬼子都明目张胆地跑到中国来偷东西了,可恨。”唐楚说:“还是文物局保护力度不行。”林景峰岔开了话题,展行注意到崔文打牌十分专心,唐楚却眼神漂移不定,不住瞥向榻下的两个登山包。展行撩起林景峰的衬衣,手探进去,不安分地贼摸,于他胸膛,腹肌上揉来捏去,一边发了条短信给他:【小师父,他们在看我们的包。是什么人?】林景峰胸膛那粒被展行捻来捻去,胯下又硬了起来,手机嗡嗡嗡地震动,他边打牌边看了一眼,回:【道上不入流的家伙,想搭伙打牌,要么坑钱,要么骗消息。】展行:【也是同行?】林景峰:【是,斌嫂说敦煌、莫高窟现在到处都是便衣,他俩没下手的机会。】展行笑了起来,一手摸到林景峰大腿间,拉开他的裤链:【小师父,你又硬了。】林景峰回:【不要乱摸,到站找地方住下,时间充足了师父再那个你】展行回:【轮到我干你了,小师父。】林景峰看了一眼手机,午饭时间到。【推车来了,去买两盒饭,你请我吃,干你太累,师父要补充体力。】展行:【徒儿春心荡漾,撑着帐篷起不来,让他们去帮买。】“我请吃饭。”林景峰赢了上百,收牌。崔文说:“成!吃完继续打。”林景峰说:“吃完不打了,休息。”他躬身从床脚拖出展行的包,取出两盒来一桶,说:“喏。”展行:“……”崔文和唐楚哭笑不得,道了谢谢,各拿一桶方便面出去找热水泡。林景峰道:“买多了,不吃浪费,请他们吃。”说毕出外截住推车,买了热盒饭套餐——两盒饭两盒菜,不忘对餐车大叔说:“发票开过来。”展行又刮中五块钱,十分欢乐,崔文二人端着“来一桶”,泡好面回包厢,赫然发现林景峰和展行凑在一起吃盒饭,于是风中凌乱了。泡好面后,更风中凌乱的事情发生了——崔文赫然发现,他的来一桶里居然没有调料包。翌日清晨,武威。“什么时候去敦煌玩?你家在哪?先去你家还是先去敦煌?”展行简直要兴奋死了,跟在林景峰身后,两师徒一人戴一只手套,展行几次想伸手去牵,要像情侣一样,十指交扣走在一起,林景峰却几次避过。林景峰说:“大街上别拉拉扯扯的,先找地方住下。” 第59章 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到了?”展行被带到一个开阔地,连到哪了都不知道,所站之处是个拥挤的广场,到处都有或站或坐的农民。有的人直接在地上铺一张报纸,盘腿就坐,有的则赶着驴车马车,还有拖拉机突突突突地开进来,大声吆喝。“喂——!让路!”老头子睁着一双醉眼,大声呵斥展行。展行:“……”林景峰说:“还没到,你在这里等。”展行注意到广场上拉起红布横幅:“大坝乡初一、十五娱乐活动。”身边一头山羊打了个喷嚏,开始嚼展行的围巾,展行开始和山羊拔河:“还给我!你要干什么!不能吃,你会噎死的!”林景峰不知何时回来了,喊道:“小贱,过来!”山羊松口,展行摔了个屁股墩,老头哈哈大笑,展行一脸悻悻走过去,接过林景峰递来的晚饭——一块饼。林景峰又为他拧开一瓶康帅傅冰红茶,两人坐在广场边缘的栏杆上,开始吃晚饭。“去你家怎么走。”展行疑惑地四处张望,心想到这里来约会?不是看电影么?他向一头朝他微笑的驴点头致意,询问地看着林景峰。林景峰:“看完电影再去,今天村里恰好有人来赶集,待会请他们捎一程。”展行喝了口冰红茶,广场上的两个大喇叭轰轰开始放歌,露天大萤幕上漆黑一片,沙沙响,展行噗一声喷了出来。当当当——国家广电总局标志在屏幕上出现。电影开始了。chapter18展行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看露天电影,是部数十年前的国产探险片子,一个男主很帅,另一个男主……也很帅。故事主要讲述他们狗血而曲折的探险过程,无非就是你没有抛弃我,我救了你一类的事,分分合合,放在展行家里,就算是环回多声道立体影院,展行冲着那粗制滥造的场景和特效,也不会去看。而且,这个电影还是四川话版的!简直不知所云,展行看得头晕脑胀,云里雾里,前面还被牛和拖拉机挡住了字幕,台词剧情只能靠猜。然而与林景峰在一起,牵着手,坐在黑夜里的栏杆上,看电影的乐趣远大于电影本身。展行一边走神一边看,直到接近两个小时过去,才猜出了个大概。但越想越不对盘,开场太震撼,抹衣服擦脸的满身冰红茶,乃至错过了片名,他怎么觉得那俩男主看上去有点……像传说中的谁和谁?到电影结局之处,男主把另一名男主从矿坑里挖出来,展行本想唏嘘几句什么,然而男主说了句四川话,这句展行是听懂了。男主说:“还好,我没有害死你。”展行:“……”于是男主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片尾出现演员表,小字缓缓上升,原著:南派三叔。群众哗地起哄,掌声此起彼伏,广场上拉车的山羊骡子驴,被吓得牛嘶马吠,乱成一团。金光万丈,展行彻底瞎了狗眼,聋了狗耳。电影散场,林景峰与开拖拉机的老头说了几句,老头瓮声示意上车,林景峰把展行拉上车,在车斗上坐好,拖拉机突突突地转了个弯,车斗压垮半边围栏,朝安静的路上走了。“小时候我跟着隔壁叔公来赶集。”林景峰说:“唯一的娱乐就是看电影。”展行只觉人生曲折离奇之事,莫不以今日为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得频频点头,表示不错。车斗上装满砖,老头提着瓶二锅头,边喝边唱,一条漆黑的大路不辨方位,通往远方。肆虐西凉千万年的风从天的尽头刮来,群星于地平线上黯淡闪烁,衬着远处黑暗的山脊,形成一道奇异的景色。风越来越大,林景峰和展行躲到砖后,静静地依偎在一起。“他……”展行不知道怎么形容:“酒后驾驶,没有问题吧。”林景峰笑了起来。“我家是属于民勤辖区的,你听过么?”展行想了想,问:“巴丹吉林和腾格尔沙漠交汇的地方?”林景峰点了点头,展行在脑中搜索陆少容教过的东西,说:“几百年前,好像是个绿洲。”林景峰:“长城中的一段经过这里,但现在所有地方沙漠化严重,已经快埋在沙子下面了。”夜十一点,终于抵达林景峰的故乡。林景峰送给老人一瓶二锅头,牵着展行的手,与他礼貌告别。村庄处于黑暗中,只有零星几点灯火,他们可以手牵着手,在夜晚中行走了。“说话不要太大声。”林景峰在一家门前停下脚步,绕过篱笆,推开门,摸了摸上前摇尾巴的大黄狗。展行一路都在想,见了林景峰外婆该说什么,紧张地问:“到了?”林景峰:“不用这么小声,我外婆耳朵背,听力不好,现在估计已经睡了。”展行点了点头,也学着林景峰去摸大黄狗的头。黄狗伸着舌头,讨好地目送他们进院。房子笼罩在一片安静里,林景峰把展行带到侧院,鸡窝里咕咕咕地叫,展行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怪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来。 第61章 林景峰微有点恼火道:“快……快点。”展行停了动作:“痛吗?”林景峰:“有……有一点,感觉很不舒服……你快点……”展行缓缓几下:“这样呢?”林景峰:“你……啊,轻点。”展行:“嗯嗯,好的。”展行胡乱顶了几下,开始冲撞,林景峰咬牙不吭声,片刻后展行学着林景峰不住猛顶,林景峰竟有点双眼失神,胯下又翘了起来。“师父,干得你爽吗?”先前那句只加了少许停顿,却意义非凡,林景峰被弄得实在啼笑皆非,反手摸了摸展行的头,展行已忍不住射了。展行抽出来,在床边摸来摸去,从包里摸出纸巾胡乱擦了擦,说:“终于好了。耶,师父你又硬了,有这么爽吗?”林景峰道:“来,转过来,背对我。”展行莫名其妙转身,三秒后。“不要啊——小师父,刚刚已经一小时了,会死人的!”半夜四点。展行终于开始求饶了,林景峰又搞定一炮才抽出来,让展行翻身抱着他,安抚道:“好了,不来了。”展行从脖颈到胸膛,小腹微微发热,被林景峰连着吻住猛顶,缺氧,□带起的潮红许久未褪,枕在林景峰臂膀上不住喘息。“睡吧。”林景峰小声说,又在展行唇上吻了吻。展行疲惫点头入睡。四点过,展行的手机阵阵震动,林景峰摸过来,看了一眼。【儿子,生日快乐,你今年满十八岁,是大人了,玩够记得回家——扬】恋爱的第二天中午,展行打着呵欠起床。安静的村庄已变了副模样,贫瘠的黄土地曝露于日照下,昨夜下的小雪在慢慢融化,到处都是泥泞一片。展行小心翼翼地走出来,提脚时靴子底全是泥巴。林景峰在院里打扫,大声和屋内说着什么,破破烂烂的房屋仿佛快倒塌,展行退到院子里,惊奇地打量稻草与干柴,破瓦搭就的房顶,心想这样的房子能住人吗?他注意到整面墙是斜着的,自西向东,呈现出一个快被风刮倒的角度。林景峰说:“小贱,这是我外婆。”展行上前,礼貌地说:“您好!”林景峰的外婆眼睛眯着,林景峰又大声说了次,几乎用喊的,外婆才听清楚了,说了句土话,展行什么也听不懂,一头茫然。林景峰一指院里水缸:“去刷牙,等吃午饭。”水缸边摆着个瓦碗,旁边有从酒店带回来的一次性牙刷,牙膏。展行刷完牙,在一张小木凳子上坐着玩手机游戏,这里信号很差,只有一格,陆少容的短信来了:【在做什么?儿子,生日快乐。】展行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十八了,回:【在朋友家里玩,上次给你看过照片的人。】陆少容:【带礼物去了么?要有礼貌。】林景峰扫完地,喂了狗,收拾好鸡窝,摸了两个鸡蛋给外婆,老妇人颤巍巍地入内生火,做午饭。展行问:“你不打算把她接到城市里住么?”林景峰把扫帚倚在墙边,蹲在房门口:“她不想去,前年回来的时候就问过了。”“村子尽头有一截汉代的长城,有兴趣可以带你去看看。”林景峰说:“平时回来到处都是风沙,托你的福,来了就下雪。”展行笑道:“那你呢?你要去别的地方住么?”林景峰静了很久,而后说:“不知道,这里的风俗,小孩周岁以后,要把身上裹着的棉布,埋在自己家的院子里。”“就是你坐的位置。”林景峰示意展行,展行朝木凳下看了眼,地面是平坦的。“我们叫做埋胞衣。胞衣在这里,人的根就在这里,灵魂也在这里,死了以后,鬼魂还是会回来的。”林景峰说:“吃饭了。”外婆做了两碗面,卧上鸡蛋,屋内光线阴暗且压抑,展行说:“谢谢。”便坐在桌旁,与林景峰一起吃午饭。外婆絮絮叨叨,说的话展行没一句懂,林景峰偶尔答一声,吃面却吃得飞快。外婆又大声说了句什么,林景峰埋头吃面,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展行:“?”林景峰答了声,听起来像是“知道了”一类的话。展行:“她让你做什么?”林景峰:“吃你的饭,别啰嗦。”展行:“你和她说了我们的事么?”他抬头偷窥老太婆脸色,她好像不太高兴。午饭后,林景峰带上钱,说:“我要出去办点事。” 第63章 林景峰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展行追着问:“你愿意去纽约玩么?展扬虽然喜欢吼我,但对我的朋友还是很客气的……还有陆少容,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林景峰淡淡道:“我从来没出过国,也不会说英语。”展行说:“我可以给你翻译的嘛,要么你叫我师父?跟着我学?”林景峰不置可否:“再说吧。”他带着展行上楼,进大姨的家。大姨家住了好几个小孩,一个个警惕地看着林景峰。林景峰叫了人,又以朋友的身份介绍展行,展行礼貌地打招呼,挨着林景峰坐下。林景峰去哪,展行就跟着去哪,从沙发上粘到厕所门口,又粘到饭桌上。大姨和林景峰交谈也是用当地土话,和村子里的语言如出一辙,展行呆呆地坐着,自动过滤那些外星球发音,等着上菜时正无聊,展行掏出手机,忽然发现,林景峰大姨全家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的手机上。展行尴尬地笑了笑,收起手机。他们继续交谈,大姨丈问了不少话,林景峰随口应了几句。最后大姨丈说了句话,林景峰说:“不。”这句话展行听懂了,大姨开始用很严厉的话指责林景峰,林景峰摇了摇头,给展行夹菜。展行手肘碰了碰林景峰,大姨连珠炮一样说个没完,林景峰一脸漠然地听着。展行说:“别吵架。”林景峰说:“你觉得可以么?”展行茫然道:“什么?我没听懂,别吵架,可以啊。”林景峰点了点头,朝大姨说:“哦。”大姨和大姨丈这才松懈下来,大姨又交代了几句话,方继续吃饭。饭后林景峰几乎没有多耽搁,就告辞离开了。楼下,展行好奇地问林景峰:“你告诉他们咱们的关系了么?”林景峰反问道:“你觉得这可能?”展行吐舌头,不答话了。林景峰当天下午一直沉默,展行也远远没有来时兴奋,两人出了大姨家便坐车去武威,展行说:“去敦煌了么?”林景峰道:“今天还有点事,明天再去。”林景峰把展行带到武威的一家网吧里,用自己的身份证为他开了台机器,说:“你在这里上网,我去办点事,晚饭你自己吃,九点前我回来接你。”展行问:“又去哪里?”林景峰没有回答,转身走了。展行探头探脑地偷看,发现林景峰站在对街打电话,登时心生好奇,蹑手蹑足跟了过去。林景峰打完电话,看了展行一眼:“回去!”到底要做什么?他要和盗墓团伙接头吗?难道林景峰的大姨家是深藏不露的地下组织?展行的好奇心快要爆炸了。他用围巾蒙着脸,鬼鬼祟祟,跟着林景峰,跟了好几条街。林景峰没有再管他,进了一家“绿因阁”咖啡厅。短信息来了。【好奇心会杀死猫,展小贱。】展行看了一眼手机,又看林景峰,发现他在靠玻璃墙的位置坐着,冷冷注视他。展行痞兮兮地笑了笑,进咖啡厅,坐在林景峰背后的位置,背对背,点了杯咖啡。林景峰到底在约谁?展行心不在焉地看着菜单。几分钟后,林景峰约的人来了,是个女生。展行发到一半的信息停了,没有发出去。林景峰:“你好,叫我景峰就行。”女生的声音很温柔:“你好,我叫静雯,你是林阿姨的侄儿?”林景峰说:“对,喝点什么?我请客。”静雯笑道:“aa好了,听说你一直在广州打工?一杯蓝山,谢谢。”这是在干嘛?林景峰又和那女生聊了几句,无非是天气,爱好,以及时事,怎么听都不像黑帮接头的暗话模式。展行越来越迷糊了,彼此看上去互相不认识的人,他们有亲戚是认识的?林景峰的大姨和那女生的妈妈听起来好像是同学?展行发了个短信给孙亮,描述了一次,问:【这是什么意思?二舅?我朋友在对暗号,卖白粉么?】孙亮回了短信:【傻叉,别人在约会,要么就是相亲,你跟着当灯泡做什么。】chapter19林景峰天南地北随口闲聊,俱是文化与遗迹的内容,末了又问:“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第65章 展行没吭声。林景峰:“小贱,过来。”展行转过身,看着林景峰。“我把我们的事都告诉我爸,我舅舅了。”展行说:“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家人,你和那个女生是在相亲吗?”林景峰迟疑片刻,他实在无法向展行解释这种家庭背景差异,索性点头道:“是,我大姨介绍的,她和那个女生的妈妈是同学。我不可能把你的事告诉家里人。”展行:“相亲以后呢?要结婚?”林景峰说:“我问过你,你说可以的,吃饭的时候。”展行:“我根本听不懂你们说的话!”林景峰淡淡道:“我以为你听得懂。”展行又问:“那我们呢,我们是什么关系?”林景峰沉默,许久后说:“小贱,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展行:“……”林景峰思忖良久,方缓缓道:“他们没法接受这些,我也不能跟着你走,退一万步说,即使他们能接受,我要你留在这里。留在乡里不提了,你根本住不惯。让你来甘肃,民勤,或者武威生活,你能接受么?”展行:“不能。”林景峰:“所以要我离开家,跟着你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也不能接受。”展行:“我们可以一起去上海,或者西安,或者我们都喜欢的地方。”“我的根在这里。”林景峰打断道:“而且,你最后还是要回家的。”展行不得不承认林景峰没错,就算在中国呆得再久,他还是得回家,回到展扬和陆少容的身边,那里对于他来说才是家。林景峰坦诚说:“况且我还要结婚,要有小孩,过正常人的生活。我只会摸金倒斗,除此以外什么也不会,让我换个地方安定下来,我甚至无法养活自己,更没有办法养活你。”展行终于答道:“你说得对,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景峰:“所以我们只是……”展行:“没有其他的办法么?”林景峰:“没有,你还很小,以后还会有喜欢的人,我们只是……一夜情的关系,是精虫上脑,像很多人那样,嗯?日一炮的关系。”展行诚恳道:“是三炮,你日了我两炮,我又日回你一炮,小师父。”林景峰:“……”展行笑了笑。林景峰忽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感觉到展行是在刻意地开玩笑。林景峰:“走,都处理完了,今天下午去敦煌。”展行说:“我不想去了。”林景峰:“那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展行小声说:“我想回家。”林景峰疲惫地吁了口气:“先得去报失你的护照。”展行说:“不用,我回北京找二舅,他会帮我解决的。”林景峰说:“我送你回北京。”展行说:“你给我买张火车票,再买点路上吃的就行。”林景峰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点了点头。如是,展小贱的初恋只持续了三天两小时四十一分钟,便不出意料地结束了。武威火车站:展行捧着杯咖啡,坐在火车站的角落。林景峰排在买票的队里,几次回头看,最后买了两张去北京的火车票,一张揣在兜里,一张交给展行。“走。”林景峰说:“火车快开了。”展行朝前走了一步,林景峰拉住他的手,把他抱在身前,二人在喧闹的进站乘客流中,安静地站着。林景峰把展行送进站台,送上车,展行趴在卧铺上一动不动。人来人往,换牌子,展行意识到林景峰还在,忽然转头:“你不下车?”“我……”林景峰说:“我在西安下车,还有点事。”“哦。”展行失望地翻了个身,面朝墙壁侧躺着。林景峰躺在对面的铺位上,睁眼望着铺顶,一动不动,火车出发,十点后车厢熄灯,夜晚的黄光从窗外投进来。硬卧铺位上一片安静。林景峰在静谧中开口说:“小贱。”展行唔了声,没有转过身。 第67章 孙亮:“小贱呜呜呜哇哇啊啊——”两舅甥久别重逢,调整手臂姿势,脸贴脸地抱在一起,展行闻到孙亮肩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马上就硬了。孙亮呜哇完,拍了展行脑袋一巴掌:“现在才来找劳资。”展行嘿嘿嘿,跟着孙亮上车,回家,吃大餐,当甥少爷去了。上海,蓝公馆。一张长桌,两头各坐一人。一头是名穿着唐装的老头,老头白发梳得锃亮,以发蜡抹到脑后,蓄着山羊胡,眉毛,胡须俱已雪白。老头保养得极好,满面红光,双手在腿间拄一把木拐,拇指上戴一枚玉扳指。玉扳指林景峰认得,是乾隆戴过的。老头子林景峰也认得,叫蓝潭,道上人唤蓝翁。林景峰被绑在长桌另一头,知道这次有大餐吃了——酷刑的大餐。林景峰注视着长桌尽头的老头子,冷冷道:“师父。”蓝潭把鼻烟壶放在桌上:“不敢当,听说,林三爷在道上混出了好大的名头!”林景峰道:“全赖师父教导。”蓝潭若有所思,看了一会林景峰,戴着墨镜的两名手下把林景峰的随身财物放在桌前。钱包、盗墓工具整套、手机、纸片炸弹、一块圆形玉佩。蓝潭问:“老三,东西在哪里?”林景峰:“徒儿不知道师父说的是什么东西,仓央嘉措诗集?师父喜欢看?”蓝潭笑了起来,身后左侧一女人柔声道:“师父交给老二媳妇的任务,寻找胶州古墓里的千年佛骨,老三找到了么?”蓝潭捡起白玉龙纹佩,对着阳光看了看,随手抛回桌上,一声闷响。“老了!”蓝潭颤巍巍道。林景峰眯起眼,斌嫂的话在脑中闪电般过了一遍,沉声道:“大师姐,找佛骨的单是你们发的?”穿旗袍那女子正是林景峰的大师姐,此刻柳眉一扬,淡淡嗔道:“老三,你总是这样,不说话,也不说实话。”林景峰说:“我确实没有看到佛骨,墓里带出来的东西都在这了。”大师姐柔声道:“小双。”站在女人身后,被宽大墨镜遮去半边脸的男人沙哑着声音:“是。”林景峰瞬间难以置信地身体一震。那声音太熟悉了!虽然变了许多,却仍驻留于他的脑海中许久。“小双?”林景峰的声音发抖。那男人摘下墨镜,礼貌点头:“小师叔好。”林景峰:“你……小双?!”男人道:“小师叔,我现在叫王双。”小双没有死!林景峰脑中一片晕眩,直直盯着他,他的一张脸几乎已经全毁了,颧骨以上,直至额头不知被什么烧灼得起泡,眼角肌肤破开,露出伤痕累累的缝针痕迹,自太阳穴直至左耳,头皮坑坑洼洼,不长头发,活像只怪物。蓝翁手下端来一个电磁炉,炉上摆着一个小铁盆,盆里装着水。林景峰只看了小双一眼,便避开他的目光。王双反而诡异地笑了起来,蓝翁示意,王双便走上前去。林景峰道:“小双,当初是我对不起你。”王双把电磁炉端到林景峰面前,在铁盆上斟满水,漫不经心道:“小师叔,过去的事,说这么多做什么。”王双启动电磁炉,握起林景峰的一手腕,林景峰左手戴着手套,右手赤裸着,被按进那一盆冷水里。挣扎也没有用,林景峰索性不再挣扎。电磁炉开始加温,蓝翁缓缓道:“老三,师父教过你,我们做贼的,发家全凭一双手。”林景峰低声说:“师父教训得是。”钢盆中的水变热,继而滚烫,林景峰面无表情地注视即将沸腾的水,仿佛被煮着的不是他的手。王双认真地观察林景峰的表情,蓝翁又在桌子另一头说:“你从小就不爱摸尸,这双手留着也,也是无用呐!”王双笑了起来,揶揄道:“小师叔的手养得好,还能做点别的,不能就毁了吧。”林景峰不吭声。水温接近沸腾,林景峰手背,手指浮现出通红,王双关了电磁炉,握着他的手腕,捞了出来。手下端上一盆冰水,水里冰块尚且叮叮当当,互相碰撞。蓝翁说:“既不摸尸,尸上的佛骨未曾动,还得再进去一次。”王双抓着林景峰的手,泡进冰水里。 第69章 经理亲自捧着厚厚一叠发票过来,孙亮说:“都给你刮,上点好茶,刮够再回去。”发票在桌上摞了五公分高,展行一张接一张地刮,想到林景峰,眼泪快掉下来。孙亮笑道:“小贱长大了啊,怎么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也不闹不闯祸了。看来自己出门走走,确实锻炼人。”展行:“哦。”孙亮:“你侧阿玛开始还急得不得了,让大哥去找你,大哥顾着开店没空,说让小贱自己锻炼去吧,果然,锻炼一圈回来,人也精神多了,稳重了!呵呵呵!”展行:“呵呵呵呵……二舅,你和陆少容,还大舅,结拜义兄弟那会儿,大舅都三十了吧。”孙亮:“对啊,怎么?”展行:“你们谈得拢么?不会有代沟?而且,你这么有钱,陆少容那会啥都没有……”孙亮:“擦,自家兄弟,有啥钱不钱的,人实在就行,钱财身外物,对吧,小贱。”展行:“嗯。”展行刮到一张五元,揣兜里,觉得兴味索然,说:“不刮了,没意思。”经理又把刮过的发票捧了回去,孙亮说:“怎么?困了?回去睡觉,以后想刮随时来刮。”展行点了点头,让孙亮搭着肩膀,舅甥离了酒楼,上车回家。孙亮的家展行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然而自孙亮接手公司后,其母便不在北京久住,时值入冬,任夫人前往瑞士划雪度假。偌大一间三层高的豪华别墅内,主人就孙亮一个,来往走动的俱是保镖与佣人,显得没甚气氛。半夜:展行拖着被子,在孙亮房前站了一会,说:“二舅,我和你一起睡。”孙亮正在玩飞镖,按遥控器开了房门,说:“进来呗,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来北京一样,要二舅陪着睡?”展行接过飞镖,随手一扔,正中红心。“哟呵——”孙亮说:“小贱比二舅还厉害了!”展行倒在床上,“嗯嗯”的几声,仍不太想说话,当年小时候玩飞镖,还是孙亮手把手教的。孙亮说:“又咋啦?有啥心事?”展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想了很久,说:“二舅,我被人日拉——”孙亮:“擦,被日了不会日回去……”“……么?”孙亮嘴角抽搐,观察展行,展行侧过头,枕头捂着半边脸,偷看孙亮的脸色。孙亮张着嘴,半天合不拢:“你……小贱?你怎么回事?说清楚点?”展行:“我之前不是给你发了短信,说在谈恋爱么,对象就是带我去玩的那人,叫林景峰。”孙亮一副五雷轰顶的神情。“告诉你爸了么?”孙亮终于回过神。展行说:“告诉了,不过我分手了,也日回去了。”孙亮想了半天,脑中一团乱,而后点头:“哦,好歹……日回去了……咱们不亏,小贱,你喜欢男的?”展行不吭声了,孙亮说:“也……没啥关系,以后二舅给你介绍个好的,初恋都是浮云,别放心上啊。”展行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孙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展行趴在床上,不到一会就睡着了。孙亮在房里抽了根烟,想了一会,最后把烟按灭,上床躺下,伸出一只胳膊让展行枕着,就像十来年前,每年展行到北京来做客,孙亮搂着小外甥睡觉那般。孙亮睡衣上有股好闻的气味,很淡的运动系香水和着肌肤的气息,那是今年新出的一款草原系香水。展行依稀在梦里看到了什么。一望无际的蓝天下,冰川连绵起伏,夹杂了绿色的草原的间隔带,犹如高原上神的衣带。藏羚羊群受了惊吓,尽数奔跑起来。远方唱着奔放而古朴的歌谣,展行蓦然发现自己换了一身藏民装束,赤脚站在冰冷的黑土地上。朝前踏一步便是冻土,朝后退一步则是荆棘。荆棘丛后埋伏着数十名男人,都是藏民装束,蓝绸武袍,腰间系着宽大的金带,个个别着藏刀,脸颊上俱带有长期紫外线曝晒后的高原红。他们用展行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几名藏族男人快速地说话,仿佛在请示他们的首领。首领是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肩膀宽阔,脖颈黝黑,脸庞是高原人特有的眼神带有吐蕃人种的深邃,络腮胡掩不住沧桑与英俊的容颜。高贵的王子!沧桑的硬汉!魁梧的猛男!这种男人——展小贱最、喜、欢!!!展行马上就亢奋了,也不管是不是在梦里,一个饿虎扑食便要冲上去占便宜。那名壮汉首领低声说了句话,音节舒缓而深沉,继而抽出腰间藏刀,怒吼一声。 第71章 孙亮:“不行——!”展行一跃而起,把孙亮扑倒在沙发上。“让我去让我去——我要去西藏——呜哇——”“绝对不行!劳资昨晚上还和你爸说了过完圣诞就让你回家……”“我要去——!”展行扯着嗓子干嚎道:“让我去!”院长:“……”孙亮揪着睡裤,以防被展行扯下来,说:“送客送客!”霍虎说:“展行愿意与我们一起去的话……”院长马上说:“霍先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可以确保他的人身安全。”霍虎伸出手。扒着孙亮的展行不怀好意地打量霍虎,而后也伸出手,和霍虎握了握,又继续抱紧孙亮大腿,被他拖着走。霍虎与李院长告辞,兀自听到客厅传来孙亮咬牙切齿的训斥:“我日你侧阿玛!扯到蛋了!小贱!放手……”“让我去。”“不行。”“让我去!”“不行!”展行絮絮叨叨,孙亮头疼无比,甥舅坐在餐桌前,佣人端上早餐。“有蚝油么?”展行问。“吃个嫩羊排你要蚝油做什么?”孙亮问。展行叫唤道:“关你叉事!”孙亮怒吼道:“少爷让你们把蚝油拿过来!没听到么!”展行取了果酱,白糖,芝士粉,盐,胡椒粉,黑椒粉,李锦记鲜味汁,蚝油一股脑儿倒在面前的红酒里。孙亮:“???”“二舅,你不让我去?”展行面无表情,端起红酒,冷冷地威胁道。孙亮:“……”展行:“我就把这杯东西喝下去!!”孙亮马上叫道:“你们还在看什么!拉住他!把那杯东西拿走!”中午:“你不让我去,我就拉开剪草机,躺在草地上。”“哦,剪草机太吵,二舅家是人工拔草的,你去躺着晒太阳吧。”下午:“你让不让我去!我要跳楼!”“抓住他!马上把花园和前院用海棉垫起来!”傍晚:“二舅……”“……”“如果你不让我去,我就……你就……你就……就……”“我就怎么?啊?你说?我就怎么?你这一身本事全跟着二舅学的,二舅还怕了你?你有本事咬舌头啊,憋着不喘气啊!”“……你就接电话,喏,大舅的。”孙亮:“……”电话里,余寒锋说:“让他去,放心,他在青藏高原蹦跶不起来,来回走两圈就得缺氧趴下了。”孙亮还是放不下心,与身在上海的结义兄长余寒锋——展行的大舅谈了快半小时。最后余寒锋说:“有什么问题,我会去联系人支援。”孙亮这才点了头。孙亮本来不太想赞助人文大学历史系的这次科考活动,毕竟连着好几年了,也没见出点举世震惊的成果,本想勉强拿点钱打发叫花子算球。然而自家外甥却拼死坚持,孙亮无奈,只得当作花钱雇人陪展行玩玩。孙亮自己没有时间,快到年底,事太多,展行又花招滑头一大堆,孙亮瞒着远在美国的展陆夫夫,让展行去了。孙亮本想给展行派两名保镖跟着,然而展行无论如何不要,外加霍虎出示了证件与武师执照,孙亮也亲自打电话去山东确认了一次。确实是霍家拳第二百九十七代传人。霍虎再三担保:“我会保护展行,你的保镖不顶用,西藏有很多风俗与秘辛,不是现代的枪和子弹可以解决的。” 第73章 霍虎说:“展行,你到西藏去做什么,只是去玩?”展行看着重重白云掠过机窗:“我不知道,只是想再留在祖国久一点。”展行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玩只是次要的,更多的是,他隐约想多留在中国一段时间,仿佛只要坐上飞机,回到大洋彼岸,便无法再联系上林景峰,真的与他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了。展行问:“你呢?你为什么赞助这个项目?打算顺便去西藏找人么?”霍虎说:“不找人,我从小对西藏很好奇,李院长是我爸爸的朋友,这次只是跟着去玩。”展行侧过头打量霍虎,笑道:“玩啥?”霍虎眼睛眯起来,猫一般的瞳孔闪了闪,玩味地笑道:“玩你。”展行深吸一口气。霍虎点了点头。展行放声叫道:“救命啊!有怪叔叔骚扰我啊——!”霍虎:“……”云海退去,展行蹦跶累了,倚在椅背上脑袋一歪一歪,开始打瞌睡。梦境中,十二名喇嘛绕着火盆走动,双手合十,大声唱着宁玛教的经。一名僧人在火盆前打坐,喇嘛们退出山洞,洞内凭空浮现出女子的面容,朝他柔声说了一段话。她的话在空中回响,末了掉落一张镶满金丝银线的宝弓,弓腰上写满密密麻麻的藏文。僧人整了红袍起身,拾起弓,离开山洞。近百名喇嘛紧跟其后,手执转经筒,将他送到巍峨入云的宫殿前,宫殿依山而建,规模几与布达拉宫相仿。僧人走上山顶,来到恢弘大殿,殿内响起沉重雄浑的声音。展行全身一震,那声音他听过,正是亲手挥出古刀,将从雪山上下来的红衣僧人一刀断首的藏王。僧人恭敬答了几句话,藏王身披蓝袍,袍绣九狮九象,一袭蓝云翻滚,行出大殿,朝他说了句藏语。僧人缓缓拉开手中长弓的弦,弦上空无一物,继而松手。展行猛地惊醒,空姐推着餐饮车过来。“我要一杯牛奶。”霍虎说:“醒了?你喝什么?”展行的梦境仍停留在僧人射箭的那一瞬间。弓弦上空无一物,然而他松开手后,藏人首领的胸口却朝后迸出一道锐利的血箭,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力量所贯穿。展行:“我……咖啡,谢谢。”霍虎:“做梦了?”展行点头:“你……这个怎么在你手里?”霍虎粗长的手指挟着一块方石,石头在机窗外射入的灿烂的阳光中,金光若隐若现。“是你的东西?刚刚掉在地上。”展行说:“是,但我打不开,里面不知道有什么。”霍虎点头道:“我也打不开。”展行疲惫地靠在座椅上,说:“我做了个梦。”他看了霍虎一眼,霍虎似乎很有兴趣:“说说?”展行:“我梦见……中国是不是有前世一说?我梦见一些从来没见过的事情,是不是就代表它是前世,或者别的什么?梦里面我在西藏,看到他们的首领杀了一名喇嘛,又有另一名僧人……”展行梦境之事还记得大半,朝霍虎详细说了,最后问:“这会与识藏有关么?”霍虎说:“在梦里面,你听得懂他们的话?”展行茫然摇头:“一句也听不懂。”霍虎:“你在梦里,是成为了别的人,还是以旁观者亲眼目睹整个过程?”展行想了想:“是旁观者。”霍虎:“和前世无关,如果是前世的记忆,你一定听得懂他们的交谈。”展行点了点头,接过霍虎递来的方块,收进包内:“我总觉得……兄弟,你要来点么?”展行的包拉开一半,包里放着牛肉干。展行发现霍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牛肉干,于是掏了出来。霍虎接过牛肉干,欣喜若狂:“以后水里来水里去,火里来火里去,小兄弟,叫我虎哥!是自己人了!”展行:“……”霍虎眼中洋溢着幸福的光芒,展行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包牛肉干的功夫,就多了个兄弟。chapter22上海,蓝公馆。女人躬身道:“师父,这次除了老三与小双带的人马之外,还有一批人。”女人把一叠资料放在蓝翁面前,蓝翁随手翻了翻:“人文大学,历史学院,这个院长我听说过,都是一些书呆子。查了么?” 第75章 霍虎:“喵。”展行:“!!!”霍虎回过神,马上抓住展行的手:“没看什么,你……那边有个人?展行,你在做什么?”展行:“你刚刚说喵!你说喵!”霍虎:“……”展行:“我都听见了!你这个娘炮!你衣服里面有没有豹纹小吊带?裤子下面有没有丁字裤?还是双t?你这个妖甲!来来我看看,虎哥,大家都是兔子,不用忌讳,咱们基佬偶尔装装可爱也是可以的嘛……”展行伸手去霍虎胸肌上乱揉乱捏,霍虎悲愤地说:“没有——!你……哎!”展行不怀好意地盯着霍虎,霍虎忙一指广场对面:“有人找你了,看。”一名美丽淳朴的藏族女孩绣袍荡起,在风中优雅飘荡,高举转经筒,把拦路游客推得东倒西歪,一脸幸福微笑,慢动作,朝着展行跑来。展行:“?”女孩奔到近前,把转经筒朝展行怀里一推:“买。”展行:“不买,你干什么,和你不熟,别戳哦,再拿转经筒戳我,我要喊了啊。”女孩说:“买,买。”展行诚恳道:“不买。no!谋得king!猴腮雷啊!”(广东话,没得谈,好厉害喔!)霍虎拔腿就走,展行忙跟在霍虎身后,去扒他肩膀,转头道:“姑娘,我的爱送给你,东西就算了。”霍虎把展行拖着走,那女孩兀自追在后面,嘴里念道:“买,买一个。”展行:“先把发票开过来。”继而看也不看她,走了。女孩猛点头:“有!”接着摸出一张发票,展行傻眼了。“这是餐饮用的!”展行怒道:“不是卖东西的!还是刮过的!你坑爹呢!不买!”女孩脸上现出坚毅笑容:“买!”霍虎:“买吧,转经筒可以买个,多少钱?我买给你。”展行掏出钱包,少女两眼冒桃心,展行苦着脸说:“我我我,我自己也有钱,但没现金……”他掏出钱包里的一张卡,那是孙亮给他重办的visa:“亲爱的,你很美丽,但我不是仓央嘉措……”女孩笑着说:“来,过来。”展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那女孩到商铺门口,老板从柜台后拖出一串电话线,尽头连着个pos机,在机上输入一连串零。霍虎终于看不下去了,说:“多少钱?我来给吧。”霍虎掏出一叠钱,看来看去,拣了一张破的给少女,又把转经筒交给展行。“虎哥!你对我太好了!”展行说:“我晚上陪你睡觉来报答你吧。”霍虎:“不用了,那个……”展行说:“除了以身相许,我实在想不到用什么办法来感谢你了!”霍虎欲言又止,似乎有点踌躇:“以身相许真不用,但那个……”展行说:“没事!我可以多当几次下面的!”霍虎:“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你的那个……那个。”霍虎盯着展行的背包看。展行遗憾地说:“你可以得到我的‘那个’,但得不到我的心。”霍虎:“我不要那个,我到底在说什么……我是说……牛肉干再给我吃一点。”展行:“……”霍虎喜欢喝牛奶,吃牛肉干,并拒绝西藏特产牦牛肉干,只吃展行带着的零食——外面包着糖果纸的牛肉粒。展行又在布达拉宫外的超市里买了几包给他,霍虎终于认定这个兄弟了。“展行,只要大哥一天活着,就谁也别想欺负你。”霍虎感激地说。展行:“其实你自己也可以来买的。”霍虎:“大哥分不出钱要用哪几张。”展行摔倒了。“你们!”李斌怒气冲冲地追到超市门口,霍虎扛着一箱纯牛奶出来。展行:“喝牛奶要小心,别买到三聚氰胺,否则喝了变脑残……”李斌怒道:“你才是脑残!教授和院长叮嘱了不要乱跑,没听见么?!”展行这才记起自己二人已晃悠得太远,走出了集合地点的范围,忙道:“对不起啊,这就回去。”李斌说:“全队人找你快一小时了!当少爷也不是这么个……”“好了。”另一名博士生阻住李斌:“既然找到,这就回去吧。”展行回到广场上集合,已来了一辆北京驻西藏办事处的小巴,把众人拉到拉萨的一间三层小楼前。 第77章 斌嫂色变道:“你什么也不知道?你不知道到西藏来做什么?”展行吓了一跳:“我……我真不知道啊,我只是来玩玩的,他也在西藏?我已经被他逐出师门了,不对,我们……”斌嫂眼中现出一抹杀机,下一秒,酒店房间门被猛地拉开,霍虎穿着睡衣,一座山般地伫在门口。“……分手了。”展行说:“虎哥,你出来干嘛。”霍虎道:“外面凉,多穿件,小心冻着。”斌嫂看了霍虎一会,后者把毛衣交给展行,转身入内。展行紧张地问:“景峰发生什么事了?他让我回北京,什么都没说,就走了。”斌嫂怀疑地打量展行片刻,说:“那么,这件事不许和任何人说,知道吗?”展行点头,斌嫂冷冷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林三的徒弟了,管好你的嘴,朝外面的人,哪怕刚才的大个子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展行嬉皮笑脸,完全没把斌嫂的威胁放在心上,粘过去问:“你呢,你到拉萨来干嘛?景峰也在拉萨嘛?你们有什么计划?”斌嫂扔了烟头:“这事说不清楚,小双还活着,我怀疑林三又入师门了。你最好马上就回北京去。”展行忽然明白了:“哦,是因为小双,他还没死么?”斌嫂实在没法应付展行:“不回去,当心你的小命交代在这里,永远也回不去了。”展行心里失望,却兀自嘴硬:“我玩我的啊,他忙他的,关我什么事。”斌嫂打量展行:“算了,看在林三的份上,奉劝你一句,有什么事别强出头,躲在那大个子身后。”斌嫂转身走了。展行回房趴下,霍虎把书翻过一页,漫不经心问:“兄弟,和谁分手了?”展行:“没什么,喵!喵!喵喵喵喵!!喵你妹喵!睡觉!”翌日:“千面花。”霍虎说:“就是一个女人,有一千个身份的意思。”展行这才恍然大悟。严冬清晨,天未亮他们便已起身,冬季昼短夜长外加时差,早上九点时,到处还是一片黑暗。西藏佛学协会与文化研究协会拨给科考队两辆破破烂烂的旧吉普车,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一应物资俱全。车上装满物资,载着科考队九点启程,前往阿里。远方的树木犹如重重的鬼影,科考队被分成两拨,展行,霍虎与四名男学生坐上其中一辆。霍虎一米九的高大身躯挤上,车厢登时快要爆炸。货厢装不下的雪地炉、固体燃料以及帐篷被塞到后位,六个人坐得很不舒服。“你为什么不尝尝早餐奶。”展行说:“那个味道也不错。”霍虎说:“尝了,这个更好喝。”“委屈你了,展少爷。”李斌同情地拍了拍展行肩膀。展行说:“没什么!与大家同甘共苦,体验平民生活!虎哥,你会玩那个吗。”展行取过霍虎的牛奶盒,李斌尚且不知大难临头,兀自嘲笑道:“早知道应该请您的舅舅,派一辆豪华式的宫廷越野车过来,车里准备好暖气。”展行完全不鸟李斌,拔出吸管,朝霍虎示意:“这样,用拇指堵着吸管口,手臂横着,扯利乐砖的两个耳朵。”李斌:“最好还有美女导游全程陪同……”霍虎莫名其妙,拇指按着蒙牛外包装吸管口,扯着两个尖角,并拳一挤。砰一声牛奶盒爆炸,展行选的角度刚刚好,牛奶喷了前排喋喋不休的李斌一头。李斌:“我擦你妈——!”展行:“咬我啊咬我啊……”一边吐舌头一边躲到霍虎身后。李斌怒不可遏,提拳要来拼命,却被霍虎铁钳般的大手攥着手腕。始作俑者霍虎认真说:“好了,别胡闹。”李斌悲愤难抑,怒吼道:“什么别胡闹!你们明显就是一伙的——!”天空一直阴暗,乌云沉甸甸地压在天顶,远方视野模糊,两辆越野车一前一后驰骋。风穿过群山的空隙刮来,今天的气象十分诡异,没有日光,似乎酝酿着一场巨大的暴风雪。在这阴暗的世界屋脊之顶,亿万年前的岩石□,被削去外壳的岩石露出地表,上面仍残余地壳运动时,喜马拉雅海沟遗留的贝壳化石痕迹。牦牛深黑的剪影在山脊尽头远去。这仿佛是一个远古的世界,一切都未经人类的破坏,自然景观千亿年如一朝。展行深邃的瞳孔在车窗上映出倒影,他擦去车窗的白雾,怔怔地看着窗外景色。“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霍虎说:“出来走走总是好的。”“太漂亮了。”展行说:“太阳没有升起,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像创世之初的时候。”一名学生打趣道:“少爷仔,你见过创世?”展行自嘲地笑了笑。 第79章 展行耸肩,数人调整位置,取出扑克牌,开始打斗地主。外面越来越冷,没过多久,内车窗上结了一层冰,司机收起牌:“这样不行,我们得出去找个地方躲风。”霍虎说:“把烧的卸下来,寻个避风处躲着。”李斌说:“绝对不行!一出去就会被冻死的!”霍虎看也不看李斌,拉开车门:“在里面更容易冷死。”展行跟着霍虎下车,风雪小了很多,却依旧像利刃般在山峦间穿梭来去,展行只觉鼻子,耳朵都快被冻掉了,只得拉起兜帽戴好,穿着加厚羽绒服,笨拙着跟在霍虎身后。霍虎在路边停下来,面朝茫茫风雪,解开皮带。展行也解开皮带,心想原来是憋尿了,难怪死活要下车。嘘嘘嘘……展行侧过眼,贼兮兮地打量霍虎。靠!好大!霍虎喝了牛奶,憋尿许久,在车上摇摇晃晃,胯下又起了生理反应,掏出那物时笔直地硬着,足有十八公分!展行尿着尿着就硬了,他看着霍虎。霍虎面无表情,继续尿。“好大哦!”展行说。霍虎礼貌地说:“谢谢,你的也不小。”展行谦虚地说:“哪里,没有你的大,巅峰状态有二十公分吧!一定是太空炮!”霍虎善意地安慰道:“过奖,应该不到二十公分,一尺而已,你的是小钢炮,也不错了。”霍虎与司机搬下燃料,四处看了看,司机装上信号枪,朝天发射,一枚玫瑰红的焰火呼啸着飞上天空。公路已依稀能见三十米外景色,到处都是呼呼卷来的雪,鹅毛大雪中,远方有一点黑色。“喂——!”展行大声喊。展行越过公路边缘,霍虎马上追了上来,雪地里是一个人,牵着一头牦牛。司机喊了句藏语,那人大声回答,展行躬身喘了一会,酷寒外加高原缺氧令他体力不支,霍虎躬身,示意背他。“都下车吧!”司机说:“附近有藏包!”一行人随着藏民前行,司机顶风大声说着什么,男人笑着回应,把他们带到一片山脚下的藏包群中。那是游牧民族特有的居住帐篷,蒙古人住蒙古包,西藏牧人则有属于他们的帐篷,当地人称作藏包,藏民用铁编成骨架,牢牢糊上羊毛毡,寻找水草丰盛的地方,把桩子钉入地底。“谢谢!”展行松了口气。学生们冻得嘴唇青紫,一见帐篷中有火炉,马上围了过来。男人笑着说:“扎西德勒。”展行也学着他回了问候,司机长期在西藏生活,识藏语,翻译道:“他叫贡吉,一家十七口人在这里放牧,等风雪过后要朝阿里去。”展行点了点头,学生们围坐在一起不做事,谈笑风生,偶有人礼貌地与藏人点头示意,便不多寒暄。贡吉腰间佩着长刀,面孔黝黑,李斌小声说:“藏人有他们的信仰和规矩,除非必要,不要过多谈论他们。”司机说:“没有关系,他们都很好客。”贡吉的婆娘与女儿端上酥油茶,奶酒,羊酪饼供学生们食用,贡吉又大声吩咐了句什么。司机笑着说:“他让家人宰一头羊来款待我们。”李斌马上说:“不不,不用,我们吃不完,喝点奶茶行了,别太麻烦。”贡吉“嗨”的一声,又朝司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李斌让数名学生凑了钱,走过来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贡吉满脸不乐意地推了回去。展行现在满脑子里的影像还是霍虎那根又粗又大又长的太空星球炮,讨好地说:“大哥多喝点,喝了一起去尿尿。”霍虎:“……”霍虎摘下墨镜,朝贡吉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贡吉连连点头,他的女儿十分漂亮,双颊带着诱人的高原红,在主帐篷中央生起一堆火,片刻后儿子们把宰好的羊放在铁锅里端了上来。贡吉的母亲是双眼失明的老妇人,身上挂满坠饰,坐在羊毛地毯上,白水煮羊肉膻味极重,学生们看不出贡吉喜怒,只得坐在一旁吃了。西藏的白水煮羊肉只煮四十五分钟,用银刀切开时还浸着血,李斌等人看着就想吐,羊肉碗里有调制的香料,展行倒觉十分鲜嫩,吃了不少。“你们怎么不吃?”展行说:“味道很不错啊。”李斌嘲笑道:“少爷也吃这种血腥的东西吗?”展行道:“和五成熟的牛排差不多嘛,怎么不吃?来来……”展行把一大块浸着血的羊肉放到李斌的碗里,又小声严肃说:“不吃?小心大叔拔刀捅你哦。”李斌几乎要崩溃了。一轮餐后,展行与学生们话不投机,缩到霍虎身边,与司机,贡吉四人围着火炉烤火。贡吉的女儿抱着一叠羊毛毯子进来,分发给客人们,并把酥油灯的光线调暗了不少,展行裹在毯子里朝她笑了笑。她腼腆一笑,唱了句歌,转身离开。 第81章 深夜,刮了足足近十小时的冷风渐渐安静下来。帐篷内打好铺,他们都已睡下,展行的毯子铺在霍虎身旁,霍虎平躺着睡觉很安静,不打呼噜,也很少翻身。展行睡不着,睁着眼,背对霍虎端详方石。佛光?石头里难道被封了什么进去?他很有把方石敲碎的欲望,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帐外,一片静谧中,响起男人的声音。仿佛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咫尺。“小贱,出来。”展行把方石收进口袋,马上警觉地起身,身边霍虎均匀的呼吸一顿,继而又恢复了正常。展行轻手轻脚把被子给霍虎拉好,小心地穿好靴子,翻出外套穿上,蹑声走出帐篷。风雪停了,那是一片银白的世界。一望无际的雪地中,站着全身漆黑的人,黑风衣,黑墨镜,黑靴,身材颀长,墨镜下的脸色和雪一样苍白。他的左手戴着一只露指手套,另一只手掌则□着。展行:“小师父。”林景峰并不摘下墨镜,淡淡道:“小贱,马上回北京去,不要再在西藏逗留了。” chapter24展行:“小师父,你最近过得好吗?”林景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展行:“你答我一句,我答你一句。”林景峰始终不摘下墨镜,许久后道:“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你二舅为你请的保镖?”展行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他们各问各的,都不愿意回答对方的话。最后,林景峰叹了口气:“我来执行师父的任务,你呢,为什么不回家?之前已经说好了的。”展行说:“我不太想回去,在中国说不定还能碰上你,一回纽约,我们隔着太平洋,说不定,就永远就不能见面了。”林景峰低声说:“中国这么大,茫茫人海里碰见谁,也是说不准的。”展行微笑道:“这不是又碰面了么?”白雪绵延千里,展行朝前走了一步,林景峰冷冷道:“小贱,别过来,我不是你师父了。”展行又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又去帮你师父做事?”林景峰淡淡道:“我从来就没有家。”展行说:“斌嫂说你回了师门,真的吗?”林景峰马上蹙眉:“斌嫂?你怎么碰上她了?”展行:“斌嫂和我们在一起啊,她报名当了地方向导,负责带队前往阿里,在暴雪里和我们分开了……”林景峰峻声说:“见到她的时候,告诉她小双还活着,已经投靠老头子了,这次的事不是她能插手的,不要担心我,马上回去。”展行一头雾水,又问:“什么意思?”林景峰反问道:“海底墓里,猫将军给你的石头,还在你身上吗?”展行说:“在,怎么了?”展行从口袋里掏出方石,表情略带迟疑,林景峰说:“给我,你答应了送我的。”展行蹙眉打量林景峰,林景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物,正是白玉龙纹佩:“我用这个和你换。”展行失望地说:“不用了,石头送你吧。”展行以为林景峰是为了看他才来的,林景峰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展行心内所想,低声说:“小贱,这件东西很重要,留给你只会为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展行慢慢蹭上前,林景峰又说:“别过来。”展行说:“我……我不过去,我放在地上,可以么?”林景峰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展行向前几步,正要把方石放下,背后,霍虎的声音响起。“那件东西不是你的。”霍虎冷冷道。林景峰抽出沙漠之鹰,拉开保险栓,霍虎肩上扛着近米长的藏刀,毫无畏惧。“你是谁。”林景峰沉声道:“霍门里没有你这号人。”霍虎平静地注视着林景峰的墨镜:“我不杀你,你走吧,不要妄想获得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否则必招致杀身之祸。”林景峰冷冷道:“你想用一把藏刀,和我的手枪比试?”霍虎两道浓眉挑衅一扬:“想试试?” 第83章 展行看了一眼佛像前,寻思要不要投点香油钱进去,老喇嘛缓缓说:“心中常存善念,无需钱财,点一盏酥油灯即可。”展行曾经听父亲陆少容说过,西藏密宗有“五眼”“六通”,五眼为“肉眼、慧眼、法眼、天眼、慧眼”。六通又称“六神通”,分为“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漏尽通、宿命通、他心通”。而面前这老喇叭,说不定便是修习到“他心通”的佛法,对自己心思如窥明镜,一目了然。展行当即不敢再耍宝蹦跶,收起玩笑心思,双手合十,规规矩矩点上一盏酥油灯。点完灯,老喇嘛又说:“心中长存善爱,但不可执着,只因万物分离必然。去罢,孩子。”展行深深呼了口气,问:“去哪里?”老喇嘛道:“循你心所指,自有去处。”展行蹙眉,不再说话,走出破庙。霍虎一直站在院中盯着展行,此刻见他出来,把刀交到左手,目光意味深长,问:“问感情了?他说了什么?”展行吐舌头道:“让我玩不起就别玩。”展行始终觉得这座庙有点奇怪,下山时又看了一眼。山下风雪平息,李院长的车循公路寻来,终于找到了他们,一群学生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展行再一次单独行动。李斌更是大声斥责,展行说:“别这么激动咩,本少爷只是上山逛了圈,在庙里点了盏酥油灯而已。”“上山?山上有庙?”陈珞珞疑道。“对啊。”展行说:“庙里还有个老喇嘛,据说供奉的是大柿饼……大柿子菩萨!你们要去看看么?”陈珞珞道:“这里半山腰上只有一座六百多年前就荒废的古庙,哪来的喇嘛?”展行:“……”陈珞珞警惕地察觉到问题:“你什么时候去的?不可能!”展行信誓旦旦道:“绝对有!不信跟我来!只有半小时路程!”展行把所有人带着一路上山,回到破庙前。破门虚掩,展行踏出的脚印,以及庙内蒲团周围的灰尘空印还在,庙中却空空荡荡,老喇嘛不知去向。展行马上毛骨悚然:“不可能!刚还在这里的!”陈珞珞问:“老喇嘛什么样?你居然听得懂藏语?”展行:“他会说普通话,还是一口京腔。”霍虎始终保持沉默,陈珞珞在庙内检查一次,发现酥油灯的灯芯还冒着青烟,当即明白了。展行:“那是谁?你认识喇嘛?”陈珞珞摘下雪地眼镜,说:“走吧,别问了。”贡吉带着他的儿子们与学生协力,把熄火的吉普车推上公路,清晨九点与众人告别,科考队再次启程。展行倚在车窗边,心里想的都是林景峰。深黑色的风衣,惊鸿一瞥,他要去哪里?林景峰仿佛变了许多,比从前更帅,也更无情。他没有再听到林景峰说:“小贱,过来。”取而代之的是“小贱,别过来。”小双还活着,展行和林景峰彻底没戏了,林景峰说的真的没错,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暂时有交集,最终也会分开。展行给陈珞珞发了个短消息:【小师父说,小双还活着。】陈珞珞许久后回的是:【知道了,好好活你的。】斌嫂、林景峰、老喇嘛,所有人都让他不要再朝前一步,仿佛面前就是万丈深渊。展行不由得心生疑惑,世界上真有命运这种事?半小时后,霍虎打了个奶嗝,于是展小贱脑补的内容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林景峰英俊的外貌,又自动切换成霍虎的粗大长星球炮了。两辆吉普车停在札达县西面三是里的旷野中央,陈珞珞领队,学生们搬下物资,徒步行走。陈珞珞停下脚步:“大个子,你不帮忙?”霍虎把墨镜推了推,又给展行也戴上一副,免得雪地反光伤了眼睛,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是来当苦力的。”陈珞珞看着霍虎肋下挟着的一小箱牛奶:“这个季节当地人难请,搭把手,东西运上山去,学生们体力扛不住。你喜欢喝牛奶?回去我送你一箱。”霍虎眉毛一动:“不要有三聚氰胺,喝了变脑残。”陈珞珞哭笑不得点头,成功地把霍虎支开,展行默默地跟在队伍最后,朝山上行走。陈珞珞低声说:“林三还和你说了什么?”展行摇了摇头,从墨镜后注视陈珞珞的双眼。展行:“你是来劝景峰的,我猜得对不对?”陈珞珞微一怔,继而道:“不完全是,老头子是个很阴险的人物,林三不该回去的,当初是我的错,没有意识到那张寻找佛骨的单子是他所发,害你们中了圈套。”展行出了口气,站在雪地里,说:“他如果觉得这样好,我也没有理由干涉什么。”陈珞珞摘下雪地护目镜,仔细打量展行,依稀觉得与之前的几次见面相比,展行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林三已经引起中国警方的注意,我猜很快就有人追到这里来了。”陈珞珞说:“来之前我详细调查了一下,现在情况非常复杂,中国特警、老头子、再加上你们,古格说不定会引起很大的麻烦。”展行说:“你怎么知道的?”陈珞珞低声道:“你们走后,有几名追到伟斌和我的店里,想把我抓回去,被我甩开了。” 第85章 “勇士!谢谢你杀死了恶龙!救了我!”身穿公主裙的林景峰泪流满面,扑上来抱着勇士展小贱的大腿。那一刻,他就是神一般的存在。霍虎的脑补:霍虎身披铠甲,威风凛凛地站在喜马拉雅之巅,抽出朗达玛神刀,刀锋电芒乱窜,九天雷霆聚于掌中。霍虎怒吼一声,扬刀砍开大地!轰一声天摇地动,雅鲁藏布江磅礴汹涌而出,泛成牛奶的海洋;大地裂开,喷出漫天牛肉干。翌日:李院长雇佣当地十余藏民,为他们收拾帐篷,以牦牛驮着物资,徒步行走了三里地路程,越野车停靠在札达县外,以免过于靠近中印边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在荒凉的冰原上徒步行走,远古苔原仍保留着它的全貌,展行依稀只觉来到了魔兽世界中的龙骨荒野。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上古寒冰,象泉河从山脉间流淌而过,一道瀑布在山麓凝结成冰,千万冰帘倒挂,离地四十米处,被切成两半。瀑布内现出黝黑的岩石,岩石中央有一道巨大的石门,足有十米高。门上以孔雀石镶嵌着密宗的六字真言,门口有不少人把守。周围设立了一个简单的岗哨,李院长掏出藏、中两文介绍信,上前交涉。那处的人大部分是当地民兵,藏人面容黝黑,看过介绍信后没有说什么,大声呼喝,有人打开门,示意可以进入。山峦高处的一个浅峡谷外,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人,以望远镜窥视下方谷口。林景峰的机车喷着烟,在高处刹停。“王双。”林景峰下车道:“他们正在来的路上,按原计划行事,不要杀人。”王双放下望远镜,嘴角勾起一抹痞兮兮的笑意:“小师叔,他们已经到了。”林景峰抵达山谷时,瀑布下的大门正在缓慢关上,他一眼认出了走在最后的展行。“守门的怎么成了我们的人?”林景峰蹙眉问:“民兵呢?什么时候伪装的?”王双揶揄地笑了笑:“老头子教的,扎达民兵都在后面。”林景峰峻容,转身走到谷内,皑皑白雪被染成了巨大的紫黑色湖泊,东一具、西一具的尸体散落。原本守门的一队民兵,身上满是子弹孔,被弃尸谷中。“走吧,小师叔。”王双摸了摸自己坑坑洼洼的头皮,抛过一柄机关枪,林景峰探手捞住,不再言语,跃下平地。考古队进入地宫的二十分钟后,大门再次打开,数十名伪装成民兵的盗墓贼跟随在林景峰与王双身后,潜入德尔衮的古格藏宝地。chapter25展行:“我们去尿尿吧。”霍虎:“在外面尿过了。”展行:“你怎么不叫我一起,再尿一次呗?”山洞内有数名藏民在抽烟歇息,他们在数天前,本地政府的示意下开启了外地宫的第一层,留下第二道大门,便没有再深入。“看来是相当大的一个地下宫殿。”李院长抬头,以电筒照亮山洞洞壁,到处都是壁画:“这些都是密宗的传说……霍、霍先生!展先生!”展行和霍虎面对洞壁并排站着,展行眼睛完全是斜着的,整个人快要粘到霍虎身上去了。哦哦哦!又看到了!真的好大!“请不要破坏文物!”阳教授怒道。展行点点头,满意地转身。阳教授戴着黑框眼镜,穿着脏扑扑的西装,明显就是名穷学者,然而此时愤怒得无以复加:“展先生,请留步,我有几句话对你说。”展行:“……”阳教授:“我虽然不像你的舅舅有钱,也没有任何地位,但我想我有资格教育你!”“实在太没有家教了!你在美国的父亲没有教你任何文物保护的知识?”阳教授愤怒地训斥道:“一路上,我认为你虽然活泼好动,心底却终究是个认真的,对知识充满渴望的学生,现在你对科考没有半点尊重态度,请你出去!马上回北京去!”李院长走上前说:“好了,老阳,息怒,小孩子只是不懂事,叛逆期。”一群学生幸灾乐祸地看着展行挨骂,展行意识到自己玩过头了,只得乖乖挨训。阳教授:“你知道在做什么?你看看这是什么?!”阳教授指着岩壁一处空旷的地方,那里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人,旁边写着:“展小健到此一游。”李院长:“……”李院长道:“算了,他也没有在壁画上乱来嘛,只是一块石头旁边的位置……”阳教授脸色涨得通红:“你的父亲还是古物鉴定专家!太缺乏教养了!”展行乖乖认错:“对不起,我错了。”李院长打圆场道:“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我们继续前进吧。”他们在一个大门前停了下来,学生们愤怒地看着展行与霍虎,展行吐吐舌头。霍虎安慰地拍了拍展行肩膀:“别太在意,其实大哥也没什么家教。” 第87章 “哇——”学生们竞相耸动,闪光灯此起彼伏。高台上摆满了前弘时期的佛像,李教授不禁一阵晕眩,在他的考古生涯中,尚且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佛。毗卢遮那佛、度母、普贤菩萨、不动金刚法王、阿弥陀……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佛像,几乎齐聚此处。李院长激动道:“这是考古学的重大发现!前弘时代的佛像……竟然都在这里!”地面铺满经卷,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学生们纷纷解下背包,阳教授取出毛刷,小心地清理出一片空地,戴上手套,拾起千年前的经文仔细端详。古格经文以黑羊皮纸作底,经上一行银汁,一行金汁写就,历经十个世纪,仍保存得完好如初。“老师!您看这里!”李斌大声说。阳、李二人起身,避开满地的经书,走到李斌身前。一尊金塑闪着耀眼的光芒,佛陀身上被数枚长钉交叉刺入,牢牢固定在高台中央。“大昭寺里,文成公主带来的金身……天呐。”李院长喃喃道:“这是释迦牟尼十二岁时的等身金像,果然在这里!朗达玛的灭佛后,传说金像被深埋地底,居然在这里!”“这是纯金的么?老师?”李斌诧异地问,又用手去摸金像。阳教授微一沉吟:“如果史实记载无误的话,确实是的,后弘时期大昭寺重建,找不到这尊金像,又重新浇铸了一座。”一见法坛中央的佛像,李院长便知这次的考古已经揭开了藏传佛教黑暗时代的大秘密,然而佛像下的地砖却是颜色深浅不一,上千张古格经文环绕释尊金身,铺满地表,这中间说不定仍有玄机。“老阳,这里没有信号,我去打电话通知当地政府。”李院长说:“同学们都不要动这里的东西,以免破坏文物,来几个男同学,协助老阳小心地把金像移开看看。”李院长匆匆沿着迷宫离去,抵达祭坛后迷宫便简单许多,无数入口的尽头,只有一个出口,只要逆行一定能抵达来处。阳教授捋袖子准备搬文物,忽然直起身,严词道:“李斌!”李斌把一个纯银的转经筒放了回去,仿佛心有不甘。迷宫中央,祭坛后有一个高高立起的空石池,两道浅沟从池边伸出,探向迷宫墙壁,与纵横交错的墙头汇于一处。展行被重重扔在长梯上,痛哼一声,醒了过来。一块布塞住他的嘴巴,双手双脚都被粗索捆缚,展行挣扎着爬起,朝下看去。王双以枪口抵着展行头顶,朝下一按,展行马上乖乖地缩了回去。“想搞什么小动作,尽管试试,隔二十米,我能一枪爆你的头。”展行眼中流露出崇拜的神情,猛点头。王双跃下石池,朝阳教授缓缓走去。展行心想:“你最好别让我得到一把飞刀,到时看谁爆谁的头。”数人把沉重的释尊金像搬开,金像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李斌抽出一根钉,发现它固定得并不牢。展行:“??”展行几乎以为自己花了眼,佛像移开的那一刻,空气中没有任何异样,然而地面——火盆投下学生们被拉长的影子,又似乎发生了微小的变化。一道朦胧的影烟从佛像底部缓慢延伸出来,缓慢接近考古队员们的影子。影子?!没有实体?展行努力地眨了眨眼,要确认那是幻觉,然而鬼魅般的黑影仍在,它在地上攀向探险者们的影子,聚成一根针,刺入了人影的脖颈部分。展行:“!!!”展行发现连王双也不能幸免,只要是站在高台上的人,都被那黑影针刺了一次人影的脖颈部分。又一道黑影延伸而出,仿佛发现了展行,朝他缓缓而来。展行:“唔——!”这是诅咒?定影针?鬼魅?展行五花大绑,只得蠕动着不住后退,他的双眼牢牢盯着地面,黑影攀向西,展行便马上咕叽咕叽地蠕动向东。那烟雾一般的黑影转了个弯,在地上穷追不舍,展行又毛毛虫一般地蠕动着缓慢逃跑。“又在做什么?”林景峰冷冷道,伸出一脚,军靴踏在展行头上。黑烟触及展行的影子,倏然间碰触的刹那,背包里的方石闪了闪。金光一闪,黑影瞬间烟尘消散,无影无踪。“呜——”展行以眼神示意林景峰,林景峰蹙眉:“不要装可爱。展小贱,你以为这样能得到什么?”展行忙以眼神示意看地上,林景峰随着展行的目光望向地面,什么也没有。展行:“?”林景峰:“……”林景峰低声道:“在这里趴着,不要动,否则王双会爆你的头。我说认真的。”展行乖巧地点头,眼中露出“好期待哟”的神色,林景峰踹了展行一脚,跃下石池,走向中央祭坛。金像移开之处,现出一个圆形的盘,盘中铭刻日月山川,飞鸟走兽;盘中心又有一圈佛家箴言,隐约发着光。阳教授从衣袋内掏出眼镜戴上,学生们围了上来,纷纷端详。“这是藏传佛教的箴言金盘。”阳教授解释说:“你们看到的外圈,与内圈,都代表不同的经文,不同经文组成梵经顺序,代表伏藏内容的差异……” 第89章 林景峰使了个眼色,示意王双,而后道:“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跑出洞了,你开吧。”陈珞珞说:“他已经疯了。奇怪,老头子要的到底是什么?佛像下还有东西?”展行:“现在怎么办?!放任他们杀人?!”陈珞珞:“等,他应该不会再杀了,一报还一报,我会亲手结果这个小畜生,先看他们想找什么。”李院长又等了许久,才缓慢旋过六字箴言轮的最后一圈,咔嚓一声,启动了地底的某个机关。林景峰提起李院长的领子,把他一脚踹下台阶:“你可以滚了。”李院长跌跌撞撞起身。“砰!”王双再次开枪,隔着数十步,一颗子弹结果了李院长的生命。展行:“!!!”陈珞珞:“操!简直是只畜生!”展行:“给我枪!”陈珞珞:“冷静!你没训练过打不中他的!”李院长在血泊中不住抽搐,李斌带着剩余的学生逃了。祭坛中央只剩下两个人,林景峰与王双,以及三具尸体。林景峰:“小双,你不听话。”王双惫懒笑道:“小师叔,当初我就是太听你的话了,才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林景峰无情地说:“所以当年的你,已经死了。”王双缓缓走近林景峰,他比林景峰矮了半个头,林景峰能看见他坑坑洼洼的头皮。每一个伤痕都触目惊心。“你记得我是怎么喊的吗,小师叔。”王双揶揄地笑道:“我在始皇陵那个满是化金水机关的陷坑里,是怎么喊你的?”“小师叔……”王双把唇凑到林景峰耳边,近乎变态地喃喃道:“别丢下我,小师叔,我错了。”林景峰怒不可遏道:“你师父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保护我们逃出来,如果我陪着你一起死,就是浪费了他的命!他没有教过你第三原则?!”“在墓穴中,同伴误触机关,并且无法挽回的情况下,必须抛弃触发机关者,来保留其余存活队友的生命!”王双仿佛被刺到了死穴,声嘶力竭地吼道:“其余存活队友还有谁?!只有你,林景峰!只有你一个——!你当初答应了我什么!我死,你也一起死!”展行被吓了一跳,从远处呆呆地看着林景峰。王双又凑近了些,端详林景峰的表情,林景峰不为所动,依旧是那苍白的脸色,与游移的眼神,仿佛在避开王双的脸。“你的山盟海誓不值半毛钱,它就是个屁——!”王双在林景峰耳边用尽所有力气,发疯般地吼道。林景峰瞬间抬手,以枪抵住王双的头。“够了,这不能成为你自暴自弃的理由。”林景峰说:“来,你也来吧,结束这一切。”王双发着抖,他的手中也握着枪,林景峰:“不敢?拿枪顶在我头上,像我这样,你在怕什么?你不是很想杀我的么?”王双抬起手,用枪抵着林景峰的额头。于是王双与林景峰二人站在祭坛中央,彼此用手枪抵上对方眉心,互相注视着对方。“我数一、二、三。”林景峰淡淡道:“一起扣扳机,敢不敢?”王双筛糠般地发抖,林景峰说:“一。”“我打赌,林三会在数到二的时候先开枪,他最喜欢玩这一套。”陈珞珞柔声道。王双嘴角抽搐,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你不该来的,斌嫂。”林景峰冷冷道。“师娘,你好。”王双侧过头,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砰的一声枪响!陈珞珞先一步扣动扳机,说时迟那时快,展行甚至分不清楚是谁在动,只觉眼中一花,王双朝左,林景峰朝右一避,都转到佛像后。“砰!砰!”陈珞珞毫不留情的两枪,火花四溅,俱是朝着王双的方向,一场激烈的枪战毫无征兆地开始,林景峰吼道:“展小贱!别冒头!”展行只觉快要窒息了,平台上枪声倏然而起,砰砰乱响,到处都是子弹打在金属上的声音,陈珞珞凄声尖叫,声音断断续续,犹如黑暗中追魂的女鬼。“王双——!当年一直有一句话要问你!”陈珞珞厉声道:“你是不是接了老头子的密信,才到水银池里去的!”枪声倏然一停,林景峰的瞳孔剧烈收缩。王双嘶哑的声音响起,犹如夜枭恐怖,枪声再起,林景峰吼道:“小双!给我站住!你把路带到水银池是怎么回事?!”砰一声,子弹击中另一尊佛像,令它从高台上倾摔下来。展行摸到陈珞珞扔在地上的军刀,割断手上绳子,外面安静。他冒出头看了一眼,平台下,陈珞珞追着小双,林景峰追着陈珞珞,闪进了复杂的迷宫里。周围一片静悄悄的,展行好不容易把绳索全部割完,抛在地上,手持瑞士军刀,喘息片刻,四处打量。 第91章 “喝!”侧旁窜出一人,踹中林景峰肋下,林景峰冷不防被这一踹,整个人横飞出去,摔在地上。霍虎拳如影,一拳挟着崩裂之力冲至,林景峰当即反应过来,转枪时胸口又挨了一拳,登时口喷鲜血朝后飞去。霍虎道:“起来,展行呢?”林景峰不答,扶着墙起身,霍虎走上前,林景峰不住后退,霍虎又是单手挥出一掌,林景峰空手拆招,出拳!拳掌交接,堪堪拆得一招,霍虎又一拳击中林景峰面门,林景峰鼻血横流,摔得甚是狼狈。霍虎安静站着,缓缓道:“你们到这里来做什么?”林景峰喘息着不答,霍虎再上一步,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完全压制住了林景峰,林景峰道:“找……找无头佛。”砰然枪响!远处又是一声,夹着王双声嘶力竭的大吼,霍虎猛地转头,林景峰觑机捡起枪,霍虎转到迷宫墙后,林景峰连着扣动扳机,继而头也不回朝迷宫另一头跑去。展行抱头狂奔,在迷宫中以z型不断奔跑,隐约从另一个地方抵达了中央祭坛,他猛地跃上某堵矮墙,攀爬时王双连开三枪,砰砰砰子弹打在墙壁上,展行摔了下去。他头也不回,慌不择路,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几次要大声呼救,却又不知该喊谁。身后枪响不断,甚至有一枚子弹擦着他的侧脸飞了过去,刮得他的脸上剧痛。他十八年的生活里,从未有一次与死神距离如此接近,然而他没有时间后悔,如果不从鼎中跃出,王双杀了陈珞珞,下一个举动就是探察鼎里,自己一样跑不掉。学生、李院长、阳教授都死了,就连自己的师娘也杀!妈的!给我一把枪,我一定要杀了他!展行边跑边剧喘,面前景象一片模糊,高原反应外加缺氧,他几乎要昏倒了,王双受了伤,本就气力不继,被展行小刀捅中那处又是手臂,剧痛下取不中准头,几次开枪都没打中展行。展行堪堪把体力发挥到极限,在迷宫内沿路狂奔,只想甩开王双,跑着跑着,赫然发现面前又出现了祭坛。怎么回事?又绕回中间的路了?!展行心内一惊,然而瞬间反应过来,那是一堵伪装的墙!展行刻意放慢脚步,王双枪中子弹告罄,抽出腰间匕首,追上展行,二人相隔不到十米,展行发足再奔,王双全力追赶,只待距离拉近到两米内便纵身跃起,把匕首插进展行后脑。三十米,二十米,展行心内狂跳,十米……近了。王双眼中一片模糊,高原反应一起,只看得到不远处的展行。“死吧——!”王双奔跑中高举匕首,狠狠插落,二人追到尽头死角,墙上画的远处景象栩栩如生。展行一脚踏上面前墙壁,借着冲力,潇洒地两步跑上墙壁,转身一跃,攀住左侧高墙。王双未反应过来,猛地一头撞上伪装墙。一声闷响!展行连滚带爬地翻过墙壁,喘得筋疲力竭,几次要爬起,却又没有力气,只觉天旋地转,站也站不稳,全身直打颤。死了吗?展行舒了口气,却听到墙那边王双的呻吟。展行勉强定住心神,再次爬上墙壁,从高处注视墙下的王双。王双撞得头破血流,两眼充血,墙上满是血液。他扶着墙,把背脊靠了上去,堪堪支撑住身子,两脚不住抽搐,勉力站了起来。那一刻,展行不知道哪来的胆量,发着抖,解下背上那把先前在大鼎里拣来的弓。王双以为展行已经跑了,他喘息着从上衣口袋里取出弹匣,给手枪换子弹。展行紧咬牙关,从高处探手下来,以弓弦一捞,勒准王双的喉咙。王双的呼吸窒住了。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困兽濒死前的压抑的嚎叫,双手猛地扼住脖颈。展行崩溃地喊道:“你他妈的去死吧!”他猛地把整张弓打了个转,令绷紧的弓弦绞了个圈。王双两脚猛蹬,双手朝上疯狂地虚抓,展行从墙头退下,紧紧抓着长弓,落到矮墙的另外一头。这一下致命的结果是,王双整个人被勒着脖颈,提了起来。王双的手越过矮墙,不住痉挛,几次想翻身,展行却把弓弦狠命拉扯,勒得更紧。“小师……”王双五官狰狞,艰难地作出口型,仿佛在求救。展行的心里竟有一份恻隐,然而,他没有丝毫松手的念头。最后,那只痉挛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展行瞳孔难以抑制地微微收缩,喘息片刻,放开长弓。墙壁另一边,尸体沉重落地的声音。展行又喘了一会,收回弓,冷冷道:“替阳教授送你上路。”作者有话要说:v章备份,出问题的看这里——第26章——展行死死盯着下面的一切。“喂,小子。”陈珞珞的声音低声道:“起来。”陈珞珞不知何时潜上了高台,用瑞士军刀割断了展行身上的绳索,取出他口中的布。“大个子呢?我不是让你跟着他的么?”陈珞珞问。展行:“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阻止他!”陈珞珞抓着展行,把他按进空石池里,说:“小心!”展行与陈珞珞交谈压低了声音,高台中央的王双回头望了一眼,一切无恙。 第93章 砰一声,子弹击中另一尊佛像,令它从高台上倾摔下来。展行摸到陈珞珞扔在地上的军刀,割断手上绳子,外面安静。他冒出头看了一眼,平台下,陈珞珞追着小双,林景峰追着陈珞珞,闪进了复杂的迷宫里。周围一片静悄悄的,展行好不容易把绳索全部割完,抛在地上,手持瑞士军刀,喘息片刻,四处打量。他们在说什么?展行依稀听到了三人枪战间的对话,王双接了老头子的密信,把斌哥和林景峰带进了水银池?水银池是哪里的?秦始皇陵……展行大概推断出一段隐情,现在人总算走了。霍虎又在哪里?展行把瑞士军刀塞进军靴旁的暗格里,翻出石池,走向高台。满地尸体,阳教授,李院长躺在血泊中,头上各有一个枪孔。所有死者都被王双一枪穿脑,再无抢救余地,展行蹲在阳教授的尸体旁,低声说:“对不起,教授,我以后再也不在古迹恶作剧了。”他伸出手,摸上阳教授死不瞑目的双眼,让他的眼皮合上。释尊金像上镶满弹壳,被打得千疮百孔,展行想起石台上看到的阴影,他拔出军刀,走到金像背后。佛像腹腔中空,背部有一个小孔,林景峰的沙漠之鹰穿透力太强,甚至击破了佛像的外壳,几缕光通过弹孔,在阴暗的空间里射下来。展行把眼睛贴在佛像背后的小孔中朝内窥探,朦胧的光里,他看到释尊佛像内镇着一个圆球。圆球是个不规则的形状,空间太黯了,看不清楚。展行翻过包,取出手机,把闪光灯与摄像头部分对准孔按下快门,白光一闪,取到照片。“这是什么?”展行翻找照片,反复确认。展行不住猛喘,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神情,他认出来了。那是一个和尚的头颅,后脑勺朝着展行。数枚长钉交叉穿入佛像,把那个头颅牢牢地固定在腹腔中央。展行不住想象断头脸上的表情,它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的?越想越害怕,缓缓退后,离开了高台。又有一声枪响从西面传来,展行反握军刀,跃下中央祭坛,朝迷宫的另一头跑去。与此同时,迷宫的另一面。王双在西迷宫尽头停下脚步,一番追逐,林景峰已经被成功甩开,陈珞珞却越过围墙,翻了过来。这里是另一间与墓穴耳室相当的藏宝处,上百个转经筒架林立,耳室中央有一座青铜鼎。王双转过身,面对追来的陈珞珞,摩挲自己额头,嘴角略翘:“师娘,你想杀了我?”陈珞珞在转经筒架后停下脚步,她瞥见展行从墙壁那边摇摇晃晃地爬过来,竟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展行攀上大鼎,王双侧过头时,展行便马上把头缩了进去。展行在鼎里发现一件东西,那是一把长弓,弓身雕满密宗经文,弓的两头是张嘴咆哮的金色龙头,他拉起弓弦试了试,发现极难拉开,于是顺手把它背在自己背上。屏息听着鼎外传来的对答。“小双。”陈珞珞柔声道:“你不听话,害了你师父,险些也害死了你自己。为什么要朝水银池跑?你怎么会认得路?当真只是记错了方向,撞进去的?”王双笑了几声,声音嘶哑刺耳:“师娘,你都已经知道了,不是么?”陈珞珞冷冷道:“林三因为你退了师门,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这些年里,我一直没有告诉他,你皇陵里被水银机关淹死的师父,是死在你的愚蠢判断下。为什么要进水银池?”王双扬起侧脸,在转经筒后缓缓走动,阴影与光条间开,照在他诡异的,被毁容的脸上,更添惊悚。“老头子让我去找始皇的棺椁。”王双说:“他们认为,金丹在嬴政的尸身上,有能耐进到水银池的,只有师父。”陈珞珞厉声道:“可是他死了!”陈珞珞瞬间开枪,转经筒一阵乱响,王双怒吼一声,踹翻第一个架子,跃向青铜鼎,躲到鼎后,陈珞珞毫不迟疑,横身疾奔,手枪随着一通乱射,王双偶尔回一枪,抱头在转经筒间躲藏,最后听到闷哼一声,王双肩膀迸出鲜血,倒了下去,压垮整整一架的转经筒。陈珞珞持枪上前,王双在地上不住抽搐,艰难爬到青铜大鼎下,背倚鼎身。他的手臂受伤,已经弃了手枪,另一手被压在身后,半身都是鲜血。陈珞珞道:“你罪有应得。”王双喃喃道:“不要把我交给警察……师娘,让小师叔来杀我……”展行从鼎里冒出头,面无表情地朝下张望。陈珞珞:“……”陈珞珞没有搭理展行,冷冷道:“起来,把手放到脖子后面,我没有权利杀人。“王双压在身后的左手瞬间开枪!一枚子弹砰然打上陈珞珞胸口,后者仰倒下去,短短瞬间变故突生,展行从鼎内扑了出来,吼道:“你这畜生——!”展行掏出瑞士军刀,一声大喊,把它深深扎进了王双的肩膀!王双痛得怒吼,犹如癫狂的野兽,愤怒挣扎,撞翻了青铜鼎!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陈珞珞身上,完全没有料到背后还有人!王双回手漂亮的一拳,把展行揍得直飞出去,展行拔出小刀,正要再捅一下,遭了迎面一拳,登时脑中嗡的一声,双眼发黑,摔出三米远,王双再次抽枪,展行连滚带爬地起身,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逃进了迷宫。王双反手按着伤口,追着展行骂道:“你他妈的贱种!给我站住!我要杀了你!”大鼎翻倒,露出鼎下地砖,地砖缓缓升起,轰一声,迷宫深处机关启动!祭坛中央的石池泉眼中,咕噜噜冒出黑色液体,顷刻间蔓满整个石池,顺着两侧凹槽朝下流去。 第95章 霍虎取出的长刀正是米许长的武器,随着他转过身,退出一步,鼎内重量一轻,地砖缓慢浮起。只轻了一点点重量,灵敏的机关便得到感应。此刻整个迷宫中所有的墙头都布满黑油,第二个机关咔嚓开启火盆。中央祭坛上,十个火盆缓慢下沉,火焰沿一条细小的通路点燃黑油,瞬间如灵蛇般攀上石池,池内装满的黑水轰然烧起!火焰快捷无比地沿着墙头烧着过去,霍虎暗道不好,忙离开藏宝室,跑向中央祭坛。火焰迂回曲折,从一堵墙蔓延到另一堵,飞速燃烧,霍虎恐惧地在一面墙壁前停下脚步,猫瞳中映出熊熊烈火。灼气逼人,霍虎转身寻找旁的通路,林景峰隔了很远静静观测。他怕火?林景峰颇有点想不通。霍虎抽出藏刀,来回挥舞,仿佛在驱散无形的鬼魅,对着燃烧起来的墙头紧张站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一跃!林景峰早就蛰伏在墙壁的另一边,此刻终于找到了偷袭的机会!渡河未济,击其中流!霍虎的一声怒吼响彻迷宫,展行摇摇晃晃前行,四处满是火舌,猛地回头。“虎哥——!”林景峰一招空手入白刃,强行截住霍虎手上藏刀,反手一掠,戴着露指手套的手掌牢牢握住刀刃,右手横拍而去。霍虎轻敌了,既被火焰扰乱了心神,又被林景峰先前的示弱所麻痹,这一下导致了极为严重的后果。霍虎虚晃一刀,林景峰丝毫不惧,空手握紧刀刃,把藏刀夺了过来。刀刃把林景峰的手掌得满是鲜血,滴在地上。霍虎抽身后退,落在墙后。“我小看你了。”霍虎道。“我也不杀你。”林景峰答。他反手把藏刀抛过墙去,当啷一声落在霍虎身边。林景峰再不回头,转身奔向迷宫西侧去寻找展行。展行茫然四顾,没有方向的乱走,又回到了陈珞珞被一枪击倒的地方,青铜鼎仍然横倒着,四处转经筒乱七八糟,木架摔得破碎。陈珞珞躺在地上,头发凌乱,展行看了一会,上前检视她的伤口。“斌嫂!”林景峰追了过来。展行道:“虎哥呢?刚刚大叫的是谁?”林景峰问:“她怎么了?小双开的枪?你走开,我看看。”林景峰推开展行,展行默不作声地看着他的侧脸,发现他比从前更瘦了,是那种颓废的,自暴自弃般的瘦,眼神中亦满是阴鸷。“没有伤到心脏。”林景峰扯开陈珞珞的外衣,现出她雪白的肩膀,把外衣撕开,为她包扎好。展行说:“她需要马上救护,这里氧气稀薄,会要了她的命。”林景峰点头,背起她,展行搭了把手,师徒二人带着重伤的陈珞珞,一路晃悠晃悠向前走。迷宫中到处都是烈火,黑烟蒸腾,蔓向地宫顶端,继而被一个小孔尽数吸了进去。展行浑浑噩噩,脑中仍是方才亲手绞死王双的惊险一刻,林景峰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弓哪儿来的?”展行答:“鼎里捡到的,你要么?”林景峰摇了摇头,片刻后又问:“王双呢?”展行一惊,心虚地看着林景峰:“我……不知道。”林景峰看着展行双眼,显然是知道他在说谎,但最后还是并不揭穿,点了点头。火势渐渐小了下去,迷宫内一片昏暗,唯有墙头跳跃的火焰闪着红光,展行神情恍惚地唱道:“突然间发现自己……”林景峰接口:“已深深爱上你——”展行莞尔。林景峰示意:“你也可以爬上来,师父背得动。”展行想起从前扒在林景峰登山包上,一摇一晃被他背着朝前走的时光,笑了笑,不答。展行:“那个疯狂的人是我……”林景峰:“喔呵——”展行笑了起来。走出迷宫,山洞内的壁画边上,林景峰瞥了一眼岩石底部的:“展小健到此一游。”“德行。”林景峰嘲道。展行吐了吐舌头。走出山洞,冷风扑面而来,展行这一刻才真正清醒了。他还有很多话未曾问出口,林景峰到这里来做什么?死了这么多人,现在又该怎么办?霍虎还没有出来?他去哪了?洞口守着近十名民兵,见林景峰出洞,纷纷围聚过来,接过陈珞珞。 第97章 带着他出地宫的时候,林景峰甚至有一点动摇,或许在很久之前他还有机会选择,然而为了保护展行,接受老头子的注射针剂后,他已经再没有机会了。从此以后他失去了痛感,单纯地成为一具盗墓机器,无条件地臣服于蓝翁,再次背叛师门,他将受到等同于万虫啮咬的痛苦。那小混蛋为什么要来这里?!林景峰实在想不通,出去把他杀了,一了百了?王双没有死,这是最好的结果……林景峰的意识再次朦胧。我在想什么……林景峰断断续续地喘气。下一刻,林景峰的对讲机响了,把他拉回现实之中。“三爷,洞外人靠近,好像是武警!”先出去补药,林景峰当机立断,示意上面的人把他拉上去,跃回祭坛后,吩咐道:“你们把下面的箱子拖上来,那是师父要找的东西,见光后不要碰,我出去一趟,马上回来。”洞外。狂风在喜马拉雅山的西面怒嚎,片刻后,展行被一声枪响惊醒,帐外有人大声喧哗。高坡背风的一面,出现两个男人,一人头发火红,另一人眼睛湛蓝,二人身着棕黄色军装,肩上俱有一个特殊肩徽。军服外套,胸口处又佩着一个徽标,徽标上是一把剑。蓝眸那人单膝跪地,从背包里取出几件机械,组装好,成为一把奇特的长枪,朝对面山坡试发一枪,砰然枪响,远处营地里有人察觉了动静。红发那人说:“打草惊蛇,蠢货。”蓝眸无所谓道:“小唐的新产品总是出问题,我可不想再让雷管炸在手里。”红发手指点了点:“马上就有人过来了。”蓝眸眯起眼,对着狙击镜四处看:“等等,让我再调试一会。”帐篷里,展行睡眼惺忪地醒了,听到外头人声嘈杂,知道起了什么变故,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学生们也醒了,展行像个毛毛虫蠕动到帐篷边上,把脑袋探出去张望,打了个喷嚏。“唔——”李斌不住挣扎。展行缩回来,看了他一会,随即仰身,作了个高难度动作,反剪的双手从靴筒里抽出陈珞珞那把瑞士军刀,扳开,吃力地割断自己绳子。“唔——!”李斌挣扎求救。展行扯开塞嘴布,吁了口气。展行开始骚包了。“求我啊——求我啊——”展行手舞足蹈,不住扭动。李斌不住猛点头:“唔唔唔!”展行:“求我我也不救你哦。”李斌:“……”展行只是开个玩笑,好歹是条性命,然而现在局势未明朗,绝不能贸然解开他们的绳索,否则一旦喧哗起来,只会害李斌等人枉自丢了性命。展行手持小刀,偷偷摸摸出了帐篷,营地里乱成一团,盗墓贼们纷纷躲到掩体后,掏出手枪,警觉地盯着高处。展行四处张望,紧接着回头,解开李斌等人的绳索,低声说:“不要说话!跟我来!”他带着三名学生,踉踉跄跄跑到一辆车旁,那辆车还插着钥匙,展行问:“谁会开车?过来!”李斌说:“你不会开?!”展行:“我不回去,你们……”李斌:“我不会开!”展行:“不会开乱开!上来!”他从车后座翻出几把枪,交给李斌一把,又自己收了把在后裤袋里:“马上去扎达县求援,那里有中国军队!沿着路开,冲进去就知道了!左脚油门右脚刹车,快!”李斌紧张得直冒冷汗:“你呢?”展行:“我还有事,媳妇在洞里呢,我去救我媳妇,你们快走啊。”展行给李斌发动了雪地车,继而快步跑到另一棵树后,躲了起来。雪地车一开动,马上有人察觉,大声喝斥,分出五人追了上来。还有十五个人……展行抽出枪,那尚且是他第一次用枪,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中人,要怎么办呢?这时候,林景峰跑出地宫,问:“怎么了?”展行马上躲了回去,林景峰一眼瞥个正着,登时心内火起。数名盗墓贼跟随林景峰,汇报高处那声枪响,林景峰不置可否,一路走到树后,看着展行。展行被抓了个正着,正要插科打诨几句,林景峰一拳捣上展行小腹。“出来做什么?”林景峰冷冷道:“你又不听话?”展行噗一声痛苦地倒了下去,林景峰下手毫不留情,展行一旦曝光,万一被武警抓住,连林景峰也救不了他,几次叮嘱不可乱来,展行却依旧把林景峰说的话当作耳边风。展行不住猛咳,倾在林景峰身上,林景峰低声道:“你胆子不是很大的么?开枪啊。”林景峰一膝顶上展行腹部,又迎面给了他一拳,展行倒在雪地里,脸上鲜血直流。 第99章 蓝眸叼着烟,举起狙击枪,又放下了。红发:“?”蓝眸示意道:“你看。”红发抬头望去,展行正从树后挣扎着爬出来。展行缓缓爬到林景峰身边,趴在他的身上,用身体把他压着,肩膀护住了林景峰的头。“你生病了吗?”展行低声问:“他们要杀我们?那是什么人,你认识吗?”林景峰呼吸缓了下来:“不认识,你……小贱……”展行道:“小师父,别怕,我保护你。”“小贱,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强势,这么……自以为是,这么……以自我为中心……”林景峰疲惫地闭上双眼。地宫内:“三爷去了哪儿?”王双沙哑的声音响起,低声说。“双爷?”一名喽啰吓了一跳,见是王双,问:“双爷,你怎么了?”王双满头鲜血,随手抹了抹:“没事,自己撞的,这是老头子吩咐要的东西?”喽啰答道:“是三爷吩咐我们吊起来的,洞外好像出了点事,抓到个小子,三爷就出去了。”王双暧昧地笑了笑:“又是那小子。”王双走上前,检视被扯上地面的铜棺,诧道:“还用铁链拴着?”王双要揭符纸,喽啰忙劝阻道:“三爷说待会回来才能动。”王双淡淡道:“不碍事,把铁链解了,里面的东西搬出来,这玩意目标太大了,达……主顾只要里面的玩意。”喽啰们解开铁链,王双揭去符纸,刚揭了第一张,祭坛上响起雷霆般的怒吼。“住手!”霍虎长刀如雪,甩出一道银光,王双登时后退,枪声大作!霍虎一刀逼退王双,猛地躲到铜棺后,侧身不住喘气。王双作了个手势,所有人拔枪,散开。王双冷冷道:“什么人?”霍虎没有回答,王双持枪,瞬间转到铜棺背面,空空荡荡,人不见了。紧接着,祭坛一侧响起恐惧的大叫,一颗头颅拖着血旋转飞出。“砰砰砰!”王双连开数枪,霍虎一刀得手,马上隐去身形,再次躲到林立的佛像后。王双怒吼道:“什么人!出来!”霍虎缓缓喘息,片刻后身形一闪,又一声大喊,站在祭坛边缘的喽啰冷不防遭了一刀,身首分离!王双跃上铜棺顶部朝下四望,霍虎手起刀落,每出一刀便有一人倒下,顷刻间迷宫内的喽啰已倒了近半!所有人连滚带爬地逃出了迷宫。王双终于找到霍虎的藏身之处,扣下扳机,枪响!霍虎双手横持藏刀,冷冷看着王双,旋即手腕一抖,叮地抖落子弹。王双:“!!!”这是什么来头?!霍虎伸指,将墨镜朝上轻推,手掌翻转,朝王双招了招。能用刀挡住子弹?!王双马上意识到霍虎不是善类,单靠自己绝对无法抗衡。王双还未拿定主意,霍虎已一足踏上佛像,借旋身之力甩开长刀,一刀直取王双脖颈!王双再开枪,子弹呼啸着从霍虎肋旁擦过,王双后退,跳下铜棺,霍虎一刀砍在棺上,发出震耳的声响。当一声大震,王双连发数枪,霍虎闪到棺后,王双逃进了迷宫入口。枪声停,霍虎再次追出,追着王双冲进了迷宫。同一时间,地宫外的营地里。展行手握一把枪,对准了走上前的红发与蓝眸。展行道:“别过来!”“嚄嚄嚄,真可怕!”蓝眸作了个“害怕”的表情:“红毛,快躲起来!”展行站在林景峰身前,红发排开展行,看了看林景峰。林景峰昏迷未醒。蓝眸道:“你是余寒锋的外甥?展扬的儿子?”展行听到大舅与父亲的名字,如释重负,放下枪道:“对……”他注意到红发身前的徽标,诧道:“华南之剑?!你们是特种部队的?!”红发问:“那小子你认识?”四处在帐篷里查看,蓝眸反手把狙击枪负在背后,找了张小马扎坐下,问:“有炉子么?” 第101章 展行心想:哇靠,这个也好大,和虎哥的比谁的更大?红发:“……”蓝眸吹了声口哨,抛来一物:“别占红毛便宜,他容易当真,这个给你。”展行达到目的,捡起蓝眸扔来的枪,拍拍身上雪爬起来,屁颠屁颠地跟着红发走了。“你为什么叫红,是因为你的头发?”“你多大当特种兵的?怎么认识我爸和我大舅?”“你穿这么少不冷吗?”红发转过身,展行忙唰地退开三步,以免被掐脖子。“你叫展小健?”红发看了岩石一眼,上面写着:“展小健到此一游。”展行猛点头:“叫我小健就可以。”红发继续走,展行在后面蹦来蹦去继续问。“蓝是你的男媳妇对吧,是的吧,你俩都是兔子,看出来了……”红发终于答话:“不是媳妇,只是搭档,兔子什么意思?”展行理解地点头,正要解释兔子一词,红发却忽然问道:“你在怕什么?”展行茫然道:“我……我没有怕啊。”红发看着展行:“你在恐惧,或者兴奋,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说很多话。”展行挠了挠头,红发又道:“怕的话,现在可以出去,还来得及。”展行道:“好吧,我从……昨天开始,就有一点怕。”红发看了看迷宫,沉吟片刻,选了条路,带着展行朝里走。“为什么怕?”红发说。展行说:“我杀了个人,用这把弓杀的,你们杀了好多人,不怕吗?”红发说:“方才外头你没见到,原先驻守此处的民兵已被他们杀光,这些凶手俱是满手鲜血,死有余辜。”“活着都不怕他们,死后又有何可惧?”展行点了点头:“虽然是这么说,我在正当防卫……但还是……”红发道:“因为你杀的人罪不至死?”展行道:“不,他也是死有余辜,我总是……控制不住,很害怕。”红发说:“你会开枪?”展行点头,红发又说:“打得中?”展行道:“应该……吧,我没有对着人开过枪。这个给你,我觉得你带着它安全点。”展行注意到红发没有佩枪,遂把手枪交给他。红发道:“谢了,但我从不用这玩意,对敌的时候,如果你意志不坚决,会死。”说毕拉开保险栓,交回展行手里。展行与红发转过迷宫拐角,展行记起了来时的路,那里有一堵墙,昨天他就是在这里勒死了王双。“我我我,昨天杀的人,就是在前面。”展行毛骨悚然,仿佛看到王双坑坑洼洼的脸在对自己微笑。展行跟着红发战战兢兢前行,瞬间“哇——”一声大叫。“它它它……它不见了!”展行抓狂地叫道:“怎么回事?!”红发停下脚步,墙边涂满黑血,像个人一头撞上去般,但没有尸体。“它不见了!”展行崩溃地大喊:“不可能!明明就在这里,我……我……”红发示意噤声:“你没确认他死就走了?”展行恐惧地点头,王双死了?没死?!不管是哪一个结果,想起来都令自己毛骨悚然,冷汗直冒。如果王双死了,尸体去哪了?在地宫内变成僵尸了?!!如果王双没死,他一定会来报仇的!展行两脚筛糠般直抖,红发一句话,令他清醒过来。“若未死透,再在你面前出现,你会再杀他一次么?”展行喘了片刻,而后迟疑点头:“会……吧。”红发看着展行,展行发现他的双眸一金一红,犹如旭日般温暖,令他镇定了不少。“会,我会!”展行点了头。红发道:“很好。他若变成鬼了呢?”展行崩溃地叫道:“别说出来!”红发:“你不敢再开枪?”展行哭丧着脸:“变成鬼了我怎么杀!”红发:“纵是成佛了又如何?” 第103章 展行满背冷汗,想起窥探时看见的那个后脑勺:“那……佛像里的就是头?”霍虎点头道:“是的。”他们停在祭坛前,展行喃喃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传闻的?”红发抽出背后大剑,手指一弹,剑身嗡嗡作响,身形一躬,继而连人带剑扑上祭坛,沉声爆喊:“喝!”嗡的一声,大剑将释迦牟尼金身劈开两半,继而诤然金石互撞,火花交错,被卡在佛像腹腔中央,无法再进半寸。红发拔出大剑,在剑柄上启动开关,剑刃响起刺耳嘈杂的声音,一轮锯齿高速转动,成为巨型电锯,红发把电锯切入金像内,吱吱吱地迸出满地火花。依旧无法切开。红发关上开关,检查剑刃,见高分子材料上已满是折断的锯齿。“该做什么。”红发道:“我带了一枚高能雷管,把这里全炸掉?”展行:“……”霍虎吩咐道:“展行,下来。”展行从霍虎背上下来,霍虎解下长刀交到他的手里,自己走上祭坛:“炸不掉,它不惧水火,一千年前的经幡阵仍在,活佛古尸也保存完好,唯有先破他金刚身,方可将他焚烧殆尽。”红发问:“你还记得那劳什子阵如何用?”霍虎答:“忘了。”红发:“……”红发与霍虎并肩站在佛像前,金像被切开一条缝,僧人的鼻梁与额头在外界照入的光线下看得十分清楚。只看得到眉心,看不见双眼。展行探头探脑地走上祭坛,调整手机。“笑一个?”展行说。无名佛的头颅缓慢张嘴,霍虎色变道:“小心!”红发闪电般护着展行退后,红发怒道:“你没有告诉我它还是活着的!”霍虎:“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藏传佛教的神通?“它它它,它没有喷火啊?”展行茫然道,红发与霍虎站定,展行远远地手指一弹,咻一声,一枚牛肉干飞进了那头颅嘴里。红发:“……”霍虎怒道:“浪费!”展行忙摆手,红发又道:“现如何?”霍虎想了想,展行说:“给它喝点牛奶?”红发:“别添乱!”霍虎:“别浪费!”霍虎沉思许久,答道:“千尸窟底部有六面黑经幡,想是德尔衮依我……依朗达玛遗命所造,说不定是识藏之处。”红发:“识藏何意?”展行诧道:“真有识藏?识藏就是一些咒语,法阵或者神通、经文等等的术法,在持术人身死后,埋藏于虚空之中,等候再次开启的藏宝处。”红发道:“识藏便是制住此尸的要诀?”霍虎也不太能确定,许久后点了点头,说:“可以试试,年代太久了。”“先将地面古经书归位。”霍虎道。红发与展行开始帮忙,把散落于地面的古格经文围绕中央深渊裂口铺开,展行看了一眼深渊底部,被上千枚头颅吓得大叫。霍虎直起身道:“别怕。”红发铺完经文,问:“现在呢?”红发注视巨大铜棺,那处满地散落的铁链,霍虎道:“棺中锁住的是他的身躯,但头未复生,又有百道秘符镇着,应该没有问题。”红发道:“我与你护法?”霍虎道:“我须下地底一趟,稍后此佛头若显出神通,说不定会引出恶鬼现型,千尸窟外一旦有变,你须将任何异物当场斩杀。用我的刀……展行,你最好还是出去。”红发道:“无碍,你去就是。”霍虎道:“你们在上面千万小心,我下去了。”展行挥手:“记得带礼物回来啊——!”霍虎摆手示意,以肩膀抵着金像一抗,将它抵进了深渊内,许久后传来砰然巨响。霍虎跃下深渊。红发道:“退到下面去。”说毕转身与展行走下祭坛,他反复调试剑柄,在地上顿了顿。“这把剑有什么用?”展行问。 第105章 尸头咳出牛肉干,发出嘶哑的尖叫,口中喷出一道黑烟,升上深渊之顶。红发高大的身材倚在角落,肩前拄着大剑,仿佛在瞌睡,三秒后,忽然抬头,睁开双眼。林景峰道:“躲到我背后!”林景峰反手抽出长刀,红发一振大剑,二人几乎同时冲上祭坛,展行只觉眼前一花,伙伴便不知去向,下一刻,祭坛中央升起袅袅黑烟,散去。红发停下脚步:“这是什么?”林景峰摇了摇头。黑烟散于无形之中。展行走上前几步,取出手机正要拍照,忽然间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脖颈。“哇啊——”展行站在祭坛下,不敢回头,放声大叫。林景峰与红发再次跃下,林景峰一刀将展行背后的人尸砍成两半!展行道:“这这……这是什么?死人复活?!亡灵军团吗?!”红发道:“应该是密宗的某种神通,到墙边去。”展行背靠墙壁,战战兢兢地站着,先前霍虎杀死的盗墓贼尸体,甚至被拖到一旁的李院长等人尸身都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它们漫无目的地在迷宫中行走,仿佛在寻找什么。尸头再次喷出一团黑雾,飞上祭坛中央,轰一声散开,到处都是灰蒙蒙的雾,红发大声咳嗽起来。“昧、叭尼——”霍虎的声音极具震撼力,颂出六字真言时令展行心内嗡地一响。黑烟弥漫,林景峰以刀挥开烟雾,发现展行的外套口袋发着光。“取出来,那是什么!红兄,到这里来!”林景峰嘶哑着声音喝道,红发与他们汇合到一起,展行道:“啊,它在发光?”展行取出口袋里的方石,方石散发出和煦的金光,令周围的黑雾纷纷退避。黑雾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靠近。红发道:“你……呼吸不痛?!”林景峰道:“我被麻痹了中枢神经,没有痛觉,你怎样了?”红发摆手,取出一副口罩蒙着口鼻,指指迷宫另一头,道:“分头行动!看看雾里有什么,一律剿灭,否则必有麻烦!”林景峰见展行手中方石能驱邪,便不再担心,吩咐道:“你在这里等。”展行道:“快点回来啊!”林景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展行又道:“记得带礼物啊。”林景峰差点摔倒。红发手中大剑一振,燃起熊熊烈火,挥开时黑雾被小范围驱散,林景峰的声音传来:“尸体在动!”红发吼道:“一律斩掉!”林景峰利刃甩出,快刀数下,将地上的尸体彻底肢解。先前王双杀死的人不多,然而第二次霍虎亲手结果了近二十名盗墓贼的性命,展行只听得他们对话,却不知雾里发生了什么,茫然不知所措。展行手持方石,端到哪里,黑雾便自发退散,看来方石确实与佛门有关,这里面是什么呢?能充电吗?万一待会它能量用完,不发光了怎么办?展行胡思乱想,拿着方石,解开裤带,站到墙边开始尿尿。展行尿到了一半,发现墙后多了一具尸体。“哇啊啊——”展行尿了那尸一身:“阳教授,我不是故意破坏古迹的啊!别挠我!”阳教授的额头仍留着子弹孔,双眼瞳孔浑浊,倒在墙壁前。“小师父!”展行叫道。林景峰没有应答,走得太远了。展行只觉阳教授身上,仿佛有什么在飘出来,朝祭坛缓缓飘去。“喂,教授,你已经死了,我也给你报了仇……”展行道:“你就别那么执着了。”他拿着方石凑过去,没有效果。“喂喂!那个不能动!”展行叫道:“红叔!你们在哪!”“轰。”铜棺里传来一声闷响。阴风吹过,上百张符纸纷纷飞扬。展行:“……”铜棺不安分地震动起来。砰,砰,几声响,展行朝后退了一步。黑雾越来越浓,符纸掉了一张,轻飘飘地飞下祭坛。铜棺中又是一声闷响,仿佛有人在里面发力推动禁锢的棺盖。展行当机立断,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大喊道:“救命啊——!” chapter30(有番外) 第107章 王双一手用刀架在展行脖子上,一手扯开铜棺前的符纸,打开棺盖,砰的一声。现出里面的千年古尸。那是一具左手拈莲花印,右手持转经筒,身披金乌法袍的喇嘛尸体,和展行幻觉中看到的完全相同。展行心念电转,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王双没有死,因为活尸八成不会说话。既然没有死,要杀自己是肯定的,再挣扎也没用,只会死得更快,只有把他们引过来,或者把王双引到迷宫外,让蓝眸一枪爆头,自己才有逃生的机会。稍一思索,展行有了主意:“你要拿我当人质吗?没问题!我一定会好好配合的!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很乖的!”王双:“……”王双一手持匕架住展行脖颈,另一手甩出绳子,缠住无头尸的腰,问:“头在哪里,说!”展行:“头……头,嗯……头在祭坛中间的沟里!理论上是在那里,因为被虎哥带进去了!”嗯,带进去见霍虎也不错,随便来一个人就能收拾他,凭王双这点智商,要阴死他不用动个小指头。可惜王双不吃这套,将信将疑,又猛地一转身,林景峰掏枪的手凝在半空。“小师叔……”王双暧昧地笑了笑:“你想做什么?”林景峰没有回答,黑雾散尽,红发现出身形。王双喝道:“把武器放在地上!否则我杀了他!”林景峰道:“你发过誓的,忘了么?伤他一根头发,你会尸骨无存。”引开他的注意力?展行心想,林景峰能打中吗?他忍心开枪吗?王双冷冷道:“把武器都放下!现在!敢追过来,我就一枪杀了他!”林景峰躬身,把枪缓缓放在地上,又把长刀也放在地上。红发松手,大剑当啷落地。王双发狠道:“走!”话音落,箍着展行,拖上无头尸退入迷宫。“它的头你不要了吗……”展行兀自嚷嚷,声音远去。红发抬起手背:“呼叫蓝眼睛,地宫内有目标挟持人质出逃。务必击毙,完毕。”红发手背上的通讯器里传来蓝眸的声音:“收到,红毛。完毕。”王双走后,林景峰拾起枪:“你下去看看?”红发不置可否,林景峰一个闪身,追进了迷宫。王双箍着展行,把他拖到迷宫入口处。蓝眸支好狙击枪架,对准地宫洞口。同一时间,布达拉宫。十六名红衣大喇嘛行至日光殿,一手持经幢,一手持转经筒,分立两列站定。日光殿中主位,一名金乌袍老喇嘛铺开长达两米的格鲁派密卷,沉声念道:“叵汨訇昧嘛……”喇嘛们齐声诵经,十六具转经筒缓缓转动。千尸窟底。尸头发出尖锐嚎叫,地底阵阵震动,峭壁两侧古尸仿佛受到感应,纷纷动了起来。霍虎一掌竖于面前,另一手腕上系着一串珊瑚念珠,沉声念诵格鲁派经文,刚毅的唇翕动逾快,铿锵经言与虚空中传来的万佛经音同振,经幡如遇飓风,疯狂飞扬。“唵嘛呢叭咪吽……”六字真言毕,布达拉宫与千尸窟底经文同时一收,飘扬经幡凝于半空。刹那间深渊底部传出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啸!喜马拉雅地宫不住震荡,如同千万头猛虎同生齐鸣,音波震开,穿破重重山脉,天摇地动,雪山之巅万年积雪轰然崩塌!尸头在这海啸般的虎咆中剧颤,现出痛苦的神情!天地神通,万虎破邪。虎啸的威力再度提升,地宫中所有人被震得眼前发黑,头顶隆隆作响。尸头在汹涌的虎啸中五官狰狞扭曲,砰一声爆为无数碎片!哀嚎声如浪潮在天地间飘散,千万道金光从地底升起,穿透喜马拉雅山山腹,射向天际,虎啸声停。霍虎双掌合十,朝经幡中一躬身。下一刻,澎湃积雪如千军万马,轰天动地的倾泻下来。蓝眸喝道:“怎么回事!红毛!雪崩了!”通讯器沙沙响,红发喝道:“不知道,你自己当心!”积雪如海潮般奔腾而来,蓝眸顾不得再管狙击枪,在雪原上疯狂奔跑,雪浪翻滚追上,劈头淹没了他。雪崩突如其来,斜斜碾过整个侧峰,逃出地宫的王双却在洞壁保护中依旧无恙,跑出雪地时积雪已堆积近十米,王双猛喘气,拖着无头尸跋涉上地面。一缕阳光照了下来。王双狠狠给了展行一脚,把他踹翻在地,接着抬起枪。 第109章 展行愣住了。王双拖着受伤的手臂站了起来,展行吼道:“快跑!”展行从后兜抽出枪,砰砰数枪,却俱打在雪地里,李斌的尸体倒了下来,学生们大喊着逃散。所幸王双为了节省子弹,只杀了一人便没有再开枪,他拖着无头尸爬上车,发动雪地车,转了个向。展行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王双撕下风衣袖子,包好手臂伤口,现出身上的防弹衣。王双朝展行抛了个飞吻,一手控制方向盘,雪地车在眼皮底下驰离了山脚。展行深呼吸,站了三秒,骑上摩托车,拧动握柄,蹭蹭数声扬起一路雪花,从山坡上风驰电掣地冲了下来。茫茫雪原上狂风如刀,烈日万丈,一辆雪原车开到最高速,冲向两座山头的积雪带。而后摩托车穷追不舍,越过岩石凌空飞射,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展行一手控柄,另一手掏枪连射数下,砰砰响不绝,王双松开驾驶盘,回手一枪,将后尾窗击得粉碎!子弹呼啸着擦过头顶,展行心脏狂跳,探手到外套口袋里,紧紧握住了红发在地宫中,亲手交给他的雷管。布达拉宫:“訇,嘛昧——”喇嘛诵经声一顿。殿中那名老喇嘛翻掌虚按。雪原中央:轰一声巨响,王双猛打方向盘!积雪中现出一个巨大的坑,带着上百平方米的雪地凹陷下去!展行险些连人带车翻倒在地,大叫道:“什么东西!”王双顾不得开枪,单手控车转向。天顶响起嘶哑的鸟鸣,日光在那一刻黯了。布达拉宫:“唵,叭尼——”喇嘛诵经齐齐再停。老喇嘛再一翻掌。犹如天神下凡,大势至菩萨神通术,每一脚踏上,整座喜马拉雅山脉轰轰震动!雪原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群中,近一里方圆山崩后的积雪全部塌陷,现出万里冰壁,千仞深沟!密密麻麻的秃鹫从四面八方飞来,展开的翅膀铺天盖地,一瞬间遮没了阳光。展行身边现出巨大深坑,横摔在雪地里,车子飞出老远,王双猛一避让,车子打横,无头佛的古尸从车窗摔了出来。登时上百神鹫扑向地面,将古尸叼上天空,鹫群争食,犹如一团黑云般将古尸绞成粉末,漫天肉渣飞扬。秃鹫群啄清无头佛古尸,纷纷四散。一袭金乌袍在冷风中飘荡,缓缓落入深谷。展行瞠目结舌看着头顶,浑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展行,别怕。”霍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展行:“!!!”展行转头四顾:“虎哥?!”霍虎:“这是密宗神通‘天音术’,大哥还在地宫里,一时出不来,你无须惧他,此刻是他在惧你,谨记:狭路相逢,勇者胜。”远处王双一枪把车前窗击得粉碎,玻璃渣纷飞。那一声枪响惊醒了展行,王双倒车,展行弃了摩托车,追上前去,只见雪地车发动到最高速,冲向断崖。雪地车飞跃裂谷,冲向二十米外的对崖,崖边竖着国界线的碑文。不可能吧,能飞过去?展行难以置信地看着凌空的雪地车,脑海中一片空白。雪地车冲力消去,缓缓下坠,车窗中飞出一道勾爪,王双爬出车前盖,朝对崖一扑,抓着绳索,扑在对面的峭壁上。展行再不迟疑,接连开枪,砰砰声响不绝,然而隔得太远,却打不中王双。王双收绳攀爬,爬上对崖。展行双手持枪,站于悬崖边上,再扣扳机,子弹告罄。王双在对崖卷起绳索,看也不看展行,嘲笑道:“站着让你打你都打不中,傻叉。”王双转身,走出一步。身后一物带着呼呼风声,越过二十米的山谷旋转着朝王双飞来,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他的风衣兜帽里。展行同情地说:“果然轻敌了,你才傻叉。”雷管爆炸。 番外·犹记当时年纪小·景峰 第111章 仇玥取了包袱,卷好绳子,蓝翁已经走上车去,白斌引开警员,蓝翁一整外褂,仇玥迅速上车,开车,走人。林景峰在墓里等了很久,地面上再没有声音了。“师父?”林景峰喊道。墓穴里都是他的回声,过了好一会林景峰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确认没有人来救他,只得另外找出口,这种墓型老头子教过,会有旁窟,关键是旁窟在哪里,中央墓穴已经通了……林景峰触发好几次机关,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出口,在山的另一边爬了出来。时值凌晨,四下静悄悄,林景峰身无分文,摸到一家农家里,偷了两个鸡蛋,蹲在外面磕开,用手捧着生吃。白斌终于成功甩开猎犬,从山后一路跑来,跑着跑着,渐渐停下脚步。林景峰抬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他,继续吃。白斌:“师父呢?”林景峰满嘴蛋黄:“不知道,他们没喊我。”白斌点了点头,站在一旁打手机,打完后看着林景峰。白斌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点了点数递过去:“去干点别的营生,别做这行当了,卖命的活儿,今天是你,明天指不定就轮到我。”林景峰看也不看那钱:“不够。”白斌又加了点,小林景峰说:“也不够,我要很多钱,还是得回去。”当天,白斌把林景峰带下车,回到酒店里,蓝翁坐在一把椅子上,朝林景峰招了招手,和蔼道:“怎么出来的,告诉师父?”林景峰答:“书上说了,通穴内有旁窟。”蓝翁满是皱纹的脸上挤出微笑,赞叹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伤着了没有?”林景峰在机关道里摔得鼻青脸肿,答:“没有。”蓝翁笑道:“师父看看。”蓝翁拉起林景峰的手,从手腕一路捏上去,捏到肩膀,又让他转了个方向,沿背摸下来,在他的裤兜里掏出一枚断成两半的玉钗。仇玥跪在茶几前泡茶,笑道:“我说钿子怎么没了呢,哪有嫔妃下葬不戴钿子的?”蓝翁唏嘘道:“这回真是糟蹋了,老三,你说该怎么罚你?”林景峰盯着墙角,不吭声。十一岁的林景峰站着,蓝翁坐着,林景峰比蓝翁还高了点。蓝翁甩了林景峰一耳光,打得林景峰半边脸红肿。蓝翁和蔼道:“把嘴巴张开?”林景峰张嘴,下巴被蓝翁捏着,口中塞进一根烟斗。“师父打你,是让你记得。”蓝翁说,以烟斗扣着林景峰的口腔,大力一拧。林景峰闷哼一声,剧痛令他五官扭曲得变了形。蓝翁又一拧:“现在记得了么?”林景峰满嘴淌血,臼牙被生生拧断一颗,呜呜地叫,不知是在哭,还是在求饶。蓝翁拧了第三下,林景峰痛得跪在蓝翁身前,侧倒下去。蓝翁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记得了就好,你还是师父的小徒弟,这些年里,到底私藏了多少,师父也不让你吐出来了,这张卡呢……”仇玥笑个不停,掏出一张银行卡,摆在桌面上。林景峰睁着眼,看着那张卡,那是他借白斌身份证办的,每次入墓,便会或多或少留点小东西,出门时偷偷换成钱,存进卡里。蓝翁道:“师父就帮你先收着,等你出师的时候,师父再还给你,保证一分钱不短了你的,你看这样成不?要真成,这事咱们都不计较了,给师父磕个头,以后就不提了。”小林景峰抹了嘴里的血,爬起身,恭恭敬敬朝着蓝翁磕头。蓝翁笑道:“孺子可教,到潘家园去,把这小玩意卖了,我看断了的钿子,怎么得也能卖个两三万吧?”白斌求情道:“师父。”蓝翁挥手道:“去去,好好说说,短不了你的。”小林景峰捧着断成两半的玉钿,进潘家园。一家古董店门口全是穿黑衣服的保镖,店里传出大喊大叫的小孩声音。“我要这个我要这个——我就要这个——你不给我买我就不回家了!”“你饶了二舅吧!那玩意儿人老板不卖,小贱!你这是想把二舅朝死里整呢!”“我不管——我就要——呜哇——”林景峰走进店里,把断了的玉音钿放在柜台上,说:“老板,估个价。”那男人真是快疯了:“老板你开个价吧,我外甥赖在这里不走,你们也没法做生意不是?开个价开个价……这有什么好的,不就一破罐子么?你上哪买不到去啊!”“我——就——要——”老板道:“那陶埙是镇店的……” 第113章 白斌沉声道:“是徒儿错了。”白斌躬身跪在地毯上,陈珞珞依旧看着窗外,白斌低声喝道:“女人!过来!”蓝翁忙起身:“不不,白爷怎么能跪?”林景峰打了个寒颤,蓝翁又道:“听说蓝公馆里这些年,吃的花的,都是白爷赚回来的钱……”林景峰马上想起王双的话,气息窒住了。谁告诉他的?王双偷听完,转身又给老头子说了?!白斌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打断道:“那年黑龙江大雪,徒儿蒙师父拣了回来养在身边,一眨眼也三十多个年头了。”蓝翁又喷了口烟,悠然道:“师父还记得你被捡回来那年,就十二岁,在塌了的墙边冷得发抖,旁边还有一窝猪崽子……”白斌道:“师父养育之恩,这些年里时刻不敢忘,徒儿昨晚梦见我在山里失踪的爸,朝我说也是成家的时候了,咱们这行香火本来就不盛,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早点抱个徒孙子,也是好事不是?”蓝翁敲了敲烟斗,在白雾里笑着说:“我只认得一个叫王双的徒孙子,可不知道还有别的徒孙子。”林景峰心内暗自叹息。白斌跪着不起身,过了很久,林景峰说:“让他走吧,师父。”蓝翁吁了口长气,没有答话,林景峰顺着陈珞珞的视线朝外望了一眼,看见花园里,王双笑得阳光灿烂,倚在院边的围栅前调戏外面路上,放学走过的女中学生。蓝翁缓缓道:“一场师徒,二十五年,为师也不好说什么了,本来想让你继承蓝公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你就去吧!早点带个大胖小子回来,也让师父抱抱。”白斌如释重负,又磕了个头,陈珞珞满脸眼泪,哽咽道:“谢师父成全。”说着走到白斌身边跪下。蓝翁望向林景峰:“老三,你……”林景峰:“也让我走吧,师父。”蓝翁愕住了。林景峰不跪,也不躬身,负手而立,淡淡道:“人各有志,昨晚上我也做了个梦,梦见我娘的坟头被风沙埋了,我外婆挖得满手是血,说我不孝。”蓝翁凄然一笑,摆了摆手,朝椅背上重重一靠,半天不作声。仇玥笑道:“老三,你还有张卡在我这儿呢,卡里还有两百多万,这就不要了?”林景峰道:“那张卡,送给师父,都是弟子的一点心意。”当天黄昏。“听着,小双,安定下来以后。”林景峰说:“我会给你打电话,到时候你再来找我。”“小师叔,去哪?”王双万万没料到林景峰也走了。王双一路追着林景峰入房,林景峰把背包甩在背上:“你为什么告诉老头子,二师哥要走的事。”王双愕然道:“我没有啊?发生了什么事?!”林景峰打量王双,片刻后相信了他,王双又问:“你们要走了?去哪?”林景峰静了一会:“没想好去哪,你走吗?朋友,我们作个伴?”王双道:“我还得跟着师……”旋即意识到什么,笑了笑:“我跟着你,小师叔,你去哪,我就去哪。”林景峰眉毛一扬:“真的?”王双答:“真的。”林景峰:“过来。”林景峰领着王双,看着他收拾了东西:“我去和老头子说。”王双道:“不用,我本来也想走的,我想跟着师父,本事还没学到几成。”林景峰略一沉吟:“那也成,大家先在一起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林景峰觉得,王双既然愿意放弃师门的钱与地位,愿意跟着他们离开,多半不会是贪图好处,通风报信的人。白斌的话,多半是被其他人听到了。否则白斌一走,老头子嫡系里,男人就剩个小双,为何不留下来当家?林景峰打消了疑虑,小双不拘小节,却是知道分寸的,不应该会是告密的人。这件事,林景峰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陈珞珞意识到了什么,却也藏在心里,没有对白斌说过,毕竟白斌走了,首先得益的是林景峰,林景峰既跟着离开师门,王双便更不用说了,没有道理怀疑他们两个。黄昏时分,白斌夫妻,与林景峰、王双都离开了蓝公馆。白斌夫妻在上海开了家店,名唤峥嵘岁月,林景峰独自探听消息,依旧盗墓,交给白斌转手。一年后,白斌得了张无名地图,后根据王双的推测,曾经在蓝翁的书架上见过相似的地形图。于是白斌亲自出马,带着王双与林景峰入骊山探路。那一次探路行动中,地图似是而非,王双凭借自己曾经的记忆,带着二人几次侥幸避开机关。到得最后,白斌摒弃地图,让王双带路出去,开启最后一个机关后,面前是一片漆黑。白斌让林景峰与王双留在外面,自己手持冷光管入内勘察,没有机关。过得片刻,一声身体倒地的沉闷声响,林景峰才意识到一件事,他们进入了整个秦始皇陵最核心的区域,占地上千公顷的水银海。水银海本身就是一个宏大的毒障,所有机关都埋伏在水银中,嬴政的棺椁更深深潜入了地底。林景峰带着王双与白斌逃了出来,王双多次误触机关,陷在化金水室内。白斌中毒已深,留下遗嘱,化金水室大门合拢,林景峰最终离开了秦始皇陵,萍踪四海,浪迹天涯。当年,断掉的玉音钿。 第115章 雪地车停在街道边上。展行足足睡了二十多小时,醒来的时候几乎要饿疯了。展行的爪子无力地挥来挥去,抓到驾驶位上:“行行好,给口吃的吧……”蓝眸:“……”红发:“……”蓝眸道:“前面是八角巷,巷子里就有卖吃的,你家不是有钱得很的么?”展行点了点头,背起包,迷迷糊糊正要下车,忽然清醒过来,叫唤道:“不对!小师父呢?!”红发漫不经心道:“让你好自为之,他走了。”“哦。”展行失望地说:“虎哥呢?”蓝眸道:“他去看个老朋友,让你先回北京去,不用等他,以后有缘再会。”展行抽了抽鼻子,准备下车,突然又转过头:“你们呢?你们在这里做什么?”红、蓝异口同声道:“在等你下车,还不滚?”展行哇的一声大叫,抱着红发脖颈干嚎:“我哥也没了!小师父也没了!你们要负责!不对!他不用负责,你负责好了!红叔!”红发:“???”蓝眸:“再叫,我要打电话给你爸了。”展行:“我不怕他!”蓝眸:“打电话给你大舅?”展行马上兔子般地下了车,刚一下车,蓝眸便忙不迭地把车开走,红毛满头汗,唏嘘道:“这小子比小唐还难对付……”蓝眸:“你能不败兴吗,提他做什么?”红发道:“好好,去买纪念品,多玩几天再回去。”八角巷:展行寻到一间店,随便点了几份吃的。面饼,牦牛肉,酥油茶。吃进嘴里,味道都是苦的,填得满肚子,填不满心。展行抹了抹眼睛,独自吃了一会,眼泪掉在碗里。布达拉宫,日光殿:霍虎十指交扣,翻手一推,凑到老喇嘛面前,指节劈啪响,又按了按酸麻的脖颈。霍虎看了看窗外,正是黄昏时段,他的猫瞳在夕阳下闪着琥珀的光泽。霍虎:“有吃的么?”老喇嘛微笑道:“赞普想吃点什么?”霍虎想了想:“冰淇淋有没有?牛奶也行,牛肉,不要有地沟油的。”老喇嘛和蔼笑道:“冰淇淋没有,地沟油也不会有。”老喇嘛吩咐人上了菜,霍虎狼吞虎咽地吃了,一抹嘴,不过最近得了本书,忽然觉得,有首诗很不错,我给你看看……”老喇嘛色变道:“不不,赞普请不要取出来了,山下随意看看无妨;布达拉宫里,还是不要随便翻的好。”霍虎:“看看嘛……”说着伸手要拿书。老喇嘛:“来人,送客。”霍虎:“……”一名红衣喇嘛快步走来,低声在老喇嘛耳边说了几句话。老喇嘛缓缓点头,忽道:“赞普的神刀……”霍虎道:“送他了,没关系。”老喇嘛会心一笑,吩咐几句,那喇嘛双掌合十,躬身退出,前去传话。霍虎道:“我走了。”老喇嘛白眉微一动:“赞普这就走了?”霍虎:“你不是送客?也该走了,剩这双眼睛,过一世便差不多了。”老喇嘛道:“赞普若勤勉些,不枉费数百年光阴避世,现已没这许多烦恼了。”霍虎伸了个懒腰:“不想动,光想晒太阳睡觉……给我买张机票吧,随便去什么地方。”老喇嘛点头,作了个“请”的手势,霍虎把腕上那串珊瑚珠借下来,扔在桌上,道:“后会有期。”老喇嘛起身相送,与霍虎告别。林景峰站在布达拉宫红宫入口,双手平持朗达玛神刀,静静站着。一位红衣喇嘛前来,躬身。 第117章 展行换了登机牌,拿着转经筒晃来晃去,惊心动魄的拉萨之行结束了。死的死,散的散,早知道多买点纪念品。回去还不知道孙亮得怎么骂,估计会被押送回纽约,再也不能到中国来了。想到林景峰,他就忍不住掉眼泪,展行边走边把眼泪往肚子里吞,旋着转经筒,看到登机口前站着一名红衣喇嘛。展行停下脚步,依稀觉得这人面熟。“您好。”展行:“我们在……啊!”展行想起来了,在拉札公路上,半山腰的庙宇里,不正是这个喇嘛?当时他闭着眼,现在则是睁开的,一时半会展行没认出来。红衣喇嘛回礼,和蔼笑道:“我来送一位长辈上飞机,你要回家了,在拉萨有什么收获?”展行道:“只买了一件东西,就这个。”红衣喇嘛接过转经筒,示意道:“转经筒是顺时针转的,你转错了。”展行尴尬笑道:“哦,谢谢,您怎么称呼?”红衣喇嘛把转经筒交回给展行,答:“仁德苍加。”展行点了点头,接过转经筒随手转了转,红衣喇嘛又道:“转一周,如念《大藏经》一次;转两周,如念所有佛经一轮;三周可消身、口、意障业;十周消须弥山般罪障;百周功德可比阎罗;千周万周,证得法身;十万百万,悉得安乐;千万周者,渡六道众生脱离苦海;亿万周者,立地成佛。”展行:“……”周围聚了一圈正要离开拉萨的游客,纷纷被老喇嘛的讲道吸引过来。展行道:“我……只知道转它能念经,原来还有这么大的来头,里面的经文是什么经?我见过经文,但读不懂藏语。”仁德苍加喇嘛微笑道:“有的是六字真言,有的则是别的,你手上的是玛尼经筒。”展行点了点头,他说:“我在布达拉宫广场买的,也有用?”仁德苍加答:“心诚则灵。”展行忽然起了个念头,把转经筒的盖子拆开,随手取出经文。“你……走路来的?”展行问。仁德苍加道:“坐车来的。”展行道:“我想回八角巷,能载我一程么?”仁德苍加笑道:“当然。”八角巷尽头:天色昏暗,林景峰修长的影子被投在古远的地砖上,眉毛,侧脸,形成一个英俊的剪影。他抬起双手,全身前倾,扑倒在地上,喘了口气,缓缓起身,继而再次前扑。整个人从站立到扑倒,直至额头触地,方站直身子,如此不断循环。展行的脚步声。林景峰听脚步就知道是他,双眼仍虔诚地看着佛像:“怎么又回来了?”展行说:“你在做啥?”林景峰道:“磕等身长头。”展行问:“有什么用?”林景峰道:“祈愿。”展行点了点头,站在一边,林景峰反复前扑,满身大汗,额头通红。展行站着数数,林景峰扑了一次又一次,展行忍不住问:“你要磕几个?”林景峰:“一千个,现在到三百二十七个了。”展行:“我帮你数吧。”林景峰一次接一次地前扑,展行数道:“三百二十八、三百二十九、四百、四百零一,四百零二、四百三十八、四百三十九……五百……”林景峰:“你会下地狱的。”展行:“佛说,我不下地狱,谁爱下谁下。”林景峰:“……”展行:“你磕这么多等身长头,祈的什么愿?”林景峰:“跟你没关系。”林景峰扑倒下去,展行扒在他的背上,把林景峰压着。林景峰咬牙撑起来,几下猛撑:“刺啊——擦!”“又做什么!数到几我都忘了!”林景峰怒道。展行抱着林景峰的脖颈,趴在他的背上:“重来吧,从一开始。”林景峰:“我会死在这里的……你快下来!”展行:“你告诉我祈的什么愿,我就不捣乱。” 第119章 孙亮马上道:“各位请稍等。”说着出了会议室,左右望望,问:“拉萨的电话?小贱的?”一名工作人员看了看秘书,没有人说话。孙亮:“?”秘书道:“老板,拉萨刚刚打来电话,是关于古格遗址考察的大致情况;我让他们稍等,对方说没有时间,交代完就挂了。”孙亮道:“说。”秘书:“人文学院的考察队伍,遇上边境火力冲突,嗯……有人牺牲了。”孙亮:“……”秘书:“李院长,阳教授,以及六名学生,都死了。”孙亮:“……”秘书:“甥少爷……到目前为止还活着,现在正在上海的一家医院……老板!老板!挺住!”孙亮:“他……受伤还是生病,一次说完,快。”秘书:“不清楚,甥少爷的信用卡有账单,似乎是很严重的……问题,您看……”秘书拉出一长串刷卡记录,孙亮哐当一声,终于倒了。上海,协和医院。女护士道:“病人家属呢,过来签个字,谈谈情况。”展行进了办公室,接过病情报告,主治医师是个中年人,问:“需要让病人来听听么?”展行道:“不,先给我说一次。”主治医师点了点头:“您是他的……”展行头也不抬,在单子上签字,答:“未婚夫。”主治医生楞了一会,而后理解点头:“林景峰,年龄二十二,这位病人的症状有点麻烦……可能需要高昂的医药费。”展行道:“这些都不是问题,他生了什么病?我亲眼看见他给自己注射一种药物,是毒品么?”主治医生道:“不,不能算是毒品,正想和您谈谈这个问题。”“昨天您交来的药物,经过我们的分析化验,是国外的一种新药,这种新药里的成分还没有经过临床实验,主要作用是麻痹患者的中枢神经。”展行:“有没有依赖性?”主治医生道:“很庆幸,没有。”展行松了口气,主治医生又道:“但它的副作用,比产生依赖性更可怕。”展行可怜巴巴道:“叔叔,你把话一次说完成不……”主治医生作了个投降的手势:“药物最初是用于在手术后麻醉病人的中枢神经,注射后,患者单纯地失去痛感,能够达到零痛觉的效果。”“它在大剂量使用中,不像吗啡等会令人上瘾,但是,手术中的疼痛,会被阻碍在痛觉神经元中,在药效过后一段时间里,被放大许多倍。”展行道:“这个我知道,做完手术,麻醉剂过后不都会痛得很惨么……”主治医生道:“那是术后伤口引起的疼痛,和这个不一样,这位林先生,在药效期间无论受了什么伤,哪怕是手指割开一个小口子,当药效过后,都能真实地感觉到扩大将近十倍后的痛苦。”展行:“……”展行道:“解决方案呢。”主治医生道:“目前没有药物能够中和它的副作用,疼痛带来的伤害是很麻烦的,只能忍着,他的全身会起剧烈的痉挛反应,可能随时休克,肝脏,腹腔,隔膜也会随着痉挛而受伤。他的食欲消褪,甚至不想喝水。我们为他作的检查中,发现了他的上呼吸道,在不久前受了酸性烟尘感染,是什么原因,您知道么?”展行头疼无比:“不知道。”主治医师诚恳道:“这个时候就需要输液维持,再配合其他药物帮助他渡过难关。可能要用到一点吗啡。”展行马上道:“不能用吗啡。”主治医师似乎有点为难,展行道:“我相信他的精神力量能坚持住。大概要多久?会留下后遗症么?”主治医生遗憾地说:“我无法下定论,希望不会。”展行道:“他的意志力很顽强。”主治医生道:“那么可以相信,情况会变好。其次就是医疗费用的问题,我们的小组研究了一下午,为他制订了一套治疗方案,每个疗程中,药物与治疗费的价格估计要接近一百万……”展行狠狠道:“钱不是问题!把他治好!用什么药都可以!”说毕起身走了。展行站在病房外,两只手把自己的脸揉来揉去,切换到阳光灿烂的微笑模式,推门进去。林景峰换了病号服,躺在vip休息间里看电视。“说的什么?”林景峰漠然问。展行道:“报告小师父!你的病可以治!”林景峰:“要多少钱。”展行道:“很便宜!”林景峰看也不看展行,拇指抵着修长的食中二指搓了搓,示意多少钱,给个准数。展行道:“估计十来万吧。我也不是很清楚,那个大叔说要一个月。” 第121章 当天黄昏,林景峰的药效过去。痛如浪潮般淹没了他,手上伤口最先发作,犹如在地狱的油锅中反复煎熬,高原上寒风刮过肌肤时的裂感,手握霍虎长刀的割痛,枪弹打入肩膀时钻心绞肺的痛苦,甚至每一次注射药剂时,那一个小小的针口,都千百倍地回击了他。最恐怖的还是在喜马拉雅地宫内吸入的黑烟,令他的呼吸道,气管有如被千万根针猛扎,从体内到体外,凌迟一般的难受。“不要咬东西!”展行道:“别咬手臂!你会更痛的!”展行手足无措地看着林景峰,拉开他的手,林景峰几次昏过去,又几次醒过来,在床上翻滚,展行紧紧地抱着他。“太痛的话喊出来啊!”展行比林景峰更害怕,他小时候有一次牙疼去作了根管填充,那滋味他足够记得一辈子。林景峰全身是汗,浸湿了病服,睁着无神的眼睛,看着展行。展行一刹那陷进了无边的恐惧之中,三秒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林景峰反而笑了起来:“你哭什么?被吓着了?”展行呆呆道:“你没事吗?吓……吓死我了。”林景峰疲惫地点头,第一次痛感过去。“过来。”他朝展行招了招手,展行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床边。“医生说不能碰你,否则万一在两次疼痛之间压到或者扭伤,下一次会更惨的。”展行红着眼睛说。林景峰点了点头,沉沉入睡。睡了不到五分钟,林景峰听到开门声,再次醒来。“大……大舅。”展行道。余寒锋点了点头,说:“你好,我叫余寒锋,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林景峰报了姓名,展行起身,规矩站好,自觉闭上眼。余寒锋朝林景峰一抱拳:“得动点粗,请小兄弟担待。”说着上前,给了展行一巴掌,展行脑中嗡一声,险些倒下去。林景峰:“……”余寒锋身高近一米九,倚在走廊外,听展行报告了整件事的经过,淡淡道:“你命大。”展行倔道:“你说可以去的。”余寒锋:“情况有变就该回来,这都不懂?至少也得给我打个电话,红毛开始只说去抓盗墓贼,我就让他顺便照看着你,没想到事态这么严重。”展行兀自道:“那小师父就死了,要么被红叔一枪打死,要么死在地宫里。”女护士从走廊一边跑来:“哎,先生!这里不能抽烟!”余寒锋看了展行一眼,不再与他争论这个问题,按灭了烟头,又问:“你爸马上过来了,你还不回去?美女身材真好,什么时候下班,一起去吃个饭?”女护士悻悻走了。展行说:“我得先照顾好小师父。”余寒锋:“以后呢?”展行不吭声,许久后说:“正在想,别给陆少容说行不。”余寒锋点了点头:“走了,大舅去接小多放学,你爸和二舅来了,让他们晚上到我店里吃饭。”余寒锋又看了里面一眼,展行道:“再在这里等等吧,等他们来了再走,我怕又被骂……”余寒锋道:“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和医生谈过,也都知道了。那小子是个硬汉。你和你爸好好说说,别吵架,他们能理解的,人没事就行。”展行这才知道,余寒锋在林开始发病的时候就等在房外了。虹桥机场。下飞机后,陆少容开手机,接到孙亮的第二个电话,真是魂儿都被吓飞了一半:“小贱没事。待会见了面,你别吼他,也别揍他了,有话好好说。不管小贱的朋友是什么人,能治的话治,再邀请他们过来,这样小贱也能回家……”展扬蓦然火起,站在入境口前吼道:“都是你!平时要不是你老纵着他,现在会出这种事?!哪天把中南海炸了你也说没事就好?!”展行没炸中南海,其父却快把整个虹桥机场炸了,陆少容知道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只得不吭声。展扬气势汹汹地杀到协和医院,把走廊里的病号推得东倒西歪,站在病房门口。里面传来展行嘻嘻哈哈的声音:“还痛么?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小师父。”“从前有一只猪,挽着篮子上街买菜……”看来真的没事,陆少容啼笑皆非,在走廊的待客沙发上坐下,示意展扬自己进去,展扬无话可说,整理西装外套,领带,抬手敲门:“展小贱,你在里面吗?”儿子的笑话戛然而止。“不在。”展行答:“您哪位?”展扬道:“我是你爸!”林景峰:“去开,我也想见见你爸。”展行磨磨蹭蹭来开了门,展扬抡圆了膀子正要给他一耳光,忽然见到展行额头上有个巴掌印,呆了一秒,登时就炸毛了。“你敢打我儿子——!”展扬怒吼道,冲进病房找林景峰算账。 第123章 陆少容揉了揉一头乱发,疲惫地出了口气。“他说他是打零工的。”陆少容说:“怎么会在西藏和小贱碰头?”孙亮:“这个真不知道,小贱去西藏的时候说已经和那小子分了,可能是无意说了,然后他一路追到西藏去,哄他回来和好?”陆少容点头,如果真是这样,便能理解展行的举动,然而他仍然觉得有什么不妥,说:“非家属不能查病历,这样,二哥你找院长说说,叫他们把那孩子的病历拿来,我们看看。”孙亮招手叫人,这时候,陆少容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陆少容接电话:“您好。”陆少容:“……”孙亮:“?”陆少容一副崩溃的表情,孙亮道:“哎!怎么拉!我弟看上去不对劲!拿点设备来给他吸氧!”陆少容挂了电话,道:“我……去找扬扬,你等等……”陆少容走了,护士把林景峰的医药单拿过来,孙亮看也不看,随手在上面画了个猪头:“不用找了,谢谢。”医院中央的花园里。时近黄昏,傍晚六点,护士推着轮椅上的病人从花园里缓缓走过,展扬、展行两父子各坐在一张白色的茶桌旁,看着对方。展扬:“你的朋友是什么人?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展行每次碰上展扬就像吃了火药:“我倒是想介绍,你让我怎么介绍,嗯哼?”展扬:“算了,说点别的吧,爸以前确实是有不对的地方……算了这个也不说了,你不想学商科,可以说出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展行:“妈,你根本不让我说。”展扬火起:“叫爸!”展行:“你赢了哦!算你赢哦!”展扬心想:真是生块叉烧都比生他好……展行:“你现在一定在想,生块叉烧也比生我好,对吧,是的吧。”展扬:“……”展行:“我是想说啊,你有给我说的机会吗?从我懂事开始,一直都是你在说,你根本不让我选择,我不想念商科!也不愿意当商人!谁爱当谁当去!”展扬:“那你想做什么?”展行:“我想考古。”展扬没好气道:“考古就考古吧,你爷爷把申请表给我了……你填一次,回纽约我去联系学校,快点!别啰嗦!”展行本想说不回去,要在中国考古了,然而父亲一让步,自己倒显得没理,只得接过。展扬又递来一支笔,盯着儿子,督促他填,展行心想填就填吧,到时候再让林景峰一起去。展行磨磨蹭蹭地填,展扬忽又道:“你的q字就不能写端正点吗?!从小就是这样,跟虫子似的!”展行怒了,把笔一摔:“我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小孩了!你还这样骂我!虫子也是有自尊的!”展扬不耐烦道:“算了算了,继续写,写完我再给你抄一份,丢人!”展行索性不填了,说:“我要在中国考古。”展扬伸出食指不停戳展行脑袋:“我谢谢你了,你不会注明填中国考古学?嗯哼?就在这里,看不到了吗?不认识字?!以后再回来实习也是一样的!没有理论基础,拿什么考古?”展行:“我已经知道很多东西了,不用学了。”展扬道:“学无止境,陆少容都不敢说他不用学了,你……”第一道晴天霹雳。展行:“我有喜欢的人了,为了他,我决定留在中国。”第二道晴天霹雳。展行:“我问过陆少容的,他说可以。”第三道晴天霹雳。展行:“就是病房里的人,他叫林景峰,他几乎为我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我决定这辈子就和他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展扬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展扬难以置信道:“你在开玩笑吧?陆少容从来没和我说过,展小健,你不要撒谎了!”陆少容走进花园。展行反而平静了:“他很穷,是甘肃人,但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他。本来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在拉萨的大昭寺外,佛像前面,磕了一千个等身长头,是为我磕的。祝我回去以后平安喜乐,能找到我爱的人,那一刻起,我就不想和他分开了。”“扬扬,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说。”陆少容试探着道。展扬:“这不行!绝对不行!”展行:“为什么!给我个理由!”展扬气昏了头,随口道:“你一定是疯了!那小子印堂发黑!面黄肌瘦,长得跟只火柴棍似的!你找什么人不好,找个痨病鬼?!”展行:“我谢谢你了!他是在生病!病人不都是这样的吗?你难道期待他一脸红光脑满肠肥吗?” 第125章 陆遥:“哎,哥,别开玩笑,我在天台上呢,一不小心玩过头拉,怎么办?”展行:“什么玩过头拉?你在干嘛?”陆遥:“我在假装跳楼呢!展扬今天好像去上海找你了,爷爷在下面喊,又说展扬在飞机上,马上回来了!”展行:“那你快下来呗!小心挨揍啊。”陆遥:“他们要开除丽萨,我还不能下来,天台上好冷,不想坐了,但是下来又好丢人,怎么办啊?!快给我想个办法!”展行咂吧嘴,脸上都是饭粒:“消防员没在地上放气囊么?你把丽萨一脚踹下去,回爷爷家吃饭吧,龙虾好吃。展扬也不容易,别惹他生气了啊,乖。”林景峰:“……”chapter34上海,竹山小筑。这是一家很有特色的自助火锅店,店内以一米高水槽拦开了座位,水槽内载着摇啊摇的小船,船上放着菜,沿路经过餐桌,食客坐着就可在船上取涮菜。店主名叫余寒锋,从前是名特种兵,退伍后在一个网络游戏里当职业玩家,赚到第一桶金后开店。交了一位留学生女友,又等了许多年,待她回国后结婚定居,两年后因感情问题离婚。法院把儿子判给了余寒锋,于是这名离婚后的男人,便带着拖油瓶儿子相依为命过日子。打烊时间,陆少容坐到一张桌后,小船慢悠悠地飘过来,载着一小瓶酒,两个杯。陆少容斟了酒,余寒锋端过来两盘凉菜。“老二呢?”余寒锋坐下问。“回去了。”陆少容道:“说会还没开完。”余寒锋笑道:“老二打电话来,让我去医院看小贱那会,声音都快哭了。扬扬呢?”陆少容道:“陆遥在一哭二闹三上吊,扬扬回去揍她了。”余寒锋放声大笑。陆少容作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朝店里角落招手道:“小多,过来。”余寒锋的儿子只有六岁半,听到陆少容叫,便慢慢地走过来,看着他不吭声。余寒锋道:“叫人,不然也要揍你了。”陆少容笑道:“上次给你买的乐高车拆碎了么?”小多:“叔。”小多叫完人,伸手去揽余寒锋的脖子,爬到余寒锋身上,让他抱着。余寒锋已不复昔年与陆少容初识时意气风发的模样,却仍旧十分英俊,肤色黝黑了不少。小多抱着父亲,把脸贴到他耳朵边小声说话。余寒锋道:“你叔来了,要睡自己去睡,爸没这么快睡。”小多不吭声了,在余寒锋身上蹭来蹭去,余寒锋也由得他,不赶他走。陆少容笑道:“小健小时候那会,也是粘着扬扬,走到哪跟到哪,像个拖油瓶。”余寒锋道:“小健不算,这小子才是拖油瓶。”话虽如此说,眉目间却现出淡淡的依恋神色,高挺的鼻梁在自己儿子额上摩挲,吻了吻他的额头。小多的鼻子在余寒锋脸上蹭个没完,陆少容笑道:“以前扬扬走到哪,小健就跟到哪,扬扬坐在沙发上,小健就要爬上来,在他身上粘着。扬扬上班,小健也不消停,死抱着裤脚要跟着去公司。”余寒锋笑了起来:“这小子也是,老子开店忙得要死,偏在那里蹭蹭蹭。小健亲扬扬多,不怎么亲你。”陆少容道:“扬扬上班的时候,小健才跟着我,我是大部分时间教他看书,谈谈知识话题。”“没想到一眨眼就这么大了。”陆少容唏嘘道:“以前的事都忘光了,见到扬扬也不蹭了,成天把老爸当仇人似的,讨债鬼一个。”余寒锋说:“再过几年,小多也要成讨债鬼,都是这样的,不对么?大哥看怕了,到时候不能像你俩讨嫌,等小多谈恋爱的时候,能带女朋友回家的时候,成家立业的时候,就把店给他,自己收拾个包,流浪去。”陆少容笑了笑,不作声。小多的脸贴着余寒锋性感的脖颈,趴在他的胸膛前睡着了。陆少容放轻了声音,问:“他妈没来看他?”余寒锋道:“前几年有来过,他自己不想见妈,一直躲着,她现在也不来了,嫁到香港去了,赡养费照给,我办了张卡,没动那笔钱,以后念大学的时候,再一起交给他。”陆少容:“哥,你真不打算再结婚了么。”余寒锋:“再说吧,小多估计也不想要个后妈。”陆少容点了点头,店里静悄悄的,只有水流的声音。陆少容问:“红哥说了什么?那个叫林景峰的小子,是什么来历?”余寒锋道:“小贱没对你说?”陆少容摇了摇头:“小贱只说喜欢他,想和他过日子,其他的事,什么也不肯说。”余寒锋道:“老三,大哥觉得,他既然不想说,就让他保留这个权利。否则你就算问他,他也不会说实话。像扬扬一样,到处打听完,再骂他一顿,又有什么意思?”陆少容静静听着,不接话。余寒锋又道:“等到他觉得可以对你说了,再告诉你,这样解决不就很好?”陆少容道:“他已经过了什么事情都会和家里说的年纪了,扬扬总是怕他吃亏。”余寒锋道:“子女总有离巢的时候,得等到他们有了自己的小孩,慢慢就懂了。” 第127章 “二舅没有儿子,不过把我妹嫁给他,也是一样的嘛!钱归谁,没太大区别。”林景峰刚出院,险些又要吐血住院了。展行伸着舌头:“去哪?师父?”林景峰没好气道:“潘家园,买消息,倒斗赚钱。”华南之剑,特别行动部队基地。红发在起居室坐下:“小唐还没有回来?”玩算盘那人趴在桌上:“没有——”红发喝了口咖啡,蓝眸走进来,把一份报告扔在桌上:“上次拉萨的调查资料出来了。”红发道:“还有什么内容、后续?”蓝眸道:“先说内容,与印度接头的一单偷渡国宝的生意,喂,那边的,你有没有在听,把天线宝宝关了。”戴绿色贝雷帽那人歪着脑袋,作了个鬼脸。蓝眸又说:“那次行动涉及上海的一个盗窃组织,组织头子姓蓝,手下喽啰八百四十四名,情报网分布于西安、北京、上海、广西、广东、香港多地。亲传弟子有三个,大徒弟仇玥,女,三十三岁;二徒弟白斌,男,已死;配偶是个女人,上海峥嵘岁月古董店掌柜,店铺已关,易容高手,兼职办假证,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名。”红发道:“这个女的不是已经被抓了?”蓝眸道:“她在喜马拉雅地宫里中了一枪,送到成都军区医院治疗,治好后跳窗跑了。”红发点了点头,蓝眸又道:“第三个人叫林景峰,就是上回见到,和余寒锋外甥在一起的那小子。”红发:“后续呢。”蓝眸:“后续是,我给那个姓蓝的老头子写了封信,动展行一下,我们就杀他全家,再铲了蓝公馆。”红发:“要杀自己去杀,要铲自己去铲,没兴趣。”蓝眸点了点头:“我也没兴趣,随口说说吓他的。”红发:“没兴趣你写什么信?万一他真动了展行,我们又不铲,岂不是很没面子?”绿帽子懒懒倚在椅子上:“余寒锋自己会去又杀又铲的嘛……可以开电视了吗?”蓝眸随手按了遥控器,电视机沙沙响。绿帽子:“?”红发:“……”电视机坏了。玩算盘那人道:“接口昨天就有点松。”绿帽子:“小唐去修一下……”话音未落,四人同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冰箱好像也不制冷了。”蓝眸取了罐啤酒:“怎么办?红毛去申请个新的电冰箱?”红发道:“申请个新的得两个月,太久。”蓝眸:“自己买个吧。”玩算盘的马上说:“没钱。”唐悠不在,四名特种兵都是机械电器白痴,电视没得看,啤酒没得喝,这下彻底完蛋。“去个人,把小唐找回来。”红发道:“找人比等审批快。”于是四人抽签,绿帽子抽到最短的,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起身收拾东西,背了个包,出基地,去找离家出走的机械师唐悠了。chapter35北京,潘家园。最偏僻的角落里,有一间毫不起眼的旧货店,门口冷冷清清,挂着破烂招牌——青云斋。“有什么活儿干么?”林景峰解下背包,带着展行进去,扔在后厅。厅里在桌前写字的一女孩笑道:“哟,什么风把三爷吹来了?气色不错。”林景峰出了口大气,把凑上前去看的展行踹开点,让他坐好:“年景不好,欠了一屁股债。得赶紧干活去,你哥呢?”女孩道:“哥哥去敦煌探消息了,得下个月才回来。”林景峰眉毛动了动,却没有问出口,女孩扳着轮椅从桌前退开,转到书架前,取下一封信笺。“前几个月,柳州那边来了一伙人。”女孩柔声道:“您看看?合适的话咱们按老规矩来。”展行道:“老规矩是什么?”女孩侧着头端详展行,笑道:“你是三爷的徒弟?叫什么名字?”展行自我介绍,女孩点了点头:“老规矩就是,咱们出情报,你俩师徒出力,倒回来的货……”“行了。”林景峰漫不经心道:“画你的画吧。”女孩莞尔道:“三爷怎么变了个人似的,心情看上去也挺好。”林景峰不答,脸上现出淡淡的红色,低头看笺,门口有人摇铃,女孩便道:“失陪一会。”接着操纵轮椅去了前厅。 第129章 霍虎点头,又掏出一把硬币,放在盘子上。女侍应:“两百零七块六毛……”霍虎取出“一百亿”摊开,女侍应快哭了。“先生,这个是纸钱,烧给死人用的。”霍虎:“……”霍虎满头大汗:“我先刮发票。”女侍应冷冷道:“刮吧,说不定能中个五千呢,对吧。”霍虎把一堆发票刮完,全是“护税光荣”,分钱没有。霍虎:“……”女侍应:“……”霍虎戴上墨镜,朝她点了点头,说:“谢谢,我的爱送给你。”下一秒,霍虎抓起包,开始逃跑,女侍应大声尖叫,保安集体出动,追在霍虎身后。霍虎冲啊——!这一刻,流浪汉之神灵魂附体,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霍虎没命狂奔,被追了九条街,终于在一个巷子里停了下来,又没钱了,晚饭怎么办?同一时间,潘家园。林景峰仔细看完情报,把信笺随手扔在桌上:“人手不够,白崇禧时期的遗迹,鸡山的路也不好走,挖到东西,让我怎么带出来?起码得派十个人。”行云柔声道:“最近条子盯得紧,十来个人从潘家园出来,上火车,不明说着去铲地皮的吗。三爷要别的还好办,要人最难办,只能从这边发信,到柳州再给你们召集人,但这样一来……”林景峰道:“我让一成,你给我挑点正常的,上回我师嫂找了群童子军,差点连性命都交代在里头了。”行云点头道:“那敢情好。”林景峰:“顺便把装备也给我凑齐全点,现在啥都没了。都让一成了,就免费送我们俩包,几套工具吧。”行云笑道:“那敢情……不成。”林景峰:“……”行云把轮椅推到桌边,开始登记林景峰要的工具,展行凑上前去,看到行云手腕上系着的铃铛:“哟,这可是西藏的玩意,估计有这东西时班禅还没出世吧。刚收的货?”行云得意一笑:“是呢,你猜多少钱?”说着玉葱般的手指头动了动。展行:“二十万?”行云莞尔摇头:“两百。”展行:“……”展行道:“给我吧,我出四百。”行云:“去死!”展行讨价道:“铃铛不送,装备也不送,给个徽章总行了吧。”行云不为所动:“这套徽章可是纪念版呢……”展行:“给我嘛——”行云:“好了怕了你了。”随手把纸板交给展行,展行拆下吴邪和闷油瓶的大脑袋q版徽章,又把胖子的扔回去:“我要两个就行。”行云:“胖爷的我也不要,你拿出去扔了吧。两天后来取背包,要顺便把你们的火车票买了么?比票点便宜十块钱手续费呢。”林景峰哭笑不得:“省点吧,上回收了我硬座的钱给张站票,还没找你算账呢,走了,后天回来拿东西。”行云送走了林展师徒,又从抽屉里取出另一幅徽章纸板,准备当赠品打发下一个来讲价的。时正黄昏。展行像个猴子,一刻不安静,扒着林景峰又要亲又要揉,林景峰虚踹几下,斜眼瞥展行:“先找吃的去,晚上再……干你。”展行:“我知道有个地方好吃,叫御品神厨……”林景峰:“一瓶矿泉水两百八的那家?”展行:“我学二舅画个猪头,吃饭就不用钱了。”林景峰:“算了吧你,越欠越多了。”展行说:“算我请你吃的,吃饱一点,晚上有力气干我。到时你给我发了薪水,我再还给二舅。”林景峰:“那……可以考虑。”边上巷里,霍虎肚子又开始饿了,中午吃了一大堆鱼不顶饱。怎么办呢?霍虎打开路边的垃圾桶盖子,朝里面瞅了瞅,旁边一个大妈走过来,说:“哎,大个子,你干嘛呢!”霍虎只得把盖子放回去,摆手,走了。夕阳如金,从巷子一边照进来,霍虎蹲在地上,想了想,手指撮唇吹了个口哨,几只晒太阳的猫围过来。 第131章 时值隆冬,两广地带却并不寒冷,日光和煦,江面微风阵阵,与拉萨比起来简直是天上地下。渔船酒家里放着古筝曲,霍虎人高马大,双臂一拢,趴在桌上晒太阳打瞌睡,展行接过菜单:“我又不是猫。”林景峰点了几个河鲜,嘲道:“你他妈就是只纯种贵族猫,老子赚几个钱不够给你买饲料的。”展行笑道:“我只要吃一点螺丝粉就行了。”林景峰点完菜,沉默地坐着,展行又粘上来,问:“媳妇,你在想什么?”林景峰:“叫老公,在想小双。”展行:“哦。”展行半晌不吭声,林景峰淡淡道:“小双就是柳州人。”展行没有接话,林景峰望向栏杆外,说:“你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吗?”柳江沿岸是民居,但江边栏杆前,有不少石凳,公园外坐着不少人。展行侧着头看了一会,有个少年坐在石凳上,一名中年人走来,坐在他身边,说了几句话。展行莫名其妙,林景峰说:“是同志聚会的地方,单身的同性恋会到这里来找伴,小双就是柳州人。”展行点头不语,似乎看见许久前的林景峰与王双并肩坐着……实际情况则是:排椅上,那中年人伸手搭着少年的肩膀。少年正在喝可乐,一口水喷了出来。林景峰道:“那小子看起来不像本地人。”江边少年把背包朝身后一甩,起身就走,中年人追了上去,片刻后,少年从腰间抽出一把枪,银光闪闪,正是林景峰用惯的沙漠之鹰。唐悠把枪抵在那人的额头上。唐悠的肺简直都要气炸了,自打从华南之剑地下营出来以后就没碰过一件顺心事,身份证没带,潮州话听不懂。出了潮汕地区以后总算语言通了点,上火车想到处逛逛,第一个目标就是就是柳州,他是抱着目的来的,下了火车随便找个地方坐着,便被调戏了。唐悠收起枪,那中年人瞠目结舌地昏倒了,他在江边走了一会,寻思先找个地方坐着,转身离去。唐悠穿一件白衬衣,外面套着黑毛衣,衬衣领口洗得雪白,从v字领中掏出来,卷了袖子,头发乱糟糟的,白皙俊秀,穿西裤,皮鞋,背上背着个双肩电脑包,看那模样仿佛和展行一样大,像个学生。展行道:“他用的枪和你一样,他是干嘛的?”林景峰作了个“嘘”的手势:“小声点,不清楚,看那模样不是道上的人,别管了,我们吃完就走。”林景峰结完账,经过酒家门口时,忽然瞥见珠帘后,一名靛蓝旗袍的女人倚着,漫不经心地看账本。林景峰停下脚步,女人朝他妩媚地笑了笑,作了个“滚蛋”的手势,林景峰蹙眉,点头,转身离去。林景峰一直在思考,她又到这里来做什么?当初不是已经送到拉萨医院去了?以她的能耐,应该不至于被抓住才对。林景峰拿着青云斋的名帖,找到楚行云说的地方,那是柳州老城区偏僻处,一间破破烂烂的大屋,堂屋里没有人,到处都是蜘蛛网。下午三点半。林景峰看了表,时间还没到,便随意坐下,吩咐道:“你们可以去睡个午觉,先在这里等人。”展行根本不知道林景峰要做什么,于是和霍虎到院子里等着,时间接近四点,陆续有人背着包,进厅里来,各个风尘仆仆,有老有少,站了一屋子人,也不说话,林景峰蹲在一张破破烂烂的木椅上,挨个注视来者。这些都是行云为他找的,打下手的盗墓贼。“哈哈哈……”展行拿着面镜子,在院外晃太阳光,把亮点反射在墙上,霍虎跑来跑去扑光斑玩。林景峰:“……”“你们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吗?”林景峰道。四点,林景峰点了人数:“只来了个八个?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林三。”堂屋里光线昏暗,没有人吭声,厅里站了一地人。其中一人看了看左右,接口道:“听说过,三爷有什么吩咐直说罢。”林景峰说:“还有两个人就不等了。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道:“宋晨武。”林景峰说:“成,麻烦你当副手了,把名帖给我看看。”宋晨武收了名帖,交到林景峰手里,八张一叠,林景峰道:“这次我们要去的是山里,先说酬劳,今天是几号?”宋晨武道:“腊月十九。”林景峰眉毛动了动,“到年廿九,十天,每位每天工钱五百,廿九办完事,出鸡叫山再补六千,大家好回家过年。“什么活儿,说清楚点,鸡叫山不去。”终于有人问道。林景峰蹲在椅子上,掏了根烟叼在嘴里,宋晨武上前给他点着,林景峰示意谢谢,解释道:“鸡山有白崇禧的兵工厂,军阀混战那会儿,李宗仁也在旁边有个基地。”外头的展行不玩了,偷偷听着。又一人道:“叫我胡杨。”林景峰点了点头:“柳州四年前不是发了个案子么?一群本地仔斗殴,杀了人,这边局子里发过通缉令,抓在逃的那几个小子,后来就一直搁着,搁了好几年,有人在鸡山的防空洞里找着了其中一个。”胡杨忽然表情变得十分奇怪。 第133章 展行:“陆遥呢?”展扬:“到底什么事?!有事不能给我说?!我才是一家之主!你们又想瞒着我做什么偷偷摸摸的勾当!?嗯哼?!”展扬嗓门一大,连三楼的陆遥都被吵醒了。“我明天要芭蕾舞演出!”陆遥愤怒地摔房门。陆少容穿着睡衣出来,展扬忙收小音量把他送回去:“快说。”展行想了想,又问:“小毛呢。”展扬大半夜被儿子电话吵醒,居然是问一只狗,当即想冲回中国去掐死他。“我明天还要上班,儿子。”展扬彻底没脾气了:“我要赚钱养你们一大家子人,供你离家出走去中国挥霍,给你的朋友缴医药费,你有什么事就行行好,一次说出来……”展行道:“我谢谢你了!医药费是二舅出的!”展扬:“我才谢谢你了!他只画了个猪头,卡还是老子刷的!展家的人根本不会花他一分钱!老子也养得起你们包括你们的猪朋狗友,还有吗!再来啊!再来几个啊!!”展行把电话挂了。陆少容打了个呵欠:“小贱的电话?”展扬把手机一扔:“神经兮兮的,半夜打电话来问小毛睡觉了没。”陆少容道:“他想家了,找个时间和他好好谈谈,让他回来吧。”展扬这才明白过来,拿了电话,想再打回去,陆少容翻了个身把他抱着,说:“算了,先由得他吧,想想清楚下次还会打电话回来的。”霍虎看到展行眼眶红红的,一个人蹲在墙角,心想是和爸妈吵架了?霍虎不会安慰人,但也是个古道热心肠,尤其展行郁闷,更是天大的事。于是蹲到展行身边,思来想去,斟酌了老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展行,我们去尿尿吧。”鸡叫山,夜,乌云蔽月,万籁俱寂。林景峰操纵一辆吉普车停在山脚,这里是柳州西市郊最偏僻的地方,鸡叫山最为偏僻的山脚,没有村庄,也没有路哨,一条废弃的路通往山上,夜色如浓墨般笼罩了整个丘陵地带。林景峰道:“接下来怎么走?”宋晨武:“把车灯关了,免得麻烦,那边有条小路,顺着小路上去,能到民国的废厂。”连虫鸣鸟叫也听不到,展行依稀觉得自己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民国时期,汽车顺着崎岖的碎石道开去,车灯被林景峰熄灭了。宋晨武道:“三爷,我来开。”光消失前,展行看到路边满是杂草,这条路应该很久没有人走过。道路两边的建筑物一片黑色,乌云散去,钩月在云隙里投下微弱的光。路边的建筑物墙壁灰黑,留着岁月侵蚀的雨水印与霉渍,一些墙壁上甚至贴了大张的符。某些门上甚至还有封条。一个女人站在门后,手上抱着婴儿,披头散发看着展行。展行猛地一惊:“有人!”霍虎白天瞌睡,夜里倒是精神得很,忙道:“何处?”展行朝窗外指去,霍虎转头时乌云再次遮蔽月光,宋晨武停下车,外面什么也没有。“你又人来疯了吧。”林景峰道。展行匆匆一瞥,也没看出个究竟,半信半疑点头,脑海里尽是那惨白脸色女人的映像。胡杨插口道:“这里民国的时候是兵工厂的宿舍,白崇禧走后,就荒弃了好几十年,我爷爷那时候工厂重新开过,有的设备还能运转。现在这条路,已经有二十年没人走过了。柳州开发新城区都在东郊,靠近桂林那里,西郊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人,所有的村庄也都撤走了。”方圆十里都没有人,连岗卫都没半处,林景峰按开车天窗,半个身子探出去看了一眼。很远很远的地方,柳州市灯火零星,这里已距柳州市区数十公里,快要抵达么老族自治县。这样正好,林景峰心想,荒山野岭,就算有动静也不至于招来警察。林景峰坐回驾驶位:“工厂后来怎么又关了?”胡杨说:“闹鬼。”林景峰:“……”胡杨:“听说白天倒是没事,晚上工厂里的设备会自己动,上夜班的工人经常出事故,死了好几批,传达室的大爷疯了,最后政府把厂址迁到柳东新区去,这里就一直废了。”chapter37林景峰带了很多人,唐悠却只有一个人。唐悠站在鸡山的山腹里,他正在寻找废弃的兵工厂,一手按在耳上,那里戴着一个集音器,除了呜呜的风声以外就再没有别的声音了。他这次出行的目的是出来玩玩,顺便作一个资料采集。枪械全是业余爱好,唐悠手中有一份前苏联,天才枪械设计师米哈伊尔·季莫费耶维奇制造的狙击枪图纸,但它缺了好几个零件的构图。天才的作品往往具有超前性以及持久性,米哈伊尔正是其中翘楚,他设计出的枪械超越了整个时代,并不会被时间所淘汰,经百年而不衰——ak47就是最好的例子。第一把ak47于1949年面世,历经整个世纪,跨度长达一百年仍未被摒弃。然而在1949年之前,米哈伊尔曾经设计过另一种自动步枪,这种步枪的后座力过大,导致无法量产,最终成为封存品。唐悠得到了一份图纸,并打算改良这类步枪,调试后重新做一把,但它早在一九二七年就已经停产了。完整图纸在俄罗斯的档案库内,唐悠无法调阅,生产这种零件的地方他知道,就在桂系军阀,白崇禧的地盘上。旧兵工厂荒弃了上百年,大部分设备虽然锈蚀,却仍在原位,只要找到模具,分析生产流水线,不难重现出那几个零件。于是唐悠独自一个人来了。 第135章 林景峰转身走了:“哦,那以后多笑。”展行:“僵尸头顶还装天线么?喘气声连收音机都听得到……哪天打开电视,会不会看到僵尸在播新闻,或者僵尸娱乐节目,给僵尸们选秀相亲什么的,哎师父等等……”林景峰一脚把展行踹开些许,展扬躺在机床上,看着头顶巨大的,黑漆漆的碾压砧,一个打滚翻起来,拉着林景峰的手走了。“好了么?”林景峰走出工厂,朝远处问道。霍虎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防空洞前喝牛奶:“好了。”所有人站在防空洞门口,林景峰开始分配任务:“先第一回探路,我们要在天亮前出来,下山回去休息,霍兄弟,胡杨陪我下去走一趟,你……小贱。”林景峰开始头疼了,下去只是试探,并非像从前那样直接掘墓,展行若一起进防空洞,多半要又添乱,然而留在上面又不放心。宋晨武主动道:“我陪你们下去。”林景峰看了展行一眼,目光中有商量的神色,说:“这次下去我们是不找东西的,只看看路,你留在上面?下次再一起?”展行有点犯困了,难得地说:“好啊,你快点出来。”林景峰还没说完,胡杨已经打起手电筒,走进防空洞里,张辉道:“我吧,我望风。”林景峰始终有点不太放心,毕竟这里的人都是刚认识不久,只有一个宋晨武看上去靠谱,而且也急需钱给家里老母治病,钱都在林景峰自己身上,倒不担心宋晨武玩什么花样。唯独这个张辉,林景峰是彻底陌生的,完全看不透。宋晨武说:“要么我也留在上面?”林景峰略一思索,点了头,于是与霍虎,胡杨二人进了防空洞。鸡山的防空洞已经一百多年没有用过了,然而林景峰却觉得这里和从前见过的地道不太一样,至于何处不一样,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仿佛太安静了,林景峰递出手电筒。霍虎摆手:“不需要,我看得见。”他摘下墨镜,走在最前面,防空洞阴暗潮湿,向下走不断深入,里面飘来一阵刺鼻的臭味。胡杨站在一个角落里,用手电筒照向歪倒的尸体。林景峰说:“这里是上次那伙人进来过的地方。”光照过之处,地上有几个白沙烟头,死人离防空洞的铁门还有一段距离,散发着恶臭。尸体已烂得面目全非,胡杨道:“好几年前的了。”林景峰说:“没有生蛆。”他上前撼动防空洞的第一层铁门,发现上面横插着一根水管。锁着的?是怎么回事?看那水管已锈了好几年,几乎与铁门锈在一起。旁边还有插水管磨出的痕迹,林景峰伸手摇了摇,继而解开布包,取出背后的长刀。胡杨动容道:“好家伙。”霍虎道:“我的,我送他的。”林景峰:“……”林景峰抡起藏刀,漂亮一掠,将铁管一分为二,缓缓推开门。“你认得它?”林景峰问胡杨。胡杨:“我弟弟的发小。”林景峰低声道:“节哀。”门后一股潮气扑面而来,林景峰看了眼手表,说:“现在是两点,丑时,六点前撤出来,不管前面还有多长的路,走到三点半我们就回头。”夜两点半。唐悠在轧床下又等了许久,反复调整红外线眼镜视焦距离,透过窗口把辅助区域定格在防空洞外的树下。他看到一个人坐着,另一个人在周围无目的地走,第三个人叼着小点,在抽烟。这些贼可能不会走了,轻一点估计不会被发现。唐悠从轧床下爬出来,把笔记本电脑放在砧台上,取出一个扫描装置,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在工厂背后的围墙边,一动不动,站着的第七个人型热能体还在,半个小时中,似乎没有挪过半步。宋晨武在防空洞前走了几个来回,笑道:“小兄弟是哪的人,你是三爷徒弟?”展行歪在树边,答:“对,我爸在美国,这次回来找小师父玩。”宋晨武莞尔道:“你们小时候就认识?”他看了一眼展行的手机:“你家里挺有钱的吧。”展行哂道:“小本生意。你呢,辉哥,你是哪的人?”张辉答:“贵州的。”展行好奇端详张辉的脸庞,标准的贵州人长相,颧骨高,精瘦,肤色偏黄,眼睛却十分有神,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展行随手玩着一把折叠弓,宋晨武又道:“好东西,哪来的?”展行说:“西藏地摊上买的。小师父最近在教我射箭。”展行从背包里抽出一根木箭,架在弓弦上,松了手,射向对面的树,噔一声钉在树干上。宋晨武大声叫好,张辉不置可否起身。 第137章 绿帽子和展行交换了电话号码,展行一头雾水:“刚刚的枪响是怎么回事?是你开枪的么?”绿帽子道:“哦不,是有人认错了人,为了电冰箱和电视机,得请你帮我个小忙。”展行满脑袋问号,点了点头,绿帽子嘴角勾了勾:“按我说的去做,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谢谢了,展行。”展行:“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绿帽子作了个“快去”的手势,于是展行又蹲到草丛里,过了一会,手机开始震动,展行看了一眼,把耳机接上,塞到左耳内。绿帽子的声音从耳机内传来:“有人来了,别碰他,那是我家的电冰箱。”唐悠生平没有仇家,简直是被追得莫名其妙,现在要朝哪里跑?他把红外线视野拉成广域,发现十个人已散开在下山的路上堵截他,又有两个发着光的人型一前一后,在草丛里不断接近枪响处。一人转过身,朝山上追来,唐悠喘了片刻,那人似是知道他在哪里,忙转身就跑。冷不防在树上一撞,啪一声红外线镜片坏了。那人在二十米外停下脚步。该死!唐悠头晕脑胀,喊道:“别过来!我不想开枪!”那人迟疑片刻,前进一点,唐悠掏出沙漠之鹰砰地一枪,那人伏下,不知死活。这下麻烦了,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唐悠发足狂奔,跑着跑着又听到远处喊道:“抓住他!在那里!”跑得这么远了还在喊?唐悠左右看看,发现一个防空洞,侧滑着下去,落到洞口处。唐悠哗啦啦地滑下山坡,从背包里抽一根铁炮筒,支在地上,形成一个斜角。展行:“……”用不用这么夸张?!展行心想,他准备把整个山头炸了吗?绿帽子的声音:“抬手,朝防空洞上面看。”展行下意识举起扯满的弓弦,发现防空洞上有个人,正手持手枪,鬼鬼祟祟地过来。“放箭。”展行手一松,钢箭飞去,正中那人肩膀!“啊——!”那人从高处摔了下来,唐悠马上回身一枪,击在那人手腕上。“不杀人,都是好孩子。”绿帽子的声音道:“朝右转身,现在。”展行猛地转身,唐悠数声枪响朝着另一个方向,展行发现了又一人从唐悠背后掩来,绿帽子道:“射。”展行松手,弓弦嗡的一声,又一人应声大喊。唐悠发现了草丛内的帮手,于是弃背后空门于不顾,又一枪击倒了进入山腹的追兵。展行射倒两人,唐悠俱是敏捷地补上一枪。“还有哪儿?”展行低声问道。通话挂断,展行转头看时,绿帽子已经走了。霍虎走出防空洞,唐悠猛地转身,把枪对准他。霍虎:“?”霍虎:“你是谁?”“别动,否则我开枪了!”唐悠持枪的手仍旧没有放下,横里一颗牛肉干咻地飞来,打在他的侧脸上。唐悠收起枪,转过头:“那边的朋友,谢谢。”展行从草丛里起身,问:“你被什么人追杀了?”唐悠恼火道:“天知道!是追杀你的才对吧!”展行把弓背在背上,按了几下通讯器:“小师父,外面没人了。”唐悠道:“还有!不要大意,我发现了十个人,这里只有两个。”展行上前查看,地上躺着的二人不住呻吟,一人手腕中枪,另一人则脚踝中弹,俱不是致命伤。通讯器沙沙响,林景峰的声音:“知道了,进来吧,外头的先不管了。”展行走出一步,远处吉普车的防盗报警器猛地响了起来。展行:“……”林景峰在通讯器里问:“什么声音?防盗报警器?”黑夜里一片静谧,报警器蜂鸣尤其刺耳,在工厂前一响一响。展行道:“是是是、是什么?闹鬼了?”林景峰:“马上进来!别到车那里去!”夜五点,展行与唐悠跟在霍虎身后,走进了防空洞深处。展行掏出手机,四处拍照,唐悠下意识地心里发毛,看了看霍虎,判断出这是个危险人物,还是展行攻击性比较弱,于是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第139章 防空洞往往是几个连在一起,从其中一个入口能连通到其他的出口中,林景峰长期在地下活动,自对其心里有数,比起古墓,防空洞型的地底空间是盗墓贼最喜欢的。出口通向鸡叫山侧山腰,胡杨沉默地走在最前面,足足走了两个半小时,他们看到一汪黑水,水潭尽头是一个半月型的洞口。胡杨说:“柳州秋冬两季大旱,水位低了,这里可能是通向柳江。”林景峰点头,把耳朵侧到洞壁上,想确认背后是不是还有追兵。“我有探声装置。”唐悠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耳机,按在左耳上,展行好奇道:“是啥?给我听听?”唐悠听了一会,风声呼呼地响,蹙眉道:“我已经过滤了杂声……彻底过滤?”彻底过滤后,耳机里一片安静。展行:“给我听听……”唐悠:“你……放手!想挨揍吗!一枪爆你头……”展行嚷嚷道:“我把你一炮射飞出外太空……”唐悠怒道:“我把你一炮射出银河系……”霍虎:“我把你们一炮射上天。”唐悠:“……”展行抢到耳机,胜利了!“咦?”展行说:“什么人在喘气?”唐悠马上毛骨悚然,抓狂叫道:“别这么说!”展行听了一会,风里似乎还有人在喘,林景峰示意安静:“是空气流通的声音,防空洞构造特殊,都别说话。”林景峰贴着洞壁,英气眉毛拧着,展行有样学样,也贴了上去,霍虎照着做,于是三个人在洞墙贴了一排。唐悠嘲道:“白痴。”“扑。”林景峰敏锐地听到防空洞深处,响起一声东西落地的声音,他马上抬手,让伙伴们都安静。贴了很久,再没有声音了。展行不贴了,和霍虎无聊地猜拳,胡杨等了快五分钟,说:“走不走?”林景峰正要抬头,忽然又听到“扑”的一声,仿佛是跃起的脚步落地。“砰!”三秒后,他们来时的路上传出一声枪响。这下不用贴着洞壁也能听到了,所有人紧张起来。“马上离开这里。”林景峰当机立断:“下水。”霍虎愕然道:“我不会游泳!怎么办?”林景峰:“你把背包侧旁的气囊拉开。”霍虎找了半天,他的背包没有,展行道:“你用我的,我会游。”于是霍虎抱着个背包,跟随众人跃进黑水里,林景峰一直忧色忡忡,自己殿后,展行拿着光管入水,扑腾几下,排队伍倒数第二,缓缓游向对面。黑水在冷光灯管的照射下,水底仿佛有什么在飘。唐悠游着游着,脚上似乎碰到了什么,他把头低下去看,一团绿光里,缓缓飘过来一具头发披散,泡在水底的女尸。女尸身上穿着旗袍,嘴唇发黑,睁着双眼。展行发现唐悠掉队了,转头过来,见他的头埋在水里,也潜了下去。二人同时吐出一大串气泡。“哇啊啊——”唐悠和展行面对面,抓狂地大吼道。唐悠和展行一叫,整个队伍乱了套,林景峰游过来,一人赏了一脚,怒道:“叫什么!快走!”“水里有僵……”展行还未叫出口,林景峰猛地把他嘴巴捂住。“在地下不要说那两个字!快走!”林景峰喝道。一行六人加快速度,火速游出黑水潭,前面又是一条地底溪流,穿过地下河狭隘的空间,冲向下游。“这是什么地方?”展行茫然四顾,举起手机拍照。“别耽搁了,下水!”林景峰把展行和唐悠踹了下去,注意到洞边贴着密密麻麻的符纸,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里。水流逾发湍急,冲得众人晕头转向,最后面前一亮,被冲出了鸡山外的柳江支流。冰冷的水流汇入柳江,江水环绕柳州市流过,霍虎抱着背包最先出水,把胡杨和张辉拉了起来。林景峰把展行推上水去,又把唐悠也拉了上来,那里是市郊处的一个河岸。胡杨道:“从前面走进市区,你们顺着那条路走,我背着人,太惹眼,就不和你们一路了。”清晨六点,店铺还没开门,林景峰道:“你弟……的尸身怎么办?” 第141章 林景峰走了过来,二人一起朝下看。五六具浮尸在江里顺水而下。江边有人开始打捞,用笊篱把尸体勾到岸边,卡车沿江缓缓开来,车上尸体堆在一处,全是湿淋淋的。浮尸还穿着民国时期,桂系地方军阀的制服。斌嫂:“这……什么玩意?”林景峰蹙眉道:“你看那里。”上游又漂下来几具现代人的尸首。岸边有人混在人群中不住追,探头探脑地张望,斌嫂眼尖,一眼认了出来:“那人是仇玥手下的。那边那个,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也易容了的?”林景峰难以置信道:“另外那个人我也认识……他被老头子从局子里捞出来了?”旅店里:展行趴在桌前,张辉马上把手上的东西收了起来,从背包里掏出另一个东西。展行已经看到了,问:“这是什么?单片的眼镜?怎么像个红外线眼镜片?”张辉满不在乎地说:“路上拣的。”张辉掏出一个盒子,翻开又盖上,盖上又翻开。展行的注意力被吸引走了,不再追问红外线镜片,改而看着那个盒子。张辉说:“这是黔苗的一种蛊,叫千山神虫。”“真有这东西?”展行看着盒子里那小小的甲虫,根本不相信。张辉说:“把这只虫子从盒里放出来,它会飞过十万大山,把你带到爱人身边。”展行越听越玄乎了,张辉又问:“你要试么?每个人,平生只能用一次。蛊母三十六年产一次小神虫,我就这一只了。”展行摆手道:“不了,浪费,你是苗族的?”张辉答:“我妈是,我不能算。”展行点了点头:“你用吗?可以去找你的爱人。”张辉说:“她在澳大利亚,太远了,神虫一飞过海,我就……”展行:“你可以坐船跟着过去啊,或者坐飞机,到澳大利亚再放出来,不过,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别生气,如果她已经不爱你了……”躺在床上喝牛奶的霍虎插嘴道:“找到又能怎么样呢。”张辉附和着嗤道:“对啊,找到又能怎么样呢?”张辉把盒子合上,随手扔进背包里,又道:“我哥说,千山神虫只有在两个人还相爱着的时候才灵。”展行道:“那试试?”张辉摆手道:“算了,不是相爱就能在一起的。问你个问题,你叫小贱是吧,你师父拿枪指着我的时候,为什么你会说我不是坏人?”展行端详张辉,张辉长得并不帅,肤色黯淡,一身尘仆气,身材虽高而精瘦,却不像林景峰般英俊。如果说林景峰是把锐利的藏刀,那么霍虎就是把古朴的青铜大剑,而张辉——是把黑糊糊的火钳,勉强可以划入“另类帅哥”的行列,却和展小健喜欢的那种类型半点拉不上边。当然,展小健也好不到哪里去,充其量只能算是把指甲钳什么的:战斗力平平,重在先勾起对方的轻敌之心,再出其不意地来个骤然一夹。有的人愿意面对一刀切腹,却绝对不愿意被指甲钳反复夹上手臂皮肉,个中凌迟滋味,不容细表。展行想了又想,才说:“我觉得你不是坏人,第六感,传说中女人很厉害的那种东西。”张辉点头道:“谢谢。”霍虎插口:“我也觉得你不会是坏人,我也有第六感,女人很厉害的东西。”张辉道:“也谢谢你,我和我哥翻脸,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以为这世道没有实诚人了。”展行拍了拍张辉的肩膀,笑道:“好好休息。”林景峰回来了,在房里用电吹风晾钱。林景峰:“不要出门,去睡会儿,午饭斌嫂会派人送过来。”展行道:“斌嫂?她也来了柳州?”林景峰:“船上老板娘就是她。”展行愕然道:“我完全认不出她!”林景峰嘲道:“要能被你认出来,她这千面花的外号可以摘去喂狗了。师父还有点事要办,午饭前回来。”说毕把电吹风交到展行手里,亲了亲他的脸,眉毛仍拧着,似乎有心事,提着包袱离开。展行在房里吹钱,都吹干以后收好,出旅店,朝着江上的酒家去了。斌嫂趴在一张桌前想事情。展行进来,笑道:“喂。”斌嫂蹙眉道:“又是你,做什么?林三不是让你别出来的么?”展行道:“你是斌嫂?怎么连声音也不太一样了?戴人皮面具了么?我看看……你……”“哎别动。” 第143章 水声停了,展行赤条条地从浴室里出来,林景峰随手按着遥控器,电视上播的全是当地宵禁等报道。新闻里镜头切换到他们离开的堤坝出水口,不少刑警拦起了防护栏,专家从江边的山脚入内考察。“本地于一月二十七日发现一座大型合葬古墓……”展行站在电视机前,全身赤裸,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上,他的身材白皙,匀称,继承了父亲展扬与陆少容的优点,少年时正是略有肌肉,却又显得清秀的时候。胯下那物已硬了起来。展行脸上微红,对着林景峰啪啪啪撸管子。林景峰看到展行这浪样,马上就硬了。“走开。”林景峰道:“别挡着,看新闻。”展行:“来一炮嘛——害羞什么——”林景峰不自然地屈起一脚,掩饰自己顶着牛仔裤的勃起:“不来。”展行趴上床,林景峰一动不动,胯间硬挺被发现了,索性摊平两脚,继续看电视。展行拉开林景峰的牛仔裤拉链,朝下褪了些许,林景峰的硬挺已顶着紧缚的平角内裤,抵出一个小帐篷。林景峰专心(?)地看电视,不为所动,展行掏出林景峰那物,一手握着,林景峰的阳物笔直硬翘,虽不如霍虎的巨炮雄壮,却也足有十七八公分,粗长恰好,展行很喜欢,很高兴。“笑什么。”林景峰嘲道。展行心里好笑,说:“流水了。”林景峰:“……”展行试着给林景峰深喉,林景峰的呼吸急促了些,静静躺着享受,展行又扯开林景峰的靴带,褪下他的军靴,把牛仔裤扯下来。于是林景峰上身穿着黑毛衣,下身赤裸,只穿着灰袜子,脚指头动了动,显是十分舒服,静静躺着。林景峰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电视,拇指抵着自己阳物的根部晃了晃,硬根拍在展行脸侧。展行轻轻吸吮他阳物前端渗出的水,说:“蘑菇。”林景峰哭笑不得:“你成天都在想什么鬼东西,去刷牙,刷完回来干。”展行起身去洗手间,一边在水龙头下接水漱口,林景峰起身,取了床头的ky走到浴室。展行咕噜噜地漱口,林景峰玩味地看着他,一手揽住他的腰。“唔唔唔——!”展行满口泡沫,愤怒地盯着镜子里,自己身后的林景峰。“呜——”展行躬腰,后庭感觉到一阵冰凉,忙伸手要拉开林景峰的手,林景峰在手指间涂满了润滑油,轻易从他的后庭戳了进来。“呜,噗。”展行把漱口的牙膏水吐掉,喘了口气。林景峰把全身赤裸的展行按在洗手台上,从身后抱着他,肉根顶在展行的胯间,手指轻轻抽弄。“这样舒服吗?”林景峰低声问:“来,把脚抬起来,见过公狗吗,学着点。”展行俯在浴室的盥洗台前,被林景峰拉起一只脚斜斜趴着,像只撒尿的小公狗,林景峰则俯在他的背上,墨黑深邃的双眼望着镜子,与脸上发红的展行对视。“嗯……别……别太进来,这样刚好,啊……”展行感觉到林景峰戳进来的手指抵到了什么。林景峰的食中二指修长,深深没入到指根时,恰好隔着直肠戳到展行的前列腺,展行只觉胸腹前大理石台冰凉,背后林景峰的肌肤又十分灼热,一根笔挺的肉棒更抵在自己胯间前后摩挲,展行舒服得阵阵呻吟。林景峰说:“我在网上看的,这里是男生的内g点?”展行满脸通红地笑了起来:“对,你要帮我舔菊花吗?gv上都这样。”林景峰脸上微红,一本正经地把手指抽出,又轻轻打转,深深戳了进去。“啊——”展行的声音忍不住发着抖,林景峰手指戳深了,捅到他小腹深处的前列腺,竟是令他本就硬翘的肉根微微发抖,流出不少水来。林景峰俯在展行的背上,咬着他的耳朵轻撕,低沉的声音缓缓道:“舔菊花不行,帮你舔鸡巴要么,舔得你射出来,再把精吃下去,一条龙服务?”展行被这粗野的调情挠得心里狂跳:“我……说说而已,你要进来么,别用手指玩了,进来吧。”林景峰手指不停,抽出些许,又深深捅入,展行控制不住地连声呻吟,被林景峰玩得脖颈通红,难受地伸手抓自己的胸膛。林景峰注视着展行的双眼:“你平时说的什么?再浪几句?”展行喘着气道:“干……干我。”林景峰道:“哦。”展行感觉到那勃然硬物缓缓抵开了自己后庭,眼角溢泪,“啊”了一声。林景峰低声问:“痛?”展行道:“不……舒服死了啊,进、进来……”林景峰把展行压在盥洗台前,二人通过镜子着迷地彼此对视,展行虽只有十八岁,却充满了帅气少年的诱惑力,林景峰的瞳孔深邃,专注而令人沉迷。“感觉到了么?”林景峰吻了吻展行的耳朵。展行连连点头,这次较之先前在火车上的第一次插入,已不再有半分疼痛。林景峰的手指润滑作得很足,几下就把展行捅出快感,手上的ky更作了充分润滑。肉棒捅进来时很慢,展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林景峰灼热的阳具逐渐捅进,那种充实感带来难以言喻的惬意,仿佛身体里装满了他,整根深深没入时,更挤到他的g点,令他舒服得大声呻吟。林景峰道:“怎么样?”展行道:“把……毛衣脱了。” 第145章 展行坐在林景峰背后,把他抱着,弄了点洗发水揉出泡沫,在他的头上抓来抓去。“舒服吗。”“唔,还行。”“水够热吗?”“可以,别老对着我,朝你身上冲,别着凉了……”“耳朵也洗一洗,眼睛闭上……”展行和林景峰像两个小孩,坐在浴缸里开火车一样地洗澡,展行揉得林景峰满头白泡沫,又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坚硬的肌肉涂遍滑腻的沐浴露,肌肤摩挲时有种难言的惬意。林景峰沉默了一会,感觉到展行认真地摸他,给他身上涂沐浴露,又用水冲掉,那种滋味,林景峰说不清楚是什么,却几乎觉得,这就是他最想要的了。chapter40柳州夜晚宵禁,没有电视节目看,多余的时间只能用来床上运动。展行的反攻计划又失败了,林景峰说“还有一次”,于是展行兴高采烈地等待“还有一次”结束。不料林景峰控制得非常好,完美地用自己的行动演绎了“一夜一次,一次到天亮”的超级钢炮记录。半夜四点,唐悠在桌前组装机械,听到窗外有风声,疑惑地凑到窗前,外面黑乎乎的一片。唐悠翻到集音器戴上,展行崩溃的大叫登时响彻耳鼓:“小师父……我要被你干死拉——”唐悠:“……”紧接着,展行的呻吟声,林景峰的低沉声音,听得唐悠面红耳赤。唐悠冲出房间,愤怒地擂隔壁门:“几点了啊!声音小点!”林景峰忙道:“哦!”接着用内裤和袜子揉成一团,塞住了展行的嘴。展行:“呜呜呜——”又过了一会,林景峰终于射了,展行不要说反攻,连趴着的力气都没有了。林景峰冷冷道:“所以你要锻炼身体。”展行:“……”林景峰抱着展行,小两口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了。翌日:唐悠接过林景峰的沙漠之鹰,花了不到半小时便加好设备。“间发时间缩短,后座力也减弱了不少,同时枪口震荡偏离调整了零点零五公分。”唐悠解释道:“我去掉了枪里的一块底托,重量没有改变,但你需要适应虎口处的新弹匣,这里是后备弹。”林景峰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逆天的改良,旁边展行听得一头雾水,林景峰却知道唐悠作的改装意味着什么。他握上枪柄,虎口处多了个近乎平滑的卡环。唐悠说:“你有两把?”林景峰点头,把另一把也装上。“这里拉开还有一个润唇膏盒,还有个小盒子,可以装黑头贴,这里打开以后是个太阳能计算器,这里还有个袖珍刮胡刀……”林景峰:“……”唐悠:“?”林景峰:“你加上这堆小东西做什么。”唐悠:“你的嘴唇有点干,胡子也该刮一刮了,我觉得你说不定能用到……”林景峰哭笑不得:“谢谢。”“言归正传,能用两把沙漠之鹰的人,这个世界上非常少。”唐悠说:“你不考虑加入特种部队?”林景峰摇了摇头,试着双手各持一枪,单足驻地,潇洒伏身,转了一圈,又一手正持,另一手横持,快步平掠而过,收枪,开口问:“哪里学回来的本事?”唐悠道:“兴趣,不过我也经过军校特殊组的培训。”说着看了展行一眼:“不是随便能学到的。”林景峰的心思被窥破,若展行能从唐悠处学到一点枪械调试的本事,将成为自己极大的助力。“多少钱。”林景峰说:“不能白要你的。”唐悠说:“我也用这枪,本来是做给自己用的,有好几套,分你两套也没什么。”林景峰道:“那多谢了,我会保住你性命的。”唐悠嗤之以鼻,展行趴在桌前,好奇地看了一眼旁边斜搁着的短圆柱,问:“这是什么?你忘记装上去了。”唐悠道:“这个是送你的,装在弓箭上,是一个瞄准镜。”展行大喜道:“太感谢了!”说毕就朝唐悠身上扑,被林景峰提着衣领,扔到一边。唐悠说:“装在弓腰的箭眼上,我再帮你调试一下……你是左撇子?”展行嗯了一声,把瞄准镜卡在藏弓的架箭处,唐悠帮他调试完毕,说:“你只要把瞄准镜里的十字对准目标,再放箭,手稳的话,命中准星不是问题。” 第147章 林景峰:“……”霍虎和张辉连滚带爬地起来,跑了。林景峰:“放松他的警惕,让他轻敌,小贱会把割绳子的刀先藏好,你们……”唐悠说:“不需要,小贱只要帮我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我身上的小玩意可以自救,只要不一直拿枪指着我,我可以很快脱缚逃出来。”林景峰略一点头:“柳州公安还没有注意到那天山腹上的工厂,现在,他们只是在调查下游,也就是我们逃出来的山腹地下河出水口,但黄标一定知道防空洞的入口。”“目前知道入口方位的只有两拨人,一拨是他们,一拨是我们。”“不出意外,黄标现在估计每天都在工厂附近等候,再过几天,那里就是陷阱启动的地方。”林景峰如是道:“你也不想被影子一直跟着,不想你哥哥被挟制,对不?”唐悠沉思许久,最后不情愿地点了头:“你们还有一个同伴不是么?我听小贱说的。”林景峰说:“不管他,有可能他出卖了我们,也有可能……”展行:“也有可能什么?”林景峰:“也有可能已经被那伙人灭口了,昨天我打电话回潘家园确认过一次,又让斌嫂打听了一下柳州的几个大医院,发现根本没有他说的情况,他没有生病的母亲,更没有去探过病。”蓝翁要抓的人唐悠而不是展行,这个点林景峰费了好大力气才总算打听清楚。林景峰详细问过展行在洞外宋晨武的表现,得出一个结论——宋晨武知道蓝翁那伙人的目标,但他想把人引到展行身上?“他问过你家里有钱?”林景峰问。展行茫然点头:“但我什么也没具体说过。”林景峰点了点头,那估计就是了,多半宋晨武也起了绑架要赎金的心思。出卖他们的一人,定不会再跟着回来。数天后,胡杨回来报道,他们离开市区,回到鸡山的山腹中,时值午后,那天午夜所见,又换了另一幅景象,荒山野岭中,到处都是齐腰深的野草,冬季树木萧条,阴风阵阵,虽是大白天,却丝毫不减诡异的气氛。一栋破破烂烂的工厂伫立于山腰间,车还在。林景峰示意众人在远处的防空洞外等候,双手持枪,在工厂外沿巡视一圈,收枪,吩咐唐悠:“你进去吧。半小时内把事办完。”唐悠抱着笔记本推开门,展行探头探脑地跟着进了废弃工厂,一股气息扑面而来。“哇啊啊——”林景峰实在受不了这俩家伙了,唐悠看上去还挺正常的一大好青年,简直被展行带成了神经病,怒道:“又怎么了!”唐悠躲到展行身后,展行又躲到唐悠身后,唐悠一副快哭的表情再躲,展行再退,靠墙了。林景峰一阵风似地冲进来,喝道:“别叫!”展行喘着气,指向机床。废弃的流水线,在许多年前是个u型号的回转带,毛坯在入口处放好,被带进轧床,碾平后再通过两块挤轮,穿过整个传送带,再在最后的钻头下打下钉口。成品槽上躺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那是宋晨武。林景峰从那人的服饰上认了出来,冬季人尸腐烂缓慢,宋晨武的半条腿被机床绞成粉末,手臂,肩膀断折,整个左肩被碾轮轧成肉泥,显是刚扔上传送带就死了。直到从u型流水线的另一面出来,被当成零件,经过了许多惨无人道的折磨,最后头部还被钉钻打上六七个圆孔。展行、唐悠、林景峰都是静了。许久后,展行开口:“谁杀了他?”这句话令林景峰马上清醒过来,吩咐道:“不要离开这里一步。”张辉坐在防空洞前等候,霍虎与胡杨在闲聊,林景峰缓缓走近,张辉抬眼。林景峰道:“抓住张辉!别让他跑了!”张辉蓦然弹起,林景峰拔枪!砰砰两枪射在地上,胡杨闪身,霍虎喝道:“别开枪!”张辉躬身一跃,要躲到树后,林景峰冲上前相助,霍虎伸手紧握张辉脚踝,沉声爆喝,把他拖回地上。张辉摔得甚是狼狈,回手一扬,登时烟尘四起,霍虎另一手五指一钳,拈住空气中的什么,再反手一掌,击中张辉侧颔,张辉登时闷哼一声,昏倒过去,摔回地上。霍虎指间拈着一只奇形怪状的甲虫,凑到阳光下打量。“那是什么?”林景峰道。霍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蛊?应当是脱逃用的。”张辉被霍虎打晕过去,林景峰取出绳子,把他的双手反剪,捆缚起来,胡杨远远地问道:“什么事?”林景峰蹙眉,摇头不答,说:“都别过来。”“小师父——”展行扒着窗户朝外看,唐悠背靠展行,把一部笔记本电脑放在砧台上,开始扫描,背后有个人靠着,总会有点安全感。展行隐约猜到了一点什么,从那天夜里在防空洞中看到的,张辉身上的血迹,以及忽然失踪的宋晨武,难道是张辉杀了他?看上去不像有仇,展行忽觉诧异,发现宋晨武的死,他反而觉得一点不气愤,完全没有在地宫内亲眼目睹阳教授被杀的怒火,这又是为什么?“他怎么了?”唐悠转头看了一眼。展行说:“我觉得不是张辉杀的。”林景峰把张辉拖了进来,示意噤声:“继续忙你们的。”说着戴上露指手套,在张辉身上摸索,最后从他的外套胸袋里,取出一块红外线镜片。唐悠道:“那是我的!” 第149章 唐悠说:“不可能,红外线扫描器就算坏了,也不会有这样的图像,他昏了。”绿色的人型如山成海,有的还在缓慢活动,张辉发现了几个橙黄色的光,聚在一处。足有近十个。张辉斜斜滑下山坡,用另一只眼四处看了看,前去橙色人型聚集的地方。那是一块大岩石与山体的间隙处,张辉在十米外停下脚步,躲到一棵树后。宋晨武说:“那小子就在防空洞口蹲着,你们开枪做什么?”男人说:“还有谁?你怎么和林三在一起?你看错人了。”宋晨武道:“没有,蓝老爷子要找的人不正是那个么?跟我来。”张辉眉头拧紧,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左眼看到:红外线镜片上现出上百个绿色人型,围着中间谈话的三人。右眼的视野中则只有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是宋晨武。宋晨武说:“你们从防空洞上面过去,那小子现在估计进洞里去了。”男人半信半疑,说:“我们走。”冷不防张辉眉前的镜片响起“嘀嘀嘀”的损坏报警声,这一下三个人一起转过头。“抓住他!在那里!”张辉猛地转头就跑,宋晨武道:“我去!你们按原计划来!”宋晨武拔出一把手枪,在黑夜里追着张辉,张辉侧身拐了个弯,潇洒漂移,奔回山腹内,冲向工厂。宋晨武追在背后,抬起枪。张辉看了一眼,霍虎已经出来了,正带着唐悠与展行进防空洞,张辉猛地转向,跑进工厂大院,随手一拉吉普车门,锁住了,纹丝不动。张辉那一扯,吉普车的报警器响了起来,在黑夜里显得刺耳尖锐。展行松了口气:“我真以为闹鬼了。”张辉嘲道:“接下来才真是闹鬼。”霍虎与两名少年进了防空洞,宋晨武按着车前盖,翻过院子,跃进工厂里。张辉警觉地不住后退,宋晨武拿着枪,走了进来。“张兄弟?”宋晨武问:“刚刚是你么?出来,有事和你商量,不瞒你。”张辉一个闪身,躲进机床下,屏住气息不吭声,知道宋晨武语气听似平静,随时有可能杀人灭口。张辉在机床下四处看,寻找能躲藏与开溜的地方,正想从后围墙处退出去,猛地一转头,又看见个橙黄色的人型。张辉眯起眼,一手捂着右眼,只以左眼窥探四周,他看到两根绿色的光柱,在机床外面移动,略抬起头,发现宋晨武不断靠近。“什么……绿色的光柱?”展行诧道。张辉解释道:“一根一根,有远有近,竖在整个工厂里。”唐悠和展行同时想到了一件事,展行说:“是鬼的……脚?”唐悠发疯地大吼道:“你别说出来!”那时红外线眼镜又响起滴滴响,张辉猛地抬头,后脑勺撞上机床底,连滚带爬地退出去,宋晨武开枪!展行想起了防空洞半路上听到的枪声,随之而来的是……钢铁的隆隆响。宋晨武道:“出来!”宋晨武开了一枪,冷不防张辉从低处斜斜一脚高踢,被踹中手腕,手枪飞了出去,张辉弹起,给了宋晨武一拳,宋晨武避过,嘴上兀自道:“听我说!”继而抽出匕首。张辉一愕,翻身后躺,平躺于机床上,宋晨武手持匕首扑了过来,不知何处响起“卡擦”一声轻响,张辉瞬间感觉到一股与生俱来的危机感,他顾不得再与宋晨武搏斗,拼着被刺一匕,抽身而退,摔下地去。张辉道:“然后,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展行和唐悠毛骨悚然地望向机床,那上面满是血迹,砧台上摆着唐悠的电脑。“这个……废机器,自己动起来了?”展行颤声问。张辉道:“是,传送带开始动,把他的肩膀压碎了。”张辉被鲜血喷了半身,厂房内响起震耳欲聋的机械声,宋晨武大吼,肩膀被碾得粉碎,昏了过去。传送带开始运作,阵阵震撼,令院子里的吉普车再次报警。展行:“你……唐悠。你记得那几声响么。”唐悠喃喃道:“记得……”由不得他们不信张辉的话,那个漆黑的夜里,所有声响都对上了。宋晨武在传输带上行进一半路程,便已死了,待得从流水线的另一头出来,成了现在这血肉模糊的样子。张辉道:“你们信么?”展行背上满是冷汗,看了看唐悠,又点了点头:“要不你……把镜片戴上?会看到什么?”唐悠几次想戴红外线眼镜,却终究不敢,汗毛直竖,抱着电脑,蹲到展行和张辉身边。张辉自嘲地笑了笑:“把我的绳子解开。”唐悠:“不行!别听他的!” 第151章 这么大的棺材里面装的什么?展行不禁心生好奇,会有这么大的死尸?“老大,我们抓到两个小孩。”那领头说,他的声音在空旷石室内回响。“小博士。”那男人笑道:“又见面了,你说这是什么地方?”展行微微蹙眉,唐悠看了展行一眼,展行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多问,笑嘻嘻道:“标叔好啊,上次的周朝古尸好吃么?都吃完了?这次想进点新鲜货?换口味?”唐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标叔的主要目标是唐悠,却仿佛对展行更感兴趣:“请教个问题,你觉得,这地方是什么年代的?”两名少年被带到巨棺前,标叔又吩咐道:“放开他。”展行四处走了走,几名手下用枪指着展行,以防他逃跑,标叔跳下巨棺:“你也不知道了?”展行:“我知道,这种棺材是远古时期的,比商周更早了。”chapter42“棺材最早在《孝经》中提到,‘周尸为棺’,制造棺材有严格的标准,十页或者十二页木头,是有记载的棺材手艺。”展行说:“盖三、顶三、边四,一共十页木头,柳州人的工艺不正是这样的么?”“但这里的棺木,则是把一整棵大树挖开,削掉滚木的两个竖面条,一边当底,一边当盖,再在中间挖出一个长方形槽,所以并不是传统的棺材工艺。”标叔缓缓点头:“哦?那怎么说?”展行又道:“真正棺材的起源已不可考,传说炎黄时代的人,并没有收尸入殓的习惯,在亲人死了以后,都会把他们的尸体抛弃在荒野,让野兽吃掉;后来逐渐演变为寻找山洞藏尸,再后来才慢慢演化出用木盒装上尸体,放在山洞里。这里的棺材没有钉,只有盖,全是原木削成,就是古早时期的原始棺材,我猜这个山洞,也是南方原始部落的藏尸洞之一。”标叔若有所思,展行又诧道:“木头估计已经放了很久,没有腐朽,倒也是件怪事。”标叔礼貌地笑道:“受教,所以这里的尸体是非常古早的了?”展行道:“对,随葬品都被你们搬空了?”标叔唏嘘道:“实不相瞒,这回又白跑一趟,什么随葬品都被搬完了。”展行理解地说:“不是被搬完了,而是那个时代,根本就没有随葬品,不过标叔搬点尸回去吃也好。咦?中间那么大的棺材,装的是什么?”标叔道:“我也不知道,刚到这里才一天,你想打开考察一下?”展行确实十分有兴趣,然而标叔似乎完全没打算开棺,又道:“小博士,我发现了一件怪事,你来这边看看。”展行说:“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标叔微笑道:“当然,有来有往嘛,你想问什么?”展行端详标叔,十分想不通:“在宝鸡那时候,警察不是下墓了么?你是怎么出来的?”标叔嗨地一笑:“局子嘛,花点钱,总能捞出来的,蓝世叔出了大力,说不得只能来报答他了。”展行点了点头,标叔又作了个“请”的手势。唐悠几乎要忍不住了,看展行和标叔的关系,简直好得要手拉手跳贴面舞,正想骂几句的时候,标叔一名手下又以枪托猛击展行后脑勺,催促道:“快点!”标叔忙阻着笑道:“我一向很佩服读书人的。”展行凑到标叔站的地方,那是一千多具呈环形围绕的棺材的最里面一圈。一,二……足有二十四具木棺,有的敞着,有的则盖着。第一个敞开的棺木中,静静躺着一具女尸。女尸身着蓝绸大锦,头佩夜明珠簪,穿金戴银,唯一吓人的,脸上却是隐隐有一层绿毛。展行打了个寒颤:“有随葬品。”标叔:“是什么时候的?”展行:“汉代。”标叔一手让客,把展行领到另一具棺木前,手下前来把棺盖合力搬开。展行:“……”标叔:“这个呢?”展行道:“明朝的……”标叔依次开了四具棺,又有一具内的女尸身穿金黄绸缎,颈系洁白丝绸,顶戴旗头,脚踩花盆底屐,唇已腐得稍稍后退,现出牙床,口中含着的一枚定尸珠光芒若隐若现。不用看也知道是清代的了。下一具棺木,却是空的。标叔道:“到这里就没有了。”展行的声音发着抖:“有,这里应该也有的……”标叔忽然蹙眉道:“什么?”展行想起泡在水里的那具民国尸体。又想到,林景峰怎么还没来?已经埋伏在这里了么?需要拖时间?张辉又去了哪?标叔说:“小博士得出什么结论了?”展行站了一会,说:“我有一件工具,在唐悠的身上,可以给我用用么?”标叔莞尔道:“当然可以。”唐悠被按在一边,展行以眼神示意镇定,从他口袋里摸出红外线眼镜片,想了想,戴了上去。 第153章 “干得漂亮。”唐悠赞道。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似是十分欣喜:“什么事?”唐悠手上一顿,展行手忙脚乱地捧着炸弹外壳。黄标道:“你们还有三分四十秒。”林景峰从棺材后探出头,朝外窥探,开始计算解决黄标的手下,再把人拉起来要花多少时间。一分三十秒足够。男人警觉问:“什么三分四十秒?你是谁!为什么在用我弟弟的电话!”黄标嗨地一笑:“唐楚,好久不见了,黄标还记得吗?”手机开了扩音,洞里的展行依稀能听到点。唐悠小声道:“发什么呆,快。”唐悠和展行配合得天衣无缝,又钳出一根细钉。黄标:“你的小弟,在我这里作客,唐楚兄弟啊,蓝老爷子上回派人去敦煌……”唐楚马上明白了,在电话里喊道:“唐悠!你没和你的兄弟们在一起?!”唐悠沉默不答,展行道:“他是你哥?唐楚我也认识!”展行终于想起唐楚此人——很久以前,与林景峰坐车去甘肃的时候,在车上见到的一名盗墓贼。唐悠喝道:“我不认识他,你别废话,快点!”唐悠双手灵活反转,示意道:“底部的弹簧片。”炸弹上的计时器哒哒哒在走,展行深吸一口气,以镊子夹着球形底部的一片钢片抽出来,弹簧卡得十分紧,唐悠又提醒道:“小心别让弹簧打中炸弹匣底部,否则我们就粉身碎骨了。”展行嘴角抽搐:“要不你来吧……”唐悠:“我我我……我不来……”地面:唐楚在电话中吼道:“让唐悠来接电话!”黄标笑道:“唐楚老兄,何必这么激动?你的小弟正在一个地洞里,还有三分十秒。”唐楚冷笑道:“ 你不吭声,我又怎么知道是他?”黄标转过身,俯下棺材,去摸女尸的脸,仿佛在欣赏自己的藏品:“三分钟,由得你信不信。”四周一片沉默,林景峰正要冒头,倏然间一道黑影从角落中窜出。那人迅捷无比窜进了地洞里,反手捞着个绳钩一荡,稳稳落在坑底。唐悠被飞速下落的张辉挤了个趔趄,道:“别碰我!”唐楚马上听到了,他的声音在电话里发着抖:“黄标,放我弟走。”黄标道:“两分五十秒,货在什么地方?”唐楚:“你先放了他!”黄标笑道:“你是聪明人,唐兄弟。”张辉道:“走。”唐悠:“不行,现在不能放开,继续。”张辉一扯裤脚蹲下,三人围着那个定时炸弹,地面上,手机里的唐楚说:“在……千佛洞,横四十七,竖十三……”黄标挂了电话,吩咐道:“你们去一个人,通知仇大姐过来。”手机再响,黄标随手扔进一个棺材里,懒懒出了口气。唐悠熟练地卸下炸弹匣的钢壳,现出里面的环装平衡器。“现在千万小心……”唐悠说:“最后一步了,我捧着,你要把金属环的缺口调到炸弹开关正对着,再把它抽出来,碰一下硝化甘油管,它就会爆炸……”张辉迅速转身,背脊贴着坑壁,伸掌于面前一抹,整个人潜入了阴影之中。展行伸出镊子,夹住金属环边缘。恰好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黄标听见坑底的手机声音,想起来还有个炸弹。该死!怎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展行忙把手机按了,手机再响,展行怕把黄标引过来,只得一边接一边拆炸弹,咬牙切齿道:“什么事!”两分整。展扬不太满意的声音:“喂!在听吗!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展行:“……”展扬:“你必须停下你手头在做的所有事,我们好好谈谈。”唐悠:“……”展行崩溃了:“现在没空!你想我死呢!”展行把电话挂了,歪着脖子,静止在一副抓狂的表情上,吃力地把金属环转了个圈,抽出来。 第155章 展行莞尔道:“你哥和我们下过海边的一个墓,他其实人不错啊,有的人就是这样,对外人客气,对家里人凶,那是因为他觉得你是自己人。”张辉不置可否。“你呢,小子,你们差不多大?”张辉问:“我白长你们几岁,不嫌弃的话交个朋友,叫声哥,哥罩着你俩。”唐悠坐在潮湿的洞边,淡淡道:“哥好,我没爸妈,就一个哥。”展行说:“我也见过你哥,叫唐楚对吧,在火车上碰上的,他打牌输给我小师父一百多。”唐悠问:“去哪里的火车?”展行:“敦煌。”唐悠嘲道:“又去倒斗。”展行说:“倒斗不好么?倒斗有钱。”唐悠调试手上的炸弹,自嘲道:“对啊,我念书的钱全是他出的呢。”张辉似乎很感兴趣:“你生在福中不知福,还和他搞得关系这么糟糕,他拿命换钱供你念书……”唐悠:“对哦,你愿意?做别的什么不好?偏要钻地洞当耗子,十多年被抓局子里两回,你觉得我花他的钱花得安心?换了你,你哥拿命换钱给你用,你敢花?你用着难受,又不得不用,知道那滋味不?你知道念书念到一半被警察叫出去作笔录,再放回来时全班同学盯着你的感觉不?你知道每天晚上睡不着,早上掏一块钱去卖个茶叶蛋都在想,这钱上有我哥的血,那种滋味,你们懂不?”唐悠连珠炮般说了一大串,旁听二人都不吭声了。“你呢。”张辉又问。展行道:“我……我很正常,我爸很正常,家里人都……挺好的,不缺钱,没什么特别……”张辉说:“那你倒什么斗,还不赶紧回家。”展行语塞,片刻后道:“我爸……强迫我念商科,想把公司交给我,其实我想念考古,他……吼我,所以我离家出走了。他还……骂我q字写得和虫子一样!”唐悠道:“你真可怜,你爸简直是坏透了。人渣!”张辉附和道:“恶棍!”展行抓狂道:“别说了!闭嘴!”唐悠的手机还在响个不停,林景峰上前顺手接了,说:“唐楚,你弟没事了,黄标被我废了,正躺棺材里呢。”电话那头的唐楚松了口气,似是整个人都垮了,片刻后道:“兄弟贵姓?这辈子我给您做牛做马了。”林景峰:“不用,说到底也是我害的,先这样吧,回头让他给你打电话仔细说说,挂了。”林景峰挂了手机,把它扔进坑里,张辉抬手接住,递给唐悠,问:“能出来么?”林景峰道:“不能,待会听我的,我说一句‘小贱’,你们就从坑里出来,虎哥到那边去找地方躲着,准备偷袭。”继而转身,蹲到坑边和展行说话。霍虎搬着小马扎,找了个隐蔽的漆黑角落坐下,发现旁边站着个人。霍虎:“?”绿帽子又变戏法般掏出一包爆米花摇了摇。霍虎:“……”绿帽子:“换点牛肉干。”霍虎抓了一大把,和绿帽子换了,各自吃。“你叫什么名字?来这里做什么的?”霍虎问。绿帽子用便宜爆米花诓到不少牛肉干,满意地吃着:“来看戏,那小子厉害,阴得很。”霍虎点头表示赞成:“很聪明,但太狠了。”林景峰蹲在坑边张着嘴,展行朝上面扔牛肉干,准头很好,林景峰一衔,吃到了。展行哈哈笑,忽然脚步声传来,林景峰示意噤声,开始了。仇玥独自一人,走进石厅正中间,看到林景峰长身而立,站在石棺中央。林景峰不复从前的墨镜风衣模样,上身套一件黑毛衣,挽起袖子,结实的手腕下,掌中握着两把银色的沙漠之鹰手枪。□仍是穿草绿色军裤,裤脚束在黑军靴里,像个来度假的兵哥。“哟。”仇玥第一时间便知自己被埋伏了,却丝毫不紧张,亲切笑道:“老三这回改走阳光少年路线了?”林景峰淡淡一笑:“媳妇给买的毛衣,好看么?”仇玥道:“瞧这人模狗样的,重获新生了?”林景峰一扬眉:“二嫂已经报警了,说吧,老头子又有什么计划。”仇玥找了个地方坐下,一手手肘支在棺材上,悠然道:“本来这次和你没关系的,可惜了。”“倒是你。”仇玥盈盈笑道:“你打算改过自新,转身就把师门卖了给你减刑?”林景峰淡淡道:“是的,那又怎么样?”“你总是在不该出头的时候强出头,老三。”仇玥遗憾地说。林景峰:“现在不解决你们,老头子又会放过我?我可不想一辈子被鬼跟着。”仇玥:“师父已经答应放过你们了,你这是自寻死路。”林景峰:“那你们还来这里做什么?抓一个学生,就为了逼他哥交几件货?” 第157章 绿帽子反手从背后抽出两把尺许长的钢钉:“不清楚,你觉得会是什么?”林景峰意识到危险,停下脚步,转身跑到坑边,把展行三人拉了出来。绿帽子吩咐道:“离开中间的棺材!里面有东西要出来了!”唐悠张着嘴,半天回不过神来。“青叔?”唐悠道:“你怎么……”绿帽子不悦喝道:“别说废话!你们先走!”展行一边跑一边回头,又一声嘶吼,这一次的喊声犹如喘息声被闷在肺里。时间:晚上十点。林景峰掏出对讲机与洞外传讯:“仇玥逃出去了!你听到了吗?”斌嫂焦急的声音传来:“怎么被她逃了?警察我已经叫来了!”林景峰:“让他们离开这里!”斌嫂尖叫道:“林三你被你徒弟传染神经病了吗!都报警了怎么让他们离开!已经进防空洞了!”林景峰停下脚步,站在洞口处,这下麻烦了。霍虎又催促道:“快走啊!”朝哪里走?林景峰万万没想到中央的古尸会在这时候尸变,又问:“你们呢?你又是谁?”绿帽子道:“你叫林景峰是吧,我听红说过你。”林景峰马上明白过来,瞥见他胸口的徽标,吩咐展行退后。外面洞口有警察守着,无法原路退回,另一侧地下河的出水口多半已经被封住了。林景峰略一思忖,带着展行与唐悠二人朝岔路下方跑。展行探头看了一眼,又问:“虎哥,你不会有危险吧。”霍虎眼睛紧盯着中央巨棺,摆了摆手,忽道:“把你的弓拉开看看。”展行搭上箭,林景峰与唐悠等人停在分叉路口。霍虎道:“不用箭,松弦就撤。”展行:“不用箭怎么打?对准哪里?”然而下一刻,棺尾朝向洞口的巨棺阵阵撼动。棺盖朝向他们,缓缓升起。霍虎:“心中有箭,手中有箭,放!”展行被这一喝,下意识地松了手,轰的一声巨响,虚空中仿佛有什么击穿了棺盖,棺中那物再次砰然摔了回去!霍虎朗声长啸,绿帽子喝道:“你们快走!”展行眼前一花,只见霍虎与绿帽子掠进溶洞内,背后衣领一紧,已被林景峰揪着,冲下了下坡路。“过去!”林景峰殿后,数人仓皇奔跑,溶洞内传来砰砰两声,展行回头,仿佛有人把什么东西钉进木头里。林景峰道:“别看了!走!”展行道:“它会……会爬出来吗?!”众人又回到了先前的黑水潭内。潭里仿佛起了什么变化,林景峰手持光管一照,水潭中央有一个黑点。以黑点为中心,散出千万条黑色的发丝,在水面上缓缓浮沉,唐悠打了个寒颤,不住后退,想起先前在水里见过的民国女尸,水潭中央的正是女尸的天灵盖,一头极长的青丝散在水里。“我知道了……”林景峰说:“水里的多半是那名军官的姨太太。”展行说:“刚刚……我也猜到了,中间的大……粽子,把她的尸体抓去冥婚?你说她是死之前跑出来的,还是死了以后……”唐悠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她的头发怎么这么长?”展行:“僵尸也会长头发长指甲的。”林景峰抬起手指,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我们从旁边过。”对面已经被水泥封死了,林景峰探手入包取纸片炸弹,唐悠马上道:“我有现成的,调整一下时间就可以直接用。爆破范围是十二米。”林景峰望向被封住的出口,接过唐悠递来的炸弹。唐悠:“不是说地底不可以说僵尸这两个字么?”展行:“我哪有说僵尸?你别说僵尸这两个字。”唐悠:“你明明就说了僵尸这两个字的,你说‘僵尸’也会长头发长指甲……”林景峰:“你们两个,安静点行不?!”展行:“为什么不能说?”林景峰不耐烦道:“祖师爷说,墓里不能喊僵尸,改称粽子就是怕引起……”林景峰放下炸弹,转头望向水潭正中央,意识到麻烦了,喃喃续道:“引起尸变。”“哇啊啊——”展行和唐悠被踩到尾巴一样地没命大叫,一起躲到张帅身后。林景峰按下炸弹开关,退到水潭边上。定时炸弹被卡在门上,开始唱歌:“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 第159章 夜九点,道路两旁静悄悄,众人心思各异,胡杨又问:“你们没有碰尸室里的东西吧,拿随葬品了没有?碰了溶洞里的随葬品,记得放回去,要么扔进路边草丛里也可以,尤其是女尸身上的穿戴。”林景峰道:“没有,我从十岁之后就不摸尸,就这一个匣子。”胡杨点了点头:“晚上别朝窗外看,也别出门,传说天魃王百年来城里娶一次媳妇,千尸万鬼扛棺过街,你能躲过就没事了。”展行道:“这么大的动静,以前都没记载?不可能吧,难道城里的人都瞎了?”胡杨看了展行一眼,反问道:“上次是在一九六六年,你觉得那个时代,会有什么关于鬼神的记载?”展行不禁打了个寒颤。出山路口停着另一辆车,斌嫂说:“先走了,在上海等你们。”说毕解开安全带,与胡杨跑向山脚的另一辆车。林景峰一手控方向盘,转了个弯,夜九点,驰上了二级公路。尽头有个分岔路,一边通向柳州,另一边通向高速。中间转盘处有个加油站,林景峰把车停下加油,进商店去买吃的。唐悠倚在展行身上打瞌睡,猛地抬头,问:“怎么了?”“暂时休息一会。”展行说,他掏出手机,埋头看,迟疑是否开机给纽约的父亲回个电话。有好消息,是什么好消息?展行想了想,给陆少容发了条短信,很快对方便回复了。陆少容:【我们认真讨论过,关于你和林景峰的事情,前段时间的治疗费不用他还了,请他有空到家里来一趟,展扬想和他谈谈你们以后的事,你在做什么,小贱?方便打电话吗?】展行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回:【过几天可以么?我得仔细想想。】陆少容:【可以,尽早安排行程,我让你二舅帮你订机票。】展行收起手机,林景峰走到车尾,整理墓中带出来的匣子。展行问:“这东西值钱么?”林景峰想了想,小声道:“应该很值钱,起码有上百万,过来。”展行凑上前,林景峰以铁丝捅开了黑铁盒,里面套着个更小的匣子,那是一个梳妆盒,内里满满一匣首饰,珍珠,金,银,手镯,五花八门。展行微张着嘴,黑盒防水作得极严密,匣中首饰历经百年,却依旧如新。“这是那个女人……女尸的东西?”林景峰点头道:“应该是的,你看。”林景峰拧开盖子,盒盖内侧,有一个相框,相框内是一个英俊的民国军官照片,下面还有个婴儿的长生锁。“它有小孩吗?小孩去哪了?也死了?”展行忍不住问,想起第一次上山时,在车上看到的那个阴森的女鬼。记忆几下闪回,民国女尸狰狞的脸,抱着小孩的女人……似乎是同一个人。“这个女人估计生前就是他的姨太太。”林景峰道:“所以不愿意被掳去冥婚……你在笑什么?”林景峰关上盒盖,展行莞尔道:“把盒子卖掉,以后不再盗墓了吧。”林景峰转过身,看着展行的双眼:“怎么忽然这么说,怕了?”展行抱着林景峰:“我上次去申请了一张卡。”林景峰没有回答,不认识般地看着的展行。展行掏出卡,晃来晃去地看:“我们去开家店好么?存一点钱……”林景峰冷冷道:“你会开店么?开什么店?”展行笑道:“我前天问过斌嫂,她教了我不少东西,可以找我二舅借点钱。”林景峰:“省点吧,钱都没还完,又借?”展行说:“治病的钱,展扬已经帮我给二舅了,所以不用着急啊。”林景峰淡淡道:“要开你自己去开,赚到的钱算你的。”展行被泼了盆冷水,讪讪道:“别这样嘛,那你打算以后做什么?”林景峰没有回答,展行起身道:“展扬和陆少容请你到纽约做客,他答应咱们的事儿了,或者我向他问问怎么开店?大不了盈利了再还给他们。”林景峰不置可否,他的目光似乎十分复杂,许久后道:“再说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展行:“什么事?”林景峰:“你不懂的。”林景峰转身,展行愕然道:“你去哪?”林景峰:“我去马路对面抽根烟,买东西,想点事情。”展行讪讪站了一会,还是决定先不给展扬打电话了。车里开着灯,唐悠侧躺在后座睡觉,张辉若有所思,坐在中排位上眯着眼。远处似有一团黑雾卷来,同时间展行背包里的方石,林景峰背上以油布裹着的长刀都是光芒一闪。张辉猛地睁开双眼,长期与蛊打交道的他感觉到一股邪气,头脑昏昏沉沉,支撑着起身,打开车门。副驾驶位上的展行一个激灵,忽然清醒了不少。 第161章 张辉松了口气,点头道:“谢谢。应该是尸瘴,别乱动。”张辉道。展行问:“尸瘴是什么?”“瘴你听过吗?”张辉耐心解释,护着展行,开始挨个检查车窗:“一种自然生物,存在久了以后就会产生瘟瘴,是类似于生物毒气的东西,沼泽有沼气瘴,树木有林瘴,人和动物的尸体腐化,会产生尸瘴。”展行道:“我们怎么没事?”张辉问:“我长期接触蛊虫,你呢,你身上有什么辟邪的东西么?”展行想起口袋里的方石,忙道:“有!”张辉道:“三爷走得太远了,在哪里?你在这里等着,别出去。”展行点了点头,张辉推开车门出路寻找林景峰,黑影中到处都熄了灯火,展行在车窗后看了一会,把车窗摇下一条缝。展行掏出瞄准镜,想了想,装在弓上。我不看它的脸,总不会发现我了吧。这些都是什么玩意?怎么出来的?展行脑子里出现一群僵尸排着队,蹦蹦跳跳在山洞里找出口的场景,他们出来做什么?给棺材里的天魃王找老婆?天魃王呢?为什么僵尸不动了?在等人?展行满脑袋问号,远远看了一会,拉开弓,回想霍虎的那句“心中有箭,手中有箭。”继而松开弓弦。嗡的一声,一具尸体应声而倒。展行:“……”展行看了看手里长弓,再次拉开,松弦,站立不动的僵尸再倒一具。“啊哒哒哒——咻咻砰砰——轰叭叭叭——”展行兴奋了,嘴里配音,猛拉弓弦不住放手,割麦子一样放倒了大半尸体。“小贱!”林景峰紧张的声音传来。展行道:“我在这里!”林景峰抽出长刀:“怎么回事?其他人呢?唐悠!”展行:“我不知道,他叫不醒,张辉说这是尸瘴,是……类似一种毒气一样的东西,你不是去买东西了吗?”林景峰:“店里的人睡着了,我绕了一圈回来,所有的人都在睡觉,是怎么回事?”展行手上不停,每射倒一个僵尸,那玩意就倒回草丛里,咚一声。林景峰:“你生气了?”展行把弓反手负到背后,侧过头端详林景峰,而后道:“有一点。”张辉在远处喊道:“三爷!”林景峰道:“快上车!先离开这里!”林景峰凑上前,在展行脸畔浅浅一吻,展行开始发动越野车。张辉窜上车:“跟着这东西走。”张辉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外套上一抹,仿佛抓到什么虫子,朝车窗外一送,虫子发着金光,直飞向西南方。吉普车在黑夜里打起车灯,冲上公路,调了个头,林景峰一手控车,打斌嫂的手机,关机。十二点,茫茫黑夜里,路边竖着无数死尸,填满了整条路。“怎么会追我们?”林景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贱!你拿东西了?!”张辉的呼吸一窒,展行道:“没有!你不相信我吗?”林景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道路中央站着整排人尸,林景峰深吸一口气,挂挡,倒车,而后猛踩油门,吉普车狂冲出去。一声巨响,展行猛叫,人头撞上车前窗,撞出一块蛛网般的玻璃裂纹。林景峰不吭声,再倒车,车轮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吉普车被困在路中间,到处都是黑色的人影,林景峰闪了几下车灯,车灯砰然爆裂!展行缓缓喘息,抽出弓,摇下车窗,林景峰道:“你别下车,我清出一条路,你马上开车过去,我会上车。”林景峰抽出长刀,推开车门时悍然一挥,黑夜里雪白刀锋掠过,展行猛打方向盘,车后传来一声巨响,顾不得看撞翻了什么,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黑影,林景峰喊道:“小贱!快走!”展行踩油门,吉普车冲了出去。正在这时候,手机响了。展行:“……”展行崩溃地接了电话。展扬:“听着,现在已经是中国时间的晚上十二点了,对不对?”展行欲哭无泪:“是的,爸——”展扬:“停下你手头正在做的事情,我们好好谈一谈……不对,那是什么声音,你在半夜飚车?!给我停下来!”展行操纵方向盘躲开僵尸,大叫道:“你为什么每次的时间都掐得这么准?!” 第163章 巨虎仰首朝天,三秒后,发出一声震动九天的咆哮!“吼——”刹那间高速路两侧的路灯疯狂闪烁,虎啸声如海浪席卷开去,伴随着汽油的爆炸声,火焰卷向天魃王,轰地巨响,千年古尸爆成无数肉块!一把锐利的长刀在空中打着旋飞来,钉在荒原中央。“吼——”又一声虎啸穿透力十足,柳州全城摇撼,天地间充斥着震撼无比的音波。“吼——”第三声虎啸一收,方圆千里,所有在尸瘴中昏睡的生物尽数醒了过来。唐悠睁开双眼,艰难地爬出吉普车,到处都是熊熊烈火。巨虎静静蹲踞于路中央,看着展行,而后转身一跃,穿过荒野外的空旷地,奔向漆黑的山麓之中。“虎哥!去哪!”展行忙喊道,他四处张望,发现绿帽子也不知所踪。天空中一道霹雳划过,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倾侧的吉普车门外,掉出一个梳妆盒,盒中音乐叮咚响起。小雨穿过林间树木,到处都湿漉漉的,巨虎在山顶的道观外驻足,左右张望。道观内一盘朱砂,一叠散落的,画坏了的符纸,旁边叠着一套西装。霍虎全身赤裸,光溜溜地,打了个喷嚏,上前捡起衣服,手忙脚乱地穿好,戴上墨镜,出门走了。“帮我把小唐送回去。”绿帽子在门口说。霍虎把墨镜抠下来些,看着绿帽子:“你呢?”绿帽子:“我出去到处走走……”霍虎:“这样不好吧。”绿帽子:“放个假玩玩嘛,又不关你事,这么认真做什么?”霍虎点了点头:“爆米花再来点。”绿帽子掏出一包压缩爆米花:“这个得放微波炉里转完才能吃,找小唐,让他给你改装个。”霍虎接过,与绿帽子道别,绿帽子又说:“你可以试试伟嘉猫粮,那个适合你。”霍虎道:“有机会尝尝,谢了。”霍虎到处望,快步跑下公路,站得远远地,斟酌了很久,直到林景峰和张辉把吉普车翻过来,唐悠上车的时候。展行还在车外,似乎等待着什么。霍虎探头探脑地张望,试着喊道:“喂!”展行大叫道:“虎哥!”展行冲了过来,一跃扒在霍虎身上。霍虎这才松了口气:“刚伤着哪了?没摔坏吧?”展行拖着霍虎,一路问道:“刚刚那个是你么?帅呆了!你到底是什么……”霍虎又是一迟疑,展行停下脚步,看了霍虎片刻,明白了什么。他理解地说:“当我没问,走吧。”霍虎点了点头,林景峰再次发动汽车,数人上车,离开柳州。chapter46华南之剑:特别行动组基地——又名神秘建筑强行拆迁小分队办公室。办公室里的电冰箱已经坏了接近半个月,能想象出热啤酒的味道吗?红发把啤酒顿在桌上:“简直像在喝尿!”玩算盘的家伙嗤笑:“你喝过尿?”红发:“绿帽子去了哪里?怎么找了这么久?”蓝眸歪在沙发上翻书:“不知道,昨天打过电话来,要听报告么——”蓝眸把报告说了,红发又坐了一会,问:“你有钱?”蓝眸:“有一点,怎么了。”红发:“冰箱先送出去修。”蓝眸愕然问:“怎么出去?没任务不能出基地!”红发:“走下水道。”蓝眸:“……”于是红发在后面推,蓝眸在前面拖,把电冰箱塞进通风口,沿着曲折的通道一路拖出地面去修理。红发和电冰箱挤在通风口外,手机响了。红发用肩膀抵着冰箱,接电话:“怎么?” 第165章 抵达上海时,正是旧历年的除夕夜,街上人来人往,到处都是手牵着手的情侣,天空下起小雪,所有夜店几乎都开了通宵。林景峰跟着展行走到一条街外,展行说:“我去买点礼物给大舅,你先进去坐着。”林景峰看着对街的店面——竹山小筑,心内忐忑:“我和你一起去吧,要买什么?我掏钱。”展行忙道:“不不,我给他买,还给我二舅也买一份,第一次赚钱。”林景峰心想你那点钱还不是我给的,敷衍地说:“好吧,我先去排个号。”竹山小筑门口坐了一长串等位的客人,上海街头铺着一层细碎的雪花,展行笑着过对面超市去选东西。林景峰卸下背包,在竹山小筑内的玻璃门后坐着。“欢迎光临,47号,前面还有四位,很快就到。”余寒锋把号码牌递给林景峰。林景峰起身道:“你好,又见面了。”余寒锋冷冷道:“请坐,刚从柳州回来?”林景峰漂亮的瞳孔微一收缩,没想到余寒锋的消息这么灵通,斟酌片刻后点了头:“是……的,一切都很顺利。”林景峰坐着,余寒锋站着,林景峰只觉面前这男人给他极强的压迫感,一名餐厅老板,怎么气势比特种兵还强?余寒锋说:“你把我外甥当作诱饵,为了抓你的仇人?”林景峰:“我事先已经确认他不会有任何危险……再见。”说完起身。余寒锋:“我拔枪的速度比你更快,想试试么?请坐。”林景峰只得再次坐下,凝视余寒锋。余寒锋漫不经心道:“还有三桌客人,再等等吧,抽根烟?我朋友说你的枪法挺准的。道上人称‘掌心雷’三爷,对不?”林景峰淡淡道:“你的朋友,是红头发,和戴绿帽子的那个?”马路对面的展行买完东西出来,一辆加长林肯停在街边。展行欣喜道:“二舅!你怎么在这里!我给你买了……”孙亮摇下车窗:“啊,真巧啊!走吧!”展行:“……”四名保镖下车,按着展行朝车里塞,展行大叫道:“你们干嘛!”旋即被捂住了嘴。这个人到底想做什么?林景峰不敢得罪展行的大舅,无论是因为展行,还是因为这人的气势。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眼角余光一瞥,正瞥见马路对面,缓缓开走的长车。“小贱!”林景峰追出餐馆外几步,停了下来。余寒锋:“小贱?在哪?我怎么没见着。”林景峰:“他在给你们买礼物,你说呢?”余寒锋耸了耸肩,林景峰没有再说什么,默默背起背包,离开商业街。余寒锋礼貌地说:“欢迎下次再来。”展行被塞进车里,不停地大吵大闹,把手里的巧克力摔了孙亮一身,孙亮坐着不动,任凭他闹。孙亮:“你喊吧!没有人会来救你的!”展行:“没有人啊啊啊——没有人快来救我——我的没有人骑士,你在哪!”孙亮:“……”展行:“放我下车啊!二舅你要干嘛!”保镖把展行按在位置上,展行什么招数都折腾完了,就差咬舌自尽了,轿车在机场外停了下来。展行意识到不对了,大叫道:“二舅!你太过分了啊!”孙亮亲自动手,把挣扎个没完的展行拖进机场,累得气喘吁吁,几名保镖跟在舅甥二人身后,摆开阵形,预防展行逃跑。展行被拖到安检口,终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孙亮在vip安检通道外深吸一口气,大吼道:“配合一下行不行啊你!二舅年都不过了专门来抓你坐飞机我容易么!”展行被这一吓,止住了。“我自己会走!”展行仇恨地看着孙亮,挣开他的手,走进通道。孙亮满意地说:“嗯,小贱乖。”紧接着,带上四名保镖也进了安检。孙亮来了这一招,展行没辙了。数人过完安检,孙亮亲自押着展行到登机口处,夜十点二十,飞往美国:纽约,开始登机。展行:“二舅你……也要一起去?”孙亮:“二舅不去,送你到这里了,回去乖乖念书。”展行:“我一定会再跑出来的!你这样没有用!”孙亮把展行的手机扔回给他,不为所动:“你跑出来几次,二舅就负责抓你回去几次,拜拜了啊,展小健,你爸在纽约机场等你,别再惹他生气了。”展行大叫道:“我恨死你了!二舅!” 第167章 展扬:“你总要学会取舍!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展行:“景峰已经够好了!也许我以后的生活里会有比他更好的人出现,但对我而言,有他就够了。”父子二人相对沉默,展行隐约能感觉到父亲的怒火,然而他不能让步,林景峰什么也没有,自闭,固执,他只有他,若让了一步,展行很清楚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那无边无际的太平洋,在往后的岁月中,感情渐渐淡去,再无痕迹。展行喝了面前的功夫茶,苦而回甘。展扬没有发脾气,问:“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展行想了想,说:“很帅。”展扬:“……”展行:“对我好,挺聪明的,不花心,念旧,像你这样。”展扬:“像我这样?”展行:“对,但不像你的坏脾气和自大。”展扬颇有点飘飘然了,这是自打儿子十五岁以来听到的第一次窝心话儿,展扬得意地说:“什么叫坏脾气?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世界上,像你老爸的人……”陆少容及时地打断了展扬:“缺点呢?”展行想了很久,说:“固执,有一点点孤僻。我最喜欢他没有把我当小孩看。他会告诉我很多东西……做一些事的时候带上我,不像你们,总是不让我站出去。”陆少容在客厅说:“你的缺点呢?”展行:“我……不懂得体谅人,做事不认真,不踏实,他说我太浮躁。”陆少容莞尔道:“很好,懂得反省自己了,看来真的学会了不少。”展扬想了想,说:“我的儿子还是很聪明的,继承了我的优点,要找什么好的找不到?”展行和陆少容同时心想:你除了大喊大叫,有个屁的优点。展扬:“你真的想和他恋爱?别说我没有警告你,要在一起生活,麻烦是非常多的,得慢慢磨合。”展行:“我会努力的,以后这样?我回中国去上学,和他在一起,然后假期回家住三个月?”展扬色变道:“当然不行!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和少容想的是,让他也过来,先看看这小伙子人品如何。”展扬又斟了杯功夫茶:“如果没有太大的问题,你又喜欢,让他在纽约找份工作,我们绝对不插手。”展行:“他英语……”陆少容哭笑不得:“如果他真的爱你,打算在这里谋生和你一起,花点时间什么做不到?语言算什么?就几个月的功夫。而且又不是让他在纽约一辈子。我们已经商量过了,你大舅说得对,等到你能自立,起码都得有一技之长,想上哪去上哪去,回中国也可以。你外婆开始也反对我们在一起,这种事情,原本就很难说。我们还是不能学她那么讨嫌。爱瞎撞就去瞎撞,撞得满头包以后就懂了。”“不会的拉。”展行没好气说:“我相信他。”展扬又道:“找不到工作,我们再想办法帮点忙,以不伤到他自尊心为前提,固执的人自尊心都很强,我就不……不让他到公司里来帮忙了。”展行:“我去问问他吧,对了,一百一十五万人民币……很多么?”展扬愕然,似乎想不通展行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展行支支吾吾说:“我可以去打工还你。”展扬:“你疯了吗?老子的钱儿子花了,要还?”陆少容笑道:“他一分钟几十万上下。”展扬:“就是,嗯哼?我坐在这里和你聊天已经去了上百万了!你从出生到十来岁,每天陪你下棋,教你打棒球,一天起码得两三个小时陪你,这些钱你怎么还我?!嗯?”展行笑了起来,他从包里拿出一件东西,说:“这个送给你。”展扬莫名其妙地看着桌上的方石,敷衍地嗯了声,对它不感兴趣。展行说:“拉萨……地摊上买的,是我的最好的东西了。”展扬点了点头,把它收了起来:“我会珍惜的,谢谢。”展行把茶杯放好,眼睛红红的,走到展扬身边,抱着他的头亲了亲,又走去亲陆少容。展扬还坐在椅子上半天没回过神来。“好了好了……走开点,你是男人不,小贱!别蹭!”陆少容道:“陆遥!不要弹世上只有妈妈好!我鸡皮疙瘩快掉一地了!”展行红着脸低头,走上二楼,把房间门关上了。展行趴在床上,写了条短信又删掉,重新想语气,要怎么和林景峰说好呢?门被推开,展行叫道:“怎么又不敲门!”陆遥道:“你在干嘛?”展行见是妹妹,朝旁边让了点,抽出手写笔写写划划。陆遥和展行并排趴着,好奇看了一会,说:“你在给哥夫发短信么?”哥夫……展行嘴角抽搐。展行和陆遥从小一起长大,从来不瞒妹妹,写了行字:【小师父,你在做什么?】林景峰的消息回来了:【在坐着。】陆遥怎么看对方怎么不像正常人,这问答也太诡异了些:“他脑子没问题么?”展行:“哎你别啰嗦。” 第169章 展陆吃完各自去上班,家里剩下展行和放假的陆遥,展行吃完早饭就开始没完没了地打电话,用手机打了用宅电打,宅电打完又用房间电话打,陆遥同情地看着哥哥走来走去,说:“别打了,爱情不能勉强,我们来玩电动吧。”展行:“你知道个屁——!”下午三点半,展陆都下班了,展行恹恹趴在沙发上,没半点精神。陆少容看了一眼,没多问,在书房坐着,片刻后陆遥进来了。陆少容:“你哥又怎么了?”陆遥:“他打电话给哥夫……”陆少容:“是嫂子才对吧。”陆遥斩钉截铁:“我很确定是哥夫。”陆少容:“哥夫就哥夫,别给展扬说,否则待会又喷火了。”陆遥又说:“哥夫一直没回电话,关机不鸟他。”陆少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难道分了?说不定也是好事,于是道:“你再去侦查侦查。”陆遥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下午四点,展行在阳台上浇花,一只红色的小甲虫嗡嗡嗡,在丁香花盆旁边飞来飞去,飞到他面前。展行伸手去抓,小甲虫飞开了。甲虫停在蔷薇花的叶子上,收起翅膀,安静伏着。“陆遥!拿捕虫网来!”展行马上转头喊道:“有新品种了!”陆遥扛着一大套捕虫设备,砰一脚踹开门:“在哪在哪!”“小心……换小一点的。”展行和陆遥做贼一样靠近那盆花,陆遥用小网一兜,虫子没有挣扎,被抓了过来。陆遥:“死了吧,怎么都不跑的?”展行:“没死,你看它的触角还动呢……疑,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陆遥:“这不是美洲的虫子啊,我去找图鉴看看?”展行:“不对……这只我见过的,背上花纹都一模一样……”展行想起了在柳州的旅店里见过的,张辉手上的小盒子。“这叫千山神虫,是苗疆的一种蛊。”展行喃喃道:“怎么跑这来了?”前门,门铃响。展行触电般跳了起来,一阵风般地冲下楼梯,佣人说了几句话,展扬亲自去开门,门后是背着个登山包,风尘仆仆的林景峰。林景峰收起手里的卡片,朝瞠目结舌,走下楼梯的展行笑道:“我来了。”“你怎么找到这儿的?”展行忙把林景峰的背包卸下。林景峰站在门口,迟疑片刻,陆少容笑道:“欢迎,家里有房间,请不要嫌弃,别去住酒店。”林景峰脱了鞋,点头道:“那叨扰了。”展扬还没明白什么事,自己儿子已是心花怒放,扒着林景峰问个没完没了。“上楼上楼,你手机没开,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林景峰把展行踹开些许,展行又扒过去,展扬马上睁大了眼,陆少容笑道:“你们先……聊聊?七点下来吃饭。”展行又推又拱,简直是高兴得快疯了,把林景峰带到自己房间去。餐厅里,展扬也快疯了。“他直接拿脚踹小贱!”展扬怒道。陆少容:“估计是他们的习惯了,你没看小贱很开心么?别那么激动。”另一边,展行朝陆遥道:“你去练芭蕾舞,快走。”于是把妹妹打发了,锁上门,又纵身一扑,把林景峰扑倒在自己的床上,又啃又亲的。林景峰先前心里兴奋过度,没掩饰好,无意在展行父亲面前踹了他儿子一脚,现在意识过来了:“你爸……没看到吧。”展行道:“当然没有!他也踹我的!大家都踹我!你随意!别客气!”林景峰斥道:“好了!别闹!身上脏,这是你的床?别弄脏了。”展行摇着尾巴:“你怎么来的?我看你不理我,以为你生气了。”林景峰:“到纽约国际机场下飞机,用脚走过来的。”展行:“……”林景峰道:“张辉送我一个蛊,它会在身边飞来飞去,离我不远,把我带过来了,你家挺有钱的么,这个生活区环境真好,也幸亏不难找。”展行:“你走了一天?怎么不打车?”林景峰:“坐计程车虫子会飞进车里,没法指路,我又不会说英文,只得用走的了。那天你被你二舅带到机场,我半夜叫了辆车过去,飞机已经起飞了,航班要等四个小时,只得托人去办旅游护照。”展行:“那你……吃饭了么?这是什么?我看看?”展行在林景峰的外套上摸来摸去,掏出一叠卡片,林景峰道:“斌嫂帮我写的。”卡片上正面写着“买”“午饭”“价钱”“住宿”等英文名词,背面写着中文翻译,掏几张卡片组合到一起就能成为一个句子,出示给快餐店、酒店老板。 第171章 展扬道:“那倒没什么,技能往往不是在学校学到的,出社会后记得不断充实自己就行。”“谢谢。”林景峰感激地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展扬又说:“展行一直想跟着你,但我觉得,最起码应该保证有个安定的环境,总漂泊也不是办法,至少我们如果回国,知道他在哪个城市……你觉得呢?”林景峰点了点头,展行把包抱了下来,问:“你要拿什么?”林景峰坐着不动,展扬道:“去和你妹妹玩。”展行愤怒地说:“我已经十八岁了!来客人的时候让我去和妹妹玩?!”林景峰笑了起来,展行忿忿走了。林景峰躬身,从包里掏出一个口袋,像是厚厚的砖头,放在桌上。展扬愣住了。林景峰认真道:“谢谢你帮我垫付了看病的那些钱,我带来了一部分,以后会再慢慢付清。”展扬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景峰,片刻后说:“小伙子很不错。”展扬取过那个包好的袋子,粗略扫了一眼,里面至少有五十万人民币,说:“利息就算了,小贱说得不错,你是个有担当的人。”林景峰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坐着。“以后我的打算是这样的。”林景峰说:“展行想回国,我会带他到北京,找一个地方落脚,欢迎你们随时过来玩。”“同时负责给他找一间大学,当然,前提是他考得上。他的所有学费,生活费用,都由我出。他既然愿意爱我,就是我应该做的。”“我虽然赚得不多,相信养他还是没问题的。不一定每天都像家里吃得这么好,但能吃饱,穿暖。到他毕业以后,就再作打算了,我们可以一起做点别的事。”“把他交给我,你可以放心。”林景峰如是说。展扬彻底傻眼了,万万没有料到林景峰会有这样的话。“你觉得呢?”林景峰问:“我的原则是,一切以他的意愿为前提。如果他想在美国也可以,我回北京等他。”展扬一手抿在鼻前,没有答复,过了许久,终于道:“我要和陆少容商量一下。”林景峰礼貌地点了点头,上楼。展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林景峰会是个这样的人,只得前去找陆少容商量。展行抱着被子过来,压在林景峰身上。林景峰看着展行,问:“一起睡?”展行:“当然,你和展扬说的什么?”林景峰洗完澡,坐在床边,淡淡道:“没什么,问他能不能让你去北京,哟,你成绩一定很不错。”展行的房间里摆满了奖状,校际飞镖比赛的奖杯,以及童子军奖章,还有科罗拉多峡谷的学生考察队证书。还有展行、陆遥两兄妹扒在高大的展扬身上,一人吊着一边手臂的照片。灯关了,黑暗里,展行像只猴子般挂在林景峰身边,林景峰忽然觉得,把展行从他的家里带走,这事挺残忍的。“别摸。”林景峰小声道:“摸什么摸。”展行继续扒林景峰的睡衣,林景峰穿着展行的棉睡衣,小了一号,手腕脚踝都露着。林景峰:“不做了,这是你家,别让你爸瞧不起。”展行嗯了一声。林景峰:“老握着我的……做什么,摸你自己的,你自己没有么?”展行手里握着林景峰半硬的那玩意,玩来玩去,玩得林景峰硬了。林景峰:“你……”展行:“嗯嗯嗯,睡觉。”林景峰实在奇怪展行的爱好,都是哪学回来的?然而展行握着握着就习惯了,林景峰不知不觉也习惯了,唧唧被握了一整晚。翌日,展行带着妹妹与林景峰去逛了一圈博物馆。当天下午,麻烦来了。陆少容显是一夜未睡,下班回来,坐在餐桌前,听到门铃响,展行上楼,陆少容的声音平淡:“小贱,我有话问你。”展行蹑手蹑脚把陆遥和林景峰赶上楼去,看到陆少容脸色不善,心想不会吧,生气了?展行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尤其是对亲父。陆少容面前放着一个盒子,问:“你昨天给展扬的石头,是从哪里得到的?”展行笑道:“有什么来头?我也不知道,你今天查出来了?”陆少容吼道:“给我坐下!”展行吓了一跳,乖乖坐好。林景峰在楼梯上迟疑,没有下来。陆少容:“今天我把这块石头拿到博物馆去了,全馆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展行:“它就是块石头嘛哎呀,这么较真做什么?不要还我……” 第173章 是在展扬的咆哮与陆少容的怒火下彻底分手,一刀两断;还是再次离家出走,流落天涯,无论哪一个抉择都会令展行永远失去他生命的一角。“可以让我……保留这些内情么?说了只会令你们无谓地生气,反正已经过去了,我也好好的,以后……我保证以后也不会再乱闯,我十八岁了,爸,相信我。”陆少容静了很久,而后道:“可以,但我希望你有一天能源源本本地告诉我。”展行终于松了口气。林景峰静了一会,说:“是我的错,那位……朋友,他和小贱,是通过我认识的。”展扬道:“什么朋友?”展行点头,从事实上来说确实如此,他没有撒谎,陆少容也看得出来,自己的儿子没有撒谎。陆少容道:“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展行道:“我不知道,他没有说,景峰也不知道。”陆少容实在是一个头两个大,评价道:“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陆遥过来了:“这就是佛祖的舍利?在古墓里得到的?”没有人理会陆遥,目光都聚集在佛骨上,林景峰问:“我负责把它带回去吧。”陆少容道:“你们运气实在太好了,这玩意无论从中国带到美国,还是从美国带回中国,稍一不注意,都会引起一场国际纠纷。”“岂止国际纠纷!”展扬怒道:“你们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陆遥拿着释迦牟尼的佛骨掏耳朵,边掏边说:“有这么严重嘛,不就是个凸?”展行:“二舅妈,你在帮我们拉仇恨吗?”陆少容深吸一口气:“我得仔细想想,你们先上去休息吧。”展行上了二楼,关上门:“小师父,你别紧张,他们其实挺喜欢你的。”林景峰没有回答,站在书柜前看展行的奖状。展行从后面扒着林景峰的肩膀,认真地说:“我会给陆少容和展扬好好保证,不管以后怎么样,他们应该会让我们在一起的。”林景峰问:“你爸发过这么大的火么?”展行:“经常的拉——”林景峰:“我问的是陆少容,在博物馆上班的。”展行一怔,而后想了许久,答:“没见过。”林景峰苦笑,展行说:“展扬倒是经常发火,你知道他去年生日许的愿望是什么吗?”林景峰:“?”展行:“他想要一枚核弹头。”林景峰:“……”展行:“这样就可以邮寄过去,再在美国按遥控器,直接炸了我二舅的家。算了不提这个了,他一会就不生气了,我有个计划。”林景峰眉毛动了动:“什么计划?”展行拉开抽屉,取出一本便利贴:“来想想,待会吃饭的时候该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展扬教过我,如果没想好应付情况,怕说错话,就事先把假设的对话写在一个小纸条上,能够令演讲和交流顺利很多。”林景峰笑了起来:“好的,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展行叽叽咕咕,和林景峰凑在一起,模拟晚饭时展扬与陆少容的口气,写了一大串对白。然而纸条没有用到。当夜没有人通知吃晚饭,佣人把晚餐端到各自的房间。展行诧道:“不开饭了吗?”陆遥从隔壁房间冒头:“我刚去书房看了,他们还在商量那个凸的事情。陆少容还给大舅打电话呢。”展行马上知道这次事情可能会很大条了。怎么办?展行当夜翻来覆去,抓着林景峰的唧唧又扳又撸,害得林景峰也一晚上没睡好,展行脑补了各种最坏的结果。“小师父。”展行抱着林景峰,小声说:“以后别去盗墓了吧。”林景峰低声道:“知道了。”他们并肩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林景峰在黑暗里低声道:“你觉得,他们会过往不究?”展行说:“能吗?算你答应我了啊。”展行的家庭打动了林景峰,他无法忘却自己的过去,却期待融入他的家庭之中。然而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这是他自己的事,不应该依赖展行的助力。林景峰想了很久,答:“再说吧。”“我有一件事要做。”林景峰说:“我要亲手解决老头子,要么你先在家里住着,等我把事办完了,再回来接你?”“小贱?”林景峰侧过头,小声道。展行睡着了,眉目间仍有股淡淡的,稚嫩的忧虑,林景峰伸出手指,轻轻抻了抻展行的眉心,把他略皱着的眉毛捋顺,并在回忆中搜索,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有烦恼的?从上海的第一次见面,到重逢的这天,林景峰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第175章 轿车发动的声音,展行写字的手微一顿。展行站在楼梯口:“我的机票呢?”展扬道:“没有什么机票,他自己去解决了,嗯哼?你只需要乖乖地呆在家里。”展行:“你……把机票给我!之前说的根本不是这样的!我也听到陆少容说的了!你们本来商量好的,是让我和他一起回去!不是么?”展扬吼道:“计划有变!现在他自己愿意去解决问题了!他既然不愿意来陪你,你就应该给我留在家里!难道你要去陪他打零工?先好好念你的书!”展行怒吼道:“尼玛!他做错了神马!”展扬:“这个家里现在是我做主!你什么意思?等你养全家人了再来吼我!”展行转身蹬蹬蹬地上楼。展扬送走林景峰后便坐在客厅,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楼梯口,以防展行再玩什么花样。“陆遥。”展行小声道:“嘘,过来!”陆遥脸上贴着面膜,像个游荡的女鬼:“哥夫走了~~我的肩膀可以让你哭一哭~~哥……”展行怒道:“说正经的呢!快!帮我个忙!”兄妹俩说了一会,展行把门锁上。林景峰走后十分钟,计划第一环启动。陆遥一声穿透力十足的尖叫,震得整栋房子玻璃格格作响。“爸——哥哥自杀拉——”展扬大吼道:“这次别想再骗我了!”陆遥使劲拍展行的房门,逼真至极地恐惧叫道:“怎么办!他说他不想活了!”展扬已见怪不怪了,狼来了又不是第一次,他下楼去翻出房门钥匙,一阵乱拧,推开展行的房门。房内空空如也,一阵风吹过。“该死!”展扬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转身跑出门外。衣柜门打开,展行从里面跑了出来,把帽子扣在陆遥头上,二人叽叽咕咕又说了一会,展行已追出马路外。陆少容还坐在花园里,哭笑不得道:“跑不掉的,我一直坐在这里。”展扬吼道:“房里没人了!”说着把佣人叫了过来,让她们进家里找,自己则跑向后院花园。一分钟后,陆遥尖叫着冲出来:“哥哥呢?哥哥怎么不见了?”陆少容:“别装了,他跑不掉的。”陆遥说完便回了客厅,一路进厨房,瞅准没人,拉开折叠窗,爬出侧院。陆少容起身走进客厅,楼梯上传来当当当的欢快钢琴声。“陆遥小姐,我谢谢你了,弹什么出埃及记?!”陆少容道:“你在欢送你哥再次离家出走吗?给我下来!说清楚!小贱呢?”钢琴声不停,前院里传来吭哧吭哧吭哧——机车发动的声音。陆少容:“……”轰轰轰——“展行”操纵重型机车转了个向,一跃冲出前院花园,蹭一声沿着路跑了。陆少容:“糟了!扬扬!小贱把你的机车开走了!”展扬追出前院,陆少容慌忙回车库开车,载着展扬开始追他的机车。钢琴声停。展行换回自己的衣服,把陆遥的帽子扣在三角钢琴上,下面压着一封信,背好包,大摇大摆地从前门走了。“呼叫诱饵,呼叫诱饵。”展行伸手拦车,拿着手机:“喂喂——已经安全脱离,可以暴露目标拉。”另一个“展行”头戴一顶棒球帽,开着机车一路风驰电掣,后面追着父亲的敞篷宝马,陆少容打方向盘,展扬扒着前窗大吼道:“你给我停下来!畜生!”风大得很,展扬差点咬了舌头,幸亏机车开出没多远,就慢慢停了下来。陆少容终于松了口气,说:“扬扬你过去,别打他。我在车里等着,免得他再加速逃跑。”展扬追上前去。陆遥从机车上下来,一脸茫然道:“怎么拉?”展扬:“……”陆少容:“……”陆少容道:“算了,让他回去吧。”“去机场!”展扬怒道。陆少容只得倒车前往机场,陆遥跨上机车,开车回家。纽约,jfk国际机场。林景峰坐在vip候机室,戴着一只露指手套,把手机翻来覆去地看。手机关机,他一直不敢开,更不知道该对展行怎么说。 第177章 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道。chapter50我们去哪里?以后做什么?展林二人就像所有私奔的小情侣一样迷茫,他们各有各的心事,却谁也不先开口说。最后还是林景峰提议:“先回内地吧,广东话听不懂。”林景峰和展行牵着手等过关,电话响了。展行:“哎,你是谁啊。”旋即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响亮,忙收小声音:“虎哥?”霍虎在电话另一头眼巴巴道:“想你了……”展行边走边哄:“这可怜的,张辉没给你吃饱吗?”霍虎:“这边牛肉干不好吃……”展行:“我给你买了牛奶片,还有优之良品的肉脯,可以干吃。”霍虎:“你什么时候回来?待会,张辉兄弟给你说。”展行想了想,把电话给林景峰,林景峰漫不经心地说了几句,便挂了。“吃,住都是张辉出钱。”林景峰说:“请我们去黔东南玩,去么?”展行来了兴头:“去!”林景峰沉吟不语,展行说:“散散心,以后就去北京?”林景峰还是不说话,展行说:“我去打电话订机票吧,在哪里停靠?”过关时已是午后,林景峰说:“先随便逛逛,订晚上到贵阳的机票。”展行:“张辉家有什么好玩的?”林景峰答:“不知道……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请我们帮忙,当然,是付钱的,酬劳面议,因为你没在,所以虎哥一直没答应,小唐也没答应,他还没回家。”展行点了点头,时间还早,二人在市区内逛了逛,博美店二楼,摆满了艺术花瓶,有古玩,也有新仿,每一个的价位码后面,都跟着一大串零。展行经过商品架:“以后咱们也可以卖点近仿,挺不错的么?不用再跑得半死。”林景峰微一沉吟,搭着展行的肩膀:“直说吧,小贱,如果后悔了,还可以回去。”展行:“?”林景峰:“我想干一票大的。”展行没听清楚,马上欣喜若狂:“现在去开房?”林景峰怒道:“是干一票!不是干一炮!”恨恨推开展行脑袋,转身走了。展行忙追在林景峰的身后,问:“什么?你说什么?”林景峰说:“我想最后赚一笔,赚完就收手,起码做次一千万的买卖,钱一到手,我们就不用再东奔西跑了。”展行道:“不好吧,太危险了,我想想,你的匣子卖了么?”林景峰:“托在斌嫂那里了,她帮我想办法,我怀疑潘家园的青云斋有老头子的眼线。”展行:“我们先把钱集中在一起好么?”林景峰:“好,都给你管吧,但还远远不够。”展行:“不够就做点小本生意,慢慢赚呗。”林景峰不悦道:“我是在告诉你,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已经想明白了,这是最后一次。”展行:“通常电视和电影里,主角金盆洗手前的‘最后一次’结果都很糟糕。”林景峰:“……”展行:“我开个玩笑而已。”林景峰:“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去做,你如果不能接受,现在可以回家,还来得及。”展行道:“不做就是不做,既然已经决定了,为什么又要最后一次?”林景峰转身再走,展行拉着林景峰的手,认真地说:“亲个。”街头春日煦暖,百花绽放,林景峰一手抱着展行,二人接了个吻。移民城市的民风甚至比香港更开放,两个男生在街头接吻,并未引起太多人注意,片刻后展行戴上墨镜,说:“先去找虎哥吧,说不定你又慢慢改变主意了呢?”林景峰不再坚持,答:“好吧。”二人前往贵阳,按张辉给的地址,当夜转车前往黔东南苗族侗自治州的凯里。贵阳转凯里,凯里转锦屏,按着张辉给的乘车路线,抵达最后一个侗族寨时已是半夜三点,到处黑漆漆的一片,末班车上,最后一排只有林景峰与展行。“到了?”展行倚在林景峰身上打瞌睡,林景峰面无表情地抻手指,汽车停,展行一个激灵,朝外望去,漫山遍野的黑色。小巴把他们放在路边,展行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走到路边尿尿。“别走太远。”林景峰道:“师父没有枪了,都托在斌嫂那里。”展行茫然点头,问:“我们是来旅游的嘛。”林景峰从登山包中抽出被布裹着的藏刀,把布条解开,缚在背后。 第179章 张辉一路行一路说,朝展行与林景峰介绍黔滇一带的蛊道,多数词语汉文中没有意译,张辉只得用同音词代替。林景峰听了一路:“那么说来,把所有虫放在一个瓮里养蛊的,都是骗人的?”张辉道:“那种玩意确实有,但早就失传了。古时有位蛊婆叫花头,她把一百种毒虫放在同个大缸内,七天七夜,让它们互相啮咬,吞食,活到最后的那只就是蛊王。”“还有让五毒……蛇、蝎、蛤、蜈、蛛这几种虫的巢母与巢王五对,入瓮后是十只,加一种特制的草药,令它们互相交配,最后产下同一种怪物,叫五毒兽。”展行听着张大了嘴,张辉又道:“也失传了。”林景峰:“据说东南亚的降头术就有一部分传承了蛊术,是真的么?”张辉点头道:“降头就是苗疆巫术的支派,汉子使巫、婆娘放蛊。”三人在路上辗转,时快时慢,时走时停,午饭时张辉只随手朝溪流里弹了点什么东西,鱼便翻白肚子浮上来,山中更有山珍,配以凛冽清泉,味道好得不能再好。张辉烤好鱼,又特地说了一次:“没有毒,放心,我不会害你们。”林景峰略一沉吟:“知道,你没有留指甲。”张辉感激地点头,惯于使毒与放蛊的人多半有长指甲,弹毒,蓄毒时不见动作,张辉一双手指甲修得齐整,腰带只是一条朴素的布带,并非习于害人之人。在山里足足走了一天,直至傍晚时分,他们从一条隐秘的林间小道下来,方抵达了另一个村落。“到了。”张辉笑道。他翻身下马,吹了声竹哨,村落里马上便有人迎出来,女人们叽叽喳喳地来牵马。张辉道:“先去看看小唐。”说毕吩咐了几句,仿佛是让人打点饭菜,呵斥她们不要太热情,以免客人尴尬,女孩们便都笑着散了。四个身着苗裔服饰的男人跟在张辉身后,一路走进村里,有老有少,沿路见面的村民俱是放下手头事务,朝张辉躬身行礼。“哟,你还是他们的头儿。”展行揶揄道:“你是王子吗。”张辉尴尬道:“别提了,不算回事。”村内足有三四百间房屋,清一色的吊脚楼,又养着成群鸡鸭,上百滇马,方便与外界运送货物,山后是黄昏中的梯田,男耕女织,俨然一副武陵桃源的景象。张辉把他们带上村落中央,最大的吊脚楼上,吩咐身边跟随的人退下,展行进了屋内,看到房里生着火,唐悠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怎么了!”展行惊道。展行冲上前,掐着唐悠的脖子,猛力摇晃:“你醒醒啊!你不要有事啊!”林景峰:“……”张辉:“……”唐悠起身和展行互殴,怒吼道:“老子在睡觉!摇你妹的呢!”张辉道:“他被嫁了金蚕,我记得你有一件驱邪的宝物是么,展行。”展行道:“有,是怎么回事?金蚕是什么?”林景峰蹙眉道:“金蚕蛊?你需要这个么,在我身上?”张辉接过方石,如释重负道:“这就好办了。”展行马上道:“金蚕蛊我知道!吃一个升一级的那玩意!你升了几级?小唐同学,有好东西要拿出来大家分享嘛——”唐悠抓狂地压着展行猛揍:“你当是玩仙剑呢!还吃一个升一级!老子都快死了!”张辉把展行拉开,让他坐好,说:“帮个忙。”“金蚕蛊是七大毒蛊之一。”张辉解释道:“苗人家有养金蚕的,但现在已经很少了,每天要用四分当归来喂,才能养活,用金蚕粪下蛊,养蛊的人每年都得找人来下一次蛊,否则会遭到反啮……躺下。”展行好奇道:“你惹到什么人拉,漂亮的苗族小妞看上你了?”唐悠:“没有!”遂躺平不动。张辉掀起唐悠衬衣,把冰凉的方石放在他小腹上,又朝外吩咐了句,吊脚楼外有人应了。张辉:“有的人养着养着,不想再要金蚕了,却不能扔,就把金蚕放在一个箱子里,再把箱子放在路边,等过路人拣走,就叫‘嫁金蚕’。”展行恍然大悟:“你没事去乱拣箱子做什么?”唐悠忿道:“我只是看到一个做工很精巧的铁盒……”展行扮鬼脸:“手贱了吧手贱了吧。”抵达锦屏当天,张辉去联络马匹,唐悠和霍虎站在路边等,唐悠见路旁有一匣子,便生了好奇心去打开看了眼,匣内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张辉再回来时便色变。“我用另一种蛊暂时压制了小唐体内的金蚕。”张辉道:“现在把它逼出来,就没问题了。”展行忽然想起霍虎:“疑,虎哥呢?”“上山抓虫子去了。”张辉道:“吃饭时会回来的。”张辉把方石沿着唐悠胸膛朝上推,唐悠脸色变得很古怪,展行又问:“要生了吗?用力——”唐悠:“……”大门砰一声被推开,展行蹦了起来。“虎哥——”“展行——”霍虎热泪盈眶,与展行嚎啕拥抱,继而把展行推到一边,开始翻他的背包:“你给大哥带的东西呢?” 第181章 展行吸了口气:“好像是有这个传说。”张辉道:“她就是第一代的蛊神,当时后羿的孙子廪君成为司祭,盐女成为僰母,守护整个巴蜀古国,并把巫蛊与请鬼的能力流传给下一代。‘僰’字的由来,你们没发现?‘人’之上,就是两只飞虫的象形符号。”数人纷纷点头,张辉又道:“秦末的时候,很多人不敢再用巴蜀遗民自称,他们叫自己作僰族,和汉人的仇恨很深,历经千年,直到明代,朱棣兴起一次大规模的对僰族的剿灭。”“当时的僰人全部退走,撤进云贵地区,和三十六族融合,几乎被灭了全族。”林景峰道:“所以呢?”他们都逐渐猜到问题的中心点了,张辉一定与僰人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张辉道:“最后发生的事情是在四百多年前,那一代的僰母死了,她没有留下神光蛊。”展行:“神光蛊是啥?”张辉说:“神光蛊与星辰蛊,是选择下一代司祭与僰母的一种神虫,每一代的司祭和僰母死后,他们的尸身都会飞出一只蛊王,蛊王会落在族中某一个人的身上,代表那个人是新一任的族领。大部分时间是司祭或僰母的子嗣,只有在没有子嗣的情况下,才会选十岁以下的男孩和女孩,完成交接仪式。”林景峰只觉得背脊冷飕飕的,问:“被蛊王附了身,能当司祭?操纵那个人的是蛊王还是他自己?”张辉愕然问:“当然是他自己,蛊王几乎是没有意识的,你不懂么?”霍虎插口道:“这和密宗的轮回是一样的,都是把一部分意识封存,交给下一任,活佛们转世也用的相似方法,不过他们是灵魂托生,再以棒喝或者‘灌注天心’的方法来忆起本派咒法。”林景峰点了点,不置评价了。张辉说:“很难相信,对吧,传说就是这样。最后一代僰母的死因很曲折,当时整族迁徙到这个地方,我们所在的位置叫千山林。”唐悠道:“你就是他们的后代之一?”林景峰示意道:“听他说完。”张辉以手指沾了酒水,在桌上画出大概的地图:“这里是十万大山的最边缘地势,也是山峦的龙首,僰人迁徙来后住下,发现这里并不欢迎他们。”“三百年前,在山边的村落里,每天半夜都会发生死人的情况,环绕山边的古镇,有锦屏、凯里、雷山、榕江、芭沙,住了几十个族,他们都有自己的寨,无论是哪个族,每天夜里都会死一个人。”“这个人的头盖骨被掀开,脑浆全被挖空,没有人知道恶鬼在哪里,它来无影,去无踪……”霍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不住发抖。“你知道?”林景峰蹙眉问:“虎哥?你知道那是什么?”霍虎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我只是被饭噎住了……”林景峰:“……”张辉续道:“大司祭带着剩下的不到五百名族人,向祖先鬼灵请卜,得到的答案是,十万大山的龙首处,有一只山邪,也就是潜伏在山里的鬼。当时的情况已经逃无可逃,祖先们的尸身也再没有安葬之处,除了躲在山里,没有其他去的地方。最后祖先的鬼魂告诉大司祭一个镇压山邪的方法,在山里摆下巫蛊之阵,可以令方圆三千里的民族安居乐业。”林景峰道:“僰人来了以后,既会巫术,又会放蛊,应该很被当地民族接受才对。”张辉不以为然道:“一点吧,除了能帮助他们,更多的人在害怕。其实蛊术最开始并不是害人的,毕竟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看不顺眼的人。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汉人的皇帝才对僰族有了忌惮。”展行又催道:“后来呢?”张辉:“后来,僰母甘愿把自身炼化成蛊,与祖先们的尸身组成棺阵,入山镇住邪灵。人蛊最伤天和,被万虫自外至内啮咬,才能身与蛊合,僰母受尽痛苦,口含一枚定尸珠,挣扎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死去,但在她死后,大司祭才发现,她的尸身没有释出神光蛊,也就是说,僰母的职位到她那一代就结束了。”展行想起张辉无论如何不愿意交出的定尸珠,隐约又推测到了一点内情。张辉沉默了很久很久,说:“不喝酒没关系,大家先吃饭吧。”林景峰大概也猜到一点了,端碗道:“喝。”张辉点了点头,数人碰碗,展行还在想先前的事情,几次想问,又不好开口,片刻后张辉给众人布了菜,方放下筷子,继续说道:“三百年前,大司祭扶灵走进山中最深处,僰母的人蛊之身,外加七十二具祖宗棺椁,开始布下镇压邪灵的棺阵,最后他和他带进去的族人都没有再出来。星辰蛊飞出山谷,选定下一任的大司祭继承人。”“族人等了三个月,再进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巫棺阵已经摆好了,大司祭的尸体已经不知去向,僰母的人蛊之身在一个盆地中央,大司祭多半已经摔进山涧,尸骨无存了。于是把那个地方列为禁地,非司祭之职,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入。”展行忍不住道:“那么……僰母还活着?不对,我是说,她还是以一个你刚刚说的,人蛊的型态留在那里?”张辉点了点头:“有定尸珠在口,尸身不会腐朽。”林景峰看着张辉,不做声。展行又问:“定尸珠为什么没了?”他联想起张辉在柳州说过的,因为弄丢门派中很重要的一件东西,与兄长吵了一架。林景峰说:“你如果这事不说清楚,我实在帮不上忙。”张辉把筷子一放,显是下定决心,如实道:“说清楚也没什么干系。我和我哥,从前都在贵阳念书,毕业以后,我交了个女朋友,带回家里来。”“山里没什么好玩的,那会儿还和我哥在一起住,他在那边的村子,从这个山翻过去,还得走一天的路,兄弟我不懂怎么讨女孩高兴,心想咱们山里人,讨个有学历的媳妇也……是她瞧得上咱们,对吧。”张辉酒意有点上脸,林景峰道:“确实是这么回事,但你也不该老惯着。”说毕与张辉碰了碗,张辉看着展行与林景峰,似乎颇有点感触,许久后又说:“就是太惯着了,她想玩什么,我都顺着她,在咱家里住了几个月,能玩的都玩过了,她要进山里……就是祖先棺阵的地方。”唐悠一拍桌子,吼道:“红叔说得没错!女人是祸水啊!”展行理解地拍了拍张辉的肩膀:“也不能这么说,关键是没遇见合适的。”张辉点头道:“谢谢,展兄弟人不错,你有妹子么?有的话给我介绍介绍?”展行打了个寒颤,想到陆遥要是进这山来,别说什么僰母棺材阵,就连山里恶鬼都得抓出来亵玩一番才满意,当即忙摆手道:“没有的事,我妹……嗯,‘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不祸害你了。”张辉喝得两眼通红,自嘲地笑了笑:“那时候,我带着她去,心想只看看,别动东西,也没什么,就进了次禁地。”展行接茬道:“结果就麻烦了。”张辉:“确实是,你怎么知道?”展行:“电视剧和小说里一般都这样。” 第183章 笛音笨拙,生疏,带着一丝涩涩的竹子韵味,像鸟叫,又像期盼,隐约间有种山峦长天一色,碧空万里的洒脱意味。展行听不出个所以然来,静静躺着,那曲子虽时断时续,仿佛习练不久,却韵味十足,令他心情好了很多。山风穿林过,细细碎碎,黯夜中亿万树叶轻轻应和,再睁眼时已是天亮,阳光从窗缝里洒了进来,展行打着呵欠起身,房中洗漱的热水已备好,待客煞是周到,案前还扔着一大把不知何处来的野花。“小师父——”展行懒懒道,昨夜吵完架已经抛到脑后。林景峰坐在井边削一个小木块,看了展行一眼,不吭声。展行又主动粘上去了。林景峰一脚把展行踹开些,展行继续扒,霍虎喊道:“吃饭了!”众人围坐一桌,在张辉住的吊脚楼下开了饭,展行问:“什么时候出发?”林景峰:“待会。”展行:“东西都准备好了么?”张辉:“打点好了。”饭桌上冷场。展行给林景峰夹菜,林景峰又夹回来,展行推过去,二人推来推去,霍虎眼睛直勾勾盯着在展行和林景峰碗里跑来跑去的那条鱼尾巴,最后倏然伸筷,夹走去吃了。林景峰:“……”寨子里正是清晨,鸟儿在山林里叽叽喳喳地叫,晨起的女孩在水井边洗头,老妪打扫楼下地方,喂鸡。展行的目光被一个着彝族打扮的帅小伙子吸引住。那小伙子和张辉打扮相似,穿靛蓝短褂,裤脚很短,露出脚踝。唯帽沿上没有张辉的彩羽装饰,他拿着一根短短的竹哨,走到一家吊脚楼下,门紧闭着。他开始吹哨子,哨音悠扬婉转,仿佛是在唇间迸发出的音节,哨音一响起,空地上登时聚集了一大群人,纷纷起哄。小伙子脸色微红,音乐犹如鸟鸣,正是展行昨夜听到的曲子。张辉给展行夹菜,漫不经心道:“多吃点,吃饱了好上路。”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膈应,展行心想,又问:“那曲子叫啥名?”张辉道:“没有名字,是僰人求爱的曲子,小伙子在姑娘门外吹曲,表白他的爱意,姑娘如果接受了,就会把门打开,走出来……”展行傻眼了。他满脸通红,昨晚上是张辉在……房间外面求爱?!他看了看张辉,又看看林景峰,林景峰微忿道:“想什么呢!”对面的姑娘出来了,于是众人欢呼,作鸟兽散。展行盯着张辉,片刻后又盯着林景峰。林景峰吃饱一抹嘴:“发票开过来。”张辉愕然道:“发票?”林景峰哭笑不得:“走神了,抱歉。”一行人背起包,骑上滇马朝山的另一边行进,队员各有心事,展行在想昨晚的音乐,林景峰似乎有点不为外人道的小紧张,张辉则完全不在状态,似乎思考见了兄长该如何应付。林景峰骑着马,不主动与展行说话,他知道展行一直在看他,展行也不吭声,一路闷闷的。张帅住的地方远隔两个山头,这里更接近山中腹地,直到看见山道下的石碑,上书三个汉字“万蛊门”,张辉方下马道:“到了。”石碑旁有人守着,见是张辉,忙过来拦住,与他大声问答几句,俱是没人听得懂。张辉脸色阴沉,最后道:“他不见我们,怎么办?”林景峰从包中摸出一件小玩意,交给看门的,说:“他认得出来这玩意。”那是从胶州墓里带出来的猫雕像。片刻后,看门的拿着雕塑退了回来,朝林景峰说了句土话。张辉翻译道:“他们说今天不是时候,让我们回去,改天会给小贱打电话。”林景峰收起雕塑,躬身绑鞋带。“我们该怎么办?”展行说:“要么我在这里给他打个电话?”张辉问:“有用么?你和我哥挺铁,是吗?”展行想了想,张帅虽然很亲切,却也不能说“铁”,他还单纯地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用热情与态度来定义,答:“还可以吧,他……小师父!”展行才翻了两页电话号码,林景峰已卸下背后长刀,连刀带鞘冲了出去!“林三前来拜访!张帅!你不是很好客的么?!”林景峰朗声一喝,山林间尽是回音,展行只觉眼前一花,林景峰已冲上了山路!“喔活——!”霍虎猛鼓掌,张辉朗声长啸,大声喝彩,紧接着如展翅灰鹰,跟在林景峰身后!山林间剧烈敲钟,林景峰不管不顾,冲上十余级台阶,马上山腰便有人大声呵斥,前来迎敌,林景峰连刀带鞘扫去,登时把人扫得摔入路边草丛,刀鞘点到之处,俱是膝弯,臂弯等位置,稍一戳中要穴,不伤敌,只制敌,登时瓦解了门外僰人。数人忙跟着跑上石道,是时只听山腰上金锣一响,万虫纷飞,张辉色变道:“等等!”林景峰跃上最高处的身型微一顿,张辉马上十指交扣,反掌结了巫术指印一推,山内仿佛有人说了什么,清澈而明亮的女声响起,瞬间铺天盖地的虫群密密麻麻,如洪流般避开了林景峰与张辉,朝身后三人冲来。唐悠抓狂地叫:“啊——!!”霍虎认出那是蜜蜂群,瞬间炸毛:“喵——!” 第185章 展行:“没有,随便喊喊。”张帅道:“我也跟着进去了。”张辉脸色马上变得极其难看,吼道:“你还进去做什么?!”张帅真是没脾气了,自己上山也是错,不上山把族人派去送死也是错。“不知是什么,真有镇不住的鬼。”张帅如实道:“半年前,还有一队来拍电影的剧组,也进去了。”展行道:“你说了山里危险么?”张帅点头答:“说了,他们不相信,最后全死在里头了。”林景峰微微蹙眉,张帅又说:“我想把一件东西放上去,连着上山好几次,每次都废在半路,那山不好走,得在湖边过一夜,清早起来,手下人……不提了。”张帅起身道:“既然有珠子,还得去走一趟。”张辉道:“我去!”张帅勃然道:“滚去抱你的□!”展行:“哎哟——”张辉站着不住猛喘,张帅怒道:“这里是我当家,现在是我说了算!”林景峰抬手示意不忙,喝了茶道:“我收了你弟的钱,行规你懂的,我得陪你去,张帅,明天你带路,咱们上去探探。”张帅看了林景峰好一会,而后点了头,展行忙道:“嗯,大家一起,我身上有辟邪的好东西,而且箭法准。”林景峰:“不行,你们都在这里等着。”展行站着不吭声,一脸便秘的表情开始酝酿。所有人:“……”展行酝酿完毕。“我也去我也去!让我去!!”展行没完没了地打滚耍赖死要跟着林景峰,霍虎则是跟着展行的,展行做什么他做什么,唐悠开始只是站着,不发表意见,最后展行滚累了以眼神示意,唐悠会意,开始替班车轮战林景峰和张帅。在这轮番轰炸下,他们取得了胜利。张帅是一族之长,用蛊功夫更在其弟之上,答应事情一不对,马上撤出来。林景峰与张帅商议片刻,让霍虎负责保护两名闯祸精,林景峰领队,张帅带路,张辉留在门派中接应,最终议定,翌日出发。chapter53翌日清晨,展行在外面探头探脑。边院里,张帅笑道:“蛋还疼不?都准备好了?”展行进院子里来,张帅不复从前在胶州的随意,身穿一件深蓝短褂,坦着白皙健壮的胸膛,以镶满金丝玉碎的腰带束住,头戴一顶彩羽冠,帽沿处九根花翎从长到短,依次排列。“这玩意你用得着么?”展行拆开方石,拣出里面的佛骨:“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张帅叹了口气,莞尔道:“谢了,小贱,这是佛家的东西,能镇邪,对棺阵没有用。我要是的是能保住僰母尸身上蛊群的东西。”展行:“有什么不一样?”张帅坐在一张木桌前,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银圆盒,大部分是药粉,又有几个盒内装了蠕动的虫子,胖胖的霎是可爱。“别碰。”张帅忙道:“我准备了一块尸蛊黑玉,你看。”他拿出一个镯子,黑桌子上有隐约流动的血丝:“把它戴上僰母的手腕,说不定能重新催动棺阵。”展行点了点头,又问:“你弟弟拿回来的珠子,有用么?”“有吧。”张帅漫不经心道:“别告诉他。”展行与张帅相视一笑,展行明白了,张辉千辛万苦找回来的定尸珠多半没有用,张帅只是不好说。张帅给了展行后脑勺一巴掌,嘲道:“你箭法挺准的么?跟谁学的?”展行吐了吐舌头:“自己练会的,你跟你弟怎么联络?”张帅答:“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只是不常用。”展行好奇道:“是怎样的?吹哨子答应?”张帅道:“这样?”旋即拎起脖子上系着的银哨,悠扬吹响,一小段音节像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片刻后,对厢传来另一阵鸟叫,略有点迟疑,展行知道那是张辉吹的了。张帅摆了摆手,说:“太远就听不见了,你看。”说毕左手平平一翻,右手手掌在左手上一抹,变魔术般抹出金光灿烂的一只小甲虫,甲虫“嗡”地飞起,越过高墙。片刻后另一只银色甲虫从对厢飞来,落在张帅掌心,张帅双手一拍,甲虫消失无踪。“啊!”展行惊呼。张帅笑道:“没见过吧,叫星蛊虫神,你看这里。”只见他的虎口处,有一枚小小的刺青,像是古代文字。张帅又说:“蛊虫在我们出生的时候就附在身上,只要有血缘关系,能彼此感应。”张帅再一抹手,银甲虫飞出,换了金甲虫回来,反反复复数次,展行明白了,这两只虫子会互相替换,带着彼此主人的消息交给对方。对厢传来忿怒的一阵哨声,张帅笑道:“生气了,不玩了。”唐悠过来找人,众人已收拾好装备,站在山门处等候出发。张辉没有来送,张帅和展行却勾肩搭背,霎是亲热,林景峰看了一眼,把展行提着衣领揪了过来,左看右看,最后推到唐悠身边,说:“走。” 第187章 展行想了想,又说:“你们怎不给我打电话?生气了么?我在贵州一个朋友这儿玩,下周去北京……”纽约:展扬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陆少容在填一份表格,电话扩音器传来儿子的声音。展扬:“他没被绑架,听起来不太对劲?”陆少容道:“多半是和那姓林的吵架了,没听出来么?声音没精打采的。”展扬收了报纸起身,陆少容道:“大哥说了,别管他。”展扬只得又坐下,打消了接电话的念头。展行絮絮叨叨地报告完行程,介绍了他的朋友,本着报喜不报忧的原则说了快五分钟,才说:“你们去看外婆了吗,拜拜,玩得开心。”展行挂了电话,拨给余寒锋,那边生意正好,吵吵嚷嚷。“大舅。”展行欣喜道。余寒锋:“又做什么!现在很忙!”展行说:“我在贵州呢。”余寒锋:“在那边做什么?!”展行笑道:“来朋友家玩的,这里景色挺不错……”余寒锋:“太吵了!听不清楚!下次再打来!”说毕把电话挂了。展行:“……”展扬和陆少容估计对他绝望了,放任不管了。林景峰又生气不理他了。于是展行有生以来,第一次情绪低落了。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张帅兄弟很好客,但离开家里的惶恐感觉总是难以驱散。从前有林景峰充实着,有点期望总是会淡忘别的感受,然而林景峰数日里不即不离,令他心里颇有点不踏实。展行坐在湖边,怔怔发呆。一只爪子踩在树枝上,发出轻响,吓了一跳,又收了回去。展行猛地回头,发现一只通体金黄,戴着个墨镜的大老虎。“虎哥?”展行诧道。老虎打量展行一会,喉咙里呜呜作响,最后咧嘴呲牙,那个动作仿佛在朝展行笑。展行哈哈大笑,一把扯下墨镜:“墨镜是小唐给你改良的吗?变老虎了还戴得上去?”大虎点了点头,琥珀色的双眼流转着夕阳的光辉。老虎朝展行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蹲下,像只大狗般坐着,坐时足有两米高,展行只到它的肘弯处。老虎的肚子柔软毛绒绒的,都是白毛,展行摸了摸老虎下巴,又扯它的胡须,老虎不住随着展行挠下巴的动作仰头,显是十分惬意。老虎:“呜猢猢……”展行:“哈哈哈——”展行扒着老虎的肩膀,把它按在湖边的草地上,老虎四爪朝天地翻了过来,屈起后爪无意识地挠了挠,尾巴甩来甩去。展行抱着老虎,这庞然大物手感实在太舒服,尤其是温暖柔软的肚子,展行忍不住在它身上摸来摸去,说:“你干嘛不多变变老虎,这才帅啊。”老虎:“猢……”大虎不会说话,展行便上下起手,在它身上到处占便宜,摸到虎腹下方时老虎马上不自然地屈起脚夹住,猫一般的大脸晕红,不让展行继续深入。展行明明摸到一根硬邦邦的玩意了,怎么能罢休?“给我看看嘛,我观察一下,还没见过……”“呜猢——”老虎怒了,把展行扑在草地上压着。展行又是啊哈哈地笑:“你要把我压扁了!”巨虎忙用爪子撑着,展行被虚虚压在虎腹下,舒服得不得了,他伸出手,把老虎的大脑袋推开点,让它侧躺着,抱着不动。“舔舔?”展行道。老虎伸出舌头,上面满是锋利的倒刺,展行马上打了个寒颤,老虎狡猾地呲牙,伸出舌尖的一点点,在展行的额头上蹭了蹭。展行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颗牛肉干剥开,放进它的大嘴巴里,只见喉咙动了动,牛肉干就没了。展行:“……”展行同情地说:“还是当人好,我明白了。”“呜——”老虎附和地点头。“你是什么品种……你还是剑齿虎?”展行摸了摸大虎两颗不太长的犬齿,虽没有剑齿虎那么夸张,却也足有十来公分长,正好奇端详时,老虎瞬间仿佛发现了什么,翻身跃起,把展行推了个跟斗!展行冷不防摔在地上,紧张道:“怎么了?”老虎跃过来,转身,以背脊挡着展行,朝向瀑布不住喘气,继而压抑的一声咆哮,全身毛根根竖立。展行怔住了。瀑布下的岩石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只黑糊糊的东西,叽地一叫,躬下腰,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湖边的两人。 第189章 张帅笑道:“有猪也比没有的好,对不?我爸妈早就死了,剩我和张辉那小畜生相依为命。倒没听过多少笑话。”霍虎:“我就一个义父,也死了,比你爸死得更早。”唐悠:“我妈改嫁,爸扔下我和唐楚,不知道跑哪去了。”林景峰:“福气呢你们,我连我爸是谁都不知道。”展行的笑话还没说,数人俱是蔫了,片刻后,唐悠无精打采道:“睡了。”张帅分派道:“上半夜三爷守着,十二点到两点辛苦霍大哥了,两点后我守夜。”林景峰淡淡应了,背靠大树坐下,深邃漆黑的瞳孔,看着同样黯黑的夜晚出神。霍虎顶着防挠钢盔,一动不动躺在帐篷里,脸上又盖着两层巴蜀古面具,双重保险。春寒,展行裹着毯子蠕动过来。林景峰的唇动了动:“去睡觉。”展行趴在地上,像只大虫子,左右扭动:“抱。”林景峰:“……”林景峰把卷虫媳妇的毯子揪起来,招了招手,把展行抱着,反手用毯子裹着二人,依偎在树下。“冷么?”“不冷。”展行说:“你还生气吗?”林景峰在他耳边认真地说:“我要给小双报仇。”展行:“……”林景峰道:“想什么呢,不是杀了你给他报仇,是杀老头子,我师父才是害死他的源头。”展行:“不……不好吧,你想怎么做?把他绑在椅子上拿鞭子抽吗。”林景峰:“咱们也需要一笔钱安家,我答应你,做完这票后,我会花钱把我家乡的人接出来,朝政府租一块靠近天水、或者武威的地,给他们迁户。咱们在西安或者上海落个户,以后就永远不做这行了。”展行:“要多少钱?”林景峰小声道:“上千万吧,斌嫂想把蓝公馆连根拔起,正在查老头子的去向,据说他亲自去了敦煌追缉小唐的哥哥。回去以后咱们这样……”展行道:“我们可以一起找担保申请贷款的。”林景峰:“我不是吃软饭的人。”展行:“我也不是。”林景峰:“……”展行那模样根本没有任何当受的自觉,林景峰牙痒,只想把他按着日一炮。“这次的事完了,就一起回北京,你念你的书,我去敦煌,半年内我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回来找你。”林景峰如是说。展行问:“怎么解决?”林景峰:“杀老头子,把唐楚的货抢过来。”展行压低了声音,惊道:“你要抢小唐哥哥的东西?”林景峰:“在他手里他更不安全,不是么?等我详细制订好计划,会全部告诉你,你不会把我出卖给警察,对不?”展行无言以对,林景峰又道:“你也会在北京等我回来,对不?”展行说:“但我答应了我爸……不会再让你和那伙人搅在一起的了。”林景峰看着炉火出神,瞳孔里倒映出跳跃的火焰。“你已经做到了,如果不是你,说不定我还会继续这样下去。最后一次,不管成不成,干完就收手,失败的话,吃一辈子软饭吧,天注定的。”林景峰把削好的两个小木桩交到展行手里,那是用木头雕刻的修长小人,一个脚长长,眼睛是两条漠视的线——林景峰。另一个细胳膊,头发像超级赛亚人,眼睛大大的,是展行。展行还想再说点什么,他继承了陆少容的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念叨神功,以及展扬自以为是坚定主意的强烈气场,只想把林景峰念得连这“最后一次”也彻底放弃掉才算大功告成,正在想要用什么借口说服林景峰时——树林中,距离营地不远处的滇马倏然嘶哑鸣声。林景峰马上警觉眯起眼。数匹行马一瞬间乱了起来,争相嘶鸣,恐惧地挣脱绳子要跑,林景峰喝道:“在这里等!”所有人都醒了,张帅弹了起身,光着脚跑出帐篷,林景峰抽出藏刀,银光在黑夜里晃了个圈,扑向系马的数棵大树。“诙——”几匹马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挣断缰绳,发足狂奔,朝不同方向散去。炉火仿佛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压制住,轰然一黯,张帅道:“别让马跑了!”林景峰喝道:“你追马!”登时营地里一片混乱,林景峰如离弦之箭冲进了树林,快步跃过倒在地上的死马,他只匆匆一瞥便看清楚了马尸的死状。两只马的头盖骨被揭开,脑浆喷了满地,树干上还有利爪带着白脑浆抓过的痕迹,一定是猱!这里的猱胆子怎么这么大?张帅徒步一跃,也追进了树林里,手指撮在唇边猛吹口哨,无奈马匹受惊吓,不管不顾只掉头狂奔。展行听到侧旁又有马大声嘶鸣,忙道:“在湖边!虎哥在这里等。”紧接着朝头上一扣。唐悠取过面具也朝头上一扣,跟着展行跑了出去,霍虎一脸茫然,叫道:“你们快点回来啊——” 第191章 “好了,再电就糊了,能量不多,省着点用。”唐悠道。林景峰稍一沉吟,把铁锅揭开,与张帅二人一起检查里面的猱尸。黑猱全身皮肉溃烂,仅十公分长,猴脸狰狞,现出腐化的紫黑,脸上还长满绿毛。张帅道:“只怕不止普通的猱这么简单……我明白了。”林景峰:“你觉得,上次进山死的人,就是被这些怪物杀了?”张帅神色凝重地点头。展行道:“它只吃动物的脑浆不是么?人好歹能抵抗啊。”林景峰道:“你看它这模样,有谁能抵抗吗?跑起来飞快,目标又小,我自己也没把握能用枪打中高速跳跃的猱。”唐悠道:“刚才小贱放箭就射中了,一箭把它钉在树上。”林景峰虽然不太想承认,却仍旧不得不承认:“小贱和我不一样,他心思干净,杂念不多……不说这个了,张帅,你们以前进山的时候,发现过这种生物没有?我怀疑是变异的。”张帅点头道:“我觉得也是,你看这儿。”张帅指向瘦小黑猱的身前,那里有被鱼叉穿过的痕迹,肋骨刺出数根,皮肉被插破了一小块,露出恶臭的内脏。“按这个情况。”张帅用手指缓缓扒开那块肉:“它应该死了很久才对……”黑猱的眼皮动了动,展行马上道“小心!”继而把电击棒按上去,张帅还没来得及撤手,被电得口吐白沫,倒了下去。林景峰:“你先说一声……”展行:“它动作太快,刚刚差点把小唐抓死,说了就来不及了。”张帅有气无力地摆手,林景峰沉吟片刻,持刀把黑猱的头砍了下来。“呲——”黑猱的头瞬间睁眼。“啊啊啊——”展行和唐悠又被吓得大叫。林景峰道:“明白了,这是变异后的粽子。”林景峰提着黑猱的脚,把身体和头一齐扔进炉子里,烧得劈啪响。张帅也明白了,他倚在树边坐了一会,翻手放出银蛊,嗡一声飞走,换了金蛊回来。“我弟问现在怎么办?”张帅道。林景峰想了想,道:“明天继续前进,有鬼猱,就证明山上有变异的源头,多半和你们族里的悬棺阵有关。”天空闷雷阵阵,春天的第一场雨下了起来,张帅点头道:“还是三爷厉害,这次多亏你们了。”林景峰看了展行一眼,漫不经心道:“没我的事,这玩意是他们抓回来的,先休息吧,进帐篷里躲雨,明天再爬山看看。”chapter55春雨贵如油,林景峰却实在不想它多下几天,然而淅淅沥沥的小雨自从昨夜的第一声闷雷开始,便下个没完没了。翌日清晨,炉子是湿的,数人随意吃了点饼干牛奶,展行还和唐悠在玩便携式微波炉,打算捣鼓点好菜出来,奈何林景峰半点心情也欠奉:“快走吧,我拜托你们俩了,是出来春游的吗?”过了湖,便再没有路,天地间灰蒙蒙的一片,所有人的裤管都被野草沾得湿透,霍虎脑袋上的不锈钢锅还被雨点敲得叮当响。张帅道:“原本那边还有条路,珠子丢了以后,我就把下面的山洞封住了。”林景峰上前在山壁上检视,见周围无数凌乱碎石,壁上又钉着草偶,血布等物,料想是僰人的一些应急措施,朝上看了一眼,说:“这个是封印?”张帅点头道:“我不知道有没有用。拆了进去?过了这个山洞,从另一头出来,能到环形的盆地里,盆地里就是僰母停棺的地方。先老吩咐,如果棺阵有变,就得把这里的出口封住。”林景峰阻住:“先不拆,我们试试攀过峭壁去。”他甩出绳勾,挂在湿滑的峭壁上,唐悠说:“给我半天时间,我能组装出一套八脚攀山车。”林景峰道:“算了,你那些小玩意都靠不住。”张帅哭丧着脸道:“昨天被小贱那一电,身上带着的蛊都快死光了。”林景峰上峭壁打岩钩,展行拉开弓,紧张地盯着,生怕有尸猱随时扑出来,林景峰渐攀渐上,已离地面五十米高,成为一个小黑点,若是摔下来,势必尸骨无存。“别怕。”张帅道:“三爷功夫好。”展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又发现了岩壁最高处的右侧,有一个洞,洞里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到,他把瞄准镜对着那处,看到了一个人的头颅。“看到我了么?小贱!”林景峰手上不停,仿佛感觉到了展行的担忧,兀自大声道。展行声音有点颤:“看到了,你小心点。在你的右手边有个通道,可能是昨天那怪东西的巢。”林景峰顿了顿,喊道:“知道了,别穷紧张!”展行兀自以弓指着,林景峰渐渐靠近峭壁顶端,还有三十余米。“小贱!”林景峰朗声道:“以后买个房子,请你爸来住吧。”展行莞尔道:“好。”林景峰又问:“你喜欢小孩儿么?”展行道:“喜欢,你要给我生个么?”林景峰道:“别搞反了,你生个差不多,生出来会养么?你自己还是小孩儿呢!”众人笑了起来,林景峰心内好笑,缓缓上攀,气氛舒缓了不少,然而片刻后,天地间仿佛有了感应,传来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 第193章 林景峰道:“原地找个地方休息一会,躲雨,看看录像带里有什么再说。”霍虎倒了水,在一棵大树下生起火,春寒竟是沁人心骨,越来越冷,数人围着炉子脱了上衣烤火,好半晌才缓了过来。唐悠终于捣鼓好摄像机,午后天地已是漆黑一片,闪电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现在看?”唐悠把记忆条塞进一个小巧的装置,连上笔记本,挡着雨,又挂上个胶套:“朝对面看,外放清晰点。”唐悠开启笔记本附带的投射装置,一道强光射出,射在对面的山壁上,黑夜里出现映像。万古玄荒,雨水苍茫,昼夜将合之时,坐在原始森林中,看一卷用生命换来的录影带,所有人都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林景峰说:“希望对这些事情有帮助……摄影队进来的时候,是在珠子遗失前,还是遗失后?”张帅想了想:“应该是在张辉的女朋友来过之后,摄影队进入之前。”雪花点一收,对面峭壁上现出图像,开场是在清晰的白天,丛林明亮,到处都是一阵深绿,光斑从树叶的间隙投入,落在地面上。“我们在七月份进入了黔东南的原始森林。”男人的声音道:“老黄负责物品补给,胡芸负责医疗。”他把镜头转向一个漂亮的女孩,女孩朝他们挥了挥手。男人的声音又说:“本来想在万蛊门再请一位向导,但少数民族同胞大部分都拒绝了,认为山中有不能触犯的神灵。”林景峰插口道:“只有三个人?”张帅警觉地说:“不,应该有四个。另外那个人去了哪里?”林景峰示意稍安,继续看下去。男人的声音:“现在就让我们进入森林,亲手揭开这位神灵的面纱吧。”揭开面纱?是你的头盖骨会被揭开才对吧。展行唱道:“掀起你的头盖骨……”唐悠按着电击棒,展行马上识相闭嘴。展行:“我们猜猜谁活到最后……”唐悠把电击棒贴在展行的太阳穴上。展行:“……”“这是一个美丽的,保留了它的全貌的原始森林。”男人的声音:“桉树与榕树,是森林中的主要构成部分,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一棵古银杏,当地向导打冬把我们带到这条河边。”“昆虫非常漂亮。”男人说:“这种绿叶蟋蟀比较少见。”镜头转向在林间爬行的一只昆虫,昆虫与树叶同成一色,倏然一只黑色爪子挥来,镜头剧烈震动,传来女生的尖叫。“哈哈哈——”男人笑道:“看来森林的住客不太欢迎我们,小胡,你没有事吧?”女声稳定下来:“没有事,手背被挠了一下。”“让我们看看。”男人说:“哟,这是一只非常罕见的动物,灵长目、狨科,猿猴类……”镜头转了个向,现出蹲在枝桠间的猱身上,小猱全身漆黑,双目浑浊。“它在警告我们,不要侵入它的地盘,黑狨早在五千年前就已经很少记载了,中国古代记载,把它称之为‘猱’。这是猕猴类的活化石,爪子非常尖锐……”“像只小松鼠。”老黄的声音饶有趣味评价道:“我们继续前进吧。”镜头又晃了晃,数人惊呼,画面黑了。男人关了摄像机,录音仍开着,焦急地说:“怎么样?”“没关系。”一个陌生人的声音说:“敷点我们的草药就行。”那女生胡芸说:“不能乱用,得先用碘酒消毒。”陌生人粗鲁的声音:“你不懂,山里有山里的路子,按我们的规矩来,没有错。”镜头再次打开,画面上现出一个络腮胡的中年人,从包内掏出一把白色的药粉,均匀洒在另一个男人的手臂上,仰头喝了口酒喷上去,瞬间药粉劈啪作响,不住沸腾,那男人痛得大叫。“石灰?”林景峰问。张帅示意再看看,络腮胡一手按在那男人手臂上,就着被抓出的三道伤口虚抚而过,口中喃喃念了几句。张帅说:“苗人驱邪的咒文,看来这人会点门路。”“你会么?”展行问。张帅道:“会,但不像他这么麻烦。”女人大声斥道:“这样会留下伤口的!”张帅与电影上那络腮胡几乎同时出声,嘲道:“蠢货。”络腮胡处理完老黄臂上伤口,转向女的,女人忙道:“我我……我自己来。我有双氧水。”络腮胡反复强调,女的就是不愿意,最后厉声道:“我不会用你们的药的!”络腮胡只得作罢。张帅道:“她死定了。”“为什么。”林景峰问。张帅说:“她的手背上被放了蛊,那只猱不出手,我还看不清楚,被抓中手背以后,已经有蛊虫潜伏进去了。” 第195章 展行:“我和我妹……小时候都喜欢捕虫,也有昆虫图鉴,这东西……它是真菌?不对啊,蚂蚁的脖子后寄生着真菌?!”张帅缓缓点头:“确切地说,是一种尸蛊。”展行倒吸了口凉气,明白过来:“虫草类真菌,这就是传说的尸蛊?”张帅道:“植物蛊是尸蛊的一种,这个溶洞体系互相牵连,形成一个庞大的蛊群,就在我们脚下的山腹里。”数人俱是不寒而颤。唐悠问:“继续播放?”“回复正常速度。”张帅说。摄影师沿路前进,在广阔的溶洞通道中四处取景,老黄走在最前面,张帅又说:“停。”“他的伤口暴露在空气里,这一下,三个人身上已经长满蛊了。”张帅说:“全身都是,密密麻麻,整个洞里各种各样的蛊都寄生在他们身上,简直成了活标本……”展行与唐悠默契抬手,各出一根电击棒,杵在张帅脑袋上。霍虎也有点招架不住:“哥们,打个商量,别说得这么详细成不。”张帅作了个投降的手势:“总之,再过一个时辰左右,就要发作了。”摄影师的声音:“你怎么了?”女人答:“手背可能发炎。”摄影师:“再处理一下吧。”女人:“没关系,取完景以后出去再处理,只有点痒。”摄影师一手托着机器,再次深入,期间经过冗长的路,最后抵达某个溶洞的分叉路口时,隐隐约约传来婴儿的哭声。哭声离得很远很远,摄影师警觉地问:“你们听到了么?有小孩在哭?”老黄答:“应该是风。”女人附和道:“我觉得也是溶洞里的风声……你们听过风石么?”摄影师:“我倒觉得,说不定是山里猴子抱走的婴儿……先别多说,跟着声音过去看看。”话音落,摄像机的画面又黑了,婴儿哭声断断续续,时有脚步响起,以及伴随着三人时不时的交谈。哭声跟了他们一路,听得展行毛骨悚然:“快进吧快进吧……我要受不了了。”唐悠哭丧着脸道:“不能快进,你以为我不想吗……”婴儿的哭声简直是魔音贯脑,雨势小了不少,山林间却仍是漆黑一片,咿哇惨哭回荡于天地,展行终于忍无可忍,吼道:“大舅要来了喔!”哭声停了,画面再次亮起。唐悠:“……”展行得意地点头。哭声再次响起,伴随着三人的惊呼。画面亮了便不太惊悚,午后,摄影队终于走出了溶洞,挡在面前的,是一具石棺。张帅喃喃道:“这三个人胆子也真够大的。”“悬棺——!”摄影师欣喜若狂:“这里也有悬棺?看来万蛊门的人骗了我们!”林景峰首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现在他们身处禁地了?”张帅缓缓点头:“他们离开后山的时候,走的是另一条路,没想到又绕回来了。”“打开看看?”女人问。老黄说:“先不忙,我们又不是来盗墓的,先拍好景再说,这估计是个大发现了。”摄影师干笑几声,探出洞口,刹那间所有人都被这副景象所震撼了。若从空中朝下看,他们的站立之处,仅仅是恢弘壮观的山壁一隅——岩葬棺洞中的某个出口。整座山脉呈环形包围住了中央的一个盆地,占地面积足有上万平方米,犹如一个体育场大小,环形岩山壁立千仞,上千个洞口星罗棋布地嵌于石壁上,山岩间绘着远古时代的符文,一颗参天古木位于盆地的中央,巍峨百米。“太壮观了。”展行喃喃道。张帅说:“僰人的禁地,自古除大司祭、少司祭与僰母,再没有人能进去了。”“我们发现了一处天堂!”摄影师说:“这是黔东南少数民族最为壮丽的奇景,假以时日,这里一定会开发成热门旅游点!”“省点吧。”唐悠哭笑不得:“还不知道谁上天堂呢。”“先把摄像机关了。”女人果断道:“我们下去?”画面再次黑了。这次,婴儿的哭声气若游丝,不断传来,没有旁的声音了。“你们带尿不湿了么。”展行听得心里发毛:“还是它想喝奶?”展行话音刚落,摄像机镜头一闪,现出一个静止的场景。那女人歪在地面的峭壁边上,脸色灰白,手背处开满血红色的小花。“蛊是时候发作了。”张帅说。 第197章 多半就在鬼婴身上。展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僰母如果怀胎,肚子会变得很大,不是么?那时候你们都没瞧出来?”林景峰摆手道:“尸婴与活人的婴儿不一样,它是利用尸气诞下来的,女尸的外貌并不会变化。”“你们回去吧。”张帅道:“我大概已经知道了。”所有人几乎同时道:“这怎么行?!”林景峰道:“且慢,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张帅微微蹙眉,林景峰道:“先前留在湖边的人,又去了哪里?”张帅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林景峰:“问题的关键很可能就在他身上。”张帅想了很久,一抹手背,虫子飞起,越过茫茫雨夜,闪着金光投向山的另一侧。过了接近半小时,银蛊飞了回来。林景峰说:“展行有佛指附体,可以跟着我们,说不定会起到意料之外的作用,至于其他人……”唐悠说:“我不会拖你们的后腿。”霍虎说:“我……也不怕。”张帅又思考了一会,沉默点头,笑道:“那就谢谢大家了,我会保住大家平安,不受蛊虫侵扰,进去后全听三爷吩咐,明天早上就出发。”一夜安静,婴儿啼哭声不再传来,唯有琐碎的雨声伴随他们整夜,谁也没有说话,展行在帐篷里翻来翻去,一时梦见巴蜀古面具,一时又梦见双眼浑浊的鬼婴,整晚没睡好。天蒙蒙亮时雨停了,张辉浑身湿透,衣衫贴在身上,现出精瘦而健硕的肌肉轮廓,站在营地外,仰头端详垂落的榕树气根。“你来了?”展行蹲在树根边刷牙,口吐白沫。张辉朝展行笑了笑:“可能有危险,哥让我来帮忙。”林景峰和张辉都是面瘫,不同的在于,林景峰偶尔一笑,带着说不出的温暖,而张辉的笑容却十分邪气,若是平日见着,展行说不得敬而远之,还是觉得他保持面瘫好点。张辉赶路一个通宵,显是十分疲惫了,林景峰看了一眼,没有多说,知道张帅有他的打算,多个会用蛊的人安全系数也更大。张辉与张帅两兄弟各走一边,护着中间四人走向山的另一头的禁地。展行牵着滇马,忽然好奇道:“帅哥,你没有媳妇么?”帅哥……张帅忍不住莞尔:“没有呢,你要给我介绍么?想当我便宜大舅子?我知道你有个妹。”展行摆手道:“算了,你都这么大了,还是个处男?”张帅十分尴尬,片刻后答:“自己家事还折腾不过来,哪有空谈对象呢。”张辉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嘴里淡淡说了句当地话,张帅骂了回去,看那架势仿佛又要吵架,展行马上道:“我要蛋疼了喔!”众人一齐笑了起来。唐悠好奇问道:“帅哥,你既然会蛊,不就能随便让人爱上你么?”张帅自嘲道:“哪有这回事?当不得真。”展行与唐悠一齐起哄,展行忙说:“有的!我听说过,苗女放蛊,能让人眼里只有她一个,此生至死不渝。”张辉摇头,自嘲地说了句土话。张帅看了张辉一眼,问:“你们都是从哪里听来的?”“没有用。”张辉换了语言,解释道:“蛊是邪物,就像巫术,降头术,道理相同;只要你的内心没有邪念,自然万蛊不侵。会被下蛊的人,早就心里起了不正之念。”张帅点头道:“况且情蛊一道,用了也没有意思。”展行问:“为什么?”张辉接过话头,说:“僰女见了过路汉子,汉子好色,对漂亮女孩起了色心,僰女又与他情投意合,才放得出情蛊去。”“爱上别人,谁忍心对自己爱的人做这个?”张辉反问道。展行点了点头,又道:“还有什么好东西,给我们分点儿呗。”张帅笑道:“你俩,还有霍大哥都是不计私利,心思干净,纤尘不染的人,不用守护神蛊,也能保得自己一生平安。”“我呢?”林景峰淡淡道。张帅沉吟片刻,而后道:“三爷杂念太多,反而不好说。”展行说:“送我个蛊呗。”张帅说:“行啊,你要什么蛊?”展行说:“情蛊……”林景峰脸色变得很难堪,张辉意识到什么,高声说了句话,似在斥责兄长不该乱答应,片刻后林景峰说:“你要情蛊做什么?下给谁?”展行恬不知耻道:“下给你。”林景峰:“……”展行:“万一以后你……那啥了,给你下个蛊,咱们不就又在一起了么?”林景峰:“哦,你真可怕,我要考虑和你拜拜了。”展行道:“你怕了?” 第199章 他掏出两枚啤酒瓶盖大的扣章:“把这个别在身上,能在我的地图上显示出来。”林景峰接过一个,说:“另一个你俩兄弟决定。”张帅道:“我去吧,张辉在这里保护他们。每人一个对讲机?”林景峰与张帅各自别上徽章,张辉解下手上的一串沉香珠,交给张帅,张帅又递给林景峰:“把这个戴着,进洞不用怕蛊虫。”林景峰系好,与张帅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跑去。林景峰从腰包内掏出勾索,荡了个圈,钩于选定的溶洞边缘,缓缓攀上。张帅却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双手贴于岩壁,攀爬时竟如身体吸附于峭壁上,自由行动,最后选了一个洞口,钻了进去。展行打开对讲机,捕猎开始。chapter58张辉一动不动,盯着电脑屏幕,两个小光点分头散开,朝溶洞内不断深入。“别这么紧张嘛——”展行拍了拍张辉的侧脸。张辉:“我哥在里面呢。”展行:“我媳妇也在里面啊,相信他们。”张辉看了展行一眼,蹲到侧旁,看着地面开始抽烟。对讲机里传来林景峰的声音:“被抓伤了怎么办?”张帅答道:“没有关系,你身上有药珠,蛊虫沾不得你身。”“虎哥!”展行仰头喊道:“扔点吃的下来。”数秒后,峭壁顶上流星般飞速坠下三包牛奶,在岩石上一碰,牛奶砸了张辉满头。张辉把烟一扔,怒道:“靠!”展行哈哈大笑,捡起牛肉干拆开。他瞥了屏幕一眼,林景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你那条路呢?”张帅答:“这边也没有,奇怪,猴子都到哪去了?”天色渐暗,昨日下过一场雨,谷底的草地还湿漉漉的,展行吃着零食起身,四处走了几步,伸了个懒腰。“你就不担心他?”张辉忽然问。展行点了点头:“小师父其实很厉害的。”唐悠嗤了一声:“我怎么不觉得?”展行说:“你不觉得他每次和我们一起的时候……都像只打不死的小强么?他不一定是最能打的,也不是最强的,他和红叔他们的厉害不一样,没有半点压迫力,不过我觉得只要没人拖他后腿,他一定是活到最后的。”张辉点了点头:“三爷惯于示弱,他的能力隐藏在气势之下。”展行望向远处大树,太阳逐渐下山,林景峰与张帅已经进入溶洞两个多小时,天色渐渐昏暗下去,展行掏出光管要晃亮,却被张辉阻住。张辉道:“不忙,你可以看看,有一道景色,是挑人的,或许你一辈子,进来禁地是唯一的一次了。”展行站直了身子,四处观望:“会有什么变化么?”张辉看了眼表:“应该还有几分钟,我觉得你能看到,想到大树那里去走走么?”展行:“可以吗?”张帅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可以,别靠太近,我们小时候每四年来一次,有张辉在,不会有太大问题。”唐悠的脸映着屏幕的绿光,头也不抬道:“你们去吧,我不去了,拿点吃的来。”张辉搭着展行的肩膀,二人缓缓穿过盆地间的错落石阵,提醒道:“小心地滑。”地面满是苔藓,第一层岩石屏障林立,张辉伸手,手掌于轻轻一抹,仿佛开启了虚空中无形的结界。嗡的一声甲虫轻响,他们继续朝前走去。薄暮冥冥,天空呈现出绚烂的紫蓝色,所有的光线渐渐消失,展行忍不住惊呼出声。“怎么了?”林景峰警觉地问。展行:“很漂亮。”张帅道:“小贱看到万蛊神树了?”张辉嗯了一声,依旧搭着展行的肩膀,站在那棵盘根纠结的上古榕树下。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蓝光,地面的苔藓释放出亿万点萤火虫般的光晕,一阵风吹来,古树沙沙作响,海潮般的光点不断起伏,以古树为中心,旋转着缓慢上升。展行的瞳孔映出浩瀚的蓝点,整个盆地中,数以亿计的真菌呈现出水母般的半透明,发着荧光纷纷探出地面,如同仙境。就连峭壁边的唐悠亦忍不住抬头赞叹,被这美景所吸引。蓝色的光点之海犹如温柔的波浪,朝四周散去,和风将其托起,升至峭壁四周,缓慢流入上千个溶洞,包裹着洞中悬棺。展行抬头眺望,每一具棺材的末端,都绘制着各异的符文,上千具石棺一齐发光,环形峭壁犹如一个巨大的,开天辟地的仙人法阵。展行许久说不出话来。张辉说:“很漂亮吧,小时候每四年,我哥就会带我来一次。”“太漂亮了,可以拍照吗?”展行恳求地看着张辉。 第201章 张辉愕然抬头,对讲机悬在腰间荡了弧。环形峭壁,所有洞穴里的光逐一暗去,泛着蓝光的棺尾符文色彩流转,转为深紫,继而隐隐现出玫红,数息后,所有玫红的符文再转,呈现出赤红的血色。血色渐渐黯了下去,再一亮。唐悠抬起头,发现了周围的异常。“这也是……观光日程的一部分么?”展行四处打量:“噢我觉得……应该不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猴子?”每一具悬棺上,都蹲着一只浑身漆黑的尸猱,它们的眼睛随着棺阵光暗搏动,一盛,又一黯,犹如心脏的起搏。所有尸猱注视之处,都朝着同一个地方——中央的古树。“我上次给你的面具呢?”张辉说。展行手忙脚乱地摸出来,张辉随手把它扣在展行头顶,一指角落:“到唐悠那里去,马上。”展行开始跑,唐悠见状忙放下笔记本,也把面具摸了出来,顶在额上。禁地内明暗交错,对讲机内传来林景峰焦急的声音。“你们没事么?!”唐悠道:“可能有麻烦了,快出来!”展行打断道:“不,小师父,继续忙你们的。”张辉迅速把境况描述了一次,他站在树下,茫然抬头环顾峭壁,红光一明一黯,犹如阵阵起搏的,一颗巨大的心脏,在等候即将到来的危机而缓慢搏动。张辉朝对讲机里吼道:“星棺阵都染了血,怎么回事?僰母要起死回生?”张帅当即吩咐道:“小贱,小唐,把你们的面具戴上。”“已经戴上了!”唐悠答道:“你们现在出来?”张帅:“把面具扣在脸上!”张辉冷不防大喊一声,被飞掠而来的黑猱缠上:“它们的目标是树!你们都别过来!”展行拉开长弓,隔着上百步放箭!将从背后扑向张辉的一只尸猱击翻在地!林景峰在对讲机里问道:“你听到了吗?张帅?”所有人都停下动作,峭壁周围响起婴儿的啼哭声,气若游丝,仿佛离得甚远,对讲机内却是尖锐刺耳,嘶哑的哭喊一阵大过一阵。林景峰说:“就在前面,怎么办?你回去支援他们,我继续朝洞里走?”张辉按着肩膀,撕下被扯破的袖子扔在地上,大声道:“没事!我要把万蛊神树解禁,还能撑一会,它们退开了。”林景峰当机立断:“我们继续前进,你随时报告情况。”对讲机关上,展行已经瞥见张辉手臂上鲜血淋漓,回手翻出止血药,张辉忙道:“别过来,我没有事,你们现在一进来就会被攻击的!”张辉精壮的胳膊上淌着血,沿着手掌滴下地,落至指间,他抬起手,以指在树干上虔诚地画了几道奇异的血符,又将手掌按在树干上,尸猱群本来已匍匐于地,逐渐接近中央的古树,一见之下,尽数恐惧地后退,跃上峭壁。张辉口中念了句什么,盆地中央阵阵震荡,地底仿佛有什么要破土而出,然而参天古榕树以僰母所在之处为中心,轰一声激起一道气劲扩散开去,气根纷纷朝外整齐飞扬,形成一个环圈。第一条气根扬起,犹如有生命般的大树触须,将逃跑不及的尸猱刺在根须上,尸猱高声嘶叫,全身爆出翠绿纷飞的树叶。近千只尸猱已经逃出了禁地外围,争相爬上峭壁,展行抬头看,现在最危险的只有他与唐悠,头顶有猱不住朝下张望,呲牙咧嘴,仿佛想把他俩抓成祭品,朝树圈中央扔去。张辉喝道:“把你们的面具戴好!”唐悠说:“戴上了看不到啊。”张辉道:“别管他们,不会有事的,照做!”展行与唐悠同时拉下面具,罩在脸上,面前一片漆黑,戴上时瞬间便停了动作。遥远的黑暗化作巴蜀两千年的杜鹃花瓣,在面前温柔地飞散,景色一变,仿佛已置身另一个世界。展行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青山万纫,流水迢迢,三月巴蜀,江水于面前滔滔奔腾而去。chapter59这是什么地方?是梦境?展行想回头看,身躯却仿佛换了主人,不受控制地朝江边走去。那里站着一名俊朗,身材修长的男人,看着江水出神。额上仿佛有个帽子,边缘挡住了上视野,展行明白了,那是司祭的面具,只不知道自己头上顶着的,是大司祭还是少司祭的?那男人容貌清秀,皮肤白皙,颇有点张帅的模样,额角同样斜斜戴着司祭的青铜面具,那面具以金镶边,颧处两道淡淡的金纹,正是唐悠先前分到的一个。“这应该是许多年前的司祭。”唐悠道:“展行,你在么?”展行听到了,问:“唐悠,你在哪里?”声音在脑海中回响,耳朵却听不见,唐悠说:“我就在另外一个人身体里。”“我是哥?你是弟?”展行说:“怎么回事?”唐悠:“我这个才是哥!你没看到他的面具是张帅的么?”展行:“好好好,算你赢了哦。”唐悠:“……”少司祭停下脚步,大司祭看了他一眼,抬手摘了面具:“我要走了,清觞。”少司祭问:“去哪里?中原兵戈马上要来了,僰母让我来找你。” 第203章 张帅点头不语,片刻后从身上取下一个小盒子:“三爷,你帮我拖时间,我想办法解决掉它。”林景峰护在张帅身前,留给他充足的施法时间,张帅开启盒盖,喃喃念了句咒文,盒内喷出一股若有若无的红烟,在地面缭绕,继而聚合为一只通体赤红的婴儿。“你也养鬼?”林景峰霎时只觉背后一阵凉意。张帅目光游移不定,不答话,显是全部精神都用来控制那红色婴孩。林景峰曾在师门内听过,使巫之人偶有豢养鬼婴,利用早产夭折后的一呢胎儿放血,再与死胎共炼,炼化为鬼,是极为恐怖的一门巫蛊之术。张帅应当不敢轻易动用鬼婴蛊,此刻顾不得反啮的危险放出来,以鬼噬鬼,可见遭遇的事十分危急。林景峰凝视那死尸,婴儿哭声渐响,感应到了威胁,血婴摇摇晃晃朝络腮胡的尸体走去,络腮胡缓慢睁眼,直起身子。林景峰吼道:“当心!”络腮胡的尸体带着恶臭,张开嘴,嘴部扳到一个极其夸张的角度,避开血婴,朝林景峰与张帅扑来!林景峰果断挥刀,络腮胡的尸身浑然不惧,每一刀砍去,都有蛊虫于伤口处喷涌而出,正要招架不住之时,血婴成功抓住了络腮胡的一只脚。婴儿尖叫混杂在一起,林景峰咬牙挥刀,将络腮胡的脑袋砍得飞了出去!尸身砰然倒下。“这就行了?”林景峰松了口气上前检查:“先前的珠子呢?”张帅仿佛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吼道:“退后!别靠近它,这是变异了的蛊婴!”林景峰刚伏□,发现那具成人的尸体发生了变化,它的肚皮破开,现出一张嵌在胸膛上的,绿色的婴儿的脸。林景峰马上后退,血婴似乎在迟疑,张帅又猛地不住催促,血婴回头看了张帅一眼,目光中带着愤恨。林景峰:“要反噬了?”张帅不顾一切,大声喝骂,手里抖出一张带血符纸,面色苍白,那时间无头尸一手撑着地面,要再次爬起,血婴终于朝络腮胡的尸身扑了上去。张帅似乎耗尽所有力气:“马上离开这里,别管了!蛊婴会爆的!喷上了马上就死!”林景峰快速收刀,扛着张帅逃出了溶洞,洞内传来婴儿的尖叫。凄厉声音在整个溶洞网中,乃至环形峭壁里不断回荡,到处都是血红色的光芒,一闪一闪,唯独盆地中央的大树还保持着蓝绿的光晕。古树地下有什么正在蠢蠢欲动,即将破土而出,峭壁悬棺洞内的尸猱冲下地面,朝大树处聚拢,扯下榕树的气根。张辉双眼微眯,长身立于树前,双掌十指斜斜互抵,捏了个印诀,拦于面前,尸猱一波又一波,越来越多,上前不断刨古树根下的泥土。张辉大声念颂咒文,清越声音在峭壁间回荡,与尸猱的嘶哑咆哮,以及鬼婴的尖叫声混在一处,震耳欲聋,峭壁红光大盛,古树朝天空释放出星星点点的蓝光,仿佛是两种祭礼的彼此交锋,互相压制。张辉不住喘气,榕树气根越来越少,地面隆起,那处正是镇压着十万大山中千年以来的食人恶鬼。一只尸猱从树干上成功跃下,开始拉扯束缚着僰母的榕树须根,张辉结印反手一推,无数树叶落下,瞬息而至覆盖了尸猱,继而如利刃般将它切割为碎块!尸猱群冲破了禁制,目标转向张辉!五六只猱一跃而起,利爪当头抓下,把他抓得全身溢血。张辉忍着极大的痛苦,躬身喷出一口血,血液爆开浸在泥土中,蛊树得了感应,猛地一颤,抖落漫天树叶,在禁地内高速回旋,绿叶的洪流彼此交错,把尸猱撕扯得粉碎!地底传来隐约的咆哮,榕树的根须从泥土中被掀翻了近半,整棵巨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刹那间峭壁顶端响起一声虎啸!一只巨虎从百丈高崖飞身落下,冲进禁地中央,几爪拍飞缠在张辉身上的尸猱,猛一拱背,全身虎毛竖立,威胁地压抑着吼声。张辉满身鲜血,摔在地上一动不动。林景峰与张帅冲出了溶洞,张帅色变大喊道:“弟!”说时迟那时快,林景峰一跃而起,侧身避开迎面扑来的绿叶洪流,却被一根巨大的树根抽中,摔飞出禁地外。榕树已抖落所有的树叶,唯余枯黄的枝桠,千万片叶子绕着环形峭壁飞速呼啸,抵挡不断涌上的尸猱。巨虎琥珀色的双目迟疑不定,拱起的地底禁锢了自己的天敌。压迫力令它退了半步,又退半步。“居然搬到这里来了?是什么地方?”唐悠的声音响起,一只手按住巨虎的背脊,令它安静下来。两名戴着面具的少年走进了禁地。展行的声音冷漠而带着磁性:“是你带着他们南迁的。”唐悠戴着古蜀面具的脸仰起,看着天空,夜幕中群星闪耀,他伸出一只手虚按,所有纷飞的绿叶都凝固在半空中。“小贱!”林景峰挣扎着起身喊道。“清觞,这里是十万大山的最边缘。”唐悠说。展行嗯了一声,不置可否,走向禁地中央,躬身以手摸了摸张辉的脖侧。展行说:“他身上有银羽蛊。”地底再次响起不敢的咆哮,展行戴着面具的脸微微低下去,巴蜀面具的双眼仿佛穿透地表,看见了被古树镇压着的恶灵。“是一只上古的黑猱精。”展行低声说。唐悠仰头,朝向树干中的僰母,喃喃道:“她在这里,我听见她孩子的哭声。”展行沉默,许久后开口道:“你后人的骨血,带他走么?”唐悠双手负于身后,站了很久,而后道:“当初,你不愿意跟哥一起走,可是因为她?”展行淡淡道:“总有人要留下来的,不是你,就是我。”唐悠叹了口气,地底那物已似快要冲破禁锢,唐悠伸出手,拈住半空中一片飞扬的绿叶,念道:“去罢!”刹那间所有绿叶朝着古榕树涌去,生机再次焕发。展行仰头眺望星空,喃喃道:“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话么?”唐悠没有应答。 第205章 展行:“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生下小孩?”僰母低声说:“我的灵魂与万蛊神树融合,三百年前的那位大司祭,戴着他的面具,被卭觞附在身上,布好星棺阵后仍不愿离去,久久留在这里……”她的声音渐低下去。展行似乎听到她叹了口气。展行问:“邛觞是……谁?”僰母:“不说也罢,他也死了。我一直……在睡觉,没有你手上的东西,我可能永远也醒不来,如果不是你,我或许会永远睡下去,很抱歉。这里的猱太多了,她只想找个伴玩,没料到会令那么多的猱尸变……孩子是无辜的,她还小,什么也不懂,对不起。”展行:“那我……应该做什么?”僰母:“把她体内的九云珠取出来,神光蛊才能脱禁。”展行道:“你的定尸珠,在她身体里?”僰母答道:“是的。”气根把佛骨还给展行,把蛊婴抱了过来,蛊婴在佛骨的威胁下,张大了嘴。展行看着它锋利的牙齿不住心惊,林景峰挣扎着起身,摇摇欲坠,说:“要做什么?”展行说:“从它的嘴里……掏个珠子出来。”林景峰看了一会,把手伸进去,掏出一枚光华流转的绿色珠子。一只闪光的甲虫从蛊婴额头飞出,飞向夜空。蛊婴乖乖合上嘴,闭上双眼,定尸珠被气根取走。僰母的声音再次响起:“谢谢你们,外族人。”这下林景峰也听见了:“僰母?是你在说话?”展行:“你的女儿……她有名字吗?叫什么?”僰母:“她叫念觞,辛苦你了,僰人的先祖祝你们一世平安。”榕树的气根纷纷卷来,树干上,僰母身侧现出另一个小洞,气根把安静的蛊婴托到树边,与珠子一并填了进去,继而一层层地封住洞口。禁地恢复静谧,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峭壁顶端,朝阳的光辉染红了半座山。风过不息,树叶飘摇,晨曦万丈,满地挺尸——或人或兽,或攻或受,一队人倒得剩展行与林景峰两个。霍虎最先醒来,一身光溜溜的,展行爬上峭壁给他拿衣服,穿上后张帅也醒了。张帅用药止住了亲弟的血,又帮霍虎接续断掉的肋骨,默不作声地听着展行的话,许久后道:“谢了,这次多亏有你们。”张辉和唐悠也醒了,一地伤兵,张帅说:“我还不能走,得先把蛊婴带出来的东西清理干净,再放火烧了尸猱,以防有变,三爷带着他们先回去?”林景峰说:“我的伤不重,留下来帮你吧,小贱带他们回门派里,张辉伤得太重,得回去治。”唐悠支撑着做了个绞盘,三人协力把伤者运了上去,由展行领队,带着回万蛊门。两天后。林景峰还没回来,展行趴在床上发呆翻书看,万蛊门中的文献翔实,极其丰富,张帅兄弟在桂阳念了大学回来,把一部分的古字文献翻译成汉语,并特别作注。展行翻到其中的一本门谱,上面详细记载了僰人从川蜀流落到云贵地区,并与当地人血脉相融的过程,其中特别提到每一代的大司祭。朝前翻,提到第一代离开巴蜀的司祭兄弟二人。大司祭邛觞,少司祭清觞,邛觞带着亲弟的尸身,与上万巴蜀族人辗转川地,定下新村落后,不饮不食,怀抱清觞尸体,恸哭九日九夜而亡。死后释出星蛊虫神,合兄弟魂灵于一身,寻找新的司祭,从此不再分大司祭与少司祭之责。展行哗啦啦地翻书,找到三百年前的记录,当时大司祭护送僰母,设星棺阵镇压地底猱精,死后身上星蛊虫神分离。大司祭爱的人是僰母,却从未说出口。最后关头,大司祭艰难地决定了三个人的命运,必须留下一个人断后,于是放弃了爱人,想带着亲弟离去。然而少司祭却就知道的……他不想走,自己留下,面对秦国大军,让僰母与大司祭一起走。但僰母不忍离去,最终也留在了巴蜀。最后,大司祭还是回来了。直到三百年前的大司祭死后,为什么星蛊会重新分离?难道是少司祭醒了?展行忽然想起,僰母的女儿被树灵封住后,也有一只神光蛊离开了禁地,飞回来了,去了哪里?明月中天,春来花香满院,张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展行。”“哎,进来吧。”展行跳下床。张辉说:“不用开门。我在外面说几句话就走。”展行问:“你的伤好些了么?”张辉笑道:“好得差不多了。”张辉打着赤膊,胸腹间缠了绷带,背靠墙壁坐下,仰头时瞳中映出天际一轮皎月。“三爷在回来的路上了,祝你们以后不吵架,过得幸福。”张辉说。展行莞尔道:“谢了啊,也祝你早点谈恋爱。”张辉淡淡道:“当时在柳州,我偷了那枚定尸珠,虽然派不上用场,但你没有责怪我,我很感激。”展行道:“你已经谢过我了。” 第207章 城楼高处,少司祭拈着那片铜叶,叶上满是鲜血,一只金色的飞虫从山峦彼端飞来,少司祭身周银光缭绕。张辉说:“星蛊离体,清觞身上的银羽蛊飞出来了。”展行:“有什么作用?”张辉:“把他的巫力催到最顶峰,最后会死。”“清觞——!”远方的大司祭痛苦地呐喊道,那一声穿过上百里的碧蓝长空传来。少司祭闭上双眼,金蛊几次撞上他的肩膀,要把银蛊带走,似在恳求它与自己比翼离去,然而银蛊几次无动于衷,最终嗡地一声羽翼折断,化为蛹型没入少司祭额心。僰母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最终转身提起裙襟,走下城楼,安静地步入城中央的祭坛。少司祭说:“你为什么不走。”僰母低声答:“总要有人留下来的。”少司祭沉声道:“那个人是我。”僰母:“罢了,都留下来吧,你死了,我和他在一起,永世不得心安。”展行:“好好的,咋就成了炮灰了nia?”张辉:“……”张辉:“她挺漂亮的,对吧。”展行点了点头,张辉又道:“难怪我哥会喜欢她。”展行:“是他哥,又不是你哥。”张辉说:“我小的时候,看了很久这一段回忆,长大后才渐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展行:“你哥没给你解释?”张辉淡淡道:“他看不到,只有我带着你进来,你才能看全。”展行点了点头,说:“他看的应该是大司祭那个面具里的……”张辉打断道:“是这样,之后的你应该都看过了,走吧。”展行忽然笑了笑,张辉问:“笑什么?”展行说:“你俩挺有趣的啊,换着看看不好么?”张辉手掌一抹,推开面前镜像,他们又回到了屋内,张辉吁了口气,又说:“何必呢?人和人立场本来就不一样,有的时候,还是别看得太全的好。”展行说:“别再和你哥吵架了。”张辉唔了声起身:“走了,有缘再会,小贱。”展行在门前站了一会,心里颇不是滋味,回床上睡了,半夜有人轻轻开了房门,进来亲了亲展行的唇。“回来了?”展行迷迷糊糊地问。林景峰身上全是汗味,脱了衣服,赤条条地钻进被里,展行把他抱着,林景峰累得不行:“全收拾完了。”展行清醒了点,在林景峰脸上蹭来蹭去:“你臭死拉……”林景峰笑道:“张帅也回来了。明天再洗澡,将就着点,臭就臭吧,好歹是自家的老公。”展行叽叽歪歪,握着林景峰的唧唧睡了。三天后。张帅打点完门内大小事宜,亲自把数人送到凯里。张帅笑道:“又得别过了,三爷保重。”林景峰背着包,握拳与张帅轻一碰:“你也是。”展行蹲在路边,颇有点舍不得唐悠:“你这就回去了啊,红叔他们打你吗?要是被欺负了……”唐悠翻白眼:“你以为是你呢?本少爷没你这么欠揍好吗?他们揍我,你能干嘛?当小鸡被捏死不带还手的。喏,这个送你了。”唐悠从背包里抽出一块黑黝黝的板子:“你们打算在北京定居了?这个可以过渡用用。”展行:“切菜板?”唐悠:“可以当砧板用,两边折叠板抽出来盖好能当烤炉和微波炉,通电后挂在墙上可以当热水器,口子接上水管可以当洗衣机,洗完能自动烘干……挂在墙上还可以当热水器……这里的加长翻板打开后能当冰箱,夏天放在窗台上背对外面还能当空调……”展行抱着唐悠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哇哇哇——你怎么就走了啊!”唐悠:“呜呜呜——”展行可怜巴巴道:“连说明书都没有我要怎么用啊呜哇哇——”唐悠:“……”展行:“你被揍其实没啥关系,但你把我的虎哥也给拐走了啊,他要是被欺负咋办啊。”唐悠一口气转不上来。霍虎:“大哥就送他回到家门口,再去北京找你们,不当特种兵,太穷了。”张帅看了展行三人一眼,笑着朝林景峰说:“听小贱说,三爷打算洗手了?”林景峰想了想,答:“或许吧,钱不够花,离我的目标还差点,说不定还得跑一趟敦煌。” 第209章 林景峰答:“意思到了就行,拿去喂狗也可以,礼貌总要有的,见到他该说什么?上次在医院里头一次碰上,他没注意到我。”展行笑道:“他脾气很好的,从来不摆架子,随便就行。”林景峰淡淡道:“那可是对你们,估计对着外人也没几句客气的吧。”展行想起一件事,说:“对了,我妹在他家,待会见了面,你千万要注意一件事,别说错话了。”林景峰:“?”展行:“我妹呢,生平最讨厌别人说她是‘小女孩’,别把她当小孩看,而且她喜欢我二舅你也知道的……”林景峰说;“知道,不能在你二舅面前说她小,是吧,明白了。”展行:“否则后果可是相当滴严重呐!”买完东西出来,展行蹲着,林景峰站着,像俩小民工站在潘家园外抽烟,十分钟后车来了,载上他俩,风驰电掣地朝孙亮家开。孙亮的家气派堂皇,展行和陆遥这两名太上皇、皇太后一到,孙亮估计这辈子再也不会嫌宅子里冷清了。上次展陆两兄妹一起来,还是五年前的中秋,孙亮至今仍记得当初鸡飞狗跳墙,佣人横梁自尽,保镖挥刀自刎的壮观场面。所以听得展行圣驾抵达北京,第一时间作好防范措施,才敢派车去接。孙宅:“呐!!!!”“送你的!!!”展行咆哮着把零食与贵州的纪念品朝茶几上一摔。孙亮道:“哎哟生气了?我这不是正忙着吗,来来,给二舅抱抱,年初三回来,又跑哪儿去鬼混拉?”陆遥端着茶杯,温柔笑道:“哥,你这可不行呀,怎么老给二舅添麻烦呢?”林景峰:“……”孙亮打量林景峰,说:“坐吧,你把我外甥给拐去哪了?实话告诉你……”展行诧道:“呀,孙董,你有外甥吗?来来,介绍给咱们认识认识?”孙亮叫苦不迭,摆手道:“小贱,你到底打算做什么?”展行像只生气的青蛙,林景峰自觉接过话头:“我们打算在北京落户,和二舅做邻居。”孙亮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荒唐事,看看展行,又看林景峰,林景峰说:“正想去租个房子,再给展行报名,让他去念书。”孙亮已经彻底傻了,片刻后朝展行说:“我勒个擦!你来北京不住二舅家,要去租房子?”林景峰喝完茶,摆手道:“过来看看您,我先走了。”孙亮愕然道:“去哪?”林景峰礼貌地点头:“去找家中介看看,小贱,你晚上留在这儿?”展行:“你也回来呗,一起吃饭啊。”林景峰微一迟疑:“好的,我尽量早点办完事回来。”孙亮端详林景峰片刻,仿佛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起身道:“我让人送你去?”林景峰穿上外套:“不用,你们聊吧,东西先托在这儿。”旋即系上腰包。孙亮道:“来来,你叫景峰是吧,给你包烟抽。”林景峰接过,笑道:“谢了。”旋即离开了孙宅。林景峰走了,孙亮靠在沙发上,不认识般地打量展行:“你行啊你,小贱,怎么又跑出来了?不打算回家了?”展行把纽约的事详细对孙亮说了,孙亮听完过了很久,点头道:“哦。”展行说:“我想以后每年在北京呆呆,再回纽约住几个月,景峰他其实挺好的。”孙亮点评道:“很强势,不说话的强势。二舅看走眼了,还以为你们都是小孩,现在看来都有自己的想法了。”陆遥疑虑道:“哥哥,你能活下来么?”展行说;“这不是正想办法呢么?”孙亮说:“随你,不后悔就成。”陆遥忽然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说:“那怎么成?你这就要成家了?这世界上可是没后悔药吃的,哥哥。”孙亮一拍展行大腿:“咱们是有后悔药吃的,你还年轻,以后的事不急,行了先这样吧,你就随便去闹腾,啥时候你撑不住了,二舅罩着你,别给你那大嗓门老爸说,啊,你们玩吧。”孙亮起身上楼,展行说:“他去给陆少容他们打电话了吗?你怎么到二舅这儿来了?”陆遥见孙亮走了,马上把茶杯朝桌子上重重一顿,茶水四溅,叉腰尖叫道:“老娘好不容易离个家出走!我容易么我!要不是为了找你,我至于么?一下飞机就被二舅抓来了,关在这里哪里也去不成,完了还得乖乖回去!我还不如和丽萨她们去滑雪呢!你要赔偿我的心理损失……”孙亮匆匆下楼,陆遥马上端庄贤淑状:“哥哥,你看我为了你……这真是……哎……你这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展行笑得抽倒在沙发上,孙亮朝佣人说:“给少爷弄点布丁吃,小贱,你的阿玛们再几天要过来了,顺便接遥遥回家。”陆遥:“……”展行:“哈哈哈哈——!”孙亮再上楼去,展行已经快乐疯了,陆遥凄楚地挖着盘里一块牛奶布丁,把勺子一摔:“没天理啊!”“你就认命吧——”展行道。 第211章 林景峰又问:“你们都和你二舅很亲?”展行点头道:“我每年复活节假和暑假都在北京过的,陆少容让我们来,但遥遥几年才愿意来一次。”林景峰从背后搂着展行的腰,问:“她不是喜欢你二舅么?为什么不年年跟你一起来做客?”展行茫然道:“不知道啊,陆少容让她来,她只是摇头,小女生的心思,谁说得清楚?我去陪陪她吧。”林景峰说:“虎哥去了,你看。”春季,花卉嫩芽破土而出,陆遥光着脚,穿着睡裙,蹲在花园里用一个小铲子翻土,那是十年前,她六岁的时候,展行与她来作客,在孙亮家花园一侧种的郁金香。孙亮还专门为他们开辟了一小块花园,让两兄妹在这里种花,陆少容每次出差,都会带回来一些欧洲的花种,展行在自己家里种了,又到孙亮家里来种。陆遥翻着土,喃喃道:“等郁金香长成海,我就能结婚了。”郁金香枯的枯,死的死,气候不同,孙亮专门雇花农来照顾也养不出鲜艳的颜色,更遑论长成花海。陆遥的婚礼也是遥遥无期,不知在何处。霍虎喝着摩拉斐尔(两百元六盒的高贵牛奶),吃着孙亮家的金典澳大利亚牛肉干,站在花园侧旁看了一会。“喏,送给你。”人高马大的霍虎也蹲了下来,递给陆遥一只昆虫。陆遥没好气道:“这是蛾子不是蝴蝶,我谢谢你了,放它走吧,怪可怜的。”霍虎问:“你在做什么?”陆遥小声说:“我在照顾我的花。”霍虎又问:“照顾它有什么用?”陆遥:“等它们开出很多的花,我就可以结婚了,在婚礼上用。”霍虎:“和谁结婚?’陆遥翻了翻白眼:“和奥巴马。”霍虎:“什么马?跑得快么?”陆遥:“……”陆遥走到庭廊前,坐在落地窗边,呆呆地看着花圃。霍虎也走到她身边坐下。陆遥打量霍虎:“奥巴马没有草泥马跑得快,草泥马是奥巴马的四倍速升级版,懂么?”霍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加油。”陆遥:“大个子,你有喜欢的人么?”霍虎:“没有,以前有过,现在不喜欢了,女人是祸水。”陆遥撇嘴道:“男人才是好吗……你是我哥的大哥?你们平时都去哪玩?怎么认识的?”霍虎想了想,说:“以前我在吐蕃,喜欢过一个女人,她给我生了三个小孩……”陆遥眉毛动了动:“就是西藏嘛。”霍虎说:“嗯,西藏。”陆遥:“后来内女的咋拉,你们离婚了?”展行在阳台上说:“不行,我得去把他弄走。”林景峰笑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一个是你义兄,一个是你妹……”展行:“这坑爹的呢!虎哥连钱用哪几张都分不清,没事还好,万一我妹喜欢上他了,跟着他喝西北风吗?不行!绝对不行!”林景峰拉着展行的手,笑看着他。展行道:“我得对我妹负责!”林景峰说:“爱情是自己的事,亲爱的。”展行:“我妹还是个小孩!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对我二舅也是这样!我觉得我得开始引导她了……”林景峰忽然道:“你爸对你,也是这样想的,刚那几句真像你爸的口气。”展行一怔,想起展扬与陆少容的训导,以及对他与林景峰的关系的反对,突然就明白了什么。他自嘲地笑了笑,说:“懂了。”林景峰说:“虎哥其实人不错,再看看吧,我觉得你妹只是需要个人谈谈心。”霍虎说:“离婚是什么意思?我和她的小孩……都生病了。”陆遥心内一惊:“能治么?”霍虎难过地说:“儿子,女儿都是,脸上毛茸茸的……”陆遥诧道:“那是返祖现象吧,好几个小孩都是这样吗?怎么会?我记得是个别例子啊。”霍虎点了点头,想起从前的事:“我想把小家伙们养大,后来……我媳妇把它们都淹死了。”陆遥“啊”地叫了出声,忍不住眼泪:“为什么这么残忍?”霍虎耷拉着脑袋:“我离开布达拉宫的时候,她趁我不知道,就把孩子们带到纳木措湖边,亲手淹死了,再领养了两个孩子,对外面说是我们的骨肉……” 第213章 另一张则是林景峰自己的卡,里面还有十来万。展行掂了掂,把它们收好,他买了一本厚厚的《故宫博物院藏》,在家里背了两天,第三天起了个早,上街找工作,出门坐的士什么的,是绝对要杜绝的,更不能让孙亮的车到地下室外面来等,于是就只好坐地铁了。林景峰看了看地图,带着他,揣上释迦牟尼的金手指,前往故宫博物院。博物馆热闹非常,正是假期,林景峰说:“你进去了?”展行说:“我自己可以的,别担心。”林景峰点头:“你加油,我回家洗衣服,晚上来接你。”展行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博物馆门,走了进去,手机响,林景峰的短信:“宝贝,加油。”“我找王华副院长。”展行走进东廊,对行政区的门卫说。展行记得故宫博物院的负责人之一姓王,许多年前在他还小的时候,过来纽约世界博物馆开会,那时候正是陆少容接待,开完会姓王的还在他家吃了顿饭。思来想去,只有这人他是记得名字的。门卫问:“有预约么?”展行取出斌嫂伪造的介绍信:“没有预约,但这里有一份介绍信,我是人文大学的学生。”门卫接过信进去,片刻后出来说:“副院长请你谈谈。”展行松了口气,第一关过了。副院长是个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老头,看到展行来了,忙起身与他握手,请坐后,开口问道:“你是人文大学的新生,阳林波老师的学生?”展行看到王院长的眼睛竟是发红,忙欣喜道:“对,您认识他?!”王院长点了点头,双目通红:“我们是老同学了。”展行怔住了,没想到死在西藏的阳教授会在这里被想起来。“我认识……李院长,阳教授。”展行说:“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可惜都为了保护……国家文物,牺牲了,我很难过。阳教授教给了我不少东西……”展行想起那个到此一游,颇有点心虚:“我很感激他。”那句话倒是真诚的。王院长摘下眼镜,展行忙掏出纸巾递过去,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王院长问:“根据这信上的学院公印,在他的生前,应该是推荐你到我们馆里来勤工俭学。”展行忙道:“是的,当时出了点事,所以就耽搁了,过年前的事情。”王院长想了想,说:“你今年多少岁,身份证可以给我看看吗?”展行取出护照的复印件,王院长吃惊不小:“还是美籍?”展行笑道:“思念故乡,回来……上学。”王院长一边看展行的护照复印件,头也不抬:“以后有什么打算?”展行说:“或许会留在国内吧。”“我相信你。”院长问:“你觉得自己适合做些什么?”展行松了口气,第二关也过了。展行说:“我想当文物讲解员,寒假的时候,我买了一本这个。”说着从包里取出厚厚的馆藏介绍:“我已经大部分背下来了,您可以随便挑一页考我。”王院长看也不看那书,示意收回去:“这本书是我编的。”展行笑答道:“对。”王院长还有点犹豫,展行又说:“您有时间的话,我给您讲解一圈,咱们出去逛逛?”王院长笑道:“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既然是老阳生前认为不错的学生,你的能力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再加上本来就会英语……”展行说:“我会英语、粤语和普通话。西班牙语也会一点,小时候外婆逼着教的,她曾经在欧洲留学。”这下王院长点了头,说:“很好,你打算每天工作多久?”展行:“我觉得我可以到寒假结束前,每天全职工作,开学后……改为周六日过来兼职?”王院长爽快地说:“行,顶不住了一定要说,我给你开个条子,你到午门外去找一位姓林的主任,他会给你安排,至于薪水……”展行舔了舔嘴唇,这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王院长说:“给你每天结算,小费的话,按照他们的一般讲解员标准付,试用期三天,这三天里你只能负责珍宝馆,钟表馆以及青铜器馆里;过了试用时段后,按照林主任的安排,给你分中西两路,一周之后没有问题,就可以走全程了。”展行道:“太感谢了!单馆多少钱?”王院长道:“单馆现在是志愿者负责,没有酬劳,但是一旦聘用你了,中路每次一百元,中、西路一百五十元,全程两百五十。”展行脑子里乱成一团,把两百五十元换成牛肉干,发现只能买不到十斤。这也太少了吧,展行心里吐槽,表面上激动地说:“行!我一定努力!”王院长起身与展行握手,交出条子:“辛苦你了,一定要坚持。”于是展行拿着条子去午门,胸前挂着个扩音器,开始他的第一份工作了,等着的时候不忘给林景峰发条短信:【一切顺利,开始接客了。】林景峰:【努力!争取当头牌!】展行精神抖擞地来上班,平生第一份正式职业。林景峰傍晚来接,发现展行蔫了。 第215章 展扬:“会说西班牙语么?用西班牙语讲解。”陆少容:“我看这位讲解员长得还像会西班牙语的人,不如用西班牙语介绍吧。”展行又咳了一声,开始讲外语,二人频频点头,展扬道:“很不错!”“永乐十八年,那位史上非常出名的,锦袍金龙帝,战甲万人敌——朱棣,修建了太和殿,原名叫‘金銮殿’……”西班牙语霹雳噗噜十分拗口,一堆名词没办法翻译,展行自动切换回中文:“它是明清两代帝王举行仪式的重要场所。”“比方说帝王登基,册后等等……”展行绘声绘色:“满朝大臣都在这里按官职站位,皇后从侧面的屏风后走出来,千秋万代……”陆少容对这些熟得不能再熟,展扬却听得津津有味,取出相机拍照。展行住口,片刻后愤怒地赶开凑近的几个老外:“喂,你们不要蹭讲解好么?”展扬笑了笑,朝几个老外打招呼,对方是西班牙人,展扬又用英语说:“这是我儿子。”老外纷纷点头,陆少容说:“让他们蹭一下嘛,你的声音这么大,又没有损失。”展行只得敷衍地点头,改了语言,沿路把他们带进中路。走过十二馆中的珍宝馆,展行正讲解得起劲,陆少容忽然问:“你不会腻味么?每天的台词都一模一样的。”展行一顿,愕然道:“不会啊,我每天带客人进来,讲解词都是有区别的!”“除了藏品的真实介绍没有怎么变,大部分典故都是我随口瞎编的。”展行主动说:“每天走过这里,都会给它们编些不一样的故事,编故事很好玩呢。”陆少容:“……”展扬:“……”沿途跟着的几名老外去看花瓶,陆少容又问:“东西还回去了么?”展行答:“还没有,在等机会。”老外们过来了,展行咳了一声,穿过西路再次开始讲解。珍宝馆的东陲运来一具金佛像,还没有竖牌,最上面的摄像机也没有安上,王馆长与几名教授站在佛像前谈论,展行看了一会,带着他们停在佛像前,开口道:“这是西藏前弘与后弘断层时期的一件见证品,非常重要。”王院长转过身,愕然看着他们,展行兀自道:“传说它是文成公主和亲时带到大昭寺的第一件珍品,后来经历了朗达玛灭佛运动,整个藏传佛教陷入一片黑暗,僧人们启动‘识藏’仪式,把这具释迦牟尼十二岁童子佛等身金像深埋于地底。”展扬问:“朗达玛是什么东西?”陆少容解释道:“猫瞳神光朗达玛,历史上争议最多的西藏赞普,这个人很有意思,传说出世时脸上带着一层虎黄色的胎毛。”展行瞠目结舌,终于小巫见大巫了。王院长认出了陆少容,忙道:“陆副馆长!您好您好!”陆少容礼貌地微笑,与他握手,王院长又朝身边的人介绍道:“这位是纽约世界博物馆的中国馆区负责人,陆少容先生,这位是……”展扬道:“我姓展。”众人纷纷点头,王院长看看展行,又看展扬,发现了是两父子,陆少容温和地笑道:“这是我们的儿子,展行。”王院长这才想起来,展行好奇道:“爸,朗达玛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陆少容耸肩:“历史的事情,谁说得清楚?照我看他甚至不能算是人,因为根据藏地的一些古卷记载,他的妻子曾经为他生下过三胞胎,每个孩子都是面长虎毛,甚至有尾巴。”“当然,最后这些孩子都被溺死了,反倒是收养的两个小孩,一名的后代远走古格,建立了新的王朝,另一名则再次把藏传佛教从黑暗中解放出来,收拾他闯过的祸。”展行说:“好可怜。”王院长道:“无奇不有,不可尽信,我始终认为朗达玛对宗教的损害,是后世无法弥补的。”陆少容看了一会,问:“我保留意见,请问金漆是什么时候补上去的?”王院长道:“您也看出来了。”陆少容问:“有什么东西,是能把埋在地底的黄金腐蚀出一个个小孔的?而且是最近才补上的。”王院长道:“果然好眼力,拉萨博物馆送来这件藏品的时候,没有任何解释。按我的意见,也应该恢复它的原貌,那边已经尽力了,我们很多馆员都看不出金像被修补过的痕迹。”陆少容点了点头:“小贱?”展行会意,带着他们继续朝前走,陆少容笑道:“王老师应该很忙,晚上就不浪费您的时间了。”王院长笑了笑:“您果然理解的。”遂与他们握手告别。展扬道:“不请他吃个饭什么的?”陆少容笑道:“学考古的都宅,恨不得多点时间去研究学术和藏品,谁有空听你高谈阔论?互相理解一下吧。”展行说:“待会逛完了就去吃饭吧,我请我掏钱!”展扬看了儿子一会,诧道:“你赚钱了?”展行:“当然!这不是钱吗,啊!”说着拿出刚收到的展扬兜里的钞票来回扇。陆少容:“把二哥和陆遥也叫上吧。”展扬马上站在玉石馆中间吼道:“我儿子辛辛苦苦赚点钱,凭什么叫他来吃白食——!”展行:“爸!”陆少容:“扬扬!注意影响!”展行:“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清朝用的一些玉器,老爸你再在这里吼我就要报警了……” 第217章 林景峰:“??”展行:“但外婆一直处心积虑地想拆散展扬和陆少容,展扬生平最不待见她……二舅来了,先不说这个。”万人迷孙亮到场。陆遥温柔贤淑,仪态万千地朝位上一坐,孙亮说:“小女孩一个,化什么妆?又害二舅背黑锅,让等这么久,不好意思啊。”陆遥:“……”陆少容忙安慰道:“遥遥长大了嘛。”众人忙打哈哈道就是就是,陆遥这才开心了点。“点菜了么?”孙亮以为自己请客,服务员躬身报了菜名,孙亮又道:“怎么全是下饭菜?一人加个椰青翅,再来瓶两千年的红酒……”展行的心理状态——晴天霹雳。陆少容同情地看着展行,林景峰憋着笑,半晌没缓过来。孙亮谈笑风生,很快展行便忘了他纠结的内容,林景峰饶有趣味地听着,这二世祖虽然满嘴巴啊拉擦擦,但提到的话题还是很有趣的。随时能吸引他的听众,插科打诨还是自嘲卖萌,这一点展行深受影响。林景峰又忍不住看了看展行,开始找到了他有样学样的原型——不用问一定是儿时崇拜孙亮。“还记得么?小贱?”孙亮说:“最怕你去潘家园。”展行笑道:“记得。”孙亮:“那时候才一丁点,眨眼就长这么大了,还死活要把一个断成两截的钗儿买回家当鸟哨吹……”展行红着脸:“记得!别提了!”陆少容打趣道:“那叫玉音钿。”林景峰怔住了,陆少容又说:“买回去没几天,被扬扬骂了不敢吹,就给弄没了。”林景峰问展行:“是……两截断掉的?”展行茫然点头:“但还能吹,你也听说过?”林景峰摇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一顿饭吃得甚是欢快,结账的时候终于到了。孙亮道:“发票开过来。”陆少容:“今天小贱请客。”孙亮:“……”“哎怎么能让小贱请客?!”“说了我请客的二舅你不要抢……”“没人告诉我,你们都别啰嗦……小贱!你才上几天班能赚多少钱?拿出来!你……你敢和二舅动手?老三你不厚道啊,就光看着不帮忙?哎,你怎么帮小贱抢?”“你放手……给我!”一群人乱七八糟,展行终于抢到了单,一整衣领:“多少钱,我看看?”孙亮:“你……画个小猪头就行了啊!你疯了么?”展行愤怒地说:“不用!我自己来!”孙亮:“何苦呢哎呀!你下次再请不行?你爸好不容易来次北京……”展行涨红了脸,摸出卡,卡里钱不够。林景峰套卡说:“用我的吧。”展扬说:“小贱的事。”林景峰礼貌地说:“我的钱都交给他管,一样的,就在他身上。”众人没怎么吭声,展行换了张卡去付账,孙亮掏烟,递烟,林景峰给展扬点了烟,展扬眯起眼,看着他不说话。片刻后林景峰说:“家里还没收拾好,改天请你们来玩。”展扬点了点头,陆少容又问:“小贱说博物院只是兼职,学校联系得这么样了?需要帮忙么?”林景峰沉吟片刻:“先不用,我明天去看看北京的招生。”陆少容也点了头,展行付完帐过来,陆少容朝儿子说:“我们在你二舅家住一晚上,明天就回美国去了。”数人在酒店门口告别,孙亮又摸了摸展行的头:“不上班了就来二舅家吃饭。”展行笑道:“好。”孙亮带着展扬一家子上了凯迪拉克,展行与林景峰牵着手去坐地铁,各回各的家——两个世界。夜九点,华灯初上,街头路灯投下温暖的黄光。林景峰:“吃饱了么?”展行摸了摸肚子:“没全饱,坑爹呐!这么贵!我得做半个月才够吃一顿的!”林景峰莞尔道:“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人晚饭还不带全吃饱的,要养生。”展行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问:“你吃饱了么?” 第219章 林景峰:“……”外套的胸袋上有张纸条,画着鬼脸:不要妄想离家出走。林景峰哭笑不得,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才清理干净,开始翻找贴身衣物,配军靴穿的厚御寒袜与棉袜全被展行剪掉袜头。林景峰真彻底服气了,他又随手翻了翻,看到箱底有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条薄纱的黑色男性丁字内裤,旁边有个小纸条:生日礼物。应该是从身份证上看到生日的,林景峰心想,他拆开盒子,把丁字裤收进包里,取了支笔在纸条旁边写:收到了,谢谢,我爱你,小贱。他把纸条放在信旁边,用咖啡杯压着。军靴的鞋底洗得干干净净,放在衣柜底层,林景峰只得找运动袜穿上,伸进去时心里暗道不妙,果然脚也被粘住了。林景峰:“……”他足足花了两小时才把全部麻烦清除掉,背上登山包,在腰包里塞满钱,临走时又看了房间一眼,眼神中充满落寞。他把钥匙留在桌上,关门前想了想,还是打开登山包仔细检查,果然——包里探险用具都被取走了,剩满满一大袋核桃……林景峰快哭了,翻箱倒柜地把东西找出来,又重新收拾好,已经是下午五点。闹钟响,快下班了,该去接媳妇回家了,林景峰忽然放下背包,一瞬间生起哪里也不去的念头。沉默了一会,五点十分,他最后作了决定,还是背上登山包,离开这间小小的地下室,乘上地铁,前往火车站。展行在故宫等到天黑,没有人来接,导游们都下班了,剩下他戴着个导游狗牌,拿着扩音器,蹲在门口无聊地发呆。“林景峰先生!”展行拿着扩音器朝广场前喊:“你失散的宝宝在故宫博物院门口等你,请速来认领!”广场上人渐渐少了下去,门卫开始在博物院中清场,□前有仪仗队在排练,直到仪仗队都走了,展行才默默起身,打林景峰的电话,关机。地铁人来人往,展行自己回了家,对着空空的小地下室,饭也没吃,躺在床上,发了一晚上呆。十二点,林景峰没有回来。桌上的信,展行一直没有拆。一晚上过去,直至天亮时分,晨光从天窗里斜斜投下,展行翻了个身,手机闹钟响,被他关了。展行打了个电话向博物院请假,固执地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在他们小小的家里又等了一天,天窗里的阳光从墙上移到地上,又移到桌上,黄昏时静静地照着那封信,他饿得头昏眼花,终于确认,林景峰不会回来了。敲门声响起。“小贱!你在家吗?”chapter64“不在……”展行虚弱地说。开门的声音,霍虎说:“这万能钥匙能开超市的门么?”唐悠道:“你就知道吃,别出去乱说!”“小贱?”唐悠打开门,狭小的房间里漆黑一片,春天潮湿,有股水气,地下室带着难言的压抑,东西扔得乱七八糟,时钟嘀嗒响,展行的衬衣搭在床边,有股脏衣服的汗臭味。“怎么这么乱也不收拾一下?”唐悠四处看了看,在找墙上开关,霍虎眼睛微微发亮,随手把灯打开了。展行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唐悠:“虎哥来看你了……小贱?你怎么了!小贱你不要有事啊!”唐悠终于找到机会了,实在是千载难逢!是时只见唐悠一个饿虎扑食,冲上床掐着展行脖子一阵猛摇,担心地咆哮:“小贱!你撑住啊!不要死啊——!”展行炸毛挥起枕头,狠狠给了唐悠一下,吼道:“我在睡觉!摇你妹呢!”半小时后,kfc里。展行像个饿鬼,接过霍虎递来的汉堡猛吃,并一脸漠然地朝汉堡夹层里挤番茄酱。唐悠看完了那封信,同情地说:“他说……”“别告诉我。”展行盯着咖啡。霍虎摸了摸展行的头。展行眼泪落下来,滴在咖啡里,他随手加了点糖搅了搅,没放奶精就喝了。“走之前给了消息么?”唐悠说:“我是来求他帮我一件事。”展行:“人都走了,帮什么事?”唐悠:“我哥的事。”展行忽然想起来了:“对,斌嫂提到了你哥!”唐悠马上紧张起来:“说了什么?告诉我,求求你了!这很重要。”展行把斌嫂的短信说了一次,问:“知道你哥在哪么?”唐悠纠结得要死,趴在桌子上想了一会,喃喃道:“他们除了用倒包的方式再没有别的办法。这句是什么意思,你觉得呢?”展行脑子清醒了点,之前全在想林景峰的事,此刻有唐悠在,话题换了个对象,便开始推测短信内的涵义。“他们。”展行说:“我觉得是说小师父的师门,听说他的师父是个老头子,还有大师姐,你见过的……就是在柳州那会,斌嫂扮成的人。” 第221章 “二舅真太不讲究了。”展行道:“我还从没发现他是这么坏的人。”霍虎可怜巴巴道:“可不是嘛,唉。”展行安抚道:“下次我帮你骂他啊,别气了,大哥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以后我去哪你去哪,你就住我家吧,只要我有一口饭吃,饿不着你。”霍虎感激地点了点头。唐悠在黑暗里说:“让我再想想。”翌日,展行实在没事作,只得再回博物院去上班,中午时唐悠和霍虎来找他吃午饭,展行下午便带着他们在博物院里转了转。“我分分钟几块钱上下,现在可是讲解员里的花魁喔……”展行强打精神道。唐悠站在一具玉雕前,忽然说:“喂,花魁,我想好了。”展行拿着扩音器,朝唐悠大声嚷嚷:“你要去找你哥?太好了!我正在想该怎么说服你……”唐悠一巴掌把扩音器拍下去:“我走了,谢谢你陪我。”展行:“我和你一起去,别走!”展行快步跑向东殿办公室,找到王院长辞职。王院长:“主任说你做得很好嘛。”展行气喘吁吁道:“我……有点事,要离开一段时间。”王院长莞尔道:“年轻人真是精力充沛。”展行笑道:“是啊,过段时间等上学了,我还会回来的。”王院长从眼镜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展行,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给你的,既然没有实习表格,就用这个代替了。”展行一愣,才想起这次来最大的破绽,他竟然忘了交表……心里忐忑,接过王院长的信封,后者又道:“开学以后可以来兼职。”展行忙点头道:“谢谢。”旋不敢再说,告辞离去。唐悠问:“是什么?”展行抽出来看了看:“是介绍信……他让我到人文学院去念书,陆少容还是给他打过电话了。”他的嘴角翘了翘,搭着唐悠的肩膀,离开博物院,当天在一家野外用品店照着林景峰的配置给唐悠、霍虎各准备了一身装备,又回到家,从床底找出另一个包。登山包湿漉漉的,上面还别着从青云斋讨回来的徽章,展行笑道:“我也会铲地皮的!”唐悠坐在床边,随手改装起展行忘记归还的扩音器:“嗯,你是三爷的徒弟,相信你的能力。”展行出去结算水电气,霍虎和唐悠坐着发呆。“喵——”窗外有个声音怯怯叫道。唐悠:“??”霍虎:“!!!”霍虎手忙脚乱地抓起被子,把天窗堵着,唐悠一头雾水,问:“虎哥,有猫找你?”霍虎装作没事人一样:“什么?”唐悠:“……”天窗那里的猫不叫了,过了很久,门上响起沙沙的挠门声,霍虎又弹了起来,趴在门缝下朝外看,看到一只毛茸茸的奶白色爪子。“喵——”那猫蹲在门口叫个不停。霍虎傻眼了,只得上前去开门。奶白色的小花猫转身,吃力地拖着一包幼猫猫粮进来,那包猫粮是家庭装的伟嘉,比它身体还大。霍虎:“阿咪,你从……你家带过来的?”唐悠:“哟,还有名字?是你朋友吗?”霍虎生平第一次陷入了“不可说”的郁闷中,小猫蹲在地上,看着霍虎喵喵叫,意思是猫粮是给你吃的。霍虎只得把猫粮塞进背包里收好,展行回来了。“这又是谁?你养的?”展行莫名其妙,发现家里多了只坐在床上,包着婴儿尿不湿的猫——霍虎怕它在展行床上撒尿,随手包上的。霍虎忙摆手道:“这是我朋友……从你二舅家找过来的……这个……”展行:“我们带它一起去?”霍虎忙道:“不不,太危险了,能让它暂时住在这里吗?”展行疑惑地看了看那只花猫,又看了一会霍虎:“公的母的啊,该不会是你的……”霍虎:“公的!”展行:“家里没吃的了,怎么养。”霍虎忙道:“把天窗开条缝,它白天会出去找吃的,晚上回来睡觉。”展行点了点头:“好吧,住着也没关系,我们该先去哪里?”唐悠打开笔记本电脑,看了一眼:“先去找红叔?他们现在应该在大连。”展行说:“行,到了再想办法。” 第223章 方包脸男人开了门,见是两个少年,没穿制服,笑容僵在脸上。“吓人呢大兄弟。”男人道,回身进了柜台后。“哟。”展行朝门里看了一眼,还是家古董店。店里乱七八糟,堆着不少东西,显是刚搬来不久,还未曾归类上架,一堆旧货中摆着张躺椅,椅边有个发着黯淡红光的暖炉。“随便瞅瞅,谁介绍来的?我这搬来半个月,还没开张呢。”男人眯着眼,躺在椅上出神,又问:“小哥们,给你们打个折?”展行扫视过去,三室一厅,客厅被改为做生意的小柜台,三间房都锁着,估计是客房,厅里好几个大木架,墙上挂着两幅字。右: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左:孟子曰,孔子说得对。唐悠等了一会,开口问:“前几天有个红头发……”那男人马上色变,起身道:“走走走!什么东西,不买趁早走!”唐悠掏出军人证:“你叫什么名字?我和他们一样,也是中国华南之剑特种部队的,识相就说出来,别逼我们……”男人怒道:“老子走南闯北,还怕了你们了……”霍虎说:“哟,铃铛?”展行马上就想明白了,嚷嚷道:“你妹坑了我大哥的钱,这事儿跟你们没完!”男人不住手猛推,三秒后,唐悠探手入怀,掏出沙漠之鹰,展行同时取出电击棒。唐悠以枪抵其前额,展行用电击棒捅着男人屁股,一起吼道:“不许动!”男人菊花一紧,目光迟疑,缓缓抬起手,展行瞅见他手臂微微蓄力,猜到或许想反抗,贸然按下通电按钮。下一刻噼里啪啦乱响,男人被电得直翻白眼,唐悠撤枪不及,终于也被连着电了一回,俩人一起倒了。霍虎把男人五花大绑,放在一边,唐悠没被电得太惨,最先醒转,朝展行吼道:“你放电前不能先说一声!”展行:“说了就来不及了,这家伙看上去挺厉害的。这个是你的,对吧,虎哥。”展行把那男人手上的铃铛解下来,交给霍虎,男人醒了。展行示意唐悠盘问他,便在店内转悠。“这个也是你的吧,虎哥。”展行连着以眼神示意,霍虎一脸茫然,展行忙按着他后脑勺让他点了点头,把另一个小香炉朝包里揣。男人怒道:“你们打劫吗?!”唐悠一边给枪上子弹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展行记忆力贼好,边翻东西边说:“他叫庄鸣清,我知道的。”男人马上安静了。唐悠手指把枪打了个旋,庄鸣清看出来了,诧道:“你是唐楚的亲戚?”唐悠心中一凛:“我是他弟,你认识他?”庄鸣清笑了笑:“松绑吧,都是自己人。”展行怒道:“谁是你自己人呢,你妹上回坑了我虎哥二十万,收他的传家宝光给了三百……”霍虎插口道:“还有一张纸钱。”展行:“就是!”庄鸣清大声道:“我妹被抓了,我这不也正担心么?”“等等。”唐悠示意展行先闭嘴,却不给庄鸣清松绑:“你怎么认识我哥的?”庄鸣清怀疑地看着唐悠:“我想起来了,唐楚提到过他有个弟,在军校念书,就是你?看起来不像嘛,白白净净,你哥的发小,崔文你知道吗。”唐悠说:“知道,那是个人渣。”庄鸣清:“怎么不早说?你要早说也没这事了。”唐悠勃然大怒:“说了会听吗?你们都是一样的!哥们儿讲义气,什么话也听不进!”唐楚与崔文去年早在十一月便前往敦煌,抵达时与庄鸣清汇合,庄鸣清手上有一张羊皮卷,是在千佛窟附近,距离壁画群近三公里的地下墓群的建筑图。那是一名乌孙王子的墓葬,地下宫殿藏了不少价值连城的随葬品,庄鸣清也是盗墓的老手,一路进去,有惊无险地取出了许多宝物。然而另一股势力早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准备螳螂捕蝉。唐楚取出宝物后,便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枪战,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逃脱。“你们被当枪使了。”展行同情地说:“一定是有人先走漏了风声,接着敦煌戒严,那人取不出来东西不甘心,才把消息给你们,让你们去挖,挖出来以后再动手抢。”庄鸣清道:“咋这么聪明捏啊,三爷也是这么说的。”展行马上道:“我小师父也来过?他去哪儿了?”庄鸣清:“林三是你师父?这可真是自己人了,先给大哥松绑吧……”唐悠与展行同时道:“闭嘴!”庄鸣清与唐楚,崔文二人带着东西回了北京,行云坦白告之蓝翁以兄长安危相挟一事,庄鸣清只得连夜收拾东西,离开潘家园,逃到大连来避风头。没想到仇玥又在一周后追到大连,竟是对数人藏身地点了若指掌,绑走唐楚与行云,这下庄鸣清彻底懵了。展行:“难怪,我说呢。你妹又是怎么回事?” 第225章 二人交替开车,从辽宁一路开到延边,这里是朝鲜族的地界,都听不懂话,夜已渐深,方圆数里内只闻发动机的马达声以及北风的呼啸。远处半山腰上,一座三层小楼伫立于温暖的黄光中,是当地的旅游景点办事处,庄鸣清说:“哎大兄弟,得从右边过去,绕开这条路,前面的路通往峰顶,是看天池的,咱们得向中朝边境走。”唐悠打方向盘,庄鸣清又在后座提醒道:“开慢点,这段路不平,一不小心可就粉身碎骨了。大个子,咱俩换个位,待会上山你靠山壁这儿。”展行倚在车窗边睡觉,霍虎与庄鸣清换了座位,唐悠打开车前灯,脚下是陡峭的千丈山坡,道路上尽是黑色的,上千年前的火山灰。唐悠说:“你师父也是走的这条路。”“什么?”展行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路上有另外数道被车轮碾过的痕迹。展行解开安全带:“不一定是他们。”说着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查看,忽然停了动作。有个七八岁的小孩,穿红衣红裤,坐在路边的一截断树树干上。“你看到了吗,唐悠?”展行喃喃道。唐悠退车,调转车头,车灯大亮。小孩站起,沿着山崖缓缓行走,像是让他们跟着他,双手张开,摇摇晃晃地向黑暗里走。唐悠看了庄鸣清一眼,数人都没有发问,现在外面气温已经降到零下,不可能还有寻常小孩在走动,可能只有一个——霍虎说:“不定是山中神灵,从前曾听过。”展行蹙眉道:“他想带我们去哪?跟着?”唐悠斟酌片刻,挂挡,缓缓跟着那小孩朝前开去。“长白山有神明吗?”唐悠专心地看着那小孩的方向,一边问道。展行拧开驾驶室的灯,埋头看翻译卷:“有。”“长白山是满人的地方。”展行说:“从努尔哈赤开始,这里就是满人的圣山,康熙和乾隆都作过祭文。”唐悠:“鲜卑族和满族又有什么联系?”展行:“没有联系,所以这份资料非常珍贵,它证明了一件事——鲜卑山不在大兴安岭,而在长白山,差点就毁在你哥他们的手里了。”唐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踩油门,又吩咐道:“说清楚点。”展行:“国外对鲜卑族的起源有很多种论证追溯,我爸曾经参与过一段时间的讨论,他们认为,鲜卑族人早在两千多年前的夏朝就已经存在,根据他们族中的古老记载,发源地叫做‘鲜卑山’。”“在最早期的时候,鲜卑人有自己的宗教与神明,至于信仰什么,我们并不清楚。”展行抬头看了前方的小孩一眼,他没入一片昏暗的树林中。霍虎问:“不是信佛么?”展行说:“那是在北朝崛起的时候了,他们一开始并不信佛教,所以这份记载,可能会揭开中国北方民族史的一个惊天大秘密,比如说,不少学者认为鲜卑山是圣地,在大兴安岭山脉群里找过很久,却没有注意到长白山,因为长白山从一开始就是满人的发祥地,这从根本上,杜绝了很多科考的猜测。”庄鸣清插口道:“圣地里有他们的神。”展行点头道:“信件里的大意就是这么说的,鲜卑在进入中原之前,信奉另外的神明,这个神明在拓跋氏兴佛之后,被整个鲜卑族所遗弃,封存在长白山。你们在敦煌找到的那几个尸体,他们就是鲜卑圣地的守卫,到乌孙王墓里,去寻找一种植物。”唐悠问:“什么植物?”展行摇了摇头:“能够延续他们的神的生命的植物,那个词翻译不出来。”唐悠道:“涉及到两个宗教的冲突?”展行说:“说不定就是这样,你想想,一千多年前五胡乱华,鲜卑入主中原的北方地带,佛教和他们原本的教派有冲突,最后拓跋氏离开大兴安岭与嫩江流域,转移了族里的一些重要东西,为免被汉人发现,存在长白山里,这样一来,都以为是莫吉族……也就是女真人的地方,有这个掩护,都不会想到鲜卑人身上去。”唐悠加快了吉普车速度:“里面有危险吗?”展行答:“可能会碰上他们在一千多年前的……图腾,和一些巫术,照信上的翻译,里面曾经有一个很老的祭祀,老祭祀死了……”展行蓦然意识到什么,眼睛直盯向前方,唐悠手上微一顿:“没有提到小孩啊?”展行:“我觉得跟他没关系……他想带我们去哪里?”霍虎说:“我倒觉得他是人参娃娃,你们听过么?东北的山上,有不少人参成精了乱跑……当心!”“啊——!”展行与唐悠同时大吼。吉普车瞬间朝前一倾,展行瞳孔瞬时收缩,映出万丈深渊!唐悠猛踩刹车,车内一阵混乱,庄鸣清恐惧地大叫,鹦鹉拍打翅膀,叫唤道:“干蛤呢——干蛤呢——”说时迟那时快,远处距离数十米的坡顶,一具三爪钩拖着长绳飞来,叮地轻响,搭在后保险杠上。吉普车头猛沉,整辆车以车腹底盘为支点,缓缓朝着深渊一头栽了下去。唐悠疯了:“怎么回事!怎么办!快跑啊!快下车!”霍虎:“发生了什么事!我看看!”庄鸣清恐惧地吼道:“大个子别朝前!要摔下去了!”展行:“别动!所有人靠着椅背!不要动!”鹦鹉:“干蛤呢干蛤呢——”展行大叫道:“安静——!”吉普车缓缓稳住了,车头以四十五度角朝向深不见底的悬崖,车灯成为两道光柱,投向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黑暗里仿佛有什么怪物在凝视着他们。展行:“好,好的,我想想怎么办。” 第227章 熔浆把巨大的一块山石融蚀成两半,形成两个对立着屏风般的石谷,谷内寸草不生。这是地球火山中,只有长白才会出现的特殊地貌,而展行与唐悠一行人,就位于其中的一面“屏风”上。山石日久风化,裂隙内传来声音,并能隐约看得见小峡谷内的景象。地面躺了个人,在血泊中挣扎,展行仓促间看不出是谁,唐悠却认出来了,他作了个口型——崔。崔文大声呻吟呼救,冷不防被仇玥甩了一鞭,啪的巨响,静了下去,不知死活。仇玥妩媚地笑道:“还千里迢迢地追到这儿来了,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老二媳妇呢?”林景峰依旧身穿长黑风衣,戴着墨镜,瘦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单手握着一把沙漠之鹰,不与仇玥对话,避开毒蛇般抽至的长鞭,跃上侧面峭壁,几步踏上山岩,颀长身材几于地面平行,猛地双足一蹬,横掠而过,连着砰砰三枪。仇玥疾身躲开,挥鞭一抖,啪的一声巨响,钢鞭抽至,石屑四溅。林景峰躬身一伏,落地,冷冷道:“要打就打,别废话,赶着回家抱媳妇。”仇玥盈盈道:“只怕你这次回不去了呢。”展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也不敢喘,唐悠似乎发现了什么,伸手按着他的头朝上掀,强迫他的视线抬高。展行看到了红衣服的小孩儿,就站在洞口处,一动不动盯着对决中的仇玥与林景峰。林景峰也发现了,墨镜滑到鼻梁上,额上满是汗,蹙眉眯起眼。仇玥似乎察觉了什么,步伐划圈,像一只母豹,缓缓逼近林景峰。红衣服的小孩仇视地看着他们。红衣小鬼左脸是尚显稚嫩的七岁小孩容颜,右脸却是鸡皮鹤发,满脸皱纹,那模样就像把一个老太婆的半张脸撕下来,拼在一个小孩子脸上。chapter67那是一个风口,狂风从溶洞中呼啸扑出,越靠近风洞,飓风便越强烈,仇玥试着几次挥鞭,却俱被狂风吹了回来。然而距离风口不到三十米远的峡谷内,却只有微风拂过,狂风仿佛一出洞口便散向天际,再无痕迹。林景峰直起身,面前的情况太难判断,仇玥仿佛也不认识忽然出现在风口处的小孩,会是谁?难道是这里的山怪?它是怎么爬上来的?仇玥端详林景峰:“哟,老三还带儿子来了?”林景峰冷冷道:“可能吗?”仇玥冷不防虚鞭一晃,鞭梢卷向红衣小孩,鞭势中却仍有后着,待得被狂风吹开后便要缠向林景峰,林景峰马上抽身退开,然而那一鞭还未抽至小孩面门,他所站立的洞口处发生了极为震撼的变化。刺眼的红光大盛,一道火焰熊熊燃起,红衣童子浑身喷发出烈焰,身躯沐浴于火焰之中,狰狞的面孔分为两半,嘶吼声与风声夹杂于一处。刹那火焰铺天盖地,借着风势朝林景峰与仇玥卷来,仇玥尖叫一声,弃了烫手钢鞭,朝岩石后飞速躲去,林景峰瞬息间身体后仰,钉了个铁板桥,灼热气息扑面而来,仿佛在山洞中引爆了雷管,轰然爆射出去!“当心!”展行与唐悠猛地避让,一道烈火轰穿山壁,带着碎石惊天动地的炸了出来。砰一声枪响,林景峰开了一枪,就地打滚,浴火怪物被射穿头颅,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散为一股破布般的烈火,森然朝洞口一收,消失无踪。仇玥从岩石后一闪身,追着进了山洞。展行与唐悠对望一眼,都是说不出的恐惧。“三爷!”庄鸣清攀到烈焰灼穿的洞口,被高温烧出的晶石烫得乱叫,笨拙地爬了进去。林景峰一手持枪,静静站着,注视风口。“不是叫你们回去的么?”林景峰淡淡道。展行与唐悠,霍虎都上来了,跃进洞口后展行没有搭理林景峰,第一件事是跑上前去检查崔文。崔文大腿中弹,血流不止,一看便知是林景峰所为。林景峰说:“带他下山去。”展行道:“崔文!”展行给了崔文一巴掌,崔文已昏迷不醒。唐悠揪着他的领子,咆哮道:“混蛋!我哥在哪里!”展行俯身听了听:“休克了,给他电击能管用不?”林景峰怒道:“马上带他下去看医生,没听到么你!”展行道:“你谁呀你,这么大声做什么?你爸妈没教你说话要有礼貌么?”林景峰怔住了。唐悠放开崔文,起身说:“我来求你一件事。”林景峰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哥在哪里,我只是来办我的事。”唐悠道:“请你帮忙找到我哥,带他出去避风头,成么?我付你酬劳,像庄鸣清那样。”林景峰不做声,脸色铁青,看着忙活个没完的展行。唐悠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张卡:“里面有六千块钱,是我当国防生开始到参军两年期间的军饷,现在只有这么多了,我得在华南之剑服役二十四年,以后有多少钱都给你,帮救救我哥。”展行听得直想掉眼泪,他很想吼唐悠让他别说了,却终究没出口。他沉默了一会,掀开崔文的衣服,说:“求人不如求己,唐悠,来电击,说不定这家伙知道。”林景峰接过唐悠的卡,唐悠转身调整两根电击棍的电压输出。 第229章 霍虎难得地开口道:“给个面子,放他们一条路,他们都不是坏人。”红发顶着风在前头开路,正想说句什么,忽然只觉足底一空,忙道:“当心!”风洞入口竟是倏然转陡,一段俯冲后猛地变为九十度直直朝下,展行还没明白过来已被霍虎一把抓住,红发拖着霍虎,霍虎揪着展行衣领,吊在一个垂直斜洞的边缘处。红发蹙眉道:“没有路了?这个洞很小……”展行低头朝下看,呼呼的狂风自脚下朝上吹,吹得他眼睛流泪,大声说:“应该是跳下去了,虎哥你松手看看,没关系!”红发想明白了,最先松手,展行短短的发梢被吹得在额前狂飞,张开双手,舒展四肢,如一只人鸢般缓缓降下洞去。风力与下坠之势互抵,落至洞底,四股飓风交错吹来,砰的一声,展行摔在地上。“这是什么?升降梯?”展行退开些许,端详四周,天然的四个风口从岩壁上形成,嗡嗡的狂风交汇,在狭长的孔道内疯狂冲撞,朝上刮去。霍虎与红发也缓缓降了下来。“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展行问道。他随手取出张发票,放在洞口中央,纸片被狂风瞬间刮了上去,展行明白这个原理了。红发反手解下背后大剑,淡淡道:“你还是很多为什么。”展行自嘲地笑了笑,红发又说:“不过看上去长大了不少,这次不在洞口写字了?”展行忙摆手说算了,霍虎朝洞底的出口看了一眼,里面一片靛蓝,到处都是冰。红发低声说:“太冷了,你俩受得了不?”霍虎想了想,开始脱衣服,展行回头,霍虎忙捂着裆下蹑手蹑脚跑到隐蔽处,说:“先不要看。”展行:“……”“看一下嘛看一下……”展行举着手机,打开拍照功能追过去,红毛斥道:“这种时候别闹了。”片刻后,一只猛虎拱了拱展行,示意他快走,继而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入口处,呲牙一笑。红发打头,展行走中间,霍虎殿后,二人一兽缓缓进入巨大的蓝色冰窟里。有毛挺好,太保暖了,展行冻得牙关直打颤,昨夜到现在他几乎就没吃过什么东西,空腹又吹了一晚上冷风,颇有点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全凭意志在坚持着。红发伸手摸了摸展行的额头:“你也有点发烧了,先上去?”展行坚决摇头,远处又是一声枪响,继而是冰柱崩毁的声音。冰窟的中央是个发着光的巨大湖泊,湖中水已降到零度以下,不知为何却没有结冰,湖面散发着森森寒气,水中悬浮着无数发着微光的颗粒,细看则是千亿只原始的荧光水母,湖底不知通向何方,又有鳞光鱼与厌氧的硫化微生物充斥了整个湖,形成天然的生态体系。湖水的光映得整个冰窟内神秘无比,半透明的冰柱足有上千根,或作山峦起伏之型,或凝成冰棱林立,所有的冰都带着磨砂的雾气,洞内冰雕形状千奇百怪,其组成的单位却都是六角形的冰晶。那是千万年前火山喷发后地底水蒸气上涌,于高压中缓慢冷凝形成的奇景。林景峰一手持枪,追到这里,仇玥钢鞭被毁,换了把消音手枪,站在湖的另一侧与他对恃,湖光从下至上,映在他们的脸上。“没了毒蛇鞭,你不是我的对手。”林景峰随手一旋沙漠之鹰,冷冷道:“投降吧,你把行云和唐楚关在了什么地方?”仇玥逃进洞后腹内隐隐作痛,此刻顾不得答话,猛地扶着一道冰屏风,干呕起来。林景峰警觉地眯起眼,又在玩花样?他知道这里埋伏着不少人,错落的冰屏后,有数十个人影在活动,蓝公馆的所有打手一定倾巢而出。仇玥呕了一会,抬眼,仇恨地看着林景峰。林景峰:“谁的小孩?”仇玥抹嘴,摇了摇头。林景峰:“老头子的?!你怀了老头子的小孩?”仇玥苦笑。林景峰收起枪:“你走吧,我不杀你,你抓到的人在哪?”仇玥愤恨地尖叫道:“跟你没关系!你们已经叛出师门了!”林景峰冷冷道:“是你自己甘愿的,为什么不反抗他?”仇玥:“给我动手!”林景峰立马拔枪,仇玥话声落,冰窟中登时枪声大作,冲锋枪扫射声接连响起。林景峰飞掠上前,仇玥闪身后退,林景峰看也不看,抬手斜斜一枪,击碎远处一人头顶冰柱。“啊——”惨叫声响起,鲜血四溅,灼热的血喷在结冰的地上,又有五六个人从冰后闪出接应,林景峰一闪身转到山洞后,砰砰数枪,下手再不留情,每一枪都贯穿了一个人的胸口。“小双的枪法是我教的,我也会一枪爆头。”林景峰冷冷道:“只是不常用,你们想试试么?”林景峰一开口,掩护的屏障前又有无数子弹扫射而来,枪声此起彼伏,将冰屏打成了筛子,继而哗啦垮碎。仇玥道:“不见了,你们小心!”仇玥抽身而退,林景峰快步跃出,侧身漂移,一膝支地,另一脚斜踏,在冰面上借着冲力一滑,颀长身材借蹬力划了道弧线,双手持枪看也不看,沿路砰砰砰连着开枪过去。林景峰手指反转双枪,朝风衣里一收。冰窟内所有的枪声都停了。三十三发子弹,或冰柱,或屏风后的打手都被一枪穿过心脏,到处都是鲜血,犹如冰雕上的色彩。尸体缓缓滑下,倚在冰上,喷出的鲜血不多时便凝结,覆霜掩来,令他们与这鬼斧神工的冰窟凝为一体。 第231章 纵横交错的黑色石桥如同蜘蛛网,贯连起了这个巨大的天然地底溶洞。展行依稀能从石桥的形状上看出它的形成原因,它们都象无数条湖底升起的水箭,一段固定于地表,另一段牢牢粘附于洞壁上,岩桥上甚至能看得出滴落的粘稠质,于某个瞬间彻底冷却的水滴形。那是万年前长白山腹地喷发,飞射出的一条条熔浆,上千道熔岩箭在喷发力的作用下反复飞上半空,继而于高处的一股寒冷气旋席卷下瞬间凝固,自然的造化雕琢出了这个神秘的洞穴,周围俱是鲜卑人的石刻,展行数了数,足有十七个,它们以黑曜岩制成,又镶嵌上反射着红光的宝石。行云的声音于脚底传来。“这是一个被遗弃的神。”行云说。仇玥:“不想死的话就快一点。”行云淡淡道:“你的仇家追来了么?三爷和千面花来找你麻烦了?”展行拉开弓。红发宽大的手掌在展行肩上一按,展行只觉一股力量制住了自己,愕然转头,红发英俊的眉眼戴着暗红单镜,微微抬头,示意展行朝对面看。洞壁的另一边,林景峰赤着上半身,纠结精壮的肌肉上满是汗水,小麦色的肌肤犹如抹了一层油。他像壁虎般附于高处,忍受着热浪,指向他们来时的洞口,意思是快点回去。展行朝林景峰比了个凸。林景峰蹙眉,扬手,一把小刀咻地飞过来,牢牢钉在展行脑袋旁五公分处的洞壁上。展行注视着林景峰,嘴唇动了动,反手拔出小刀一甩,小刀在空中打着旋飞去,噔的一声,不偏不倚,贴着他的大动脉,钉在林景峰的脖颈旁。林景峰只得不再理会展行,朝下看去。仇玥:“把门打开,你们藏在洞里的东西都去了哪?别玩花招,警告你,你哥还在我们手上。”行云说:“门里面没有东西,我也不知道,我哥就把敦煌的玩意放在这里了,在这个祭坛上,你让我上去看看。”仇玥伸脚一踏轮椅,行云勉力撑着轮子,缓缓渡上台阶去,在祭坛中央原地调整位置,看了高处的三个人一眼。“就算找到了。”行云漫不经心说:“你也会把我弄死的。”仇玥:“不会,你可以留在这里,说到做到,我现在几乎已经不杀人了。”行云悠然说:“因为快要当母亲的原因么?”仇玥怒道:“别妄想拖时间!否则杀了你,我自己找!”林景峰在对面的洞壁伸出手指,摇了摇,示意展行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展行明白了,行云是在催促自己几个下去救她,而林景峰还在等,他也想要那批货。行云说:“这里据说只有一个被鲜卑族抛弃了的神,你看到那些石头,和祭坛中间的棺材了么?”仇玥警觉道:“什么意思?”行云:“一千六百年前,鲜卑族有自己的神灵,这个神叫鬼童子,他在山里走路,沿路会起火,喜欢酷热之地,也喜欢吃沙漠地区的一种耐热植物……就是羊皮卷上写的。”“他爱吃的东西,就是祭坛周围种的这些花。供奉火鬼童子的地方周围,大兴安岭常年温热,树木欣欣向荣,能抵御酷寒。”行云一指熔浆湖旁:“在鲜卑入主中原的时候,鬼童子被整个鲜卑族遗弃了。拓跋氏把他送到这里来,派了几个守卫住在冰湖外面……”所有人都是大汗淋漓,像是在水里捞出来一般,汗水沿着脸颊朝下淌,滴进熔浆湖内,发出嗤的轻响。展行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鬓角被熔浆的热气灼得鬈曲。红发呼出的气息滚烫,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件贴身白背心,已被汗水浸得近乎透明,低声问:“她在撒谎?”展行缓缓摇头:“应该不是,复印件我也有一份,确实是她说的这样,她想做什么?”行云续道:“拓跋氏给他派了一名老祭司,答应中原平定后就来接他。”仇玥缓缓走向祭坛中间的石棺,棺材上堆着不少黑曜岩雕琢成的石花,一只鹦鹉从寒冰窟内穿过,展翅飞来,在空中一个盘旋,缓缓落在行云的肩头。行云似乎得到了兄长安然无恙的消息,轻轻抬起一手伸到肩侧,把鹦鹉朝里面让了让,令它躲到自己脑后。仇玥冷冷道:“你们当初就把东西放在这里了?”行云推着轮椅朝前些许:“是,我也挺奇怪,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难道是崔文那小子偷了?”仇玥:“棺材里吧。”行云敷衍地回答:“不知道呢,总之我没下来。”仇玥伸手,按在棺盖上,反手一使力,将它缓缓揭开。展行几乎是同时看见了仇玥与行云的身后,那个红衣红裤的小孩又出现了!“红叔!你看到了吗?那个小孩!”展行紧张道。“什么?”红发右眼已被炽烈的熔岩湖灼得视线不清,左眼从虹片中望去,只见祭坛边缘处多了一团散发着高热的明黄色光团。展行立马拉开长弓,仇玥翻开棺盖,把它掀着飞进熔岩湖里,红衣鬼童子登时极为愤怒,大声嘶吼,仇玥愕然转身,一股热浪扑来,将她推得直飞出去。“小心!”展行喝道,见鬼童子转向行云,果断松弦,嗡的一声,鬼童子似乎感应到威胁,轰然散开,成为充斥了整个溶洞的大火。火焰一起,到处都是鸿蒙的迷雾,林景峰凭声辨认方位,砰砰数枪。红发朗声爆喝,从岩壁上跃下,轰然落地,抽出背后大剑几下挥舞,将火焰逼回祭坛上去。行云慌忙磕磕碰碰,操纵轮椅逃离祭坛,到处都是烟尘与大火,熊熊燃烧的烈火扭曲视界,带着飞扬的火山灰喷出溶洞。“干蛤呢!干蛤呢!”鹦鹉拍打翅膀,不住大叫。黑灰里传来数声错乱的枪响,仇玥与林景峰俱辨出方位,猛放盲弹,行云只觉一股刺痛传至身后,轮椅烫得几乎把双手皮肤烙在铁架上,难忍地痛苦尖叫。 第233章 片刻后一声巨响,连虎王亦恐惧地退了一步,熔浆湖拱起一道橙黄色的小山,整座溶洞疯狂摇撼,古旧的石桥落下,祭坛四分五裂,沉入地底。“快走!”红发隐约察觉了极为恐怖的危险。“干蛤呢——”鹦鹉虚弱地扑打翅膀。众人:“……”展行这才想起昏倒的行云。“我们断后!你先走!”红发仓促喝道。林景峰揽起不省人事的行云,沿着半截石桥跃上高处,展行几步跳上,林景峰伸出手,展行从怀里掏出一敦煌的古物,那是一个陶壶,他把它交到林景峰手里。林景峰愤怒地吼道:“都这时候了!你还闹什么脾气!”他把陶壶狠狠抛在一旁,价值连城的宝物被摔得粉碎,继而再紧紧握着展行手腕,力道大得出奇,令展行一阵剧痛。展行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终于反手握住了林景峰的手腕。林景峰把展行拉上洞穴,拖进冰窟的通道内。熔岩洞中石桥节节崩毁,大虎几下纵跃,在落石间转折,爪子扒着洞壁边缘一阵乱挠,吃力地爬了上去。熔浆缓慢升高,鲜红的气泡破开,粘稠流动着的火焰湖泊内,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被惊醒了。巨虎使出平生力气疯狂挠抓,尾巴悬着乱摇,展行跑出几步,又推开林景峰冲回来,喝道:“虎哥!”巨虎长尾一掠,蹭在岩浆表面上,唰一下烫焦了尾梢的一点点皮。“嗷呜——”老虎惊天动地,发出一声凄惨大吼。chapter69红发在下面咬牙肩抗,展行用尽吃奶的劲儿,狠命拖着老虎两个爪子朝上拉,终于把它拖进了洞里。“紧急求援,紧急求援——”红发护着数人穿过冰窟一路奔跑:“s级事故!所有人到上一次分头地点外集合!”“收到。”通讯器内数个声音异口同声答道。展行:“我们要留下来拖时间么?”红发:“快走!你们应付不了的!”冰层不断坍塌,湖水沸腾,远古的自然奇景被毁得一塌糊涂,林景峰拖着展行,肩上抗着行云沿路冲去,一道紫黑色的血液犹如路标,蜿蜒指向出口处。轰一声巨响,熔岩的速度快得无以伦比,冲破通道,朝他们席卷而来。展行只觉身上快着了火,抓狂地大吼,大虎反而跑得最快,冲在最前面,展行伸手乱扯,脱下外套乱扑,衬衣被烘得灼热,数人浑身大汗,都打着赤膊逃到风口。行云被狂风吹上地表,紧接着是展行,再之后林景峰,他们逃出了风洞,巨虎四爪疾奔,在雪地上猛地转身,扬起漫天飞雪,紧张地盯着狂风裂口。“一个——”财迷手持一根吹筒,看到有人逃出洞,便鼓起腮帮子吹箭。咻一声,最先逃出的仇玥被疾速飞来的细针刺上脖颈,软倒下去。“两个……”财迷继续吹箭,朝向行云:“咦?这个昏过去了?”“干蛤呢——!”鹦鹉愤怒地叫道。展行紧跟在行云身后冲了出来,财迷:“三个……哦你是亲戚,安全,过,下一位。”“???”展行四处张望,林景峰也出来了。财迷:“四个——”继而腮帮子一鼓。林景峰冷不防遭了暗箭,大叫一声捂着脖颈,直挺挺栽倒在地。展行发疯地吼道:“你做什么!”财迷:“别这么激动嘛,一根血溶性麻醉针而已,小唐发明的,让他先睡会,免得添麻烦。”“五个……嗯?这是什么?老虎?”财迷傻眼了,大虎转身猢了声,衔着衣服窜到山石后,开始找地方换装。展行:“我要怎么把他们挪走!”财迷:“红哥呢?!陷在里头了?”裂口的飓风停了,短短数秒的静谧。“在这里!”红发声音响起。说迟那时快,轰一声山体化为千万碎石激飞,红发的身躯爆射出来,手持大剑,于半空中潇洒一个打滚,稳稳落地。吉普车在山路上停下,蓝与青二人摔上车门,摘下墨镜,喝道:“你们先上车!”霍虎上前帮展行搬人,把数人都挪到吉普车上,又看了仇玥一眼,说:“这个呢?”展行在仇玥身上摸了摸,确认没有武器了,说:“把她搬到后座,你看着她。”展行驾车打了个转,摇下车窗,探头问道:“现在怎么办!”蓝眸缓缓走近喷发处,绿帽子回头道:“先走!别管我们!”展行把车开下山路,远远停在半山腰上,摇了摇林景峰,林景峰兀自昏迷,烈性麻醉剂一进血液,至少也得六小时才能完全醒来。霍虎道:“别走,得等他们。”展行:“我知道,要再开近点么?”霍虎摆手,远处长白的侧峰连着几下爆炸,地底沉睡的岩石仿佛一瞬间连锁反应般尽数醒来,到处都是灰烟,白茫茫的一片。 第235章 红发抬指按了耳畔按钮,“嘀嘀嘀”单片虹镜开始分析谷底温度,明亮的黄绿色渐渐淡去,与周围的深蓝雪温融为一体。红发松了口气:“走吧,解决了。”四人掉头飞向山路上的越野车,展行迎上前道:“那只裹在熔浆里的怪物是什么?”红发看了展行一眼:“你想和妖怪当朋友?别问了,走吧,它不适合你。”“哟,这么多人啊,太热闹了吧。”财迷说。绿帽子把仇玥的尸体拖了下来,扔在路边:“死人也搬上车做什么?带回家吃么?”“哎,等等。”展行说:“她是小师父的亲人。”红发说:“把她火化了吧,想把尸体送去哪?带下山也是火葬。”展行黯然看了一会,蓝眸从后座取了罐火油,浇在路边的仇玥身上。“下山的路不好走,你看。”蓝眸示意道:“我们只能在半山等雪停了再下去。”红发问:“你们带走的人呢?小唐在哪里?”蓝眸说:“安顿在天池下面,一家温泉旅社里。”霍虎与展行一大一小,并肩站在路旁,狂风呼啸,暴风气旋如同压至人间的远古神明,在他们头顶阵阵怒吼。火焰一跃三丈,在风中斜斜疯狂抽动,仇玥的尸身被烧成灰烬,散在长白山巅的狂风里,展行拣了点她的遗物,收在一个熟料袋里,让昏迷不醒的林景峰捧着,红发说:“最好快点走,风暴一来,估计会把车刮到山沟里去。”所有人挤在车上,蓝眸发动汽车,沿途摇摇晃晃下山。车里十分温暖,车外狂风咆哮,展行全身发烫,倚在林景峰身上,迷迷糊糊,听见霍虎和特别行动组的人在闲聊。蓝眸的声音:“那小子……居然能和小唐跑到这来……胆子挺大……”红发满不在乎的声音:“和他爸一个脾气,专找妖怪交朋友……”绿帽子的声音:“大猫,你就没什么打算……”霍虎的声音:“眼睛……没好……再过些时候……混日子……”红发一行人有特殊证件,只言明是上山执行任务,温泉景点的负责人不敢过多盘问,给他们开了几间房。根据气象台预报,这场开春后的大风雪由极地气旋南下产生,要等到能下山,至少也得过个两天。展行也生病了,他病得比唐悠更严重,唐悠只是轻微发烧外加风寒,展行却在冰窟、风口以及溶洞内来回穿梭,发起了高烧。霍虎照顾展行吃下退烧药后,众人便在旅店里无所事事。展行睡了几个小时,习惯性地翻手去抱,意识到不在家里,于是醒了。“小师父呢?”展行坐了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的。唐悠说:“在隔壁房,和虎哥一间。”展行道:“什么情况?唐悠,你哥没找着,他和那老头子都不在洞里。”唐悠坐在桌前,脸色带着病后的苍白,说:“知道了,再想办法吧。山上暴雪,路不好走,他们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两天。”展行翻身下床,唐悠问:“你去哪?”展行想了想,问:“都有谁在这儿?”唐悠说:“红叔和金叔一间,蓝和青叔一间,虎哥和林景峰,那女的和他哥一起住,崔文的血止住了,子弹也取出来了,由他们轮流看着。”展行点了点头,四处找靴子,站着时又一阵晕眩,唐悠忙上来扶着。“我和林景峰换间房?”唐悠问。展行摆手示意不妨,出了走廊,外面是山摇地动的风吼,仿佛世界末日来临,门窗阵阵摇撼,旅店中则是一片温暖的小世界。去找谁聊聊呢?展行在走廊里站着发呆。chapter70红、金、虎三人在过道尽头的休息室里打牌,霍虎见展行来了,忙道:“好点了?”展行点了点头,缩在沙发里,拿出两个小袋子,一个装着仇玥的遗物,另一个则装着几件敦煌的古董——药师佛流沙笔石刻、三公铜镜、大普济经文。“还有个飞鸟陶壶,被他自己摔碎了。”展行说:“虎哥把这东西给景峰?”霍虎接过,征求地看着红发二人,红发叼着根烟,淡淡道:“我们不管文物的事。”财迷马上两眼放钱光:“我看看我看看……”旋即后颈被红发按着,马上道:“切,破烂。”霍虎点了点头,回房间去,展行接过霍虎手里的牌替打。财迷懒懒道:“楼下有温泉,可以去泡泡,病好得快。”展行“嗯”了一声,端详红发脸色,看不出喜怒,正在思忖是否开口询问,接下来的事怎么处理时,红发把牌扣在桌上,说:“小唐的病怎样了?”展行敷衍地说:“好了,你们不去看看他?”红发摘了烟:“待会,你带小唐去泡个澡,精神好点了过来找我,明天也行,有事和他商量。”展行点了点头,财迷笑嘻嘻说:“你们拿了小唐的钱?他一年就三千军饷,存点儿也不容易……”展行马上说:“我会还他的。” 第237章 旁观的绿帽子和蓝眸在分吃一包花生,津津乐道,品头论足。绿帽子:“年轻真好啊。”蓝眸:“嗯,年轻真好。”林景峰在外面站了一会,脱下毛衣反手狠狠一摔,头发乱七八糟,揪着毛衣在门口摔来摔去。展行凑在猫眼朝外看,见到林景峰也发疯了,马上拉开门,抓着林景峰就揍。“不要还给我!当是给狗垫窝了!”展行愤怒地抢过毛衣,再次摔上房门。林景峰捋了头发,郁闷地坐在电梯前休息间抽烟,又狠狠踹了茶几一脚。展行拿着毛衣,在猫眼孔上看来看去,唐悠说:“别吵了,好好的见了面,又吵什么?”展行拿着扩音器,朝唐悠道:“就不信我收拾不了他……”唐悠耳朵嗡嗡响,一把抢过扩音器,朝展行吼道:“你打得过他啊!啊?!我都打不过他!他那模样一看就是练家子,要不是让你,你会被揍死的,不懂吗?!”展行被吼得差点吐血,摆手示意不来了,站了一会,开始翻东西。“我看他不敢反抗,才先动手的。”展行得意洋洋道。唐悠烦得很:“又干嘛?”展行找出浴袍:“泡温泉,红叔说的。他们正泡着呢。”唐悠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待会再去吧,碰上了你要我说什么?”展行拿着扩音器,朝唐悠大喊大叫道:“就是要现在去才看得到啊!你这个白痴!”唐悠:“……”片刻后,展行和唐悠拿着浴袍浴巾,穿着拖鞋出来,经过林景峰,展行眼角余光偷看,林景峰马上按了烟头起身:“上哪去?”展行眼睛动了动,示意唐悠别鸟他,进了电梯,林景峰一阵风地进了房间,翻衣服,跟着下温泉去。 片刻后,展行和唐悠拿着浴袍浴巾,穿着拖鞋出来,经过林景峰,展行眼角余光偷看,林景峰马上按了烟头起身:“上哪去?” 展行眼睛动了动,示意唐悠别鸟他,进了电梯,林景峰一阵风地进了房间,翻衣服,跟着下温泉去。 更衣室一侧,展行脱得光溜溜的,把连日的脏衣服,包括林景峰的毛衣一股脑子朝旅店洗衣机暴力猛塞,又用脚踹了踹。 林景峰站在一边沉默地脱衣服,一件两件……脱得全身赤裸,站在一旁看着,慢慢地硬了。 林景峰把薄纱黑丁字裤脱下来,两根小绳牵着一块布,展行忍不住偷瞥,林景峰红着脸,把衣裤也塞进洗衣机里,开了水洗+烘干。 展行把浴巾朝腰上一围,雄赳赳,气昂昂地去泡温泉吃豆腐了。 哇!很少人!没有败兴的阿伯,全是帅大叔!! 长白的山路已经封了,日前风雪来时游客便已撤下山,现在旅店里便只有他们这一帮人。 红、蓝、青、金四个男人都泡在温泉里,红在喝冷啤酒,健壮的胳膊搭在温泉池边,和霍虎闲聊。 展行哗啦一声跳下水,呛了几口热水,烫得哇啦哇啦大叫。 唐悠吁了口气,被泡得满身通红,搭着展行肩膀示意他过来点,要说话,展行凑过去,朝水里看了一眼。 展行的声音造成回声:“你唧唧好小。” 唐悠炸毛道:“我又没硬!” 蓝和青哈哈大笑。 霍虎和红发都是健壮系的壮汉,假山后的水满是雾气,看不清楚,展行和唐悠说了一会,便半游半蹬地凑过去。 “喝啤酒么?”霍虎的肌肉轮廓健美,热水灼得他肌肤发红,脖颈上满是性感的汗水。 展行看得胯下硬邦邦的,扒过去在霍虎身上蹭,红发头发较长,半湿地搭在颈侧,问:“想做什么?别过来。”说着抬手推开展行的脑袋。 展行骑在霍虎大腿上,翘着小钢炮,正要趁机去占红发便宜,红发咳了声,道:“有话快说,别啰嗦。” 展行说:“唐悠让我问问,你想怎么处理……他哥的事。” 红发想了想,说:“你让他过来。” 展行:“咦,你有纹身……”说着伸手去摸红发脖子,又在他胸肌上捏了一把,红发忽然伸出大手,把展行一按。 咕噜碌碌…… 红发忍不住想整治这小鬼,那个动作却正合展行心意。 展行在水里扑腾,睁大眼睛,朝水里看。 红发:“……” 展行:“!!!” 展行转头看霍虎,霍虎手忙脚乱道:“快起来,小心呛着水……” 红发实在拿这小子没办法了,踹了他一脚,让展行游开:“快去!” 展行皮肤被温泉泡得湿滑,霍虎又推了推,尴尬收回手。 “细皮嫩肉,被他爸养得好。”红发说。 霍虎点了点头:“女人似的。” 展行游回温泉池另一头,说:“红叔让你过去。” 唐悠斟酌片刻,展行说:“去吧,别怕。” 唐悠:“我没有怕!” 展行:“其实不痛的,不过虎哥也超大,连续两拨攻势还可以,双龙入洞就会死人了,你要坚持住啊……” 唐悠炸毛:“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展行:“要么我陪你过去,你负责红叔我负责虎哥?” 展行拱唐悠,同时心想唐悠先坐在红毛腰间上下动,奄奄一息后又被霍虎抱去,跨在霍虎腰间轮流动,最后霍虎红毛按着唐悠玩双龙的彪悍重口味场景。 正要游过去看gv那会,林景峰冷冷道:“他们又没让你过去,那么好色做什么?” 展行仇恨地回头看了林景峰一眼,眼神似乎在说不关你事。 林景峰坐了下来,坐在池边的,说:“过来。” 展行退后些许,林景峰赤着身子,腰间围着条白浴巾,胯下把浴巾顶得凸起,长腿浸在池里。 “还生气么?揍也揍了,骂也骂了,你还想怎样?给个痛快吧。”林景峰左眼眶上仍有乌青,便是方才挨了展行一拳的留念。 展行看了一眼,心软了,但仍是没搭理他,看着远处的唐悠。 林景峰见展行又想走开,下了水,从背后抱着他的腰。 展行:“走开点哦,不认识你。” 林景峰那物抵着展行股间:“嗯?你能拿我怎么样?” 展行:“电死你。” 林景峰:“你没电击棒了,想呛水吗,我会朝温泉里尿尿。” 展行:“……” 林景峰:“轮到我电你了,想试试?” 展行微一动,林景峰马上箍得更紧,展行咬牙忍着,只觉那硬棍缓缓捅了进来。 “喂这里不行……我会叫的。”展行忙小声道:“真的不行……” 所幸林景峰刚顶入没多久,便说:“回去再干你?”于是整根抽了出来。 展行满脸通红,温泉水令他们肌肤滑腻,摩挲时有种难言的快感,甚至无需润滑便可直接顶入。 方才林景峰插进那会几乎整根没入,令他颇为迷恋那种充实感,不过再怎么大胆,也不能在有人的温泉里那个。 林景峰在他耳边吁了口滚烫的气,说:“让师父抱一会,想你了。” 展行疲惫地点了点头,林景峰在侧旁的一块水里岩石上坐下,张开修长的腿,让展行背对自己,坐在自己胯前。 “你说,他们会帮唐悠吗?”展行枕在林景峰的肩膀上。 第239章 林景峰叹了口气,说:“对不起。” 展行:“写个保证书吧。” 林景峰:“好的,以后……嗯,不会了。”chapter71林景峰看着红发,他的左瞳流金,右瞳暗红,令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是名王者。红发说:“你叫庄鸣清。”庄鸣清胸腹间缠着绷带,知道等待他的将是什么。红发说:“带着你妹妹回去,希望下一次不是我来亲手结果你。”庄鸣清呼吸一窒,看着红发,红发轻描淡写地说:“可以滚了,少啰嗦。”蓝,青,金三人或坐或站,在休息室的沙发旁听着红发的指派。崔文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他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地看着这几个人。林景峰问:“你出卖了唐楚。”崔文老实点头,林景峰又说:“老头子给了你什么好处?”崔文答:“他说……带我一起走。”林景峰:“去什么地方?”崔文:“从哈巴罗夫斯克……坐船去海参崴,再入境日本,去澳大利亚。”红发:“所以,他们现在已经在那里等了?”“是……是。”崔文点头。林景峰说:“老头子的货都在这里了。他让你什么时候找他汇合?”崔文说:“二月……二十八到三月二号之间,在抚远找接头人上船,直接到码头等他。”林景峰:“接头暗号是什么?”崔文:“仇大姐才知道,我不清楚……我真的不清楚,别杀我!”林景峰:“把你交给警察也是死罪。”崔文激动起来,大声道:“你也跑不掉!我知道你也是干这行的!”林景峰:“当然,不过轮不到你来管。”红发想了想,说:“到抚远以后,你负责带着东西上船,找人接头。找到接头人以后我不再管你,好自为之。”蓝眸:“一旦对方发现他被我们跟踪了,不怕被自己那伙人灭口么?”红发说:“那就看他的命了。三个小时整备,完了出发。”展行呆在房间里和唐悠玩那只水母,窗外的风小了些,装着水母的小玻璃瓶放在茶几上,他们每人一张纸,对着抽上抽下的水母画素描。唐悠的画中规中矩,展行则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怪物,水母头上两个大眼睛,嘴巴张开,舌头伸出来。“你说他们会怎么计划?”唐悠心不在焉,一直想去偷听。展行拆下唐悠耳边的集音器,说:“红叔都答应你了,就别担心了。”唐悠只得趴在桌上无聊地画画,林景峰回来了。“收拾东西,两个小时后出发。”林景峰说。唐悠扔了画去收拾,林景峰看到展行那幅水母写生,不禁嘴角抽搐。“怎么说的?”展行期待地看着林景峰。林景峰戴上手套,调试枪械,头也不抬道:“你得帮他们个忙。”“红叔他们第一次去抚远的时候,已经被老头子的手下发现了,虎哥他们也知道是谁,唐悠是唐楚的弟,我更不用说。他们都认识。”展行紧张道:“什么意思?”林景峰递过一只手套:“除了你,所有的人都容易暴露目标,没了你不行。”展行说:“我也可以做很多事情的。”林景峰淡淡道:“是的,一起到了抚远之后,需要你的协助,你带着崔文,到接头地点等,如果不出意外,你们会被抓去见老头子,内应就着落在你身上了。”展行笑道:“没问题!”他起身接过林景峰的手套戴上:“终于不用当拖油瓶了。”林景峰看着展行,沉默片刻后说:“是啊,真没想到,待会上车后,红叔他们会告诉你详细都应该做些什么。”展行一手撑着墙,手指勾了勾林景峰下巴,亲了上他的唇:“媳妇别担心,老公会安全回来的!”林景峰哭笑不得。当天,红发整顿装备,带着七名队员上车,离开长白,驰上高速公路,前往中国的最东面国界线——抚远。“谁让你吃这鬼东西的!”展行炸毛道。霍虎捧着个大包,嘴里嘎巴嘎巴咬得正响,津津有味:“没钱,这个香,牛奶味的,要尝尝么?”展行:“吃爆米花也就算了,吃什么猫粮,吃猫粮不会选好点的牌子!?伟嘉能吃么,而且你吃成年猫粮也就算了,还吃幼猫的,我……”展行把那包家庭装幼猫牛奶味猫粮摔了霍虎一头,欲哭无泪道:“沿路找个超市下车买东西。” 第241章 林景峰拿起一本普希金双译诗集翻了翻,付了钱。许多年后,林景峰仍记得很清楚,今天他们都做了什么,也记得展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笑容。他们在集市上买了不少小玩意,展行还给林景峰买了条脚绳,那是乌克兰女人做给心上人的编织品,红、蓝、黑三种颜色编成的绳圈。意思是:你即使走过万水千山,不管离家有多远,总有一天会回到我的身边,回到家里。正午的阳光斜斜挂在教堂的尖顶上,广场一旁,林景峰脱了军靴,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展行单膝跪地,把绳圈系在林景峰的脚踝上。抬头看时,林景峰背光的面容朦胧。他们在教堂前看了一会婚礼,林景峰才搭着展行的肩膀,去餐厅吃了顿饭,都是展行喜欢的菜,点了份开渔季的江蚌,展行还吃出一枚很小的,奇形怪状的珍珠,二人哈哈大笑,展行把小珍珠放进玻璃瓶里,让它和小水母呆在一起。水母不太适应强光,有点蔫了,展行还唏嘘了好一阵,打算回去后到海洋馆问问。他们牵着手,在一个人工湖面上滑冰,有人过来赶,便摔成一团手忙脚乱地跑了,跑过几条小巷,并肩坐在长椅上,沐浴着春天的阳光,穿着情侣毛衣,围着情侣围巾。林景峰为展行读普希金的诗——被你那缠绵辗转的梦想选中的人,看到一道幸福的光。展行:“哈哈哈,用甘肃话念听听?”林景峰煞有介事地用蹩脚土话念诗,展行捧腹大笑,林景峰走南闯北,会的地方话多。他又改用东北话、四川话、西安话等方言,读一段换一个小语种,展行笑得快要滚到地上,眼泪都出来了。林景峰微笑地看着展行,觉得他那猴子样,什么事都能乐起来的性格实在很有趣。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林景峰已经不是蹲在黑暗的墓穴里,对着棺木与尸体发呆的那个阴暗少年,许多年前的幽深石室的天窗终于打开,展行悬下一根绳,亲手把他带出了潮湿的,静谧的,昏暗的世界。“走吧。”林景峰合上书,看了看表:“开始行动了。”特别行动组的人带着崔文在码头旁的一间货仓后等候。唐悠脸色有着掩不住的担忧。展行:“还在郁闷咩,我给你念个诗听哈哈哈,小师父教我的……”“饿蹭经摸摸滴稀罕锅尼——”展行摇头晃脑,还没开始念就被自己笑到不行。数人看着展行,一头黑线,冷场。唐悠伸脚踹,展行忙避开,唐悠朝他大喊大叫道:“快干活了!我哥还不知死活,还念什么诗——!”展行笑道:“好好,不闹了,想让你高兴点嘛。”他收起书,接过红发推来的轮椅,上面坐着病怏怏的崔文。红发交给展行一个小包,两张船票,展行把包甩到背后,红发难得地说:“多加小心。”展行点了点头,和林景峰接了个吻,带着崔文,转了个弯走了。他走出仓库,唐悠又把他叫住。“干嘛?”展行问。唐悠说:“谢谢,小贱,辛苦你了。”“嗨——什么话。”展行摆手,推着崔文的轮椅,前去排队上船。“这孩子很不错。”蓝眸难得地评价道:“以后要懂得珍惜。”林景峰嗯了声,眼睛有点湿,他把长刀收好,众人散入人群中,各持船票前去排队。chapter72船一靠岸,人群蜂拥而至,船上的人下来,涌向码头与市集的班车;展行过了检票口与海关,回头张望,只发现了三个人。一边走一边吃,脑袋包得像个棒槌的人自然是霍虎;唐悠换了件格子衬衣,从衣领中捋出来,戴着顶宽沿圆帽,像民国时上海滩里的小少年。林景峰则穿着件黑外套,修长出挑的身材到哪都遮不住,脖颈上围着条白围巾,兜帽拉起来,遮着半边英俊的脸——这也是红发计划中的一环,让林景峰假装以展行作饵,再令蓝翁发现,放松他的警惕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展行暴露身份,蓝翁便会猜到林景峰随行,下一个目标就是林景峰,连环诱饵真正的杀着在于特种部队四人,谁也不会想到,盗墓贼会与特种部队有交情。红毛是怎么乔装的?展行到处张望,硬是没发现特种部队的踪迹,于是在甲板的边缘坐了下来。四周都是人,大部分是裹着头巾与厚棉袄的俄罗斯妇女,汽笛鸣响,船只启行,排开黑龙江上的零星薄冰,朝下游开去。这些就是倒包的人,展行听林景峰说过,她们办个旅游签证,在家里穿着旧衣服过来中国,买上新衣服换在身上,又在衣服,腰带以及裤子里装满货物,海关通常有限带重量,几个大妈把自己装得满满的,坐在甲板上,于漫长的,无聊的行程中开始等待。展行推开轮椅,背靠船舷坐着,掏出一盒烟摇了摇。崔文沉默地看着他,忽然开口问:“听说你家很有钱?是北京那个……”展行头也不抬:“孙亮的外甥,来一根么?”崔文:“你随便找个什么活干不好?要到这里来?”展行无所谓道:“我的梦想,你不懂的。”崔文嗤之以鼻,展行给他递了根烟,崔文许久后才说:“谢谢。”展行:“你和小唐的哥很熟么?”崔文:“打小认识,他带我入行的。”展行点了点头,崔文因为钱出卖了唐楚,展行一向不太喜欢与这一类人打交道,便懒得多说。片刻后崔文又问:“怎么都在看书?”展行满不在乎地张望,行程得好几小时,船上的人几乎人手一本,不管男女老少,都在看书。 第243章 大胡子随口发问,却不等展行回答,挪开视线,望向门口,似乎感应到某个进来的人。一名少年穿着黑风衣出现在旋转门内侧,他把帆布背包随手搁在角落,一膝屈曲,一脚伸长倚在帆布包上,于风衣内袋掏出短短的口琴。林景峰在面前的地上放了个白铁皮小饭盒,捧着口琴,凑到唇前,吹起一首歌。俄罗斯人的“喀秋莎”。乐声很低,在他戴着露指手套的指头间流淌出来,大胡子懒懒道:“有,需要带您去么?”展行笑道:“最好了,离这里远么?”大胡子起身,掏了几枚硬币扔在林景峰的小饭盒里,转身朝同伴们说了几句话,于是喝酒的俄罗斯男人离开餐厅,走向大堂。大胡子绅士般作了个手势:“请。”就在饭店里?展行与林景峰同时心想,林景峰的口琴声恰到好处地一顿,继而换了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展行起身推着崔文过去,大胡子帮他们按了电梯,通向饭店的地下停车场。餐厅里,林景峰把盒子里的硬币随手倒在斌嫂的托盘上,闪身出饭店。展行上了车,与崔文被带到一个地下赌场,光线昏暗,大胡子吩咐人把崔文推走,展行暗自祈祷祝崔文好运,自己则被带进一间单独的办公室里。大胡子随手取了撞棍,坐在台球桌旁:“说说吧,来这里做什么?”展行从背包里朝外掏东西:“我来做一个交易,请问,有一个叫唐楚的中国人,他在你们手上么?”大胡子的嘴角动了动:“你找唐楚?你是他的什么人?”展行把一个包袱放在桌上:“他的弟弟拜托我来带他回去。”大胡子看也不看那包袱,说:“我知道这个人,你打算付我多少酬劳?”展行:“这里都是你们的……”大胡子说:“那不是我要的东西,况且我也不敢要。”展行疑惑地蹙眉。大胡子又道:“这样告诉你吧,我是我,他们是他们,我只负责为蓝先生打理在俄罗斯边境的任何事情,不直接参与他的交易。”展行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现在在哪里?”林景峰按着耳机,里面传来大胡子与展行的对话,十分不清晰,显是经过了多重屏蔽,幸好唐悠的通讯设置非常强力,依稀能分得出声音。唐悠的声音在另一只耳朵的通讯器里响起:“根据小贱身上的追踪器显示,他们现在正处于一个地下室,目标入口是你的左手街角直走三百米,在第二个十字路口右转后,经过三个街区的第二栋建筑物。”“你认识仇玥么?”展行忽然道。大胡子说:“那不是我要关心的,我比较奇怪为什么这次换了人。”展行说:“因为她死了。”大胡子点了点头,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展行:“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仇小健是也!”林景峰站在地下赌场的对面,一指按着左耳上的传音器:“我听到你哥的声音了,他也在里面。”唐悠深吸一口气:“小贱呢?”林景峰:“当然是被他们关在一起了。”唐悠:“其他人正在审崔文,你先别进去。”展行话还没说完,大胡子便说:“可以,你在里面等一会。”说着收缴他的包裹,把他推进了一个密室里,展行踉踉跄跄地站稳,室内男人声音响起,警觉地问:“什么人?”那声音一出,展行便知道是唐楚,他记得唐楚,唐楚却不记得他了。“送快递的。”展行解开围巾,脱下外套笑道:“药师佛石刻、三公铜镜,记得么?”唐楚蓦然坐起,当啷一声又摔回位上,室内黑暗,展行好一会才习惯了从三层铁天窗外投入的朦胧的光线,看到一个既脏又残的男人,拄着一边拐杖坐在床上。“唐悠死了。”唐悠说。唐楚问:“谁让你来的?崔文那小子被抓住了?”展行说:“他出卖了你,崔文、仇玥和华南之剑的特种兵在长白山上枪战,唐悠死了。”唐楚喷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大胡子迷惑地眯起眼,听着囚室中传来的对答,身边则是一脸菜色的崔文。“他只是陷阱的第一环。”崔文说。大胡子问:“他想做什么?”崔文:“他们想用两件古董骗出蓝老先生,林三再用另外一件古董麻痹你的警惕,他们说好了,林三拖住你,让你以为真正的敌人只有他。这样蓝老先生会放心,出面收货。另外四名特种兵还在暗处,他们会跟踪那小子,在他身上装了一个信号发射器。”“仇玥还活着?”大胡子问。“我不……不清楚。”崔文说:“蓝老先生在哪儿?我也要见他,报告这次的事情经过。”大胡子又说:“我去请示一下,你等等,如果你撒谎……”崔文:“我说的千真万确,我为他做了这么多,请他带我走!否则一回去我就会……”大胡子示意稍安,打电话给蓝翁,片刻后挂掉,朝崔文道:“蓝先生非常感谢你,他请你为他做最后一件事,事情解决之后,他会接你走,车在江边等,你可以带着东西上车。”林景峰低声道:“一直不愿意说老头子的位置,他究竟在哪里?” 第245章 大胡子静了。“这可真可惜。”他唏嘘道,停了片刻,继续发牌。唐悠边看显示屏上林景峰传回来的牌局,边看萤幕上的闪光点,展行的位置不断接近江边,红发等人的位置缓慢跟随其后。这是要去哪里?唐悠眯起眼,那里应该没有建筑物。他按了几个键,展开江边的地图,马上道:“麻烦了!他们要做什么?红叔,你听到了么?”通讯器里没有人回应,林景峰的动作一窒,翻开牌。“你爆了。”林景峰说:“老头子在哪里?”唐悠焦急的声音传来:“他们要去江边!红叔!”“听到了。”红发的声音响起。大胡子道:“他在庙街,你不把你小情人的遗物领回去么?”一辆黑色的轿车开过荒芜人烟的江滩,停了会,继而司机与打手们用俄罗斯语交谈几句。崔文说:“这和开始说的不一样!”展行警觉道:“崔文?你也在车里,为什么不说话?”崔文不答,司机用生硬的中文说:“蓝老先生一向重信誉。”展行心想糟了,他用手肘碰了碰唐楚:“你看得见么?”唐楚不作声,忽然问:“唐悠死前的情况是怎么样的?他有什么话对我说?”展行:“没……没说什么,哎,你别自暴自弃。”唐楚吼道:“他已经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展行万万未料到唐楚会如此激烈,这计谋是唐悠想出来的,这下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得说:“你……别自杀,千万别自杀,有话好好说。”唐楚有气无力:“待会就能见到了,不差在这一时。”展行:“是的是的……什么?”话音未落,砰砰两声驾驶室车门摔上,展行马上转身:“怎么回事!”数秒后,轿车再次发动,加速,最后整车腾空,朝下坠去。林景峰听到最后那句,结合唐悠的汇报马上明白了发生什么事,一脚踹翻赌桌,大胡子哟呵一声,抬起双手。打手们大声喝斥涌了上来,一时间外头酒吧女人尖叫,枪声大作!林景峰掀翻赌桌后就势朝桌下打滚,继而再次蹬飞桌子,闪到酒吧柜台后,抽出腰畔手枪,数枪连响,大胡子愤怒的喝斥声响起,子弹四处横飞,赌客们抱头鼠窜。大胡子回办公室内取出一把长柄火枪,砰一声巨响,铁丸将酒柜拦腰击碎成两截。满柜烈酒倾覆下来,玻璃声响此起彼伏。伏特加酒瓶从酒台后飞出,在半空中被一枪击得粉碎,漫天烈酒与玻璃碎末,黑影一闪,大胡子朝后躲避,却被一把枪抵住后脑勺。斌嫂说:“停火!”变故倏生,赌场内打手俱是一停,林景峰马上抓准机会跃出柜台,半空中连着砰砰数枪,撂倒一地打手。大胡子把长柄火枪缓慢放在地上。“说,你把他们送到哪去了?”林景峰冷冷道。轿车砰一声落在江面,溅起漫天碎冰,继而缓缓沉了下去。展行:“唐楚!快把我的头套摘了!”他的脚下冰冷的水不断漫上轿车地毯,唐楚苦笑道:“已经晚了,你觉得我们能逃得出去?”展行:“唐悠没有死!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唐楚色变道:“什么!”他忙扯掉展行头上的黑头套,刺眼的光线一亮,继而缓慢黯淡下去,轿车渐渐沉到江底,展行顾不得再说前因后果:“赶紧想办法出去!唐悠就在这个城市里!”唐楚吼道:“你在骗我!”展行同样吼道:“我没有!崔文你告诉他……崔文?”展行这才意识到崔文还在车上。崔文低声说:“再会。”他转头看了展行与唐楚一眼,打开驾驶室的一面车门,冰冷的江水尽数涌进,崔文拖着受伤的脚一蹬,关上车门,反手用遥控器锁上车门,朝江面逃了。展行被冰水一冲,登时神识模糊,酷寒令他不住痉挛喘息,导致憋不住气,江水几乎浸没了整辆车,再没有与唐楚交谈的机会。冰寒刺骨,展行的唯一念头就是要死了。唐楚猛拍车窗,扯动车门,被锁住了。江水哗啦啦地淹过顶,刺痛感如同千万根针扎进展行的皮肤,他睁开双眼,看到崔文不断划水,缓缓离去。崔文充满怜悯地回头看了一眼,展行隔着车窗与他对视,唐楚疯狂地猛拍车窗,带着恳求的神色。他的手腕被铐着,伸手指展行,摇了摇头;又指自己,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崔文似乎改变了主意,转身再次潜下江底,犹豫片刻,按下遥控器。唐楚马上打开车门,把展行推了出去,崔文想了一会,示意跟着他游,他划着水,冒上江面,在一块岩石后上岸。 第247章 红发说:“在这里等,待会有人来接你。”唐悠自与兄长重逢后,一直没有对他说过半句话,唐楚焦急地拍打车窗,唐悠只安静注视着笔记本电脑。“……悠……话”展行侧过去,摇下车窗,风声淹没了唐楚的声音。“弟。”唐楚说。唐悠吼道:“太冷了!谁让你开的窗!”唐悠推开展行,发狠地摇手柄,把车窗推上,唐楚猛地伸手,把手臂卡在车窗最上面。唐悠:“开车啊!不是要继续的吗?”蓝眸笑了起来,唐悠说:“蓝叔!”蓝眸挂挡,踩油门,唐楚一只脚跛着,踉踉跄跄跟在车边,蓝眸的车开得并不快,刻意地把他拖着走,仿佛在给唐悠出气。“弟,哥有话对你说。”唐楚大着舌头道:“那位……兄弟,求您等等成不,成全我个心愿,说完就走。”chapter74展行看唐楚身上带伤,七尺男儿又因崔文的死,受了好一番折磨,红着双眼的模样十分可怜,心里终究不忍心,说:“机器猫,他的脚被打瘸了哦。”蓝眸停了车。唐悠依旧没有吭声,眼里噙着泪水。唐楚隔着车窗,在风里凑上前,认真地说:“弟,哥对不起你,给你丢人了。”唐悠擦了把眼泪,唐楚又说:“刚才那位小兄弟……”展行扑哧道:“我叫展行。”唐悠:“你到底想说什么?”唐楚:“哥真以为你死了,吓了一跳,没事就好。”唐悠:“走吧。”唐楚识趣地抽出手,说:“你当心啊。”吉普车缓缓发动,唐楚年近三十,一米八的男人站在呼啸的寒风里,目送唐悠等人离开江边。展行问:“为什么把他放在这里?”蓝眸懒懒道:“有人会来接。”展行:“什么人?会把他送回中国么?”红发和蓝眸都没有回答,片刻后唐悠说:“不会,其实……”展行:“什么?”唐悠欲言又止,展行蹙眉道:“谁来接?”红发说:“你的朋友,会带他到国外躲着。”展行点了点头:“万一又碰上那伙人怎么办?”唐悠埋头在笔记本上输入程序,开始追踪另外两个光点:“所以现在要把他们全部解决。”展行凑过去:“你哥说话不太清楚,有点大舌头,你没发现么?”唐悠停了动作,看着展行:“他怎么了?”展行指了指自己嘴巴:“他听到你死了,咬舌头自杀……好像咬破了,好疼喔。”唐悠说:“活该。”展行:“他的左脚,我刚见到他的时候问了;他说,是被坏人打瘸了故意接错,永远也好不了拉。”这句话成为压垮机器猫的最后一根稻草,唐悠回过神,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吉普车停下,拐了个弯,缓缓绕回来。唐楚还在风里站着,衣服结了层冰,冻得脸白嘴唇紫,仿佛随时要倒在那片冰天雪地里。展行打开车门,说:“上车。”唐悠像个小孩似地干坐着大哭,泪水一瞬间涌了出来,唐楚手忙脚乱道:“你哭啥?怎么了?他怎么了?”唐悠伏在前座上哭得难过,展行朝侧边让了让,自觉接过他的笔记本。展行朝嘴里塞爆米花,摘下唐悠的耳机塞上:“小师父,你听到了么?虎哥在哪?”唐悠没心情再指挥,唐楚抱着亲弟的肩膀小声安慰他。林景峰与斌嫂揪着大胡子,推进北京饭店外的另一辆吉普车内,霍虎戴着个大耳机,在车里边听音乐边摇摇晃晃。林景峰:“听到了,你们一切顺利?”展行:“一点也不顺利,没见着你师父。”林景峰:“是么,他向来最怕死,没关系,我已经知道他的藏身之处了,我们在庙街汇合吧。”展行脑中灵光一闪,依稀捕捉到了什么念头,却又十分模糊,说不真切。 第249章 霍虎戴着大耳机还在听音乐,晃来晃去,林景峰开车门,一脚把他踹了出去。斌嫂:“保重,林三。”展行倏然听到这句,一颗心提了起来。“你要做什么?”展行声音发着颤。斌嫂跳车,林景峰又把大胡子也踹了出去,关上车门,吁了口气:“没做什么,玩一会碰碰车。”展行:“你疯了吗?!我们马上就到了!看到那辆车了!”林景峰把车开到最高速,沿着笔直的江边高地疾冲下来,蓝翁的轿车出现在人字形分叉路的另一条道上,即将通过关卡。另一边是无边无际的大海——黑龙江入海口。白色江浪如千军万马,咆哮着扑向大海,天地间江水犹若雷霆,阵阵怒吼,巨江倒灌,势若奔龙。茫茫大地,灰黄而寸草不生的冻土最边缘,一辆吉普车成为大地上的小黑点,从高处冲下。轰隆一声,吉普车撞正轿车,在结冰的路上将整辆黑色长车撞得车体在空中翻滚。天地间一片安静,轿车横飞出去。展行只听见一声巨响,通讯器内沙沙声不断。轿车在空中翻了七百二十度,砰然底盘落地,四轮疯狂加速,在冰面上打滑。吉普车一头栽下公路,侧翻在路边,林景峰额前满是鲜血,解开安全带,猛力蹬开残破车门。轿车里的人还活着,马上提速,掉头,冲向黑龙江入海口。唐楚吼道:“抓稳了!”另一辆吉普车在冰面上飞速冲至,携着近两千里路面的加速,悍然一头杵上轿车右尾,这一下彻底废掉它的行动力,把轿车铲得斜斜飞了起来。加速时那一撞,导致它以车前盖为支点,底朝天立起,翻了个身,车顶朝地砸了下去。爆响声震耳欲聋,六面车窗似被从内至外的大力猛撼,哗一声玻璃碎喷了出来。世界安静了。chapter75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黑龙江如同咆哮的巨龙,奔腾向海。一辆吉普车翻倒在路边,另一辆停靠在路中央,展行和唐悠都昏了过去。林景峰站在路边,蓝翁艰难地从车中爬出来,颤巍巍地拄着一把金铜拐,狼狈不堪。“师父,你忘记拿东西了。”林景峰把包袱扔在地上。蓝翁满头是血,铜拐于地上一顿,唏嘘道:“三儿呐……为师教过你什么?穷寇勿追,都忘了?”林景峰淡淡道:“师父也教过我,下斗时东西一定得搜干净: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徒儿时刻记得。”蓝翁拄着拐,拐上系着个包袱,静静看着林景峰:“为师收了三个徒儿,还是最欣赏你,老三,你知道为什么吗?”林景峰没有回答,他抿起的嘴角与蓝翁把他从民勤带离甘肃时如出一辙,少年人的意气似乎从未改变。蓝翁说:“玥儿虽心性自傲,终究是个女人;白二娶了媳妇……”说着自嘲地摇头:“成了个软骨头,凡事都听媳妇撺掇。那一点点英雄气概,早就被温柔乡给拖没了。”林景峰:“师父说得对,温柔乡就是英雄冢,一个个都洗手了。”蓝翁拄拐站稳,丝毫没有半分畏惧:“做咱们这行的,洗得白么?洗得干净么?进一次斗,倒个几万钱,够你坐一辈子的牢!老三呐,你手上染的血,这辈子别想洗得清。”林景峰看着蓝翁,说:“师父教训得是,这行损阴德,妄想洗清的,都没好下场。”蓝翁缓缓点头,以拐一指滔滔江岸,那处的快艇正在起伏。“老三呐,跟师父走吧。”蓝翁说:“从前的事,一笔勾销,为师这辈子膝下无儿……”林景峰说:“师父,你有儿子的,只不过死了。”蓝翁眯起眼,林景峰说:“师姐怀了你的儿子,母子死在长白。”蓝翁不住颤抖:“你杀了她?!”林景峰:“是你杀了她。”“你杀了二师哥,杀了师姐,她从九岁开始,心就死了。”林景峰冷冷道:“师父,小双也是死在你手里的,只有死人,对你来说最安全。”林景峰:“你不相信任何活着的人,想把他们都培养成死人,死人最听话,不是么?”蓝翁缓缓喘气,似是受到极大打击,喃喃道:“难怪……难怪……”林景峰眉毛一扬:“难怪什么?”蓝翁极缓地摇头,林景峰说:“难怪师姐打算干完这一票也洗手,送您老出去,自己留在俄罗斯?斌嫂告诉我的,她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结果最后还是死了。”蓝翁幽幽叹了口气。林景峰继续道:“我们从小跟着你,都是白纸……”蓝翁怒而打断道:“若不是为师养育你们!仇玥就得被卖去当鸡!白斌得冻死在大兴安岭!你呢!林三!”林景峰淡淡道:“养育之恩不是这样清算的……师父,为人父母,纵对儿女千般不好,万种不是,也从未把小孩当作赚钱工具。”“我还记得……” 第251章 一片灰蒙蒙的阴暗,黄昏。“喵——”门内怯怯的小猫叫声。“我回来了。”展行说:“小师父,你在家里吗?”他拿着钥匙,手控制不住地直发抖,霍虎接过,塞进钥匙孔。阿咪高兴地过来蹭霍虎裤脚,霍虎忙道:“乖,别闹。”他搭着展行的肩膀,顺手开了灯。小猫窝到床边,缩进林景峰外套里,露出半个脑袋打量四周。霍虎:“现在……做什么?”展行:“该做什么做什么。”霍虎:“你看看信吧。”展行:“不看。”霍虎:“宝贝……”展行:“谁是你宝贝呢!”霍虎:“信上这么说的,呃。”展行朝被窝缩了进去,阿咪看了一会,爬上床也钻了进去。霍虎打开信,念道:“宝贝,原谅我,我必须得走了。”展行爬出被窝,怎么听怎么别扭,拿过信:“我自己看吧。”宝贝:原谅我,我必须得走了。我们从去年十月二十一日认识,到今年的二月二十六日,一共是四个月零五天,这四个月的时间,感觉比我一生中的二十二年还要长得多。我听斌嫂说过,有的人爱起来太离谱,半年恋爱就谈婚论嫁,叫‘闪婚’,当时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真要走到那一步,没有十年八载的彼此了解,怎么可能?但是,当它发生在我身上时,我一点也不觉得四个月太短,只恨我们没有在小时候,在我拿着断掉的玉音钿,你在潘家园里打滚的那一天,彼此认识。幸好缘分没有抛弃我,十年后,你从大洋彼岸回来了,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天意。我相信世界上再没有什么能分开我们,我很快会回到你身边,这辈子我们好好地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但在那之前,我得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完,这是你帮不了我的,我必须独自了结的一段恩怨。我想让你过得舒心,不再提心吊胆,我不想在许多年的某一天,晚上抱着你睡觉的时候,有警察找上门来,当着你的面把我带走。更不想当我们的儿子(如果有的话),问我是怎么赚钱给他买玩具的时候,会有那一瞬间的迟疑。所以我必须得走了,老头子把许多文物带出境,我得想办法把它们再带回来,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希望老天爷看在我的努力上,能多让我和你相守几年。事情办完后,我很快就会回来,这一次哪里也不去了,让我陪你一辈子,下一次,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再把我们分开。我爱你。老公:林景峰展行没有再说什么,他在家里睡了一晚上,翌日提着扩音器去打工了。三月份,展行向人文大学递交了入学申请,并通过考试。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两居室的小单位,自己住一间,让霍虎住另外一间。“说好了的,有我一口饭吃,就饿不着你,虎哥。”展行如是说。于是霍虎在北京真正定居下来,每天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沙发上也窝着另一只猫,等展行放学回家。一年后,乌克兰某名华裔富商归国,带回轰动海内外的近百件中国古代藏品。据专家估价,这些藏品从未在中国古玩市场上露面,价值接近四十亿。那位乌克兰人将所有藏品捐赠给中央文物中心,条件是换取一个中国国籍。神秘男子的新闻占据了各大报纸的头条,人们纷纷猜测此人是如何得到这么多古玩珍宝的,同时,也有不少机构盯紧了他。某天晚上,展行收到斌嫂的一条短信:【林三和唐楚已经回国了,唐悠的消息已经传达给他们,暂时都不能露面。国家追查表上的印是四年,四年后才会收入沉底档案。我在英国过得很好,勿念,祝你学业进步,短信不用回。】the end展行总觉得林景峰在他的身边,他每次过马路买早餐时,拿着豆浆转头,常有种熟悉的感觉。坐在教室里上自习时,窗外的树上仿佛有人看着他。甚至去超市买东西的时候,霍虎推着车,展行朝车里随便扔东西,一抬头,货架背后空空荡荡,没有人。图书馆的书架后,黄昏的光线裹着粉尘,展行翻开一本《弥赛亚》,用蹩脚的甘肃话把它翻译出来。他笑着把书放回去,抬头看了一会,抽出书架顶层的《普希金诗集》。两旁是铺着厚厚灰尘的《失乐园》以及《神曲》,只有普希金诗集是干净而纤尘不染的。展行翻开一抖,哗一声飞了满地玫瑰花瓣。他静静地站着,片刻后笑道:“小师父,过来。”没有人回应,图书馆内下班,管理员开始清点书。展行抱着书盖章,离开图书馆,回家翻开诗集,霍虎抱着一大桶爆米花看歌剧《猫》。“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展行念道:“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第253章 展行在一个小村落前转了一圈,说:“建得挺不错,花了不少钱吧。”地陪说:“政府投资,那位女士也赞助了些,几百万吧。”展行站在一间平房外,平房刚修好,白灰水刷完没多久,墙壁上张牙舞爪,画着俩只手拉手的小人。展行好奇进去,门内的大黄狗朝他狂吠,忙抱头鼠窜。“你这混蛋!”展行拿着扩音器朝大黄狗吼道:“认不出来了么?前年才来过!”黄狗猢了一声,意思是谁认识你。展行只得悻悻走了。盛夏,每一次体育课后,展行汗流浃背地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总能发现一瓶冰凉的蒸馏水。展行从来不问是谁的,也不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每次都是拧开瓶盖就喝。历史系总是女生比男生多,展行到哪儿都是个抢手货。有女生与班花结伴过来,递给他一瓶鲜橙多,展行一身篮球裤,背心,随手接过,痞兮兮地笑道:“谢谢。”班花忿道:“让你帮拧开,谢什么呢,厚脸皮。”展行摇头晃脑像个无赖,把鲜橙多拧开。女孩温柔地笑道:“谢谢。”展行随手又拧了回去,把盖子拧得更紧了。班花:“……”展行:“木哈哈哈——”冬天,每天早上,不管第一节是什么课——中国历史抑或西方哲学,展行总是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课桌抽屉里总有一杯热咖啡,两块薯饼。某天他终于忍无可忍,六点到校,扒在后门的窗口上朝里张望,看了快一个小时,没人进来。当天的早餐也没了。小气鬼,展行时刻腹诽着。香山红叶纷飞,颐和园夏荫如水,蝉鸣花香,裹着那些平淡的岁月,一年又一年过去,过去的回忆变得难以言喻的遥远。想起曾经的胶州湾,拉萨的八角巷,柳州的静夜,黔东南的青山,长白的风雪,一切恍若隔世。若不是有一张张,贴在墙上的照片,展行几乎以为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1:荒草齐腰,照片上唯有林景峰的半个脑袋,前面是蓝天,白云,秋天旷野——宝鸡逃亡时,展行还不忘拍照。2:胶州湾的大海边,丽丽建伟,张帅林景峰,一副蔫茄子的表情,嘴巴撅着。3:布达拉宫,大昭寺前,林景峰趴在地上喘气。4:柳州,镜头由下至上,林景峰帅脸面无表情,露出个脑袋在坑外,嘴里叼着块牛肉干。5:凯里,路人帮拍的照片——张帅、唐悠、霍虎、展行、林景峰勾肩搭背站成一排,背后是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经过……等等,远处比着个“耶”的面瘫是张辉?他居然在凯里,怎么不过来告别?6:长白山巅的树上,两个字“回去”,树干后扬起一抹风衣的衣角,与黑夜同成一体。那时候居然也没发现——展行心里唏嘘。7:抚远的教堂前阳光灿烂,林景峰捧着本诗集,唇型煞有介事地撅着,似乎念到哪个夸张的助动词。“注意了!”监考老师咳了声:“还有二十分钟交卷。”展行从回忆里清醒过来,马上抓耳挠腮,痛苦得要死。啊啊尼玛!语法啊!纽约长大的小孩六级考不过有木有!有木有!!答辩都过了啊!四十度大夏天要苦逼地考六级有木有!!展行头发乱糟糟,趁监考老师转过身,伸长了脖子朝旁边桌子张望,一只纸飞机从窗外飞进来,戳在他脑袋上。展行大喜,拆开纸飞机,里面是张英文补习班传单。展行愤怒地把传单揉成一团,炸毛大张着嘴,把传单扔了出去。“时间到,收卷。”展行鬼鬼祟祟,在教学楼前摘了朵纯洁的小雏菊,开始拔花瓣。及格、不及格、及格、不及格、及格……他背着包,边扯花瓣边走出校园。“展行!”辅导员喊住他:“今年夏天的考察名单上有你,下周三回校集合。”展行点了点头,问:“这次去哪里?”辅导员说:“西安,骊山,有人赞助了一笔经费,点名让你参加考古。”展行:“我又不……”辅导员笑道:“据说是博物院推荐你的,那位赞助人也会参与考古行动。”展行:“哇,很有钱吗,但是我可能毕业以后不……不会去当讲解员了。”辅导员说:“好好想想吧,你有前途。”展行扯了最后一篇花瓣,诚恳地说:“一定考虑,我把菊花献给你,献菊一次,永生一世。”他把光秃秃的菊花柄递给哭笑不得的辅导员,转身走出校门。 第255章 展行:“马上就来,别急嘛。”展行把唐三彩交给霍虎,霍虎接了拿走,放在店里,展行又捞起一个听风瓶,问:“这个宋代的听风瓶呢……”马上有人喊道:“真品!听风瓶是真品了!”展行:“错拉,是赝品喔,啊哒——”说完抡起听风瓶朝张辉头上一拍。张辉正回头看,冷不防被砸了个趔趄,听风瓶碎了一地,差点吐血,额头起了个大包。展行:“……”张辉:“怎不先说声?!”展行:“我喊了啊哒的啊,我看看没事吧……没事没事!叔叔们有练过,家里的小朋友不要学喔!”张辉摸着脑袋进去了。接下来,店里服务员搬出一块玉板,展行说:“这块板子嘛,也不逗大家玩拉,这是赝品,大理石制的,当然,店里的屏风都是好石料。第二位为我们表演的,是峥嵘岁月的掌柜,林景峰老板!大家欢迎!”林景峰赤着半身,穿条黑丝绸武裤,负手于背,一身肌肉精瘦,围观人等纷纷呱噪,林景峰作了个团揖,朝空地上一躺。服务员把石板压在林景峰身上,展行接过霍虎递来的大榔头。孙亮:“……”展扬:“……”陆少容:“……”展行扛着那巨锤,一个站不稳险些倒了,勉力举着试试,说:“老板这可是卖命的真功夫啊!猜猜这一锤子下去,他会变成啥?”围观者疯狂了,大喊道:“砸!砸!”展行挥了挥锤子,众人纷纷躲避,继而反手一抡,林景峰爆喝道“嗨——!”展行力度恰好,锤子一触石板,林景峰便双手猛地一退,腰力弹起,啪一声石板碎成两半,外人只觉眼前一花,石板便破开,于是纷纷叫好。展行:“谢谢!”展行一个拿不稳,锤子在林景峰胯间蹭了一下,林景峰立马噗一声喷了出来。“小师父没事吧!别吓我啊!唧唧可不能有事啊!”展行吓得扔了锤子。回头只听霍虎一声惨叫,抱着被锤子砸到的脚到处蹦,现场乱成一团。展行:“演员受伤了啊!擦!还有节目不演了,先这样了啊,大家来投壶!每人一根,扔中了的送一份纪念品!表达点心意!”顾客们纷纷捋了袖子上前排队玩投壶,展行护着林景峰进去,陆少容等人兼顾维持秩序了。展行进去“检查”了快一个小时,两脚发软地出来了。林景峰换上全身黑唐装,潇洒至极地一抖袍襟,展行则是青袍子,穿了套书生褂,站在一旁,笑嘻嘻地朝顾客拱手,时而朝林景峰使个眼色,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林景峰脸上微红,眯起眼,装作没看到。片段三:潘家园,峥嵘岁月后院。“没赚几个钱嘛。”展行在内厅打算盘。林景峰在家里都穿唐装,十分臭美,当然,唐装下还是穿着靴子,但那不重要,没人会来注意袍襟下的不是?林景峰:“还不是你,开几天店要东跑西跑的,一会要回纽约,一会要去锡林格勒,要么就去西双版纳,这店一年里开不到半年。能赚多少?够吃饭旅费就不错了。把伙计都开了吧,请不起这么多人。”展行凑过来,骑在林景峰大腿上蹭:“林公子,请不起人,还怎么出去玩?”林景峰:“让虎哥看店么,反正也是闲着。展小相公,你要做什么?手别乱摸。”展行:“虎哥能干嘛……啊?认个数都认不全,除了守店,一做生意别说古董,估摸着连自个都搭进去了。”林景峰侧头张望,朝后院里看,嘴唇趁机在展行脸上蹭来蹭去揩油。展行:“亲什么?”林景峰:“看虎哥?虎哥去哪了?”展行:“你都硬了,看虎哥会硬吗?”霍虎吃饱了,躺在回廊下的椅子上晒太阳,一群流浪猫在院子里扑蝴蝶。自从霍虎搬到古董店里住以后,流浪猫就越收越多,现在霍虎麾下有一大堆猫了,五颜六色,杂毛花斑,潘家园附近吃不饱饭的流浪猫都跑到峥嵘岁月来蹭吃的,越蹭越不愿意走。“虎哥!”展行喊道:“你这么懒,不能起来动动么?”霍虎“哦”。展行:“跑一会吧,你都有小肚子了。”霍虎伸手摸了摸小腹:“哪有,哥身材一直很好……”声音戛然而止。展行:“都凸成那样了,还身材好,该不会是怀上了吧。”霍虎愤怒地掀开上衣,猛地憋气:“没有!你看,还是有腹肌的!六块!”展行:“……”林景峰:“剩四块了,虎哥,你看,我这才叫六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