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相亲》 第1章 1“王叔,求求你别再让我去受罪了。”徐远航坐在局长的大办公桌上,手里拿着张照片愁眉苦脸地央求。王局马上有个挺重要的会,不耐烦地把他从桌子上轰下去。 “敢不去老子打折你腿!”他从抽屉里翻出一张非常精致的卡片塞到徐远航的上衣兜里。“街对面新开的那家发廊的贵宾卡,我用不上,你去把你那烂鸟窝儿拾掇利落再跟人家姑娘见面。”徐远航看了一眼他可怜的地方支援中央的头发,想笑又不敢笑。 “还有,不许一上来就跟人家说你们家的情况。等处上了有了感情再说不迟。”都走到门口了,王局又回过头不放心地叮嘱。 “那不成骗人了吗王叔?”徐远航低着头小声嘀咕。 “善意的谎言你小子懂不懂懂不懂?”王局折回到桌子前面,指着上面摆放的的一个相框情绪突然有点激动。“如果在三十岁之前不能给你成家立业,我到底下找你爸谢罪去!” 王局摔门而出,屋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最后一抹夕照日铺满了整张桌子,照片里两个英武的青年警官搂着脖子正冲着镜头咧嘴傻笑。徐远航摸了一下那个高个子警官的脸,吸了吸鼻子。 “爸,你也不愿意我去骗人吧?” 还有三个月自己就满三十岁了。徐远航看了一眼手中照片里姑娘那张漂亮的瓜子脸琢磨:王局的美好愿望还真是有点悬。 “欢迎光临。”徐远航刚一推开发廊的门,马上就有两个穿旗袍的漂亮小姑娘冲他鞠躬。他唬了一跳,有点不敢往里走了。 “傻了傻了。”他心里直犯怵。他所在的刑警队和分局并不在一起办公,还以为王局口中所谓的发廊和刑警队楼下的那个一样呢,一间屋三个座儿,两个剪头的师傅一个打杂妹。也是,能给分局局长送贵宾卡,肯定不能是一小理发店啊。 “先生,请问您是初次光临还是已经办理了会员卡?”迎宾小姐也有点吃惊,这家高级美容美发店开业一个多月,来的全都是三有人员——有身份有地位有钱。还真没见过徐远航这样的。 一提会员卡徐远航总算有了点底气,从兜里摸出来递了过去。 钻石级贵宾卡。迎宾小姐偷偷吐了吐舌头,好在自己表现得体,没冒犯了人家。 又过来一个穿套装的姑娘引着徐远航走进了贵宾休息室。厚厚的紫色地毯,乳白色沙发,柔和的灯光下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翻看一本杂志,他抬头撩了徐远航一眼,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诧,开始上下打量他。 徐远航早晨出门的时候并不知道晚上要去相亲,白色的紧身v领t恤外套了一件格子衬衫,卡其色的肥大的棉布裤子再配上一双球鞋,跟此时的环境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男子微笑着低下头继续看书,徐远航突然觉得脸发热,有点想跑。 “先生您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果汁?”负责接待的姑娘请他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下,徐远航两条大长腿伸也不是缩也不行,心里烦躁不堪。 “我啥也不喝,只想剪个头。”他看了一眼腕子上的卡西欧,心说你怕个鸟啊,大不了小发廊要二十块钱,你们要二佰。我兜里有伍佰呢。 “对不起先生,为钻石级客户服务的香港师傅现在有客人,麻烦您再耐心等一下好吗?这里有今年国际上最流行的发式,您可以自己先挑一下。”接待员递上一本画册,又有服务生端上一杯咖啡。 “我真的只想随便剪个头,不要什么香港师傅。”徐远航有点火了,冲着他们瞪起了眼睛。昨天他们刚破获一起银行卡诈骗案,主犯就是香港人,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捉拿归案把款子给苦主追回来。 “我赶时间。”这里不是警队楼下热情自在的小饭馆儿小超市,徐远航觉得没必要跟他们警民一家亲。拧着眉头摆出了惯常的冷脸。 “去叫阿涛出来。”坐在对面沙发上看书的男人突然开口。 “阿涛?”接待员瞪大了眼睛。 “没错,就是你们老板。”男人温和地笑着,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就说燕黎明找他。” 老板阿涛简直就是跑进来的。徐远航一看心里骂了一句什么玩意儿啊。一个大男人染了一头红发,脸比女人还白,脖子上还围了一条丝巾。 “燕哥您来了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我这让您久等真是太失礼了。”阿涛冲着燕黎明连鞠躬再合掌,恭敬的什么似的。 “我今天没事,只是顺便过来修理一下头发。”燕黎明和颜悦色地说。“你给这位先生打理打理,他赶时间。 他冲着徐远航点了点头。 “不用了吧?”徐远航有点懵,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随便找个人咔嚓几剪子就行,哪能让老板亲自上阵呢?”他心虚,老板出马,伍佰块钱不一定打的住。 “燕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没话说。我去换件衣服,先生您先去洗头。” 接待员领着徐远航向外走,他在门口停下来冲着燕黎明点下头。 “谢了,这位大哥。” 燕黎明微笑颔首。 “阿涛是摆摊儿理板寸起家的,我觉得挺适合你。” 徐远航觉得这个人有些莫名其妙。不过阿涛征求他的意见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蹦出两个字。 “板寸。” 2阿涛换上了工作人员的白衬衫黑色制服围裙,熟练的在徐远航头上动剪子,专注的神情看上去比刚才顺眼多了。 “老板,那个燕黎明是干什么的?” “你们不认识?!”阿涛手一颤,夹了一下徐远航的头发。 “怎么着,不认识他你就要剪我耳朵?”徐远航不敢动,梗着脖子斜楞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有点意外。燕哥这个人平时不太好相处的。” “我问你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嗯……”阿涛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煞气,谨慎地寻找着措辞。“他,他平时主要从事一些短期的民间借贷活动。” 操!徐远航脑子打了好几个转儿才明白过来,不就是个放高利贷的吗?他开始回想燕黎明的样子,模模糊糊的,好像就是个温和的普通男人。 “怎么样,满意吗?”阿涛扶着他的肩膀让他看效果,镜中的自己让徐远航感到有些陌生。“还行吧。”他皱了皱眉头,看上去小了好几岁,好像还有点愣头愣脑的。 清清爽爽的向外走,徐远航觉察到经过他身边的人都盯着自己看。他红着脸低下头,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老板,多少钱?”他插在裤兜里的手攥着伍佰块钱有点出汗,这差不多是小妹妹徐远飞一个月的生活费。 “这张卡在这里永远是免费的。”阿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把贵宾卡递还给他。“以后即使没有这张卡,你也可以免费。” “为什么?” 第3章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徐远航浑身被淋得湿漉漉的坐进来发动车子,刚理的正宗小板寸水灵灵地立着直往下滴水。 “这年头除了人民警察普通老百姓没几个敢管闲事了。”燕黎明不露声色地恭维着,心里却在腹诽。“看你妈的那副死德性,做好事也跟掘人家祖坟似的,典型的雷子操行。” “麻烦送我去人民西路的中医诊所吧,我朋友知道怎么处理。” 徐远航沉默地开着车,时不时地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不到两三分钟的功夫,他就被滂沱大雨浇了个透心凉。燕黎明揉了几下右小腿,咬着牙点燃一根烟。 “可以吗警官?”他转过头征求徐远航的同意。徐远航点点头,抿了下嘴唇。他冻得够呛,脸色看上去也有些青白。 “你也来一根吧警官?”燕黎明又抽出一根试探着问道。徐远航探过身直接叼在嘴上,侧过头让他给自己点燃。燕黎明点烟的手有点抖。 “我叫徐远航。”他叼着烟含含糊糊地说,眯着眼睛直视前方。 在阿涛那里说那些话燕黎明只是一时兴起。此时看到徐远航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水珠,湿透了的白色t恤紧箍在结实的胸膛上,两只乳 珠清晰的凸显着。他的腿似乎不那么疼了。 “这可怪不得我徐警官。”他长长地吐了一口烟,调整了一下坐姿。“你非要自己送上门来。” 5车开到人民西路的路口两个人傻眼了,全封闭禁止通行,正修路呢。把车子停在一家小商店门口,徐远航摇下车窗向外张望:雨还跟瓢泼似的。 “你朋友的诊所还有多远?” “三百米吧。”燕黎明看着挡板外只容两三个人行走的人行道有点嘬牙花子。他给温青打了个电话,关机。 “妈的小混蛋!”小腿上又一阵剧痛袭来,燕黎明摔了手机弯下腰使劲掐住痉挛的肌肉忍不住骂道,一张清隽的脸上表情有点狰狞。徐远航侧目,心说这人一直礼貌周全风度扁扁,敢情都是装的。 又看了看天,徐远航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走吧。”他看着纹丝不动的燕黎明。“也就几分钟的功夫。” 说是几分钟的路,对此时的燕黎明哪有那么轻松。被冷雨一激,他的右脚刚落地就一趔趄,差点跪地下。他抬头看看徐远航,雨幕中模糊的脸,瞧不出什么表情。燕黎明多年没有这样狼狈了,他挺直腰站起来,不想在对方面前露怯。 “你开我的车回去吧。我自己过去就行。” 徐远航倒想呢,他都快冻死了。可帮人都帮到这地步,把车主扔在雨地里自己开车跑,怎么想都不算厚道。他走到燕黎明身边上下打量他几眼,个子跟自己差不多,但是有点瘦。 “闭眼。”徐远航觉察到对方的眼神颇有点处变不惊镇定自若的意思,被他这样盯着自己接下去要做的事就不太好出手。 燕黎明可着实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要被亲了呢——以往只有和青涩的少年们接吻前他才会说这两个字。他被自己天马行空般的思维逗得想笑,嘴还没来得及咧开,头一晕,已经被徐远航扛上了肩头。 “别乱动哦。”他戳了一下燕黎明的屁股。“马上就到。” 这三百米的路,可以给燕黎明制作一个十几格的漫画。惊愕,迷茫,尴尬,然后呢,只有愤怒。他十几岁出道,江湖上打拼这麽多年,混到如今金钱地位无一不缺,没想到却被一个小警察当街羞辱。 徐远航抓住他的腰带大步流星的埋头赶路,只想着不要再淋雨了这样下去弄不好会感冒。哪里知道燕黎明盯着他屁股的双眼,几乎要把他的裤子烧出两个窟窿。 “这头活驴一定不知道老子是干什么的。”燕黎明攥紧了拳头。“不把你按在老子床上干得死去活来我以后就不姓燕。” 他最怕别人管他叫黎明。 温青一直坐在电脑前面看恐怖片,又害怕又期待陶醉得死去活来。就在影片中的变态杀手在惊悚的音乐声中马上就要破门而入的时候,诊所的破门也被人一脚踹开。 “死了你!听不见敲门吗?”燕黎明靠在门框上大骂,脸色因为倒挂充血而显得红光满面。 “手机也不开活腻歪了你!”他又一次抬起左腿踹翻了一把椅子。 “燕,燕哥……”温青赶紧扶着他在床上坐下。“我手机没电了。你,你是不是腿伤又犯了?”他年纪不大,长的更是跟个高中生差不多,徐远航不禁怀疑他的能力。 “这位大哥……”温青惊慌地看了一眼大大咧咧站在门口的徐远航。“您先坐会儿,我先给我大哥推拿一下。” 温青从头顶的绳子上取下一条干净毛巾递给燕黎明,弯腰卷起他的裤管仔细查看。燕黎明沉着一张脸把毛巾扔给了徐远航,对方也不客气,胡乱地擦了擦头发,脱了t恤又开始抹身上的水。燕黎明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唇。 6徐远航哪里知道自己正被人不怀好意地吃豆腐,他把t恤在门外拧了拧水,抖了两下又重新套上。 “走了啊。”他把毛巾扔回给燕黎明打了声招呼抬脚就走,突然被墙上挂的好几副锦旗吸引住了。 “真是患者送的还是你从个淘宝上买的?”他指着其中一面写着妙手回春的旗子问温青。怎么看也不像个中医的样子嘛。 “当然是病人送的,我家里祖传的针灸推拿。”温青推拿完毕,正要给燕黎明施针,听见这话有点生气。这人说话怎么这麽臭呢。 “没别的意思啊。”徐远航也觉得自己过份了。“我妈得风湿好多年了都治不好,听人说针灸挺管用的,不知道行不行。” “你带她来看看,到时候再说。”温青没好气地回答,推了推枕头让燕黎明躺得舒服一点。 徐远航见小中医态度难看而且没有大包大揽,直觉他应该有两下子。他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推门,想到自己又要一头扎到冰冷的雨里也有点气短。 “给他找把伞。”燕黎明吩咐。 “没伞,下雨的时候我从来不出门。”温青怯怯地说。燕黎明瞪了他一眼,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扔给了徐远航。 “车钥匙在口袋里。有空把车送回来我请你吃饭。” 徐远航拿着湿透了的外套刚想说用不着,燕黎明又加了一句。 “明天我让温青上你们家给老太太瞧瞧,你留个电话号码。” “孝子。”燕黎明看着处方签上挺难看的一溜数字冷笑。“那就好办。” 第二天刚上班,徐远航就接到温青的电话要他家地址。由于马上要出警,他很抱歉地说改天自己带妈妈去。 “给伯母打声招呼就行,我自己去。”温青的态度热情又恭敬,徐远航知道一定是燕黎明的意思,他没有再推脱。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徐远航饥肠辘辘的刚要和大家去楼下吃饭,突然看到了停在街边的燕黎明的车。刑警队附近没有停车场,平时连队里的破警车都有人敢划花,燕黎明的宝马实在是让徐远航不放心。 第5章 燕黎明低着头寻思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向里面的雅间走去。他如愿看光了对方,却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发 情。 看到那个结实挺 翘的屁股和前面鼓鼓囊囊的一团包裹在一条劣质还破洞的内裤里,让他有点心疼。 一个晚上居然心疼了两次,燕黎明对自己的状态很不满意。 周末从公园回市区的几路公交车人都特别多,徐远航和沈修好不容易挤上一辆,发现不远处居然有一个空座。 “哎!”沈修高兴地拉着徐远航往前挤,徐远航在后面跟着不住摇头。 “我说没人坐呢。”沈修失望地跺了下脚,也不知道是谁,扔上面半瓶子矿泉水,撒的到处都是。 “路边的李子没人摘肯定是苦的,沈老师这还用人教你。”徐远航笑话她,沈修微红了脸,冲他吐舌头。 “累了啊?”徐远航有点过意不去,沈修执意不让他打车。 “坐公交才两块凭什么给人三十。”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自己有一辆高尔夫,但和徐远航约会的时候从不开出来。一是刚开始交往怕对方的自尊心受损,二来她喜欢在拥挤的公交车上被高大的男友护在身前的感觉,心里熨帖温暖。 9徐远航把矿泉水瓶子拿下来放在角落,用手把水小心地拂下来,又脱下身上的运动衫把椅子擦干净。 “坐吧。”他冲着沈修腼腆的一笑。沈修心里一热,眼睛里竟然有些酸涩。这男人总在一些自然质朴的小细节上打动她。把座位让给边上的一个小朋友,沈修拽着徐远航的胳膊轻轻靠在他身上。 尽管有点早,但好想带他去见爸爸妈妈。 徐远航感觉到臂上沈修温热柔软的双手,心里却开始渐渐烦乱。总不能永远停留在看电影逛公园吃肯德基的阶段吧,以后咋办呢? 把沈修送回家时间还早,徐远航直接回了警队。今天本应该他值班的,但是他三十岁了处个对象不容易,全队从上到下都给他创造条件。刚到楼下,见队长和两个同事急匆匆地往外赶。 “有情况?” “上车。”队长的表情很严肃。 有个读师范的女学生从四楼跳了下来,因为楼下遮阳棚的缘故,救护车来的时候还能说话。 “有人以给侄子请家教的名义骗来的,要强 奸她。”派出所的民警指着花坛里被压倒的一片小嫩草。“受害者被120拉走了,说屋里只有一个人,我们赶来的时候已经跑了。” 房子是租来的,房主也只能说出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租客,连身份证都没留。屋里凌乱不堪,满地的啤酒罐儿和方便面盒子,一股子令人作呕的烟味和霉味。 “也许不止这一个受害者。”同事在卧室里搜出几个不同款式的女包和内衣。队长叹了口气,哪怕有一个报案的,后面就能少祸害几个人。房间里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逐户询问邻居也都说不清楚。现在的邻里关系,基本啥也指望不上。 队长留下徐远航在车里蹲守,其余的人去小区的保安监控室按照受害人描述的体貌特征挨个摄像头去排查。 从案发时间开始向后翻,大家看得头晕眼花,没有发现嫌疑人的任何踪迹。一个大活人当然不会人间蒸发,极有可能他根本就没出这幢楼。大家兴奋起来,队长赶紧给蹲守的徐远航打电话。彩铃响了大半天,没人接。 几个人面面相觑,同时撒腿冲出了监控室。 徐远航没听见电话响,正揍人呢。 因为已经挨户排查过了,所以他在楼下的车里坐着基本上是例行公事。点燃一支烟望着车窗外的暮色越来越沉,他的心情也不是很好——替医院里的那个女孩子难过,听说会瘫痪。大概是把妹妹从小照顾到大的缘故,所有的女孩子包括沈修,他都会不自觉的当成自己的妹妹。有时候疲累的警官们讲讲荤段子或者对着收缴来的色 情刊物光盘什么的开玩笑,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听队里的小叶说他和女朋友认识三天接吻一个星期就上床,徐远航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个把月自己用手解决一次,从没将女人当过幻想对象,真的有些不正常。 10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小区里飘起了饭香。正想给队长打个电话问他们进行的怎么样了,楼道里出来一对母女。这是个刚建成两三年的新小区,公共设施很齐全,路灯下徐远航清晰地看到那个年轻的母亲梳着披肩发,紧身的牛仔裤高跟鞋,及膝的裙衫外罩着一件小西服。打扮得挺齐整的一个妈妈,手里牵的孩子却穿着一身珊瑚绒的家居服,徐远航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不上哪里不妥,他把头探出车窗仔细观察。 “啊!”小女孩儿突然一声尖叫,脚底下拌蒜摔了一跤。那妈妈并没有撒手,直接把孩子拽起来继续走,脚步有些凌乱。 天底下没有哪一个母亲会不查看孩子摔到哪里拉起来就跑的。 “站住!”徐远航拉开车门冲了出去。 这个犯罪嫌疑人特别机灵,女孩子出其不意从窗子跳下去以后,他愣了两秒钟穿好衣服冲出房间,并没有向楼下跑。大白天的,肯定已经围了一群人。他故作镇定地敲对面邻居的门,里面住的是一个离异的单身母亲带着个小女孩儿。他们平时见面有点头之交,母亲没有任何防备就相信了他的借口打开房门。警察挨家敲门盘查的时候他正拿着刀抵在小女孩儿的脖子上躲在衣柜里,那母亲只好撒谎。 天黑以后,把母亲捆好嘴里塞结实,嫌疑人戴上她的假发穿上她的衣服拉着小女孩儿出门。 “你要是敢喊你妈就没命了!”他恶狠狠地威胁,孩子吓得只会点头。 他之所以选择带着孩子,一是不容易引起怀疑,二来要是有什么状况,还可以用来挡一挡,没想到弄巧成拙。眼看着徐远航下了车朝自己奔过来,嫌疑人把小女孩朝他怀里一推,撒腿就跑。 接住孩子,徐远航来不及细看放到地上就追。嫌疑人身材瘦小又蹬着高跟鞋,哪里跑得过徐远航,没出五十米就被追上扑倒在地。把对方的手反剪到身后,徐远航腾出一只手去后腰上一摸,发现自己没带铐子。他没犹豫,拽下自己裤子上的帆布腰带利落地将他捆了个结实。 “警察!”他掏出警官证晃了一下,薅着对方的脖领子把他拉起来,照着后腰就是一脚。对方踉跄了几步回过头狠狠地盯着他,“呸”地啐了一口。 “王八蛋!还他妈敢跟我耍横!”强 奸犯人贩子,徐远航最恨。掐着对方的脖子,他在对方小腹上狠狠打了几拳。 “警察打人啦!”嫌疑人疼的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惨叫,立马就招来不少围观者。徐远航根本不睬他,抱起地上的小女孩儿掏出电话想打给队长,谁料想那个混蛋趁这个功夫挣扎着站起来又跑。 “我叫你跑!”徐远航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电话,慌忙之中只好抬脚踹向对方。力道没掌握好,大了点,看见对方瘦弱的身子飞到树干上又落下来,徐远航知道自己闯祸了。 11三根肋骨和肩胛骨骨折,气胸。“强 奸犯和被害人住进同一家医院”,本市电视台的主持人笑眯眯地播报着晚间新闻。此时徐远航在局长办公室正被骂的狗血喷头,脑袋至少被抡了三巴掌。 “一个强 奸惯犯打了就打了,有什么了不起!”队长看着心疼,不干了。 “我也想打,你他娘的也得挑个地方!那段录像现在被人放在网上又上了电视,他看上去比犯罪分子还血腥暴力呢,人民警察的形象往哪儿搁!”王局盛怒之下仅有的几绺头发也滑下了头顶,露出光溜溜青筋爆裂的大脑门。 徐远航没心没肺地很想给他撩上去。 徐远航的光辉形象正经在网上火了几天。老百姓实在,都说这小伙子不错,嫉恶如仇,对坏人就应该像秋风扫落叶一样。当然学者们有不同的声音,铁板钉钉的杀人犯还有人权呢,何况人家一个“犯罪嫌疑人”。该当什么罪法律说了算,你警察有什么权利把人打到医院里去? 第7章 “你怎么来了?”徐远航心底泛起一丝厌恶。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人渣,自己怎么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真正的心灵之窗,心底再细微的活动都会明明白白地从窗户里显示出来。燕黎明觉察到他的敌意,心里隐隐愤怒起来,缓缓站起身。 “我来看看伯母。”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徐妈妈听儿子一进门话音儿里就带着股子枪药味儿,脸上有点挂不住。“他最近心情不好,黎明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她歉意地对着燕黎明笑了笑,有点无奈。 “妈您瞎说什么,我啥时候心情不好了?”徐远航对着母亲脸上仍旧横眉立目的没一点笑模样,燕黎明活动了一下手指,特想扇他。 “徐哥过来吃饭。”温青感觉气氛不对,赶紧给徐远航盛了一碗饭放在桌子上,摆好一双筷子。“燕哥今天顺路,就跟我过来瞧瞧老太太的身体,没别的意思。” 徐妈妈的风湿病最近在温青的治疗下大有好转,徐远航从心眼儿里感谢他。这时见温青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觉得自己是过份了。 “谢了,燕老板。”他生硬地道了声谢,把外套扔在沙发上走过来,刚要坐下,燕黎明斜了他一眼。 “洗手去!” 在卫生间里洗了手,徐远航又鞠了捧凉水拍在脸上,心里的火儿蹭蹭的。他就闹不明白,自己是帮过燕黎明一次,他让温青来给妈妈看病,就算双方两清,怎么还没完没了了?徐远航最近心情不好是一方面,另外他对放高利贷的是真没好印象——警校刚毕业在派出所做片儿警的时候,一个高利贷曾指使手下把管区一个居民的手指甲生生拔下来催债,手段残忍的简直令人发指。燕黎明虽然看上去人五人六的,十有八九也是头披着羊皮的狼。 “话说自己就是一最基层的小警察,既没权又没势,他这么套近乎到底是打的什么样的鬼主意呢?”徐远航一边擦脸一边苦苦思索。 由于徐远航一直低着头没滋没味的往嘴里扒饭,弄得本来温馨热闹的餐桌上气氛十分尴尬。徐妈妈心里着急,却又拿这倒霉儿子没辙,看向燕黎明的眼神显得有点可怜。 “伯母,我公司里还有事得回去了。”燕黎明实在是不忍心看着老太太为难,赶紧起身。“谢谢您的小鸡儿炖蘑菇,真好吃。” “那下次我还给你们做。”徐妈妈松了口气。“远航快起来送送黎明。” “伯母。”燕黎明尽量让自己笑得自然一些。“以后您还是叫我小燕吧。” “好,好。”徐妈妈也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一个劲儿地冲徐远航使眼色。 徐远航懒洋洋地站起来送燕黎明出门,在门口看到地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纸袋子,都是些燕窝西洋参蛋白粉之类的营养品。他可不想再跟燕黎明像这样礼尚往来下去,一边开门一边提起那些袋子递给燕黎明。 “你来看我妈妈已经让人过意不去了,这些东西我不能收。”他微微侧过头,感到燕黎明的眼睛像被点燃的煤气灶,砰的一下冒出了几簇蓝火儿。 “你什么意思?”燕黎明一只手撑在墙上,在门厅狭窄的空间里徐远航感觉自己像被他圈住了一样。 “你以为我在巴结你吗?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市局局长见到我还得客气几句呢,我他妈的犯得着故意上门来讨你欢心,你以为自己是谁呀?”燕黎明凑到他耳边低声说狠话,显然是不想让厨房里的徐妈妈和温青听见。 “那你来干什么?”徐远航咬着牙也压低声音。“找揍?” “我之前看你很对脾气,想交个朋友罢了。”燕黎明笑着抬起手轻轻扇了徐远航一个小嘴巴。“现在看来不过是个敢做不敢当喜欢迁怒于人的软蛋。你自个儿惹下的祸不想办法去补救,整天让你妈跟着干着急,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嗯?” 徐远航想都没想就抡出一拳,却被燕黎明在半空中死死扣住拳头。 “你要是真想在你妈面前跟我干一架我不在意。”燕黎明探头向里面看了一眼。“要是老太太着急犯病……谁跟我说你是个孝子来着?” 徐远航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换鞋,冲着厨房喊了一句“妈我跟燕老板有事出去一下。”扯起燕黎明的胳膊旋风一样向楼下冲去。 “软蛋!”刚到楼下,他冲着燕黎明的伤腿上去就是一脚。“我倒要看看谁他妈的是软蛋!” 燕黎明生生受了这一脚,疼的单腿屈膝慢慢靠着车子坐下来,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看着跃跃欲试的徐远航,他苦笑着冲他摆摆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打住,警官,你不会是还想上电视吧?” 徐远航气得一个劲儿掰自己的手指头。 “你拉我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说点正经事。”燕黎明仰起头诚恳地说。 14 燕黎明坐在肮脏的地上,西裤粘了不少土。如今他已经不太在意自己的仪表风度了,更狼狈的样子对方也不是没见过。向徐远航伸出一只手,他眼里满是期待。 “我只想跟你说说老太太的事,你要是再耍下去可就是四六儿不懂了。” 徐远航看着燕黎明锲而不舍伸出的手臂,警惕地觉察到已经有闲散群众开始聚拢过来。刚才踢人的样子,不会有哪个孙子再给我录个像发到网上去吧?他有点悲哀地想。那就不是经侦支队的问题了,自己会被下放去清扫整个分局大楼的厕所。 燕黎明忘记了伤痛,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徐远航微蹙着眉头发愁苦想的样子。如此不会掩饰自己心思的一个人,在床上如果high了,会怎么样?他蠢蠢欲动地向往着,侧过头轻轻踢了徐远航一脚。 “他徐哥?” 徐远航愣怔了一下,老大不乐意地把燕黎明拉起来。 “上来啊,总不能站大街上谈吧?”燕黎明打开车门招呼他。周围群众围观兴致不减,有好事之徒兴高采烈地对着他们指指戳戳。徐远航知道大家肯定在谈论自己上次的事。 他真是怕了,迅速钻进车子嘟囔了一句。 “快开。” 车子沿着宽敞的公路无声地行驶,很快就出了市区。 “去哪儿?” “一个看了心情就会豁然开朗的地方。”燕黎明扶着方向盘微笑,心里清楚干不了什么,但能让活驴老老实实坐在自己身边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徐远航虽然在这座城市土生土长,却很少有机会欣赏远郊的风景。路边一座座红砖平顶的农家院落不断从他眼前掠过,房顶晾晒的红辣椒和用来喂猪的黄灿灿的玉米棒子洋溢着一股暖洋洋的喜气。他趴在车窗上,觉得那些摇着尾巴四处悠闲游荡的土狗的生活状态其实挺让人羡慕的。 “老太太今天跟我哭了。”燕黎明突然开口,徐远航有些恍惚地望着他。 “为什么?” “你不懂事。三十好几的人了,出了事既然瞒不住就要跟老人家说清楚。你每天三更半夜回来还一言不发,老太太既担心你的工作又担心你对象的事,好几天没睡个安稳觉了。” 环境有时候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此时燕黎明再跟他说起这些话,徐远航居然不像在家的时候那样抵触了。 “你懂什么?我就是怕她担心才躲着她。”徐远航仍旧看着窗外。“一说起话来我爸爸的事啊她的病啊拖累我成家什么的全来了,得哭上半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家的事跟着瞎掺乎啥。” “我妈妈去世早,看你老太太这样心疼。”燕黎明说的是心里话,徐远航感觉到他话里的诚意,忍不住回过头来。 第9章 徐远航没说话,在他的屁股上回敬了一下,大步流星地向山下走。燕黎明没敢再动手,盯着对方屁股上鼓绷绷的肌肉,心说徐远航你个活驴敢再扛我一回吗?你要是敢扛我三回我压你一辈子。 16 莫名其妙跟着燕黎明在山上发了一回癫,第二天徐远航去经侦支队报到时看上去心平气和的。其实之前银行卡诈骗的那个案子因为涉及到绑架勒索他曾经与经侦的人合作过,彼此还算熟悉。但是真正到岗之后他才发现,这里和刑侦根本就是两个氛围。 楼道里总是静悄悄的,没有人粗声大嗓地嚷嚷;警官们一个个干净利落穿着讲究,说话也很少带脏字。比起徐远航原来不修边幅大大咧咧的上司,经侦的队长樊翔更像一个温文尔雅的文化人。 “先跟着傅姐整理案卷熟悉一下情况吧。”樊翔悠闲地坐在办公桌后面打量着徐远航,不知为什麽忽然笑了。 “听说你挺不愿意来我这儿的?” “谁说的。”徐远航没想到他如此坦率,有点不好意思。“我怕自己干不好。” “多动脑子少动拳脚就可以,我对你要求不算苛刻吧?” “当然。”徐远航心里不太舒服,觉得樊翔有点轻视自己的意思。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哪个领导都不想手底下来个惹祸精。另外听局里的人说,樊翔的年纪虽然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因为学历高家里门路硬,是下界分局副局长的热门人选。 傅姐当初在徐远航爸爸手下当过派出所的内勤,给他泡了一杯茶拿了几个卷宗,怜爱地看着他直愣愣的寸头轻轻叹了口气。 “别让你妈和你王叔操心了航航,成个家好好过日子吧。你妈想抱孙子都快想疯了。” 徐远航羞愧地低下头,想起了沈修。 出事后的第二天沈修曾经给他打过电话,他当时焦头烂额的也没跟她详谈,只说过后再联系。现在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自己受了处分又被调换了工作岗位,不给人家姑娘交待一下说不过去。对沈修那样乖巧温柔的女孩子来说,自己在网上的的样子一定挺难看的。想到这里,徐远航觉得这段恋情有点悬。 妈妈那里怎麽交待,王局的头发差不多该掉光喽。唉,真烦。还不如和那个讨厌的燕黎明去爬山喝酒。 沈修这些天过的很是煎熬,上课的时候精力都无法集中。父母催着她和徐远航断绝来往,她一直没有答应。她从小长大都没有违背过父母的意愿,但这次在终身大事上倔劲儿上来了,想自己做一回主。 “这不挺好嘛,以后就不用整天和那些危险分子打交道,也不会再犯那样的错误了。” 听说徐远航调到了经侦支队,沈修反而松了一口气。她看着他明显消瘦下来的脸庞,很想伸出手摸摸,不过也只是想想。这些方面女孩子可不能主动,会让人瞧不起。 “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其实我生活里不是那麽暴力的人,上次市里抽调我们去协助旧城区拆迁改造,有个老头儿拿拐棍儿把我头上敲了一个大包我都没还手,还直个给他摩挲前胸后背怕他犯病。”徐远航看到沈修没有生他的气心里很高兴,辩白起来有点像小孩子委委屈屈的样子。沈修憋不住笑了。 她信徐远航的话。她觉得自己是爱上了他。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飞快。燕黎明去洗车房把自己新买不到半年的宝马车里里外外拾掇干净,钥匙放在一个宝蓝色的金丝绒盒子里双手递给了杨志云。 “愿赌服输。”他潇洒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燕总真是痛快人。”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话说到什么程度了?没上成也得沾点便宜吧,要不这百十来万输的忒冤了。” 燕黎明捏着酒杯想了想,要说进展也算不错:见了家长,被踹了一脚,去郊外踏青约会了一次,探讨了一下对方小弟弟的尺寸问题。还有就是被扛了两回。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他把酒杯轻轻放在桌子上,目光犀利地巡视了在座的人一圈儿。 “以后我不想有人再谈起这件事,也不想打赌的内容传到徐远航的耳朵里去。一切到此为止好吧?” 尽管最后一句他用的是商讨的口吻,可在座的人都听得心中一凛。 “燕黎明这次一定吃了见不得人的暗亏,明显的恼羞成怒。”大家不约而同的这样觉得,赶紧岔开话题活跃气氛。 晚上回家躺在床上,燕黎明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光着身子跑到书房一阵乱翻腾,从写字台最下面的抽屉里找出一个破破烂烂的塑料封皮的笔记本——这是他刚开始从事高利贷这份很有前途的职业时用来记账的本子。 “x年x月x日xx借款xx元,利息几分,何时归还……”燕黎明兴致勃勃地看了几张,翻到最后的空白页认真地写了几行字:x年x月x日,徐远航第一次扛燕黎明,欠x一次;x年x月x日,徐远航踹了燕黎明一脚,欠x一次;x年x月x日,徐远航又扛了燕黎明一回,欠x两次;x年x月x日,徐远航害燕黎明损失宝马车一辆,欠x一百次……以此类推。 嘿嘿笑着跑回到床上,燕黎明踏实地盖上了被子。小本子就放在枕头底下,他觉得自己当年创业的激情不知不觉又回来了。 生活又有了新的奔头。 17 无所事事的在傅姐的办公室里呆了一个星期,徐远航憋得浑身长刺,觉得樊翔这是成心晾着自己。说实话徐远航讨厌这样的领导,树立威信能力说话,或者你不愿意要我就跟局里直说,一个男人搞这些小动作让人瞧不起。 “不会,是樊队主动把你要来的。你不知道局里本来想安排你去办公室吗?”看到徐远航对樊翔略有微词,傅姐赶紧解释。 “你跟着他干没错。看看队里的小伙子,哪个不是混的顺风顺水的。樊队的能量大着呢。” 觉得自己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徐远航,终于在一个周五的下午被派上了用场。因为要去端掉一个传销窝点人手不足,不只徐远航,连他刑侦的哥们儿都被找来支援。徐远航可算见到亲人了,任务结束以后和队长他们勾肩搭背地就要去吃晚饭。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拘留所的门口樊翔倚着车门冷冷地看着他。 天都黑了大伙儿都撤了我怎么就不能走呢?徐远航心里不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忍着没有顶撞。 “得,今儿别去了。就他那副德行以后够你喝一壶的,小心伺候着吧。”队长平时就不尿樊翔,也懒得和他计较,拍拍徐远航的肩膀走了。 “上车。”樊翔说完自己先坐了进去。同事们都走光了,徐远航没办法,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樊翔开的是自己的车,车里的内饰优雅而不张扬,还散发着一股冷香水的味道。徐远航不太适应,打了个喷嚏,缩手缩脚的尽量离樊翔远着点。 “你以为自己还十八呢?” “什么?” “我说你穿衣服的品味。” 徐远航把自己上下打量一番。自从来了经侦支队,看着同事们以樊翔为首一个个都人模狗样的他已经够注意了。 “不许再穿帆布鞋,尤其是山寨匡威的。”樊翔瞟了他一眼,吓得徐远航赶紧缩了缩脚,有些心虚。“你让我们怎么去抓那些在淘宝上制假贩假的商户?” “我是警察又不是艺人……”他小声嘟囔。 “一个人的思想水平和穿衣品位是相辅相成互相影响的,你总是把自己弄得这麽幼稚,到退休也不会有什么长进。” 第11章 “樊队?” 樊翔笑着挥挥手,徐远航撩开两条长腿跑没影儿了。 燕黎明和杨志云分别是工商联队的守门员和后卫,结束了和税务局的比赛向场外走,燕黎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下一场谁对谁呀?” “新华分局对建行。”杨志云呲牙咧嘴地揉着被人踹了一脚的肋部,突然眼睛一亮。 “徐远航哎,你看。” 19燕黎明他们的球队去年在第三轮就被涮了下来,他挺忙的也就没再继续关注。今天听杨志云说新华分局是去年的冠军,徐远航是主力前锋,一下子来了精神。工商联队是由一帮大小老板组成的,偷着弄进几个退役的专业球员,此次是志在必得。一想到也许会和徐远航在足球场上面对面交锋,他全身的毛孔都开始收缩——真叫一个爽呀。 “我不和球队吃饭了,你去跟着张罗吧。”燕黎明在广告牌子后面找了个地方坐下。 “老燕你想要的话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非往个石砬子上撞?我丑话说到前头,徐远航那道货你就是有一天把他弄上床,也得让他把你jb给掰折了。你这是何苦呢。”身边没人,杨志云说话也随便起来,拧着眉头看着燕黎明十分的不解。 燕黎明没有生气,一直盯着场地内做准备活动的两队球员看,嘴角噙着笑,苍茫暮霭中两只眸子显得格外温暖而明亮。突然“啪”的一声,体育场里亮起了灯,双方的观战人员开始大声欢呼。杨志云愣了一下,摇摇头走掉了,转身的一瞬间突然觉得燕黎明看上去有那么一点孤单。 徐远航踢得很投入,但跑动的间歇总是感觉有两道目光一直追随着自己。他困惑地向四周张望,场地里光线太强了,反而显得场外的人群黑压压一片,根本无从找寻。也许是沈修吧?她说过等学生下了晚自习会过来看球。觉得自己有点疑神疑鬼,徐远航甩甩头继续投入战斗。 终场哨响,徐远航的技术真不是盖的,一次头球一次助攻,新华分局最后以2:1险胜建设银行。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观众们闹哄哄地向出口处涌动,燕黎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麻木的双腿,拿起一瓶矿泉水逆着人群朝休息室的方向走去。接近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先喝点水。”沈修把一瓶矿泉水递给徐远航,眼睛里掩饰不住的钦佩。“你真厉害呀,这场上的人来来回回追着你跑,谁都没你跑得快。” 徐远航琢磨了一下,弄不明白这是场足球赛怎么就变成折返跑了呢?想想人家姑娘不懂球,就当她在夸奖自己吧。他喝了一口水,把剩下的水浇在自己热气蒸腾的头顶,惬意地使劲拨楞了几下,甩了沈修一脸的水珠。 “哎!你怎么跟只大狗似的乱抖毛啊?”沈修咯咯地笑起来,在他的胸膛上捶了一拳。 “你敢骂我……”徐远航刚刚赢了球,心情无比舒畅,觉得眼前的沈修特别可爱。他弯下腰冷不丁抄起沈修把她放在观众席前的护栏上,假意松开双手。“快说你自己是小狗儿,是小京巴儿!” 沈修坐不稳,慌乱地尖叫起来。“打死也不说!”她冲着徐远航挥舞着小拳头儿,摇晃了几下,义无反顾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沈修紧紧搂住徐远航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一动不动。 “我,我身上都是汗,还没洗澡呢……”徐远航抬起手想把沈修推开,隐隐又觉得不妥。他尴尬地站着,看到人们陆续从休息室里走出来,大家行色匆匆,没有谁注意到暗影里的他们。 “远航。”沈修抬起头望着他,眼睛像两颗水润的小星星。小星星眨呀眨的,最后温柔地阖上了。 徐远航再不懂风情,也知道沈修此时在等待着什么。这样的时刻,他应该低头触碰她毛茸茸的睫毛,小巧的鼻子,亲吻她柔软的唇。 可他的心没有砰砰乱跳,血液也没有沸腾,他只想揉揉她的脑袋。然后跑。 “坏了,怕是真有毛病。”徐远航莫名害怕起来。 燕黎明全程围观了这场爱情戏码,看的眼睛里全都是沙子,眨一下都磨得生疼。 老太太您不厚道啊,他想。谁说您儿子的对象黄了?好的都快演小黄片儿了。他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偷窥既可怜又猥琐,还有点可笑。 此刻足球场边的灯都熄灭了,整个体育场只剩下最外圈的路灯。黯淡的光线下燕黎明产生了一种错觉,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和唐鹏游荡的那些大街小巷,路灯下柳树旁,公园的长椅上,到处都有情侣在尽情拥吻。他们把手插在裤兜里嘴上叼着烟,像两只饥饿疲累的流浪狗,找不到一处能撒尿的地盘。 燕黎明低下头仔细寻找,终于如愿以偿的在地上捡起了一个小石子儿。他很清楚自己在干蠢事,但无法控制心里酸溜溜的鼓胀和胃里冷冷的空虚。挪动几下脚步找好角度,他侧着身凭着直觉对准徐远航的屁股狠狠地投了过去。 “谁啊?”徐远航揉着屁股大喊了一声,沈修惊惧地睁开眼睛。 “别追。”她紧张的拉住徐远航的胳膊。“肯定是个变态!” 燕黎明飞快地转过身在黑暗里奔跑起来,许久未曾有过的恶作剧的快感和辛酸伴着回忆同时向他袭来。他一边咒骂着自己的堕落一边咧着嘴微笑。 “变态?老子就变态了怎么样!” 20徐远航送沈修回家,一路上她都嘟着嘴,看上去有点不太高兴。 “她这是生变态的气呢还是生我的气?”徐远航心虚的很,因为他对那颗暗处飞来的小石子儿倒是心存几分感激之情。目送对方进了楼道门,徐远航开着队里的车在街道上缓慢行驶——夜色中有一种奇怪的不安悄悄捕获了他,像黏在头发上的蛛丝一样如影形随。 “去他的!”他自言自语着猛打方向盘,车朝着人民西路方向疾驶而去。 徐远航站在门口,左手掐着一把羊肉串儿,右手拎着个大塑料袋,里面是夹肉烧饼和啤酒。温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突然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徐哥,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他把徐远航让进来关上门。“我今天就在你老太太那吃了一顿中午饭,饿的都走不动了。” “你有那麽忙吗?玩儿游戏懒得动弹是真的吧?”徐远航扫了一眼角落里的电脑。两个人把桌子上的东西清理干净,温青去里间的小厨房拿了两个盘子出来。 “下午病人就没断过,天黑了我一般不出门。”温青咬住签子扯下一串羊肉大嚼起来。“我害怕。” 徐远航望着他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心说你个小精灵你骗鬼呢。他有一种怪异的想法,总觉得温青是一只会法术的小老鼠,胆小怕事也好,温柔乖巧也好,都是假象。哪怕你把他当块儿抹布来擦地板蹭皮鞋,伸伸腿抖抖毛,他若无其事的马上又能变得精精神神的。 “徐哥!发什么呆呢?你哪儿不舒服吗大晚上的来找我?” 徐远航的脸红了。 “你给我把把脉。”他把胳膊伸到温青面前。“看看我是不是肾虚。” 温青疑惑的把油汪汪的手指搭上徐远航的腕子,又认真地观察了一下他的面色。 “我觉得你那腰子拿出来晒干了也得有窝瓜大,虚从何来呀?” 徐远航沉着脸不说话。 “你不是尿频尿痛尿后滴沥吧?”温青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是前列腺炎,输液管事儿,跟肾虚没关系。” “我对我女朋友没感觉。”徐远航耐心等他笑完,小心地看了看门口。“我对女人从来就没起过兴,你说是不是肾有毛病?” “这也许有心理方面的因素吧?我对这不是很精通……”温青不敢吃了,觉得嘴短。“你,你那玩意儿平时硬吗?” 第13章 “陪我睡个觉吧警官,我心里难受。” 徐远航愣了片刻,看到燕黎明的目光吊儿郎当略带迟钝地晃动着,像半瓶子粘稠的葡萄酒液。他随即醒悟这只不过是个醉鬼的胡言乱语罢了。抖开被子盖在燕黎明身上,徐远航在床边坐下,觉得对方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挺可亲可爱的。 “只要你不耍不吐,睡个觉没问题。心里难受是吧?以后少喝,明儿一早起来更难受。”他随口哄着,掀开被子的一角,伸手在燕黎明的心口上来回摩挲了几下想让他好过点。他掌心的皮肤有点粗糙,此刻只觉得对方的胸膛光滑又紧 致,忍不住上去撩了一眼。 上次在洗浴中心他一直和温青在一起,没注意到燕黎明心口的位置有一个非常模糊的刺青。 他熟悉这种淡青色粗糙的印迹。当民警的时候管片儿里有好几个三四十岁的老痞都在腕子上刺着“恨”啊“爱”啊“仇”什么的,稍微高级点的是一把匕首或一条龙——老痞们青春年少的时候还没有专业纹身,大多是哥儿几个画好了拿针刺再滴上墨水染。燕黎明的这个估计是在他十六七岁的时候鼓捣上去的。 “你这刺的是什么玩意儿啊?”徐远航趴在他胸脯上用手指头一边摸着一边仔细辨认。好像有俩翅膀,尖嘴,胖墩墩的…… “大哥你可真‘个’啊!居然给自己刺了只老母鸡!“徐远航乐不可支,在燕黎明的胸口上使劲搓了两把,发现对方紧抿着嘴唇红着脸憋憋屈屈地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 “要吐还是要尿?”徐远航紧张起来。 “大鹏鸟,警官……”燕黎明说话明显没有底气。 “啥?” “大鹏鸟!”燕黎明攥着拳头狠狠捶床。“那里刺的是一只大鹏金翅鸟!” 徐远航从来都没有这样放肆地笑过,眼角都迸出了泪花花。他趴在被子上肩膀抖个不停,不时还隔着被子砸燕黎明两拳。 “大鹏鸟……”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还金翅儿的……” 好容易止住笑,徐远航突然发现屋里静得有些异样。他刚要起身抬头,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头发。小心翼翼的,好像还有点忌惮。 “别他妈笑了,跟大傻丫头似的。”燕黎明轻声说,嗓音也许是酒精的缘故,粗剌剌的。“刺这个东西的时候是在一个桥洞里。外面下着雨,我拖着伤腿,他家里人满大街到处寻找要砍死我。” “你女朋友刺的?”徐远航一拨楞脑袋坐起来,看到燕黎明正望着他,眼睛里清明了许多。醉意仿佛潮水一般,瞬间消退得无影无踪。 “我们在破草垫子上那啥,完事后他调皮,用钢笔画了一只。他名字里有个鹏字。后来他睡着了,我就把钢笔尖掰开,一针一针刺出来。” “你们这样也会分?”徐远航大惊失色地问。“跟小说一样,这不就是爱情吗?” “你知道个屁呀。”燕黎明苦笑着给了他后脑勺一下。“那时候小,不懂事。” “后来呢?”徐远航有点兴奋,他现在急需恋爱和做 爱两方面的经验之谈,看着燕黎明就跟看到祖传秘方似的。 “渴了。”燕黎明捂住眼睛。“给我倒杯水然后把灯关了,刺眼。” 徐远航一一照办,看着燕黎明喝完了一杯水,他接过杯子放在旁边。 “后来呢?” “想听我讲故事啊?”燕黎明在黑暗里温和地笑着,向里边挪了挪。“躺上来。” 街边烧烤摊子的生意还很火爆,嘈杂的人声和烟味儿从半开的窗子飘进来,更显得屋内一片静谧祥和。徐远航压着被子躺在燕黎明的身边,两只胳膊垫在脑后,大睁着双眼望着墙角的一抹月光。 “其实也没啥。”燕黎明长舒了一口气。“他脑子特别好使,我赶他回去继续上学。他考上大学去了外地,两个人所处的环境相差太大,后来就慢慢疏远了,再后来就结束了。” “这样啊。”徐远航有点失望,比起凄惨的爱情故事,其实他更想多知道一些燕黎明和他的老母鸡女朋友在草垫子上干的勾当。但燕黎明不再开口,呼吸虽然有些粗重但是很平稳规律。徐远航回忆起他上一次和一个男人像这样近躺在一起,是十四五岁的时候爸爸去世前夕给自己讲他的侦破故事。 烟草酒精混合着两个人身上的体味儿,不是很好闻,却让人心里非常踏实。徐远航深吸了一口,脑子里的困扰和各种乱七八糟的思绪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根根抽了出去,只留下一片疲倦的空白。 两个人持续的沉默中,不知何时,他昏然入梦。 “传给我传给我!”他站在球场的一侧焦急大喊。没人理他,队友对他视而不见,观众席上也是一片雾气绰绰。他懊恼地坐在草坪上喘息,突然发现身下的青草开始疯长,顺着脚尖一路迅速地攀爬,像无数柔韧的手臂一样钻进了他的运动短裤。紧紧包裹住了他的腿间。 “啊!啊!” 他大叫着醒来,猛地睁开双眼。 “嘘。”燕黎明伏在他的耳边低语。他发现自己只穿着一条内裤和燕黎明挤在被子里,下意识地探进手去摸,湿了。 “别害怕,你没尿床。”燕黎明轻声地笑起来。他拉过徐远航的手探进自己的内裤,一样的粘腻。 “怎么回事?”徐远航嗖地坐起来,警惕地看着燕黎明。 “没什么。我半夜醒了想去卫生间,发现你在开你那辆手动档的车子。碰巧我也有一辆,于是,我就忍不住跟你比赛了一下……”他向被子里里缩了缩,仿佛有点冷,又有点怕。 “谁赢了?”半晌,徐远航冷冷地问。 “当然是,你先。”燕黎明严肃地回答。 23此刻天光已经蒙蒙见亮,街道上传来清洁工人有节奏的扫地声。徐远航光着上身坐在床上,低下头呆呆凝视着自己的双手,又抬头看了看缩头缩脑的燕黎明,猛地掀开被子下床去了卫生间。 燕黎明提心吊胆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脱下内裤扔进了纸篓。他一边穿衣服一边琢磨徐远航的心思:耿直而暴烈的警官不是应该像鲁提辖一样上来就给自己来个满脸花吗?他现在这样子,是要在沉默中爆发呢还是真信了那个狗屁赛车的故事?听着卫生间的水声停了,燕黎明赶紧掐着太阳穴在椅子上痛苦地弯成一只虾。 诊所的卫生间异常窄小。徐远航别别扭扭地冲了个淋浴,用毛巾擦干的时候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腿间。那个家伙像往日里一样安份地趴着,根本就看不出刚跟人比试过的样子。他迟疑地用手握住软软的肉 棍儿换挡一样前后摇晃了两下,脑子里配合了几声引擎的轰鸣和轮胎磨擦地面的噪音。他妈的没有最傻 逼只有更傻 逼。 燕黎明你这个阴险小人。 衣服都在外面,徐远航拎着内裤心想洗了也干不了,索性光溜溜水淋淋地走了出去。燕黎明支愣着耳朵听动静,始终没敢抬头。把内裤扔进了纸篓,徐远航发现燕黎明的那条居然也在里头,不由心头火起。他拿过自己的长裤飞快地套上,拉拉锁的时候急了点,不小心夹住了毛毛,疼得原地直蹦。 “燕黎明!”他狠狠一脚踹翻了纸篓,又一下踢在燕黎明的椅子腿儿上。“你敢再给我装!” “我装什么啦?”燕黎明慢慢抬起头,嘴角噙着笑,眼神躲躲闪闪的一副满不在乎的痞相。徐远航走过来两只手压住他的肩膀,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那大鹏金翅鸟儿是个公的吧?你个死玻璃!” 燕黎明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展开又一点点褪了下去,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峻起来。他伸手抹去顺着徐远航的头发滑落在他额头的一滴水珠。 第15章 “钓鱼的?去山庄的路标大的瞎子都能看见,你们会迷路?”为首的是个二十五六岁的黑瘦青年,他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徐远航。 “搜他!” 几个人一拥而上,徐远航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手机和钱包证件都在车上,运动服的口袋里空空如也。黑瘦青年在他的肋部狠狠踢了一脚,别的人马上跟着拳打脚踢。徐远航抱住头一边翻滚一边求饶,只盼着樊翔把车门锁好不要出来。 现在的情形暴露身份死路一条。自己皮糙肉厚的装怂可以,樊翔那细皮嫩肉的小身子骨哪经得起这麽收拾。 真是怕啥来啥,樊翔突然打开车门探出半个身子。 “别打了别打了,哪位是村长的公子?麻烦接个电话。”他把手机举在半空,慌张地望着众人。目光扫过蜷缩在地上的徐远航时,眼里闪过一丝异样。 黑瘦的青年率先住了手,有点疑惑的向樊翔走过来。樊翔哆哆嗦嗦地从车里钻出来,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老远。 “严区长的电话,麻烦您接一下。我是他亲戚,真的是来钓鱼的,您肯定是误会了。” 对着电话将信将疑地“喂”了一声,黑瘦青年皱着眉头听对方讲话,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严伯伯。”他恭敬地叫了一声,开始嗯嗯哈哈地的点头。“对,是误会了,前些天有人上我们村里闹事,我还以为……” 樊翔把徐远航从地上扶起来,将他的一只胳膊架在自己肩头。徐远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看上去甚是凄惨,此时却还不忘和樊翔靠在一起跟两只被吓破胆的兔子似的抖个不停。 “您看……”樊翔一脸的谄媚。 “算了对不住二位。”严区长在电话里只是很含糊地说是他一个亲戚,村长公子想大概也不是什么直系亲属,态度仍旧极其傲慢。 “快走吧别贼头贼脑的在我们村瞎转悠,还以为你们是来寻衅滋事的呢。” 两个人千恩万谢地上了车,还没开出二百米樊翔又把车子倒回来。 “您看,我们是真的迷路了。麻烦您你再告诉一下出去的路,今天我们不想去钓鱼了。” 愣了一下,几个人嚣张地大笑起来。 出了老西营村,樊翔把车开得像要飞起来一样。徐远航拿着湿纸巾嘶嘶哈哈地擦着嘴角上的血,突然笑了起来。 “樊队你说回去弟兄们看到咱俩这副惨像,是义愤填膺呢还是笑的倒地不起?” 樊翔看着他摇摇头,开始给局里打电话汇报。 “那辆卡车我看清楚了,没错。”等樊翔挂断了电话,徐远航严肃地说。“得赶紧实施抓捕,夜长梦多。你说那个严区长会不会暴露你的身份?” “他不知道我是谁,我通过政法委杨书记的儿子找的他。” “你怎么不把你爹抬出来压他们呢?比区长那大着可不是一级半级啊。” “村长、乡长、区长。够大了。”樊翔笑起来。“省公安厅长不管用,他不信。信了更麻烦,急眼了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车子进入市区的时候樊翔的速度慢下来。他瞥了一眼徐远航的脸,低声说了句“谢谢。” “什么?”徐远航不明就里。 “虽然我是你上司,你也没有义务把我护在身后。”樊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案子结了我想办法让他们把处分给你抹掉。” 徐远航愣住了。 “我不是因为你……任何一个普通老百姓,我都会这样做。你不用放在心上。”忍了又忍,徐远航还是坦白交待。 “不说出来会死吗?”樊翔苦笑。 26樊翔把车停在市中心医院的楼下,打电话把自己的老婆田晓峰叫下来押着徐远航去做检查。徐远航想起自己裤子底下是个空膛儿,哪里肯去。谁知那田医生上来一把就揪住了他的耳朵往医院里扯。 “樊队?!”徐远航惊恐地望着樊翔,心想可怜的家伙你就娶了个这样的母夜叉? “听话听话。”樊翔苦着脸劝他。“她们家是太极拳世家,你根本不是对手。省省吧。” 跟在田晓峰的身后进进出出楼上楼下地做完各项检查,徐远航已经被大小护士们调戏的像根蔫黄瓜一样。他同样把这些帐也算在罪魁祸首燕黎明身上,咬牙发誓等有机会把他那条破腿直接给踹折了。 “虽然有的结果还没出来,基本没啥大事。”田晓峰看了看手里的几张片子说。她留着一头和徐远航差不多的短发,其实长得倒是挺漂亮,身材也棒,只不过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气质让徐远航很是怵头。 “我可以走了吧田医生?”他点头哈腰地问。田晓峰歪着头琢磨了一下,用手中的笔不停地敲着桌子。 “徐远航是吧?” “对。” “想不想做模特儿?我朋友正给时装杂志拍一组男士内衣的广告,她现在手里的那几个模特儿比你差远了。啧啧,这屁股长的……” “你说什么?!”徐远航要疯了。 “行了行了瞪那么大眼睛干啥。快走吧。”田晓峰挥了挥手。“没劲。” 徐远航转身就跑,还是听见身后传来一群疯女人的爆笑声。 “我最近这是招谁惹谁了?”他有点委屈。后来想起了沈修,暗中松了口气。摊上田晓峰这样的老婆,樊翔也真够可怜的。 虽然自作多情有点伤自尊,但樊翔倒是说话算话。案子结了没多久,徐远航的处分撤了。 “其实就是顺水推舟的事。”他安慰徐远航。这次经侦支队真是风头出尽,一举破获一起跨省的制售假烟大案。在防空洞里查获卷烟机两台,接嘴机一台,成品假烟四百多万支,整个涉案金额初步估算五百多万元。 “今天晚上都带上家属,我请客。谁不去就不发谁红包。”樊翔振臂一呼,队里面欢声雷动。他的右手还缠着绷带,看上去挺扎眼的——那是抓捕的时候受的伤。武警大部队是主力军他怎么会受伤呢?徐远航很纳闷。队里的同事告诉他,樊翔把村长的儿子拖到防空洞的角落里一顿暴搓,有一拳不小心砸在了墙上。 犹豫了很久,徐远航决定带沈修一起去。他平时的工作太忙,很少有时间陪沈修,人家姑娘虽然没说什么,他心里很过意不去。 “对不起我去不了。”电话里沈修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我得了重感冒,在家躺三天了。” “你怎么不告诉我啊?”徐远航更加内疚起来。 第17章 29被儿子的开门声吵醒,听着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徐妈妈就知道他喝多了。刚想起身看看,儿子摇晃着推门进来了。 “远航,怎么喝酒了?”徐妈妈摸索着打开床头灯的开关,却听见“扑通”一声,儿子高大的身躯在她床前跪了下来。 “妈妈,我不想结婚,以后我守着您过一辈子行吗?”徐远航把头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徐妈妈吓坏了,颤抖地摸着他的头。 “怎么了孩子,跟沈修闹别扭啦?搞对象这不是常有的事吗……怎么就说不结婚了呢。” “妈您不要逼我,我以后决不再相亲搞对象了,心里憋屈得慌。我就跟您过一辈子。”徐远航突然抬起头,音量提高了不少。徐妈妈知道他喝成这个样子说啥也白搭,又怕他起急,赶紧说:“好,好,不结婚就不结婚。” 徐远航满意地喘着粗气站起来走了,过了一会儿徐妈妈就听见哐当一声,儿子摔在他的床上睡着了。 徐远航这一次醉得不轻,醒来的时候都快九点了。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突然想起来今天上午十点局里给他们开表彰总结大会。急急火火地洗漱完毕,从衣柜里找出许久不穿的警服,冲着妈妈的房间喊了一声“妈我走了啊!”就噔噔噔跑下楼去。 徐妈妈一夜没合眼,只觉得胸口闷得慌,越来越喘不上气来。她本想叫住儿子,可一眨眼的功夫徐远航已经跑没影了。 “这孩子,真是愁死人了。”徐妈妈喝了几口水又坚持了一会儿,感觉非常不好。她拨了儿子的电话,关机。 燕黎明这今天日子不好过,他的资金周转出了问题。近一两年由于国家的金融政策,大小企业的融资都很困难。银行的贴现利率都到百分之十二了,企业还是趋之若鹜——可惜各家商业银行的贴现规模都小的可怜。燕黎明在这方面嗅觉非常灵敏,早就和银行票据中心的客户经理们私下达成了默契:凡是前来办理贴现业务却没有赶上规模的客户就往他的担保公司介绍。承兑汇票经银行查询检验无误,燕黎明他们三分左右甚至四分的利,急需用钱的企业还是咬牙交了承兑汇票领钱走人。等到汇票到期一办托收,钱挣得不要太容易。但是眼下一笔一个星期前就到期的一千万的承兑汇票出了问题:承兑银行拒付,因为出现了一张克隆票。 燕黎明公司的这张票是真的,对方银行没有理由拒付。但是因为事关重大,另一家受骗的公司走了法律程序,银行谨慎起见就一直拖着不付款。虽然律师说对方不可能拖得太久资金也不会损失,但是燕黎明的资金链缺失了这一千万,立马捉襟见肘四面楚歌。 派了律师和副总南下,燕黎明正考虑要不要亲自走一趟,温青慌慌张张地打来了电话。 “燕哥,徐哥他们家老太太犯心脏病了,我叫了救护车。你赶紧到市医院来一趟,我没带钱……” “给徐远航打电话了吗?” “关机!” 燕黎明跳起来就跑,烦心事一下子抛到了脑后。他自己的妈妈就是心脏病突发去世的,他那时候混账,在街上游荡了一天晚上才知道信儿。心惊胆战地跑到医院,还好,没有想象的严重。 “黎明……”老太太没见着儿子看见燕黎明不知咋的也挺窝心,眼泪刷刷的。燕黎明此时也顾不上纠正称谓了,抓住老人的手赶紧说“别着急伯母,等病情稳定下来再说。” 徐远航庆功会结束才敢打开手机,一看上面温青的短信吓得魂儿都没了。他随手扯住一个人急赤白脸的就要车钥匙。 “我妈住院了!”他恨死自己,一定是昨天喝醉以后又跟妈妈说堵心的话了。 “我开车送你去!”樊翔拽着他就跑,徐远航这副样子谁放心让他开车。 徐远航下了车就往楼里跑,一看电梯还没影儿呢转身就去爬楼梯。樊翔停好车,掏出手机给田晓峰打了个电话叫她去关照一下。温青后来发给徐远航的短信说没有生命危险叫他不要着急,樊翔听徐远航说了所以也不着急。他溜达到医院外面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又在柜员机取了五千块钱,悠闲地站在一楼等电梯。 这世上其实没有什么能让他着急的事,即使有他也能hold住。 徐远航冲到护办室就被护士骂了一顿,赶紧放轻了音量和脚步。温青在病房的门口看见他,做了个放心的手势。探头朝里面一看,妈妈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正输液吸氧,燕黎明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燕哥。”徐远航低声打招呼。对方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妈妈的救命恩人,徐远航不知不觉发自内心地恭敬起来。燕黎明头一次看见身穿警服的徐远航,一颗心差点蹦出了腔子。想起正坐在人家老太太的病床前,不禁暗骂了一句自己不厚道。 “嘘。”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刚睡着。” “谢……”徐远航刚冒出一个谢字,就被燕黎明拉着向外走。温青走进来守着,看到燕黎明扯着徐远航的胳膊就往病区外面的走廊而去。 “老太太跟大夫说半夜就开始难受,你死哪儿去了?” “我,我喝多了……”徐远航低下头轻轻地踢椅子腿儿。 “早晨呢,挺完尸就跑连面儿都不照?” “我快迟到了,全局开表彰大会……”徐远航被训的跟个孙子似的大气儿都不敢出,早忘了前些天还气势汹汹地骂人家死玻璃。 “我说一句你顶一句,还有理了你!”燕黎明抬手在他脑袋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徐远航没躲开,警帽都被抽掉在地上。 30樊翔刚走出电梯就看见徐远航被一个身材修长的高个子男人抽的满地捡帽子。“哎?”他饶有兴致地走上前去围观,心想天底下还有让徐远航惧怕的人? “这是我们队长。”徐远航戴好帽子给燕黎明介绍,心里嘀咕刚才那糗样可别让樊翔瞧见。 燕黎明从杨志云那里早听说过樊翔的名字,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本人。燕黎明平时也斯文,但那是装的,骨子里的暴烈不比徐远航差。眼前这个人才是翩翩公子真风度,笑语盈盈从容不迫,眼睛里是燕黎明熟悉的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燕黎明。”他不卑不亢地伸出手。 樊翔心里打了个楞,点点头。他把右手的鲜花交给徐远航,握住燕黎明的手。 傍晚时分老太太的精神好了很多,喝了小半碗儿粥。徐远航服侍着妈妈躺下,终于松口气到外面的阳台上去抽根烟。俗话说祸不单行,对象眼瞅着黄了,妈妈急得住了院,下午居然又接到妹妹班主任的电话。 马上就要中考了徐远飞居然一整天装病躲在宿舍里哭,老师从她的同学那里一顿逼问才知道,小丫头早恋了大半年不说,现在关键时刻,她失恋了。 天呐。徐远航头都要炸开了。人都是从混混沌沌中被扔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怎么自己活得就这麽不省心呢?妹妹从小的学习成绩就特别好,当初考上这所市里最好中学的初中部时他特意高兴地跑到烈士陵园给爸爸上了柱香。现在可咋整?离中考不到一个月了。 “想什么呢?”背后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徐远航回过头,见燕黎明正对着他笑。 “没啥,就是最近焦头烂额的,觉得自己活得特狼狈。” “你这就叫狼狈?”燕黎明自嘲地摇摇头。“真正狼狈的人生你是无法想象的。”他拿过徐远航指间的烟叼在自己嘴上,搂着他的脖子往回走。出乎他的预料,徐远航没有抗拒他连续两个亲昵的举动,估计是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走,跟我出去吃饭。两顿没吃了吧?” “我妈……” “我给她请了个护工,刚才已经到位了。你晚上在这儿老太太上个厕所什么的不方便。” 徐远航跟在燕黎明身后慢吞吞地走着,觉得哪个姑娘要是嫁给这个人一辈子是啥都不用操心了。忽然想起他是不会跟女人结婚的,倒是明目张胆地说喜欢自己,心里立刻像被塞进了一大团麻。 “一会儿在门口等我。”燕黎明叮嘱徐远航,一边接电话一边去停车场开车。律师来了电话,事情还是没有起色。 把车泊在住院处的门口,燕黎明等了一阵儿不见徐远航出来。他下了车走进去,一眼就看见徐远航蹲在地上,正拿着遥控器兴致勃勃地操作一辆红色的悍马模车。再往边上一瞧,一个穿病号服的六七岁的孩子和他爸爸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警察叔叔,一个欲哭无泪,一个欲言又止,场面极为搞笑。 第19章 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燕黎明溜达到厨房看徐远航做饭。徐远航赤着上身只穿着条牛仔裤,皱着眉头正对着案板上的一条黄瓜泄愤。“啪”的一菜刀拍下去,上去当当当几下切的稀碎,铲到不锈钢盆里往操作台上“哐”一墩。 “拌了!” 燕黎明浑身的筋肉都被徐警官拍酥了,拿起菜盆一通乱搅合。 “不就是小孩儿搞对象吗?已经散了不是挺好的,干嘛还给小飞脸色看。”燕黎明不会干家务活儿,黄瓜豆皮儿让他搅得到处都是。 “好个屁!”徐远航熟练地单手拿着两个鸡蛋磕在碗里。“那男孩子又找了一个女朋友,她在食堂把饭扣人家头上了。教导主任说了,看在她要中考的份上先压下来,再捅篓子就开除。” “咱妹子好样的。”燕黎明凑到徐远航的身后。徐远航烧热了油把鸡蛋倒进去不停搅着,几个油星崩到他赤裸的胸前。他跳了一下,被燕黎明轻轻扶住了腰。 “要不要带个围裙?”他低头在对方的肩膀上蹭了一下下巴,就势亲了一口。 徐远航头都没回用炒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有几个黄儿?够不够我炒的?” 燕黎明讪讪地退下,温青咬着一个大西红柿冲他直摇头。百无聊赖的在狭小的屋子里绕了一圈儿,老太太闭目养神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徐远航的屋子里倒是有点响动。走过去一看,徐远飞正在凶狠地扔飞镖,没有一枝靠谱。 “这一家人……”燕黎明有点气馁,看上去慈祥可亲的老太太也极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拿着菜刀追着自己满大街跑。 “你谁呀?跑我们家来干嘛?”徐远飞看着燕黎明一脸的不痛快。燕黎明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飞镖站出去老远,突然出手快如闪电,枝枝正中红心。 “我叫燕黎明,是你哥的朋友。”燕黎明拍了拍手,对自己以三十四岁的高龄在初三小姑娘面前耍酷感到万分羞愧。 “黎明哥你坐。”小姑娘果然是爽利人,眼睛里充满了敬佩。 “你哥不容易,工作那么忙又得照顾你妈,你就别让他操心了。什么能比考试重要?” “我咽不下这口气!凭什么就把我甩了看上个花蝴蝶,一天到晚就会撒娇,俩人还老在我跟前臭显摆!”徐远飞眼圈儿红红的。 “扣饭盆儿不解气,我教你个痛快的法子。直接走过去啥都不说,抬腿照着他裤裆就是一脚,踢得他三天尿不出尿来,螃蟹一样横着走道。” 徐远飞傻眼了。 “我还以为是我哥让你来劝我的呢。跟我说早恋的害处什么的。” 燕黎明不屑地耸了耸肩。 “无论早晚,恋爱都是件愉快的事。” “我可不想被开除,我还要考上高中部让我哥和我妈高兴高兴呢……”低头想了想,徐远飞有点开窍。 “你挺明白的呀。”燕黎明笑了。“岁月长着呢傻丫头,小狗儿之恋只是个开始。跟你哥道个歉,再表个决心。” 徐远航的手艺不含糊,一大桌子的菜,色香味俱佳。五个人围一起说说笑笑,燕黎明在午后的阳光里不由得恍惚起来。 钱回不回来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33生活中有些事当你对它已经不抱多大期望的时候,它反而更容易给你一个惊喜。就在燕黎明匡算了自己所有能够变现的资产准备堵窟窿的第二天,律师在电话里大叫“燕总,成了!” 忙碌了整整一天,按照轻重缓急依次划款,燕黎明公司的资金链条总算又开始正常运转。他回到家洗个澡换了身衣服,没有通过杨志云,直接给樊翔打电话。 “不是已经请完了吗。别跟我客气,真的是小事一桩。”樊翔很干脆地推了。燕黎明不死心,说我在公检法这一摊儿也有不少朋友,樊队赏个脸吧,大家凑到一起热闹热闹。 “是吗。”樊翔不知想起了什么,在电话里沉吟了一下。“你张罗吧,我这边带个人过去。” 徐远航被樊翔叫进办公室的时候一直低着头鬼鬼祟祟的,樊翔越看他越躲。 “你他妈的不会是去偷着割双眼皮了吧?把头给我抬起来!” 徐远航红着脸窘迫地抬起头,左脸颊上有一道明显的划痕。 “谁干的?”樊翔气乐了。“让猫挠了?” 被沈修用背包抡了一下。 上次从沈修家出来,徐远航觉得自己遭受到三十年来最大的羞辱。他无法接受沈修母亲的态度,即使是为了女儿,出言未免也太过伤人。第二天他就给沈修发了个短信,说两人各方面差异都太大,他决定选择分手,祝沈修能够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 了结了一段恋情,尽管沈修是个可爱的好姑娘,他惆怅之余还是感到一丝轻松。他觉得自己是不适合和女孩子谈恋爱的,各方面负担都太重。而且更有甚者再交往下去,说不定真得去找温青要他爷爷的神奇膏药。 沈修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狠狠心没接,觉得自己是为她好。跟一个父母满意的留美博士在一起肯定比自己这个简单粗暴一穷二白的小警察要幸福得多。后来沈修不再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了,他以为对方也放弃了,没想到今天人家上门来堵他。 “就因为我妈的几句话吗?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碰到一点困难就当缩头乌龟,亏我还想把你当山一样靠着!”沈修的情绪特别激动,徐远航紧张地四周张望,生怕哪个同事从楼上下来看到。 “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妈说的有道理,跟着我你以后只会受罪,享不了福的。” “享福受罪只有我自己最清楚,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沈修哭了。“一点点争取的意思都没有,这两天我越想越憋屈,你,你是不是根本就没喜欢过我?” “我喜欢你……”徐远航手足无措地用大手替她抹眼泪。“你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姑娘。” “那你敢不敢跟我回家,当着我爸妈的面说要和我在一起,一定会给我幸福?” “我……”徐远航想想沈修的妈妈就觉得心里憋得慌。“我们还是散了吧。” 沈修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没几步又折了回来。“徐远航你是个懦夫!混蛋!”她抡起手中的背包,狠狠砸在徐远航的脸上。 “说话呀,要不要打疫苗?”樊翔乐呵呵的玩味着徐远航一脸的郁闷。 “有事快说!我忙着呢。”徐远航恶语相向。 “去换身像样点的衣服,我今晚给你介绍几个人认识。” “我不相亲!”徐远航急了。“要去你自己去。” “想什么呢。副队要调岗了,你不想顶他的位置吗?” 第21章 “当然。一个人成熟的标志就是能控制自己。”樊翔略略鄙视了徐远航一眼,愉快地望向车窗外的夜景。他的脑子里没有闹钟,倒有一把尺子。今晚他给自己的规定是只享用十厘米的淡淡的欢愉,不许越矩。 蠢蠢欲动地试探,懵懂无知的反应——未来的空间无限美好,值得期待。 “不用我送你上楼吗?”徐远航还记着燕黎明说的把领导送到家的话。 “不用。回去早点睡吧,明天别迟到。”樊翔转过身,双手插在裤兜里优雅地向一幢高级公寓大楼走去。夜风习习,徐远航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不成调的呢喃哼唱。他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摇摇头。樊翔的世界自己也许永远也不会懂。 来时的出租车还等在路边,徐远航挥挥手让司机走了。他靠在路灯上抽完一支烟,头顶的大月亮好像一只独眼儿,自始至终只盯着他一个人看。真烦呐,他抓抓头发,迈开双腿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刻意绕了无数的弯路,不知疲倦地围着圆点转圈。三个小时后,他还是沮丧地站在娱乐城的门口。 “还有人吗?”徐远航看到包房门口站着一个服务生,正在趁人不备偷偷打哈欠。 “燕老板在里面。”服务生赶紧站好。“就剩他一个人了。” 徐远航推开门,看到燕黎明躺在长沙发上一动不动。屋里的音响已经关掉了,大屏幕里播放着狂热的舞蹈,光怪陆离的灯光无声地扫过燕黎明的脸,更显得苍白。 “嗨。”徐远航站在门口轻轻叫了一声,有点害怕。燕黎明没有反应,徐远航走到他身边蹲下,抬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我没死。”燕黎明揉了揉眼睛。 “我知道,我只是回来找我的手机……”徐远航的手心在沙发上来回蹭着。 “嗯,我也是,等着你来找手机。”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几秒钟的沉默过后,徐远航的手机在他的口袋里欢快地吟唱起来。徐远航尴尬的不知道该不该去接,犹豫中被燕黎明揪住衣领一把扯进怀里。 “接着编,你还可以说是来找钱包的。”燕黎明气息不稳,突然在徐远航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36徐远航的嘴唇被咬出了血,可是一点没觉出疼。他有点懵,望着燕黎明喃喃地说了句“你怎么咬人啊……”瞬即又被温柔地吻住了。 这是个绵长的极尽柔情的吻,燕黎明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不指望对方迷醉,只是想让他缺氧——不能给徐远航任何喘息思考的机会。他翻了个身,两人从沙发滚落到地毯。燕黎明跨在徐远航的身上,吸 吮着他的舌头的同时手也没闲着,扯开他的衬衫和腰带,一只手揉 捏他的乳 头,另一只手把他的家伙抓了出来开始不停地套 弄。只恨自己没像章鱼一样长有八只手。 其实他是不至于急色到这种程度的,只是害怕。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驴子面前表演扔胡萝卜花式的杂耍艺人,必须要手脚不停高 潮迭起,一个刺激接着一个刺激,让对方目不暇接神魂颠倒,最终眼冒金星倒地不起。期间倘若一不小心有个闪失,让驴子不喜明白过味儿来,胡萝卜掉一地不说,踢折自己的腿然后尥蹶子跑再也不回头那是必然的。 只是可怜了徐远航。他三十年来是从没有和人接过吻的,性 生活方面最大的享受也不过是在睡梦中开开车散散步或者尿完尿以后哆嗦两下。今晚在燕黎明完全不顾个人感受,拼尽毕生精力只想把他搞舒服的无私奉献下,体内有一股热流由下至上奔袭而来,差点冲破了他的天灵盖。 “燕黎明!”被亲晕过去之前他终于挣脱了对方的唇舌猛吸了一大口气,两只手紧紧抓住燕黎明的肩膀抬起上身。徐远航的脸本来是棱角分明刚性十足的,此刻双唇被燕黎明啃咬的红肿不堪,嘴角还挂着几丝津液,在迷幻的灯光下看上去和平日里大不相同。燕黎明贴上他汗湿的额头,喘息着在他的眼皮上轻轻啄了一下,低声问道:“叫我做什么?” “你他妈疯了吧……”徐远航浑身是汗,体温高的吓人。他用自己的额头在对方的额头上狠狠磕了一下,因为命根子还握在燕黎明手里,看上去倒是像嫌对方不够给劲似的。 “不要着急。”燕黎明伸出舌尖在徐远航的一个乳 头上旋了一圈,抬起头笑。“我这就疯给你看。” 他低头含住了徐远航的家伙。 “咚”的一声,徐远航重重地躺在了地上。他的眼神在灼热的包围下开始涣散,眼睁睁看着燕黎明的头伏在自己的腿间开始不住晃动。他听见自己的喉间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哀鸣,两只手不受控制地抓住燕黎明的头发,按住他的头使劲向下压。燕黎明的腿跪在徐远航的身体两侧,臀部高高抬起。他一边卖力吞 吐一边扒掉了自己的衬衣扔到一边,劲瘦的腰身随着口中的动作不住摆动。 徐远航的视线被燕黎明的腰部深深吸引,螺旋状地一圈圈沉到紧紧包裹臀部的西裤里面去。他清晰地感觉到燕黎明用舌尖撑开他的铃 口,轻轻一嘬。仿佛按下了最后一张牌,徐远航闷闷地哼了一声,为燕黎明绽放了一束最浓墨重彩的礼花。 燕黎明半天没有抬起他的头,已经太久未替人做这样的事,他有点不太适应。吞咽掉口中的精 液,他慢慢趴在徐远航的身上,把头贴在他的颈窝里,温柔地啃咬,亲昵的来回磨蹭。 徐远航回过神来,揪住他的头发让他面对自己。燕黎明没有反抗。他低垂着眼帘乖巧地微笑,嘴角还残存着对方的体液。徐远航伸出大拇指替他轻轻抹去,燕黎明心中一喜,抬眼叫了声“远航……” 徐远航一拳砸中了他的左眼。 娱乐城虽然通宵营业,凌晨三点钟的时候ktv包房里只剩下燕黎明一个客人。他给了倒霉的服务生二百块钱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若无其事地顶着一个乌眼青,拿起话筒开始扯着嗓子k歌:相爱没有那麽容易。 “没那么简单,就能找到聊得来的伴。尤其是在看过了那么多的背叛,总是不安只好强悍…….” 服务生堵住耳朵把头埋在裤裆里哆嗦,燕黎明停下来转头看看他,又从裤兜里摸出二百块钱。 “相爱没有那么容易,每个人有他的脾气。过了爱作梦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平静。 幸福没有那么容易,才会特别让人着迷。什么都不懂的年纪,曾经最掏心……” 他唱的热泪盈眶无比投入。此时刚跑回家把自己蒙在被窝里的徐远航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正不停地兴奋地打着摆子。 37燕黎明眼睛周围的淤青过了一个多星期才散干净,他特意拍了一张自己乌眼鸡的特写在电脑上打印出来夹在小本子里,哼着小调儿又给徐远航记上一笔变天账。不过这期间他没有再去找对方。进驻一个人的心和进入一个人的身体,有时也没太大区别——进一大步就要退个两小步,然后瞅准时机再进行更大的突破。燕黎明觉得自己深谙此道。 徐远航的生活却被彻底颠覆了。平时还好,为了配合公安部的打击假冒伪劣商品的全国统一行动,本来就忙的不可开交的警官们现在连着几天都回不上一趟家。但只要一有空闲时间,吃饭,喝水,哪怕蹲个厕所,他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那天晚上的各种情形。光想想其实也无所谓,关键是,他总起生理反应。 “我他妈的阉了你得了。”在警队的卫生间里徐远航一边淋浴一边对着自己直挺挺的小弟弟怄气。只不过在脱衣服的时候突然想起了燕黎明的手指捏住胸前的感觉,这个不争气的家伙都硬了快十分钟了。他懊恼的把自己的手覆上去,差远了差远了,就像假冒伪劣商品一样。 “咚”的一声,把燕黎明的脸投射在卫生间的墙上,徐远航一拳狠狠锤了上去。他扭转淋浴器的开关,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抹了把脸上的水,他看着那个恬不知耻趾高气扬的家伙逐渐蔫儿了下去,不禁轻轻吁了一口气。作为一个优秀的人民警察,宁可自己萎掉也决不能向某些人和某些低级趣味妥协。 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间夏天来了。随着季节的更替,燕黎明把自己的生意也做了一些调整。经过前些日子的克隆票事件,他觉得担保公司这一行的高收益潜在着极大的高风险。以前他是不在乎这些的,有钱就花,花完再挣。即使有个差池,自己孤家寡人的也没什么可担心。如今他考虑的多了一些,深思熟虑过后盘下一家饭馆儿开始大规模装修。 晾了徐远航一段时间,当然,估计人家也不愿意搭理自己。燕黎明在一个炎热的傍晚抽出点空闲去探望老太太。徐妈妈好久没有见到燕黎明了,热情地给他倒水扇扇子,自己却热的满脸是汗。燕黎明刚想说您怎么不开空调呢?突然想起来老太太有风湿病。 “走吧跟我去外边凉快凉快顺便吃晚饭。”燕黎明不由分说一哈腰背起老太太,招呼着中考结束正在放暑假的徐远飞。 第23章 樊翔不说话了。可能是头发留长了的缘故,徐远航看上去比刚来报到的时候憔悴了一些,眼睛里的光彩也黯淡了不少。 “今晚我带你去放松一下吧。” “我可不想去,在酒桌上说话比上学时候写作文儿还难呢……”很长时间了,徐远航还是适应不了一个接一个的饭局。 “咱去一个自在的地方,喝酒说话全凭自己乐意。” 这是一间叫做“琥珀”的酒吧,藏在一条不起眼的小胡同里,里面的装饰却是现代派的风格。徐远航当然不懂这个,只觉得跟樊翔这样的人很搭。看上去樊翔是这里的常客,一边轻松的和服务生、客人们打招呼,一边领着徐远航向里面走。 “阿翔!” 靠近吧台的角落里有一个用沙发摆出的相对独立的空间,有人冲着樊翔招手。 “晓峰姐也在这里。”徐远航有点惊讶,看了看樊翔。 “过去坐吧。”樊翔低头摸了摸脖子。“她和她的朋友都有点疯疯癫癫的,你不要介意。” “我知道。”徐远航很紧张,事实证明这不是没有来由的。 “丫头你看,这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警官。”田晓峰介绍徐远航和一个带着黑框大眼镜的姑娘认识。徐远航想这位大概就是田晓峰所说的摄影师朋友,大眼镜跟照相机似的,把他前后左右地咔嚓。徐远航赶紧跟着樊翔坐下,他不想让她咔嚓自己的屁股。 “不露脸可不可以警官?”丫头递给徐远航一杯酒,在他另一边坐下。 徐远航端着酒杯摇头。 “没人认得出来。”丫头不死心。 “有人。” “谁?” 徐远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面对沈修那样温柔的女孩子他会害羞,樊队的老婆他惹不起,但丫头这样的他不怕。 “你说今天喝酒说话全凭自己乐意是吧?”他问樊翔。樊翔笑着不住点头,很高兴的等着看丫头吃瘪。 “我只喝酒不说话。” 在座人聊的话题徐远航云里雾里,索性站起身端着杯酒在酒吧里闲逛,有一面贴满了照片的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上面贴了足有好几百张照片,男女老少或哭或笑,黑白彩色应有尽有。匆匆浏览着,右下角一张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个梳着齐刘海儿披肩发的红裙女郎拿着一只台球杆靠在球台旁,正在若有所思地看着台面上的球。 “怎么样,心情好点吗?”樊翔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把下巴搁在徐远航的肩头轻轻问。 “你有姐姐或妹妹吗?”徐远航指着那张照片。 “我是独生子。”樊翔走过去扯下照片端详。“和我很像吗?” “有点。” “哎,如果我有这样的姐妹介绍给你做老婆要不要?” “不要。”徐远航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这不挺漂亮的嘛。” “我这辈子不想结婚了。” “真的?”樊翔认真看了下他的脸,把照片又贴回去。“太好了。” 40“真的?”樊翔认真看了下他的脸,把照片又贴回去。“太好了。” “为什么是太好了?”徐远航对他的反应有点惊讶。 “自由啊。”樊翔被自己脱口而出的直白逗笑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结婚?” “我和田晓峰之间是特别的缘分,不结婚对不起命运的恩赐。”樊翔意味深长地笑着回头看向妻子的方向。徐远航并没有在意他回答了些什么,他的注意力又被照片上的红衣女郎所吸引。她的脖子上围着一条丝巾,握住球杆的手干净修长,很有力度。 徐远航的脑子里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虽然让人难以置信,但他无法忽略自己的直觉——樊翔说过,他是个好警察。 这一次徐远航终于像一个真正的三十岁男人一样控制住了自己。他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跟樊翔歉意地道别。 “樊队,我家里有点事,得先走一步了。” “是吗?”樊翔并不掩饰他的失望。他看向徐远航的眼睛,那里面破天荒的什么都没有,这有点不同寻常。 “明天燕黎明的饭馆开张,咱们一起去吧。我把你的红包一并包了。” “千万别。”徐远航一愣,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燕黎明就是我妈的干儿子,红包我一定得单给。” 徐远航喝了点酒,滚烫的脸颊被夜风一吹,心里也跟着凉了下来。他本能地抗拒着不愿深琢磨下去,胃里突然传来一阵抽痛。他打车来到原来刑警队的楼下,进到一家熟悉的小面馆儿要了一碗牛肉面。 “徐哥好久没来了,听队里的人说你高升啦?”小老板照例给他捞了足足两倍的牛肉,乐呵呵的端着热气腾腾的面条放在他面前。 “没有,别听他们瞎说……”徐远航心里苦涩难当,埋头大口吃面,最后连汤都喝得精光。 胃里终于有了点热乎气儿,徐远航在路边等车的时候仰头看了一眼警队值班室的窗子,还亮着灯。“如果时间是一块儿布就好了。”他想。“我可以把最后一次相亲一直到今晚的时间都紧紧缝起来,那样的话现在在楼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电视的无忧无虑的人,就是自己了。” “这是妈妈的一点心意,你替我给黎明捎上。”一大早徐远航刚要出门,徐妈妈把一个红信封递到他手上——果然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燕黎明你这个小肚鸡肠的混蛋。 “我不去,要给您自己给去!”徐远航扭头向门口走。 “唉你个混球儿大早上的吃了枪药啦?”徐妈妈拄着拐棍儿跟过来。燕黎明手巧,没事儿爱鼓捣个根雕什么的,前些天用山核桃给老太太做了根拐棍儿,既漂亮又结实,老太太爱不释手,走哪儿拄到哪儿。 “黎明对咱们咋样还用我说?我要是腿脚方便还用得着你!”老太太又把红包递过来。 第25章 “疼吗?”燕黎明的声音温柔沙哑,跟刚才在雅间里仿佛判若两人。徐远航有点恍惚,下意识地点点头。静了一会儿,燕黎明突然扳过他的头在他额角的包上轻轻吻了一下。 “亲亲散散,宝贝蛋蛋。” 徐远航愣住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这是本地的俗语——大人用来哄摔跤磕碰的孩子,念了以后头上的包就会消失不见。他低着头脸迅速地涨红起来,抬眼一看,燕黎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停车场的夜色里。 徐远航坐在车里点燃一支烟,注视着手中忽明忽暗的烟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呆在这里。他觉得自己是时候来思考一些人生大事了,工作,生活,都有岔路等着他去艰难抉择。但是他静不下心来,满脑子闪现的都是和燕黎明在娱乐城的那一晚。 “那些事,他今晚也会对别人做,还他妈的不止一个。”这个念头渐渐在他眼前膨胀成一个巨大的棉花糖,徐远航张开嘴在黑暗里狠狠咬了一口,被齁的喉咙干疼,心中似滚油煎炸。他定了定心,手指一弹,烟头划出一道黯红色的弧线湮灭在夜色里。从车里翻出一副手铐别在自己的后腰上,徐远航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警察。”徐远航径直走到前台出示了警官证。“燕黎明在哪个房间。”领班吓坏了,哆里哆嗦地说不出话。 “放心,只是找他问点事,跟西岗没关系。你带我去,谁也不许惊动听见没有?”徐远航搂过他的脖子亲昵地说。小伙子更害怕了,只会鸡啄米一样地点头,领着徐远航向里面走。 “大哥,就是这一间。”领班停下来。徐远航推了下门,锁着。 “打开。”他做了个口型。领班掏出一串钥匙颤抖着扒拉来扒拉去,好不容易轻轻扭开门锁。 “没你的事了,走开。”领班像得了大赦一样磕磕绊绊地跑了。徐远航站在门前深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个套间,外面没有人。徐远航踩着厚厚的地毯向里间走去,耳边传来低低地呻吟声。 “嗯……燕哥,我伺候您这里好吗?” “我操!”徐远航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了头顶,只恨自己没拿把枪进来。他大踏步迈了进去,昏黄的灯光下,只见燕黎明微眯着双眼靠在一张欧式的仿古沙发上,两只手臂搭在沙发背上。他衣襟大敞,腰带也被解开了。两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跪在他的身体两侧,一个含住他的乳 头,另一个正把手伸进去掏摸他的家伙。 “燕 黎 明。”徐远航一字一顿地叫道。那两个少爷受到了惊吓,嗖地跳起来躲到沙发后面。燕黎明睁开眼睛愣了一下,笑了。 “干嘛徐队,扫黄啊?” 43“燕 黎 明。”徐远航一字一顿地叫道。那两个少爷受到了惊吓,嗖地跳起来躲到沙发后面。燕黎明睁开眼睛愣了一下,笑了。 “干嘛徐队,扫黄啊?” 徐远航觉得他至少应该慌张惭愧一点——红红脸,不敢抬眼看自己之类的,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副满不在乎的痞相。他衬衫的扣子全部被解开了,结实光滑的胸膛上一侧的乳 头被吸 吮的嫣红硬 挺。徐远航盯了一眼,呼吸变得有些困难。积聚了一个晚上的焦躁不安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乱撞,想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略略偏了头,徐远航在沙发前面蹲下,将燕黎明的衬衫一粒一粒地扣好。还剩领口两粒扣子的时候,燕黎明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不喜欢我这样啊远航?”他的眼神里有一些期待。 徐远航不语,拉上裤子的拉链,把腰带也替他系好。 “走吧。”他站起身望着燕黎明。 “可我不想走啊徐队。”燕黎明支着腮帮子笑。“我很多年都没有个伴儿了,生理需求如果只靠自己解决的话会阳 痿的。” “让你走就走,别找不痛快。”徐远航觉出自己的心中有一座火山快要喷发的样子,他不敢多说话。 “徐队,别说你不是扫黄组的,就是你也没权利抓我。我们什麽都没干是吧?”燕黎明回头问那两个少爷。 “对呀大哥。刚才进来的时候您也瞧见了,我也就是给燕哥掏个鸟蛋啥的,没吃。”答话的小明白是个圆脸大眼睛的男孩子,看上去挺机灵。“掏鸟蛋不犯法。” 徐远航在这方面一向缺乏想象力,认真地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个苹果,踱到两个男孩子面前,把苹果抛到半空然后又用手接住。 “看着。”他说。手指一用力,扑哧一声汁水四溅。“马上滚,要不然把你们的鸟蛋全都掏出来捏碎了。” 两个男孩子磕磕绊绊地向外面跑,看向燕黎明的眼神里满是同情。燕黎明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你把人都给我赶跑了不是要自己上吧徐队?像那个和尚还是老道来着,为了不让老鹰犯错误,自己送上门来让老鹰吃。” “那是释迦牟尼以身饲鹰你这个文盲。”徐远航俯下身,将手里的苹果汁噼噼啪啪用力拍在燕黎明的脸上。“中学都没毕业就不要给人讲典故了。我说你羊毛内衣终于穿不住了是吧?” 燕黎明的脸可算红了,也不知道是臊的还是让人给拍的。“我从来不穿羊毛内衣……”他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酸酸甜甜的,心里不免又有些得意。 “远航,其实只要你一句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找别人。” 徐远航慢慢站直身体心中一片茫然。他深吸了一口气,房间华丽的壁纸在高低错落的光源里散发着绸缎般质感的光泽,垂着流苏的大床,床的正上方镶嵌的用途不明的椭圆形镜子。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窒息。“我和你无话可说。”他掰了下自己的拳头喃喃道。“你到底走不走。” “不走。”燕黎明坚定地说。“打死我也不走。” 这句话终于像一根针扎破了徐远航胸中的气球。他毫无征兆地挥出一拳击中了燕黎明的嘴角,揪着衣服把人从沙发摔倒了地上。燕黎明反应也挺快的,没起身直接抬脚就踹。徐远航挨了一脚,很高兴看到对方终于还手了,这样自己就有更充足的理由敞开儿了去揍他——揪住燕黎明的头发,用膝盖压住他的腿,徐远航一拳接一拳地捣在他的小腹上。 燕黎明的肚子疼得像刀绞一样,徐远航还是像一只疯狂地兔子一样不停地挥舞他的药杵。一边捶还一边念念有词:“我让你他妈的出来乱搞!我让你乱搞!” “别打了远航……”燕黎明觉得自己的肠子肯定断了,可不知为什么特别想笑。他审时度势,开始很没骨气地求饶。“打死我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我为民除害。”徐远航心里敞亮了不少,抓住燕黎明的腰带把他翻了个个儿,在他屁股上又狠狠踢了几脚。燕黎明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双手突然被扭到了身后。接着手腕一凉,咔嚓一声,被铐住了。 “反正你这辈子就甭想和别人做那种事了。”徐远航把燕黎明扛在肩膀上大步向门外走去。“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三次了。”燕黎明在他的背上突然一边咳嗽一边放声大笑。 “什么?” “你扛我三次了徐远航。” 44把燕黎明塞到副驾驶的座位上,徐远航绕到另一侧拉开了车门。他没有马上发动车子,因为冲动过后一时不知道要去哪里。扭开收音机,交通台里郭德纲正在调侃于谦:“你们家富裕,你爸爸早餐吃的是大肠刺身……” 徐远航跟着干笑了两声,感觉浑身不自在。转过头见燕黎明正凝神看他,嘴角的血迹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很清晰。徐远航抽出一张面巾纸用力地替他擦拭了几下,但血迹已经干涸了,弄不干净。 第27章 “你怎么啦?”徐远航抬起脸不解地望着他。他暗下了决心,努力地抬起头猛地吻住了徐远航。濡湿他干燥的嘴唇,用舌头灵巧地抚慰他口腔的每个角落,然后又用牙齿温柔地啃咬。徐远航在他的一连串攻势下变得呼吸急促,发出几声低低的呻吟。两个人的下巴经过了一天的时间,都生出了隐约可见的胡茬儿,燕黎明沉溺于这种触感,抬起下颏,不停地磨蹭着对方下巴上一道很浅的沟痕。 “不!”他意外的发现徐远航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竟然叫出了声。 “别蹭那里!”徐远航喊了一声,硬硬地下 身顶住了燕黎明的小腹。他猛地从燕黎明身上翻下去,望着天花板失神地剧烈喘息。燕黎明不知哪来的力气,挺腰坐了起来,他歪歪斜斜地在徐远航身边跪好,低下头含住了他的硬 挺。 徐远航放肆地大叫起来,不停地挺腰向燕黎明的嘴里冲刺。燕黎明舔 弄了几下,感觉到对方的铃 口已经开始分泌出液体,突然一下子就抬起了头。 “别,别这样……”徐远航乞求的目光望着他,他在徐远航的脸上温柔地“啾”了一下。“忍着点远航,马上就让你舒服。” 燕黎明跪走了几步,用牙齿拉开床头柜的抽屉,脑袋像一只在垃圾堆里翻找骨头的大狗一样在里面拨楞了一气,叼出一管润滑剂。 “把这个拧开抹在你那里。”燕黎明又在徐远航的顶端轻轻嘬了两下,惹得他又渗出不少体 液。“乖,想出来就听话。” “燕黎明我要打死你!”徐远航眼眶发红,双手急的不听使唤,可还是遵照指令拧开了盖子,把润滑剂挤到自己的家伙上。他半靠在床头,一副急的要哭的恶狠狠的摸样,结实的腹肌虬结在一起不停颤抖。 “值了。”燕黎明在心里长叹一声。“为了你哥哥做什么都值了。” 跨坐在徐远航的身上,燕黎明跪在两侧的膝盖有些发软。他不断挪动着腰 臀去对接徐远航的家伙,但稍一用力就会滑开。 “扶着它。”他柔声安慰目瞪口呆的徐远航,习惯性地说:“让我进去。” 徐远航缓过神来,一手扶住燕黎明的腰 ,一手握住自己的家伙,看着燕黎明塌下腰一点一点地坐下去。 “这样行吗?”徐远航担心地望着他。“我会不会把你肠子扎破了?” 燕黎明这辈子也是头一次尝试被人进入和充满的滋味,尽管忍着不说疼,脸已经变得煞白,额头也渗出一层细汗。他故作轻松地抬了抬腰,一咬牙坐了下去,全根没入。 “别担心。”他颤声说。身体前倾含住了许远航的耳垂儿,把额头上的冷汗抹在徐远航的头发上。“你的那根小棍子,只能给我挠痒痒。” “小棍子?”徐远航扶住他的腰,猛的一挺身,燕黎明终于止不住的大叫一声,痛得趴在徐远航的身上。“挠痒痒?嗯?你现在还痒不痒?”徐远航愤恨的不停挺动他的腰身,顶的燕黎明在他的身上东倒西歪地乱晃,嘴里泄出不知所云的哼叫和胡言乱语。他双手扣住燕黎明的胳膊,强迫他笔直地坐在自己身上。 “还痒不痒?” 燕黎明慢慢抬起头,眼神被徐远航顶得有些涣散。他的嘴角青肿,白衬衫在屁股后面破破烂烂地挂着,由于双手被束缚在后面,更显的光 裸的胸膛上惨不忍睹,一片狼藉。不知为什么,这副备受蹂躏的样子惹得徐远航下腹灼烫的像要爆裂开一样。 “痒痒挠儿。”燕黎明明显不服,撇着嘴笑。 “去你妈的痒痒挠儿!”徐远航又是凶狠地一顶,燕黎明垂下头一声闷哼,又被裹挟进一场狂风暴雨。徐远航一分钟内仰卧起坐能达到七十五个,此时发了狠,燕黎明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颠散了架,全身上下只剩了一个地方可以使上力气——他狠命地夹紧了后面。徐远航的手指突然死死抠进了他的肉里,他只觉里面一热,徐远航停下不动了。 感到有湿热的东西顺着两人的结合处淌了下来,燕黎明后面的疼痛也渐渐平复,被一种又麻又胀的钝感所替代。他定定神,对着还沉迷在高 潮余韵中的徐远航的脸噗地吹了口气。 “你尥完蹶子了吗?” “啊?”徐远航一脸的迷茫。 “这回该我了。” 燕黎明耐心地在徐远航身上起落,等待着徐远航的家伙在自己的里面又慢慢硬了起来。他微眯起双眼,开始不断变换着角度来寻找体内的快感。徐远航像被下了咒一样,盯着他苍白清秀沉溺在情 欲中的脸,一动都不敢动。他的视线移向燕黎明款款摆动的劲瘦的腰肢,看着他软在自己小腹上的家伙开始慢慢抬头。 “唔……”燕黎明突然哼了一声,像被打了针兴奋剂一样开始挺腰送胯剧烈地扭动。“妈的!”他爽到似的甩了甩头,用膝盖碰了一下徐远航的屁股。 “快跑!”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徐远航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他的下 身被摩擦起了如潮的快感,禁不住挺起腰去迎合对方的节奏。 “我操!再快点!”燕黎明紧闭起双眼疯狂动作,带动着两个人黏答答的交 合处啪啪作响。徐远航看着他那副沉醉的样子,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个法国电影:落魄的贵族一场恶战之后,衣衫破烂,浑身是伤,骑在马上还是一副牛逼哄哄的屌样子。 “燕黎明!”自己正在被人当马骑这个念头带给徐远航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愤怒,而是巨大的羞耻感和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想到自己是被燕黎明那样诱人的腰胯所驱赶着驰骋,他禁不住大吼一声抓住了燕黎明的屁股,精 液突然像火山岩浆一样一波接一波地在燕黎明体内喷涌。他无法控制被高潮带来的这种灭顶的快感,伸长了脖子“啊!啊!”不停的疯狂嘶喊。 燕黎明在他的叫声中一泄如注,虚脱一般趴在了徐远航的胸前,忙不迭用自己的嘴堵住对方失控的叫声。 “别叫了宝贝儿,镇定,镇定。“他在徐远航的下唇上咬出一排细密的血珠儿,硬生生止住了他的疯魔。 “通常情况下做攻的一方是不叫的……”半晌,他忍不住轻轻地笑起来,眼睛里充满了爱意。 46燕黎明的手铐终于被捅开了,但两只胳膊基本上不能动弹。他低着头趴在浴缸的边上,顺从的让徐远航给他洗头。 “让我看看。”徐远航的嘴上叼着一根烟,说起话来不是很清晰。 “看什么?” “你那里。” 燕黎明不说话了,他翻了个身,紧闭着眼睛等徐远航冲干净他头上的泡沫。 “没事。”他重新躺回到浴缸里。“把衣服穿上回去吧,老太太一人儿在家怪孤单的。” “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徐远航在浴缸边上坐下,一把捞起燕黎明让他趴在在自己的大腿上,顺手掰开了他的屁股。 “家里有药吗?”足有半分钟的样子,徐远航问。 “没有。” 第29章 “行了行了,就你那酒量以后注意点。娱乐场所少去,让人曝光了不好。” 老实人徐远航撒谎了,还不止一个。走出樊翔的办公室,他的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坐到楼下的车里长吁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人生踏上了一条崎路——从现在开始他心中拥有了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同时也背负了别人一个不能示人的隐私。 47这天晚上虽然不是徐远航值班,他还是给妈妈打电话说不回去了。猫在办公室里把检举材料看了几遍,又开始上网查相关的税务法规。可是他的精神一直不是很集中,看几分钟电脑就瞄一眼手机——除了自己早晨发的那条短信,燕黎明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回应。 “让你用功上进,没让你废寝忘食。”樊翔下班前推门进来,徐远航吓得心里一激灵,琢磨着以后手机里的短信一定要记着随手删掉。 “经侦这个警种从成立到现在不过十多年,大家都不是专业人士。大致弄明白就可以了,太专业的知识可以请税务机关协助。我们主要的优势还是在于我们的特殊身份。” 樊翔知道徐远航外出办案,中午只吃了一个面包,但他憋着没理他。此时见他刻苦攻读的样子,心里又有些不忍。 “什么意思啊樊队?” “威慑啊。”樊翔笑起来。“很多时候只要装着很懂的样子就可以,犯罪分子一看见咱们心里就先怯了,不会有闲心考你专业知识的。” “难道你也不是很精通吗?”徐远航惊讶地望着他,他一直觉得樊翔无所不能。 “我只是个学犯罪心理学的。”樊翔心里美滋滋的,他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点点很单纯的崇拜。“今天到这里,咱们一起走吧。” “不了,我还是想准备的再充分一些,今天早上的表现太不像话……” “也好。”樊翔站在门口望了他一会儿,很温暖的眼神。 没多久,楼下的餐馆上来两个服务员,送来两菜一汤还有米饭。徐远航一看就知道是樊翔吩咐的。如果没有遇到燕黎明,自己会不会成为樊翔所希望的那样的人呢?他摇摇头,学习不下去了。盼着樊队快一点成为樊局吧。拼命干活儿破获大案要案给对方带来好的政治资本和工作业绩——他对自己的好,只能用这种方式回报了。 徐远航把餐盒挨个儿打开看了看,没有一点食欲 。其实这一整天他的精神都有点恍惚,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罢了。燕黎明的饭馆儿昨天刚开张,晚上老板本人就让自己连打带那啥给弄残了,也不晓得今天是个什麽状况。 “不会昏睡到现在还没醒吧?”徐远航害怕起来。“早饭也不知道吃了没,被自己祸害的那副惨相,午饭晚饭估计也没法儿出去吃。”他越琢磨心里越忐忑。那家伙的厨房里啥都没有,饿了恐怕只能抠阳台上的树皮充饥。 不知为什么,自从两人有了最亲密的身体接触以后,他有点怕和燕黎明见面,电话都鼓不起勇气打。手指在燕黎明的名字上悬了好久,一不小心抖抖地拨了出去。 “喂……”响了好久才接,燕黎明的声音听起来沙哑无力。 “你,你没事吧?” “没事徐队。”燕黎明顿了一顿。“不用担心。我都吃完晚饭了,身上不疼,也没有发烧,自己一人儿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看电视呢。”他又顿了顿。 “你不用特意来看我。” “哎呦。”徐远航被气乐了。“我说燕黎明你几岁了?跟谁撒娇呢!”终于听到对方的声音,徐远航的心里一下子踏实起来。他这才发现,这一天里他是有多渴望再见到那个人。关了电脑,他拿起车钥匙顶着一张傻笑的脸飞跑着下楼。 徐远航的车就停在楼前。他先去街边的药店买了消炎药,又去超市买了一大袋子食材放到后座,正要拉开前门的时候,手突然停住了——他被一粒暗处飞来的小石子儿打中了屁股。在车边默默地站了一小会儿,他慢慢转过身,向着大楼拐角处一个黑漆漆的角落走去。 黎明嘴里嚼着口香糖痞子哄哄地靠在车上,看见徐远航慢吞吞地走过来,赶紧站直了身体点头招呼。 “徐队晚上好。” 徐远航没说话,伸平手掌放到他面前。燕黎明把口香糖乖乖地吐到他的手心里,看着他反手按在自己的挡风玻璃上。 “干嘛呢,大晚上的。” “等我马子下班。” “来多久了?” “没多久……”尽管黑乎乎的对方不可能看见,燕黎明还是悄悄把脚边的几只烟头往车底下踢。“天擦黑儿才出来。” 徐远航没再理他,去车里把袋子拿出来让他抱着,自己坐上了对方车子的驾驶席。他打开车顶灯,看见燕黎明的脸有点红,伸手在额头上一摸,果然有点烫。 “晚饭吃得什么?” 燕黎明低着头笑,肚子很给劲地咕噜了一声。徐远航叹了口气发动车子。 “就没一句真话。” “情趣嘛……” “拿石子儿遛人也是情趣?话说这石子儿我觉得挺眼熟啊。”徐远航侧过身盯着燕黎明,眼神咄咄逼人。 “那是。”燕黎明笑得更厉害了。“屁股也很眼熟。唔......”话还没说完,人突然被死死压在座位上。 “燕黎明你这个死变态!”徐远航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嘴。 48徐远航哪里会和人接吻,激动的不能自己也只是把嘴唇在对方的唇上紧紧贴了两三秒的样子。毕竟是在警队楼下,他飞快地直起腰,看见燕黎明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窝在座位上,眼神呆滞。 “怎么了?” “没事。”燕黎明揉揉鼻子坐正,拿过徐远航的手放在自己的裆 部。“硬了。” “你弹簧刀啊!”徐远航瞪大了眼睛。 “所以要注意你的言行徐队,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鞘。” “出你xxx鞘……”徐远航无声地骂着,小心地开着车子拐上大道。 燕黎明一整天都在低烧。下午去饭馆转了一圈儿,听经理说从早晨到现在客人一直没断过,不过绝大多数都是燕黎明的兄弟朋友还有生意上的伙伴们带着人来捧场。燕黎明脸上还青青紫紫的,没好意思出去打招呼,坐了一会儿就到经侦支队的楼下蹲点去了。回到家他有点坚持不住,盖着毯子躺在沙发上听徐远航在厨房里忙活。水声,切菜声,还有万年不用的抽油烟机转动的声音。燕黎明的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逸,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醒醒燕黎明,吃完饭把药吃了再睡。”被徐远航轻轻摇醒,他费力地坐起来一看,茶几上摆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你只能吃青蛤蒸水蛋和牛奶馒头。”徐远航递给他一把勺子。要说徐队的手艺真是没挑儿,蛋羹蒸的跟豆腐脑儿一样颤颤巍巍的,混合着青蛤散发的新鲜味道,让人食欲大增。 “你那个我也想吃。”燕黎明指着徐远航面前的雪菜肉丝面。 “不行。”徐远航犹豫了一下。“里面有肉丝和辣椒。” 燕黎明斜乜了他一眼,低头舀了一大勺蛋羹塞进嘴里。 “真八婆。”他低声地骂。 第31章 48全市的业余足球大赛,在深秋时节接近尾声。徐远航所在的新华分局和燕黎明他们的工商联队都进入了入四强,在一个周日的下午分别迎战公用事业局和矿机队。樊翔对足球不感兴趣,但徐远航在场上就是另一码事了。由于到了关键场次,他组织队里所有能来的警官带着他们的家属孩子到体育场助威。 徐远航踢疯了,拼了命也要杀进决赛去和燕黎明决战。对他来说把皮球射进燕黎明把守的大门,简直比在对方体内射 精还要来的刺激。和剽悍的警官们相比公用事业局的队员有点斯文,脚底下活儿好但架不住一群狼疯狂撕咬,终场哨响的时候0:3完败。 樊翔和田晓峰丫头她们坐在一起,不关心比分也不加油呐喊,眼睛只盯着徐远航在场上矫健的身姿。丫头碰了碰田晓峰的胳膊,冲着樊翔使了个眼色。 “这人魔怔了。” “是啊。”田晓峰叹口气。“就会整天价一厢情愿构建美好蓝图,最后非把自己在壳里憋屈死不可。” 因为是同时开始的比赛,徐远航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打燕黎明的电话无人接听,寻思着他们有可能踢加时了。由于事先约好大家赛后要一起热闹一下,樊翔让田晓峰和丫头先走,自己和徐远航一起去隔壁的师范学院足球场观战。 果然加时赛已经接近尾声,双方还是0:0。 “点球喂!”徐远航兴奋地拉着樊翔跑到球门后面。燕黎明没有看到他们,正站在门前摩拳擦掌地等着扑球。樊翔闭着眼睛懒洋洋地坐在跑道上,似乎在贪恋秋日的最后一缕阳光。 工商联队里有几个退役的职业球员,在专业队的时候不咋地,但在业余比赛里就游刃有余了。五罚五中。矿机队没那么幸运,有两个点球射失。 “哈哈哈!“徐远航乐不可支。 “怎么了?”樊翔迷惑地看着他。 “这可是我亲眼所见,人家自己射丢的,连门框都没沾。我跟你打赌樊队,燕黎明一会儿准说是他自己扑出去的。” “你很了解他嘛。”樊翔随便应了一句,徐远航却马上警觉地闭上嘴——他心里有点难过,这种禁忌的恋爱真是危机四伏,什么时候才能理直气壮地站在阳光下呢? 场上工商联队的球员们抱在一起庆祝,和矿机队的小伙子们擦身而过的时候双方突然毫无征兆地迸出了火花。工商联队找退役球员的事是公开的秘密,因为没有违反规定,别的队顶多是鄙视一下。但矿机队的小伙子岁数都不大,眼看着到手的胜利飞了,心里特别不服。也不知是谁先上的手,刚开始互相推搡,后来有人趁拉架偷袭,还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场上突然混战成一团。 “哎,什么事啊。”樊翔觉得有点好笑。工商联队岁养尊处优的大小老板们根本不是对手,眼看着杨志云就被人按在地上一顿猛捶。“这不属于聚众械斗的范畴吧?”他琢磨,不太理解这帮三十来岁的大老爷们儿的行为。 体育局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以及双方的领导教练蜂拥着进场拉架,这时一个人像羚羊一样嗖地跨过挡板以光速冲了进去,特别的扎眼。 “徐远航你还敢再打人!”樊翔明白过来在他身后大叫。“我关你禁闭!” 徐远航没听见,就看见有人踹燕黎明了。要说工商联队这些人里也就燕黎明有打群架的经验,而且宝刀不老。以一敌二把杨志云解救出来,他只觉得浑身热血沸腾,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的激情岁月。“小孩牙子,跟我斗!”正洋洋得意地跟人挑衅呢,突然一道人影飞奔过来把他紧紧抱住,于是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脚直踹在徐远航的腿上,跟着他身上又挨了两拳。 “你可别跟着掺合徐队。”燕黎明脸都吓白了,拉起徐远航就跑。“你要是出手性质就变了。” “我不打人!”徐远航一边跑一边不忘把燕黎明护在身后,心说你一个准残疾人充什么大尾巴鹰啊。“我光挨打还不成吗!” 杨志云的眉角被打破了,接过樊翔递过来的纸巾一边擦血一边笑,看上去心情无比舒畅。 “都这副德行了你还笑得出来?”樊翔皱着眉问他。 “你不懂阿翔,男人不能总装 逼,时不时地要释放一下真性情。”他弹了弹对方纤尘不染的衣服。“你这样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生活不偶尔放纵自己一下,小心有一天突然崩溃。” 樊翔不屑地一笑,眼神突然停在一个方向。徐远航怀里抱着燕黎明的运动包,燕黎明身上披着他的外套,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笑着从大门出来。 “他们两个关系挺铁啊。”他似问非问。 “也算不打不相识吧。”杨志云踢了一脚自己的宝马车。“看见这车了吗?还得托徐队的福呢。” “什么意思?” 杨志云咧了下嘴,觉得自己多话了。 “当初老燕一眼就相中徐队了,跟我打赌一个月内将人拿下。徐队是干嘛吃的啊,能让他如意。这不,车归我了。我一说你就一听啊,老燕不愿意别人再提这事。”杨志云有点后悔跟樊翔说这些。 “那现在老燕得逞了?” “没有的事,就是好兄弟。” 坐在杨志云的车里,樊翔若有所思,一路沉默着。 48对于像燕黎明这样讲义气好面子的人来说,开饭馆也许是个错误的选择。两个队的队员加上朋友家属,满登登占据了六七个雅间,都是他请客。喝得快散摊儿的时候经理忍无可忍,把他拉到办公室里晓以利害。 “咱不能这样下去了燕哥,要赔本儿了!” “人家开业的时候不都来捧过场嘛。”燕黎明知道经理是为自己好,陪着一脸的笑。 “人家只是来捧一次场,可您老人家只要碰见个熟人就不要钱,到时候这几十号员工都跟您喝西北风去?” “知道了知道了,下不为例。我得赶紧出去,外边多少人等着呢…..”燕黎明几乎是逃了出去,经理无奈地摇着头,拿他没办法。 经过二楼的洗手间,燕黎明想去上个厕所,进去就发现樊翔在吐。 “怎么了樊队,你那酒量不至于啊。”他赶忙扶住他。 “今天胃不太舒服,又喝急了。”樊翔伏在盥洗台上漱完口又洗了把脸,脸色异常苍白。燕黎明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以往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加强烈。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异样的亲近感,这本来不应该发生在他和樊翔这种人之间的。 “大概是徐远航的缘故。”他自嘲地想。“连他的领导看着都觉得亲。” 徐远航今天和队友们一个雅间,闹腾得正欢,燕黎明走了进来。 “晕了吗?”燕黎明看着他红扑扑的脸有点不放心。“樊队不舒服,你送他回去吧。” “我去……”徐远航有点怵,转念一想马上觉得自己不地道。他咕咚咕咚灌下去一杯茶水,抓起外套就向外走。 樊翔很少有今晚这样弱势的样子,靠在徐远航身上,徐远航甚至没有感觉到他的体重。 “你行吗樊队?要不我抱着你得了,轻的像只猫一样。”徐远航傻呵呵地笑,他喝的有点多,说话直走板儿。 “抱一个试试,下周日我不让你去踢决赛。”樊翔喜欢他难得在自己面前放松的样子,但刚说几句话,胃里又往上涌,赶紧闭嘴。 樊翔的公寓在十五层,出了电梯他就忍不住要吐,一着急却怎么也翻不出钥匙。徐远航试探着按了下门铃,几秒钟之后门竟然开了。田晓峰头上包着毛巾,身穿一件白色浴袍站在门口,看样子刚洗完澡。 第33章 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无比绝望。 燕黎明腿疼,坚持到家赶紧放了一缸热水躺进去泡着,不知不觉困意就上来了。突然听见门铃响,他扯了一条浴巾围在腰上出去开门。 徐警官以一种怪异的扭曲姿势站在门口,表情极其严肃,脸色却可疑的绯红着。他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怎么啦远航,憋着尿呐?快进来。”燕黎明伸手去拉他的胳膊,没想到从他身后抻出一把花花绿绿的东西。 “给你。”徐远航把花朝燕黎明的怀里一杵,说话有点够不上气。“我在胜利广场偷的。” 燕黎明当时就傻了眼,赶紧把徐远航拉进来锁上门。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水,他看到自己手里淡紫色的小花朵在灯光下如徐队一样羞涩别扭地微垂着头。 “徐远航!”他叫了一声,轻轻把人推到墙上。他一只手支在徐远航的头侧,另一只手拿着花束在他的下巴上反复地摩挲。 “雏菊,这是雏菊啊徐队!” 徐远航觉得燕黎明好像要哭了。 “我知道你是男的,送这个不好。可挖树根目标太大了……”徐远航被蹭的鼻子发痒,使劲忍着才没有打喷嚏。 燕黎明脸上的表情太过复杂,介乎极度难过与极度欢愉之间。他的手滑下来伸进徐远航的裤子,在他的臀 缝里用指甲轻轻来回刮 搔。 “大晚上的你一脸春色地跑来敲门,献给我一束雏菊。徐队,你他妈的到底知不知道其中的含义啊徐队!” 50徐远航觉得燕黎明的反应有些过激,超出了他的想象。 “什么含义……”他疑惑地问道,终于忍不住打出一个大大的喷嚏。燕黎明扯下浴巾给他擦了擦鼻子,顺手扔到了他的头上,转身向浴室走去。 徐远航把浴巾拽下来围在脖子上,看到燕黎明一 丝 不 挂的在前面晃,细腰窄臀无比诱人。他无限感慨地摇摇头,举起右手做手枪状,一跳一跳地对着燕黎明微微颤动的臀部肌肉各种角度射击,想着他肯定是生气了。 “我把你当媳妇儿咋了?”他瞄准某个隐秘的部位一个点射。“你以后得多享福啊。” 浴缸里的水有些凉,燕黎明拔了塞子,揪下一朵小雏菊塞到嘴里恨恨地嚼着,把剩下的花插在漱口杯里。他扭开淋浴一声不吭地站在下面,水汽蒸腾中神色看上去有些赌气囔囔的。 “哎,到底是什么意思嘛?你不说我可就走了。”徐远航讪讪地靠在门口问道。燕黎明没理他,关掉喷头拿过一瓶浴液。 “让我来!“徐远航兴奋地甩掉鞋子,几下扒光了自己冲进了浴室。他夺过瓶子,把浴液挤在手上揉开,从燕黎明的脖子开始由上至下均匀涂抹。 抓泥鳅,这是他最喜欢的两人之间的性 爱游戏。 十五岁就失去父亲的男孩子,面对多病的母亲和襁褓中的妹妹,成长过程中有一大段属于少年特有的顽皮活泼被生活的艰辛强行封印,直到遇到了燕黎明。尽管已不再年少,徐远航却从此找到了一个纵容自己肆意释放这部分天性的人。他的手停留在燕黎明的胸前,两个大拇指不住在乳 头上打圈,看着它们变硬,挺立。他抬眼看着燕黎明笑,燕黎明一只手捂住脸,不敢对视徐远航专注渴望的眼神。 每次这个混蛋玩儿他所谓的捉泥鳅,对燕黎明来说都是一种酷刑。他要用一半的控制力让自己不要呻吟,另一半用来制约自己的泥鳅——不让它钻洞。 徐远航的掌心有些粗糙,混合着柔滑的浴液,停留在皮肤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他的手滑到燕黎明的腰侧不住抚摸,叼开他遮盖眼睛的手指。 “亲我。”徐远航嘟囔。“我要抓了。” 燕黎明终于没有把持住,喉咙里咕噜一声,张口堵住了徐远航的嘴。两个人激烈地啃咬,唇齿交锋之间燕黎明感觉到自己的家伙被一把攥住。滑腻的泥鳅在徐远航的大手中哧溜哧溜地乱窜,没几下就被牢牢逮住,随着对方的撸 动变成了一只金枪鱼——眼瞅着就要口吐白沫了。 “停!”燕黎明终于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他引导着徐远航的手指伸进他自己的臀 缝。 “你的这里,在圈子里被称作菊花。”燕黎明抵住他的额头。“没被人进去过的,就是一朵雏菊。” “啊?”徐远航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现在你送了我这麽一大把,你看着办吧。” “我,我真不知道。”徐远航后退了一小步。 “嗯。”燕黎明跟进。 “我,我明天不休……”徐远航突然觉得腿软,下意识地向后伸手想找个什么东西支撑自己。 “我知道。”燕黎明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吮了两下,扳住他的肩头。“我不会弄伤你的。” 徐远航确实不懂,确实蒙了。他迷迷瞪瞪的被燕黎明转过身去,双臂撑在浴室的墙上。 “我真不是那意思,你误会了。”他不肯弯腰,回头跟燕黎明理论。 “你的意思是想反悔赖账是吧?挺大的男人……”燕黎明沉着脸。“还人民警察呢。” 徐远航被噎住了,张了张嘴不知怎样辩解。 “我不是……”他有点委屈。看到燕黎明一脸不屑地望着自己,觉得他特狡猾,偷换概念欺负人。 反正早晚的事,说又说不过他——徐远航不喜欢叽歪,横下一条心,凶狠的在墙上捶了一拳。 “你他妈的不许在这时候提人民警察!”徐远航塌下腰。“想上就上!” 51浴室里变得十分安静,突然刷的一声喷头被打开了。徐远航身上的肌肉一颤,温热细密的水流洒上他的背。燕黎明的手和唇跟着喷头缓慢移动,揉搓,亲吻,一言不发。徐远航渐渐放松下来,朦朦胧胧之中,他的臀 瓣被轻轻掰开,如一片羽绒般小心温柔的唇贴了上来。 徐远航的脑中一片混乱,等他弄明白燕黎明对自己干了什么,忍不住被刺激得大叫出声。他想躲开,却又舍不得那种柔软湿润的致命触感,把滚烫的额头贴在瓷砖上,他低低的声音哀求:“燕黎明,别这样,别这样……” 燕黎明仿佛没有听见,小心地探进去,旋转着舌尖一点点地撑开。徐远航不能自抑地大声呻吟起来,他的双腿颤抖,几乎站立不住。燕黎明站起来揽住他的腰,换成一根手指小心地进出。 “忍着点。”他伏在他的耳畔低声说。“刚开始就叫成这样,我可不想最后插得你满地乱爬。” 如果放在平时,就这一句话徐远航就会打得燕黎明满地找牙。但现如今,彻骨的羞耻带来的感觉只剩下全身燥热的渴望和酥麻,以至于燕黎明硬邦邦的家伙进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有一种被充满后的餍足。最后被插 射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想:同样是第一次,他给了燕黎明一场狂风暴雨,对方还他化雨春风。 事后两个人躺在浴缸里,徐远航靠在燕黎明的身上沉默地抽烟。燕黎明举着香皂盒替他接烟灰,发现他的眼角居然泪痕未干。 “我可检查过了,没事。”燕黎明在他的眼角舔了一下。“是爽得哭了?” 他没指望对方回答,徐远航却小声地“嗯”了一下。燕黎明拿过他手里的烟吸了一口,脸上有点得意,却又挤眉弄眼使劲绷着,徐远航特想把烟头按在他腮帮子上。 “技术真不错。”徐远航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夸奖他。 第35章 “傻小子。”燕黎明笑得有些酸楚。他撤回自己的腿,把徐远航揽到自己的身边躺下。 “许多和我们一样的人,最后会找个女人结婚生子做幌子,既满足家里人的期望又保住自己的体面和前程,还能在私底下继续满足自己的欲 望。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说白了就是他妈的阳光下的罪恶。” “而我们要做躲在黑暗角落里的阳光。”徐远航说完就后悔了。“听着真他妈酸啊燕黎明,我都要吐了。” 燕黎明欣喜地笑了,亲了徐远航一下,解开他的腰带褪下裤子:“星星知我心,徐队。转过去,我要好好奖励你。” 徐远航侧躺着被从后面进入,他喜欢这个姿势,既亲密无间又不会搞得他太过失控。燕黎明深深浅浅地抽 插中他的欲 望渐渐抬头,自己刚想握住,就被燕黎明禁锢住手臂。 “哦……”他难耐地呻吟,知道还要很久燕黎明才会让他释放。 “那房子,要,要多少钱?”他试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开发商是我朋友,差不多七十万吧。”燕黎明不紧不慢的动着,亲吻他的肩头。 “七十万!”徐远航有点挣扎。“我怎么跟我妈说?买彩票中大奖了吗?” “公积金贷款呗笨蛋!”燕黎明狠狠一顶,徐远航啊的一声攥紧了床单。“首付就说跟我借的。对了,把你妈手里攒的那些给你娶媳妇儿的钱都要过来凑上就更像真的了。你把那钱给我,我去买个大戒指戴着。” “我不要你的钱。”徐远航低声嘀咕。 “我啥时候说白给你了?我是干嘛的,小本本记得清清楚楚。利息大大的徐队,你得还我好几辈子呢!”说着他抬高徐远航的一条腿,不停地凶猛地贯 穿他。徐远航想骂一句死高利贷,一张口却只是失控的大声呻吟。 这天晚上徐远航失眠了。他拿着一个计算器趴在桌子上噼噼啪啪地按,脑子从没这样好使过。自家的这套房子虽然采光不好面积也不大,但地理位置不错,旁边就是市里最好的幼儿园和小学。楼里的许多邻居都把房子卖掉或出租,楼道里到处贴着求购的□□。对门的邻居同样的户型面积,年初卖了三十多万。 先在燕黎明家附近租一套小室搬进去,然后把现在的房子卖掉。刨去贷款首付的二十万,剩下的十多万足够简单装修,还可以省一部分用作每月还贷款。自己来到经侦以后又提了副队,工资高出不少,每月还贷虽然紧点但还能承受。至于妈妈攒的给自己娶媳妇的钱,大戒指?该死的燕黎明见鬼去吧。就留作妹妹以后上学的费用。 不用燕黎明一分钱就可以买房子!徐远航想到燕黎明也许吃惊,也许会气得半死,心里感到无比畅快。他兴奋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对着空气挥了几拳,突然看到镜框里的爸爸在台灯淡黄色的光晕里正对着他慈祥地微笑。 “看什么看,睡觉!”他的脸不知为什么发起烧来,把爸爸的照片掉个儿向里,让他面壁去了。 54徐远航跟妈妈商量买房子的事时心里很忐忑,毕竟要卖老房子,还要在外面租住一段时间。没想到妈妈很痛快就答应下来,还夸儿子终于肯动脑子了。 “换个大点的房子好啊,以后找对象就容易多了。现在这套人家姑娘看了能高兴?”徐妈妈禁不住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你要是结婚妈不和你们一起住,我去你姥家和她作伴儿去。” 这要是搁在以往徐远航一定暴跳如雷,但现在他的引信被某人弄得有点潮,轻易点不起火来。 “说啥呢妈?我姥姥今年八十五,你们俩谁照顾谁?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您,您就别瞎琢磨了。” 徐妈妈笑了,表情有点无奈。怎么会不想和儿子住一起呢,可有哪个姑娘会欢迎一个行动不便的老妈? “远航,你老实跟妈说,最近是不是又处对象了?” “没有,谁说的……”徐远航的心砰砰乱跳。 “还用别人说。”妈妈撇撇嘴。“没事儿偷着乐,洗个碗发半小时的呆,半夜做梦还唱歌儿,你妈还没老糊涂呢。” 燕黎明没想到徐远航不要他的一分钱,更有甚者悄默声的把老房子给卖了。因为刚搬家,临时租住的一室一厅里乱七八糟没地方下脚,徐妈妈是利落人,腿脚不方便也拦不住她收拾。 “你混的没边儿了知道吗徐远航?”燕黎明抢过老太太手里的抹布,扎手扎脚的其实不知道该干嘛。徐远航把卧室拾掇好,扶着妈妈进去歇着,出来把燕黎明手里的抹布抢过来放在一边。 “你靠边坐着看我干就行,别跟着裹乱。” 燕黎明看看卧室的门关着,走上前掐住徐远航的屁股死命拧了两把。徐远航咬牙忍着,不出声也不反抗。 “新房子装修完再放放味儿,住上咋也得两月以后,你就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直凑活着?连腿都伸不直!你就那么嫌弃我的钱?”燕黎明尽管压低声音,徐远航还是感受到了他的愤怒。 “我连你的人都不嫌弃……”徐远航的声音更小,不安地望着卧室的门。“你别生气,要不解恨就再拧两下。” 燕黎明的确不解恨,但碍着老太太在家不好发作。把徐远航拖到卫生间扒下裤子一边狠狠咬了一大口,这才悻悻地走出去归置地上的东西。还没走两步,只听得稀里哗啦一通乱响,吓得徐妈妈在卧室里直喊。 “怎么啦这是?” “我把一摞碗踢碎了,伯母!”燕黎明探进头去不好意思地笑。“岁岁平安。” 徐远航搬家请了一天的假,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樊翔不经意地问起他买房子的事。 “新房子在哪儿?” “枫树园二期。” “还不错。”樊翔把自己盒饭里的牛肉都拨到徐远航的餐盒里。“怎么不早说,我找人给你便宜点。” 徐远航在侦察与反侦察方面很有经验,知道越坦荡直白越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燕黎明就在枫树园一期住,那个开发商是他的朋友。有一次酒桌上我提起要买房子,他就帮我找了一套。” “这样。”樊翔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拿纸巾擦擦嘴,端起一杯茶。就像雨后的竹林,有笋尖顶开泥土马上要破土而出,他突然有点慌——有些东西似乎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燕黎明这个人,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徐远航嘴里嚼着牛肉,抬起头口齿不清地问。 “你知道杨志云开的那辆宝马原来是谁的吗?” 徐远航疑惑地点点头。 “那你知道燕黎明为什么要送给他?” “他们不是朋友吗?据说燕黎明求他办事……” “傻,让人卖了都不明白。那是他们之间打的一个赌。燕黎明什么爱好你也有所耳闻吧?他扬言一个月内要把你上了,结果没成,宝马车自然归杨志云。” “好多人知道这件事,只是瞒着你。” 徐远航机械地嚼着,一时间有点丧失吞咽的功能。樊翔看着他的样子,心里有奇怪的感觉。一方面他鄙视自己,不管燕黎明做过什麽,和徐远航什么关系,都轮不到自己用这种娘们儿兮兮的下作手段来挑拨离间;而另一方面,他为了私欲终于突破底线做了一件不理智的事,居然有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快感。这两种感觉,对他来说都很新鲜。 “马上年底了,经侦支队的队长这个肥差多少人盯着。你刚提副队没多久,虽然这次不可能提正,但我运作一下以副代正也不是没可能——你光干出成绩还不行,关键时刻决不能出岔子。不地道的人最好离得远一点。” 第37章 “我帮你。”徐远航解开他的腰带,把他的裤子褪到大腿根部。他捏住燕黎明疲软的小弟弟晃了晃:“嘘嘘。” “妈的这样我尿不出来!” “那换个方式。”徐远航掰开他的臀 瓣,握住自己的顶端在入口处摩擦试探了一会儿,突然提枪就冲了进去。 冰冷漆黑的夜色包围着他们,只有两个人结合的部分温度炙热无比。徐远航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燕黎明的腰上,头一次在幕天席地里做 爱,他感觉不到寒冷,只想兴奋地大叫。在他一次次凶猛地贯穿下,燕黎明浑身哆嗦着艰难地承受——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疼,他有一种快要失 禁的恐惧。 “远航……远航……”他痛苦地呼唤他的名字。“停一下,求你……” 徐远航无法停下来,燕黎明越是哀求,那种征服的快感就越是强烈。当他终于大吼一声释放在对方的身体里,燕黎明也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呻吟。空寂的树林里,突如其来哗哗的水声显得异常清晰,像羞耻的鞭子抽的燕黎明浑身热血沸腾。 “妈的!”他狂暴地挥起拳头砸在树干上。“徐远航我他妈的杀了你!” 徐远航还插在燕黎明的身体里,感受着他紧 窒火热的甬道随着水声渐渐放松下来。他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慌忙退出来系好裤子,又替燕黎明穿好。 “对不起,我,我……”他手足无措地站着,看到燕黎明慢慢转过身,恶狠狠地盯着他,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 捡起掉落一边徐远航的外套,燕黎明没头没脑地冲着他一顿猛抽。徐远航笔直地跪在地上,低着头只是笑。衣服上的拉链扫过他的脸颊和脖子,他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笑啊笑啊,突然伸出双臂抱住燕黎明的双腿。 “燕黎明。”他叫了一声,仰起脸张大口型无声地说出三个字。燕黎明愣住了,抬手狠狠抽了他一巴掌。他被打得别过脸去。慢慢转回头,他锲而不舍一字一顿又说了一次,仍旧没有出声。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被云彩遮得严严实实,天空中纷纷扬扬飘起了小雪花。车里很暖,两个人都没有觉察到天气的变化。徐远航屈着双腿躺在后座上,头枕在燕黎明身上。 “哎,燕黎明。” 燕黎明叼着一只烟,抚摸着他的头发一言不发。 “你说,如果没有遇到你,我这辈子会是个什么样子?” “一头戴着眼罩不停拉磨的傻驴。” “那现在呢?” “一头满世界撒欢儿尥蹶子的,混蛋驴。” 57徐远航只知道樊翔会走,可没想到刚进入十二月份任命就下来了。因为这次人员调动范围比较大,涉及各个岗位的交接,所以他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但是大家都已经开始“樊局樊局”地叫开了。 最高兴的人当然是徐远航,他觉得身上压着的一块儿大石头终于被人搬走了。看着他乐颠颠地跑来跑去,樊翔心里挺不是滋味。近在身边都没有一点进展,这以后离得远了,估计更没啥希望。不过他一向不允许自己自怜自艾,索性打起精神整理电脑里的资料准备有时间跟徐远航交待一下。 快下班的时候他接到杨志云的电话,说一群发小准备在燕黎明的饭店里给他庆祝一下。一听是燕黎明的饭店他本来不想去,但请客的这几个人跟他无论父一辈子一辈交情都在那儿呢,还真是没法推辞。心里挣扎了一下仍旧叫上徐远航,这傻小子扶正的事也不能单凭自己一人之力,而且他以后独挡一面,多趟几条路子也是好的。 燕黎明刚开始的时候并没有上桌,打个招呼就出去亲自关照后厨。他知道徐远航在这种场合会不自在,点了他喜欢的菜,在门外转了两圈儿,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看看有没有被人灌酒。被酒至半酣的杨志云硬拉着坐下,他偷眼撇见徐远航照例坐在樊翔身边,脸上带着笑,谁说话他就认真地看着谁。燕黎明有点心疼,觉得还真不如让他像以前一样当个自在快活的小刑警呢。 樊翔觉得燕黎明看徐远航的眼神不对劲。心想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自打听说了打赌的事对这个人就有点犯膈应。 “樊队。”徐远航突然碰了下他的胳膊。“燕老板给你敬酒呢。” 樊翔回过神来,看到燕黎明正举起酒杯祝他步步高升。他赶紧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寒暄,一不小心把身边一个人的手机碰掉在地上。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弯腰钻到桌子下面去捡,见手机正滚落在徐远航的脚边。就在伸手的一刹那,他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后面的酒樊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喝的,来者不拒,逮谁和谁干。就是这样他也没醉,杨志云提议去唱歌的时候他婉言拒绝。 “明天要去局里汇报个案子,远航得和我回趟队里商量一下。” 徐远航知道根本没有什麽汇报案子的事,还以为是樊翔不想去找来的借口。正好他也不乐意去,偷偷跟燕黎明夹了下眼睛,高高兴兴地跟樊翔打车走了。 听到樊翔跟司机说去队里,徐远航愣住了。 “樊队,真有事啊?我还以为你……” “嗯。”樊翔陷入了沉默,到达目的地之前再也没有开口。看他赶走了队里值班的同事,徐远航心里变得非常紧张,不知道等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你昨天在燕黎明家过夜了?”樊翔脱下自己的上衣扔在沙发上,也不管饮水机里是不是“厕水”,接了一杯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全无平日的优雅风范。徐远航的脑子里轰的一声,腿有点发软,勉强靠着办公桌站住。 “问你话呢?俩人一起睡多久了?”樊翔又接了一杯水走到徐远航身边。 “你,你怎么知道……”徐远航的声音低不可闻。 “哈!还真睡了。一诈你就吐口,就你这样的还做警察,我以前真是瞎眼了!”樊翔一扬手把水泼在徐远航的脸上。“这种事情打死也不能承认啊你这个笨蛋!” 徐远航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水,苦笑着抬起头看着樊翔:“我怎麽知道你会诈我,那不是用来对付犯罪分子的吗?”他吸了吸鼻子,事到如今反而不觉得怕了。 “你是怎么发现的?” “看看你自己的袜子。”樊翔轻声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种全身脱力的感觉。徐远航提起裤脚,发现自己脚上的袜子虽然图案接近但绝对不是一双——大雪花一只,小雪花一只。 “另外两只在燕黎明的脚上!”樊翔捏扁了纸杯,狠狠掷在徐远航的身上。 过了十二点也算二更! 58徐远航昨天晚上的确是在燕黎明家过夜,俩个人折腾的有点厉害,起晚了。燕黎明如今已经不能再享受每天都穿新拆封的内裤和袜子的奢侈生活,徐队会将洗干净卷好的内裤和袜子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人一套放在床上。谁知道大早晨的那个老流氓突然把自己按在床上,从脚底开始一直亲一直亲,慌乱之中就穿差了。 对于自己的秘密以这样的方式暴露在樊翔面前,最初的慌乱过后,徐远航并没有感到很害怕。在樊翔的对面坐下来,他发现对方放在桌子上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们不只是睡觉,”徐远航垂着头有点艰难地说。“我们互相喜欢。” “喜欢。”樊翔自嘲地咕哝了一句,眼神有些恍惚。徐远航这个挂在枝头的青苹果,自己一厢情愿的为他除草捉虫灌溉,让他在阳光下茁壮成长,还在享受过程呢,倒叫别人抢先一步啃得核儿都没了。听起来真像个笑话。 就当自己是活雷锋,从没对他产生过采摘的欲 望,这样会不会显得更有尊严一些? “想没想过你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果被曝光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家人,社会上的人,局里的人,会是怎样的反应。”樊翔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把烟盒扔给徐远航。 “我妈估计会被气个好歹的,社会上的人指指戳戳瞧不起呗。”徐远航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转着手里的烟盒,但在犯罪心理学专家樊翔看来,就是两个字,心虚。 “至于局里……”徐远航的声音明显小了许多。“我没敢深想,虽然不是违法的事,但对警察来说是不大合适……” 第39章 燕黎明哈哈大笑着抽出手指,在徐远航的屁股上亲了一口。他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回头哄徐远航。 “哥比你大,给你零花钱是应该的,别跟个小丫头似的耍别扭。” 开完会快十一点了,徐远航匆匆赶到燕黎明的饭店。婚礼仪式刚刚开始,新郎黑色燕尾服,新娘白婚纱,宴会厅里大红灯笼高高挂,主婚人长袍马褂指挥新人交换戒指——典型的不伦不类中西结合式婚礼。 徐远航贴着墙走一路寻找燕黎明,发现他正靠在一根包裹着红绸的柱子上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一对新人。这时新郎深情款款地把一枚钻戒套在新娘的左手无名指上,大厅里发出一片感慨的嘘声——大部分是未婚的女宾们发出来的。然而在这一片娇柔的羡慕向往声中徐远航听到了不和谐的动静。 “啧啧。哎呦,戒指,哎呦……”燕黎明身体前倾,两眼放光地盯着新娘的手指不住地摇头感叹,随便抻住旁边一个人的胳膊晃悠着:“瞧嗨,戴戒指了嗨……” 徐远航站在离他不到一米远的地方没动,有一种想死死掐住他脖子的冲动。他一直以为燕黎明是说着玩儿的,今天一看,敢情是真的。 大戒指,妈的到底多大的戒指啊。徐远航痛苦地揪住了自己的头发。 我总不能用他给我的零花钱去给他买戒指吧?! 很欠扁地打出四个字: 未完待续。 徐远航没有喝喜酒,悄悄退出来直接去了购物中心的周大福专柜。他钱包里只有燕黎明给的一千块钱,一圈儿下来,连个最朴素的铂金戒圈都买不起。 再说也不能用燕黎明的钱。 “我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工作和生活了。”他蔫头耷脑的向外走,心里感到万分沮丧。虽然燕黎明这个混蛋对戒指的执念让他非常不解,但只要是他想要的,自己是多麽想满足他。 “徐远航。”徐远航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居然和沈修走了个对面。 “你好……”他犹疑地向四周张望一下,没看到别人。 “你自己逛街吗?” “没,我们上次看中的订婚戒指没有货,现在他们通知来取。”沈修平静地注视着他,眼神有些复杂。 “订婚?是和上次那个……” “嗯。” “那恭喜你啊。” 他们尴尬地站了一会儿,都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可又无话可说。 “走吧。”沈修笑着挥挥手。“你挺忙的。” 徐远航不知为什么挺想摸摸她的头发,低头忍住了。两个人错开的一刹那,他叫住她。单膝跪在光可鉴人的地面上,徐远航认真地绑好沈修散掉的运动鞋带子。 “对不起。”他站起身注视着沈修的眼睛,发自内心地说。 徐远航还是那么阳光俊朗,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沈修望着他突然就哭起来,眼泪说什么也止不住。 “别哭。”徐远航笨拙地伸出手停在她的脸侧。“没跟我结婚其实挺好的,我大概连个戒指都不能买给你……” “徐远航你还那么混蛋……”沈修哭得更厉害了。“谁在乎你的戒指!” 望着沈修匆匆离去的背影,徐远航愣住了。不停有人从他身边经过,他脑子里明明暗暗地恍惚着,心里却渐渐清亮起来,出门开车直接奔回自己家。 徐远航下班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刚走出派出所大门就看见燕黎明站在马路对面的一棵树下等他。他走近一看,心中暗叫不好。喝多了。 相处这麽长时间,他知道燕黎明醉酒有三种状态。一是微醉,表现形式为嬉皮笑脸,话痨。这种好对付,按到床上堵住他的嘴,做起来最带感;二是中醉,吐,神志不清,倒哪睡哪。大不了弄得一身水给他洗个澡扔床上就打呼噜,也好对付;最怕第三种,喝太多反而站得住,脸色煞白,步履稍稍蹒跚,两只眼睛像烧红的黑煤球。不怎么说话,但说一不二。 现下就是第三种。 经理的家在外地,燕黎明成了男方家主力负责对付女方几十口子人。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人早就在酒精中升华不说,临了还受了点刺激——有人托他给自己的女儿介绍对象,目标早就锁定,单身大龄未婚青年徐远航。 “我闺女自己开连锁美容院,年收入百十来万。偷着相中你朋友好久了,你去给说和说和,回头我请你喝酒。” “喝你xxx。”燕黎明冷着脸骂。“他有媳妇了,别他妈瞎惦记!” 本来看见别人结婚戴戒指就感概万分,居然又有人让自己当媒婆,燕黎明越喝越不痛快,越不痛快越喝,到最后索性撂挑子,憋着一股邪火找徐远航来了。 “走,跟我回家。”徐远航抓住他胳膊往车上拽,紧张地四下逡巡,生怕这祖宗整出啥出格的事。 “我晚上要吃西红柿鸡蛋馅儿蒸饺。”燕黎明说话丝毫不走板,斜楞着徐远航一脸的不痛快。 “好好,西红柿鸡蛋馅儿蒸饺,我回家给你做。”徐远航赶忙答应,龙肉馅儿都不敢说一个不字——燕黎明这样子谁也惹不起,一个不如意是真敢上手打。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便利店,徐远航嘱咐燕黎明坐在车里不要动,自己下车买菜。挑完正付款的功夫,突然觉得老板看向自己后背的眼神有点异样。一回头,燕黎明站在货架旁边,把一个大柚子紧紧抱在胸前。 “晚上我跟它睡。” 徐远航额上立马见了汗,丢下钱跟老板使了个眼色张开嘴:“喝多了……”老板了然,跟他对口型:“那赶紧走吧。” 对不住,今天我也喝多了,去挺尸,明天写完。 知道人酒喝太多胃里会烧得难受,徐远航进门后脱掉上衣就钻进厨房里忙活。洗菜,剁馅儿,烫面,手底下一秒钟不停歇,还得抽空注意燕黎明的动静。 燕黎明抱着柚子在门口自言自语叨咕了一会儿,脱掉鞋子,晃悠到厨房站在徐远航后面不住冷笑。徐远航后背发凉,把他扶在餐椅上坐下,倒了一杯凉白开。 “把柚子放下吧?硬邦邦圆咕隆冬的有什么好,晚上还是我陪你睡。”徐远航的声音听上去无比温柔耐心。当了半年老百姓的知心所长,经过以往几次醉酒后的锤炼,他都当喝醉的燕黎明是他大宝贝儿子。 “还是柚子好,听话,也没人给它介绍对象。”燕黎明抱得更紧,警惕地看着他。徐远航不明就里,也懒得问,扶着他的头喂进去半杯水,自己接着做饭。 燕黎明却不甘寂寞。柚子没拿住掉到地下滚远了,他不再感兴趣,凑到徐远航身边伸手在对方胸前又掐又摸。 “别闹!”徐远航正在擀皮儿,抽空打掉他的爪子。燕黎明看看自己手上的面粉觉得挺好玩儿,去案上抓了一把解开徐远航的裤子往他屁股上拍。厨房里没有窗帘,徐远航大半个屁股露在外面,被拍得通红不说还沾满了面粉,他这下子可真急了。扯下燕黎明的腰带把他双手背在身后绑在椅子背上,燕黎明不服,一边抬脚踢他一边大骂:“徐远航你这个兔崽子!王八蛋!滥用职权的死雷子!”徐远航心头火起,找到一条干净毛巾直接塞他嘴里。 “再闹把你扒光了挂阳台外边风干,听见没有?!” 总算清静了,徐远航麻利地包好饺子上屉蒸,然后收拾屋子,把脏衣服扔洗衣机里转上。抬头看表,正好揭锅。 第41章 燕黎明没想到徐远航会考虑的这麽周到,不禁有点刮目相看。他有点狐疑地问:“有高人指点?你脑子怎么突然会转弯儿了?” 徐远航这辈子都不想告诉他关于樊翔和自己之间的事,赶快打岔。 “哎你刚才为啥把自己设成1,把我设成0?” 燕黎明果然乐了,揉了揉鼻子。 “两个数字而已,你计较个屁啊。那个,奴家不早就是你的人了嘛……” 徐远航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塞进车里。 午后的阳光照进小小的客厅里,徐远飞偷偷坐在角落琢磨新手机的用法,听见妈妈叫她。 “小飞你说,”老太太手里也拿着手机端详。“黎明这孩子他为啥对咱们一家这麽好呢?我,我突然觉得有点不踏实……” 60平安夜这一天居然应景地飘起雪花,燕黎明睡到上午十点多才起床,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兴奋地给徐远航打电话。他一直想带着徐远航去一个正常向的酒吧,两个人坐在吧台的高脚凳上沉默地喝他一个晚上的啤酒,趁周围人不注意刺激地偷一个吻之类的。但徐远航的工作太忙,好容易空出一个晚上,两个人都更愿意在床上做运动。 结果他很失望。徐远航元旦过后才能到西街所去上任,现在他必须站好最后一班岗——大家都想去狂欢,所以领导值班。 “你自己玩儿去吧,记得穿羊毛裤,外面降温了。“徐远航絮絮叨叨地叮嘱,怕他腿疼。燕黎明放下手机傻笑了一会儿,老朋友阿荣打来电话。 “晚上去我家吧燕子,下个月我就和汤尼回意大利了,以后应该不常回来。” 阿荣比燕黎明大上十岁左右,是个自由摄影师兼作家,年轻时喜欢混迹在西街一带拍很颓的黑白照片。燕黎明当初无家可归的时候,每天晚上借宿在他家客厅的沙发上。阿荣有很多男朋友,燕黎明经常一边听着卧室里传来的淫 靡的呻 吟声一边自 慰,望着辨不清颜色的天花板想着什么时候可以拥有自己的房子。 时过境迁,燕黎明早就实现了自己的梦想,阿荣和开意大利餐馆的汤尼的恋情也居然维持了整整八年。 没有听徐远航的话,燕黎明单穿了一条黑色的修身仔裤塞进一双羊皮短靴里,黑毛衣,黑色皮风衣——衬着他腕上的银饰和白皙的肤色,看上去非常酷。 “徐远航你这个土豹子。”燕黎明对着镜子一边端详自己一边嘀咕。“你看不到哥哥这样子得有多亏啊。” 汤尼的公寓里人满为患,燕黎明进门后也不管别人看他的眼神,目不斜视地往卧室里走,阿荣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算路费吧,那个意大利矮冬瓜要是哪天不要你了就坐飞机回来。”燕黎明将手中的一个大牛皮纸袋子扔给他,把自己使劲摔在一张超大尺寸的圆床上。后悔没听徐远航的话,腿已经开始疼起来。 “听说你担保公司的生意不做了,还这麽大手大脚喝西北风去?”阿荣打开纸袋看看扔到一边,温柔的替燕黎明脱掉靴子。“就你这性子挣多少钱也白搭,借给以前兄弟们的钱很多都没好意思往回要吧?” “你别忘了我当初一万块的本钱是二十多个人几百几千给凑的,人不能忘本。不过你放心,现在我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呢,不会再那样了。” 阿荣支着头在他身边躺下,手指轻轻抚弄他眼角的细纹。 “怎么,有人了?” “嗯,准备和他过一辈子。” “哎哟,真不敢相信啊。我印象里自唐鹏以后你就没对谁动过心。”阿荣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袋。 “我收拾屋子发现的,还给你留个纪念吧。” 袋子里是一沓相片,黑白色调为主。燕黎明随手抽出一张,一个少年背靠斑驳的水泥墙站着,神情冷漠地望着镜头。他赤 裸上身,牛仔裤的拉链半开着,露出结实的小腹和下腹可疑的阴影。 “咦,这大概是九三、九四年时候拍的吧?我记得你给我捌佰块钱,我买了双耐克鞋送给唐鹏穿着去上大学。怎么,照片你没卖出去?” “我本来也没舍得卖。”阿荣歪着头看看照片又打量一下燕黎明。“老啦,不过更有味道。” “去你妈的,还味道。”燕黎明笑骂。“你知道吗阿荣,我现在什么风度都没有也不在乎了,就想做个俗气的老男人哄人开心。恬不知耻的猴子你见过没有,整天露个红屁股博人眼球?如果他肯一辈子看着我,我可以一辈子扮着鬼脸儿不穿裤子。” 阿荣正端起一杯酒喝了一口,被呛的直不起腰来。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燕黎明也笑,两个人互相狠狠拍了拍脸颊。 “保重。”燕黎明在门口穿上外套,手里拿着那些照片跟阿荣道别,感觉就想跟自己的过往告别一样。阿荣的眼睛有些湿润,哽咽着突然拍拍自己的脑袋。 “差点忘记告诉你,我昨天见到唐鹏了。” “他回来干嘛?他父母跟着他哥不早去东北了吗?”燕黎明惊讶地问。 “我也没细问,好像是离婚了,孩子归他,应聘到咱们市的工学院任教。”阿荣突然后悔自己说出这件事,不由暗自叹息。“居然一点没变,还跟二十出头似的。” 燕黎明开着车在街道上缓慢行驶,不知不觉来到经侦支队的楼下。他探出头,雪花已经变成雪片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徐远航,下来跟哥亲一个。”他发出一条短信。静静等待中,心口某个地方隐隐作痛。 61燕黎明在车里等了好久徐远航也没有下来,大概是没看到短信。雪越下越大,街上空无一人,这个平安夜现在越来越像个玻璃球里的童话。燕黎明心里渐渐升起一种空旷寂寥的感觉。 “看上去还像二十出头的样子。”他想起阿荣的话。唐鹏上大学的时候他去看过两次,但现在却怎么也想不起他那时的模样。记忆里最深刻的,是他拿着钢笔在自己胸前认真地描画。 “这里永远都只能装着我。”唐鹏抬起脸认真地说,自己则忍着腿上的剧痛把他的头按在胸前。 燕黎明摇头苦笑,捶捶伤腿,打开顶灯靠在座位上,把照片从袋子里拿出来翻看。 “这张驴弟要是看见了会踢死我。”他自言自语。照片上的自己全身赤 裸,两手握着一只橙子遮挡在私 处。基本上啥也没挡住,还平添了几分色 情意味。刚把照片放进袋子,突然车门一响,徐远航带着一股冷冽的空气和满身的雪花坐了进来。 “圣诞快乐徐队!”燕黎明嬉皮笑脸地打招呼,偷偷把袋子藏到身后,但他立刻发现徐远航有点异样。即使在车内那样昏黄的光线下,他也能感觉到他的脸涨得通红,坐在那全身僵硬得厉害。 “值班的时候出来幽会是不对哈。”燕黎明安慰他,随手关掉顶灯。“你也不要太有负罪感。又不是110,我代表人民群众原谅你。” 徐远航还是不说话,车窗外雪光的映照下双眼也开始有湿润的迹象。燕黎明愣了一下,终于明白是睫毛上的雪花融化的缘故。他伸出拇指轻轻抚上去,凑到徐远航耳边柔声说:“闭眼。” 徐远航听话地闭上眼睛,燕黎明扳住他的肩膀,竟然感觉到他有点哆嗦。“不会吧?这不是咱俩的初吻啊!”他这样想着,侧过头贴上对方火热的双唇,刚想吸 吮,徐远航的舌头先顶了进来。燕黎明下意识地张嘴,一个圆溜溜热乎乎甜腻腻的东西被渡进了他的口腔。 “黄油球。”徐远航仿佛瞬间恢复了说话的功能,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他笑起来,像燕黎明小学三年级时的白衬衫一样纯真,颈上的红领巾一样耀眼,脚上破了个洞洞的白球鞋一样羞怯。 燕黎明小心地含着,像含着徐远航一颗火热的内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能够不吐出来还让它不至于融化掉。他伸手把徐远航的头揽在自己的肩头,含含糊糊地问:“在哪儿学的?我说半天不下来,不会是在你办公室的电脑上看黄片儿吧?” “不是……”徐远航挣扎着起来。“不知谁放在值班室桌子上的。我这几天忙懵了,没给你准备圣诞礼物……” “我也没给你准备。”燕黎明口中的糖球渐渐融化,胸腔内却有一股香甜火热的暖流循环涌动。他重新把徐远航的头拉过来,凶狠地吻他,把他按在座位上恨不得揉碎他。 第43章 燕黎明已经好多年没有回过西街,此时在黄昏的暮霭中走过灰蒙蒙的街道,心里很是感慨。如果徐远航不到这里当所长,他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回来。自己家的老楼早就作为危房拆掉了,在原址上建的回迁楼。他看着各家住户一如往昔凌乱的阳台和和窗栏上晾晒的萝卜白菜,觉得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时间在西街仿佛是停滞不前的。 他今天午饭后出门,奔波了一个下午,一后备箱礼物送的溜干净,拜访了西街所有跟他有点交情的昔日的老大和兄弟。西街这个地方穷,没有黑恶势力介入,但靠街头讨饭吃的大有人在。 “燕子啊,你跟咱们的交情还用特意提着东西来一趟,打个电话就行。满街浪荡的愣头青我们管不了,沿街的饭店酒吧歌舞厅游戏厅你放心,妥妥儿的不给你朋友找麻烦。”这些人岁数也都老大不小了,孩子找工作,自己做买卖缺资金,不小心折进局子里,没少找燕黎明帮忙,他都是有求必应。 有他们这句话就行。燕黎明想他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以后的路还靠徐远航摸爬滚打的自己去闯。他对他有信心。 溜达到派出所附近给徐远航打了个电话,意外的惊喜,所长居然要下班。电脑瘫痪无法办公,变压器修好了也没什么火烧眉毛的事,连轴转几天的徐远航少有的感觉到累,留下值班民警让大家都散了。 “你怎么在这里?”他几乎是跑出派出所大门的,着实想燕黎明想得厉害。 “办事顺路。”徐远航警用棉袄的衣襟大敞着,燕黎明看看周围没人,替他扣上两粒扣子。“我的车停在街东头儿,跟我走着过去吧。” 他们并肩走得很慢,主要是因为燕黎明,几乎每寸地方都有他的回忆。徐远航不敢催他,偷偷在侧面打量他的脸,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我们去看看那座桥。”燕黎明指着流经市区的五一河上那座破烂的水泥桥。徐远航退后几步噌地一下子冲上河堤,回身蹲下来向燕黎明伸出手。 “我腿没坏的时候也可以的。”燕黎明叹息,感觉到被徐远航拉上去的一瞬间对方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这是一个不寻常的信号,今晚自己的屁股大概有点儿悬。 “我小时候河水都枯了,现在倒是弄得挺好。”燕黎明指着结冰的河面说。天色已晚,河堤和桥上没几个人,徐远航站在他身后在他颈上快速地亲了一下,轻声地嘟囔。 “快回家吧……我都饿了。” 燕黎明笑了,两个人慢慢顺着河堤往前走。这时迎面过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小的不知为什么突然跑起来,气喘吁吁在徐远航面前停下。 “警察叔叔。”唐明明冻得通红的小脸儿像颗冰糖山楂。徐远航蹲下去把他冰凉的小手握在自己粗糙温暖的掌心。 “这麽冷的天你跑河堤上干什么?你爸爸真是……” 徐远航抬起头,发现孩子的爸爸唐鹏和燕黎明隔着大概一米远的距离凝望伫立着,仿佛屋檐下的两根冰凌。 “你们……”徐远航的脑子里灵光乍现,想起以前在温青诊所的夜晚燕黎明说起那只老母鸡的来历:他的名字里有个鹏字,我们躲在桥洞里那啥,他在我的胸前用钢笔画…… 徐远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轻飘飘的,心里被人强塞进一蓬蒿草。他有些慌乱,茫然地望向眼前对着自己羞涩微笑的孩子。明明,明明。 “远航过来,给你介绍个人。”他听见燕黎明平静地招呼自己。“这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唐鹏,叫鹏哥。” 徐远航迷迷糊糊地刚要站起来,发现唐明明正无比投入地抚摸自己袖子上的警徽。他顾不上琢磨这孩子哪里不对劲儿,小心地抱起他走到两人面前,冲着唐鹏礼貌地叫了一声“鹏哥。” “所长?”唐鹏惊讶地望着他。 “叫他远航就可以。他是我爱人。”燕黎明脸色苍白,眼神既冰冷又火热,仿佛正在地狱和天堂之间备受煎熬。 “我听说过你鹏哥。”燕黎明的样子让徐远航在瞬间就恢复了正常。他没有放下孩子,微笑着看向二人。 “大冷天的别傻站在这儿,咱们找个地方去吃顿饭吧。” 64燕黎明开车,明明抱着徐远航的脖子不撒手,所以唐鹏坐在副驾驶位子上。 “喂,真不是你爸爸让你这麽做的吗?”徐远航无声地质问小家伙,明明乖顺地靠在他身上,好像化了冻一样软软的一团。 “他怎么会对警察这样情有独钟?”徐远航笑着问,有意缓解车内略显尴尬的气氛。 “这说来话长。”唐鹏勉强应着,看样子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车子驶入市中心,他把头转向车窗外,突然指着一处尖顶房子的门面大叫。 “铃兰西餐厅,居然还在!” “早换了不知多少任老板,现在好像叫什么岛……”车里温度很高,燕黎明整个人也松弛下来。 “你还记不记得咱们那时候得偷多少废铁才能去享受一次,不过那里的咖啡和奶油蘑菇汤真正美味啊!”唐鹏向往地说。徐远航从后座上观察他的脸,不像在所里第一次见到时的文雅拘谨,倒是有种特别的精致的潇洒。 “那我们去吃西餐好吧?”燕黎明征求他的意见,看都没看徐远航一眼。徐远航向座位下面缩了缩,撇撇嘴,在心里用老狼要吃鸡的调子反复念叨:“老情人儿呀老情人儿,一起偷废铁吃西餐桥洞子里睡觉的老情人儿……” 徐远航长这麽大没进过西餐厅,侍者恭敬地拿走燕黎明和唐鹏的大衣,对着徐远航的警用棉袄一时不知所措。 “我不脱。”徐远航抓紧自己的衣襟。那两位里面都穿着低调高雅的毛衫,自己棉袄里只有一件廉价t恤,胸口上还印着一只呆头呆脑的猫头鹰。 燕黎明飞速地扫了他一眼,示意侍者不用管他。四个人坐在餐厅的角落里,面对雪白的餐巾和铮亮的刀叉,徐远航努力盯着自己映在汤勺上变形的脸庞,觉得傻没边儿了。 “你紧张什么?这是中国式西餐厅。你只要右手拿刀左手拿叉,别端起来喝汤就行了。”燕黎明从菜单上抬起眼睛看他。“不热吗你?” 徐远航被训得更加紧张,听见燕黎明和唐鹏两人这个牛排那个汤什么的点菜,汗都下来了。“燕黎明这个混蛋成心让我在他老情人面前出丑。”徐远航发现自己涵养心胸终究是不够,要怒了。他转头问小明明。 “叔叔要去厕所?你去不去?” “去!”孩子干脆地回答。 “不是都上过厕所洗过手了吗?怎么还跟着叔叔去掺乱?”唐鹏柔声问。 “就去。”孩子很坚决。 “明明,叔叔讨厌吃西餐,咱俩去马路对面吃麦当劳好不好?”两个人洗完手出来,徐远航征求明明的意见。 “好。”这孩子估计就是被徐远航卖了也会说好。 “我跟明明去对面吃麦当劳。”徐远航站在燕黎明对面说。燕黎明的脸色变了,徐远航觉得他随时都会抄起面前的某样东西朝自己扔过来。 “徐远航你真他妈的乖。”燕黎明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唐鹏玩味的眼光看着二人。徐远航抱起明明逃也似地跑了。 “多帅多单纯可爱的小伙子啊,你运气真好。”唐鹏抿了一口橙汁。 “是啊,欺负起来心情好,手感也好。”燕黎明伸展了一下双腿让自己尽量舒服一些。“说吧,别浪费傻孩子给的机会,发生什么事了滚回来?” “没什么,还不行讲究个叶落归根吗?” “去你二大爷的。你原来任教的学校全国都数得上,咱们市的工学院三流都不上数,当我是傻子?” 第45章 “哦哦个屁呀你。”燕黎明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装作很吃醋的样子让我虚荣一下吗?” “我正在努力装成不吃醋的样子。”徐远航笑着,西餐厅里的窘迫和麦当劳里的委屈像小孩子隔夜的抱怨悄悄又翻涌上来。他有点不好意思,但又觉得此时赤条条地坐在燕黎明身边,任性一点幼稚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滑下去搂住燕黎明的腰,把脸埋在上面,用力嗅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我在马路对面看着你们,酸的都快哭了。你在西餐厅里为什么把我训得跟孙子似的。” “还说,谁让你那么孱头。”燕黎明想起了什么,用力揉他的头。“你有啥可自卑的,说扔就把我扔在那。我有一种轻易就会被你放弃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这次相遇太突然了。看人家户口迁移材料上写的,名校,博士,人长得又潇洒又有风度;然后又觉得你们俩拥有共同的回忆,什么偷废铁,蘑菇汤,睡桥洞。理智上知道都是过去的事,潜意识里还是有波动的。”徐远航抬头认真地看着他。“你别笑话我,我以前从没真正谈过恋爱,挺羡慕你们有这麽一段回忆。” “羡慕……还有吗?”燕黎明不停抚摸着他硬硬的寸头,心里百感交集。 “没啦,都倒出来心里轻松多了。下面你说。” 燕黎明一时不知从哪说起,徐远航也不催他,开始把玩他软软的性 器。 “开会呢,严肃点!”燕黎明打了他一下。 “一个家庭会议就别那么端着了。”徐远航不满地嘟囔,开始抚摸燕黎明的阴 囊。他偏过头把一个蛋蛋含在口里,涮了一圈儿又放出来。 “我吃点零食,你接着说。” “说,说什么……”燕黎明的家伙在对方轻轻地套 弄下已渐渐挺立,大脑思考不能。 “吃零食的时候听故事最好了,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徐远航伸手拉开抽屉,拿出一管润滑剂。他把燕黎明往下拉了拉,将他的双腿曲起分开,在手指上涂满润滑剂小心地探进去。 以这种羞耻的姿势讲述自己与前情人的罗曼史,燕黎明就知道人民警察不是那么好惹的。徐远航手不停,舌尖又在他性 器的顶端不停地挑逗,到底是守着燕黎明这个流氓,不学坏也难。燕黎明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 “远航,会间休息一下行不?大家喝个茶上个厕所啥的。” “放心,什么都不耽误。你到底讲不讲?不讲我让你一直哆嗦到天亮啥也哆嗦不出来。” 燕黎明心想徐远航你可真够狠的,等以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他尽量放松身体集中精力,决定三言两语搞定。 “我们是邻居,他从小就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后来自然而然就发生了……啊,徐远航你咬我干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确认一下,是跟在这个屁股后面跑么?” 不好意思,昨晚雪太大,在县里住了一宿没敢往回返,让大家空等了。先把短小君发上来,洗个澡睡会儿觉然后继续。 67燕黎明知道徐远航今天晚上要犯坏。就像平时捉泥鳅一样,他孩子一样的天性一旦想要释放,十个燕黎明也阻止不了——说实话他也不想阻止。徐远航打一巴掌给个枣吃,咬完了又在刚才的牙印上轻轻舔 弄,耐心地催促他继续。 “我说到哪儿了……”燕黎明低头看看自己大张的双腿和徐远航晃动的头,羞愧的都开始恍惚起来。“对了,屁股后面跑。” “后来他不是上大学了吗?刚开始的时候又是电话又是信,过了两个学期就渐渐少了。呃……”徐远航突然含住他,他难耐地哼着 :“我,我就跑去那个城市偷偷看他,啊……他,他那个校园特漂亮,居然种着果树……我买完回去的火车票就没钱了,饿的昏头涨脑,强忍着才没摘一个吃。后来就看见他和一个漂亮姑娘有说有笑地去食堂。我,远航,啊……让我先出来再说行吗……” “不行,听话。说完再出来痛快。”徐远航抬头放开他,声音变得非常温柔。但他手上没停,换做两个手指进出。 “我那时候处境特别糟糕,妈妈去世家也没了,腿时好时坏,吃了上顿没下顿。他们食堂边上有一排橱窗,我就使劲儿看着我自己:身无分文,面黄肌瘦,衣服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他突然抬手给了徐远航一巴掌:“你他妈的非要让我说这些干什么!” “没事,没事。”徐远航伏在他胸前轻轻吻他。“说出来就好受了。” “那一瞬间我突然就想开了,你爱一个人却注定只能带着他生活在黑暗里,再怎么为他遮风挡雨都不如干脆放他到阳光下幸福生活……”燕黎明喘不过气来,徐远航的手指触到了他的敏感部位,他一边兴奋地颤抖一边沉溺在伤心的往事里不能自拔,只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 “徐远航你个混蛋。”他抚摸着对方结实的臂膀不停喘息。“你那根jb是扯淡用的吗?为什么还不用它来干 我……” 徐远航对第一次燕黎明的惨烈印象太深刻,以至于枪都上膛了还是强忍着要扩张到三根手指。燕黎明只觉得浑身无力,思绪飘忽,生理上的快感和心理上的痛楚让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渗出泪水。 “回来后我就提出和他断,他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他用力眨着眼睛想把那颗泪珠蒸发掉。 “那是我这辈子最艰难的时段,每天都得和另一个要掉到大坑里的自己抗争:不能吸毒,不能酗酒,不能为了百十块钱就去酒吧肮脏的卫生间里和人做 爱,同时还得四处游荡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来填饱肚子。你可以去西街打听一下,当年我打架是出了名的不要命,因为我特别希望有人能在斗殴中把我一刀捅死……” 徐远航终于进入了他,燕黎明的故事戛然而止。他拿过一个枕头盖在自己脸上,在徐远航猛烈的一次次的贯 穿里大声的呻 吟和叫喊。徐远航感觉到他的异样,因为他在以往的性 事里无论做哪一方,基本上从不出声。 徐远航不忍心拿掉那个枕头,翻转体位的时候仍旧让燕黎明的脸埋在上面。他无法控制自己此刻的情绪——面前的这个人给了他以往无法想象的快乐和幸福,而他现在却只能做一个无用的旁听者,听着十多年前对方曾经和另一个男人刻骨铭心地相爱,无奈地分手,痛苦地在深渊里挣扎。他讨厌这种浑身有劲儿使不上的感觉,讨厌他们相遇之前那一大段漫长的距离。 “疼死我了。”他把额头上的汗抹在燕黎明的背上,在他的背肌上不住啃咬。“你他妈的要疼死我了!” 燕黎明想说远航真疼的是我啊可他没有力气再说一句话。他的双膝不住颤抖,右手悄悄伸到胯下去套 弄,被徐远航毫不留情地扭到身后。 “我不答应就不许射!”他话里带着一股疯狂的狠劲儿,用力地摆动腰肢,把燕黎明教过的姿势翻来覆去用了不知多少遍,可怜的猫师傅最后只剩下瘫在床上哼哼的的份儿了。 “我应该还没教过你上树呢老虎,我要上树……”燕黎明一头往床下扎过去想跑,被徐远航一把抄住双腿拉回床上又开始新的一轮鏖战。 运动不失为解除疲劳的好方法,工作中劳累大半天的徐所长开完一个张弛无度的家庭会议,神清气爽的把燕黎明抱到浴室里弄干净,重新放了一缸热水让他靠坐在里面。他推开门准备到卧室里去换床单,听见燕黎明在后面轻轻叫了他一声。 “徐远航。” 他慢慢扭过头,见燕黎明无力地抬起手臂向他比出一个中指。 “究极禽兽。大象都能被你干死。” “谢谢夸奖。”徐远航微笑着走了出去。 整理好卧室回来,徐远航听见浴室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他趴到门上侧耳倾听,燕黎明沙哑的嗓子像一把跑音的破胡琴嘶嘶啦啦地响着:“美丽小鸟一去无踪影,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我的青春小鸟一样不回来……”推门进去,声音越来越小,人已经一点点出溜到水里去了。 徐远航把人捞出来,又拔掉浴缸的塞子,燕黎明努力张开肿胀的眼睛冲他迷迷糊糊地笑。 “还跟自己赌气吗?那是不成熟的表现。” “不了。”徐远航扯过一条毛巾给他擦拭,擦到胸口的位置时低头在那只大鹏鸟上亲了一口。“以后我可以很坦然的面对他了。” 燕黎明屁股疼得站不住,抱着他的脖子只有摇头苦笑。 “还有你的青春啊小鸟啊都留在这里不会走的。”徐远航敲敲他的纹身。 “家庭会议的最终结果,作为你身体的一部分,我表示像喜欢其他部位一样的喜欢。” 第47章 入冬以来温青爷爷的哮喘就严重了,一直住在医院里。他停了诊所白天晚上地照顾爷爷,瘦得越发像个孩子。这天阳光特别好,他伏在床边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被徐远航摇醒了。 “徐哥你怎么又来了,派出所那么多烂事,我这啥事儿都没有……”他用力揉揉眼睛,看见徐远航放下水果正在四处张望。 “你爷爷呢?” “隔壁病房跟人下棋呢。” “走,跟哥出去商量个事儿。” 徐远航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找张长椅拉着温青坐下,坐之前还不忘给他胡撸一下座位上的土。大冬天的花园里没什么人,到处是干枯的树杈子。温青冻得直打哆嗦,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大熊强迫陪聊的小花栗鼠。 “有空回去给我配几副中药,要壮阳的。” “徐哥……”温青疑惑地看着他寻找合适的措辞。“燕哥,他,他不行了?” “他是不行,不过还不到吃药的程度。是我要吃。” “咱以前不是看过吗?你没毛病徐哥……” “我说有就有。”徐远航当了所长以后操心的事多,总喜欢拧着眉毛,看上去挺有威慑力的。 “你得把事情跟我说清楚,要不我可不给你配。”温青慢条斯理地说,态度非常坚决。“就你这样的再吃壮阳药,我大哥有危险。” 70徐远航以前对人生的长远规划从没有超过第二天,如今绞尽脑汁琢磨出这一步,其实心虚得厉害。燕黎明那里肯定不能说,他绝不会答应,可想找个人倾诉的愿望还是极其强烈。温青听他讲完身上不再感觉到寒冷,深吸一口冬日里冰凉干燥的空气,竟有些莫名感动。 “药我可以给你配,但不是壮阳的,你现在需要去火除燥。”温青平静地望着他黯淡的脸色和有些干裂的嘴唇,眼睛里泛起淡淡的笑意。“拿回去只管喝,而且要偷着喝。老太太问起来就如实讲,说是我给开的方子,去火的。伯母自然会来问我。” “你瞧不起我吧?挺不孝顺的。”徐远航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地搓弄着两只大手。 “没有徐哥,真的。”温青惯常施针的修长纤细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他感到一阵薄薄的凉意,但很让人安心。关于温青是个精灵鼠之类的荒唐的想法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你没跟燕哥说吧?” “嗯。他从一开始就想瞒着,我也同意。可现在新房子装修好了,我妈天天逼我去相亲,再有就是……”徐远航突然停下来,被自己内心深处的隐秘想法惊到了。妈□□得再紧,他也不至于非得赶在过年前给她添堵,可他急不可耐不管不顾地去做了——从唐鹏家出来以后。 “还是通个气吧?又是不 举又是单相思的,把自己弄得这麽狼狈,要是燕哥不配合事情败露多不值啊。” “会吵。”徐远航苦笑。“我不愿意和他吵,光想着就心里难受。” “你得有多幼稚徐远航,这样就能骗过你妈?连我都能一眼看出来你是不是在撒谎,你在她身边生活了三十年,老太太会看不出来?再说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春节,你就不能让大家消停把年过去?这跟火烧屁股似的你闹得到底是哪一出儿?”燕黎明果然愤怒至极。 “这怎么说也算咱们两个人的事吧?你凭什么就自己做主想出个馊主意,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一下?那是你亲妈,儿子阳 痿和喜欢男人,说出来很好玩儿吗?你心里不难受吗?!”他站在徐远航的面前不停挥动手臂,徐远航闭了好几次眼睛都以为他会打自己,结果拳头一直也没落下来。 “我咋不难受呢,可像你那样缩卵缩上一辈子,我妈照样受罪,还不如利利索索解决掉。”徐远航从小不会跟人吵,更别说燕黎明。他一肚子的道理和委屈到头来也只是期期艾艾地嘟囔上几句,听着明显底气不足。 “解决个屁!你这是想把老太太给解决掉!”燕黎明急得满屋子走溜儿,心里焦急万分,只觉得自己刚过上的幸福生活马上就要被徐远航这个笨蛋给毁掉了。 “我不会跟着你演戏,你要敢接着作咱俩就掰!”燕黎明直接祭出杀手锏。“我跟你说过我有底线,就是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也不能祸害老太太!” “掰。”一听到这个字,徐远航脑子里轰隆一声,直接就炸了。 “燕黎明你真他妈的虚伪,你要是真为我妈着想,当初就不应该招惹我。如果没有你,我就是脑子抽风了也不会想到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事到如今你又当缩头乌龟,你还是不是个大老爷们儿!”徐远航甩手就往门外走,一边换鞋一边气得在墙上踹了几脚。 “你想掰是你的事,我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人在气头上果然什么话都会说,燕黎明无力地倒在沙发上痛苦地思索。先前打赌的事,唐鹏的事两个人都没有吵起来,如今更应该拧成一股绳齐心合力的时候,怎么就会产生矛盾呢?自己是真怕失去,徐远航是太渴望拥有,这不矛盾啊。 怎么就会吵起来呢? 71徐远航和燕黎明之间头一回真正意义上的吵架让他有些惶惶不安,一夜接一夜的睡不好觉。燕黎明是为自己好他信,但是他觉得对方有点偏执过头了。反应那么大,也不只是担心老太太的身体吧?徐远航明白,燕黎明最担心的是两个人会被迫分开,即使咬牙死撑着在一起,老太太对他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了。 “所以我才会想出这个办法,可他根本听不进去。张嘴就是掰,好像那个字已经随时准备好了一样。”既然没人看到,徐远航也不在意自己深更半夜的对着被角说话。燕黎明不是女孩子,自己犯不着主动找他说小话儿。燕黎明大概也这样想,所以就要一直僵持下去吗?在逼仄的沙发上不停折个儿,窗外天色又开始泛白。 轻手轻脚起床洗漱,准备早饭,把妈妈和妹妹的那份放在锅里保温,他扭开微波炉把温青煎好的中药从冰箱里拿出一袋加热。 “远航,怎么好好地喝起中药来了?”妈妈站在厨房门口担心地问。 “我去医院看温青的爷爷,他给我开的,去火安神。最近所里事儿多,我有点着急上火。”说的也算是事实,徐远航平静地望着妈妈,心里自抽一百遍。 每年春节前夕都是案件高发期,分局的几位领导把下属派出所进行分工挨处走访督导工作。樊翔让司机留在外面悄悄进门,发现设施老旧的西街派出所里乱糟糟的好像提前过年一样。户籍室人满为患还可以理解,因为这里房租便宜,是外来打工人口的聚集地。可所长办公室里也闹得不可开交,让他不禁为徐所长捏着一把汗。 其实就是因为楼上漏水引发的邻里纠纷,不过双方动了手,从隔壁的居委会蜂拥至派出所。樊翔站在门外正好能看见徐远航,见他形容憔悴,两眼发红,胡子好像也没怎么刮,心里不由得紧上一紧。燕黎明那个混蛋人骗上手以后就不再心疼了吗? 徐远航没有注意到樊翔,他学得很快,现在是解决此类事件的高手。慢条斯理地上来先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各喂两个甜枣,楼上给楼下刮墙壁膏,楼下给楼上治伤。双方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都嫌麻烦,最后吵吵嚷嚷互不追究走人。 办公室里终于清静下来,徐远航的眉头舒展一些,倒了一杯热水递给坐在角落的女孩子阿娟。阿娟今年大概十五六岁,除了发育得比较丰满,看上去跟同龄的女孩子没太大区别。但是徐远航很头疼,这孩子有轻度的智障,被个坏小子死死攥在手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今天刚被扫黄组送回来——竟然被那个恶棍哄去卖 淫挣钱,还死咬着说是自愿。 “让我怎么说你好。”徐远航词穷,无奈地望着她。 “那就别说呗,快放我走。”阿娟白了他一眼,突然又天真烂漫地笑起来。“叔叔你今天没刮胡子,都不帅了。” 樊翔笑着走进来,徐远航赶紧打招呼,喊了一个民警过来看着阿娟等她爸爸来领人。引着樊翔每间办公室都转过,樊翔照例跟大家道辛苦,叮嘱一下年前的工作,走过场结束。 “有什么困难吗徐所长?”他笑盈盈地问徐远航。 “有啊樊局,我们所的破电脑,破车,破……” “我不是收废品的。”樊翔板起脸。 “那我请你吃饭行不?”徐远航不好意思地笑了。 徐远航挑了一家干净的小饭馆儿,樊翔吩咐司机一个小时后来接他。进到雅间,徐远航替他脱掉大衣挂好。现在他已经可以很自在的和樊翔相处,如果对方此时是女装,他觉得自己能平静地替他拉出椅子做出个请的手势。 “工作很棘手吗?你看上去狼狈不堪的。”樊翔喝了一口茶,看着他憔悴的脸。 第49章 “嘿,嘿,还跟我用感叹号!”燕黎明气得直蹦,这是徐远航吗?几天没见让什么妖孽附体了?这可不行,我必须抓紧,再搁下去不定怎么变异呢。 “远航,对不起,那天是我态度不好。我仔细考虑过了,那两个底线看似有理,其实对我自己讲很轻松,因为我既没有家人又是给自己打工,可对你来说是非常沉重的压力。我自私了。咱让老太太先好好把年过了,然后咱俩坐在一起再商量一个更妥当的办法,你看行吗?” 徐远航马上就打了个“行”字,高兴得直咧嘴。刚要按发射键,突然明白过来最关键的事燕黎明没提。 “差不多得了吧?”小白斗篷说。 “不行!你忘了樊局咋说的?”小黑拼命摇铃铛。 “最近我太忙,再说吧。”燕黎明看着回复,傻眼了。 73燕黎明总觉得徐远航的反应有点阴阳怪气的,还不如像以前一样不高兴就狠狠捶自己一顿。身上疼点没啥,心里没底才是真难受!他在家里呆不住,可又不知去哪里,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透口气。枫树园二期的新楼紧挨着燕黎明居住的小区,他的车刚开出不远就看见小飞搀着徐妈妈站在路边仰头张望,正是她们新房子的方向。 “小飞!”燕黎明探出头喊了一嗓子,徐远飞转头看见他,高兴地跑过来。 “黎明哥。”小姑娘还是不改口。 “大冷天的你跟老太太干嘛呢?” “今儿暖和,我带我妈上去看新房子,看完下来她还舍不得走。真没办法。” 徐妈妈腿脚不灵便,站在原地慈爱地看着燕黎明笑。燕黎明下了车带着小飞走过去。 “想不想年前搬进去伯母?” “想啊想啊!”小飞先抢着回答,徐妈妈瞪了她一眼。 “不急,晚几天搬也没什么,那边租期还没到呢。” “远航又说他忙是吧?”燕黎明看着老太太和小妹妹眼里的期盼,一股倔劲儿也上来了。“我找人给您搬,马上就搬!” “这哪行,东西都没收拾呢……”徐妈妈着急了。 “有什么东西啊,我找几张床单一裹全齐了。”小飞兴奋地摩拳擦掌。徐远航把装修钱给了燕黎明,后者不露痕迹地添进去不少,其实直接入住也没啥问题。也就缺点油盐酱醋被褥枕头之类的搬家时装装样子。 搬起来真是比预想还快,两三个小时以后放了一通鞭炮,搬家公司的小伙子就走了。徐妈妈坐在沙发上指挥,燕黎明和小飞负责摆放大大小小的物件。天刚擦黑,一切已经井井有条。 “远航这孩子晚上说在外面吃,咱们这蒸馒头得等到什么时候?”徐妈妈看着案板上的生馒头犯愁,怕把燕黎明饿着。 “走,咱们去外面吃。吃饱了回来再等远航一起蒸馒头。”燕黎明只给徐远航发了个短信“我把家给搬了,早点回来等你蒸馒头。”就关掉手机,心里挺解气,才不管他怎么叽歪呢。 燕黎明本想找小区附近的家常菜馆,谁想到小飞这孩子平时住校被拘得太紧,拉着他们非要进麦当劳。 “我请客还不行吗?期末优秀班干部奖了我一百块钱呢!” 真是亲兄妹啊,燕黎明想起上次徐远航赌气带着明明去吃快餐。他心里一软,算了,今晚上说什么也要见他一面。扯到没人的地方亲亲摸摸,实在不行,由着他性子来呗。顺毛驴顺毛驴,说不定一高兴又让自己骑上一回…… “黎明哥!笑什么笑,做梦娶媳妇呐!”小飞凑到他耳边大叫。“问你要吃什么!” 小飞去排队,燕黎明发现徐妈妈拘谨地坐在那里有些尴尬。也难怪,燕黎明这样的在里面也算高龄,更别说老太太。他左右张望着想找点话题活跃下气氛,好让老人家放松一下,看见旁边的服务生正跟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说话。 “美女,恭喜你,今天由爸爸妈妈陪着来的小孩子都会得到一个迷你卷筒冰激凌哦。” 燕黎明想都没想就高高举起手臂。 “您有什么事先生?” “我要迷你蛋筒。” “好的,您的小孩在哪里?” “我就是那个小孩,我跟我妈妈一起来的。”他回手指着徐妈妈。 所有听到的人都笑起来。“先生......”服务生为难地看着他。“您……” “这孩子......哎呦这孩子……”徐妈妈笑得直抹眼泪,燕黎明一脸纯真的样子实在是太逗了,老太太真想摸着他的头在他脑门上亲一口。 燕黎明自觉是个老帅哥儿,冲着年轻的服务生不停放电。人家哪里喜欢男人,倒是被他囧得真受不了了,使劲憋住笑递给他一只拇指大的冰激凌卷筒。 “妈,您吃。”燕黎明得意地举给老太太,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就模糊了双眼。 “如果有那么一天,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他在心里默默祈祷。“打我骂我都可以,不要把我想得那么不堪。” 74徐远航收到燕黎明搬家的短信以后就焦躁起来,但今晚是局里领导班子请客,说什么也不能早退。他如坐针毡,下意识地看向旁边桌子上的樊翔,没想到对方会错意,偷偷笑着冲他挑起大拇指。他今天穿了一身新衣服。 专卖店年轻的女店员们被粗俗傲慢大腹便便的暴发户们挑剔了一整天,快下班的时候迎来年轻英俊又羞涩腼腆的警官,简直要欢呼了。徐远航木偶一样任凭她们摆布,耳边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他适合什么欧美风格,心里却想着当初和燕黎明的第一次见面。明明刚开始的时候那么讨厌的人,现在却变成左右自己人生的最重要的家伙。为了他,可以做以前根本不可能做的事,可以变成自己都感到陌生的人。就像现在,他端详着镜中穿深蓝色双排扣短大衣和黑灰色修身仔裤的时尚男人,感觉和真正的徐远航没有半毛钱关系。 出了专卖店的门,他扯扯脖子上的围巾,觉得身上轻飘飘的没有一丝温度。走进饭店大门才想起头上还戴着一顶黑色皮质的海军帽,吓得赶紧摘下来塞到背包里。樊翔很满意他的搭配,尤其是脱掉大衣后那件灰蓝和白色条纹相间的美式海军t恤,十足地勾勒出徐远航劲瘦健美的身材,让他的心情好极了——是自己喜欢的样子。至于燕黎明就不得而知了,估计会呕出几口血来。 是小飞开的门,几秒钟后听见她在门厅里尖叫,欢呼雀跃。燕黎明疑惑地走出去,看见徐远航正在尴尬地捂住妹妹让她闭嘴。 “黎明哥你快看,我哥好帅啊!”小飞挣脱徐远航拉着燕黎明的袖子让他看,徐远航脱下大衣惊慌笨拙地寻找衣架。燕黎明默默接过他的大衣挂好,不动声色地撩了一眼商标,心中暗自一惊,冷冷地扫了徐远航一眼。后者更加心虚,习惯性地搓着手:“谢谢你,我,我今晚上真有事……” 徐妈妈怜爱地唠叨了儿子几句,赶紧张罗着开火蒸馒头。燕黎明心里也像有一个蒸锅,一个个疑问馒头似的渐渐发了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他不住解劝自己。“不要惹得大家都不高兴。” 徐远航一直在偷偷观察燕黎明,他当然看得出他不高兴,一定是被短信里的内容刺激到了。不见面的时候还好,觉得樊翔的话有理,该晾晾他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可这一见面徐远航才不争气地发现,自己只想和他光着身子躺在床上,搂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睡一觉。他已经连着几天没睡个好觉了。 “伯母您今天累坏了吧?泡个脚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象征性地吃下几口馒头,燕黎明起身告辞。徐远航把他送到门口,舍不得他,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送你下去吧?”他期待地望着燕黎明。 “不用,看看家里还有哪儿没整利索,你再收拾一下。”燕黎明换好鞋拿起车钥匙,推门走了。 第51章 所谓流氓探戈是燕黎明少年时在地下舞厅里学会的,当年和唐鹏一曲终了,对方就跟被下了春 药一样拉着他直奔卫生间,几下就能射出来。 苍天有眼,自己一直也没喝到恰到好处的状态真是他妈的万幸啊。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樊翔眼熟,可谁会把这两个人惊悚地联系在一起。徐远航那个笨蛋肯定是不会发觉,可自己居然一次次的把驴往老虎嘴里送。一想到这里燕黎明就想抽自己的嘴巴。 “还来得及来得及。”燕黎明拿起餐巾胡乱地抹了抹嘴起身。 “那个妞儿再来吃饭你给我打个电话。”他叮嘱老板。自己必须要适时巧妙地给樊翔一个警告,既不让他难堪,又要让他绝了对徐远航的想头。虽然有点难度,但燕黎明觉得还有时间去琢磨。而当下最紧迫的,是徐远航。 不能告诉他他的顶头上司是个女装癖还对他有不良企图,徐远航大概会崩溃,说不定连警察都不敢做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眼里心里身体里装的全都是自己,根本无暇顾及别人,不给樊翔一点机会。 如果燕黎明知道这件棘手的事早被笨蛋徐远航举重若轻大智若愚地处理掉了不知他会作何感想,但现在他的确成了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打手机关机,给所里去电话不是他值班,天这麽晚了不可能去打扰老太太,燕黎明垂头丧气地回了家。 唉!他没开灯,摸黑坐在沙发上叹气。本以为自己是一只掉进蜜罐儿里的老蜜蜂,整天嗡嗡嗡甜得冒泡儿。谁知爬上来探探头,左边老太太一把刀悬着,右边又冒出个樊翔拿枪指着。徐远航说的没错,缩卵的家伙,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嘛。 突然觉得屁股底下咯得慌,开灯一瞧,是一顶黑色的皮质海军帽。他又仔细环顾一下四周,激动得差点老泪纵横:“以德报怨的典范啊徐远航!不愧是人民的好警察……” 他脱掉鞋子蹑手蹑脚走进卧室,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光,看到徐远航把被子揉成一团抱在怀里,撅着光屁股睡得正香。 燕黎明跪在床头,捧着徐远航孩子般的睡脸看个没够。 “对不起,都是我混蛋。”他轻吻对方的下巴,伸出舌尖舔 弄他下巴上浅浅的性感的小沟儿。果然,徐远航低低地呻 吟出声。 “燕黎明!”他突然蹬掉被子,一把将燕黎明的头搂在怀里闭着眼睛嘟囔:“咱俩别吵架了,我心里难受。” “不吵了不吵了,再吵我他妈的是你孙子。” “我想和你睡觉,我好几天都没睡好觉了。” “睡觉睡觉。”燕黎明滚上床紧紧搂住徐远航,不一会儿,怀里的人又轻轻响起了鼾声。 燕黎明瞪着双眼直到天色微明,虽然怀里实实在在地楼着徐远航,他还是一阵阵的心虚。年后老太太那一关咋过,樊翔这只妖孽如何对付,还有,怎样把自己变成一块儿磁石一辈子牢牢吸住徐远航。 楼里早起的住户开始发出响动,燕黎明终于躺不住了,爬起来去浴室冲澡。他拿着浴巾站在门厅的镜子前一边擦干一边仔细端详自己,跟十七八岁拍照片那时候是没法比了,不过说实话往人堆里一站还是很骚包儿的。 “老子风流不减当年,腰是腰屁股是屁股,”他在镜子前转了两圈儿。“脸是脸。” 晨光渐渐照进卧室,房间里的光线变成朦朦胧胧的青灰色。徐远航美美地睡着,忽然听见有人冲他不停地吹口哨。 “别闹,”他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臂。“我不想尿尿。” “徐警官,徐所长,徐远航……”那人换作锲而不舍地轻声呼唤,声音由远及近,像只大狗摇着尾巴从街的一头慢镜头一样跑过来。徐远航抬起头,使劲揉揉眼睛四下张望。 “嗨!” 徐远航激灵一下支着床坐起来,眼睛一下子适应了屋里昏暗的光线。只见燕黎明斜倚着门框痞子哄哄地站着,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正向他打招呼——身上一 丝 不 挂,只在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海军帽。 “嗨宝贝儿!”燕黎明轻轻抬起下巴冲着徐远航又叫了一声,不露痕迹地摆了一下腰。他的小弟弟跟着颤动了两下,象一只小手儿在草丛里朝徐远航抓挠儿。 “睡醒了吗?来做那只橙子吧。” 徐远航掐了自己一把发现不是在做梦,越发哭笑不得。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颤抖着磕出一只叼在嘴里,举着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操!”他深深吸了一口,夹烟的手指着燕黎明。“你脑子被驴踢了吗?”77徐远航掐了自己一把发现不是在做梦,越发哭笑不得。他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颤抖着磕出一支叼在嘴里,举着打火机一边点烟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我操!”他深深吸了一口,夹烟的手指着燕黎明。“你脑子被驴踢了吗?” “没错,我脑子是被驴踢过。”燕黎明慢慢朝床边踱过来,俯下身摘掉帽子扣在徐远航头上。 “除此之外我还被驴骂过,被驴打过、上过,被驴疼过。”他笑得很无赖,呲出一口整齐锋利的牙齿。 “我这辈子就跟一头驴摽上了,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啊,你愿意摽就摽着呗,我巴不得呢。”徐远航对于自己被对方比做一头驴居然没怎么生气,就是对方的样子让他害怕。他小心地掐灭香烟,低声嘀咕着向后面挪动了一下。燕黎明这种人大早晨的起来发骚并不奇怪,但是像今天这样神经兮兮的倒真是不曾见过。大概是没有吹干就扣上顶帽子的缘故,燕黎明的头发被压得软趴趴顺溜溜的甚是古怪,让一贯自我感觉良好的他看上去有点脆弱和不安,同时又让人生出一种想狠狠欺负一下他的欲 望。 徐远航伸手摸摸他的身上,冰凉,也不知在门边儿上搔首弄姿地等了多久。他心疼的一把将人捞过来塞到被子里。 “放松,再睡一会儿,不要胡思乱想。别说你现在还有几分姿色的时候我离不开你,就是将来你年老色衰了我照样拿你当个宝儿粘着你不放,谁让我是头一条道儿跑到黑的驴呢。”他在燕黎明的脑门上“吧唧”亲了一口,笑嘻嘻地起身下床洗漱。 “老燕同志,要对自己的内核儿有信心,没事就充充电,一把年纪就别总想着以色诱人了……” 一夜好眠之后再欺负欺负燕黎明的感觉真好。徐远航哼着歌儿冲澡,脑子里不时浮现出燕黎明靠在门边的诱人小样儿,笑得合不拢嘴。橙子,他胯 下的家伙慢慢抬头,顶着一头雪白的泡沫纯洁地冲他念叨,橙子。 把水温调低好不容易平息欲 火,徐远航套上牛仔裤和t恤,到厨房配好馄饨汤的调料放在一个瓷盆里,又将不锈钢锅搁在燃气灶上倒好适量的水,摆着馄饨的盖帘儿放在一边。 “就是头猪也能自己弄熟吧?”他自言自语,还是有些不放心。走到客厅伸手刚要拿大衣,看到自己挂在衣帽钩上的海军帽,他的脚像被什么黏住一样,挪不开步。 卧室里一点声息都没有,但他肯定燕黎明没有睡着。自上次吵架过后他无师自通的开始学习换位思考:如果是自己大清早洗得香喷喷的光溜溜地站在门边,希望燕黎明是啥反应?虽然这个人的脑子跟一般人比不太正常,但他的失落是显而易见的吧? 再不走就要迟到,可走了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徐远航站在门厅里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如果不把卧室里独自哀怨的燕黎明解决掉,自己一天也甭想安宁,什么事都做不好。 本着为工作着想,徐远航给所里值班的民警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有事晚去一个小时。他轻轻走进卧室,看到燕黎明把自己裹得跟个蚕蛹一样朝里躺着,只露出一个后脑勺,几绺头发赌气似地翘着。 “燕黎明。”徐远航躺到他身后搂住他的腰,头亲昵的在他后背上蹭。 “伤自尊了,不和你说话。”燕黎明的声音听起来有很浓重的鼻音,徐远航觉得他一定是冻感冒了,越发愧疚起来。 “那你就当我梦游好了。”他一把扯开被子钻进去,双手抱住燕黎明的腰,开始亲吻他的乳头。不一会儿两颗都硬起来,徐远航用自己的下巴在乳 尖上反复蹭。 “滚……”燕黎明低声抗议,身体却起了反应。徐远航向下挪动着,把脸埋在他腿间。 “哎燕黎明,你说那张照片上是橙子太小还是你那个太大,根本遮不住嘛……” “我那个大不大你屁股最清楚,”燕黎明轻轻哼了一声抓住徐远航的头发用力按下去。“每次叫得要死要活求我的是谁。” 第53章 徐远航一脸的惊恐。 “你怎麽知道?” 燕黎明起身下床,丢给徐远航一个冷淡的背影。 “我不问你就不会告诉我对吧?” 徐远航苦想半天也不明白燕黎明是怎么知道的,他心里有些害怕。毕竟燕黎明在道上混过,他不知道他会对樊翔做些什么,也不敢想象樊翔的双重生活如果被曝光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或者樊翔反过来收拾燕黎明会是怎样的手段。他越想越混乱,身上粘腻心里更是烦躁,下床洗澡。 冲完澡出来,徐远航发现燕黎明居然在厨房煮馄饨。他穿着一条低腰的牛仔裤,白衬衫没有系扣子,正聚精会神地在锅里搅和。徐远航站在他身后看了一会儿,眼神渐渐被他白衬衣下若隐若现的腰线所吸引,那是燕黎明身上最诱惑他的地方。他悄悄走过去撩开衬衫的下摆搂住他的腰,把下巴担在他的肩头轻轻磨蹭。 “燕黎明,求你了。” 燕黎明拿着勺子的手停顿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摸摸徐远航的头。 “放心。你以为我会怎样?像个泼妇一样跑到樊翔的办公室去挠他?” 徐远航笑了,越发搂得紧。 “去,坐桌子边上等着吃饭。” 徐远航今天被做得狠了点儿,只能在餐桌边上趴着。他看一眼碗里的馄饨,十个倒有九个破掉了,成了一碗真正的混沌。他没敢笑话第一次下厨的燕黎明,倒进香油醋和胡椒粉,撒上香菜末用汤匙搅着,谁知被燕黎明一把夺过去。 “吃我的!”他没好气的把自己跟前的碗推过来。“还敢吃胡椒粉,嫌屁股不疼是吧?” 徐远航笑着埋头舀起一个馄饨皮儿,脸红得什么似的。 反正上午也快过去了,吃完饭燕黎明索性按着徐远航两人又睡了一个午觉。徐远航头一回翘班,睡得不踏实,悄悄爬起来穿衣服要走。 “等一下。”燕黎明从卧室里睡眼惺忪地追出来,卸掉自己的手机卡,把徐远航的卡放在里面。 “先用我的,回头我去给你买个新的。” 徐远航默默接过来放到背包里。燕黎明整理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围巾,有些歉疚地笑了。 “樊翔说的没错,帅的没边儿了。” “没有,其实我不爱穿这些……”徐远航突然不争气地哽咽起来。“我脑子进水了穿别人的卡买的衣服来气你。” “说什麽呢,是我混蛋在先。”燕黎明把徐远航搂在怀里拍他的背,自己也有点心潮起伏。 “樊翔的事你不用担心,他和我其实是一样的人,只是选择的生活方式不同罢了。我不会把他怎么样,也不会把他的秘密说出去。你放心,啊?以后该咋相处还咋相处。” 徐远航以前一直是个简单的人,过着简单的生活。这些日子以来白天所里烂事一大堆,晚上光琢磨着怎样和妈妈摊牌,后来又和燕黎明闹矛盾。心情真是坏了好好了坏,刚才又好大一顿惊吓,这会儿情绪突然间就失控了。 他自爸爸去世后就没有痛快地哭过,此刻窝在燕黎明胸前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听着他的心跳,眼泪决了堤的洪水一样不能停止。他把十五岁以来所有的委屈都召唤回来重新委屈,一把扛起燕黎明转身折回卧室。 “我不上班了,我要旷工。”他把燕黎明扔在床上死死抱在怀里,受伤的野兽一样开始低声哭嚎,直哭得浑身打颤。 “哎,哎,”燕黎明手足无措,抚摸着他结实的后背犯愁,心说这么大的儿子到底要怎么哄才好啊。 78徐远航最终旷工未成,大哭一场过后红肿着眼睛还得去上班——居委会张主任打来电话,要去慰问社区的特困户、五保户和刑满释放人员家庭,保证西街每个人都过一个和谐美满的春节。 “大家会笑话你的,”燕黎明看着他的肿眼泡儿忍不住笑。“等下冷风一嗖肿得会更厉害。” “随便,谁还没个伤心事了。”徐远航哭得神清气爽,身上轻飘飘的。 “我晚上得回家了,你记着吃饭。” 燕黎明胡乱点头,郁闷地躺在床上伸展开四肢:唉,明明婆婆家离得那麽近却不能天天去蹭饭吃。算算还差一个多星期过年,他觉得自己应该打起精神像往年一样四处打点一番了。 徐远航开车,后备箱里是市里统一配备的米面油等生活必需品。和民政局以及街道办事处的人挨家慰问,天擦黑的时候终于到了最后一家。徐远航很熟悉,是阿娟的家。阿娟爸爸没有工作,在家门口摆个修鞋摊儿,她妈妈早年在铁轨上扫火车掉落的煤渣时被轧断双腿,生活基本不能自理。这是走访过程中最贫困的家庭,大家心里不落忍,又每人掏出二百块钱凑了一千递给阿娟爸爸。 “阿娟呢?”临走时徐远航问。 “下午我一个没看住又跑了,找了几条街也没见人。算了,我也不管了,她爱咋样就咋样吧。”阿娟爸爸看上去疲惫又无奈。 “那不行,她脑子不好使会吃大亏的。我这就去找找看。”徐远航心里起急,知道一定又是被她的混蛋男友拐出去挣钱了。 走了十来家低档的娱乐场所,徐远航终于发现阿娟衣衫不整地缩在一个小酒吧肮脏的火车座里喝果汁。 “阿娟。”徐远航控制住暴怒的情绪柔声叫她,四下寻找她男友的踪影。 “叔叔……”阿娟哭起来,徐远航这才发现她的一只眼睛乌青,嘴角也裂开了。“刚才那个人打我......” “跟我走。”徐远航脱下大衣给她套上,想带她回所里找个女警详细询问。 “不行,李乐让我等着他,他说今晚得挣够伍佰块钱过年的时候他才能带我出去玩儿。” 由于上次阿娟抵死不认是李乐逼迫她卖 淫,扫黄组没办法只能放了他。想到这次也悬,徐远航气得只想找到他把他当街踢死。阿娟有轻微智障,跟她没法儿讲道理,徐远航抓住她的胳膊拉起来就走。 “我不走……”阿娟果然哭闹起来。 “不走干什么?还等着人打你?!”徐远航终于忍不住嚷她。 “李乐让我在这等他,我走了他就不要我了。”阿娟赖在地上哭喊,酒吧的老板和服务生围了上来。老板认识徐远航,他刚上任就有人来关照过。 “徐所长,快过年了何必呢,这傻丫头你就是把她弄回去还能日夜看着?她爹妈都管不了。” 徐远航不说话,把阿娟从地上拖起来就往外走。这孩子有股蛮劲儿,趁他不备跳起来照着他的脸就是一把,挠出好几道血印子。徐远航疼得一激灵但没撒手,索性把人抄起来夹在腋下大踏步走出酒吧。 “徐所是真傻,要不然不会被发配到咱们西街。”老板感慨地摇头叹息。 回到所里正好小胡还没走,赶紧找来双氧水和棉签给徐远航消毒。 “你得打针狂犬病疫苗去,”她瞪了缩在角落里抽泣的阿娟一眼。“这丫头太脏。” 第55章 “您说。” “燕黎明今年三十五了吧?我以前听温青说他没结过婚,对吧?” “嗯。”徐远航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突然问这些。 “他真的不知道你喜欢他?” “是啊……”徐远航紧张起来,隐约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可一时又理不出头绪。 “吃点饭上班去吧,”徐妈妈的脸色有些灰败,她转过身冲里躺下。“妈累了,想睡会儿,你那药可不许再喝了。” 徐远航没吃早饭,看看时间太早,直接去了燕黎明家。燕黎明还在酣睡,感觉到徐远航带着寒气钻进他的被窝儿,他闭着眼睛一把搂住他。 “你这是来查岗还是来找操徐所长,”燕黎明的声音磁性暗哑,异常性感。“要是查岗就给我盖个戳儿,要是找操就把裤子脱下来。” 徐远航翻身上去压住燕黎明,牢牢按住他的双臂,觉得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自己怎么样了才开口。 “我昨晚上跟我妈话赶话把咱俩的事说了。” 燕黎明身上一僵,睁开双眼。 “咋说的?” “说我对女孩子没感觉,喜欢你,不过我说你不知道。”几句话耗费了徐远航很多体力,听上去气喘吁吁。 “老太太怎么说?”燕黎明的后背刷地出了一层冷汗,努力保持镇静。 “还行,我妈好像没受太大的刺激,有点难受,但多数还是心疼我。”徐远航回想起妈妈早晨的问话,心里又有些不笃定。“就是临走前她问我你是不是三十五了,以前没结过婚什么的,没头没脑的不知啥意思。” “你搞砸了远航,”燕黎明镇定地说。“放开我,我不打你。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他在徐远航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傻小子。如果不是遇见我,你这一辈子得让别人欺负死。” 徐远航一脸惊诧地翻身下来:“我哪里搞砸了?我妈也没说啥框外的……” 燕黎明摇摇头,眼神看上去非常黯淡,起床开始穿衣服。 “你一宿没睡吧?躺一会儿,我下楼给你买早点。” 徐远航被燕黎明的样子吓住了,一骨碌爬起来抓住他。 “到底怎麽啦?” “别问了。这几天要勤回家看着点老太太,有不对劲儿的地方就告诉我。”燕黎明爱怜地摸了一把徐远航的头,突然变了脸色。 “你脸怎么了?谁干的?” 李乐在阿娟家门外晃悠很久了,吹了无数声约定好的口哨也不见阿娟出来。他心里暗骂着这只猪丫头,昨晚敢不等自己就跑了,今天怎么叫也不出来,妈的看老子以后怎么收拾你。他转身愤恨地向胡同外溜达,突然被一个人拦住了。是个三十来岁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男人。 “干什么?有病啊你。”李乐不认识,但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离那个傻丫头远点儿,不许再见她。” “咦?你是她爹吗?”李乐不屑地笑。“难不成你才是她亲爹?她脑子不好使是遗传自你吧?” 那人一拳击中了李乐的脸,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摇晃几下站稳,发现自己嘴里鼻子里都在窜血。他是个身高一米八五体重一百八十斤的精壮小子,打架从没吃过亏,突如其来遭受重击后像一只疯狂的棕熊一样扑了上去。 那个人一侧身轻轻闪开,抬脚蹬在李乐的腰侧。李乐踉跄着摔倒在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人一脚踏在他的裆 部狠狠地碾压。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胡同都在跟着回响。 “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我x你妈!”李乐不住声地咒骂来减轻自己的疼痛。那人开始踢他的肋骨,一脚接着一脚,李乐的嘴角不停冒血。 “不了,他妈的我再也不了……你这个疯子……” 这时有几个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劝架,那人从兜里掏出钱包,抽出一沓钱扔在李乐身上。 “带他上医院,”他怒气未消地又踢了他一脚。“敢再找那个傻丫头的麻烦我下次直接废了你!” 燕黎明找了个公用水龙头洗手,掬了一把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和头上,眉毛和头发立刻结了一层霜。他心里的焦躁似乎好转了一些,寻到自己的车坐进去,并没有马上发动。 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但他还是鼓不起勇气. 80春节的脚步越来越近,燕黎明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忙得像个陀螺。该送的礼一份不落,饭馆员工的红包也挨个儿派好,他甚至没请保洁,破天荒的自己给家里来个大扫除。徐远航百忙之中不放心跑来看看,见他衣冠不整灰头土脸的样子心里挺不是滋味儿,像凤凰变土鸡。 “你要是呆着没劲就找杨志云他们玩儿去,等过了除夕我就能休几天,这些活儿到时候我干。你别干这些。” “没事儿,凭啥都得你干,你又不是我童养媳。”燕黎明说话时注意力不是很集中。 “对了,老太太这几天怎么样?” “还行,就是不咋吃饭也不爱说话,没事儿就坐那发呆。”徐远航低下头捡起个啤酒罐儿捏着玩儿。 “可以理解,谁家儿子像我这样当妈的也得缓一阵子。” 两个人脑袋靠在一起发傻,有那么点驼鸟一样的幸福感。徐远航看看表该走了,突然想起什么递给燕黎明一个纸袋。 “差点又忘了,我给明明买了一身小警服,你给捎过去。” 燕黎明看看没有接,突然一把薅起徐远航把他按在墙壁上。 “你他妈疯了?”徐远航有点懵,扭头骂了一句。燕黎明咬牙切齿地解开他的腰带,一把将他的裤子扒了下来。 “大白天的你吃错药了!”徐远航奋力挣扎,冷不防燕黎明照着他的屁股狠狠就是一巴掌,部位有些暧昧,把他的腰打软了。 “觉得自己挺大度挺贤惠是吧?你就不能长点脑子!我和唐鹏之间以后怎么相处我自有分寸,你上赶着给我们俩制造机会,到底是缺心少肺还是根本就没心没肺?把你的心思都用到你妈你妹、我和工作上面就足够了知道吗?别惦记那些没用的行吗?!”骂完还不解气,燕黎明又给了他一巴掌外加拧了两把。 第57章 “穿衣服,”燕黎明站起身,“我带你去个地方。” 把明明托付给邻居,说好晚饭后来接他。唐鹏忐忑不安地上了燕黎明的车。 “今天是我不对,可你也不能随便出去给我找个人啊。”唐鹏有点害怕,早年间燕黎明霸道起来也挺不像话的。 燕黎明也不说话,把他带到那间意大利餐馆。 两人要了牛排和意面坐在二楼的栏杆边,燕黎明拿着叉子指着楼下角落里的一个空位。 “每年除夕夜这里都会有个化装舞会,你把明明送回他爷爷家过年,到时候穿得精精神神的过来。这里很安全,没有乱七八糟的人。” “那个座位上有个美妞儿,到时候你请他跳舞,跳咱们小时候的那种探戈。” “我,我只会女步……”唐鹏看着他有点为难。 “这几天回家抱着枕头练!我告诉你啊,那美妞儿不爱理人,你无论使什么手段,一定要请到他跳舞,还得把他跳high了。”燕黎明恶狠狠地把叉子扎在牛排上。 “完事了跟我汇报,搞砸了我连这次的事一块儿收拾你!” “你,你能不能带我来,我想和你跳个舞……”唐鹏期期艾艾地望着他,燕黎明心里叹口气,觉得不能对他抱太大期望。 “不行,三十晚上我有重要的事要办。”燕黎明悲壮地望着远方。“不成功则成仁!” 82大年三十天还没有亮徐远航就被燕黎明的电话吵醒,约他去泡汤子。他撩开窗帘看看外面黑漆漆一片,觉得燕黎明一定是发癔症了。悄悄起床穿好衣服下楼,对方的车已经在楼道口静静等候。 “来多久了?”徐远航随口问道。 “有一会儿了,车里暖和起来才给你打的电话。”燕黎明看上去非常清醒,一贯晚睡晚起的人今天很反常。 “想去市郊的温泉,你还得赶回来上班,所以咱们早点出发。” “哦,到地方叫我。”徐远航没睡够,偎在燕黎明身上又开始打盹。燕黎明撸了一把他的寸头,微笑着发动车子。 到了目的地天还没亮,半山腰上一间间小木屋的窗户里透出柔和的橙黄色灯光,仿佛是一个童话世界。徐远航没来过这里,新奇地看着三三两两上山的人们。 “怎么会这麽多人?” “干干净净精精神神地过年嘛。”燕黎明从山脚下前台的手里领了钥匙,带着徐远航也开始往山上走。小木屋里被屏风隔开,外面是更衣室,里面是浴池。两人飞快地脱光衣服走进里间,徐远航吹了声口哨。 打开开关,冒着袅袅热气的山泉直接顺着劈开的竹子引进来,屋里汤池、按摩床、摇椅应有尽有。 “过来。”燕黎明站在竹管边上招呼他。徐远航晃悠过去双手撑膝低下头,燕黎明驾轻就熟地给他洗头。 “你今天晚上得值班吧?” “对啊,除夕所长值班是惯例。晚上事情可多了,主要是防火,这旧小区烟花爆竹放起来不得了,不到凌晨两点以后甭想睡。”徐远航抹了一把额上的泡沫。 “那年夜饭不回去吃了?” “够呛,正是放炮最厉害的时候。没关系,我妈包好的饺子都在所里的冰箱里冻着呢。” 把头发冲洗干净,燕黎明示意徐远航去池子里泡着。他刚要给自己洗头,徐远航突然扶住他的腰把他往怀里一带,两个人一下子吻在一起。身旁泉水汩汩地不停流淌,他们在弥漫的水汽里亲得不可开交,浑身冒汗。 “想要。”徐远航低声咕哝着跳进池子里,扶着池沿的石头塌下腰。燕黎明跟着跳下来站在他身后,有点犹豫。 “行吗?要忙一天一宿呢。” “你轻点,”徐远航把脸埋在胳膊上。“时间长一点,我们一起放个过年的礼花。” 燕黎明伏在徐远航的背上轻柔地进出,不时亲吻着他的后颈和肩头。徐远航闭着眼睛头稍向后仰低声哼叫。 “你今年没法去我家吃年夜饭了。再忍忍,咱俩这戏演到年后我妈估计该吐口儿了。” “坏小子!”燕黎明在徐远航的肩头咬了一口。“你还想让老太太来求我不成?混蛋到家了。” “那你…..” “别管了,集中精力放礼花!” 两个人擦干身体向外间屋走,徐远航不放心地看看池子,红着脸拧开放水的闸门悄悄吁了口气。 “哎呦,干嘛呢?”燕黎明笑他。 “放生,”徐远航侧过脸不看他。“给小蝌蚪放生。” “爸爸!爸爸!”燕黎明捏着嗓子摇尾巴。“小蝌蚪要找爸爸!” “燕黎明你这个二x……”徐远航笑骂着把他扑倒在地板上。 “别闹别闹,”燕黎明笑得喘不上气来,指着他带来的一个大运动包。“穿衣服。” 红色的内裤和袜子,燕黎明给徐远航穿好又给自己套上。 “又不是本命年,傻死了……”徐远航小声嘀咕,突然发现内裤的关键部位是挂金黄的鞭炮,袜底上还有个金元宝,极可恶的是,燕黎明的都是大号,他的小。 “不行!换过来!”徐远航不干。 “只是个形式嘛。快点穿,上班要迟到了。” 燕黎明嘴里说要迟到,车却没有往山下开,顺着盘山路七拐八拐开了很久进入一片松柏林。林子里面是个墓园,他们的车开到门口看门人正打着哈欠开门。 “谁在这里?”徐远航收起了嬉皮笑脸。 “咱妈,”燕黎明的脸色也很凝重。“我有钱以后就把她的骨灰迁到这埋了。” “早说,我给她老人家带束花儿来。” 第59章 三十九度五,娘俩吓了一大跳,七手八脚的把燕黎明拖到徐远航的房间里就往床上拽。燕黎明此刻已经慢慢化了冻,烧得渐渐迷糊起来。可他看到徐远航叠得跟豆腐块儿一样的被子和一尘不染的浅色床单,横着膀子死活也不肯躺下。 “我不睡觉!” “没让你睡觉黎明哥,你发烧了,得盖上被子发汗。” “我没发烧,我,我要尿尿……”燕黎明的脸更红了,夹着腿吞吞吐吐地说。他鼓胀多时的膀胱现在也化冻了。 娘俩面面相觑,同时尴尬地松开手。 “快去吧,别看尿裤子。”徐妈妈气得直乐,就是自己儿子也不能跟到厕所去。看着燕黎明东倒西歪地走出门去,徐远飞不放心,没心没肺地探出头去看。这一看不要紧,小姑娘一声尖叫。 燕黎明进了厨房。 徐远飞冲在前面,徐妈妈颤巍巍地在后边跟着,进到厨房一看燕黎明正对着整体橱柜的几个拉门一边拉裤链一边研究。 “混球儿!混球儿喂!”徐妈妈抄起擀面杖照着燕黎明的屁股就是一下子,燕黎明捂着屁股跳起来,迷惑不解地望着她。徐远飞眼明手快地把他拉过来,推着后背把人一路推进卫生间,砰的关上门。 “妈,别跟醉鬼生气。我哥有次喝多了也在阳台找厕所来着。”徐远飞抹了一把汗安慰妈妈,娘俩忐忑不安地守在厕所门口,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应该给徐远航打个电话——里面那个过会儿还不知会怎么大闹天宫呢。 85徐远飞去客厅里打电话,徐远航的手机总是占线。她不放心燕黎明,悄悄又溜回卫生间门口站在妈妈身后。 “我哥电话打不通,估计太忙了。” “算了,你爸爸以前在派出所上班时从没回家吃过年夜饭,别难为你哥。”徐妈妈慢慢镇定下来,心说我都奔六十的人了,燕黎明你个混小子就是耍个毛干爪净的我还怕了你不成!正想着呢卫生间的门怯怯地开了,燕黎明探出个脑袋警惕地四下张望。 “看什么看!”徐妈妈扇了他一巴掌。“快给我躺床上去!” 燕黎明的西服扔在卫生间的地上,双手使劲抻着衬衣的下摆扭扭捏捏地走出来。徐远飞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我该回家了,”燕黎明顺着墙壁往外横着挪动。“伯母您别生气,明儿早晨我给您磕头拜年赔罪。” “你没有钥匙。”徐远飞非常平静地说。 “我回饭馆儿……” “你钱包也没了,爬着去吗?” “我,我……”燕黎明紧皱着眉头,抱着脑袋靠墙痛苦地蹲下来。“我难受,我要去找远航。” 徐妈妈的心突然之间变得沉甸甸的,酸酸的直往下坠。她看着墙角愣了一会儿,拉着小飞走过去,一人一只胳膊架起燕黎明。这次他没有反抗,昏昏沉沉的任人摆布。把人放在床上,徐妈妈让小飞去找退烧和消炎药,自己费力地把燕黎明的脏衬衣和裤子扒下来。果然不出所料,裤链周围都尿湿了。 “唉。”徐妈妈叹口气,把只穿着一条红裤衩的燕黎明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给他盖好被子。 有小飞帮衬着给燕黎明喂了药,徐妈妈支开闺女用热毛巾把他的脸、手和胸脯大腿抹干净,又拧了一条冷毛巾覆在他的额头。忙完了这些老太太腰都直不起来了,挪到厨房和小飞两个人随便吃点东西了事。 “等到十二点你黎明哥要是好点了咱叫他起来吃饺子。” “嗯,”徐远飞点点头。“要是过会儿还不退烧再给我哥打电话。” 徐妈妈点点头。 “你看春晚吧,我累了,回屋歇会儿。”她蹒跚地站起来走出厨房,没有回自己屋,取了体温计接了盆冷水回到儿子的房间。关好门,把台灯的光线调到最暗,徐妈妈不停地换着燕黎明额上的毛巾,每隔二十分钟就给他量量体温。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燕黎明的体温降到三十八度。老太太松了口气,趴在床沿上想先歇会儿。 燕黎明是被午夜的鞭炮声吵醒的,瞪着眼睛回想了半天,忽的惊出一身冷汗。 “完了完了,”他小心地坐起来惊慌地四下张望。“燕黎明你丢大人了,坏大事了!” 窗外的鞭炮声枪林弹雨一样的响着,徐妈妈大概是累坏了,伏在床边依旧沉睡。燕黎明重新缩回被子里躺好,伸出双手握住老人的一只手,小老鼠偷东西一样小心地拖进被窝里捂在自己的心口上。 “妈。”他轻轻地叫了一声。老人没有反应,他的心里翻江倒海一样激动,壮着胆子又叫了一声。 “妈妈。” 老人没有抬头,但燕黎明发现她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对不起妈,我本来是向您坦白的。是我先喜欢的远航,是我拖他下水的。”燕黎明把老人粗糙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 “您别生远航的气,他骗您都是因为我。你心里难过就打我出气吧,憋在心里不好。” 徐妈妈慢慢抬起头,抽回自己的手。燕黎明的心里极度的空虚难过起来,他瑟缩着钻进被子里去,恨不得马上在空气里消失。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徐妈妈叹了一口气,轻轻揭开他的被角。 “你说这些我就放心了,我这几天一直等着你来跟我说这些。”徐妈妈试探着抚摸他的头。 “我还以为自己的傻儿子让人卖了还替人点钱呢,这下我放心了。” “远航是个一条道跑到黑认准了就不回头的傻孩子,你这辈子都不要骗他。”燕黎明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我会一辈子对远航好,对您和小飞好。”燕黎明把头钻进老人的怀里。 “对不起,我让您抱不上孙子了妈。你放心,将来科学发达了要是男人能生孩子,我第一个去报名……” 徐妈妈含着眼泪笑起来,不停地拍打着燕黎明的头。 “说什么疯话!俗话说儿子是眼珠子孙子是眼眶子,我只要我的远航这辈子过的开心幸福就好,谁去管他什么眼眶子!” 尾声 燕黎明这一病甚是缠绵,直在徐远航家里躺了三天。初三的晚上徐远航偷偷观察,发现他一共吃了一大碗米饭两只鸡腿整整一条黄花鱼外加一小盆紫菜汤,抹抹嘴又躺回自己的床上摸着肚子哼哼。 “燕黎明你也不要个脸了。”徐远航默默腹诽。大年初一回家后的惊吓和狂喜过后,他已经越来越无法忍受燕黎明跟个地主老财似的在自己家里作威作福:指使小飞给他削水果拿烟,老太太一摸他的脑门他就装难受哼唧,一天三顿不重样地点餐。这都能忍,最惨的是自己。好容易休几天,每个晚上都得躺在沙发上煎熬——一想到燕黎明理直气壮光溜溜地霸占着自己的被窝,他夜里最少得起来冲两回冷水澡。 “妈我今晚上值班,顺便把燕黎明送回去。”把燕黎明锁在卫生间里捶巴了一顿,对方总算老大不乐意地穿好衣服答应跟他走。 “你值你的班,黎明的感冒还没好呢,再住两天。”徐妈妈穿着燕黎明给买的大红棉袄,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神采奕奕的。燕黎明刚想就坡下,看到徐远航的眼睛里射出两道寒光,只得作罢。 “我好了妈,”自从大年初一磕完头徐妈妈认了他这个干儿子,他这妈叫得比兄妹俩都顺溜。“明天得上饭馆儿瞧瞧去。” 穿着徐远航的大棉袄,燕黎明跟在他身后笑眯眯慢吞吞地溜达。徐远航停下来警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