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进度条》 第1章 第1章 遗产  时进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宽大的实木床上,身上穿着纯棉睡衣,怀里还抱着一个黄瓜抱枕。  这是哪儿,不像是医院,也肯定不是地狱。  他迷茫地眨眨眼,抬手揉额头。  他不是在抓小偷的路上被一辆闯红灯的卡车撞飞了么?以那卡车的速度,他生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重生了呀。”  一道清脆的机械音突然在脑内响起,时进虎躯一震坐起身,警惕四望:“谁在说话?”  “我呀,你的金手指加保命符,你可以叫我小死。”  “笑死?”  “……我普通话很标准谢谢。”  时进收回四望的眼神,终于确定这声音确实是直接在自己脑内响起的,试探着抬手敲了敲自己脑袋。  “别敲了,再敲又要挂了。”  时进:“……”  事已至此,时进终于确定,他又活了,并且绝对不在自己的身体里——他自己的身体可是八块腹肌的长腿帅哥,现在这具身体却白白胖胖珠圆玉润,手背伸平四个肉窝,呼吸一松睡衣撑破,两腿一弯,裤子紧紧绷在了腿上。  ……活到这么大,他还没这么“稳重”过。  还不如就这么死了。  小死明显看出了他的想法,发出了来自灵魂的拷问:“命重要体重重要?”  时进躺回床上,闭上了眼睛,表情安详。  “……体重可以减,生命没法重来,而且死了就再也吃不到好吃的食物,搓不到迷人的麻将了。”  时进呼吸一窒,想起手指滑过麻将的丝滑触感,唰一下睁开眼,起身下床,整理衣冠:“说吧,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片沉默,就在时进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临死前出现的幻觉时,大脑突然一阵刺痛,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记忆和画面一股脑地灌了进来。  半个小时后,他再次躺回了床上,安详的闭上了眼睛。  小死:“……你别这样!身为人民公仆,你的正义和热情呢!”  时进打起了呼噜。  小死:“嘤嘤嘤,警察叔叔你不能这样,嘤嘤嘤嘤嘤嘤……”  时进忍。  “嘤嘤嘤,嘤嘤嘤……碰!胡了!海底捞月!杠上开花!”  时进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再次下床整理衣冠,满脸生无可恋,问道:“所以我死前看的那本小说是你的本体?你在我死后把我拖到了书里的世界?”  小死不嘤了,乖乖回道:“嗯。”  “这里真的是书里?”  小死沉默。  “那我还可以从这里出去吗?”  小死:“出去你就再也活不回来了。”  这次换时进沉默,良久,他继续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小死这次语气里带着迟疑,停顿两秒,字正腔圆地回道:“有困难,找警察叔叔!”  “……”你说得好有道理。  时进无言以对,迈步走入与卧室相连的浴室,站到了镜子前。  镜中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是因为五官很熟悉,陌生是因为体型很陌生——这身体居然和他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鼻头的小痣都在,就是体型放大了好几圈。  还好还是自己的外貌,违和感少了许多。时进长叹口气,认命地洗脸刷牙。  根据小死提供的记忆可以得知,现在的他也叫时进,即将年满十八岁,是一本标签为纪实向复仇爽文,名字叫《死亡进度条》,剧情却憋屈又郁闷,并且还坑掉了的小说的主角。  主角时进有一个种马老爹和五个同父异母的兄长,种马老爹还活着时,时进是家里的小祖宗,被五个兄长宠上了天,种马老爹死后,时进是家里人人都可以踩一脚的臭虫,被撕开亲切面具的五个兄长虐到了死。  而他重生的时间节点,正好是种马老爹刚刚去世的时候,也就是小说坑掉的地方。  打理完自己,时进并没有出门,而是坐回了床上,继续和脑子里的小死对话。  “你需要我做什么?”  天上不会掉馅饼,小死费心让他重生,肯定是有所求。  小死在他脑内放出了两根类似进度条的东西,回道:“这是死亡进度条,上面那条999的是你的,现在已经走了998格,一旦走满,你现在的身体就会面临死亡,即使是我也救不回来,与你绑定的我也会紧跟着消失,我需要你清空它,带着我活下去。”  稍微有点强迫症的时进第一时间并没有关心这根进度条和自己小命的联系,而是露出一副吃了屎般的表情,问道:“这条就不能取整,变成1000吗?”  小死本来稍显严肃的语调突然一变,掐着嗓子说道:“死鬼,1000的进度条不属于你啦,那是我家宝贝的条。”  时进激灵灵打了个哆嗦,说道:“说正事呢,严肃点!”  “……你下面那根进度条就是1000的,我需要你在保证自身性命的情况下,找到这个进度条的主人,也帮他清空进度条,保下他的命。”小死的语气再次变得严肃,隐隐带着点小心翼翼和哀求,问道:“你会帮我吗?我、我可以给你谢礼,也会保证你的安全。”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时进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忍下自己的强迫症,沉重地点了点头。  白捡了一条命,虽然这命随时可能挂了,脑内还多了个会嘤嘤嘤的自称金手指的东西,还需要去找个自带进度条的人,但总归是又活了一辈子不是,可以多搓多少把麻将啊。  总归是他赚了。  小死欢呼雀跃:“哇,我就知道我家进进最好啦。”  因为进进这个小名而无数次被人误以为是叫静静的时进:“……你闭嘴。”  交流完信息,时进整理了一下脑内的记忆,终于迈步出了房门。  这具身体的种马老爹名叫时行瑞,是个商业奇才,白手起家建立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在时进出生后带着他移民海外,并把生意重心也转了过来。  他的葬礼昨天才结束,今天,他的律师会过来宣布遗嘱。  这场遗嘱宣布是私下进行的,听遗嘱的人只有时进一个,他的五位兄长全部不在。这是时行瑞的意思,因为时行瑞并不准备分给另外五个儿子一毛钱。  同样是儿子,时行瑞对待几个孩子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他最偏心最小的儿子时进,对外也只透露过时进这一个孩子的存在,另外五个人都是跟着母亲生活的,只逢年过节会过来团聚一下,外界就算听说过这五个能力优秀的年轻俊杰,也并不知道他们和时行瑞是父子关系。  “都是儿子,时行瑞怎么会偏心成这样。”  时进翻着原主的记忆和小死给的资料,完全无法理解时行瑞的行为。  “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最好看?”小死不着痕迹地拍马屁。  时进:“……”他看一眼自己的猪肚和猪腿,决定打住这个话题,不要自找虐了。  两人翻记忆和聊天的功夫,时行瑞的律师已经到了,过来简单打招呼后开始念起了时行瑞长长的遗产清单。  时进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和小死一起在脑内分析着那个关乎自己小命的死亡进度条。  “这条要怎么清空?”时进问。  “致死的因素少了,进度条自然就退了。”小死答。  时进若有所思。  小说剧情中,原主是被五个哥哥虐死的,也就是说,原主的死亡威胁全部来自于五个哥哥。而五个哥哥之所以如此不待见原主……他的视线挪到律师手里的遗产清单上,在心里骂了时行瑞一句猪队友。  被父亲冷落甚至无视的孩子,面对被父亲偏爱的弟弟,怎么可能喜欢得起来。而且时家的情况要更复杂一点,还牵扯上了金钱利益。  时行瑞这种背着五个大儿子,把所有遗产留给小儿子的做法,简直是在嫌时进身上拉的仇恨不够多,死得不够快!  “……玛利亚庄园,这是所有不动产。另外,时先生交代,瑞行的股份将由您全部继承,鉴于您还没完成大学课业,所以在您能独挡一面之前,公司将由副董徐天华暂管,您可以从旁监督。以上就是遗嘱的全部内容,您确定没问题的话,请在这里签字。”  律师终于念完了遗产清单,把几份文件推到了时进面前。  时进回神,扫一眼脑内已经走到998的进度条,果断把文件推回去,坚定说道:“这些东西,我不要。”拿了进度条就得走满嗝毙了。  律师抬手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哥哥们没有的东西,我也不要。”时进起身,满脸孩子气的倔强,表情紧绷着,一副强忍着悲伤的样子,“爸爸这样是不对的,这些我不要,你拿去平分成五份,给哥哥们分了吧。”  律师这下是真的懵了,说道:“可是小时先生,您的哥哥们都已经有了自己的事业,拿不拿遗产对他们来说都一样,而您还没成年,这……”  怎么会一样,那区别可大了去了!  时进演技突然爆发,大喝一声:“够了!”  律师被喝得闭了嘴,滑稽地瞪大眼看着他。  “哥哥们可以自己奋斗,我也可以。”时进侧身,语气悲伤,“爸爸说哥哥们是他的骄傲,我也想让爸爸和哥哥为我自豪……你走吧,我累了。”  说完转身就走,挪着胖胖的身躯回到二楼的房间,砰一声关上门,所有伪装卸下,紧张地捂胸口,问道:“小死,我刚刚表现的怎么样?”  “啪啪啪啪。”小死用掌声给予了肯定。  “谢谢捧场,谢谢捧场。”时进羞涩道谢,期待地搓手手,问道:“拒绝了遗产,我的进度条总该退了点吧。”  小死也期待地搓手手:“一定一定。”  两人一起看向进度条。  时进大惊失色:“怎么回事?进度条怎么不退反进了?”从998变成998.5了!  小死尖叫:“我不知道啊!”第2章 溜  时进慌得在房内转圈圈。  小死急得在他脑内啃指甲。  “要不你再去把遗产接下来?”小死出主意。  时进十分崩溃:“原剧情里时家几个兄长就是在得知遗产居然全被时行瑞给了弟弟后才彻底心寒,对时进痛下杀手的!遗产接了进度条就不是998.5,而是999了!”  叩叩叩。  两人动作一停,齐齐朝着被敲响的房门看去。  “小少爷,大少爷来电话了。”  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时进眉心一跳,小小声:“凶手一号来电话了,接不接?” 第3章 皮了一下的时进美滋滋,问道:“你还没说你家那个宝贝要怎么找呢,给点线索或者提示,我努力一下。”  小死的声音机械而麻木:“缘分。”  “啥?”时进不明白。  “找我家宝贝的线索和提示——缘分。”小死解释。  “……”时进心塞塞,确认道,“你认真的?”  小死:“比你今天的自摸还真。”  时进:“……”  行吧。  他继续沧桑脸望窗外,只觉得未来一片黯淡。  天擦黑的时候,公交车终于开到了终点站——一个濒临废弃的破旧公园前。  时进提着食材下车,熟门熟路的绕过公园大门,拐上了公园后面的小山,进了山腰处的一个小平房。  这个房子是他偶然发现的,位于山腰,外形破败,周围杂草丛生,内里设施却十分齐全,有床有桌有厨具,水电全通,地下室里还有个独立卫生间,如果忽略周围环境的话,住起来还是很舒服的。  据公园守门的大爷称,这个屋子是以前的守山员住的,后来小山挨着的几座大山被某个有钱人全部包下种了果树,果园主人打发走了守山员,这屋子就废弃了。  时进穷得很,在确认这个屋子现在无主之后,拎着不多的行李住了进去。  今天收入不错,总是时不时需要离开去接孙女/接孙子/回家给猫喂食/开门遛狗的黄叔照顾了他好几次生意,每次都会给几张红票票做报酬,一天下来收益不错。  把赚的钱收好,时进先简单做了碗面条垫了垫肚子,然后宰了昨天在山上捉的野鸡,往鸡肚子里填入今天买的香料配菜,丢入汤锅里用小火炖着,满足地倒在了床上。  等鸡好的时候他不知不觉睡着了,梦做到一半,却突然被小死唤醒:“进进,有人过来了,好几个,看起来有些鬼祟。”  时进立刻清醒,先把装着所有家当和证件的黄瓜抱枕塞到床下藏起来,然后关掉屋内的灯,放轻脚步走到屋门前,掏出买来的匕首握在手里,从门缝里朝外看去。  一只暗绿色的瞳孔和他隔着门板对上,冷冰冰的,像是野兽的眼睛。  时进吓了一跳,还不等反应,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劲风,紧接着后脖颈一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在昏迷前,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好饿,他的野鸡汤!  ……  再次醒来时,时进发现自己正像一条死狗一样被人拖着,送进了一个装修大气的客厅里。  厅里站着几个人,见他被人拖进来,领头一人语气冷漠地问道:“醒了吗?”  “快了,老李下手有分寸。”拖着时进的男人回答。  “你下去吧。”问话的男人摆手。  “是。”拖着时进的男人转身离开,没了遮挡,时进终于看清了不远处站着的人。  那是三个男人,都很高,长相或普通或憨厚或斯文,全都是丢人群里不会让人心生警惕的外貌,身上穿的衣服一样,是一种款式利落的工作服,军绿色,胸口的口袋上还印着一个小小的香蕉图案,图案下绣着“花花果园”这几个小字。  时进福至心灵,大声吼道:“我是冤枉的!我没有偷你家的水果!信我,我是个好人!”  刚准备出声提醒他情况不妙的小死:“……”  气氛短暂凝固,之前问话的斯文脸男人面皮抽了抽,上前踩住时进的胸膛,用力压了压,沉沉问道:“说,你是谁派来的!”  这一脚完全没收力,时进闷哼一声,扭曲着脸看着上方的斯文脸男人,莫名觉得他有些眼熟,仔细打量一下后不敢置信道:“你是……黄叔?”  麻将馆里的老黄和善又大方,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精神矍铄,腰板总是挺得直直的,完全没有其他老人不自觉佝偻身体的习惯。面前的斯文男人年轻朝气,与苍老的老黄完全不同,但警察认人本就不靠年龄和外貌,时进很快就通过骨相和眼睛等细节,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被点出伪装,斯文脸男人眼神一变,伸手掐住了时进的下巴,喝道:“少给我装!你先是在联络点故意接近我,后又在基地附近转悠,透露出的身份背景也全是假的,说,你到底想做什么,谁派你来的!”  什么联络点?什么基地?时进傻了,立刻明白这里面大概是生了什么误会,忙解释道:“我只是一个艰难讨生的未成年而已,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明白。”  “到现在还不说实话,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斯文脸男人冷笑,起身从兜里掏出一把枪,把子弹上膛,对准了时进的脑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点我想听的。”  艹艹艹艹艹!  时进瞪大眼,深刻认识了不禁枪的危害,额头冒出冷汗,脑筋拼命转动——他现在应该是被人抓入了某个大佬的基地,还被误认成了敌方的探子,怎么办怎么办。  沉默已久的小死悲泣出声:“进进,进度条开始涨了,已经900了!”  时进顿时也想哭了——千算万算,算不到他打个麻将也能打出死亡威胁来!  “不说话?”斯文脸男人手指扣上了扳机,轻轻摩挲,“给你三秒钟时间,一……”  “啊啊啊,930了!”小死尖叫。  怎么涨得这么快!  时进胸闷气短,痛苦得无法呼吸。  “二……”斯文脸男人还在数数。  小死直接破音:“950了!960了!进进!!!”  要死!  时进越危险反而越冷静,脑中反复过着斯文脸男人说的“想听的”这几个字,灵光一闪,在斯文脸男人再次开口时大喝出声:“我是瑞行新总裁的弟弟!身价很高,背景麻烦,你不能杀我!”  斯文脸男人一顿,挪开了枪,眼神狐疑:“瑞行?是国外那个瑞行?”  时进疯狂点头。  斯文脸男人把脚挪开了,皱眉,看向了另外两个同伴站着的方向。  时进松了口气,侧身捂胸低咳几声,也跟着朝斯文脸男人所看的方向看去,结果这一看,就忍不住瞪大了眼。  只见斯文脸男人看的地方,从另两个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身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瘦男人滑动轮椅拐了出来。他皮肤苍白,五官精致到妖艳,上挑的凤眼中一片死气沉沉的静,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丝绸袍子,袍角绣着不知名的红色细瓣花朵,像是黑夜中铺开的血液。  他来到狼狈的时进面前,轻声询问:“你是时行瑞的那个小儿子,时进?”  时进嘴唇抖抖抖,视线挪动,从他的衣摆挪到他的脸,最后死死停在了他头上,看着他头顶那个渐渐清晰的进度条,又想哭又想笑,表情忍不住扭曲,失态唤道:“宝贝!”你怎么在这,而且你怎么就死缓了!第4章 发力  这一声宝贝中气十足,气贯云霄,震得厅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  时进敏锐察觉到有三道带着杀意的眼神朝着自己射来,斯文脸男人甚至动了动手里的枪,过热的脑袋唰一下冷静,小心翼翼看向在场唯一眼里没有杀气的宝贝本人,艰难挤出一个微笑,试图挽救局面:“……我爸爸总是喊我宝贝,他很疼我……”  轮椅上的男人不置可否,摆手阻止了斯文脸男人迈向时进的步伐,眼神在时进身上轻轻滑过,问道:“所以?”  “所、所以……”男人的声音明明很清冽好听,时进却觉得脖颈有些凉飕飕的,一边在脑内疯狂呼唤小死,一边自救,“所以我的意思是……是,我是时行瑞的小儿子,时进。”  “你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男人继续询问。  时进咽口水,视线忍不住往男人头顶的进度条上瞟,回道:“我住的地方,床下面藏着一个黄瓜抱枕,里面有我的身份证……”同时心里有些嘀咕,999.5,小死的这个宝贝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正这么想着,疑似卡了会机的小死突然完全没有预警的在时进脑内尖叫出声,形如疯魔:“……啊啊啊啊,宝贝你终于出现了!宝贝你的条怎么走到999.5了,不对,进进你的条怎么也走到998.5了!呜呜呜,我该怎么办,爸爸该怎么救你们……”  “……”爸你个头!  时进只觉得脑花都要被小死叫散了,痛苦地皱了皱眉,皱完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小死说了什么,震惊地朝着自己的进度条看去。  ——真的是998.5,一分都不带少的!  明明之前还只涨到了960,怎么现在……他心里一颤,想到什么,冷汗嗖嗖地再次朝着轮椅上的男人看去,接触到他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在心里给自己唱了一首凉凉。  所以刚刚那声宝贝,对方果然是听到了么……而且不仅听到了,似乎还超级在意……  吾命休矣。  “休不了休不了!”小死大力挥手,骄傲挺胸,“别怕,爸爸……咳,我会保护你们,不让你们互相伤害的,进进你闭上眼,我要发力了。”  发力?发什么力?  时进疑惑,还不等细问,外面突然地动山摇,爆炸声隐隐传来,同时脚下的地面开始不稳晃动。  卧……槽……  时进目瞪口呆,佩服的在脑袋赞叹:“小死,原来你这么厉害的吗……”  “不、不是我啊……”小死弱弱反驳,十分气虚,“我、我没法动用自然力量的,只能给你加加buff,开开后门这样……”  那外面这些动静是怎么回事?  时进懵了,余光隐约瞟到属于小死他家宝贝的进度条似乎在微微闪烁,一副即将走满的模样,心里一惊,忙扭头仔细看去,见那最后半格果然正一闪一闪的有要填满的迹象,心里大呼糟糕,危机关头的冷静再次发挥作用,快速环顾一圈四周,注意到大厅顶端的水晶吊灯正在微微晃动,想也不想就往前一仆,按住男人的腿,用力往后一推,同时就地一滚。  咔。  吊灯在下一秒松脱,朝着地面狠狠砸来。  小死此时才注意到进度条的异动,见状忍不住尖叫出声,一股脑地给时进加了一堆buff!  轰!  吊灯砸到地上溅出一地碎片,扑了时进一身,另一边被时进推开的男人连人带椅一起狠狠砸到了沙发上,砰一声歪倒了下去。  “君少!”正在联系外面部下的斯文脸男人表情一变,丢掉手机朝着倒地的男人奔去。  “进进!”小死在时进脑内破音呼喊。  时进动了动,虚弱开口:“别喊,我没死……”说着扭头朝被人包围的沙发看去,刚好对上了男人透过人群缝隙看过来的视线,勉强朝他挤出一个笑容,放心晕了过去——死亡值居然直接退了一半,小死这个宝贝的进度条,似乎比他的要好搞……  ……  消毒水的味道铺天盖地,时进睁眼,隐约看到床边有一个男人的身影,忍不住皱眉低吟,痛苦不堪——怎么觉得这个画面该死的熟悉……  “进进你醒啦,快看你的进度条,退回880了呢,嘿嘿嘿。”小死今天格外元气的声音传来,时进认命侧头,看向了床边的人影。  依然坐着轮椅,却换了身褐底青花长袍的漂亮男人似有所感,抬眼看来,唇色浅淡的嘴唇轻启,声音依然清冽好听:“时进,我叫廉君。”  时进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礼貌点头,回道:“你好。”  “嗯。”廉君应了他的回应,低头戳起了手里的平板电脑。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过去了,廉君再没有要抬头说话的意思,时进憋不住了,问道:“那个,昨天……”  廉君抬眼看他。  时进看着他漂亮得过分,也苍白得过分的脸,脑子一热,劝道:“和谐社会,咱们还是做个守法公民比较好,玩黑社会什么的,很危险的……”  “噗。”守在房门口的卦二忍不住笑出了声。  廉君轻轻看那边一眼,放下平板电脑,说道:“我不是黑社会。”  时进这才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其他人,被笑得有些尴尬,心里却在嘀咕——骗鬼呢,就昨天那又是枪又是爆炸,说话不是联络点就是基地的动静,不是黑社会是什么,难不成是正规军、军……他忍不住瞪大了眼。  “我也不是政府那边的人。”时进的心思几乎全写在了脸上,廉君一眼看破,滑动轮椅,把平板电脑放到他枕边,说道,“你休息吧。”说完滑动轮椅走掉了。 第5章 吃饱喝足的时进被面容普通的卦三送入一间温馨舒适的客房,怀里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行李,懵懵的:“怎么只是吃了一顿饭的功夫,我的进度条就又降回880了?”难道沉默使人长命?  小死骄傲挺胸:“因为我给你加的buff起作用了呀。”  时进这才想起自己也是有金手指的男人,眼睛亮了,问道:“所以你给我加了什么buff,信任加成还是亲切加成?”  “不是呀。”小死摇头,解释道:“信任和亲切是别人对你的观感,我加不了的,我只能在你身上加针对你自己的buff。”  时进疑惑:“那你到底给我加了什么buff?”  小死突然支吾起来。  时进直觉不好,语气阴森森:“坦白从宽,抗拒自残。”  这威胁比什么都好使,小死妥协,哼唧道:“你们刚刚不是在吃饭么,我想着吃饭吃开心了,气氛就会和谐起来,就、就给你加了个好吃buff……”  时进不明白:“什么叫好吃buff,让我变得特别能吃?”可他晚饭吃得不多啊。  “不是呀。”小死回答,声音越发低了,“就是、就是让你看起来特别下饭……你看,宝贝刚刚都多吃了一碗饭……”  时进:“……”第6章 留下  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和客房隔了一个小庭院的主卧室那边突然传来了医生进出的动静——身娇体弱的廉君疑似因为晚饭吃得太多,胃难受了。  时进透过门缝偷看,幽幽问道:“好吃buff大概会存在多久?”  小死声音虚弱:“我不知道。”  “你自己的东西你不知道?”时进不敢置信。  小死越发心虚:“因为这个buff我以前没用过,而且buff的持续时间是因人而异的。”  “……”  时进无奈,转而问道:“那最长大概能持续多久?”  “一、一年?”小死不太确定。  时进面瘫脸:“……那你真的是很很棒棒呢。”  小死语气羞涩:“客气客气,我只发挥了一层功力而已。”  时进:“……”  医生进出的动静持续到凌晨才渐渐平息,时进见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停在了620这个数值,忧愁地叹了口气。  廉君这个进度条是真的难搞,五天不见涨100,吃一顿饭涨20,五百的安全空余转眼就去了五分之一还加一点,也不知道就他这让人糟心的情况,是怎么平安活到现在,还成为疑似黑社会大佬的。  “小死,咱们得想个办法留下。”时进开口,声音被被子压得闷闷的,“就廉君现在这情况,我感觉稍不注意他就会挂了。”  小死的声音也正经起来,低低“嗯”了一声,又补充道:“辛苦进进了,谢谢你。”  “咱俩谁跟谁啊,说什么谢不谢的。”时进翻个身,看着不远处画着淡雅花纹的推拉门,安静了一会,突然问道:“如果廉君死了……”  “书中世界背景可能会失衡。”小死回答。  这书指的是什么,时进很清楚,但其实直到现在,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重生在了一本书里。  算了,想那么多做什么,活一天算一天吧。他拉起被子,闭上了眼睛。  一觉到天亮,时进再次生龙活虎起来。他带着小死给的新buff,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饭厅,用力拉开推拉门,大喝一声:“廉君,我要跟着你混社会!”  啪嗒,廉君刚刚拿起的药片掉到了桌上。  守在一边的医生大爷铁面无私,又取了几颗药放到廉君手里,说道:“君少,药您可以继续扔,我还有一堆,总能让您吃进去的。”  时进果断后退拉上门,隔着门板说道:“对不起,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同时在心里暗暗感叹,没想到廉君看起来十分厉害的样子,却像个小孩子一样怕吃药,果然人都是有弱点的。  廉君眉心一跳,手一扬眼一闭直接把药干咽了,看向医生大爷,问道:“可以了吗?”  大爷知道他现在有点动气,识趣地没有接话,而是示意了一下门外,转移话题问道:“君少准备怎么处理他?”  廉君回答:“当然是打包送回他哥——”  “不可以!!!”时进唰一下拉开门冲进来,噗通一下扑到廉君身边,抱大腿,“君少,你一定要收留我,我哥哥一心想我死,你不能送我回去,看在我救了你一次的份上,留下我吧!”说着用力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眼眶含泪地仰头看廉君。  “哇哦。”医生大爷大退一步,贴着墙壁看戏。  廉君被抱得一愣,然后沉了脸,说道:“松开!”  “不松!请神容易送神难,是你把我抓来的,你得对我负责!”时进放弃脸皮,仗着现在这具身体年龄小,撒泼耍赖——刚刚小死给他加了事半功倍buff,还推算出这样做留下的成功率最高,所以这手绝对不能松!  廉君的腿天生无力,踹不开时进,苍白的脸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怎么,微微有些发红,唇紧紧抿着,突然从衣袍腰带的位置抽出一把匕首来,比到了时进脖间,威胁道:“松开,不然杀了你。”  时进身体一僵,有些犹豫,小死忙高声提醒道:“宝贝是在吓唬你!他不会对你动手的,你看你的进度条,一点都没涨!进进别怕,上,拿下宝贝!”  这话怎么怪怪的。  时进嘀咕,心里却安定下来,死死抱着廉君大腿不松,嘴一张,噼里啪啦就把时家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廉君,努力卖惨和拍马屁:“君少,你这么好,肯定不会让我回去送死的对不对?而且我还没成年,你忍心让我独自在社会上晃吗?万一下次碰到真正的黑社会,我可能就真的凉了呀。”  廉君眼神一动,挪开了匕首,却不是因为他的卖惨,而是问道:“你除了时纬崇之外,还有四个哥哥?”  “对啊对啊,他们都可凶残了。”时进回答,把手腕上的伤疤露给他看,“你看这个,为了不死在我哥手里,我不得不用假装自杀的法子换得了一点喘息空间,找机会逃了出来,所以千万别把我送回去,我会死的,真的。”  廉君若有所思,又轻轻动了动无力的腿,语气放松了一点:“松开,否则真的送你回去。”  见他软化,时进慢慢松开手,心里有些紧张。  廉君不看他,扯了扯乱掉的衣摆,摆手示意看热闹的医生离开,待房内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再次开口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比真金还真。”时进打包票,努力为自己的话语增加说服力,“还记得我带的那个黄瓜抱枕吗?那上面有我自杀时留下的血,我当时就是用它藏着证件和现金瞒过我大哥,找机会溜掉的。”  廉君不说话了,垂眼露出了思索的样子。  时进不敢打扰他思考,就眼巴巴看着他。  “留下你也可以。”几分钟后,廉君终于松口。  小死惊喜尖叫:“啊啊啊啊,进进,你的进度条突然降了,780了!”  时进一愣,然后大喜——廉君刚松口说他可以留下,进度条的数值就嗖一下降了100,这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呆在廉君身边,哪怕他的下落暴露,时家五兄弟也会因为忌惮廉君而不敢轻易对他动手?进度条也涨不满?  这真是意外之喜!没想到廉君居然是这么厉害的宝贝!  时进开心得太明显了,廉君看着他脸上傻白甜的笑容,看着看着,突然就觉得……饿了。  他扫一眼桌上之前看起来还没滋没味的早餐,疑惑于自己莫名升起来的食欲,微微皱眉,继续说道:“但我身边从来不留无用之人。时进,你背景麻烦,凭你之前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可以让你留下你,但你要想清楚,在我这,你可就做不了你的时家少爷了,得按我的规矩来。”  时进毫不犹豫回道:“我也不想再做什么少爷了,君少,我会努力变得有用的,让你不后悔今天的决定。”这话也是在委婉告诉廉君,他不想只做个单纯被庇护的人,而是想真正意义上的跟着廉君。  廉君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视线略带审视地扫过他的脸,意味深长道:“既然如此,那么,证明给我看。”  小死语无伦次欢呼:“700了!进进你的进度条降到700了!呜呜呜,我好感动,宝贝真好,进进也真好,窝爱腻们,窝要看腻们生猴几……”  本来很开心的时进:“……不会说话就闭嘴谢谢。”  ……  被允许留下的时进被卦三领着搬出了廉君所在的庭院小楼,住到了卦一等人居住的单身宿舍,并领到了几套花花果园的工作服,正式成为了花花果园的一员。  “我们花花果园是y省几大果园之一,主要种植水果有芒果、黑葡萄、红提、石榴、梨等等,果园总面积几千亩,包括三个山头、两个人工湖、四个小型培育园和一些其他基础设施。你是新来的,就暂时先跟着卦二去芒果园吧,那边最近没什么活,你先熟悉一下。工资待遇这方面,因为你是走后门进来的,所以看在君少的面子上,我们直接给你正式工的待遇,包食宿,一个月六千。”  时进听着卦三的解说,心里加入黑社会组织的兴奋被懵傻取代,忍不住问道:“那、那个,你们不是黑社会吗?”怎么还真的种起水果来了。  卦三严肃脸纠正:“我们不是黑社会,是正经生意人。”  时进的视线落在他腰间的枪套上,槽多无口。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行了,你去干活吧,今天刚好有一批芒果要运出去,在二门那边,你抓紧时间和卦二汇合,别误了事。”卦三说完塞给时进一个果园地图和一部新手机,又不容拒绝地没收了时进的旧手机,然后干脆利落地走了。  时进看着他离开,抽了抽嘴角,把手机一揣,跟着地图指示朝着二门走去。第7章 战火  花花果园的所有建筑都建在山谷里,山谷三面靠山,剩下一面朝外侧对着时进蹭住的那坐小山,小山外面才是公园和马路,位置十分隐秘。山谷连通外界的门有四个,分别坐落在果园的四个方位,二门位于东面,在两座山之间的缝隙处,宽度刚好够两辆卡车并排出入,时进到达的时候二门的铁门正大开着,门内宽阔的空地上有序停着十几辆大卡车。  他收起地图,视线掠过大开的大门,看向了门两边的山腰,不意外地在那里看到了两个岗哨。  “小进进,你在看什么?”卦二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宣传泡沫板,把时进看向山腰岗哨的视线挡了个严严实实。  时进幽幽看他一眼,指向山腰,并不遮掩自己看到了什么,说道:“来之前卦三告诉我,咱们是正经的生意人,但正经生意人会把果园建在这么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还在出入口两边立岗哨,甚至员工各个都配枪?”  卦二挑眉,笑出一口白牙:“这里距离边境太近,治安不太好,都是形势所迫嘛。”  骗鬼呢。  时进翻白眼,见他不说,知道是自己还没获得众人的信任,于是转移话题问道:“你手里这个又是什么?”  “咱们果园的宣传板啊。”卦二回答,走到一辆大卡车边顺手把宣传板钉了上去,回头对着时进显摆,“怎么样,够不够醒目,这个宣传方法是我想出来的,厉害吧。”  往车上挂宣传板这种宣传方法不是早就烂大街了吗。  时进咽下吐槽,问道:“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这批水果要运去哪里?”  “好孩子不要多问哦。”卦二走过来搭住时进的肩膀,笑眯眯,“你只用跟着我就行,其他的不用你做。”  时进把他的手抖下去,不再多问,板着脸应道:“好的呢,小老二。”  卦二一愣,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回报自己之前喊得那声“小进进”,大笑起来,哐哐拍时进肩膀,一副捡到宝贝的欣喜模样:“你真可爱,一点都不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我喜欢。”  时进对准他的腿就是一脚过去,不想再和他瞎扯。  一刻钟后,车队整合完毕,终于出发。时进随着卦二上了车队中间的一辆车,卦二开车,时进坐在副驾驶。  “有驾照吗?”卦二询问。  “没有,年龄不够,但是会开。”时进回答。  “那咱们换班开,你可以先睡会,养养精神。”  时进皱眉:“你就不怕我无证驾驶被交警抓走?”  卦二眼神奇异地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放心,咱们走的线路,遇不到交警。”  时进疑惑。  几个小时后,当时进午觉睡醒,准备替换卦二时,他终于明白了卦二那句“遇不到交警”是什么意思。  “咱们是不是过边境了?”时进看着周围荒凉的环境和路边偶尔可见的陌生文字路牌,十分懵。 第7章 现在的他已经彻底没了刚重生时的模样,曾经烫染得精致的花美男款卷发变成了利落的黑直短发,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没了肥肉挤压,五官变得清晰立体,眉眼俊秀,唇红齿白,笑起来格外讨喜。  卦二都惊呆了,没想到时进的长相居然是小鲜肉挂的,每次都调侃他的笑容带着奶味。  外形彻底改变后,时进的进度条降到了690,已经妥妥进入了安全线。廉君那边的进度条也奇异的没再涨,甚至在胃养好之后,慢慢退回了600。  时进对此有些疑惑,直到听到卦三偶然提起卦四和卦一一起出任务去了,不在果园之后,才搞明白了廉君的进度条为何停滞不动。  他曾试图向卦二和卦三打听卦四的事情,但无奈两人都是人精,嘴也紧,他怕问得太深惹人起疑,于是只得到了一些特别表面的信息,没什么大用。  如此这般,日子突然就稳定悠闲了起来,甚至有了点岁月静好的感觉,但显然,这种静好只是一种错觉,进度条一日不消,安稳就像是镜中花水中月,稍不注意就没了。  一天凌晨,时进突然被语气急切的小死从梦中唤醒:“进进,快醒醒!进度条突然开始涨了,你和宝贝的都是!你的涨到了700,宝贝的涨到了750,还在继续增涨,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时进心里一凛,睡意顿消,连忙从床上跃起,走到窗边看一眼外面,眼尖的发现果园大门方向似乎有车灯在晃动,忙穿好衣服出门,却刚好和对门拿着手机出来的卦二碰了个正着。  “怎么了?”时进见卦二脸色不好看,连忙询问。  卦二皱着眉,长话短说:“门口传来消息,卦一和卦四回来了,卦一受了伤,一直昏迷,我去看看。”  卦四回来了?!  时进心里一紧,看一眼脑内还在增涨的两个进度条,说道:“我和你一起。”  卦二点头,不再耽搁,边打电话联系医务室那边,边快步朝着外面走去。第9章 叛徒  两人赶到的时候,医务室的人已经先一步到了门口,正在合力把卦一往移动担架上移。卦四守在一边,衣服上带着血,胳膊也受了伤,表情沉沉的,看起来有点狼狈。  “怎么回事?”卦二大步靠近,着急询问,“不是送消息去了吗,怎么会带着伤回来?”  卦四眉眼间的戾气几乎化为实质,回道:“行踪暴露了,回来的路上我和卦一中了埋伏,卦一为了救我肩膀中了一枪。都怪我,是我大意了。”  “别乱想,这不怪你。”卦二听他说卦一只是肩膀中了枪,松了口气,见医生已经推着卦一走了,忙向卦四示意了一下另一个移动担架,说道,“你也给我上去,好好包扎一下伤口,其他的事等伤处理好了再说。”  卦四却坚持不动,说道:“被攻击的时候我得知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必须立刻告诉君少。”  卦二:“我帮你说,你给我先去包——”  “消息必须由我亲自告诉君少。”卦四打断卦二的话,见卦二皱眉看过来,隐晦示意了一下周围围着的人,强调道,“这消息很重要,必须由我亲自、单独告诉君少。”  卦二看懂了他的暗示,停住话头,视线也在周围围着的人里扫了一圈,沉吟几秒,说道:“那你去吧,我会通知卦三给你开门,卦一这边有我守着,你别担心。”  “谢谢二哥。”卦四朝卦二露出一个感激和依赖夹杂的笑,迈步朝着廉君居住的庭院小楼走去。  卦二目送他离开,等看不到他身影了才收回视线,摆摆手示意门口聚着的人散了,脚步一转刚准备去医务室看看卦一的情况,就发现身后跟着的小尾巴不见了。  他疑惑,随手拉过一个眼熟的人,问道:“看到那个跟着我来的新人了吗?跑哪去了?”  “好像是跟着卦一先生的的担架走了。”被拉住的人回答,表情有些迟疑,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是这样,我不太确定。”  “行,我明白了。”卦二放了心,这才大步走了。  此时被卦二寻找的时进正在拔足朝着小楼狂奔,情绪濒临崩溃。他从听到卦四说要去小楼起就觉得情况要不对,等看到廉君二十二十持续往上飙的进度条时,呼吸都要卡住了。  “艹艹艹艹艹,这卦四不会是要去杀廉君吧!”他崩溃大喊,再次加快速度。  小死也是要疯的样子,一边拼命给他加增速buff一边尖声喊道:“840了!进进啊啊啊啊!”  “别喊了,这不是跑着呢吗!卦四走的小路,咱们肯定能先到小楼的!”时进大吼,眼尖的看到路边停着一辆自行车,拐过去就跨了上去,边用力蹬边伸手摸裤袋。  小死哭着提醒:“进进,咱们出来得急,你手机没带。”  “艹!”时进收回手,视线在周围扫来扫去,试图找到一个活人借下手机,却绝望的发现平时定时有人巡逻的果园,在今晚却诡异的安静,沿路一个活人的影子都没看到。  这情况绝对不对劲!  时进心里发沉,万分后悔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没有不管不顾地大吼一声卦四是叛徒,引起旁人的警觉——主要是他之前也没想到卦四会这么心黑,铺垫都不来一个,一回来就要取廉君的命!  拐过最后一个弯,小楼已经出现在视野里,此时小楼大门紧闭,只有几个夜灯亮着,看情况应该是走小路过来的卦四还没到。  时进松了口气,一个急刹跨下自行车,也不敲门了,怕随时可能过来的卦四看到小楼异动后心生警惕,直接助跑、蹬墙、手往上伸勾住院墙,利落翻进了院子。  “谁!”守院的人立刻掏枪对准了时进。  时进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快速说道:“我是跟着卦二的新人时进,卦四是叛徒,正在往这边来,园里的巡逻人员不见了,我怀疑他们出了事或者里面有卦四的内应,卦三呢,我要找他!”  守院的人倒是认得时进,听他说的内容一句比一句劲爆,眉头一皱,不敢耽搁,连忙掏出手机给卦三拨了电话,但也没有把比着时进的枪挪开,十分谨慎。  时进快要急死了,见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已经涨到了940,担心廉君身边也有卦四的内应存在,等不了守院人慢慢和卦三汇报了,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守院人拿枪的手,另一手用刁钻的手法抢走守院人的手机,对准手机吼道:“卦三,把君少藏到安全的地方去,从现在开始别让第二个人靠近君少,多熟悉的也不行!我怀疑君少身边有其他的叛徒!”  吼完挂断电话,又拨给了卦二,一等接通就快速说道:“派人守死果园的四个大门,刚刚卦四开回来的车也要隔离起来,从现在起尽量只和值得信任的人呆在一起,不要落单!别问了,卦四是叛徒!”说完把手机丢回给目瞪口呆的守院人,劈手夺走他手里的枪,大踏步走到院门前,伸手拉开一条缝,找到已经出现在院门十几米外的卦四,直接子弹上膛,一枪崩了过去。  砰!  一声枪响,卦四反应不及,不敢置信倒地,手里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黑色提包掉到了地上。  守院人这时才从时进一系列抢手机抢枪的骚操作里回过神,颇有些恼羞成怒的上前按住时进的肩膀,喝道:“你干什么!事情都还没调查清楚,你怎么——”  “等调查清楚人都凉完了!”时进打开他的手,见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停在了970这个数值,心里稍安,推开院门快步奔到受伤倒地的卦四面前,一脚把他手里刚刚掏出来的枪踢出去,扯开旁边的黑色小包,发现里面装的居然是炸药,忍不住狠狠给了卦四一下,骂道:“你这个疯子!”  卦四本就中了枪,又被他照着脑袋踢了一下,一下子天旋地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守院人这才发现外面的卦四,黑着脸跟了出来,喝道:“时进你到底在——”  “你给我闭嘴!”时进把包踢到他边上让他看,然后弯腰把卦四翻得匍匐在地,用皮带绑住他的手,刚准备把他揪起来送去给廉君,就发现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居然又开始涨了。  “艹!”时进骂脏话,把卦四甩到地上,转身就朝着小楼里跑去。  守院人又气又懵,吼道:“你又要干什么去!”  “救你家老大的命!”时进遥遥吼回来,也是气得不行,“把卦四看好了!今天这事还没完!”  975、980、985……  进度条涨得飞快,时进全力奔跑,心跳和进度条的涨速一样快,在心里狂吼:“定位你家宝贝的位置!别告诉我你做不到!做不到你家宝贝就凉了!”  小死急得直接破音:“马上、马上……在左侧走廊尽头的书房里!”  时进脚步一拐就跑了过去,刚进入走廊就看到一个穿着医生白大褂的人拎着个医药箱站在书房门口,而书房的门居然是半开着的,卦三正面朝下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995了!进进!”小死尖叫。  “ma的!不是说了别给第二个人靠近廉君的机会吗!”时进脑子都要炸开了,举手对准医生准备推门的手就是一枪,然后助跑,加速,一个飞扑,直接把医生扑倒在地,捉住他提着医药箱的手就是一折,最后一记扭身回踢,把医药箱踢去了走廊另一头。  砰!  医药箱砸到墙壁,上面的铁扣被砸松,歪倒后露出了里面藏着的枪和炸药。  “又是炸药,你们这些混蛋就这么喜欢这种害人的东西吗!”时进气得不行,对准还在挣扎的医生脑袋就是一下,直接把他敲晕,然后伸手推开书房的门,高声唤道:“廉——”  噗,一声被消了音的枪响响起,时进瞳孔一缩,极限侧身躲开了这一击。  小死的尖叫后知后觉响起:“啊啊啊啊,进进!”  “是你?”书房内,廉君放下枪,似乎有些意外时进的出现。  时进紧绷的身体哗一下放松,满头的虚汗,没好气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你看看你的属下,一个叛徒,一个不听话,守院门的人也全是傻子,你没死可真是个奇迹!”  廉君挑眉,深深看他一眼,滑动轮椅来到落地大书柜前,挪动了一下一个下层的小装饰物,随后咔哒一声轻响,看起来笨重的书柜居然轻轻朝旁边滑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一个密道。  时进一脸被鸡蛋噎住的表情——合着他在这边急得不行的时候,廉君那边却还有其他的逃生手段,他根本是白急了?!也是,刚刚廉君的进度条连死缓都没到,他其实不用那么急的,像廉君这种大佬,怎么可能没点别的自保手段!  “进、进进……”小死怂怂开口,试图安抚。  时进捂着胸口说不出话。  廉君被时进瞪着眼又气又郁闷的表情逗乐了,嘴角浅浅勾了一下,说道:“进来吧,卦四突然发难,应该是做了万全准备,我们先去和其他人汇合。”  时进翻白眼,刚准备弯腰把倒在门口的卦三背起来,就惊愕的发现“昏迷”的卦三突然动了动,然后麻溜地爬起身,递给他一个“小伙子表现不错”的眼神,先一步上前推着廉君进了密道。  卧……槽……  时进手僵在空中,迅速过了一遍今晚发生的事,在心里崩溃大吼:“被演了!咱们被廉君演了!他早知道卦四有问题,气死我了,我要和他绝交!”第10章 解决  进入密道之后,廉君的进度条开始快速后退,很快就降到了500,已经彻底确保了安全。时进自己的进度条也跟着降了,回到了690。  时进见状又是松了口气,又是咬牙切齿,同时还有了点猜测,在脑内说道:“你家宝贝这个条,每次危机解除就退回500,那剩下的500……”  小死捧场接话:“进进有什么想法?”  时进看一眼前面被卦三推着的廉君,猜测道:“剩下那500会不会和廉君的身体状况有关?”  “我觉得进进猜得对,进进真聪明!进进窝爱腻!”小死热烈拍马屁,试图哄时进开心。  时进好不容易扭回来的心态差点又被小死这句告白给腻歪崩了,忙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冷静,问道:“你家宝贝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生病了吗?”  小死的语气正经起来,回道:“不是,宝贝是先天体弱,神经这块也有点问题。”  “什么意思?”时进皱眉。  小死叹气,详细说道:“宝贝是早产儿,身体一直不好,双腿无力是天生的,但以前没现在这么严重,可以日常行走,也可以做些基础的强身锻炼,只是不能长时间剧烈运动,而且剧烈运动后双腿会痉挛难受很长时间。其实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以宝贝的毅力和努力程度,慢慢练好身体只是迟早的事,但几年前‘灭’出了点事,宝贝被人暗算,中了一种新型的神经毒素,人差点就没了,后来虽然勉强把毒给解了,但还是伤了根本,身体彻底垮了。”  时进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继续问道:“那他的腿……”  “现在也能走,但走不了几步,而且因为残留毒素的影响,宝贝腿部的痛觉神经变得特别敏感,刀尖上的舞蹈这个故事你听说过吧,宝贝现在走路大概就是那种感觉。”  刀尖上的舞蹈。  时进忍不住再次看一眼前面坐在轮椅里的廉君,沉思许久,眉头突然慢慢松开了,问道:“小死,进度条里可能存在不能消除的致死因素吗?”  小死被问得一愣,回道:“不存在,不然这场博弈对你和宝贝就太不公平了。”  “那就好办了!”时进又精神起来,开心说道,“既然不存在不能消除的致死因素,那证明你家宝贝的身体还有救,只要找对了方法,他肯定会重新变得健康起来的!”  小死懵了几秒,后知后觉的也傻乐起来,说道:“对、对哦,进度条是不会骗人的,如果宝贝剩下的500进度条真的是身体方面的……啊啊啊,进进你真好,进进窝爱腻,进进窝是不是可以看到腻和宝贝生猴——”  时进语气幽幽:“自残了解一下?”  “……进进,密道走到头了。”小死话语一拐,为自己赢得了死缓。  时进抬头看过去,果然见到密道已经走到了尽头,一扇铁门正静静立在终点的位置。  卦三去开门,廉君则滑了滑轮椅,让自己正对着后面的时进,问道:“怎么这么安静,在想什么?”  时进看向他,扫一眼他单薄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回道:“在想你这个月会不会给我发奖金,我可是帮你把卦四活捉了。”  廉君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回答,沉默几秒,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问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奖金,权利?金钱?或者……自由。” 第9章 “而且卦四要求单独见君少的行为实在太可疑了,正常人在当时他那种情况下,不该是那种反应。”时进再次添加筹码,为自己的话增加可信度。  廉君点头,把手上的白纸一合,说道:“今天的复盘就到这里,时进以后贴身跟着我,卦三,你暂时接管卦四的职务,等新一代卦四选上来。”  卦三恭谨点头,应道:“是。”  车内气氛随着廉君的这句吩咐落地,迅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卦二和卦五笑着朝时进道恭喜,卦一也朝时进露出一个颇为友善的笑容,坐回了座位上。  时进一脸懵比,迷茫道:“你们在恭喜什么?等等君少,你真的让我贴身——”  “你不愿意?”廉君打断他的话,冷冷反问,眼神不善,大有他再废话就把他就地结果了的意思。  时进后脖颈一凉,连忙摇头表示不是,扫一眼周围明显态度变得亲切许多的卦三等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升职了?从跟着卦二的新人,变成了贴身跟着廉君的亲信?所以刚刚那通复盘是升职考核?  小死惊喜欢呼:“进进,你的进度条又退了,变成650啦。”  时进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才好,良久,抬手捂住脸,长出了一口气——这一天天过得,真刺激。  复盘结束没多久,机场到了。下车的时候卦三自觉让位,让时进过去帮廉君推轮椅。  时进看着廉君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认命上前,扶住了轮椅把手。  廉君身份特殊,出行自然不可能坐普通的班机,为了确保廉君的安全,卦一联系官方,直接包了一架飞机。时进跟在卦一身后,把廉君推上飞机,扶廉君在座位上坐好,动作十分轻柔小心,小心到有些僵硬。  廉君看时进一眼,突然问道:“我很重?”  “你这哪叫重。”时进皱眉,想起他的身体状况就觉得愁得慌,顺口嘱咐道:“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饭。”  “没胃口。”廉君用毯子盖住腿,抽出一本杂志翻了翻,眼睛并不看时进,语气淡淡的,“我喜欢重油重盐的菜系,但身体原因,吃不了。”  时进:“……”大佬,你是在记仇么,是么是么?第12章 “夜色”  折腾了一晚上加一整个上午,时进毫不意外地在飞机上睡着了。他本以为这一觉能安稳睡到飞机落地,却不想美梦做到一半,小死突然又喊了起来。  “怎么了?”他睁开眼,在脑内迷迷糊糊询问。  小死语气惊慌:“进进,你的进度条突然又涨了,直接涨了100,现在已经750了。”  时进唰一下清醒过来,坐起身震惊问道:“什么?!”  他太激动,直接把这句话喊了出来,坐在他旁边的廉君闻声放下杂志,侧头问道:“做噩梦了?”  “呃……是的。”时进回神,朝廉君尴尬地笑了笑,僵硬地往后靠回椅背里,压了压情绪,在脑内问道:“进度条怎么突然涨了,难道是你家宝贝又有了什么其他威胁,波及到了我?”  小死回道:“不是,宝贝的进度条还是500没有动。”  时进皱眉,视线谨慎的在四周扫了一圈,试图找到进度条突然增涨的原因,结果看着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刚逃回国那会,他曾经猜测过,与时家五兄弟的距离远近也是致死因素之一,后来这个猜测被证实是正确的,而b市作为华国首都,可是时家那五兄弟的常驻地之一。  距离使人短命。  他侧头看向过道另一边的卦二,不抱希望地问道:“小老二,b市是不是快到了?”  卦二朝他呲了呲牙,回道:“飞机还有一刻钟降落,你几乎睡了整个飞行过程,猪猪男孩小进进。”  时进翻白眼,朝他比了个中指,收回视线在心里把自己的猜测给小死说了一下,叹道:“进度条一靠近b市就涨了100点,保守估计,时家五兄弟里面,这会起码有三个都窝在b市。”  小死瑟瑟发抖:“那咱们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时进瘫在椅子上,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廉君美好的侧颜,幽幽道:“当然是粘紧金大腿,默默祈祷b市足够大,大得我们碰不到那些个凶残的兄长。”  小死:“……噫呜呜噫。”  ……  话虽然说得丧气,但在飞机降落b市、众人全部住进一家名为“夜色”的高档会所安顿好后,时进还是积极行动了起来,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收集有关于时家五兄长的信息,试图弄清楚都有哪几个兄长窝在b市。  时家五位兄长里,信息透明的总共有三位,一个是大哥时纬崇,商圈新贵,行走的财经版新闻,网上一搜一个准;第二个是二哥费御景,律师,专攻经济案件,业内大佬,非大案不接,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是不在家里过的,只要搜搜他最近在办什么案子,基本就可以猜出他的下落;最后一个是三哥容洲中,娱乐圈阎王,人气高得可怕,行走的娱乐版头条,随便进一个他的粉丝站,就可以详细掌握他未来起码一个月的行程。  时进一顿疯狂搜索,甚至还假装粉丝混入了三哥容洲中的粉丝站,终于在凌晨时分,确定了这三位兄长的下落——大哥时纬崇绝对在b市,而且将会在b市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正计划把老公司的业务和瑞行对接;二哥费御景绝对不在,他正在地球另一端给某位经济犯大佬打官司,没时间乱跑;三哥容洲中可能在,也可能不在,因为他最近有个通告需要在b市和s市来回跑。  在排除掉二哥费御景之后,假定剩下两个信息不透明的兄长也全在b市,那么现在时进需要小心避免遇上的兄长就足足有四个之多。  “基本上约等于全员到齐了。”时进放下手机,看向脑内停留在750的进度条,长长叹了口气,“好在咱们从其他地方争取到了一点犯错空间,情况不算太糟糕。”  “嗯。”小死应声,有些心疼,安慰道,“进进,你别太有压力,进度条的消退是没有时间限制的,其实、其实如果你觉得太累的话,咱们就这样过下去也挺好的,宝贝也找到了,日子会好起来的。”  时进眼神软下来,说道:“可是进度条不消,你会一直很难受,强制被我绑定,能力也被限制着,对么?”  小死不吭声。  “傻东西。”时进笑叹,把手垫在脑后,故意说道,“我可不想听你在我脑子里哭一辈子,那也太吵了。”  小死包了眼泪,可怜巴巴:“进进……”  “好了,不逗你了。”时进安抚,语气变得正经起来,说道:“小死,我不想一直过着东躲西藏,被人惦记着小命的日子,你给的这第二条命太珍贵,我不想浪费。而且我总觉得原主的死有点蹊跷,只是讨厌年幼弟弟的话,时家五个兄长大可以留着他慢慢折磨,根本不用脏了自己的手,冒险杀掉他。他们都是年轻有为的俊杰,杀人这种过错,一旦被发现,可是会赔进去一辈子的,太不划算。还有,你别忘了我上辈子是做什么的,现在有一桩命案摆在我面前,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我这辈子睡觉都会不踏实。”  小死十分感动:“进进……呜、叽叽叽……嗝。”  时进一愣,然后大笑:“小死,你不会是憋哭憋卡机了吧。”  小死又“嗝”几声,然后开口暴哭,一会说“进进你真好”,一会说“进进你真坏”,一副短路坏掉了的样子。  时进又心疼又好笑,温声哄着它,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  在会所混吃等死的日子开始了,因为需要贴身跟着廉君,所以时进哪也不能去,只能守在廉君身边看他批那些似乎永远都批不完的文件,每天过得十分枯燥无聊。  卦一几人倒是一副很忙的样子,从来到b市的第二天起就开始每天往外跑,经常夜不归宿。  “怎么会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时进在脑内哀叹,只觉得自己快要憋出病来了,“早知道来b市是来‘坐牢’的,那我还担心个屁的和兄长偶遇,这完全没机会遇到嘛。”  小死哼哼唧唧:“也不算坐牢吧,你可以和宝贝多培养一下感情。”  “你看他像是会和我培养感情的样子吗。”时进用眼神幽怨地看一眼书桌后的廉君。  小死无言以对。  “很无聊?”廉君突然抬起了头。  时进吓了一跳,僵了两秒,到底不愿意再继续枯燥下去,诚实地点了点头。第13章 零度  廉君合上文件,从书桌后出来,说道:“你跟我来。”  时进疑惑:“去哪里?”  “去练枪。”廉君取下膝盖上的薄毯,示意时进过来推轮椅,吩咐道,“走专用电梯,去地下二层。”  夜色里面居然还有练枪的地方?  时进意外,继而眼前一亮,屁颠颠地上前扶住了轮椅。  之前通过卦二的介绍,时进已经知道了夜色是廉君的私人产业,它虽然对外表现得像是一个普通高端会所的样子,但其实招待的客人全是同行大佬或者掩藏身份的军方合作人,一个普通的客人都没有。  闲得无聊的这几天,时进让小死帮忙走了下后门,偷摸弄清楚了夜色的详细格局构造,早就发现夜色有一个对外隐瞒着的地下二层,但之前他以为这个地下二层是类似杂物室一般的存在,却不想居然是练枪的地方。  好像终于有了点黑社会的感觉……时进默默想着。  电梯到达,梯门开启,一个类似前台和招待室结合的地方露了出来,台子后面守着两个长相普通的壮汉,看到廉君出现,全都恭谨地站了起来。  “君少。”两人呼唤。  廉君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指了一下身后的时进,说道:“找个人从基础开始教他,再给他挑一把趁手的武器。”  壮汉们看一眼时进,恭谨应是,其中一个人走出来,示意时进跟着自己走。  时进有些犹豫,看向廉君,问道:“你不和我一起吗?”他的工作可是贴身保护廉君来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他问出这句话后,站在一边的两个壮汉表情似乎都变得有些奇怪。  廉君倒是很明白时进为什么这么问,回道:“不了,这里是我的地方,没人敢不长眼的进来惹我。你好好练,回头我会让卦一检查。”  时进心里腹诽,花花果园那不也是廉君自己的地盘么,结果意外是一个接一个的出,进度条涨涨落落的跟过山车似的。  “要不我还是跟你回去吧。”他肉痛地说着。  壮汉们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视线隐晦地在时进和廉君之间转来转去,一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的样子。  廉君淡淡扫他们一眼,朝时进摆手:“好好练,练不好你就再回卦二那去。”  回卦二那去?那可不行!  时进见这事没得商量,心里又确实挺想摸摸抢解馋的,于是不再纠结,乖乖应了一声。  廉君滑动轮椅转身进了电梯。  “诶,等等,你记得等我一起吃饭啊,不许自己先吃!”时进匆忙提醒。  廉君隔着渐关的电梯门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侧过头,一副嫌他话多的样子。  时进在脑内叹气:“唉,你家宝贝居然嫌弃我。”  小死小小声:“主要是你和宝贝一起吃饭的时候,表现得太像老妈子了……”挑食要管,胃口开了之后吃多了要管,酒不许碰,饮料只许喝牛奶和豆浆,冷菜一律不许碰,一碰就表情大变,一副廉君在吞毒自杀的模样,那碎碎念的劲头,真的是有点可怕……最可怕的是,宝贝居然就任由时进安排……  “我那是为了谁!你没发现他最近胃口都大了一点吗,多吃几口饭也不会再难受了!”时进忿忿。  小死立刻掐起了嗓子:“对对对,进进最腻害了,进进最疼宝贝了,进进窝爱腻。”  “……闭嘴!”  ……  夜色的练枪馆十分专业,时进在里面如鱼得水,很快就把枯燥无聊之类的词汇甩出了脑海,快活得像是老鼠进了米缸,恨不得住在里面。  他上辈子决定考警校就是因为喜欢枪,只可惜当了警察后并没有多少机会用和练习,一手好枪法几乎落了灰,现在有机会天天泡在枪堆里,他简直要开心得升天了。  半个月时间眨眼过去,时进把夜色里所有种类的枪全部摸了一遍,所有练习模式也通了一遍,最后挑了一把只有巴掌大小的袖珍小枪做了随身武器,然后被带他的教练给丢了出去。  “你别再来了,太打击其他人练枪的积极性了。”教练语气硬邦邦,看着时进的眼神十分复杂,似是佩服,似是欣赏,又像是咬牙切齿。  时进委屈:“可我还有好几个模拟情景没通关呢。”  “模拟情景区需要重新装修,要暂时关闭一段时间。”教练皱眉回答,看着时进一天比一天白的肤色和仿佛还带着奶味的脸,心梗得不行,忍不住问道,“你真的还没成年?”  时进不明所以点头,皱眉强调:“你不能因为我年龄小就歧视我,而且我快成年了,下个月月底就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歧视?谁敢歧视敢跟君少撒娇,并且硬赖着和君少一起吃饭,君少还不拒绝的人?嫌命长吗? 第11章 徐怀还没见过时进这样的人,长相乖巧俊秀,舞蹈热辣勾人,性格豪爽大气,就连拜金都拜得特别直白,简直是无一处不矛盾,无一处不勾人,让人心痒痒地想要看他更多的样子。  他越和时进接触越喜欢,几乎忘了时进身边还有个金主卦二,座位从卦二对面挪到了时进对面,又从时进对面挪到了时进旁边,眼珠子就差黏在时进身上了。  卦二没想到时进在进入包厢后居然这么放得开,状态也特别好,索性由着他发挥,不着痕迹地缩小了存在感——今天的任务就只是争取和徐怀搭上话而已,以便以后做更深的接触,现在任务已经完成,倒也不需要时进一直按照剧本来,喝酒就喝酒吧,反正有他在旁边看着,没事。第15章 黄瓜宴  徐怀毫无意外地被时进灌醉了,在他彻底醉倒之前,时进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个“声音诱惑力加成”buff,凑近他耳边,哄他和自己一起出了包厢。  寿星和他的一众狐朋狗友们见状,纷纷露出暧昧不明的笑,卦二则暗暗翻了个白眼,眼一闭,做出了已经喝醉,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小远宝贝,我知道一个好地方,走,我们去那里快活快活。”徐怀被时进架着,嘴里还不忘占时进便宜。  时进皮笑肉不笑,回道:“好,我们去快活快活。”保证快活得让你终生难忘。  两人跌跌撞撞地进了一个隐蔽处的空闲小包厢,反锁了包厢门。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包厢门开启,时进独自出来了。他故意摆着一张不满气愤的脸,回包厢后无视徐怀一众狐朋狗友暧昧起哄的声音,没好气地让他们去小包厢接徐怀,然后喊醒装醉的卦二,带着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人回到车上,卦二立刻精神了,问道:“你带徐怀出去干什么了?”  “套话,包厢人太多,我不好发挥。”时进回答。其实真实原因是包厢人太多,不方便小死加某些不太和谐的buff。  卦二也不跟他多纠结这个,继续问道:“那你套出什么来了?”  “重要消息。”时进回答,详细说了一下自己的发现,“我怀疑徐怀就是那个被派出去交易的人,他之前灌我酒的时候说漏了嘴,说他过段时间要去国外发财,会变得比你这个金主更有钱,问我要不要跟他。刚刚我带他去小包厢,哄着他把发财的事详细说了一下,他提起自己最近要和朋友去游轮上玩,之后就会出国,不过去游轮的具体时间我没套出来,他醉死过去了。”  卦二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时进,像是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套到了信息。  时进被看得发毛,说道:“你不是能听到我这边的动静吗,现在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卦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隐藏耳机,一脸的一言难尽:“你和徐怀去小包厢后,耳机里就开始传出徐怀……的叫声,太辣耳朵了,我就把耳机给摘了。咳,我那不是以为你为了任务牺牲自己,和徐怀真的那什么去了么……”  时进抬手就是一个爆锤。  “别别别,别动手,开个玩笑而已,我知道你有分寸。”卦二连忙躲开,转而讨好地拍马屁,“小进进你真厉害,一下子就把任务完成了大半,等核实了这个信息,咱们就可以好好休假了。”  时进疑惑:“什么意思?这事我们就不再管了?”  “管什么,后面就都是官方的活了,咱们小门小户的,可管不了这种跨国买卖。”卦二闲闲开口,示意司机开车回会所,侧头打量一下时进,说道,“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小进进你酒量居然这么好,千杯不醉啊。”  噗通。  仿佛魔咒被解除,上一秒还精神抖擞神智清明的时进下一秒就脸色发红地歪倒在了椅背上,抬手捂住嘴,眼神朦胧地看向卦二,弱弱开口:“妈妈,我想吐……”  卦二:“???”  ……  buff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限制一过,人体该受的罪,那还是要受的。  醉酒后的时进形如半傻,吐了一通后被卦二强灌了一瓶水,终于稍微精神了一点,但他一精神,就开始扒着卦二,吵着闹着要去看宝贝有没有好好吃饭。  卦二特别想直接敲晕他,但看着他可怜巴巴醉酒难受的样子,又有点下不去手,想着再给他灌点水吧,就见醉酒的时进自个摸索着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当看到手机界面上“君少”这个名字时,卦二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崩溃地去抢时进的手机,急道:“我还道你的宝贝是谁,原来你真的对君少起了贼心!快挂了,也不看看现在什么点了,快别作死!”  时进扭来扭去地躲,力气贼大,然后卦二最不想看到的画面出现了——电话接通了。  廉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有些低,明显是被吵醒了,低唤了一声:“时进?”  卦二连忙补救,高声应道:“君少抱歉,时进他喝醉了,乱拨电话玩呢,您继续睡——”  “宝贝!”时进石破天惊一声吼,一巴掌糊开卦二,对着手机老妈子念,“你为什么不喜欢喝汤!汤那么好喝,你为什么不喝!你胃不好,要多温补你知不知道!你还想不想好了,想不想健康起来了!你多大人了,怎么可以挑食!你太过分了!”  卦二倒抽一口凉气,伸手就捂住了时进的嘴,朝着手机说道:“君少,他真的醉了,我会收拾他的,您继续睡,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您别生气。”  “唔唔唔……宝贝!”时进还在挣扎着想要出声。  卦二简直想打死他了,用力压着他,够着手去抢他的手机。  就在卦二以为廉君那边应该已经挂掉了电话时,廉君的声音居然又传了出来:“带他回来见我,立刻马上。”说完挂了电话。  卦二终于抢到了手机,但好像已经没什么用了。他满脸菜色地低头,看着手里挣扎着挣扎着就闭眼要睡过去的时进,又气又无奈,松开了手:“闹吧闹吧,有你想哭的时候,哥也帮不了你了。”  回到会所时,时进已经彻底醉死了过去,卦二无法,只能把他背着去见了廉君。  廉君身上披着睡袍等在书房,见时进是横着进来的,眉头一皱,打量了一下时进身上骚气的打扮,看向卦二,问道:“任务怎么样了?”  “已经和目标人物徐怀接触上了,时进还从徐怀那里套到了一些消息,初步确定文件交易人就是徐怀,交易地点应该是在一艘游轮上。”卦二回答,见廉君又看向了时进,忙补充道,“这次多亏了时进任务才能这么顺利,他喝酒也是为了和目标拉近距离套话,不是故意的。”  被丢在沙发上的时进突然动了动,翻了个身后低喃出声:“宝贝……喝汤……”  卦二心中警铃大作,忙又加大声音把龙石这个插曲汇报了一遍,试图用自己的声音盖过时进那声宝贝。  但显然廉君的听力没问题,他滑动轮椅移动到沙发边,看着时进又丑又傻的睡相,居然慢慢伸手,把时进微张的嘴给捏到了一起。  时进难受地扭了扭头,看起来更傻了。  卦二:“……”  “去查查那个龙石。”廉君捏完就收回了手,摘下时进耳朵上的耳钉,丢给卦二,继续吩咐道,“核实一下时进套取到的信息,确定无误后交给官方。”说完摆手示意他带时进去睡觉,滑动轮椅走了。  卦二目瞪口呆,有点不敢相信今天这事居然就这么完了,看向仍睡得无知无觉的时进,隐隐咂摸出了一点奇怪的气息——君少好像对时进特别的……呃,宽容?  ……  宿醉后的头疼让人欲仙欲死,时进睡醒后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先踩着虚浮的步子飘去浴室随便洗了个澡,然后顶着一头褪色褪得厉害的头发,跑去砸响了卦二的门。  卦二开门后见是他,同情地看他一眼,说道:“醒啦,去吃饭吧,君少还等着你呢。”  时进反应迟钝,缓了好几秒才点了点头,略显心虚地问道:“我依稀记得昨晚我给君少打了个电话,那个……我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吧。”  卦二叹气,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我说了?”时进喉咙口发紧。  卦二一脸不忍:“说了,你喊君少宝贝,还指责君少挑食……你,唉,你好好去吧,我会为你祈祷的。”  时进泪流成河,机械转身,在脑内要哭不哭:“小死,你居然没有骗我……”  小死十分委屈:“这种事情,我骗你做什么。”  “那你昨晚怎么不阻止我……”  “我阻止了,你不听。”  一人一系统相对沉默,最后还是小死先心软,底气不太足地安慰:“没事的,宝贝那么疼你,不会怪你乱喝酒的。”  “你不懂,这跟喝酒没关系……”这和那句“宝贝”有关系……时进幽幽长叹,勉强打起精神,朝着餐厅走去。  餐厅门开启,一桌全黄瓜宴出现在面前,廉君坐在桌后,面前摆着一碗汤,正在用平板电脑翻着什么。  “君少。”时进弱弱呼唤。  “坐,吃饭。”廉君头也不抬。  时进坐下,看着面前的酱黄瓜、清炒黄瓜、黄瓜鸡蛋粉丝汤、凉拌黄瓜……一堆黄瓜菜,想起原主对黄瓜的讨厌程度,深深感受到了廉君的恶意,试探开口:“那个君少,昨天……”  “不要挑食。”廉君放下平板电脑,端起了面前的汤,喝了一口,“宿醉后不宜吃得太过油腻,吃吧,不要辜负了厨师的一片好心。”  这好心也太沉重了。  时进扫一眼廉君面前的汤,垂头拿起了筷子——看来廉君是真的很生气,都气得逼自己喝汤了……不过还好,不喜欢吃黄瓜的是原主,他倒是不太挑剔黄瓜的味道。  先舀了半碗黄瓜鸡蛋粉丝汤到碗里,时进挑起一块鸡蛋,往嘴里塞去。  “容洲中今早发了条微博,内容是‘寻找昨晚在酒吧跳舞的年轻人’,表示想签他进自己的公司,下面还附了一个以酒吧舞池为背景的年轻人跳舞视频。”廉君突然开口。  “噗——”时进刚吃进嘴里的鸡蛋全喷了出来。第16章 水煮蛋  廉君抬眼看着时进,不说话。  时进连忙捂住嘴,十分不好意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要不咱们再换一桌菜?”  “不用。”廉君挪了挪自己的汤,平淡说道:“谁污染,谁治理,不要浪费。”  时进:“……”  不知道是午餐还是晚餐的餐继续,时进坐立不安,眼神时不时往廉君的平板电脑上瞟一瞟,最后实在没忍住,偷偷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微博软件。  以容洲中的人气,时进都不用费劲搜索,随便点开一个页面,就看到了最显眼的地方挂着的内容为“容洲中寻找跳舞年轻人”的信息。  他心慌得不行,在脑内问小死:“你说容洲中认出我没有?”  小死也没想到容洲中会来这一出,迟疑回道:“应该没有吧,你现在变化太大了,而且进度条没有涨,还是770。”  时进稍微放了心——进度条是不会骗人的,没涨就肯定是没出事。那么既然容洲中不是因为认出他才发的微博,那他这么做,难道单纯就是为了帮龙石出气?想发动网络暴力?  ……好小气。  时进关掉手机放好,像个上课偷玩手机的学生一样,本能地在玩完之后抬头朝着“老师”廉君看去。  廉君正直勾勾看着他,面无表情。  时进身体一僵:“呃……”  “说说这个容洲中。”廉君放下汤勺,摆出了长谈的架势,“当初你说要留在我身边,我同意了,但鉴于你还没彻底稳定下来,所以我没有过多询问你私人方面的事情。现在你贴身跟着我,我想我们有必要做一次信息方面的互通。卦二说你昨天明显在躲着龙石,为什么?”  时进愣了一下,连忙放下筷子,心里其实早就想跟廉君透下自己的底了,于是老老实实说道:“因为我认识龙石的雇主容洲中,他是我的三哥。除他之外,我还有四个哥哥,大哥时纬崇你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三个哥哥分别是二哥费御景,四哥向傲庭,五哥黎九峥,我在躲着他们。”  廉君坐直了身体,问道:“费御景,是那位律师费御景?”  时进点头。  “黎九峥,我没记错的话,蓉城孙老的关门弟子就叫黎九峥,是个很厉害的医生。”  时进还是点头。  “而向傲庭……”廉君点了点桌子,眉头微拢,似是想不起来国内叫这个名字的重要人物都有谁。  时进心虚补充:“他是开飞机的……战斗机,是军方的人。”  廉君点桌子的手停了,深深看着他。  时进默默低头。  “你这几个哥哥……” 第13章 “不用觉得了,就是很不妙。”时进在脑内开口,余光看着身边两双大长腿,满心绝望——一次来三个,情况能妙了才见了鬼了。  时纬崇对时进僵硬躲闪的小学生坐姿十分不满意,把他往后一扯强迫他靠着椅背挨着自己坐好,朝卦二说道:“人齐了,你的老板约我去谈谈,开车。”  卦二这边也接到了廉君的信息,闻言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时进,发动了汽车。  开开心心出门,心惊胆战回家。  到达会所后,卦二引着众人进了专用电梯,直上廉君居住的六楼。  出乎意料的,廉君居然亲自等在了电梯外,身上还穿着一件他很少穿的红底白梅图案的长袍,整个人耀眼得像是冰雪世界里绽放到极致的曼陀罗花。  卦二率先走出电梯,开口唤道:“君少。”  廉君点头,朝着时进招了招手:“过来。”  大腿在呼唤,时进迈步就走。  时家几位兄长完全没想到站在时进背后的人居然是廉君这种样子,一时间有些发愣,都没来得及阻止时进仿佛幼鸟归巢般的动作。等他们回神时,时进已经站到了廉君身边,还自觉扶住了廉君的轮椅。  时纬崇脸一黑,迈步出了电梯,走到廉君面前,居高临下:“廉先生,我要带我弟弟回家,你无权阻止。”  廉君没有应他的话,而是侧头对着时进,问道:“你想回家吗?”  所有人的视线唰一下挪到了时进身上,时进觉得压力山大,甚至觉得大腿在给他挖坑,僵硬半晌,最后顶着三位兄长的高压视线,硬着头皮摇了摇头,边注意着进度条边回道:“不想,留在君少身边挺好的,我喜欢这里。”  “既然如此,那么谁也带不走你。”廉君安抚一句,这才看向时纬崇,说道:“时先生,这就是我的态度,如果你不接受,那么我们没什么好谈的,请回吧。”  小死唰一下松了口气,开心说道:“没涨没涨,进度条停在900不动了,这好像是宝贝给你撑出来的安全线。”  时进也暗暗松了口气,更加握紧了大腿的轮椅扶手。  时纬崇从时进说出那句“不想”时,就忍不住想上前把时进给拽回来了。守在一边的卦二见状立刻跨前一步,虽然没再掏枪,但威胁的意味十足。  “大哥。”向傲庭唤了时纬崇一声,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军人的直觉告诉他,电梯外的这个接待厅看似普通平常,也空荡荡没什么人的样子,但隐在暗地里对着这边的枪口起码有五个以上。  总之,这里是对方的地盘,硬来对他们很不利。  时纬崇看懂了他的暗示,不甘地收回手,看向时进,问道:“为什么?”  时进看一眼进度条,想起重生以来心惊胆战到处躲藏的日子,想起原主的结局,仗着现在金大腿就在身边,直视着时纬崇的眼睛,说了一句几乎算是挑破所有兄弟温情假象的话,回道:“因为我想好好活下去,大哥,三哥,四哥,我不明白,偏心的是爸爸,你们为什么要来讨厌我,我又做错了什么?”说完不再看时纬崇他们,推着廉君的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  ……  走廊里只有轮椅滑动的声音,客厅的入口就在走廊尽头。  “时进。”廉君突然开口。  正在紧张确认进度条数值的时进回神,应道:“怎么了,君少?”  “今天日子特殊,你哭的话,我可以假装没看到。”廉君开口,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然后摆手示意他停步,说道,“客厅的灯怎么是关的,你去开一下。”  时进不疑有他,停步绕过去上前开灯。  啪。  开关被按下去的瞬间,入口处悬挂的小礼炮一起炸开,彩带爆出,扑了时进一身,同时客厅里灯光大亮,露出了正中间茶几上放着的三层大蛋糕。  时进直接傻住了。  “你回来得太快,别的都来不及准备。”廉君滑动轮椅来到时进身边,拉起他的手,往他手里塞了一个红包,说道:“生日快乐,恭喜成年。”第18章 拥抱  时进顶着一头彩带,好久没说话。  廉君陪在他身边,也没说话。  小死本来还惊喜地尖叫着,见状声音慢慢弱下来,担心问道:“进进,你怎么啦?”据它所知,时进和原主的生日是同一天,这场惊喜应该确实很惊喜才对。  “没事。”时进回神,脑内回小死一句后抬手抹了把脸,笑着摇摇头把头顶的彩带全部晃下来,侧身看向廉君,捏了捏手里的红包,故意问道,“君少你给我包的什么,我怎么摸着像是一张卡。”  廉君看他一眼,不理他,滑动轮椅想进入客厅。  时进胆大包天地拖住轮椅扶手把轮椅拽回来,弯腰凑近廉君,看似淡定实则紧张地伸出手,问道:“那个……君少,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廉君拢眉看着他,十分明显的不乐意。  “可以吗,我今天生日。”时进不要脸地祭出自己的寿星身份。  廉君看他良久,像是拿他没办法了,抬起手搭住他的肩膀,稍微往前靠了一下,然后立刻退回身,说道:“去切蛋糕吧,卦一他们也为你准备了礼物。”  这个拥抱十分敷衍和不完整,时进却已经满足了,笑着转到廉君身后扶住他的轮椅,语调因为开心而不自觉扬高,得了便宜还卖乖:“君少,我今天允许你吃一块蛋糕,晚上还不用喝汤!”  廉君皱眉训斥:“你不要得寸进尺。”  “嘿嘿。”时进傻呵呵一乐,一个加速跑,推他到了蛋糕前。  其他人推廉君时总是十分谨慎,速度不会太快也不会太慢,保持在一个让人舒服的速度,从不敢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廉君被时进的突然加速吓得本能抓住了轮椅扶手,待反应过来后,感受着扑面而来带着蛋糕甜香的微风,又慢慢放松下来,勾了唇角,嘴里却仍在训斥:“胡来什么,你已经成年了,以后做事要稳重一些。”  时进十分敷衍地应着,已经自顾自去给蛋糕插生日蜡烛了。  这边蜡烛刚插好,卦一等人就一人推着一个小推车进来了,推车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吃的,车架上还应景地缠着小彩灯,以卦一等人的糙汉审美,这大概已经是他们能做出的最精致的东西了。  时进也不嫌弃,乐呵呵地帮着大家把东西摆好,然后搬来一个椅子放到茶几边,直接爬上去,以一个远远高于蛋糕的位置,许愿之后对着蛋糕下了刀。  第一块蛋糕肯定是给廉君的,时进拿了第二块,然后把刀一甩,让卦一等人自由发挥了。  卦二直骂他没良心,时进才不管,窝在廉君身边美滋滋拆礼物。  仗着自己是寿星,时进在拆完礼物吃完蛋糕后大手一挥,让会所后勤送了一副麻将过来,在客厅里清了张桌子,摆开了阵势。  卦一看得眉毛直抽,想起当初时进在麻将馆里如鱼得水的样子,不等时进招呼就直接表示自己绝对不参加这种赌博活动。  时进噎住,偷偷把视线往廉君身上瞟。  廉君回以一个冷淡死亡视线。  时进只得打消和大腿分享快乐的想法,转手拽住了卦二,然后喊了一声卦三和卦五。新调到廉君身边的卦九是个天天犯困的娃娃脸青年,此时正趴在沙发上睡大觉,时进也就不闹他了。  一桌四个人,卦二是个点炮王,麻将技术烂得没眼看,还爱耍赖。卦三话不多,却有些功底,总是闷声不响胡大牌。卦五的牌技和他的脸一样憨厚,输赢都不计较,看起来还挺乐呵。大家都有意无意地捧着时进,时进赢钱赢到手软,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奋战到半夜,过足了牌瘾的时进被卦一丢回房睡觉,他连梦里都是麻将在奔跑,全然忘了白天出门遇到兄长的惊险刺激。  然而一觉醒来,美梦结束,残忍的现实扑面而来——昨晚撕破脸之后时纬崇居然没有走,硬是让助手送了一辆车来,在会所门外将就了一晚上,并反复要求见时进。  时进趴在会所二楼过道的窗户上,看着会所门口停着的黑色商务车,心慌慌:“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要和我当面pk吗?”  小死其实也很慌,但还是勉强安慰道:“进进不怕,这里是宝贝的地盘,你的哥哥们不能把你怎么样的。”  “但我总不能一辈子粘死在你家宝贝身边,一步都不离开吧,我愿意,你家宝贝也得嫌弃啊。”时进嘴里发苦,十分懊恼,“冲动是魔鬼,我昨晚就不该直接撕破脸的,保命是一回事,咱们的主要任务还是消掉进度条,就现在这撕破脸的状态,进度条要怎么消。”  小死哼哼唧唧给不出个好的建议来,也很发愁。  “不行,得想个办法和这几个哥哥缓和一下关系,起码得把进度条降回安全线。”时进握紧窗框,又看了一眼楼下的商务车,转身朝着廉君的书房跑去。  ……  时纬崇在夜色外一守就是好几天,表现得十分执着,他就算偶尔因为工作或者生活需要暂时离开一阵,也过不了几个小时就肯定会回来,一副不见到时进不罢休的样子。  就这么耗到了第六天,时纬崇终于被再次请进了夜色。  时进在会客室见了他,面前摆着几份文件。  “小进,我需要和你谈谈。”时纬崇一进门就开了口,眉头皱着,看得出来情绪不怎么好。  “等一下,大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时进阻止了他的发言,示意他坐下,然后把几份文件依次打开,摆在了他面前,一一说明道,“这是y城西区的投标案,我建议你放弃,这是个大坑;这是j国k区的开发计划,我建议你跟进,对瑞行的发展有好处;这个是爸爸生前就在计划的三线转移,你可以参考一下……最后是这个,爸爸的心腹名单,你如果想把瑞行的生意重心重新挪回国内的话,我建议你不要用他们,他们会给你使绊子。”  时纬崇越听表情越严肃,拿起这些文件挨个翻了一下,抬眼看向时进,像是不认识他了一样,问道:“这些你是从哪里弄来的?”这里面甚至有他正在计划的案子。  “我跟在爸爸身边,他知道的东西,我当然能知道。”时进回答,亲自给他倒了杯茶,说道:“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大哥你想谈什么,说吧。”  小死很绝望:“进度条还是900,给了这么大一颗糖出去,时纬崇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时进听得也有些泄气了,但还是勉强安抚道:“不急,咱们再听听时纬崇想谈什么,起码现在我和他的立场不算是完全对立了,他态度总会松动的。”  时纬崇听时进说这些资料全是从时行瑞那得来的,表情变得莫测起来,又仔细翻了一遍这些文件,身上气息不知不觉收敛,语气也冷静淡定下来,问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原因和当初我选择放弃遗产时告诉你的理由一样。”时进坦然对上他的视线,再次问道:“大哥,你想跟我谈什么?”  时纬崇这次回答得很快:“我要你跟我回去。”  时进拒绝得也十分干脆:“我不愿意。”  谈话秒速进入死胡同。  时纬崇沉着脸不说话。  时进暗暗坐直身子,虽然十分不愿,但还是在心里做好了和时纬崇彻底撕破脸的准备——再次感谢金大腿的存在,让他现在有命去试和时家几兄弟撕破脸的可能。  空气仿佛凝固了,良久,时纬崇终于再次开了口,问道:“这段时间过得好吗?”  时进:“……啊?”这剧本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你变了太多,瘦了,长高了,穿衣服都不挑了……”时纬崇说着眼神慢慢缓了下来,表情带上了一丝无奈和疲惫,语带叹息,“你失踪之后我每天都在担心你,想着你从小娇生惯养,一个人在外面要怎么生活。”  时进身上开始冒鸡皮疙瘩,完全不懂这个剧情发展,表情傻傻的,在脑内问小死:“他这是干嘛呢?想打感情牌骗我走?”  小死结结巴巴:“大、大概?也或许是他知道宝贝势力太大,硬来不好使了?”  “那他可真是个心机boy。”  小死疯狂附和。  “你这犯傻的模样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一点都没变。”时纬崇看着时进傻愣住的表情,突然浅笑了一下,但这丝笑意又很快被黯然取代,之后便是一声低叹,“小进,你不愿意跟我走,我不逼你,也逼不了你,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对哥哥们有误会,如果你愿意,哥哥们随时欢迎你回家。”  回家被你们捏死在手心里,任你们搓圆捏扁吗?时进干巴巴一笑,委婉拒绝:“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也很喜欢呆在君少身边。”  时纬崇沉默,低声问道:“那个君少就真的比哥哥们都重要?”  废话,救命稻草当然比杀人凶手重要!  时进有些扛不住时纬崇的温情攻击了,心里倒宁愿时纬崇真的和自己大撕一场,屁股挪了挪,没有接话。  “我懂了。”时纬崇叹气,欲言又止,语重心长,“小进,你还小,很多事都不懂,廉君他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他的发家史……有些不清白。”  小死气到炸毛:“哇,他居然说宝贝坏话!他想挑拨离间!进进你不要信他!”  时进也很愤愤——这个时纬崇果然是个心机boy!硬来不成,居然丢软钉子抹黑廉君,卑鄙!第19章 死因 第15章 容洲中像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要问这个,打量一下他的表情,觉得有些无聊地回道:“只是怀疑,发微博是想收集更多现场视频。”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时进询问,这可以说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了。  容洲中嗤笑:“刚觉得你聪明了,结果你又傻了,时进,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和你妈长得有多像?”  原主的妈?居然是因为这个?  时进愣住,微微皱眉。原剧情对时家上一辈的描写十分少,时行瑞是开场就挂了,时家五个兄长的母亲一直是透明人般的存在,而原主的母亲则是在生下原主后没多久就死了,家里连张她的照片都没有,原主还真不知道他妈长什么样,继承了原主记忆的时进自然也是不知道。  但容洲中却说原主和原主的母亲很像,他见过原主的母亲?  时进心里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容洲闻言表情却淡了下来,有些恹恹的样子,回道:“当然见过,事实上,除了你,时家所有人都见过。时行瑞就那么个狗样子,喜欢一个女人的时候,巴不得带给所有人见见……你问完了没有,问完就快滚,我还要补觉。”  时进直觉他没把话说完,似乎在回避什么,想再打探一下,但见他不耐的样子,又默默把这个想法压下,按照原计划说道:“三哥,你嫉妒我吧。”  “什么?”容洲中一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的样子,恹恹的样子没有了,皱眉看着时进,像在看个神经病。  “嫉妒爸爸疼我,把我养在身边。我听老管家说过,在我出世前,你是爸爸最宠爱的孩子,三哥,被我抢走一切的滋味不好受吧?需要通过讨好我,从而获得父亲欢心的感觉更不好受吧?我被爸爸倾尽一切地宠着,而你还需要自己辛辛苦苦在娱乐圈打拼,明明已经那么出名了,却从来得不到爸爸的一个正眼,媒体在介绍你的过去的时候,永远是父不详,你知道你的黑粉都是怎么笑话你的吗?”  容洲中坐起身,很明显动了气,说道:“时进,你最好给我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你在我面前演了十几年的好哥哥,把我的真心放在地上踩,现在凭什么要我闭嘴!”  时进站起身,倾身拽住容洲中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恨恨说道:“我每次给你打电话关心你的时候,你在笑话我吧?我每年费尽心思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是不是也像刚刚那个抱枕一样,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我盼着你们来,盼着你们的电话,盼着你们的只言片语,你们却在背后联合在一起,骗我,笑话我,一起算计我。容洲中,人心都是肉长的,但你们的不是,你们心里住着刀子,肚子里藏满了杀气,却不敢朝那个真正辜负你们的人刺,只知道懦弱的一次次对准我,你们都是懦夫!”  “你又懂什么!”  容洲中是真的生气了,用力抓住时进拽着自己衣领的手,反逼过去,“少tm给自己脸上贴金!我确实不算个好哥哥,但你就是个好弟弟了吗?少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和高尚,你以为大家不知道那个老王八蛋是怎么教你的吗?‘那五个人不是你的兄弟,只是爸爸给你培养的下人,你不用太把他们当回事,表面功夫做好就行’,这句话耳熟不耳熟?你回答的那声‘爸爸我知道了’你又还记不记得?”  刚把原剧情和原主记忆分析过一边的时进闻言立刻想起了这段对话发生的时间,不敢置信道:“一个九岁孩子说的话你居然当真了?你要不要这么记仇和小气!”  “你果然还记得!”容洲中却像是揪住了把柄,想把时进掀开,怒道,“你给我滚!今天放你进门的我真是脑子坏了!”  时进可是练过的,当然不可能被他掀开,见进度条居然还没涨,心一狠,对准容洲中的帅脸就是一拳,吼道:“你这个小气鬼!我什么时候把你当过下人,明明是你总是高高在上,对我爱理不理的!”  容洲中被打得一懵,然后暴怒,还手就是一拳:“时进你找死!”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的打了起来,战况激烈,却毫无技巧可言,纯粹是发泄。卦二远远看着,十分无语,干脆装壁花看戏。  这一架打了十几分钟,容洲中打不过练过的时进,简直要气疯了,最后被时进压在了地板上,什么形象都没了,愤怒说道:“时进,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杀!”时进把他翻过来,掏出自己的枪塞他手里,把脖子伸了过去,说道:“你杀,这里是心脏,这里是气管,来,动手,动手啊!”  容洲中被逼着握住抢,死死盯着时进,牙关紧了紧,突然转手把枪丢了出去,用力推开时进,咬牙说道:“时进你就是个疯子!给我滚,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  时进顺势倒在地板上没有动,问小死:“进度条怎么样了?”  小死已经快被时进的胡来给吓死了,声音哆哆嗦嗦的,还带着一丝迷茫和不敢置信,回道:“进进,进度条降了,变成890了。”  时进:“啊???”第21章 面条  进度条居然降了,在时进和容洲中彻底撕破脸打了一架之后。  时进一脸呆傻,看看脑内的进度条,又看看不远处黑着脸瘫在沙发上调整呼吸的容洲中,心里乱糟糟的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有件事却是可以肯定了——容洲中对他没有杀意。  刚刚他枪都送到容洲中手上了,已经快要气疯的容洲中却转手就把枪丢了出去,这不符合杀人凶手的反应。真正心有杀意的人,在被想杀的人气到几乎失去理智的时候,是不会手握武器却不行动的。  剧情果然有漏洞。  确定了这一点,时进又是觉得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心虚。  吵架变打架,虽然他选择这么做是为了搞清楚进度条的玄机,排除一下兄长们的杀人凶手嫌疑,但动手还是太过火了,而且他还不是原主,做这些是理不直气也不壮的。  如果以容洲中的立场去看,那今天这一切简直就是天降横祸。  本来嘛,人家在家睡得好好的,却被一向不待见的弟弟堵上门找茬……  心中瞬间铺满了对容洲中这个“排雷工具”的愧疚,时进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沙发上已经调整好呼吸,闭着眼睛瘫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容洲中,试探问道:“那个,伤口疼吗?”  容洲中唰一下睁开眼扭头看他,嘴角还带着青紫,桃花眼里一片冷光,咬牙说道:“你说疼不疼?你怎么还没滚?”  “滚不了,我腿疼,刚刚打架撞到茶几了。”时进老实交代,瞄一眼容洲中的脸,心虚问道,“你后面还有工作吧,那个,你脸上的伤口……”  容洲中一愣,抬手摸了摸隐隐作痛的嘴角,更气了,没好气地踹了一下茶几,吼道:“时进你可真会给我找事,滚滚滚!速度滚!”  时进就不滚,反而跛着腿靠近了一点,问道:“你家医药箱在哪?”  容洲中扭头不看他,一副气到要厥过去的模样。  “不说算了,我去拿点冰块给你敷一敷吧,你靠脸吃饭,治伤要紧。”时进边说边往厨房的方向蹭。  “兔崽子你说谁靠脸吃饭!”容洲中坐起身看着时进,咬牙切齿,“我那是靠实力!实力!时进你是不是故意的?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找死吗你!”  时进满脸“是我对不起你”的表情看他一眼,把捡回来的枪重新递过去,诚实回道:“我确实是故意的……这个给你,你要是生气的话,可以……”  “……日!”容洲中气得抓头发,表情都快扭曲了,“可以什么?我还能杀了你不成!你走行不行,快走!”  ……可以崩几个垃圾桶出气。  时进默默把枪放到沙发上,就不走,转身挪到了厨房。  容洲中看着他跛着腿离开的背影,气得再次闭上眼瘫在了沙发上,胸膛剧烈起伏着,一副努力压抑怒气的模样。  围观了全程的卦二见他这样,心中突然对他充满了同情——太惨了,有时进这么个倒霉弟弟,偶尔动念头想摁死他好像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时进拿了冰块出来,还顺便煮了一锅面条——折腾到这个点,午饭时间都过了,大家肯定都饿了。  “先用冰块敷一下嘴角。”时进把冰块放到容洲中面前,开始拿碗从端来的锅里盛面,边盛边碎碎念,“你冰箱里怎么什么吃的都没有,就只有一包面条和几个鸡蛋,连把青菜都找不到,你这样不行的,给,吃吧,先垫垫肚子。”  容洲中早在闻到面条香味的时候就睁开了眼,此时见时进堪称贤惠地蹲在茶几对面盛面条,脸上还青青紫紫的,一时间气也不是,骂也不是,又觉得时进是个疯子,又觉得他蠢得像头猪,心里情绪倒来倒去的变,只觉得刚刚压下去的火又要拱上来了。  “你还会下面?”卦二强势插入话题,坐到了时进旁边。  “会的,就是手艺不太好。”时进十分谦虚,把盛出来的第一碗面放到了容洲中面前,第二碗放到了卦二面前,最后一碗分量不太足的摆到了自己面前。  容洲中瞪着面碗没动。  卦二已经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他反正已经饿了。  两个不请自来的客人,就这么当着房屋主人的面吃起了面条,嗦面条嗦得特别响,简直像是故意的。  容洲中额头青筋鼓起,脸上一片忍耐,最后忍无可忍地坐起身,瞪着时进埋在面碗里的猕猴桃脑袋,刚张嘴准备放毒,时进就突然抬起了头。  “快吃吧,面放太久就糊了,不好吃了。”时进温声劝导,还把碗往容洲中面前推了推。  容洲中对上他无辜得仿佛无事发生过的眼神,想出口的话就这么噎在了喉咙口,一口气哽着下不去也放不出,眼神变来变去,最后伸手把碗一端,真的开始吃面了,吃得咬牙切齿的——吃饱了才有力气赶人,他之前打架打输了,肯定是因为睡了一天没吃饭所以没力气,不是他技不如人!精分装傻的小兔崽子,等着挨收拾吧!  然而等他吃饱了,酝酿了一波准备好好应付赖着不走的时进时,时进却乖乖洗了碗,扫了地,还把垃圾装好自己提着,礼貌地提出了告辞,走前还嘱咐容洲中小心私生饭,因为他就是根据私生饭的指引摸到这的。  容洲中默默深呼吸,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快、点、滚。”  “那我这就走了。”时进提着垃圾往门口走,走到玄关处时突然又转回了身。  容洲中立刻虎视眈眈地看了过去,身体紧绷,做好了战斗准备。  “三哥,今天的事……对不起了。”时进道歉,朝容洲中弯腰鞠躬行了个大礼,然后拉着卦二头也不回的走了——关门的时候还特别小心,特地放轻了动作,显得十分礼貌。  咔哒,别墅内恢复安静。  容洲中看着玄关,还看着玄关,最后忍不住抬脚踹了一下玄关边的凳子,愤愤骂道:“该死的小兔崽子!”  时进一上车就瘫在了椅子上,皱眉摸腿。  “怎么了,真伤着了?”卦二询问。  时进点头,回道:“好像肿了。”  卦二皱眉,叼了根烟却没点,动手发动了汽车,说道:“忍一忍,这车上没医药箱,咱们回会所。你说你,打架就打架,偷偷让着你哥是什么意思?他打你可是实打实的,你还给他面子特地避开他的脸,他脸上就嘴角一块青紫,你再看看你脸上,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这不是一开始没想打么……”时进心虚,见他皱眉,讨好地朝他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今天陪我来,回头请你吃饭。”  “吃会所免费提供的饭?”卦二没好气地斜他一眼,说道,“行了行了,身上疼就别强撑着说话了,你还是想想等回了会所,该怎么跟君少解释你这一身伤吧。”  时进:“……”糟了,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  这一天的午饭,廉君没有等到老妈子时进,问了卦一才知道时进拉着卦二出门了,说是去找容洲中还东西。廉君面上没什么,午饭却少吃了半碗饭。  午饭过去没多久,时进和卦二回来了,卦二还是好生生的,时进却带了伤,走路都一跛一跛的。  “怎么回事?”廉君皱眉,放下了手里的文件。  时进有些心虚,瞄他一眼,回道:“我和我哥打了一架。”  “赢了还是输了?”廉君继续问。  时进一愣,回道:“算是我赢了吧,我哥最后被我按在地上打来着。”虽然真算起来,其实他身上的伤要更重一些。  廉君看一眼他青青紫紫的脸,摆手说道:“去处理伤口。”  这是不准备追究他私自出门打架的事了?  时进立刻开心起来,忍着疼给廉君拍了好几句马屁才美滋滋地跛着腿去医疗室了。  等他离开后,守在廉君身边的卦一皱眉说道:“君少,和官方合作的新任务真的要让他去?”  “他的年龄最合适。”廉君回答,见还没离开的卦二看了过来,解释道,“官方那边的消息过来了,你们这段时间准备一下,给时进做一个短期集训,官方那边应该也会派人过来,准备接洽。”  卦二皱眉,有些担忧地看一眼时进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低应了一声。  时进处理完伤口回房后,小死突然开口,说道:“进进,你的进度条降到880了,就在刚刚。”  又降了?  时进疑惑,刚准备详细问问,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拿出来一看,居然是容洲中发了短信过来,内容十分简单粗暴——你等着死吧!  “……”  进度条的下降和短信发进来的时间就在前后脚,真是让人没法不联想。  时进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几秒,微笑,动了动手指,回:好的,三哥,你记得给伤口擦药。  容洲中:……滚!  时进满脸父亲般的慈爱,满足感叹:“如果被他死亡威胁一下进度条就能降,那我愿意他天天过来咒我死。”  小死:“……” 第17章 “只是个培训而已,这有什么好较劲的。”时进更不解了。  卦一有意教他,于是详细解释道:“他们较劲的不是培训本身,而是进‘夜色’的名额,君少的私人地方,你以为是随便来个官方人员就能进的吗?‘夜色’的入门卡可不好拿。”  时进恍然大悟,啧啧摇头,自动把官方派来的培训人员想象成了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官僚胖子,识趣地不再多问。  下午的格斗课进行到一半,训练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卦一停下和时进的对练,喊了一声进来。  门被推开,卦二探头进来,先看了眼卦一,然后把视线定在了时进身上,表情有些奇妙,说道:“那边的人来了。”  时进满脸疑惑:“来就来嘛,卦二你怎么这个表情,脸抽筋了?”  卦二没好气地翻他一个白眼,懒得再给他使眼色,伸手彻底推开门,侧身让出了站在身后穿着一身黑色训练服的人。  视角的原因,卦二让开后,时进先看到的是一双穿着黑色短靴和同色休闲裤的大长腿,心里还有点意外,在脑子里跟小死吐槽,说官方比他想象的靠谱,没真的派个不干正事的胖子过来,结果等那人上前一步,露出他的脸时,时进直接傻了。  “四、四哥?!”时进目瞪口呆,不敢置信。  向傲庭往里走的脚步一停,眉头一皱,视线精准地落在时进身上,看到他身上的训练服时,表情突然沉了下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时进被他这话问得莫名其妙的,反问道:“这问题该我问你吧,你不是开飞机的吗,怎么成培训人员了?还有,什么叫我怎么在这里,你装什么傻,我住在这这件事你不是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你住在这,不然我也不会申请接下这次的对外培训,我是问你,你为什么会呆在这间训练室里!”向傲庭回答,隐隐意识到什么,看向引路的卦二,问道,“小进为什么在这里?你说带我来见这次的任务参加人员,人呢?”  卦二指了指时进,回道:“他就是你需要培训的任务参加人员。”  向傲庭的表情变得十分难看,眼神变了几变,沉声说道:“我要见廉君。”  卦二从看到向傲庭出现的那一秒就知道这事要糟,闻言也不意外,抬手跟卦一打了个招呼,转身示意向傲庭跟着自己来。  时进也觉出不对了,忙摘掉身上的护具从训练台上蹦下来,快步赶上两人,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卦二无所谓点头,向傲庭则注意到了时进摘护具时熟练的动作,表情更难看了。  三人一路朝着廉君书房行去,时进边走边在脑内和小死交流,说着说着突然想起容洲中发的那个等死短信,灵光一闪,单手摸出手机啪啪啪打字:三哥,你是不是早知道四哥要来夜色?  容洲中的短信回得很快,内容依然简短:死吧,小兔崽子!  这幼稚鬼果然知道!  时进关掉他的短信,看一眼走在前面的向傲庭,皱了皱眉,快走几步追上他,试图搭话:“四哥,你这次……”  “我们的问题一会再谈。”向傲庭头也不回地打断他的话,见廉君的书房已经近在眼前,加快脚步直接上前推开书房的门,无视书房内立刻站起身警惕望过来的卦九,走到廉君所在的书桌边,靠近后俯身撑住书桌桌面,逼视着廉君,毫不掩饰自己的攻击性,问道:“廉君,为什么我的弟弟会是这次的任务参加人员?”  “四哥。”时进一进来就看到了向傲庭这个动作,心里一紧,怕他对廉君乱来,忙跑到廉君身边站着,稍微挡了廉君一手。  向傲庭见状表情更沉了,看廉君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一个蛊惑无知少年的大魔头。  时进试图和向傲庭沟通,说道:“四哥,你……”  “你闭嘴!”向傲庭喝止他的话,仍看着廉君,质问道:“廉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次的任务,你为什么会让时进一个孩子去做?”  时进想反驳他“孩子”的说法,却被廉君拉了一把。  “没什么意思。”廉君开口,摆手阻止了卦九和卦二靠近向傲庭的动作,迎着向傲庭满是敌意的眼神,回道:“我选时进,当然是因为他的条件最合适,还有,时进不是孩子,他已经成年了。”第24章 三合一  “但他才刚成年没几天!”向傲庭被廉君的态度激怒了, 话说得十分不留情面, “他几个月前甚至还只是个跑两圈都会累瘫的胖少爷!你让他去出任务,就是在送他去死!觉得他条件合适?你是觉得用他这个炮灰换上面给你的好处十分划算吧!”  这话一出, 卦二和卦九的表情都变得难看起来,看向傲庭的眼神变得十分不善。  廉君从不会用手下的性命去换取利益, 向傲庭这么说是在侮辱廉君, 侮辱他们“灭”!  话说到这份上,廉君也看出以向傲庭目前的状态, 应该是听不进任何解释了,于是侧头示意了一下时进,说道:“动手。”  “你!”向傲庭气得站直了身,手一动就想掏武器。  时进秒懂了廉君的意思,也觉得是时候让向傲庭重新认识一下自己了,立刻撑住桌面一个灵活跳跃, 长腿一扫直冲向傲庭准备拿枪的手,另一手拿起廉君桌上的笔, 以笔作匕, 朝着向傲庭眼睛划去。  向傲庭眼神一变,迅速后退躲开他这一击,手里的枪到底没能抽出来。  时进趁机落地,把笔一丢, 双手握拳以一个标准的格斗开场姿势朝着向傲庭攻去。  “小进, 你——”向傲庭不敢置信, 又惊又疑。  时进攻得毫不留手, 打断他的话:“多说无益,卸掉武器,咱俩比过再说。”  向傲庭皱眉,很快收敛情绪,只躲不攻,本想着先找破绽把他制住再和他好好谈谈,几招过后却发现他的攻击利落又有力,十分有章法,根本不像是一个新手,心中惊疑更甚,表情渐渐认真起来,逐渐开始回攻。  砰砰砰砰!  两人你来我往,书房里全是拳脚相击的声音。  时进攻势迅猛凌厉,向傲庭的回击沉稳刁钻,两人动作很快,没一会功夫就过了好几十招。。  卦二表情渐渐古怪起来,一脸“这世界还有没有道理”的表情,嘀咕道:“搞什么,这俩兄弟是不是跟着一个师父学的格斗,怎么看着路数那么像,还有,向傲庭一个开飞机的格斗怎么会这么厉害,他这完全是单手在和时进打吧。”  “是单手。”卦九看得仔细,还拿出手机偷偷录起了像,说道,“两人学的都是军中的路子,路数像很正常,但向傲庭更重实践,时进练得少,有些僵化了。”  卦二无语地看着他手里的手机,问道:“你这是干嘛呢?”  “取经。”卦九顶着一张娃娃脸,一板一眼地说道,“向傲庭很厉害,卦一应该也打不过他。”  卦二听到这话简直要气死了——就没见过这么涨“敌人”威风的。但气归气,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卦一最厉害的地方是枪法和偷袭,格斗可能还真干不过向傲庭。  时进也很快发现了向傲庭的留手,眼神一闪,用一个下蹲的假动作引得向傲庭抬腿攻来,然后趁机撑地侧身,侧面抱住向傲庭的腿,伸手猴子偷桃。  “咳咳咳!他干嘛呢,小进进这是干嘛呢!打不过耍流氓啊。”卦二立刻咋呼起来,然后接收到了廉君和卦九的双重嫌弃视线。  卦二:“……”  向傲庭显然也没想到时进会用这么不要脸的招数,僵了一下才侧身去躲,时进却突然改爪为掌,稍微挪动地方,正好拍在了向傲庭躲避时露出来的腿部麻经处,同时歪身用力撞了过去。  砰。  向傲庭不稳倒地,时进成功用身体压住他,抹一把额头打出来的汗,居高临下地看着向傲庭,得意说道:“四哥,我赢了。”  向傲庭看着他近在咫尺满是神采朝气的脸,喘着气没有说话,眼神有些复杂,过了好一会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用巧劲把他掀开,看向廉君,脸上已经没了怒气,却还是带着不赞同,说道:“廉君,出任务不仅仅只会格斗就可以了,我还是不同意让小进参加这次任务,我会给上面递报告书,申请让你们换人。”  廉君的回答也十分干脆,说道:“你换不掉,你们和我只是合作关系,我出什么人,你们无权干涉。而且你并不是这次任务的真正参与人员,如果我说不满意,你现在就得离开。”  所以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可以双向选择的事情,向傲庭在夜色是完全被动的,他能折腾今天这一遭,还是因为廉君给了他一点面子。  “不要小瞧了时进。”廉君威胁完了人,又讲起了道理,“时进远比你以为的要优秀,向傲庭,你们这些做兄长的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只凭主观臆断认定时进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们都错了。时进,带你哥去枪馆,你今天该练枪法了。”  时进被夸得心里美滋滋,朝廉君露出一个狗腿十足的笑,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拍了一下向傲庭的肩膀,说道:“走吧,咱们再去比比枪法。”  向傲庭被廉君的话说得有些愣,被拍后侧头看向笑得灿烂自信的时进,发现自己竟然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笑着的样子,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随着时进朝外走去——廉君说得对,他根本就没有选择权,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争取留下。  两人到了枪馆,时进有意让向傲庭对自己改改观,于是带着向傲庭去了最难的模拟情景区,说道:“枪你任选,咱们的战场就是这片情景区,场内总共十五个劫匪五个人质,要比比吗?”  夜色的模拟情景区刚重新装修过,设备升了一次级,十分适合练习。向傲庭稍微打量一圈,看向时进,应下了他的挑战:“比。”  他想看看这个弟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成长成了什么模样。  “那开始吧。”时进摩拳擦掌,率先去换装备了。  时进的强项本就是远攻和枪法,脑子也灵活,危机意识强得夸张,等两人在模拟区一番战斗解救出所有人质,来到外面的综合评价室汇合时,评分系统已经给出了评价——虽然向傲庭解救出的人质要多一个,但时进解决掉的劫匪却多出三个,而且时进的枪法命中率居然比向傲庭的高。  “这儿还有战术演练系统,也是新安装的,要去玩玩吗?”时进摘掉安全头盔,说话还有些气喘,再次发起挑战。  此时向傲庭已经对时进彻底改观了,深深看着他,薄唇紧抿,严肃的脸看起来更凶了,点头:“去。”  战术演练是最能看出一个人综合战斗素养的东西,两人在演练室呆了一下午,练到后面完全是向傲庭不让时进走,反复更改演练情景,想摸清时进的极限在哪。  时进累得不行,最后出来时已经不太想搭理向傲庭了——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疯子!训练疯子!太狠了!  向傲庭也不需要他搭理,出来后一直沉默着,一副陷入某种思绪的模样,时不时看时进一眼,视线像是探照器一样,看得人毛毛的。  时进甚至怀疑向傲庭打算切开自己的身体看看内部的构造,于是火速把向傲庭塞入夜色食堂,自己则小跑到了小餐厅,和廉君一起吃饭。  “情况怎么样?”吃完饭后,廉君没头没尾地询问。  时进正在擦嘴,闻言一愣,眯眼回忆了一下下午的经历,回道:“还行,向傲庭很厉害,战斗经验丰富,我跟着他学了不少东西。”  “嗯。”廉君点头,问道:“那不换?”  这是在问时进要不要换个培训人员。  时进考虑了一下,摇了摇头:“不用换,就他吧,反正也就培训一阵,不是让他一直留在这。”而且向傲庭来得也正好,方便他打探时家五兄弟各自母家的情况,原剧情对这方面的描写太少,他需要收集线索。  食堂那边,同样也发生了一场对话。  向傲庭主动坐到卦二对面,问道:“时进接受你们训练多久了?”  卦二看他一眼,不是太想理他,反问道:“能有多久,他脱离你们视线才多久?”  向傲庭察觉到他的敌意,微微皱眉,又问道:“他不和你们一起吃饭?”  这次卦二直接不回答了,筷子一丢,走了。  向傲庭目送他离开,回想了一遍今天在夜色的所见所闻,若有所思。  一夜无梦,第二天,时进吃过早饭,消完食后照常去了训练室。这次在训练室里等着他的不再是卦一或者卦二,而是换了一身军绿色训练服的向傲庭。  “我们今天来摸一下底。”向傲庭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要培训的任务参加人员是时进的事实,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板,上面列着一些项目,一脸的公事公办,抬手指向了训练室的跑道,说道,“先热身,昨天只测了格斗和枪法,今天我们来测测基础的东西,先从耐力开始。”  时进见他这副模样,心里突然冒出了一点不详的预感,问道:“跑几圈?”  向傲庭看着他,薄唇微张,话语铿锵:“跑到你跑不动了为止。”  卧……槽……  兄弟你会不会太狠了。  “不想跑就退出任务,我不会送一个不努力的菜鸟去敌人手下送死。”向傲庭语气冷酷。  这话说得多么像他警校里的那位老教官。  时进默默叹气,老老实实热身去了。  跑步、俯卧撑、仰卧起坐、单杠、双杠……时进再次想起了初入警校时被体能训练支配的恐惧,整个人神经绷到了极致,累得话都不愿意说,更别说找向傲庭打探消息了。  向傲庭也是态度莫测的模样,时进每完成一项训练,他的表情都要奇怪地沉一段时间。  一天下来,时进几乎去了半条命,衣服被汗湿了一次又一次,最后几乎是被向傲庭拖出训练室的。  “耐力还行,整体体能不达标,肌肉没成型,太软了。”向傲庭残酷评价,直接把时进丢进了医疗室,让医生给他挂水。  时进也知道自己这辈子的身体不行,体能是个大问题,但还是故意呛道:“是,就你肌肉硬,四哥,你是不是在公报私仇,哪有一上来就这么极限训练的,循序渐进不行吗?”  向傲庭回道:“不行,任务随时可能开始,你没时间循序渐进。” 第19章 “你别急,叔的手机借你用,你再找找,说不定是塞哪忘记了。”元麻子连忙安慰,并主动递出了手机。  这个动作成功“取信”了土包子时进,他露出腼腆和不好意思的模样,接过元麻子的手机,反复道谢后侧身小心拨了个电话出去。  向傲庭很快接了电话,却没说话。  “姆妈,是我。”时进主动招呼,看一眼站在旁边的元麻子,朝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我的手机没电咧,借了同车的好心人……嗯嗯,没事咧,我这就打电话联系老王叔,他工厂的名字我记着咧。”  向傲庭:“……你用的元麻子的手机?”  “是咧。”时进回答。  向傲庭沉默几秒,示意旁边的其他任务人员锁定现在正在和他通话的电话号码,然后问道:“你能行吗?需不需要帮忙?”  “能行,姆妈我先挂了,别人的手机,我不好意思说太久。”时进说完就把电话挂了,然后感激地把手机还给元麻子,一直道谢。  元麻子连忙表示没什么,趁机跟他搭话,问他是不是在等谁,来c市是做什么的。  时进一点没遮掩地把在车上说给别人听过的东西再次讲了一遍,说自己是来打工的,这边有个老乡老王叔会来接他,然后再次朝元麻子道谢。  元麻子点了点头,故意说车站人多,怀疑他的手机应该是被人偷了,并让他看看还有没有被偷什么。时进做出惊慌的样子,埋头去翻行李包装钱的地方,毫无意外地摸了个空,顿时露出了快被吓哭的模样,整个人都傻了。  元麻子“哎哟哎哟,小偷真是作孽”的叫唤,连忙安慰。  之后便是一波互相套路,最后元麻子成功说服时进上了他“朋友”开来的车,说是要送他去老乡的工厂。  元麻子的“朋友”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人,开着一辆老旧面包车,见元麻子带着时进上车,眉头一皱,不满说道:“刘哥,你这是做什么,现在可不是胡来的时候。”  “吼什么呢,别吓到小远,他胆子小。”元麻子给年轻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取出一瓶水递给时进,说道,“给,喝吧,工厂很快就到了。”  年轻人翻白眼,嘟囔了一句“死基佬”,黑着脸发动了汽车。  时进做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有些怕地看年轻人一眼,边接水边在脑内问小死:“这水里加料了吧。”  小死给了肯定答案。  “那来套buff。”时进十分淡定。  小死默默运作。  一人一系统沟通完毕,时进拧开水,直接喝了半瓶。元麻子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看时进的眼神像在看一块老实又听话的五花肉。  时进朝他腼腆一笑,在心里默默数秒,然后在恰当的时机,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第25章 掐屁股  时进刚倒下去, 就听到了开车年轻人的问话。  “‘睡’了?”年轻人怕时进还没晕彻底,说话很注意。  元麻子伸手扒拉了一下时进的身体, 用力掐了一下时进屁股上的肉, 见他没有动静, 满意说道:“睡了,一次喝了半瓶,这小子起码得睡上一天。”  时进在心里对元麻子素质十八连——该死的人贩子,下手真狠,要不是有小死帮忙,刚刚那掐的一下他就算不疼得蹦起来,也会吓得抖一下。而且为什么是屁股!他的屁股又做错了什么!  年轻人也从后视镜里看到了元麻子私心满满的动作,不屑地扯了扯嘴角,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他?这次狼哥冒险回国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走关系, 你最好别节外生枝,把这次的生意搞砸了。”  “我心里有数。”元麻子语气很无所谓, 似乎对那个狼哥并不太感冒, 又伸手开始在时进身上上上下下的摸,说道, “这不是还没和客户接上头么, 我先爽几天,等要办正事了,就找个地方把这小子处理了。”  年轻人冷哼一声, 不说话了。  时进继续在心里对元麻子素质十八连, 面上却不露痕迹, 像块死肉般瘫着,由着他在自己身上上上下下的摸。  很快,时进藏在身上的东西全被元麻子搜了出来,里面包括一张用过的火车票、一张用过的汽车票、一个装零钱的旧口袋、几颗糖果、一个幼稚的小鸡腿挂件和棉衣内口袋里小心装着的身份证。  元麻子把前面几样东西随手丢到一边,重点看了看时进的身份证,为了保险,还扯掉时进的帽子好好对比了一下他的长相,确定没问题后,把时进的身份证揣进了自己兜里。  之后他又搜了一下时进的行李包,发现里面居然还装着一罐咸菜,撇了撇嘴,也放到一边没管,猥琐地取出行李包最底层单独包着的内衣裤,抽出一条旧内裤看了看,又搓了搓,然后塞进了自己棉服的内口袋里。  正在给时进实况播报元麻子动作的小死说到这卡了卡,想起时进“不放过任何细节”的嘱咐,还是一板一眼地把这些细节全部说了一遍。  时进:“…………”  回头他一定要好好问问向傲庭,搞清楚那个行李包里的旧内裤到底是他从哪里弄来的。  不过通过这些信息,时进已经完整勾勒出了元麻子的变态人设——这家伙虽然不能人道,但应该爱好性虐之类的玩意,并且多半有收集内裤的癖好。  真的是变态!  时进分析完后,忍不住继续在心里对元麻子素质十八连。  汽车一路前行,这期间元麻子和年轻人又进行了几次简短的交谈,还往外打了几个电话。时进从这些零碎的对话里收集到了一些很有用信息——元麻子应该是最后一批到达的狼人成员,其他人已经到了距离b市很近的t市,现在他们开车也是要往t市赶,狼人这次接的客户有好几个,元麻子会主要负责其中一个客户的生意。  最后,元麻子的一句抱怨引起了时进的注意。  “ma的!要不是几个月前国外那个绑架的单子黄了,咱们也不用为了这么点钱冒险回国。‘灭’的手段越来越狠了,那些挂上号的组织还好,咱们这种非法的,怕是都要完蛋。”  年轻人闻言表情也凝重起来,难得没有怼元麻子,说道:“希望这几单生意做完,咱们真能像衙门里那些人许诺的一样,成功挂上号,争取到一点喘息时间。”  “世道不同了。”元麻子点了根烟,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慢慢发狠,居然又伸手掐了时进屁股一把,沉沉说道,“如果真挂不上号,那我不能活了,衙门里那些伪君子也别想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  时进在心里艹上了元麻子的大爷——为什么一直是屁股!就不能换个地方掐吗,很疼的好不好!  天擦黑的时候,赶路终于结束,元麻子开始用力晃时进。  时进装作悠悠转醒的样子,一睁眼就唰一下坐起身,还一副身体绵软不受控制的样子撞了元麻子一下,之后瘫倒在车厢地上,压住了一地零碎,抬手傻乎乎按额头:“奇怪咧,怎么东西都在转……”  “嘶——真是晦气,起来!”元麻子被撞得倒了一下,脑袋磕到了车门,起身没好气地打了时进一下,不再装好人了,凶巴巴说道,“老实点,敢反抗我杀了你!”  时进还是一副药劲没过爬不起来的样子,伸手做出撑地想要爬起身的样子,另一手还去拉自己的行李包,傻乎乎说道:“怎么咧,这里是哪里,老王叔怎么还没来……”  开车的年轻人见状皱眉:“刘哥,你不会把人给药傻了吧。”  “都是老药了,怎么可能把人吃傻,这家伙估计耐药性差,还晕乎着呢。”元麻子气的那一阵过去了,见时进傻乎乎的,又有了点逗他的心思,伸手帮忙把他拉起来,哄骗道,“你在车上睡着了,老王叔来的时候你还没醒,他说厂里已经不要人了,我这边刚好有个工作,就直接把你拉这来了,放心,你跟着我,保证能赚大钱。”  吃了药的时进似乎更好哄了,闻言居然直接信了,激动问道:“真的能赚大钱?那、那跟着你,一个月能领到三千、不不不,两千的工资吗?”  元麻子心里嗤笑他土包子,面上却笑得和善,打包票道:“只要你勤快,别说三千,一个月三万也可以!”  “真、真的吗?”时进激动不已,伸手抓住刘麻子的手,开心说道,“刘哥是吧,你真是个好人!我要给你立长生牌位!”  元麻子嘴角抽了抽,反握住他的手摸了摸,笑着说道:“小远真贴心……走,先跟我下车吧,记得一会保持安静,我那些老板朋友们可不喜欢吵闹的孩子。”  时进连忙点头表示明白,转身去拿自己的行李包,然后疑惑道:“怎么包是开的,呀,我的咸菜!”  “不小心在车上颠开了吧。”元麻子不走心地解释,见哄住他了,侧头朝年轻人使了个眼色,这才开了车门。  时进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咸菜和各种零碎物品麻溜收好,捏了一下某个捡起来的糖果,然后抱着行李包怯怯地跟着元麻子下了车。  车停在一处水泥村道上,附近都是已经废弃的老旧农房,目之所及,只有侧前方的一栋三层老旧民房里亮着灯。时进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下周围的环境,装作疑惑惶恐的样子,小声问元麻子:“刘哥,这里真的能赚钱吗,怎么看起来和我老家差不多……”  “当然能。”元麻子答得肯定,还故意吓唬他,“你不信那你就直接走吧,我不拦着你,不过好心提醒你一句,这村周围有人贩子出没,小心落单被人抓了!”说着加快了速度,似乎想甩下时进。  时进吓得一抖,看一眼黑乎乎的周围,连忙加快脚步追上元麻子,紧张解释道:“刘哥我没有不信你,你别生气,我、我就是问问,问问……”  元麻子冷哼一声没说话。  走在他身边的年轻人看傻子似的看了时进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两人径直朝着民房走去,时进紧跟在后。  元麻子和年轻人靠近民房后却没直接进门,而是先学了三声鸟叫,等民房那边三楼的灯关了,才结伴进去。  时进记下这些细节,随着两人跨入了民房。  民房里面装修很简陋,一进门的堂屋里空荡荡的,就一个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堂屋里此时坐着两个人,一个肥头大耳面相凶恶,一个中等个子身体结实,两人都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棉服,脚边放着个取暖器,正凑在一起聊着什么。  “胖哥,陈哥。”年轻人率先打了个招呼,之后问道,“有吃的吗,开了一天车,饿死了。”  胖哥指了指厨房,之后把视线落在了元麻子和跟在元麻子身后的时进身上,表情不虞,问道:“老刘,你这是做什么?”  “带个小家伙一起赚钱而已,小远很听话的,你们别吓到他。”元麻子面对这个胖哥依然语气无所谓,似乎一点不怕他生气,说着还拍了时进肩膀一下,故意说道,“去,给你胖哥和陈哥打个招呼。”  时进装出一副吓得灵魂要出窍的模样,战战兢兢上前,声如蚊呐地唤了两人一声,然后火速躲到元麻子身后,紧紧粘着他。  元麻子十分享受美人的依靠,笑得很是满意。  胖哥和陈哥则面露不屑和不耐,明明对元麻子气得不行,却居然硬生生忍着没发火,只摆了摆手说道:“你带来的人你自己管好,狼哥已经睡了,明天再说这个。你的房间在二楼,去休息吧。”  于是元麻子带着时进越过他们去了二楼,找到自己的房间,先把时进推了进去,然后说道:“我去拿点吃的,你先自个呆会。”说完直接关上门,还从外反锁了。  时进终于能独处,先打量了一下这个简陋的房间,见没什么特别的,于是找出之前按了一下的糖果,确定上面的定位器没问题后,扒拉出咸菜罐,打开盒盖上的夹层,从里面掏出一个伪装成木片的超薄款迷你手机,激活后拨了个电话出去。  向傲庭那边正焦心着,见有电话进来,忙手快接了。  “是我。”时进压低声音,让小死注意着门外的动静,快速说道,“我在t市一个村子角落的民房里,民房贴着白色瓷砖,三层,进门要学三声鸟叫,目前见到了两个人,‘胖哥’和‘陈哥’,‘狼哥’也在,不知道住哪间房,我和元麻子一个房间,在二层左数第三间屋子,元麻子和他们关系似乎不太好,各自为政勉强合作的样子,他们这次的客户不止一个。”  向傲庭记下这些信息,问道:“你怎么样?”  “还行,吃了点未知药物,被掐了两下屁股,摸了下全身,现在被元麻子关在屋子里,他去拿吃的了,我琢磨着他还要给我下药,今晚要对我图谋不轨。”  向傲庭:“……”  他抬手按了按额头,说道:“那你……你……”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四哥你放心,我会保住自己的菊花的。”时进反过来安抚他,小小声,“大不了我也给元麻子下点药,掐掐他的屁股。”  向傲庭缓过劲来了,皱眉说道:“你不要乱来,我正带着人往你那去,有问题按警报,然后尽量拖延时间自保,明白吗?”  “明白,今晚我会试着搜集一下有用的信息。”时进回答,听脑内小死提醒有人上楼了,忙挂断电话把手机藏好,坐到床边做担忧惊惶状,抱着行李包,在脑内问小死,“好吃buff可以叠加吗?”  小死:“可以是可以,进进你要做什么?”  “撑死那个死变态!”时进磨牙,心里小算盘拨得哗哗响,“你给我把buff加到最大,我趁机给他下点药,好方便行动。”  小死应了一声,开始用力运作。  元麻子提着一个竹篮子回来了,篮子里有三个菜,两大碗饭,还有两瓶水。他进屋后先观察了一下屋内的情况,见没有翻动的痕迹,对时进的老实乖巧十分满意,笑着把篮子放到床边的桌上,说道:“吃点饭吧,饿了一天了。”  时进满脸感动,肉麻兮兮:“刘哥你真好,其实我吃点饼子就好了……”  “吃什么饼子,以后跟着我混,保准你每天都能吃上肉。”元麻子把饭菜都拿出来,还不忘再给时进洗洗脑。  时进乖巧挨洗。  两人相对而坐,开始吃饭,小死贴心提醒——两瓶水,一瓶下了药,一瓶没有,饭菜都是安全的。  时进放了心,顺着元麻子的招呼吃起了饭,开吃前还不忘感叹一下晚餐真丰盛,刘哥真是个好人,然后故意放慢吃饭的动作,默默等待。  第一分钟,元麻子还在正常进食,并且不着痕迹地忽悠时进喝水。  第二分钟,他开始埋头扒饭,没空说话。  第五分钟,他边吃边喝,很快就把自己的饭吃了个干干净净,三盘菜各自下了一大半。  第十分钟,他放下筷子,去厨房盛饭。 第21章 三楼和二楼的构造一样,时进很快通过元麻子告知的房间号摸到了狼哥房间,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狼哥的房间门上居然挂着一把大锁。  时进在冒险开锁和改变计划下楼下药之间犹豫了一下,很快选择了冒险开锁,从腰带上抽出一根藏着的小铁丝,小心插入了锁孔。  有小死的buff加持,大约两分钟后,随着咔哒一声轻响,门上的锁打开了。  时进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让小死确认了一下房内情况,迅速取下锁扣,闪身进了房间。  狼哥的房间同样装修得很简陋,家具不多,床上乱扔着一些衣服,床脚的凳子上放着几个行李包和一个行李箱,行李包都开着,行李箱是关着的。  楼下的元麻子不知道能坚持多久,时进不敢耽误,直奔行李箱而去——这是房间里唯一像是藏着什么东西的器物了。  “等等!”小死突然出声,阻止了时进摸行李箱的动作。  时进连忙收回手,紧张问道:“怎么了?有人来了?”  “不是。”小死语气有些严肃,提醒道,“这个行李箱的锁上带着报警器,一旦输入密码错误,警报立刻就会响,还会发信号到相对应的连接器上。”  时进连忙收回了手,又喜又忧,喜的是这行李箱弄得这么严密,里面肯定装着很重要的东西,忧的是这行李箱是密码锁开启的,而他没有密码,还只有一次开锁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时进不想白白浪费时间,便边想办法边把其他几个开着的行李包搜了一遍,毫无意外只看到了一堆脏衣服,什么有用的都没搜到。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进进,咱们得赶快。”小死语气着急,比起资料,他更担心时进被人发现,从而危及性命。  时进紧张得出了一手的汗,安抚了两句别急,脑筋拼命转动,突然想到什么,激动问道:“小死,你能隔绝声音和信号吗?就是暂时把所有声音和信号困在一定空间里,不让它传出去。”  小死语气迟疑:“可以试试,但这样的话,我就没法帮你关注外面的动静了。”  “没关系,只需要几分钟就好。”时进眼睛一亮,让小死隔了声音和信号,蹲到行李箱边,从棉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果,弄出一点里面的白色药粉,用柔软的纸巾小心蹭到了密码锁上面。  几个带着皮肤油脂的模糊指印出现在了密码盘上,时进松了口气,迅速记下指印显示的几个数字,问小死:“狼人老大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还有狼人组织成立的时间,狼人赚到第一桶金的时间,狼人老大亲人的生日等等比较重要日子的具体时间,你全都给我报一遍。”  这些都是向傲庭提供过的信息,小死很快就回忆了起来,迅速报了一遍。  时进边听边筛选,把指印显示的几个数字在脑内一通排列组合,最后和狼人组织赚取第一桶金的日期对上,伸手,小心按照自己分析出的数字把密码按了一遍。  滴,密码正确,行李箱打开了。  小死忙解开声音屏蔽buff,关注了一下楼下的情况,发现堂屋里好像发生了争吵,立刻紧张起来,把情况告知了时进。  时进连忙加快速度,扫了一遍行李箱内放得密密麻麻的各类违禁物品,一通翻找后找到两个芯片、一个u盘和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往怀里一揣,关上行李箱,匆忙把所有东西回归原位,放轻脚步出了房间。  元麻子回来时,时进已经回到了房间,并抱好了自己的咸菜罐。  “找到资料了吗?”元麻子紧张追问。  时进点头,把小盒子掏出来给元麻子看,回道:“只找到了这个,里面好像放着u盘,但盒子有锁,我打不开。”这当然是瞎话,事实上小死已经扫描出来了,这盒子里装的是几块宝石。  元麻子立刻接过盒子摇了摇,听里面传来轻微的撞击声,盒子上面还带着狼哥找人定制的密码锁,又惊又喜,用力拍时进肩膀,夸道:“小远干得好,刘哥果然没看错你。”  时进腼腆一笑,然后泼冷水:“但是我们可能得快点跑,为了找这个我把狼哥的行李箱撬了,虽然尽量还原了,但他随时可能会发现。”  元麻子闻言表情一变,把盒子揣兜里,走到门边开门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犹豫了一下,歪头示意时进跟着自己走。  时进连忙跟上。  两人一路假装无事,实则速度飞快地离开民房,路过堂屋时还被今晚守夜的人喊住问了一句,元麻子用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打发了对方,带着时进直奔民房外的面包车,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的车钥匙,趁着民房内的人没反应过来,开锁上车发动汽车一气呵成,直接顺着乡村水泥路冲了出去,压根没管时进上没上车,有意留下他做炮灰。  民房里的人大惊,之后三楼突然传来了一声狼哥的怒喝,然后三楼的窗户被从内推开,狼哥端着一支枪对准面包车就是一通扫射。  时进吓得趴了下去,仍坚持胆小少年人设不动摇,问道:“有、有枪,他们发现了,刘哥我们怎么办?”  元麻子吓得用力踩了一脚油门,车子猛地前冲差点栽沟里,他勉强稳住后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趴在后座上的时进,一脸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上车的?”  “不是刘哥让我上车走的吗?”时进弱弱反问,然后委屈说道,“难道刘哥根本没打算带我一起走,想把我留下任人宰割?”  “当、当然不是。”元麻子笑得僵硬,皱眉使劲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时进是怎么在自己那么快和出其不意的动作下上的车,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勉强回道,“小远你动作很快嘛,我、我就是有些惊讶。”  时进一副“原来是这样啊”的表情,腼腆回道:“一般般一般般,我经常帮妈妈做农活,所以做什么速度都很快。”  元麻子:“……”所以上车快和做农活到底有什么关系。  砰!  一颗子弹突然穿过面包车的后车玻璃,擦过时进头发,直接射到了方向盘上。  时进吓得嗖一下缩回脑袋,元麻子则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面追上来的两辆黑车轿车,表情扭曲,气道:“ma的!这群人果然没安好心,派去接我的车装的居然不是防弹玻璃!”  可别防弹了,要死了喂。  时进把自己缩得更紧,在枪林弹雨中拧开咸菜罐子,摸出手机,盲打短信:救命!有子弹在飞!第27章 饭局  守在附近废弃农房里的向傲庭已经注意到了陆续冲出民房的三辆车,还隐约听到了几声模糊枪响, 心里觉得不对, 正准备靠近一点去弄清楚情况, 就收到了时进的短信。  他表情大变, 取出定位器确认了一下时进的位置, 发现他正在高速移动,忙招呼队员们分头行动起来, 自己则一马当先朝着不远处藏在柴垛后的车辆跑去。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村子里没有安装路灯,路也窄,行车十分不方便。  元麻子选择的面包车体积较大,开起来完全就是个活靶子,情况对他十分不利。他又气又急, 见四周都是农田荒地,完全没有躲避的地方, 急得朝着时进吼道:“快, 冒头打他们几枪,拦一下他们!”  时进在心里大骂元麻子这时候还不忘坑他,面上却装作吓得不行的样子,回道:“刘哥我、我不敢!刚刚有颗子弹直接擦着我的脑袋飞了过去,我怕, 刘哥, 我后悔了, 我要回家, 我要找我妈妈。”  “……ma的!你个废物!”元麻子差点没被时进这反应气出血来,用力拍一下方向盘,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次加快车速,想要冲入村子另一边人比较多的地方,用人群作掩护。  时进又往座位下缩了缩,见元麻子没空管自己,摸出手机,一个电话就拨到了向傲庭那里。  向傲庭立刻接了,快速问道:“你那边怎么样?我正带着人抄小路去包你们,你注意安全。”  “姆妈我要回家呜呜呜……”时进假哭,瞄一眼开车的元麻子,用咸菜罐作遮掩,对着手机呜呜咽咽,“哥哥的彩礼钱我赚到了,姆妈我想回家,同车的好心人和我在一起,你快来接我,这里好可怕。”  向傲庭诡异地沉默了两秒,再次踩动油门加速,回道:“别怕,我马上来,你暂时不要和元麻子起冲突,保护好自己。”  时进继续嘤嘤嘤。  稍微和追兵拉开一点距离后,元麻子终于注意到了时进这边的动静,往后瞟了一眼,见时进似乎在对着什么说话,又惊又怒,问道:“你在跟谁说话?!你偷偷藏了手机?”  时进也不挂电话,伸手就把咸菜罐举了起来,一副被冤枉了的样子,带着哭腔高声回道:“我和咸菜罐说话不行吗!这是姆妈最喜欢的咸菜罐!我都要死了呜呜呜,你还不许我和姆妈道个别吗!”  砰!  一颗子弹刚好刺破车玻璃正中咸菜罐中心,咸菜和玻璃碎片炸了一车。  时进吓得差点假哭变真哭,忙把手收回来,不敢再瞎演戏了,老老实实装鹌鹑等救援。  元麻子被碎片和咸菜糊了一头一脸,再次差点把车开沟里去,心态彻底崩了,不再管时进,双眼发狠地看了后车一眼,突然从怀里掏了个什么出来,用嘴咬开,打开车窗扬手就朝后丢了出去。  卧槽!  时进惊呆了,完全没想到元麻子怀里居然还藏了雷,视线偷偷在元麻子身上上上下下的扫,想看看他是不是在身上藏了个万能口袋,里面藏了一堆代表着暴力和钱权的东西。  轰!  爆炸声从身后传来,子弹雨终于弱了下去,元麻子趁机再次加快速度,直冲入村子另一头的一个空地,正准备一鼓作气出村上大路,前方突然两道强光照来,一辆黑车越野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正正堵住了他的去路。  “艹!哪里来的龟孙,会不会开车!”元麻子差点被强光闪瞎眼,连忙踩刹车免得撞上,把头伸出车窗高声骂道,“远光狗死全家!给我让开,不然要你好看!”  向傲庭开门下车,沉着脸大步靠近。  元麻子看着向傲庭逆光的背影,看着看着,脸上的不耐凶狠渐渐变了,很快意识到了来人身份不对,正准备缩回脑袋开车跑路,后脑勺突然挨了一下,然后一只从后面伸了出来,快准狠地把车钥匙给拔了。  元麻子不敢置信扭头,看向手的主人:“你——”  “你什么你,等着吃牢饭吧死变态!”时进开口就是一句素质,脸上再没有之前的胆怯懦弱,一脸凶巴巴地伸手按住元麻子的肩膀,把他困在了驾驶座上,弯腰想去捆他的手。  元麻子惊得连挣扎都忘了,语无伦次:“你、你为什么,你是卧底?!土包子你居然骗我!你等着,我一定要把你先奸后杀,碎尸——”  砰!  向傲庭一来就听到了元麻子这句威胁,脸直接黑了,伸手用力拉开车门,对准元麻子的胸口就是一个肘击,之后像拖死狗一样把元麻子从车上拖下来,冷声说道:“闭嘴!再乱说话,我让你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  元麻子又疼又气,拼命挣扎,犹自不甘,嘴里骂骂咧咧的十分不干净。  时进忍不住也下车踢了他一脚,见向傲庭身后一个人都没跟着,疑惑问道:“其他人呢?”  “在收拾后面那两辆车上的追兵,还有一队人在民房那边。”向傲庭解释,铐住元麻子后随手从车上取出一块抹布堵住了他的嘴,侧头打量一下时进,问道,“受伤了吗?我刚刚在电话里听到了枪声和爆炸声。”  “我没事。”时进摇头,见向傲庭准备把元麻子揪起来送去车里关着,忙伸手阻止,埋头在元麻子身上摸了起来。  向傲庭看得眉心直跳,问道:“怎么了?”  “他摸了我,我也要摸回来。”时进嘴里口花花,手上动作却很快,十分有目的性地按了按元麻子有些小肚腩的肚子,脸上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找向傲庭要了把匕首,一层层割破元麻子的衣服,从元麻子腰上拆了一个贴身绑着的小包出来。  元麻子目眦欲裂,仰着脖子“唔唔唔”个不停。  向傲庭皱眉,询问道:“这是什么?”  “他的万能口袋。”时进解释,麻溜地把包拆开,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向傲庭看。  药、雷、子弹、枪、稀奇鬼怪的小瓶子、钱、u盘……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在里面,时进给元麻子的那个盒子居然也在,也不知道元麻子是什么时候把盒子放进去的。  元麻子见时进揭了他的老底,疯了似的挣扎起来,看着时进的眼神无比仇恨,几乎能放出毒来。  向傲庭看得扎眼,给了他几下后翻出个袋子把他脑袋给罩住了,眼不见心不烦。  时进把小包重新拉上,反过来嘱咐向傲庭:“这种人小动作多着呢,即使抓住了也要小心提防,谁知道他还有什么阴招藏着没用出来。”  向傲庭看着时进一脸认真教导人的样子,到底没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夸道:“这次辛苦了,你很棒。”  小死开心提醒:“800啦,进进你的进度条降到800啦!”  时进一愣,继而大喜,朝着向傲庭灿烂一笑,回道:“不辛苦不辛苦,为人民服务。”  向傲庭:“……”  ……  任务到此算是基本完成了,剩下的扫尾工作将由向傲庭带队完成,时进作为已经完成了主要任务的外援,获得了可以提前休息的待遇。  他找了个借口单独留在车上,从怀里摸出从狼哥那偷来的芯片和u盘,戳小死:“这些最后肯定是要交给官方的,趁着这玩意现在还在我们手里,你能提前把里面的内容复制下来吗?”  小死知道这些资料很重要,慎重回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毕竟我们手里没有读取转换这些资料的工具。”  时进询问:“大概需要多久?”  “两个小时?”小死保守估计。  时进想了想,说道:“向傲庭他们收尾应该还需要一会,时间肯定是够的,我一会再去把元麻子小包里的u盘也偷过来,你一起复制了吧。”  小死应了一声好,默默发力。  时进只觉得握着芯片和u盘的手一热,然后一种奇怪的电流感从芯片上传了过来,沿着胳膊缓缓朝脑部流去,不难受,但很诡异。这感觉太新奇,他反射性地紧绷了身体,好一会才慢慢适应,把身体放松了下来。  元麻子的小包就在向傲庭的车上,时进仗着是向傲庭的弟弟,十分光明正大地溜了过去,以一个“呆在哥哥的车里我才觉得安全”的肉麻理由,顺利混上车,找到了元麻子的小包,摸到了u盘。 第23章 这话一出,时纬崇满身的风雨欲来停了,看向时进,眼里露出些似感动,又似动容的神色来。  陈清则有些招架不住时进的“热情”,含糊应了一声,表情更加不安。  “还有这位,这位是我四哥,向傲庭,嘿嘿,也超级厉害,部队的人,会开战斗机呢嘿嘿嘿。”时进又伸手拽住了向傲庭,把他往身边扯了扯,一脸骄傲地介绍。  向傲庭表情好看了点,顺着时进的力道在他身边坐下,主动朝陈清点了点头。  气氛又莫名其妙地缓和了下来。  一桌人算是认识了,卦二识趣的准备关门退出去——他可不像是时进,有兄长撑腰,可以什么都不管地坐到廉君身边去。  “等一下,先别关门。”向傲庭见状阻止了他的动作,说道,“我三哥马上过来,一会就到。”  时进愣住,然后人都快笑傻了——容洲中也要来?这真是、真是来得太好了!就容洲中那国民度,不管今天饭庄里埋伏的人是谁,在行动前怕是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很开心?”廉君突然开口,说了自时进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开心啊。”时进耿直点头,又乐呵呵地看向陈清,故意特别大声地说道,“陈先生,我三哥马上就要来了,你知道我三哥是谁吗?容洲中你认识吧,就是那个影视歌全通,拿奖拿到手软,长得超敌无极帅,粉丝超级无敌多的容洲中!他的电影超级好看,你看过吗?你肯定看过的对吧?”  “看、看过,你哥哥们……很厉害。”陈清额头微微出汗,僵笑两声后突然站起身,朝着廉君歉意笑笑,说道,“廉君,失陪一下,我去下洗手间。”  廉君像是完全没看出他的不对劲一样,点了点头,放他出去了。  时进盯着他离开,视线警惕,一刻不松,直等到看不到他身影了才收回视线。  “时进。”廉君唤了时进一声。  时进回过神,扭头看向廉君,一脸“你喊我干什么,我很正常,我心里没有装着小九九,我就是为人比较热情,比较喜欢显摆哥哥”的表情。  廉君直直看他几秒,没再多说,收回视线给他倒了杯茶,问道:“任务怎么样,有没有遇到危险?”  “有!”时进回答得字正腔圆,立刻吸引了房内所有人的视线。  时纬崇皱眉询问:“什么任务?小进你又出了次任务?”问着问着还把视线挪到了向傲庭身上,眼带询问。  向傲庭点了点头,解释道:“小进这几天和我一起出了一个任务,官方的,是机密任务,所以没有告诉你。”  时纬崇的表情立刻沉了下去,冷冷扫一眼廉君,问道:“小进,你遇到什么危险了?”  “碰到了一个变态!”时进的心思全不在谈话上,端起茶杯一口把茶喝干,突然站起身说道,“你们聊,我去接一下三哥,他那张脸太惹人犯罪,b市遍地是狗仔,我去掩护一下他。”说完拔腿就走,根本不给所有人反应的机会。  正静待下文的时纬崇:“……”  廉君示意卦二跟上时进,等确定时进离开后放下茶杯,问道:“你们今天特地赶来,是想说什么?”  他可不傻,出门吃顿饭偶遇熟人这种巧合,并不存在于他的字典里。  时纬崇收回视线看向他,细细打量一下他的长相,想起向傲庭在电话里说的内容和刚刚时进明显十分防备陈清,粘着廉君给陈清下马威的行为,压下情绪,斟酌了一下语言,尽量温和地说道:“我希望你主动放小进离开,他才十八岁,不能荒废了学业。”  “不可能。”廉君拒绝得干脆,完全没得商量,“除非时进主动要求离开,否则我不会逼迫他去做任何他不想做的事。”  “你这是在误人子弟。”时纬崇谴责。  廉君分毫不让:“我倒觉得,时进自留在我身边之后,变得越来越优秀了。”  这话还真是事实,时纬崇没得反驳,表情变得难看。  “那你知不知道,小进他对你存着不一样的心思?”向傲庭突然开口,看向廉君的眼神带着审视。  时纬崇没想到向傲庭直接把他们的怀疑挑到了当事人面前,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阻止向傲庭,闭嘴把话语权交到了他手上。  廉君十分明显地愣了一下,却又很快把情绪压了下去,反问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且不谈这个所谓的‘不一样的心思’是不是你的误会,只说客观的情况,时进已经成年,他是个独立的个体,你们要求我放他走,可我从来没有强制他留在我身边。”  “他才十八岁,思想还不成熟,很容易被旁人和表象影响。”向傲庭强调。  廉君不赞同他的说法:“时进已经成年了,我觉得他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又明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你现在是在利用一个少年人朦胧的感情,妄图把他捆死在你的身边吗?”时纬崇忍不住质问,话说得十分不留情,全没了在商场上的冷静果决,有些关心则乱了。  廉君闻言态度变冷,说道:“时先生,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时进不想走,那么谁也没法让他从我身边离开。”  两方都不退让,气氛凝固,没有人说话,房内落针可闻。  良久,向傲庭再次开口,语气认真:“廉君,时进是有机会去过正常人的生活的,他可以在阳光下学习,成长,恋爱,成家,而不是在枪林弹雨里摸爬滚打。我知道你想带着‘灭’走向光明,你想带着你手下的人去过正常人的生活,可你又为什么要在‘灭’迎来光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把一个本该可以在阳光下生活的人,拖入你的世界?”  “时进才十八岁,这次任务他只是被个变态占了点便宜,被玻璃划伤了手。可下一次呢?我不希望我的弟弟在某个我不知道的时刻,死在我不知道的某个地方。廉君,时进很在意你,你能不能也在意他一点?”  廉君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颤了颤,之后慢慢收紧,面上却没有反应,眼帘微垂,挡住了眼中的情绪,也挡住了外界所有扑涌而来的压力和情绪。  “‘灭’是我的世界。”他开口,声音彻底冷了下去,“时进既然跨进来了,那么除他之外,谁也别想拉他出去,在光明到来之前,他会活着,一定。”  ……  时进盯着陈清进了洗手间,然后故意在走廊到楼梯这一段走来走去,边假装等人,边让小死扫描四周包厢的情况。  小死默默干活,最后给出结论——308周围所有看似空着的包厢里,全都藏着人,人数还不少。  时进皱眉,心里迅速有了计较。  周围埋伏的人太多,他们硬刚肯定是刚不过的,现在再从会所往这喊人肯定也来不及了,只能想点办法把这些人吓住,让他们不敢随意动手。  正埋头琢磨着,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了楼梯拐角处,见时进堵在楼梯口,停步望了过来,声音被口罩弄得有些闷:“你傻站在这干什么呢?穿得像头熊,蠢不蠢?”  时进脚步一停,扭头看向来人,余光注意到陈清回了包厢,心里一定,朝着来人露出一个灿烂得有些恐怖的笑容,三两步扑到楼梯上,扯着嗓子嚎道:“三哥你来啦!听说你刚刚上映的电影破了票房纪录,恭喜你,我在来的路上还听到有人夸你呢,说容洲中的演技这次有了一个大的突破,把炎帝这个角色演得——唔唔唔!”  容洲中表情大变,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捂住时进的嘴,看一眼楼下似乎听到动静骚动起来了的大堂,忙拖着时进三两步上了楼,扯掉口罩没好气说道:“小兔崽子你是不是故意的!嚷嚷什么呢嚷嚷,一会把人给引来了,今天大家就别想好好吃饭了!”  时进用力挣扎,扒拉下他的手继续嚎:“怕什么,这百年饭庄今天生意不好,二三楼的包厢都空荡荡的,我嚎一嚎又怎么了,你电影演得好我还不能夸了?你就是演得好,演得好,容洲中是最棒的演员,我爱唔唔唔!”  “你这混小子……你给我闭嘴!”容洲中警惕地看一眼四周包厢,见没有人听到动静跑出来,稍微松了口气,被他夸得心情有些复杂,有些轻飘飘的,又有些手痒想打人,干脆伸臂勒住他的肩膀,就这么一手勒人一手捂嘴的拖着他走,恶狠狠骂道,“你给我少说两句!大哥他们在哪个包厢,指给我看!”  时进指了指廉君所在的包厢,没被钳制的手突然一扭,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摘了容洲中的帽子和围巾,把他的脸彻底露了出来,趁容洲中愣住时挣开他的钳制,把围巾和帽子往衣服里塞,煞有介事地说道:“三哥,你知不知道你的贴身物品特别值钱?这两件就给我吧,我答应了要给你的两个私生饭弄点‘纪念物’,他们给我出了好几万的高价呢。”  容洲中听得怒火狂飙,伸手就去捉他,威胁说道:“你敢卖了试试,我打断你的腿!”  “我就不!”时进拔腿就往包厢跑,边跑边刺激他,“我就要卖,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你个找死的小兔崽子!别跑,把东西还给我!”容洲中气急败坏地追,表情都扭曲了,完全没了对外营造的完美高冷形象。  时进才不管他,扭头撞入包厢,问小死:“进度条降了吗?”  “降了降了,容洲中露脸之后直接降到了600,宝贝应该已经安全了!”小死兴奋回答。  容洲中的杀伤力果然够大!  时进握拳喊了一声“yes”,一阵风似地卷过守在外间的卦二,推开里间的门,直冲廉君身边坐下,然后扭头把围巾和帽子怼到追过来的容洲中胸口,嘀咕一句“小气”后拉住容洲中的胳膊,看向对面已经回来了的陈清,一脸骄傲地介绍道:“陈先生,这位就是我的三哥容洲中,你看他是不是真人比电视上更帅?我跟你说,他演技超厉害的,绝对不像那些黑粉说的是个花瓶,你要他的签名吗?这可是未来享誉国际的大满贯影帝的签名,以后保准升值,我让我哥给你签一个吧!”  刚准备释放骂弟十八式技能的容洲中:“……”  陈清显然是认得容洲中的,想起容洲中的影响力,简直是如坐针毡,勉强笑了笑,朝着容洲中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说道:“你、你好,久仰大名,我很喜欢你演的《围困》。”  “咳,是吗。”容洲中一秒收回手调整好表情,转手就把怀里的围巾和帽子丢到了旁边向傲庭的怀里,理了理被时进蹭乱的衣服,一脸人模狗样地朝着陈清伸出了手,矜持说道,“谢谢喜爱,如果你真的想要签名的话,看在我弟的份上,我可以破例多给你签几个。”  陈清:“……”不是,我只是客套一下来着。  小死惊呼低呼:“进进,你的进度条降了,790了!”  时进愣了愣,心情变得十分复杂,看向旁边正经起来后帅得要发光的容洲中,想了想,试探着又夸了一句:“三哥,你也给我签个名吧,我觉得你写的字特别好看。”  容洲中收回和陈清握了一下的手,扭头阴森森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签了给你拿去卖钱吗?别想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给你签名的。”  时进:“……”第29章 梦想  容洲中最后坐到了向傲庭身边, 和时纬崇一起把陈清夹在了中间, 到此,廉君这顿老友聚餐算是彻底被搅黄了。  确定廉君基本安全了之后, 时进见好就收,十分识趣地安静下来,还把向傲庭的羽绒服还给了他,然后借口给哥哥们加餐具独自摸出了包厢,找上了卦二。  卦二靠在圆桌边上, 见他一脸严肃地靠过来,挑眉问道:“怎么了, 被你哥欺负了?”  “不是。”时进凑近他,压低声音说道, “刚刚我去接人的时候发现四周几个包厢里好像有人,但服务员却说今天二楼三楼都是空的,我觉得有点奇怪,咱们最好多注意一下。”  卦二眼神一闪,说道:“今天这里二楼三楼确实没人, 陈先生说考虑到君少身份特殊,所以提前把二楼三楼给包场了。你看到哪间包厢有人?怎么发现的?”  时进觉得他反应有些不对, 太淡定了,狐疑地看着他, 回道:“隔壁两间好像都有人, 刚刚我闹着玩把我三哥的帽子和围巾在走廊上摘了下来, 然后我听到本来是空的包厢里传来了一些模糊人声……”  他说着说着, 见卦二表情越来越奇怪,渐渐回过味来了,伸手揪住卦二的衣服,压低声音咬牙说道:“你知道隔壁两间包厢有人?”  “知道啊。”卦二摸了摸鼻子,想笑又憋住了的样子,伸手指了一下地面,“一楼大堂里坐着的还全是官方的人呢,不然君少怎么可能答应让你过来,所以放宽心,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下来了有高个的顶着呢。对了,你哥怎么一个个全来了,你喊来的?还有,你刚刚那么夸你那几个哥哥,是看出陈先生不对,故意的?你这也太敏锐了吧,脑子怎么长的。”  “……不是,我就是夸着玩玩。”时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松开他,突然觉得心好累,在心里喊小死,“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小死短暂沉默,苍白安慰:“没关系,我比你更傻。”  时进:“…………”  时进生无可恋地带着餐具回了里间,瘫在廉君身边不说话,彻底蔫了。  “怎么了?”廉君询问。  时进瞄他一眼,又瞄一眼陈清,摇了摇头,默默把椅子往向傲庭那边挪了挪,决定暂时和廉君单方面绝交几分钟,缓解一下今天过于波动的情绪。  廉君看一眼两人之间拉大的距离,敛目没再多问,按铃把卦二喊进来,又要来了菜单,添了几道菜,其中有一道是时进曾经说过想吃的烤全羊——的幼年版,烤羊羔。  时进已经深陷自我厌弃深渊不可自拔,并没有注意到廉君报的菜单。  向傲庭同样注意到了时进情绪的变化,心里十分满意他和廉君的“保持距离”,伸手帮他把餐具也往这边挪了点,问道:“饿了?”  时进摇头,抬眼看着他,幽幽问道:“四哥,我刚刚介绍你们的时候,是不是显得特别傻?”早知道廉君对这次出行是有准备的,他又何必闹这一场,老老实实坐着蹭饭就行了。  千言万语一句话,他果然还是太年轻。  向傲庭见他蔫蔫的,眉眼软化,刚准备开口安慰,坐他旁边的容洲中就开了口,语气古怪:“你什么时候不傻了?有些人虽然身体长到了十八岁,但智商却还停留在十年前,不傻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多大人了还显摆哥哥,羞不羞。”最后一句话声音比较小,几乎只是在唇边嘀咕了一下。  时进恼羞成怒,怒目而视,朝他扬起了拳头。  容洲中瞪他一眼,不理他了。  向傲庭夹在中间,有些无奈,还有些想笑——太久了,这种兄弟之间打打闹闹温情相处的画面,已经太久没有出现过了。  今天这顿饭毕竟是廉君的主场,时家几位兄长算是不请自来,所以在等菜上齐的功夫,时纬崇识趣地以有事想和几个弟弟单独说的借口,喊来服务员在外间另开了一桌,带着几个弟弟去了外面。  时进也跟着去了,廉君没有阻止,只嘱咐卦二一会让服务员把后面加的几道菜都送到时纬崇那桌去。  本来热闹的包间迅速冷清了下来,廉君亲自给陈清倒了杯茶,放到桌盘上转到了他面前,没头没尾地说道:“时进对危险的感知特别敏锐。”  陈清被“危险”这两个字刺地心脏一跳,伸手接下了廉君转过来的热茶,干巴巴应道:“是、是吗,他看起来年龄不大,是你收的新人吗?”  “是的,他成长得很快。”廉君靠在轮椅上,又给自己舀了一碗汤,边慢慢地搅,边状似闲谈般地说道,“时进很懂分寸,也很贴心,从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过于无礼。”  陈清听着听着,额头慢慢出了汗。  两人相识多年,陈清自诩对廉君没有七分了解,五分也总该是有的。廉君从不会在不恰当的场合说些没意义的废话,但现在廉君却突然没头没尾地夸起了一个新收的属下,并表明这个刚刚处处显得高调咋呼的属下平日里是很懂分寸的,再结合之前那句“时进对危险的感知特别敏锐”,陈清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廉君的意思——我知道你的不对劲,不仅是我,甚至连我新收的属下都看出了你的问题,所以趁我还没撕破最后一丝温情的面具,你最好抓紧机会主动坦白。 第25章 时进:“……”怎么感觉气压更低了。  ……  吃完饭,时进老老实实跟着廉君去了书房,两人隔着茶几相对而坐,廉君取出茶具细细泡茶,问道:“伤口处理好了?”  时进的视线不自觉落到了廉君扶在深色茶壶上的白皙手指上,点头回道:“处理好了,只是一点红痕淤青,没什么要紧。”  廉君把第一道茶泼了,开始冲第二道,又起了话题:“说说这次任务。”  时进小心观察一下他的表情,还是看不出什么端倪,于是老老实实顺着他的话题回答,把这次任务的过程大概说了一遍。  廉君仔细听着,手上泡茶的动作一直没停,等时进说完时,茶也已经泡好了。  他倒了一杯推到时进面前,说道:“尝尝。”  时进端起来就是一口牛饮,夸道:“好喝!”  廉君:“……”  完全不懂品茶的时进得到了小死迟来的提醒:“进进,品茶不是这么品的,得一点点喝,细品里面的味道。”  时进:“……”  廉君慢慢坐直身,看着时进不说话。  时进后背冒汗,深切体会到了马屁拍到马腿上是怎样一种感觉,不自在地挪开视线,在廉君的死亡视线下如坐针毡。  “今天为什么要坚持过来吃饭?”廉君突然询问。  时进张嘴就准备继续拍马屁,被廉君提前堵了回去,“我要听实话。”  时进听他语气不对,忙把涌到嘴边的马屁咽了回来,斟酌了一下,回道:“我怕你有危险……你依然停留在b市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突然有老朋友来约,我总觉得不对劲。”  “……你倒是敏锐。”廉君点了点轮椅扶手,倾身撤掉了泡好的茶,按铃让人给时进换了杯热奶茶,语气缓了一点,说道:“以后别再这么毛躁,心里有什么疑虑或者怀疑可以直接向我求证,不要一个人闷头使劲,孤军奋战不是什么好习惯。”  这是在安抚?顺便教他如何正确处理危机?  时进一愣,看着廉君无论怎么养都始终带着苍白的脸,脑子一热,一句话脱口而出:“廉君,你一定要活下去,活很久。”  廉君顿住,抬眼看时进。  时进说完自己也傻了一下,然后认命地叹了口气。  以前他想救廉君,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进度条和小死,还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出于人性的一点善意,但在和廉君相处了这么久的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想救廉君,就只是因为他想廉君活着。  人是感情动物,廉君这么好,他不想他死,一点也不。  “活下去才有未来,廉君,你努力一点好不好?外面想你死的人那么多,你自己不努力一点,小心一点,我真怕你哪天突然就没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危险并不是因为准备周全了,就真的不会来了。”时进苦口婆心,说着说着忍不住挪到了廉君身边,抓住廉君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身体也往他那边斜了斜,满身操心老妈子的忧愁气息。  他是真的怕,廉君的进度条每次都涨得跟过山车一样,理智告诉他可以不要那么急,进度条在走满前还有一个死缓,一切都是有机会的。但随着相处渐深,感情对情绪的影响逐渐加大,他真的没法保证自己时时冷静。  廉君垂眼,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  时进还在碎碎念:“比如说这次,大堂里有人又怎么样,他们隔那么远,万一隔壁包厢里的人突然发难,或者陈清来个玉石俱焚,他们根本就来不及反应。”  廉君没有接话,又侧头扫了扫两人之间越来越近的距离。  “还有,你明知道饭局不对劲,那出门的时候怎么不多带几个人?不说把卦一他们全带上,带上卦三卦五总可以吧,只带卦二一个人实在是太冒险了。”时进毫无所觉,继续苦口婆心,大概是觉得廉君的手温度太低,还不自觉搓了几下。  廉君眼神变深,终于开口:“时进。”  “嗯?”时进侧头看他,两人一个坐正一个倾身,距离近得几乎可以数清对方的睫毛。  廉君看着时进闪烁着真诚“单蠢”光芒的眼睛,清冽的声线不知为何有些低,语速也较平时有些慢,问道:“我的手好摸吗?”  时进一愣,搓着廉君手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向两人交握的手……几秒后嗖一下放开手弹到沙发另一边,表情僵硬了,边尴尬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边在心里戳小死,崩溃问道:“我怎么会握着廉君的手!我什么时候握上去的!”  小死语气怪异,隐隐带着点兴奋:“进进,不要怕!窝支持腻!腻可以的!”  不是,你在支持些什么!  时进觉得自己脑子大概是坏了,或者刚刚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看着廉君表情莫测看过来的模样,艰难地咽了口口水,试图自救:“君少,你的手太冷了,会所里虽然有暖气,但你还是应该多穿点。”  廉君不理他,转身滑动轮椅去了书桌后,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来,身影十分冷漠。  时进偷偷观察他,欲言又止。  十分钟后,廉君突然抬头,朝时进示意书房门:“出去,你太吵了。”  时进十分委屈:“我明明没有说话。”  “你的呼吸吵到我了。”廉君不为所动,十分绝情。  时进反射性屏住呼吸,坚持了一会,终是扛不住廉君的死亡视线,丧气地低下头,拖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书房。  砰,书房门关上了。  “小死,得罪了老板,我是不是要开始倒霉了?”时进站在走廊上幽幽询问。  小死十分乐天,语气依然诡异地兴奋:“不会哇,宝贝会很疼你哒。”  时进内伤,觉得自己这个金手指大概是废了。  时间还早,时进回房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翻了半天睡不着,漫无边际地纠结了一会廉君是不是真的生气了这个问题,思维发散着发散着,突然想起了这次出任务获得的那些重要战利品,思绪瞬间从天边拉回现实,唰一下坐起身,说道:“小死,我让你复制的资料呢,快放出来给我看看!”  小死也一下子被从某种幻梦中拖了出来,激动地卡了一下机,然后一股脑地把一大堆资料塞到了时进脑子里。  时进脑子一炸,倒回了床上。  大堆资料如同幻灯片一般在脑内哗啦啦刷过,时进忍不住按住额头,觉得脑花快要被过多的信息涨开了。  小死见状慌了,忙调整他的身体状况,给他加上一堆buff,抱歉说道:“对不起,我忘了这些资料不属于原身,和原主的记忆不一样,你接受起来会不适应。”  “没关系。”有了buff安抚,时进慢慢缓了过来,顾不得和小死多说,专心寻找起了自己想要的资料。  小死复制的资料总共有四份,三份来自于狼人老大狼哥,一份来自于元麻子,每一份内容都很多,如果只靠人工翻阅,没个三五天绝对翻不完。好在时进有小死帮忙,大约一个小时后,就筛出了一份最像是客户名单的东西。  那是一份全部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名单,字母在前,数字在后,密密麻麻,乍一看就像是一堆乱码,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小死说道:“刚刚我用大数据分析了一下,基本确定这份资料就是狼人的客户名单,名单前面的字母代表的是人名,后面的数字则是用一种特定方法打乱的联系方式,最后面的几个数字应该是交易成立的日期。”  时进询问:“能分析出联系方式打乱的规律,把它们还原吗?”  “可以,但需要一点时间。”小死回答。  时进放了心,说道:“不急,你慢慢来。”说完自己也琢磨起了这份名单,试图通过交易成立的日期找出些有用的线索来。  不过他到底是不太擅长这些,没分析一会,就被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催眠困了,歪头睡了过去。  ……  一梦到天亮,晨起醒来的时进发现自己脑袋有些重的,还有些刺刺地疼,抬手一摸,无语地发现自己居然在发烧,温度还不低。  小死十分心虚:“好像是一次性接受的信息过多,影响了你的身体情况……”  时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越挣扎越头晕,无奈放弃,边摸出手机给廉君发请假短信边问道:“昨天的分析有结果了吗?”  “有。”小死回答,语气有些凝重,“名单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我还原了,但里面没有一个联络号码能和已知剧情人物的联系方式对上,并且因为这单交易最后作废,所以后续的金钱交易记录也是空白的,缺少了最重要的信息对比条件。”  时进只觉得头更疼了,问道:“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咱们分析了一通,线索却断了?”  “也不算吧……我根据名单上客户姓名的首字母,通过排除筛选法,核对了所有剧情相关人员的姓名,最后得到了一个最可能的名字。”  时进听它语气不对,连忙问道:“是谁?”  “徐川,时行瑞的心腹律师,当初过来给你宣布遗嘱的人。”小死回答,然后补充道,“在原剧情里,徐川最后被时纬崇收服,成了时纬崇的专属律师,给时纬崇提供了不少重要资料,帮时纬崇巩固了在瑞行的地位。”  时进哑然,安静了一会才确认问道:“你确定?”  “确定。”小死回答得十分肯定,见他表情不好看,安抚说道,“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分析错了,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客户名单上的字母就是徐川。”  “不用证明了。”时进倒回床上,长叹口气,“和狼人交易的人多半就是他了。还记得我拒绝签署遗嘱后那反常增涨的进度条吗?当时我死活想不通为什么拒绝遗产之后进度条会不降反增,现在我想通了,问题不在我拒绝遗产上,而在我拒绝签署‘那份’遗嘱文件上。”  小死立刻反应过来了他的意思,问道:“进进,你是说徐川拿来的那份遗嘱文件有问题?”  “多半是,不过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时进回答,脑子里各种想法乱冲,乱糟糟的理不清楚,“原剧情里原主在签署遗嘱后没多久就被绑架,被关起来折磨了很久,等原主被解救时,瑞行已经被时纬崇接管了。从原主被绑到原主被救这短时间里,瑞行到底发生了什么,时纬崇和徐川又在里面各自扮演了什么角色,这些已经无从考究,我们现在只能保守猜测。”  小死小心翼翼询问:“那进进,你觉得那个徐川,有没有可能是和时纬崇勾结的?”  时进想了想,摇头:“我不觉得是,时纬崇确实对我没有杀意,而且当初我和时纬崇在医院见面之后,进度条立刻降了几点,我现在更偏向于是时纬崇的及时出现,让徐川和幕后黑手有所忌惮,没有再试图让我签署文件或者对我直接动手。”  小死有些不放心:“如果万一是他呢……”  “如果是,那就当是我脑残眼瞎,看错了人。但我还是觉得不是,时纬崇应该没有和徐川勾结,起码他肯定没有提前得知遗嘱的内容,这点原剧情有写,时家五兄弟是在遗嘱宣布之后才知道时行瑞把财产全分给了原主的。原剧情虽然有很多漏洞,但这种明确点出的事实,总不该也是错的吧。”  时进扯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继续分析道,“还有,你仔细想想我在进入医院后进度条的那几波涨落,最开始我和时纬崇见面时,进度条降到了997,但在我用言语试探他之后,进度条又回升了,这里面的逻辑现在也是一清二楚——时纬崇被我的试探弄生气了,如果我当时继续说下去,时纬崇大概率会被我气走,徐川这时候就可以趁虚而入骗我签文件……幸亏我当时及时闭嘴了,拖着时纬崇留在了医院,还经由他的手,逼徐川把遗产一分为五,全部分了出去,不然我估计早就凉了。如果他们是有勾结的,那进度条根本就不会这么波动,时纬崇也根本不必在医院陪我,直接让我签文件就行了。”  小死若有所思。  时进说完思绪稍微理顺了一点,想起这段时间和时纬崇的相处,自顾自出了会神,突然揭开了盖在脸上的被子,说道:“现在想再多都没有用,要确定时纬崇和徐川有没有勾结,有个最简单的办法。”  小死回神,期待问道:“什么办法?”  “直接问他。”  小死大惊:“直接问?!”  “对,直接问。时纬崇现在可是个实实在在的好哥哥,当面问问应该没什么的,而且就算他的好哥哥模样是装出来的,那不是还有大腿在么,怕什么,反正死不了人。”时进倒是乐天起来了,振作起精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然后眼前一花,又哐一下倒了回去,虚弱道,“不行了,小死我头好晕,帮我发条短信给卦二,让他带医生过来。”  小死:“……”  几分钟后,卦二和廉君一起带着医生过来了。  卦二见到烧傻了的时进,十分没人性的开始幸灾乐祸,笑话他是皮过头遭报应了。  时进没什么力气地朝他翻个白眼,挪动视线朝着廉君看去。  廉君和他对视一眼,示意医生上前。  医生大爷给时进测了测体温,挑眉,伸手拍拍时进的额头,说道:“这脑瓜差不多快熟了吧,不愧是年轻人,烧成这样还有精力发短信求救,而且一个字都没打错,身体素质不错啊。”  时进被拍得生无可恋,难受说道:“龙叔,别拍了,脑花在荡,快给我扎两针吧,我难受。”  龙叔大发慈悲松手,熟练地兑药水拿针,说道:“我就喜欢你这么听话的病人,扎两针是吧,放心,叔这就给你扎。”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旁边的廉君一眼。  廉君理都不带理他的,滑动轮椅来到时进另一边床边,伸手碰了碰时进烧得通红的脑袋。  时进被他手上的温度冷得一哆嗦,哆嗦之后就觉得舒服,歪头挪了挪脑袋,把过热的脑门贴在了他的掌心。  廉君收手的动作停住,犹豫了一下,又把手贴了回去,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脑门,问道:“很难受?”  “还行,就是晕。”时进回答,又把脑门往他掌心怼了怼。  卦二在旁边不敢置信脸,一副看到了神迹的模样。  廉君指尖微动,摸了下他鬓边的头发,突然说道:“头发长长了。”  “是吗,我都没注意……”时进闭上眼,意识慢慢有些昏沉,知道自己这是扛不住要迷糊过去了,忙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看向廉君说道,“君少,你别一直在我这里呆着,小心我过了病气给你。” 第27章 卦二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慢慢收回勾着他脖子的胳膊,往旁边挪了两步,和他保持了距离。  “小老二,你一定要帮我!”时进扑过去粘着他。  卦二残忍地把他撕开,一脸不忍直视:“你自求多福吧……时小进,我算是看清你了,你就是属癞蛤蟆的,胆大又皮厚。”  时进的心凉了半截,痛苦问道:“真的没救了吗?”  “没了。”卦二摇头,见他面露苦相,想起廉君最近面对他时奇怪的态度,又补充道,“当然,你也知道,君少比较心软,你道个歉,认了错,说点好听点,说不定可以争取个从轻发落。”  时进的心彻底凉了。  到书房的时候,廉君居然没有坐在书桌后看文件,而是坐在了正对着书房门的沙发边,手里什么都没有,膝盖上放着一份文件,一副专门等着时进过来的样子。  时进几乎想掉头跑掉,因为廉君的表情果然如卦二形容的那样,十分沉,面无表情的,眼中一点温度都没有,仿佛又变回了第一次见面时那死气沉沉,眼里什么都没装的样子。  “时进留下,卦二你去外面守着。”廉君吩咐,就连语气都冷冷的。  卦二递给时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退出了书房。  时进硬着头皮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廉君身前,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问道:“君少,你找我有什么事?”  “坐下。”廉君吩咐。  时进乖乖在廉君对面坐下,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先道了歉,说道:“君少我错了,对不起。”  廉君的表情还是很难看,问道:“错在哪了?”  “我不该非礼你……”时进低头。  廉君表情变得更加难看,甚至气得坐直了身,把膝盖上的文件拿起来丢到他面前,硬生生压下了脾气,说道:“这是官方刚刚传过来的东西,你自己看看,看完再说说你错在哪了。”  官方的文件?  时进这才明白廉君不是在气两天前那个拥抱,一头雾水地把文件拿起来翻开看了看,眼睛唰一下瞪大——这居然是元麻子供出徐川的口供和已经完整破译的狼人客户名单!  “解释。”廉君见他表情变了,知道他是认出了文件里的东西,努力压下不被信任的失望感,说道,“我记得你任务完成回来的当天,我就找你问过任务完成的具体情况,你当时为什么对自己是狼人客户单子的事情提都不提?反而不等病好,就偷偷去找时纬崇和向傲庭帮你调查?如果不是官方发这个信息过来,你准备把这件事瞒我多久?”第32章 忘了  时进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看一眼文件,又看一眼廉君难看的脸色, 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天的心路历程,最后只能干巴巴回道:“我忘说了……不是故意瞒着你……”  他是真的忘了,刚回来那天他满脑子都是陈清的事,后来又因为时纬崇他们闹出的乌龙, 一直在担心廉君有没有生气, 汇报任务的时候别说什么单子不单子了,他连自己还从狼人那弄到了客户名单这件事都给忘了,直到晚上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时候才记起来。  后来单子结果分析出来,他又连续高烧了几天, 脑子一直糊里糊涂的, 等病好了,就直接把元麻子这事给翻篇了,光想着要去打探一下时纬崇是不是和徐川有勾结这事了, 没想起来要告诉廉君客户单子这事。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 他就是……忘了, 或者说是压根没想到这事应该知会廉君一声。  廉君看着他蠢得十分真诚的脸, 硬是忍了一会没说话,等确定他的解释就这么一句话之后,越发气了, 反问道:“忘了?这就是你的解释?”  时进顶着他的怒气僵硬点头。  廉君滑动轮椅就想走, 滑了一步又硬生生停下了, 看向时进,声音都强迫着缓和了下来,问道:“你去找时纬崇那天,跟我说找他是有家事要说,这个家事指的就是你怀疑自己是狼人客户单子的事?”  时进见他气得脸都白了,有些心惊胆战的,怕怕地扶住他的轮椅扶手,点了点头:“是这个。”  “好一个家事!时进你再回去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再来找我。”廉君拿起他的手就丢了下去,滑动轮椅走了,头都没回。  砰!  书房门被从外甩上了。  时进被廉君这罕见的怒气吓到了,瞪大眼看着门。  几秒后卦二推开门探头进来,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君少了,他气得直接去地下二层了。”  时进其实还有些懵来着,不明白廉君怎么会这么生气,对于卦二的疑问只能苦恼摇头,回道:“我不知道……君少去地下二层干什么?”  “练枪啊,二少每次气得狠了,或者心情不好了,就去枪馆练枪,这是老习惯了。”卦二回答,见时进一副又懵又傻的样子,无奈了,问道,“你刚刚和君少聊什么了?”  时进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拿起文件就走了过来,逮住他叽叽咕咕一顿说,最后说道:“我是真的忘了,可君少听了解释反而更生气了,说让我再想想,想明白了再去找他。”  听完他的解释,卦二皱了眉,说道:“时进,大概是你来得晚,又不是从‘灭’里面一层一层选拔上来的,所以有些常识太过欠缺。你这次的做法,在我们这行,算是犯了个原则性的大错误。组织里面最忌讳的就是信息隐瞒,你这个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单子的事是你的私事,你想自己琢磨完全可以,但你不该不告诉君少,不然万一你哪天冷不丁因为这个单子出了事,我们甚至都没有头绪去救你帮你,这都是无数前人用血换回来的经验——在发现涉及人身危险的信息时,无论确定不确定,都要向上报告。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大家好,明白?”  时进还真没想到这方面,闻言恍然大悟,点头说道:“我……大概明白了。”  卦二见他听进去了,十分欣慰,又继续说道:“除了信息隐瞒,你还做错了一件事——瞒着君少去找外援。”  时进辩解:“我没想去找外援,我当时就是想去刺探刺探我大哥的态度。”  “我相信你不是故意去找的外援,君少应该也看出来了,不然现在就不是君少自个气得跑去枪馆,而是你被丢去领罚了。你可能确实没有找外援的想法,但你做的这事在旁人看来就是找外援的操作。进了咱们这一行,在遇到危险或者可能遇到危险的时候,最好的处理方法是向上报,而不是自己想办法,乱找外援,扩大事情影响。不过你这次找外援找得也不算太犯忌讳,那毕竟是你哥,你最主要的错处还是没提前告知君少这件事……反正你再好好想想吧,想明白了就去找君少,他留下这句话就是给你留了余地,你可得抓紧了。”卦二说完看着时进若有所思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时进坐回沙发上,低头翻了翻文件,说道:“小死,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小死安慰:“也没有,你就是没有经验。”  “这跟有没有经验没关系。”时进倒是自我反省得很快,回想了一下自己这几天的心路历程和卦二的话,低低叹了口气,“我就是……没上心而已。”  但凡他多记挂着廉君一点,多信任他一点,就不可能会忘了把客户单子这事告诉廉君,其实说到底,他就是没上心,虽然关心着廉君的安危,并且把廉君当救命的大腿,却从没想过把自己的安危真正托付到对方手上。  廉君一直把他当必须照顾保护的属下,而他却从来没把廉君当成可以依靠的老大,这种感情上的差别,才是他会“忘记”告诉廉君客户名单的真正原因。  小死哼哼唧唧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走吧。”时进突然收起文件站起了身。  小死停下哼唧问道:“走去哪?”  “去道歉。”时进回答,一语三叹,“你也知道你家宝贝那身体情况,枪的后坐力那么大,练起来也是很耗体力的,而且生气伤身,他走的时候脸都气白了,我就怕他这么一折腾,会把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养回来的一点精气神又给气没了。”  小死闻言心里一凛,忙催促时进走快点。  ……  枪馆被廉君清空封场了,时进被堵在招待室进不去,只能在外面等。  足足几个小时过后,廉君终于滑着轮椅出来了,身上看着没什么变化,甚至表情都恢复了平静,一点不见之前的怒气。  时进一个箭步冲上前,堵在廉君身前,说道:“君少,我想明白了。”  廉君停下轮椅看他一眼,话语简短:“说。”  时进见他没有拒绝沟通,大大松了口气,忙把自己不该隐瞒客户名单信息和寻找外援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诚诚恳恳认了错,主动要求领罚。  廉君好一会没说话,手指慢慢点着轮椅扶手,问道:“卦二帮你分析的?”  时进表情一僵,小心瞄他一眼,诚实地点了点头,然后补充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肯定注意,绝对没有下一次。”  廉君还是看着他,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想说的?”  时进抱着侥幸心理,轻轻摇了摇头。  廉君脸一沉,扶着轮椅转身就要回枪馆里去。  “别!我还有想说的,你别再去枪馆了,你看你脸都白了!”时进忙伸手拉住廉君的轮椅,甚至胆大包天的拿起廉君的右手看了看,见掌心虎口果然已经红了,忍不住碎碎念,“你气归气,这么折腾自己干什么,你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吗?枪后坐力那么大,你还练这么久……”  “够了!”廉君抽回手,沉着脸说道,“下去,继续去反省。”  “该吃饭了,我吃完饭再去反省。”时进扶住他的轮椅,不顾他的反对把他推回电梯里,按了六层的按钮,说道,“先吃饭,你今天可以不喝汤。”  廉君薄唇紧抿,沉声说道:“时进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没有得寸进尺,我只是还没解释完,咱们边吃边说。”时进说着,怕他真的把自己气坏了,又缓了声音,安抚道,“你有气撒我身上就行了,干嘛跟自己过不去,我皮糙肉厚,抗打抗骂,你气我什么直说就是,我自己想不一定能想得明白,你说了我肯定好好反省。”  廉君侧头不说话,连电梯上时进的倒影都不想看见。  时进也不一直念叨,弯腰帮他拉了拉毯子,等电梯门开启后推他出去,一路朝着餐厅走去,路上还不忘给厨房打电话,让他们今天就别上汤了。  到了餐厅,时进把廉君推到他往常习惯坐的位置上安置好,自己却没有回平时常坐的位置,而是坐到了廉君身边,趁着菜还没有上齐,诚恳说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  廉君侧头不看他,却也没阻止他说话。  时进叹气,拖着凳子往他身边挪了挪,又帮他拉了拉毯子,缓声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瞒你,任务做完回来那天我被陈清的事情和我大哥在你那闹的乌龙弄得心慌意乱的,汇报任务的时候压根没想起来狼人客户单子的事,等之后想起来的时候,我又开始高烧,整天迷迷糊糊的,真的是忘了。”  廉君还是不说话,但头却往这边偏了点,显然在仔细听。  时进见有戏,忙继续说道:“还有去找我大哥那事,我根本就不是要去找外援,而是想去刺探一下我大哥的态度。”说着就把自己如何推测出想陷害自己的人是徐川,徐川在时家又是怎样一个地位,以及时纬崇和徐川互相勾结的可能给详细说了一遍,只不过说的时候有意模糊了小死复制资料这一截,只说是自己从各种蛛丝马迹里分析出徐川的名字来的。  “你也知道,我以前对我大哥他们是十分不信任的,虽然这段时间好了点,解开了一些误会,但我也怕是我一厢情愿,所以就想去试一试我大哥的态度。我本意是想排除我大哥和徐川勾结的嫌疑,不是想去请他帮忙,背着你找外援。”  廉君终于肯正眼看时进了,虽然眉头还皱着,但语气总算缓和了一点,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从你病好去找时纬崇,到官方送消息过来,这中间几天的时间,你有无数次机会跟我说这件事,为什么不说?”  “我……”时进对上他的视线,各种托词在心里滚了一遭,面对廉君的视线,终是无法说些糊弄人的话,低头叹道,“因为我觉得这是我的私事,没什么说出来的必要……我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事该跟你知会一声。”  这话实在太不好听,几乎是赤裸裸地撕开了时进内心并没有想去依靠廉君的事实,他太独立了,从内到外的,潜意识里就没有“遇事可以去找别人寻求帮助”这种想法。  他总是处于帮人的位置,从来不习惯去主动开口寻求帮助。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关心着廉君,却也不需要廉君。  廉君不傻,甚至是过于聪明敏感,他看着时进低垂着的脑袋,在胸腔里闷了一下午的情绪慢慢就凉了下来,抓紧轮椅的双手松开了,良久,滑动轮椅靠近了餐桌,也离时进远了点,说道:“吃饭吧。”  时进抬头看他,迟疑唤道:“君少……”  “吃饭。”廉君打断他的话,拿起了筷子,“徐川的事情我会帮你盯着,你这段时间好好找卦二补补常识,类似的事情,我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时进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解释的都解释了,廉君也明显已经打算翻过这一页,而且好像……廉君也不想再听他说什么了。  一顿饭气氛沉闷地吃完,廉君好像是不生气了,该嘱咐时进的话都会嘱咐,甚至还仔细询问了徐川的事,似乎是准备帮时进好好查查这事,但时进就是觉得气氛怪怪的,心里比之前廉君明显生气的时候更没底。  之后几天,有了廉君的插手,徐川的审讯进程开始迅速推进。  也不知道廉君是怎么做到的,居然撬开了狼人老大和两个副手的嘴,从他们那挖出了和徐川确定交易的具体过程和徐川对绑架的具体要求。  毁容、断掉手指,想弄死可以,但必须先折磨到足够的时间,这就是徐川对绑架的要求,歹毒至极,也残忍至极。  向傲庭拿到口供的时候气得差点冲进看押徐川的房间揍他一顿,被周围人拦下来的时候表情沉得可怕。  凭着狼人老大和两个副手的详细口供,审徐川的人终于撬开了徐川的嘴,逼出了他从被抓之后的第一句话:“我要见时纬崇和时进。”  时纬崇得到消息后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徐川见时进的要求,不愿意时进去直面徐川的恶意。时进却坚持要去,表示想当面和徐川谈谈。  兄弟俩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廉君拍板:去,既然时进想去,那就去。  时纬崇气得不行,却也只能妥协。廉君手里有的是路子让时进去见徐川,他反对也没用,与其让时进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见徐川,还不如带着时进一起,盯着见面的过程。  抽了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时纬崇开车来了会所,接时进去见徐川。  时进出门前特地去找了一下廉君,告诉他自己晚饭前肯定回来,不会在外面耽搁太久。  廉君应了一声,视线都没从文件上挪开一下,头也不抬地说道,“有事给卦一打电话。”  时进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转身离开书房,心里有些丧气。 第29章 时进拿到徐天华和徐川的口供时心情别提多复杂了,他当时本以为徐川是在说谎骗人,猜他背后站着的人应该不是徐天华,结果没想到这两人居然真的狼狈为奸了,早几百年就勾结在了一起。  他看着自己在徐天华被逮捕后直接降到了600的进度条,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从进度条的这两波下降来看,徐川和徐天华肯定是对原主有杀意的,也确实想对原主动手,但他们好像并不是原主最致命的致死因素,因为进度条虽然降到了安全线,但剩下却还有一大截动都没动一下  “难道绑架案和车祸不是一波凶手干的?”时进瘫在沙发上,在脑中过了一遍自己进度条的涨落情况,抬手揉额头,“好像把进度条的大部分涨落原因硬往徐川和徐天华身上扯,也是说得通的。比如咱们初到b市时进度条的疯涨和遇见时纬崇三人前的一波疯涨,口供里徐川交代,徐天华是有派人盯着时纬崇等人的动向的,徐天华对被时纬崇排挤出瑞行这件事十分不甘,试图找到我的下落,利用我和时纬崇打擂台,我靠近时纬崇,也算是进入了徐天华的视野,而且徐天华在b市也是有势力的……”  小死也在卖力分析,说道:“剧情里,车祸那事是在你联系时行瑞旧部,想对时纬崇使坏后发生的,徐天华可是巴不得你和时纬崇作对的,车祸应该不是他弄的吧。”  “所以车祸基本可以确定不是徐天华干的了,他没有动机。”时进认同了小死的推测,又翻了翻徐天华和徐川的口供,越翻越头疼,只觉得毫无头绪,“不是时纬崇,也不是徐天华,那车祸会是谁做的?谁在趁机搅混水?”  小死艰难思索,然后遗憾卡机。  时进长出口气放空大脑,思绪漫无边际地飘了一会,最后果断选择放弃,起身把口供一收,起身出了房间,决定先去陪廉君吃饭。  年关越来越近,会所里也终于有了点年味,各种年货开始置办,福字也挂了一些,餐桌上开始频频出现饺子的身影,煎饺蒸饺汤饺,各种口味的饺子吃得时进十分满足。  他把今天最后一个三鲜饺子用公筷夹到廉君碟子里,主动找话题说道:“陈清那边怎么样了?有动静了吗?”  在决定采取保守救人的方法后,廉君一直按兵不动,赌黑玫瑰首领在一次挖坑害人不成之后,绝对会再来第二次。  如今不知不觉大半个月时间过去,陈清那边却再没有后续动静传来,好在陈清的两个孩子仍被好好关着,让他们知道陈清应该还没被黑玫瑰视为废棋处理掉。  廉君看一眼碟子里白白胖胖的饺子,终究还是重新拿起了筷子,把这个三鲜饺子吃了,然后再次擦了嘴,回道:“黑玫瑰首领不是鲁莽的人,肯定会在彻底确定上次的失败攻击没引起我的怀疑之后,再计划下一次行动,所以等吧,他迟早会行动的。”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小心提议:“那如果陈清再次来约你出去,你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廉君侧头看他,毫不犹豫摇头:“不能,下次和陈清的见面不是单纯的吃饭,还涉及了对陈清的营救,很可能会和黑玫瑰产生火力冲突,你实战经验欠缺,不能带你。”  时进不死心:“我可以躲在外围,不干扰你们的行动。”  “那就更没必要带你了,你留在会所。”廉君语气不容拒绝。  时进还想再磨两句,廉君直接伸手从果盘里拿起一块蜜瓜塞到他嘴里,之后滑动轮椅,头也不回地走了。  咔擦咔擦。  时进闭嘴啃瓜,眉头皱着,抬手把咬剩下的瓜拿下来,含糊说道:“唔,这瓜还挺甜……”  小死:“……”  之后两天,时纬崇开始天天给时进打电话,问他过年的安排。时进考虑再三,还是婉拒了时纬崇接他回家过年的邀请,表示想留在会所和廉君一起。  时纬崇气得直接杀了过来。  面对时纬崇的当面询问,时进仍然不为所动,拒绝得有理有据:“我这身份,怎么去你家过年?过去这些年,每年过年你都被爸硬逼着去国外和我们过,从来没有陪过你妈妈和你妈妈那边的家人,今年你好不容易可以陪陪你妈妈了,我再去,你让你妈怎么想?反正我不会去的,除非你把我腿打断,拖我过去。”  时纬崇无言以对,今年他确实想好好陪陪母亲,但他也放不下时进,在这世上,他还有母亲那边的亲人陪着,时进这边却父母双亡,只剩下他孤苦伶仃一个人。  见他还不松口,时进语气软下来,苦口婆心说道:“大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没事的,我这边还有一大堆人陪着呢,不是一个人,你好好陪家人吧,我会给你发祝福短信的,你记得回红包给我。”说完还朝他笑了笑,做出轻松的样子。  他越笑,时纬崇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忍不住伸手掐住他的脸扯了扯,说道:“别笑了……红包肯定不会少你,那你好好的,我会来看你的。”  “我肯定好好的,过年不胖几斤都不算过年。”时进含糊说着,把他的手拉下来,上前抱了一下他,说道,“大哥,新年快乐,岁岁平安。”  时纬崇拍了拍他的背,在心里叹了口气。  后面几天时进又陆续收到了向傲庭和容洲中的电话短信,向傲庭和时纬崇一样,想邀请时进一起过年,时进照样拒绝了。容洲中只发了条短信过来,内容是一个电视台名字和时间,表示当晚他会上这个台的直播春晚,时进可以守在电视机前看看。  时进美滋滋回复:我会准时锁定频道看猴的。  容洲中的回复依然简短:滚。  时进抱着手机倒在沙发上,乐得不行,乐完翻出另两个还没碰过面的哥哥的电话,想了想,还是挨个发了条新年短信过去。  原剧情里,二哥费御景和五哥黎九峥对原主的态度一直很迷。  二哥费御景是个大忙人,在时行瑞死前,他虽然也是满世界的飞,但却会尽量抽时间去见一见原主,平时也会拍一些世界各地有趣的景色给原主看,还时不时给原主寄一些各地特产,大大满足了原主心里藏着的环游世界冒险的愿望,算是个“虽然忙,但依然关心弟弟”的好哥哥。  而在时行瑞死后,费御景迅速从原主的生活里消失了,不接原主电话,不回原主短信,不见原主,哪怕后来因为原主出事抽空回来了几次,也总是离原主远远的,就算原主主动找他讲话,他也总是态度冷淡,看原主的眼神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还是比较不喜欢的那种陌生人。  他从来没对原主表现出过比较浓烈的爱或恨,关心的时候很矜持,远离的时候抽身得飞快,他像是不在意原主如何,却又偶尔会表现出一种“如果这个人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该多好”的态度。  原主在他眼中,大概就像是文件上的一个错误墨点,不算特别讨厌,但又特别想抹掉它的存在,可惜这个墨点抹不掉,所以就尽量无视了。第34章 百家饭  与二哥费御景的情况相反, 五哥黎九峥反而是在时行瑞死后, 和原主接触得更多。  黎九峥少年天才, 早早学医,虽然不像费御景那样总是满世界飞,但忙碌程度却和费御景不相上下。一年里他基本上有大半年的时间是联系不上的, 不是在赶课业,就是在做研究,打他的电话十次有九次是关机。到了后期他开了自己的私人医院,电话虽然能打通了,但却很难约他出来见面, 他手里总是有救不完的重症病人,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答案从来都是否定的。  五个兄弟里,就属他的存在感最弱, 对原主的关心也表现得最奇怪——每次见面,他都会送原主一些自己研究出来的稀奇小玩意,还会主动帮原主辅导功课,看上去十分贴心细致,但在辅导功课以外的时间里, 他却从来不会主动和原主说一句话,空余时间都是自己拿着一本书在一边看, 无形之中把其他人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他话少, 喜静, 不主动参与任何事, 随波逐流,沉默地游离于团体之外,像一抹时隐时现的幽灵。  原主对这个五哥的感情很复杂,他很喜欢对方赠送的各种或奇怪或神秘或精巧的小玩意,私心里觉得对方很厉害,并隐隐崇拜,但他又很怕对方,无数次辅导功课的空余时间里,当他艰难地解开一道题,想向对方寻求肯定时,都会发现对方正静静坐在角落,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当时的原主并不明白那些眼神的含义,还以为黎九峥只是在惯例出神,直到他毁了容、出了车祸,两次被送进黎九峥的私人医院,和黎九峥长久的相处起来,他才懂了那些眼神代表着什么——那里面藏着一抹杀意,不浓烈,但一直存在。  在原主车祸后痛苦等死的那段时间里,黎九峥总是会在一些很奇妙的时间点出现在原主床边,什么都不做,就静静看着原主,手偶尔会放在那些维持原主生命的仪器上,想关掉它们的欲望是那么毫不掩饰。  这是原主最深沉的噩梦,也是他把所有一切都怪罪于五个兄长的理由——亲眼看到的杀意,总是比未知的凶手更让人觉得恐惧。  嗡嗡嗡。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有短信进来了。  时进从对剧情的回忆中回过神,拿起手机一看,惊讶地发现刚刚发出去的两条新年短信居然都有了回应,一前一后,像是回信的两人约好的一样。  费御景:哪位?  黎九峥:谢谢。  时进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手机号费御景和黎九峥并不知道,他刚刚发短信的时候也忘了署名,于是连忙又发了一条自报身份的短信回去。  然后费御景那边的消息石沉大海,再没有新的短信回过来,时进对此早有准备,甚至怀疑费御景现在已经把他的号码拉黑了。  黎九峥那边倒是很快回了新短信,内容简短,只有一个字:哦。  时进盯着这个字,脑中不自觉浮现出黎九峥如同幽灵般站在原主病床边的画面,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退出短信页面滚到了被子里,开了盘麻将压压惊。  他现在十分肯定,自己那还剩600的进度条里,绝对有一部分致死因素是来自于黎九峥的。对于这个五哥,他得好好计划一下该如何相处。  年三十这一天,时进早早跑进了廉君书房,穿得厚厚地坐在廉君对面,也不说话,就一直盯着他看。  廉君文件看不下去了,抬眼看他,说道:“如果你想去你哥那里过年,那你现在就可以出发了,让卦二送你去,记得保持电话畅通,每晚报一次平安,初七前必须回来,处理完陈清的事我们就要准备离开b市了,必须早点准备。”  时进听得莫名,摇头说道:“不啊,我不去我哥那,我就在这和你一起过年,都跟我哥说好了。”  廉君眼神一动,问道:“已经说好了?”  “对啊,我大哥上次来找我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我那天晚饭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你这事么。”时进回答,然后扒在书桌上,继续用那种明显别有企图的眼神看着廉君。  廉君紧绷的声线慢慢放松,放下文件说道:“我忘了……你穿成这副模样,是想做什么?”  “外面雪停了。”时进指指窗外。  廉君突然就跟上了他的脑回路,看一眼窗外,问道:“所以?”  “所以今天大年三十,你能不能不工作了?我们去堆个雪人玩吧,我已经准备好了给雪人穿的围巾帽子,看,还有胡萝卜,可以用来作鼻子!”时进掏出早早准备好的东西,满眼希冀地看着廉君。  廉君扫一眼他手里那根洗得干干净净、长得特别标志的胡萝卜,嘴角浅浅勾起,又很快压下,重新拿起了文件,冷淡道:“你自己去吧,我很忙。”  时进把胡萝卜放在桌上,继续直勾勾看着廉君——不怪他这么幼稚和厚脸皮,实在是昨晚上小死把廉君说得太惨了,说廉君从小身体差,冬天都是特地赶去暖和的地方过的,从来没有见过雪,也没有堆过雪人,人生缺少了很多乐趣,留下了很多遗憾。说如果廉君能多见一点美好的东西,或许精神状态会好一些,能更积极地面对生活,调整自己的身体状况。  面对一语三叹仿佛在念诗朗诵的小死,时进还能说什么呢,当然是立刻跑去厨房洗了根胡萝卜出来,承诺明天就去找廉君弥补童年,还贡献出了自己的围巾和帽子——感谢那段秃头的岁月,他帽子还真不少。  廉君看着文件,时进看着廉君,书房里很安静。  十分钟后,时进幽幽开口:“你根本就没有看文件,平时你五分钟翻一次页,现在都十分钟过去了,你还留在这一页没有动。”  廉君拿文件的手一僵,抬眼看他。  时进唰一下变出一件厚外套加一床厚毯子,示意了一下窗外白雪覆盖的世界,眼里满是怂恿。  廉君垂眼,放下文件滑了出去,侧对着时进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时进眼睛一亮,美滋滋上前帮廉君把厚外套披上,又盖上厚毯子,开心说道:“放心,不会冻到你的,你在屋子里看,我去堆,哪里堆得不好你说,我来改。”  “不要玩太久。”廉君嘱咐,由着他用毯子把自己围起来,说道,“今天外面风大。”  “没事,我不怕冷。”时进乐呵呵,裹好他后推着他就往外走,速度有些快。  于是整个六层的人,就见时进如同绑架一样速度飞快地推着廉君穿过走廊,进入电梯,直下一楼,乐得像个偷到了大米的老鼠。  “这是干嘛去了?”卦二一脸的如魔似幻。  卦一沉默,放下了手里正在包的小红包,起身说道:“去看看。”  卦三卦五立刻响应,纷纷丢下手上的活站起身。  三人很快消失了踪影,卦二没动,看向瘫在沙发上的卦九,伸手戳他,问道:“你怎么不去?”  “我不饿。”卦九半睁着眼说话,声音含糊,一副正在说梦话的困顿模样。  卦二默默看着他,觉得自己居然懂了他这句话的意思,起身说道:“我饿。”说完转身就往电梯口跑,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镜头。  外面果然风很大,院子里的树被吹得歪啊歪,树枝上的雪全被吹散了。  时进到达一楼后选了个正对院子的休息室,把廉君安顿在休息室里的活动落地窗后,往他面前摆上一堆零食,泡好一杯热奶茶,然后气势高昂地出了屋子……又迅速被冻了回来。  廉君看着他,像在看一个明明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却为了面子,硬要犟着出去玩的傻孩子。  “要不算了吧。”他放下奶茶,给时进递梯子。  “一、一年就一次,怎么可以算了,我就是没习惯这么大的风……”时进拧着脖子狡辩,怕脸被冻僵,又往脸上带了个口罩,这才深吸口气,一脸壮士断腕地再次跨出屋子,然后迅速关窗,跑到了被白雪覆盖的院子里。  会所的院子很大,中间有很大一片平整的空地,此时地面被一层厚厚的白雪覆盖,松松软软的像是一块奶油蛋糕。  “原来这就是北方的冬天……”时进站在雪地里泪流满面。  他老家在比较偏南的位置,冬天虽然也有雪,但从来没下过这么大的,温度也没降过这么低,这段时间他一直被暖气笼罩着,潜意识里对b市的冬天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误解,现在一出来,只感觉屎都要被冻出来了。  小死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抗冻,有点后悔怂恿他来堆雪人了,说道:“要不还是回去吧,这几天气温反常的低,你别冻病了。”  “没事,你给我加点buff就行了,而且我也好多年没堆雪人了,看到这么厚的雪有点手痒。”时进安抚一句,往侧边走了几步,隔着落地窗挤出一个笑容朝廉君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奔到了院子中间。  小死的buff起效很快,时进稍微活动了一会就觉得身体不再那么冷了,摘掉口罩,开始真正享受堆雪人的乐趣。  他也没准备堆个多花里胡哨的雪人,就想弄个最普通的那种应应景就行了,所以先滚雪球弄了个又圆又大的雪人身体放到院子中间,然后又滚了个稍小一点的雪球,抱着朝着屋内跑去。  廉君滑动轮椅把他放进来,也不管吹进来的风冷不冷,先去摸时进的脸,皱眉说道:“太冷了,算了吧。”  “不冷,我还有点热。”时进回身把窗门缝隙拉小一点,摘掉手套取出胡萝卜和两颗纽扣,递给廉君说道:“给,雪人的鼻子眼睛就归你了,这样这个雪人就算是我们一起堆的了。” 第31章 副手吓出连忙闭嘴,再不敢多说什么,顺着他哄了两句之后拿起手机,联系小区内的属下去了。  ……  车内,卦一收回打量四周的视线,说道:“这附近有五个适合狙击的位置,最近的一个在对面商铺二楼和车辆后方商铺的二楼,这两个地方一个关灯看不清室内情况,一个开灯拉着窗帘,都很可疑。”  “找人渗透进去。”廉君吩咐,手指摩挲着手机,突然问道,“几点了?”  众人一愣,正巧在看平板电脑的卦三扫一眼时间,回道:“六点半了。”  他们五点左右出发,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到这附近,然后想办法拖延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现在天已经黑透,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变少,正是适合做点什么的好时间。  廉君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吩咐道:“派人慢慢往这边靠近,准备好在小区门外交火。让官方想办法清一下街道,免得一会误伤无辜。”  卦三点头表示明白。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吸引了车内所有人的注意。  廉君看一眼手机,说道:“是陈清的电话。”然后按了接通。  陈清打电话来是问廉君怎么还没到,廉君表示自己正在小区外面买水果,理由是觉得过年上门空手不太好,大家虽然是朋友,但该客气的地方还是要客气的,然后问陈清有空了没有,表示团结小区楼栋排列太没规律,自己有些不认识路,需要人来接。  陈清笑着调侃了他几句,然后又找了几句托词,详细指了路,言语间仍希望廉君能自己进来。  廉君继续感叹自己的路痴,说自己就是找不到路。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相演戏,语气一副好朋友即将相聚的和乐融融,偷听的王玫却越听越想吐血,嘴里疯狂骂廉君装模作样谎话连篇。  身为灭的老大,他廉君什么时候学会这种普通人之间的人情世故了?还买水果,他廉君长这么大,知道水果店的大门往哪开吗?谎话说起来跟真的一样,你有本事说要买水果,那你怎么没本事下车!  “不等了!让陈清出来接人,所有人准备,找机会埋伏廉君,顺便把车开几辆过来,一旦得手,大家立刻撤退!”王玫终于听不下去,吩咐一通后摔了电话,亲自架枪瞄准了廉君坐的车。  ……  陈清最后还是出来接人了,一个人,穿得很单薄,身上还戴着一条滑稽的围裙,十分地欲盖弥彰。  他走到廉君的车边,趁着躲在暗处的人看不到自己的脸时,朝着车内的廉君做了个口型,无声说道:小区门内有人埋伏,各个手里都有枪,附近还有狙击手,别下车。  廉君点头表示明白,嘴里却说道:“抱歉,非让你出来接我。”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是我马虎了,忘了这小区不好找地方。”陈清语气照旧,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急。  他很怕,怕廉君真的为了自己冒险。其实他已经有些认命了,他只求廉君能救出他的孩子,然后把他的妻子和孩子送去安全的地方,对自己的安危倒是不怎么在意了。  死就死了吧,在道上混过的人,哪怕半路退出了,心里也早已做好了重新被拉入黑暗世界的准备,能有这些年的普通人生活,他已经很知足了。  而且当年若不是廉君护着他,他也不可能有这么一段平静的日子,他不希望廉君因为他受伤。  这么想着,他慢慢直起了身,没有按照王玫的吩咐去主动拉廉君的车门,反而后退了一步,用眼神示意廉君快走,不用管他。  廉君皱眉,朝他摇了摇头,然后示意卦二准备开车门拉陈清进车,其他人做好掩护准备,嘴里还不忘说话,安抚可能正在偷听两人谈话的王玫:“你等会,我这就下车,这小区大门太窄,车好像开不进去。”  陈清却以为他真的要下车,急得上前按住了车门,动作十分明显。  “该死的,陈清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去拉廉君的车门,反而把车门给堵上了,他不要他孩子的命了吗!”王玫气到爆炸,恨不得拉着陈清的手去把廉君的车门拉开,把廉君拽到自己的枪口下。  站在他旁边的副手突然惊慌地放下手机,着急说道:“王哥,不好了,外围有人围过来了,咱们守在外圈的兄弟有好几队都失去了联系!”  王玫表情骤变,立刻明白自己这是被廉君反将了一军,计划早已败露,表情一狠,换了把狙击,瞄准车边的陈清,就准备先收拾了这个没用的废物。  咔擦。  他把子弹上了膛。  咔。  卦二轻轻推开了车门,准备把陈清拽入车内。  所有隐在暗处的狙击手也全部把枪对准了廉君的车。  时间仿佛静止了,小区内埋伏的黑玫瑰人员和街头假装行人逐渐靠近的廉君手下,全都小心注视着车那边的情况,气氛拉到了极致,所有人都在等一个开战的信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时进疯狂蹬三轮车,看着廉君那突然飙升到999.5的进度条,吓得差点窒息,见前方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车辆身影,想也不想就是一个急刹,回头从车上扒拉出一个恶作剧烟花,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个大力buff,点燃烟花后朝那边用力一抛。  砰!  呲呲呲——  烟花呈抛物线飞出,哐一声砸在了老街中间,落地后砰一声炸开一圈彩带,然后七彩的烟雾升起,迅速扩散,笼罩了一部分街道。  啪!  时进抛完烟花之后伸出熊掌,用力按响了三轮车上的扩音喇叭,把声音开到了最大。  “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卖气球喽,可爱好看的气球……最好的请过来,不好的请走开……”  电流到失真的歌声和叫卖声交替传来,划破了城市夜空,也炸懵了所有人的耳朵。  这些……是什么?  所有人都傻了,然后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几声砰砰砰,一大堆点燃的恶作剧烟花唰唰唰一起砸了过来,有的落到了小区门口,有的砸到了街对面商铺的招牌上,还有的居然直接丢进了小区门内,到处都是彩带炸开的声响和飘飞的七彩烟雾,街道瞬间朦胧梦幻了起来。  准备扣扳机的王玫傻了,视野里一片“仙气缥缈”,别说狙击人,他看东西都快带重影了。  拉车门的卦二也愣住了,不过他只愣了一秒就回了神,趁着现在情况混乱,果断推门、半跨步下车、拉陈清进车、滑动座椅往后挪、伸手把陈清放倒、帮他把腿收到车里,然后用力甩上门,动作一气呵成,前后用时不过五秒钟。  “开车,撤!”他开口说着,忍不住扭头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不用开车的其他人也和他做了一样的动作。  就见一片随风舞动的七彩烟雾中,一头玩偶熊正踩着三轮车风风火火靠近,边走边丢糖果烟花,偶尔还拆两个气球放到空中,简直是个活生生的“熊孩子”。  “卧槽!这谁家孩子,大过年的跑这搞恶作剧,真是……真是太狠了!直接帮我们省了一场火拼。”卦二忍不住夸赞。  卦三却皱眉,说道:“他乱了黑玫瑰的计划,很可能会遭到报复,必须派人去保护他。”  “那就派人去!”卦一开口,迅速拨动方向盘,趁着黑玫瑰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倒车,掉头,尾气一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廉君却微微拢眉,视线仍锁定在那一片七彩烟雾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个玩偶熊丢东西的动作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廉君。”缩在副驾驶上的陈清突然开口唤他。  廉君回神,收回视线,甩掉脑中莫名泛起的思绪,看向满脸劫后余生的陈清,安抚说道:“放心,你的孩子已经有人去救了,看守他们的人不多,会安全救出来的。”  陈清点了点头,顺着卦二的力道爬起身,挤在副驾上坐着,朝廉君感激地点了点头,说道:“谢谢,我还以为这次我回不来了。”  廉君安抚了他几句,想起仍独自留在会所的时进,突然有些心慌。  小区门口。  后知后觉的黑玫瑰成员和假装路人的廉君手下在廉君离开后,立刻混战成了一团。官方的人马正大批往这边涌,王玫埋伏不成,气得差点砸了屋子,最后还是副手好言劝下了他,拉着他准备撤离。  直到安全坐上了撤离的车,王玫仍觉得不甘心,狠声吩咐道:“让狙击手先别撤了!找到那个乱放烟花的狗熊,杀了他!”  副手听得一惊,担忧说道:“现在那里到处都是官方和灭的人,我们把人留下实在太危险了。”  “到底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照我说的去做!”王玫气得掏枪指着他,恶狠狠道,“我说过,今天必须要有人死,你不会希望死的人是你自己吧。”  副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摇了摇头,掏出手机,当着他的面给狙击手拨了个电话过去。  时进正在老街上骑着三轮车飞奔,想尽快离开这条街道。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街上压根就没什么普通的行人,全是黑社会和白社会,再不撤,他怕是会被卷到战火里去。  “进进,进度条开始涨了!”小死突然尖叫出声。  时进大惊,差点踩空了三轮车的踏板,说道:“怎么回事,廉君的进度条不是开始降了么!”  “不是宝贝的,是你的!你的进度条在涨!速度很快!”小死破音呼唤,吓得快要死机。  时进忙看向自己的进度条,见它居然正在以每秒10点的速度往上狂飙,现在已经涨到了900以上了,心里一沉,想到什么,忙扭头在四周看了看,迅速锁定几个可能的狙击地点,在进度条走到980时脱手松开三轮车,跳车后就地一滚,朝着街边滚去。  噗。  子弹破空飞来,射入不远处的地面。第36章 天意  果然是有人狙击, 估计是黑玫瑰的人。  时进满头冷汗,稳住身体后刚松了口气, 就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居然直接涨到了死缓,瞳孔一缩,想也不想就再次就地一滚, 藏到了街边的垃圾桶后。  下一秒,子弹擦过垃圾桶飞了过来,时进闷哼一声, 捂住了肩膀。  糟糕, 垃圾桶太窄,而自己目标太大, 成了活靶子了。  肩膀处火辣辣的疼, 时进嘶嘶抽气,尽量缩紧身体藏在垃圾桶后,见自己的进度条还停在死缓没有动, 扭头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况,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小巷,巷子里还靠墙放着一个很大的垃圾箱,咬了咬牙, 探手摘掉头上体积太大的玩偶熊头套, 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一个加速和听力增强buff,把头套遥遥往外一丢, 然后掀飞一堆垃圾, 再次就地一滚, 在垃圾和头套的掩护下,弓着腰飞快朝着小巷跑去。  噗噗噗。  又是几声子弹射空的声音,时进仿佛能感受到子弹擦着身体飞过时四周气流被搅乱的动静,神经紧绷到了极致,见巷口已经近在眼前,忙又是一个倒地侧滚,终是有惊无险地躲入了小巷,藏到了铁制垃圾箱的后面。  噗,噗噗。  子弹打到墙壁和铁皮上,之后渐渐没了动静,增强的听力再也捕捉不到什么奇怪的声响。  时进靠坐在墙上,一边是不知道连通着哪里的小巷,一边是垃圾箱生锈的铁皮,只觉得肩膀处的伤口越来越疼,血液流失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下来后,深吸口气捂了捂伤口,稍微坐起身脱掉身上的玩偶服,边盯着小巷入口边撕下玩偶服的里衬,扯开外套裹了裹肩膀处的伤口,稍微止了下血,然后整理好衣服,把玩偶服藏到角落,摸着墙朝着小巷另一边跑去。  “进进,你还好吗?”小死还是第一次见时进受伤,慌得声音都不稳了。  “我没事。”时进安抚,尽量调整呼吸,边观察小巷的情况边说道,“黑玫瑰的狙击手全埋伏在老街那边,我之前又穿着玩偶服,现在我把玩偶服脱了,只要我不再以玩偶的形象出现在老街,那些狙击手就没法再锁定我。”  “我不是说那些狙击手,我是说你的伤口。”小死慌得都快哭了,边一股脑地给他加buff,边说道,“你在流血,好多……”  时进立刻感觉伤口处的痛感减轻了许多,因为失血而稍微变低的体温也有所回升,明白过来是小死在帮忙,还有空笑了笑,说道:“暂时死不了,这不是还有你吗,我可是有金手——”  砰!  小巷里堆满了杂物,又没灯,时进本就走得磕磕绊绊,说话间没注意到前方杂物堆里居然横了根细细的鱼线,避开了杂物却没避开这根线,一不小心中招,直接被绊得摔了下去,还好巧不巧的是受伤的那半边身体先落了地,疼得闷哼一声,只觉得身体里仅剩的力气也被这一摔给摔没了。  “进进!”小死急得破了音。  “我没……”时进翻身仰躺在地上,眼前开始一阵一阵发黑,知道这下摔估计摔出问题来了,认命地改了话头,说道,“我有事……小死,你帮我注意点巷口。”  说完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妥善保管的手机,边在心里念叨着这次估计要被廉君狠狠收拾一顿了,边拨了个电话出去,等了好一会才等到电话接通,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喊了声君少救命,然后尽可能详细地报了自己的方位,歪头晕了过去。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巷口,后车门开启,一个身形修长,穿着一身黑色长大衣的人迈步下车,手里拿着一个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轻轻踩过巷口脏污的雪水,停在了歪躺在地上的时进身前。  咔。  他一脚踩上时进手边已经滑落在地的手机,弯腰,伸手碰了碰时进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时进鼻头的小黑痣,良久,倾身把他从地上搬了起来。  小死吓得快要死机,不敢置信地看一眼来人的长相,又不敢置信地看一眼时进那本来已经降到700,现在又突然涨到了800的进度条,最后瞄一眼时进那已经报废的手机,欲哭无泪,难过得想把自己回档重启,憋着哭呼唤道:“进进,进进你快醒醒……你电话好像打错人了……你快醒醒啊,你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进度条又涨回来了……进进呜呜呜……”  另一边,始终定不下心的廉君忍不住给时进拨了个电话,却发现对方一直显示正在通话,眉心微拢,心里的不安扩大,又转而给会所打了个电话,让人去看看时进在干什么。 第33章 “或许九峥只是想帮小进治伤……”他为黎九峥的骗人行为找了个自己都不太信的勉强理由。  廉君滑动轮椅出来,说道:“治伤不需要把人藏起来。卦一,定去蓉城的机票,顺便派人去各高速路口追踪黎九峥的方位。”  “是。”卦一点头应是,转身就去办了。  时纬崇皱眉说道:“就算真的是九峥带走的小进,他也肯定不会真的伤害——”  “你能确定黎九峥对时进是完全没有恶意的吗?”廉君打断他的话,直戳重点。  时纬崇哑然——不能,他不能确定,时家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在看到现在改变后的时进前,对时进都绝对没有什么善意。  以前的时进真的是太碍眼了,那漫长的十几年时光积累出的负面情绪,不是一句“或许”就可以随便遮掩掉的。大家以前为什么没有对时进表现出恶意,他心里一清二楚。黎九峥面上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还真没人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廉君见他无法回答,嘴角浅浅一勾露出一个冷笑,说道:“你们这些做兄长的,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可笑,时进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们。”说完滑动轮椅走了,头都没回。  卦二等人连忙跟上。  转眼间书房里就只剩下了时纬崇一个人,他捏着手机,想着廉君留下的话,翻出时进昨晚发过来的拜年短信,手指越收越紧,最后起身,也大步离开了这间书房。  ……  时进身上有伤,又一直在车上颠簸,没能好好休息,意识强撑着清醒了一会就忍不住又迷糊了过去,迷糊了没一会身上还发起了高热,别说找机会逃跑和往外报信了,连维持清醒都变得十分困难。  黎九峥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侧头看着他,手指动了动,还是选择了没有管他。  不知不觉几个小时过去,下午阳光最稀薄的时候,汽车终于停了下来——黎九峥的目的地到了。  时进被强制唤醒,手软脚软地下了车,在小死的提醒下撑着胀痛昏沉的大脑往前方一看,吓得差点心脏直接停跳——黎九峥居然带他来了墓园,这是要干嘛,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大年初一,倒是个祭拜的好日子。”黎九峥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着,摆手示意司机等在墓园外,扯着时进朝着墓园内走去。  “五哥,你带我来这干什么……”时进被拉着往前走,喉咙痛眼睛花,走得十分磕绊,如果不是有黎九峥拽着,这会估计已经滑到地上去了。  黎九峥听到他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侧头看他,停步拆了几颗药出来,喂到了他嘴边,说道:“吃下去,你现在不能晕过去。”  时进也不强撑,乖乖张嘴把药干咽了,深吸口气勉强打起精神,再次问道:“五哥,这里是哪?”  黎九峥继续拽着他往前走,回道:“埋葬我母亲的地方。”  “什么?埋葬你母……咳咳咳咳咳。”时进话说得太急,不小心被卡在喉咙口的药片呛了一下,立刻弯腰不停咳嗽起来。  黎九峥被迫停步,回头垂眼看着他,拽着他胳膊的手慢慢收紧,表情也变得有些可怕。  “进进,进度条又涨了,910了。”小死慌得不行,总觉得黎九峥的状态有点不对。  时进闻言忙憋气压下咳嗽,喉咙口难受地卡了好几下,抬眼看黎九峥,示意他可以继续往前走,不用在意自己。  不得不说,时进现在的模样是真的很可怜,气色糟糕,嘴唇没有血色,脸颊因为高热带着一抹病态的嫣红,头发软趴趴塌着,昨晚随便换上的病号服十分不合身,松松挂着,外套穿得乱七八糟,上面还带着血,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腕上全是被冻出的血管痕迹,只看着就知道很冷。  黎九峥看着他现在的模样,眼神有片刻的恍惚,回神后表情突然沉了下来,不再说话,拽紧他大步朝着墓园的某个角落走去。  时进跟得踉踉跄跄,却不敢再开口和黎九峥攀谈,只在心里和小心交流:“黎九峥的母亲死了?原剧情里怎么没提这个!”  小死也很惊讶这件事,迟疑回道:“大概是因为原剧情是以原主的视角写的,原主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剧情里也没有提。”  时进听得嘴里发苦,痛苦说道:“这么重要的信息都不提,剧情也太坑了吧,难怪我昨晚只是问了一句黎九峥大过年的怎么不在家陪家人,进度条就猛涨了一波,原来他最重要的家人已经去世了,我那话问得简直戳心。”  小死很着急,比起剧情,更加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说道:“进进,你需要接受后续治疗和好好休息,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我当然知道,可现在咱们不是根本没治疗和休息的条件么……”时进看一眼大步拽着自己往前走的黎九峥,勉强聚拢思绪,说道,“而且黎九峥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我总觉得能从他这里知道些什么……先看看情况吧,我还能撑住。”  小死也没什么办法,只得一股脑地给他加了一堆buff,希望他能好受一点,多坚持一会,心里暗暗祈盼着廉君能快点来。  两人一个拽一个跟,又走了好一会才到达黎九峥母亲的墓地,之后黎九峥把时进往还很新的墓碑前一按,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说道:“你看看她,好好看看。”  时进被他按得好险撞到墓碑上,手撑了一下地才勉强稳住身体,膝盖在地上蹭了一下,火辣辣的疼,应该已经破皮了。  他皱眉忍住疼,硬是换了个姿势坐在墓碑前,而不是跪着,抬眼看向黎九峥指着的照片,然后愣住了——黎九峥的母亲居然和黎九峥一点都不像,反而和他的眉眼有几分相似。  不,也不是一点都不像,仔细看的话,黎九峥的母亲和黎九峥还是有相像的地方的,比如脸部轮廓,还有嘴唇的形状,但就是这眉眼……  “不像对不对?”黎九峥弯腰,一手按着时进的肩膀,一手摸着墓碑上的照片,和时进一起看着照片里温柔漂亮的女子,低声说道,“明明我才是她的孩子,但我却和她长得一点都不像,反而是你……她做梦都想要一个和她相像的孩子,你说我把你送给她,好不好?”  ……好个屁!!!  时进被这句话惊回神,满心乱码狂刷——原来黎九峥对原主深沉的杀意,居然全部来自于这么一个见鬼的理由,谁又能想到黎九峥的母亲居然会和原主长得像!  可原主这张脸不是和原主的妈长得很像么,怎么又和黎九峥的妈很像了?明明徐川和容洲中都说过原主长得像母亲……等等!原主和原主的妈长得像,原主现在又和黎九峥的妈眉眼有几分相似,那么这是不是侧面说明了,原主的妈和黎九峥的妈的眉眼也长得很像……  隐隐有什么很重要的信息就要从脑中跳出来了,时进正待细想,脖子上却突然一疼,垂眼一看,发现黎九峥居然掏出了一把手术刀架上了他的脖子,还轻轻蹭开了一条小口子,脑子里立刻什么想法都没了。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啊!  小死崩溃尖叫:“进进!进度条涨到990了!你快做点什么!”  时进也快要崩溃了。做点什么,现在这种鬼都扯不清的情况,他能做什么!还不如就这么撞刀自杀一了百了算了!黎九峥简直是个疯子,这种危险人物为什么能做治病救人的医生!  等等,医生?  时进灵光一闪,福至心灵,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抬手握住了黎九峥握着手术刀的手,认真说道:“哥,别用这个,也别在这,手术刀是用来救人的,别因为我脏了你的手。”  黎九峥手一僵,语气突然越发沉了,冷冷道:“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放过你?”  “我只是希望你能放过你自己!”时进连忙回答,尝试着放松身体靠到他身上,扫一眼墓碑上黎九峥母亲的死亡时间,心里有了主意,轻声说道,“哥,这么多年了,你本来有无数次机会杀了我,但你一直没动手,你不想杀我的,对不对?”  黎九峥没有说话,也没有推开他,双眼看着墓碑,眼中情绪深沉,让人分辨不清。  伤口被压得有些难受,时进皱了皱眉,却仍尽量稳住了语气,慢慢侧身,试探着伸手抱住了黎九峥的腰,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一堆buff,声音越发低了:“哥,我知道你只是因为刚刚失去了母亲,心里很难受,所以一时冲动……今年你明明可以和她一起过年的,却突然在年前失去了她,永远失去了和她一起过年的机会。”  黎九峥按着他肩膀的手猛然收紧,身体也陡然紧绷。  时进忙把自己往他怀里撞了撞,用力抱紧他,顺便挤开他手里的手术刀,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继续说道:“哥,我和你是一样的,今年我也是一个人,而且这么多年了,我甚至不知道我妈长什么模样,埋在了哪里,脑子里连一丁点属于她的记忆都没有,哥,我只剩你们了……”  黎九峥没有说话,握着手术刀的手用力收紧,又慢慢放松,嘴唇紧抿。  “哥,让我陪着你吧,我们还像以前那样一起过年,都会过去的,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时进继续安抚,让小死把各种buff效果加到了极致。  “……你又算什么。”良久,黎九峥终于说话,声音很低,带着嘲讽,握着手术刀的手却慢慢垂了下去,身体放松,脱力般直接坐到了地上。  小死惊喜提醒:“降了降了,进度条降到950了!”  时进松了口气,见卖惨寻求认同感的计划奏效,忙顺势趴到了黎九峥怀里,侧头安抚地蹭了蹭他的肩膀,继续说道:“哥,你如果实在难受的话,就哭一场吧,我陪你。”  科学研究表明,拥抱和情感发泄能迅速抚慰感情受创人士的情绪,时进只希望黎九峥这么发泄一通后,能消减一点对自己的杀意。  然而黎九峥并不配合他,虽然没有推开他的拥抱,情绪却慢慢冷静了下来,眼里又带上了那种最初时的疏离淡漠,说道:“废物才会哭,我不是废物。”  “……”时进突然后悔以前没多看点感情类的访谈节目,学学人家主持人的催泪技巧。  进度条还是很危险,黎九峥的杀心明显还没彻底散去,时进权衡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堪称贴心乖巧地说道:“那我替你哭吧,反正我一点都不厉害。我妈妈去世的时候我还太小,也不知道有没有哭过,现在咱们难兄难弟,你哭不出来,那我来,没事的,弟弟永远是哥哥的贴心小棉袄。”说完让小死给自己加了点buff,鼻子一抽就哗啦啦哭了起来,眼泪流起来仿佛不要钱,没一会就把黎九峥的肩膀打湿了。  黎九峥:“……”  “呜呜呜呜,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们都是草……”时进哭着哭着,还忍不住唱了起来,顺便把鼻涕全蹭到了黎九峥衣服上。  有点洁癖的黎九峥僵了一下,抬手嫌弃地把他往外推了推。  时进哭得正伤心,怎么可能任由他把自己推开,手一伸直接勒住了他的脖子更加紧的抱着他,边嚎边在心里狂戳小死:“你这加的什么鬼buff,我怎么觉得心里超级难受,恨不得哭倒长城发泄一下。”  小死弱弱开口:“我、我给你加的就是孟姜女哭倒长城的那个buff……”  时进:“……噫呜呜噫。”  北风呼呼的吹,太阳渐渐落了山。  兄弟俩坐在墓碑前,一个双手垂着,面无表情地望着墓碑,眉毛微皱,眼神压抑中带着隐忍;一个抱着另一个哭得天崩地裂,仿佛要把天哭塌了才罢休。  有零星过来扫墓的人看到这个画面,忍不住就脑补出了一部生死离别的狗血戏码,唏嘘地叹了几口气,摇着头走了。  足足一个多小时后,时进的哭声终于弱了下去,脱水加高热加饥饿,各种负面状况缠了一身,意识渐渐有些模糊,因为寒冷,还忍不住缩起四肢,尽量蜷在了黎九峥怀里。  “她认识时行瑞的时候,也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天真女孩子。”  黎九峥突然开口,声音低柔,却不带感情。时进昏沉的意识被拉回来了一点,歪头在他胸口蹭了蹭,表示自己在听。  “她是时行瑞招惹的最后一个女人……在你母亲出现之前是这样的。虽然时行瑞在我出生后就立刻抛弃了她,但她心里仍存着幻想——你看,你爸爸还惦记着你呢,他也没有再找其他女人,说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回头……就是这些可笑的想法,让她把那些虚拟的幻想修补得越来越完美,然后渐渐沉溺其中。”  时进睁开眼,有些发愣。  “但幻想终究只是幻想,你母亲出现了,她的幻想碎掉了……然后她又酝酿出了另一个梦——你看,那个女人和我长得很像呢,你爸爸只是贪念年轻的肉体罢了,没关系,等她也跟我一样生了孩子,身材变了形,你爸爸就会醒悟谁才是最好的那一个……但你母亲偏偏是特殊的,你也是特殊的。”  时进强撑着支撑起身体,仰头看黎九峥的表情。  黎九峥垂眼看他,面无表情,抬手摸上了他的脸:“然后她疯了,真正意义上的。她开始时梦时醒,不相信自己已经被抛弃,忽视了你母亲的存在,一厢情愿地认为你也是他的孩子,把时行瑞不来见她的理由,全部归咎到了我头上——因为我长得不像她,也不像时行瑞,所以时行瑞讨厌我,连带着也抛弃了她。她到后来,甚至怀疑我是被抱错了。你说可笑吗,我就在她眼前,她却觉得从没见过的你才是她的孩子。”  “哥……”时进听得心里难受,想安慰,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基因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当年的我有许多东西想不明白,所以我学了医。”黎九峥挡住时进的下半张脸,只看着他的眉眼,眼神渐渐恍惚,“后来我懂了很多很多,知道了我为什么不像父母,知道了她那样做梦其实是身体出了问题。我费尽心思给她治疗,小心翼翼维护她的精神状况……然后时行瑞死了,他终于死了,我以为她的梦终于可以醒了……”  “哥,你别说了。”时进抬手去拉他的手,想阻止他说下去。  黎九峥顺势放下手,彻底没了表情:“但她死了,梦醒了,她连最后一点活下去的意愿都没了,无论我怎么挽留,她还是死了,就死在我面前,她甚至到死前都在怨我,说我为什么长得不像她。”  时进连忙又去抓他的手,说道:“不怪你,她只是病了,哥,都是时行瑞的错,你妈妈她只是病了,不怪你。”  “我差点犯了和她一样的错,做了和她一样的梦——如果你没有出生就好了,如果你真的是她的孩子就好了……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也只是一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而已……”黎九峥慢慢抽出手,眼里建起厚厚的墙,把所有情绪都藏在了里面,也阻止了旁人的进入,“时进,你走吧。”  小死惊呼出声:“降了!进进,你的进度条直接降到了500!太不可思议了!”  时进一愣,之后狠狠皱眉,看着黎九峥说道:“五哥,我不走,你别胡思乱想,生活会好起来的。”  “你走吧。”黎九峥却不再看他,捡起地上的手术刀,突然看向了不远处的小路,说道,“那个人是来接你的吧,他看到你后就径直朝这边来了……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时进一愣,顺着他看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道坐在轮椅上的熟悉身影正从小路尽头往这边来,眼睛一亮,本能地爬起身想迎过去,脚刚跨出一步,又忙收了回来,弯腰抢走黎九峥手里的手术刀,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说道:“大年初一拜祖先,现在咱们拜完了,该回去继续过年了。”  黎九峥皱眉,起身后伸手去抢他手里的手术刀,说道:“把刀还给我。”  “不还,这是我的了。”时进干脆把手术刀塞进了口袋,抓住黎九峥的手,边把他往廉君的方向拽边说道,“都说了我要陪着你了,咱们两兄弟都没了爹妈,凑一起过年挺好的,走,回家,我给你包饺子吃。”  黎九峥站在原地不动:“蓉城过年不吃饺子。”第38章 对不起  “那吃什么, 春卷吗?还是汤圆?哎呀没事,我都会做。”时进用力拉,几乎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无奈身体状况不好,四肢无力, 死活拉不动, 最后干脆不拉了,拽着黎九峥的胳膊扭头朝着已经靠近的廉君喊道,“君少, 我想把我五哥带回去一起过年, 我拉不动他, 你帮我把他绑回去吧。”  黎九峥闻言眉头皱得更紧,往外抽手。  靠近的廉君听到时进的话却是脸一黑, 看都没看黎九峥,上下扫一眼时进现在颇为狼狈的样子, 摆手示意身后推轮椅的卦一停下, 取下膝盖上的毯子, 长腿一跨,居然下地站了起来,拿着毯子略显缓慢地走了两步, 在能碰到时进时停下, 伸手拽住时进的胳膊, 把人用力拉过来抱在了怀里。  时进:“!!!”  “回去再收拾你。”廉君面沉如水, 把时进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另一手用毯子围好他,牢牢圈着他的身体,冷冷看一眼黎九峥,转身带着时进朝轮椅走去。  不知何时埋伏到周围的卦二等人齐齐冲出,上前把站在原地的黎九峥控制住了。 第35章 廉君在第二天身体好了一点后,就又来病房陪着时进了,气色看着还好,就是脸上这段时间养出来的一点肉已经彻底没了踪影,看得时进十分心碎。  怕廉君在医院呆久了被人过了病气,时进开始积极配合治疗,没过一个星期就又活蹦乱跳了,然后嚷嚷着要出院。  廉君硬是压着他在医院里住满了七天,确定没问题后才给他办理了出院,回程时怕时进伤口受不住,还放弃了方便快捷的飞机,弄了辆房车来,准备就这么开车回b市。  出发那天上午,时进买了一堆饺子春卷之类的东西,让人寄去了黎九峥的私人医院,算是完成了自己之前的承诺。  下午,大家在医院门口上了房车,时进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余光一扫却看到时纬崇和黎九峥正并排站在街对面的水果店前,正齐齐看着这边。  他愣了愣,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朝他们挥了挥,用口型说了声再见,然后拉上了车帘。  其实他早该想明白的,他不是原主,又何必在这些真假兄弟情里面掺和,他在这个世界挣扎翻滚,所求的不过是好好活下去,把进度条消了而已,既然现在已经确定时家五兄弟大概率不是真正对原主、也就是对他心有杀意的人,那他也就不用再去过多在意某些感情的真假了,那些争取来的零碎生存因素没了就没了吧,反正身边还竖着一个现成的金大腿。  这样想着,他就把视线挪到了对面正在看书的廉君身上,伸手按住了他的书页,取出了平板,说道:“君少,我们来搓一局吧,如果我赢了,你就帮我查点东西好不好?”  廉君看着他压过来的手,视线扫过手背上的针眼痕迹,放下文件抬眼看他,问道:“如果你输了呢?”  时进笑得眉眼弯弯,隐隐带着点猥琐:“那我就每天帮你按摩,我告诉你,我的按摩手艺那可是大师级的,一般人享受不到!”  真正的大师小死:“哼。”  廉君看了他几秒,居然真的放下了书,说道:“可以。”  时进美滋滋,殷勤地又拿了一台平板出来,打开麻将软件,塞到了他手里。第39章 鸡蛋糕  时进很后悔, 后悔和廉君赌那一场。  “不应该啊, 怎么就输了呢,我明明把牌都算好了。”他扼腕叹息, 满脸苦色。  小死安慰:“高手难免也有失手的时候, 正常。”  时进颓丧叹气:“可是输了, 我就没理由让君少帮我调查时家五兄弟各自母家的情况了。”  小死天真快乐地说道:“你可以直接开口让宝贝帮你查啊,宝贝肯定会帮你的。”  “那我不就欠他一个人情了, 那我以后还怎么理直气壮的逼他吃饭喝汤!”时进想得很远,也想得很深。  小死沉默,然后小小声:“可你什么时候不理直气壮过, 犯错挨罚都压不下你的理直气壮……”  “你碎碎念什么呢!”时进语气阴森森。  小死果断掐住嗓子,热情建议:“你可以再找宝贝比哇,这一次输了, 那下次肯定就赢了哇,进进加油!窝相信腻!”  时进觉得它说得很有道理,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光,说道:“对,就我的技术,输一次完全是意外,下次肯定能赢!”说完把平板一拿, 又兴冲冲地凑到了廉君身边。  十分钟后,他拿着平板窝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长吁短叹:“发牌系统肯定在针对我, 凭什么廉君摸牌一摸一个准, 我摸半天都是我不想要的牌。这下好了,以后我要每年亲手给廉君做个生日蛋糕了……对了,廉君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  小死回答得超级快:“三月下旬,宝贝是带着春天气息降生的宝宝。”  时进一愣,翻出手机看了看日历,发现廉君的生日居然已经差不多快到了——今年的新年来得比往常晚,过完年差不多就二月末了,仔细算算,现在距离廉君的生日居然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  小死还在开心地往下说:“所以进进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学着做蛋糕啦,现在开始学的话,到宝贝生日的时候,你蛋糕应该已经做得像点样子了。”  时进越听越觉得可疑,总觉得它的语气有些过于兴奋和笃定了,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一样,皱眉琢磨了一下这两次的牌局,又琢磨了一下小死提供的赌注建议,终于回过味了,磨牙说道:“小死,是不是你搞的鬼!你是不是操控发牌系统了,专门给我发烂牌!”  小死吓了一跳,磕巴解释道:“我、我没有啊。我怎么会做这、这么过分的事情呢,进进窝当然是向着腻的,窝辣么爱腻,腻是窝的小宝贝呀。”  时进被它腻歪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越发肯定就是它搞的鬼,愤愤道:“我是你的小宝贝,但是廉君是你的大宝贝,你个偏心鬼!”  “我没有!”小死狡辩。  “你就有!”时进气得就差拍桌了。  房车内的其他人就见时进在输了牌局后,跟中了邪似的窝在角落对着平板一顿龇牙咧嘴,一副把输牌的原因全部归咎于平板,想把它生吃了的样子。  卦二看不下去了,一脸的一言难尽,说道:“他真的不是伤了脑子吗?怎么看上去越发蠢了。”  卦三和卦五也是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想说什么又闭了嘴,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瞄廉君。  那边和卦一谈完正事的廉君接收到众人的视线,也侧头看向了时进,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主动滑动轮椅去到时进身边,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平板,说道:“再比一场,这次我赢了,你就去把功课捡起来,我输了,就答应你之前想提的要求。”  时进从和小死的幼稚吵架中回过神,闻言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皱了眉,问道:“功课?什么功课?”  廉君已经点开了麻将软件,回道:“高中的功课。”  “高中的功课?”时进有些懵。  高中的功课,什么玩意?他大学毕业都好多年了,哪还记得高中学的东西,而且捡这东西干什么?  小死贴心提醒:“原主才18岁,你重生过来的时候,原主还没高中毕业,后来你翘学跑掉了,算是中途辍学,准确来说,你现在只有初中文凭。”  时进:“……”  小死继续补刀:“宝贝手下的人,就没一个是大学文凭以下的,学历最高的卦九是双学位博士。”  时进:“…………”苍天呐,为什么当黑社会还要看学历。  “比不比?”廉君并不跟他多废话,把打开软件的平板放到他面前,强调道,“机会只有一次。”  时进闻言心脏一紧,艰难抉择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咬牙说道:“比!”同时在心里严厉制止小死再次帮廉君作弊。他就不信了,没了小死作祟,他还能再输了!  事实证明,人倒霉起来,是真的会持续被系统针对的。  时进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想卸载掉麻将软件。  看热闹的卦二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太惨了,敢和君少玩赌博类游戏,时进还是太天真。  “只要你把功课捡起来,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廉君把平板放回桌上,问道,“你想让我帮你查什么?”  时进唰一下坐起身看他,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的样子。  廉君抬手撑住下巴,看着时进傻乎乎的样子,眉眼微微舒展,语气温和地又问了一遍:“时进,你想让我帮你查什么?”  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阳光下坐着的美男,美男还在歪着头笑!  时进被廉君此时慵懒惬意的样子震住了,回神后一个猛扑按住他的腿,激动说道:“帮我查我那几个哥哥母家的情况,越具体越好!君少你真是个大好人!”  廉君被按得稍微往后滑了一下,眉尾微挑,伸手按住他的脑门,慢慢把他推回去,滑动轮椅回到了卦一身边。  时进顺势倒在椅背里,美滋滋:“君少果然是个好人……”  小死怜爱地摸摸他没什么营养的大脑,自动自觉地给他调出了高中课本,贴心说道:“给,看吧。”  时进:“……”突然想要嘤嘤嘤。  ……  回到b市后,廉君花两天时间和官方一起处理了黑玫瑰留在b市的残党和老窝,然后花大力气全方位压制了黑玫瑰现存的大部分生意,拉动官方发起了一场针对黑玫瑰的清剿活动。  时进对此很不解,拽住卦二询问道:“君少之前不是说现在还不是动黑玫瑰的时候么,还说这次只准备小小收拾他们一下,怎么现在突然搞这么大的动作?”  卦二眼神奇异地看他一眼,问道:“你不知道?”  时进摇头,拧着眉:“你们都不说,我怎么知道。”  “那你也不需要知道了。”卦二转身就走。  时进用力把他拉回来,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卦二望天叹气,看向他解释道:“动黑玫瑰,当然是因为黑玫瑰这次做得太出格,惹君少生气了。也是他们自己蠢,把收拾他们的借口主动递到了君少手边。大年夜在居民区外动火,你觉得官方能给他们按个什么罪名?”  “什么罪名,聚众火拼?威胁公众安全?”时进一时间只能想出这些。  卦二一脸高深莫测地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年轻人多看看新闻吧,黑玫瑰那种规模的组织,还是合法的,要动他们,你说的那两个理由,都不能算是理由。”说完趁着时进陷入思索,脚底抹油,溜了。  时进一头雾水,如果这都不算理由,那什么才算是理由?  带着这种疑问,时进连着蹲守了好几天的新闻,终于在某天看到官方播报的某条新闻时,知道了能动黑玫瑰的理由是什么样的——官方居然把团结小区门口的冲突,定义成了黑玫瑰针对团结小区居民的恐怖袭击。  聚众火拼和恐怖袭击,这事件性质和危险程度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时进沉默,在心里给黑玫瑰点了一支蜡烛——事件性质上升到这种程度,黑玫瑰这次算是凉定了。  转眼又是几天过去,时进的伤口彻底愈合。他找了个时间去医务室拉着龙叔叽叽咕咕了好一阵,然后在当天晚饭后,带着一堆工具去了廉君的书房。  廉君抬眼看他,问道:“这些是什么?”  “给你按摩用的东西。”时进把东西放到书桌上,坐到书桌后面,看一眼廉君,又看一眼他手里的文件,然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用意十分明显。  廉君把视线挪回文件上,问道:“伤好了?”  “龙叔说没问题了,不用再因为担心扯到伤口而不敢随意动胳膊了。”时进回答,还举了举自己的胳膊,展示自己的力量。  廉君头也不抬:“那就回去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去岛上。冬装就不用带了,岛上很暖和,早晚温差大的时候只需要穿件薄外套就够了。”  时进愣住,问道,“我们要走了吗?这一阵不是在忙着收拾黑玫瑰,怎么突然又要走了?”  虽然之前卦二总说年后要去海岛上抓螃蟹,但因为回b市后大家就开始忙黑玫瑰的事,一点没有要走的迹象,所以他还以为大家还要在b市留很久呢。  “收拾黑玫瑰是官方的事,我们帮的已经够多了。”廉君在文件上签好字,扫一眼桌上的东西,说道,“按摩的事等去了岛上再说。”  时进闻言面露遗憾,说实话,他私心里是很想看看廉君双腿的情况的,听说长久不行走的人腿部肌肉会萎缩,他有点担心。  也是他之前疏忽了,只顾着担心廉君的吃饭状况,忘了行走不便的人还需要多注意腿部的保养,如果不是那天在墓园看到廉君站起来,他估计到现在都还想不起来要注意一下廉君的腿部健康。  “去岛上还要好久,要不我们先按一下试试手?你看我东西都带来了……”时进还是不死心,摸着桌上的按摩工具提议。  廉君看文件看得很专心,无声拒绝。  时进偷偷挪着椅子往他那边蹭。  廉君突然放下文件抬头,问道:“功课补得怎么样了?”  “呃……”时进僵住了。  “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廉君滑动轮椅出来,居然从书柜下层搬了套高中教材出来,说道,“你在m国读的高中,教学进度和国内的不一样,前期适应起来可能会比较难,过来,我给你摸摸底。”  时进瞟一眼他手里的教材,心沉到了地底,尴尬拒绝:“这、这就不用了吧,你不是很忙吗,你忙你忙,我就不打扰你了……”  廉君摸过书桌上的遥控器,遥控锁上了书房的门。  时进听到锁门声,抬到一半的屁股顿住,看一眼廉君已经坐到了茶几边的身影,认命起身,坐到了他的旁边。  廉君给他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一套纸笔,然后翻开了教材。  按摩之旅变成了摸底考试,时进生不如死,全程僵硬脸,尬得想找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高中毕业多年,他早已把学到的大部分知识还给了老师,一问三不知什么的,就是用来形容现在的他的。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后,廉君放下了最后一本教材,看着时进不说话。  时进低着头,握着笔在本子上无意识地画圈圈,不敢抬头。  “到了岛上后,我会给你请几位老师。”廉君开口,语气居然还算温和,甚至带着点心软家长不敢太过批评差生,怕刺激到学生自尊心的小心克制,说道,“你语言类学科都很不错,功底很扎实,另外差一点的几科,补补也会好起来的。”  时进并不觉得被安慰了,不太有精神地看他一眼,问道:“君少,你让我补这些,是想送我去读大学吗?” 第37章 跟着他过来的龙叔看一眼生龙活虎的时进,侧头丢给卦二一个白眼,把手往外衣口袋里一插,转身走了。  “是君少让你来的,你翻我白眼干什么。”卦二莫名其妙,看一眼美滋滋的时进,又看一眼手里的晕船药,没好气地把药往垃圾桶里一丢,也走了。  晚饭时游轮短暂停下休整,时进见日头下去了,兴冲冲地在甲板上摆好了晚餐,然后把廉君推了上去。  廉君在船上睡了一觉,精神好了许多,脾气很好地由着他折腾,上到甲板后看到正中间摆着的“烛光晚餐”,眼神微动,侧头看向身后的时进,问道:“你弄的?”  “不是,我叫人弄的,海上空气好,下午太阳太烈了,不好出来,现在太阳下去了,在外面吹吹风肯定很惬意。”  时进边说边把廉君安顿到餐桌边,然后自己坐到他侧边的位置,把厨房摆到廉君座位对面的餐具拖过来,伸手揭食物的罩子,说道:“厨房那边本来准备给咱们来个正统西餐,一道一道菜的慢慢给我们上,我可受不了这个,太慢了,就让他们换了一桌新鲜的海鲜大餐上来,你放心,他们做的都是龙叔说的你可以吃的食材,你放心吃没关系。”  廉君嘴角微勾,拿起了筷子,说道:“你倒是有心,功课复习得怎么样了?”  时进笑脸秒垮,低头吃东西假装没听见这句问话。  廉君见他终于不笑得那么蠢了,心里稍微满意,不再逗他,就着微凉的夜风吃起了这顿精致晚餐。  一顿饭安安静静吃完,桌子撤下时天已经彻底暗了,游轮重新起航,漫天星辉铺洒,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真是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星空了。”时进感叹,瘫在沙发椅上,海风一吹,小船一荡,美得简直要醉过去。  廉君靠在轮椅里,也仰头看着星空,眼神沉静,手撑着头,姿态慵懒随意。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风声和海浪声。  时进侧头看向廉君,视线跟着夜风的节奏扫过廉君被风吹起的黑发和袍角,慢慢下移,偷偷顺着被风吹开的衣摆,朝着袍子里面看去。  “在看什么?”一道清冽低柔的声音缓声询问。  时进像是被蛊惑了一般,诚实回道:“看你有没有穿裤子,风这么吹,如果没穿裤子的话,应该能看到腿。”  廉君:“……”  后知后觉的时进:“……”  围观全程的小死:“……”  温馨舒缓的气氛瞬间破灭,残忍的现实降临。  时进僵硬抬眼,对上廉君的视线,干巴巴补救:“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一直只穿袍子,不穿别的衣服,是为了耍帅吗?不过你穿这个确实很好看就是了……”说着说着还不忘拍拍马屁。  然而廉君并不觉得这是马屁,低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用薄毯盖住腿,回道:“因为对于行走不良的人来说,这种长袍穿脱起来比较方便,没有那么多复杂的结扣拉链,可以节省很多时间。”说完滑动轮椅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进被这个质朴的回答噎了一脸。  小死不敢置信:“进进,你居然以为宝贝穿成这样是为了耍帅,你太肤浅了!”  时进捂住膝盖,低头窝在椅子里,十分羞愧——对不起,他中二动漫看多了,思想稍微有些放飞。  凌晨时分,游轮停靠海岛港口,时进睡得像头猪,卦一等人见状干脆也没喊他,先行下船去安排岛上的事情了。  等时进睡醒走出客舱时,天已经亮完了,船也已经空得差不多,只剩卦二还留在休息室里,等着带他上岛。  海风温柔的吹,时进走到甲板上,看着不远处整体呈月牙形,被碧蓝海水包围着的漂亮海岛,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感叹道:“这里真漂亮,水湾那里停着的是什么,海上摩托吗?”  卦二说道:“你眼睛可真尖,确实是海上摩托,等收拾好了我带你去玩。咱们这岛上好玩的东西多着呢,好好享受吧,从现在到三月末,如果中间不出什么突发事件,那这一个月都算是咱们的假期,可以尽情的玩。”  时进闻言注意力却拉了回来,问道:“只到三月末?四月咱们有什么活吗?”  “没有活,是要去参加一个官方组织的会议。每年的四月,官方都要重新登记一下国内各大合法组织的情况,然后和各大组织领头人商讨一下清扫非合法组织的事,君少得去帮忙坐镇,否则有些人会不听话。”卦二边解释边带着他下了船。  时进跟着他往下走,问道:“那开会的地点在哪,国内吗?”  “不是,在公海上,官方有个专门用来开会的大游轮,到时候大家都得去游轮上。你也知道,道上的人嘛,虽然挂了名算是合法组织了,但大家心里还是担心着官方哪天会趁着开会的功夫,给大家来个一网打尽,所以从不敢贸然去陆地上集合。”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看一眼脑内廉君那早在陈清被救回来时就退回到500的进度条,在心里给四月的会议打了一个大红叉。  廉君的这座私人岛屿名叫月牙湾,名字取自那片由小岛环抱出的小小海湾。因为是私人岛屿,四周又都是海,不用担心有人偷袭,所以上岛之后,大家的姿态都变得比较放松,不再像在b市和y省时那么处处小心。  众人的住所是一片建在岛中心的建筑群,整个建筑群包括三栋超大别墅、一个观景平台、一大一小两个泳池,三个风格各异的餐厅和配套的独立厨房、一处训练馆、一处枪馆、一处综合楼、一处网球场、一处篮球场,以及一栋多媒体娱乐楼。  时进仿佛一个乡下进城的土包子,边听着卦二的介绍边打量着四周漂亮的建筑,在心中默默感叹——有钱人的快乐果然是普通人无法想象的,这次住的地方比起花花果园和b市来的会所来,简直就是天堂!  “我们住的地方就这些东西了,岛上其他地方还有些别的娱乐项目,回头你拿一份岛上地图,坐环岛游览车自己去看吧,记得让卦六给你办一张通行卡。”卦二解说完毕,引着时进进了中间最大的一栋别墅。  时进回神,问道:“卦六?”  卦二这才想起来时进还没见过卦六,于是解释道:“卦六是这座岛的管理员,每年冬天都会过来打点岛上事物,陪君少过冬,不过因为今年君少在b市多呆了一阵,所以他今年来得也比较晚,跟我们是前后脚到的。他性子比较温吞,擅长后勤之类的活,一会见到了我介绍给你认识。”  时进点点头表示明白,随着卦二走过布置得温馨大方的别墅大厅,顺着木制楼梯朝着二楼走去。  别墅二楼很大,有两个视野超好的宽阔主卧室、一大一小两间书房、一个小客厅,以及一个放着躺椅秋千,布置舒适的露台。  卦二带着时进进了其中一间主卧,随手指了一下衣柜,说道:“给你备的新衣服在衣柜里,你自己在房内看看,有缺的你再给我打电话,我先去忙别的了。”说完就想离开。  时进连忙喊住他,问道:“你住在哪,隔壁吗?我看这一层好像就两个房间,其他人都住在哪,还有君少呢?”  他潜意识里已经默认了卦二就是自己的邻居,第一句话虽然像是在问,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卦二侧头看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会,说道:“这栋别墅的三楼和一楼都不住人,我住在你左手边的那栋别墅,你在这边露台上喊我,我在自己的房间里能听到,你这边只会有一个室友,不是我。”  时进一愣,疑惑问道:“那是谁,卦九吗?”  卦一、卦三和卦五因为总是需要帮廉君处理事情,所以一般会住在距离廉君较近的地方,他本能地把他们剔除在外了。  卦二深深看他一眼,故意卖关子:“不是卦九,你一会见到人就知道了,先整理东西去吧,我真得走了,还有别的事。”说完再次转身朝着房门走去。  时进目送他离开,又短暂疑惑了一下邻居的事,然后迅速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快活地扑到蓬松柔软的床上,惬意地打了个滚,侧头看窗外漂亮的海景。  “这里果然是天堂啊。”他满足地感叹一句,想起自醒来后还没见到的廉君,看一眼时间,见早餐的点早过了,忙摸出手机给廉君打了个电话,接通后问道,“君少,你在哪,有没有好好吃早饭?”  “你下船了?”廉君询问,背景音里带着点水声。  时进回道:“下了,刚刚卦二带我到了住的房间,让我整理行李。君少你在哪,没吃早饭的话,我现在去找你吧。”  那边安静了一会,然后一阵开门的动静传来,之后这边的门被推开,廉君出现在了门口,手里还拿着手机,说道:“我在这,你——”  时进吓得扭了一下,侧头瞪大眼看门。  两人大眼瞪小眼。  廉君闭嘴,看着时进趴在床上,衣服因为打滚而全部向上卷起,露出大半截腰的样子,果断垂眼,后退,重新关上门,拿起手机:“穿好衣服,去餐厅吃早餐。”  时进看看门,又看看手机,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三两步跑到门边拉开门,问道:“君少,你怎么来这么快,难道你……”  廉君看着他衣服歪斜的样子,转身,果断回了自己房间,当着时进的面甩上门,再次拿起了手机:“穿好衣服再出来,像什么样子。”  “……”  时进看一眼面前的门,又回头看一眼身后属于自己的房门,默默把疑问句换成了肯定句:“所以我的隔壁住的是你。”这应该是有史以来,两人住得最近的一次了吧。第41章 狗腿  搞定了衣服之后, 时进推着廉君去了距离别墅最近的餐厅。  餐厅很大,包括室内室外两部分,装修得十分海岛风情,室外的桌子全部放在一顶顶简单漂亮的贝壳遮阳伞下, 桌上还插着新鲜的花束, 很是赏心悦目。  餐厅里有很多穿着服务员制服的人在忙碌, 他们见到廉君过来,纷纷暂停手上的活,规规矩矩地向廉君打招呼。  廉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由行动, 不用在意自己,于是大家都继续忙碌起来,边忙还边互相说笑, 气氛十分轻松自如。  时进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心里有些惊奇。如果不是这些服务员各个身材结实行动有序,只看餐厅内的景象的话,他会以为这里真的是某个度假海岛上普普通通的餐厅, 而不是什么黑社会的专用食堂。  廉君随手指了一张摆在室外的桌子, 示意时进推自己过去,等安顿好后拿起桌上的菜单递给时进, 说道:“岛上的水果派不错,想尝尝吗?”  时进收回望着头顶贝壳花纹阳伞的视线, 扫一眼菜单上密密麻麻的菜色, 咋舌:“这是请了多少厨师, 这么多菜都会做。”  “厨师是我们自己培养的, 不用请。”廉君回答,让人先送了两杯果汁上来。  时进觉得不可思议,问道:“咱们还有培养厨师的部门吗?”  廉君喜欢他用“咱们”这个词,放松地靠在轮椅里,回道:“没有专门的部门,只有对口的合作学校和自己开办的各类培训学校,大家迟早会摆脱掉现在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到那时候,我总要让他们有一门吃饭的手艺。”  这是时进第一次听廉君谈起“灭”内部的事务,以前他只稀里糊涂的跟着大家做任务做训练,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敢多问多打探,担心问太多惹人反感,现在廉君主动提起,他忍不住就继续问了起来:“所以君少你是准备带着整个‘灭’一起转型?”  廉君点头,把服务员送上来的果汁推了一杯到他面前,见他没有要自己点菜的意思,便自己做主要了这里的招牌水果派和一份海鲜粥,以及其他几种适合早上吃的点心,送走服务员后才回道:“大家跟着我受了苦,要转型,自然要把大家都带上,在这行混,没有随便抛弃兄弟的道理。”  这是时进有史以来,从廉君嘴里听到的最有黑社会大佬风格的话了,一时间简直像是重新认识了一遍廉君一样。  “灭”作为国内最大的合法暴力组织,势力横跨许多国家,拥有的成员数量几乎算是个天文数字,要把这些人的未来生计全部承担起来,那压力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怕。  廉君虽然身体不好,人也年轻,但这担当,真是实实在在的大佬风范。  时进喝一口果汁,用佩服的眼神刷了廉君一遍,继续问道:“那咱们目前有多少这样的培训机构和对口学校?还有,要养活那么多人,需要的工作岗位得很多很多吧,那你岂不是不止要摆脱黑社会老大的身份,还得走上人生巅峰当总裁?”  这话问得就有点打探“灭”现阶段转型进度的嫌疑了,廉君看着时进单纯只是好奇的样子,直白回道:“对口学校很多,培训机构在持续开放中,生意网也在陆续铺开,不过这些都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东西,你呆在我身边,做的是最危险的事情,随时有被敌方抓住的可能,为了防止内部信息泄露,转型的具体进程,在你这里都是不能打听的机密。”  时进把插在果汁杯上的水果片拿起来嚼了,想起廉君书房里那些永远也批不完的文件,和卦一他们总是很少提及“灭”内部事务的习惯,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信息分离挺好的,这样哪怕你身边出了内鬼,‘灭’内部的信息也不会轻易被全部泄露出去。”  廉君最满意时进的地方就在这里,时进虽然性子跳脱,但在正事和大事上从来不糊涂,有分寸,不该问的不问,不能乱想的地方不想,能看大局,也从不过于敏感计较。  这样的人,做属下也好,做朋友也好,做……都会是绝佳的选择。  “君少?君少?吃的上来了,快吃吧,一会就凉了。”  一只手在眼前晃了晃,廉君回神,发现自己居然在时进面前放松得出了神,愣了一秒,之后深深看一眼时进,坐起身拿起勺子搅了搅时进推过来的海鲜粥,停了一会后突然说道:“时进,有些事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也有权利去选择。‘灭’的转型包括两部分,一部分是收益结构和生意结构上的转型,这部分进行起来并不难,有官方的扶持和放松开口,再加上大量的资本堆积,完成这部分只是时间问题。真正难的,是另一部分。”  时进嘴里还包着水果派,闻言含糊问道:“另一部分是什么?”  廉君被他边吃东西边露出严肃表情的滑稽模样逗得眉眼舒缓,刚刚严肃起来的语气又放松下来,说道,“是组织定义的转型。你还记得官方给‘灭’的定位吗?”  时进把水果派咽下去,眉头皱得更紧,回道:“国内最大的合法暴力组织?还和官方有合作什么的……是这样的吗?”  “大体是这样。”廉君又搅了搅海鲜粥,说道,“可是纵观历史,社会想要稳定发展,蓬勃发展甚至被定义为合法的暴力组织都是不需要的。我们作为注定会被历史淘汰的存在,不想最后灭亡,就得努力求生。‘灭’另一部分、也就是最终的转型,就是组织定位上的转型,我们要的,是以后官方的本子上,再不会有‘灭’这个组织。到那时,我们才是真正安全,算是正式转型成功了。”  时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脱口说道:“官方要对暴力组织下手了?”  廉君看着他瞪大眼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这些从前觉得沉重无比的东西,现在说来却十分轻松,朝他点了点头,回道:“是早就开始下手了,黑玫瑰就是官方动的第一块蛋糕。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虽然和当年的黑玫瑰平起平坐,同是官方忌惮的大组织之一,但我们却没有什么官方的靠山,积累的资本也够强,够稳,所以面对我们,官方采取的策略是‘招安’,而不是‘剿灭’。”  时进闻言心里有些发沉。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灭”被招安了,成了官方动其他暴力组织的那把刀,官方为了奖励“灭”的“识时务”,就开始大力扶持帮助“灭”的生意转型,也就是帮“灭”洗白。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灭”就相当于成了暴力组织里的叛徒,成为了所有暴力组织针对的对象。而且这都不算是最危险的,等那天一切真的尘埃落定,“灭”作为最能威胁官方和知道官方所作所为的最后一个合法暴力组织,真的会被轻易放过吗?  就算“灭”的大部分成员和生意,因为已经逐渐转型,所以被放过了,但廉君和卦一等“灭”的中心成员,真的会被允许活下去吗?  历史上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可从来没断过。  “灭”现在的转型不是普通的转型,而是里外不是人,完全没有退路,前路还不一定光明的转型。  时进只觉得水果派也不香了,果汁也不甜了,就连海风都变得让人烦躁起来,眉心拧成了疙瘩,说道:“君少,你知道历史上被朝廷招安的匪寇大多是什么结局吗?招安之后,就算匪寇里的小喽啰能回归良民,继续去耕田种地过日子,但匪寇的老大一般都会掉脑袋,只不过有的掉的迟,有的掉的早。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廉君有些意外于时进的思考方向,见他完全不关心自身是不是上了贼船,而是第一时间来担心他这个“匪寇头子”的安危,眼神微暖,拿起桌上的吸管戳了一下时进紧皱的眉心,回道:“想过。那你又想过没有,招安后不止匪寇老大,老大的蔫坏军师和狗腿亲信一般也都不会有好下场。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你有权利去选择,所以现在,最后能回归良民的小喽啰和大概率会被灭口的狗腿亲信,你选哪一个?” 第39章 “……那算了。”廉君不着痕迹地并了并腿,躺回按摩床上,示意旁边的窗户,“把窗户开大一点,今天的海风吹得很舒服。”  时进看向半开的落地窗,感受了一下今天海风的强度,觉得确实还不错,于是拿起一块毛巾擦了擦手上的药油,上前把窗户拉开了一点。  廉君趁机把盖在腰部的浴巾往下拉了拉,多挡了一点腿部皮肤。  按摩继续,廉君再次闭上眼,不过不再面朝上,而是把头侧向了窗户,直面感受温柔的海风,半干的头发被吹得轻柔舞动,轻轻擦过眉眼耳边,画面美得像是一幅画。  时进却看得皱眉,放下刚刚拿起的药油,转身取出一个吹风机绕过去,站在床头帮廉君吹头发。  廉君睁开眼看他,没有说话。  “虽然岛上温度高,但洗完澡头发还是快点吹干比较好。”时进说着,手指插入廉君的头发,边抓顺边用吹风机吹比较湿的地方,神情专注而认真。  廉君从下看着他的下巴和开合的嘴唇,感受着手指抚过头皮的触感和轻柔吹过的热风,骚动的心突然就一点一点安宁沉静起来,忍不住探手往上松松握住吹风机垂下的线,感受着线被时进晃动吹风机的动作带起的浮动,只觉得像是握住了他的手。  “时进,你头发长长了。”他开口,声音不再清冽,有些低哑。  “是吗。”时进收回抓着廉君头发的手,转而抬手抓了抓自己的,说道,“好像确实有些长了,岛上有剪头发的地方吗,我明天去剪剪。”  廉君看着他的手,想起这手刚刚才滑过自己的发丝,嘴角微勾,低应一声,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搞定了廉君的头发,时进绕回按摩床侧边,见廉君腿上的药油有点发干了,干脆又倒了一点重新帮廉君涂了一遍,然后让小死部分接管自己的身体,开始帮廉君按摩。  腿部正面的按摩比背面要简单一些,多是一些穴位揉捏,时进和小死配合着,小心控制着力道,边按边问廉君的感受,等终于找到一个廉君不会觉得太难受的力度时,才放心大胆的按揉起来。  廉君的腿部肌肉确实有些僵化了,仔细摸的话,也能感到轻微的肌肉萎缩,时进皱了眉,按得越发用心,同时不忘问道:“君少,你自己是不是有保养双腿?”  不保养的话,双腿绝对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廉君似乎没他以为的那么自暴自弃。  廉君眉毛一直皱着,明显有些不适。  时进虽然尽量放轻了力道,但腿部敏感带来的痛感不是放轻力道就可以减轻的。好在这种痛还在能忍受的范围之内,而且大概是时进按摩的手法确实很到位,在最初的刺痛之后,腿部血液循环起来了,这痛就变得绵密迟钝起来,微微有点热和酸,反而有些奇怪的自虐般的舒适感。  “嗯。”廉君低应一声,也不知是应答,还是单纯因为难受而发出低哼。他感受到时进的动作瞬间停了下来,忙松开眉心,睁开眼侧头看时进一眼,回道,“我的腿和普通残疾不一样,并不是彻底瘫痪没了知觉,如果能保证每天的行走量的话,其实不用特别保养,龙叔是关心则乱了。”  保证行走量?  时进听得皱眉,问道:“怎么保证行走量?君少你有偷偷自己走路吗?”一点不做保养和准备工作,就干扛着疼痛走路吗?那得多疼。  廉君又闭上了眼,回道:“不是偷偷……我的行走坐卧不可能事事让别人服侍,有时候站立和行走是必须的,偶尔洗完澡我也会自己走一会。”  时进听得无奈了:“你想活动一下双腿是好事,但最好还是先让龙叔帮你舒缓一下腿部肌肉再走,也可以让龙叔在旁边看着,这样你能轻松点。”  “可是太难看了。”廉君仍闭着眼,表情沉静,语气淡淡,用坦然的语气,说着自己心里那些从不往外言说的在意,“走两步就必须歇一歇,满身都是汗,有时候还会摔倒……‘灭’不需要这样没用和狼狈的领导,我是龙叔和卦一他们的精神支柱,不能让他们反过来担心我。”  时进哑然,想说卦一他们肯定不在意你治病时是不是狼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暴力组织和普通的公司到底不一样,身为“灭”的老大,廉君本身在武力上已经毫无优势和能够让人信服的地方,如果再在形象上给大家看到特别狼狈无用的一面,那可能大家面上没什么,仍会尊敬廉君,甚至会更加关心他,但无形之中,大家心里对廉君,对“灭”的信任感、信服感、依赖感和安全感却多多少少会有点折扣。  这实在是件无奈的事,因为人心和潜意识并不由理智掌控。  廉君在尽力用精神上的强大,给大家心里竖一根定海神针,代价是他不能表现出任何方面的软弱和狼狈,身体差似乎只是他的外表标签,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生活。  时进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廉君真的从来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过不良于行的狼狈一面。他的生活起居从不要人贴身服侍,每次出现在人前都是已经收拾妥帖,冷冷静静运筹帷幄的样子,甚至很少主动让人帮他推轮椅,能自己动就自己动。  他一点都不像是个病人,除了用轮椅代步,他几乎没给大家造成过任何其他不良于行的病人,会给旁人带来的麻烦和不便。  “那让我来帮你吧,你如果想锻炼了,就喊我过来,我帮你按摩放松一下,而且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在自己走路的事,我嘴巴很紧的。”时进把安抚的话咽了下去,转而自告奋勇,语气也高昂起来,帮廉君展望未来,“等你以后能自己走了,我们再一起去吓卦二他们,让他们大吃一惊!”  廉君听着他永远生机勃勃,充满朝气的声音,睁开眼看他,嘴角微勾,应道:“好。”这个人,在某些事情上,真的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不会让他失望的时进开心地拍拍手站起身,兴奋说道:“好了,正面捏完了,背面才是重头戏,君少来,翻个身。”说完伸手就揭了廉君腰部的浴巾。  浴袍是丝质的,很轻,很滑;浴巾是棉绒的,摩擦力很强。时进这用力一揭,直接把底下浴袍的布料给带歪了,于是廉君不该露的地方全露了。  “居然是黑色……”时进愣住,看着浴袍下的某块四角小布片,视线不由自主地往某个不和谐的地方挪去。  小死诡异卡机,然后兴奋地操控时进的身体,手一伸,啪一下拍在了廉君大腿……距离腿心很近的地方。  廉君眉心一跳,伸手扯过时进手里的浴巾,抬手就扬到了时进头上。  时进被浴巾罩了一头一脸,回神后嗖一下收回手,在心里不敢置信质问道:“小死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声音因为激动有点点变调。  小死心满意足,不走心回道:“手滑,手滑……那个,进进,这块浴巾是盖了宝贝那里的,你确定要一直顶在头上嘛~”  时进被它发飘的语气激得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忙抬手扯下浴巾,看向已经坐起身拢好衣服,面无表情看过来的廉君,尬笑一声,干巴巴解释道:“我……手滑,有点手滑。”  廉君淡淡看他一眼,翻了个身,趴到了按摩床上。  时进大大松了口气,忙把浴巾给他盖了回去。  之后的按摩小死再没出什么幺蛾子,廉君也没有再说话,十分顺利的完成了。  时进洗了手,送廉君进了浴室,让他再泡了个热水澡,然后帮他吹了头发,说了声晚安,抱起工具就溜了。  室内安静下来,只剩廉君一人。  他靠坐在床头,动了动肌肉确实舒服许多的腿,看向窗边的按摩床,突然低头轻笑起来,之后看向窗外温柔的海岛夜景,眼神慢慢变深。  “是你主动靠过来的……所以,别怪我。”  ……  度假的日子是快活的,如果不用上课就好了。  来海岛的第三天,廉君给时进请的老师终于到了。  老师总共有三位,听说全是教过廉君和卦一等人的老先生,在“灭”里面十分有地位。  “居然让我来教高中的课本……”领头的老师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脾气不太好,对时进糟糕的学习进度十分瞧不上,但见到时进却诡异地没说他什么,只细细打量了一下他,然后语重心长地劝道,“你这样不行的,知识学了是进了你自己的脑子里,提升的是你的实力,你要主动起来,多努力一些,别浪费了君少的这份苦心。”  活了两辈子的“老年”学生时进闻言连忙点头应是。  “嗯,态度还不错。”老师姓冯,大家都喊他冯先生,冯先生见时进听得进去劝,心里勉强满意,唰一下拍出一张作息表,说道,“那我们就按照这个作息上课吧,周一到周五每天七节课,上午四节下午三节,周末双休,没意见吧?既然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开始上课吧。”  时进沉默,想说老师你语速那么快,根本就没给他提意见和反驳的机会,但看老师这么认真负责,还是老老实实闭了嘴,翻开了课本。  ……  时进心里苦。  卦一他们天天满岛上的乱跑乱玩,偶尔还开船去玩海钓和潜水,就他一个人必须关在屋子里上课,别提多惨了。  哦不对,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惨,惨的还有廉君,身为“灭”的老大,廉君每天的日常就是办公办公办公,还没有双休。  两人一个在大书房办公,一个在小书房上课,简直是对苦命鸳鸯——小死如是说。  时进果断无视抽风的金手指,想着廉君的工作强度,于心不忍,干脆每次课间都摸到廉君书房去找他聊天,闹他一会,让他放松一下,等要上课了再回去自己的小书房。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眨眼一个星期过去,这天是周末,时进没有课,早起后特意穿上一身适合玩耍的宽松背心和大裤衩,满脸笑容地敲响廉君的房门,准备今天带廉君去外面转转透透气。  廉君很快开了门,扫一眼时进身上宽松得露出锁骨和一点点胸膛的背心,没说什么,侧身示意时进进来,说道:“你要的东西查好了,资料刚刚送来,进来吧。”  时进闻言一愣,脸上的放松和笑意肉眼可见地消失,点头应了一声,随他进了房间。  两人在房间大阳台上的藤椅上坐下,廉君给时进拿了瓶果汁,然后把一台平板递了过去,说道:“都在里面了,你自己看吧。”  “谢谢。”时进道谢,低头按开平板,开启了平板上的唯一一份加密资料。  资料分为六个部分,时进先点开了第一部 分。   资料一开始,两张照片一起跳了出来,一张是时纬崇,另一张上的是一个五官美艳、表情偏严肃的女人,两张照片的角落都写着日期,应该是照片拍下的时间,从日期来看,女人的照片应该是很久以前拍下的,现在女人的年龄已经不小。  时进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女人应该就是时纬崇的母亲,也就是时行瑞招惹的第一个女人。  他仔细看了看女人的长相,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很奇怪的,时纬崇的母亲和黎九峥及原主的母亲居然完全没有相似之处,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属于不同的风格。时纬崇的母亲五官美艳、表情严肃,一看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黎九峥和原主的母亲却都是温柔内秀挂的。  他之前隐隐有猜测过时行瑞找女人是不是全是找的一个风格的,结果现在看来,好像也不是。  难道是猜错了?  他摇摇头,把资料继续翻了下去。  时纬崇的母亲名叫徐洁,出生于b市,高材生,家境优渥,父母一个是国企高层,一个是高校老师,全都端的铁饭碗。  徐洁在国内某所一流大学毕业,后去y国留学两年,回国后进入瑞行,做了时行瑞的助理。  时进看到这愣了一下,反复确认了一下这段资料,有些惊讶。  时纬崇的母亲居然当过时行瑞的助理?所以时行瑞是吃了窝边草?这、这真是……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啊。  他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继续把资料翻了下去。  徐洁做时行瑞的助理一做就是好几年,算是看着瑞行初步起飞的元老级人物,直到意外怀孕才退离岗位,开始和时行瑞同居,然后在生下时纬崇几个月后,突然搬出了时行瑞的住所,至此和时行瑞明面上断了联系。  也就是从这时候起,徐洁的父亲突然辞职,下海开始经商,成立了一个家族公司,徐洁带着时纬崇回家,成为了家族公司的副总裁。  至此之后,徐洁开始专注家族事业,再不谈感情之事,没有再结婚,没有再谈恋爱,成了一个实力强劲的女商人,直到时纬崇开始能独当一面才退居幕后,开始环游世界,享受退休生活。  时进打开一张徐洁现在的照片,看着画面中已经褪去年轻时外在的严肃和不好相处,显得亲切温和的女人,心里有些感叹。  如果撇开那些内里的利益纠葛不谈,只单纯的从看客的角度去看时行瑞和徐洁之间的故事的话,那徐洁简直就是个甩掉不负责任的渣男,潇洒过好自己的人生,并把儿子好好培养成人的优秀女人典范。  也难怪时纬崇那么会做生意,有那样一个爸,又有这么一个妈,他如果是个废物,那就太对不起父母遗传给他的基因了。第43章 替身  兀自感叹了一会, 时进收拢思绪, 点开了第二部 分资料。   同样是两张照片先跳了出来, 一张男人,一张女人。男人的外貌熟悉又陌生,眉眼像时行瑞, 轮廓气质却像另一张照片中的女人,看着冷冰冰的,一副十分不好接近的样子。  时进愣了一下才想起来, 这个男人是时家的老二,到目前为止他唯一没有见过的原主二哥费御景,那个总是满世界飞的大律师。  他仔细看了看照片中明明面带微笑,却眼神冷漠的费御景,想起原主记忆中那个显得很是亲切包容的二哥, 深深皱眉。  这个费御景, 对人好像有两副面孔。  不对,确切来说,他是在面对原主时有着另一幅面孔。那些原主以为的亲切体贴, 恐怕只是费御景用来遮掩内心真实情绪的客气面具。  打量了一下这个二哥,时进又把视线挪到了另一张女人的照片上。  女人应该就是费御景的母亲了,时进细细看了一下她的长相,发现她居然又是另一种风格的女人——不同于时纬崇母亲的美艳和黎九峥母亲的温柔, 费御景的母亲很“仙”, 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 都是个十足十的冰美人。  这就三种风格了, 时行瑞似乎对女人并没有什么特定的偏好。  时进越发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拧着眉把资料继续翻了下去。  费御景的母亲名叫费琳,出生于n市一个稍显落魄的书香世家,父母一个是无名画家,一个是书法老师,费琳自己对书画都没兴趣,最后学了舞蹈。  她认识时行瑞是在一次公益演出上,当时她是初出茅庐却被业内看好的新人舞者,时行瑞是风华正茂的成功企业家,两人一见钟情,认识一个月后同居,同居两个月后费琳怀孕,之后时行瑞离开n市,开始长时间出差谈生意,扩张公司,费琳则中断了舞蹈事业,回家养胎,两人就此分开。  费御景出生后,时行瑞曾去n市找过费琳一次,之后两人明面上再无联系。 第41章 他突然想起了向傲庭母亲向晴流掉的第一个孩子,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如果那个孩子不是自然流产,而是人为……难道时行瑞是在为一个男人找相像的女性替身?甚至想通过生孩子这种方式去复制对方?  那最受时行瑞疼爱的云进和原主……时进心脏一抖,只觉得有个巨大的阴谋兜头朝他罩了过来,砸得他有点头晕想吐。第44章 考试  时进受不了地关掉平板, 摸去了廉君书房。  廉君正在看文件, 见时进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推测出了什么”的模样飘进来,扫一眼他的手上,见没有平板, 瞬间了然, 放下文件滑出去,主动上前迎他, 还抓住了他的手, 问道:“怎么了?”  时进脑子里各种想法乱冲, 压根没注意到廉君握过来的手, 还不自觉反握了过去, 一脸游魂的模样, 边拉着廉君往沙发边靠, 边说道,“我就是觉得自己脑洞太大了……那些资料你先看过对不对?我有了点猜想, 你帮我看看这猜想有没有道理。”他现在就想找个人帮忙捋捋,不然自己肯定是要憋炸的,廉君是查出那些资料的人, 对他的家庭情况很了解,人又聪明,找他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廉君看一眼自己被拉住的手,顺着他的力道滑动轮椅去了沙发边, 轻轻应了一声。  两人在茶几边落座, 廉君给时进倒了杯温水, 还点了根味道清淡的熏香。  喝了水,闻着空气中缓慢浮动的清淡味道,时进混乱的思绪慢慢沉淀下来,忙趁着脑中各种想法细节还在,顺了顺思路,仔细把自己的推测和这么推测的理由说了一遍,然后满眼求肯定地朝着廉君看去。  廉君听得很认真,听完自己思索了一下,对上他的视线,回道:“你的推测很有道理。我会派人去查向晴第一次怀孕流产的情况和时行瑞的详细生平,看时行瑞过往的人际关系中,有没有一个长相和你及你母亲有所相似的……男人。”说到后面他眉头皱了皱,似乎并不喜欢这个信息。  “女人也查查吧,万一我推测出错,那时行瑞心心念念的或许是个女人也说不定。”时进补充。  廉君点头,见他表情始终紧绷,缓声安抚道:“资料要查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你不要多想,这段时间放宽心休息。上一辈的恩怨如何,并不能影响到你,无论你想做什么,一切有我,不用怕。”  一切有我。  时进被廉君这句话和他说句话时无形透露出的自信霸气给震住了,看着廉君此时仿佛格外高大可靠的形象,在心里戳小死:“这就是大佬的风姿吗?一切有我……我突然就觉得踏实下来了,打心眼里想认他当老大!”  “……”小死开始苦恼该怎么去找回时进那丢失的智商和情商。  廉君见时进满眼崇拜感动地看着自己,眼神一动,稍微靠过去一点,低唤一声:“时进?”  时进迅速从脑内活动中回神,侧头看向此时十分靠近的廉君,视线扫过他好看的脸,越看越觉得他果然是个很好很好的宝贝,鬼使神差地一侧身,伸臂用力抱住了他的身体,还拍了拍他的背,说道:“我知道还有你,你也要记得你还有我,廉君,你要努力活下去,活很久,我会帮你的!”帮你消去进度条,去过不用担心随时可能挂掉的日子!  岛上温度高,两人都只穿了一层衣服,时进今天更是只穿了一件宽松背心,这么抱在一起,廉君几乎是立刻就感应到了对方的体温。  和前几次隔着厚衣服并且短暂克制的拥抱不同,这次的拥抱显得更加亲密。  廉君心里一跳,身体短暂僵硬后迅速放松,感受着时进身上传来的让人妥帖的体温,毫不犹豫地抬手回抱住了他的身体,把他往自己这边带了带,侧头看向他就搁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鼻尖擦过他耳后的头发,眉眼慢慢缓和,低低应了一声,说道:“我会的。”  他当然要努力活很久,怀中这个美好的人,他怎么舍得让他属于别人。  时进本来是准备抱两秒就松开的,甚至在回过神之后开始担心自己这样非礼廉君,会不会惹廉君生气,结果没想到廉君居然也抱住了他,还抱得很紧,并且直到他想松开了,廉君还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动了动搁在廉君肩膀上的脑袋,闻着廉君身上清淡的沐浴露味道,忍不住又戳了戳小死:“廉君是抱着我睡着了吗?他怎么不动了。”  小死语带沧桑地回答:“没有睡着,宝贝大概是太累了吧。宝贝从小在‘灭’长大,接受的教育是必须时时警惕危险,保护自己的性命,这样的拥抱应该是从来没有过的。进进,宝贝很缺爱的,你多爱他一点吧。”  时进立刻脑补出了一个在暴力组织里摸爬滚打,艰难求生的可怜孩童形象,心瞬间软了下来,又紧了紧抱着廉君的胳膊,满心唏嘘——那抱吧抱吧,廉君想抱多久就抱多久。廉君真是太可怜了,活这么大还没被人好好抱过,真的惨。  廉君察觉到他松了又紧的动作,侧了侧头,垂眼亲吻了一下他耳后的头发,嘴角微勾——傻小子,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东西。  午饭过后,时进终于如愿以偿地推着廉君去岛上转了。  下午太阳大,时进怕廉君受不住热,干脆沿着青石铺就的小道,一路穿花绕树,上了小岛边角处的一座小山包,找了个山腰处风景最好的凉亭,在树木掩映中和廉君玩起了大富翁——给廉君弥补童年这件事,他可是一直没忘过。  凉亭是木制的,造型朴素,亭沿挂着一串贝壳风铃,风一吹铃铛就哗啦啦响,声音清脆,十分悦耳。  两人坐在亭内,面前是摆开的大富翁地图和各种筹码骰子,手边是时进带过来的零食饮料,边玩边漫无边际地聊天,偶尔铃声响了就一起看一眼风铃,之后没什么意义的笑闹两句,一下午的时间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天边泛起晚霞的时候,时进伸了个懒腰,惬意地趴在了满桌筹码上,满足感叹:“度假的生活真美好啊……”  廉君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这么陪我干耗了一下午,不觉得无聊吗?”  时进被摸得愣了一下,抬头看他,摇头回道:“不无聊,大富翁挺好玩的,君少觉得没意思吗?”  “不会,这样放松一下很好。”廉君又戳了戳他的额头,确定他是真的不觉得无聊后,心情颇好地收回了手。  时进也没再在意他的小动作,立刻提议:“那咱们明天还出来玩吧。”  廉君抬手撑住下巴,点了点头:“可以。”  时进眼睛一亮,见他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继续试探着说道:“那要不咱们每个周末都出来玩吧,一直工作很累的,要注意劳逸结合。”  廉君嘴角勾了勾,依然点头:“依你。”  时进忍不住骚了骚耳朵。  这话说的,可以就可以,同意就同意,说什么依你,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是大人宠着小孩一样。  小死:“……”大人小孩什么的,噫呜呜噫。  虽然廉君应答的话说得怪怪的,但这并不妨碍时进觉得开心,他立刻兴致勃勃地计划起了以后每个周末的玩耍项目。  时间带着风铃的轻响轻快流过,三月下旬的某个学习日,时进和冯先生一起翘课了,瞒着廉君的那种。  “今天缺的课必须找其他时间补上,你的学习进度不能落下。”冯先生铁面无私。  时进连忙保证:“知道了知道了,咱们补几节晚自习可以吗?时间随你安排。”  冯先生表情好看了一点,说道:“这还差不多。”  两人一起进了距离别墅最近的餐厅,那边卦六已经在等着了,见到时进过来,忙热情招呼道:“厨房给你空出来了,材料也都备好了,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有不会的地方就问厨房里的其他人,他们会教你的。”  时进比了个ok的手势,匆匆朝着厨房去了。  冯先生目送他进去,本来板着的脸慢慢缓和下来,望一眼餐厅地板上散放着的各种庆祝装扮用品,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卦六见状靠过去,说道:“小进是个好孩子吧,您老以后少凶他几句。”  冯先生看他一眼,没有回话,转身走了。  大书房里,廉君看一眼时间,见已经快到时进的课间休息时间了,便放了文件,滑出书桌,从小冰箱里取出一瓶冰镇果汁出来,合着一个水果拼盘一起,放到了茶几上。  东西弄好后大概还差一分钟才到课间休息,廉君转回书桌后,重新拿起了文件。  一分钟很快过去,课间休息开始了,但廉君却没有等到那道总是准时响起的轻快敲门声,看了看门,想着时进是不是去洗手间了,又重新看向了文件。  又是几分钟过去,敲门声还是没有响起,廉君坐不住了,放下文件滑动轮椅出了门,侧头往小书房那边看去,结果发现本该也在休息的冯先生,居然搬了把椅子坐在小书房外,手里还拿着一本教案在翻。  “先生?”廉君疑惑,看向他身后的书房门。  冯先生一副被他唤回神的样子,见他看门,解释道:“忘了跟你说了,我今天给时进安排了一下小测验,两堂课一张卷子,他这个课间不休息。我怕他被我看着紧张,就出来坐着了。”  原来是在考试。  廉君皱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邀请道:“那先生来我书房坐会吧,一直等在门外也不合适。”  “没事,我就坐这。”冯先生摆手,一脸严肃,“不然万一时进偷偷跑出来,回房间翻教材作弊怎么办?”  廉君为时进正名:“时进不会作弊。”  “你不懂。”冯先生摇头,一副看尽千帆的模样,“有些差生为了考试及格,那是什么事情都得出来。”  “……”  廉君实在无法违心说时进不是差生,又想起时进平时跳脱的性子,只能沉默。  这个课间休息就这么糊弄过去了,等到了下一个课间,时进不得不放下手里的活,摘掉围裙匆匆跑回了别墅,准点敲响了廉君书房的门。  廉君立刻开了门,先扫一眼时进的精神状态,见还行,不像是考砸了的样子,心情稍松,紧接着就闻到了一股甜香味,还注意到时进手上沾着一些类似糖霜的东西。  “你考试的时候偷吃东西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呃……是!”时进僵硬了一下就用力点了点头,换上愁眉苦脸的表情,叹道,“考久了脑子转不动,吃点甜的可以补充能量。”  “只是小考试而已,不用太过在意。”廉君安抚,还拉过他的手帮他擦了擦手上的糖霜,示意沙发,“去坐着歇会吧,刚刚餐厅那边送了新做的水果拼盘过来,冯先生说你今天一天都要考试,累不累?”  时进松了口气,忙坐过去拿起一块冰得正好的水果块塞嘴里,用吃东西的动作掩饰自己的表情,回道:“不太累,考试比上课轻松一些,起码没有作业。”  廉君看一眼自己空掉的手,见他吃得急,皱了皱眉,靠过去摸了一下他的头,之后转到他对面,又给他拆了一些别的零食出来。  时进抬手抓了抓头发,隐隐觉得廉君最近好像很喜欢碰自己,但想起小死关于廉君缺爱的说法,又很快把这点在意抛到了脑后。  又混过了一个课间,时进在廉君的视线里进了小书房,等廉君回了大书房后才又偷偷摸出来,和冯先生打了个招呼,直奔餐厅而去。  午饭时,时进怕廉君发现餐厅那边的端倪,便用考试太累不想动的理由,说服廉君把午餐摆在了别墅。  就这么又骗又两边跑的,到了下午下课时分,时进亲手制作的蛋糕终于做好了,餐厅也在卦一等人的帮助下装扮好了。  “那我这就去推君少过来,其他的菜你们帮着盯一下。”时进摘掉围裙,擦了擦手上沾到的奶油,边往别墅走边嘱咐卦二。  卦二应了一声,目送他离开,扫一眼被集合到餐厅里的其他人,长叹一声:“就时进这上心劲,君少就算是个石头人,也得被捂化了吧。”  卦一等人看他一眼,没有接这句废话,默契地散开按照时进的吩咐去盯着菜了。  怕身上的奶油味太浓被廉君闻出来,时进回别墅后忙做出提前完成考试的样子,推开廉君的书房快速说道:“君少,我把墨水弄身上了,先去洗洗。”说完迅速关门,火速跑回了自己房间,留下冯先生善后。  廉君闻言果然很快出了书房,见走廊上已经没了时进的踪影,看向了冯先生。  冯先生不动如山,语气嫌弃:“我就说了,差生在考试的时候,真的是什么错都能犯,那墨水是我给他压卷子用的,但他就是能把它们洒出来,还全喂了自己的衣服。”  廉君沉默,说道:“是什么牌子的墨水,我让后勤那边给您送一套过去。”  这意思是时进可以随便泼墨水,反正有人帮他赔吗?  冯先生噎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气得丢下一句:“你就惯着他吧!”转身踩着重重的步子走了。  廉君像个听不进忠言的昏君,见他走了,还要一脸平静地说一句:“我的人,我当然得惯着。”  洗了澡,时进按照原计划,假装若无其事地推着廉君去餐厅吃晚饭。  廉君怕他因为考试心情不好,还体贴说道:“其实可以不去餐厅的,在露台吃饭就挺好。”  “不用,咱们午饭就是在别墅吃的,现在一天的活忙完了,晚上出来吹吹海风也不错。”时进接话,见餐厅就在眼前了,忙问道,“君少,今天我想坐室外平台最边沿的位置,那里更靠近海,可以吗?”  廉君自然是依他的,点头应道:“可以。”  于是时进顺势转了下轮椅,让廉君视线正对着海,说道,“那咱们就坐那里吧,那里正对着海。”  此时天还是亮的,太阳还没降下海平线,餐厅自然也没开灯,廉君不疑有他,顺从地让时进推着自己去了餐厅室外平台最边沿的位置,落座后还不忘夸时进位置选的好,这里风景确实不错。  时进美滋滋,坐到他对边,像往常一样和他一起点了菜,边吃边闲扯一些没营养的话题,直到太阳下山,天慢慢暗下,才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说道:“怎么这个点了餐厅还没开灯,线路故障了?”  廉君也有些疑惑,抬手就准备喊个人过来问问。  时进忙拦住他,主动起身说道:“就别喊人了,我去看看吧,我正好想上厕所。”  廉君于是顺势收回了手,点了点头,目送他进了餐厅。  海风温柔地吹,夜色慢慢铺开,廉君等了好一会不见时进回来,刚准备去问问,就见餐厅室内的灯突然一齐打开,之后灯光一路蔓延,顺着缠绕在平台四周的细线和小型彩灯,匀速把光明铺来,之后汇聚在了廉君所坐位置的阳伞之上,啪一声,一大团朦胧的灯光铺洒开来,把廉君头顶的阳伞照成了一方小小的绚丽世界。  廉君停下转动轮椅的手,望一眼被彩灯包围的平台和头顶阳伞,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侧头朝着餐厅的大门看去。 第43章 时进闻言心里瞬间不觉得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对啊,我可以去督促他睡觉啊,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可以可以,那我到时候去找他。”  小死立刻对他的决定表达了热情的支持。  晚上十点半,穿着一身背心裤衩睡衣的时进站在廉君房间门口,又犹豫起来,在心里问小死:“你说万一廉君已经睡了,那我现在敲门不是吵醒他了吗?”  小死打包票:“我扫描了,宝贝没睡,在看文件!”  什么,这个点还在看文件?!  时进眉头一皱,毫不犹豫地敲了门。  门很快就开了,廉君身上穿着睡袍,看起来像是准备睡觉的样子,但时进往窗边桌子那一望,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几份文件和一台打开的电脑。  他用控诉的眼神看向开门的廉君。  廉君居然秒懂了他的意思,解释道:“这就准备睡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我也快睡了,就是睡前过来看看。”时进解释,迈步绕到他轮椅后,二话不说把他推到床边,说道,“睡觉,你每天起那么早,必须早睡保证睡眠时间。”  廉君侧头看他,说道:“可我还有一份文件没看完,是急件,下面在等我的批复。”  时进盯他几秒,确定他应该不是说谎后,转身走到桌边,问道:“是哪一份?你先去床上靠着,我帮你把文件拿过去”  廉君由着他这么管着自己,把文件指了出来,听话地靠去了床上。  情况很快变成了廉君靠在床头看文件,时进坐在床边无声玩麻将,两人互不打扰。等廉君把文件看完,将批复结果通知了属下,时进立刻结束牌局,帮廉君把文件收到桌上放好,盯着他躺了下来。  “晚安。”时进皱着眉帮廉君掖了掖被子。  廉君拉住他的手,问道:“生气了?”  时进被他问得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回道:“不生气……不过你最好别再睡前进行高强度工作,很影响睡眠质量的。”  “今天是意外。”廉君回答,捏了捏他的手,见他已经不会再觉得不自在,已经彻底习惯了这样的肢体接触,心里一动,忍不住看着他的眼睛,含蓄说道:“我也想快点养好身体,换我看着你入睡……对不起,现在还没法好好照顾你。”  时进完全没听懂他这话的深层含义,只被他这声对不起说得心软了,表情缓和下来,蹲下身与他面对面,把他的手塞进被子里,安慰说道:“你身体肯定能养好的,你看你现在就比之前气色好了许多,我也不是要天天盯着你的作息,我就是担心……会有机会的,等你身体好了,就换你来监督我睡觉,我等着你。”说完还朝廉君露出一个鼓励的表情。  ……所以就还是完全没领悟到刚刚那句话里的其他意思么。  廉君看着时进认真的模样,心里无奈又好笑。这个人好像总有办法把所有暧昧的气氛、言语、行为理解成另一个意思,但又奇怪的不会让人生气,反而会让人不自觉感叹这个人是真的傻,傻得十分可爱。  “好,你等着我。”廉君点头,撑起身体倾身抱了他一下,然后退回床上,拉好被子,主动说道,“晚安,明天见。”  时进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十分自然地跟着道了一句晚安,然后起身帮他关掉所有的大灯,放轻脚步退出了房间。  转眼又是十天过去,四月初的某天,时进推着廉君来到港口,在卦一等人的安置下上了轮船,准备离开海岛。  “下次来这,应该就是年底或者明年了吧。”时进趴在轮船的栏杆上,看着逐渐远去的月亮湾,心里有点不舍。  廉君坐在他身边,也望着逐渐远去的小岛,视线扫过岛上每一处在时进陪伴下停留过的地方,说道:“你喜欢的话,年底我们可以早一点过来,到时候我身体应该会好些了,可以陪你去海钓。”  这一整个假期时进都在学习,能好好玩的周末又全在陪廉君,岛上比较耗时间的项目全都没尝试,十分可惜。  时进闻言笑了,说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君少你可得努力养身体,不能说谎话骗我。”  廉君见他又笑了,心里稍微放心,微笑应道:“肯定不会骗你。”  驾驶室外的小平台上,卦一和卦二靠在栏杆上,看着甲板上一坐一站,微笑聊天的廉君和时进,对视一眼,沉默几秒,最后还是卦二先开了口:“君少这是准备先把时进套牢吗?感觉他们相处的气氛变了好多。”  以前时进在廉君面前可不敢这么随意,更不敢理直气壮的事事都管。  “时进太蠢,这个办法目前看来是最有效的。”卦一嘴上说得一点不给时进留面子,表情却明显比平时要温和,说完停了停,又补充道,“君少现在经常笑了。”  卦二也看到了廉君侧头朝着时进微笑的样子,出神了一会,感叹道:“气息也温和柔软了许多……马上就是会议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卦一闻言迅速敛了表情,说道:“君少有分寸的。”  “我知道,我是怕那些人精看出些什么来。”卦二说着,想起往年会议的情况,眼神慢慢冷了下来,低声说道,“只希望今年没有蠢货冒头,不然怕是大家都得挨收拾。”  “咱们这行里,从来不缺蠢货。”卦一冷冷接话,表情嘲讽,心里可不指望今年的会议能安安生生的度过。  ……  航行两天后,廉君一直稳着没动的进度条还是涨了,涨到了600。时进自己的进度条也涨了,涨到了500,不多,但到底还是涨了。  时进叹气:“我这是被廉君影响了吧,这种黑社会大佬聚集的会议果然很危险。”  小死安抚道:“进进别怕,宝贝会保护你的。”  时进闻言却并不觉得被安慰,心情反而莫名地更低落了。  是啊,大家都觉得就算出了事,廉君也肯定会想办法保护大家,可如果大家真一起遇险了,谁又能去保护廉君呢,廉君也只是个肉体凡胎的普通人而已,并没有长着三头六臂。  ……  就这么又过了一天,在第三天的晚上,前方海面上终于出现了官方轮船的身影。  官方的轮船很大,明显是民用的,不是军用的,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比时进预估的要无害很多。  卦一吩咐停船,先用雷达扫描了一下附近海域,确定没有其他隐藏的威胁后,才和官方那边建立了联系,然后让卦二和卦五带着一小队人先上了官方的轮船,名曰上去帮忙安排一下住宿问题,实际上是先去观察情况。  时间已经太晚,今晚大部队是不用上官方轮船的,时进在甲板上看了下热闹,发现外面的气温实在有些不妙,忍不住紧了紧身上的厚外套,望了眼晚上看起来黑漆漆的大海,在心里问小死:“你说这个温度,如果人掉到海里,能活多久?”  小死颤抖询问:“进进,你是在给自己立g吗?”  时进表情一僵,发现这话问得还真挺像g的,忍不住就脑补了一下自己掉到海里的情况,咽了咽口水问道:“那如果我真不小心掉进去了,你能给我刷什么buff保命?”  小死很认真地想了想,回道:“美人鱼buff?我可以让你暂时变鱼。”  变鱼???  时进表情扭曲了一下,小心后退,默默决定远离海水,避开一切可能下水的情况。第46章 赌约  第二天上午十点, 卦二陪着官方的两位负责人一起回来了。  时进窝在驾驶室里往甲板上看了一眼,见来的两个负责人一个穿着军装,军衔似乎还挺高,一个穿着西服,官威看着也有点重,心里有些嘀咕,侧头看向身边的卦九, 问道:“这两个人是谁?”  卦九正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闻言眼都没抬, 回道:“一个是会议主导人,维x办的章卓源章主任, 长得矮矮胖胖头发半秃的就是他, 每年都是他来, 算是大家的老朋友了。一个是帮助维护秩序的副手, 海军少将之一刘振军,这是个狠角色, 可不好惹, 也和君少一样,是来镇场子的,不过他是第一次参加这个会议, 前几年来的都是陆军的人。”  时进听了又望了眼廉君的进度条, 见数值还是稳在600没有动, 稍微放了点心。  大约一个小时后, 卦九和时进的手机一起收到了卦一发来的通知短信:收拾东西, 准备上官方轮船。  卦九立刻盖上了电脑,朝时进说了句:“走。”  时进应了一声,跟着他起了身。  一番忙碌后,在午饭前,廉君带着卦一、二、三、九,和时进转移到了官方轮船上,后卦二一步回来的卦五则留守在了自家轮船上。  廉君上了官方轮船之后,直接带着卦一跟着官方负责人走了,时进则随着卦二去了官方安排给他们的住处。  整理行李的时候,时进从卦二那里了解到,原来每年会议期间,除了廉君,其他暴力组织的首领是绝不会带着人留在官方轮船上过夜的,他们都是开会的时候上一下船,开完会立刻回自己船上,等第二天开会再过来,态度十分警惕。  时进倒是能理解他们的小心,只不过心里有些疑虑,问道:“那其他人都不在官方轮船上过夜,就君少住这,他们不会多想吗?”  卦二嘲讽一笑,回道:“你以为君少不住在这,他们就不会多想了吗?君少当年可是被他们推到这么个‘代表大家和官方近距离对话,表达大家诉求’的位置的,就当年官方和咱们这群人的关系紧张程度,他们把君少这么推出来,能安的是什么好心?如果不是君少,‘灭’早就成了那些人和官方接洽试水的炮灰,哪还有咱们现在的舒坦日子过。也是他们活该,想欺负君少,结果反倒帮咱们和官方搭了桥,愚蠢。”  时进听得意外,问道:“所以其他组织早就知道,咱们和官方是有合作的?”  “当然知道,那些人可都是人精。”卦二回答,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嘲讽说道,“但他们不知道君少早就和官方达成了协议,决定把整个畸形的黑道社会全部清扫干净。那群蠢蛋还在羡慕嫉妒君少从官方手里拿了好处呢,殊不知他们都是锅里的老鼠,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时进恍然大悟。  所以现在是大家都知道“灭”在和官方合作,但却不明白内里关键,只以为“灭”是想抱官方的大腿赚取更多的好处,而不知道“灭”还想把大家全给拔了?  那这样看来,“灭”目前应该还是安全的,没有被大家发现“背叛者”的身份。  “不过那些蠢货虽然蠢,但总有些更蠢的人会上他们的勾。”卦二语气突然一肃,抬手拍了一下时进的肩膀,说道,“你要小心,会议期间,你应该会收到不少橄榄枝。”  时进疑惑,问道:“什么意思?”  卦二叼了根烟到嘴里,边咬着玩边回道:“每年君少身边的人,都会收到其他组织或明显或不明显的拉拢暗示,你是今年唯一的新面孔,所以肯定会成为大家盯着的目标。卦四这个人你还记得吗?”  时进点了点头,回道:“记得,他怎么了?”  “他就是在去年的会议上,被一个中型组织拉拢了,背叛了君少。”卦二说到这声音低沉下来,语气也变得淡淡的,“他野心太大了,能力虽然有,但一直不老实,君少不放心他,一直对他有所保留,而他也果然没能真的定下心来,一发现组织有转型做正经生意的迹象,就立刻心思活泛了。算上他,这已经是君少第六次被身边人背叛了,一年一个,跟设定好的固定剧情一样,真是邪了门了。”  时进见他说着说着就烦躁起来,抬手抽了他嘴里的烟,塞给他一颗糖,说道:“有些人要变你也留不住,为他们烦心做什么。”  “不是为他们烦心。”卦二砸吧一下嘴,老老实实把糖拆开吃了,语气慢慢恢复正常,“我就是怕,怕黑暗的日子过久了,现在还陪在身边的伙伴哪天突然就变了脸,对咱们刀刃相向。你是新进来的,可能不懂,脏钱快钱赚多了,为所欲为随意决定别人生死的日子过多了,有些人就再也戒不掉这些,回不到正途了。”  时进闻言沉默,确实,人心是最不可测的,他当警察那会,也没少见那些明明已经被解救帮助了的人,过一阵居然主动回了贼窝或者狼窟里,让人又气又无奈。  “反正你自己多注意吧,有人接近你,你最好立刻跟君少汇报一下,咱们好早做防备。”卦二又拍了拍时进的肩膀,表情和语气都是难得的正经,“时进,君少很信任你,不要让他失望。如果连你也心有动摇的话,我怕君少会扛不住。”说完把手里的糖纸一揣,转身走了。  时进目送他离开,明白他今天是特意过来跟自己说这些的,看了眼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叹气——卦二真的多虑了,如果他心有动摇,先不说廉君会如何,只说他脑子里的这个系统,恐怕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肯定能把他脑子给哭废了。  午饭的时候,廉君和卦一仍然没回来,应该是和官方负责人一起去吃饭了。  时进随着卦二等人去了轮船上的餐厅,落座后到底有些不放心,拿出出航后重新配置的卫星电话,给廉君发了条短信过去,嘱咐他不要喝酒。  廉君的短信很快回了过来,只有一个字:嗯。  时进放了心,把手机收好,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同桌的人看到他的动作,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没说什么,也拿起筷子吃饭。  廉君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回来,回来后立刻喊众人开了个会,简单说了一下会议的大概流程,然后嘱咐大家在会议期间别乱跑,之后摆摆手让大家散了。  按照廉君的说法,这次会议的流程和往年并没有什么不同,依然会持续三天。第一天是核查所有暴力组织上一年的动向,第二天是讨论分析目前国内所有非法暴力组织的情况,第三天是重头戏,官方会重新登记所有合法暴力组织的信息,新增一些,也剔除一些,同时会向大家征集新一批合法暴力组织的审核备选名单,审核一年后,将在下一年的会议上宣布审核结果,然后给新诞生的合法暴力组织正式挂牌。  这个名单的征集有太多文章可以做,那些寻常不爱在外露面的暴力组织大佬,之所以全都愿意老老实实来参加官方的这个会议,大部分是冲着这个来的。这可是个给自己合法增加实力的好机会,大家都不愿意错过。  晚些时候,卦一又单独给第一次参加会议的时进,科普了一下这个名单征集的具体操作流程。  原来并不是所有合法暴力组织都有推荐资格的,只有成功挂牌超过五年的暴力组织才有一个单独的推荐名额,而五年以下,三年以上的,则只有半个推荐名额,他们要想真正在会议上说得上话,就必须和同资格的另一个组织进行合作。  至于那些挂牌三年以下的,他们没有发言权,只有听结果熬资历的份。  时进听到这忍不住询问:“那咱们已经挂牌几年了,有独立的推荐名额吗?”  卦一回道:“我们挂牌的时间是最久的,名额自然有,但君少从来没用过。其他组织争取推荐名额,是为了增加盟友,或者推自己扶持的小组织上明面,给自己增加实力,这些东西‘灭’都不需要,所以君少每年交上去的都是一张白纸。”  这回答自信又霸气,时进听得很舒心,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示意他可以继续科普了。  卦一却打住了话头,说道:“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要特意交代的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资料就行。时进,不要辜负了君少的信任。”说完把资料一放,直接起身走了。  这是时进今天第二次听到这种“不要辜负君少”的嘱咐了,他抬眼目送卦一离开,拿起面前的资料翻了翻,有些无奈。他看起来很像那种意志不坚定的人吗,为什么最稳重和最心细的卦一和卦二,全都特意来嘱咐他这句话。  此时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下一天的时间,按照往年的情况,其他组织的首领大部分会在第二天下午或者晚上到达,尽量卡着会议开始的时间靠近官方船只。  结果让人意外的是,在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一艘通身漆黑,明显改装过的民用轮船,突然出现在了远处的海面上,直冲着这边来了。 第45章 时进听了他的话,却觉得九鹰的首领这么嚣张不像是没脑子,反而像是手里握着什么绝对不会被官方针对,或者被其他组织扳倒的把柄,所以十分有恃无恐。  “时进。”卦九突然拐了时进一下。  时进回神,疑惑看他:“怎么了?”  卦九示意了一下甲板的某个方向,说道:“那个人一直在看你,好像认识你。”  时进扭头看过去,毫不意外地发现正在看着自己的人,正是他有意无视加忽视的费御景,眉心一跳,果断选择收回视线,侧身面对着海面,回道:“那是我二哥费御景,我想假装不认识他,你配合一下。”  卦九听得又意外又无语,配合他侧身看海面,问道:“我记得你的第二个哥哥是律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场合里?”  “我也不知道,他是跟着鬼蜮老大一起过来的。”时进回答。  卦九闻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掏出手机跟卦一报告了一下这个情况。  于是等廉君在会议间隙,假装无意地往时进所在的角落看去时,就发现时进居然十分心大的看起了风景,一点不关心自己这个身处“狼窝”的雇主。  “那是你新收的小属下?”坐在他旁边的鲁珊借着翻资料的动作压低声音开口。  廉君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也做出翻资料的动作,回道:“不该你问的事别问。”  “啧,你真是越长大越不可爱。”鲁珊不满皱眉,十分明显地把凳子往另一边挪了挪,一副不想和廉君靠得太近的样子。  其他人很快注意到了他们这的动静,见是鲁珊挪椅子摆出了和廉君拉开距离的模样,都见怪不怪的收回了视线。  越老的组织,仇人越多。灭和狼蛛都是老牌大组织,这么多年下来,两者之间因为各种原因积累出的仇恨,估计比外面的海水都深,但偏偏官方每年都把这两个组织的首领安排着坐到一起,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上午的会议只是简单地做下总结清点,开到十一点半就准时散了,下午的会议将在两点开始,那才是今天的重头戏。  各家属下在会议室门口接了自家首领,在刘振军派人再次放下甲板围栏后,各自散去。  时进看了一个多小时的海面,兼被费御景若有若无地盯了一个多小时的后背,简直是心力交瘁,见廉君出来,忙主动凑了过去,抢了卦一推轮椅的活,问道:“君少,开会累不累?”  “没你看风景累。”廉君回答,语气和表情都淡淡的。  时进十分耿直地点头,还揉了揉眼睛,回道:“看风景是挺累的,海水的蓝色看久了眼睛会发胀。”  廉君搭在轮椅上的手一紧,表情更淡了,说道:“那你下午可以看点别的。”  “我也正准备下午看点别的,海上手机虽然没信号,但单机麻将还是可以玩的,我准备下午玩麻将。”时进十分乐意分享自己的快乐,建议道,“君少你会议间隙的时候也可以玩玩单机游戏放松一下,我带了充电宝,你要一个吗?”  廉君决定暂时不和他说话了,怕自己气得露出什么破绽,被那些人精给看出来。  没得到回应,时进还想再问,卦一终于忍不住,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后一拉,接管了推轮椅的工作,递给卦二一个“看好他”的眼神,推着廉君先一步走了。  卦二顺势接住时进,并捂住了他的嘴。  时进觉得自己被针对了,反手就去插卦二的眼睛。  一行人说说闹闹的准备往下一层餐厅去用午餐,鬼蜮的老大突然从后面追了上来,唤了廉君一声。  廉君摆手示意卦一停下,侧头看向带着费御景快步靠近的老鬼,视线在费御景身上停了停,问道:“老鬼找我有什么事?”  “想和你一起吃顿午饭。”老鬼简单回答,手上却比了下“9”这个数字。  “9”,九,九鹰。  廉君看明白了他的暗示,点了点头,应道:“那一起来吧,这位是?”  “费御景,我请的律师,最近我名下有几桩生意出了问题,好几个副手被陷进去了,他是来帮忙的。”老鬼回答,又向费御景介绍道,“这位是廉君,灭的首领。”  费御景主动朝廉君伸手,态度十分公式化和客气,说道:“幸会。”  廉君抬手和他握了一下,却没应他的话,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之后便示意卦一继续推着他往餐厅去了。  老鬼见状有些疑惑,廉君刚刚的表现明显是对费御景不太感冒的样子,但廉君却绝不是那种会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这么没礼貌的人,皱了皱眉,压低声音向费御景问道:“你之前见过廉君?”  “没有。”费御景摇头,视线始终放在努力装陌生人和背景板的时进身上,想了想廉君的态度,回道:“廉先生这种态度,应该是因为某些别的私人原因,放心,不会误你的事的。”  老鬼对他还是很有信心的,闻言也就放了心,没再继续问下去。  一行人在餐厅包厢落座。  时进能感觉到费御景的视线仍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继续假装没注意到,和卦九一起坐在饭桌靠尾的位置,默默吃饭。  有老鬼在,大家都有所收敛,餐桌上除了廉君、老鬼,和费御景,就没人说话了。  最开始的寒暄过后,老鬼终于说到了正题。  “我在东南地区的生意出了点问题,现在已经确定是九鹰搞的鬼,九鹰的首领左阳野心很大,他想要的不是你这个位置,而是更高的一种地位。据我所知,他已经搭上了东南地区的部分当地组织,我这次会栽就是因为这个。东南地区的局势越来越乱,九鹰这次过来搅我的局,我也并不准备和他争,但生意我可以不要,人却必须全部保下来,我不能抛下我的兄弟。”  廉君点了点轮椅扶手,问道:“所以?”  “所以我请了费律师过来,准备走明面,用经济案件做幌子,让官方出面向那边施压,把我的人通过正规途径引渡回来,这是目前我能想出的最安全的救人法子了。”老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态度摆得十分诚恳。  廉君听到这,大概明白了他的来意,说道:“老鬼,你不是这么天真的人,九鹰加当地组织一起扣人,又跨了国境,官方的手可伸不了那么长。”  老鬼说道:“我知道官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但你可以。”  这就是要来求人了。  卦一和卦二全都看了过去,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吃饭。  廉君没有回话,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老鬼明显有些急,但面上却勉强稳住了,并没有催促廉君立刻给个答复。  “冒昧插一句话,请问这位是?”一直安静的费御景突然开口,话题直视正在埋头啃排骨的时进。  桌上人闻言顿时齐刷刷朝时进看去,动作十分整齐划一。  时进被大家的目光锁定,嘴里的排骨骨头顿时吐了也不是,不吐也不是,瞄一眼费御景,又瞄一眼廉君,表情一片无辜。  “他是我新收的属下,代号卦四。”廉君回答,看向费御景,问道,“怎么,费律师对我的属下有兴趣?”  费御景闻言挪开了看着时进的视线,淡淡回道:“是有点兴趣,毕竟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吃相这么‘特殊’的人了,有点长见识。”  这就是在拐着弯的说时进吃相难看了。  时进噗一声把骨头吐了出来,抽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针锋相对:“没想到费律师见识面这么狭窄,连我这种全身心享受美食的吃相都没见过,想来过去几十年日子过得肯定很苦。君少,看来是我的吃相影响费律师的进餐了,您看要不我先撤一下?”  “不用。”廉君接话,语气淡淡,“卦三,让人单独再给费律师开一桌。”  卦三放下筷子起身就去了。  其他人埋头吃饭,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老鬼没想到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见廉君真要给费御景单开一桌,忙出面当和事佬,对时进安抚了几句,还亲自起身作势要去拦卦三。  廉君可以给费御景难堪,却不能下老鬼的面子,于是顺势让卦三回来了,态度却更冷淡了几分。  时进当着费御景的面又塞了一块排骨到嘴里,挑衅意味十足。  费御景直直看着他,脸上一点没有被针对的难堪,反而一片若有所思的深沉。  之后的吃饭过程中,老鬼一直在想办法重新把话题往之前的话题上引,廉君却不再接话,全程和他打太极。大概是真的太急了,老鬼在饭局即将结束时,突然安静了好一会,然后破釜沉舟般说道:“君少,只要你帮我这一次,我可以帮你除掉九鹰。”  这算是很大的牺牲了,鬼蜮一直作风低调,从来不主动惹事,现在开这个口,几乎就是答应愿意给廉君当枪使了。  廉君却依然无动于衷,说道:“我对九鹰并没有什么想法。”  老鬼有些没办法了,表情明显急躁,费御景这时候却突然又开了口,仍是指向时进,说道:“抱歉。”  时进莫名其妙,然后奇怪的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居然降了,降回550了。  廉君看一眼费御景,终于松了口,说道:“老鬼,我可以帮你向官方递话,让他们配合你的经济案件运作,但东南那边我却是不会随意插手的,你兄弟的命是命,我兄弟的命,也是命。”  老鬼听他松口,表情先是一喜,等听他说完,眉头又皱了起来,又沉默了一会,咬咬牙说道:“我被九鹰针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终于要掀老底了。  桌上的气氛莫名就松了下来,廉君也靠到了椅背里,说道:“你说。”  老鬼见他这个态度,哪还不明白自己这是被廉君打了心理战了,在心里认命地低叹口气,说道:“我的属下发现九鹰在查你当年的那个医生,并在东南区那边发现了一点线索。”  这话一出,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变了,卦一等人全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朝着说话的老鬼看去。  “继续吃饭。”廉君敲了下桌子。  于是众人又纷纷敛了情绪,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看似恢复了正常,但其实注意力全在老鬼身上。  时进也看着老鬼,眉头微皱,直觉老鬼提到的那个医生和廉君身体变成现在这样有关,心弦稍微紧绷。  老鬼被桌上诡异的气氛弄得有些头皮发麻,干脆一次性把知道的全交代了,说道:“在发现九鹰的动向后,我命令属下注意了他们一段时间,追着他们的踪迹找到了一个在当地其貌不扬的小医院。这个医院明面上只是一个十分老旧的社区医院,实际上却是一个当地组织用来囤货的地方。背叛你的那个医生,这些年一直躲在里面,他整了容,换了身份,如果不是九鹰的人一直盯着他,我也不会发现他的蹊跷。”  廉君安静听他说完,问道:“他人呢?”  老鬼手掌握了握拳,回道:“被九鹰的人带走了,在我的属下尝试接近他之后。”  桌上的气氛再次变了,大家都不是蠢人,老鬼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再明白不过。老鬼口里的接近,绝不是单纯的接近,而是想从九鹰手里抢人。至于抢人的目的,不用说,肯定是和九鹰一样,想利用这个人针对灭或者廉君做些什么。  只可惜鬼蜮实力不济,截人不成,反被九鹰咬了一口。现在鬼蜮在东南地区进退两年,老鬼没办法之下,居然来找他本来准备算计的廉君求救,这做法也是十分的让人不齿了。也难怪他之前一直不肯真正交底,有这么一个前因在,廉君没杀了他都算好的了,怎么可能还帮他救人。第48章 母本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沉闷, 卦一等人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 直勾勾看着老鬼,目光不善。  “廉君, 不管你信不信,我当初想要截人,都并不是想要利用他, 针对你或者灭做些什么不好的事情。”老鬼解释, 语气诚恳。  廉君却没那么好糊弄,说道:“可如果你只是想把人截回来,拿他向我示好, 那么你最合适的做法, 就是在拿到有关于他的信息后立刻通知我, 这样你不仅不用直面九鹰, 还能稳赚我一个人情。这么划算的买卖你不做, 偏要选择冒险和九鹰对上,恕我直言, 你的这个选择, 我看不到里面有丝毫针对我的善意。”  老鬼被噎住,知道自己是没法再在廉君面前隐藏什么了, 想起那些仍生死未卜的兄弟,一直挺直的脊背突然就弯了下来, 抹了把脸说道:“是, 我承认, 我想要截人, 确实是想利用他去做点什么,我甚至想从他那里拿到当年你所中毒素的母本,我知道你需要这个。”  听到“母本”这两个字,卦一等人的情绪立刻骚动起来。  廉君摆手示意他们稳住,看向老鬼,问道:“你知道我需要这个,所以你想拿它做什么?”  老鬼颓丧回道:“拿它换你的资源帮助,官方这些年面上不动,暗地里却小动作不断,我大概能猜到他们是想做什么,所以想让你带上我一起找出路。我需要的东西不是一个小小的信息提供人情可以换来的,为了能得到一个足以让你全力帮助我的筹码,我不得不铤而走险,和九鹰对上。”  廉君不得不承认,老鬼确实很聪明,居然能仅凭官方暗地里的一些小动作,就推测出官方的意图,并立刻把生机锁定在了自己身上,但有时候聪明人,却总是会做些糊涂事。  谈话到此已经没有什么继续的必要了,廉君稍微滑动一下轮椅,正面对着老鬼,说道:“我认你今天主动提供消息的人情,你在东南地区被扣住的人,我会想办法把他们救出来,官方那边我也会帮你牵下线,但我不会帮你说话,能不能拿到官方的帮助,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说完侧头看一眼卦一,卦一立刻起身,上前扶住了他的轮椅。  卦二等人也全部默契起身,不再看老鬼,随着廉君朝包厢外走去。  时进和卦九落在最后面,就在时进即将跨出包厢门时,门内传来了费御景的声音。  “时进,你不该在这里。”  时进脚步停了一下,头也不回地说道:“不,是你不该在这里。”说完直接走了。  小死有些懵,说道:“进进,你的进度条退回500了。”  “正常。”时进回答,已经稍微摸清了费御景的脑回路,“费御景本就是利益至上的人,以前他对我好,在我这演戏,是因为我能给他提供利益,后来我失去了利用价值,他就十分利落的抽身而退了。早上遇到那会,我顶着某暴力组织成员的身份对他露出敌意,算是一个可能威胁到他此次生意的不安定因素,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对我升起了防备心。现在我确定是他此次雇主想要示好的人的属下,算是可以给他提供利益的人了,你说他会怎么对我?”  小死迟疑回道:“他会向你示好吗?” 第47章 他最开始还担心过廉君会不会撬开了天马首领的嘴,发现天马背后站着的是自己,结果他左等右等,左试探右试探,一直没能等到灭的后续动作,便以为天马首领遵守了约定,在被抓后没有把他爆出来,廉君也没把卦四成为叛徒的事联想到他身上。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廉君不是不知道,而是知道得太多了,而且廉君知道就算了,居然还硬是憋了快一年,在他早已经把这事抛到脑后之后,在所有人面前把这事捅了出来,给九鹰拉足了仇恨!  阴险!狡诈!卑鄙!无耻!心机深沉!  左阳心里拿到廉君短处的得意被冲淡了,面皮抖了抖,硬是挤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笑,看着廉君,同样不答反问:“我只是好奇问了个问题而已,你反应却这么大,莫名其妙往我头上扣锅,我是不是有理由怀疑,你新收的那个小属下很特殊?”  “他当然特殊,我的每一位属下都很特殊。”廉君放下手里的资料,表情仍然不动,说道,“左阳,你言语刺探的水平在我看来还是太嫩了。天马是被我清掉的这件事,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但你现在还敢来惹我,在我看来,你简直是没有脑子。不怕我把你其他‘爪牙’全部公之于众的话,你可以继续骚扰我,我不介意让大家多知道点九鹰内部的信息。别忘了,撬人这种事,你会做,我也会做。”  左阳的表情终于变了,却仍硬撑着没认天马还有“爪牙”的事,说道:“廉君,你颠倒黑白的手艺还是这么炉火纯青。”  “我是不是在颠倒黑白,大家心里自有评判。”廉君又拿起了资料,一副不愿意再和他多说的样子,“左阳,当黑道土皇帝这种梦少做,大家都不是傻子。”  黑道土皇帝?  章卓源侧头朝着左阳看去,说道:“左阳,会议结束后,我们可能需要单独谈谈。”  左阳脸臭得仿佛吃了屎,终于不再维持他的假笑,闭嘴不再说话。  鲁珊看到左阳吃瘪,直接笑了起来,手指慢悠悠转着一支笔,说道:“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没断奶的孩子做着黑道土皇帝这种不切实际的梦,廉君,我突然觉得你不是那么讨厌了。”  “如果不被你讨厌的代价是必须矮你一头,做你口中的‘孩子’的话,那么不必了,请继续讨厌我。”廉君冷淡回答,坚持保持着和鲁珊的交恶表象不动摇。  鲁珊表情一僵,十分不满地看他一眼,冷笑一声丢掉笔,骂了一句:“不知好歹的兔崽子。”不再说话了。  一场第一梯队顶尖组织首领的勾心斗角就这么结束了,会议室里恢复了安静,但室内的气氛却与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大家之前有意无意针对廉君的排斥,在廉君挑破九鹰和天马的联系之后,陆续转到了左阳身上。  廉君虽然因为和官方联系紧密这件事而十分招人恨,但廉君却不会培养“爪牙”去害其他组织,危险性小得多。左阳就不同了,野心大,人也无所顾忌,现在更是爆出了偷偷扶持其他组织,在道上搅混水这种事,简直是个行走的危险源。  一边是想做黑道土皇帝的人,一边是从来不会无故打压其他组织的低调强者,哪一方更值得忌惮,大家不用想就有了选择。  一场会议开到晚饭前才散,出来时各大组织首领的表情都不好看,其中左阳的脸色格外差一些,人也很倒霉,会议一结束就被章卓源和刘振军一起“请”走了。  时进照常挤开卦一,抢了扶廉君轮椅的工作,关心问道:“我看到那个左阳找你说话了,他为难你了?”  “不算为难,他只是一如既往的没脑子而已。”廉君简单回答,待时进推他进了下一层船舱,四周的人变少之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他手里确实握着东西,敢这么当面挑衅我,连自己可能有把柄握在我手里这件事都不顾忌,他手里不可能没有筹码。”  时进皱眉:“所以龙世果然在他手里?”  “不止,人应该就在他的船上。”廉君回答,猜测道,“左阳今天被我压了一头,之后肯定会忍不住来找我,或早或晚,我们等他上门就是。”  时进闻言看一眼廉君依然停在900没动的进度条,点头应了一声。  廉君的预料不错,左阳在当天稍晚一些的时候,果然派人来找了廉君,邀请廉君到九鹰的船上一叙,并留下了一个写着“龙”字的卡片。  廉君当着左阳属下的面把纸条丢进了垃圾桶,回道:“转告左阳,我廉君没他那么蠢。”说完就让卦一把左阳的属下扫地出门了。  时进看一眼垃圾桶里的卡片,有点在意。  廉君以为他是不明白自己赶人的原因,细心解释:“我们不能按照左阳的节奏走,放心,他会再来的。”  时进却摇摇头,拐过去拉起廉君的手看了看,皱眉,突然绕过去扶住轮椅,推着他去了洗手间,拿起香皂拼命给他洗手。  廉君何等聪明,立刻反应了过来,问道:“卡片有古怪?”  “不太确定,但你以后最好别乱摸左阳送来的东西,谁知道上面有没有沾着什么。”时进回答,注意力却一直在廉君那摸过卡片后突然涨了几点的进度条上,反复把廉君的手搓洗了好几遍,直等看到进度条降下去了才关掉水龙头,帮廉君擦了擦手。  廉君由着他动作,之后唤来卦二,让卦二把卡片密封收起来,送回船上让龙叔看看。  卦二听得脸一黑,骂了两句左阳不是玩意,找来密封袋和镊子,小心把卡片收了起来,顺便把垃圾桶也整个带出去毁尸灭迹了。  卦一得知这件事后也是脸一黑,十分懊恼:“是我疏忽了,看到那卡片是被那属下赤手拿着的,就没仔细检查。”  “不怪你。”廉君捏了捏手指,感受了一下刚刚被时进握着手搓洗的亲密感,说道,“谁能想到左阳会没脑子成这样,在官方的船上对我下手,他也太不把官方放在眼里了。而且那卡片也不一定真的有问题,一切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廉君却还是吩咐所有近距离接触过卡片的人全去好好洗了下手脸,时进也不例外。  躲在卫生间里洗手的时候,时进在脑内戳了戳小死,问道:“你能帮我定位一下龙世的位置吗?最好能确认一下龙世是不是在九鹰的船上。”  小死有些为难,回道:“定位需要有与被定位人联系十分紧密的物品充当媒介,不然不好操作。其他人不是你和宝贝,我没法直接定位的。”  时进闻言皱眉,想了想之后说道:“媒介的事情我会想办法,那你能先帮我扫描一下九鹰船只内部的情况吗?比如人员分布之类的。”  “这个可以。”小死语气高昂起来,为自己能帮上忙而觉得高兴,“我今晚就可以开始扫描,九鹰船只比较大,我抓紧的话,你明早就能拿到详细的结果。”  时进心里一喜,用力夸了小死几句,然后盘算起了从别处弄与龙世有关物件的事。  一番思索之后,时进先把视线锁定在了卦二身上。  他拿着大富翁游戏棋,装作要和卦二消遣娱乐一下的样子,溜去卦二房间,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把话题扯到了龙世身上。  卦二正满脸嫌弃地扒拉着大富翁的筹码,闻言看他一眼,直接回道:“不是我们当年没去抓龙世,而是他太狡猾,背叛君少后直接把自己留在‘灭’的痕迹烧了个一干二净,人也迅速消失了。当初大家都在忙着救君少,兵荒马乱的,就让他跑掉了。这些年大家其实一直没放弃过对龙世的寻找,但一直没有线索,龙世太知道‘灭’的找人法子了,躲起我们来驾轻就熟。”  时进不死心问道:“就真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没有,他连龙叔小心收起来的收养证明都找出来烧了,真正是白眼狼到了极点。这次他被九鹰捉到,其实我还挺谢谢九鹰的,这叛徒早该被人道毁灭了。”卦二说着,最后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倾身把大富翁的筹码推了回去,嫌弃摆手,“玩什么游戏,好好睡觉去,时间也不早了。”  时进反驳了卦二时间不早的说法,手却顺势把大富翁收了起来,起身准备走。  卦二却又唤住了他,嘱咐道:“别去问龙叔这件事,龙叔看着不好惹,其实最是心软,龙世的背叛是他心里过不去的坎,每提一次他都会难过很久。你放心,龙世会被捉回来的,君少的身体也会好起来,你别担心。”  时进停步,回头看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棒棒糖来,随手往他的方向一丢,开门走了。  时进走出卦二房间后,发现廉君居然呆在自己的房间门外,愣了愣,忙快步走过去,问道:“君少,你怎么还没休息,找我有事吗?”  廉君扫一眼他手里的大富翁和不远处卦二的房门,回道:“没什么事,去找卦二了?”  时进回道:“对,想去找他玩玩游戏,但他要早睡,我就出来了。”  廉君询问:“怎么没直接来找我?”  “呃……”时进傻了一下,转动脑筋找了找理由,说道,“我怕打扰你休息,一局大富翁得好久。”  廉君深深看他一眼,主动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大富翁游戏棋,放到自己腿上,边滑动轮椅边说道:“我身体没那么不中用,稍微晚睡一会没关系,来吧,我陪你玩一局。”  时进看一眼自己空掉的手,又看一眼廉君不容拒绝的背影,发现自己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坑,认命地随着廉君回了房间。  本来准备随便应付一下的时进,在游戏开始后,发现今晚的大富翁奇怪地玩起来特别慢,一点都不刺激,十分催眠,不等一局结束,他就哈欠连天地想往桌子上趴了。  “困了?”廉君放下属于自己的筹码,低声询问。  时进用力搓了搓脸,回道:“没事,把这局玩完。”  “不玩了。”廉君直接打乱了桌上的筹码,滑动轮椅来到他身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问道,“时进,船上的生活是不是特别枯燥?”  时进被摸得有些舒服,身体懒懒地靠在沙发椅上,见筹码全乱了,为游戏紧绷起来的神经彻底放松,又打了个哈欠,摇头回道:“还好,挺长见识的,也很有意思。”  廉君不说话,帮他擦了擦眼角因为打哈欠而流出的泪水。  时进被摸得眼角发痒,侧头躲开他的手,大概是被此时温馨的气氛影响了,也或许是困意折磨的,突然主动握住了廉君的手,说道:“廉君,我想救你,我想把龙世抓过来,套出母本的成分,让你健康起来。”  “我知道。”廉君回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脸,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你的心意很珍贵。”  时进莫名有些想叹气,问廉君:“你对弄回龙世这件事有计划或者准备吗?”  廉君更靠近他一点,回道:“有,九鹰的成长脱不开我和官方的默许和扶持,他们内部有我的人,不过左阳在龙世这件事上很小心,我的人之前一直没发现端倪。”  “龙世毕竟是张大牌。”时进接话,侧头看着廉君的脸,视线慢慢定到了廉君好看的眼睛上,只觉得这双眼仿佛含着魔力,只是看着都让人觉得安心,继续说道,“今天左阳没有从你这得到想要的回应,也不知道下一步会做什么……”  “多半会给我一些更详细的信息或者证据,让我相信龙世确实在他手上,然后等我乱了方寸,再对我提要求。”廉君回答,看着时进直勾勾看着自己的模样,眼神一动,声音稍微放轻,与时进十指相扣,问道,“时进,你……喜欢这么看着我吗?”  时进没回答,靠在沙发上的身体突然往下滑了滑,一直睁着的眼睛毫无预警地闭上,秒睡了。  廉君:“……”  小死:“……”  ……  一夜无梦,时进在自己床上醒来,见一室阳光洒落,忍不住满足地在脑内感叹:“唉,这一觉睡得好饱,我好像做了个很美好的梦,梦里有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深情脉脉地看着我,还和我十指相扣,给我盖被子,真体贴啊。”  小死声音机械,毫无感情:“哦。九鹰船只内部情况扫描图出来了,要接受吗?”  时进闻言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刚准备说接受,话到了嘴边又拐了回来,问道:“接了会像上次那样高烧吗?”现在可是关键时刻,他可不能生病。  小死沉默,然后回道:“不会,只会有点头晕,这次的资料不多。”  “那你传资料吧,我接着。”时进心满意足地倒回床上,闭上了眼睛。  十分钟后,时进头晕眼花地扶着墙进了洗手间,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才稍微缓过神,有气无力地说道:“这好像不是有点晕啊……”  “症状会慢慢减弱的,最多两个小时就会消失,请坚持。”小死继续机械音。  时进终于琢磨出不对了,疑惑问道:“你怎么了?有点怪怪的。”  小死沉默,然后毫无预兆地哭了出来,十分伤心。  时进吓了一跳,担心唤道:“小死?”  “你别管我……”小死已经开始打嗝了,明明很难过,却仍坚强地说道,“我没事,我已经习惯了,我很坚强,我和宝贝一样坚强,呜呜呜……进进你好蠢。”  时进:“……”  早饭的时候,时进发现廉君似乎胃口不太好,食量有所减少,十分担心。  廉君表示没什么,说是船上伙食天天都是这些,有点腻歪。  时进沉默,看着手边足足有十多页的菜单,觉得廉君应该是挑食的毛病又犯了。  会议在上午九点准时开始,比昨天提前了一个小时。  今天会议的内容是针对国内所有非合法暴力组织的,对参会的大家没什么直接影响,所以大家的态度都比昨天轻松许多。  左阳今天依然是踩着点到的官方船只,但他没再试图挑衅廉君,反而遥遥朝着时进所站的方位看了一眼,然后顶着一脸奇奇怪怪的笑容进了会议室。  时进莫名其妙,在心里回赠了一根中指。  上午的会议很顺利的结束了,散会的时候,安分了一早上的左阳突然朝着廉君这边凑了过来,看一眼推轮椅的时进,朝着廉君说道:“廉君,龙世说他第一次给你检查身体是在他十九岁的时候,当是他就对你……现在你随身带着一个年轻属下,就不怕重蹈覆辙吗?年轻人的因爱生恨,可是很可怕的。”  卦一听得脸一黑,直接掏枪对准了左阳的心脏。  左阳的属下们见状,也掏枪瞄准了廉君。  时进皱眉,侧跨一步挡在了廉君身前,目光不善地看着左阳。  左阳见时进如此,眉毛一挑,一脸“我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怪声怪气地说道:“哇哦,看来我问了个蠢问题,有些人已经重蹈覆辙了,廉君,我劝你快把这个小家伙赶走,不然他就是第二个龙世了。”第50章 送分题(捉虫)  神经病。  时进看不下去左阳这贱兮兮的膈应人方式了, 忍不住说道:“你是在嫉妒我吗?” 第49章 时进侧头看向他,安静倾听。  “他从小就很孤僻,上一任首领曾劝我把他送去组织里的对口福利院,让他和其他小朋友一起长大,我怕他受欺负,拒绝了。现在想想,上一任首领的建议是对的,完全没有同龄人的成长环境,确实很不利于孩童的心理健康。”龙叔叹气,抬手捏了捏眉心,“或许是我对他太严格了,所以才会让他在第一次见到君少时,对君少起了不该起的心思……时进,对不起。”  时进疑惑:“龙叔你干嘛对我说对不起?”  龙叔放下手,看向会议室里正在冷眼旁观其他组织首领争论的廉君,声音低了下来:“因为如果不是我给了龙世接近君少的机会,君少绝不会是现在的样子,以前的君少很温柔,也经常笑,如果你遇到的是当年的君少,应该……”  温柔爱笑的廉君?  时进脑中突然滑过昨晚廉君帮他吹头发的样子,耳边仿佛又响起了吹风机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忍不住抬手揉了揉耳朵,问道:“应该什么?”  龙叔侧头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却又忍了下去,回道:“应该会早点变聪明。”而不是蠢到现在都没开窍,白瞎了君少的一腔情意。第51章 清场  又被变相骂了蠢, 时进有点点心塞, 有点点不服气,在心里问小死:“我真的不聪明吗?”  小死语气中满是看破红尘的超然, 回道:“没事,回头你可以让宝贝多给你买点核桃吃。”  时进沉默,决定暂时把小死关进小黑屋。  甲板上很安静, 大家都在紧张关注着会议室里的情况, 没什么人说话。  今天的会议内容是重新登记所有合法暴力组织的信息,和征集新一批合法暴力组织的审核备选名单。  重新登记组织信息这个处理起来很容易,在各位首领的配合下, 没过一个小时就全部处理完了。天马不出意外的没有出现在新一年的重新登记名单上, 大家表情微妙地看向今天格外安静的左阳, 见左阳正头也不抬地翻着一份资料, 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大家的视线, 又觉得无趣地挪开了目光。  信息登记完成后,便到了大家最在意的征集名单环节。  章卓源给所有拥有举荐资格的组织首领发了张白纸, 然后宣布会议暂停半小时, 开放了会议室的大门。  廉君在拿到白纸后直接把它撕碎了,然后滑动轮椅去了会议室门口。  时进见状忙屁颠颠地跑了过去。  “渴不渴, 要喝果汁吗?”时进不知道从哪摸了一瓶果汁出来,往廉君面前递了递。  “不渴, 会议室里有水。”廉君回答, 却还是伸手接了时进递的果汁, 拧开浅浅喝了一口, 示意时进把自己推到人少一点的角落位置,问道,“等在外面会不会很无聊?”  “不会,还有卦九和龙叔陪我说话呢。”时进回答,眼角余光扫到左阳也出了会议室,凑近廉君一点,压低声音问道,“左阳今天找你麻烦没有?”  廉君摇头,回道:“没有,今天的会议内容比较重要,他如果想要对我发难,应该会等到会议结束之后。”  时进闻言皱眉,忍不住看了眼九鹰船只的方向。  今天是会议的最后一天,等会议结束之后再发难,那不就是等到大家全部分散,官方也撤离之后,再一对一单打?到时候没了官方和其他组织的干扰,九鹰还不得越发嚣张?  廉君注意到他的动作,说道:“不用急,我自有安排。”  时进收回视线,看着廉君自信冷静的模样,心里踏实了一点,见休息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分钟,忙不再说这些让人心情愉快不起来的话,闲扯起了其他话题。  半个小时后,休息时间结束,各组织首领陆续回了会议室,提交了各自的白纸。  章卓源收拢白纸后,让助理去角落把白纸上的名单整理出来,然后趁着这个时间,宣布了上一年名单的审核结果,并表示请举荐这些组织的首领,尽快通知到各已经审核通过的组织,让他们快点去官方报道,办理挂牌手续。  这结果一宣布,顿时几家欢乐几家愁。左阳的脸色有些难看,很明显,他去年举荐的组织并没有通过官方的审核。鲁珊则满脸笑意,想来是拿到了好消息。  弄完这些后,章卓源接过助理整理出来的今年名单,按照流程先当众把名单念了一遍,然后把名单复制,人手发一份,让大家回去好好讨论一下这个名单,告知大家如果有人发现上面有不符合举荐条件的组织,欢迎在下午的会议上提出来。  到此,上午的会议正式结束。  廉君在出来后直接把名单递给了卦一,示意先回船舱。  时进推着廉君的轮椅,好奇地扫了一眼名单,见上面就只有一个又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什么标注都没有,疑惑问道:“我看大家拿到这个名单之后都很兴奋,为什么?”  “因为这个名单并不是最终稿,在下午的会议上,这个名单上的组织会被剔除一些,而剔除哪些是大家一起说了算,所以大家都很兴奋。”卦二凑过来回答,也勾着头看了一眼卦一手上的名单,挑眉,“养道?这不是那个……咳,鲁珊前辈今年还是这么有意思哈。”  时进狐疑:“你怎么知道这个是鲁珊前辈举荐的组织?名单上明明什么都没标。”  “我猜的。”卦二不走心回答,见他还想再问,忙侧头看向卦一,转移话题问道,“能确定九鹰举荐的组织是哪一个吗?”  卦一正认真看着名单上的各个组织名,眉头微皱,摇头说道:“不确定……君少,左阳应该是临时更改了举荐组织,上面没有我们之前调查出来的‘亡命’。”  “意料之中。”廉君回答,安抚道,“放心,有人会把九鹰真正举荐的组织名字送过来的。”  卦一闻言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拍了一下额头,表情姿态全部放松下来,把名单折叠起来往兜里一塞,不再琢磨名单了。卦二等人也全是一副听懂了廉君话的意思,默契地谈起了其他话题。  就只有时进还是一头雾水的模样,环顾一圈众人的表情,想继续问又憋住了,拧着眉开始认真思考自己智商是不是真的有点低。  半个小时后,廉君在饭桌上接到了章卓源的电话,一番简短交谈之后,对着卦一报出了一个名字。卦一立刻取出兜里的名单,迅速找出他报的名字,在上面画了个圈,把名单递给了卦九。  卦九接过单子,熟练地取出电脑,找了个包厢里的插头,插好电脑接好端口后,开始对着键盘敲敲打打。  时进把一切看在眼里,低头默默吃饭——原来是官方的人会来开后门……他怎么就忘了呢,廉君可是和官方交往密切的男人。  “怎么一直吃白饭,菜不合胃口?”廉君突然凑过来询问,还贴心地帮他夹了一筷子菜。  时进看一眼碗里多出来的牛肉,伸筷子吃掉,咀嚼咽下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定,侧头看向廉君,认真说道:“君少,你给我买点核桃吧。”  廉君静静看他两秒,伸手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点头应道:“好。”  居然都不问一下为什么就说了好。  时进突然间觉得有点悲伤,摇头把廉君的手抖下去,埋头又扒了一大口饭。  ……  下午的会议开始前,廉君拿到了卦九整理好的资料。  九鹰今年推荐的组织名叫响尾,是个很新很新的小组织,如果不是举荐人有义务向官方提供被举荐组织的详细信息,卦九可能还无法在没有官方帮助的情况下,只通过这一个名字,在短时间内查出这个响尾的来历。  “根据官方提供的资料,我顺藤摸瓜,发现这个响尾和东南地区一个叫‘大蟒’的组织有点联系,而‘大蟒’的上线,则是在东南地区与九鹰有合作的‘枪火’。”卦九解释,简洁明了地点出了资料里的关系链。  卦二忍不住冷笑,说道:“举荐一个国外组织的小分舵进入官方的审核流程,九鹰这是想干什么,帮国外组织往国内渗透,破坏国内的局势?”  自家人窝里斗就算了,引狼入室算什么,还嫌国内局势不够乱?  “难怪左阳那么有恃无恐,原来是有了大倚仗,卖了自己的祖宗。”卦一冷冷接话,表情也很难看。  廉君盖上资料,敲了敲轮椅扶手,说道:“九鹰不能留了。”  这话一出,大家表情都是一肃,卦一和卦二对视一眼,由卦一问道:“君少你是想……”  廉君点头,吩咐道:“卦九,把这份资料送去给章卓源,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卦九应了一声,接过资料后立刻回到了电脑前,继续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时进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众人的对话,想起仍留在九鹰船上的龙世,眉头紧皱。  下午的会议准时开始,时进再次站到了甲板角落。  这次会议一开始,各首领之间的气氛就直接拉爆了,有的人想把名单上的某个组织拽下来,有的人想保下自己举荐的组织,有的人本着“让别人得利就是让自己吃亏”的原则拼命搅混水,甚至还有合作举荐一个名额的两个组织,因为名单的问题直接当场闹翻的,局面很快乱成了一锅粥,引得甲板上的气氛也变得有些躁动。  首领们一个个争得面红耳赤,显得始终安静旁观的廉君十分格格不入。  时进看着会议室投影上的组织名字一个接一个地滑过,视线时不时往左阳那边挪一挪,神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紧绷。  大约两个小时后,“响尾”这两个字终于出现在了投影上,一直百无聊赖靠坐在椅子上的左阳不自觉转了转笔,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眼睛甚至都没往投影上多看一眼,仿佛响尾和他没什么关系,而他也对这个小组织没什么兴趣一般。  章卓源照例先贴出了举荐人提供的响尾具体资料,简单说明一番后,宣布大家可以就响尾这个组织是否可以进入官方审核流程,进行公开讨论和意见提交了。  本来吵闹的众人短暂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显然都不太了解响尾这个小组织,一番低声交谈后,一个小组织的首领率先开了口,说道:“我没意见。”  廉君的视线挪过去,记下了这个小组织首领的名号。  有一个人开了头,说话的人就多了起来,其中表达没意见的人占了多数,毕竟大家手里的否决权是有限的,很多人并不想在一个不认识的、还没多少威胁性的小组织身上浪费机会,他们更乐意集中发力,把一些有威胁的中型组织给挤下去。  一刻钟的讨论时间很快过去,章卓源统计了一下大家的意见,最后确定问了一下:“还有人有异议吗?没有的话这个组织就通过了,从今天起正式进入审核流程。”  局面到此,响尾的通过似乎已经成了定局,左阳还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只不过手里转笔的动作变得轻快了不少。  “我有异议。”廉君终于开口,说出了自下午会议开始后的第一句话,这也是他第一次针对名单发表意见。  左阳转笔的动作一顿,眉心一跳,本能开口说道:“你有什么异议?”  廉君看过去,不答反问:“九鹰似乎格外在意这个小组织?之前都没看你为其他小组织说话。”  这话问得就很意有所指了,左阳噎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着了廉君的道了,连忙补救:“我只是觉得奇怪,要说在意,好像是你比较在意,毕竟你之前可一直没开口。”  “我当然是在意的。”廉君回答,一脸云淡风轻的气人,“我讨厌蛇,所以我有异议。你这样反应,难道是你喜欢蛇?”  左阳听得面皮一抖,气得差点把笔给摔了。  廉君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众人哪还能不明白这个响尾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再看投影上响尾的资料,表情就变了——左阳反应这么大,这个响尾多半是九鹰举荐的。  老鬼率先回过神,提高声音说道:“章主任,我改变中立的立场,这个响尾成立时间太短,资历不够,人员数量异常,不适合这么早挂牌,我觉得应该撤掉它。”  其他组织的首领也纷纷回过神,一改之前没意见的口风,各种找理由表示响尾这个组织不好不合适,应该撸下来。  章卓源十分好说话的重新收集了众人的意见,并发起了争议投票,最后合理的根据票数结果,把响尾从名单上撸了下来。  左阳气得直接拍了下桌子,不再装无聊了,阴森森地看着廉君不说话。  廉君继续无视他,当回了安静的背景板。  名单很长,下午的会议毫无意外地延长了,等一切尘埃落定时,时间已经转到了日暮时分。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甲板上,笼罩着众人的身体,居然把这一场黑道会议,衬出了几分温馨的味道。  刘振军从驾驶舱上下来,和章卓源站到一起,引所有组织首领集中到甲板上,说了一些感谢大家配合,希望以后能继续合作的套话,然后正式宣布此次会议圆满结束。  其实撇开内里的暗潮汹涌不谈,今年的会议算是进行得比较和平的了,没有明面上的冲突,没有组织之间一言不合的交火,也没有人不长脑子的试图挑战官方或者廉君的权威,所有人都罕见的识趣。  竖起的甲板围栏被放下,大家可以直接回船离开了。  各组织首领们也不和官方搞什么依依惜别的假客气,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没过一会,甲板上的人就少了一大半。  廉君照旧坐在章卓源身边,给他镇最后一班场。  左阳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也不在意章卓源和刘振军在旁边,冷冷问道:“廉君,你处处针对我,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廉君看都不看他,目视前方夕阳,悠悠回道:“我对自己的命没有多少要求,只需要比你活得长就够了。”  左阳脸一黑,突然拿过属下的枪,迅速把子弹上膛。  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站在廉君身后的卦一和旁边的刘振军全都眼神一利,一个往前阻挡,一个直接掏枪。正往这边靠的时进也是表情大变,迅速跑了过来。  “没事。”廉君挡了卦一一手。  下一秒,左阳朝天举枪,扣下了扳机,之后把枪丢回属下怀里,眼带不屑地看一眼卦一,看向刘振军说道:“少将能把枪挪挪吗,官方不对参会人员动手,这规矩希望你还没忘。”  刘振军把枪收了回来,警告道:“不要乱来,否则我让你九鹰的船有来无回。”  这威胁实在是不客气,左阳脸色更难看了,却没有发作,而是对着廉君说道:“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逼我把筹码亮出来给你看么?我成全你,好好看着吧。”说完恶意满满地看了廉君一眼,直接踩上横桥离开了。 第51章 “我没想去送死,不用拦我。”时进在卦一等人聚过来之前停了步,看向已经近得可以清晰看到表情的左阳,朝着左阳说道,“左阳,做梦吧,我们谁也不会为了个叛徒去冒险的,有本事你现在就把龙世丢到海里去喂鲨鱼!威胁不到君少的滋味很难受吧,憋死你,你个废物!君少肯定会长命百岁,哪怕没有母本也可以,而你……早点见阎王去吧。”  左阳脸上闲闲的笑消失了,表情沉了下来,冷冷说道:“年轻人,我劝你少跳,不然以后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时进回给他一个嘲讽的笑容,又骂了一句废物,然后转身,理都没理廉君,大步朝着船舱去了。  大家从没见过时进真正生气的样子,此时见了,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纷纷看向廉君。  廉君目送时进进入船舱,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紧握,也侧头冷冷看了一眼左阳,边朝着船舱滑动轮椅,边吩咐道:“起航,全部回舱!”  左阳自被时进嘲讽后就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脑子里反复滚动着“你个废物!”和“君少肯定会长命百岁,哪怕没有母本也可以。”这两句话,想起这几天受到的暗气和廉君刚刚的眼神,越想越窝火,脑子一热,虚悬在绳索上的匕首突然就落了下去,在绳索上用力滑动起来,高声说道:“想走?没那么容易!你们不是说没有母本廉君也能活吗,我倒要看看廉君你个瘫子要怎么活过今天,动手!”  站在他身后的属下见状一惊,忙伸手去拦,说道:“老大,我们说好不真的动龙世的命的,他是个很好用的棋子。”  左阳正在气头上,哪听得进去,拐开他的手说道:“好用个屁!廉君一直不上钩,龙世留着也没用,死了也就死了!还不快去安排人动手!我今天就要取廉君的命!”  属下不敢再说,皱眉收回手。  左阳用的匕首十分锋利,绑龙世的绳子也并不太粗,还不等左阳把话说完,绳子就已经断裂,砰一声,龙世直接落入了海里。  同一时间,九鹰甲板上的人接到命令后突然齐齐行动起来,朝着灭这边开火。  卦一等人的表情全都变了,忙吩咐近处的人卧倒躲避子弹,然后让远处的人回击,掩护廉君进入船舱。  海面上一时间全是枪声,卦五拿出对讲机吩咐驾驶室快点起航,拉远与九鹰的距离。九鹰的船只则开始大面积朝这边开火,甚至隐隐有直升机起飞的声音传来。  “左阳是疯了吗!”卦二把廉君推进船舱,表情难看地开口。  居然真的在海面上动手,两方如果真打起海战来,如果火力全开,大家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  卦五那边却表情突然一变,说道:“驾驶室传来消息,雷达范围内突然出现了多艘不明船只,并在迅速朝着这边靠近。”  “艹!”卦二爆了粗口,终于回过味来了,“左阳这是想埋伏我们呢,刚刚他拿龙世叽歪半天,合着是在拖延时间!等着把所有人耗走了,好朝我们动手呢。”  廉君却在一片枪声中,敏锐听到了几声什么东西入水的声音,心里本能一慌,想到什么,突然朝着四周看了看,问道:“时进呢?”  众人闻言一愣,卦二也跟着看了看四周,说道:“对啊,时进呢,他不是先进船舱了吗,这是气回房了?”  “不是。”廉君的表情突然慢慢变得苍白,声音十分干涩,“他不会在九鹰开火的情况下还躲在房间,他坐不住……找!去把他找出来!”  一个守在甲板上的人突然跑了进来,说道:“我看到海面上飘着几个咱们的救生小艇,君少,有人在拆我们的救生艇!有叛徒!”  廉君脸色彻底白了,表情虽然依然强撑着冷静,声音却隐隐颤抖,“不是叛徒,是时进,他下去了,他想去捞龙世。卦三,不惜一切代价拖住九鹰,别让他们在这片海域动重火,把战场带离这里,派人去找时进,快!”  大家闻言大惊,忙各自分散开来,动作前所未有的快。  时进此时确实是在海里,他之前是故意生气跑去刺激左阳的,当时小死给他刷了一大堆buff,就为了帮他成功刺激左阳,激左阳把绑龙世的绳索割断,把人丢海里。  一切都很顺利,左阳确实把龙世丢海里了,时进也成功下了水,现在只需要时进带着小死刷的美人鱼buff,根据定位去找到龙世,这个时进临时想出来的抢人计划就算是彻底成功了。  但是……  时进摸了摸自己耳朵边长出的透明奇怪东西,看了看自己手指之间多出来的类似璞的透明白色不明物质,摸了摸腰部变软的骨头,无语问道:“这就是你的美人鱼buff?”这难道不是某种蛙类两栖动物的buff吗?  “对啊,进进无论什么样都是最美哒。”小死无压力夸奖。  时进:“……你开心就好。”  救人要紧,时进也没时间多在意这些,适应了一下buff上身之后的怪异感后,试着在水下活动了一下,觉得游动速度太慢,说道:“buff多叠几层吧,我需要游快一点,龙世可能在水下撑不了多久。”  小死有些迟疑:“可多叠几层的话,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等buff消失之后会很难受的。”  “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龙世死了母本就没了,直接刷吧。”时进回答。  小死妥协,开始给他疯狂刷buff。  时进只觉得自己身体开始一阵一阵发热,之后皮肤骨骼像是产生了什么奇怪的变异一样,在水中隐隐变得灵活起来,双腿轻轻一蹬,身体就像鱼一般朝前滑了一大截。  他惊得瞪大眼,看一眼自己变得柔软怪异的胳膊线条,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身体现在被buff扭曲成了什么鬼样子,摇摇头不再想这些,仿佛一条线一般滑过海水,朝着定位显示的位置游去。  海面上,灭开始回击九鹰的攻击,同时慢慢把战场往远处的海域带。  几分钟后,时进抱着已经昏迷的龙世破开水面冒头,抹一把脸上的海水,让小死定位到最近的一艘救生小艇,游过去后把龙世用力甩上去,然后自己也爬上去,顾不得看周围的是怎么个情况了,弯腰解开龙世身上的绳子,跪坐在龙世身边开始给他急救。  龙世身上本就带伤,落水后伤口又在海水里滚了一遭,还呛了水,此时脸色一片青白,眼看着就是要救不活了。  时进有些急,忙又让小死给自己刷了些“救人成功率提高”“幸运加成”之类的buff,把会的一点急救法子全用了出来。  时间似乎变得格外难熬,就在时进都开始绝望时,龙世突然侧头呛出了一口水,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时进大喜,忙凑到他面前,问道:“你怎么样,还有意识吗,这是几?”说着把因为buff而变得有些扭曲的手伸到了龙世面前。  龙世听到声音后本能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本来混沌的意识在见到时进现在耳朵边长疙瘩,胳膊腿全不正常扭曲的模样后吓得一下子清醒过来,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死过去,手突然一动,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个十分迷你的小针管,迅速朝着时进扎去。  时进的进度条瞬间涨到了死缓,小死直接吓到破音,时进也是心里一惊,想也不想就歪身一躲,同时伸腿用力踹向龙世的身体。  “啊!”  龙世低喊一声,侧身软在了地上,手里的小针管掉落到了一边。  时进忙拿起一边的绳索重新把龙世给捆起来,然后捡起小针管,见里面装着一点颜色奇怪的药水,忍不住又打了龙世一下。  “ma的!你果然有问题,我就不信左阳不知道你身上还藏着这个杀器,你是不是早就和他狼狈为奸了?”  他越说越气,只觉得龙世这种人渣还是再去死一死比较好,但忍住了没再动他,小心把这管药剂收好,心里庆幸廉君冷静,无论左阳怎么刺激,都没有上当。  龙世痛苦低哼,扭头仔细看了时进一会,终于撇开那些奇怪的buff效果,看清了时进的脸,震惊说道:“是你!你这副模样,难道你是妖怪?!你是不是用妖术勾引了君少!”  时进翻他一个白眼,恶狠狠说道:“是啊,我是妖怪,告诉我母本,不然我活吃了你!”  听到母本两个字,龙世表情又变了,眼神闪烁一会后,表情突然淡定了下来,说道:“母本我只告诉君少知道,我要见君少,带我去见他。”  时进又想爆粗口了,看着他有恃无恐的样子,冷笑一声,刚准备说点什么怼他,就听到远方海面上传来了几声震耳欲聋的炮弹声,惊得他表情一变,忙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宝贝肯定和九鹰交上火了。”小死开口,担忧问道,“进进,我们现在就回去吗?”  “当然回——”时进话说到一半想起自己现在的样子,皱了皱眉,说道,“不能回,不能让廉君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得等一等。”  龙世也听到了交火声,朝着远处战火燃起的地方看去,突然激动起来,兴奋说道:“是不是打起来了?九鹰是不是和灭打起来了?快!带我去见君少,带我去见君少!”  “不带!你给我安静一点。”时进发动救生艇,表情难看地朝着距离战场更远的地方驶去——虽然很担心廉君,但他现在明显还是躲远一点比较好。  龙世见他把救生艇往更远的地方划,愣了下,突然大笑起来,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说道:“你是不是怕被君少看到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怕什么,就让他看啊!你之前不是很嚣张吗?你还不知道吧,左阳这次的攻击是有预谋的,他早在附近海域埋伏了其他船,打定主意要拖住君少,等把官方的船耗走了好给君少一个重击!你不去保护君少吗?比起他的命,你更在意你这张脸有没有暴露吗?哈哈哈哈哈,别跑啊,怂货才——唔唔唔!”  时进受不了地用布堵住他的嘴,表情很臭,忿忿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肤浅的就知道看脸!你信不信廉君就算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也能天天和我一个桌吃饭!”说完看一眼远处的海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咬咬牙,打消了把船划得更远的主意,决定先留在这看看情况,等如果廉君真的遇到了危险,进度条有涨到死缓的样子,就立刻下水去救人。第53章 他是妖怪!  远处的炮火声和枪声越来越明显, 时进让小死给自己刷上视力增强buff, 紧张地盯着战场中的情况。  看了一会后,时进眉头皱了起来, 奇怪地发现,面对九鹰的攻击,灭这边居然一直采取的是只防守, 并不过分反攻的应对方针, 并且一直在试图紧贴九鹰的船只,把战场局限在一个很有限的空间里,像是在逼九鹰不敢动重火, 扩大攻击面一样。  他先是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廉君和卦一他们都不是会消极避战的人, 这样耗下去, 灭明显会逐渐被压制住, 直到隐隐看到灭的船只另一侧,背对九鹰的地方, 正有人试图趁着战火下船时, 才猛地反应过来灭这么做的目的。  “廉君不会是已经发现我下水了,因为顾忌我才这么跟九鹰耗的吧, 那些人是准备下来救我的?”时进震惊,连忙低头在身上摸来摸去, 摸出放在衣服内口袋里用塑料包了好几层的卫星手机, 确定里面只零星进了一点水、手机能正常开机没有坏之后, 拨了个电话给廉君。  电话很快通了, 廉君的声音立刻传了过来,语速很快,十分明显地带着焦急,问道:“时进?你在哪里?别怕,我这就派人去接你。”  果然是这样!  时进拍了拍额头,忙说道:“别派人下来,现在战场情况不明,派人下来很危险。我没事,在03号救生艇上,没有受伤,龙世我已经捞出来了,他也还活着。你可以通过救生艇上的定位看我的位置,但别派人过——”  话说到一半,他眼尖地看到更远一点的海面突然有好几艘船出现,并径直朝着战场靠近,明显来者不善,想到什么,往身后的海域一看,果然发现也有船过来了,眼睛瞪大,快速说道:“有船朝你们包围过去了,好几艘!我也在包围范围内,我可以想办法躲开他们,但你们怎么办?”  听到他没事,声音还十分有精神,廉君声音里的焦急少了许多,说道:“你先保护好自己,救生艇上有应急的药物和干净的食物饮用水,我会想办法把所有船只带离这里,你躲远一点,我处理完他们就去接你。”  这次换时进焦急了,说道:“他们那么多条船,你要怎么处理?要不你先撤吧,等安全了再来接我,我可以在海上多飘一会。”  “我有帮手,你放心。”廉君说完这句话突然安静了一会,之后声音低了下来,说道,“时进,你一定要好好的……算我求你,等我。”  时进听得一愣,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情绪也不自觉有点低落,嘴唇动了动,小声说道:“廉君,我是不是又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是我一直在拖累你。”廉君声音又提了起来,语气也恢复了正常,安抚道,“你别怕,电话我不会挂。卦九已经定位到了03号救生艇的位置,你注意听指令,我会把你往安全的地方引。雷达显示你西南和正南方向有船只在靠近,你往东走,我会尽量把战场往西边带,你戴的手表上有指引方向的指针,你如果分辨不清方向,可以跟着指针走。”  时进听得慢慢安心下来,看一眼廉君卡死在950的进度条,犹豫了一下,还是听话地伸手重新发动了救生艇,边往东开边问道:“你真的有帮手么?我这边没事,你不用顾忌我,廉君,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地来接我。”  这次廉君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好。”  驾驶室里,廉君放下手机,看一眼屏幕上正在往东移动,显示为03号救生艇的绿点,紧绷的情绪终于稍微放松,看向雷达上几个正在迅速朝这边靠近的红点,眼中全是冷意,吩咐道:“卦一,和鬼蜮联系。”  卦一也听到了廉君和时进的对话,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闻言立刻应了一声,拨通了鬼蜮的电话。  “卦五,往西开,让官方到西边和我们碰头。”廉君继续吩咐。  卦五二话不说,命令船长调转方向,并开始和官方船只建立联系。  卦三见廉君不提救时进的事,皱眉询问:“君少,要派直升机去接时进吗?”  廉君摆手,回道:“不行,贸然放直升机出去可能会引起九鹰的注意,现在要尽量不让对方发现时进在外面,先把他们引走。”  卦三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卦二看着廉君看似已经冷静下来的表情和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又看一眼卦九屏幕上正在往东远离的03号救生艇定位点,绷了半天,忍不住重重抬手抹了把脸。  时进真是……真是每次都能办出一些让人又爱又恨的事情来。  龙世啊,他居然真的把龙世给捞上来了,大家本来以为没希望了……  他忍不住朝着卦一看去,恰逢卦一和鬼蜮打完电话转头,两人视线对上,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含义十分复杂的眼神,然后各自错开视线,继续忙碌去了。  海面上,时进听着廉君在那边的吩咐,心里渐渐安定下来——鬼蜮和官方,看来廉君确实对九鹰的发难有所安排,大家的安全应该没问题了。  放了心,他终于有空注意到已经好一会没动静的龙世,见他脸颊通红,神志又开始不清醒,心里一惊,忙拿出他嘴里的布,翻找出救生艇上的药物和水,先给他喂了点水,然后开始帮他包扎伤口。  “你可不能死,起码在说出母本前不能死。”他边包扎边念叨,大概是声音太大,被廉君听到了,廉君的声音立刻从手机里传了出来,问道:“怎么了?”  时进看一眼手机,回道:“龙世情况有些不好,我正在给他包扎。”  “不用管他。”廉君的语气又冷静下来,冷静得近乎冷漠,说道,“药物、食物,还有饮用水,你全部留给自己,我只要求你活着。”  时进给龙世包扎的动作一顿,心里奇怪地有点发痒,应了一声好,手里包扎的动作却是继续了下去。  廉君那边多少猜到了时进的阳奉阴违,安静了一会,又说道:“你起码给自己留一半,我会尽快去找你。”  时进听他自己跟自己妥协,突然有些想笑,然后他就真的笑了,双眼微弯,心里暖烘烘的,回道:“我知道,我等着你呢,我相信你肯定会来接我。”  “嗯。”廉君应了一声,声音也暖了下去,再次保证道,“我一定会去接你,你等我。”  时进又应了一声,还忍不住快活地哼起了歌,硬是把这漆黑冰冷的海上之夜,哼出了几分阳光灿烂的味道。  廉君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模糊哼哼,嘴角微微翘起,之后捂住手机收音的地方,看向雷达上紧追不舍的九鹰船只,估算了一下这边和时进的距离,敛了表情,吩咐道:“动火,战场已经拉远,不用再顾忌了。”  卦一等人闻言全都精神一振,摩拳擦掌地站起身——被动挨打这么久,他们早就想反击了。  卦二更是冷笑一声,用力合了合拳头,说道:“该死的九鹰,咱们不还手他还真以为咱们这船上什么都没有,能任由他拿捏,看爷爷不打得他整船报废!” 第53章 “呃,我那个……”他试图解释,却发现与在脑内说话不同,现实里的他嗓子十分干哑,声音像是石头刮过水泥地,不仅难听,还十分刺耳,吓得他一下子就闭了嘴,放在廉君脸上的手也忙开始往回收。  廉君却迅速抬手按住了他放在自己脸上的手,然后十分自然地倾身靠近他,把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  时进更僵了,不自觉屏住呼吸,看着廉君近在咫尺的脸,闻着廉君身上的气息,脑子里突然就又晃过了他刚刚在心里得出的结论——面前这个人的生死,已经变得比他的原则和底线更重要了。  为了这个人,他做出了以前绝对不会做出的事,甚至在意识到这点后,虽然自省自责,却并不太过后悔。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大概还是会选择用龙世的命,去赌一个廉君康复的机会。  我是个自私又卑劣的人……他这样想着,压在身下的另一只手却忍不住伸出去,摸索着抱住了面前这个人的腰,紧紧的,脑袋也低了下去,埋在了对方胸口。  有什么事情肯定不对了,在昨天他听完龙世的叙述,明明自己身体又疼又冷,却满心满眼都只知道心疼那个过去的廉君,还想好好抱抱现在的廉君安慰他时,就有什么东西变了,并且再也回不去了。  廉君被抱得一愣,然后十分自然地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后背,问道:“是不是难受了?龙叔说你虽然烧退了,但全身肌肉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拉伤,得好好养一阵。”  真温柔啊,居然没有推开他这个占便宜的流氓。  时进觉得自己大概是完了,摇了摇头,更紧地抱住他,强迫自己就这么在他怀里再次睡了过去。  就当是在做梦吧。  “晚安。”他低语,带着点自欺欺人的味道。  廉君摸着他后背的动作一顿,低头看着他埋在自己怀里的脑袋,低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头顶,温声回道:“晚安……要快点好起来。”  ……  一觉睡醒,残忍的现实扑面而来,时进瘫在床上,又渴又饿又想上厕所,浑身上下哪哪都疼,简直生无可恋。  “你家宝贝好狠的心,居然留我一个病号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他悲伤控诉,满腔血泪。  小死委屈辩解:“宝贝只是出门和龙叔说句话而已,就离开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  时进用后脑勺砸枕头,憋得难受:“我想上厕所!”  小死想哭:“那你上呀。”  “我坐不起来!我瘫了!”时进继续用后脑勺砸枕头。  小死建议:“你喊宝贝呀,让宝贝帮你!”  “那我怎么好意思!”时进在心里破音呼喊,声音怪得像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鸡,“你说说你家宝贝那脸,那手,那眼睛,多好看啊!你忍心让他帮我去上厕所吗!你忍心吗!你忍心让他漂亮的眼睛看到我的……我的那里吗!”  小死又头疼又开心,心情十分复杂,跟着破音喊道:“我忍心啊!你喊宝贝呀,你喊他呀!宝贝那么疼你,他又不会嫌弃你!”能看到你的小进进,宝贝说不定还会开心呢!  “我不忍心!”时进喊回去,耳尖听到关门声和轮椅滑动的声音,和小死对吼的精神气迅速没了,一脸“我没有尿急,一点都没有”的表情看着天花板,十分淡定。  廉君滑动轮椅来到床边,看着时进不说话。  时进眼珠子开始滚动,想看廉君,又莫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再加上憋尿憋得慌,于是脸上慢慢拧出了一个十分扭曲的表情。  特别丑。  廉君欣赏了一会时进现在丑得十分别致的脸,扶住轮椅扶手站起身,上前掀开时进的被子,弯腰一手伸入时进脖颈与枕头之间的缝隙,去揽他的肩背,一手往他腿弯下放。  时进一惊,连忙伸手阻止:“别,我不要公主抱!”那也太丢人了!  “你太重了,我抱不动你。”廉君话说得十分诚实,边说边稍微抬起他的身体,扶他坐起来,然后示意了一下轮椅,“我们用那个。”  时进表情一僵,老实了——原来是坐轮椅……突然有点小失望。  廉君推着时进去了洗手间,然后揭开马桶盖,扶时进起来,正对马桶。  时进憋尿憋得很是虚弱,却硬是强撑着没动。  廉君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腰处,哄道:“别忍着,尿吧,我不看你。”说完侧头看着洗手间的门,真的不看时进了。  时进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从廉君嘴里听到“尿吧”这两个字,心里顿时五味杂陈,知道这遭是别想要脸了,垂死挣扎:“你能出去吗,我自己可以。”  “你一个人站不住。”廉君无情拒绝。  时进感应了一下自己软绵绵的身体,悲伤地发现廉君说的是事实,抬手放到了裤腰带上,挣扎了又挣扎,还是忍不住又说道:“那你能把耳朵捂上吗?”  “你的睡衣是我换的,包括内裤。”廉君无情揭破了一个时进之前就在怀疑的事实。  妈耶。  时进实在是憋不住了,咬咬牙解开了裤腰带,往下一拉!  哗啦啦……啦啦……啦啦……  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等一切结束,时进洗完手被廉君从洗手间里推出来时,时进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夕,满脑子只想一死了之了。  “一会龙叔会来给你做个检查,检查完了才能吃东西,你忍一忍。”廉君帮时进躺回床上,没有坐回轮椅,而是坐到了床边,伸手帮时进顺了顺头发,“今天晚上船就能靠岸,你现在的情况太奇怪,最好还是去大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上岸的地点还是在m国,你如果想的话,等你身体好了,我可以陪你去你长大的地方转转。”  时进被顺毛顺得很舒服,侧头看向他,见他眼神温温柔柔的,心里一痒,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廉君对上他的视线,回道:“因为你对我比我对你更好。”说着收回了给时进顺毛的手。  时进觉得自己收到了一张好人卡,心里酸酸的,累累的,虚弱说道:“君少,我的平板呢,我想搓麻将……”此时只有麻将能抚慰他被现实打击的心灵。  小死痛苦低吟,也突然有些生无可恋——有些人,看上去像是变聪明了,但其实没有,一点都没有!  廉君看着他苍白又可怜巴巴的脸,唇角往下拉了拉,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玩可以,但不能玩太久,你需要好好休息。”  时进连忙点头,思维已经被麻将占据,再关心不了其他。  ……  麻将特别好玩,时进沉迷其中,短暂忘记了身体上的痛苦和精神上的摇摆不定,顺利熬到了船只靠岸。  他是躺在移动床上被推下船的,下船之后直接上了救护车,到了医院后又是一番详细的检查,等全部折腾完,平安住进病房时,时间已经转到了半夜。  廉君一直跟前跟后,熬着没有睡觉,等时进安顿好了才去病房的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出来后直接来到距离病床边不远的陪护床旁,扶着床沿躺了上去。  时进本来已经快要睡着了,见状一下子清醒过来,皱眉说道:“君少,你去酒店休息吧,我没事的,不需要人守着。”  “睡吧。”廉君却不接话,侧身正对着他,声音在夜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柔,“有需要喊我,晚安。”说完直接闭上了眼睛。  时进见状闭嘴,心情十分复杂地看着廉君这么一折腾又变得苍白了几分的脸,忍不住就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认命说道:“小死,你家宝贝真好。”  小死语气硬邦邦:“哦。”  时进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发现小死的不对,有些不好意思,有些不自在,还有些自我怀疑和不确定,继续说道:“我好像对你家宝贝……”  小死不长记性,忍不住接话,语带期待:“对宝贝什么?”  “唉,就是,就是……”时进第一次对某个人产生不一样的心思,心里的情绪一会一个样,上一秒还觉得不就是对某个人心怀“不轨”了吗,大男人坦坦荡荡说出来就是,怕什么,下一秒就又怂了,有那么点说出来好像就会破坏了什么的担心,结果最后“就是”了半天,眼睛一闭,直接睡了。  小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死内心如是说。  ……  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给出了和龙叔一样的结论——时进全身的肌肉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拉伤,应该是过度运动和运动动作不规范造成的,需要好好养一阵。  廉君听得皱眉,送走医生后来到时进床边。  时进一见他过来神经就绷紧了,生怕他问自己肌肉为什么会拉伤的事,心里打定主意如果廉君真问了,就采取一问三不知的态度,能蒙混过关就蒙混过关。  “应该是游泳姿势不规范,和突然高强度运动引起的。”廉君突然开口,一开口就帮时进找好了借口,上前捏了捏时进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问道,“疼吗?”  疼肯定是疼的,特别是被buff扭曲得最严重的腰和双腿,简直疼得人想哭,但迎着廉君关切的视线,时进又觉得不疼了,反而是全身的骨头都酸痒起来,想去对方怀里蹭一蹭。  这样想着,他反射性地就握住了廉君捏在胳膊上的手,握完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产生了“猥亵老板”的想法,身体又僵住了。  “医生说要先给你包扎两天看看情况,还要配合热敷和按摩治疗,可能会有点难受。”廉君由着他握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帮他拉了拉被子,动作十分自然,又问道,“还想玩麻将吗,我给你把平板带过来了,电也充好了。”  被这么温柔对待,时进心思又活泛起来,看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稍微往廉君那凑了凑,问道:“那个,君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廉君给他拉被子的动作一顿,抬眼对上他的视线,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时进活泛的心就这么被丢入了冰窖,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结巴问道:“有、有?你的意思是有吗?是谁!难道是龙世?!”说到后面声音直接变调了。  “胡说八道。”廉君皱眉,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敲了他脑门一下,说道,“再想想。”  想个屁!  时进心里苦苦的,十分不甘心地逼自己想了想,艰难问道:“难道是卦二?他长得挺好看的,人也不错,还幽默……”说着说着,就觉得廉君喜欢的肯定是卦二,顿时整个人都萎了。  卦二那么优秀,自己怕是没希望了。  廉君把他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心里因为他乱猜乱夸而升起的一点不快褪去,说道:“时进,你是真的很蠢。”  是啊是啊,我自然是比不上优秀的卦二的……时进自暴自弃地想着。  廉君终于看不下去他这副又愚蠢又可怜的模样了,起身弯腰,捧住他的脸,侧头直接吻住了他的嘴唇,还泄愤似的咬了一口。  小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宝贝我爱你!”  时进唰一下瞪大眼,反射性抬手揪住了廉君的衣服。  廉君亲完退开身,轻轻捏了捏他僵掉的脸,冷冷说道:“时进,如果你这次还想再糊弄过去,那我们明天就回国。”  时进晕乎乎,视线黏在他的嘴唇上,问道:“回国干什么?”  “去民政局登记。”廉君回答,揉揉他的嘴唇,坐回床边,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地削。  时进强大的脑回路再次让他偏离了谈话重点,捂了捂被亲的嘴唇,皱眉问道:“国内可以同性登记了?”  小死:“……”  快乐总是如此短暂,有些人的脑电波永远不在正线上。  廉君削苹果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时进满脸迷茫的愚蠢样子,回道:“早就可以了。”  这个世界的华国居然早就可以同性登记了?  时进意外,心里忍不住升起了粉红色的泡泡,但脑回路又把他拉了回来,继续说道:“可是不行啊,我连19岁都没满,就算你要带我回国登记,我也不满法定结婚年龄啊,我们登记不了的。”  咔。  廉君手里的刀直接插入了苹果里,好一会才继续动作,精准地切出一块一口大小的果肉塞进时进嘴里,面无表情地说道:“闭嘴,吃完休息。”  “可是……”时进包着苹果还想说话。  廉君直接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再次亲了上去。  于是世界安静了,空气中的粉红色泡泡终于能自由飞舞了。第55章 主角光环  之后的时间里, 时进变成了这世上最配合的病人, 廉君让喝水就喝水,让上厕所就上厕所, 让洗手就洗手,让吃饭就吃饭,乖得不可思议。 第55章 他用两年的时间投资各种生意,完成了第一波资本累积,然后在大二升大三那年创办了瑞行,之后学业事业兼顾,等大学毕业时,瑞行已经是b市小有名气的新锐企业了。而等他没了学业干扰,能专心打理公司后,瑞行更是以飞一般的速度开始发展,不到五年时间,就在b市彻底站稳了脚跟,打下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然后时间线迅速推进,在时行瑞二十七岁这年,他遇到了时纬崇的母亲徐洁,并收了她做助理。  时进看到这里暂停了一下,又翻了一遍时行瑞前半生的人生轨迹,越看越觉得违和感浓重。  虽说这世界从来不缺天才,也不缺干什么就成什么的幸运儿,但像时行瑞这种从小优秀到大,一步错路都没走过,哪怕父母出事也依然成绩稳定的孩子,他还真的从来没见过。  而且时行瑞的投资眼光会不会太准了点,做生意不仅没亏过,还都是大赚,所有曾经想阻拦他发展的竞争公司最后全嗝毙了,所有生意上不利的危机他全都避过去了,甚至某些因为官方政策改动而突然受影响的生意,他也能像是未卜先知一样提前抽手。  太神了,主角光环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这世上真的有这么优秀又幸运的人吗?  时进眉头紧皱,想起自己的重生,忍不住就开始猜测时行瑞是不是也是个有金手指的男人,或者也是重生的什么的……  想到这他摇了摇头,把注意力拉了回来,翻过时行瑞的传奇故事,点开了时行瑞的人际关系部分,开始在众多提前整理好的照片上,一目十行地寻找和自己长相相似的人,男女都不放过。  就这么找了一大圈,时进找得眼睛都要花了,却一个和自己长得相似的人都没看到,顿时有点怀疑自己。  没有?  这资料里可是连时行瑞小学同学的照片都列上去了,可居然没有?那他之前猜测的时行瑞有求而不得白月光什么的,难道是错的?  有些不信邪,他又把照片扒拉到了最上面,并在观察条件里加了一条——胖子,再次寻找起来。  但这次他依然毫无收获。  时进开始怀疑人生,正苦恼着,发现嘴边多出了一根吸管,反射性地就扭头凑过去吸了一口,发现入口的是自己喜欢的芒果汁,还不忘夸了一句:“嗯,甜。”  “是哪里看不明白吗?”喂果汁的人贴心询问。  时进砸吧砸吧嘴,看向床边美得几乎要冒泡泡的廉君,未语先笑,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廉君回答,眉眼随着他的笑容放松下来,再次问道,“看你眉头一直皱着,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时进乐得有人陪自己一起分析,忙挪过去把资料扒拉给他看,说了一下自己的猜测和困扰,叹道:“我现在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但直觉又告诉我,白月光的猜测应该是对的,特别纠结。”  “或许时行瑞是单相思,明面上并没有和这个白月光产生过交集。”廉君说出自己的想法,安抚道,“不要随便怀疑自己,当所有线索都指向一件事时,那么无论多不可能,那件事都很有可能是事实。”  听他这么说,时进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埋头又扒拉了一下这些照片和资料,拍拍额头继续思索——所以那个让时行瑞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到底是在哪里和时行瑞有的交集……第56章 情侣皮肤  之后的几天, 时进一有空就翻时行瑞的资料, 想找点白月光的线索出来,但始终没什么头绪, 倒是廉君那边办事效率飞快,在和老鬼谈完的当天晚上就定下了第一批去东南地区的人员名单,并把出发时间定在了两天后的早晨。  卦二和卦三是确定要第一批过去的, 老鬼也会和他们一起, 费御景会暂时留下,等着和官方派来帮忙的人进行接洽。也就是说,到时候要和廉君一批去东南地区的人, 除了一个讨嫌的龙世, 还有一个属性麻烦的费御景, 及几个身份未定的官方电灯泡。  时进听到这消息时, 正痛苦地趴在床上让龙叔做按摩治疗, 表情别提扭曲了。  “所以卦二他们是明天就走吗……嘶——龙叔你能不能轻点……”时进忍不住求饶。  龙叔表情冷酷,拍了拍他紧绷起来的肩膀, 说道:“放松, 别这么绷着,越绷着越疼, 我力道再放轻,按摩就没效果了, 而且你觉得疼不是因为我力气太大, 是因为你现在肌肉带伤, 男子汉那么怕疼怎么行, 忍一忍,过两天就好了。”  时进闻言深吸口气,强迫自己放松身体,侧头看向皱眉坐在病床边的廉君,说道:“君少,你别看了,我现在这模样肯定蠢死了。”  “你别说话,小心咬到自己。”廉君上前摸了摸他汗湿的额头,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还是朝龙叔说道,“龙叔,按摩治疗是必须的吗?”  龙叔闻言脸一垮,说道:“君少,你自己总不配合治疗就算了,怎么现在又来带坏时进?按摩当然是必须的,不然就他这全身肌肉都有拉伤的情况,等肌肉自我修复,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时进你自己选,你是想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要一直瘫在床上耗着?”  “别别别,龙叔你继续按,我就是随便喊一喊。”时进连忙表达自己的立场,伸手捏了捏廉君的手,安抚道,“我没事,你别担心,你也知道,我就是嘴闲不住。”  廉君还是皱着眉,却没再说什么,拿起一边的毛巾给他擦了擦汗,退到一边示意龙叔继续。  “这才对嘛,早点配合,身体就能早点好起来。”龙叔的表情缓和下来,按完了时进的上半身,两手往时进的裤腰带上一放,直接把时进下半身的病号服长裤给拉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内裤。  时进大惊,像只青蛙一样弹了一下,扭身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龙叔。  廉君放在扶手上的手也动了动,视线稍微往旁边挪了挪。  “瞪什么瞪,不知道按摩要脱衣服吗?”龙叔瞪回去,绕到床尾给他把裤子拽下来,余光扫一眼廉君,见廉君没出息地把视线挪开了,冷哼一声,故意走回去像拍猪肉一样拍了拍时进的腿,夸道,“小伙子,腿挺长,屁股也挺翘啊。”  卧槽,龙叔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像个老流氓。  时进受不了了,再次扭头看向廉君,声音都干了一些,说道:“君少,要不你先出……”  “我去帮你拿套干净的衣服过来,你按摩完应该需要洗个澡。”廉君先一步接话,滑动轮椅侧对着病床,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时进的心情顿时变得十分复杂,有点点失落,有点点舍不得,还有点点自我怀疑,在心里幽幽感叹:“小死,你家宝贝真是个知礼守节的好宝贝……”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  小死没有接话,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时进疑惑,唤道:“小死?”  小死还是没有出声,仿佛系统已亡。  时进想了想,发现自那天自己和廉君确定关系到现在,小死好像一直没有说过话,惊了,身体一动就想爬起来,然后被龙叔粗暴地按了回去,还被训斥了一顿:“现在知道舍不得人走了,那你刚刚又为什么赶人?年轻人脸皮这么薄谈什么恋爱,给我躺好了!再敢不配合,我把你身上这最后一块布也扒了,让你光着屁股等君少回来。”  小死突然出声,中气十足,气干云霄:“脱!龙叔窝支持腻!”  时进被这炸响在脑内的大吼震得啪一下瘫回了床上,痛苦不堪,很是疲惫:“小死,你、你……”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小死又恢复了安静,不说话了。  时进顾忌着有龙叔在,不敢做什么特别明显的动作表情,干脆伸胳膊把脸挡了起来,想了想,痛定思痛地说道:“小死,对不起。”  小死还是没有出声,但直觉告诉时进,它有在听。  “我知道你深深爱着你的宝贝,现在面对抢了你家宝贝的我,你心里肯定很恨,你生我气是应该的,是我对不起你。”  小死:“……”  “你骂我吧,电一电我也可以,或者大哭一场也行,我不会再嫌你哭声太吵了。”时进十分的大无畏,为了哄好系统,吃点苦也愿意!  小死:“…………”  时进见它还是不说话,闭了闭眼,咬了咬牙,痛心说道:“如果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那我只能和你家宝贝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窝不允许!”小死放声尖叫,形如疯魔。  时进捂住脑门,痛并快乐着——听这精神十足的尖叫,看来小死还是健康的,没出事。  他放心了,小死却要疯了,尖叫完就开始哭,一会“你居然要对宝贝始乱终弃”,一会“进进你怎么变成了这样的进进”,一会“我不许,爸爸不允许”,声音如泣如诉,话语颠三倒四,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时进听着听着,顿时也快要疯了,痛苦说道:“别哭了,我耳朵疼,我错了,我就是想吓吓你,怕你把自己憋坏了,我没想对你家宝贝始乱终弃。”  小死暴哭,然后抽抽噎噎问道:“真、真的?”  “真的,不真我立刻变太监!”时进发毒誓。  “不可以变太监!”小死再次尖叫,终于勉强止住了哭,哼哼唧唧了一会,小声说道:“那你满足我一个愿望,我就原谅你。”  时进忙顺着它的梯子下,问道:“什么愿望?你说。”  小死快速回答:“窝要看腻和宝贝生猴叽。”  时进掏了掏耳朵:“啥?”  “窝要看腻和宝贝生猴叽!”小死回答得慷慨激昂!  时进沉默,觉得这话无比耳熟,仔细回忆了一下,渐渐回过点味来了,发现自己似乎对脑内这个系统产生了一点点误会,表情瞬间平静无波,绝情说道:“那你继续哭吧。”  原来这家伙早就心思不纯了,亏他还觉得有点对不起对方,都是假的!  小死噎住,真的又开始哭。  时进绝情无视,在心里咬牙切齿——思想不纯洁的家伙,哭吧,哭废了才好呢!  听到他心声的小死瞬间把哭声拔高,悲伤得不能自已。  经过这样一番肉体(按摩)和精神(小死哭泣攻击)的双重折磨之后,时进只穿着一条内裤瘫在床上,奄奄一息,生无可恋。  龙叔按完就走,被子都没给时进拉一个,像个拔屌无情的渣男。  等廉君拿着干净的病号服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时进这大喇喇横在床上,“坦然”露肉的模样。  他滑动轮椅的手顿了顿,视线快速扫了一遍时进的身体,然后微微垂眼,靠近后先给时进盖好了被子,然后才温声问道:“要洗澡吗?”  时进侧头看他,有了之前的恶魔龙叔和哭神小死做对比,只觉得此时温温柔柔的廉君美好得仿佛自带圣光,坚强地爬起身,扑过去抱住廉君的脖子,把脑袋靠到了他肩膀上。  这冷漠无情的世界,只有这个怀抱还能带给他一丝丝温暖。  被子滑落,露出时进光溜溜的身体,廉君忙抬手环住他,摸了摸他的脊背,侧头问道:“怎么了,还是很疼吗?泡个澡可能会舒服一些。”  小死:“——嘎。”  时进:“……”  如果是在之前时进听到这种动静,他可能会愚蠢的以为小死这样出声,是单纯的想学鸭叫了,但在窥破了小死的某些小心思后,时进立刻反应过来,它这样出声,其实是因为受了某种“刺激”。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又看了看自己和廉君之间无限近的距离,绝望的发现了一件事情——会打扰他谈恋爱的,绝对不是官方那边即将派来的电灯泡和属性麻烦的费御景,而是小死这个二十四小时在线的系统。  想象一下,如果以后他想和廉君亲密一下,那么会不会两人刚抱到一起,脑内就开始鸭叫响彻九霄……  小死愤怒出声:“进进,你要相信我身为系统的节操!”  时进面无表情:“你的节操,就是连我心里想的什么,都要好好了解一下吗?”  小死无言以对,咬咬牙忍痛说道:“如、如果你实在很介意我的存在的话,那、那我教你一个暂时屏蔽我的方法吧,操作很简单,你只用在脑内用意念勾一下属于你和宝贝的进度条,让进度条变成半激活的状态,我就会被屏蔽所有感知了,不过这个方法你最好慎用,因为进度条进入半激活状态之后,就不会再实时更新涨落情况了,得等你再勾一下,把进度条调回激活状态,才会恢复正常。”  时进闻言意外,没想到只是逗逗小死而已,却居然套出了这个,忍不住就试了一下。  进度条被撩动,颜色变成半灰,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居然真的可以?  时进忙把进度条勾回来,刚想和小死表达一下自己的惊奇,反馈一下初次使用效果,就听到了小死细细弱弱的哭声传了过来,很可怜,很委屈:“进进呜呜呜,你真的不要我了吗呜呜呜……”  “……”  时进有点点心软,认命地开始哄孩子。  一人一系统在脑内交流得开心,都短暂忘了外面还等着带时进去洗澡的廉君,于是等廉君久等不到回答,疑惑地稍微退开身去看时进的表情时,就发现时进正自个玩变脸玩得开心。  廉君:“……”  时进注意到他的视线,忙坐好收回注意力,想起刚刚哄好的小死,脑子一抽,就忍不住说道:“君少,其实我给咱俩养了个儿子,嗯,也说不定是女儿,它挺可爱的,有机会我介绍给你认识。”  小死发出一声带着哭音的鸭叫,这次是惊喜的,羞涩说道:“也、也没辣么可爱啦,进进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其实我是中性,不是男也不是女……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当你们的爸爸……”  时进连忙改口,朝廉君笑了笑,说道:“我开玩笑的,咱们洗澡去吧?”  小死:“……”  廉君:“……” 第57章 buff很快到位,时进竖起耳朵,就听时纬崇的手机听筒里有一道偏低沉的女声正说道:“你说什么?探望时进?纬崇,你是不是把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全当了耳旁风。”  时纬崇看一眼正在“认真”剥橘子的时进,压低声音回道:“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概是时纬崇这句话戳到了徐洁的爆点,她的语气瞬间变得严厉起来,说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时进自己离开那是他自觉,你往上凑是做什么!我听说你还想把股份分一部分给他?你还记不记得就是因为他,我们母子两个才不得不哄着骗着防着你爸过日子!难道你也要像你爸那样犯糊涂吗!”  “妈!”时纬崇闻言表情变得有些难看,发现自己声音太大,又忙压了压情绪,尽量温和地说道:“妈,过去那些事跟小进又有什么关系,对我们不好的明明是爸,您别再这样说了,股份的事情您别管,我自己有分寸。”  徐洁声音越发尖锐,严厉中带着一丝狠色:“不管?你让我怎么不管?你爸因为一个时进,把我们母子俩当棋子对待,你因为一个时进,大过年的往蓉城跑,留我一个人在b市过了整个年,现在又是因为时进,你直接公司摊子一丢跑了,还要分股份给他,完全不管瑞行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再放任你继续和时进接触下去,我怕你哪天连我这个妈都不要了!”  时纬崇显然有些头疼了,尽力安抚道:“妈,您别说气话——”  “你尽管继续和时进接触,我会让你知道我今天说的是不是气话!”徐洁打断他的话,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时纬崇拿开手机,表情疲惫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时进默默收回听力,看一眼脑内自己那在徐洁挂断电话的瞬间,就涨到了500整的进度条,吃了一瓣橘子,觉得嘴里苦苦的——这真是无妄之灾,万万没想到,他都跑这么远了,时纬崇还能千里送致死因素过来,当着他的面给他拉仇恨,真是感天动地的“兄长爱”。  “小进。”时纬崇收拾好心情,唤了貌似在出神的时进一声。  时进把橘子咽下去,抬眼看他,明知故问:“你妈妈因为你来看我的事情生气了?”  时纬崇摇头,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做的其他事情,她有点生我气。”  时进立刻追问:“你做的什么其他事情?”  时纬崇像是没力气再迂回废话了,闻言转身直接取过身边的公文包,从里面拿了一份文件出来,推到时进面前,回道:“是这个。当初你把瑞行的股份一分为五,全部分了出来,自己一分没留,我当时因为私心没有拦你,现在想想觉得十分不妥,考虑过后,我决定把你该拿的那一份还给你。”  时进没有动这份文件,反问道:“可我该拿的,不该是整个瑞行吗?爸本来是准备把瑞行全部留给我的。”  时纬崇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皱眉抬眼看他。  “当初我分出去的股份,现在应该全都在你名下吧。”时进坦然与他对视,用肯定的语气问道。  时纬崇见他表情有些冷淡,皱着的眉头又松开了,点头回道:“是……小进,你别说气话。”  “我没说气话,大哥,为了从二哥他们手里把股份全部换过来,你让出去了不少利益吧。”时进继续用肯定的语气询问。  这没什么好瞒的,时纬崇再次点头,说道:“当时瑞行动荡,为了方便稳定局势,老二他们把分散给他们的股份全部转让到了我名下,帮我跟徐天华打擂台。”  “那你们的感情可真好。”时进故意态度冷淡,捏了捏手里的橘子,继续说道,“也就是说,你现在是要把你用其他东西换得的利益,割一部分给我,或者说,你准备把从我这分到的那五分之一股份,再还给我?”  时纬崇沉默,显然时进猜对了。  “那太没意思了,我不需要这份股份,因为我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利益上的牵扯,我已经为此吃过亏了,不想再吃第二次。”时进干脆利落拒绝,把文件推了回去。  时纬崇抿紧唇,说道:“小进,你需要这个。有了这份股份,你可以尽情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而不是继续呆在廉君身边用生命冒险。”  时进直白回道:“我想做的事就是留在廉君身边,我喜欢为他冒险,哪怕我为他死了,那也是我自己求的。”  门外,接到卦五消息匆匆赶回来的廉君刚把门推开一条缝,就听到了时进的这句话,手一颤,又默默把手收了回来,坐在门口继续听了下去。  房间内,时纬崇眉头皱了起来,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味,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  “我喜欢廉君。”时进打断他的话。  时纬崇忍不住坐直了身,说道:“小进你不是说你只是崇拜廉君吗?”  时进听到这个问题,想起当初那场乌龙,莫名觉得有点点不自在,低咳一声回道:“那崇拜着崇拜着,不就喜欢上了吗?”  时纬崇听完脸都黑了,说道:“那廉君对你呢?单方面的感情是没有结果的!”  “他也喜欢我。”时进回答,直接补刀,“我们已经在一起了,还准备等我到法定年龄了就去领证。”当然后一句是瞎说的,只是为了震住时纬崇。  门外,廉君的坐姿从紧绷变得放松,眉眼也舒展开来,侧头示意跟着他一起回来的卦九去把龙叔喊来。  卦九应了一声转身去了。  时纬崇确实被震住了,完全没想到只是一段时间没见而已,他刚成年的弟弟就已经和一个背景乱七八糟的大佬考虑到领证的事情了,忙深吸口气稳住情绪,咬牙切齿说道:“我不同意,你还太小,人生大事需要从长计议。”  “我才不要从长计议,你不能因为你自己年过三十了还没找到对象,就阻拦我追求幸福,我才不要当大龄剩男。”时进继续补刀。  时纬崇额头青筋暴起,压住脾气说道:“小进,你现在思想还不成熟。”  时进继续低头捏橘子,摆出一副不再配合交谈的态度,说道:“反正我不会要股份,也不会离开廉君,你现在没有立场管我,我也不喜欢你干涉我的生活。”  左一句“没有立场”,右一句“我不喜欢”,时纬崇被这几个直拳砸得胸闷气短,看着时进低着头抗拒交谈的模样,面沉如水地站起身,说道:“廉君呢,我想和他谈谈。”  时进闻言心里一喜,刚准备委婉送客,身后的病房门就开了,廉君出现在门口,看向时纬崇说道:“小进要做治疗了,时先生请。”  时进意外又惊喜,扭头看着门口的廉君,招呼道:“你回来了?吃早餐了吗?”  廉君看向他,温声回道:“吃了,我去和你大哥谈谈,谈完了就回来陪你。”说完看向时纬崇,秒换冷淡不客气脸。  时纬崇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心里一堵,弯腰提起公文包,大步朝着廉君走去,还故意挡了一下时进看向廉君的视线。  廉君注意到他的动作,手指点了一下轮椅扶手,嘱咐龙叔两句后,转身引着他走了。  时进有点想跟上去偷听,但被龙叔眼疾手快的关门动作打消了念头,还被龙叔用一种奇妙的眼神打量了一下。  “怎、怎么了?”他被看得有点毛毛的。  龙叔的表情十分意味深长,难得语气温和地问道:“听说你隔着门板对着君少表白了?”  时进一噎,连忙摇头表示我没有,脑中却在回忆自己和时纬崇之前的谈话,想完又联想到廉君恰到好处的出现,沉默。  龙叔啧啧摇头,上前拍他肩膀,说道:“年轻人不要害羞,脸皮厚点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觉得你这样就挺好。”  时进被拍中伤处,闷哼一声,想死。  龙叔却顺势给他按起肩膀来,语气高深莫测,表情一派正经:“之前我还在发愁,有些事以君少的脸皮,我该怎么跟他说才能让他听进去,现在既然你的脸皮看上去要厚一点,那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时进啊,这男人和男人之间做些亲密事的时候呢,必须注意一些细节,比如一些措施啊,能有效避免受伤的体位啊……之类的,关于这方面的事,你想了解一下吗?”  在脸皮厚度这件事上,普通人和医生之间,显然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时进听着龙叔越说越离谱的话,忍不住就脑补了一些很不和谐的事,终于忍无可忍地捂住了龙叔的嘴,沉痛说道:“龙叔,开始治疗吧,力气用大点,我受得住!”只要你闭嘴就行。  龙叔没好气地扒拉下他的手,看着他逃避犯怂的样子,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关节处。  时进疼得嗷一声喊了出来,差点当场去世。  ……  等廉君回到病房时,时进已经熬完了今天份的折磨,再次奄奄一息地瘫在了床上。  廉君心疼又无奈,上前给他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额头。  时进侧头看他,问道:“时纬崇呢?”  “我让费御景把他领走了。”廉君回答,手依然放在他的脸上,细细描摹他的脸部轮廓,说道,“时进,等你年龄到了,我们就去领证。”  时进瞬间了然,知道自己之前和时纬崇的谈话果然被廉君听到了,脑回路莫名一拐,再次煞风景地说道:“这话怎么说得跟g一样,你就不怕我们在我到法定年龄前就分手了吗?”  廉君眉头一皱,捏住了他的嘴,眼带警告。  时进连忙举手求饶,主动往他那边蹭。  于是廉君松手,任由时进坐起身,再次像只丢了骨头的树懒一样,懒懒挂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无声抱了一会,时进又开口说道:“时纬崇之前当着我的面接了一个他妈妈的电话,我听到了一点,他妈妈好像因为他要给我股份的事迁怒我了。”  “我会派人注意一下时纬崇的母亲,股份你不想要就不要,没人能逼你。”廉君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温声安抚。  本来只是想告诉一下他这件事的时进听他这样回答,心情奇妙了一下,继续说道:“我觉得费御景在故意坑我,他肯定知道些什么,才会突然通知时纬崇我在这里养伤的事。”  廉君想起属下的汇报,皱眉说道:“我会让老鬼警告一下他,让他别再盯着你不放。”  时进闻言觉得越发奇妙了,想起自己早上发现的事情,后退一点松开廉君,让卦五把平板送了过来,拉着廉君说了下自己的猜测。  廉君听完后若有所思,回道:“确实很有可能,这部分我会派人去查,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  时进直勾勾看着廉君,眼神亮晶晶的,带着崇拜。  “怎么了?”廉君被他看得心痒,忍不住伸手去碰他。  时进忙摇头表示没什么,顺势赖回他身上,蹭蹭他的脸,摸摸他的背,心里美滋滋——廉君这几乎算是对他百依百顺了吧,还是毫不自知的那种,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宝贝,这样的宝贝谁又会不喜欢。  廉君被他像小狗一样在自己身上摸摸蹭蹭的动作逗笑了,又轻轻摸了摸他的背,侧头扶起他的脸,闭目吻了上去。  ……  时纬崇被费御景“领”出了医院,连再和时进见一面的机会都被廉君剥夺了,显然,他和廉君的谈话进行得并不愉快。  “御景,谢谢你告诉我小进受伤的事情。”时纬崇在大门外停下,看一眼住院部的方向,略显疲惫地朝费御景说了一句。  费御景今天戴了一副眼镜,越发显得不好接近,他见时纬崇这样,直白说道:“大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风尘仆仆的赶过来,还拜托我送你进住院部去见时进,我以为我们和时进之间纠葛,在股份到手的那一天就已经结束了。”  时纬崇靠到来接他的车上,说道:“曾经我也以为是这样的……但是御景,小进有句话说的很对,在这整件事情里,他又做错了什么?他只是被动出生在这世上,享受了他该享受的父爱而已,造成这一切的根源不在他。”  “但导火线是他,大哥,你变得软弱了,在选择利益的那一刻,你就该放弃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以前的你就做得很好。”费御景回答得冷酷又绝情。  时纬崇看着他这副模样,突然就想起了过去一心想要把时行瑞踩在脚下的自己,知道多说无益,起身拉开了车门,最后说道:“多和小进相处一下吧,你会明白我们这些年都错过了什么。”  费御景目送他上车离开,咀嚼了一下他说的这句话,转身遥望一眼住院部的方向,嘲讽又冷淡地笑了——错过?不存在的,他可不需要某些多余的“良心”。第58章 爆炸  时纬崇这个插曲很快被时进抛到了脑后, 他留下的股份文件也被时进丢进了装满水的浴缸, 成为了一堆废纸糊糊。  三天后,官方派来帮忙的联络人员到位, 总共有三人,两男一女,其中年过半百、看起来很是和善的女人, 是官方派来和费御景接洽, 帮鬼蜮捞人的律师,名叫文宝珠,是个身上带着一堆荣誉的牛人。  她和费御景显然是认识的, 见到费御景后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还直接喊他名字, 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喊费御景为费律师, 态度很是熟稔亲切。  费御景面对她也是十分礼貌尊敬的样子, 客气地唤她文老师,亲自给她倒水介绍情况, 很是体贴周全。  因为是大家一起开大会讨论事情, 所以时进也在场,他看着费御景在文宝珠面前露出的贴心好后辈模样, 想起费御景平时“全世界都是渣渣,只有利益才是亲爹”的行事作风, 恶寒地抖了抖, 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时家的孩子是不是全都把某些奇奇怪怪的技能点满了, 比如变脸, 比如演技,比如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的。  “冷?”廉君注意到他的动作,关心询问。  时进连忙摇头表示不是,收回看着费御景和文宝珠的视线,翻了翻自己面前的资料,问道:“现在官方的人也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东南地区?”  廉君盖上文件回道:“最快也得三天之后,官方那边需要时间整理材料和与东南地区那边建立联系,会耽误一会。”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心里对这个时间安排很满意,美滋滋说道:“那我到时候身体应该已经好全了,可以好好跟着你了。”  廉君看着他兀自傻乐的模样,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明明要去的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怎么还能因为这种事情就自顾自开心起来,傻。  之后的三天,时进开始更积极地配合治疗,终于成功地在出发去东南地区的当天,被龙叔盖上了“已经痊愈”的标记。  上飞机的时候,时进见到了龙世。  他头发被剃成了平头,脸色有点憔悴,身上穿着一身基本款的朴素休闲服,整体装扮显得十分不起眼,脖子上却怪异地戴着一个造型拉风的黑色带钻金属颈链。  大概是察觉到了时进的视线,一直低着头的龙世突然抬头朝时进这边看了过来,表情阴沉沉的,看起来格外渗人。 第59章 卦三已经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手快给鬼蜮的副手打了个电话,结果一直显示无人接听, 心里越发觉得不妙, 放下手机朝着廉君看去, 唤道:“君少。”  廉君收回看着爆炸方向的视线, 吩咐道:“联系老鬼, 告诉他爆炸的事情;通知官方,让他们想办法去协调l国当地政府, 让我们参与进这次的爆炸事件处理;安排大家分散坐到吉普车上, 分开保护;以大巴为中心调整车队,原地停留五分钟, 然后出发去爆炸现场。”  一系列命令发出来,众人浮躁的心立刻踏实下来, 纷纷点头应是, 各自忙碌起来。  时进安静听着, 等大家都领命离开后才开口问道:“为什么要原地停留五分钟?”  廉君详细解释道:“五分钟是给l国官方救援单位赶到现场的时间, 我们需要他们帮我们打掩护。一般这样的爆炸埋伏,第一波攻击不成,后续很可能会跟着第二波,如果我们听到爆炸动静后直接赶过去,很可能会落入敌人圈套,被敌人的第二波伏击打中。拖一拖时间,等官方赶到现场我们再去,埋伏的人就会有所顾忌,不敢盲目动手。一些谨慎些的,可能会在看到官方救援队伍先一步到达时,就立刻安排人撤退。”  时进恍然大悟,觉得自己又涨了一点知识。  廉君却突然又说道:“有句老话说得很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时进听得心里一紧,立刻打哈哈说道:“可不是嘛,咱们运气好像一直挺好的……那个,你饿不饿?下飞机之后到现在你还什么都没吃,我记得大巴上有小冰箱,里面有吃的,要吃点吗?”  这话题转得十分生硬,是个活人都能听出来不对,廉君却像是已经被爱情糊住了智商,看了时进两秒后就顺着时进的话题说了下去,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  原地停留五分钟后,车队保持着把大巴夹在中间的队形,朝着爆炸地点赶去。  这次爆炸的动静太大,沿路的l国居民好多都从建筑物里走了出来,满脸惊疑地朝着仍在冒烟的爆炸地张望。相近的几条街道上时不时有警笛声和消防车的鸣笛音快速滑过,应该是附近的官方救援部门全都在快速朝着爆炸地赶去。  时进侧头看着窗外,看似在观察沿路的情况,其实是在盯着脑内自己和廉君的进度条,见进度条没再增涨,偷偷松了口气。  进度条没涨,应该是埋伏的人在看到l国官方救援队伍出现后,直接撤退了,前方已经没有危险。  十几分钟后,众人顺利赶到爆炸地。  那是一栋占地颇大的私人独栋带院别墅,此时别墅的主体建筑已经垮塌,上面正冒着熊熊火光,院内一片狼藉,围墙上被爆炸产生的气流和碎片冲击得坑坑洼洼,铁制的雕花大门歪斜,部分爆炸碎片还散到了门外的街道上,别墅里面十分安静,只能听到东西燃烧的声音,看不出里面有没有人。  警车、救护车、消防车在别墅外围停了一圈,有附近的居民探头探脑地看热闹,局面看上去乱糟糟的。  卦一让车队停在了距离别墅不远的一条安静街道上,然后喊上卦三,护着官方人员朝着别墅靠近,去和当地负责救援的人进行接洽。  卦五也下了车,带着人摸排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确定安全后退回来守在了廉君车边。  时进有些不踏实,刷上视力增强buff后,隐约看到有救援人员表情难看地拿着一些类似裹尸袋的东西进了别墅院子,忍不住问道:“君少,你说爆炸发生的时候,别墅里有人吗?”  廉君也看到了救援现场的乱象,看着时进不自觉严肃沉重起来的表情,沉默了一会,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安抚地捏了捏,说道:“时进,我不想骗你……和我在一起,你可能会看到很多并不美好的东西,在黑暗里生存的人,生命都是没有保障的。”  这就是委婉地给了肯定答案了。  时进手一紧,眉头紧皱,没再说话。  官方人员和当地救援人员的接洽有些不顺利,足足耗了十几分钟,才在一辆低调的小车避开所有闻讯赶来的媒体,悄然停到别墅附近时,获得了进入别墅查探情况的许可。  拿到了允许,卦一和卦三立刻回转去找廉君,官方人员则十分默契地朝着那辆低调小车走去,那边才是他们需要接洽的主要战场。  在点人进别墅时,廉君问了问时进的意向,表示如果他不想去,可以呆在车上等大家的消息。  时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态度十分坚定。  他知道廉君这么问,是怕他进别墅后看到一些不太好的画面,心里承受不住,但他又不是真的只有十几岁,而且要和廉君在一起,他怎么能做一个处处被廉君照顾的废物。  廉君见他如此,捏了捏他的手,没再说什么。  最后确定要进入别墅的人总共有五个,分别是廉君、卦一、卦三、时进,和费御景。费御景是自己要求进去的,他现在是老鬼的律师,鬼蜮的住宿地出了问题,副手还生死不知,他必须代表老鬼进去看看。  时进瞄一眼表情目前看上去还十分正常的费御景,默默准备了几个塑料袋,还十分周全地带了几瓶水。  趁着当地救援人员拖住媒体的功夫,几人趁乱进了别墅,进去后先粗略扫了一下院内狼藉的景象,然后径直朝着别墅内走去。  卦一沿路走沿路观察,说道:“爆炸源在别墅中心,院子里的碎片分布太均匀了。”  “那看来敌人是早就从内控制了别墅,不是从外攻击。”卦三闻言接话。  此时别墅主体建筑上被爆炸引起的火光已经被消防员扑灭,警察和救援人员在建筑废墟里进进出出,时不时抬着一些装着不明物体的黑色袋子往外走,表情全都很难看。  不用想,那些袋子里装的肯定都是尸体,或者说尸块。  时进沉默,心情有些沉重。  众人快走到别墅大门的位置时,院子角落的地方突然传来了一些骚动,大家扭头看去,就见一队救援人员正指着院子里的一棵树说着什么。时进顺着救援人员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同样被爆炸摧残得不轻的树上,一个疑似人体碎块的东西正挂在上面,还在往下滴血。  他立刻收回视线,默默调整了一下情绪。  上辈子在当警察的时候,他也时不时会看到一些比较血腥糟糕的画面,但那些经历,显然还不足以让他强悍到在突然面对某些糟糕的画面时,能始终控制好自己的状态。  大家显然都看到了树上的东西,卦一和卦三很冷静,对他们来说,这种画面只是小场面。廉君也还好,他毕竟是当老大的人。就只有费御景的反应最大,虽然表情不明显,但他立刻摘掉眼镜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的不淡定。  廉君回头看向时进,说道:“我可以让卦一再送你出去,换卦五过来。”  “我没事。”时进摇头表示没什么,说道,“进去吧,再拖下去,屋子里的线索就要被救援人员破坏完了。”  于是廉君没再说什么,示意众人继续往别墅内去。  费御景则皱眉看了时进一眼,像是有些意外于他此时的沉稳。  屋子里的情况比众人以为的还要糟糕,里面的家具几乎全被炸成了粉末,应该是客厅的位置此时只剩下一个爆炸后形成的坑洞,残存的墙壁上一片焦黑,还留着灭火时的痕迹。  目之所及,全是爆炸产生的焦黑痕迹和被污染的血液,空气中飘着厚厚的灰黑色浮尘,有些部位不明的人体块状物散落在四周,救援人员正在收拾,空气中飘着一股血腥味混和爆炸焦臭味后形成的恶心味道,闻得人头疼。  时进屏住呼吸,压下反胃的感觉,找救援人员要了几个口罩,给大家一人分了一个。  卦一和卦三接过口罩,也都有些意外于时进的沉稳冷静。本来按照他们的设想,第一次见到这种惨烈景象的时进,就算不吓得转头就跑,也总该会有些不适应和腿软害怕,结果没想到时进居然是他们里面第一个回过神,想到要给大家要口罩的人。  不过这也可能是爱情的力量。  他们这样想着,视线就落到了第一个接到口罩的廉君身上——有些时候,恋爱使人坚强。  相比起时进的迅速回神,费御景的反应就要“正常”许多,他脸色糟糕,拿过口罩后立刻戴了起来,视线尽量不往那些血淋淋的事物上看,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时进递给他口罩后,又默默掏出了塑料袋和一瓶水,递过去说道:“给,去外面吐吧,吐在这里太影响环境。实在受不了的话,可以回车上去。”  费御景觉得自己被小看了,没有接东西,抗拒说道:“谁说我要吐,拿回去,我不需要。”  这要是在平常,在被费御景这么拒绝好心之后,时进肯定不会再理他了,但此时众人身处的地方实在太像地狱,费御景作为在座唯一一个没看过什么血型场面的“普通人”,时进本着基本的做人良心,决定还是怜爱一下这个顽固不听劝的大律师,耿直说道:“别强撑了,我看到你喉结动来动去了,想吐出来的东西再咽下去,你不觉得恶心吗?”  他描述得太仔细也太真实,费御景本来压下去的吐意硬生生被他这话勾了上来,喉结再次忍不住动了动,眼神带刀般地看他一眼,伸手扯过塑料袋和水,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别墅外走去。  时进还不忘贴心提醒:“吐远一点,记得把垃圾丢垃圾桶里,别给救援人员增加清扫负担。”  费御景脚步一顿,然后更快地朝外走去,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准备一番后,众人正式开始了对别墅的查探。  卦一负责调查爆炸原因和寻找爆炸残留物,卦三负责辨认别墅里尸体的身份和寻找生还人员,廉君负责和暂时无法赶过来的老鬼接洽,告知对方现场的情况,时进没被安排任务,往四周看了看,默默加入了救援队伍。  他戴上了手套,套了件罩衣,随着救援人员在别墅内穿梭,学着救援人员的动作轻手轻脚地整理东西,身上很快沾了血,动作却越来越熟练专业。  卦一完成自己的任务后转到廉君身边,见时进如此,忍不住说道:“君少,时进真的是天生吃这行饭的料,他心理素质太好了。”  “嗯。”廉君应了一声,视线一直定在时进身上,脸上却并不见喜欢的人被人肯定和夸奖的受用,反而眉心微拢,表情微沉。  在一边压着不适记录现场情况的费御景听到两人的对话,也侧头朝着时进看去,刚好看到时进小心翼翼收拢裹尸袋的认真样子,狠狠皱眉,抬手按了按脸上的口罩,挪开了视线。  大半个小时过后,别墅基本被整理好了,时进摘掉手套罩衣,刚准备回廉君身边去问问调查的整体情况,就见之前去分辨尸体的卦三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皱眉说道:“老鬼的副手找到了,还没死,在院内的狗窝里。”  狗窝?  时进皱眉,本能地觉得不好,忙三两步跑到廉君身边推住他的轮椅,和卦一等人一起朝着外面走去。  老鬼为廉君准备的这栋别墅环境十分不错,后院带一个游泳池,游泳池边有一个小花园,花园角落放着一个卡通造型的木制狗窝,看起来很新很浮夸,应该只是个装饰,并没有真的养宠物在里面。  时进他们赶到的时候,医护人员和救援人员正在小心拆除狗窝的屋顶和墙壁,外围的人只能隐约透过狗窝顶上被爆炸弄出的破损缝隙,看到一点狗窝内部的景象,但就只是这一点,也足够让人触目惊心。  那是一只手,血糊糊的,瘫在狗窝右上角的地面上,上面一根手指都没有,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手掌。  时进心里一震,本能地弯腰捂住了廉君的眼睛。  廉君坐在轮椅上,高度不够,其实根本没看到什么,被时进突然捂住眼睛时还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了时进这样做的原因,忙拉下他的手握紧,忍不住再次说道:“时进,你出去吧,换卦五进来。”  时进稍微敛了敛情绪,反握住他的手,仍是拒绝,摇头说道:“我没事,先过去看看吧。”  他们说话的功夫,卦一和卦三已经靠到了狗窝边,医护人员和救援人员也彻底拆开了狗窝,露出了躺在里面的人,然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压抑沉重的气氛弥漫。  “救不了了。”医生满眼难过和不忍,摇头说道,“给他用点止痛药吧,起码让他走得轻松一点。”  医生是l国人,说的是本地语言,时进根本听不懂,但在他推着廉君靠近,看清躺在狗窝里的副手的模样时,他大概猜到了医生说的是什么。  此时躺在狗窝地板上的副手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大概是为了把他塞进狗窝里,伤害他的人丧心病狂地弄残了他的身体,还瞎了他的一只眼睛。  从副手身上的各种伤口来看,在被弄残之前,他还受了不少别的折磨,而且他此时面色青紫,口吐白沫,很明显,除了伤,他大概率还被喂了毒。  费御景一看到副手的模样就迅速扭过了头,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脸色糟糕得更怕。  时进握紧轮椅扶手,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沉沉的,还升起了一股恨意,恨怎么会有人对同类这么残忍。  现场是一片压抑的静默,大概是被医生徒劳包扎伤口和喂药的动作唤回了一点意识,本来眼神涣散的副手突然扭了扭头,眼珠挪动,在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廉君时眼睛突然亮了,身体挣扎着动了动,含混说道:“我……我没有背叛鬼哥……他们……想用兄弟们的命逼我引,引你过来……我、我没有……君……君少……帮我跟鬼哥……说句,对不起……兄弟们的命我没有保,保下来……是枪、枪火……”  他的舌头似乎也被伤了,边说边有鲜血往外冒,时进受不了了,侧头深吸口气,不忍再看下去。  廉君突然站起身,走到副手身边,蹲下身探手,摸上了副手心脏的位置,看着副手的眼睛回道:“我会帮你转告,鬼蜮其他被扣住的兄弟,我也会帮忙救出来,你放心走吧。”  副手闻言表情陡然放松,眼里聚集的光亮瞬间黯淡,眼睛慢慢闭上,声音几不可闻:“我……信你……谢谢……”  手掌下本就微弱的心跳声渐渐消失,廉君停了良久才收回手,看着副手的尸体,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没有生命迹象了。”医生难过宣布,放弃了手里徒劳的包扎。  卦一牙根紧咬,闻言忍不住低骂了一声什么。  卦三更是受不了地转身抹了把脸,手紧紧握拳,把手里记录尸体名单的纸捏得皱成了一团。  收拾尸体和眼睁睁看着一个活人在眼前失去生命,这两件事带给人的冲击完全不同。时进像是脱力一般松开轮椅,愣愣看着副手的尸体,眼里一片黯淡沉郁。  大家都变得更加沉默,帮忙收拾好副手的尸体后,虽然仍在各自完成着各自该完成的工作,但情绪明显压抑了几分。  时进在众人汇总信息时,推着廉君到了院子里一个植物稍微多点的地方,蹲在他身边用衣服给他擦手上捂住副手心脏时沾到的血液,一根手指接一根手指,十分认真仔细。  “时进。”廉君反握住他的手,说道,“你会怕吗?”  时进抬眼看他,干脆坐到了地上,沉默几秒后问道:“那你呢,你会怕吗?”  “怕。”廉君看着自己手上擦不干净的血迹,突然倾身抱住了时进,沉声说道,“时进,你不能死在我前面,绝对不行。”  时进抬臂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脊背,像是承诺一般,应道:“好,我死在你后面。”  廉君没再说话,把脸埋在他的肩膀处,停留几秒后突然又松开了他,表情恢复了正常,说道:“走吧,该出去了,老鬼应该快来了。”  时进看一眼他紧握的手掌,低应了一声,起身扶住他的轮椅,推着他朝外走去。  此时外面看热闹的人群和媒体已经散了大半,众人十分顺利地回到车上,互相交流了一下各自调查到的信息后,遗憾的确定,老鬼派来接廉君的十六个属下,全部死在了这场爆炸里,一个活口都没有留。  “枪火。”廉君接过卦三递过来的死亡名单,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里一片暗沉。  十六条人命,哪怕这次死的不是灭的人,枪火这举动也足够挑衅。 第61章 卦二大呼时进贴心,抬手就想拍他肩膀,手抬起来一半,注意到时进脖子上有一个类似蚊虫叮咬的红色痕迹,动作一僵,瞄一眼坐在书桌后面正在和卦一说着什么的廉君,果断把手一拐落回自己下巴上,用肩膀撞了时进一下,压低声音问道:“小进进,你把君少拿下了?”  时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卦二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他的屁股,眼神猥琐。  时进眉心一跳,毫不犹豫地比出一个剪刀手,抬起就朝着他双眼插去。  卦二连忙仰头躲,低声闷笑,十分欠揍。  有卦二插科打诨,大家因为老鬼副手死亡而持续低迷的气氛终于好了一些,廉君和卦一交流完卦二送回来的资料后,唤回大家的注意力,说道:“枪火行事无忌,想用温和的方法从他手里把人抢回来太难,所以我和老鬼商议了一下,决定以牙还牙。”  时进听得心里一动,立刻意识到了卦二送来的那份名单的意义。  “九鹰和枪火之所以在面对鬼蜮的事情上如此有恃无恐,是因为他们手里压着老鬼的人,知道老鬼不敢反抗太过。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也扣几个枪火的人,把被动的局面扭转过来。”廉君把电脑转过去给他们看,说道,“这是枪火的一部分下线组织名单,其中有四个小组织是在枪火比较重要的生意线上,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端掉这四个小组织,活捉他们的首领。”  果然是这样!  时进心情激动起来,觉得此时轻描淡写说着这些的廉君简直帅呆了!  血债血偿,以牙还牙,廉君在处理这种需要和人对抗的情况时,手段总是又硬又干脆,十分让人解气!  卦一等人闻言也都是精神一振的样子,卦二还忍不住搓了搓下巴,嘲讽说道:“九鹰最开始针对鬼蜮,是因为鬼蜮动了他们的利益,想警告鬼蜮。后来枪火和九鹰扣着鬼蜮的人不放,应该是瞧中了鬼蜮在东南地区的利益。其实如果他们最开始在扣住人的时候就找老鬼谈条件,老鬼肯定会割肉给他们的,怪只怪他们太贪心,不止想割老鬼的肉,还想活吞了他。这下好了,现在老鬼宁愿把生意烂掉也要和他们鱼死网破,我该是说他们活该呢,还是说他们该死呢?”  “该死。”卦一难得接了他不着调的话,表情很冷。  时进侧头看卦一一眼,在心里默默认同了卦一的话。  廉君等他们说完话才又敲了敲桌子引回他们的注意力,继续说道:“四个组织,刚好你们一人负责一个,卦一和卦五手上的事暂时交给卦九负责,都散了吧,下去做准备。”  四人齐齐应声,默契起身,拔腿就走。  时进愣愣看着他们离开,有点点懵,扭头看向正在盖电脑的廉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问道:“君少,那我呢,我没任务的吗?”他还以为他在这边听了这么久,会有事情给他做,结果到最后连不在这边的卦九都有了活干,就他什么都没有吗?  而且他似乎已经闲了很久了,自元麻子那个任务后,他就一直没再接到过新的工作。  廉君被他问得愣了一下,难得回不上话。  时进见他如此,小心猜测道:“你不会是……忘了我也是你的属下吧?”  “……你随身保护我。”廉君迅速找回语言,盖上电脑,表情淡定,“顺便帮卦九分担一下工作,看管龙世的事情也交给你。”  时进沉默,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廉君现在是真的不把他当属下了。第61章 以毒攻毒  “唉。”  时进第无数次叹气, 靠在客厅的沙发上, 十分发愁。  小死有点点担心,问道:“进进, 你怎么了?”  “我在分析办公室恋情的利与弊。”时进回答,说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小死十分迷茫:“办公室?进进你想要自己的办公室了吗?”  “我一个无业游民要什么办公室。”时进翻个身趴在沙发靠背上,望着窗外又开始淅淅沥沥落下的雨, 苦恼说道, “廉君以前是我的老板,我给他干活,他给我工资, 大家各取所需, 都很舒服。现在我和他的关系变了, 他还是给我工资, 但却下意识地不再给我工作, 那我这不是相当于被他白养着吗。”  小死觉得他说得不对,反驳道:“你有工作啊, 宝贝之前不是说过吗, 你的工作就是贴身跟着他保护他,现在你每天陪他吃饭, 给他按摩,照顾他关心他, 明明就把工作完成得很好啊, 宝贝还胖了一点呢。”  时进闻言愣了一下, 顺着这思路一想, 觉得小死的话说得好像有点道理,他的工作可不就是贴身跟着廉君吗,从这点看,他其实一直都有在努力工作。  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皱眉,翻回来靠在沙发上,认真思索了几秒,突然一脸反应过来地坐直身,说道:“不对啊,我照顾他关心他,那是因为我喜欢他,都是顺手的事,不是因为我要去完成什么必须完成的工作,照顾他怎么就成工作了。”  小死弱弱反驳:“可你和宝贝还没在一起的时候,你也在照顾他啊,那时候这就是你的工作,进进,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时进噎住,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反驳小死的话,自个憋了半天,又放松身体靠回了沙发上,长叹口气说道:“我就是觉得,没确定关系之前,我拿钱照顾他,这没毛病,可现在我和他都是这样的关系了,我再拿钱照顾他,那我成什么了……我想多帮他做点事,他太累了,什么都要操心……”  比如说现在,廉君就在操心卦一等人去捣毁四个小组织的事,开完会就立刻喊了卦九去整合资料,帮卦一他们调人手,忙得午饭都是随便解决的。  卦一等人也都在各自忙碌准备着,要捣毁的四个组织分别位于四个完全不同的方位,有一个还跨了国境,他们要尽快准备好必须物品、赶到小组织所在地、熟悉敌方资料、调动人手、制定作战计划……而就在众人这么忙碌的时候,他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还闲得在这思考起了“办公室恋情”这种糟心的问题……  “我可真是个废物。”时进低叹出口,没注意把这句话真的说了出来。  “原来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不知何时出现在客厅里的费御景接话,语气依然十分欠揍。  时进抬眼看他,见他西装上还带着雨水,头发也是半湿的,猜他应该是刚刚忙完从外面回来,扫到他眼下的黑眼圈,想也没想就说道:“昨晚没睡好吧,做噩梦了?”  任何普通人,在见了别墅里那糟糕的景象之后,在短期内,睡眠质量估计都会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费御景黑眼圈这么深,绝对是一晚上都没睡好。  费御景被他问得一僵,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我是你。”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速度得有点快。  时进默默目送他走远,对他的嘴硬有些无语,又扭头看向窗外,见楼下卦三带来的人正在冒雨整理车队,想起昨天在别墅里见到的惨状,心情实在没法轻松起来。  虽然反击很让人振奋,但反击的过程中,应该仍避免不了出现人员损伤……  初步准备好后,卦一等人先后带着人离开,朝着各自的任务目的地前进。  廉君和时进一起送他们出门,看着他们乘坐的车辆一一消失在道路尽头,直到再也看不到影子才收回视线。  “时进,我不是忘了你除了是我的恋人,也还是我的属下,你很优秀,我从来没想过去浪费你的才能,把你时时困在身边,不让你成长。”廉君突然开口,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轻抬,握住了时进垂在身侧的手,看着道路尽头低语,“我只是还没做好这样看着你离开我身边,亲手送你去危险前线的准备。你经验不足,不足以应付较大的冲突和战斗,我心理建设不够,暂时还无法做到放你去深入危险,我们都还没有准备好……时进,给我点时间,可以吗?”  时进一愣,低头看向廉君,本能地反握住了他的手,唤他:“廉君……”  “我喜欢你这么喊我。”廉君仰头看他,亲了亲他的手背,说道,“感情想要长久,磨合是必不可少的,我太忙,有时候会忽略一些事,你记得提醒我,我不希望你不开心。”  时进听他这样说,心立刻就软了。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温柔和周全,他只是那么问了一句,后来心里虽然有点点郁闷,但也有意躲开了不想让他发现,结果他还是发现了,还一忙完就认真解释。  他忍不住弯腰抱了抱廉君,说道:“我确实有点点不开心,但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自己,我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帮到你……对不起,在你这么忙的时候,还让你为我烦心。”  “为你烦心是我的权利。”廉君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抚道,“你这样陪着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真会说话。  时进眉眼间的低落情绪也散去了一些,有些想笑,也有些无奈——虽然心里明白廉君现在是在说些好听的话哄他,但他还是十分没出息的被这些好听的话哄住了。  都说恋爱中的人会变傻,他也没能免俗。  有时候不是人真的变傻了,而是因为太多人不想给喜欢的人增加负担,所以愿意当个好哄的傻子。  ……  晚饭过后,出发的四人中,卦二第一个发回了消息——他已经到了枪火下线组织的大本营附近,正在整理人员和安排火力。  又过了两个小时,卦三和卦五那边也陆续传了消息过来,廉君挨个询问了一下他们那边的人员安排情况,确定一切都好之后,不再多问,让他们专心制作作战计划。  大概夜半时分,领的任务最远的卦一也终于传了消息回来,表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正在和灭驻扎在当地的分部人员一起,边调整人员,边准备行动计划。  到此,四个人算是全都进入了正轨,一番信息互通之后,他们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同一种作战方式——人员到位之后直接攻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廉君没有插手他们的战术安排,表示等着他们的好结果。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时间划过凌晨一点之后,卦二那边第一个拉响了战斗的号角。灭的实力毋庸置疑,卦二全程保持着和廉君这边的通话,从他定时汇报的情况来看,灭几乎算是碾压地扫荡了枪火那个并不算大的下线小组织,不仅活捉了首领,还翻出了首领秘密藏着的一个保险箱,里面好像装着一些账本之类的东西,算是个重大收获。  这边结束之后没多久,卦三和卦五那边也同步行动了起来,同样的碾压和扫荡,只不过卦三那边没捉到首领,对方看情况不对居然直接自杀了。  卦一那边是最后行动的,他负责的小组织比较受枪火重视,不论是武力防御还是大本营布置都是比较难攻下的那种,卦一为人比较谨慎,选择了先找到一个比较稳妥的突破口,拿下突破口之后再大面积直攻。  但饶是卦一那边多耽误了一会,到天亮时,这最后一个小组织也顺利被卦一拿下了,卦一还成功阻止了组织首领的自杀,把对方活捉了。  至此,廉君发出去的任务,只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全部宣布完成,效率高得惊人。  时进围观了全程,惊叹之余,也深刻明白了廉君这次不给他派任务的原因,就他目前的实力和经验,还真的做不来卦二他们现在做的这些活。  和平年代的小警察,和战火里长大的黑道能手们,两者实力和经验之间的差距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是出几次小任务就能追得上的。  “立刻撤退,不要让枪火断了后手,我会调人掩护你们,多加小心。”廉君最后吩咐,然后靠到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时进回神,忙凑过去关心问道:“要休息会吗?你忙了一晚上了。”  廉君放下手看向他,眉眼间的疲惫散去一些,摸了摸他的脸,说道:“连累你陪我熬了一晚上,我得盯着他们的撤退,你去休息吧,我让卦九换你。”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的工作是陪着你,我明明只是在做我自己的工作。”时进严肃纠正,然后抓下他的手亲了亲,笑着说道,“那看来咱们还得再熬一会,你等着,我去给你弄点喝的过来,提提神。”  廉君被他笑得也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握了握他的手,点头应了一声,没再说让他先去休息的话。  ……  此时天只是蒙蒙亮,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还睡着,时进放轻动作跑去厨房,抓紧热了一壶牛奶,弄了一点吃的,然后端着托盘朝外走。  走到客厅时,时进发现客厅靠窗的单人沙发上多了个靠着的人影,有些疑惑,走近两步仔细一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居然是还穿着一身睡衣的费御景,而且费御景的脸色还十分糟糕,闭着眼皱着眉,眼下的黑眼圈也更浓了,一副正在艰难消化什么的样子,立刻了然,问道:“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费御景被他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立刻睁眼看过来,还在嘴硬:“不是,我只是起早了,出来透透气。”  窗户都关着透什么气。  时进没有戳穿他,放下托盘,从茶几的柜子里取了个一次性杯子出来,给他倒了一杯牛奶,分了他一叠点心,然后说道:“你这样干熬着肯定没用,牛奶助眠,你晚上再睡不着可以试试睡前喝杯牛奶。运动和适当的休闲娱乐也有助于放松精神,还有睡前不要进行高强度的工作,实在没事干,你可以找朋友聊聊天,反正怎么样都比一个人干熬着要强,你再这么憋下去,小心心理出问题。”  “你在诅咒我?”费御景皱眉反问。  时进觉得他脑回路真的特别清奇,看傻子似的看他一眼,端起托盘回道:“是,我在诅咒你。”说完直接转身走了,并不准备在他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费御景被他最后的眼神看得憋气,盯着他的背影,看一眼茶几上还在冒热气的牛奶和香甜的点心,烦躁皱眉,又闭眼靠回了沙发背上。  ……  熬到上午十点,卦一等人终于全部确定撤到了安全地点。廉君放了心,唤来卦九让他继续盯着后续的撤退,带着时进回了房。  时进盯着廉君洗漱完,安顿他躺到床上,准备离开。  廉君却抓住了他的手,问道:“你不休息?”  “休息,我得去洗个澡。”时进回答。  廉君往旁边挪了挪,说道:“我不介意,上来吧。”  时进默,想说我是想回房洗澡休息,接触到廉君关心的视线,又把话咽了下去,顺着廉君的动作躺到床上,帮他拉了拉被子,说道:“睡吧。”  廉君却直接倾身压到了他身上,吻住了他的嘴唇。  时进愣住,看一眼他闭目吻得认真的样子,也闭上眼,抬臂抱住了他。  ……  两人睡到晚饭前才醒,醒的时候卦二等人已经全都回来了,正在补觉。廉君喊来卦九,问了问卦二等人的受伤情况,得到大家都没有受伤的答案后放了心,继续办公去了。  晚上十点左右,卦二等人陆续醒了,找到廉君汇报情况。  活捉的三个首领和他们各自的重要属下,已经全部打散关押在了灭的各个分部里,比较重要的资料都带了回来,卦九正在汇总整理。 第63章 廉君解释道:“九鹰虽然发展得快,但根基不稳,你这次这么咬九鹰,九鹰根本撑不了多久。以左阳的性格,在发现和你死磕无法得到利益,反而自身可能受损之后,最可能做的就是趁机刮你一层皮,然后迅速了解此事。但他现在却只表明了要和你了解此事的态度,并没有给出让人信服的诚意,你觉得是为什么?”  老鬼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表情突然变了,说道:“因为九鹰拿不出这个诚意来?难道我的人已经被他杀了?”说到后面语气里已经带了杀意。  “不是,是你的人很可能根本就不在左阳手上,他也没权利决定你的人的去留。左阳和枪火扣你的人,是为了从你这弄利益,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杀掉筹码的,安心。”廉君解释加安抚。  老鬼闻言稍微冷静了一点,想了想他这句话,皱眉说道:“那按照你的说法,现在情况是九鹰想把我的人还给我,了结此事,但枪火却扣着人不愿意,他们闹矛盾了?”  廉君点头,说道,“枪火是这边的本土组织,根基很深,哪怕被我们这么骚扰,一时半会也不会轻易妥协,甚至还想反咬我们一口。我猜测九鹰和枪火在要不要和我们死磕这件事上,出现了矛盾,再加上九鹰之前没能帮枪火打入国内的事,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合作可能早就出问题了。”  老鬼忍不住解气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活该!就该让他们狗咬狗!”  廉君看他一眼,又泼了下冷水:“但有问题不代表他们的同盟已经破裂,左阳这次拖延时间,应该就是想先稳住你,争取时间和枪火沟通,等他们沟通完了,这次的事情应该就能有一个了结了。”  老鬼皱眉,稍微压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继续施压,越狠越好,不能给左阳任何喘息的机会,逼他和枪火起冲突。他们内部闹到最后,只可能出现三种结果:一,枪火放血,拨资源支援九鹰,帮九鹰抵抗你们的针对,继续和我们死磕;二,枪火被九鹰说动妥协,真的放人选择息事宁人;三,九鹰和枪火闹翻,同盟破裂。无论是哪一种,对我们都有利。”  老鬼皱眉,问道:“继续死磕也有利?”  廉君回道:“当然有利,枪火在东南地区行事无忌,树敌颇多,继续跟我们斗下去,等他自身实力受了损,到时候不用我们继续动手,就会有别的人趁机出来踩他一脚。我们的根基都不在这里,和枪火在这边对上,是以小牵大,所以耗到最后,绝对是枪火更吃亏。”  老鬼闻言心彻底踏实了下来,说道:“好,那我就继续和他们死磕!廉君,这次的事情,谢谢了。”  廉君并没有应下他的这声感谢,回道:“各取所需而已。”  老鬼却不认同他这句各取所需,深深看他一眼,主动切断了聊天,心里打定主意要在之后的冲突中,尽量减少灭的损失。  “他刚刚那眼神什么意思,看得人怪肉麻的。”卦二在老鬼切断聊天后忍不住开口,还夸张地搓了搓胳膊。  卦一警告地看他一眼,扯开话题问道:“君少,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廉君也看了卦二一眼,看得卦二老实下来之后才回道:“向外的扫荡可以暂时停下了。左阳忍不住冒头向老鬼递话,枪火肯定会很恼火,绝对会反击我们。从现在开始让东南地区的各个分部加重防御,然后收拢力量,开始清扫l国国内的枪火势力,务必做到让枪火在l国出现一个力量空白,断掉他经由l国通向外面的这一整条生意链。”  卦一详细问道:“全清吗?暗线也清?”  “全部拔掉,枪火不吃大亏不会‘懂事’。”廉君回答。  卦一点头表示明白,见廉君没有其他要吩咐的了,正准备带其他人离开,就被廉君唤住了。  “等等,这次针对l国内部的枪火势力扫荡,你把时进也带上。”廉君补充,没有看身边立刻扭头看过来的时进,继续说道,“另外,龙世躲藏多年的那个小组织也可以在这次清扫中顺便处理了,注意小心行事,龙世在东南地区躲藏多年,选择躲在那个小组织里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不要掉以轻心。”  卦一闻言看一眼明显想说什么的时进,和房内其他人对视一眼,应了一声是,带着人退出了书房。  房门关闭之后,时进立刻按住了廉君的手,说道:“廉君,你……”  “这次算是给你个机会锻炼。”廉君打断他的话,侧身正对着他,说道,“时进,我给你机会成长,也给自己一个适应的时间,这次有卦一他们一起带你,你好好学,别让我后悔做这个决定。”  时进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来廉君之前说的“给我点时间”的话并不是说来哄他的,廉君说的磨合也都是认真的,廉君在发现问题后,并不是哄哄人就算了,而是在认真想解决的办法,然后自己跟自己妥协。  心里有点酸胀,为这个人的认真和妥帖。  “你的能力不该浪费在照顾我身上,那些日常琐事会耗光你的灵气,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廉君像是看出了他的情绪波动,表情突然温柔下来,倾身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说道,“时进,加油成长,我等着你和我并肩的那一天。”  时进忍不住伸臂抱住了他,用力蹭了蹭他的胸口,说道:“我会好好学的……你等我。”等我成长起来,帮你分担。  廉君微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应道:“好,我等你。”  ……  和廉君沟通之后,老鬼果然直接无视了左阳的谈判,用比以前更疯狂的劲头狂压九鹰的生意,闹得九鹰在东南地区的生意链全部乱了套。  左阳简直要气疯了,在发现自己的又一桩生意被断之后,忍不住砸了手机,说道:“该死的老鬼,他是疯了吗!就为了几个属下,居然连生意都不要了,他是想跟我同归于尽吗!”  他的副手忍不住再次建议道:“老大,把人给鬼蜮还回去吧,上次我们攻击廉君不成,反而惹怒了官方,现在我们在国内的生意开始明里暗里的被官方压制针对,如果东南地区这块再出问题,我们的生意网很可能会全线崩盘。”  “你以为是我不想还吗!枪火现在跟我玩阴的,我有什么办法!”左阳气急败坏。  副手犹豫了一下,建议道:“要不我们反水吧,这次鬼蜮敢这么拼,是因为背后有灭撑腰,只要我们妥协,转而和灭合作,帮鬼蜮把人从枪火那弄出来,这事应该就能了了。”  “你怎么能这么蠢!”左阳受不了地骂他一句,拽住他的衣领说道,“现在反水,到时候咱们都得被枪火找机会杀了,理智一点,灭没那么可怕!”  副手不敢直面他的怒气,识趣的闭嘴不再说话了,心里却在嘀咕,如果灭没那么可怕,那怎么大家一直在被动挨打。  左阳甩开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情绪突然又冷静了下来,突然走到桌边搬过座机,往外拨了个电话,说道:“帮我盯一个人,廉君今年开会时带在身边的那个新任卦四……对,我听他们喊他时进,这应该是他的真名……好,照片我随后发给你。”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副手疑惑问道:“老大,你盯那个年轻人干什么?他一看就是廉君新提拔上来的菜鸟,都没见他代表灭出来办过什么事,应该只是个不起眼的新人。”  “不起眼?在廉君心里,卦一都没你口中的这个菜鸟起眼!而且他是菜鸟才更好办!好好动动你的脑子,别整天就知道认怂!”左阳冷笑一声怼回去,想起廉君对时进的特殊,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找到了一点突破口,阴沉说道,“想弄垮我,没门!”  ……  “阿嚏!”时进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疑惑道,“谁在骂我?”  卦二拍了拍桌子,说道:“别分心,我刚刚说的东西你都记下没有?武力冲突和潜伏做任务不一样,要的是胆量和大局观,你这总走神的毛病可得改改。”  时进放下手,说道:“我可没走神,你说的东西我都记着呢。对了,你们商量好没有,谁带我出第一个任务,第一个任务目标又是什么?”  “商量好了,我和卦三一起带你出第一个任务,至于任务目标,喏,是这个,保证让你满意。”卦二翻出一份资料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时进接过资料打开,在看清任务目标的名字后愣了一下,问道:“丽水?这不是龙世躲了很多年的那个社区医院的名字吗?”  “就是它,知道你一直很在意这个,所以我和卦一商量了一下,决定带你先查查这个。”卦二回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人员调度只需要一天就能完成,咱们明天上午就得出发去这个医院,你抓紧熟悉资料吧。”  时进忙表示没问题,谢过他之后立刻把资料翻了开来。  卦二见他这么急,有些好笑,想到他这么急的原因,眼里多了一丝感慨,转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放轻脚步退出了这间充当临时教室的卧室。第63章 药房  卦二提供的资料并不多, 时进只花了一个小时就看完了。  丽水医院位于l国一个二线城市的老城区, 距离时进他们住的地方大概有五个多小时的车程,医院不大, 只有一栋楼,但却易守难攻,从表面上看, 只能找出大门这一个明显的出入口。  龙世当初躲在这家医院时, 用的身份是药剂师,平时只在医院的药房、也就是医院一楼最深处的一片区域里活动。他吃住都在医院,很少出门, 从来不和外人交际, 活得像个飘在药房里的幽灵。  据老鬼说, 龙世是突然失踪的, 在龙世失踪前一天, 老鬼曾让属下假扮病人去丽水医院看病,然后顺路去药房拿药, 试着和龙世搭话。但龙世很警惕, 表现得就像是个听不懂华国话的l国本地人,应付完老鬼派去的人之后就迅速称病离开了药房, 之后龙世失踪,再出现时, 就已经落在了九鹰手里。  龙世失踪之后, 丽水医院还是照常经营, 那个药房也迅速有了新药剂师顶上, 仿佛龙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罩住丽水医院的小组织名叫水螅,大本营就在丽水医院所在的二线城市的郊区。水螅主做皮肉生意和药品生意,没有上线组织,也从不往外扩张,就缩在它大本营所在的那个城市里,行事十分低调。  资料就这么多,没什么值得人注意的地方,又好像哪里都很违和。  时进把自己比较在意的几个点画上圈,先自个思索了一会,然后起身离开了房间。  廉君在和官方那边的人开会,时进没有去打扰他,想了想,干脆拐去了厨房,准备把自己出门这一天廉君的三餐菜单给弄出来,免得厨房那边自己瞎做。  走到客厅时,时进居然又看到了费御景,不过这次费御景终于不再是黑眼圈挂脸的憔悴模样了,看上去精神抖擞,穿着西装拎着公文包,一副准备出门办事的样子。  时进心里挂念着菜单,见到他后随口嘱咐道:“记得带伞,今天肯定会下雨。”  费御景停步看向他,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客厅通往厨房的入口处,扭头看一眼玄关处的伞篓,皱了皱眉,伸手从伞篓里取出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塞进了公文包里。  这一整天大家都处于忙碌的状态,晚饭过后时进抓紧时间,去找卦二沟通了一下资料里不太明白的地方,有些获得了解答,有些没有,直聊到睡前才匆匆结束话题,赶回了廉君房间。  廉君已经洗漱完毕靠到床上了,见他回来,示意了一下浴室,说道:“去洗漱吧,睡衣帮你拿进去了,今晚好好休息。”  时进脚步一拐进了浴室,三两下洗漱完,随便吹了吹头发,然后冲出浴室砰一声把自己砸到了床上。  床垫被砸得震了震,廉君放下平板,侧头看时进。  时进掀开被子拱进去,在被子下摸上廉君的腿,一点一点往上,在快摸到廉君腰时突然把被子一掀,仰头朝着廉君吻了过去。  廉君手里的平板早在他掀被子时就放到了床头柜上,此时见他靠过来,顺势就抱住他,侧身把他压到了床上,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的体温很快升了起来,时进咬了廉君一口,逼他退开,然后勾了脑内的进度条一下。  “不想睡?”廉君退开后摸了摸时进的脸,贴着他的额头询问。  时进伸手去扒拉他的睡袍,严肃说道:“今天的按摩还没做,腿部保养不能断。”  但哪个腿部保养是先摸胸的。  廉君嘴角翘了翘,按住他的手,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问道:“不会觉得我的身体很难看吗?”  “瞎说,明明就很好看。”时进抱住他,顺着他后背的脊椎骨慢慢往下摸,认真说道,“廉君,你以后会变得更好看的。”  廉君呼吸微乱,低头亲吻他此刻仿佛藏着星光的眼睛,低低应了一声,手伸入被子里,挑开了他的睡衣。  ……  第二天天亮时分,时进换上一身低调的休闲装,在卦二的指点下戴好所有装备,上了停在门口的一辆银白色面包车。  廉君亲自送他上了面包车后座,说道:“平安回来。”  时进闻言突然又跳下车跑过去抱了抱他,然后重新回到车上,关上了面包车的车门,把车窗降了下来,探头出来嘱咐道:“你好好吃饭,我回来要检查的。”  廉君不错眼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卦三发动汽车,朝着外面驶去。卦二升上了时进降下的窗户,开始调试面包车里装着的各种设备。  时进扒在车窗上看着廉君的身影越来越小,脸上的表情慢慢垮了下来,在心里叹道:“完了,这才刚走,我就开始想你家宝贝了,他肯定不会好好吃饭的。”  “明明是我们家的宝贝。”小死到这时候还不忘纠正时进的说法。  时进无语,然后好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他和廉君只是一对和平年代最普通的情侣就好了,他负责出门赚钱养家,廉君负责在家貌美如花,多好。  小死残忍地泼冷水:“进进,根据综合能力推算,就算宝贝生在普通人家,他功成名就的可能也比你高很多很多倍。按照你的设想,你和宝贝的关系,更可能会变成霸道总裁和被总裁包养的小白脸。”  时进:“……”  “不过我想宝贝是不会嫌弃你赚得少的。”小死贴心安慰。  时进心里暂时离开廉君的伤感瞬间烟消云散,气得坐回了椅子上。  ……  调整好车上的设备后,卦二说了一下这次的战术安排。  目前的计划是,卦三带着大部队去围剿水螅的总部,暴力直攻,卦二则带着时进和小队人马,迂回深入查探丽水医院的情况,尽量避免大的火力冲突。  之所以这样区别对待,是因为丽水医院虽然被水螅当做了存货窝点,但日常里仍会正常接收病患,楼里除了黑道分子外,还住着不少真正的病人,大面积冲突可能会伤害到他们。  另外,水螅主做的生意是皮肉和药品,水螅囤在丽水医院里的货,也只可能和药品相关,一旦起了大的火力冲突,那么那些不知道囤在哪的药品很可能会被引燃泄露,造成大面积的药物污染,十分不好处理。  “我们查丽水医院的主要目的,是要看看龙世这些年躲藏的地方,还有没有其他关于母本的线索,不是要和医院里的水螅人员硬磕,所以我们这边的行动需要尽量克制,最好是等卦三那边打了水螅大本营,丽水医院这边接到消息乱起来了,再大部队进入,趁乱进行仔细的搜查。”  卦二解释,摆了一张丽水的内部结构图出来,详细说道:“在卦三打水螅大本营的同时,我们这边会派人摸进医院,初步探探情况。因为我们都是东方面孔,在l国太过显眼,所以前期的潜入我们都不会参加,我找了几个被吸纳进分部的l国本地人,他们已经在这几天,先后以病人家属、疾病患者、买货瘾君子的身份,陆续深入了医院里。我们到达那边后,需要先和前期进入的人员取得联系,之后再看卦三那边的情况,随机选择什么时候混入医院开始搜查。”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 第65章 “地下信号不好吧。”瘦高男人,也就是9号见状开口,也按了按自己的耳机,说道,“我这边也没信号了。”  时进放下手,说道:“那一会大家尽量别分散,跟紧我。”  众人齐齐应是。  他们说话的功夫,电梯已经停下。梯门打开,露出外面一个光线幽暗的走廊。  时进率先走出去,观察了一下走廊的情况,反手摸出武器握在手里,顺着走廊朝尽头处唯二的两个房间走去。  走廊有些长,沿路的墙壁上刷着一些l国本地的超度文字和图案,看起来十分怪异和阴森。瘦高男人吞了吞口水,看了眼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似乎完全不受环境影响的时进,心里隐隐有些佩服。  这个看上去比他还小一些的年轻人,心理素质是真的好啊。  尽头处的两间房间都是黑的,没有开灯,门也锁着。  时进直接过去两枪暴力开了锁,然后也不管里面有没有人,催泪瓦斯先进了屋。  一顿操作之后,杂物间依然安静,停尸房里却有了骚动传来。  “停尸房有人,大家小心。”时进压低声音提醒,率先朝着停尸房摸去。  瘦高男人简直要被这阴森安静的气氛吓坏了,满脑子都是诈尸和闹鬼的画面,怂怂的有点不敢上,而就在他耽搁的这几秒里,密集的枪声响了起来。  ——停尸房里不仅有人,而且人数还不少,正在朝外攻击。  时进又是面罩一戴,也不需要人掩护,借着门板的阻挡,朝内嗖嗖就是几枪,之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判断的,突然堪称鲁莽地打开房门,就地朝内一滚,停到一个空的停尸床后面,一脚把停尸床踹得竖起来挡住自己,朝着几个躲着人的角落又是几枪过去。  惨叫声和闷哼声响起,然后世界安静了。  啪。  时进起身打开了停尸房的灯,等催泪瓦斯彻底散去才示意仍留在外面的几个人进来,然后一一上前检查中枪敌人的伤势。  总共六个人,四个人是轻伤,两个人伤势较重,已经昏迷过去了。  时进沉默,紧了紧握枪的手。虽然知道和敌人起冲突时难免会出现伤亡,但真到这一步了,他心里仍有些不好受。  杀人可并不是什么太好的体验。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点了两个人,让他们帮忙把这几个人捆起来,如果能包扎的话就尽量包扎一下,然后起身在这个停尸房里搜查起来。  瘦高男人听到他的命令,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帮已经倒地的敌人包扎,这大概是他干这行以来听到过的最奇怪的命令。这个时队长做事的时候老辣效率,仿佛身经百战,处理敌人的时候,却又显出一种新手才有的悲悯来,真是个奇怪的人。  时进并没有注意到他这个临时属下的情绪波动,正认真观察着这间并不大的停尸房。  丽水医院是家老医院,装修很古旧,停尸房也是如此,惨白的墙、半新不旧的停尸床、一些一看就有些年头的家具仪器、一排像是后来新添的嵌入式冰柜,房内总共就只有这些东西,一眼就能看完。  好像没什么可以藏东西的地方,房内也没有放着什么货物。但这些人呆在这,肯定是在保护着什么东西。  时进注意了一下地面,又注意了一下墙壁,最后把视线落在了装尸体的冰柜上。  瘦高男人一直用余光注意着时进的动静,见他视线落在了冰柜上,心里就冒出了某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他的预感成真,时进突然迈步朝着冰柜走去,一点犹豫都没有地伸手拉住了其中一个柜门,直接拉开。  一具老人的尸体露了出来,老人应该是刚死亡没多久,尸体还很新,看着就像是个活人躺在那里,就是皮肤惨白了一点。  瘦高男人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扭过了头——十分惭愧,他虽然通过了卦七的培训,但却有个很大的弱点,怕鬼和尸体。  时进看到尸体后拉柜子的手也僵了一下,然后立刻调整好情绪,朝着尸体说了句对不起,关闭柜门,毫无心理压力地又拉开了下一个。  瘦高男人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他几乎能脑补出柜子里的尸体突然诈尸坐起来的景象了!  但现实显然是不存在什么诈尸的情况的,时进顺利地拉开了一个又一个冰柜,全程表情平静,动作利落干脆,终于,他在拉到某个靠边角的冰柜时,遇到了阻碍——这个柜子是锁住的,拉不动。  时进停下了动作,原地思索几秒,选择了掏枪射击,也不管里面是不是有尸体。  瘦高男人:“……”他决定等这次任务结束后,好好去庙里烧烧香。  几枪下去,柜门上的锁崩开损坏,时进再伸手拉时,柜门终于动了,而且不止这一扇柜门动了,上下的两扇柜门也动了,并且它们不是那种直出直进的动法,而是侧开的动法,三扇柜门合在一起,侧开之后,露出了一个能容纳一人进出的入口。  入口后有光,后面明显是一个房间。  瘦高男人惊得瞪大了眼。  时进却表情一变,一个飞扑过去,把瘦高男人扑倒在了地上,带着他就地一滚,同时高声提醒道:“小心!都趴下!”  众人连忙趴下。  砰砰砰。  枪声从门内传出,门里有人在朝外攻击。  幸亏时进提醒及时,几人都没有受伤。  确定大家都没受伤之后,时进松开瘦高男人,快速蹲起身来到小门旁边,仍是老旧的套路,往里丢催泪瓦斯,然后让瘦高男人等人齐齐朝外射击,帮他压住了敌人火力后,再找准机会,灵活地从门口爬了进去。  没错,就是爬,虽然那爬的动作也挺利落帅气的,但真的是爬。  帮他掩护的其他人:“……”这和他们接受的训练好像不太一样。  但总而言之,时进总算是顺利进入房间了。  暗门内的空间很大,里面规律分布着很多奇怪的仪器和许多放着瓶瓶罐罐的架子,看上去就像是个秘密的实验研究基地。  时进激动起来,知道自己应该是把龙世躲在丽水医院的秘密给挖出来了,深吸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越发不敢掉以轻心,用听力分辨了一下敌人的位置,放轻动作,利用架子的阻挡朝着最近的一个敌人靠近,然后悄无生气地一枪把对方放倒。  躲在门内的人并不多,有小死的buff帮助,时进很轻易就搞定了他们,然后找到房间里的信号屏蔽装置,直接暴力拆除,和卦二恢复了联系。  “怎么突然失去了联系,你那边怎么样了?”卦二连忙询问。  时进站在这个布置奇怪的房间中央,看着被捆好的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和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难掩喜色地说道:“地下面有信号屏蔽,别管库房那边了,调大部队过来,我找到水螅的秘密实验室了,他们好像在研究新型药品。”  卦二闻言一愣,然后眼睛猛地亮起,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方向盘,说道:“就知道你小子可以!等着,我这就调人过来,卦三已经把水螅总部搞定了,也正在往这边赶,我让他带着l国官方的人一起过来。”  ……  半个小时后,大部队赶到,丽水医院里的水螅余党被l国官方人员带走,所有没被转移的货物全被扣押,卦三、卦二齐聚丽水医院太平间,和时进一起对着秘密实验室里的各色药物和仪器一起犯傻。  “这些……都是做什么用的?”卦二迷茫询问。  时进抓了抓脸,尴尬说道:“我不认识l国的文字……”  卦三看上去最沉稳,扫一眼这间仔细看来其实有点简陋的实验室,说道:“我们需要专业人员的帮助。”  卦二立刻拿出手机,给卦七打了个电话——龙叔这次没有跟队过来,他们只能让卦七调本地分部的医生过来帮忙。  又是半个小时过后,几个医生匆匆赶到。  时进等人识趣退出,把空间留给医生们,在停尸房里面面相觑。  “时间不早了,去吃饭?”卦二心大地询问。  卦三扫一遍这阴森森的停尸房,又看一眼时进明显记挂着实验室情况的模样,说道:“吃吧,都忙一天了。今天应该是赶不回去了,我们需要留在这里过夜等医生的搜查结果。谁去跟君少汇报一下情况?”  “我去。”时进回神,连忙接话,拿出手机说道,“我去跟君少说一声,马上回来。”说完就朝外面走去,速度很快。  卦二目送他离开,搓下巴:“这就是现实版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卦三淡淡看他一眼,提醒道:“祸从口出,小心挨罚。”  卦二立刻不搓下巴了,斜着眼睛看他一眼,无所谓说道:“君少又不在这,你少吓唬我。”说完不再理他,又钻进了实验室里。  ……  时进回到了停在医院外的面包车上,确定不会有人来打扰之后,没有用手机拨电话,而是摸出一台平板,给廉君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电话立刻接通,廉君坐在书房里的身影露了出来。  “时进?”  “是我。”时进忍不住把自己的大脸凑了过去,仔细看了看廉君的样子,眉头一皱,肯定说道:“你嘴唇颜色这么淡,午餐是不是又是瞎应付的?”  廉君一看到他,眉眼就忍不住软化了下来,盖上手里的文件,说道:“没有瞎应付,只是你不在,我有点没胃口。”  还是这么会说话。  “那你晚饭一定要好好吃,没胃口也要多吃几口,我要明天才能回去。”时进立刻嘱咐。  廉君闻言拢眉,问道:“为什么是明天,任务不顺利吗?”  “挺顺利的,是我们发现了一点新线索,需要花时间去搜查分析。”时进回答,详细把今天任务的过程讲了一遍,重点强调了一下那个秘密实验室的可疑,然后猜测道,“龙世躲在丽水医院多年,肯定参与了水螅新药品的研究,而且以他的性格,多半还会研究那些精神类的毒物,所以只要找到了他这些年研究过的毒物样本,我们就能筛出更多有关于母本的线索,你也能快点好起来了。”  廉君仔细听他说着,看着他有点乱的头发和还沾着灰的衣服,眼神一点一点软下来,想说很多话,到了最后,却也只说了一句:“时进……辛苦你了。”  时进严肃脸纠正:“你这时候该说我想你了,而不是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一点都不辛苦。”  于是廉君的满腔复杂情绪就这么被他逗散了,嘴角翘了翘,说道:“我想你了。”  “我也是。”时进立刻接话,笑着在平板上吧唧一下,然后说道,“我该去找卦二他们汇合了,再联系?”  廉君翘起的嘴角落下,又勉强自己重新提了起来,点头应道:“好。”  时进又看了看他的脸,然后狠心把通话挂断,脱力般靠在椅背上,长叹口气:“小死,我想廉君了,我想抱抱他。”  小死哼哼唧唧,安慰道:“你今晚早点睡,睡一觉起来就能回去见宝贝了。”  “可从今天到明天还要好久。”时进生无可恋,自顾自瘫了会,突然又打起了精神,坐起身说道,“不行,我不能这么颓废,找点事做时间就会过得快一点了,我去帮医生搜实验室去!”  小死很想提醒他你连l国的文字都看不懂,医学知识也完全不会,估计帮不上什么忙,但想起他现在的心情,又默默把提醒咽了回来,说道:“进进我来帮你!”  ……  于是一直留在停尸房里的卦二和卦三,就见之间拿着手机跑出去的时进,突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冲回来,匆匆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扎进了实验室里,仔细地在那些药品架那边搜查起来。  卦二挑眉:“君少给他灌迷魂汤了?”  “我看你迟早得挨次大罚。”卦三无语地看他一眼,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走了,该去和l国官方人员谈事了,这里就交给时进吧,等吃饭的时候我们再来喊他。”  卦二把他的手耸下去,看一眼正搜查得起劲的时进,点了点头,随着他朝外走去。  ……  事实证明,爱情也没法让人突然无师自通学会另一门语言,或者突然成为医生。  “小死,我需要你的帮助。”时进放下手里的药瓶,长叹出声。  小死很无奈,弱弱说道:“进进,我只能提供翻译服务,医学类的知识我也不懂的。”它并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全能系统。  时进连忙解释道:“我不需要你翻译,也不需要你懂这些医学类知识,我只需要你帮我扫描一下这间实验室里有没有用华国文字或者通用y语记录的资料,龙世从小使用的就是这两种语言,就算他后来学了其他语言,记录东西的时候,肯定也会不自觉使用自己熟悉的文字。”  小死闻言立刻活了过来,说道:“这个我可以帮忙,进进你等一等,我这就开始扫描。”  时进于是就近找了个小凳子坐下,等小死的扫描结果。  一刻钟后,小死突然出声,语气兴奋,说道:“右上角的那个书柜里,我发现了华国文字的痕迹!” 第67章 卦三突然出声:“就是这里。”  卦二果断拨动方向盘,冲向了路旁边的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  后面加速追赶的几辆车连忙转弯跟上,并且有人探出车窗,开始举枪朝这边攻击。  噗!  车胎被打爆的声音,面包车陡然歪了一下,卦二握死方向盘不动,踩了刹车。  几辆车迅速包围了过来,有一辆车更是直接朝着面包车撞了过来。  砰一声,面包车被撞得朝前猛冲了一段,车内三人被惯性带得往前倾身,卦二拍了一下放键盘,骂道:“一群疯子,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呢!”  “攻击!”卦三朝着手机那边吩咐了一句。  下一秒,建筑工地各隐匿处突然冒出无数人影,他们借着杂物遮挡,齐齐朝着正围着面包车攻击的几辆车扫射,没一会就把车扫成了马蜂窝。  车内的人大惊,连忙反攻。  废弃的建筑工地上顿时枪声震天,时进被卦三按着脑袋趴在车里,耳尖的听到有人在趁乱朝着面包车靠近,反手就把枪摸了出来。  “别动,外面的人会搞定他们。”卦三把时进拿武器的手按了回去。  时进于是老实下来,让小死帮自己加大听力,继续听外面的动静。  那道朝着面包车靠近的脚步声,很快夭折在了一声闷哼之后,枪声又响了一会,然后渐渐停下,卦三的手机响起,宣布了这场混战的结束。  卦二先一步下车查看了一下情况,确定安全后才让卦三和时进下车。  外面的敌人躺了一片,不知死活。  有一个背着枪的人走了过来,朝着卦三说道:“是九鹰的人。”  “把人都抬到车上去遮掩一下,通知l国官方过来处理。”卦三吩咐,然后朝时进示意了一下不远处一辆新开过来的面包车,说道,“上那辆车,这边有他们处理,我们先回去。”  时进点了点头,朝着面包车走去。  卦二已经先一步上了新面包车的驾驶座,正握着手机跟廉君汇报这边被九鹰突袭的情况。  卦三走在时进后面,还在和背抢的人交代事情。  “进进,你的进度条没有降,反而在增涨,已经850了!”小死着急提醒。  “我知道,九鹰这次的攻击,肯定主要是想在我身上做文章。”时进冷静回答,走路的姿态看似随意,其实神经一直紧绷着,余光注意着周围的情况,拉开车门后故意磨蹭了一下,等卦三告别背枪的人靠了过来之后,才做出了上车的动作。  小死突然破音:“进进!涨到990了!”  嗖——  一道破风声从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传了过来。  时进表情一肃,伸手就把卦三推到了车里,然后微微侧身,之后身体一僵,做出中枪倒地的样子。  “时进!”卦三表情大变,忙下车挡在他身前,拿枪朝攻击的方向反攻。  背着枪的属下也听到了动静,回头见时进倒在了地上,也立刻慌了,忙招呼众人朝着那边角落冲了过去,并命令其他人把面包车包围保护了起来。  偷袭的人很快被制住,他见时进倒地,脸上竟不见一丝被抓住的惊恐,反而满脸兴奋,大声吼道:“他中了毒,特制的毒!跟廉君一样查不出成分的毒!解毒剂和母本成分只有我家老大知道,想救他的命,让廉君去求我家老大啊哈哈哈哈哈!”  卦二面沉如水,撞开车门下车,手里还拿着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朝着那边吼道:“给我堵住他的嘴!”  背枪属下连忙照做,还狠狠给了叫嚣的九鹰属下一拳。  卦二气得想杀人,快步走到一躺一蹲的时进和卦三面前,见卦三什么都没做,只知道傻傻看着时进,急了,说道:“你干什么呢!时进伤到哪了,我——”  他大步靠过去,然后在看到地上脸色红润,眼睛瞪得溜圆的时进后闭了嘴。  时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举了举手里一个用衣袖包着的粗长空心针,说道:“我躺下是为了找这个,别担心,我没受伤。不过我觉得你们可以继续演一演戏,让九鹰的人觉得我真的受了伤,这是个很好的反套路的机会。”  卦二表情变来变去,咬牙切齿:“你tm……”  “啊,好痛!有什么东西扎进我身体里了,好难受!”时进突然惨呼一声,抓住了卦三的衣袖,示意他快把自己搬到车上去,免得穿帮。  卦三面皮抽了抽,余光见那边被带走的九鹰属下听到时进的痛呼后,表情明显变得更兴奋,心累地抹了把脸,认命弯腰,把“痛苦不堪”的时进按住,搬到了上车。第66章 冲冠一怒  三人一起回到了车上, 卦三去处理时进手里的空心针, 卦二盯着时进,时进盯着卦二, 空气短暂凝固。  “你刚刚好像说脏话了。”时进试图转移话题。  卦二瞪着他,握着手机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最后憋出一句:“你演技真烂。”  时进很想说那你怎么还被我这么烂的演技给忽悠到了, 但看他表情十分不妙,识趣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挤出一个略带抱歉的笑容, 说道:“是挺烂的……不过我看九鹰那个属下蠢蠢的, 能骗到他就行。”  卦二磨牙:“你可真是太聪明了。”  时进谦虚:“过奖过奖, 是你这个前辈教得好。”  卦二:“……”突然想打死时进, 手好痒。  卦三把时进手里的空心针放到了一个密封盒子里, 转回来时耳尖地听到了一点别的什么声音,皱眉警惕地在身周找了找, 最后把视线定在了卦二捏在手里的手机上, 问道:“卦二,你手机里好像有说话声, 你在跟谁打电话?”  卦二一愣,这才想起来事情发生时, 他正在跟廉君汇报情况, 表情唰一下变了, 僵硬了一会, 突然把手机往时进手里一塞,说道:“你演的戏,你自己解释。”说完直接从前排两个座椅间的空隙处钻了过去,坐上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解释什么?喂,你手机干嘛塞给我,我……”时进莫名其妙,边说边按亮了卦二的手机,然后在看到上面的正在通话界面和通话对象后唰一下消了音,手比脑子更快的,直接挂断了电话。  小死:“你……”  时进:“我……”  一人一系统都傻住了,然后时进突然回过神,一个鲤鱼打挺从座位上弹起来,在车内疯狂翻找,说道:“平板呢,快,给我一台平板!”  卦三无语地取出一台平板递给他,然后趁着面包车还没开走,降下一点车窗喊了一声背枪属下,表示自己要先走一步,带时进去医院治伤,这边就拜托他盯着了,并嘱咐他把还活着的九鹰属下全部绑好,送到廉君那去。  背枪属下并不知道时进是在演戏,心里又急又怒,闻言连忙应了一声,示意围着面包车的人都让开,目送面包车离开后忍不住又朝那个下暗手的九鹰属下来了一下。  九鹰属下任由他打,眼睛直勾勾望着面包车离开的方向,表情狂热到诡异,活像个刚刚磕过药的疯子。  ……  面包车一路疾驰,朝着他们临时大本营所在的l国首都驶去。  车内,时进搓了搓脸,用平板给廉君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卦二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停了,视频通话连通,廉君的身影出现在了画面上,他还是坐在书桌后,面前的文件却乱糟糟的,手里拿着手机,表情焦急,眉头紧皱,脸色隐隐苍白,额头甚至出了一层薄薄的汗,不等看清画面就着急说道:“时进怎么了?他怎么了!我听到他喊痛了,他——”  时进朝着廉君挥了挥手,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我没事,我刚刚那是喊着玩的。”  廉君:“……”  时进见他表情不急了,却开始抿着唇看着这边不说话,心里一虚,忙低咳一声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怀疑九鹰这次的攻击是冲着我来的,就趁机小小地演了一出戏……”  他尽量轻描淡写地把过程解释了一遍,然后讨好地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廉君,挤出一个无害讨喜的笑容。  廉君无动于衷,薄唇紧抿,眼神沉沉,脸看上去还是没什么血色,深深看了时进一会,突然开口说道:“把镜头移下去,对着身体。”  完了,这是气得连他的脸都不想看了吗?  时进心里咯噔一下,手配合地把镜头往下挪,干巴巴解释道:“我真的不是故意吓你,你别生气,你喝点温水缓缓吧,我看你脸都白了……”  “衣服脱了。”廉君冷酷开口,打断他的话。  这话一出,无论是开车的卦二,还是正在处理事情的卦三,全都把视线挪了过来,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把视线挪走了。  气氛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时进举着平板的手有点僵,瞄一眼卦三和卦二,侧了侧身,把镜头挪了上来,凑过去看着廉君的脸,压低声音说道:“这不好吧,卦三和卦二都在呢,我马上就回去了,你稍微等一等……”  他侧着身,又压低声音凑近了镜头,于是红润的气色和完全放松的表情全部放大显示在了屏幕上。廉君看着他这确实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紧绷的身体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敛了表情说道:“挂了,让卦三接电话。”说完直接把视频通话挂了,然后下一秒,卦三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卦三连忙放下手里的活,把电话接了,唤了一声君少。  时进瞄一眼手里已经关闭的通话页面,又瞄一眼正侧着身和廉君说话的卦三,心里突然有点酸酸的,抬手扯了扯衣领,在心里嘀咕:“其实如果他坚持一下,我也不是不能脱,裤子不行,上衣还是可以的……”  小死:“……”  有些人活着,但他的节操已经死了,死透了。  戏已经被时进开了场,为了演得更像一点,廉君大手一挥,干脆搭起了戏台。  他先是用最快的速度包下了一家私人医院,派人把医院清空,全部换上了自己的人,然后派人把医院重重包围保护了起来,疯狂往这边调医生,一副为了救恋人不顾一切的样子。  之后他又打电话给了龙叔,让龙叔带着团队立刻搭专机过来,故意弄得大张旗鼓,让有心人稍微打探一下就能发现端倪。  最后他还说动了l国官方,让l国官方帮他开路,保证即将回来的面包车能一个红灯都不等的直奔医院。  如此这般,只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廉君就把戏台给搭好了。  费御景被楼里廉君那边的动静惊得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到客厅时刚好碰到被卦九推着往外走的廉君,见他表情不对,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时进出事了。”廉君简单回答,示意卦九别停,直接出了门。  费御景闻言表情一动,想起已经一天一晚上没见到人的时进,站了一会,还是跟上了廉君。  面包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回l国首都,直奔私人医院而去。  此时时进的衣服上多了一些“血”,头发也乱了几分,正歪躺在面包车后座放倒的椅子上,一边担心廉君是不是还在生气,一边一把又一把地搓麻将。  “有时候我真想打开你的脑袋看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什么非人类的东西。”卦二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阴森森开口。  时进一惊,小死也是一惊,一人一系统都很心虚,时进出牌的动作都僵硬了几秒,努力若无其事地说道:“你错了,我的脑子里都是人,那个人叫廉君。”  卦二被他这土味情话噎得半死,突然一拨方向盘,说道:“医院到了,演得真一点。”  时进立刻放下平板,四肢放松瘫在后背上,头一歪,闭上了眼睛。  面包车在医院急诊入口处停下,早早候在门口的医生见他们过来,忙推着移动担架靠近,等面包车车门一开,几个医生立刻麻利地上了车,合力把时进挪到担架上,朝着医院内部推去。  廉君就候在医生们旁边,见时进“生死不知”的被人从面包车里抬出来,虽然知道是假的,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慌了一瞬,忙滑动轮椅跟上。  费御景是不知道真相的,见时进身上带血的被人从车上抬下来,眉头一皱,没有跟上担架,而是问后一步下车的卦三:“时进怎么了?”  “他……”卦三刚准备说时进没事,注意到此时还是在医院外面,又小心地转了口,回道,“进去再说。”说完大步朝着医院内走去。  费御景闻言只觉得是时进情况非常不好,语言都无法解释了,心情复杂了一瞬,看一眼已经消失在医院门内的担架,迈步跟上了卦三。  所谓做戏做全套,时进在进入医院后也依然“昏迷”着,还被一路推进了手术室,过了几分钟才换了身衣服,穿着一身白大褂,带着口罩,冒充医生自个走出来了。  廉君立刻上前拽住了他的手,拉着他进了最近的一间病房。  费御景所有复杂的心情,都在看到时进竖着出来的瞬间僵住了,慢慢恢复面无表情的冷漠样子,扭头看卦三。  卦三也面无表情,解释道:“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时进对外受伤了,对内还可以自己搓麻将玩。” 第69章 副手闻言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低低应了一声。  ……  时进“住院”的第三天,左阳终于送来了他的诚意——他送了一份老鬼被扣属下可能被关押的地址清单过来,并附赠了几个枪火暗线组织的资料。  廉君终于满意,大发慈悲地接了左阳的视频通话。  “只这点诚意可不够。”廉君开门见山,说道,“我要枪火首领的人头,还有能救我爱人的药。”  左阳已经被逼到崩溃边缘了,说道:“这不可能!蒙拉那人比你还狡猾,从来没和我面对面联系过,我上哪给你弄他的人头,廉君你适可而止!”却是绝口不提药的事。  “他会主动联系你的,很快。”廉君把他的话堵回去,然后挂了通话,看向身边守着的卦三,示意了一下左阳送来的清单和资料,说道,“去把这几个枪火的暗线组织扫掉,然后联合水螅一起查。转告老鬼,暂停对九鹰的打压,调人手开始查这几个地址,确认人是不是关在那里。”  卦三应了一声,上前把名单和资料拷贝了一份,转开离开。  时进眼巴巴望着,心里很后悔——本来他是有机会跟着卦三他们去长见识的,但因为他一时冲动,演了一下戏,所以他现在只能乖乖“养伤”,哪里都不能去了。  “我有其他不用出门就可以办的任务交给你。”廉君像是看穿了他的渴望一样,突然开口。  时进眼睛唰一下亮了,扭头看他。  廉君把一台平板递给他,说道:“你的课业又落下了,冯先生给你制定了新的学习计划,这段时间你闲着也是闲着,空的时候,就远程跟着冯先生上课吧。”  时进:“……”  “君少……”他期期艾艾开口,不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廉君一个死亡视线看过去。  时进果断闭嘴,乖乖打开平板,生无可恋地开始了和冯先生的远程连线小课堂。  学习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不知不觉又是一个多星期过去,卦一他们对l国内枪火下线组织的清扫已经进入了尾声,这期间枪火曾想在l国以外的地区反攻灭的各个分部,结果却被早有准备的灭全部挡了回去。  卦三那边针对枪火暗线组织的调查,也在有了左阳提供的新线索后,变得顺利了起来,很快就根据几个暗线组织的地理位置和生意往来,顺藤摸瓜扯出了好几个枪火的暗线组织,开始带人逐一清扫。  鬼蜮那边的进展也不错,已经确定了左阳透露的几个地址确实都是枪火的秘密窝点,但里面是否关着人,则还需要进一步的查探。  三天后,枪火在l国的生意链宣告断裂,枪火首领蒙拉终于冒了头,主动联系了左阳,左阳为了表示反水的诚意,也是怕鬼蜮再次发作,反手就把自己和蒙拉的视频谈话转播给了老鬼,老鬼立刻就转播给了廉君。  蒙拉是东南地区t国的人,高鼻深目皮肤微黑,留着一脸浓密的胡子,看不出具体的长相,他在通话接通后,开门见山地问道:“灭和鬼蜮为什么不再对你动手了?”  左阳可不是什么擅长隐忍的人,闻言冷笑一声,说道:“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想办法自救了。蒙拉,我们的同盟破裂了,以后在东南地区,你和我只能存在一个,我就算是死,也要拖你枪火一起下地狱!”  这威胁还是很有重量的,枪火现在生意链断了一条,又被拔出了不少暗线,实力有损,如果再被九鹰针对,日子绝对会不好过。  “左阳,你对我有点误会,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我自己也是处境艰难,我是诚心和你结盟的,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说出伤害我们合作关系的话。”蒙拉装傻加和稀泥。  左阳还是冷笑:“蒙拉,我得到一个消息,水螅是你的暗线组织,你现在跟我提诚意,我觉得你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我甚至怀疑你从一开始就是想要坑我。”  廉君动手发了一条消息给老鬼,老鬼看了之后挑眉,又转手发给了左阳。  视频通话里,左阳的副手突然出现在画面中,弯腰在左阳耳边说了什么,左阳表情一动,点头表示明白,看向视频通话对面的蒙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直接把通话挂断了。  挂断之后,左阳立刻转拨了廉君的通话,说道:“你让我吊蒙拉胃口,我吊了,下一步怎么做?”  廉君回道:“现在有一个双赢的机会摆在你我面前,你给出诚意,我就给出我的筹码。左阳,你最好是真的已经反水,否则我之前说的话,依然奏效。”  左阳好不容易过了几天轻松点的日子,闻言也是怕廉君再态度反复,压着自尊说道:“我可以保证我的诚意,枪火毕竟是‘外人’,在你和枪火之间,我当然选择帮你。”  这话就是在放屁,但廉君说这番话也只是想做下戏,于是直接亮底牌说道:“龙世没有死,他在我的手上。”  左阳大惊,哗一下坐起了身,说道:“你说什么?!他没死?”  廉君敲了一下桌子,说道:“我只想跟一个冷静的合作者说话,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左阳闻言心里一梗,硬是逼自己冷静了下来,重新坐下,看着廉君的眼神简直像在看一个怪物,说道:“你想怎么做?”  廉君不答反问:“左阳,我再确定一下,你手里确实已经没了龙世那些药剂的样本?”  左阳眼神一动,然后回道:“当然没了,药剂总共有四支,两支用到了你那个小情人身上,两支落在船上,现在应该已经喂了大海,我这里一支都没了。”  “真的没了?”廉君再次确认。  左阳肯定回道:“真的没了。”  “好,我信你一次。”廉君假装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继续说道,“这药你没有了,但蒙拉手上肯定有,水螅是枪火的暗线组织,龙世做的药都在蒙拉手上,他肯定有样本。现在龙世咬死了不肯给出解药配方,所以我想出了一个办法,而这个办法,需要你来操作。”  左阳闻言眼神都亮了几度,面上却是不动,问道:“怎么操作?”  廉君看他一眼,把计划大概说了一遍。  药是龙世做的,龙世肯定能做出解药,但他不愿意,现在廉君想出了一个很残酷的方法可以逼龙世愿意,那就是把时进“中”的药,给龙世下一份一模一样的,然后把龙世关进实验室,逼他把解药做出来。  这个计划要操作起来,廉君手里缺一个重要的道具,那就是药。这个药,只有枪火首领蒙拉那里有。所以廉君想了一个计策,那就是把龙世交给左阳,让左阳告诉蒙拉时进中毒的事,以要和蒙拉合作,一个出人,一个出药,逼龙世制作出解药,进而用解药威胁廉君的借口,骗蒙拉亲自过来接龙世,然后伺机拿蒙拉人头。  “如果计划完成,蒙拉死亡后,东南地区空出来的利益,我可以全都不要,我只要龙世和蒙拉手里的药,也可以不再针对九鹰。”廉君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说道,“你如果答应,我现在就可以派人把龙世送到你手上。”  左阳听他说完这个计划,简直是又佩服又欣喜,心里还在骂廉君真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面上却诚恳说道:“你这计划完全偏向我,我肯定是答应的。廉君,这次是我承了你的情,等我拿下蒙拉,我肯定帮你把解药逼出来!”  廉君做出一副救人有了点头绪,表情稍微放松的模样,点头说道:“那我等你的好消息。”说完直接挂断了通话。  时进一直窝在房间角落看着廉君忽悠左阳,见他通话挂断了,忙丢开手里布满习题的平板,倒了杯水给廉君送过去,问道:“搞定了?”  “搞定了。”廉君接过水,说道,“多亏了你这次的演戏,不然我还捉不到蒙拉的尾巴。”  “明明是你聪明,一下子就想办法套住了两个人。”时进连忙拍马屁,然后问道,“你要把龙世交出去的事,龙叔知道吗?”  廉君闻言眉头又拢了起来,摩挲了一下水杯,回道:“龙叔知道,但龙叔已经决定不再管了。在定下这个计划后,卦九立刻去告知了龙世,你被他的药物弄伤的事,逼龙世给出解药配方,但龙世听了之后却十分兴奋,反而开始提一些很过分的要求,龙叔得知这件事后,只说了一句话——这样一个祸根,除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时进闻言沉默,想起龙叔的脾气,沉沉在心里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问道:“对了,万一左阳拿到龙世后心思又活泛了,不按照你的计划走怎么办,咱们还有备选方案吗?”  “备选方案自然是有的。”廉君放下水杯,肯定答道,“但左阳这次肯定会跟着我的计划走,枪火这么坑他,以他的性格,不咬枪火一口,他绝对不会甘心。这次左阳和蒙拉,两个人一个都别想跑。”  当天晚上,卦九亲自把龙世送去交给了老鬼,然后让老鬼转交给了左阳。  龙世被送走的时候还在不停叫嚣,仗着时进受了伤,狮子大开口乱开条件,只可惜没人理他,最后卦九烦了,还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第二天,被左阳的态度弄得有些疑神疑鬼的蒙拉,果然再次联系了左阳。这次左阳有了龙世在手,心里踏实了许多,十分听话地按照廉君的吩咐,没有理会他的通讯,反而若有似无地趁着灭手枪火的时候,踩了枪火一脚。  之后的几天,灭在完成l国国内枪火势力的清扫后,开始深挖卦三负责的枪火暗线调查事宜,很快就把枪火在暗处的生意挖了好几处出来。  生意链被断,暗处生意被毁,九鹰不知道握了灭的什么把柄,两方居然不再内斗,九鹰还有要反水的迹象,蒙拉被动挨打这么久,终于坐不住了,放血补了九鹰的几处大的生意亏损,用这个诚意再次叩开了左阳的大门。  左阳得了便宜,心里暗喜,面上却不露,接了蒙拉的通讯后,冷冷说道:“怎么样,被灭追着咬的感觉不好受吧?”  蒙拉态度诚恳,话说得是语重心长,一副为了左阳着想的模样:“左阳,我是真心要和你结盟,我已经给出了我的诚意,我也希望你能够明白,如果我们真的站到了对立面上,那得到好处的只能是你的老对手灭,你不要被他挑拨了。”  左阳装作动摇的样子,嘴上却说道:“你我之间已经没有信任可言,你不用再来跟我说些废话。”  蒙拉人精一个,怎么可能看不出他的动摇,忙趁热打铁,又是打感情牌,又是许诺利益,话里话外就是想套出九鹰让灭停手的秘密。  左阳也和他玩心机,两人你来我往了好几波,直到蒙拉又开口许诺了一些利益,左阳才装作被说动的样子,说道:“蒙拉,我实话告诉你,我手里握着的灭的把柄,其实是不全的,但廉君不知道。我也不愿意真的和你撕破脸,因为这个把柄,我还需要你来帮我完善,但我现在已经无法信任你,这个合作,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谈。”  蒙拉听他说那把柄还和自己有关系,心思立刻活动了,对着他自然又是一番游说表诚心。  最后左阳做出被他磨得彻底软化的样子,告诉了他时进受伤和解药只有龙世可以做,以及龙世在他手里的这件事,问蒙拉水螅到底是不是他的暗线组织,龙世的药物样本他手里到底还有没有,如果有,那么他们就可以继续合作。  蒙拉没想到左阳自个偷偷打了这么一手牌,心里快速思虑了一番,觉得这个交易可以做,爽快承认了水螅和药物的事,表示他很乐意和左阳合作。  于是左阳顺势提要求,让蒙拉把药送过来。蒙拉委婉表示不可以,觉得这个合作不该这么谈。两人又是一番拉扯,最后左阳放狠话,说要么两人面对面聚一次,合作弄一个实验室把龙世关进去,一起弄解药威胁灭,要么就一起倒霉。  蒙拉考虑了很久,最后同意了他的建议,但要求见面的地方由他来定。  左阳摆出生气了的样子,直接挂断了通话。  如此又僵持了三天,九鹰那边是已经被灭和鬼蜮暂时放过了,要僵持也耗得起,枪火却仍被灭死死咬着,再耗下去还不知会出现多大的损失。最后蒙拉妥协,递消息过来,表示两人可以定一个居中的位置谈合作。  左阳立刻把消息递给了廉君,廉君考虑了一下,借他的口告诉蒙拉——定居中的位置可以,但要求蒙拉在见面时,把鬼蜮被扣的人也全部带上,左阳已经被枪火坑过一次,为了防止枪火这次再次半路变卦,或者直接抢走龙世这个棋子再次扣着不放,九鹰这边必须也要有一个可以威胁灭和鬼蜮的筹码,这样哪怕龙世真被枪火抢走了,他也还有戏可唱。  这次蒙拉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龙世的要求,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答应,现在耗不起的可是枪火,而不是九鹰。  得到这个消息,老鬼激动地喊了一声,廉君也是放松了表情,看向角落处正在埋头做题的时进,眼神变暖——大鱼上钩,这里的事情,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他也终于可以带着时进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了。第68章 速战速决  经过两天的商谈, 左阳和蒙拉把见面的地点, 定在了t国c城的一家私人小医院里。  c城九鹰和枪火都有势力驻扎,不怕对方突然翻脸, 私人小医院是两方在谈下合作后现买的,不是任何一方的产业,不用怕被坑, 而且这家医院的地理位置十分好, 靠近公路,四周空旷,有没有人靠近老远就能观察到, 不怕有人突袭, 逃跑也很方便。  “确实是个好地方。”卦二看完医院的环境图之后客观评价, 问廉君, “君少, 这里不适合强攻,我们要埋部分人进左阳的队伍里吗?”  廉君摇头, 回道:“不用, 左阳为人狡猾,把你们送到他手里, 我不放心。我们这次的行动以救人为主,不一定要等他们进了医院之后再行动, 只要确定蒙拉带着人靠近了医院, 就可以直接抢人了。”  卦二点头表示明白。  廉君又吩咐道:“让卦三不要放松对枪火暗线的施压, 把卦五和卦一调回来, 除了卦三,你们全都跟着我去t国。这次我们深入九鹰和枪火的地盘,无论行动是否成功,都可能遭遇两方的反击,必须小心行事。”  时进闻言立刻放下了手里的平板,扭头看过去。  “你留在这里,卦九也会留下来和你一起。”廉君像是知道时进在想什么一样,直接把时进未出口的话给堵了回去。  时进皱眉:“我不放心。”  “我让你留下,不是要把你保护在后方,而是想让你坐镇这里。蒙拉做事谨慎,喜欢多线操作,这次和左阳的合作,他心里未必没有怀疑。在从左阳那得知你对我的重要性后,他很可能会做第二手安排,找机会对你动手。在我和卦二他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一旦枪火真的趁机摸到了这里,你就需要站出来,努力守住局面和保护自己。”廉君解释情况,认真说道,“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需要你自己掌控局面的任务,这一次没有人会带你,医院里的所有人手都会听你调遣,他们的安全全部系在你一个人身上,你要比以往更小心,可以做到吗?”  话说到了这份上,虽然时进心里明白,廉君提出的这个假设发生的可能性十分之低,但还是压下了想跟着廉君去t国的想法,点头应道:“可以,我会保护好后方的。”  “嗯,我相信你。”廉君放缓眉眼,握了握他的手。  人员安排就此定下,当天晚上,左阳和蒙拉的见面时间也敲定了——两方决定在三天后的早上八点,在私人医院的大厅见面,如果在规定时间内左阳或者蒙拉还没到,那么此次合作作废,大家鱼死网破。  这空出来的三天时间里,枪火和九鹰驻扎在c城的属下会一起清空私人医院,准备好合作所需要的一切,然后把私人医院布置成他们的临时根据地,等候两方老大的到来。  同一时间,老鬼盯着的那几个枪火窝点也陆续有了动静,其中有几个窝点秘密运了人出来,但因为运出来的人有好几批,老鬼无法确定哪一批才是真的人质,怕贸然行动会打草惊蛇,所以只能压住心急按兵不动。  得到这两个消息后,廉君立刻派人收拾了东西,准备连夜出发去往t国——蒙拉太过狡猾,半路救人已经不可行,看来只能去t国守株待兔了。  时进当时正在上课,得知廉君立刻就要走,忙和冯先生打了个招呼,跑去了廉君临时当做书房使用的医生办公室。  “要出发了吗?”他进门之后直接询问。  廉君见是他来了,忙三两句挂了和卦七沟通人员安排事宜的电话,滑动轮椅出来,握住了他的手,问道:“卦二告诉你的?”  “他过来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跟我提了一嘴。”时进蹲下身,按住他的双腿,心里明明有很多话想说,却一时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比起腻歪歪地告别,他现在更想把廉君锁在身边,不让他走。  他突然就理解了之前廉君本能地不给他派任务的行为,真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真的会不自觉想把对方捆在身边,确保对方一直安安全全的呆在自己一伸手就能摸到的位置的。  廉君按了按他皱着的眉心,倾身靠近他,唤道:“时进。”  时进抬眼看他,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的身体,哪怕因为姿势的原因抱得并不舒服,也一点都不想放手。 第71章 这边话音刚落, 那边老鬼突然抱着一个属下慌张地喊叫起来。  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 连忙聚了过去。  “怎么了?”卦一靠近后询问。  老鬼扶着一个属下, 着急说道:“他们突然全都出现了头晕恶心的症状,我瞧着情况好像不太对!”  “老大, 我想吐……”被老鬼扶着的一个属下突然艰难出声, 然后头一扭,扑到一边吐了起来, 脸色肉眼可见的糟糕了下去。  卦二扫一眼这些人的症状,突然想到什么, 表情一变, 扭头就朝着廉君看去, 说道:“君少, 他们不会是……”  “中了龙世制作出来的那些毒。”廉君语气肯定,面沉如水,说道:“蒙拉果然没那么好心,会白送筹码到左阳手上,都别愣着,准备收队,联系最近的分部医院,送这些人过去。”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惊,忙开始整队准备撤离,老鬼动手把属下往自己的车上运,满脸着急,情绪即将崩溃。  明明已经把人救回来了,但怎么就中了毒呢,龙世现在在左阳手上,难道局面又要回到最开始时的那样,难道……  “别担心,我们从水螅实验室里搜出了大量龙世研究药剂时留下的资料,里面就有各种药剂的配方,要配制解药只是时间问题,不是非龙世不可。”廉君看出了他的崩溃,出言安抚了一句。  老鬼闻言这才稍微冷静了一点,感激地看他一眼,说道:“谢谢你,这次的救命之恩,我老鬼记下了。”  廉君没有接他这话,只吩咐众人再次加快收队速度,等所有人全部上车之后,突然要求大家兵分两路走,其中卦五护送老鬼和他的属下走另一条隐秘点的备用撤退路线,大部队则跟着他走大路。  “君少?”卦五皱眉,不太愿意离开大部队。  “按我吩咐的去做,如今左阳已经知道自己被耍,蒙拉躲在后方,肯定也已经知道了这次的交易是个圈套,两方为了稳住局势,绝对会不约而同地调动势力来狙击我,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老鬼的属下拖不得,不适合跟我们一起离开。”廉君解释。  卦五闻言握了握拳,不甘地应了一声是,和卦一说了句保持联系,下车去了另一辆车上。  撤退路线安排完毕,廉君看一眼一片狼藉的医院门口,吩咐大家出发。  老鬼直到出发了才从卦五那知道了廉君的安排,明白廉君这是在掩护他撤退,看一眼身前已经陆续陷入昏迷的属下们,用力抹了把脸。  车队很快上了大路,然后在经过某个路况复杂的十字路口时,其中几辆车不着痕迹地混在车流里,拐上了另一条出城的路,消失了踪迹。  廉君在确定卦五他们已经安全进入备用撤离路线之后,放下手机吩咐道:“掉头,重新整队,兵分两路,一队去打枪火驻扎在这个城市的分部,一队去打九鹰驻扎在这个城市的分部,不求打下来,只求牵制住他们,不让他们有余力去追踪老鬼的行踪。”  卦一和卦二意外,卦二率先问道:“不是要撤离吗?”  “攻击就是最好的撤离。”廉君回答,解释道,“我们必须给老鬼争取到时间,还有,蒙拉要盯着这次的交易,很可能会躲在c城,继续打,把他逼出来。”  卦一和卦二闻言对视一眼,心里的战意都被挑了起来,齐齐应了一声,开始重新整队。  ……  l国首都,医院。  时进拉着大家慢悠悠地吃早餐,看似悠闲,其实神经已经高度紧绷。  小死担忧提醒:“进度条到700了,涨得好快。”  “有人盯上我了,十有八九是枪火的人,左阳已经被廉君的圈套套住,不会冒险来动我。”时进把一块鸡蛋塞进嘴里,假装没看出来费御景和官方人员的不耐烦,看向官方人员,闲谈似地问道,“对了,l国官方那边有消息过来吗,这几天有没有可疑人员或者车辆进入l国首都?”  “没有,一切正常。”官方人员回答,态度硬邦邦的。  “这样啊。”时进又切了一块鸡蛋,看向卦九问道,“医院这几天情况怎么样,有什么人员变动吗?”  卦九以为他把大家聚起来,是因为一直等不到廉君那边的消息,所以控制不住的想说点别的,转移一下注意力,于是顺着回道:“没有,医院这边都是我们自己的人,你可以放心。”  “嗯,我对大家很放心。大家快吃啊,早餐冷了就不好吃了,费律师你少喝一点咖啡,伤胃。”时进又转移开话题,看一眼自己还在匀速增涨的进度条,思考着等早餐吃完了,该怎么继续把大家聚在一起,不让人员分散。  ……  卦一和卦二能力出众,在廉君给出分队进攻的命令之后,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分配好了人员,带着各自的属下,直奔枪火和九鹰位于c城的分部而去。  大概是没想到灭居然不撤反进,枪火和九鹰的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分部很快被卦一和卦二打开了突破口,不得不立刻调回之前派出去的人,让他们回援。  廉君跟着卦一的队伍来到了枪火分部,看着卦一十分轻易地就攻进了枪火分部,脸上表情不仅没有放松,反而越来越沉。  枪火分部人员这样凌乱糟糕的防御应对,只表明了一件事——蒙拉不在这里。  而蒙拉不在这里,又会躲在哪?他就一点不在意这次和左阳的交易吗?  廉君手指不自觉摩挲着轮椅扶手,脑中各种思绪变幻,突然想起离开医院前,时进抱着他和他告别的样子,心里猛地一惊,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他是蒙拉,在对和左阳的这次交易存疑的情况下,他会怎么做?  首先,他肯定会去进行这次交易,赌左阳是诚心合作的可能;其次,为了不被左阳套路,他还会尽量保证自身的安全,并且在送出去的筹码上做手脚,不让左阳占便宜,甚至反坑左阳一把;最后,为了保证即使这次交易失败,枪火和九鹰的同盟彻底破裂,枪火仍有戏可以唱,他肯定还会再去弄一个足够可以保障枪火安全的筹码出来。  而能彻底保障枪火安全的筹码,除了一个时进,还能是什么?毕竟左阳可是只凭着一个“可以治疗时进”的药,就逼灭和鬼蜮停下了针对九鹰的攻击,如果能把时进弄到手,那灭还不是任人揉圆搓扁?  廉君想到这,心里已经是冰凉一片,忙取出手机给时进拨了个电话,结果平时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很快打通的电话,这次却响起了呼叫用户不在服务区的提示。  不在服务区?l国首都中心区域的高级私人医院,怎么可能会不在服务区!这提示只有一种可能,医院被屏蔽了信号!  廉君深呼吸压住随时想要崩掉的神经,挂掉电话后立刻转拨了卦一的电话,吩咐道:“攻击停止,通知卦二撤队,立刻回l国,蒙拉去找时进了!”  说完也不管卦一那边是什么反应,又立刻挂了电话,转而拨了l国官方联络员和灭留守在l国的负责人的电话,想调动人手去保护时进。  ……  l国医院,在时进说了一箩筐废话,把大家都说烦了之后,这顿突然发起的早餐聚会,在进行了大半个小时后,还是不可避免的结束了,而此时时进脑内的进度条已经涨到了850。  “廉君那边还是没消息传过来吗?”时进垂死挣扎,抓住准备离开的卦九询问。  卦九摇头,边取出手机查看情况边回道:“手机一直没响,应该是没消息过来……咦,我手机怎么没信号了?”  时进闻言心里一惊,忙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见自己的手机也没了信号,看一眼自己的进度条,把手机送到了卦九眼前,严肃说道:“我手机也没信号了,情况不对。”  卦九见状皱眉,又问了问桌上其他准备离开的人。  其他人听到他们的对话,都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齐齐皱了眉。  很明显,他们的手机也都没有信号了。  卦九表情变沉,起身嘱咐道:“别分散,医院的信号出了问题,可能是有人在打医院的注意,我去问问情况,你们都留在这。”  砰。  这间充当临时餐厅的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灭负责保护这家医院的负责人皱眉走了进来,快速说道:“l国官方刚刚派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我们之前住过的那栋楼突然着火了,l国官方的人正在派人灭火,暂时无法确定人员被困和伤亡情况,那边需要我们拟一份人员居住情况单子出来,好方便他们救人。还有,医院的信号……”  “被屏蔽了。”卦九打断他的话,快速吩咐道,“加强医院防御,那边的火灾很可能是人为,我们这边也要小心,派人去破掉信号屏蔽,尽快。单子来不及拟了,那边派来的人还在不在,我去跟他大概说下那边的人员居住情况,时进你……”  “我留在这守着大家,你注意安全,不要随便放人进医院。”时进接话,还不忘嘱咐。  卦九很满意他的配合,点了点头,单独点了一队人过来近身保护时进等一群人,然后随着负责人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小死有些担忧:“进进,你的进度条卡死在850不动了。”  “进度条不动,说明我暂时安全了,那些想使坏的人应该还没找到进入医院的办法,屏蔽信号也好,那边的火灾也好,全是为了引起我们这边的骚乱,或者引我出去弄出来的引子,不能上当。”时进很冷静,安抚完小死,又开始安抚有些骚动的其他人。  几分钟后,卦九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刚刚我出去,刚巧碰到了第二批l国官方派来报信的人,那边的火灾十分严重,我们的人虽然都逃出来了,但有部分人在逃跑时受了伤,好几个救援人员也受了伤,那边的意思是这个医院距离那里最近,想把受伤较轻的伤员全部送到这里来。”  小死立刻提醒:“进进,进度条涨到900了。”  时进表情一动,立刻意识到这恐怕就是坏蛋找出来的进入医院的方法——跟着伤员混进来。但虽然明知道这批伤员有问题,他却不得不接,因为里面有他们自己的人,不能拖着不救。  那看来只能把人放进来,然后关门打狗了。  他心里有了主意,嘴上却问道:“医院信号被屏蔽,会影响救治吗?”  “应该不会,那边只送伤势较轻的人过来,不需要动用手术室和大的仪器,不太影响。”卦九回答。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吩咐道:“那就把伤员收过来吧,救人要紧,我去通知龙叔那边,让他安排医生们做准备。”  卦九应了一声,又转身离开了。  坐在旁边听着他们对话的官方人员此时心情有些复杂,有后怕,也有庆幸——幸亏时进前几天多事了一下,让大家全部转移到了医院里,不然今天被困在火场里的,应该就是他们了。  而且他们还不像灭的人那样,经受过各种求生训练,灭的人能拼着受伤从火场里跑出来,他们这群人可就不一定了,估计只能被动等救援。但是看那边救援人员都有受伤的情况,他们能不能撑到救援到达都是个问题。  “好了,大家就呆在这里不要乱跑,这里在医院最内侧,距离各个逃生通道都很近,外面有人保护你们,敌人很难攻进来,即使攻进来了,你们也能快速撤离,所以别担心。我去找一下龙叔,很快回来。”时进在卦九走后起身嘱咐众人,然后转身准备走。  费御景皱眉看着他,见他已经拉开了门就要出去,本能地唤了他一声。  时进扭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费御景像是被他问得突然回了神一样,又不说话了。  时进见他这样,干脆又转了回来,掏出自己的袖珍小枪和备用弹匣放到他手里,仔细教了一遍用法,说道,“你好好保护大家和自己,我很快回来。”说完转身快步出了门,找守在门外的人要了一把新枪,塞进口袋里快步朝着龙叔所在的位置跑去。  费御景看到了他找人要新枪的动作,看一眼手里仿佛还带着对方体温的袖珍小枪,眉头皱得更紧了。  龙叔刚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实验,听时进跑进来说有伤员要过来,忙放下手上的事,转身就往外走。  时进见状连忙摸出一件白大褂披上,还戴上了口罩,快步跟了上去。  “你干什么呢?”龙叔见他这样,疑惑询问。  “帮忙啊。”时进理所当然回答。  龙叔眉毛抽了抽,想说你一个门外汉能帮上什么忙,但想着时进跟在自己身边也好,方便保护,于是又把话咽了下去,没说什么,任由他跟了上来。  医生护士们很快把需要用到的物品准备好了,然后推着移动担架到了医院急诊入口处,准备接收伤患。  时进混在人群最后面,远远和早一步等在门口的卦九打了个招呼,然后整了整身上的白大褂,观察了一下医院外的情况,等着伤员送达。  几分钟后,几辆挂着l国官方牌照的车快速靠近了医院,齐刷刷停在了医院入口外,然后车门打开,下来的驾驶员居然全是穿着橙色制服的l国救援人员。  他们下车后立刻打开了各自的后车门,招呼门口的医生过来。  龙叔率先迎了过去。  “进进,你的进度条又涨了,950了。”小死紧张提醒。  时进收回打量那些人的视线,扯了扯脸上的口罩,说了句:“没事。”迈步朝着陆续被运下车的伤员靠近。  总共十六个伤员,五个是灭的人,剩下十一个居然全是l国官方的救援人员,时进偷偷捅了龙叔一下,示意他把人分开安置。  龙叔丢给他一个“这种常识我当然知道”的眼神,挤开他,开始招呼人把伤得比较重的人往手术室运,然后给各个伤患分配医生。  时进游走在外围,视线在那些送伤员过来的人身上扫来扫去,越扫心里越疑惑。  “怎么除了我们的人,就只有l国官方的救援人员了?所以是l国官方的人里混了坏蛋?枪火这么厉害的吗?”他不敢置信。  小死神经高度紧绷,严肃说道:“进度条不会说谎,你的进度条涨了,这些人里肯定有危险源。”  时进若有所思,视线又飘到了那些穿着橙色制服的救援人员身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上次卦二审讯龙世的时候,龙世曾经交代,他之所以选择留在水螅,是因为水螅的上线是l国的某个官员。当时大家都以为龙世是被枪火忽悠了,但如果不是呢?  如果枪火真的在l国官方有那么一点点关系,然后枪火现在利用了这个关系,制造火灾和伤员,冒充救援人员,试图混入医院……如果真的是这样……  “医生。”一个穿着救援制服的伤者突然用别扭的y语朝着这边唤了一声。  时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喊自己,秒换上无辜单蠢脸,扯了扯口罩靠过去,用y语亲切问道:“怎么了,是哪里疼吗?”  “不是……是我有点想上厕所。”病人是个皮肤微黑的高大男人,浓眉大眼高鼻深目,长相还挺不错,见时进过来,神情稍微有些腼腆,说道,“刚刚来给我包扎的是个女孩子,我不好意思说……我腿受伤了,自己走不了,你能扶我去卫生间一趟吗?谢谢了。” 第73章 什么?蒙拉已经四十多了?  时进意外,微微皱眉,却还是本能地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他的声音和蒙拉的声音很像,眉眼也很像,管他是不是,慎重点总没错。”他说着,收敛了演给蒙拉看得单蠢欠揍,吩咐道,“从现在开始封锁医院,派人扩大防护范围,除了咱们自己的人,谁也不许放进来,哪怕是l国官方的人也不行。”  卦九正有此意,应了一声,又喊出一个正在拆东西的队员,吩咐他去门诊大厅传话,然后拖起行走不便的大卫,也迈步往外走去。  时进后一步跟上,把枪塞回口袋,又恢复了无害小医生的样子。  “你到底是谁?”大卫突然又问了一句。  时进扫一眼他的五官,一脸认真地回道:“你可以叫我麻将超人。”  卦九&大卫:“……”  大卫看着时进,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说道:“你很有意思,不如跟着我干吧,我可以给你比灭更好的待遇。”  卦九眉头一皱,又用力拖了他一把。  大卫腿上的鲜血滴在地板上,擦出一条蜿蜒的血线,但他却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仍面不改色地试图和时进搭话:“考虑一下吧,小医生,我很看好你。”  时进居然也继续和他聊,摇头说道:“没得考虑,我喜欢跟着长得好看的老板,你没君少好看,我不喜欢。”  大卫脸上意味不明的笑淡了下去,停了几秒才继续说道:“你果然很有意思。”  “过奖过奖。”时进摆手,在心里戳小死,“声音样本够多了吗?他到底是不是蒙拉。”  小死安静了好一会,似乎是在运算检测着什么,然后激动说道:“是!肯定是!这世上没有完全相似的两道声音,他就是蒙拉!”  时进彻底松了口气,眉眼也放松了下来。  大卫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被绑住的手突然开始细微动作。  三人一起拐过走廊,前方就是急诊大厅。  他们走得比较慢,此时大厅里的人已经接到了消息,正在按照时进和卦九的吩咐封锁医院。  受伤的“救援人员”全都不见了,不知道被绑去了哪里,医院大门紧闭,厅内只见灭的人,一个l国官方的人都没看到。  让人意外的是,本该被保护在医院深处的费御景,此时居然也站在大厅里,正在和龙叔说话。他是正对着这边走廊的,所以卦九等人一出现他就看到了,注意到走在卦九和大卫身后的时进,眉头一皱,突然大步走了过来,唤道:“时进,你跑哪里去了,不是说很快就会回来吗?”  时进?  正在仔细观察门诊大厅情况的大卫闻言表情一动,视线不着痕迹地往时进身上飘去,想起卦九对时进的态度,突然敛了表情,被捆住的手又细微地动了动。  时进发现自己本来在大卫被抓后降到700的进度条,突然又涨回了950,心中警铃大作,立刻意识到肯定有哪里不对劲,然而还不等他有动作,突然轰一声,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传来,停在医院急诊门外,还来不及移走的l国官方车辆突然陆续爆炸,造成的巨大动荡直接把医院紧闭的大门震垮,墙都碎了一个洞。  有几个距离门口比较近的人被爆炸余波震飞,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地面似乎都跟着抖了抖,时进勉强站稳身体,躲开飞过来的爆炸碎片,提高声音快速说道:“都离开门口,把晕倒的人带到里面去,快!”  一旁的卦九也因为这波震动站立不稳,抓着大卫的手松了松,大卫趁机一个扭身,踢腿,把卦九用力踢开,被绑住的手不知怎么挣脱了钳制,手腕上的锁扣断裂掉落,扭身就朝着时进抓去。  时进眼神一利,矮身就是一躲,伸腿踢了一下他受伤的腿。  大卫闷哼一声,又是几波攻击,却全都落空,意外时进身手居然这么利落,见另一边卦九已经爬起了身,表情变了变,突然改变目标,朝着旁边才刚刚站稳的费御景抓去,用力把人拖过来扣住脖颈,把他当做人质,朝着被爆炸弄出的缺口里撤退。  救援车的鸣笛声远远传来,枪火的援军赶到了。  “放开我!”费御景脸色漆黑,想要挣开身后的人,然而他一个没经过系统训练,锻炼身体只知道去健身房的普通人,哪里挣得开大卫的技巧钳制。  卦九从地上爬起来,想去救费御景。  “都别过来,否则我和他同归于尽!”大卫突然亮了亮手里的迷你遥控器,边退边威胁。  该死!  卦九停了步,开始后悔自己只知道学技术,疏忽了武力训练,跟他谈条件:“你把人放了,我放你走。”  大卫冷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继续朝着缺口退去  时进见费御景被抓,心思电转,突然摘掉了口罩,堪称鲁莽地快速往前冲了两步,着急说道:“别伤他!他是我哥,我是时进,我来换他!”  “时进!”卦九不敢置信地扭头朝他看去,简直不敢想象这么愚蠢的话居然是从时进嘴里说出来的。  费御景也皱眉朝着时进看去,表情居然比发现自己被扣住当人质时更难看了几分。  大卫的脚步倒是停了停,朝着时进看去。  “我来换他,你扣着我,绝对比扣着他有用,你看,这是我身上的武器,我现在放下它。”时进做出投降的姿势,慢慢拿出枪,半弯下腰朝着地上放去。  大卫像是在衡量他话语的真假,视线紧盯着他不放,人却又开始继续往外退。  啪嗒。  枪落了地。  时进注意观察着大卫的表情,抓住他因为枪落地而本能放松的瞬间,突然暴起发难,以一个完全不像是人类的速度直冲他而去,把两人全都扑到地上,之后侧身用力撕开费御景把他往旁边一推,伸手朝着大卫的手抓去。  大卫表情大变,手上遥控器一晃,居然露出一截拇指长短的锋利小刀来,直直朝着时进喉咙戳去。  小死破音尖叫:“进进!死缓了!”  “时进!”卦九也大喊出声,朝着他这边飞奔。  费御景被推得撞到椅子才停下来,一扭头就看到了这一幕,心脏一瞬间仿佛像是跳空了一拍,脑子一片空白。  同一时间,医院外围,官方的“救援车”直冲医院,居然无视灭外围人员的阻拦,以不要命一般的速度直接朝着医院这边被爆炸弄出的缺口撞了过来。门诊深处,龙叔刚刚运完晕倒的人回来,身后还带着赶来支援的大部队。  画面仿佛被放慢,救援车撞到缺口处停下,车门打开,有人拿着武器冲下来想朝着大厅里扫射,有人朝着缠斗在一起的大卫和时进冲去。  “都蹲下,找地方躲避,快!”时进大吼一声,抓向大卫的手突然改变方向,直接戳向大卫的眼睛,同时另一只手拿起了刚刚撞人时趁乱从费御景口袋里摸出来的袖珍枪,先一枪打中大卫的肩膀,废了他的胳膊,又嗖嗖几枪朝着冲过来的“救援人员”扫去。  砰砰砰。  子弹全中,冲头的第一批枪火援军被拦下。  哗。  大卫视线被挡,手中攻击失了准头,划伤了时进的肩膀。  时进闷哼一声,又给了他另一个肩膀一枪,打掉最后一颗子弹,然后一个侧滚滚到了费御景旁边,拉着他往大厅的等候椅后一躲,朝着龙叔那边的人吼道:“攻击!别让后面的人冲进来!”  魔咒仿佛被打破,龙叔见时进脱困,立刻大喊道:“快!都去支援!”  卦九几枪干掉第二批冲进来的人,赶到时进身前,牢牢护住他。  混战开始,枪声密集响起,灭的外围成员也开始朝着这边靠拢,和大厅里的人一起,把枪火的第一波援军包了饺子。灭的其他外围人员也迅速反应了过来,开始抵挡后面还没来得及靠近的援军,把他们死死挡在了医院外。  局面很快被控制住,进度条的数值迅速降到了550。  时进身体一歪靠在了费御景身上,摆手阻止了龙叔冲过来查看他伤口的动作,摸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美滋滋说道:“刚刚蒙拉肯定是用遥控引爆的外面的zha弹,这证明信号已经恢复了,廉君肯定会给我打电话……嘿,果然打了。”  龙叔眉毛抽了抽,气得想打死他。  被时进靠着的费御景低头看着时进明明肩膀带血,却还要接电话的模样,黑着脸伸手就把手机抢了过来,把他往龙叔那一塞,起身说道:“去包扎,电话我帮你接。”说完起身就走了。  “诶,我的手机……”时进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他把手机抢走,有点气。  廉君现在肯定很担心这边,现在费御景帮他接了电话,廉君肯定又要乱想了,真是猪队友!  “龙叔,借你手机给我用用。”时进转而找龙叔借手机。  龙叔气得冷笑一声,直接把他按到地上,拉开他身上的白大褂,剪开他肩膀处的衣服,手中剪刀寒光闪闪,冷冷说道:“手机没有,再敢啰嗦,我给你来一针麻醉!”  时进:“……”  今天大家都是猪队友,难过生气。第71章 休息!  虽然时进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但他最后还是没能逃过打麻醉的命运——他肩膀上的伤口太深了, 上药好得慢,必须缝合。  “其实不用打的, 我咬咬牙可以忍过去。”时进试图保持住自己的清醒。  龙叔铁面无私,简单给他的伤口止好血后,喊人把他弄到了最近的一间干净病房里, 开始准备缝合的工具和药物。  时进心慌慌, 说道:“那先让我给君少打个电话吧,他不亲眼确定一下我的安全,肯定不会放心……”  “局麻而已, 啰嗦什么。”龙叔一句话给他怼回去, 让助手拿了台平板过来。  原来只是局麻。  时进放了心, 又见龙叔让人拿了平板过来, 眼睛唰一下就亮了, 连忙给龙叔拍马屁:“龙叔您真是善解人意。”  龙叔深深看他一眼,走过去把他按到床上, 然后让人把平板用架子支起来, 撑到了他正上方,保持在摄像头既可以照到他的脸, 又可以照到他伤口的一个高度,按开了平板。  时进心里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伸手试图把平板扯下来, 说道:“龙叔, 咱们专心缝合吧, 平板什么的就不用了……”  龙叔把他的手按下去,眼疾手快地拨了廉君的视频通话。  通话只响了一声就接了,廉君坐在车内还拿着手机的身影出现在了屏幕上。  时进:“……”完了。  廉君本来正在向费御景详细询问时进的情况,听说时进受了伤,正着急,就发现有视频通话打了进来,手比脑子更快地就点了接通,然后时进靠躺在病床上,裸着上半身,肩膀上翻着一个血糊糊伤口的模样出现在了画面上。  他瞬间消音,直勾勾看着时进肩膀处的伤口,挂了和费御景的通话,抿紧唇绷着脸僵了好一会,才声音发紧地问道:“怎么伤的?”  “被刀子划的。”龙叔代替时进回答,开始拿药给时进清创。  药物一沾上伤口,时进的表情就直接扭曲了,疼得差点嗷一声喊了出来。  顾忌着廉君在看,时进硬生生咬紧牙把呼喊压了回去,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朝廉君笑了笑,说道:“没事没事,小伤而已……那个龙叔,你不是说要局麻……”怎么直接就上手了?  龙叔冷冷回道:“一般遇到‘小伤’,我们都是先清创,再局麻,最后再缝合的。”  时进心里拔凉一片,知道龙叔肯定是故意的,心疼廉君现在糟糕的脸色,偷偷动了动镜头照不到的手,戳了龙叔一下,示意龙叔悠着点,别再刺激廉君了。  龙叔瞪他一眼,说道:“现在知道求饶了,刚刚怎么就冲那么猛,让你以后再不长记性……忍着点,这就给你麻醉。”  时进疯狂扯龙叔衣服让他少说两句,又朝廉君笑了笑,干巴巴解释道:“其实只是一点小状况……你别担心,伤口不深,打了局麻就一点都不疼了。”  廉君皱眉看着他,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紧握着,用力得关节都有些发白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轻一点。”  龙叔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麻醉的药效很快上来,疼痛减缓消失,时进终于能轻松地笑出来了,见龙叔没有再阻止的意思,还伸手把平板掰了掰,不让镜头照到肩膀上的伤口,只对准自己的脸,问道:“你那边有没有遇到危险,什么时候能回来?”  “没有危险,快回去了,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廉君回答,强压下让他把平板掰回去的冲动,只看着他有点苍白的脸,压下心里的焦躁和担忧,问道,“你那边怎么样了?刚刚费御景说得有点乱,我没听明白。”  时进正想找话题扯开廉君的注意力,不让他注意自己的伤口,听他这么问,连忙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大概讲了一遍,还重点强调了一下大卫很可能就是蒙拉这件事。  廉君越听表情越难看,听完想教训时进不该在发现大卫有问题后选择独自把人带离,但见时进边说边小心打量自己的表情,一副担心自己生气的样子,又心软了,说道:“这次是我大意,没有想到枪火还有l国官方的关系,你做得很好,把大家都保护住了。” 第75章 这真是……真是不太想要啊。第72章 衣柜  众人到达机场的时候, 天已经彻底黑了。  时进先安排廉君坐好, 然后坐到他身边,掏出费御景给的名片看了看, 考虑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把费御景的号码存了上去。  这不想要归不想要,现在进度条还没消完, 时家那些破事也还没彻底解决, 费御景的号码还是存着以防个万一吧。  这次回程,他们依然坐的专机,不过飞机上的人却要比上次过来时少了好几个。  上次随他们一起过来的官方联络员和文律师, 也和费御景一样, 全都留在了l国, 等着处理引渡老鬼属下回国的事。  龙叔也暂时留在了l国, 他需要抓紧制作给老鬼属下和左阳使用的解药, 短期内会很忙。  时进把号码存好,想到什么, 侧头看向廉君, 问道:“那个,龙世的尸体……”  廉君正在用平板翻文件, 闻言侧头看他,回道:“左阳的副手已经把龙世就地火化了, 这两天就会把骨灰送去给龙叔。”  得知龙世死讯的那天, 大家在犹豫一番后, 还是选择了如实告诉龙叔龙世的死讯。龙叔听后面上没什么, 当天晚上却在实验室里熬了一晚上。然后在第二天,龙叔找上廉君,说想给龙世处理一下后事,算是全了这段结果并不美好的父子情。廉君答应了,联系了左阳副手一次,这才有了时进这一问。  时进听到这个答案,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送骨灰过来也好,免得龙叔看到龙世面目全非的尸体,心里更难受。  “别想这些了,我陪你玩几局麻将?”廉君握住时进的手,温声询问。  时进回神,看着廉君温柔体贴的模样,忍不住就倾身过去亲了他一口,美滋滋说道:“好,咱们好久没一块玩麻将了,今天刚好有时间,可以好好玩一玩。对了,我给你的账号买了一套新皮肤,你看看喜不喜欢。”  廉君想起那套情侣皮肤,眉眼化开,回道:“只要是你买的,我都喜欢。”  时进欣然吃下他这颗糖衣炮弹,开心地把平板找出来,点开麻将软件,凑到了他身边。  廉君也把文件关掉,点开了麻将软件,看一眼两人屏幕上同款不同色的情侣皮肤,又看一眼时进看到两人的皮肤后,眉梢眼角掩不住的飞扬笑意,嘴角一点点勾起。  麻将的音效响了起来,过道另一边,卦二收回看着这边的视线,翻出眼罩戴上,舒服地咂了咂嘴——忙了这么久,终于能轻松几天了,就是可怜了卦一和卦三,还得再忙一阵才能休息。  玩玩睡睡,时间匆匆过去,在经过一次转机后,众人终于在第二天凌晨五点半,到达了b市。  时进睡眼朦胧,在廉君的呼唤声中勉强睁开了眼睛。  小死无奈提醒:“进进,你的进度条又涨回了500,就在飞机到达b市之后。”  时进唰一下清醒过来,睁大眼看着面前廉君放大的脸,生无可恋地伸手抱住廉君的脖子,埋头在他肩膀上用力蹭了蹭,头疼低吟——他怎么就忘了,b市可不是个能让人放心休息的好地方,而是个麻烦聚集窝,上次时纬崇还用股份的事,给他在徐洁那拉了一点仇恨呢。  心好累,想过点轻松的日子怎么就那么难。  廉君被他这依赖黏糊的姿态弄得心软不已,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还困?忍一忍,等上了车再继续睡。”  还是廉君好。  时进勉强振作,仰头用力亲了廉君一口,坐直身说道:“能量补充完毕,走了,咱们回家!”  廉君被他这话说得一愣,看着时进又变得活力满满的样子,忍不住就微笑起来,也倾身过去亲了他一口,说道:“那我也补充一下能量。”  被这么回应了一下,时进心里的喜欢嗖一下就膨胀了开来,又伸臂用力抱了抱廉君,美得想要冒泡泡——这么好这么温柔这么体贴这么好看的廉君,居然也喜欢他,真是太好了,做梦一样的好!  怀着一种莫名感恩的心情,时进像护着什么大宝贝一样,撞开想来帮忙推廉君轮椅的卦二,哼着歌亲自把廉君推下了飞机。  卦二无语地看着时进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当谁要跟你抢一样……德行,谁再关心你的伤口谁是狗。”  卦五和卦九从他身边路过,闻言默契地送给他一个关爱智障的眼神,丢下他头也不回地走了——打扰人谈恋爱,可不就得当狗吗。  一行人踩着晨光直奔会所而去,终于在七点快到的时候,进了夜色的大门。  时进下车后本能地朝会所院子的方向望了一眼,理所当然地没看到去年冬天堆的那个丑丑的雪人,只看到了满目绿色,忍不住就有些感慨。  他离开这的时候还是深冬,回来却已经是夏初,时间过得真快,仔细算算,他重生到这个世界,好像也快有一年的时间了。  廉君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下车后滑过去握住他的手,说道:“喜欢的话,今天冬天我们再来堆一个。”  时进回神,回握住他的手,微笑点头,应道:“好,今年我们一起堆,真正意义上的一起。”  大家提着各自的行李进了会所,一起上了六楼,时进先把廉君送回了房,然后提起自己的行李,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廉君立刻拉住了他的手,问道:“你去哪?”  时进停步,回头看他,理所当然回道:“回房间啊,我想去洗个澡。”  廉君把他手里的行李抢过来,放到地上,指了指自己房间的浴室,说道:“去那洗。”  嗯?  时进心里一动,转过身正对着他。  廉君稍微侧了下头,弯腰去开他的行李箱,说道:“马上夏天了,我让人给你买了一些夏装,已经整理好放到衣柜了,你去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我们再换。”  时进立刻明白了他说的衣柜是哪个衣柜,扭头看向廉君房间里那个大得堪比衣帽间的嵌入式衣柜,忍不住走过去把柜门拉了开来。  一大堆夏天的衣服露了出来,左边是各色各样的袍子,右边是各种各样的正常款夏装,两种完全不同的穿衣风格混在一起,看起来却莫名和谐。  时进又拉开装内衣的柜子,发现里面就连内裤都已经按照自己的尺寸准备好了,抿唇露出一个笑容,又唰一下关上柜门,敛住表情转身看廉君。  廉君也正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从他行李箱里拿出来的衣服,见他脸上表情不对,垂目避了避他的视线,安静了几秒才低声问道:“和我住一起,好不好?”  小死尖叫出声:“好好好!进进答应!进进什么都答应!快!睡一起!窝支持腻们!”  时进心里刚刚滚动起来的温柔情绪,直接被小死这一嗓子喊没了,绷住的表情立刻破功,满脸笑意地走到廉君面前蹲下身,按住他的膝盖,问道:“如果我说不好,你准备怎么办?”  廉君见他笑了,紧绷的表情稍微放松,弯腰捧住他的脸,说道:“准备把你以前的房间和其他空余的房间全部封起来,让你除了我这里,哪里都去不了。”  时进轻笑出声,伸手抱住他,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回夜色的第一天,大家都十分放松,整理好行李后就无所事事地在会所里晃,这里玩一玩,那里整一整,烦得负责整理六楼的后勤部长脸都黑了。时进甚至还钻进厨房复建了一下自己的厨艺,给大家做了一个丑丑的蛋糕,说是要庆祝大家平安回家。  卦二把蛋糕拍下来发给卦一看,卦一简短地回了一句:“等我回去加训。”  于是卦二歇菜了。  热闹的晚饭过后,时进推着廉君回了房间,给廉君好好按摩了一下,然后在送廉君去浴室洗澡的时候,被廉君拽进了浴室。  两人这个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才结束,出来时时进身上多了一些不和谐的痕迹,嘴巴也是肿的。廉君头发也乱乱的,脸色却比之前红润了许多。  关掉大灯,两人躺到床上,时进把被子一掀,发现廉君这个十分性冷淡风的大床上,居然多了个荷包蛋抱枕。  “送给我的?”时进看向廉君,把荷包蛋抱枕抱进了怀里。  廉君伸手把抱枕从他怀里抽出来,张开了手臂:“过来。”  时进迅速在廉君和新抱枕之间选择了一下,毫不犹豫地和廉君抱在了一起,满足地蹭了蹭。  “睡吧,晚安。”廉君亲了亲他的额头。  时进闻着他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沐浴乳味道,在心里满足叹息,回道:“晚安。”  虽然在l国的时候他就和廉君住一间房了,但在外面住在一起,和在家里住在一起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现在这样抱在一起,他总有种是真的和廉君成为一家人了的感觉。  很踏实,也很满足。  环境的改变,总是能迅速改变人的情绪。只是在b市睡了一晚,众人就觉得l国的事情一下子成了很遥远的事情,虽然那边的消息仍在不停地送过来。  左阳在昏迷几天后终于醒了,最后在保命和保九鹰之间,艰难地选择了保命。  卦一亲自把药给左阳送了过去,然后带回了大堆九鹰的核心机密资料。  几天后,官方对外盖章了九鹰勾结境外势力枪火,试图渗透进国内的罪名,开始清算国内九鹰的势力。消息出来后,左阳的副手直接带着左阳消失在了东南地区,十分干脆地把九鹰抛弃了。  直到此时,华国各大组织的首领才知道,原来灭突然在东南地区和九鹰出现利益之争,不是因为开会的时候廉君被左阳气到了,而是因为灭发现了九鹰和国外势力勾结试图影响国内的事情。  所以灭这一波是在清除“内奸”?  大家心情很是复杂,觉得灭这个道上“警察”的画风实在是有点奇怪。不过复杂归复杂,专业培养臭虫的九鹰能被廉君干下去,大家私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就是有点可惜九鹰居然嗝毙得这么轻易,没给灭造成什么大的伤害。  如此这般,失去首领的九鹰在官方的针对下,没过两个月就彻底崩盘了,空出来的利益被各方势力疯狂蚕食,没过多久,道上就没人再提起九鹰这个名号,它像无数个已经陨落的大组织那般,成为了后来者往上爬的无名垫脚石。  另一边,九鹰在被官方下牌之后,鬼蜮也有了大动作。  在救回属下之后,老鬼居然直接向官方递交了摘掉鬼蜮合法暴力组织牌子的申请,主动清算了所有生意,宣布鬼蜮就此解散。  这消息一出,连廉君都惊讶了,主动给老鬼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情况。  面的他的询问,老鬼的回道很干脆:“我只是不想再失去兄弟了,现在投诚,我虽然失去了大家辛苦积累起来的财富和势力,但好歹保住了所有人的命。廉君,我不是你,没有那个本事去为兄弟们平安挣下一个稳定干净的未来,所以只能用一些笨办法。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放弃一切,重新来过的机会。”  廉君眉头紧锁,说道:“金盆洗手没那么容易,老鬼,你放弃了一切,官方可以放过你,但你的仇家却不会,没了那些势力庇佑,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在送你的兄弟们去死。”  “不会死的。”老鬼语气放松,满是自信和解脱,“我请了一个好律师,只要是我鬼蜮的兄弟,我就会尽力保住他们的命。廉君,谢谢你,再见。”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廉君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为了保险,还是吩咐卦二多注意一点道上的动静,如果发现有人想趁着鬼蜮下牌落井下石,就适当的帮一下忙。  不过他这忙到底没能帮上,老鬼比他想象的更狠,也更洒脱。  大家都知道,老鬼雇费御景,是为了用经济案件做幌子,把所有被扣属下通过官方的渠道,安全引渡回国,以免有人趁机下黑手。但大家都没想到,老鬼最后会用同样的方式,把鬼蜮的大部分中高层成员,通过运作成经济案件的方式,一一给他们安上罪名,全部送进了监狱。  监狱,一个虽然会失去自由,但却能保住性命的地方。  不得不说老鬼这一手用得很妙,居然选择了用官方这个道上人最怕的系统,进行了一番自保。等几年后鬼蜮的所有人刑满出狱,道上肯定已经是另一番风景,到时候已经成为历史的大家,或许就能拥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而且有费御景在,这些人的未来不可能没有保障。  除了中高层,老鬼也考虑到了鬼蜮底层成员的未来。他按照费御景的建议,以公司破产给遣散费的方式,尽量补贴了所有人,其中有些身带仇怨,无法轻易离开组织庇佑的成员,他还拜托费御景帮忙,给他们安排了出国躲避的后路。  前后不过一个星期的时间,九鹰被官方下牌,鬼蜮宣布解散,两个大牌组织退出了华国的势力舞台,造成的动荡堪比八级地震。  道上的局势瞬间暗潮汹涌起来,有的人想趁机扩张势力,有的人嗅出了不对开始低调退避,有的人则明里暗里地看着廉君这边,想看看灭作何反应。  然而面对九鹰和鬼蜮的动荡,身为和这两个组织散灭前最后和他们有交集的组织,灭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道上谣言满天飞,所有人都知道九鹰和鬼蜮的灭散和灭有关,但灭就是不动如山,不去动九鹰和鬼蜮下牌后空出的利益,也不理外界的风风雨雨,又变回了它不争不抢的低调老大。  大家……大家心里恨啊!但是恨也没办法,灭实在太强了,大家都不敢乱说乱来什么。  时间线拉回到现在,时进正式入住廉君房间的第五天,九鹰被下牌和鬼蜮主动下牌的消息刚刚传过来,所有人都聚在书房里,聊现在道上的局势……除了时进,他又在做题。  卦二第一个说道:“九鹰下去了,鬼蜮自己退出,现在国内第一梯队的组织,除了我们和狼蛛以外,还剩下五个。这一波空出的蛋糕太大,有野心争第一的,今年下半年肯定会有大动作。”  “有大动作也不怕,谁先动谁死。”卦五接话,话语简短,语气冷酷。  “这些年第一梯队的大组织一个接一个消失,中层组织始终没有黑马冲进一线,官方每年允许挂牌的小组织也越来越少,现在没了九鹰这个吸引大家注意力的靶子,我怕很快就会有人注意到现在的局势不对劲。”卦一在视频通话对面开口,表情凝重。  这些年在灭和官方的暗地运作下,道上的合法暴力组织虽然整体数量增加了,一副繁荣发展的样子,但其实都是虚的,道上增加的只是一些没实力的小组织,繁荣发展的只有一个被当做靶子放任的九鹰,反倒是很多有实力的大组织和中型组织,都在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争斗中,悄然消失在了势力舞台上。  实际上,这些年华国国内的合法暴力组织,整体实力是逐渐被削弱的,是九鹰的快速发展和高调嚣张,给了所有人暴力组织仍压了官方一头的错觉。  现在九鹰和鬼蜮一起下牌,肯定会有人察觉到不对,而一旦有人察觉到不对,灭和官方的小动作,就很有可能被猜出来。到时候被敲定为“叛徒”的灭,肯定会成为所有组织一起针对的对象。 第77章 “那个,我看其他考生手里都拿着水,要不你去帮时进买一瓶?”卦二委婉赶人。  时纬崇皱眉,看一眼时进,又看一眼其他考生和考生家长们手里的东西,居然真的转身去买水去了。  时进扭头看卦二。  卦二一脸正经地解释:“时纬崇经常上财经版新闻,大小也算是个名人了,和他站一起随时有被拍的危险,所以还是适时让他离开一下比较好。”  “我信了。”时进面无表情。  卦二亲切微笑:“谢谢信任。”  两人说话的功夫,时纬崇已经买完水回来了,他很仔细地把矿泉水上的塑料包装全部撕了下来,把瓶身干干净净的水递给了时进,说道:“我看其他人都是这么做的,给,我没给你买饮料,感觉还是水比较解渴。”  “谢谢。”时进接过水,看一眼时纬崇握在手里的塑料包装,有点想叹气。  何必呢,时纬崇其实完全不需要这样的。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时纬崇突然说道:“你不用有负担,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你好好考试,不要多想。”  时进没有接话,用沉默面对了他的善意。  考场门准时开启,时进告别卦二和时纬崇,拿着考试袋和水进入了考场,按照准考证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考试教室和位置,坐下后放好东西,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来,放在了考试上。  时间到,监考老师开始发卷子。  小死趁机给时进刷了一大堆例如“神清气爽”“事半功倍”“考神附体”“学霸的意念”之类乱七八糟的buff,想要帮时进减轻考试难度。  时进毫无所觉,拿到卷子后惯例开始填考生信息,莫名觉得今天写字的感觉特别顺,不知不觉就把信息填完了,然后把视线挪到了题目上,又不知不觉地顺利做了下去。  专心做事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  等时进写完最后一道大题,把注意力从卷子上抽出来时,考试时间居然已经快要结束了。他检查了一遍卷面,确认了一下考生信息的准确性,手中的笔刚放下,交卷铃就响了。  一切都是刚刚好,像是一个早已安排好的剧本。  时进一身轻松地随着其他考生一起朝考场外走去,回忆了一下这一门的考试过程,发现今天的题做起来格外的顺,注意力也格外的集中,精神上真正做到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状态十分好。  这实在太不对劲了,要知道他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以为今天要考砸呢。  他意识到什么,在心里戳了戳小死,问道:“你帮忙了?”  被发现了小动作,小死有点点心虚,回道:“就是稍微给你加了一点提神的buff……那个,buff有用吗?你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刷了。”  时进忍不住笑,只觉得十分窝心,回道:“有用,很有用,谢谢你。”  于是小死说话的声音又大了起来,开心说道:“我就知道进进你能考好,你是最棒的!”  时进被它这贴心的举动弄得心情大好,只觉得考试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了,小小地伸了个懒腰,说道:“走了,找廉君吃饭去。”  出考场的时候,时进发现时纬崇居然还在外面,而且没和卦二站在一起,自个一个人十分显眼地站在了大门口。  时进很确定,时纬崇绝对是被卦二嫌弃了。  他很无奈,见时纬崇迎了上来,先一步开口问道:“你一直等在外面?”  “没有,中间去车上坐了会,你想去哪里吃饭,我去定位子。”时纬崇接话,就像个普通的陪考好哥哥一样,小心地不问考生的考试情况,只关心考生的吃喝拉撒。  时进实在摆不下去客气脸了,停步说道:“时纬崇,你到底想做什么?”  时纬崇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竟是连大哥都不愿意喊一句了,沉默了一会,说道:“小进,我只是想关心你。”  “可你现在的关心,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时进没办法了,只得敞开天窗说亮话,“时纬崇,我实话跟你说吧,你每次跟我接触,我都会很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你先别说话,我不是说你想害我,而是说你的态度,很可能会影响到你身边人对我的想法。”  时纬崇皱了眉,说道:“小进,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担心你的母亲会因为你对我过于的亲近,甚至想分给我股份的行为,而对我产生什么负面的想法或者举动。你能保证她对我是绝对善意的吗?”时进直白询问。  时纬崇表情变得难看,唇线拉平,没有说话。  很明显,问题的答案是否定的,徐洁的态度在上次的电话里就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时纬崇没想到时进会想得这么深,并因为顾忌这点,连他的关心都不敢接受。  “这些我会处理。”他最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时进见时纬崇这样,忍不住就叹了口气,无奈问道:“时纬崇,你听说过过度补偿心理吗?”  时纬崇:“什么?”  “就是某些成功人士,会在获得成功之后,耿耿于怀自己过往人生中瑕疵的一部分,进而对这部分进行过度补偿,试图获得情感上圆满的一种无意识心理。时纬崇,你现在就很像是这种情况。”时进说着,心里其实也不愿意这样去回报时纬崇的善意,但两人的关系不能继续这么古怪下去,必须有一个干净的了断。  时纬崇脸一下就黑了,沉沉看着时进,问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  虽然很残忍,但时进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大哥,股份是我自愿给你的,你不必有心理负担,再见。”说完不再看他,喊了一声候在旁边的卦二,和卦二一起朝着廉君所在的位置走去。  这次时纬崇没再跟上去,站在原地看着时进走远,表情始终紧绷。第74章 小内奸  时进回到车上的时候, 廉君正在打电话。  他关上车门,等廉君挂掉电话后问道:“怎么了?”  “龙叔到b市了。”廉君放下手机回答,拿出一瓶水拧开递过去,问道,“想去哪里吃饭, 回会所还是就在外面吃?”  “回会所吧。”时进接过水喝了一口, 莫名就想起了时纬崇早上仔细撕水瓶塑料包装的样子, 动作顿了一下,望一眼考场的方向,发现看不到时纬崇的身影了, 又若无其事地把水瓶放了下来。  廉君也跟着看了一眼考场大门的方向, 问道:“你跟时纬崇说什么了?”  时进捏了捏水瓶,表情有点复杂, 叹气回道:“一些很不好听的话……他应该不会再来找我了。”  “舍不得?”廉君安慰地握住他的手。  时进摇头,说道:“也不是舍不得,就是……我不喜欢去做这种事。”  他不擅长处理这种局面,也不喜欢用言语去伤害某个人, 立场这东西真的很让人无奈, 他顶着原主的身份,有太多必须去做的事和需要表明的态度, 说实话, 有点累。  小死听到他的心声, 嗫嚅了一下, 小声唤道:“进进……”  时进听到它的呼唤, 又连忙振作了起来,朝廉君笑了笑,说给廉君听,也是说给小死听:“没事,我大概是被考试影响到心态了,吃顿好吃的就好了。”  廉君没说什么,只伸臂把他抱到怀里,顺了顺他的背。  时进也顾不上管坐在前面的卦二和卦五了,侧身伸臂回抱住廉君,在他肩膀上蹭了蹭,闭上了眼睛。  ……  大概是廉君的怀抱太舒服,也或许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时进居然在车上睡着了。  廉君也不吵他,就把车停在会所门口,让他睡在自己腿上,边翻文件边等他睡醒。好在车后座的空间足够大,时进睡死之后也不会乱动,所以他这一觉睡得还算安稳。  睡到大概一点半的样子,时进还没醒,廉君怕时进赶不上考试,放下文件,低头把时进唤了起来。  时进迷糊了一下才彻底清醒,下车随着廉君回会所吃了饭,然后洗了把脸,走了走活动了一下消了下食,在廉君的陪同下再次去了考场。  有了早上的考试打底,时进已经不会再紧张了,去考场的路上甚至还拉着廉君搓了把麻将,心态调整得十分好。  卦二嘲笑时进是猪,吃饱睡好就万事不愁。  时进冷哼,竖给他一根笔直的中指。  下午考试开始前,时进主动让小死给自己刷上了buff,然后活动了一下手指,信心满满地下了笔。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两个小时快速流过,又是刚刚好的停笔响铃,时进满意一笑,收拾好东西随着其他考生走出教室,脚步轻快地朝着考场外走去。  第一天的考试就这么过去了,虽然出现了时纬崇这么个小插曲,但整体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  龙叔在时进午睡的时候就到了会所,一到会所就回房间睡觉倒时差去了,所以没见到时进,也不知道时进参加了高考这件事,等晚上睡醒出来吃饭时,才知道时进参加了今年的高考。  他特意找到正窝在廉君书房里搓麻将的时进,皱眉把瘫在沙发上的时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越打量表情越嫌弃,最后一副勉强压下嫌弃的样子,问时进:“你考完准备报什么专业?”  时进被他打量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小心回道:“还没决定,您……有什么建议?”  龙叔咬牙说道:“要不你学医吧,我可以教你。”  时进吓得牌都出错了,连忙拒绝,摆手说道:“不了不了,学医伤身体,伤身体。”学医起步就是五年,他四年大学都不想读,还读五年,算了算了,不敢不敢。  龙叔脸一黑,竖眉说道:“学医多好,伤什么身体,有我教,你怕什么!”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好吗!  时进没办法了,瞄一眼书桌后的廉君,看向龙叔诚恳说道:“实不相瞒……龙叔,我的梦想是考公务员!”  龙叔一副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的样子,皱眉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廉君也放下了文件,抬眼看了过来。  时进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其实如果可以的话,考警校,当警察也不错……我还挺喜欢警察这个职业的。”  一个黑道份子,想去当警察。  龙叔嘴巴张了张,看一眼廉君,又看一眼时进,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突然又看向廉君,冒出一句冯先生曾经说过的话,怒道:“你看看时进,都是你惯的!”说完转身就走,步子踩得特别重。  砰。  书房门被重重甩上。  时进被关门的动静吓得小心脏一抖,扭头看廉君,稍微有点委屈:“当警察考公务员不好吗?铁饭碗,给国家办事,永远不会被拖欠工资。”  廉君:“……”  “难道你也希望我去学医?”时进惊悚询问。  廉君无奈了,放下文件抬手揉了揉额头,看他一眼,见他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又忍不住缓了眉眼,问道:“你真的想考警校?”  时进觉得以自己目前的身份,考警校好像确实很奇怪,于是委婉说道:“其实也不是……警校不能随便挂学籍,太不方便了。我就读个正常的大学,学个万金油专业,等以后大家安稳下来了,再去考个公务员什么的就行了。”  没把话说死,那就证明还是想。  廉君滑动轮椅出来,停在他面前,问他:“你不想当老板吗?我可以给你开个公司。大学四年时间,足够你学完整套的管理知识了,我再给你找几个助理,你有人帮忙,也不会太累。”  时进没想到廉君居然已经把他的未来想好了,有点点感动,但还是摇头说道:“不想,我这人没什么追求,就想做点稳定简单的工作……你会觉得我没志气吗?”  “不会。”廉君摇头,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说道,“这世上有太多人被利益迷了双眼,渐渐忘记了本心,你这样挺好的,没有欲望,就不会被利益伤害。考警校也不是不可以,提前打个招呼安排一下就行,你尽管去做你喜欢做的事情,我支持你。”  时进愣住,然后惊喜,问道:“我可以考警校?”  廉君看着他开心惊喜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翘了翘嘴角,回道:“当然可以,灭现在和官方有合作,你又才加入灭不久,背景清白,考警校自然没问题。”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惊喜!时进没想到重生一次,他还有机会做回老本行!  他看着廉君,有好多话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里一热,干脆扑过去,抱住廉君就啃了上去。  廉君被他突然袭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满足地回抱住他,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第二天,大家又都知道了时进想考警校,并且廉君还答应了的事。 第79章 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时进三两口解决掉早餐,从廉君手里接过了装着资料的平板电脑。  资料很大,加了密码锁,时进暗暗深吸口气,把它点了开来,输入了廉君告诉他的密码。  文件打开后,一篇十分小学生画风的优秀作文复印稿先跳了出来,时进愣了一下,往后翻了翻,发现接下来好几页都是这种稿件信息,有些懵。  不是调查的书信记录吗,怎么全是稿件?  “时行瑞把书信记录抹除得太干净,调查团队查不出头绪,所以换了个切入点调查。”廉君适时解释,又补充道,“这份资料并没有查出太多明确的信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让人在继续深挖,有消息了会再送资料过来。”  时进闻言皱眉,又很快松开,翻回资料第一页看了看,果然在那篇小学生作文的作者署名上,看到了时行瑞的名字。  所以调查团队这是把时行瑞发表过的文章作为调查切入点了?  这个方向也没错,时行瑞要发表文章,肯定是要先投稿的,投稿就要用到书信。  时进想着,敛了敛思绪,把注意力拉回来,仔细看了一遍作文内容和刊登日期,大概推算了一下,发现这篇作文是时行瑞十岁时写下的作品,当时的时行瑞应该正在上小学四年级。  资料里有说明,这篇作文是时行瑞第一篇发表出去的作品,由老师代投的稿,最后被市里一家很小的校园报刊收录发表。调查资料的人很细心,在这篇稿子的后面,还标注了当年投稿老师的姓名和现在的情况,并附了照片。  时进看了看照片,发现这个老师的照片他已经在之前看时行瑞的生平资料时见过,和自己并没有什么相像之处,于是很快挪开了视线。  他点开了下一页资料,发现又一篇作文跳了出来,按时间推算,这应该是时行瑞发表的第二篇文章,距离第一篇的发表只隔了半个月的时间,依然是由老师代投稿,也依然是刊登在了同一家校园报上面。  时进加快了翻资料的速度,发现整个四年级,时行瑞发表的作文全是由同一个老师代投稿的,也就是说,在这期间,时行瑞和外界是没有书信往来的,所有对外的联系都由那位老师包下了。  到了五年级,时行瑞换了老师,之前教他的老师被调走,于是他的作文发表之路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断层,直到五年级下,他才又有了新文章发表。  那依然是一篇作文,不过发表的地方变了,不再蜗居在那个小小的校园报上面,而是上了市里一家主流报纸的教育版,以优秀作文范例的形式出现在了一个角落的学习专栏里。  从不知名的校园报,到市报的学习专栏,时行瑞文章的刊登平台有了一个质的飞越,不过可惜的是,这个稿件后面没有附着投稿信息。  没了老师的帮忙,时进可以很确定的说,时行瑞这篇作文的发表,肯定是他自己运作的。但无奈时行瑞把书信来往信息抹得太干净,投稿信息根本查不到。  时进不死心,抱着微弱的希望又翻了下下面几份稿件资料,寄希望于会不会有漏网之鱼,或者报社那边会不会留有部分收录文章的存档,但很可惜的是,他能想到的地方,调查团队显然也想到了,时行瑞更是想到了,所以这部分信息依然是一片空白,调查团队什么都没查出来。  整体看上去,时行瑞发表的稿子,就像是全都是凭空蹦到了报社主编的桌子上的一样,完全无迹可寻。  时进无奈认命,转而开始注意稿件的其他信息,慢慢发现就是从这里开始,时行瑞的文章发表之路变得越来越顺,越来越广。  从五年级下,时行瑞的第一篇作文登上市报的学习专栏开始,时行瑞这个名字就成为了市报专栏里的常驻风景。到时行瑞小学毕业,成功考上市里初中的时候,时行瑞已经是市民眼中耳熟能详的小神童了。  在时行瑞考上初中后,时行瑞的父母为了筹时行瑞的学费,变卖家产来到了市里,带着时行瑞过了一段很难熬的日子。也就是在这个时期,时行瑞的文章终于不再局限在报纸上,慢慢被一些出版社和机构看中,编入了很多教材和辅导书里,拿到了一笔很丰厚的稿费,帮时父度过了来到市里后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时进看到这里,翻资料的手停下,视线落在了其中一本编入了时行瑞文章的辅导教材上。  教材是特意转换过的电子版,封面和内容全部一比一照着书本还原,在这本辅导教材背面的介绍页上,有一行字吸引了时进的注意——策划编辑:简成华。  简成华,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时进心里一动,忙把资料翻回了时行瑞六年级时在市报上发表文章的部分。  廉君属下送过来的这份资料十分详细,详细到时行瑞每一篇文章的发表,调查人员都会在后面仔细整理出在时行瑞文章发表的那一期里,报纸的整个版面出现过的所有记者和编辑的大概资料,并会把当时负责这个版块的报社幕后工作人员的姓名资料也备上,其中负责审核稿件的人的资料会被特地标红。  时进在标红的这部分名单中仔细找了找,很快看到了自己想看的——简成华,市报教育版主编。  一个是一直刊登时行瑞文章的市报,一个是编入了时行瑞文章的辅导教材,这两个看上去没什么关系的东西,却有着同一个负责人,收录了同一个人的文章,是巧合吗?还是有什么更深的关联。  时进不自觉坐正了身子,翻起后面那些资料时,就不自觉多注意了一下简成华这个名字。  升入初中后,时行瑞的文章仍三不五时地就在市报上出现一下,简成华也依然是市报教育版的主编,两人明面上没有任何私交,时行瑞的文章也没再被编入教材。  时进皱了皱眉,心里不确定起来。这样看,前面的负责人重合,似乎真的只是巧合。  他摇摇头,把资料继续翻了下去。  升入初二之后,时行瑞不再只写作文,开始逐渐接触小故事和散文的创作,投稿的范围渐渐扩大,在国内的教育类刊物这块慢慢积攒了一些口碑和人气。但即使已经在全国性的刊物上有了一席之地,时行瑞也依然没放弃市报这一块小地方,定期会在市报的学习专栏上发表一些东西,有的时候是文章,有的时候是诗词,有的时候是些学习小技巧,天才学霸人设立得足足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时行瑞考上省里的高中,并顺利升上高二的那年。高二的上学期,时行瑞的文章突然不再出现在市里的报纸上,同时时进注意到,简成华也是在这一段时间突然从市里的报社离职,进入了b市的一个大报社。  时进顿时又来了精神,感叹这个简成华果然有问题。  之前的辅助教材和报社幕后员工有重合的事情,他可以用教育界就那么一小块地方,大家工作难免有交叉来解释。但这个呢,简成华一离职,时行瑞就不再往市报投文章,这件事难道也是巧合?  而且以时行瑞的功利性格,在能把文章投向更大的平台,获得更多的利益的情况下,他还依然坚持给市报投稿,这里面说没点别的原因,鬼都不信!  时进忍不住点开了简成华的资料,翻出了他的照片。  一个戴着厚底眼睛,长相憨厚的中年胖子的照片跳了出来。  时进激动的表情僵住,仔细看了看这个照片,泄气的发现,这个胖子和自己没有任何长得相似的地方,而且以这个胖子的年龄,也不可能是时行瑞的白月光。  难道他真的想错了?  时进深深皱眉,又仔细看了看简成华的照片,最后实在无法自欺欺人,骗自己这个人就是时行瑞的白月光,遗憾叹气,把资料翻了回来。  结果这往后一翻,他顿时更泄气了。  因为从高二上学期开始,时行瑞不止断了给市里的投稿,还全方位断了给其他刊物的投稿,开始专心学习。同时时进回忆起,就是在这一年,时行瑞的父亲开始身体不适,频繁进出医院。  这大概也是时行瑞停止写文章的原因之一吧,为了照顾父亲。  资料到这里,已经翻过了大半。  时进有点点绝望。  时行瑞把书信记录抹得太干净了,从五年级时行瑞自己投稿开始,到时行瑞高二暂时停笔,这么长的时间跨度,那么多家投稿刊物,时行瑞居然一条信息都没有漏掉,简直是丧心病狂。  而没有详细的书信来往记录,想只通过时行瑞的文章发表历史找出有用的信息,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时进很丧气,翻了这么一大堆资料,他什么收获都没有,只确定了一件之前就猜出来的事——书信记录里肯定藏着时行瑞的秘密,不然时行瑞不会废那么大劲去抹除书信记录,还抹得干净得连灭都查不出来。  该开心他之前的猜测方向是对的吗。时进自我安慰,稍微振作了一下自己,翻开了剩下的资料。  从高二到大一上半学期,时行瑞的文章发表记录始终空白,直到大一下半学期,他才再次有文章登出,不过自此之后,他发表的文章内容变得十分单一——没有优美的散文,没有有趣的故事,只剩下一篇又一篇专业性极强的论文。  时行瑞突然摇身一变,从爱好文章创作的文学天才,变成了学术学霸。而他也没再和简成华有交集,两人虽然都在b市,但一个安安心心在报社发展,一个在大学里谱写辉煌人生,井水不犯河水,似乎连偶遇都没有过。  大学四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时进在翻过时行瑞在大学时期发表的最后一篇论文后,终于把这份厚厚的资料翻到了底——大学毕业后,时行瑞专心经营公司,再没动过笔。  资料的最后,调查人员还特地注明,鉴于书面上找不到任何有关于时行瑞的书信信息,所以调查人员特地去探访了一下时行瑞的高中初中同学,询问了一下时行瑞上学时期书信往来的事。  根据这些同学模糊的记忆,调查人员总结出结论——时行瑞上学的时候确实总是有信过来,但全是报社杂志社的信,没见过他有私人信件进来。  时进放下平板,瘫在了沙发上。  还是毫无收获。  灭的调查团队已经很努力了,在找不到书信记录的情况下,硬是用收集时行瑞发表稿件记录的方式,侧面还原了时行瑞的对外书信往来。但还是不够,他需要更详细的信息来找到线索。  要继续等后续的深挖信息吗?  他又把平板举了起来,看着资料的最后一页发呆。  但是再等下去,估计也就只有这些内容了。时行瑞做事太小心,他不敢赌时行瑞会漏下什么线索来让他知道。  还是再试试从现有的这些资料里提炼有用的信息吧。  他挪动视线,抬手一页一页地把资料往回翻。  白月光一个大活人,如果真的存在,还和时行瑞有过书信上的交集,那无论如何都会留下一些痕迹。时行瑞小时候条件不好,交友圈子就那么大,有机会认识笔友的途径,除了这些报纸杂志,也没有其他地方了。  这些资料里肯定藏着和白月光有关的东西。  白月光会不会是时行瑞的小粉丝?通过时行瑞的文章喜欢上他,然后给他寄过信什么的?  时进猜测,想起资料的最后一句话,又摇摇头打消了这个猜测。应该不是,如果是粉丝来信,那时行瑞的同学应该会有所耳闻才对,而且时行瑞并没有在公共平台上透露过自己的通信地址,粉丝根本没法寄信给他。  难道是时行瑞的某个没见过面的校友?因为仰慕时行瑞的才华,所以给时行瑞写过匿名小情书,然后打动了时行瑞?  好像也不对,如果是校友的话,书信虽然不用经过邮政系统了,只需要偷偷塞桌兜就行,但学校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如果有这事,估计早就留言满天飞了。  怎么想都没有头绪。  时进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扒拉着资料,扒拉着扒拉着,简成华的照片就又蹦了出来,他本能地把照片定在了屏幕上,注意力又落回了这个人身上。  简成华,这份资料里唯一疑似和时行瑞有某种特殊关联的存在,胖子,年龄大得足够当时行瑞的父亲,长相和他完全没有相似,但却是报社主编,可以接触到所有人投到报社的稿件,如果他用报社的系统给时纬崇写信的话,也不会引人注意。  时行瑞在简成华在市报担任主编期间,一直不停地给市报提供优秀文章,哪怕在后期时行瑞上了省城读高中,文章已经可以登上各种全国性刊物,身份也不再适合写一些面向小学生和初中生的稿子时,也依然没停。  这一点是真的有点奇怪,时行瑞可不是什么念旧的人,在有了更好的发展平台后,他没道理不放弃市报这么一个小池塘,去更好的江河湖海里遨游。  这样一想,这个人又确实像是很有问题的样子。  时进坐起身,想了想,起身朝着廉君走去——在没发现其他更有用的信息之前,现在任何一点让人觉得违和的信息,都值得好好深挖。  ……  廉君正在批文件,他听完时进的话,接过平板看了看简成华的照片,说道:“这个你让卦九查就可以,卦九可以申请登入官方的系统,查阅一些基本的资料,这个简成华只是个普通人,信息很透明,要查他很容易。”  时进惊喜,感谢地亲了他一口,抱起平板就去找了卦九。  查简成华确实很容易,卦九只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把简成华的生平资料查出来了。他带着电脑来到廉君书房找时进,表情有点点古怪。  时进见状心里一紧,又期待又担忧,问道:“查出什么来没有?”  “查是查出来了……”卦九回答,一脸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上前一步,把电脑放到了书桌上,打开后点亮了屏幕,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屏幕亮起,一张看上去有些年头的照片跳了出来,照片里的人是一个少年,很胖,脸色苍白,但眉眼带笑,看上去十分可爱亲切,拍照的时候正坐在病床上,朝着镜头比剪刀手。  小死“啊”一声叫了出来。  廉君眉头一皱,本能地朝着时进看了过去。  时进则直接傻了,看着这张照片说不出话来。  他刚重生过来的时候,原主的身体是很胖的,虽然只胖了很短一段时间,但他还是记住了这具身体胖起来时候的样子。现在这张照片蹦出来,他几乎要怀疑这是原主还胖着的时候拍下的照片了。  “他是谁?”他声音干涩地询问,心脏噗通噗通跳得很快,觉得自己隐约触摸到了真相。  “简成华的儿子,简进文,已经去世了,癌症。”卦九回答,又点开了一张照片,说道,“这是他去世前一个月拍下的照片。”  又一张照片跳了出来,照片里的人变成了青年的模样,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气色十分糟糕,但脸上依然带着笑,神情十分温柔,头上戴着帽子,手里拿着一本杂志,朝着镜头笑得开心。  撇开气色和年龄体态不谈,照片中的人只从五官来看的话,简直就是时进的翻版,只除了这个人鼻头上没有痣。  廉君看着照片中人那像极了时进的五官和灰败的气色,恍惚间竟像是在看着时日无多的时进一样,忍不住伸手把电脑屏幕盖了下去,滑出去握住了时进的手。  时进被他的动作惊回神,忙反握住他的手,压住心里的震动,安慰道:“没事,那不是我,我很健康的,那不是我。”  “我知道。”廉君感受着他的体温,看到照片时那一瞬间的心悸感渐渐淡去,紧了紧他的手,说道:“抱歉,我失态了……卦九,把电脑拿过来吧。”  卦九担忧地看了廉君一眼,把电脑搬了过去。  屏幕重新打开,时进伸手把简进文的照片跳了过去,快速翻起了其他资料。 第81章 这要求很奇怪,但简成华却没多想,他乐得跟别人分享儿子的优秀,十分好说话的又拿了一个保存得十分好的笔记本出来,略显骄傲地说道:“当然可以,进文这孩子喜静,从小就开始练字,字写得很不错呢。”  时进接过笔记本,看着上面的字迹,沉默。  都说字如其人,简进文的字就和他的人一样,笔触圆融,没什么棱角,字形偏圆,很秀气……像女孩子的字。  如果他是年少的时行瑞,在看过那样一张笔友的照片,又看过这样一幅秀气的字体后,绝对会理所当然的以为,笔友是女孩子,很漂亮很温柔的女孩子。  他抬眼看向简成华,很想问问对方,时行瑞和简进文在通信时有没有互相确认过性别,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  怎么问呢,这问题实在太弱智了,在已经交换过照片的情况下,谁又会想到要再去确认一下笔友的性别呢,那年代可不兴什么女装大佬。第77章 疯子  时进放下笔记本和照片, 想了想, 转而问道:“简院长, 这次见面之后,我父亲和您儿子还有联系过吗?”  简成华脸上的骄傲淡了淡,说出了一个让时进十分意外的答案:“联系过,那是在我和进文来到b市后的第二年年末,我以前市报的老同事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时行瑞又给市报写了信,不是投稿,就是单独写给我的信……我其实是有点生气的,明白时行瑞这封信大概率是写给进文的,我不想时行瑞再和进文联系,但是进文那孩子一直挂念着时行瑞, 总担心时行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犹豫了一个月,还是从老同事那把信要了过来, 转交给了进文。”  时进皱眉。  简进文去b市后的第二年年末?那不就是时行瑞高三上学期的时候?他记得时行瑞父亲的身体就是在那个时间节点突然糟糕下去的。  他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复杂,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时行瑞这明显是遇到了事,心里情绪没处发泄,就又想起简进文这个温柔的“垃圾桶”来了,可那时候的简进文也才刚做完大手术没多久,停了激素药, 正是一生中最难受的时候, 他自己都还没缓过来呢, 却又要被时行瑞用负能量骚扰。  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他真的觉得简进文认识时行瑞,实在是太倒霉了。  简成华的表情彻底黯淡了下去,叹道:“时行瑞在信里向进文解释了当时失约和消失这么久的事,他说他父亲得了重疾,他这一年都在陪他父亲治病,现在他父亲已经被确诊为癌症晚期,最多只能再活半年……癌症,又是癌症,进文心软了,明明他自己那段时间就已经够难受了,却还要反过来安慰时行瑞……”  他说到这里抬手抹了抹眼睛,显然是在心疼当年的简进文,说道:“可我又能怎么办呢,进文是可怜,但时行瑞也不好过,他初中没了母亲,现在高中还没读完,又即将失去父亲,他也只是个可怜的孩子而已……那时候网络已经普及起来了,时行瑞在信里给进文留了个社交账号,说如果进文原谅他了,就根据账号去加他,他会一直等着进文。进文看到后,立刻就去申请了个账号,加上了时行瑞……后来两人的联系我就不知道了,进文不喜欢多说,我每次问起,他都说和时行瑞聊得很好,我也没法再继续深问。”  时进再次目瞪口呆。  社交账号,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  所以时行瑞不是自高中后就和简进文断了联系,而是把联系转到了网络上?难怪调查人员什么都查不出来,毕竟好多早期流行的聊天软件,现在都已经被淘汰掉了!  天呐。时行瑞居然是一直和简进文有联系的,这、这……时进突然也“这”不出什么来了,这一点他是真的完全没有想到。  简成华还在继续感叹,语气不自觉变沉:“但我是进文的爸爸,他的状态变化,我怎么会看不出来。自从和时行瑞重新联系上以后,进文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还开始频繁翻阅心理方面的书籍,研究疏导高三学生心理压力的方法。我不放心,想办法看了看他们的聊天记录。我很庆幸我看了,他们的聊天内容真的是太糟糕了,时行瑞就像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一样,语气一会还是从前的懂礼体贴,一会又变得戾气满满,他指责命运,指责社会,甚至指责进文,我心疼啊,进文又做错了什么,医生说他都活不了几年了,时行瑞为什么要来折磨他。”  时进听得心里十分难受,猜测时行瑞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心里存着的对简进文的矛盾感情。他舍不得简进文的温柔体贴,却又无法接受简进文的外表甚至性别,那段时间又恰逢时父出事,所以他的情绪慢慢扭曲,变成了一个性情多变的疯子。  不过这里面最无辜的还是简进文,就像简成华说的那样,简进文又没做错过什么,他只是过于善良心软了一些。  时进在心里沉沉叹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现在因为回忆而痛苦的老人,想了想,起身重新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到了他手边。  简成华的情绪在激动之后很快回落,眼神发直地发了一会呆,突然回神,又定定看了时进的脸好一会,才又继续说道:“你真的和进文好像,不止是外貌,连眼神都像……你就是太心软了,太心软了……”  他喃喃自语,过了好一会才又恢复理智,抹了把脸朝时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喝了口水,说道:“我在看到那些聊天记录之后,第一次强硬地逼进文和时行瑞断掉联系,进文也难得地跟我犟了一次,最后我们父子俩好好谈了谈,进文答应我,等帮时行瑞撑过了高考,就不再和时行瑞联系。”  “但这一等,居然就等了大半年,时行瑞顺利结束高考,取得了好成绩,进文本来想遵守和我的约定,断掉和时行瑞的联系,但天有不测风云,时行瑞的父亲在他高考结束之后去世了……时行瑞像是疯了一样给进文发消息,还总是挑晚上,进文怕他想不开,就陪他熬着,可进文是什么身体状况,他哪里熬得住。”  简成华的手不自觉收紧,表情也紧绷起来:“我朝进文发了脾气,没收了他的电脑和手机,逼他和时行瑞断了联系,还用进文的账号,给时行瑞发了一段言辞激烈的信息。我真的是忍不住,进文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我不想他在生命最后还要接触这么庞大的负能量,我骂了时行瑞,我骂了一个刚失去父亲没多久的孩子,然后我求他,求他放过进文,我说进文如果再陪着他熬下去,可能随时就没了,我舍不得,我就这么一个孩子。”  时进听得心里闷闷的,仿佛也看到了那段两方都很痛苦的过去,内心有种深深的无力感。难怪时行瑞从表面上看,像是完全没有受到父母去世的影响,原来他是把所有的影响,全部转嫁到了简进文身上。白天他是优秀坚强的时行瑞,晚上他就是个拼命向别人宣泄负能量的魔鬼。  “时行瑞答应了我的请求。”简成华的语速又放缓了,说道,“他答应了,他跟我道歉,然后注销了那个账号,于是我也帮进文注销了账号。进文很难过,但他总算能好好养病了……其实我后来也后悔了,他们是孩子,不会处理问题很正常,但我是大人,我怎么能那么对他们。”  “简院长……”时进低声唤他。  简成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都是些过去的事情了。我后来稍微关注了一下时行瑞的动态,发现他考上了b市的大学,过的还不错,我告诉了进文这件事,进文看上去像是放了心,从此再没有在我面前提过时行瑞,但我知道,他不提,只是怕我担心。其实……我怀疑时行瑞来医院看过进文。”  时进一愣,连忙问道:“什么时候?”  “我只是怀疑,时间大概就是在时行瑞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有次提前下班来医院,那天天气不错,进文正和几个病友一起在医院楼前的小花园里晒太阳,我去找进文,晃眼间在花园角落的一个长椅上,看到了一个很像时行瑞的人,他坐的那个位置进文看不到他,但他能把进文看得很清楚。不过也许只是我看错了,当时我也只是远远看了那边一眼,走近后长椅就空了,我问进文,进文也说不记得那边曾有人坐着,而且我当时也没真的见过成年后的时行瑞,只见过一张他登在新闻上的采访照,所以是认错人了也说不定。”  简成华说到这皱眉,然后又很快放松了眉眼,继续道:“不过他有没有来过都不重要了,大概就在那之后一个多月吧,进文获得了一笔国外来的医疗资助,换了一家更好的疗养院,那疗养院只有病人和病人的家属能进,管理很严,时行瑞就算想看进文也看不到了。”  等等,这个时间节点是不是有点问题?  时进埋头算了算,发现简进文转院的时间,刚好就在时行瑞成立瑞行前不久,那之前时行瑞曾因为一个投资案去了国外一趟。  巧合?还是有什么玄机?  他不得不多想了一下,问道:“国外的医疗资助?您当时有申请过国外的医疗资助吗?”  简成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是进文碰到好心人了。以前进文不是很喜欢帮助孤儿院的孩子和儿童吗,然后其中有个人出息了,考去了国外,偶然听说有一个公益组织正在安排一笔很大的救助资金,他心里挂念着进文,就试着帮进文申请了一下,结果没想到居然成了。当时那个组织还派了个专员过来,给进文安排转院休养的事情,特别细心。”  时进越听越觉得可疑,见简成华一副遇到大恩人的模样,又不好明着问,只好跟着叹道:“那这组织可真负责,还派专员过来安排。”  “可不是么,他们是真的很负责,那个专员是个从国内考出去的高材生,在负责了进文的资助后,一直尽心尽力地帮助进文,还和进文成了朋友。“简成华说到这眉眼间带上了一丝暖意,想来是真的很感谢这个专员。  时进试探问道:“冒昧问一下,这个国外组织和专员的名字……”  简成华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道:“那个国外组织已经大变样了,我只记得它当年的名字,叫希望,就是y语的那个希望,专员的名字叫徐川,那孩子是真的人好,但可惜自进文去世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徐川?!时行瑞的心腹律师不就叫徐川吗,这总不会是什么该死的巧合吧!  时进心中大震,忙借着低头喝水的动作掩住自己的表情,分好几次把一口水咽下去,调整好表情后才重新抬头,艰难问道:“简院长,我父亲在那之后,还有和您的儿子联系过吗?”  简成华摇头,回道:“应该是没联系过的,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进入疗养院之后,进文又重新用起了电脑和手机,还时常和徐川联系,我因为后悔上次干涉进文社交的事情,就没再过问这些。不过在进文的葬礼上,我第一次真正见到了时行瑞,他当时已经是个大老板了,穿着打扮很贵气,模样也很成熟稳重,如果不是他主动跟我搭话,我都认不出他来。”  时进瞪大眼,连忙问道:“他当时有没有说什么?”  “他跟我道了歉,说他年轻的时候太不懂事。”简成华叹气,有些感叹,“我当时因为进文的死有些浑浑噩噩的,没怎么搭他的话。他看上去不太好,脸色很憔悴,眼神又有点可怕,直勾勾看着进文的墓碑,刚开始的话还听着正常,后来就乱了,一会说他真的努力过了,一会说他其实已经准备接受了,一会又说已经太迟了,还怪进文怎么突然就死了,说进文怎么不知道等等他,整个人像疯了一样。我听他这些话,就想起了进文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忍不住就吼了他一句……”  时进直觉这大概就是时行瑞后来发疯的重点,问道:“什么话?”  简成华看着时进,眼神带着点愧疚,说道:“我说如果不是你这个疯子,进文肯定能多活几年……他当时表情一下子变得特别难看,眼神也沉沉的,我看得心慌得厉害,就直接走了,这一点是我对不起你的父亲,我欠他一句对不起。”  时进顿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叹气出声。  听到这里,他大概明白了时行瑞后期那么发疯的原因。在经过初期的性别惊吓和长相惊吓之后,时行瑞因为家庭的变故,还是忍不住再次和简进文联系上了。然后越联系他陷得越深,就在这个时候,他被简成华强硬断掉了和简进文的联系,还得知了简进文因为他身体再次变差的事情。  于是他的感情就这么被吊在了半空,没有发泄的出路,也没办法自我消化。他不甘心就这么断掉和简进文的联系,又怕自己控制不住的感情和情绪会真的逼死简进文,另一方面他还在和自己的性向做挣扎,三方拉扯之下,他渐渐走入了死胡同,把自己逼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漫长的几年时间里,时行瑞心里肯定经过了一番艰难的挣扎,可能他最后终于战胜了自己,决定遵从心愿去接近简进文,弄清楚自己的感情了,但简进文却突然去世了。  时行瑞再也看不到简进文,也倾吐不了自己的心声,宣泄自己的感情了。一切都戛然而止,时行瑞自己排练了一出虐恋情深的戏,然后在他即将登台的那一刻,被他追逐多年的那个人抛在了原地,走不出困局。  “他确实疯了。”时进开口,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一疯就疯了一辈子,再也没有醒过。简院长,实不相瞒,我上面还有五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们的母亲,都或多或少地和您儿子有点相像,甚至于我的母亲……”  他说到这愣了一下,陡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心里一下子就骇然起来。  简进文是简成华收养的孩子,原主的母亲云进也是个孤儿,他们两个不仅长得像,还名字都带着一个“进”字,这是巧合吗?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他看着简成华,简成华也正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说道:“我没想到时行瑞对进文居然是这种心思,还这么疯狂,你……唉,你也是个命苦的孩子,都是孽缘。”  时进低头,又喝了一口水稳住情绪,低咳了一声松了松有些发紧的喉咙,问简成华:“请问,您儿子的名字,是您给他起的吗?”  简成华被问得莫名,点头回道:“是我给他起的,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只有个工作人员帮起的小名,叫丢丢,我嫌太难听,就给改了。”  时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简进文的名字是简成华给起的,那云进这个名字的来历就显得更可疑了!  难道云进根本不是时行瑞偶然发现的,而是早就被时行瑞找出来的完美替代品,被改了那么一个名字,秘密养在了孤儿院等成年?  这也太变态了!  简成华见时进表情不对,皱了眉,问道:“怎么了?”  时进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干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之前存的原主母亲的照片,递到简成华面前,说道:“这是我的母亲,孤儿,名字叫云进。”  简成华有些莫名地朝着他的手机看去,然后在看到云进的长相后猛地瞪大眼,再次失态,抬手抓住了时进的手机,震惊说道:“这、这是你的母亲?你说她叫什么?”  “云进,她叫云进。”时进收回手,认命地问出了一个问题,“简院长,当初您收养简先生的孤儿院叫什么,我想去查一下简先生的亲生父母信息,我怀疑我的母亲……和简先生存在着某种血缘关系。”  简成华目瞪口呆了好一会才消化掉他的话,忙起身翻出了一套保存得很好的资料,小心递给时进,说道:“这是我当年收养进文时的手续资料……你,你……”  时进把资料接过来,说道:“我这就去把资料复印一份,谢谢您今天的帮助。”  简成华摆手,看着时进的脸,表情十分复杂,几次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都闭上了。  ……  孤儿院有复印设备,简成华亲自帮时进复印了资料,然后送时进出了孤儿院的院门。  临分开前,简成华喊住了时进,问了他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身体还好吗?”  时进被问得一愣,然后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这么问的用意,弯起手臂挤了一下胳膊上的肌肉,回道:“很好,一口气跑五千米不费劲,我今年刚刚高考完,准备考警校,以后去当警察。”  简成华笑了,笑着笑着眼眶却红了,看着时进的脸,说道:“当警察好,当警察好,男孩子还是身体结实些比较好……关于你的母亲,如果你查出点什么来了,能不能来告诉我一声,我就是想着进文一辈子那么短,如果能有个后辈……”说着说着话语就断了,像是知道自己这话说得有些超过了。  时进却立刻接话,朝他笑了笑,说道:“有结果了我一定来告诉您,如果是好消息,我就陪您一起去给简先生上柱香,好好拜拜他。”  简成华的表情立刻激动起来,满眼都是感激,用力点头应道:“好好好,谢谢你,谢谢你。”  时进看得心酸,回了句不客气,打开车门上了车,示意卦二快点走。  卦二立刻发动汽车离开了。  时进看着后视镜里逐渐变成黑点的简成华,脸上的笑容慢慢垮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侧身用力抱住了廉君。  “怎么了?”廉君抬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询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健康真好。”时进闻着他身上的气息,看一眼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突然又坐直了身,问廉君,“龙叔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去检查身体,还有母本的研究到什么阶段了,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廉君看出了他情绪的波动,猜他肯定是从简成华那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又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回道:“医院已经安排好了,明天就能检查。母本的研究也有了结果,等做完阶段性实验就能开始安排治疗,很快了,别急。”  时进的表情放松了一些,握住他的手,认真说道:“我不急,咱们慢慢来,不求一下子治好,只求能彻底根治,哪怕过程慢一点也没关系。”  “好,咱们慢一点。”廉君顺着他的话说,尽量安抚他的情绪。  ……  时进整理好情绪后,跟大家大概说了一下和简成华的谈话,然后把收养资料拿了出来,说道:“我想查一下简进文亲生父母的信息和简进文与我母亲的联系,还有,派些人过来保护简成华吧,他年纪大了,我怕他出意外。”  廉君接过资料,应道:“好,我派人去办。”  “嗯,谢谢你。”时进朝他笑了笑,又说道,“还有一件事……”  廉君:“什么事?”  “我想见见徐川。”时进开口,心情实在好不起来,“当初他见到我之后反应实在太奇怪了,我总觉得他还知道些什么,我想去探探他的口风。”  廉君摸了摸他的脸,应道:“可以,我联系一下官方那边,帮你安排一下。”  时进抬眼看着廉君,情绪莫名就走了下神——恋人是大腿的感觉真好。  他又很快回了神,拉下廉君的手握住,低头揉捏他细长好看的手指——廉君总是这么帮他,他也该回报对方一点什么才是。  可是该回报什么才好呢,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也什么也不会。 第83章 黎九峥?  卦二挑眉,回头往超市看去,刚好看到了黎九峥走出超市大门,往这边看过来的模样,拆开冰棍咬了一口,说道:“你怂什么,碰到就碰到了,他还能再对你动手不成。他敢动手,你就掏枪打他,报上次的仇。”  时进脚步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可和上次碰到黎九峥时的情况完全不同,不仅没受伤,还随身带着杀伤性武器,要真和黎九峥起冲突,还不一定是谁吃亏。  而且上次被黎九峥欺负的仇,他确实还没报回去。  有点点亏。  他停步,也扭头朝超市门口看去,见黎九峥站在超市门口望着这边,手痒地动了动,又扭回了头,说道:“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走了,君少的检查应该快结束了。”  “检查哪有那么快。”卦二嘀咕,却没再说什么,随着他一起朝疗养院走去。  廉君的检查一直做到晚饭前才结束,他从检查室里出来时,状态看上去十分不好,脸色又恢复了苍白,额头还有冷汗,眉心一直皱着。  时进看得心里一惊,忙上前接过他的轮椅,注意到他的腿在不受控制地一阵阵发抖,立刻脑补了一大堆,自己把自己吓到了,着急地看向龙叔,问道:“怎么回事,是检查不顺利吗?”  与他的着急不同,龙叔面上带着一丝喜色,说道:“乱说什么,检查很顺利,君少这一年身体保养得不错,各项检查数据都还可以,继续保持,争取早日达到可以进行治疗的标准。”  时进却还是不放心,问道:“可君少的腿……”  “我没事。”廉君握住时进的手,安抚道,“这样是因为刚刚做了点初步的刺激治疗,缓缓就好了,走吧,我们回家,马上就到晚饭的点了。”  龙叔闻言又忍不住皱了眉,说道:“让你逞强,说了最好分段来,你偏要……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回去吧,我留在这等详细的结果,等拟出了初步的治疗计划再回去。”  廉君收回看向龙叔的警告眼神,捏了捏时进的手,转移话题说道:“我有点渴,你去帮我倒杯水吧。”  时进又不傻,只听龙叔那一半话,就知道廉君肯定是为了尽早结束检查,要求龙叔加快了检查速度,心里有点点难受,低低应了一声,听话地去给廉君倒水去了。  在疗养院稍微歇了会,众人告别龙叔,上车回会所。  廉君身体上的不适果然在休息一会后慢慢缓了过来,腿不抖了,气色看上去也好了许多。时进稍微松了口气,低头轻轻摸着他的腿,有点心疼。  只是检查都这样了,等正式开始了治疗,廉君该多难受。  “我真的没事。”廉君又安抚了他一句,还示意了一下车上的小冰箱,说道,“回会所还得一会,饿不饿,吃点东西垫垫吧。”  时进哪里吃得下东西,摇了摇头,问道:“龙叔说的争取早日达到可以进行治疗的标准是什么意思?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治疗吗?”  “嗯,还差一点。”廉君点头,回道,“我情况特殊,体内的毒拖了太久,治疗的话,可能会重新激起体内毒素的活性,必须先把身体养好一点再用药,不然会撑不下去。”  时进没想到清毒会这么麻烦,问道:“那你的身体要养到什么标准才行,长胖五斤,或者十斤?”  卦二闻言忍不住笑了,说道:“你当是喂猪呢,长得胖就是身体壮。”  时进瞪眼看他——这是把谁形容成猪呢!  廉君被时进的话逗笑,说道:“具体的治疗方案还得等龙叔那边的结果,别着急,你不是说治疗最好慢慢来吗?”  “我没有急。”时进反驳,但也知道他现在乱猜乱担心也没用,于是敛了话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第79章 成绩  过了两天,龙叔终于把廉君的初步治疗方案弄了出来。  时进翻着龙叔送过来的一大堆营养食谱和阶段性锻炼计划, 问道:“就是这些?不用药, 也不做什么保养治疗吗?就单纯调养身体?”  “初期的治疗方案就是这些, 身体是病毒和药物的博弈场, 不养得足够扎实可不行。”龙叔解释, 看向廉君, 说道,“营养食谱我送了一份到厨房, 那边从今天开始, 会严格按照食谱上的菜单做饭。鉴于你不喜欢治疗时有外人在场, 所以锻炼方面我会亲自盯着, 君少,你最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锻炼的过程肯定会不好受,但想要身体好, 让身体动起来是必须的, 这一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与龙叔设想的不配合不同,廉君这次一改以前对治疗的抗拒,十分听话地点了点头, 只补充道:“让厨房那边把我和时进的饮食分开,他身体很好, 不需要跟着我吃营养餐。”  龙叔闻言往时进那边看了一眼, 说道:“可以, 我会嘱咐厨房那边。另外, 有件事我必须郑重嘱咐一下。”  时进被他这严肃的语气弄得一下子紧张起来,连忙问道:“什么事?”  龙叔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扫了扫,说道:“纵欲是调养身体的大忌,我知道你们都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时常会忍不住,但特殊时期,忍不住也必须忍。一周一次,不能再多,如果你们实在忍不住,我建议你们分房睡。”  嘶拉。  时进不小心把治疗方案的一个角给撕了下来。  廉君滑过去把时进往身后挡了挡,看向龙叔说道,“不用分房睡,我们有分寸,龙叔你这两天辛苦了,回房休息去吧。”  居然直接赶人。  龙叔冷哼一声,看一眼廉君身后表情僵硬的时进,仍不死心地说道:“这有什么好脸皮薄的,要练胆量和心理素质,学医是最好的,有些人怎么就是不开窍。”  不开窍的时进从僵硬中回神,看向龙叔认真说道:“有句话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  龙叔皱眉,意识到前面有坑,却还是踩了上去,问道:“什么话?”  时进一字一顿:“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龙叔:“……”  ……  砰!  龙叔摔门离开,十分生气。  时进捂住心口,看向廉君,眉头微皱,语气不太确定:“大家好像都不喜欢我去考警校,考警校真的是个很糟糕的选择吗?”  虽然他很想坚持自己的职业,继续自己的梦想,但如果考警校真的会对大家造成困扰,那他也是可以咬咬牙改一改志愿,去读个普通的大学的。  ……反正大学毕业了之后他还可以去考公务员。  “没事。”廉君按住他的眉心,温声劝解,“并不是困扰,龙叔希望你学医,是想你以后能照顾我,但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你学你喜欢的东西就好,不用在意大家的看法。”  时进把他的手拉下来,想问问那你呢,你想不想我考警校,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如果他问了,廉君给他的回答肯定还会是那句话——你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他对上廉君包容的眼神,心里一软,忍不住倾身抱住他,说道:“廉君,我陪你锻炼吧,我想看着你好起来。”  廉君回抱住他,顺了顺他的背,点头应道:“好。”虽然私心里,他其实并不太想让时进看到他锻炼时狼狈的样子。  ……  龙叔做事一向效率,当天晚上,他就把专门提供给廉君使用的锻炼室给准备好了。也是在这天晚上,时进和廉君开始了同一桌吃饭,但却各吃各的菜的生活。  “感觉像是吵架分居了一样。”时进边吃边嘀咕,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  廉君警告地看他一眼,说道:“别胡说。”  于是时进闭嘴,瞄一眼自己面前的好肉好菜,又看一眼廉君面前的汤汤水水,心里憋气,埋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  第二天上午,时进推着廉君去了锻炼室,陪廉君锻炼。  说是锻炼,其实也只是围着锻炼室慢走而已,但这对普通人来说轻而易举的锻炼内容,对每走一步都会疼痛难忍的廉君来说,却无异于酷刑。  龙叔早早等在了锻炼室里,见廉君来了,先安排他躺到一边的专用按摩床上,给他仔细做了下按摩和腿部热身,然后帮他带上专用的医疗护具,赶开时进,扶着他到了锻炼室靠墙的扶栏边,说道:“尽量多走一会,疼也先忍着,你的腿部肌肉必须活动起来,这部分马虎不得。”  廉君点头,扶着栏杆,忍不住回头朝时进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去一边搓会麻将,你锻炼你的,锻炼完了喊我。”时进见他看过来,忙调整好表情,拿出平板朝他挥了挥,压下心里的担忧,背转过身走到一边的休息椅上,侧对着廉君坐了下来,做出专心搓麻将的样子。  廉君见状表情稍微放松,收回视线朝龙叔点了点头,尝试迈步。  时进立刻侧头把视线挪了过去,表情紧张,眼神担忧。  龙叔把两人的状态看在眼里,又小小地哼了一声,不过这次的哼声里没有多少生气的成分。  先是慢走,然后是原地站立活动身体,最后是全身拉伸,一个半小时后,衣服已经彻底汗湿的廉君终于完成了今天的锻炼,在龙叔的搀扶下坐回了轮椅上。  “比预想中的情况要好,虽然有几次都差点摔倒,但最后都稳住了。”龙叔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模样,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卡在第一阶段很久,没想到只第一天就达标了,很不错。”  时进竖着耳朵听,闻言心里狠狠松了口气,视线却仍死死黏在平板上,假装自己真的在专心玩麻将,而不是偷偷盯了廉君全程。  廉君用毛巾擦了擦汗,说道:“多亏了时进。”  这是句大实话,如果不是这一年时进天天盯着他好好吃饭,后来还每晚定时给他按摩捏腿,时常陪着他在房间里走一走活动一下身体,他肯定撑不过今天的锻炼。  时进装不下去了,做出一副刚刚从牌局中回过神的样子,抬头说道:“谁在喊我?咦,君少你的锻炼已经结束了吗?我打牌打得太专心,什么都没注意到,等等啊,我先把这局打完。”说完直接胡了个屁胡,把牌局托管给系统,然后若无其事状站起了身。  龙叔无语地看着时进——在夜色呆了这么久,他就没见过这么烂的演技。  廉君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朝时进招了招手,说道:“过来,我想去冲个澡。”  “我帮你!”时进连忙把平板一放,屁颠颠地跑到廉君面前,先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然后转过去扶住他的轮椅,和龙叔打了个招呼,推着他朝着锻炼室的内置洗手间走去。  龙叔目送两人离开,还是忍不住也笑了,哼道:“两个臭小子。”  ……  这次锻炼之后,廉君的腿又不自觉发抖了很久,时进担忧地守在一边,看着廉君淡定看文件的样子,担心得在脑内拉着小死一顿乱扯,直到廉君腿部颤抖的情况消失了才真的安静下来。  睡前,龙叔特地找到时进,拉着他和他低声嘀咕了很久。  半夜,廉君被腿部突然传来的痛感刺激醒,伸手摸了摸,怀疑是抽筋了,侧头看一眼身边安稳睡着的时进,轻轻撑起身体,想下床去一边揉一揉缓解一下,结果才刚挪了一下身体,时进那边就传来了动静。  “怎么了?”时进迷迷糊糊睁开眼,蹭过去伸臂抱住了他的腰。  廉君起身的动作一顿,侧头看着时进困顿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道:“没事,睡吧,我只是想去上个厕所。”  “唔……”时进应了一声,抱着他的手臂慢慢松开,意识在他的抚摸下,又慢慢散了开来。  廉君忍着疼等了一会,确定他又睡着了,才小心收回手,轻轻拉开他的胳膊,皱眉去搬自己的腿。  时进却突然又唰一下睁开了眼,一副被什么东西惊醒了的模样,坐起身抹把脸,凑到廉君身边,直接掀开被子去看他的腿,边伸手轻轻揉捏边问道:“是疼了还是抽筋了?哪条腿?”  “我没事。”廉君还想瞒他。  “那就是又疼又抽筋,两条腿都不舒服了。”时进不上当,又揉了揉自己的脸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爬回自己睡的那边,开了台灯,伸手从床头柜里取出一支医用喷雾出来,然后爬了回来,说道,“稍微忍一下,把筋拉开就好了。”  廉君见他这准备充分的样子,想起晚饭后龙叔把时进单独喊出去说话的模样,眼里带上了一点无奈,没再瞒他,主动说道:“是右腿不舒服。”  时进果断换到了他的右边,掀开他的睡袍,刚要上手,又突然停住了,指了指自己的脸,故意说道:“我给你拉筋的奖励,这里。”  廉君心里吵醒他的愧疚被他这话说得瞬间散了,看着他一脸仿佛占了什么天大便宜的样子,忍不住倾身亲吻了一下他的脸颊,贴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谢谢。”  时进抓了抓耳朵,笑哼一声,埋头开始认真给他捏腿拉筋。  忙碌了半个小时,廉君腿部的疼痛终于彻底缓解,时进把喷雾放回去,躺下后把廉君抱在怀里,说道:“睡吧。”  廉君回抱住他,摸了摸他的脊背,轻声应道:“晚安。”  ……  之后的几天,廉君每天都会在锻炼后腿部发抖一段时间,晚上也总是会被腿部的疼痛弄醒。时进越来越敏锐,晚上几乎是廉君这边稍有动静,他就会立刻惊醒过来。  廉君看得心疼,找了一个气氛还可以的时候,跟时进委婉地提了一下分房睡的事。  时进表情唰一下变了,恶狠狠说道:“要我住过来的是你,现在要赶我走的也是你,你说,你是不是厌倦我,想跟我分手了!” 第85章 短信有六条,最早的一条来自于卦一,是昨天晚上八点多发来的,说他在和卦三聊时进的高考成绩时,被费御景耳尖路过听到了,让时进做好费御景可能会骚扰过去的心理准备。  第二条短信来自费御景,发过来的时间只比卦一的晚几分钟,内容很简短,只有一句话:高考出成绩了?  第三条短信来自于时纬崇,内容和费御景的短信内容差不多,也是在问时进高考成绩的事。  接下来的第四、五条短信分别来自于向傲庭和黎九峥,内容是恭喜时进高考取得好成绩,并询问他的填志愿意向。  最后一条短信还是来自于费御景,依然只有一句话,问曰:为什么不接电话?  时进放下手机砸回床上,只觉得头更疼了。  时家这几个兄长真的是让人搞不懂,特别是那个费御景,他不是在l国忙翻了天吗,怎么还有空偷听和八卦?  时进几乎可以脑补出费御景在听到卦一和卦三的谈话后,群发短信向时家其他几兄弟“告密”的样子了。  真的特别幼稚。  ……突然觉得没有发短信过来问高考成绩的容洲中有点可爱。  一阵轻音乐响起,被时进抛在被子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时进眉心一跳,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伸手摸过手机,举起来一看,就见他刚刚还觉得可爱的某位三哥的名字,正大喇喇地挂在屏幕上。  嘟。  他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果断把手机调成静音,扯被子盖住了脑袋。  睡了个回笼觉,时进被锻炼完回来的廉君从床上挖出来,好好洗漱清醒了一下之后,带去了书房。  “先喝点粥垫垫,不要吃太多,马上就吃午饭了。”廉君把时进安顿在沙发上,将厨房送来的粥放到他面前,问道,“头还疼吗?”  时进先喝了半杯温水润了润嗓子,闻言摇头回道:“不晕了,我昨天没喝多少酒。”其实是有小死的buff缓解,他洗脸那会头就已经不疼了。  廉君见他气色还好,稍微放了心,没有反驳他那句没喝多少酒的话,盯着他把早饭吃了,然后拿了一叠学校招生单子出来。  时进愣住,问道:“这是……”  “成绩出了,下面该填志愿了。”廉君回答,把招生单子摆到他面前,解释道,“这段时间我和官方那边沟通了一下,选了几家比较适合你的学校出来。你这次考得很好,能供你选择的学校比我预估的要多几家,我早上紧急联系了一下,把他们的单子也拿了过来,你看看喜欢哪个,我好提前安排。”  时进扫一眼摆在面前的各个学校的招生简章,发现里面有好几所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名校的单子,惊得小小地抽了一口气,问道:“这几家我也能上吗?分数不太够吧。”  “够。”廉君肯定回答,说道,“你和普通考生不一样,身上是有军功的,可以走特招。”  “军功?哪来的军功?”时进满头雾水。  廉君见他这样,干脆滑到他身边,跟他细细解释起来。  原来在知道时进想考警校之后,廉君就立刻安排了起来。他先是把时进的背景资料完善了一下,想办法把时进塞进了一个军校预科班里,给时进弄了个预备生的名头,然后联系官方,把元麻子的任务调了一下,将时进本来归为机密的任务档案,调到了明面上。  所以现在的时进不仅仅是个军校预备生,还是个曾经帮官方做过任务,清剿过非合法暴力组织,身带功劳的预备生,走特招足够了。  时进听得目瞪口呆,震惊说道:“这样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任务是你做的,档案没有作假,你的优秀足够让你上所有你想上的大学。”廉君说着,表情很放松,看得出来心情很好。  他见时进还是愣愣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继续说道:“其实不止元麻子的任务,你最开始来b市时,和卦二一起做的那个阻止退休老干部往国外泄露资料的任务,和去l国对抗枪火时的表现,都可以打成报告,换算成你的功劳,但考虑到那样做实在太惹眼,所以我只帮你把元麻子的任务调到了明面上。时进,不要怀疑自己的能力,你值得最好的。”  时进被廉君这么一通连夸带捧哄下来,心里的震惊和不确定终于散了开去,看向面前一整排招生简章,突然生出了一种皇帝选妃子侍寝的感觉。  说实话,很爽。  “那就……”他的视线在一排高校简章上滑过,手指也挪了过去,犹豫一下,从里面挑了一张最低调的出来,说道,“这个吧,我读这个。”  廉君看向他手里的简章,有些意外,问道:“真的要这个?”  “嗯,就这个。”时进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说了,我想读警校,其他那些军校虽然都很好,但读出来肯定会被官方圈住,还是警校好,读完不包分配,想去哪当警察就考哪里的公务员,自由一些,也没那么多复杂的勾心斗角。我不想读军校当军官,能当个基层小警察我就满足了。”  廉君听他这么说,眼神慢慢软了下来。  在明明有了更多更好的选择之后,仍选择坚持最初的想法,这行为该说是没什么志气呢,还是该说初心可贵。  他喜欢的这个人,似乎永远不会被欲望迷住双眼,总是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毫不动摇地迈步而去。  他忍不住再次确认问道:“决定了?”  “决定了。”时进点头,说完脸上的表情突然又迟疑起来,说道,“我会不会太任性了,选了这个,你帮我做的那些安排好像就都用不上了。”以他的成绩,想上他手里这所老牌警校,那真是闭着眼睛都能报上,没有什么军功也不要紧。  廉君摇头,说道:“没关系,用得上,选这家学校也好,更方便挂学籍,官方也不会那么忌惮你。”  时进闻言松了口气,见他真的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忙凑过去继续问道:“警校也能挂学籍吗,怎么操作?”  “很简单,只需要让你常年处于出任务的状态就可以,这点我会和官方去谈,有了明确的消息,我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廉君回答,侧头看向他,突然问道,“想好要什么奖励了吗?”  时进一愣,还是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没,我还得再想想。”  ……  午饭过后,大家又都知道了时进放着一大堆厉害的军校不读,就要去读警校的事。  龙叔气得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就走了,卦二揉着宿醉头疼的脑袋,满脸绝望,卦九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继续埋头敲电脑,只有卦五还算友善,朝时进说了句恭喜。  时进谢过卦五,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自己心里的大石头是落了地,美滋滋地开始计划约会的事。  如此又过了几天,正式填志愿的日子到了,大家再次围在了小客厅,看着时进在第一志愿那栏填上了那所警校的名字,齐齐叹了口气。  “好歹第二志愿填个别的吧。”卦二仍在挣扎。  时进无视,私心地在第二志愿栏里填了自己上辈子读过的警校,然后点击了提交。  至此,时进的志愿填报完毕,他要当警察的事已经没得更改了。  卦二长叹口气,伸手戳了一下时进的后脑勺,说道:“你个小内奸。”  时进盖上电脑,认真反驳:“怎么就是内奸了,警校有四年呢,四年后谁知道道上会是什么样子,说不定那时候大家已经可以用回自己的真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了。那到时候我去当警察,不就不仅不是内奸,还是唯一一个能正大光明保护大家的人了么?这样难道不好吗?”  众人闻言一愣,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都有些怔忪起来。  普通人的生活啊……这样说的话,时进的选择似乎也不错。  廉君看着时进,思绪也有些放远。  四年吗?不,以目前道上的局势,要让一切崩盘,根本用不到四年。最多三年,不,或许只需要两年,所有的事情就要有个结果了。  ……  志愿填报结束的第二天,时进再次遭受了时家五兄弟的电话短信骚扰。  他烦不胜烦,几次想把他们全部拖入黑名单,但看到进度条,又硬生生忍住了,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得简单编辑了一条短信,选择时家五兄弟,群发:600,警校,别问,再问黑名单。  世界安静了,时进舒服地瘫在沙发上,拿起平板,准备继续自己的约会策划。  三分钟后,他的手机开始疯狂响铃。  时进深吸口气压住脾气,拿起手机,见是时纬崇打来的电话,运气运了很久,最后还是接了,开门见山:“有什么事,说。”  时纬崇似乎没想到他会接电话,过了一会才说道:“老三这周末过生日,大家准备聚一起吃顿饭,你要来吗?”  啊?容洲中过生日?  时进一愣,突然想起某天早上容洲中曾给他打电话,而他直接挂掉了的事情,把视线挪回平板上,手指点啊点,点开平板上的日历,看着之前被他提前添加了约会备注的这周末,眯了眯眼,语气突然变得和善友爱了起来,说道:“啊,原来是三哥要过生日,在哪聚?我说不定可以抽空过去一趟。”  时纬崇再次愣住,然后声音瞬间提高了几个度,带出一丝明显的开心来,说道:“在xx路的合家欢,是晚上的饭局,需要我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好,那就这样,再联系。”时进挂断电话,点开平板上写了备注的日期,忍不住闷笑出声。  他正愁不知道这周日该怎么找借口把廉君忽悠出去呢,没想到时纬崇这么巧就主动送了理由过来。很好很好,这样应该就能给廉君一个完整的惊喜了。  不过好像有点对不起过生日的容洲中……  他坐正身体,稍显心虚地低咳一声,皱眉点开了网购页面——那就好好给容洲中挑份生日礼物做“补偿”吧,不过容洲中讨厌或者害怕什么来着,他突然有些不记得了。  ……  时间转眼到了周日,时进像往常那样陪着廉君完成了早上的锻炼,然后在午饭时跟廉君提了想去给容洲中庆生的事情。  廉君意外:“你想去给容洲中过生日?”时进这段时间对时家几兄弟的抗拒他都看在眼里,现在时进突然说要去给容洲中过生日,实在有些奇怪。  “其实我是想去报仇。”时进稍显不好意思地说着,突然从脚边的袋子里掏了一个蜈蚣抱枕出来,说道,“当初我三哥见我不喜欢吃黄瓜,就故意送了我一个黄瓜抱枕膈应我,我很生气,现在他把报仇的机会送到了我面前,我绝对不要错过!”  “……”  廉君放下筷子,看一眼他认真得很单蠢的脸,又看一眼他手里的卡通蜈蚣抱枕,沉默几秒,点了点头,应道:“可以,我让卦二送你去。”  时进立刻得寸进尺,期待说道:“你和我一起去吧,他们都是单身狗,就我一个人有了你,我要带你过去气他们!”  这话说得幼稚得可以,但廉君却刚好吃这一套。  他拢着的眉心立刻松开了,脸上甚至有了点略显无奈的笑意,点头应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那我去和龙叔打个招呼!”时进连忙站起身,在心里暗道一声计划通,美滋滋地把抱枕塞回脚边的袋子里,开心地提着袋子,说道,“吃饭的地方有点远,我们早点出发吧,你慢慢吃,我去喊卦二给咱们当司机!”  说完转身就跑,边跑边摸出手机,给卦二等人群发短信:行动计划,开始!第81章 约会(上)  收到短信, 会所里的大家立刻秘密行动了起来。  医疗室, 龙叔皱着眉拟出一份忌口清单,边往时进面前递边嘱咐道:“在外面吃饭可以,但这些东西绝对不能碰, 酒是绝对不能喝的,明白?”  “明白明白,我都记着呢。”时进点头如捣蒜, 接过单子看了一眼, 直接揣进怀里, 问道, “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  龙叔想了想, 又补充道:“不能玩太晚,睡眠很重要。”  “没问题,我会注意的。”时进继续点头,又问道,“那我可以走了吗?”  龙叔皱着的眉毛动了动,知道他是心急了, 不再多话, 转身从抽屉里拿了些降暑药和晕车药出来,塞他手里, 说道:“外面天气热,记得别在户外呆太久, 君少可能会受不住, 还有……玩得开心。”  时进露出一个灿烂得过头的笑, 把药也全部装好,说道:“谢谢龙叔,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龙叔嫌弃状摆手,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时进见状于是也转过身,大步朝着外面跑去,满身的迫不及待。  龙叔听到脚步声又转回了头,看着时进嗖一下消失在门口的背影,皱着的眉头松开,隐隐露出一点笑意:“约会啊……果然是年轻人。”  ……  时进转回餐厅时,廉君刚好喝完最后一口汤。  他跑过去扶住廉君的轮椅,说道:“走了走了,卦二已经把车开出来了。”  “怎么这么急。”廉君被他这像小学生期待春游一样的表情逗笑,靠在轮椅背上任由他推着自己一顿快走,问道:“能报复容洲中,很开心?”  “开心!”时进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恨不得推着他的轮椅跑起来,说道,“容洲中太欠揍了,我已经等不及想把蜈蚣抱枕怼他一脸了。” 第87章 廉君抬手敲了他额头一记,说道:“得意忘形。”  时进捉住他的手,也不管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侧头亲了他嘴唇一口,说道:“先盖个赢了的章,时间不早了,我们去吃饭?”  廉君抿了抿唇,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抬臂勾住他的脖颈,也亲了他一下,说道:“好,你想去哪里吃,我让人定位置。”  两人都忘了他们不是真的来约会的,而是来消磨时间等容洲中晚上的饭局的。  时进站直身,正准备按照计划哄廉君去下一个约会地点,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直起身拿出手机,见是容洲中打来的电话,快飞上天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拉了下来,瞄一眼廉君,把电话接了。  “在哪?”容洲中好听的声音传了过来。  时进稍微侧了侧身,回道:“在外面,怎么了?”  “六点的饭,现在已经五点过了,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在哪。”容洲中解释,语气突然一改,阴森森说道,“时进,我警告你,既然答应了要来,就别想着放我鸽子,小心我发动我的粉丝人肉你。”  时进眉心跳了跳,暗道容洲中真是太狠了,考虑一下后说道:“我是那种人吗,等着吧,我会带着礼物准时到的。”说完挂掉电话,扭头看向廉君。  廉君问道:“谁的电话?”  “我三哥的,他刚刚跟我郑重道了歉,强烈要求我去参加他的生日宴。”时进回答,蹲下身看着廉君,无奈说道,“看来我们的晚饭不需要你定位置了。”  廉君飞扬了一下午的心情稍微回落,找回了一点点理智,安抚道:“没事,下次我专门带你出来吃饭。”  时进一脸感动地又亲了他一口。  ……  大半个小时后,卦二把车停在了合家欢饭庄门口。  时进先一步下了车,看向了某个等着饭庄门口的熟悉身影,唤道:“四哥。”  向傲庭立刻看了过来,见到时进,脸上表情迅速化开,快步迎上前说道:“来了,饿不饿?我先带你进去吧,大哥和三哥已经到了,二哥和老五一会就来。”  什么,费御景居然也会来?他什么时候回国的?  时进意外,暂时没时间细问,朝向傲庭说道:“等等,我带了家属来,我先扶他下车。”说完绕到汽车另一边,打开车门搬出轮椅,把廉君扶了下来。  “你好。”廉君坐稳后客气地朝向傲庭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向傲庭看到廉君,脸上的笑容一秒消失,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点头回了句好,然后侧身示意了一下饭庄,说道:“请进吧,饭庄今天被老三包下了,没有外人,你们可以放心。”  时进对包场这件事很满意,从汽车后备箱里拿出给容洲中准备的礼物,让廉君帮忙拿着,然后推着轮椅顺着向傲庭的指引朝着饭庄内走去。  他装礼物的袋子很随便,就是个普通的购物袋,口是敞开的,所以向傲庭一眼就看到了里面塞着的抱枕,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我给三哥准备的生日礼物。”时进诚实回答。  向傲庭一顿,面上露出个带着无奈的好笑表情来,说道:“都是要上大学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你这不是故意招三哥吗……算了,你真的要上警校,哪一所?”  时进顺着答了一句,绝不多话。  向傲庭却很认真,闻言想了想,说道:“这所学校不错,我有几个战友退役后去了那所学校,我让他们多关照一下你。警校比其他学校开学早,需要先去做一下身体检查,还有,你这段时间别落下了锻炼,小心军训跟不上。”  时进应了一声表示明白,客气道谢,依然不多话。  向傲庭察觉到他对自己的冷淡,在心里低叹口气,见包厢已经就在眼前了,没再说话,先一步走到门前,帮时进和廉君推开了门。第82章 生日宴  门开后, 一个装修古风的饭厅露了出来。  坐在靠门沙发上的容洲中和时纬崇听到声音后齐齐扭头看了过去,然后和刚好被时进推到门口的廉君对上了视线。  “晚上好。”廉君抱着购物袋客气招呼。  空气瞬间安静。  时纬崇眉头一皱,容洲中嘴角一拉,两人对视一眼, 又默契十足地把视线投向了站在廉君身后的时进。  “我怎么觉得, 你们好像对我带的家属有那么点敌意。”时进表情一垮,扶着廉君的轮椅直接后退转身, 说道, “不欢迎我们算了, 三哥生日快乐, 你们慢吃, 我先走了。”说完迈步就想溜。  他可还赶着去约会呢。  站在门边的向傲庭急了,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劝道:“没有不欢迎你们, 小进你别多想,大哥和三哥只是没想到廉先生也来了, 有些惊讶而已。”说完朝室内的时纬崇和容洲中看了一眼。  时纬崇也回了神, 勉强敛住表情和情绪, 起身朝着时进走去, 说道:“小进, 先进来吧……廉先生, 欢迎你过来。”  “谢谢。”廉君态度依然客气, 神情却偏冷淡, 一副是走是留全看时进意思的模样。  时进被向傲庭按得停了步, 看一眼走过来的时纬崇,没说话,又看向了依然稳坐在沙发上的容洲中,要他这个寿星表态的意思很明显。  容洲中可没时纬崇那么依着时进,见他看过来,黑着脸问道:“你刚刚说廉君是你的什么?”  “家属啊。”时进理所当然回答,伸手亲密地按住廉君的肩膀,郑重介绍道,“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以结婚为目的交往的男朋友,廉君,希望各位兄长能对他友善一点。”  这话一出,廉君勾了唇,时纬崇绷了脸,向傲庭皱了眉,容洲中则直接炸了,问道:“结婚为目的?交往?时进你疯了吗?”  时进故意脸一板,推着轮椅迈步就走。  容洲中噎住,气得起身想去和他“讲讲道理”。  时纬崇忙转身拦住他,向傲庭则再次按住了时进的肩膀,说道:“小进,你先别走,今天我们聚在一起,除了给老三庆生外,还有点事情要和你谈,你别冲动。”  果然不是单纯的要过生日,他就说费御景那种大忙人,怎么可能会因为给兄弟过生日这种理由丢下工作。  时进诈出了他们的真实目的,顺势停步,侧头问道:“你们想和我谈什么?”  向傲庭为难地皱了皱眉,回头看一眼房内的时纬崇和容洲中,回道:“谈……”  “都站在外面干什么?”费御景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不远处响起。  向傲庭打住话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还拖着行李箱的费御景皱着眉从走廊那边走过来,身后跟着仍是一副休闲学生打扮的黎九峥。两人快速靠近,费御景看一眼时进和时进推着的廉君,又看一眼向傲庭按着时进肩膀的手,听到包厢里传来的容洲中和时纬崇的声音,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没有理时进和向傲庭,而是看向了廉君,说道:“你来得正好,今天我们要和时进谈的事情比较重要,你帮时进把把关也好。时进马上要上大学了,他需要一些保障。”  保障?  廉君闻言眼神一动,侧头唤了时进一声。  时进眉毛一抽,应了一声他的呼唤,看向费御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可真会抓重点,知道只要说服廉君,他就肯定不会再闹了,狡猾!  费御景被他瞪了,皱着的眉头反而松了开来,说道:“就你小聪明多……进包厢。”说完先一步迈步朝饭厅走去。  时进扭头目送他进屋,心里没劲地低哼一声,扶着廉君的轮椅转身——说实话,他还是很想知道这几兄弟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的。  黎九峥快赶一步走到他身边,看一眼廉君,突然问道:“在治疗吗?”  时进心里一惊,侧头戒备地朝他看去。  “你们前一阵才去过疗养院,他的气色变化也太大,治疗这种事很容易就推测得出来,我毕竟是医生。”黎九峥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时进,说道,“这是我大师兄的名片,他很擅长解决神经方面的问题,嘴也严,给。”  廉君中了神经类毒素的事,外人稍微打探一下就能知道,不是秘密。  时进纠结了一下下,还是把名片接了过来,问道:“为什么?”  “还你过年时的春卷和饺子。”黎九峥回答,侧头对上他的视线,眼里不再有那些隐藏的杀意后,居然显得有点软,突然问道,“听说四哥吃过你亲手包的饺子?”说完并不等时进的回答,加快脚步进了饭厅。  时进扭头看向向傲庭。  向傲庭有点尴尬,解释道:“我不是故意告诉他的,就是不小心在群里提了一嘴……”  “你们还有群?”时进不敢置信,心中恍然大悟。  难怪他这边的动向,只要有一个哥哥知道了,剩下的哥哥就会全部知道,原来他们居然拉了群!真是……真是太八卦了太卑鄙了!  向傲庭见他瞪大眼看着自己,越发不自在了,拿出手机说道:“你账号多少,我把你也拉进来吧,大家平时可以多聊聊,沟通是很重要的。”  时进直接拒绝,面无表情说道:“不必了,我没有账号那种东西。”他现在没进群,就已经时不时被电话短信骚扰了,这要是进了群,那不得天天被消息震来震去?太可怕了,远离远离,必须远离。  ……  在时纬崇和费御景的协调下,六兄弟加廉君七个人,终于顺利地在饭厅內间落座。可怜的跟班卦二被留在了外间,独拥一桌美食。  菜陆续上齐,时进扫一眼菜色,发现大部分都是廉君不能吃的,便喊来服务员,单独给廉君添了两道菜。  黎九峥见状,眼里闪过一丝了然。  在黎九峥这个医生眼里,时进给廉君单独点菜的行为是在帮廉君忌口,但在其他几个不明真相的兄弟眼里,时进这行为就是在公然秀恩爱。  今天摆宴的正主容洲中看时进的行为看得额头青筋直蹦,索性扭头眼不见为净,开口说道:“谢谢大家过来,都吃吧。”  这场生日宴只是一个为了拉时进过来谈事情而随便找的由头,今天虽然确实是容洲中的生日,但容洲中本人对过生日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所以态度并不算积极。大家也都心里了然,所以也没什么真的要给容洲中过生日的意思,闻言纷纷拿起筷子,准备边吃饭边和时进谈事情,希望美食能缓和一下谈话的气氛。  “等等,怎么就吃上了,蛋糕呢?生日礼物呢?都没有吗?”时进突然开口打破一室寂静,一脸的义正言辞,说道,“你们过生日会不会太随便了,三哥可是又老了一岁啊,这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服务员,拿个蛋糕上来!”  咔。  容洲中手里的筷子错在了一起,敲出一声不详的音节,咬牙切齿说道:“小兔崽子,你说谁老了一——”  “三哥生日快乐,给,生日礼物!”时进突然起身把购物袋塞到容洲中怀里,把他的话全部怼了回去。  容洲中被购物袋砸了一脸,回神后先看到的是购物袋上的商标。那个商标很好认,是一个大牌男士皮包的商标,容洲中刚好很喜欢这个牌子的包。  容洲中的心情顿时变得有点点复杂,脸上的怒气都有点摆不下去了。他把购物袋拉下来,表情古怪地拧着,边去摸购物袋里的东西,边略显别扭地说道:“没想到你还知道我喜欢什么,你是不是又去我的粉丝站打……嗯,这是什么?”  知道真相的向傲庭低头,专心数面前芝麻球上的芝麻。  廉君则侧头看向表情正经,眼神却亮得出奇的时进,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其他几个兄长则全都朝着容洲中看了过去,心思出奇的统一——没想到小进还给老三/三哥准备了礼物,不过这果然是小进会做出来的事,不知道小进给老三/三哥买的什——  容洲中一脸疑惑地把购物袋里的东西拉了出来。  一只卡通五彩蜈蚣抱枕挣脱购物袋的束缚,被容洲中提在了手里。  容洲中的表情一秒僵硬,桌上其他几兄弟的表情也齐齐冻住,黎九峥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出声问道:“这是……蜈蚣?”这世上有这么肥这么花的蜈蚣吗?  一句蜈蚣出口,仿佛是机器人被按下了开关,容洲中突然回神,表情一变,丢开抱枕,捂住嘴冲进了卫生间。  桌上所有人齐齐朝着时进看去。  “恐惧是可以克服的。”时进摇头叹气,一脸“我这是为了他好”的表情,认真说道,“不就是睡觉的时候被蜈蚣爬到脸上了吗,没什么的,这种事情,很快就能忘掉的。”  时纬崇&费御景&黎九峥:“……”这种可以归类为童年阴影的事怎么可能忘得掉,你是魔鬼吗?  向傲庭头疼扶额,默默叹气——三哥以前或许是忘了,但有了那个抱枕,这事估计一辈子都要忘不掉了。  十五分钟后,容洲中回来了,脸上沾着水,表情很难看。他回到自己的座位边,弯腰捡起地上的蜈蚣抱枕,看向时进,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小兔崽子,几个月后就是你的生日,你给我等着。”  时进无所畏惧,甚至还能继续作死:“三哥,你明年的生日礼物我已经想好了,蜈蚣挂件怎么样,可以挂在手机上的那种。”  容洲中脸一黑,沉声喊来服务员,一口气加了五六盘带黄瓜的菜。  时进冷哼一声,说道:“幼稚!” 第89章 “你过会就知道了。”时进先一步下车,然后取出轮椅扶他出来,给他喷上驱蚊水,告别卦二后推着他径直拐进小树林,顺着林中小路朝着未知的前方走去。  因为被树木遮挡了月光,所以林子里比外面更暗,廉君眉头始终皱着,按开时进塞过来的手电筒,观察一下周围的环境,想提醒时进注意安全,结果嘴刚张开,就被时进的话打断了。  “快到了,别眨眼睛。”时进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期待和激动,说着突然加快了速度,几乎是推着廉君小跑着拐过了前方转角,跑出树林,迈进林边一道设计卡通的原始木门,慢慢缓冲停在了一个开阔的类似广场的地方,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口哨,用力吹了两声。  咻咻——  口哨声划破夜色,传向远方,依稀有回声轻荡。  廉君耳尖地听到随着口哨声的响起,前方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道模糊的水流声,然后那水流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突然哗一声,几道手腕粗细的水柱带着灯光冲出了地面,照亮黑暗的世界,在半空炸开,形成了一道带着彩光的水幕,慢慢落回了地面,流回了最初喷出的地方。  砰砰砰。  有灯光从两人后方的木门处呈圆形朝着前方快速点亮,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小广场被彻底点亮,两人站在广场门口,成了这场美景唯一的观众。  时进放下口哨,满脸赞叹地看着面前足足有七八米高,一层环着一层的音乐喷泉,忍不住弯腰按住廉君的肩膀,激动说道:“怎么样,这个好不好看,我特地把第一站放在了这里,喜欢吗?”  廉君从惊讶中回神,侧头看向时进,问道:“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嗯,第一次约会嘛,当然要好好玩。”时进点头,见广场那边出现了一个朝这边移动的黑影,忙站起身朝那边挥了挥手,然后弯腰去扶廉君,说道,“天气还是太热了,走,咱们坐观光车里去,里面凉快。”  廉君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也看到了那个渐渐接近的黑影,等对方靠近后才发现是一辆做成卡通造型的巡逻车,上面还刻着工作人员专用的字样,又扫一眼面前这个被彩光和喷泉点缀得仿佛梦幻的小广场,终于稍微缓过了神,问道:“你把这里包下来了?”  “嗯,这样玩起来比较自在。”时进这时候倒是诚实,等车停下后立刻拉开车门把廉君扶上去,然后收好轮椅搬上去,自己也钻了进去,拍一下前面的车夫,“出发,按照彩排的线路走。”  “是。”车夫应了一声,拨动方向盘。  廉君眉眼一动,看向前座戴着一顶滑稽帽子的车夫,唤道:“卦三?”  “君少晚上好。”卦三回头跟廉君打了个招呼,说道,“对于我提前回来却没有及时通知您的事情,我之后会给您一个解释。”  廉君又侧头看向了时进。  时进低咳一声,心虚说道:“我就是稍微拜托了一下他们……”  “所以卦一也回来了?”廉君询问。  卦三和时进一起点头,小心看着他,一副怕他生气的样子。  “你们真是……”廉君扫他们一眼,突然靠到了椅背里,说道:“出发吧。”  “嗯?”卦三有点没反应过来。  “时进十一点前必须睡觉,现在已经八点了,抓紧时间。”廉君解释。  卦三闻言反应过来,知道他这是不准备计较大家一起骗他的事情了,忙又应了一声,回过神专心地开起了观光车。  时进见状感动地抓住了廉君的手,拼命灌甜言蜜语:“君少你真是又好看又厉害又宽容又大度,来,吃水果。”说完把观光车里的果盘端了出来。  “油嘴滑舌。”廉君敲他一下,嘴角却勾了起来。  ……  游览车一路前行,路边的灯陆续点亮,如果从高空往下俯瞰,就会发现整个游乐园的灯光是按照游览车前进的路程依次点亮的,客人没有到的地方依然是一片黑暗。  园内虽然没有其他游客,但气氛却很是热烈。游览车所到之处,所有的店铺全都开着,小摊也都摆着,游街表演的玩偶人和花车来回穿梭,偶尔还能看到有负责安保的灭的人员路过,人来人往的,一点都不冷清。  在路过一家甜品店时,时进让卦三暂时停下,下车从打扮卡通的店铺老板那买了两份甜品,钻回来递一份给廉君,说道:“尝尝,看喜不喜欢。”  廉君接过这份造型有点粗糙的甜品,想到什么,看了时进一眼,拿起勺子叉了一口送进嘴里,咀嚼咽下后点头说道:“不错。”是熟悉的味道。  “那你多吃一点!”时进闻言放了心,也拆了自己的甜品,一勺子下去挖了一半下来,心里美滋滋。  出来约会怎么可以不吃东西,但因为廉君要忌口,所以他只能想出个这种自己提前做好廉君能吃的东西,然后冒充成店铺的成品买过来,烘托约会气氛的法子。  好在廉君没嫌弃他的手艺,计划通。  廉君把他的表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戳了戳甜品上的草莓,也学着他的样子,一勺子挖了一半甜品下来,送进了嘴里。  嗯,好吃。  ……  沿路的店铺很多,时进时不时开下门,买玩具,买周边,买纪念品,买吃的,买喝的……各种买买买,他像是完全忘了廉君需要忌口这件事,不停塞路边店铺上买来的小甜品和小零食给廉君吃。  廉君也像是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对他的投喂全部欣然接受,偶尔还会主动要求停下去买些什么,然后自己拿手机扫码付钱。  除了全程坐在观光车里,两人就像是一对普通的、来游乐园玩夜场的小情侣一样,边逛边玩,边玩边吃,不亦乐乎。  就这么吃了一路,两人到了第一个娱乐项目所在地——旋转木马。  “玩吗?不用排队哟。”时进用推销员的口吻鼓动廉君。  廉君是从来没有玩过这种堪称幼稚的娱乐项目的,小时候是没机会,长大后是没时间和不符合身份所以不能玩。他本来以为自己这辈子都要和这些东西无缘了,却没想到现在有个人却费尽心机地帮他补上了这些。  “你说了今天一天都要听我的,去玩。”时进见他不说话,突然又变了脸,一副“我知道你不想玩,但我一定要逼你玩”的模样。  廉君笑了,知道他这样是在给自己“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这件事递梯子,点了点头,应道:“好,我们去玩。”  “不许反悔!”时进立刻开心起来,连忙下车搬轮椅扶他下来,一副怕他跑了的模样。  卦三目送两人进了旋转木马区,抬手顶了顶帽子,拿出了相机——这大概是他这十几年来做过的最简单的一个任务了,照相是吧,他可是很在行的。  木马转一圈并不需要多久,时进拉着廉君足足坐了三圈才满足,硬是把木马、小马车、双人马全部坐了一遍。廉君由着他折腾,看着身周随着木马移动而改变的灯光,听着时进在身边漫无边际地闲扯,脸上的笑容持续加深。  对于已经成年的他来说,这种幼稚的游戏或许不够有趣,但身边人的心意,却实在珍贵。  木马坐完了,两人回到车上,继续顺着园区道路往前。  前方灯光慢慢点亮,光亮处出现了一个个造型可爱的小摊和游街的热闹花车,两人一路前行,简直像是从现世走入了童话世界。  又是一番买买吃吃,第二个项目到了——跳楼机。  “是男人就玩刺激的。”时进看向廉君,故意挑衅问道,“敢玩吗?”  廉君用手撑着脸,嘴角勾起,伸手戳了他的脸一下,点头:“敢。”  “那走起!”时进立刻推门下车搬轮椅。  在跳楼机上坐好后,廉君发现侧边的地方突然多出了两个人——卦一和卦二。  “弥补童年加我一个。”卦二朝廉君打了个招呼,坐上了机器。  卦一也朝廉君打了个招呼,说了句和卦三差不多的话。  廉君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侧头看向身边明显有点紧张的时进,抬手扶住了护具。  “别怕。”  呼——  安抚声和机器运转的声音一起响起,身体浮空,空气被搅动,视野迅速拔高,廉君眯了眯眼,等机器停下后看着脚下自己和时进走过的路,眼里浮现点点满足。  最后坐跳楼机的人里,居然只有时进忍不住发出了尖叫。  卦二无情嘲笑,时进怒目而视,气冲冲地推着廉君上了观光车,朝着下一个项目驶去。  ……  碰碰车、摇头飞椅、神州飞碟、鬼屋、疯狂转盘、4d奇幻之旅、过山车……两人顺着园区的路,把园内所有热门的游乐项目全部玩了一遍,还拐去表演广场看了一会夜场的表演,最后走向了今天最后一个、也是目前整个园区唯一没有亮灯的项目——摩天轮。  “摩天轮在园区的正中间,升到顶处后,可以清楚看到整个园区的夜景。”时进下了车,推着廉君来到摩天轮前,看一眼时间,说道,“现在是十点四十,摩天轮转一圈需要二十分钟,坐完刚好到十一点,我定了这个园区配套的度假小屋,今晚就在这里休息,怎么样?”  廉君因为心情的原因,气色看上去要比平时红润许多,闻言仰望一眼此时依然没有亮灯的摩天轮,点头应道:“好,今天一天都听你的安排。”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时进开心地按住他的轮椅扶手,迈步往前。  两人顺着排队的位置朝着摩天轮靠近,走到一半,廉君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往后一看,见分别陪着他们玩了跳楼机、过山车等几个刺激项目的卦一等人不知何时居然全都跟了上来。  “当车夫的感觉怎么样?”卦二走在最前面,正边走边和卦三交换当车夫的心得,语气有些贱兮兮的。  卦三侧头看他一眼,摘下头上的帽子转着玩,不理他。  卦一走在两人身后,似乎是不想理这两个弱智车夫,侧头拿着手机和园区负责人沟通起了度假小屋的整理情况。  卦五跟在卦一身后,敬业地拿着相机对着大家拍拍拍。  卦九走在最后面,耳朵上插上耳机,正拿着园区内送的定制款游戏机玩得专心。  大家都很放松,像过来游玩的普通人一样。  廉君收回视线,手指摸上衣摆处的“君”字刺绣,低声说道:“谢谢你,时进。”给了看遍黑暗的大家一个触摸美好的机会。  时进脸上的笑容加深,像是没听到他这句道谢一般,快活地哼起了歌。  几人各自挑了一个座舱坐进去,摩天轮启动,带着所有人朝着高处缓缓行去。随着座舱的升高,园区的夜景渐渐铺开在眼前,摩天轮上的灯光也依次点亮。  “看,是我们进来的那个音乐喷泉广场。”时进突然指向了两人刚刚到达游乐园时的位置。  廉君看过去,然后砰一声,就在喷泉广场不远的地方,烟花升起,绚烂了夜空。  “感谢游乐园内不禁烟花的政策。”时进扒住座舱的窗户,侧头看廉君,问道,“好看吗?”  廉君微笑,看着他仿佛印入了窗外夜景和烟花光芒的双眼,倾身捧住他的脸,吻上他的眼睛,低声答道:“好看。”在所有的景色里,你脸上的笑容,最好看。  咔。  座舱升到顶端,短暂停留后,缓缓向下。  卦二遗憾地放下相机,叹道:“可惜了,不坐在一起果然拍不到。”  “收心,一会记得去检查度假小屋附近的安保。”卦一放下手机提醒。  卦二一脸嫌弃地看向他,没劲地瘫在椅子上,说道:“这辈子第一次坐摩天轮居然是和你,亏了亏了,感觉会变成人生阴影。”  卦一脸一黑,伸腿踢了他一脚。  ……  约会完美落幕,时进带着微笑满足睡去,一觉醒来,现实残忍回归。  “进进……”小死语气担忧,弱弱说道,“你的进度条又涨了,又是凌晨涨的,现在已经850了。”  “……”  时进崩溃地揪住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倒回了柔软的床铺上,痛苦低吟——不用想了,进度条会涨肯定又和徐洁有关,时纬崇不会是又和徐洁吵架了吧。  洗手间里有水声传来,应该是廉君在洗漱。  时进放下手,扭头看向洗手间的门,长叹口气,拽住被子蒙住了脸:“涨吧涨吧,涨到死缓才好呢。”涨了才好有目标的去消掉。第84章 身世  约会结束后没过几天, 灭的调查团队把简进文和云进的身世调查结果发了过来。廉君接收资料后滑动轮椅来到时进身边, 碰了一下他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脑袋。 第91章 第85章 突破口  飞机落地m省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时进头昏脑涨地走出机场, 随着卦二上了这边接应的车, 闭目瘫在了汽车后座上。  “让你别一直盯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看, 现在好了, 这还没见到徐川呢,你自己先乱了。”卦二从车上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往他额头上一贴,问道, “精神点没?”  时进被冰得一抖,忙摆头甩开额头上的水瓶,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也不想这样,徐川这人脑子聪明, 做事谨慎,嘴巴还紧,我不早点想出个突破口针对他, 等真和他见了面,我怕会无功而返。”  “怕什么, 我看你就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徐川现在就是咱们手里的蚂蚁,想见随时都可以见, 你一次撬不出话, 去两次总可以吧,他迟早会露出马脚的, 你别太担心。”卦二安抚, 收回水瓶拧开, 又给他递了过去。  时进道谢接过,仰头喝了一口水,望着汽车顶,在心里叹气。可廉君还在b市等着他回去,他没那么多时间和徐川耗,还是得想办法速战速决。  ……  汽车驶入灭在m省开的一家酒店,卦二给时进开了个总统套房,安排他住了进去。  “我和卦五也会住在这一层,这一层的所有工作人员都是君少调过来的保护人员,安全可以保证,你可以放心休息。”卦二边送时进进屋边说明情况。  时进闻言看了一眼走廊上路过的高大清洁工,眉毛抽了抽,谢过卦二后提着行李进屋,关上门给廉君拨了个报平安的视频电话。  电话依然是秒接,画面出现后,廉君先打量了一下时进的气色,见他表情蔫蔫的,皱了眉,问道:“怎么了,很累?”  “不是。”时进忙搓把脸让自己精神起来,回道,“我这是用脑过度了,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该怎么撬开徐川的嘴,但想了一路,都始终想不出个头绪。”  他这边对徐川的信息掌握得实在太少了,他看似知道了很多东西,但那些东西却又很有可能都是徐川也知道的,毕竟徐川是时行瑞的心腹,还亲历了当年那些事,掌握的东西肯定比他多。他这次来是想从徐川那里知道一些关于徐洁和过去的信息,如果徐川像当初被抓时那样,采取沉默抵抗的政策,那他这趟就算是白来了。  廉君见他这么苦恼,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突然说道:“你出发的这段时间,我仔细看了看时行瑞、徐川和徐洁的资料。”  时进一愣,本能地扫了一眼他面前的书桌桌面,见上面还放着几份没看的文件,微微拢眉,说道:“你怎么想起来看这些了,你还有好多文件没批呢……”  回到b市之后,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地休息了一阵,就只有廉君仍是每天文件不断,忙个不停。他虽然没怎么过问过廉君工作上的事情,但也能猜到廉君最近肯定压力超级大。现在道上的局势因为九鹰和鬼蜮的解体而动荡不已,随时有爆发冲突的可能,留给灭安稳转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在一切冲突爆发之前,廉君必须想办法把转型完成。  每次他去书房,廉君手里都有等待处理的工作,而且现在廉君还要抽出上午的时间去治疗锻炼,时间就变得越发不够用了。现在廉君抽出工作时间,帮他看了一遍资料,那他晚上肯定又要加班了。  “今天没多少文件送过来,不耽误事。而且现在卦一回来了,他可以帮我分担一点。”廉君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缓下声音安抚了他一句,然后把手里的资料拿了起来,说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说点我的猜测,你可以当一个参考,当然,我不是要干涉你的私事,只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帮到你。”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体贴的人。  时进看着廉君低头抽资料的模样,心里软软的,恨不得穿过屏幕抱住廉君亲一口。  每次都是,只要是他遇到了困难,廉君都会或主动或偷偷地给他帮忙,而且廉君帮忙归帮忙,行事却十分有分寸,从来不会干涉他的决定,或者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  突然好想回到廉君身边去,如果没有这些破事就好了。  “我想你了。”他忍不住开口,表情都垮了一点。  廉君抽完资料见到他这表情,声音越发低缓,略带安抚地说道:“我也是。”  两人短暂沉默了一会,时进调整好情绪,又开口说道:“我会尽快回去的。”  廉君挥了挥手里的资料,笑着说道,“我现在就在帮你尽快回来。”  于是时进也笑了,脸上赶路的疲惫一扫而空,迈步走到沙发边靠躺下去,找了个支架把平板架起来正对着自己,说道:“那你说,我列了一下午时间线头都列大了,你帮我开拓一下思路。”  廉君看着他躺下的惬意样子,放了心,放下资料说道:“我的猜测有三:一,徐川和徐洁虽然是亲戚,但徐川应该并不算是徐洁的长期盟友;二,徐川一直在为时行瑞做事,但他和时行瑞之间可能存在着信任危机,时行瑞对徐川有所防备;三,结合以上两点,我怀疑徐川根本不知道你母亲和简进文的关系。”  时进听着听着就躺不下去了,坐起身目瞪口呆地说道:“你这些结论是怎么来的,资料里没写啊。”他现在可就是因为不知道徐川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把不准徐川和徐洁之间合作关系的牢固程度,才迟迟无法决定谈话的切入点的。如果廉君这些猜测成立,那他还想什么切入点啊,对着徐川一顿信息轰炸就可以了。  廉君看着他瞪大眼显得有些傻的表情,详细解释道:“利益变动不会骗人,我不止看了调查资料,还看了瑞行从成立到现在的各种利益相关的资料。从瑞行的股权变更和收益分配情况来看,徐川和时行瑞互相绝对信任的时期,是从时行瑞成立瑞行,到徐洁生下时纬崇后半年,在这之后,徐川从时行瑞的利益合伙人兼律师,变成了单纯的律师。通俗点说,就是在这个时间点之前,时行瑞是在带着徐川做生意,两人互惠互利,而在这个时间点之后,时行瑞变成了雇佣徐川,单纯的以上级的身份给徐川发工资。”  瑞行的资料?  时进意外,然后恍然大悟。他怎么就忘了,瑞行作为所有人盯着的利益中心,可承载着不少秘密。他之前光在意调查资料去了,反而忽视了这么大的一个信息提供器。  他拍了拍脑袋,收敛思绪又想了一遍廉君的话,注意力定在了其中一点上——徐洁生下时纬崇半年后,那不就是时行瑞抛弃徐洁的时间吗?  下午重新翻看调查资料时他就发现了,如果真的计较起来,其实徐洁也能算是时行瑞众多女人里比较特殊的一个。除了云进,其他女人时行瑞都是等对方怀了孩子就直接抛弃了,等生了再回来看一眼,只有徐洁不一样,时行瑞在她生下时纬崇之后,甚至像是普通的一家三口一样,和徐洁同居了半年。  以前他从没怀疑过这点,觉得时行瑞这样,是因为第一次当父亲,心里还有那么点良知,所以才会对对徐洁表现得稍微“长情”一点,但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  所以这个时间节点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了时行瑞抛弃徐洁,并给徐川“降级”,但发生的事肯定又不算太严重,没有触及到时行瑞的禁区,不然时行瑞早就把两人撇开了。  会是什么事呢……他想着,忍不住抬眼看向了廉君。  廉君安静的等他思考完,见他又抬眼看了过来,才又解释道,“至于徐川和徐洁的关系,从徐川对待时纬崇和对待其他几兄弟没什么差别的态度,和他明明有机会对时行瑞的遗嘱做手脚,却一直没有动作的情况来看,他和徐洁应该只是在某个时间段,因为亲戚和利益的关系有过几次合作,长期勾结肯定是不存在的。徐川在生意上对时行瑞算得上是忠诚,撇开我们不了解的前期不谈,如果现在的徐川确实和徐洁有合作,那这合作也肯定是在时行瑞死后建立的。”  时进立刻被他的话引走了思绪,回想了一下徐川这些年的所为,认同了他的猜测,说道:“确实,徐川在我爸生前,一直在很尽心的为我爸做事。”  “但时行瑞对徐川却不是完全信任的。”廉君语气肯定,又拿了几张资料出来,点给时进看,“徐川不止是个优秀的律师,还是个优秀的商人,瑞行在扩张时期经历过多次产业结构转型,时行瑞手边明明就有徐川这么个人才可以用,但他偏偏不用,反而选了明显怀有异心的徐天华当副手。到了后期瑞行稳定下来之后,时行瑞也只是分了一些纯利益和虚假的地位给徐川,并不给他权利。在生意上尚且如此,那么在时行瑞最执着的感情私事上,他肯定也不会过多的透露信息给徐川。”  时进看着他手里画满了各种收益统计图的资料,学渣之魂冒头,越看越觉得头晕,忙挪开视线,说道:“所以你得出结论,徐川应该不知道我母亲和简进文的关系?”  廉君放下资料点头,说道:“嗯,不过这一切只是我的猜测,并不是已经确定的结果。”  时进却觉得他推测很可能都是真的,低头敛目,思维继续发散。  云进和简进文的关系太过隐秘,时行瑞把简进文看得那么重,在经历过多次找替身失败的刺激之后,他绝对会对云进这个尚且年幼,还存在着太多未知的完美替身格外重视。徐川作为一个曾有过“污点”的属下,时行瑞肯定不会把云进的真实情况告诉他。  今天下午在车上划时间线的时候,他曾经得出了一个结论——徐川应该在和简进文接触的那几年时间里,真的把简进文当了朋友,这一点从徐川在看到他瘦下来的样子后,那过于激烈的反应就可以推测出来。甚至他心里还冒出了一个假设——徐川会不会也喜欢上了简进文。不过后一点他有点不确定,毕竟没听说过哪个男人,会在喜欢的人死后,继续帮情敌干活。  但是如果以上信息全部为真,徐川根本不知道云进和简进文的关系,徐川心里甚至还对简进文怀有别的心思,徐川和徐洁的合作关系也并没有他最开始以为的那么牢靠,那么假如他直接告诉徐川,自己是简进文的外甥……  他忍不住用力砸了一下沙发垫子,激动地看向廉君——这还找什么突破点啊,直接用信息击溃徐川的心里防线就可以了!  廉君靠在椅背里安静等他思考结束,见他眼睛亮亮的看过去,知道他是想通了,嘴角往上扯了扯,问道:“今天可以睡个好觉了?”  “可以睡个超级大好觉!”时进扑过去对着屏幕略显浮夸地吧唧一口,开心说道,“宝贝你真聪明!”  廉君挑眉:“宝贝?”  时进不要脸地应了一声,硬是把他的疑问句弄成了陈述句,然后转移话题说道:“你今天不许加班批文件,做不完可以留到明天,要按时睡觉。”  廉君看一眼时间,不再逗他,反过来嘱咐道:“那你也要早点休息。”  “没问题!”时进答应,又和他闲扯了几句,然后依依不舍地挂掉了电话。  ……  一觉到天亮,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之后,时进坐上了前往m省监狱的车。  卦二见他一脸轻松,甚至还有心情搓麻将,惊了,问道:“你不担心和徐川的谈话了,自暴自弃?”  “什么自暴自弃,我这是找到了外援,已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时进头也不抬地回话,气势十足地摸了张新牌,然后直接胡了。  卦二不用想就知道时进口中的外援是谁,翻了个白眼靠回椅背上,小声嘀咕:“早点求助不就好了吗,非要自己死撑,明知道自己脑子不灵光……”  时进耳朵一竖,抬腿就是一个佛山无影脚过去。  ……  监狱在m省郊区,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后,汽车停在了监狱门口。  卦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穿着制服的人走出来,亲自引他们进了监狱,带着他们往探视房走去。  “徐川这个犯人很奇怪,自从来到这里后,一直独来独往,不和其他犯人交流,不接受探视,不接外来电话,拒收外来信件,抗拒一星期一次的网络开放活动……总之所有和社交有关的东西,他全部拒绝了。他变得很沉默,没事的时候就在看书,而且看得一直就是那几本书,十分好管理,也十分不好接近。”狱警边走边解释,眉头始终皱着,“这次上面强制他必须接受你们的探视,他本人表现得十分抗拒,你们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他绝对不会配合你们的谈话。”  时进没想到徐川在狱中是这种状态,皱了皱眉,谢过狱警的提醒,看向已经出现在视线里的探视房,手伸入口袋,摸了摸里面放着的几张照片,浅浅吐出一口气。  ……  铁门吱哑一声打开,时进迈步进入探视房,看向室内唯一的人影。  徐川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时进后眼神恍惚了一瞬,又很快恢复清明,重新低下头看着桌面下自己被铐住的手,说道:“都说了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现在又找过来,是想鞭尸?”  时进走过去坐到他对面,回道:“我没有鞭尸的爱好,也并不恨你,我这次来,是想弄清楚一些事,也想告诉你一些事。”  徐川看都不看他,冷淡回道:“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如果我说简进文是我的舅舅,你还会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吗?”时进开门见山,同时紧盯着的徐川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  徐川先是一愣,然后唰一下抬起了头,还试图站起身,震惊问道:“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了谁的名字?你说谁是你的舅舅!你没有资格喊他的名字,你这个冒牌货生的玩——”  时进掏出两张照片推过去,说道:“这两个人分别叫魏明和关佳佳,他们是简先生和我母亲的亲生父母。这是简先生小时候的照片,这是我母亲小时候的照片,徐川,如果不是有血缘关系,你觉得这世上会存在着这样两个小时候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吗?”  徐川低头看向桌上的照片,双眼瞪大,被铐在椅子上的手拼命挣扎,想去把照片拿起来。  “不止照片,我还有简先生和我母亲详细的出生信息,你如果想看,我都可以给你看。”时进又伸手把桌上的照片全都收了回来,还故意把简进文的照片留在最后拿走。  徐川几乎是不错眼地看着简进文的照片,眼神有点可怕。  时进见状心情十分复杂,在心里了然叹气——果然,徐川对简进文的感情也是不同的。  “现在,你还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吗?”时进故意冷淡了语气,把照片面朝下扣着放在手边,看向视线跟着挪过来的徐川,指了指自己的脸,说道,“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我不配拥有这张脸,还说我最像他的地方是嘴唇,当时我以为你说的‘他’,其实是‘她’,是指我的母亲,现在想想,其实是在指简先生吧。”  徐川看着他的脸,表情一点一点紧绷,身体一晃,突然又跌坐回了椅子上,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就算你和进文有血缘关系又怎样,你不是他,永远都不会是。”  时进皱了皱眉,知道是不下死手不行了。  “我当然不是简先生,我也永远不会是简先生。”他靠到椅背里,双手交叠搭在腹部,姿势居然有了些廉君的影子,“但我是简先生的外甥,是他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实不相瞒,在查这些资料的时候,我曾去见了简先生的养父一趟,那是个很善良很伟大的老人,他一直很感激你,但他却不知道,其实你只是个骗子,一个帮魔鬼监视简先生的骗子。”  徐川身体一震,手掌用力握紧,却还是没有说话。  “我答应他,要帮他查明简先生的身世,弄清楚我母亲和简先生的关系,并且许诺,如果最后我调查出来的结果,是我和简先生确实存在着血缘关系,那么我会去亲口告知他真相,并和他一起,去给简先生上一炷香。”  徐川突然抬头朝着时进看过去,咬牙说道:“你不配。”  时进冷笑一声站起身,让小死给自己刷上buff,说道:“我为什么不配?我的母亲是受害者,我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简先生的事,我当然配喊他一声舅舅!去给他上一炷香!但你就不同了,你是个怀着目的接近他的骗子,是帮魔鬼囚禁他的帮凶,真正不配的人是你才对!你甚至还想帮别人杀了我,杀了简先生在这世上最后一个有血缘的亲人!让我想想,如果让简先生知道你这个朋友想杀他的亲人,他会是什么反应?厌恶?憎恨?哦,不对,简先生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负面的情绪,他大概只会对你失望吧,还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再也不想见到你。”  徐川的表情随着时进语速的加快变得越来越可怕,他看着时进咄咄逼人的模样,恍惚间竟像是看到了简进文正失望地看着他,心脏一紧,再次用力拉扯起了手腕上的手铐,摇头说道:“不!不是的,我没有,我——”  “闭嘴!”时进厉声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放轻声音说道,“徐川,简先生的养父年纪已经大了,最多最多只能再活十年,十年后,你在狱中,这世上唯一还能去给简先生扫扫墓,给他供奉香火的人,就只剩下我了,你真的想让我死吗?”  徐川瞳孔猛地一缩,胸膛用力起伏,直直看着他良久,突然仰头用力深吸了口气,坐回椅子上,哑声说道:“照片……我要一张进文的照片,我手里的照片在入狱的时候全部被收走了。”  时进眼神一动,坐回椅子里,把扣在桌上的照片翻过来,抽出简进文的推了过去。第86章 真相  在时进的授意下,狱警进来给徐川解了手铐, 并倒了两杯水进来。  时进捧着水杯不说话, 静静等待对面的徐川整理好情绪。  徐川手有些颤抖地摸上桌面上的照片, 看向照片中还只是幼童模样的简进文, 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进文小时候原来长这样……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身体已经很差了,原来他还有这么健康的时候……真好,真好。”  时进喝了一口水, 还是没有说话。  室内安静下来,徐川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才终于恢复冷静,小心把照片盖在手下,看向时进, 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时进放下水杯,对上他敛了所有情绪的眼神,说道:“我想知道当初指使你买凶狼人的幕后主使是谁, 别告诉我是徐天华,我不信。”  徐川眼神一闪, 低头避开了与他的对视, 说道:“这个我不能告诉你。”  居然还想糊弄。 第93章 徐川还在继续述说:“徐洁本以为云进死了,她就又有希望了,结果她发现时行瑞在云进死后,居然彻底断了情爱的心思,专心抚育你,还对外宣布永远不会为你找后妈……她从那个时候就想杀你了,你和你的母亲毁了她回到时行瑞身边的可能,她做梦都想吃你们的肉,喝你们的血。”  时进冷眼面对他的恶意,不说话。  徐川见他没被影响到情绪,觉得有点没意思,低头收回视线,说道:“徐洁想杀你,但你被时行瑞保护得太好,她根本没有机会动手。而且时行瑞自从云进死后,对所有人都表现出了一种近乎残忍的冷漠和不在意。徐洁怕了,她知道,一旦惹怒了时行瑞,她和时纬崇都会被时行瑞毫不犹豫的抛弃,再没有接近他的可能,所以她又联系上了我。”  “你做了什么?”时进询问。  “我告诉时行瑞,说进文曾期待过有很多兄弟姐妹,那样他死后,就还能有其他人照顾他的养父。”徐川眼神有点恍惚,又很快清明,说道,“我还说血缘关系是最牢固的关系,进文的成长已经那么孤单了,你那么像进文,可一定要获得很多很多的爱才好。”  时进皱眉,没想到就连当年那个默认交易的成立背后,都有着徐川的影子。  “时行瑞动摇了,他重新接纳了时纬崇那几个孩子,开始花很多资源培养他们。徐洁趁机拉拢其他几位母亲,想拉着大家一起针对你,但大家都不是笨蛋,费御景的母亲和容洲中的母亲,一个只想为孩子要利益,一个只想为自己要利益,她们虽然默许了孩子们去接近你,却并不愿意给徐洁当工具,去伤你的性命。向傲庭的母亲态度不明,徐洁啃不下她。黎九峥的母亲就不用说了,她只是个被时行瑞逼疯了的可怜女人而已,成不了气候。”  “没有人愿意和徐洁合作,大家都只是借着这个梯子为自己牟利而已,徐洁很生气,但也没办法,于是局面一直僵持了下来,直到时行瑞死亡。”  徐川说到这又抬起头,看向时进:“至于我帮徐洁……不得不承认,徐洁生了个好儿子,在时行瑞的几个儿子里,有实力和时纬崇争的,居然只有一个费御景而已,可惜费御景对瑞行并没有兴趣,所以无论怎么算,瑞行最后都会落到时纬崇手里。我父母已经死了,时行瑞也死了,打压徐洁和时纬崇已经不可能了,一切都没意思了……但你还活着,这怎么可以?你知道时行瑞为什么那么放心让我宣布遗嘱吗?因为他觉得我会和他一样,因为你长得像进文,就会拼了命的守护你。但冒牌货就是冒牌货,时行瑞想把你捧上天,我偏不要如他的意,你这张脸是多么的可恶,我可不想把你推到明面上,让所有人看到你那张肥胖的脸!”  时进冷笑,嘲讽说道:“所以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心有不甘加实力不够,你帮徐洁,只是因为当时的你只能做做这种迁怒无辜的懦弱事!之前你死也不愿意把徐洁的名字吐出来,是心里还盼望着她能把我这个冒牌货杀了?徐川啊徐川,真是活该你斗不过徐洁,她可是把你的心理吃得死死的,你父母知道你这么没出息和没志气吗?”  徐川冷了脸,咬牙说道:“你不许提他们!”  “为什么不让我提?是因为你自己也明白吧,无论是你还是你的父母,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赢过徐洁和她的父母了。徐川,你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不!我没有!我赢了时行瑞,我起码赢了他!”徐川又开始挣扎。  “但在简先生心里,你的地位永远及不上他。”时进冷眼看着徐川在对面发疯,无趣地站起身,把桌上所有的照片收起,转身朝着探视房的房门走去。  想知道的已经全部知道,这场谈话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徐川见他要走,却越发激动了,更用力地挣扎起来,吼道:“照片!你答应把进文的照片给我的!时进!时进你不能走,你把照片给我!”  时进停步,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回头看向徐川,问道:“你告诉过徐洁简进文的事情没有?”  徐川的视线定在他的手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摇头说道:“没有,徐洁那个女人哪配知道进文的事情,为了保证进文不被莫名其妙的人打扰,时行瑞抹除了所有他和进文联系的痕迹,我也对这些事绝口不提,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照片,把照片给我!”  也就是说,徐洁只知道时行瑞心里有个没人可以取代的白月光,却不知道那个白月光是简进文?那难怪徐洁把所有的嫉妒和仇恨都放在了原主和原主母亲身上,没去打扰简进文的养父。  这大概算是时行瑞和徐川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时进的表情稍微好看了一点,把照片收回口袋,无视徐川彻底癫狂的喊叫,走出探视房,把所有过去的阴暗关在了身后。  ……  出了监狱之后,时进看着外面灿烂的阳光,稍微发了会愣,然后看向卦二,说道:“我想回去了,我想廉君。”  卦二看着他丢了魂似的表情,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给酒店那边打了个电话,让那边的人把大家的行李收拾好送去机场,然后拉开汽车车门,说道:“上车,我们去机场。”  时进感激地看他一眼,钻进了汽车。  回b市的一路上,时进脑中的思绪一直都是乱的。徐洁、徐川、时行瑞,这三个人的名字在眼前转来转去,扰得他完全静不下心来。  简进文死了,云进死了,原主……原主应该也死了,不然他没法重生过来。  剧情里最无辜的几个人,全都死了,被一群变态害死了。  “那些因为欲望得不到满足而产生的恨意,就那么难以消除吗。”他喃喃自语,始终想不通徐洁和徐川那些恶意和戾气的由来。  卦二听到他的话,侧头看向他,说道:“君少说过,别试图理解敌人和坏蛋的想法,你只用知道他们都做了什么,然后千百倍的还回去就行了。”  时进一愣,取出手机,翻出当初在电影院里给廉君拍下的照片,摸着照片中抱着爆米花,对着镜头笑得无奈又放松的廉君,心里总算好受了一些。  这世上还是有那种哪怕身处黑暗,也始终理智和心向光明的人的。  好想他,想回去。  时间突然变得特别难熬。众人的午餐是在飞机上吃的,时进食不下咽,只动了几口就放了筷子。等飞机落地后,他第一个冲下了飞机。卦二连忙追上,边追边无奈地拿出手机打电话。  卦二在出口处把时进逮住了,按着他不让他乱跑,然后把他拖到了机场门口,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停着的一辆低调商务车,说道:“君少知道我们这班飞机回来,特地过来接我们了,去吧。”  车窗玻璃适时降了下来,露出了廉君的身影。  时进看到廉君,只觉得躁动无法平静的心唰一下就定了下来,忙快步走过去,拉开车门钻进车,先升上车窗,然后侧身抱住廉君,满足说道:“给我十分钟,十分钟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廉君已经从卦二那大概了解了时进和徐川的谈话内容,知道他现在心里肯定很难受,顺势回抱住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背,说道:“累的话可以多歇一会,一切有我。”  时进点头,深吸一口他身上浅淡的沐浴乳味道,放松身体靠在了他身上。  ……  到会所的时候,时进已经又活了过来。他边推着廉君进会所,边夸张哀嚎:“飞机餐太难吃了,我就没吃几口,饿死我了。”  廉君微笑,侧头说道:“厨房那边已经给你们重新准备了午饭,我陪你吃点?”  时进美滋滋,推他进入电梯后弯腰亲他一下,说道:“好,你可以陪我一起喝汤。”  廉君伸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吃了午饭,两人又去午睡了一会。时进心里有事,睡得有点不踏实,廉君见状索性算着时间把他喊了起来,陪他玩了几把麻将。  时进知道他忙,只玩了几把就收手了,借口想把之前没看完的电影看完,将廉君推去书房,让他继续批文件,自己则瘫在沙发上,拿起平板插上耳机,看起了电影。  廉君确定他已经安排好自己后,才拿起一份文件看了起来。  时进面上在看电影,心里其实在和小死说话。  “徐洁肯定是致死因素,而且占进度条的比重很大。”他语气肯定地说着。  小死有点担心他,问道:“进进,你还好吗?”  “挺好的。”时进侧了侧头,看一眼书桌后面专心看文件的廉君,说道,“廉君的进度条虽然还是停在500没动,但治疗已经开始了,进度条的下降是迟早的事情。我这边的进度条虽然涨到了850,但只要搞定了徐洁,就应该会下降一大截,或者干脆直接消完了,总之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所以没什么不好的。”  小死听他这么说,却突然有点难过,知道他不想听一些没什么用的安慰话,便顺着他的话说道:“那进进,你准备怎么搞定徐洁?她一直隐在幕后,前面还顶着一个时纬崇……”  时进听到时纬崇的名字,眉头皱了皱,回道:“先看看能不能搜集到徐洁当初找人害原主母亲的证据,和让徐川翻供把徐洁咬出来吧,不过我怀疑徐川手里根本没有能咬死徐洁的证据,不然他不会这么被动。至于时纬崇那边……他有权利知道真相,如果他在知道真相后选择帮他的母亲,那我只能和他撕破脸了。”  小死:“进进……”  “我没事。”时进摇头,看向脑内属于自己的进度条,眼里罕见的出现了冷意,“如果实在找不到徐洁在幕后动黑手的证据,那我就逼徐洁再对我动手,抓她个现行,总之她休想再继续隐在幕后作怪!”  小死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知道他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忙说道:“进进别怕,我会帮你的!”  ……  m省那边,时进走后,卦二又远程安排了其他人去再次审讯徐川,希望能审出更多有用的信息来,但徐川拒不配合,只叫嚣着要见时进。鉴于徐川情绪始终不稳,时不时还有发狂的迹象,监狱方干脆把他隔离了起来。  时进得知此事后考虑了一下,又往监狱那边打了个电话,和徐川聊了一会。聊完之后,时进确定,徐川手里确实没有可以咬死徐洁的证据,但他有和徐洁联系的方法。  “照片我是不可能给你的。”通话最后,时进给了徐川残酷一击,然后说道,“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徐川简直要恨死他了,气得想直接挂掉电话,但又不舍得放弃最后一丝希望,说道:“你给我照片,我就帮你做事。”  “你不帮我做事,我就告诉简成华你做的所有事情。”时进一步不让。  徐川呼吸变得粗重,显然已经动怒,说道:“时进,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你说的这些!”  “不怕你就挂掉电话。”时进说完把通话改成外放,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平板开始搓麻将。  足足十多分钟之后,徐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妥协说道:“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时进又拿起了手机,说道:“我要当年帮徐洁害我母亲的人的名单,还需要你主动联系一下徐洁,告诉徐洁,我去找过你。”  徐川的声音变沉,问道:“你想做什么?”  “做你最希望看到的事,让徐洁过来杀了我。”时进回答,见书桌后的廉君皱眉看了过来,表情一僵,忙抬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做出说错话求饶的样子。  廉君皱着的眉头稍微松开,又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才重新低下头。  时进松了口气,把注意力拉回到谈话上。  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徐川的语气居然冷静了下来,说道:“有意思,我大概知道你想做什么了,可以,我帮你,就当是我为进文做下的最后一件事。”说完主动挂断了电话。  时进放下手机,沉默了一会,问廉君:“我这算不算是引诱犯罪?”  廉君是知道他的打算的,闻言抬眼看他,放下文件滑出来,握住他拿手机的手,帮他把手机抽出来,亲一下他的手背,说道:“不算,就算你不利用徐川刺激徐洁,她也迟早会对你动手,我派人一直关注着她的动向,发现她在偷偷联系国内外的非法暴力组织。”  又是暴力组织。  时进皱眉,问道:“她又想买凶绑架我?”  “大概,不过她这次可能要无功而返,国内敢无视灭对你动手的组织几乎没有。国外倒是有组织可以和灭抗衡,但她估计出不起价。”廉君回答,捏了捏他的手,问道,“怕吗?”  时进笑了,回道:“不怕,我很膨胀,我男朋友这么厉害,徐洁她就算是把一群神仙买了过来,也肯定伤不到我。”而且有进度条这个雷达在,危险一靠近他就能知道,怕什么。  廉君又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然后转身回到书桌边,看一眼沙发上已经重新瘫了回去的时进,拿出手机,给鲁珊发了一条短信。  当天晚上,时进的进度条又涨了,到了900。时进刷牙的动作一顿,猜测是徐川跟徐洁联系了,弯腰把嘴里的泡沫吐掉,漱漱口洗把脸,走出浴室扑到床上,贼手一伸就扯松了廉君的睡袍腰带。  廉君正靠在床头看文件,见他这动作,嘴角一勾,转身把文件放到床头柜上,关掉台灯,回身把凑过来的时进压回了床上。  时进顺势抱住他,对着他的胸膛流起了口水,边摸边说道:“锻炼果然有用啊,看这薄薄的小肌肉……”  廉君被他故意装出的猥琐模样逗笑了,捧住他的脸,低头把他的声音全部堵在了唇齿间。  ……  一觉睡醒,时进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又涨了,涨到了920,他很淡定,甚至还十分好心情地给时家五兄弟群发了一条短信,约他们聚餐。  时纬崇最先给了回应,表示随时可以聚,还主动询问时进想吃什么,说他可以去提前定位;费御景已经回了l国,忙得脚不沾地,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复信息,遗憾地表示自己一个月内都没空回去,还在第二天中午,给时进点了一桌超丰盛的海鲜外卖作为补偿;容洲中也很快回了信息,表示聚可以,但得半个月后,他这半个月里有个很重要的通告要赶,脱不开身;向傲庭的回复比较简短,只说是有任务在身,大概一个星期后才能有空;黎九峥居然也回了信息,内容只有一个字:好。  时进汇总了一下信息,大手一挥,把聚餐时间定在了一个星期后,直接抛弃了费御景和容洲中。  费御景是自己没时间,所以没什么。容洲中则气到爆炸,在小群里和另外几兄弟一对口供,发现自己居然是唯一一个被时进主动抛下的,立刻给时进发了无数条短信,一顿“兔崽子”问候。  时进只回了一句“哈哈哈哈哈哈”,成功把容洲中气晕,然后拿起平板继续搓起了麻将。  廉君看着他闹了这一场,见他脸上并不见开心的神色,滑动轮椅靠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时进出牌的手一顿,抬眼看他。  “需要我陪你吗?”廉君询问。  时进摇头,垂眼点了点平板上的麻将牌,说道:“这次吃饭我并不准备告诉他们什么,只是想刺激一下徐洁,所以你别去了,在外面你肯定会吃不好,养身体要紧。”  廉君没有强求,又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那到时候我让卦一和卦二一起送你去。”  这次时进没有推辞,点了点头,朝他笑了笑。  ……  聚餐的时间还没到,时进的录取通知书先到了。  卦二等人再次齐聚小客厅,看时进拆通知书。  “怎么突然有种闺女养大了,终于要嫁出去了的感觉。”卦二不着调的感叹。  时进竖给他一根中指,先把通知书抽出来自己看了看,然后转手递给了廉君。  廉君接过,打开来仔细看了一遍内容,摸了摸通知书上时进的名字,脸上露出个略带骄傲的笑容,说道:“晚上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 第95章 ——是拿资料,进入两难的境地,还是不拿资料,做一个糊涂君,等待一个可能会两败俱伤的结果。  费御景率先打破安静,说道:“时进,把你手上的所有资料发我一份。”  “也发我一份。”容洲中也跟着接了话,眉头皱着,有些烦躁,“你们是真的很麻烦。”  “我也。”黎九峥出声表明立场。  向傲庭犹豫了一下,看一眼时纬崇,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刻跟着接话,决定之后私下里再联系时进。  时纬崇也没有表态,他低着头,手放在口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进应下了其他几人的话,然后说道:“资料我会在回会所后一一发给你们,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现在谁还有胃口吃饭。  众人心声出奇的一致,心里其实都有点猜到时进今天真正想逼着表明立场的人是谁,上次饭局的时候,他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了。  ……  一顿饭热热闹闹的开始,安安静静的结束。  容洲中有工作,吃完饭第一个走了。黎九峥第二个,走前还打包了一盒时进曾塞给容洲中吃的点心。向傲庭和时纬崇留到了最后,三人一起出了饭店的门。  “傲庭先走吧,出任务的时候小心一些,别受伤了。”时纬崇勉强提起精神嘱咐了向傲庭一句。  向傲庭来回看了看他和时进,犹豫了一吓,说道:“大家始终都是兄弟。”说完识趣地把空间留给两人,转身上车走了。  门口只剩下了时纬崇和时进两人,时纬崇握着口袋里的手机,侧身看向时进,说出了自时进放了徐川录音之后的第一句话,语气迟疑:“徐川说想害你的人不是徐天华,那会不会是,是……”  “大哥。”时进打断他的话,很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相信在过去你‘利用’我的那段时间里,你也有过真心把我当弟弟的时候……你认真考虑,我等你的电话。”说完主动上前抱了一下他,退开身,上了自己的车,忍着没有回头。第89章 三天  上车后,时进迅速敛下了在时纬崇面前表现出的复杂表情, 看向副驾驶座的卦一, 问道:“有情况吗?”  卦一点头, 示意了一下马路斜对面某家便利店的门口, 说道:“那辆车牌尾数是99的车是徐洁的。”  果然跟来了。时进悬着的心稍微放下。  之前他让徐川和徐洁联系时,故意让徐川告诉徐洁,他可能掌握了一些过去的事情, 并准备联系时纬崇等人,告诉他们“真相”。  徐洁现在最大的支柱和倚仗就是时纬崇,在知道他随时可能会联系时纬崇,并告诉时纬崇一些“过去真相”的情况下, 绝对会紧盯着时纬崇的动向不放,一旦发现时纬崇有和他见面的迹象,肯定会坐不住跟上来。而只要徐洁跟了上来, 他就可以想办法再刺激徐洁一把,逼徐洁头脑发热, 快速动手。  小死适时提醒:“进进, 你的进度条涨了,930了, 就在你和时纬崇拥抱之后。”  时进回神, 看一眼进度条,心里很满意——看来他刚刚给出去的刺激很有用, 徐洁看到自己最想杀的人, 和自己最重要的儿子抱在了一起, 这会估计已经理智崩塌了。  他让卦二开车,等汽车驶离饭店和便利店的可视范围后,才继续问道:“徐洁来了多久?”  卦一回道:“二十多分钟,她到达这边后曾试图进入饭店,但被饭店负责人挡了下来,之后她一直停车等着外面,没有动静。”  二十多分钟的提心吊胆加愤怒,那徐洁估计不止是理智崩塌,还应该快疯了才对。  时进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的进度条,浅浅出了口气——徐洁在他走后,肯定会忍不住堵上时纬崇,质问他们在这次饭局上到底聊了什么,而时纬崇见到徐洁,也肯定会因为她的“跟踪”和饭桌上知道的那些真相,对她露出质疑和不满的态度,两人一个在暴怒边缘,一个在忍耐极限,绝对会发生争执。  吵吧,吵得越凶越好。  他放缓呼吸,闭上了眼睛。  等徐洁把时纬崇这最后一个强大的帮手和后盾也吵没了,他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收拾她了。  ……  饭店门口,时纬崇目送时进乘坐的车辆驶出视野,抬手按了按胸口的位置,眼神晦暗。  等他的电话吗,可这个电话,他要怎么拨出去,那毕竟是他的……  “纬崇!”穿着一条浅色长裙,打扮得十分知性的徐洁从马路对面快步走过来,脸上戴了多年的和善亲切面具此时有了碎裂的迹象,眼中满是怒火,一靠近就抓住了时纬崇的胳膊,质问道,“我刚刚看到时进和你说话了,你怎么又出来和他吃饭,他跟你说了什么!”  徐洁虽然已经老了,但仍很好看。她皮肤保养得很好,身材管理得也不错,头发盘得一丝不苟,妆容精致,身上的珍珠首饰和长裙十分搭调,此时哪怕是露出了要和人吵架的愤怒模样,看上去也仍是美的。但深知她性格的时纬崇却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她现在的质问和愤怒下面,其实藏着一丝害怕。  害怕?怕什么?  时纬崇看着徐洁被怒火充斥的眼神,心一点一点沉了底。这个反应,不就是侧面证实了什么吗。  他没有挣开徐洁的手,而是认真看着她,表情罕见的冷硬,问道:“妈,你都做了什么?”  徐洁看着他那几乎是和时纬崇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抗拒怀疑表情,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先一步抬起,朝着他的脸用力扇了下去。  啪!  时纬崇被打得偏了头,过了好几秒才侧回来,看着徐洁,突然问道:“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吃饭,你买通了我的助理?”  徐洁手指抖了一下,表情强硬起来,逼自己不去看他脸上渐渐浮现的红痕,说道:“不许用那种眼神看着我,纬崇,你记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说完放开他的手,转身大步朝着自己的车走去,表情阴沉,眼中满是狠意。  时进,又是时进,纬崇每和他见一次面,过后肯定会像被蛊惑了一样,不是给他让利益,就是来和她吵架。不能再让那个野种接近纬崇了,必须除了他,必须尽快除了他!云进已经从她手里抢走了时行瑞,她决不允许云进的儿子再来抢走她的儿子!  ……  时进才闭目养神了几分钟,脑中就响起了小死的提醒。  “进进,进度条又涨了,950了。”  950,距离死缓也没多少了。  时进睁开眼,低头拿出手机,找出时纬崇的电话,犹豫了几秒,又关掉了手机,重新闭上了眼。  三天,他等得起。  ……  时进回到会所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轻轻打开房门往里望了一眼,见廉君已经洗漱完靠到了床上,露出一个微笑,放轻脚步开门靠近,把他手里的文件抽了出来。  廉君一愣,这才注意到他回来了,看一眼时间,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堵车了?”  “嗯,堵了一会。”时进见没吓到他,有些无趣地坐到床边,翻了翻手里的文件,见上面全是些自己看不懂的数据,头晕眼花地把它塞回廉君手里,说道,“只许再看这一份,等我洗漱完出来,我要看到你已经躺下了。”  “好,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份。”廉君十分好说话,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问道,“和你哥哥们谈得怎么样了,顺利吗?”  “算顺利吧。”时进抓住他的手亲了一口,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垮着脸叹了口气,说道,“时纬崇应该已经反应过来我真正想对付的人是谁了,我本来不想对他打感情牌的,但他实力不俗,我不想和他敌对,所以选择了再卑鄙一次。至于他最后会不会选择帮我,说实话,我没多少把握,其实我更希望他别找我要资料,我无法没有障碍地对他说出一句原谅,他估计也没法再用正常的态度对待我这个要伤害他母亲的人,所以我和他最好还是做陌生人吧,这样大家心里都会好过一些。”  “问心无愧就好。”廉君捏了捏他的脸,又问道,“你其他几个哥哥是什么态度?”  时进表情放松了一些,回道:“他们的态度还是很明确的,后面应该不会插手我和徐洁的争斗。我现在只希望徐洁能别让我失望,要来就来次狠的,一次解决。”  “会的。”廉君肯定回答,倾身吻了吻他,说道,“去洗澡吧,很晚了。”  时进收敛情绪,抱住他就是一个回啃,然后起身伸个懒腰把这些烦心事暂时抛开,拿起睡衣朝着浴室走去。  廉君目送他离开,等浴室的门关闭后,脸上的温柔淡去,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给鲁珊拨了个电话。  那边很快就接了,语气有些不耐:“你小子有完没完,不知道女人要睡美容觉的吗?”  廉君十分冷酷:“在我眼里,你是男人。”  “艹你个臭小子。”鲁珊一通素质问候,见廉君那边始终没有回应,无趣地自己冷静下来,皱眉说道:“你说的那个女人,确实有托人联系上狼蛛在b市分部的负责人,想要下单子害时进,但这单子你真的要我接吗?你知不知道一旦我对时进动了手,哪怕是假的,灭和狼蛛也算是在明面上撕破了脸。你也不想想灭现在是什么情况,道上僵持的局面一旦被破,你那边的压力绝对会很大,你就不能再忍忍?”  “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而是选择的问题。想下单害时进的那个人不止联系了国内的组织,还在物色国外的组织。对灭来说,对上你,比对上外来势力更轻松。对国内的局势来说,我们窝里斗,也比让外来人进来搅和更方便处理。”廉君回答得无比诚实,鲁珊却气死了他这份诚实。  “我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你那小情人看着那么老实,怎么就给你惹了这么大一个麻烦出来,要不你揣了他吧,再找个省心一点的。”鲁珊诚恳建议。  廉君冷酷回答:“不可能,他没有给我惹麻烦,我和你迟早需要在明面上对上,现在他送了我一个这么好借口,还算是帮了我。”  鲁珊翻白眼:“我看你是被男色迷昏了头了,算了算了,你说得也对,我和你迟早是要闹起来的,早一点闹,也免了道上人心不稳,生出更大的祸患来。那你等消息吧,我这就让人把单子接了。”  廉君表情放松了一些,说道:“谢谢鲁姨,你那边最好能和徐洁多交涉几天,一个星期,我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来安排事情。”  “这时候知道喊姨了……挂了吧,别再大晚上的来吵我睡觉。”鲁珊语气嫌弃地挂了电话。  廉君放下手机,退出通话界面,看着手机桌面上自己和时进穿着情侣装在摩天轮下拍下的合影,忍不住伸手摸了上去。  鲁珊还是不懂,这世上,哪里还有比时进更省心的爱人。  ……  一觉睡醒,时进发现自己的进度条涨了3点,真的就3点,突兀的一个尾数戳在后面,看得他强迫症都犯了,好想把它涨到整数。  “这3点是匀速涨的,应该迟早会涨到整数。”小死不算安抚地安抚,态度难得的冷静。时进对这次进度条的增涨表现得十分淡定,弄得它也紧张不起来了,明明进度条已经增涨到了它以前看到绝对会尖叫的数值,但它居然一点不觉得时进会出危险。  大概是因为有宝贝在吧,它偷偷地想。  时进强迫自己把注意力从进度条上抽离,看向身边罕见地睡了懒觉的廉君,轻轻凑过去,手在被子里摸向了廉君的腿。  廉君在他手搭上来的一瞬间翻身压住了他,伸手扯了扯他的脸皮,睁开眼问道:“想做坏事?”  时进理直气壮:“我对我男朋友做点坏事又怎么了,不行吗?”  廉君没说话,低头亲他一下,手摸上他的腰,用行动给了他回答。  ……  结束早上的锻炼之后,时进发短信要来费御景、容洲中和黎九峥的常用邮箱账号,把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和录音打包到一起给他们发了过去。  资料和录音是处理过的,里面所有关于简进文的部分,已经全部被模糊或者剪辑掉了。时进的本意是想让大家知道真相,而不是把无辜的简进文再暴露到更多人眼里,反正大家只用知道时行瑞找人生孩子,是因为想复制出一个像白月光的孩子就够了,至于白月光到底是谁,其实并不太重要。  当天时进并没有等到费御景等人的资料反馈,这点时进早就算到了。那些资料里所含的信息太过爆炸,大家需要时间去消化,也需要时间去向他们各自的母亲求证。  出乎意料的,向傲庭这一天居然没有给时进打来电话索要资料。时进有些疑惑,但并不慌,直觉告诉他,向傲庭和他的母亲对他并没有祸心,向傲庭迟早会打电话过来。  时间转眼来到又一天的下午,第一批看过资料的费御景、容洲中和黎九峥终于陆续反馈了消息过来。费御景是直接打的电话,在电话里他直白表示,他不会插手时进和时纬崇及时纬崇母亲之间的事,但如果以后时进想拿回那些遗产,他可以帮忙。  这话其实算是比较明确地站队时进了,时进很是意外,他最开始还以为费御景会选择两不相帮,冷眼作壁上观。  “我不是帮你。”针对他的意外,费御景对自己的态度给出了解释,“我只是觉得,那些遗产都是你该得的。另外,如果可以,我的母亲想当面和你谈一谈。”  时进皱眉:“你的母亲?你告诉她那些事了?”  “嗯。”费御景应了一声,突然话语一转,说道,“时进,我从来不会为已经发生过的事和已经做过的选择后悔,但现在我要破例了,当年的那场交易,是我做过的最愚蠢的事,对不起。”  时进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他这句话。他不是原主,没有立场去说什么,而且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如果道歉有用,那要警察做什么?  费御景从他的沉默里知道了他的态度,识趣地没有多谈。他道歉是因为他想,对方原谅那是对方仁慈,如果对方不愿意,那被报复被冷待也是他活该,他能接受。  “遇到困难随时可以联系我。”他开口,然后主动挂断了电话。  时进放下手机,回想了一遍费御景说的这些话,长出口气倒在了沙发里。  费御景这个人还真是意外的好懂,不熟的时候,关系如何全看利益,接纳之后,关系如何,就全看他自己的喜好了……真是任性自我的一个人,坏的时候没有良心,认错的时候不求回应,让人无话可说。  这之后,像是约好的一样,容洲中和黎九峥全部给时进发了短信表明态度。容洲中的短信内容依然火药味十足,他用各种不带脏字的词汇把时行瑞从头到脚骂了个遍,然后用一句“小兔崽子”做结尾,表示等工作结束了,要和时进当面再谈一次。时进应下了他这个邀约,表示见面可以,但必须在会所,他不想去外面。  黎九峥的短信内容就很温和了,他连发了好几条,内容很零碎,大概可以概括为:原来你妈妈和我妈妈一样,都是被时行瑞骗了。你看六个兄弟里,就只有你和我失去了母亲,我们排行还那么接近,这都是缘分呐!我做的错事,我道歉,我弥补,你看咱们要不要培养一下感情?  时进捧着手机目瞪口呆,完全理解不了黎九峥的脑回路,甚至觉得这人是不是因为从小被他母亲欺负得太过了,所以心理年龄一直没涨,内心其实和外表一样,就是个敏感忧郁的青春期小少女……哦不,小少年。 第97章 最后狼蛛的负责人表示要考虑一下让徐洁亲自动手的事,三天后再给她答复,徐洁答应了。视频到此结束,时进对着黑掉的平板陷入了沉思。  廉君没打扰他,握住他的手腕,感受他手腕间的脉搏跳动,安静陪伴。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一室安静,时进从沉思中回神,拿出手机一看,见是向傲庭打来的电话,立刻接了,唤道:“四哥。”  “资料我看完了。”向傲庭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小进,你一定要和大哥对上吗?”  时进忍不住想叹气,回道:“四哥,现在要不要和大哥对上,主动权不在我这里,在大哥那里。”  向傲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大哥找你要资料了?”  时进:“嗯。”  向傲庭沉默,过了好久才问道:“小进,你准备什么时候……动徐洁?”  “她什么时候再次动心思想要害我,我就什么时候动她。”时进回答,知道向傲庭和时纬崇关系好,于是说道,“四哥,无论大哥选择了什么,我都希望你不要插手,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无关,我不想牵连你。”  “我倒是宁愿被牵连。”向傲庭的声音突然哑了下来,沉沉说道,“我们是兄弟啊……小六,我们是兄弟……”  “就是因为我们是兄弟,我才还喊你们一声哥。”时进回答,终究是不忍心看他这么痛苦,叹息一声说道,“四哥,我不想死,我想活着。”  向傲庭震住,还想说话,时进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  之后的两天,时进的手机始终安静,时纬崇再没有打电话过来。  时进眼睁睁看着三天的时限过去,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跳过二十四点,瘫在床上,一整晚都没有睡着。  第二天见到时进的人,都看出了他的心情糟糕,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就在大家商量着要不要带他出去转转散散心时,时进却在结束早上的训练之后,自己慢慢调整好了情绪,找到廉君,对着他难看地笑了笑,说道:“廉君,对不起,时纬崇选择了帮他的母亲,我帮你拉了个超级厉害的敌人……”  “没事。”廉君见他终于肯说话,忙挂掉和卦二商量外出地点的电话,起身上前抱住他,安抚地顺着他的背,安慰道,“没关系,你还有我,没关系。”  时进用力回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在心里叹道:“小死,我是不是很奇怪,时纬崇明明不是我的亲哥哥,我却觉得有点难过……你说我会不会是被原主的记忆影响了?”  小死有点心疼他,顺着他的话安慰道:“应该是的,你最近天天回忆剧情和翻阅原主的记忆,肯定是在不知不觉中受影响了。”  “……果然是这样,我就说我不是这种软弱的人。”时进想自我调侃一下,嘴角却扯不起来,于是也沉默下来,抱着廉君不说话。  叩叩,廉君锻炼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时进忙整理好情绪松开廉君,扶他坐回轮椅上,揉了把脸。  廉君等他整理好了自己,才开口唤了一声进来。  卦二推开门,略显担忧地扫一眼侧对着门口的时进,说道:“时纬崇来了,在会所门口,他要求见时进,还有……”  听到时纬崇的名字,时进立刻扭头看了过去,心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问道:“还有什么?”  “他身边带着个女人,是徐洁,她也一起来了。”卦二补充完,问道,“要放他们进来吗?”  时进愣住,眉头皱起,说道:“请他们去一楼会客厅,我和君少一会就来。”  卦二应了一声,关上房门走了。  ……  时纬崇带着徐洁一起找上门,这情况时进和廉君都没预料到,两人回房冲了个澡,换下了身上的锻炼服,顺便交流了一下这件事。  “他们来干什么,示威?还是求和解?”时进边套衣服边猜测,有点想不通。  “时纬崇没那么蠢,不会带着人来我们的地盘示威,我倾向于后者。”廉君系好长袍腰带,坐到轮椅里,朝时进招了招手。  时进配合地弯腰,帮廉君整理袍子的下摆,廉君则伸手帮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整理了一下有点歪的衣领。  “徐洁会来找我和解?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两人互相整理好衣服后默契地亲吻一下,然后时进站直身,边推着廉君出门边皱眉说着。  廉君把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轻轻点了点,回道:“多猜无益,去看看就好了。”  ……  两人到会客室的时候,时纬崇和徐洁面前的茶都已经换了一道了。  时进稍微打量了一下两人的表情才彻底把门推开,弄出动静吸引两人的注意力,唤道:“大哥。”  徐洁本来略带不耐的表情立刻变了,身体也挺了挺,一副忍不住要站起来的样子。时纬崇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她的腿,警告地看她一眼,然后起身看向时进,回应道:“小进,没有提前通知一声就贸然登门,打扰了。”  “没事,大哥你坐。”时进见他态度温和,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先推着廉君走到单人沙发边把他安置好,然后自己坐到单人沙发上,扫一眼徐洁,开门见山地问道,“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纬崇见他看徐洁,表情黯了一瞬,说道:“我昨天和我母亲谈了谈,问了她一些过去的事情,耽搁了给你的回电,今早我本来准备联系你,但想着电话交流不够正式,就带着我母亲亲自登门了。我们今天来,是来给你道歉的。”  道歉?  时进十分直白地把意外摆在了脸上,又看一眼连直视自己都做不到的徐洁,问道:“道歉,为什么事道歉?”  “过去的所有事情。”时纬崇回答,突然伸手拍了一下徐洁的腿。  徐洁像是被时纬崇的动作吓到了一般,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才慢慢抬起头,看向时进,稍显僵硬地笑了笑,说道:“时进,初次见面,我是纬崇的母亲。昨天纬崇和我谈了谈,发现你对我好像有点误会……总之,纬崇说得对,我不该因为上一辈的恩怨去迁怒于你,阿姨诚心给你道个歉,你就原谅阿姨吧。”  小死气愤出声:“她说假话!进进你的进度条涨了!虽然只涨了1点,但也能证明她这道歉是在骗你!”  “我知道,我又不瞎。”时进在心里回应小死一句,看都没看徐洁,问时纬崇,“大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想让你明白我的立场。”时纬崇回答,又侧头看了徐洁一眼。  徐洁放在腿上的手紧握,浅浅吸了口气,继续说道:“时进,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伤害你,或者干涉你和纬崇的相处。如果你原谅我,我愿意立刻飞去国外定居,再也不回国。”  时进这下是真的惊讶了,问道:“大哥你做了什么,她居然会答应这种要求?”徐洁现在的态度已经不能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了,这是直接换了个人吧!  “相比于我们犯下的错,她这个程度的退让,其实远远不够。”时纬崇没有正面回答时进的话,而是又取出了一份文件,推到时进面前,说道,“这是我名下的所有瑞行的股份,现在我把它们物归原主。为了保证股份的和平转移,在你正式接管瑞行之前,我可以以被你雇佣的职业经理人的身份,继续帮你管理瑞行。当然,如果你有合适的管理人才,我也可以立刻进行权利交接。”  徐洁忍不住侧头看向时纬崇,声音提高:“纬崇你答应过我,不会——”  “我说的是如果你态度诚恳,我就答应你不放弃瑞行,但很遗憾,我没有看到你的诚意。妈,我说过,不要再试图愚弄我或者操控我,我已经成年很多年了,不再是当年那个依赖你和盲目信任你的孩子。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你别逼我。”时纬崇打断她的话,看向时进,表情是严肃的,眼里却带着一点哀求,“小进,这就是我的态度,你是我的弟弟,她是我的母亲,我不想失去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也不愿意看到你们互相争斗,落得两败俱伤。所有的错误我来承担,所有的代价我来付,小进,从今天起,我的一切随你处置,我也可以保证不会再让我妈来你面前碍眼,我只求你,给大家一个各退一步的机会。”  徐洁被时纬崇在时进面前的低姿态气得双拳紧握,说道:“纬崇,这和你昨晚答应我的不一样,你不能这样。”  “不,我可以,如果你真的要逼死我,那你尽可以继续按照你的心意处事。”时纬崇根本不看她,始终看着时进,眼神越发恳切,说道,“小进……给我你的答案。”  时进来回看看他和徐洁,心里像是堵了一颗石头,十分难受。他没想到时纬崇最后居然会这么选择,放弃一切,付出一切,只为了求一个各退一步的机会。  时纬崇可能是看出了徐洁已经没有胜算,所以才想用付出一切的代价,尽可能地帮徐洁争取一个好一点的未来,但可惜……  他伸手拿起桌上的股份文件,余光看到徐洁立刻收紧的拳头,抿了抿唇,回道:“我答应,只要你母亲不再打我的主意,并且再不来打扰我,我可以不动她。”  时纬崇面上露出松了口气的神色,朝着时进感激地笑了笑,说道:“小进,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会用余生好好补偿你的。”  “不,没什么。”时进低头,看着自己在拿起文件后,那瞬间涨到970的进度条,心沉沉坠了下去。  ……只可惜时纬崇今天这番付出和退让,注定要白费了,徐洁已经疯魔,看到时纬崇这样,只会越发觉得时纬崇已经“背叛”了她,不会理解时纬崇的牺牲和退让。  不过……他又抬眼看向时纬崇,朝他笑了笑,说道:“谢谢你的选择,你永远是我的大哥。”  时纬崇闻言表情越发感动,语气里有种卸下所有重担的解脱感,说道:“不,是我该感激你的大度才对。”  在他旁边,徐洁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刺破皮肤,渗出了几滴鲜血。第91章 “买菜”  时纬崇得到时进的许诺后, 立刻提出了告辞。  时进亲自送他出了门,等徐洁先一步上了车后,才又喊住了他, 引他往旁边走了两步,说道:“大哥,过几天我想单独约你吃顿饭, 可以吗?“  时纬崇听出了他这句“单独”的意思, 侧头看一眼徐洁的方向, 应道:“好,你定时间和地方,我会准时到的。”  时进点头, 考虑了一下, 还是含蓄提醒道:“看住你的母亲, 别让她浪费了你的心意。”  时纬崇皱眉, 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她是不是做了什么?”  狼蛛和灭合伙演徐洁的事, 关系到狼蛛在道上的声誉, 时进不好说得太明白, 免得时纬崇知道后, 直接捅到了徐洁那里,反而坏了事,于是只回道:“我是看她状态不对, 担心她只是表面认服, 暗地里其实还有其他计较。大哥, 我说过,只要她不再对我动手,那么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计较她过去对我做过的事。但如果她再设计我,我也不是圣人,到时候只希望你别怪我。”  时纬崇听到这表情又紧绷了起来,回道:“我明白,如果她还是冥顽不灵……我肯定不会怪你。小进,谢谢你。”  “不用谢我。”时进摇头,又主动上前抱了一下他,在他耳边说道,“大哥,等这件事情过去了,瑞行还是你的,别告诉徐洁。”  “纬崇!”那边车内的徐洁看到两人又抱在了一起,忍不住推门下了车,朝着这边唤了一声。  时进顺势退开身,冷冷看她一眼,也不避开时纬崇,直接警告道:“别做什么小动作,我可不是你记忆中那个好摆弄的小孩子。你敢动歪心,我就敢直接弄死你。”说完朝着时纬崇点了点头,转身上了会所大门口的台阶,推上廉君的轮椅,头也不回地朝着会所内走去。  该说的他都说了,态度也摆出来了,这之后事情将如何发展,就看徐洁在经过时纬崇的妥协后,会不会找回一点她身为母亲的良心了。  时纬崇被时进在耳边说的话弄得愣了一下,一时间居然没太在意时进说给徐洁听的死亡警告,看着时进的背影,眼中情绪十分复杂,有感动、有愧疚、有不知该如何回报的无措……总之是百感交集,但等他侧头看到徐洁站在车边,沉沉看着时进背影的表情时,他的心又凉了下去。  “妈。”他唤了一声,实在摆不出温和的表情,说道,“时进背后站着廉君,廉君背后是灭,他不是你能动的。趁着现在小进还心软,还愿意认我这个哥哥,收手吧,你过去已经错得够多了。”  徐洁不敢置信,恨之欲狂,说道:“你居然还帮他说话?你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吗,他说要弄死我,你到底——”  “他说要弄死你的前提,是你先想害他,你想吗?你真的想再对小进动手吗?”时纬崇冷冷反问。  徐洁被车身遮挡的双手瞬间紧握,面上却硬是挤出了一个难过的表情,侧头说道:“我……哪里敢想,你昨天已经把利害关系摆得很清楚了,还发动你爷爷奶奶,收了我名下所有的东西……纬崇,妈妈很爱你,这一点绝对不会变。”  时纬崇见她这样,心里又有点难受,却硬是忍着没有安慰她,说道:“但愿如此。上车吧,等这次的事情了了,我陪你去国外挑个好点的地方定居,以后我也过去陪你。”  陪什么陪,男人就该以事业为重。徐洁本能地想像以前那样教育时纬崇,但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又忙把话咽下,只点了点头,重新上了车。  会所二楼,卦二看着时纬崇的车开离会所,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说道:“继续盯着徐洁,随时汇报她的动向。”  ……  一天后,盯着徐洁的人反馈了消息过来,说时纬崇把徐洁关在了家里,并喊了几个徐家长辈轮番上门找徐洁谈话,同时开始着手安排送徐洁出国的事。  时进听到这个消息后,立刻明白时纬崇是把他昨天的建议听进去了,准备直接送走徐洁,不给她作妖的机会,但是……他看一眼自己卡死在970没有动的进度条,沉沉叹了口气。  没用的,徐洁还是没死心。  当天晚上,在廉君授意下,狼蛛的人给徐洁打了个电话,表示已经考虑好了,可以安排徐洁参与到单子中去,但要求徐洁必须听他们的吩咐,不能乱来。  这是时进给徐洁的最后一个悬崖勒马的机会,如果徐洁在这里表示要收手,并真心实意地熄了害他的心思,那么他可以看在时纬崇的面子上,暂时放过她。  但可惜的是,面对狼蛛的信息回馈,徐洁表现出了十分满意的态度。狼蛛负责人为了保险,还又确认了一遍她是不是真的要下单,徐洁毫不犹豫地说了是,并催促狼蛛尽快动手。  “情况就是这样。”鲁珊在电话那头说着,问道,“你们想什么时候动手?”  廉君没有回话,看向了时进。  时进垂眼沉思,也没有先回答,而是看向了守在另一边的卦二,问道:“时纬崇给徐洁定的是哪天出国?”  “四天后,时纬崇并没有遮掩自己的动向,这些很好查。”卦二回答。  四天后……时进手指动了动,回道:“那一个星期后动手吧,一个星期后我会找机会出门一趟,方便你们抓我。”  四天后对一个星期后,这个时间差,时进是还准备给徐洁一个放弃的机会吗?如果四天后徐洁出了国,和国内断了联系,那么狼蛛在联系不到客户的情况下,是可以单方面取消单子的。  卦二若有所思,看一眼时进,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没有说话。 第99章 “不要坏了君少的事。”领头的小队长抢过黎九峥的手机,挂掉他拨出去的电话,冷声警告道,“b市势力错综复杂,谁知道你们找的人里会不会就有敌对势力的靠山和人脉,你们再这么乱来,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他说的情况也不是没可能,费御景等人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全都不甘地放下了手机,最后还是费御景先冷静了下来,说道:“等消息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由廉君牵头救人,确实比我们自己乱来要靠谱得多。”  三人在卦五属下的“护送”下回了休息室,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安静等待。时纬崇坐下后就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表情。费御景看了他一会,最后皱眉收回了视线。  现在这情况,谁也安慰不了谁。  之后的一个小时里,容洲中和向傲庭也陆续赶到了会所,然后他们也被迫留在了休息室里休息,哪里也不能去。  “我们就这么一直干等着吗。”容洲中气得想踹门,余光扫到坐在角落里的时纬崇,忍不住靠过去揪住他的衣领,黑着脸说道,“你是怎么看着你妈的,时进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你怎么还能让你妈真的对他动了手,早知道会出今天这破事,我就该提醒时进别再和你接触!”  “三哥!”向傲庭上前一步把容洲中按住,劝道,“少说两句,大哥已经很不容易了,都冷静一点吧,这事也不怪大……”  “那该怪谁?”容洲中推开他的手,说道:“那这难道又是时进的错了?怪他没事干非要自己出门买菜?按照你们这些人以前的逻辑,最后这一切是不是又都要怪到他头上了?”  他这话说得是真的毒,句句踩人痛点,费御景脸一沉,说道:“老三,你冷静点!大家半斤八两,你也没资格指责谁,坐下,别闹了。”  容洲中闻言表情一僵,烦躁地找了个最近的沙发坐下。  时纬崇被他松开,也坐回沙发上,继续低着头,眼中情绪晦暗,双手慢慢握紧——如果时进真的出了事……如果……  ……  书房,廉君看着休息室里的监控画面,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问道:“一号仓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卦一翻了下手机上的信息,回道:“仓库已经全部布置好了,时进正在熟悉环境。徐洁大概半个小时后会到那里,除开徐洁和狼蛛负责人交涉的时间,她大概四十五分钟后会和时进正面对上。”  四十五分钟,再加上时进单独刺激徐洁的时间……廉君点着扶手的手一停,说道:“半个小时后,派人通知时纬崇他们,就说时进已经找到了,然后带他们去一号仓库。”  卦一应了一声是,转身去安排了。  廉君重新看向电脑上的监控画面,看着里面气压低沉的时家几兄弟,嘴角微微勾起。  只希望这次,时进能玩得开心。  ……  一号仓库其实不是指真的仓库,而是代指一片已经被废弃的厂房。  时进从来不知道在b市郊区,还有这样一个荒凉隐蔽的地方,边随着鲁珊往里走,边好奇张望。  鲁珊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故意说道:“你就不怕我其实是坑廉君的,准备顺势把你扣在这,用你的命去威胁廉君?”  时进闻言看向她,诚实回道:“不怕,你没想害我,而且埋伏在这里的人有一半是灭的,你不敢动我。”最主要的是,他靠近鲁珊的时候,进度条不仅没有涨,反而还降了一些,这证明鲁珊是他的生存因素,会在他出危险时保护他。  “我真是不喜欢你们这些年轻这滑头滑脑的样子。”鲁珊见没吓到他,冷哼一声,带着他停在厂房最深处的大库房里,说道,“去,躺中间去,把衣服弄破点,模样弄狼狈点,准备好了我就让人把徐洁送来。”  时进十分配合地躺了过去,就地一滚蹭了自己一身灰,然后抓乱头发,躺平后看向鲁珊,问道:“这个程度够了吗?”  这一系列动作真是该死的自然熟练。  鲁珊面皮抽了抽,无语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几个亲信属下上前用绳子把时进绑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  ……  时进躺在地上闭目养神,在心里问小死:“有那种能让我看上去像女孩子的buff吗?也不用特别像,就让徐洁偶尔产生幻觉把我看成云进那种程度就行了。”  小死安静了一会,似乎在检索数据,然后回道:“有是有,但一样有后遗症,这种改变外貌和带迷惑效果的buff,会在短时间内对你的身体造成一定的压力,buff消失过后你会难受一段时间,。”  “没事,后遗症就后遗症吧,我受得住。”时进十分乐天,然后想到什么,又问道,“等等,后遗症持续的时间长不长?我过段时间要去学校报道,得做体检和完成军训,会有影响吗?”  小死帮他算了算时间,回道:“不会影响的,后遗症最多持续三天,而且症状是逐渐减轻的。”  时进闻言放了心,安静下来,等待徐洁的到来。  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就在时进快要睡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形成的声音。本来放松守在一边聊天的狼蛛人员齐齐站起身,尽职地守在了时进四周,做出看守他的样子。  仓库里的光线有些暗,时进睁开眼,透过看守人员的站位缝隙,看到一个穿着长裙的女人和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停在了仓库门口,正在说话。  “今天让你来,只是来让你验验货,这里不安全,我们必须带着他进行二次转移,你今天不要动他,不然我处理起来很麻烦。”中等身材的男人说着,听声音应该是之前和徐洁洽谈生意的狼蛛在b市的负责人。  徐洁已经迫不及待,闻言敷衍地回了句“我知道了”了,迈步朝着时进靠近。  守在时进身边的人默契散开,露出了时进的身影。  两人视线对上,一个高高在上,一个狼狈躺着,局面看上去对时进十分不友好。  “你好啊,野种。”徐洁似乎很满意用这个角度看着时进,脸上露出个堪称温柔的笑容,伸腿用鞋尖踢了踢时进的身体,嘲讽道,“你不是说如果我再敢动你,你就要取我的命吗,怎么现在却是你变得这么狼狈,你傍上的那个瘸子呢,怎么没护住你?”  小死气到爆炸:“她骂宝贝是瘸子!我要打她!”  “冷静,随时准备给我刷上buff。”时进心里也有点气,但还是稳住了,安抚好小死后挣扎着坐起身,仰头看向徐洁,咧嘴笑得灿烂,“果然是你,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服软。徐洁,你儿子知道你这手小动作吗?让我猜猜……他肯定不知道吧。所以我现在狼狈一下又怎么样呢,等这事了了,你可就是真真正正的众叛亲离了。”  徐洁脸上的笑容消失,看着时进笑得有恃无恐的样子,突然从口袋里抽出了一把折叠水果刀,朝着他直扑过去,骂道:“野种,闭上你的臭嘴!”  小死尖叫:“死缓了进进!快跑!”  时进十分冷静地就地一滚,躲开徐洁这满是漏洞的一击,腿上的绳子不知何时被他挣松了,顺势伸腿踹了徐洁一脚。  徐洁穿的是高跟鞋,被踹得一个不稳,直接后仰倒在了地上,手里的水果刀落到了一边。  狼蛛的负责人见状沉着脸上前,先让属下重新把时进绑好,然后弯腰粗鲁地把徐洁揪起来,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冷声说道:“我之前是怎么跟你说的,别以为你是客户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敢给我制造麻烦,我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来个人,给我好好搜一下她,看她身上还有没有带其他武器!”  站在他身后的狼蛛属下立刻应了一声,上前按住徐洁,把她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又从她身上搜了把很小巧的锋利刮眉刀出来。  “滚开!不许用你们的脏手碰我!滚开!”徐洁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气得疯狂挣扎。  负责人冷笑一声,又给了她一个巴掌,说道:“脏手?你以为你这种又老心思又恶毒的老太婆,在我们眼里会是什么干净的玩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敢把我的警告当耳边风,我割了你的耳朵!”  徐洁被他这一通连贬低带威胁,气得身体一阵阵发抖,想要爆发,但顾忌着对方散发出的不善气势,又不敢再耍威风,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说道:“我就是一时忍不住……让开,我要去验货。”  负责人皱眉看着她,确定她是真的老实下来了,才示意属下放开她,退到了一边。  徐洁摸了摸被打了两巴掌的脸,转身目光仇恨地看向地上重新被绑好的时进。  时进简直要被鲁珊属下这顿精彩的操作给乐死了,见徐洁看过来,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笑着说道:“这是怎么回事,你这个客户怎么比我这个被绑架的人还不受人待见?你看看你,再看看我,现在咱俩到底是谁比较狼狈?”  徐洁表情扭曲,忍不住迈步抬手,想给时进一巴掌。  “哼!”负责人重重哼了一声。  徐洁身体一僵,侧头看他一眼,不甘地放下了手。  时进见状又笑了,笑着笑着又慢慢淡了表情,凉凉说道:“你不是在问我‘傍’的人为什么没护着我吗?你错了,他一直在护着我,狼蛛的人现在不敢对我动手,就是因为我有那么一个男朋友。而你呢,明明花了钱,却反过来要受气,这又是为什么?承认吧徐洁,你就是输给我了,而且是一直在输。你费尽心机谋求的东西,我母亲只用朝着父亲笑一笑,就都能拿到手里。你为你儿子争的一切,我只用对父亲说一句想要,就能全部抢过来。哪怕现在父亲已经死了,你看上去似乎已经赢了,但只要我对时纬崇说一句你的不是,他就能找你吵架,还把瑞行的股份还给我,你说,你这辈子是不是活得很失败?”  “你闭嘴!”徐洁被他说得表情扭曲,又想上前。  守在时进身前的人立刻伸手把徐洁拦了下来,警告地看着她。  徐洁受不了了,边推他们边说道:“你们到底是在帮着谁!瑞行的股份还想不想要了!你们收了钱就是这么办事的!”  “他们当然是在帮着利益,谁能给他们利益,他们就帮谁,反过来,谁损坏了他们的利益,谁就会倒霉。”不用狼蛛的负责人说话,时进先开了口,看向徐洁说道,“你手里那点瑞行的股份算什么?只要有我在,狼蛛想找廉君要什么没有?我甚至可以直接把整个瑞行奉上,你是不是忘了瑞行现在已经被时纬崇还给我了。徐洁,劝你别太把自己当盘菜,只要给够利益,我甚至可以反过来让他们杀了你。”  徐洁身体一震,忌惮又震惊地看看拦着自己的狼蛛下属,后退一步,回头看向站在后方的负责人,说道:“你们做生意不能这么没信誉……”  “这小子说得对,谁给我利益,我就帮谁,所以我劝你老实一点,道上人的原则,可没那么牢靠。”负责人冷冷开口,一点不给徐洁面子。  徐洁脸色一白,又回头看向时进,咬了咬牙,突然又冷静了下来,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进行二次转移?”  嗯?居然又冷静下来了?  时进有点点意外,也有点点没趣。  负责人看了下时间,回道:“一个小时后,我们得清扫出撤退的路线。”  一个小时,她还等得起。徐洁缓下语气,又问道:“我可以呆在这里等转移吗?”  负责人点头:“当然可以,但你不许乱来。”  “我知道。”徐洁应下,又看向时进,抬手整理了一下乱掉的头发和衣服,淡定地笑了,“我不动手,我只是想和时进好好聊聊。”  时进见到她的笑容,算了算时间,也跟着笑了,说道:“刚好,我也挺想和你聊聊的。”说完让小死给自己刷上了buff。  徐洁恍惚间只觉得时进的身影在慢慢变淡,居然变成了云进的模样,心里猛地一跳,回神再看时,时进却还是时进,皱了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累出现幻觉了。  ……  狼蛛负责人走了,留下坐在地上的时进和坐在椅子里的徐洁,及几个看守人员一起留在库房里。  时进先开口问道:“你想聊什么?”  徐洁翘起二郎腿,拨了拨自己的头发,回道:“不如……就聊聊你母亲的死怎么样?”  “可以啊。”时进并没有如徐洁预料的那样,在听到这话之后失去冷静,反而又是一笑,亲切问道,“既然要聊,那不如让我妈亲自出来和你回忆一下过去?”  徐洁表情一僵,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再看向时进时,却仿佛又看到了云进的影子,而且她还在直勾勾看着自己,呼吸一窒,腿一软差点瘫在椅子里,扯了扯嘴角,强撑着说道:“你少装神弄鬼,什么年代了,这种糊弄小孩子的把戏,你以为还会有人上当?”  “什么装神弄鬼,你这人这么开不起玩笑的吗。”时进回答,忍着buff上身的不适,想起原主母亲的死,心里的恶意突然怎么都止不住,幽幽问道,“徐洁,当年你买通的那个照顾我母亲的护士,你之后是不是一直找不到她的下落?午夜梦回的时候,你就不怕她突然站出来,把你过去做的那些丑事全部掀出来?”  徐洁心脏猛跳,不敢置信地看着时进,狠声说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时进反问,扬起下巴看她,敛了所有表情,冷冷回道,“你做的所有丑事,我都知道。徐洁,你知道绝望是怎样一种感觉吗?”  ……  一号仓库外不远处的公路上,时家五兄弟坐在最中间的面包车里,看着卦一等人带好装备陆续下车,心中焦急。  容洲中看向坐在对面的廉君,问道:“我们只能在这看着?”  “现实可不是演戏,想下去送命,你尽管去。”廉君冷淡回答,等卦五也下了车之后,命令卦九关上了车门。  卦一等人汇报车外情况的声音陆续从车载通讯装置上传来,没过多久,交火声响起,除了费御景和向傲庭之外,剩下几个从来没有见过暴力组织火拼现场的时家兄弟全都皱了眉。  枪声、惨叫声、有条不紊地命令声、爆炸声……车内没有人说话,容洲中等人直勾勾看着不远处似乎有火光亮起的废弃厂房,想到时进可能就在里面,表情变得一个比一个难看——时进身处的,就是这样一个危险的世界吗?  时纬崇也正看着那边,眼中黑沉一片。第93章 一号仓库(下)  徐洁突然尖叫了一声, 起身绕到椅子背后, 用椅子遮挡住自己,满眼惊慌和不敢置信地看着时进。  就在刚刚, 时进扬起下巴之后,他的脸突然变成了云进的模样, 声音好像也变轻柔了, 看上去就像是云进在对她说话一样。说她知道她做下的所有事,说她要让她绝望。  不、不可能, 云进已经死了, 她面前的人是时进, 是那个贱女人生的野种。  她努力说服自己,频繁眨眼想撇开幻觉,但越眨,时进的身影就越像云进, 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慢慢朝着云进靠拢,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彻底躲在了椅子后面,抖着声音命令道:“杀了她!我花钱请了你们, 快给我杀了她!”  小死给出的buff效果, 是只对心怀鬼胎和真正见过云进的徐洁有效的, 所以在狼蛛属下们的眼中, 此时的画面就是徐洁在和时进说了几句话后,突然莫名其妙地躲到了椅子后面, 还开始说疯话, 要求他们杀了时进。  “脑子坏了吗。”狼蛛小队长皱眉开口, 示意属下们不要动,没有理徐洁。  时进也没想到徐洁反应会这么大,暗道徐洁这也太不经吓了,看一眼时间,有点可惜的在心里戳了一下小死,让它暂时把自己的buff给撤掉了。  buff消失后,时进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变得有点难受,但因为buff上身的时间并不长,所以难受程度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他适应了一下,动了动被绑住的腿,低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朝着徐洁说道:“你躲着干什么,不是要聊天吗,怕了?” 第101章 时进摇头,逃避般地转身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后悔吗?并不,这乱糟糟的局面需要一个干脆利落的了断。但是……  “报仇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他低声叹息,收紧了手臂,“有点累。”也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廉君轻轻顺着他的脊背,温声哄道:“所以以后这种事我来就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帮你处理。”第94章 惩罚  灭和狼蛛交火的动静弄得太大, 在“救出”时进之后,廉君立刻开始安排人员撤退。  考虑到向傲庭是军人,且对战经验丰富,未免被他看出端倪, 廉君故意派卦三拦了时家其他几兄弟一下, 引他们绕了下路,没让他们深入到库房中间的“战场”里去。  库房内, 时纬崇在卦一的提醒下很快收拾好了情绪, 埋头帮后续赶到的医生把徐洁转移到了担架上。  时进一直站在一边看着,没有主动唤时纬崇,也没有主动上前找他。他知道时纬崇现在的心情肯定很乱, 不一定会想看到自己。  站了一会,时进突然觉得身体变得越来越难受,廉君看他情况不对,忙把他也塞到了担架上,逼他躺着休息。时进妥协, 真的闭上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大家匆匆朝外转移, 走到半路时队伍碰到了由卦三领着的向傲庭等人, 众人一番简单交谈之后, 一起朝着外面撤去。  后面的事情时进就不太记得了,他在撤出一号仓库后没多久就迷糊了过去,buff的后遗症比他以为的更凶猛, 身体放松之后, 高热和嗓子肿痛一起找上了门, 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等他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转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天还没彻底亮起来,房内光线有些昏暗,时进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扭头往四周看了看,见自己躺在一间病房里,旁边的陪护床上还睡着廉君,忙捂嘴把一声快要冲出口的闷咳压下,摸了摸难受无比的喉咙,在心里戳了戳小死,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啊!进进你终于醒了,我没想到buff的后遗症会这么凶,对不起呜呜呜……”小死见他恢复了意识,激动得直接叫了起来,叫完又忍不住哭了。  时进只觉得头更疼了,弯腰扯住被子又是几声闷咳。  小死见状忙憋住哭,声音都放轻了一些,解释道:“你昨天刚躺上担架没多久就晕了过去,宝贝很担心,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徐洁和时纬崇也在这家医院,徐洁已经做完取弹手术和脸部缝合手术了,现在应该还处于昏迷状态。时纬崇身上的伤口不深,已经包扎好了,他来看过你,在你床边坐了很久。费御景他们去医院附近的酒店休息去了,今天应该还会过来。宝贝守了你半晚上,等你退烧了才躺下休息,才刚睡下没几个小时。”  时进听完情况,心里踏实了一点,侧头看了一下陪护床上没被自己吵醒的廉君,嘴角勾了勾,想到什么,又忙收回视线,看向了自己的进度条——他折腾这么一大遭可全是为了这个,一定要降,最好一次性消……  小死发现了他的动作,声音僵硬地卡了一下,干巴巴说道:“进进,徐洁果然是你的致死因素,她昏迷之后,你的进度条直接降到了100,但在她做完手术之后,你的进度条又升回来了,升到了300……”  时进:“……”  小死语气迟疑:“进度条没有直接清空,甚至在徐洁好转之后又涨了一些,这是不是代表着……代表着……”  “代表着徐洁依然贼心不死,只要活着就不会放过我。”时进简直要绝望了,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生无可恋,“难不成这进度条必须要杀了徐洁才能消吗。”  先不说杀徐洁的话,时纬崇那边该怎么办,只说他自己,他是不想只是因为要消去进度条,就让自己沾染上人命的。无论是从人性方面,还是从原则方面,他都不允许自己这么做。  “很可能是这样。”小死小心接话,见他情绪低落,又忙安慰道,“或许不是因为徐洁也说不定,你看你的进度条偶尔也会受到宝贝的影响,这次会不会也是因为——”  “可廉君的进度条并没有涨,如果我是受了他的影响,那他的进度条应该也会涨才对。”时进叹气,说着就看向了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晃眼间发现进度条的数值好像有点不对,皱眉眨了眨眼,怀疑自己是刚睡醒脑子还不清醒,抬手揉揉额头后又继续看了过去,然后刷一下坐起了身,惊呼道,“降了!廉君的进度条降了!”  “什么?”小死被吓到,也忙看向廉君的进度条,之后也尖叫了起来,“啊啊啊,真的降了!499,降了一点!宝贝的进度条第一次下500!是调养起作用了吗!”  “绝对是!”时进立刻精神了起来,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进度条,忙扭头朝着陪护床上的廉君看去,脸上带着一个震惊中混着惊喜的扭曲表情。  廉君睁开双眼,静静看着他。  “呃……”时进僵住,开始回忆自己刚刚和小死说话的时候,有没有不小心把脑内说的话真的说出来。  回忆了一会,他很确定是没有,因为他现在嗓子痛得要死,在现实里是绝对说不出平常那种正常的声线的……所以廉君大概率是被他突然坐起来闹出的动静吵醒了。  “早、早上好。”他僵硬一笑,开口招呼,试图蒙混过关,然后悲惨地发现自己现在的声音超级难听,刺耳程度不亚于指甲刮玻璃,吓得抬手捂住了脖子。  廉君眨眼,眼中刚睡醒的迷茫迅速褪去,掀开被子起身走到床边,抬手摸上他的额头,发现不热了,放心地坐到他身边,十分自然地伸臂抱住他,顺了顺他的背,问道:“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  多么温柔体贴的宝贝。  时进心理上的惊吓瞬间被抚平,放松身体回抱住他,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有这个人在身边真好。  “还困?先喝口水再睡吧。”廉君侧头亲亲他,轻声询问。  依你依你都依你。  时进点头,胳膊却抱着他不放。  廉君见状干脆抱着他倾身,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水壶拿了起来,拧开后稍微后退一点,把水壶送到了他嘴边。  时进见好就收,松开他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水,立刻觉得又痛又痒的喉咙好受了许多,朝廉君笑了笑,刚准备开口和他说话,就被廉君捏住了嘴唇。  “医生说你嗓子受损有点严重,需要好好养养,你这几天尽量少说话。”廉君嘱咐,然后松开他的嘴,让他躺回床上,弯腰在他额头亲了一下,说道,“睡吧,时间还早。”  时进其实还有点担心廉君会问他嗓子怎么会受损的事,甚至已经决定坦白小死的事了,但他没想到廉君居然直接略过了这点,于是暂时压下这些,乖乖点了点头,示意廉君也回去睡——廉君的进度条刚减下去1点,可不能因为睡眠不足再升回去。  廉君看懂了他的意思,又亲了他一下,说道:“我也再去睡会,你有事记得喊我。”  时进点头,先闭上了眼睛,听着廉君躺回床上的动静,看着脑内廉君少了一点的进度条,漫无边际地发了会呆,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时间已经转到了早上十点,廉君早就睡醒了,正坐在病床边看文件。  时进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自己又睡了这么久,忙起床洗漱,然后配合医生做了一下每日检查,吃了药,确定嗓子情况好一点了,才开口问道:“你今天早上的锻炼做了没?”  廉君没想到他一能开口就急着来关心自己,心情变好,给他倒了杯蜂蜜水,回道:“锻炼了,在另一间病房做的,你要检查吗?”说着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衣领。  时进毫不犹豫伸手,凑过去扒拉开他的衣领看了看,还捏了捏他的胳膊,煞有其事地点头说道:“嗯,肌肉状态显示你确实锻炼过,没有撒谎,来,奖励一下。”说着凑过去亲了廉君一下。  廉君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脸,示意了一下病房外,说道:“时纬崇在外面,等着见你。徐洁在今天早上醒了,精神状态不太好,可能需要看心理医生。”  精神状态不太好?  时进看一眼自己稳在300没动的进度条,皱了皱眉,应道:“先让时纬崇进来吧。”  廉君点头,帮他拉了拉被子,转身准备去叫人。  时进却又喊住了他,问道:“廉君,如果我说我不准备按照原计划那样,把徐洁送进监狱,你会怪我吗?”  廉君停下轮椅,回头看他,认真回道:“我不会怪你,但我不建议你这么做。隐患始终是隐患,要想不留后患,要么直接把隐患除掉,要么把它控制起来,继续放任不是个好选择。”  “我知道。”时进叹气,有些无奈地抓了下头发,说道,“直接除掉徐洁我办不到,把她送进监狱,时纬崇又肯定会不忍心,绝对会来求我,我又暂时还做不到继续在时纬崇伤口上撒盐……其实我想了一个比较折中的、既可以把徐洁控制起来,也能让时纬崇暂时缓一阵的办法。”  廉君眼神一动,问道:“什么办法?”  时进不答反问:“灭在国外有自己的精神病院吗?比较与世隔绝的那种。”  廉君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指点了点轮椅扶手,突然笑了,说道:“这种地方,灭多的是。”  ……  廉君把时纬崇放入了病房,然后自己出去了,把空间留给了兄弟两人。  时纬崇身上也穿着病号服,面容看上去很是憔悴,黑眼圈很重,眼里满是红血丝。他坐到时进床边后先查看了一下时进的状态,然后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烧已经退了,现在就只是喉咙还有点痛。”时进回答,给他倒了杯水,问道,“你怎么样,伤口深吗?”  时纬崇摇了摇头,接过水,沉默了一会,斟酌了一下语气后开口说道:“小进,对不起,我……”  “我可以不送徐洁进监狱,这次的绑架没有惊动官方,全部是我们自己解决的,所以不一定要走法律程序。”时进打断他的话,直入正题,对上时纬崇猛地抬眼看过来的视线,认真说道,“但我无法原谅徐洁对我母亲做过的事,她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确实是她诱使了我母亲的自杀。”  时纬崇握着水杯的手一紧,眼神又黯淡下来,问道:“你想怎么做?”  “我听说徐洁的精神状态不太好,需要看心理医生。”时进不太喜欢现在的说话氛围,拉了拉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详细说道,“大概是我心理阴暗,我总觉得她这心理有问题的模样是装的。五哥的某个师兄好像是个很出名的心理医生,我希望由他去鉴定徐洁的心理状况,然后我的要求是,无论最后徐洁的鉴定结果如何,你都必须把徐洁送去灭名下的精神病院里,一辈子不允许她再出来。”  时纬崇愣住,忍不住唤他:“小进……”  “她做了错事,就必须受到惩罚。”时进再次打断他的话,抬眼看他,眼神坚定,“我可以不杀她,甚至可以不让她去监狱受苦,但我没法原谅她,还让她舒舒服服地过完下半辈子,甚至再找机会来伤害我!大哥,你说我狠心也好,说我绝情也好,只这一条,我绝对不会退让。医院必须由我定,照顾她的人你可以自己安排,甚至你可以亲自去考察环境,看我会不会派人偷偷虐待她,但她绝对不能是自由的,我的命也只有一条,我不想再心惊胆战地防备——”  “对不起。”时纬崇突然放下水杯,上前用力抱住了他,声音沉沉,“对不起,小进,我没想把你逼成这样……对不起。”  时进愣住,微微侧头看向他,唤道:“……大哥?”  “你不用为了我这么一退再退。”时纬崇用力闭了下眼,说道,“不用鉴定了,我妈的精神状况根本没有问题,她装病只是想逃避法律责任,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我不会有任何异议。”  “……啊?你不是来……”求情的吗?  时进直接傻了,搞不明白现在这是什么发展。  “我还没那么糊涂。”时纬崇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惊讶,退开身松开他,看着他傻愣愣的样子,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露出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说道:“这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你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了,是她没有珍惜。”  “大哥。”时进看着他这仿佛想透了一切事情的模样,心里反而不安起来。  “我没事。”时纬崇朝他摇了摇头,说道,“昨天我想了很多,想我母亲说的那些话,想我们这段时间的相处,想我过去几十年做过的事……我想了一整晚,努力想找到一点让我觉得开心的事情,结果却发现没有,这么多年,除了钱,我居然什么都没落下。或许我的潜意识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我才会一直想要把你们绑在我身边……你之前是怎么形容的来着,过度补偿心理,对,应该是这样,我越缺什么,就越求什么,不管不顾的,反而给你们造成了许多不必要的负担,还间接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大哥,这不是你的问题。”时进反驳,不赞成他把所有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  “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时纬崇还是摇头,说道:“我说这些也不是在自暴自弃,或者逃避,我只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我妈是什么样的性格,我最清楚。她偏执,能忍,也不达目的不罢休。从始至终,一直都在她在犯错,她已经把你逼到了这种地步,我不会再助纣为虐。她也已经叫不醒了,一次又一次的原谅,只会让她越陷越深。你没有让她以命偿命,我已经很感激了,这次你想怎么处置她,都随你。”  时进皱眉,问道:“关进精神病院也可以?关一辈子?”  “都随你。”时纬崇又摸了摸他的头发,是安抚,又是承诺,“小进,你不用再防备,也不用再害怕,我绝对不会让她再伤害你第二次,绝对不会。”  时纬崇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时进目送他离开,总觉得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的状态有点不对,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黎九峥拨了个电话。  ……  虽然时纬崇很确定地告诉时进,徐洁的精神问题是装的,但时进还是联系了黎九峥,拜托他的师兄过来亲自给徐洁看看。  一番检查接触后,黎九峥的师兄给出了和时纬崇同样的答案——徐洁没有得什么精神疾病,她现在处于一种情绪大爆发之后的过分冷静状态,所有的精神崩溃都是装的。  时纬崇对这个结论反应很平淡,听完甚至还能很客气地和黎九峥的师兄说话,关心黎九峥在师门的情况。  黎九峥的师兄配合地和他聊了聊,然后在离开医院后,给时进打了个电话。  “你这个大哥的心理状况确实有点不太好,太压抑了。”黎九峥的师兄开头一句话直接把时进的心说凉了。  果然有问题,时进皱眉。  之前和时纬崇谈话时,时纬崇虽然表现得很成熟冷静,一副已经想开了的模样,但他总觉得时纬崇情绪调节的速度有些过于快了,那沉稳的样子,反而更像是一种人被逼到极限后,表现出的一种应激自虐状态。他在意识到这点后立刻联系了黎九峥,要了黎九峥师兄的号码,拜托对方在查探徐洁的情况时,顺便也探一探时纬崇的情况。  “那他的问题严重吗?”时进询问。  “有一点。”黎九峥的师兄回答,问道,“恕我冒昧,时先生,你和你大哥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你们之间有没有过那种他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十分想要补偿你,但你一直不接受的情况?”  时进不明白他怎么这么问,回道:“我和他的关系确实不算太好,你说的情况也有,但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要他的东西,不是怪他什么。”  “看来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黎九峥师兄叹气,说道,“我和他聊天时,发现他言谈间很在意你的情况,有种迫切想要补偿你和其他几个兄弟的欲望,但大家似乎都不太接受他这种补偿。任何情绪长时间压抑着无法发泄,都会逐步积压,最终造成严重的心理问题……总之概括起来讲,就是他快被自己的愧疚压垮了,并且最近爆发的某些事情,让他自觉连补偿的立场都没有了,所以他现在很难受,有种想随着错误源头一起自我毁灭的倾向,你们最好想办法开导一下他。”  时进没想到情况会是这样,想起之前谈话时,时纬崇最后说的那句保证,狠狠皱眉。  ……  当晚,时进在考虑一番后,把时纬崇喊了过来,开门见山地说道:“大哥,你之前说得对,一次又一次的原谅,只会让人越陷越深,这话不仅对徐洁适用,对你也是。大哥,你陪徐洁去精神病院住半年吧,半年后,我允许你出来了,你才能再出来。”  时纬崇一愣,问道:“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不,这是想让你去放松一下。还有,你为什么要这么期待地问这句话。 第103章 时进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猜测是不是廉君这两天忙工作太累了,忙重视了起来,点头说道:“好,我们今天早点休息。”早睡早起才能身体好!  这么迫不及待?  廉君眼神一动,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嘴角勾了勾。  当天,两人十分默契地提前吃了晚饭,然后立刻回房各自洗漱。  才不到八点的时间,两人就躺到了床上。时进上床后坐起身,十分自觉地去摸廉君的腿——睡前按摩放松一下有助于提高睡眠质量。  廉君却立刻误会了他的意思,任由他把手放到自己身上,主动曲起腿让衣袍滑下去,然后朝他招了招手,说道:“过来。”  “怎么了?”时进疑惑,听话地靠近。  廉君伸手按住他的肩膀,直接倾身把他压到了身下,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时进先是惊讶地瞪大眼,然后感受到廉君的激动,瞬间懂了他的意思,配合地把手摸上他的腰,闭上了眼睛——原来是廉君想了,适当的纾解有助于身体调养,可以来一发。  果然是急了。  廉君感受到时进“猴急”地摸到自己腰上的手,加深了这个吻,手摸上了他的睡衣下摆。  小死:“……嘎。”  时进一惊,不小心咬了廉君舌头一口,忙退开身用意念勾了下脑内的进度条,黑着脸伸手去拉廉君的衣服——差点忘了还有小死这个小偷窥狂。  “知道你想了,别急。”廉君被他咬破了舌头,安抚地捏了捏他的腰。  什么?谁想了?  时进疑惑,刚准备询问,敏感点就被撩拨了一下,脑子里热血一冲,立刻什么想法都没了。  ……  一夜无梦,时进早起醒来,发现廉君已经起床了,干脆又懒懒地赖了会床,等迷糊够了才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激活进度条,含糊问道:“廉君的进度条怎么——”  “啊啊啊啊啊——!”小死高声尖叫。  时进瞬间被喊清醒了,抬手痛苦地揉了揉脑袋,说道:“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不就是亲密了一下……”  “不是!”小死声音惊喜到扭曲,扭曲到模糊,喊道,“进进!宝贝的进度条又降了!498了!又降了1点!”  “什么!”时进忙看向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反复确定数值是真的降到了498之后,忍不住也低呼了一声,用力拍了下被子,“这该死的条终于又动了!是因为昨晚我帮廉君发泄了一下吗?”  小死十分激动:“你怎么帮宝贝发泄的?”  “就是用——你又想被关小黑屋了?”时进回答到一半立刻反应了过来,及时闭嘴,不再和小死闲扯,掀开被子起床快速洗漱了一下,跑去书房,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对着廉君的身体扫来扫去。  廉君被他用小狗看肉骨头的眼神打量了一遍,心里十分受用,面上不动声色,放下文件问道:“早餐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什么。”时进回答,见他不忙了,忙凑过去,伸手摸摸他的胸,捏捏他的胳膊,还试图掀他的袍子看他的腿。  “不许乱来,先吃早餐。”廉君按住他的手,以为他是又想了。  时进的注意力却在他的腿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廉君的腿部肌肉似乎变得比以前结实了那么一点点,忍不住开心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道:“我不乱来,你早上的锻炼还没开始吧,我陪你?”  廉君感受到他的好心情,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回亲了他一下,应道:“好。”  ……  这一天的锻炼,时进变得无比积极,他迅速完成自己的训练任务,然后火速跑到廉君的锻炼室,看着他锻炼。  此时的廉君已经完成了第一阶段的锻炼计划,正在朝着第二阶段过渡,锻炼的内容从最开始的稳定行走,变成了不借助扶拦自己快走,同时还开始配合药物上的治疗。  在廉君结束今天的锻炼去洗澡时,时进找到龙叔,满是期待地问道:“已经开始用药物治疗了,这是不是证明君少马上就可以直接用药清毒了?”  龙叔看一眼他过度兴奋的样子,泼冷水:“还差得远呢,此药物治疗非彼药物治疗,这里用的只是一些缓解锻炼疼痛的药物,用来辅助锻炼的,你想哪里去了。”  居然只是这样吗。  时进表情垮了,不死心地问道:“那照这个进度锻炼下去的话,君少大概还要养多久的身体才能正式用药?”  “想保险无痛一点的话,最少再调养半年以上,想快一点治疗的话,再练三个月就够了。”龙叔预估出了一个期限,说完自己先皱了眉,“君少肯定会选择后者……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只知道一味求快,治病肯定是稳妥最重要,你们怎么就是不明白。”说完把手里的锻炼记录一收,摇着头走了。  半年?那不是道上冲突可能爆发的时间吗?  时进愣住,好心情迅速跌到了谷底。  龙叔说得对,以廉君的性格,廉君大概率会选择求快,等身体素质一达到合格线,就立刻用药清毒。但这样肯定会有风险……他看向浴室的方向,深深皱眉。第96章 梅子酒  时进很发愁。  “如果道上的局势能发酵得慢一点, 多给廉君一点时间治疗就好了。”他长叹口气, 整个人都萎了。  如果冲突真的像廉君预料的那样, 会在半年后发酵, 那廉君肯定会选择提前治疗, 争取用一个健康的身体去应对之后的大冲突。但清毒治疗会带来什么样的副作用、到底需要多久才能彻底治好,又全都是未知数,万一一拖拖几个月, 那不是还是会跟冲突撞上吗?  而且清毒之后, 廉君的身体肯定还需要再进行一个细致的巩固调养, 说不定还要复建一下。廉君如果提前进行治疗, 那巩固身体这部分肯定会和冲突爆发的时间重叠,绝对会被耽搁掉。清毒治疗可是关乎廉君一辈子健康的事, 无论哪一个环节做得不到位, 估计都会给身体留下隐患。  “有没有办法能劝说廉君等一切结束后再开始好好治疗,那时候他的身体肯定已经调养得很到位了,治疗起来会更稳妥一些。”他边思考边问小死, 眉头皱得能打结。  小死也很苦手, 回道:“可是进进,龙叔说过,毒素在体内停留得越久, 就越难彻底清理,等开始治疗之后, 身体可能遭到的反噬也越严重。灭和其他组织的对抗十分可能会成为一个长期的抗战, 宝贝的毒已经耗了很多年了, 再耗下去……”  所以治疗也不能无限期的拖下去,对身体照样不太好。  时进想起廉君开始锻炼后变得越来越结实的身体,回忆了一下他最初见到廉君时,廉君那多吃几口饭都要受一番罪的身体状况,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趴到了沙发上。  太快有风险,太慢有隐患,那该怎么办,只能按照保守型的治疗节奏,不快不慢地一点一点往前走了吗?  “进进,你去问一下宝贝吧。”小死小声提议,安抚道,“宝贝哪怕是为了你,也肯定会尽量把身体往更好的方向调养的,你好好和他谈谈,他应该能找到平衡治疗和冲突的方法。”  时进闻言想起上次和廉君谈话时,廉君保证过会好好活下来陪他的话,心里一定,麻溜地坐起了身,说道:“你说得对,我在这瞎想没意义,我去问问他。”  ……  廉君正在书房里和依然住在医院里装病人的卦二视频通话,见时进进来,忙把卦二的通话挂了,看向直冲着自己过来,头发乱得像个鸡窝的时进,未语先笑,问道:“头发怎么乱成了这样?”  “我自己抓的。”时进十分诚实,答完之后一屁股坐到廉君对面,摆出严肃的样子,说道,“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务必诚实回答,不许骗我。”  廉君闻言心里一跳,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的约会计划已经暴露了,反手盖住和卦二谈话用的平板,仔细观察了一下时进的表情,应道:“好,你问。”  时进见他配合,心里踏实了一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龙叔说他手上有两个治疗方案,一个保守型的,一个求快型的,我回来自己想了想,觉得你肯定会用求快的那种,但是……”  他快速把自己纠结的地方说了一遍,完全没注意到随着他的诉说,廉君扣着平板的手慢慢松开,身体姿态也逐渐放松了。  “所以你准备选哪种治疗方案?”时进最后以一个问话结尾,直勾勾看着他,一副“你如果说谎或者选错,我就立刻造反”的表情。  廉君迎着他的视线,温声回道:“我选保守型。”  “我就知道你要选求快……啊?你说你选什么?”时进念叨到一半发现他的答案和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皱眉有点傻地看向他。  廉君被他这表情逗笑,滑动轮椅出来,握住他的手捏了捏,说道:“我说我选保守型。要好好陪着你,不把身体养到最好的状态怎么行?在治疗这件事上,我全听龙叔的,你放心,我不会用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它现在不仅仅属于我,也属于你。至于你担心的治疗会和冲突时间重叠的问题,这方面我会再和龙叔商量,你不用担心。”  这、这么懂事的吗?  时进目瞪口呆,有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过去的廉君有多不配合治疗,他和龙叔是最清楚的,结果过去那个连吃药吃营养餐都得人压着的人,现在居然说出了治疗全听龙叔的这种话?  怎么突然有种熊孩子终于长大,知道体谅大人了的感觉。  好、感、动!  “宝贝……”时进伸手就去抱廉君,动作像是抱儿子。  “这周末陪我出去一趟。”廉君及时按住他的胳膊,免了这个不伦不类的拥抱。  嗯?出去一趟?  时进停手,疑惑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这次鲁姨帮了我大忙,我想请她吃顿饭,然后正式介绍你们认识。”廉君解释。  原来是要感谢鲁姨。时进了然点头,之后想到灭和狼蛛现在的局势,又皱了眉,问道:“我们现在和鲁姨一起吃饭合适吗?现在道上的人应该都在盯着咱们两家,见面会不会有点危险。”  廉君回道:“不会,鲁姨会做一下变装,我们也要隐藏一下行踪,小心一点的话,没事的。而且b市不比其他城市,暴力组织不敢在这里随意动用力量,要躲开他们的查探不难。”  时进闻言放了心,应道:“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  转眼时间到了周末,时进早起醒来,惊喜地发现廉君的进度条居然又降了1点,变成497了!  “这次只过了三四天就又降了一点,比之前快了许多,这是不是证明廉君的身体各项素质已经到了平均线,开始稳步提升了?”时进盯着进度条期待询问,开心得恨不得在床上蹦几下。  小死也是一副开心得想嚎叫一通的样子,附和道:“肯定是肯定是!宝贝的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一人一系统兀自傻乐,全都没注意到廉君其实还留在房里,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起床去书房工作。  “乐什么呢?”他从衣柜的方向拐过来,手里还推着两人常用的行李箱。  时进笑容咔擦一下僵住,傻傻看着他,问道:“你怎么还在?还有,你拿行李箱干什么?”  “计划有变,鲁姨让我们去郊区的一家度假山庄去找她,那里是狼蛛的产业,更安全。我们要错开和鲁姨过去的时间,所以要先过去在那住一晚,等鲁姨到。”廉君解释,放下行李箱滑到床边,捏时进的脸,“你还没回答我,你刚刚在傻乐些什么,梦里捡到钱了?”  时进心里一虚,毫不犹豫地塞糖衣炮弹,一本正经地回道:“钱有什么可稀罕的,我是梦里捡到宝贝了,大宝贝。”说着用一种十分明显的暗示眼神看着廉君。  小死怪兮兮地偷笑。  时进羞怒,秒把它关小黑屋,又秒把它放出来,然后无视它委屈的嚎哭,掀被子从床上蹦下来,说道:“那我来吧,我收拾行李比较快,你先去吃早餐,调养身体最重要的就是要饮食定点。”  廉君看着他活力满满的样子,勾唇微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背,听话地把收拾行李的活让给了他。  ……  两人早上还是像往常一样各自锻炼了一下,休息一会后一起吃了顿午饭,才出发往度假山庄去了。  时进对廉君的作息很执着,硬是让陪着他们出门的卦一开了辆宽敞一点的加长车出来,让廉君在车上睡了个午觉。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汽车到达了郊区一家位于半山腰的度假山庄,稳稳停在了门口。  “君少!”好久没出现的卦二从度假山庄里面迎了出来。  时进见到他先是一喜,然后疑惑问道:“怎么卦二也在这?”  “他抱怨在医院待得太无聊,我就让他过来先帮我们收拾了一下住所。”廉君回答。  时进点头表示明白,然后好笑地探头出车窗,朝着卦二喊道:“小老二,医院的营养餐好吃吗?”  卦二闻言翻了他一个白眼,笑骂道:“没良心的混蛋,也不看看我这营养餐是谁害我吃的。”  时进把没良心贯彻到底,假装没听到他这句话,推开车门下车,呼吸了一下山上清新的空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车内的廉君,开心说道:“还是山上凉快,这里的温度比山下的低,凉快,我们可以不用再整天窝在空调房里了。”  廉君见他喜欢,心里很满意,说道:“那我们一会在外面转转,先进去吧。”  …… 第105章 山顶的平台上也有一个凉亭,上面照旧放着一个食盒。  时进这次到达之后却没有兴冲冲地去看食盒里装的是什么好吃的,而是一到地方就扶着廉君坐下,蹲下身想去摸他的腿。  “没事,真的不疼。”廉君弯腰想要按住他的手。  时进皱眉看他一眼,说道:“你额头都出汗了,骗我。”  廉君解释道:“我这是热的。”  “山里温度又不高,我都没热,你热什么。”时进可没那么好糊弄,边说边强硬地把他的裤腿卷了上去,小心揉捏了一下他的小腿肚和膝盖,发现小腿在不自觉的发颤,表情一下子就难看了起来。  廉君无奈,忙安抚道:“只是运动过后的正常发颤而已,过一会就好了。”  “我知道。”时进回答,起身坐到他旁边的凳子上,把他的腿搬到自己腿上放好,边轻轻揉捏边低着头说道,“你以前运动完整条腿都会发抖,现在只是小腿发颤,情况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廉君看着他低着的脑袋,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唤道:“时进。”  “是我疏忽,我应该早点让你下山的,今天运动量有点超过了。”时进已经自己调整好了心情,抬头瞪他一眼,说道,“你以后不许再这么逞强了,难受就立刻跟我说,咱们的目标可是养好身体治病,不能马虎。”  廉君见他这样,哪还说得出逞强的话,说道:“这次是我不对,我给你赔罪。”  “空口赔罪谁稀罕。”时进故意冷哼一声,示意他换条腿。  廉君乖乖照做,然后倾身把桌上的食盒拿了过来,说道:“不是空口赔罪,我有准备的。”  “我现在一点都不饿,食物对我没用。”时进拒绝糖衣炮弹,态度坚决。  廉君微笑,把手放进食盒,从里面摸出什么东西握在手里,递到了时进面前。  时间勉勉强强地挪动视线看了过去。  手掌摊开,掌纹清晰的掌心里,一颗切割得十分漂亮的深蓝色钻石静静躺在那里,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一片耀目的浅蓝光晕。  时进捏着廉君腿的动作顿住了,愣愣地抬眼看向廉君。  “这颗钻石,本来应该镶嵌在我送你的求婚戒指上面。”廉君晃了晃手里的小石头,笑着戳了一下时进的脸,给他人工戳出了一个小酒窝,“但后来我又犹豫了,想着万一你不喜欢这个颜色怎么办,或者说,你不喜欢钻石怎么办?所以我旁敲侧击地问了下你,结果你说黄金最好看。”说到这他有点无奈地看了时进一眼。  时进立刻尴尬起来,因为他想起来廉君当时旁敲侧击时自己的回答了。  当时他和廉君正在一起搓麻将,廉君突然以想换对情侣皮肤的理由,问他喜欢给人物的手戴什么样的装饰,当时他完全没有联想到什么,因为玩麻将游戏,皮肤的重点就在摸牌的手上,问这个很正常。  然后他十分诚实地回答道:当然是戴金色的黄金大扳指最好看,黄金比钻石玉石都好,因为它直观地代表着财富!能赢!  ……结果那原来是廉君在试探他对戒指的喜好吗。  他默默看向廉君手里的食盒,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廉君笑看他一眼,把蓝色钻石往他手里一塞,又从食盒里摸了个什么出来,伸到了他面前。  时进僵硬地吞口水。  手掌摊开,一枚对照着麻将皮肤,仔细还原定做的黄金大扳指出现在了廉君掌心,戒指造型十分富贵,也十分浮夸,让人有种次元壁破裂的蛋疼感。  “你、你居然真的……”时进心头一梗,咬咬牙伸手把戒指拿了过来,说道,“这个好,我喜欢,就这个吧,我答应你的求婚了。”自己选的戒指,跪着也要戴下去。  廉君罕见地愣住了,然后轻笑出声,放下搁在时进身上的腿,伸臂抱住他,笑叹道:“你怎么这么好哄。”鲜花没有,烛光晚餐没有,好看的戒指也没有,甚至求婚的过场都没走一下,这人怎么就把什么都应下了。  时进一脸认真,说道:“什么好哄,我这叫坦诚坚定好吗,咱俩什么关系,不玩那些虚的。”  “好,是坦诚坚定。”廉君笑得满足,亲亲他的额头,突然退开身,把他手里的黄金大扳指拿了过来,轻轻一扭,咔一声,扳指一分为二,里面居然是中空的,一条精致的细链子出现,廉君揪住链子往外一拉,一枚卡在内里深处,造型简约大方的铂金镶黄色彩钻男戒跳了出来。  时进瞪大了眼。  “这个,才是我真正要送给你的求婚戒指。本来还想再逗逗你的,哪知道你这么好说话。”廉君把这枚戒指拆下来,戴到了时进手上,好好欣赏了一下,发现大小刚刚好,忍不住亲了亲他的手指,问道,“这个你喜欢吗?虽然不是黄金的,但是是我自己设计的。碎钻像这样镶嵌一圈的话,远看上去也比较像黄金戒指了。”  这到底哪里像了!  廉君送的这枚戒指造型很简单,偏细,上面镶嵌的彩钻颜色很纯粹透亮,切割得也很棒,明明是亮眼的黄,却因为碎钻之间光晕的影响,反而显得很是柔和,和黄金的质感完全不一样。  时进有些愣,摸了摸这枚戒指,问道:“这是你自己设计的?”  “也不全是,还参考了几位设计大师的建议。”廉君回答,又问了一遍,“喜欢吗?”  怎么可能不喜欢!就凭这份心意,他也会很喜欢很喜欢的。  时进直接用行动给了回答,他倾身抱住廉君,闭目亲了上去。廉君微笑,回抱住他,温柔回吻。  哗啦啦,一个小铁箱突然通过滑索滑到了凉亭上方,然后砰一声打开,放出了无数玫瑰花瓣,恰好山风一吹,花瓣就纷纷扬扬的飞舞起来,缠绕着飘到了凉亭里。  时进被这声音惊回神,松开廉君仰头看去,被这花瓣漫天的浮夸景象震住,一点都不浪漫的问道:“这是什么玩意?”铺天盖地的怪吓人的。  “我送给你的花,求婚怎么可以没有花,不过你好像不太喜欢。”廉君解释,伸手接了一片花瓣,发现时进闻言不仅不惊喜,反而露出了一副“你居然是这样的宝贝”和想说喜欢又实在说不出口的欲言又止模样,立刻在心里狠狠给出这个馊主意的卦二记了一笔,然后弯腰放下裤腿,努力无视四周花瓣,起身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布袋塞到时进手里,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坐缆车下山去吧。”  时进终于从想夸花瓣雨好看,但又实在夸不出口的尴尬局面中解脱,顺手就把小布袋接了过来,直接揣进了口袋,问道:“这里还有缆车?”  “有,是供不想爬山,但又想看风景的客人乘坐的,上缆车的地方在另一边,顺着这条岔路走一会就到了。”廉君指了指右侧的一条林间岔道。  时进有点遗憾:“原来有缆车,我还准备背你下山的,多浪漫……”  廉君并不觉得被小自己一大截的恋人背下山是什么浪漫的事,深深看他一眼,又牵起了他的手,带着他朝着岔道走去,  “要不我背你过去吧,你的腿……”时进不死心。  廉君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我刚刚休息了一会,没事,而且路不远。”  时进听出了他的抗拒,遗憾地轻叹口气。  ……  到缆车的路确实不远,两人只走了几分钟就到了。乘坐缆车的地方早就有工作人员在等候,两人走上前,弯腰钻进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大缆车……然后一桌大餐出现在了时进眼前。  时进又愣住了。  “求婚当然也不能少了大餐。”廉君按他坐下,给他扣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坐到他对面,照样也给自己扣好安全带,之后示意外面的工作人员启动缆车。  工作人员立刻操作起来,缆车顺着索道稳稳滑行,很快出了山体,悬在了半空中。从空中往外看,山间和远处城市的大半景色全部映入眼帘,瞬间让人觉得心情开阔了不少。  时进不自觉看入了迷。  为了保持稳定度,缆车滑得很慢,过了好一会才滑到了风景最好的滑道中间位置,然后稳稳停下。  “会怕吗?”廉君倾身碰了时进一下,轻声询问。  时进回神,收回看着外面开阔景色的视线,摇头:“不怕!”在青山白云的拥抱中吃饭,这体验真是太刺激了,他喜欢!  “那下次我们再来这里,看夜景。”廉君帮他摆好餐具,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果汁,给时进倒了点酒,举起了杯,“下次,我陪你喝酒。”  时进看着他带着笑的温柔模样,心里一暖,也笑着拿起了酒杯,轻轻与他碰了一下,说道:“好。”  ……  两人直到中午十二点过了,才慢悠悠地从山上滑了下来。下了缆车后,喝了点小酒的时进找山庄工作人员要了辆电动游览车,让廉君坐在自己旁边,开着电动车在庄里兜起了风。  “你这是酒驾。”廉君假作严肃。  时进不屑轻哼,伸手搂住他的腰,只单手扶着方向盘,骄傲说道:“酒驾怕什么,有美人相伴,我就是下一秒死了,也是美死的。”  廉君啪一下把他的手拍下去,警告地看他一眼。  时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收回手打了自己嘴巴一下,讨好地朝着廉君笑了笑,然后乖乖两手扶好方向盘,美滋滋地朝着小楼驶去。  路边,卦九隐隐看到一个神情猥琐的醉汉带着自家美得冒泡的老大路过,眉毛一抽,果断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自觉伤眼地揉了揉眼睛,转身顺着另一条岔道朝着自己居住的屋子去了。  酒意助眠,兜完风后,本来只准备陪着廉君小睡一下的时进,再睁眼时,发现天居然已经黑了,而自己正半躺在回会所的车上,被廉君抱在怀里。  “不是要见鲁姨,怎么下山了?”他有点懵,完全没反应过来见鲁珊只是一个幌子。  坐在副驾驶座的卦二回头,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廉君笑而不语,只又摸了摸时进手指上的戒指,神情满足。  ……  时进直到两天后,廉君特地抽空陪他一起去孤儿院见简成华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度假山庄之行其实是廉君为他安排的约会,而是还是求婚约会。  他瞬间尬到爆炸,恨不得打死迟钝的自己,在心里狂戳小死:“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我对约会的反应那么平淡,廉君会不会很失落?”  小死结结巴巴说道:“其、其实我也没反应过来……不过没关系!你反应很完美,宝贝很开心,他绝对没有失落,你信我!”  时进想起在廉君的整个求婚过程中,小死那反常的安静,立刻狐疑起来,问道:“你不会是早就知道廉君的计划了吧?你这次安静得也太诡异了。”  小死声音瞬间拔高,说道:“才、才不是,我才没有偷听宝贝和卦二的电话,也、也没有故意苦练憋气技巧想偷听偷看,我、我是冤枉的!”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时进恶狠狠,怒把它关小黑屋,足足关够了三分钟才把它放出来,然后无视它的哭嚎,看向了身边的廉君。  廉君今天穿得比较低调庄重,一身没什么花纹的素雅黑色长袍,胸口别着一枚白色的胸针。时进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配黑的衬衣西裤,敛了表情。  这次他过来,主要是为了去给简进文扫墓。来之前他已经和简成华简单通过电话,全盘告诉了简成华自己的身世,一点没隐瞒。  ……  他们在孤儿院门口接到了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简成华,一起朝着目的行去。  简成华上车后一直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时进,偶尔还忍不住叹息一声。  时进见状主动朝他一笑,安抚说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怨恨我的出生,未来更重要。而且我现在过得很好,以后还会变得更好,您不用担心我。”  简成华见他主动提起,再憋不住,叹气说道:“我就是觉得……算了,你看得开就好,我就怕你也和进文一样,是个敏感多思的性子,人要向前看,你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时进点头,又笑着安抚了几句,然后转移话题,提起了自己的学业,引走了老人的注意力。  车内气氛松快下来,简成华放下心头大石,后知后觉地注意到时进旁边始终沉默着的廉君,客气问道:“抱歉,是我疏忽,请问这位是……”  “我男朋友。”时进骄傲回答,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笑着补充,“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那种。”  廉君闻言勾唇,客气地朝简院长打了个招呼。  简成华愣住,来回看看两人,有点傻地应了两声,道了两句恭喜。  时进笑着道谢,主动伸手抓住廉君的手,轻轻捏了捏,心里有那么点小爽——这样也算是带着廉君见了下家长了吧,不错。  廉君侧头看他一眼,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两人之间的互动实在太过自然和甜蜜,简成华从最初的惊讶中回过神,仔细打量一下两人的表情,见他们在看到对方时,表情会不自觉变得温柔,浅浅松了口气——看来两人是真的互相喜欢,不是时进被胁迫什么的。他的进文一辈子太短,没能碰到那个对的人,现在时进这么早就找到了决定要厮守一生的人,挺好,挺好。  三人各怀心事的到达墓园,陆续下车。在看到廉君需要坐轮椅时,简成华明显愣了一下,眉头皱起,看一眼时进,眼里露出点心疼。  廉君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放下来,交叠放在了腹部。  时进推着廉君,随着简成华来到了一处修在树下的墓地前。  简进文的墓很简单,一个四方的小房子加一块最简单的墓碑,这就是全部,墓碑上甚至连张照片都没挂。  “进文说他死后要一切从简,我不想他到了地下之后因为墓地的事情不开心,就都依他了。”简成华解释了一下,蹲下身开始擦墓碑。  时进连忙帮忙,随着简成华一起仔细地扫了墓,描了字,烧了纸钱,最后郑重的上了一炷香。  简成华一直在朝着墓碑说话,就像在和简进文闲谈一样。他介绍了一下时进和廉君的身份,大概讲了一下时进的身世,故意略过了时行瑞的信息,怕简进文听了不开心。 第107章 “这里不能办走读,强制住校谢谢。”时进生无可恋,顶着同宿舍其他学生和学生家长诡异的视线,深深了解到了一件事——时家的这几个兄弟,其实全都是问题儿童吧。  时纬崇和费御景因为比较年长,所以“问题”得不太明显。向傲庭因为本身性情沉稳,又被军队打磨过,所以看上去最正常。但是容洲中和黎九峥,一个是看遍了花花世界的星二代,一个是从小被母亲精神虐待的少年天才,这两个人完全没有经历过普通人的生活,问题儿童的特质那是一点没消耗过的保留了下来!  其他几兄弟过来,可能还会尽一下“家长”的责任,帮时进办办手续,做点主动和时进的室友和室友的家长们搞好关系的客套事,但偏偏今天来的是容洲中和黎九峥,这两个人从某方面来说都有点“目中无人”的毛病,指望他们像个普通家长那样办事?不存在的,不可能的,做梦都不会出现的。  现在他在其他人眼里,大概就是个吃不得苦的有钱少爷的形象吧。  “那个,我叫时进,这两位是我的哥哥,他们不了解警校的情况,所以有点点惊讶……”时进试图挽回一下自己在室友眼里的形象。  室友扫一眼他身上的名牌衣服和手上的钻石戒指,又看一眼容洲中一身的潮牌和耳朵上的钻石耳钉,又又看一眼黎九峥手腕上的钻表和背着的大牌男士背包,齐齐冷漠脸:“哦。”  时进:“……”完了,怎么感觉大家的态度变得比之前更糟糕了。  好不容易报道完,时进火速把容洲中和黎九峥送出学校,坚定拒绝黎九峥递过来的跑车钥匙和容洲中递过来的“零花钱”,把他们挨个塞上车,送他们走了。  终于能一个人清净一下,时进长出口气,先给廉君打了个电话,得知他正在进行最后一项检查后,识趣地先挂了电话,然后回到寝室,尝试着和室友们接触。  大家都是年轻人,虽然时进的出场画面太过“少爷”,给大家留下了一个偏负面的印象,但在一番接触之后,大家很快发现时进其实是个性格很好的人,没什么少爷脾气,于是迅速和他打成了一片。  时进这才松了口气,约了大家一起去吃晚餐。  晚饭过后,廉君那边的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情况很不错,龙叔高兴地表示如果按照现在的进度,廉君应该只需要再调养四个月就可以初步尝试用药了,比之前预估的半年足足早了两个月的时间。  时进闻言大喜,忙埋头算了算,最后得出结论——保守估计,等廉君的进度条降到430左右时,廉君应该就能正式用药了。  430……他洗漱完躺在床上,看着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慢慢闭上了眼睛。  ……  报道第二天,警校按照班级进行了分队和整合,然后以班级为单位,把学生全部拉去了医院进行体检。体检的过程中,时进因为其在学生中显得格外成熟的气质和出挑的外形,一下子就被人认了出来,跑车少爷的外号立刻传了出去。  时进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想解释都无从解释,越发生无可恋。  体检结束的第二天清晨,时进坐上了军区安排过来的车,朝着军训所在的军营行去。一切情景都和上辈子经历过的太过相像,时进恍惚间总有一种自己其实已经穿越时空,从有廉君的世界,回到了自己世界的错觉。  他总是会突然走神,又突然惊回神,然后立刻扭头看一下周围学生的长相,确定里面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之后,才会稍微放松下来。  所有可以证明廉君存在的随身物品都被留在了学校里,他摸着空掉的手指,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脑内还有小死这个系统的存在,忙开始拉着它疯狂说话。  小死突然被宠爱,简直是受宠若惊,立刻积极响应他的话题,和他热火朝天地聊了起来。  就这么一路聊到了军营,时进下车,随着人群朝着军营内部走去,因为情绪不高的原因,所以头一直低着,没有像其他学生那样新奇地张望周围。  到军营后又是一番整队集合,有军区的负责人带着这次负责军训的教官前来,停在学生队伍前面,给学生们讲话。  时进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盯着自己看,皱眉抬眼看去,然后直直撞入了一双熟悉的锐利双眼里,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四哥?!”  “谁在说话?”站在他们班级旁边的辅导员立刻看了过来。  时进连忙举手报告,不好意思地道了歉,然后看向站在军区负责人旁边的向傲庭,扫一眼他身上的陆军制服,觉得这个世界实在太过玄幻。  怎么回事?隶属空军的向傲庭,怎么会突然出现在b市附近的这个陆军军营里,闹啥呢?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向傲庭突然迈步走了过来。  时进瞪大眼,忙小幅度摇头用眼神制止他的动作,不敢去想四周同学的表情——刚刚他那句四哥喊得可是字正腔圆的,周围的同学肯定都听见了。完了完了,这下他少爷的名声之外,又得落一个关系户的章子了。  制止无用,向傲庭已经走了过来,他看向班级旁边站着的辅导员,问道:“刚刚说话的学员是哪一个?”  辅导员看一眼他的军衔,朝他行了个军礼,然后扭头喊时进出列。  时进生无可恋,应声后走出来,停在向傲庭面前。  向傲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指空地角落,说道:“去那,罚站半小时军姿。”  原来是来罚站的。  时进松了口气,不敢直视向傲庭的脸,规矩地应了一声是,迈步朝着空地走去。  向傲庭后一步跟上,一副要去好好教导他的样子。  和时进同班的学生看着时进走远,表情从疑虑猜测,变成了可怜同情——之前他们还以为这位班级出了名的有钱少爷,突然出声是因为在军营碰到熟人了,但现在看来,这明显是碰到仇人了呀。一来就站军姿,还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不知道这细皮嫩肉的少爷受不受得住。而且那教官看着好凶,少爷这是要凉呀。第99章 加训  时进听到了向傲庭跟上来的脚步声, 想回头又顾忌身后的同学们,于是硬撑着头也不回地走到了角落处才转身,立定站好军姿, 看着向傲庭不说话。  向傲庭背对着人群站到他对面,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说道:“别绷着, 手臂自然下垂,中指贴裤缝。”  真是熟悉的台词, 每个世界的军训教官说的都是这一套话吗?  时进瞄一眼向傲庭认真的表情,默默照做。  “背挺直,腿并拢。”向傲庭又绕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背,还伸腿轻轻踢了一下他的脚侧。  时进有点憋不住了, 等他绕回来之后立刻怒目而视——够了啊, 他上辈子好歹也是在警校混过的,站军姿可是基本功,向傲庭现在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觉得自己站得不错?”向傲庭又用那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他, 抬手就拍了一下他头上的帽子,说道, “我向傲庭的弟弟, 站军姿的标准可不许只是不错,要做就做到最好, 明白?”  警校的帽子有帽檐, 向傲庭这么一拍, 直接把时进头上的帽子给拍得歪了下来,遮住了眼睛。时进直视前方只能看到一片黑,垂眼又只能看到向傲庭脚和腿,不得不开了口,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报告。  向傲庭脸上现出一点笑意,像是被时进这老老实实的学员做派给逗乐了,不过他很快又敛了表情,应道:“说。”  “长官,帽子挡眼睛了,请允许我整理一下,我想更清楚地看清您的英姿,聆听您的教诲!”时进一脸认真地拍马屁,只想快点结束这让人蛋疼的教官学员式交谈。  向傲庭严厉拒绝:“报告无效,老老实实站着,不许动!”  时进:“……”你这是公报私仇吧,戴着个歪帽子怎么好好站军姿!  不远处,学生队列那边,偷偷注意着这边动静的学生们,见时进像个孙子一样被教官又“打”又训,帽子被打歪了都不能动一下,心里又爽又同情。  少爷真的好惨啊,当着这么多同学的面被单独教训,真是什么里子面子都没了。  一群人正表面同情心里暗爽着,站在时进身前的向傲庭突然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回头看了过来,表情严肃,眼神锐利,视线直戳某几个幸灾乐祸得特别明显的人,下巴一昂,高声说道:“竖排三列第五个和第六个!竖排四列第三个和第四个!再被我看到你们开小差不专心听训,你们今天的训练全部给我加倍!”  嘶——好凶!眼睛好毒!  还没经受过社会毒打的单纯学生们被向傲庭的气势震住,立刻乖如鹌鹑,不敢再看时进的热闹,扭头看向前方讲话的军区负责人,乖乖听训。  这下子换时进幸灾乐祸了,他也只是个普通人,从报道起就一直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表面没什么,心里其实还是有点在意的。  嗯,就一点点。  “乐什么乐,他们不懂事,你也要跟着学?那些人是你未来四年的同学加战友,如果上了战场,他们就是你是后背,你心态要摆正。”向傲庭不知何时已经转回了头,抬手帮时进把帽子戴正,对上时进抬眼看过来的视线,表情突然缓了下来,借着戴帽子的动作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恭喜入校,我以你为傲。”  时进愣住,脑中突然闪过原主上辈子被向傲庭从绑架犯手里救出来的画面,心头莫名一热,说道:“我也以你为傲,你是我的英雄。”  向傲庭放在他头上的手一顿,定定看他一眼,又仔细帮他理了理帽子,调整了一下肩章和胸口的学员编号,停了一会才说道:“我很开心你选择这个职业,也很开心你这么看我,我会努力不让你失望的。”  时进趁热打铁,问道:“所以你怎么从空军变陆军了?还变成了我的教官,你走后门了?”  向傲庭回道:“不是走后门,只是正常调动。”  时进眼露怀疑。  向傲庭表情一板,后退一步说道:“学员时进,和长官说话要先喊报告,你的规矩呢?”  时进立刻字正腔圆地喊了一声报告。  向傲庭想笑又忍住,应道:“说!”  “报告长官,我刚刚明明是在和我四哥说话,不是在和长官向傲庭说话,难道我和我哥哥说话也要讲规矩吗?”时进一本正经地灌迷魂汤,把歪理说得特别真诚。  向傲庭还是忍不住笑了,伸手拍他肩膀一下,说道:“在军营可不能这么闹腾……站满半小时,我半小时后来验收。”说完又拍他肩膀一下,转身走了。  时进目送他离开,心里暂时离开廉君的消沉散了点,看向不远处规规矩矩听训的警校学员们,有点点感慨——朋友和后背吗……向傲庭这样说话的时候,还真挺像个专业教官的。  ……  上午的小插曲过后,时进再次出了名。他厚着脸皮假装无事发生过,归队后便做出一副被训蔫了的样子,谁的搭话都不理。  训练下午才开始,上午只是简单的集合和分配宿舍,时进随着大部队去了军营安排给学生住的宿舍楼,领了各种必需品,然后去了分配给自己的宿舍整理内务。  军营提供给学生的住宿环境比学校的更差,十人一间,全是上下铺,吃饭去大食堂,洗澡去大澡堂,刷牙洗漱全在公共卫生间,没有任何私人空间,一点隐私都没有。  “听说教官还会定时来检查内务,不合格的全得加训,咱们这间里有些人,估计长这么大连自己的被子都没叠过,怕是上午的历史要重演喽。”和时进分进同一间房的某个同学说着风凉话,语气带着点幸灾乐祸。  时进的床在上铺,闻言铺被子的动作一顿,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到那人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人可能没想到时进会直接找上来,略显气虚地看着时进,梗着脖子说道:“你、你看着我干什么,要干架吗?”  带着人路过这间房的向傲庭闻言停步,示意身后准备上前阻止学生闹事的教官停步,侧头朝着房内看去。  因为床架的阻挡,房内的人并没有看到向傲庭正站在门口。有隔壁房间和路过的学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碍于向傲庭的表情太难看,怂怂地不敢靠近和发出声音。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时进朝着那个挑事的人点了点下巴,问道:“你睡哪张床?”  那人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说道:“关、关你什么事?”  “是你坐的这张吗?”时进没有理会他不合作的态度,询问过房间里其他人,确认这个床铺确实就是说话人的床之后,上前一步直接把他已经叠好的被子给抖了开来。  说话的人立刻炸了,起身说道:“喂!你干什么,我就是说你一句,你有必要——”  时进当着他的面三两下把他的被子重新叠好,放回之前放的地方,然后直起身看向他,说道:“希望你以后再对我有什么疑虑,可以当面来向我求证,我们是一个班的,是未来四年要互相交付后背的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存在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叫时进,你的名字?”说着朝对方伸出了手。  那人已经被时进这一番操作给弄懵了,傻乎乎伸出手和时进交握,说道:“我、我叫罗东豪。”  “很高兴认识你。”时进朝他笑了笑,又继续问道,“午饭的时候一起?”  “可、可以。”罗东豪回答,看着时进脸上的笑容,莫名有点脸热——这、这人好像和传闻里的有点不太一样,还、还挺亲切的……  时进适时松开手,笑着说道:“你算是我在警校里除室友外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希望我们能相处愉快。”  这就是朋友了?  罗东豪有点晕,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他瞄一眼时进各种真诚的表情,又觉得所有的发展都是对的,点了点头,磕巴说道:“肯定可以的……时,嗯,时进,刚刚对不起了,我这人说话总是不把门。”  “没关系。”时进笑得越发爽朗,迷魂汤拼命灌,“我倒觉得你这坦率的性子很可爱,我很喜欢。”  喜、喜欢?!  罗东豪看着时进好看的笑容,听着他仿佛带着魔力的好听声音,心脏几乎要飞出来了。  这、这人好像是真的很——  叩叩。  向傲庭曲指敲了两下门,开口问道:“你们在干什么?”说着把视线定在了脸有些发红的罗东豪身上,眼带打量。  仿佛魔咒被打破,罗东豪被向傲庭锐利的视线看得心脏唰一下落回了原地,根本说不出话来——完、完了,他刚刚挑衅时进的画面是不是全被这个魔鬼长官看到了?他也要被单独拎出去罚站了吗?  “报告长官,我不会叠被子,罗东豪同学正在教我。”时进转身对上向傲庭的视线,一本正经地说谎话。  站在向傲庭背后看完全程的教官都忍不住面露笑意,看着时进的眼神比之前亲切了许多。 第109章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跟着站了起来,不像昨天那样听到训练内容全都蔫了,反而是士气高昂的样子,跟着时进应道:“是,教官!”  向傲庭面无表情:“乱喊什么,列队,先做热身,然后小跑步上跑道!”  队伍里的人闻言忙又安静下来,互相对视一眼,挤眉弄眼推推闹闹地快速列好队,队伍气氛无形之中融洽了不少。  ……  跑步的时候,队伍里有平时缺少锻炼的人,才跑了一圈就有要掉队的意思。时进见那人就在自己身边,顺手扶了一把,带着他往前跑,还教他怎么调整呼吸。四周其他人见了,再看到有人要掉队,也纷纷主动帮忙。  向傲庭跑在队伍侧边,看到时进的动作和队伍里这些学员的变化,眼神欣慰——只一天的时间队伍气氛就变成了这样,不错。  跑步之后就是站军姿,大家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干一场的样子,不等向傲庭吩咐就乖乖自己站好了。  向傲庭照例挨个过去调整姿势,在走到时进面前时,他故意停在了距离时进比较近的位置。  时进凶巴巴瞪他——再让他去前面被公开处刑,他就去找时纬崇他们告状!  大概是看出了他眼里的威胁之意,向傲庭嘴角翘了翘,借着帮他调整姿势的动作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敛了表情,走到了下一个学员面前。  检查完姿势后,向傲庭照例走到了队伍侧后方,给队伍施加一种被人监视着的压力。大家在心里大骂向傲庭卑鄙,心里憋着一口气,想洗刷昨天的“耻辱”,想证明自己给向傲庭看!  二十分钟,半小时……在站到第四十分钟时,有一个学员忍不住动了下,他满脸懊恼,忙调整姿势立刻又站好。  这之后的二十分钟里,因为快到体力极限,所以又有几个人控制不住地动了动,但从整体来说,今天的情况已经要比昨天好了太多。  终于,一个小时时间到,向傲庭绕到队伍前面,说道:“剩下的就全是加训的时间了,总共十五分钟,刚刚动过的人可以原地坐下休息了。”  众人心里一凛,知道最考验他们的环节来了。  几秒钟过去,没有人坐下,所有动过的人全都绷紧了表情,继续好好站着——十五分钟而已,咬咬牙就撑过去了,他们能行!  向傲庭见状摆了摆手里的花名册,堪称温和地说道:“我知道你们想争一口气,但忍不住动,就代表着你们的体力和毅力全都在队伍的平均线以下,你们继续强撑,有很大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再次晃动,给队伍造成更大的压力,形成恶性循环。有时候适当放弃,也是一种对队友的保护。”  这话说得挺有道理,向傲庭又是这样一副教导人的温和态度,部分对自己体力不自信的人都忍不住动摇起来。  时进心里的白眼简直要翻到天上去了,没想到向傲庭也会玩这种奸诈的套路。  终于,有学员被向傲庭说动,原地坐了下来。  向傲庭立刻话语一转,严厉了表情,说道:“就在刚刚,你们的其中一个同伴为了不拖累你们,主动选择了‘死亡’,而在我这个‘敌人’蛊惑他去送死的时候,你们中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提醒他,拉他一把。见死不救即为帮凶,全队不合格,加训十分钟。”  “什么?!”选择坐下的学员忍不住又站起了身,想要争辩。  “‘死人’没有话语权,坐下。”向傲庭直接打断他的话,然后立刻点了几个名字,说道,“这几人刚刚受影响晃动了,全队再次加训!”  魔鬼!  此刻所有队员心里只有这一个想法——向傲庭是魔鬼!好想打他!  时进用力闭了下眼,很想仰天长叹——就知道会是这样!什么放弃就是对队友的保护,要当警察的人怎么可以选择放弃,这是送命题啊兄弟们!向傲庭啊向傲庭,本以为你和其他军营老油条不一样,不会折腾新人,但没想到你折腾起新人来居然比其他老油条更狠!  不过……他余光扫一眼前排学员瞬间挺得更直的脊背,想起上辈子曾被这么整过的自己,眼神怀念——不过很有用就是了,还不懂战场和社会残酷的单纯学生们,确实需要上一堂这样的课。  队伍气氛变得紧绷,向傲庭不再说话,又晃到了队伍侧后方,走前还提醒了一句:“晃动过的人随时可以坐下休息,下面坐下的人不会再产生除人头以外的额外加训。”  学生们闻言牙齿都快咬碎了,加训加训,现在他们听到这个词就头疼!  又是几分钟过去,有之前晃动过,并对自己体力不自信的人,在一番纠结之后,主动选择了给大家道歉后坐下,低着头自责懊恼于自己的不中用和拖后腿。  有一就有二,陆续又有晃动过的人为了不继续给队伍增加压力,主动选择放弃坐下。但没有动过的人,全都在咬牙坚持。  可惜加训的时间实在太长了,越到后期忍不住晃动的人就越多,于是加训的时间继续加长,仿佛永远都不会结束。期间有晃动过的人想尝试继续坚持,但有时候意志力并不能决定身体,他们已经到了体力极限,总是坚持没多久就会忍不住再动,反而让队伍情况雪上加霜。在这种情况下,已经晃动过的人,哪怕心里不甘心,也不得不选择主动坐下。  因为有部分学员想要强撑但是却反而多次出错的情况出现,所以虽然今天场上继续站着的人比昨天多了一些,但加训的时间却眼看着就要超过昨天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队伍的士气早已从早上的高昂和热血期待,又变回了昨天训练后的沉重,甚至比昨天的更糟糕。  渐渐地,场上又只剩下了罗东豪和时进还在坚持。  终于,在上午的训练时间快要结束时,向傲庭从队伍后面绕了过来,宣布道:“加训结束,情况比昨天好了一点,多‘活’下来了一个人。起来,开始下面的训练内容。”  时进和罗东豪都在向傲庭宣布加训结束的瞬间软了身体,差点瘫在了地上。向傲庭这话一出,两人还没说什么,他们旁边的队员先忍不住了,说道:“教官,先让他们两人休息一下吧。”  向傲庭铁面无私,直接拒绝:“我们的训练速度已经落后于其他队伍了,必须追赶进度。而且属于他们的休息时间,已经全被他们用到了为你们的失误买单上,想让他们好好休息,你们明天就争气一点。现在,起来,整队报数!”  众人闻言表情一黯,心有不甘地陆续站起了身。时进和罗东豪也在旁边队员的帮助下重新站了起来,列好队进行报数。  好在上午的训练时间已经没多久了,后面的训练内容也只是练练走姿和左转右转,不算太累,时进和罗东豪借此活动了一下身体,反而感觉好受了许多。  午饭过后有一个多小时的午休时间,103室的所有人如同尸体一样瘫在床上,没有人说话。  “难道以后晃动过的人,都要立刻选择放弃吗?”安静良久,其中一个人忍不住开了口,声音里满是不甘,“我不想再拖大家的后腿了,教官到底在干什么,只是想欺负我们吗?”  没有人接话,大家仿佛都睡着了。  “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坚持下去而已……”那人还在继续说,声音里的难过越来越浓,感觉都快哭出来了。看着队友因为自己的原因吃苦,这种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  时进双手往后垫着后脑勺,听出他声音里的苦闷,在心里叹息一声,开口说道:“那就一起坚持下去好了,再次晃动也不要紧,多练就会有进步,教官又不能无限期的让我们加训下去。”  那人愣住,说道:“可如果我反复晃动,一个人给队伍增加了很多加训时间……”  “不会的,其实上午如果不是教练诈了我们一下,十五分钟而已,大家咬咬牙早就撑过去了,全队一起完成加训不是什么很难完成的任务。”时进接话,自我调侃道,“而且还有我在,反正我站军姿小王子的称号已经没人能抢了,你们尽管坚持,加训多久我都撑得住,我相信你们会慢慢进步的,你们现在这样,只是还没适应军训的锻炼强度而已。”  罗东豪突然从床上坐起了身,皱眉说道:“你乱揽什么活,万一全队一人晃个十次八次的,你还不得站废了!”  时进探头出来看他,说道:“可你注意过没有,路边岗亭里守岗的警察,他们守岗一站就是一上午一整天的,边站还得边注意四周的情况,你看他们废了没有?我们毕业以后肯定都是要下基层的,说不定就会被分去那种需要守岗的岗位上,现在教官让我们练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他这么刁难我们,是不想我们轻易放弃,因为这是我们以后的工作,根本没有放弃的余地。”  罗东豪愣住,房间里的其他人也忍不住陆续坐起了身,沉默不语。  “教官不是说过吗,‘死人’是没有话语权的,他应该还有一句话没有说,活着就有无限可能,所以坚持吧,我们选的这个职业,工作时根本没有放弃这个选项。”时进苦口婆心地说着,实在是不忍心再看这些小年轻继续走弯路或者钻死胡同。  大家都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开始说话的人突然握了拳,说道:“时进说得对,我们选的这个职业,根本没有放弃这个选项。我会坚持的,时进,抱歉要继续拖你后腿了!”  “没事。”时进见他开窍,脸上露出一个老父亲般的微笑,说道,“后腿拖了也就拖了,我会让你们请吃饭请回来的,都休息吧,下午应该是正常训练,大家认真点,早点把体力提上来。”  “嗯!”那人用力应了一声,突然又笑了,说道,“请吃饭的话,那我现在就得攒钱了,我体力是真的烂。”  大家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气氛终于放松了一点。罗东豪看着时进趴在床沿微笑的样子,憋不住心里的好奇,问道:“时进,你家里那么有钱,为什么会选择进警校?”  众人笑声一停,也都疑惑地朝着时进看去——对啊,这个少爷放着享受的日子不过,跑警校来吃什么苦。  时进:“……”  因为公务员是铁饭碗……他当然不能这么答,低头故作深沉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因为我有想保护的人,等我变成了警察叔叔,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保护他了。”说着脑中不自觉冒出了廉君一脸依赖地朝着他喊警察叔叔的样子,忍不住自个乐了起来。  有想保护的人啊。  罗东豪看着他明显是想起了某个人,连笑容都变得温柔起来的样子,倒回床上,叹道:“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少爷……”  “我其实就只是个普通人而已。”时进也翻回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无比想念廉君。他已经离家三天了,也不知道廉君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好好吃饭……  ……  会所,廉君拿着平板,一张张翻着黎九峥从向傲庭那弄来的第一手线报,看着照片中穿着制服,帅气又挺拔的时进,眼神一点点柔软下来。  这就是你向往的地方吗……穿制服的样子真好看。他爱着的这个人,果然更适合行走在光明里。  “君少。”卦一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拿着一份文件,朝着廉君低唤了一声。  廉君回神,反盖住平板,收敛表情看向卦一,问道:“什么事?”  卦一上前一步把文件放到他面前,皱眉说道:“道上有点动静,另外,官方突然邀请我们合作出任务,位置在g省那边。”  g省?那里不是狼蛛的大本营吗?  廉君皱眉,忙接过文件快速翻了翻,表情一点点沉了下来,说道:“官方想动狼蛛了。怎么回事,官方怎么会突然盯上了狼蛛,现在道上明明是蛇牙更活跃。”  卦一摇头,也是很想不通的样子,说道:“君少,这任务我们接不接?”  “接,要保下狼蛛,我们必须参与进这个任务里。”廉君手指点着文件,吩咐道,“去和狼蛛约时间,我必须和鲁珊见一面。”  卦一也知道这次的事情必须谨慎对待,忙点头应了一声,转身去办了。  ……  就如时进预料的那样,下午的训练向傲庭果然没再让大家站军姿,而是像其他队伍那样,开始安排大家做一些常规训练。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说实话,像早上站军姿时那样的心理压力,一天多来几次,大家迟早得被压垮。  在经历了地狱般的两次站军姿训练之后,大家再看常规训练,只觉得它们轻松又可爱,都不用向傲庭说什么,就主动积极地投入了进去。而且大家心里也还憋着一口气,想用其他项目证明自己也是可以的,没向傲庭以为的那么废物。  正常的休息时间里,罗东豪和103室的其他人互相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各自起身,朝着队伍里其他寝室的人走去,和他们说起了悄悄话。  时进对此全不知情,因为他一到休息时间就被向傲庭拉到了训练场外,帮向傲庭一起给队伍里的大家搬水。  “你果然是公报私仇。”时进搬起一桶水,压低声音谴责向傲庭。  向傲庭自己也扛着一桶,见时进满头的汗,忙伸手帮他把水桶托了一把,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早上的训练,你生我气吗?”  时进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一眼,说道:“我生你气干什么,你是教官,该怎么训练当然是你说了算,再说了,你也是为大家好,大家以后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向傲庭没想到他能明白,有点感动,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少了他托着的力道,时进差点把水桶砸地上,脚步一停后忙挺直脊背稳住自己,侧跨一步躲开向傲庭的手,说道:“男不摸头女不摸腰,而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不许摸!”说完想到什么,又突然挪了回去,用一种虚伪的崇拜眼神看着向傲庭。  向傲庭一看他抖羽毛,就知道他心里肯定又在冒坏水,伸手重新帮他托着水桶,问道:“你想干什么?”  时进朝他讨好一笑,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我听说你们教官是可以用手机的,你带手机了没有,我想给廉君带句话。我自己的手机被辅导员收走锁起来了,得军训结束才能拿回来。”  向傲庭眉头一皱,明显不乐意。  时进痛心控诉:“你还是不是我哥了!你看看我这颤抖的腿、我这佝偻的背、我这满头的汗、和我怀里这桶水,你——”  “手机不能借你用,但我可以帮你带话。”向傲庭无奈妥协,问道,“你想给廉君带什么话?”  时进秒变脸,再次讨好说道:“就带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就行了,我要求不多,免得四哥你为难。谢谢四哥,四哥你果然是最疼我的。”  “大家都一样疼你。”向傲庭的表情缓和下来,突然伸手把他手里的水也抢到了自己手上,加快脚步朝着队伍所在的位置走去。  时进愣了愣,看着他提着两桶水走得飞快的模样,眯眼一笑,小跑着追了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好开心,有一种自己已经期待了这一刻很久的感觉。  没有人堕入深渊,所有人之间都还有无限的可能。  小死突然出声,提醒道:“进进,你的进度条降了,降到了80。”  时进愣住,停步看一眼自己降到80的进度条,眼露迷茫——怎么突然降了,他刚刚干什么了吗?第101章 格斗  接下来的训练时间里, 时进一直在默默思考着一个问题——他的进度条, 到底是因为什么降的?  在解决掉徐洁之后,他的进度条曾一度降到了100,后来在徐洁做完手术清醒之后,进度条的数值又升了一些, 涨到了300。再之后廉君帮他把徐洁安排去了国外的精神病院, 在徐洁离开b市的那天,他的进度条降到了200,再再之后, 徐洁到达精神病院,和廉君安排过去的护士狭路相逢,从这里开始, 他的进度条就一直在稳步从200往下回落,到他来学校报道的时候, 进度条的数值已经卡死在了100,再没动过。  这应该就是徐洁对他进度条影响的极限了,以徐洁目前的状态, 他可以确定, 自己那最后100的进度条数值,肯定和徐洁无关。 第111章 众人闻言想起时进这三天以来的优秀表现,过热的大脑稍微冷静,都埋头认真跑起步来——要想通关,就必须努力,他们没时间去浪费了。  ……冷静归冷静,但在大家跑完步回来痛苦的做俯卧撑,而时进和向傲庭单独在一边练格斗和提前学习军体拳的时候,大家还是忍不住羡慕嫉妒开了。  那就是强者的世界吗,他们也想去。  还有,到底是谁骗他们说时进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的,看时进那胳膊上打架时鼓起来的结实小肌肉,那是能娇生惯养出来的吗!  他们心里正这么咆哮着,就见隔壁连的教官突然跑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在时进身上唰唰唰了几下,然后主动要求和时进过几招。  向傲庭代替时进同意了,拉着时进去一边讲了两句,然后把地方让了出来。  时进和隔壁连教官打在了一起,两边连队队员开始为自家参赛选手加油,这边热闹的气氛很快吸引了其他连队的注意,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三分钟后,时进一个漂亮的侧摔把隔壁连教官按到了地上。  加油声骤停,场上如死一般的寂静——他们看到了什么,学员把教官按趴下了?  时进这边连队的人先是一懵,然后欢呼声震天。  赢了!时进居然赢了!学员赢了教官!传说中的娇惯少爷赢了教官!  时进起身把人松开,伸手把隔壁连教官拉起来,说道:“谢谢教官指点。”  “这算什么指点,小子很厉害啊,专门练过?”隔壁连教官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一样,又开始用那种亮晶晶的视线看着他,扭头看向向傲庭,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向傲庭眼带骄傲,故作平淡地回道:“他叫时进,是今年警校的第一名,文化课考了600分。”  “原来是那个差点被xx军校特招走的学生,我就说。”隔壁连教官惊讶出声,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时进,开心地拍了拍时进的肩膀,说道,“我哥也是从你这个学校出来的,一家人,一家人,你有眼光啊,挑了所好学校。”  时进被拍得肩膀痛,假笑说道:“缘分缘分,过奖过奖。”  隔壁连教官越发来劲了:“我听说你还出过任务,什么类型的任务?说来听听。”  “没什么,就是个小任务……”时进扛不住了,默默往向傲庭身边挪了挪。  向傲庭忙伸手拯救他于水火,找借口支开了隔壁连教官,然后直接宣布上午的训练结束,用刚刚有个格斗动作还没给时进讲解完的借口,先带着时进走了。  众人目送两人走远,风中凌乱——第一名?特招?出任务?什么玩意?这说的是时进?时进不是个少爷吗?家里有矿还蠢得不会叠被子的那种,刚刚教官说的和他们听说的是一个人?  “喂,罗东豪。”刘勇忍不住戳了戳身边仿佛已经石化掉的罗东豪。  罗东豪僵硬地侧头看他。  “到底是谁先说时进是少爷的?”刘勇面无表情询问。  罗东豪干巴巴回道:“谁知道呢……”  ……  时进再次出名了,比较正面的那种,但他却并不觉得多么开心,因为他又做梦了。  又是黑漆漆的地下室,又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又是快要绝望的时候向傲庭冲了进来。同样的画面,同样的痛苦,同样的手指隐隐作痛。  时进把脸扎进水盆里,用冷水让自己清醒过来,然后直起身看向自己在隐隐颤抖的手指,生无可恋地戳了戳小死,说道:“连续五天了,队里体力最差的何群都能稳稳站好军姿了,我这做梦的毛病怎么还存在,小死,这真的正常吗?”  小死沉默以对。  “我懂了,不能说。”时进用毛巾盖住脸,长长叹了口气,“小死,一年多了,你每次都只有在我问起你的存在本身是什么,和为什么是我重生到原主身上这两个问题时,才会选择沉默。你这样,我会忍不住乱想的。”  小死这次没再沉默,只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进进,该去训练了,不然要迟到。”  “你这家伙……”时进摘下毛巾,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突然笑了,“行了,你怕什么,都漏出哭音了,我又没吓唬你。”  小死沉默,像是憋哭去了,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进进,你别生我气,也别不要我。”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时进收好毛巾和各种洗漱用具,把它们一一放进盆子里,紧了紧又开始隐隐作痛的手指,轻叹口气,“小死,我想廉君了。”  想呆在他身边,安安稳稳的睡一觉,没有梦的一觉。第102章 怪物  上午的训练顺利过去, 下午是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也就是休息时间。时进结束训练后拒绝了罗东豪一起去食堂的邀请, 坐在地上直勾勾看着正拿着花名册准备离开的向傲庭,暗示意味十分明显。  向傲庭侧头看他一眼, 把花名册一放,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之后, 迈步走到他面前。  时进仰头看他,说道:“我手疼。”  向傲庭皱眉,蹲下身去拉他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受伤了?”  “不是, 是睡不好。”时进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拉过去,见自己刚刚还在隐隐颤抖的手, 在落入向傲庭掌心后瞬间安稳了下来,心情复杂地轻叹口气,握拳把手收了回来, 说道, “四哥, 找个地方坐坐吧。”  向傲庭看着他明显情绪低落的样子, 没说什么, 伸手把他拉了起来。  ……  向傲庭带着时进去了医务室,让医生给时进看了看手。时进的手指疼痛是心理作用造成的, 医生自然没有检查出什么来, 最后只给时进开了一点降暑的药。  之后两人又去食堂吃了顿饭, 然后随便在操场上找了个阴凉的角落,并排着坐了下来。  “这两天应该会下场雨,下雨的时候,军营会给新学员安排室内的国防思想教育,给你们讲讲课,放放军事电影什么的,你们能稍微休息一会。”向傲庭先开口,把一瓶冰镇果汁递到了时进面前,“给。”  时进道谢接过,用果汁冰了冰自己又开始隐隐作痛的手指,低头说道:“四哥,我这几天每晚都会做噩梦,梦里爸爸刚去世没多久,我收了遗产,然后被人绑架,毁了容,断了手指,疼得快死的时候,你来救了我。”  向傲庭听得皱眉,侧头看向他。  “梦醒之后,我开始觉得手疼,就像是手指真的断掉过一样,这种好像是叫幻肢疼吧,截过肢的人身上经常出现这种情况。”时进无意识地滚动水瓶,侧头对上他的视线,问道,“四哥,有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梦里的你虽然救了我,但后来却再也没有管过我,为什么?如果是你的话,在那种情况下,你为什么会那样选择,能告诉我原因吗?”  向傲庭探手握住他的手,把水瓶从他手里拿了出来,说道:“小进,那只是梦而已,假设这些没意义。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看上去特别没精神,不舒服要早点跟我说,我……”  “如果不是梦呢。”时进打断他的话,反握住他的手,十分用力,“如果那不是梦,是真的发生过的呢?徐洁曾让徐川买凶狼人来伤我,你记得她的要求吗?毁容,断掉手指……如果我当初没有放弃遗产,没有自杀,没有从医院偷溜出去,没有巧合之下遇到廉君……那个单子其实很可能成的不是吗?四哥,我距离梦里的那种悲惨情景其实很近很近,差一点点,我和你们之间,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了。”  “小进!”向傲庭突然有些心慌,因为此时时进的眼里居然一点焦距都没有,身上总是阳光自信的气息也突然消失了,整个人像是被拉入了深渊里,徘徊着走不出来。  而且时进说的这些,确实很有可能发生。所有的事情都是差一点,这是他现如今最后怕,也是最庆幸的事情。还好一切都只是差一点,大家还有机会去挽救弥补。  “那只是假设,事实是你现在活得很好,哥哥们也都知道自己过去做错了,没有人再能伤害你。”他伸手摸了摸时进的头,安抚说道,“小进,那些只是梦而已,现在和未来更重要,别让那些梦拖住你。”  摸上头上的手掌很温暖,时进从不自觉激动起来的情绪里回过神,慢慢松开向傲庭的手,问道:“那你告诉我,在梦里,你为什么救了我,又不管我。”  直觉告诉他,这个问题就是解除噩梦魔咒的关键,这个问题很重要,非常重要。  “小进。”向傲庭拿他没办法了,压下对那些梦境内容的不喜,总结了一下他提供的梦境信息,说道:“如果你梦里的那些事情真的发生了,那我后来不管你,只可能是一个理由。我记得当初徐川下单的那个狼人,是国外的暴力组织?”  时进闻言一愣,点了点头:“对,狼人的主要活动地区在国外,梦里的我也是在国外被绑架的。”  “那就是了。”向傲庭叹气,略显无奈地说道,“我是华国的军人,所属部队又比较特殊,要去国外救你,肯定是瞒着军方自己私自行动的。私自行动就要受罚,救完你之后我应该是去领罚了,没办法联系你。小进,我怎么可能不管你,不管喜不喜欢你,你始终是我的弟弟。”  他解释着,抬手摸了摸时进的头,眼含愧疚:“对不起,让你这么没有安全感。出了这么多事,大家只知道关心大哥的心理状态,却忘了你才是受伤最深的那个,对不起。”  时进愣愣看着他,鼻子一酸,突然低笑了一声,抬手捂住脸,觉得这几天一直想不通的自己实在是太蠢了。  居然是因为这个,居然是这么一个现实又理所当然的理由……也对,以向傲庭的性格,也只可能是这么一个理由了。受罚,是因为受罚了,不是因为不喜欢或者讨厌什么的,是因为受罚了。  时进啊时进,你听到了没有,不是不管你,你这个四哥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你的,从来没有,他甚至为了救你,不惜牺牲前程,瞒着官方私自行动,这在军方可是大忌。  心里突然冒出来一股近似解脱的情绪,他低头把脸往胳膊上一压,挡住了不受控制流出来的眼泪,深呼吸想要压下情绪。  小死心疼说道:“进进,别忍了,哭出来会好一些。”  “哭什么哭,我又不是原主,凭什么帮他哭!”时进在心里恶狠狠说着,面上却再也忍不住,眼泪不要钱似地往外冒,肩膀耸动着,哭得狼狈又委屈。  该死的,他一点都不想要这些原主遗留下来的软弱情绪!可是…m老天爷!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误会和剧情!  向傲庭被他哭得吓了一跳,立刻手足无措起来,伸手想去拉开他的胳膊,说道:“怎么突然哭了,是不是眼里进沙子了,别挡着,我帮你看看……”  看什么看!  时进挡开他的手,用力抹了一下眼睛,直起身皱眉看他,突然伸手把他的右手抓了过来,恶狠狠看着——就是这只手,就是这只手,梦里原主紧紧拉着的就是这一只手。  “小进?”向傲庭担忧又疑惑地看着他,见他一副明明在哭却偏要故作严肃的样子,心里又有点不合时宜的想笑——这样板着脸哭的小进,好像小孩子。  “你敢笑出来,我就敢打掉你的牙。”时进注意到他要翘不翘的嘴角,眉眼一利,突然埋头用力咬了他右手一口,然后直起身啪一下打歪他头上的帽子,解气地用鼻子喷了口气,抹掉眼泪,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明年,明年他一定可以把向傲庭揍趴下,狠狠的!  向傲庭扶正帽子,看着他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又看一眼自己手上的牙印,再也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看到时进坐过的地面上留下的眼泪痕迹,又淡了笑容,伸手摸向那片湿痕,想起时进形容的梦境和他颤抖的手指,唇线拉平。  吃了太多的苦啊,他最小的弟弟。  他轻轻点了点那片地面,像在抚摸谁的头顶。  ……  大好的自由活动时间,时进却全用来补觉了。他丢下向傲庭之后直接回了寝室,把自己摔到了床上。这一个下午,他终于睡了一个好觉,没有做梦,醒来也没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从心里冒出来。  解脱了啊。  他放下举到面前的手,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长出了口气,手撑着床板准备起床去吃晚饭,余光却扫到枕头边多了一个黑色的方块状物体。  这是……他眼睛一亮,立刻坐起身,像做贼一样看了看四周,确定宿舍里没有其他人之后,忙把枕头边的黑色手机拿到手里,按开看了看,终于确定——这是向傲庭的手机!还是已经解过锁,并已经调成静音模式的手机!  为了锻炼新生的独立性,新生在来军营军训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是全程不允许用手机的,和家人联系只能通过辅导员,但现在,向傲庭居然把他的手机偷偷送了过来!  这是要给他开后门,让他联系廉君的意思?  时进激动得猛捶床板,开心得想要飞起来——向傲庭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万岁万岁万岁!  他火速掀被子下床,跑到宿舍门边往外看了看,确定没有熟悉面孔靠近后,直接半蹲在宿舍门后面,边看着外面同学来往的动静,边迅速输入廉君的电话号码,直接拨了过去。  嘟嘟嘟……时进焦心等待,终于在电话差点自动挂断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有事?”  哦,这冷淡疏离的语气,这动听低沉的声音。  时进面上露出一个傻笑,故意低咳一声,说道:“小进让我给你带句话,说他有点想你了。”  廉君的声音立刻柔软高昂起来,快速回道:“时进?”  “不是,我是向傲庭。”时进继续憋着声音说话。  廉君轻笑一声,声音温柔下来,说道:“好,你是向傲庭。那时进还有没有其他话要带给我?”  “有啊。”时进回答,笑得见牙不见眼,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说道,“他想问你有没有好好吃饭,锻炼的情况怎么样,最近忙不忙,晚上睡得好不好。”  廉君摆手示意面前的卦一暂时离开,看着电脑桌面上时进的照片,一条条仔细回道:“龙叔新改的营养餐很难吃,锻炼的情况还不错,有点忙,晚上睡得不好,总是醒,因为很想某个人。”  时进边听边脑补着廉君皱着眉吃营养餐和晚上总是惊醒的模样,脸上笑容垮掉了,心里又酸又软,叹道:“廉君,我想见你。”  廉君抬手摸上电脑桌面上时进的照片,笑容也淡了下来,低低应了一声:“我也是。”很想很想,想到开始憎恨自己现如今这不够光明的身份。  时进听着他的声音,再也忍不住,直接挂断电话,在向傲庭的手机上找了找,找到向傲庭的社交软件打开,无视掉页面上某个置顶且消息数量超多的群,退出向傲庭的账号,登录自己的账号,找到廉君的好友,直接拨了个视频通话过去。  对面秒接,廉君的身影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时进瞪大眼睛看着,直到廉君的身影彻底清晰才慢慢放松身体,朝着镜头笑了笑,努力保持平常的样子,说道:“你好像瘦了一点,这样不可以,你要好好吃饭,我回去要检查的。” 第113章 向傲庭没说话,弯腰帮他收拾好东西,直到和他一起走出了操场,才又问道:“为什么是他?”  时进空着手走在他身边,回道:“喜欢一个人哪有什么为什么,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就已经很喜欢他了,幸运的是他也很喜欢我。四哥,你们其实都对廉君有偏见,他的职业不是他主动选的,是生活推着他站上去的。在其位谋其事,他有太多无奈和身不由己。比起什么暴力组织的首领,他其实更想当一个普通人。”  向傲庭垂眼,认真思考他的话。  时进继续说道:“他很好,也对我很好。我刚认识他的时候状态很糟,又穷又胖,什么都不会,还偷了他果园里的鸡,他也不嫌弃我,知道我的情况后收留了我,给我吃,给我穿,给我工作,找人教我东西,去哪都带着我。我本来是不打算继续读书的,计划着等以后生活稳定了,再去考个成人大学什么的。但他不同意,用各种方法哄着我学习,给我安排老师,让我参加高考,帮我选择学校。我说我想考警校,卦一他们都不赞成,就只有他支持我……四哥,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我,是他把我推到了正确的人生道路上,没让我走歪太久。”  也可以说是廉君亲手把他一团乱麻的重生生活,一点一点编织成了现在这副未来可期的模样,帮他在这个世界扎下了根系。  “他很重要。”时进强调,语气坚定,“我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  “小进。”向傲庭突然停步,问道,“你现在幸福吗?”  时进侧头看他,眯眼一笑,回道:“如果你能把你的手机借给我,让我再给廉君打个视频电话,我会觉得更加幸福。”  更加幸福,所以现在是已经很幸福了吗?  “那就好。”向傲庭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表情无奈中带着妥协,说道,“我相信你的选择……但是视频电话不可以,给我按时回去洗漱睡觉。”  时进的笑脸瞬间垮掉,板着脸把自己的东西抢过来,硬邦邦丢了句晚安,转身直接走了。  向傲庭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良久,沉沉叹了口气——又穷又胖,什么都不会……他和大哥他们过去都做了些什么……  ……  拉练的日期宣布下来之后,队伍里的人发现,时进这个怪物居然对拉练表现出了极为可怕的狂热情绪,每天都在询问教官关于拉练准备的事情。  “他是魔鬼吗?拉练这种又苦又糟心的项目,他到底在期待些什么?”刘勇艰难询问。  罗东豪看一眼时进借着询问拉练的事情,明目张胆地缠着向傲庭的模样,沉重说道:“拉练不是最重要的,拉练的准备才是最重要的,你不懂。”  “你神神叨叨的说什么呢。”刘勇皱眉侧头看他,又抬手摸他额头,满脸担忧,“你果然是被鬼上身了吧,我给你驱驱邪吧,听说吐口水可以……”  罗东豪直接一巴掌把他按到地上,压下了他的胡言乱语。  转眼拉练的日子到了,时进第一个起床冲去操场集合,压着心急背着负重装备听了半个小时的动员大会,然后终于盼到了大部队出发,急切地迈步朝着拉练地点走去——没错,就是走,这次的拉练没有车坐,全程靠腿走!  “地狱到来了。”刘勇生无可恋。  时进简直是容光焕发,兴奋说道:“那座山离军营其实不算远,走走走,咱们去山上玩。”  玩……刘勇噎住,侧头不去看他,怕自己被气死。  去山上的路上还有其他项目要完成,众人又走又训练,明明不算太长的路程,却硬是走了足足快三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大家瘫在教官划出来的集合地点,随便吃了点干粮和水填饱肚子,略作休息后,迎来了这次拉练的重头戏——爬山取物!  “总共三条上山的路,要走哪条你们自由选择,出发时间是下午一点整,下午三点前还没拿到旗子下山的人,拉练项目的学分扣除,必须加训才能结束军训。”向傲庭讲解了一下规则,然后取出线路图一人发了一份,说道,“现在是十二点半,你们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如果在爬山过程中出现意外情况,务必立刻发信号联系附近的教官,别自己逞强。比赛时间内,所有学员不允许组队,不允许帮别人拿旗,要独立完成任务,明白?”  “明白!”众人应声,接到线路图后连忙打开。  三条上山的路线,难度各有不同,集合地点附近的一号路线是最好走的,但有点绕,走起来肯定慢。二号路线是以前山上的住户留下的废弃山道,不绕,但路况不太好。三号路线就只是一条若隐若现的小道,直线连通山顶,但路况糟得天怒人怨,有点危险。  刘勇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决定走最好走的那条道,然后问罗东豪:“你走哪条?”  “二号,我耐力好,灵活度不行,不适合走比较陡的三号小道。”罗东豪也十分理智,说完看向时进,想问问他的选择,结果发现时进已经拿着东西起了身,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他一愣,连忙喊住时进问道:“你去哪?”  时进回头看他,脚步不停,一指山体左侧,说道:“去三号上山点那边,那边好像风景不错。”说完人已经到了十几米开外,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刘勇目瞪口呆:“风景不错?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来训练的,总不能是来谈恋爱的吧。”罗东豪也有点无语,瞄一眼正目送时进离开的向傲庭,沧桑叹气。  ……  时间转到一点,出发的枪声一响,时进立刻一马当先地冲出了准备点,三两下上了山道,连跑带爬,没一会就钻入树林里不见了。  一些也选了这条道的学员看到他的动作,立刻被打击到了,有一个人忍不住也跟着去试了试时进那连跑带爬的爬山方法,结果悲惨地摔了下来,愤怒说道:“别让我找到那个乱传谣言的人,我一定要打死他!什么娇生惯养的少爷,我呸!”  其他人在心里默默附和,识趣地慢慢往山上走,不敢像时进那样乱冲。  ……  时进一路跑得飞快,闷头一鼓作气冲到山顶,随手从一棵树上摘下一面绑在上面的小旗子握在手里,然后直冲着守山员小屋所在的方向跑去——快一点,再快一点,他现在快一点,过一会就能和廉君多呆一会了。  终于!在他头发都被汗染得半湿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守山员的屋子出现在了视野里,眼睛一亮,忙把手里的旗子反手塞进身后的包里,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屋子门口,直接伸手推开,开心喊道:“廉君!”  屋内正用平板翻动文件的廉君才刚听到外面传来跑步的动静,身前不远处的门就直接被人推开了,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门开后屋内光线的变化,一堵身上全是汗的人墙就直接倒了过来。  砰。  “啊!”  时进没把握好角度,脑袋直接磕到了廉君的轮椅上,疼得他低喊了一声。  廉君忙把平板丢开,伸手去摸他的脑袋,皱眉问道:“撞到哪里了?我看看,破皮了没有?”  时进抬眼看他,哪里还记得疼,立刻又抱了过去,像揉面团一样把廉君往怀里塞,开心说道:“你真的来了!上山的路不好走,你怎么上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中午饭有没有好好吃,午觉呢?午觉有没有睡?”  廉君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头过分兴奋的熊给困住了,心里又好笑又心疼又无奈,抬手回抱住时进,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回道:“我是从修好的山道上过来的,卦一和卦二都陪着我,午饭吃了,午觉还没睡,我一会再补上。”说完看了站在角落的卦一一眼。  卦一识趣起身,悄无声息地出了门,和守在外面的卦二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把房子围了起来。  屋内,时进嗯嗯嗯应着,觉得轮椅实在是碍事,干脆把廉君从轮椅上拉了起来,让他坐在守山员平时用来休息的小床上,再次抱了过去。  “先让我看看你的头。”廉君单手反抱住他,拉开距离看他的脑袋,见他额头肿起了一个包,皱眉,抬手摸了上去,问道,“疼不疼?”  时进摇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突然侧头朝着他吻了过去。  他才刚刚运动过,满身的汗,短发蹭得乱糟糟的,身上还沾着草叶。他皮肤比以前黑了一些,身上肌肉结实了不少,上身只穿着一件军绿色短袖训练服,下身是迷彩裤,脚上穿着一双短靴。  这是廉君从来没见过的时进,十分帅气,并且荷尔蒙爆表。  廉君有些怔愣,不小心被时进占据了主动,随着他的亲吻倒在了小床上。  身周全是时进的气息,心脏跳得很快,身体被抱得很紧,甚至有点疼了,廉君睁开眼,看着时进吻得急切的样子,心里空了好久的地方终于被填满,安抚地揉揉时进的后脑勺,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两人的呼吸渐渐粗重,就在廉君忍不住想反客为主时,时进突然退开了身,离开床边从负重包里取出一瓶水拧开直接从头上淋了下来,低头呼哧呼哧喘气。  “怎么了?”廉君坐起身,拉了拉身上有些散乱的袍子,起身想靠近他。  “别,你先别过来。”时进忙抬手阻止,抹一把脸上的水,有点点郁闷,“我不能在这呆太久,时间宝贵,不能浪费了,我想和你好好说说话。你先坐在那别动,我冷静一下就好。”  廉君闻言扫一眼他半蹲着遮掩某个部位的姿势和手里的水瓶,心里也有点意动,不过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体贴应道:“好,我不过去,你别蹲着,找个地方坐一会,蹲着太累了。”  时进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看着廉君歪靠在床上衣衫凌乱嘴唇微红的样子,痛苦的低吟一声,抬手又是一通矿泉水浇灌,然后用力按了一下自己额头上的包。  一阵锐痛升起,稍微压下了身体上的冲动。  廉君忙起身靠了过去,拉开他的手,皱眉说道:“不许乱来。”  时进反握住他的手,仰头看他,委屈控诉:“谁让你这么好看,我现在正处于精力旺盛的年纪,兴致起了,不分散一下注意力,我怕我现在就能把你生啃了。”  所谓小别胜新婚,他身体变年轻了,精力也变得更旺盛了,要命。  再没有比爱人直白的渴求着自己,更能让人觉得安心的事情了,廉君心里这段时间因为思念而偶尔升起的患得患失,全在时进这番直白的话语中消散,摸了摸时进彻底湿透的脑袋,说道:“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说话这么荤素不忌。”  “还不是你害的。”时进没有躲开他的手,又抬头看他一眼,没什么底气地警告道:“你别撩拨我啊,我现在很危险。”  “我现在也很危险。”廉君弯腰,亲吻一下他的额头,低声说道,“时进,我想你的心情,和你想我的心情,是完全一样的。”  温热的气息拂在脸上,时进用力闭了下眼,伸手把廉君勾下来,咬了他嘴唇一口,恶狠狠说道:“都说了别撩拨我!”  廉君微笑,伸臂抱住他,也不管他身上的水会不会弄湿自己的衣服,说道:“时进,我有点后悔让你选警校了。”分开的感觉实在太难受。  时进抿唇,抬手反抱住他,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第104章 猴子  两人无声抱了一会, 慢慢地都冷静了下来。  时进把廉君扶回轮椅上,坐到他面前, 伸手帮他整理好之前弄乱的袍子,说道:“拉练之后就只剩会操表演和最后的检阅了, 我很快就能回去,你再忍一忍。”  廉君取出一条毛巾,帮他擦了擦脸上头上的水珠和汗, 说道:“时进, 其实我这次过来, 还有正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时进疑惑,想到什么, 表情严肃起来, “是道上有动静了?”  廉君点头又摇头,安抚地摸摸他的脸,回道:“是也不是。道上确实有点动静,但局势变化都在我的预料和掌控之内,不需要太担心, 出问题的是官方那边。”  时进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忙问道:“官方怎么了?难道官方已经开始针对我们了?”  “不是,道上局势眼看着就要风云变幻,现在官方只会对灭更包容和亲切, 不敢为难我们, 毕竟——”廉君说到这突然停顿了一下, 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 然后嘴角冷冷勾了勾,说道,“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官方动狼蛛的理由。想不到我和鲁姨演的这出戏,不止道上的人信了,连官方的人也信了。”  “动狼蛛?”时进听得云里雾里,只敏锐抓住了这个重点,急了,抬手抓住廉君的手,拉了拉让他回神,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狼蛛和官方怎么了?”狼蛛可是灭在道上唯一的盟友,还是廉君未来计划里十分重要的一环,可不能出事。  廉君回神,见他着急,忙安抚地握住他的手,细细把官方这次准备针对狼蛛的事情说了一遍,并把刚刚自己得出的猜测简单说了一下。  时进听着听着,心情从着急变成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噎了好一会才说道:“你的意思是,官方这次突然要拿狼蛛开刀,是因为他们知道了狼蛛前段时间动了我的事情,为了讨好你,所以决定先欺负一下狼蛛?他们以为这样做你会高兴,会更死心塌地地为他们做事?”  如果真是这样,那狼蛛简直是天降黑锅,被廉君狠狠坑了一把……  “应该是这样,狼蛛和灭在明面上交恶多年,从官方的立场去看,打狼蛛,灭确实应该高兴才对。官方会这样做也是急了,毕竟以现如今道上的局势,如果我放手不干,官方绝对会吃大亏,他们不得不好好捧着我做事。”廉君解释,心里觉得有些可笑,“那些人永远只知道站在上方朝下施舍‘赏赐’,不知道问问‘下方’的人到底想不想要他们给的东西……不过他们是这种心态也好,这样我可以用更温和一点的方式去保下狼蛛。”  时进看着他冷冷勾起的嘴角和不知道看着哪里的冷漠视线,眉头一皱,抬手捧住他的脸,往自己这边一掰,说道:“你在看哪里?我在这,你居然走神?”  廉君回神,眼里的冷漠迅速淡化褪去,慢慢被温柔填满,抓住他的手,说道:“时进,多亏了你,我才想明白官方选择动狼蛛的原因,省了我自己瞎摸索走弯路。”  “我就只是普通地问了个问题而已……”时进眉头皱着,被他看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手指动了动,又摸了摸他的脸,不满说道,“还是瘦了,你这样可不行。”  廉君侧头亲了亲他的手,带着安抚和歉意。  “……算了,等军训结束了我再帮你养回来。”时进拿他没办法,不忍心再说他,转移话题问道,“那这次和官方合作的g省任务,你要亲自去吗?”  廉君喜欢他对着自己妥协的样子,又亲了亲他的手才回道:“去,另外,这次我过来也是想问问你,这次g省的任务,你要不要去?虽说在你开学之前我们就已经说好,等你军训完毕后要帮你以做任务的理由接你出校,但g省的任务可能会耗上一段时间,我想着你才刚刚进入大学,或许会想体验一下普通大学生的生活,如果是这样,那我可以等g省那边的事情忙完了,再回来接你,让你多在学校呆——”  “我要和你一起去g省。”时进打断他的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和他呆在一起,认真说道,“大学还有四年,我有的是时间去体验大学生活,但你不一样,接下来你走的每一步都伴随着危险,我要陪着你,你别想把我一个人丢在安全的后方。”而且他上辈子已经读过四年警校了,大学生活什么的,他早就体验够了。  廉君看着他认真的样子,问道:“决定了?我听说你在军营里交到了朋友,舍得和朋友分开吗?”  “朋友哪有你重要。”时进回答,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表情,突然笑了,问道,“你吃醋了?”  廉君没回答,捏了捏他的脸,倾身与他额头相抵,说道:“今晚卦一会带着卦三、卦五、卦九提前赶往g省,和官方的人员接洽,我和卦二、龙叔会在会所多留几天,你好好训练,等军训结束了,我就来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出发去g省,可以吗?”  “可以!”时进很满意他这个安排,伸手再次抱住他,说道,“反正你不能丢下我。”  廉君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我哪里敢。”又哪里舍得。而且b市也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能安心。  时进自动把廉君这句“我哪里敢”,转换成了“我想和你每天都在一起”,美滋滋地仰头又亲了他一口,心里暗暗计划着,等去了g省,他一定要把廉君瘦掉的肉再养回来!  ……  爬山取物的总时长只有两个小时,时进虽然用走小道的方式尽量压缩了用来爬山的时间,但到底时间紧迫,无奈地只在小屋和廉君呆了二十多分钟,就依依不舍地选择了告辞。  “下山的时候慢一点,别受伤了。”廉君帮他把负重装备装好,看着他额头上鼓着的包,嘱咐道,“下山之后记得敷一下,擦点药。” 第115章 “时进你家基因真好,各个都是帅哥。”另一个在报道那天见过时进的人忍不住感叹。  “是呢是呢,我那天见到还以为是附近影视学院的学生走错学校了呢。”又有同学附和起来,自然地加入了话题。  当初的谣言传得太广,现在有机会了解谣言的真相,大家立刻顺着这个话题,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起来。时进被夹在中间,满脸生无可恋,不明白话题的走向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我记得当时有个人一直戴着口罩,为什么,他感冒了吗?”同学甲询问。  时进尴尬一笑,回道:“不是……他是前一天吃辣椒把嘴巴吃肿了,不敢见人来着。”  “哈哈哈,居然是因为嘴巴肿了,当时还有人猜那个口罩男是不是哪个明星来着,骂他太装比,来学校报个道还遮着脸,以为自己多出名。”同学乙大笑出声。  时进听得有点不开心,抠了抠手里的帽子,说道:“骂人就太过了吧,戴不戴口罩都是个人的自由。”而且容洲中确实很出名,不戴口罩出门真的会出事的。  同学乙闻言一僵,表情变得尴尬起来,说道:“呃……嗯,骂人不好,骂人不好。”  车内短暂安静,同学丙又冒了出来,问道:“时进,我听说你堂兄弟说咱们学校寝室太破,不是人住的,说要给你在学校边上买套别墅给你住,是真的吗?”  这又是哪里传出来的谣言?什么太破、不是人住的、买别墅,这用词也太恶意太离谱了吧。  时进皱眉,解释道:“我五哥……呃,我那个哥哥在家里排行老五,他是当医生的,有点洁癖,他只是觉得寝室没有独立卫生间太不方便,想给我办走读,没说寝室太破,不是人住的,也没说要给我买别墅,大家以讹传讹,传得太夸张了。”  “那故意炫富呢?大家都说你一入校就故意炫富。”同学丁又冒了出来。  时进之前没特别详细地了解过谣言具体都传的什么,此时听到大家的问题,这才明白明明本性不错的罗东豪,当时为什么会主动刁难自己——这些个谣言已经不算是谣言了,已经到了恶意抹黑和污蔑的程度!  时进压住心里对传谣言人的不喜,面上做出无奈的样子,说道:“什么叫炫富?我记得我那天就只是正常的在家人的陪伴下来学校办理了报道而已,如果炫富是指我的吃穿稍微比别人好一点,那我大概就是炫了吧。”  一起相处了一个多月,大家都了解了时进的为人,见他这样,忙打住话题安慰起来,骂那些传谣言的认太过分,表示家庭条件是父母给的,任何人都不该为此成为被人议论的对象。  时进见大家终于不聊这些了,心里松了口气,忙笑着安抚了大家几句,表示大家没有再误解自己真是太好了。  气氛正慢慢回转温馨,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那照你这么说,你家就是单纯的条件好?好到做什么都让人觉得你是在炫富和显摆?不是吧,学校里条件好的同学一大堆,也没见有人像你这样,被传成什么乱七八糟的少爷。”  空气瞬间安静,众人齐齐扭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发现说话的人居然是个生面孔,全都懵了。  “你是谁?”刘勇询问,十分疑惑,“不是一个连队一辆车吗,咱们车上怎么多出来一个?”  同学丁回道:“我知道!他是隔壁连教官塞过来的,说他是大二的学长,去年报道的时候因为腿受了伤,所以没参加军训,今年来补上的,隔壁车因为坐了老师塞不下他,就把他挪到咱们车上来了。他是今年军训的第二名,也上台领奖了,我记得他!”  原来是大二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的场面。  “所以时进少爷,你家是做什么的,居然有钱到随便做点什么,都让人觉得是在炫富。”那人很享受这种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看似好奇,实则恶意满满地看着时进继续询问。  时进觉得这人简直有病,上下打量他一眼,偏不接他的话,闲闲说道:“小明的爷爷活到了一百岁,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个梗实在是太老了,大家都懂。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已经重新振作起来的罗东豪闻言更是直接笑了出来,高声说道:“因为他从来不多管闲事。别人家里就是堆着金山银山,好像也跟你没关系吧,学长。”  “就是,探人隐私的人最恶劣了。”刘勇立刻附和。  其他同学也附和起来,大家一致对外,怼得那个学长脸红一阵白一阵,简直要怀疑人生。  时进作壁上观,心里已经乐死了——太好了,冒出个炮灰顶火,大家的注意力终于从他身上挪开,他可以松口气了。  因为有“外人”在,之后的路程里,大家说话都变得克制起来,话题也变得正常普通了许多。  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到达学校,众人陆续下车,回寝室把自己的东西放好,找辅导员签字要回了自己被锁住的手机,然后准备好好享受军训结束后的假期。  “时进,要去我家的保龄球馆玩吗?路上顺便吃午饭,我请客!”刘勇跑到时进寝室邀请,身后还跟着已经换回了便装的罗东豪。  时进身上还穿着制服,手里拿着背包正在收拾证件之类的东西,闻言摇头说道:“谢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我得走了,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玩,拜拜。”说完把背包一背,头也不回地跑了,速度飞快。  “啊……”刘勇眼睁睁看着他走远,然后扭头看罗东豪,问道,“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罗东豪眨眨眼,抬手掏了掏耳朵,迷茫两秒,突然炸了,不敢置信吼道:“男朋友?时进居然真的有男朋友?!”  ……  时进一路小跑着冲出校门,拐出校外的主街道,穿过一条小巷到达另一条主干道,扭头在四周找了找,果然在街道左侧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眼睛一亮,忙迈步跑了过去,直接拉开后车门坐上了车。  “哟!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警察,脸挺黑啊。”坐在驾驶座的卦二立刻调侃开了。  时进竖给他一个中指,甩开背包,伸臂抱住身边温柔看过来的廉君,好好感受了一下他的存在,然后松开手退开身,坐正身体扶了扶脑袋上的帽子,问道:“我这身制服怎么样?”  “看得人想打。”卦二先开口回答,在获赠了时进一个爱的白眼之后,识趣地闭嘴,边发动汽车边把车内的挡板升了起来,给两人留出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廉君收回看向卦二的警告视线,好好看了下时进穿着制服的样子,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很帅气。”  被恋人夸奖,时进十分满足,美滋滋说道:“夏季制服比较简单,秋冬制服款式要复杂一些,会更加帅气,到时候我穿给你看。”  随着时进的回归,身周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活泼明朗起来。廉君嘴角翘起,点了点头,应道:“好。热不热?午饭吃了没有?”  “车里有空调,不热,午饭还没吃。”时进回答,突然拿出了手机,说道,“我们来拍张合照吧,留个纪念,我晒得这么黑的时候可不多。”  廉君脸上笑意加深,配合靠过去,和他一起拍了几张合照,然后伸手帮他摘了帽子,揉了把他被帽子压塌的头发,说道:“这车是直接去机场的,抱歉,没时间让你好好休息了。”  “去机场?”时进愣住,脸上的喜悦淡了点,手上翻照片的动作也停下了,问道,“怎么这么赶,g省的情况很不好吗?”  廉君点头:“嗯,有其他组织来掺了一脚,我得去亲自看看情况,辛苦你了,跟着我这么奔波。”  “这算什么辛苦。”时进皱眉接话,见他情绪偏低,想到什么,又忙侧身把背包拿了过来,从里面掏出两张奖状证书和两个红色丝绒方形盒子,一股脑地全塞到了他手里,期待说道,“给,礼物,快看看喜不喜欢。”  礼物?  廉君一愣,先把两张证书打开看了看,见到上面内容后眼神一动,看一眼时进期待中隐含骄傲的样子,嘴角一勾,又把两个盒子打了开来。  两枚制作精美的奖章露了出来,一枚是五角星的形状,金色,中间用楷体刻着时进的名字和日期,俭约又大气。一枚是圆形,外圈围着一圈尖刺,整体组合成了一个太阳的形状,圆圈上带着红标,圈面上有两根麦穗浮雕从边缘处朝着中心聚拢,拱卫着一个花体数字,下面是时进的名字和一串小数字。  “这个是军训第一的奖章,数字指代的多少届,我名字下面的那行小数字是我的学员编号。这个是优秀学员的奖章,五角星,象征着希望。”时进解释给廉君听,然后把两枚奖章全部拿了出来,放到了廉君手里,“你说过,我们是一体的。我拿到的所有荣誉,都有你的一半。”  廉君手指一颤,然后迅速握紧,把这两枚奖章扣在了掌心,看着时进此时认真到傻气的表情,忍不住伸臂把他拉到了怀里,喉结滚动着,没有说话。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礼物,不枉我努力争第一。”时进回抱住他,满足地闻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气息,说道,“廉君,我不会让你后悔送我进警校的,我也想保护你。”所以别怕我踏上光明的道路之后,会抛下仍留在黑暗里的你,我们是一体的,一辈子都是。  廉君怎么可能不明白他送这份礼物的含义,更加收紧手臂,侧头亲了亲他的头发,低声说道:“我明白,我都知道……时进,谢谢你。”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  ……  时进在车上换了身衣服,重新取出了廉君送他的求婚戒指带上,然后吃了点车上备着的点心稍微垫了垫肚子。廉君看得直皱眉,有点后悔出门的时候没让厨房准备点吃的一起带过来。  这次去g省,众人坐在依然是专机,随行的除了灭的人,还有几个陌生面孔。  “是官方的人。”廉君在时进的帮助下坐好,见他疑惑地朝后张望,仔细解释道,“g省是狼蛛的大本营,官方的打算是这次就算不能彻底解决狼蛛,也要重创它的根基。狼蛛过去是靠走私起的家,还沾了些皮肉生意,生意构成方面有太多把柄可以抓。鲁姨上位后虽然立刻把狼蛛部分糟糕的生意大刀阔斧地清理掉了,但到底清理的时间还短,留下了很多隐患。这次官方人员就准备狠抓狼蛛的走私部分,想一次性把狼蛛g省连通宝岛、再由宝岛辐射向外的主要生意网全部毁掉。那些官方人员是官方派来辅助我们的,想让我们和官方互相配合,我们走暗,他们走明,一起发力,直接把狼蛛按死。”  一来就直接毁主要的生意网,这么狠?  时进眉头紧皱,收回视线坐到廉君旁边,问道:“你之前说有其他组织掺和进来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狼蛛把控的这条g省生意链就是只下金蛋的鸡,有缺钱的组织想要浑水摸鱼。”廉君回答,喊来空乘人员,给时进要了份午餐。  时进等空乘人员离开后才又继续问道:“暴力组织也会缺钱吗?我看大家好像都挺有钱的。”灭也好,狼蛛也好,已经散灭的九鹰和鬼蜮也好,大家全都是一副不差钱的姿态,壕得天怒人怨。  廉君见他满眼求知欲,想着多教他一些也好,仔细回道:“自然是会缺的,组织疯狂扩张的时候尤其缺。暴力组织来钱快,去钱也快,生意还伴随着风险,并不稳定。组织之间随便起一次冲突,消耗掉的武力资源,都顶得上一家中型企业一个月的收益。除了武器这部分大头之外,还有一些零碎的,比如人员安置费用、医疗保障费用、交通工具损耗费用……很多要用钱的地方,在道上,不会赚钱的组织可活不下去,现在能留下来的组织,都是手里有筹码的。”  时进咋舌,想起灭每次行动时,卦二等人那堪称大手大脚的武器消耗方式,还有上次廉君放空弹给他演戏玩的事情,心肝颤了颤,问道:“那灭的筹码……”  “很多。”廉君一眼看穿他的想法,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抚道,“放心,你那点小打小闹的消耗,还玩不穷我,灭现在所有的东西,都基本能够自给自足,武器方面我们也有自己的渠道,花不了多少钱。”  小打小闹,你不会是自己私底下弄了个兵工厂吧……  时进默默看他一眼,识趣地没把这句话问出口,刚好见空乘人员把午饭送了过来,于是暂时结束话题,坐直身准备填饱肚子。  ……  飞机准时落地g省,下飞机后,卦二联系了一下卦一,然后领着众人走贵宾通道出了机场,上了等候在外的一辆黑色商务车。  官方的人被丢去了另一辆车,时进终于能放松一下了,上车后直接靠在了廉君身上,说道:“我发现那几个官方人员一直在偷偷打量我们,怪渗人的。”  “不用在意他们,会有人‘教育’他们的。”廉君安抚,任由他赖在自己身上,看向等候在车内的卦一,问道,“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  卦一一句话直接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时进从廉君身上坐了起来,皱眉朝着卦一看去。  卦一也不卖关子,快速解释道:“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次想要浑水摸鱼的组织除了之前已经确定的蛇牙外,还有午门和千叶。”  卦二表情变了,说道:“怎么全是一线组织,他们疯了?”  “这就是最糟糕的地方,本来按照我们的计划,这些组织全会在狼蛛和灭起冲突之后,逐渐朝狼蛛靠拢,然后顺势和狼蛛结盟,一起针对我们。但因为官方的突然掺和,这些组织直接把狼蛛踢出了结盟的备选名单,甚至想瓜分掉狼蛛这块肉。”  “ma的!官方这个猪队友!”卦二忍不住低咒,没想到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气得恨不得打死那些脑子发热的官方人员。  廉君问道:“是蛇牙起的头?一线组织如此默契的选择帮官方一起踩狼蛛,肯定是有人居中统筹了。”  “是蛇牙,它应该是准备以共同瓜分狼蛛这块肉为合作基础,和另外两个一线组织结盟。”卦一回答,表情凝重,“如果这次真的让他们成功了,那我们的处境会变得很不妙。”  卦二已经想杀人了,这哪里只是不妙,简直是要完蛋了!灭因为和官方有关系,一直是其他暴力组织忌惮和排斥的对象。如果狼蛛出事,那灭将面临没有盟友、没有内应,身边只有一个想要卸磨杀驴的官方猪队友的情况,博弈还没开始就已经输了一大半!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齐齐扭头朝着廉君看去,想要他拿个主意。  廉君手指点着膝盖,敛目思索,冷静沉稳的模样无形中就安了其他人的心。  “不用急。”沉默一会后,他终于开口,先安抚了一句,然后说道,“既然牵头的组织是蛇牙,那这次的事情就好办了。一线组织的结盟没那么容易成功,事情爆发的时间不长,他们三方的联系应该还没有变得紧密。蛇牙在九鹰和鬼蜮散灭后疯狂扩张,争第一的欲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午门和千叶的首领一个自负但谨慎,一个狡猾又贪心,他们内心不一定瞧得上蛇牙这太过鲁莽放肆的做派。我认为他们这次不是来浑水摸鱼的,而是来做选择的。”  卦二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几秒后表情突然放松了下来,甚至带了点幸灾乐祸,问道:“君少,你的意思是,午门和千叶其实更偏向狼蛛?”  廉君点头,说道:“午门和千叶可不缺钱,他们缺的是一个可以自由发展的环境。也就是说,在明面上,他们和狼蛛的目标是一样的——弄掉灭,断掉道上和官方的亲密联系。”  “人人都想干掉我们,唉,万人恨的感觉是如此寂寞。”卦二靠到椅背上,快活地翘起了二郎腿。  卦一也放松了下来,说道:“是我太急了,差点被表面的情况迷惑,君少,抱歉。”  廉君摆摆手表示没事,见正事已经谈完,侧头想问问时进晚饭想吃什么,结果却对上了他满是迷茫和求知欲的眼神。  “那个……你们谁能跟我详细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们突然都放松下来了吗?”时进有点点尴尬,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带智商出门,干巴巴说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些,我有点没懂……”什么午门千叶蛇牙的,他虽然曾经看过这些大组织的资料,但到底没有直观的了解过,所以一时间有些分辨不清他们互相之间的关系。  车内安静下来,卦二看着时进又黑又蠢的样子,突然大笑起来,伸手用力拍他肩膀,说道:“都说军营锻炼人,现在看来是真的很锻炼啊,四肢练发达了,脑子却坏掉了,来来来,哥给你好好上上课。”  时进恼羞成怒地掀开他的手,反过去按着他一顿爆锤。  卦一和廉君看着闹在一起的两个人,脸上都不自觉露出了笑意,紧绷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果然,只要有时进在,气氛就沉重不起来。第106章 分部  g省靠海, 四季如春,是个经济十分发达、也十分适合居住的大城市。  时进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 都没来过这里。他和卦二闹完后,见卦一脸带疲惫,一副卸下心头重担后终于放松了一点的样子, 识趣地不再聊正事, 翻着g省的地图, 问廉君:“g省这么大, 发展得比较好的市区有五六个,咱们住哪个区?”  廉君摇头,回道:“我们不住这里, 住岛上去。”  “岛上?”时进意外,视线落在了地图上的宝岛上,皱眉, “是要先去宝岛打前站吗?” 第117章 时进被夸得不好意思,扯了扯衣领,问道:“真的吗,我还以为我穿这种袍子会显得很不伦不类。”  “没有,真的很好看。”廉君毫不吝啬夸奖。  “喂!”鲁珊看不下去了,气得用力拍桌子,吼道,“我还在这呢,你们能不能收敛一点!我这边刀都快落到脖子上了,你们却还在这亲亲我我,能不能做个人?你们是狗吗?”第107章 骚扰  时进可没有廉君那么厚的脸皮, 可以顶着鲁珊的怒火继续秀恩爱。他压下不好意思,开口安抚了鲁珊几句,然后转去厨房弄了点热饮给鲁珊和廉君送了过去,之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去浴室洗漱了。  “你这运气真是好得让人嫉妒,时进这种又好看又有能力家里还有背景的好对象,怎么偏偏瞧上了你这么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鲁珊用小勺搅着时进送过来的热奶茶, 舀出里面的珍珠果看了看, 眼里露出些许怀念, “珍珠奶茶啊,好多年没喝了,时进这是把我当少女对待了么……少女,我都快忘了自己十几岁的时候在干什么了,陪酒?打架?被父母毒打?时间过得可真快……”  廉君端起面前的热牛奶送到唇边, 浅浅喝了一口, 没有接话。  鲁珊回神,突然又凑到了他面前,勾着头看了下他杯子里的东西,然后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牛奶?哈哈哈, 你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喝牛奶,时进这是把你当小孩子了吗?”  “不好吗?”廉君反问, 抬眼看她, “被人当少女和小孩子宠着, 不好吗?”  鲁珊不笑了,看他一眼,几乎算是粗鲁地舀了一勺珍珠果塞进嘴里,边咀嚼边含糊说道:“好,好得狠!你真是走运得让人想打,行了,不跟你乱扯了,这次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官方这次这么大张旗鼓的为灭出头,深里的含义就不需要我来提醒你了吧。”  “什么深里的含义?”时进端着煮好的面条靠近,听到这句话后皱起了眉。  鲁珊有点意外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时进过来的动静,忙恢复若无其事的样子,起身凑过去看他手里的小锅,问道:“你煮的面?怪香的。”  时进被引走了注意力,摇头回道:“不是,是厨房阿姨煮的,我弄喝的的时候把她们吵醒了,她们听说来了客人,就煮了这些,让我洗漱完端过来。鲁姨你凑活吃点吧,垫垫肚子。”  鲁珊闻言看一眼廉君,故意说道:“还是你贴心,我都快饿死了,廉君这混小子一点都不知道体贴长辈。”  “面有点烫,吃的时候要小心点。”时进没接她这句抱怨,把小锅什么的摆好,帮她盛好面,放好筷子,然后看向廉君,接上了之前的话题,问道,“什么内里的深意,官方又怎么了?”  鲁珊拿筷子的手一顿,抬眼朝廉君看去。  廉君抽了张纸巾,帮时进擦了擦手指上蹭到的汤水,回道:“官方没怎么,鲁姨刚刚说的还是官方这次帮我们出头动狼蛛的事。万事都有两面性,这件事从乐观的方向说,是官方在为我们出头,让其他组织知道和灭作对就是在和官方作对。但从另一个方面说,官方这次的行为,是直白地把灭立到了所有暴力组织的对立面,把灭彻底孤立了起来。”  鲁珊挑眉,没想到廉君对时进居然这么坦白,什么情况都和时进说。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意外,廉君突然侧头看了她一眼,把时进放在膝盖上的手拿了起来,放到了桌上握住。  这是什么眼神?  鲁珊皱眉,视线顺着他的动作挪到两人交握的手上,注意到时进手上戴着的戒指,表情一裂,不敢置信地抬眼看廉君,示意了一下那个戒指。  廉君嘴角一勾,又不理她了。  艹!这混小子!  鲁珊气炸,但态度却慎重起来,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时进,在心里重新定义了一下他和廉君的关系,然后继续埋头专心吃面去了,没再听廉君和时进的交谈。  时进被廉君握习惯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也没注意到廉君和鲁珊的眼神交流,注意力全在廉君的话上,皱眉思索了一会,不太愉快地说道:“看来官方是真的很怕你关键时刻撂挑子不干,想尽办法的想把你绑住。他们像这样又为你出头,又为你树敌的,棒子红枣一起来,操作得可真熟练。”  “别担心,官方暂时还是偏着我们的,不敢做得太过火。”廉君安抚地捏捏他的手,见时间已经不早,便暂时留下了他和鲁珊,让他帮忙招待一下鲁珊,自己回房换衣洗漱去了。  廉君走后,凉台上只剩下了鲁珊和时进两人。  时进贴心地给鲁珊重新倒了杯水,怕她只喝奶茶太腻,然后随口问了她一些比较家常的问题,态度自然温和,姿态放松随意。  ——是个让人不自觉就会想要亲近的孩子,和上次见面时给人的感觉又有了点不同。  鲁珊在心里给时进下了评价,填饱肚子后擦了擦嘴,喝了口变温的奶茶,随口问道:“面有一锅,碗筷却只有一副,你不吃吗?”  时进摇头,回道:“等一会和廉君一起吃,他三餐需要定时,还喜欢挑食,我得陪他一起。”  哦,这对该死的狗男男。所以这一锅面都是给她的?当时喂猪吗。  鲁珊开始后悔问这个问题了,立刻又换了个话题,问道:“听说你大学考了警校?很有勇气啊。”  “是廉君包容了我的任性。”时进回答,无形中捧了廉君一把。  鲁珊又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狡猾,表情却更放松了一些,懒懒靠在椅背上,感受着清晨的海风,说道:“伴侣就是该互相包容,看到你们处得好我就放心了,如果我这次栽了……”  “鲁姨。”时进打断她的话,认真说道,“廉君会保下狼蛛和您的。”  鲁珊侧头看他一眼,突然又拿起奶茶喝了起来,直到杯子空了,只剩一层珍珠果铺在杯底,才放下杯子,说道:“时进,别把廉君当神看,他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会累、会犯错、会想逃避……我希望在你眼中的他,只是个职业稍有些特殊的普通人。”  时进有点明白廉君为什么会喊鲁珊一声鲁姨了,脸上带了笑,认真回道:“鲁姨,我从来没有神化过廉君,我只是相信他,相信他哪怕现在真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会尽全力保下他心里唯一的长辈和家人。”  家人。  当啷,鲁珊手里舀珍珠果的勺子掉到杯子里,撞到杯壁,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击声。  “……你这小子可真是什么都敢说。”良久,鲁珊放下杯子,彻底瘫在了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低声喃喃,“咱们这行哪有什么亲情……我有点累,睡一会先。”说完直接秒睡了。  时进目瞪口呆,没想到她直接靠在椅子上就睡了,正准备起身喊她去客房睡,就被不知何时回到了凉台上的廉君按住了肩膀。  “让她靠着吧,她太累了。”廉君说完松手,上前把一床毯子盖在了鲁珊身上,动作轻柔。  时进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坐回椅子上,视线扫过鲁珊满带疲惫的脸,浅浅叹了口气。  ……  鲁珊足足睡了一上午才醒,醒了之后随便洗漱了一下吃了顿午餐,就立刻拉着廉君去了书房。时进因为要和冯先生确认学习计划和复习之前落下的公司管理课程,所以没有跟上去。  书房的门一关就是一整天,门内不时传来鲁珊崩溃的大吼和愤怒的咆哮,似乎是廉君说了些什么,惹她生气了。  “别走神,专心听课。”视频通话对面的冯先生低咳一声,提醒时进专心。  时进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皱着眉重新把注意力挪回了课程上。  接近半夜的时候,鲁珊和廉君终于从书房里走了出来。鲁珊一改来时的疲惫和悲观,脸上满是期待和斗志,用力拍廉君肩膀,说道:“还是你心眼多,那我先去安排了,等我消息。”  廉君点头,视线扫到客厅沙发上闭目沉睡着的时进,眉眼一暖,唤来卦六,让卦六亲自送鲁珊离开了别墅,自己则朝着沙发靠近。  ……  时进是被骚扰醒的,有人正在他的身上煽风点火,还试图拉开他的裤腰带。他意识已经清醒,却懒得睁开眼睛,摸索着抓住对方在自己腰上作乱的手,说道:“不许乱来,你早上起得早,中午还没睡午觉,睡眠时间严重不足,今晚什么都不许做,要好好休息。”  廉君抬眼看他,见他还犯懒地闭着眼睛,手腕一转就反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的手继续在他身上游移,倾身,直接吻住了他还准备发出抗议的嘴。  ……  军训练出来的生物钟只维持了一天就被破掉了,时进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后坐在床上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头疼地抬手扶住额头,沉沉叹了口气。  美色果然诱人堕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龙叔可是说过一个星期只能做一次的。  ……  还不等时进找机会劝廉君要注意身体、那什么要节制,官方针对狼蛛的第一波冲突就毫无预兆地开始了。  最开始是狼蛛分布在g省各区的外围生意突然被查,紧接着是g省各大港口突然加大了货物进出口的检查力度,扣押了狼蛛的大批货物。最后官方直接发大招,突然转移了阵地,以加强和宝岛生意合作的理由,派人进入宝岛,开始有目的地骚扰狼蛛在宝岛的生意,试图摸清狼蛛的具体生意链。  这波官方针对狼蛛的骚扰可以说是快准狠,直戳狼蛛在g省最主要的几个生意关键点,如果不是宝岛在政治上存在着某种特殊性,官方无法明目张胆地干涉宝岛的各项事宜,狼蛛在宝岛的生意链此时可能已经被摸出来了。  “太狠了。”过来汇报消息的卦二在休息间隙翻着手里的各项资料,啧啧摇头,“君少真是太狠了。”  正被冯先生的作业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时进闻言一愣,奇怪问道:“怎么是君少太狠了,咱们负责的暗线不是还没开始行动吗?”  “当然是君少太狠了,官方能这么直戳重心地针对狼蛛,可全是靠着君少‘好心’提供的消息才得以成功。如果让他们自己来,还不知道g省这边的生意会变成一堆什么样的烂账。”卦二解释,然后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小孩子不要管这些,乖啊,做作业去。”  时进听得脸一黑,甩开了他的手,看着面前的作业,满心都是绝望——这次g省之行和他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他也想帮廉君做事。  卦二见他蔫蔫的,也不逗他了,安慰道:“你别乱想,君少不让你出去也是为你好,现在蛇牙、午门、千叶的首领全汇聚在了g省,你身份特殊,不宜去前线活动。”  时进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里觉得自己有点没用罢了,想起这几天大家虽然忙碌,但情绪还算放松的模样,猜测事情的发展应该还算顺利,摇了摇头不再乱想,拿起笔继续做起了作业。  ……  时间匆匆流过,一个星期之后,官方对狼蛛的骚扰开始朝着内圈生意逼近,同一时间,廉君埋下的暗线终于开始行动。  在一个看似平常的晚上,狼蛛在g省的好几个秘密仓库突然被破,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这样会不会闹得太明显了。”时进扒拉着平板上关于“某某企业各大仓库突然齐齐失火”的新闻,有点担忧。  廉君边翻着文件边随口说道:“不做得明显一些,官方又怎么会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而我又能为你失去理智到什么地步?这些都是必须的,我们给足了态度,官方才会听得进去我们说的话。”  时进顿住,侧头看着他认真翻文件的样子,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用力亲了他一口——刚刚那句话算是甜言蜜语吧,肯定算!  廉君被亲得一愣,回头看他,见他在笑,自己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时进回答,又低头亲了他一下,开心说道,“我就是突然想要亲亲你。”  廉君挑眉,抿了抿被他亲吻的唇瓣,干脆伸手把他勾了下来,仰头又亲了上去。  ……  打击狼蛛的行动在继续,在灭加入之后,狼蛛在g省的生意很快乱了套,狼蛛中间有试过反扑和尝试与官方通话,但都没有取得有效的结果。  半个月后,狼蛛在g省的外圈生意彻底被废,内圈岌岌可危,大生意链也受到了影响,但因为宝岛的特殊性,狼蛛最重要的一条生意链始终没被挖出来,更糟糕的是,狼蛛开始断尾求生了,它突然直接抛弃了所有明面的生意,把所有资源转到了暗面,蛰伏隐藏了起来。  同一时间,因为狼蛛的大手笔“断尾”,g省的整体经济受到了影响,开始频繁动荡。  这不是官方想看到的,持久战可不在他们的计划内。情急之下,他们派人联系上了廉君,想和他商谈对策。  别墅,廉君挂掉官方打来的电话,紧绷的表情彻底放松,向后靠在了轮椅上。  时进见状立刻凑了过去,小心问道:“要开始了?”  廉君看向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把他抱到了怀里,应道:“嗯,要开始了。”能不能把狼蛛从现在的困局里剥出来,就看这次和官方的谈话了。  ……  官方派来和廉君商谈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负责每年四月份道上会议的维x办主任章卓源。谈话那天时进刚巧没有课,就窝在书房里听了全程。  章卓源表情凝重,一坐下来就立刻说道:“廉君,我们已经是老熟人了,我就不和你绕弯子了。狼蛛比我们预想中的更难打,滑不留手的,一打就缩,还能缩得无影无踪,一点核心生意不漏。现在只靠官方打击它面上的生意根本没用,它缩过这一阵,等风头过去了,那些现在关停的企业,它换个地方想再开多少就能再开多少,这样根本是治标不治本,我……”  “章主任。”廉君打断他,冷冷说道,“该提供的消息我已经全都提供了,该做的我也全都做了,现在狼蛛有时间躲,我却是没时间去和它耗的。我答应的合作,是辅助你们收拾一下狼蛛,而不是我把灭赔在这,和狼蛛死磕。把话说得更难听一点,要收拾狼蛛这件事,本身就是你们自己擅自下的决定,完全没有提前询问过我的意见,我没义务陪你们把这个事负责到底。而且我早就说过,狼蛛如果真那么容易被打散,那灭又何必忌惮它多年?狼蛛是大组织,是老牌,可不是九鹰那个我们扶持起来的废物。”  章卓源被他这通话说得脸一黑,说道:“廉君,为什么要动狼蛛,你和我心里都清楚,我以为你是诚心和我们合作的。”  “如果我不诚心,我又何必来趟这一潭浑水。”廉君表情变得嘲讽,说道,“章主任,我也不是什么特别不近人情的人,官方这次的情我承下了,能有机会动狼蛛,我确实很开心,但我不希望你们把我当傻子。g省这么重要的一条经济命脉,你们想从狼蛛那抢回来,我十分理解,我也可以和你们合作,但如果你们非要说一些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虚话,那就别怪我下你面子了。这次打狼蛛到底是你们在为我出头,还是你们在借着为我出头的理由,骗我出力,你们自己心里明白。”  章卓源的感情牌还没打出去就被反抽回了自己脸上,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谈话的主动权迅速转到了廉君手上,时进对廉君打出去的这一通凶猛直拳简直是叹为观止,被廉君难得尖锐暴戾起来的气势震住,窝在角落看着廉君的侧影,心里有点痒痒的。  这样的廉君,真帅!  “主任,该收手的时候,还是立刻收手的好。”廉君突然又缓下了语气,亲自给章卓源倒了杯热茶推过去,说道,“你的来意我清楚,如果你执意让我和狼蛛打,那我也只能捏着鼻子打下去,毕竟我手底下那一票人未来能不能过得安稳,还得看您以后的态度。”  廉君主动递梯子,章卓源立刻就顺着下了,道谢之后接过茶喝了一口,软下语气说道:“抱歉,我刚刚太急了,没有考虑到你的立场……所以你这么说,是还有什么顾虑?狼蛛真的动不得吗?”  “不是狼蛛动不得,是道上的平衡动不得。”廉君恢复了平时的态度,用手指沾了点茶水,在桌上画了四个圈,“现在道上除灭之外,还有午门、狼蛛、千叶、蛇牙这四个组织。午门、千叶、蛇牙各自经过一次动荡,各有弱点,不需过多防范,只有狼蛛这些年来一直稳定发展,根基稳固,十分不好对付。你这次提出要打狼蛛,我没有过多阻拦,就是因为想借此削弱一点狼蛛的实力,让它和其他三个组织持平,互相牵制。到目前为止,这个目的已经达到了,这四个组织现在谁也动摇不了谁,应该能保持一段时间道上的平衡。”  章卓源看着桌上的四个圈,问道:“你需要这个平衡?”  “不是我需要,是你们需要。”廉君又在四个小圈外面,画了个大约有两个小圈大小的中等圆圈,轻轻点了点,“这是灭,圆圈大小代表着组织实力,如果我现在打狼蛛,哪怕有你们的帮忙,最后也肯定会实力大损。到时候狼蛛消失,灭跌落神坛,以目前的局势,你觉得剩下几个毫无损伤的组织,会怎么对灭?” 第119章 咔哒,书房门关闭。  时进立刻低头看向廉君,问道:“所以这次的谈话……算是成了?”  “大成功!”卦二卸掉严肃的面具,扑过去勾住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章卓源完全被君少牵着鼻子走了,一场谈话下来,狼蛛保下了,利益拿到了,以后的话语权也争取到了,一石三鸟,漂亮!”  廉君警告地看了一眼卦二,示意卦二松开时进,然后握住时进的手,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成了,可以联系鲁姨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最后的混战,也终于要正式拉开序幕了。第109章 剧组  官方致歉的诚意很快送了过来。  时进不敢置信地放下手机, 扭头朝着坐在书桌后的廉君看去, 问道:“你做什么了?官方怎么突然给瑞行下发了好几个扶持项目,还放松了好多限制,给瑞行大开后门……”  “已经下发了?”廉君闻言放下文件, 直接取出手机给时纬崇打了个电话过去。  时进见状忙跑到书桌前,勾着头听他和时纬崇的谈话。  廉君伸手弹他额头一下,干脆把通话改成了外放, 对着手机说道:“计划可以开始了,我这边会派卦八和卦十去接洽, 动作大点也没关系, 有官方的扶持项目做遮掩, 我们要的是速度。”  “没问题, 我这边也已经做好人员安排了。”时纬崇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语气客气,十分的公事公办。  时进闻言眉头一皱,说道:“人员安排?你什么时候安排的?我不是说过你在那边必须好好休息, 不能长时间工作吗?”说完又抬眼看向廉君, 用眼神无声质问。  ——你什么时候和时纬崇有了私下接触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廉君秒懂他的眼神,解释道:“不是不告诉你, 是安排这些的时候你还在军训,我没法告诉你这件事, 后来是忘了说。”  原来是这样, 时进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时纬崇似乎是没想到时进居然也在对面, 愣了一会才又开口说话,语气温和了下来,直接无视廉君,问道:“小进,你在那边怎么样?听说你军训拿了第一,恭喜。”  这肯定是听向傲庭说的……时进眉毛抽了抽,回道:“谢谢,我在这边挺好的,倒是你,别去了医院还天天只顾着工作,休息很重要。”说完瞄一眼廉君,间接教训他的意味十分明显。  廉君嘴角一勾,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被时进这么反复关心嘱咐,时纬崇的声音彻底暖了下来,回道:“放心,我有分寸,这边医生都看着的。对了,你生日快到了,今年生日你准备怎么过,要办生日宴吗?老二他们想帮你庆祝一下。”  生日宴?  时进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日又快要到了,看一眼正静静看着自己的廉君,回道:“生日宴就不必了吧……我生日的时候不一定在b市。替我谢谢大家的好意,等忙完了,我再请大家一起吃顿饭,到时候大哥也来,大家好好聚聚。”  果然是这样。  时纬崇有些失落,不过他又很快振作了起来,应道:“那好,你先忙你的,现在天气慢慢开始变凉了,你注意保暖。”  “嗯,大哥也是。”时进接话,然后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话题。  自徐洁那件事后,时家五兄弟对他的关心就慢慢变了,变得真心和体贴起来,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味道。人心都是肉长的,面对虚假的关心,他能冷漠以对,甚至嘲讽出声,但面对这种纯粹的善意,他却没法再像以前那样冷酷拒绝。  而且……脑中突然闪过军训时向傲庭背着他离开操场的画面,他蜷了蜷手指,有点走神——逃避和无视不是办法,只有正面的沟通,才能真正解除心结。  要给大家一个彻底和解的机会吗?或许深入了解一下每个哥哥真正的想法,就能找到最合适的相处距离了……可是碎掉的感情,真的还能再修复吗?他好像也没权利去用原主的身份做些什么……  “在想什么?”  脸突然被捧住,面前凑过来一张熟悉的脸。  时进回神,没有回答问题,而是本能地低头朝着放在桌上的手机看去。  “你一直没说话,我就先帮你把电话挂掉了。”廉君解释,又把他低下去的脑袋捧了上来,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想做就去做,别让自己的人生留下遗憾,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时进听他这么说,心里突然就踏实了起来,觉得刚刚纠结犹豫的自己都有点不太像自己了,手指握紧,说道:“那今年的新年,我们还是在会所过吧。”顺便把时家五兄弟喊到一起。  廉君想也不想就点头应道:“好。”  “不对,你冬天得去海岛上过冬,天气太冷了你受不了。现在是你调养身体的重要时刻,不能马虎。”时进皱眉,又立刻推翻了自己的话,想了想说道,“那过年还是去海岛,然后离开前咱们在会所待一阵,挑个他们都有空的日子,约他们一起出来吃顿团圆饭,这样也不会耽误他们各自和家人团聚的时间,完美!”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谁,两个人心里都清楚。  廉君微笑,还是应道:“好,都依你。”  时进于是也笑了起来,侧头亲了他一下,然后直起身,美滋滋说道:“那我去通知他们一声,让他们把年前的时间空出来一天。”说完转身去摸手机了。  廉君看着他重新精神起来的样子,扫一眼桌上的手机和不停有新文件发进来的平板,垂眼敛了眼中思绪——如果多拖延一阵的话,今年的新年,应该还是能顺利度过去的吧。  可不能扫了时进的兴。  ……  官方和灭突然一起停下了针对狼蛛的骚扰,然后没过多久,一封来自官方,并且言辞强硬的通知信发到了各大组织首领的公开邮箱里。在信中,官方详细说明了此次他们对狼蛛动手的原因,并强调以后决不允许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否则后果自负。  鲁珊自然也收到了这份文件,她虽然收拢组织力量躲了起来,但和官方的对谈渠道却是没有关闭的。  “章卓源这个混蛋,前一脚才打完我,后一脚居然就打着‘赦免’和‘补偿’我的旗号,要求我配合他,去安抚g省的经济,什么倒霉事都丢给我了,他把我当傻子玩呢!”鲁珊在电话那边机关枪似的抱怨,明显是被官方这次的做法给气到了。  时进听得有点尴尬,因为现在官方向狼蛛提出的所有不要脸要求,全是廉君授意的。  廉君就比时进脸皮厚多了,闻言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问道:“官方之前给你关停的企业,现在解除限制了没有?”  “全开了,港口那边的限制也全解除了,货也给我放了。说到这个我就来气,章卓源亲自给我打了个电话,先道歉后诉苦,诉苦之后就卖人情,卖完人情又态度强硬的给我敲了一棒子,最后才许了我这么点好处,想要平息这件事。你是没听见,他那话说的是一套一套的,傻一点的没准还真被他给忽悠住了。”鲁珊脸色漆黑,十分想不通,“他以前也没这么难搞啊,中邪了吗?我都差点被他给绕进去了。”  时进默默用平板遮住了自己的脸,怕鲁珊看到自己的表情——不用怀疑,章卓源对鲁珊说的那套话,也是廉君传授的。  廉君依然不动如山,无视鲁珊的所有抱怨,只听自己想听的重点,说道:“不错,你先和章卓源耗着,别让这件事太快尘埃落定,给蛇牙看清局势和反应的机会。”  “我懂我懂,章卓源那边我会负责拖着的。前一阵你烧我仓库那会,蛇牙可是趁机给我捣了不少乱,还摸到宝岛上去了,幸亏你提醒了我,让我提前把东西都藏起来了,不然我还真可能被他给坑惨了。敢打我的主意,看我这次不坑死他!”鲁珊说着说着又气了起来。  廉君提醒道:“别大意,蛇牙还是有些本事的。”  “你这家伙……”鲁珊被他当晚辈一样嘱咐着,脸上带上一点无奈,说道,“我才是你的长辈,你老这么老气横秋的,小心时进嫌弃你。反正谢谢你的主意,借着官方的这次骚扰,我放了一大批外围兄弟出去,肩上的担子总算轻了一点。”  “不客气。”廉君闻言脸上终于有了点别的表情,歉意道,“让你损失了那么多货,抱歉。”  鲁珊摆摆手表示没什么,说道:“跟人比起来,货算什么……行了,我去忙了,挂了。”说完直接挂了通话。  ……  官方要放过狼蛛,甚至补偿狼蛛的信号一放出来,道上的局势瞬间又变了。午门和千叶的首领在第一时间撤离了g省,甚至没有和蛇牙打个招呼。  “章卓源那个软蛋!”蛇牙副首领席凡忍不住咒骂出声,看向坐在对面闭目沉思的高瘦男子,着急说道,“大哥,怎么办,狼蛛这次也不知道走的什么运,居然又活了过来,现在午门和千叶全都离开了,咱们的结盟计划……”  “冷静一点。”高瘦男子,也就是蛇牙的首领袁鹏睁开眼睛,冷冷看他一眼,说道,“盟照样可以结,把狼蛛加上就是了,目光别太短浅,我们真正的目标是灭,吃狼蛛只是临时起意。”  席凡脸带担忧,说道:“大哥,你说得都有道理,可是……可是下面最新扩张的几个分部还没来得及配上相应的设施,弹药库存也不够了,九鹰和鬼蜮散灭后我们揽下的生意太多,有些货也还没来得及准备……资金缺口太大,我们需要狼蛛的资源。”  袁鹏闻言皱眉,心情有点不愉快。货和钱,这是现在阻碍蛇牙发展的最重要的两件事物。如果不是这个,他早就把蛇牙发展得可以和灭比肩了。  他压住不快思索了一会,问道:“狼蛛和章卓源是不是还没谈妥和解的事?”  席凡点了点头,回道:“是,鲁珊这次被以那么滑稽的理由咬了一口,心里气不顺也正常,她现在还在和章卓源掰扯,连已经解除限制的生意都没管。”  “我记得她有一大批货被扣在了港口?”袁鹏继续询问。  席凡继续点头,然后想到什么,动作突然顿下,眼睛一亮,问道:“大哥你是想……”  “我可以允许狼蛛做盟友。”袁鹏打断他的话,眼中冷光闪烁,“但在此之前,它必须再弱一点才行,结盟的时候,我必须占据绝对的主导地位。”  ……  秋高气爽的午后,时进给廉君的腿上盖上薄毯,推着他出了别墅。  “在屋子里闷了大半个月,感觉身上都要长霉了,今天咱们可得好好放松一下。”时进小小伸了个懒腰,嗅着岛上清爽舒缓的微风,惬意地眯了眯眼睛。  廉君滑动轮椅侧头看他,握住他的手,说道:“这个岛上的经济以旅游和海产品为主,有很多和海产品有关的特色小吃店,要去尝尝吗?”  “那必须去尝一下!”时进捧场点头,开心地推上他的轮椅,朝着最近的小吃店走去。  卦二和卦六跟在两人身后,一个拿着一个小本子埋头边算边碎碎念,一个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烟,观察四周的情况。终于,在又拐过一个街角之后,卦二被卦六念得受不了了,手一伸抽走他的小本本,问道:“你念叨什么呢,跟入魔了似的。”  卦六忙把本子抢了回来,小心地摸了摸,说道:“别弄皱了,我在给君少的婚礼列物品准备清单呢,你少给我捣乱。”  “君少的婚礼?”卦二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吸引了四周来往“游客”和“住户”的注意。  “瞎嚷嚷什么呢!你再这样我换卦一来了,你给我回去守房子去!”卦六拍他后脑勺一下,示意四周的“游客”和“住户”专心走路,然后小心看了下走在前方的时进和廉君,见他们没有受到影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君少都给时少求婚了,我准备这个不是很正常吗,你也给我认真点,多帮我收集点信息,比如时少喜欢什么类型的婚礼之类的。”  卦二嘴里叼着玩的烟都要被吓掉了,皱着表情说道:“你这也太夸张了,君少说了,要等时进到了年龄之后再考虑结婚的事情,这还有三四年呢,你现在就开始准备这些,就不怕四年后审美风潮又换了,你现在准备的东西全部过时了吗?”  卦六被他提醒,这才意识到还有这个问题存在,看着手里已经写得密密麻麻的本子,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回归坚定,说道:“那我少列几个时兴的元素,多搞几个备用方案,反正早做准备准没错,我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心里踏实。”  闲着也是闲着……卦二心里一噎,想起自己和卦一等人的忙碌,幽幽说道:“干后勤真好啊……”  卦六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问道:“那我和你换换?”  “不了不了,您年纪大了,不适合干一线,苦活我们年轻人来就好。”卦二连忙摆手,可不想去后方忙那些琐碎麻烦的事情。  卦六没好气地拐他一下,视线扫到前方正在某家小吃店门口买小吃的廉君和时进,表情暖了下来,慈父般看了几秒,突然又蹦了起来,手忙脚乱地掏手机给龙叔打电话,着急说道:“糟了,忘了问问君少忌口的事了,就算是咱们自己人做的小吃也不能让君少随便吃的。”  “冷静冷静,时进都注意着呢。”卦二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了一下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单子翻看的时进,把他手里的手机又塞回了他口袋里,说道,“在照顾君少这件事上,咱们这些人可都没有时进仔细。”  卦六朝着时进看去,见他不仅掏出一张单子看了看,还凑到店铺老板那详细问了问小吃用的材料,心里慢慢踏实下来,捏紧了手里的小本本,说道:“看来我只能用一场盛大的婚礼来回报时少了!”  卦二一言难尽地收回按着他的手,说道:“你这话可千万别让君少听到了,小心君少误会你要橇他墙角。”  卦六直接无视了他的声音。  时进完全不知道已经有人操心上了他的婚礼,正开心地把忌口单子收起来,走回廉君身边接过他手里的小吃,拿起一串塞到廉君手上,说道:“可以吃,不过这个太油了,你只许吃一串。”  “好。”廉君十分听话,反过来嘱咐道,“你也别吃太多,后面还有很多家别的小吃店,小心一会吃不下。”  时进自信说道:“放心,我胃口好着呢,可以吃超级多!”  两人边转边吃,时进越观察四周就越感叹,说道:“这里的风景真不错,空气也好,我记得卦六说过这附近至少三个街区内住的都是分部的人吧,真厉害,居然可以让分部成员和当地居民融合成这样,到这个程度,就是这些人完全脱离灭,也可以独立生活得很好吧。”真的很难想象刚刚沿路的那些居民和店铺老板,居然全是随时可以操起武器战斗的暴力组织成员。  “三个街区的范围好像很大……有普通居民住到这来吗?”他好奇询问。  廉君摇头,说道:“没有,不过有部分组织成员的家属和遗孤也住在这,这个小岛环境和位置都不错,安全度也很高,比较适合他们生活。”  时进看着四周往来着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分部成员们,忍不住弯腰亲了廉君一下,说道:“宝贝真厉害!”可以把一个暴力组织经营成这样。  唰唰唰,四周来往着的“游客”和沿路商铺的老板员工们见到这一幕齐齐停了动作,表情傻傻的。  廉君忙抬手按住时进的脑袋暂时不让他抬头,警告地扫一眼四周这些演技太烂的属下,等他们全都收回了视线,才侧头亲了时进额头一口,松开他说道:“我不厉害,如果不是我,这里的有些人根本不会失去亲人。”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时进轻叹口气,直起身继续推着他朝前走去,说道,“在你这个位置,你这样已经算是做得很好的了。”  廉君没有说话,探手握了握他的手。  ……  三个街区的范围确实很大,时进和廉君足足逛了一下午才逛完。街区外也很热闹,好像是有电影剧组来这取景,引了一大批游客过来,不过时进却没去外面,十分懂事的在逛完自家地盘后立刻推着廉君回了别墅,收拢心思一边学习一边陪廉君忙工作,再没说过要出去玩的话。  又是两天时间过去,鲁珊那边终于又有了消息传过来——蛇牙有动作了,似乎是想劫狼蛛准备从港口撤出的那批货。 第121章 容洲中就住在剧组的船上,时进直接引着他从客厅的外阳台走上凉台,边带着他登上长桥,边说道:“你下次直接从长桥上过来就好了,不用再从沙滩那边绕去大门,我已经让卦六和安保人员打了招呼,他们不会拦你。”  容洲中矜持地嗯了一声,还礼貌地道了谢,特别稳重靠谱。  时进受不了了,唰一下停步转身看他,一脸严肃。  容洲中反应不及差点撞到他身上,忙后退一步站稳,问道:“怎么了?”  “这句话也是我想问的。”时进的眼睛探照灯似的上下扫他一遍,突然伸手摘掉了他戴着的平光眼镜,逼近打量了一下他的模样。  容洲中本能后仰,问道:“你在干什么?”  “挑衅你。”时进回答,摆了摆手里的眼镜,说道,“来打一架吧,你打赢了,我就把这个还给你。放心,这次我会注意不打你脸的。”  容洲中额头青筋一鼓,戴了一晚上的面具出现一条裂缝,说道:“我不想和你打。”  “但是我想。”时进话落直接一个直拳打过去,容洲中瞳孔一缩,连忙侧身躲开。  时进一击不成,立刻又是第二击追上。  容洲中是不想和时进打的,他现在想亲近和弥补这个弟弟,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做一些会让对方讨厌的事情。但时进一直不依不饶地要来打他,还故意用那种挑衅的眼神撩拨他,甚至说他是花瓶,这他就不能忍了。  “你别惹我。”他压着脾气警告,面具即将破裂。  时进执着攻击,再次说道:“花瓶。”  “都说了别惹我了!”他终于忍不住伸手,想要捏住时进的拳头阻止他的进攻,面具彻底碎裂,烦躁说道,“时进,我不想打你!”  时进躲开他的手,直接一拳揍到了他的腹部,沉沉说道:“你这次又是演的什么戏?是不是想忽悠住我,继续从我这拿利益?毕竟现在瑞行又回了我手上。”  这话说得太过诛心,容洲中眼睛睁大,真心被人践踏质疑的疼痛和身体上的疼痛一起泛起,嘴唇抿紧,眼神唰一下沉了下来,咬牙说道:“时进,把这句话收回去。”  “为什么要收?”时进扭住他的手,把他面朝下压在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容洲中,刚刚的亲切礼貌面具戴得不错嘛,难怪你能当影帝,长达十多年的演技磨练,你不当影帝简直是天理不容。说起来我一直没有机会问你,我这个被你利用得彻底的演技磨练工具,你用得还顺手吗?”  容洲中的挣扎猛地停下,挣扎中头发散下,刘海遮住了眉眼,夜晚清冷的月光和桥上朦胧的光线下,只能看清他唇线拉平的下半张脸。  “时进,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开口询问,语气罕见的认真低沉。  时进伸手把他的头发扒开,对上他来不及掩饰情绪的眼睛,问道:“怕吗?”  容洲中狼狈地侧头闭目,压下心里的那丝受伤,咬牙说道:“怕什么怕!有本事你在这把我杀了!”  “我当初的心情,和你现在的是完全一样的。”时进松开他,说道,“容洲中,你对我说过多少难听的话,你还记得吗?别再演什么懂礼贴心的好哥哥了,太假了。”  容洲中身体一僵,再次闭上了眼睛,心里被某种酸涩憋闷的心情堵住,低声说道:“你这……”  “如果你是真心想修复关系,那就别再拿面具对着我,那是我不愿意回忆的阴影。”时进一身逼人气势尽数收敛,盘腿坐在了他身边。  容洲中沉默,扭着头不看他,良久之后才说道:“我今天没有演……我那是在给你挣面子,时进,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混蛋!”  “你凭什么骂我,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时进皱眉,伸腿轻轻踢了他一下。  容洲中反手就抓住了他的脚腕,侧头看向他,说道:“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有气就继续打吧,我活该我受着,别打脸就行,我明天还要拍戏。”  时进毫不犹豫地又踢了他一下,踢完还流氓地把脚踩了上去,像滚什么好玩的皮球一样,使力来回晃他,边晃边骂:“容洲中你真是坏透了。”  容洲中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折磨”过,额头青筋直冒,但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于是闭目忍了,由着他出气。  “心眼比针尖还小,我九岁说的话你居然也能记仇。”  这是事实,容洲中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确实记恨过时进曾经对着时行瑞说的“兄弟都是仆人”的理论,回过的那句我知道了。他无言以对,继续憋屈挨骂。  “还幼稚,居然送黄瓜抱枕报复我,你是哪里的小学生吗。”时进继续骂。  容洲中扭头反驳:“你够了啊,谁是小学生。”  “债主说话,欠债人插什么嘴,安静!”时进踩了踩他的屁股,一点都不留情,“你不仅幼稚,还敏感,脾气坏,自尊心太强,说话太不过脑子……你真是太差劲了!”  容洲中承受着身体和心灵上的双重“侮辱”,简直快要憋屈死了,咬牙说道:“小兔崽子你别蹬鼻子上脸……”  时进收回脚,把他揪起来,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我蹬了又怎么样?你要杀了我吗?枪给你,你来。”说着把枪掏出来塞到了他手里。  艹!  容洲中气得想骂人。  这套路上次不是已经来过一次吗,居然又来第二次!  他直接把枪丢开,反手抓住时进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想说什么,触及到时进没什么感情的眼神,心里一颤,又把话全部咽下,烦躁地松开时进,转身又趴回了桥面上,吼道:“你要打快打,要骂快骂,别露出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ma的!混蛋时行瑞,你这是养了个什么麻烦精出来!”  时进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脑勺上,反驳道:“你才是麻烦精!”  “我艹你……”容洲中扭头就要回骂,看到时进的脸又憋屈地把话咽了回来,气得用力砸了几下桥面,然后自暴自弃地闭目瘫在了桥面上,一副自己已经挂掉了的样子。  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时进没再打容洲中,也没再骂他。  估计是在酝酿吧。  容洲中压着脾气想着,绷紧身体等待接下来的“酷刑”。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过去了,“酷刑”没有降临,身边反而越来越安静,仿佛只有他一个人了一样。  时进不会就这么把他丢在这走了吧。  容洲中皱了皱眉,忍不住睁开了眼,扭头朝着时进之前坐着的地方看去。  咔擦。  一部手机就悬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摄像头开着。  时进按下拍照键,收回几乎要怼到容洲中脸上的手机,满意地欣赏了一下照片效果,一反之前的恶声恶气,朝着容洲中春光灿烂地一笑,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一包水果干零食出来,开口:“嘿嘿。”  容洲中一脸懵比。  嘿嘿?  “三哥刚刚的咸鱼躺演得简直完美。”时进埋头拆零食,“体贴”地取出一片水果干塞到容洲中嘴里,满足说道,“这个饭后娱乐不错,三哥辛苦了,三哥晚安,三哥好梦,拜拜。”说完起身,拍拍屁股直接转身走了。  容洲中咬着水果干,傻兮兮地看着时进走远,回想了一下时进这一晚的各种操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对方给耍了,气得一个鲤鱼打挺从桥面上蹦起来,朝着时进大步追去:“小兔崽子!你居然敢耍我,别跑!给我把照片删了!快删了!”  终于恢复正常了。  时进美滋滋地吃了块水果干,扭头朝着追过来的容洲中摆了摆手,跨步进入卧室,反手拉窗落锁一气呵成,然后当着容洲中的面拉上了窗帘。  艹!  容洲中一脸扭曲,气得差点当场去世,足足在凉台上暴走了十多分钟才不甘心地离开。  房内,廉君放下文件,看向边吃水果干边透过窗帘缝隙偷看容洲中的时进,问道:“好玩吗?”  时进点头,认真回道:“好玩。”这几个哥哥里,就属容洲中最好玩了。第111章 电影  噗通。  容洲中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滚入海中, 躲开了追兵的追杀。  “可恶!居然让他跑了!”追兵甲收起枪,忿忿出声。  追兵乙扭头看自家老大, 问道:“要下去捞他吗?”  老大皱眉扫一眼平静下来的海面,回道:“这片海域水流很急, 他又受了伤,迟早是个死字, 我们先撤, 杀xx要紧!”说完一挥手,带着一众手下走了。  沙滩上留下一长串乱七八糟的脚印和星星点点的血迹,海浪温柔涌动着, 一点点冲刷掉这些罪恶的痕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本来平静的海面突然发出一声哗啦异响,一颗脑袋从水里冒了出来。  是容洲中,他脸上的眼镜不见了踪影,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脸色苍白, 嘴唇发紫。他像是已经精疲力竭了,仰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皮掀起又落下,用力划动四肢想要保持平衡, 结果一波大浪冲来,又把他打回了海里。  有挣扎的动静从水面下传来, 良久, 海面彻底平静, 再不见有人冒头。  “卡!”  导演大喊一声结束这场拍摄,边大喊着完美,边命令海边守着的人去把容洲中拉出来。  时进第一时间准备好热饮,在容洲中从海里出来后立刻上前把热饮递了过去,速度比容洲中的助理都快。  容洲中此时很是狼狈,浑身上下都已湿透,衣服紧贴着身体,布料脏脏的,为了突出角色死时的痛苦,脸上还特地化了个“死亡”妆,脸色惨兮兮的,一副马上要躺进棺材的模样。他皱着眉,随便用毯子裹了裹自己,抬头见时进穿着一身家居服往这边跑,先是一愣,然后眉头一皱,拨开身前的工作人员往前迎了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  “我作业写完了,过来看看热闹,导演也答应让我看了。”时进回答,把喝的塞他手里。  容洲中闻言朝着导演看去,见对方正用一种“就靠你出卖色相了,请务必稳住咱们的场地”的暗示眼神看着这边,眉毛一抽,压下把导演这个老不正经的家伙丢入海里的冲动,侧身替时进挡了挡剧组其他演员看过来的视线,示意时进跟上自己。  时进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剧组传成了“被容洲中的美色迷惑住的沙滩主人”,十分自然地跟上了容洲中,说道:“现在虽然只是初秋,气温不算太低,但人在水里泡太久还是很容易着凉的,你要多注意。”  这话说得十分贴心,和昨晚的可恶完全不同。容洲中侧头看他一眼,紧了紧手里端着的热饮,直接仰脖子一口喝干,然后快步走到自己停在沙滩边缘的保姆车边,拉开车门示意时进上去。  时进对片场的一切都心怀好奇,十分听话地就上去了。容洲中后一步跟上,关上车门,挡住了剧组其他人若有似无看过来的视线。  保姆车内很宽敞,座椅宽大得足够放下来当床,里面散放着很多东西,时进眼尖地发现自己送给容洲中的蜈蚣抱枕也在,就放在后车厢用座椅拼出来的一个临时床铺上。  容洲中也注意到了这个,忙一个毛毯飞投把抱枕挡住,故意弄出点动静引回时进的注意,问道:“你过来的时候是怎么跟导演说的?”刚刚导演那眼神可实在是太意味深长了。  时进收回视线,回道:“我说我是沙滩主人,想看看你演戏的样子。你不换衣服吗?穿着湿衣服很难受吧。”  自我介绍居然是沙滩主人,而不是容洲中的弟弟。  容洲中心里有点点不愉快,皱眉回道:“不换,刚刚的落海镜头只拍了远景,我一会还得去补几个近景和特写……其实你可以跟导演说你是我的弟弟,他会对你更关照一些。”  时进连忙摆手:“别,我不需要关照,就这么看看热闹挺好,太关照了我反而不自在。”  也就是说,当沙滩主人比当他容洲中的弟弟更舒坦是吗?  容洲中脸一黑,看着时进乖乖坐在对面不动声色气人的模样,到底没忍住,问道:“你昨天说的那些,不单单只是在耍我对吗?你讨厌我?”  时进没想到他会直接这么问,看他一眼,诚实地点头又摇头,回道:“我昨天确实不单单只是在耍你,但我也不算是很讨厌你,认真说起来的话,比起讨厌你,我现在更想真正的了解你。”  真正的了解?  容洲中用毛巾把湿哒哒落下的刘海撩上去,认真看着时进。  “细算起来,过去我和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其实并不多,你在我眼中是很矛盾的,我想了解真正的你。”时进回答,十分坦诚,“等真正了解了,我才能确定到底是要讨厌你,还是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容洲中迅速抓住了重点。  时进没回答,伸手拉开了车门,说道:“工作加油,等你过来吃午饭。”说完蹦下了车,朝着别墅的方向去了。  容洲中阻拦不及,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抬手抓了一下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半天憋出一句:“故弄玄虚的小兔崽子!”  ……  容洲中没有来吃午饭,剧组之前耽误了太久,现在在赶进度,他的戏一拍就是一整天,中间根本没有大段的空余时间让他去专门吃饭。  时进吃完午饭后用望远镜看了看片场的情况,见容洲中在一片摄影机的包围下再次下了水,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他可真是敬业。”  小死说道:“是啊,都好几个小时了,人类在水里泡这么久,会废掉的吧。” 第123章 廉君解释完,然后总结道:“总之,蛇牙这个组织需要多注意一些,别让它发展得太顺利,但也不需要太过在意,只要它不碰另外三家,随便它去折腾吧。”  章卓源听得醍醐灌顶,对廉君是佩服不已,忙满口应下,说道:“还是你有远见,那这次蛇牙劫狼蛛货物的事我就不管了,我会让人清理出航线的。”  “嗯,辛苦了。”廉君说完后挂断电话,看向开着视频通话的平板,朝着对面的鲁珊说道,“就是这样,如果蛇牙只是劫货,没摸去宝岛,那你就狠狠反咬它一口,拿着这个把柄想办法拖延它和午门、千叶结盟的时机。如果蛇牙动了你在宝岛的利益,那你就直接捅去给官方知道,他们会帮你出头,卦三和卦五也会趁机帮你报仇。”  鲁珊还是第一次看到廉君和章卓源单独商谈的样子,对廉君三言两语忽悠住章卓源,硬生生引着章卓源把话题从“狼蛛是不是又在偷偷弄什么幺蛾子,要不要防备”,扭到了“蛇牙这组织是颗老鼠屎,必须好好盯着,还不能让它损伤另外三家”上,只觉得头皮都在发麻。  这家伙就是个怪物,自己不是他的敌人真是太好了。  “没、没问题,那我的货可以出港了?”她的声音莫名有些干涩。  “出吧,拖了这么久,蛇牙那边应该已经等不及了。记得把蛇牙的动向透露给午门和千叶知道,它们的首领会知道怎么做的。”  鲁珊连忙应下,先一步挂断电话,擦头上的冷汗。  廉君那好看的人类皮囊底下,不会是藏着什么外星生物之类的东西吧……  ……  书房,时进见廉君聊完了,忙拿着手里批好的几份文件凑到廉君面前,稍显紧张地说道:“我弄好了,你看看。”  廉君冷淡的表情迅速化开,接过文件翻了一遍,嘴角慢慢翘起,夸道:“不错,冯先生教的东西你都很扎实地记住了。”  时进大大松了口气,开心问道:“那我是不是可以帮你分担部分工作了?”  廉君转移话题问道:“晚饭想吃什么?”  时进的表情唰一下垮了,问道:“还不行吗?”  “学习需要循序渐进,慢慢来。”廉君安抚,侧头透过窗户看一眼外面的沙滩,问道,“今天你三哥会来吃饭吗?”  时进闻言也看了一眼窗外的沙滩,脸上笑意淡了点,回道:“应该不会,昨天主演有些卡戏,剧组进度又拖了一点,他得在那帮忙。”  “不开心?”廉君询问。  时进收回视线,看廉君一眼,坐到他对面趴到了书桌上,摇头说道:“不是不开心,就是觉得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廉君手指点了点桌面,直接滑出书桌,停在他身侧,伸手圈住他的腰,凑过去亲他。  时进眨眨眼,闭上眼温顺地让他亲。  呼吸交缠,气息交换。这是一个带着抚慰的吻,一吻毕,廉君笑着揉了揉时进红润的唇瓣,说道:“果然没精神,如果是在平时,我这样吻你,你早就扑过来了。”  时进反驳:“也不是每次都……唔。”  廉君又吻了上去,手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然后一点点下移,撩开衣摆,轻轻摸了进去。  嘴唇被放开,呼吸恢复自由。温柔的碎吻从脸颊挪到耳朵,然后耳垂被轻轻咬了一口。时进再怎么没精神,此时也被撩拨起一点火了,伸手抱住了廉君,去摸他的腰带。  叩叩叩。  书房门突然被敲响。  廉君和时进的动作齐齐一顿,两人对视,一个眼带遗憾,一个还没反应过来。  “等晚上。”廉君又吻了一下时进的嘴唇,帮他理好撩起来的衣摆和蹭乱的头发,又顺手打理好自己,然后唤了一声进来。  卦六早在敲门之后没立刻听到应答声时,就大概明白了里面现在是什么情况,正后悔犹豫着要不要先离开的时候,廉君的声音传了出来,十分的冷静平淡。  难道是他误会了?  卦六有点点尴尬,敛了心思拧开门进去,见时进正坐在书桌边埋头翻文件,廉君坐在他身边,两人一副刚刚在上课的样子,立刻在心里唾弃了一下思想不纯洁的自己,稳住声音汇报道:“容先生来了。”  容洲中来了?  时进侧头朝着门口看去。  “去吧,应该是来吃晚饭的。”廉君抽走他手里的文件,安抚说道,“我处理完工作就去找你……别乱想,我一直在。”  时进看着他温柔可靠的样子,忍不住伸臂抱了他一下。  ……  容洲中今天穿了一件简洁的黑色t恤,没戴眼镜,头发虽然因为拍戏的需要,依然是棕色带卷的,但却抓得有点乱,整个人的气质终于朝着本性靠拢了一点。  “戏拍完了?”时进主动招呼,坐到了他对面。  容洲中见他过来,稍微坐正了一点,回道:“没有,晚上还有一场夜戏,拍完我的戏就杀青了。”  时进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问道:“今晚吗?”  “如果你想的话。”容洲中回答,始终看着他,眼神罕见的沉静,表情也是难得的平静正经。  时进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觉,有点茫然,有点想逃,也有点想直接暴起,再把容洲中揍一顿,不让他露出这么不符合他性格的表情。  “那就今晚吧,这里二楼有个影音室,可以正常使用,片子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始看。要吃宵夜吗?我让厨房阿姨准备一点。”  容洲中回道:“那就蛋糕吧。”  蛋糕。  记忆有了短暂的对接,两人都知道这场电影代表着什么。他们对视着,却都无法从对方眼里看出真切的情绪,大家像是突然戴上了一副名为客气的面具,明知道前方是互相伤害的鲜血淋漓,此时也要先稳住最后的和平假象。  容洲中突然避开了时进的视线,起身就走,步子迈得有点大,速度有点快。  时进没有挽留他,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直到那声音渐渐消失,才侧头看向凉台的方向,找到容洲中行走在长桥上逐渐远去的背影,静静目送他离开。  ……  吃完晚饭之后,时进坐在了长桥边沿,遥望着剧组的方向,用千里眼buff看他们拍戏。  昨天主演在卡了一下午戏之后,终于找到了感觉。今天,剧组将转战船上,拍主演成长之后,被敌人从船上追到海里,落海时想起老师当初在海里死亡的事情,在濒死之际突破心魔的情节。  这个情节很重要,是主角心理转变的关键,容洲中要以心魔和主演幻觉的身份再次出场,和主演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对谈。为了让这场对谈更加具有冲击性,导演要求容洲中必须全程保持浑身上下湿透的状态,半身泡在水里,以一种仿佛站在水中的“水鬼”姿态,和漂浮在海面上的主演说话。  而在拍这场注定很煎熬的戏之前,容洲中还需要和主演一起,趁着衣服头发还没湿,赶在傍晚的光线消失前,把主演摆脱心魔之后,容洲中扮演的老师脱离“水鬼”模样,恢复平时温柔面貌渐渐消失的场景拍好。  这场戏是在沙滩上拍的,衔接的是主演摆脱心魔后醒来,发现自己被海浪冲到沙滩上获救的情节。  时进看着容洲中沐浴在傍晚暖色的光线下,温柔地和哭得狼狈的主演摆手告别,转身慢慢走入光线尽头的画面,突然想起了当年那场生日宴上,原主和容洲中一起吹灭蜡烛的画面。  当时时行瑞就站在桌子另一边,亲自拿着摄像机记录原主过生日的画面。原主硬拉着容洲中一起,以庆祝容洲中拿到影帝的理由,给容洲中另外叫了个蛋糕,和他一起吹蜡烛。  两个蛋糕,两个人,各自吹灭自己的蜡烛,站在一起接受家人的祝福,那场景看上去就像是他们在同时过生日一样。他们共同的父亲就站在桌子对面慈爱地笑着,身影和这世上千千万万个爱孩子的普通父亲有了短暂重叠。  原主吹灭蜡烛后笑了,侧头朝着他最最耀眼的三哥看去。他本以为三哥也会开心的,可他却看到,在蜡烛熄灭后升起的烟雾遮挡下,三哥的眼帘半垂着,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悲哀的神色,灰灰的,像是一点光都没有了。  那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当烟雾散去,三哥很开心地笑了,侧身抱过来,对他说谢谢,生日快乐。  好像就是从那天开始,三哥慢慢变成了现在的容洲中,他像是把自己最敏感最柔软的部分从身上剥离了出去,活成了现在这副“你让我不快活,我就必须比你更不快活”的小气记仇模样。  “演员果然是最适合他的职业。”时进说着,看着远处准备登船去拍最后一场杀青戏的容洲中,声音几不可闻,“他能够当演员,真是太好了。”  如果没有演员这个盾牌,没有那些可以肆意投放情绪的电影世界,容洲中大概会变成第二个黎九峥吧,不,也许会是第二个时纬崇也说不定,反正绝对不会是现在的容洲中。  越是翻阅那些记忆,他越明白,伤害从来都是相互的。有意的伤害是伤害,无意的伤害也是伤害。他们都是受害者,也都是施害者,谁都不正确。  船只起航的声音传来,时进回神,这才发现剧组已经全员登船完毕,起航要去拍主演落海破心魔的戏了。  他本能地朝着船只甲板看去,想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结果不用他找,那个人就十分显眼地站在了甲板上一眼能看到的位置,正举着一副望远镜直勾勾看着这边。  偷看被逮了个正着,时进心里一惊,忙低头收回视线,然后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在用千里眼的buff看着那边,表面看上去就像是在单纯的看风景一样,其实根本不用躲开的。  大意了。  他有点僵硬,想抬头又不敢,干脆抬手揉了揉眼睛,装出一副看风景看累了的样子,起身朝着别墅走去。  ……  时进足足在屋内窝了半个小时,估摸着剧组那边已经开拍了,才又出了别墅,在凉台上找了个视野不错的位置,继续偷看大业——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如此执着于偷看容洲中拍戏。  天已经彻底黑了,时进让小死给自己加刷了一下夜视buff,然后拿出容洲中之前送来的零食,边吃边看了起来。  容洲中已经下了水,正趴在一块救生板上给主演讲戏,模样十分认真。工作人员在两人四周忙碌地布置着,导演正在检查给容洲中使用的安全设备。  大概十多分钟后,准备工作终于完成,主演面朝上浮在了水面上,摆出一副毫无求生欲的麻木样子。容洲中被工具半吊着泡在水中,慢慢调整着身体姿态。虽然有工作人员穿着潜水服藏在水下帮他稳住身体平衡,但要在这种情况下摆出若无其事稳稳站在水里的样子,还是很有难度的。  好在今晚天气很给力,月亮很圆,洒下来的光线冷清自然,很符合剧情的意境,也没起风,海面十分平静,没给拍摄拖后腿。  终于,又是十几分钟后,戏正式开拍了。  时进坐得太远,只能看到画面,不能听到声音,而且因为位置的原因,只能看到容洲中的侧脸。但这也够了,他现在的要的也仅仅只是看到容洲中而已,看不看得清不太重要。  戏里的“心魔”对着主演时而安抚鼓励,时而冷声质问,时而想救学生出水,时而想把学生一起拉入地狱,戏外的时进看着仿佛变了个人一样的容洲中,姿势慢慢从坐变成了靠,从靠变成瘫,最后干脆把藤桌挪了过来,趴在了上面。  不知道多久之后,时进吃零食吃饱了,但容洲中的戏居然还没拍完。  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容洲中坐在休息用的救生船上,披着一块毛毯,对着主演皱眉训斥,主演坐在另一条船上,挫败地低头听着。  拍摄似乎不太顺利啊。  时进这样想着,看着容洲中蹙着眉压着怒气说话的模样,慢慢闭上了眼睛——有没有人告诉过容洲中,他认真生气的样子其实很可怕,比时纬崇和费御景都更可怕。  是真的很凶。  ……  廉君拉开落地窗,滑动轮椅来到时进身边,把毛毯盖到了他身上。  卦六担忧地站在他后面,问道:“君少,要把时少抱进去吗?”  “不用。”廉君回答,仔细帮时进掖好毯子,摸了摸时进哪怕是睡着也显得心事重重的脸,说道,“这是他和容洲中的事,他说要等容洲中拍完戏一起看电影,那就让他等吧。”  “可是这样会生病的吧。”卦六还是很担心,甚至有点想叹气。  大家都看得出来时进这段时间的反常,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容洲中过来后开始的,时进的不对劲肯定和容洲中有关,但顾忌着时家那复杂的家庭环境,大家又不好贸然询问。  “时少最近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总是发呆,在长桥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卦六说着,看到廉君望着时进的视线,又默默闭了嘴。  大家都能看出来的东西,君少那么在意时进,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  “……我去让人搬两个屏风来,挡挡风。”他改口,说完便转身去办了。  廉君目送他离开,然后收回视线看向时进,摸着时进的脸,倾身虚虚抱着他,把脸靠到他的脸旁边,轻轻蹭了蹭。  “要快点精神起来。”他低语,语带叹息,“别忘了我一直都在。”第113章 反问  容洲中结束拍摄时, 时间已经转到了凌晨一点半。他匆匆换下湿透的衣服, 告别聚过来想要庆祝他杀青的剧组工作人员, 快步朝着别墅走去。  稍微知道一点内情的助理见状忙跟了上去, 边向他递毛巾边说道:“阿中, 这么晚了,时先生应该已经睡了, 明天再去吧,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 最好尽快洗个热水澡去去身上的寒气,头发也要擦擦, 夜里起风了,你会着凉的。”  “他还在等我。”容洲中婉拒他的毛巾,头都没有回一下, “我没事,你帮我和王导说一声, 今天太晚了, 庆祝就不必了, 回头等大家都有空了我再请大家吃饭。”说完越过守在长桥外的安保人员, 三两步走上了长桥。 第125章 容洲中说着说着想起当时的情景,简直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磨着牙说道:“结果我去了你的房间,你居然翻着肚皮睡得像头猪一样,我都快冻死了,你却睡得像头猪一样!”  时进:“…………”  “这就是你半夜把我喊起来,让我看电影的原因?”时进简直要被这现实得一点美感都没有的理由噎死了。  “不然呢?”容洲中反问,抓着蛋糕叉的手狠狠收紧,一副要把谁大卸八块的样子,“你折腾了我那么久,凭什么我睡不好,你却睡得像头猪!”  时进憋着一口气看着他,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把手里的蛋糕盖到了他脸上。  啪叽。  奶油和水果糊了容洲中一脸。  容洲中懵住,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着时进,表情扭来扭来,最后突然一狠,直接徒手抓起了自己没吃完的蛋糕,朝着时进逼去。  时进大惊,忙起身躲远。  “你过来。”容洲中语气威胁,和时进隔着两排座椅对峙。  时进脑充血之后稍微冷静了一点,扫一眼他顶着一脸奶油的滑稽样子,有点心虚又有点想笑,躲在椅子后面说道:“我不过去,你想害我。”  “哈!”容洲中气笑了,烦躁说道,“是,我要害你!我做梦都想把你脸上那副蠢笑着的表情撕碎,想把刀塞给你,想和你好好打一架,想对你说最恶毒的话,告诉你最残忍的真相,让你别再用那副蠢兮兮的样子对着我!谁稀罕你亲手做蛋糕了,谁稀罕你送你的礼物了,谁又在意你是不是难过了!你恨我啊,你倒是恨啊!谁要把你当弟弟了,我们这种立场,单纯的互相憎恨对彼此来说不是最合适最轻松的吗,你既然这么怕我害你,那你又为什么要靠过来,你到底想改变什么!时行瑞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一个和我们一点都不像的儿子!你是被宠大的小少爷,你为什么不任性一点,为什么不讲理一点,你身上到底有没有流着时行瑞那肮脏薄情的血液!”  时进被他这突然冒出来的一长串话惊住了,怔怔看着他几秒,忍不住问道:“你不稀罕,那你为什么不推开,为什么不拒绝?”  容洲中一愣,突然爆发的情绪迅速回落,哑然几秒,回道:“当然是为了稳住时行瑞,得罪了他,我和母亲就都完了……”  “那你还在这吼什么,选择是你们自己做下的,关我什么事?”时进慢慢皱眉,冷冷反问,“你们用虚假的关心哄住我,引诱我靠近你们,在我这堆积了足足十多年的好感,现在却又来指责我没有早点看穿真相,指责我没有恨你们,你们把我当什么,可以随意清空感情的机器人吗?你们倒是轻松了,先是自顾自地讨厌我利用我,现在又自顾自的来补偿我讨好我,你们有问过我想不想要吗?你问我为什么要靠过去,问我想改变什么,前十几年明明是你们为了利用我而靠近我,后来我靠近你们,难道不是为了活命吗?我得查清楚真相,我得把幕后黑手找出来,我得活下去,我只是做了和你们当初一样的事情而已,我只是为了活下去才靠近你们而已,你究竟在不忿些什么?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你以为我想做你们几个人的弟弟?”  轰。  像是一柄巨锤朝着脑袋迎头砸下,容洲中陡然抬起头,看着时进站在另一边冷冷看着这边,仿佛再也不准备靠近的样子,心里一紧,理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跑了过去,死死抓住了时进的手腕。  “不可以。”他说着,眼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执拗,“你是大家的弟弟,哪里也不许去。”第114章 白痴和蠢货  大家的弟弟?真是莫名其妙。  时进觉得有点烦了, 活到这么大, 他很少会在心里产生烦躁或者厌烦之类的情绪,但现在他是真的觉得有点烦了。倒不是在烦容洲中, 而是在烦这仿佛永远也纠缠不清的兄弟关系。  “到底还有完没完了……喂,小死, 我可以把这个顶着奶油的家伙打死吗?我能打死他吗?”  小死没有回话,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的沉默着。  时进受不了了,反手按住容洲中的胳膊, 粗鲁地把他推得靠在椅子上,随手拽了个什么抹掉他脸上的奶油, 逼视着他的脸, 不耐说道:“容洲中, 你不是对我有很多不满吗?你不是很讨厌我吗?说出来,都说出来, 我要你全都说出来!”  容洲中被他这一系列操作弄傻了,有点懵地看着他罕见的不耐烦躁模样, 嘴唇动了动,唤道:“小进……”  “别那么喊我!‘你这个死胖子’‘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你可真是可恨又可怜’‘你要死了吗,你终于要死了’‘时家为什么要多出你这么一个小孩’,这些才是你想说的吧,你其实是这么看我的吧, 说出来, 你全部都说出来, 我要你一字一句全部都说出来!”  时进恶狠狠说着, 声音渐渐扬高,那些他放任自己沉溺于那些莫须有的情绪,却始终无法像上次那样代入自身的记忆,突然全部汹涌着扑了过来。  四周不再是影音室,而是m国那华丽的空屋、惨白可怕的医院、让人动弹不得的病床。他坐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坐在医院无人的花园里、躺在毫无温度的病床上,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却没有一个人听他说话,没有一个人朝他伸手。他是毁了容的怪物,是绝望等死的可怜胖子。  然后他喜欢的三哥来了,带着胜利者的姿态,用着居高临下的怜悯嘲讽眼神,说着那些剜心刮骨的恶劣言语。  【时进,我讨厌你,大家都讨厌你。其实你不是时家的孩子吧,你看看你,胖得真难看,死胖子。】  【居然想联合徐天华和大哥作对,你是傻了吗?啊,不对,我不该这么问的,你本来就是傻的,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想知道真相吗?我可以都告诉你……这就哭了?你可真是可恨又可怜。】  【大家怎么会真的把你当弟弟,别天真了,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时家为什么要多出你这么一个小孩。】  【你要死了吗,你终于要死了。下辈子记得不要投生在时家,没人想要你这么一个弟弟。】  记忆凶猛扑来,绝望委屈愤怒难过等等情绪一起冲了出来,那些或因为震惊、或因为难过、或因为身体原因而没有对这些话语进行反击的不甘更是咆哮欲出,嘶吼着要撕裂一切。时进用力闭了下眼,突然反手从腰后摸出一把匕首来,弹出刀刃比在了容洲中那张好看的脸旁边。  容洲中瞳孔一缩,说道:“时进,你想干什么!”  “我会杀了你的。”时进看着他,把匕首挪到他的唇边,视线落在上面,隐隐有种失去理智的癫狂,“我太难受了……只是因为重来了一次,只是因为我改变了一切……然后你们都忘了,就只有我还记得,就只剩下我!你们凭什么现在来摆出好哥哥的样子,我经历过的那些是几句关心几句对不起就能补偿回来的东西吗,你们连发生过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连自己曾经有多残忍都忘了,那种补偿又怎么够!那些对不起的分量又是多么的敷衍!凭什么你们都不记得了,想起来,快想起来啊,你们为什么不想起来!”  “小进……”容洲中愣愣看着他,伸手朝他的脸摸去,“别哭,你别哭……”  “别动!”时进突然狠了表情,用力把他压死在靠背上,冷冷说道,“记不起来没关系,我会让你知道你做了些什么的,跟着我说,你这个死胖子。”  肩膀磕在椅背上有些疼,容洲中看着时进明显不对劲的样子,皱眉说道:“小进,你……”  “快说!”时进用匕首割断了他的一缕头发,沉沉说道,“不说的话,下一次割的就是你的脸了。”  是认真的,时进的话是认真的,他真的会动手。  容洲中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不可以说,直觉告诉他,那些话不能说,说了一切就都完了。  时进死死盯着他的嘴唇,眼里带着一种期待的狂热,然而他却没有听到容洲中发出声音。  “你为什么不说!”烦躁的情绪越发浓重,他眉眼一利,抬起了匕首。  容洲中闭上眼,等待疼痛降临。  噗。  一声闷响,疼痛没有到来。  容洲中愣住,试探着睁开眼,发现时进手里的匕首直直贴着他的脸插入了座椅靠背,没有伤到他分毫。  “为什么不说出来。”时进低着头,表情被阴影覆盖,看不太清晰,“你们这辈子都是及时悔悟,没有铸成大错的好哥哥,我该怎么去指责你们,如果错的只有前十几年的关心,那明明是被你们宠着长大的我,又能怎么办……你们连我说的是什么都不明白……三哥,你们是要逼疯我吗?”  容洲中被他语气里的死寂震住,见他收手要走,忙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时进很容易就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准备离开。  不能让他走,走了就什么都没了。  “小进!”容洲中起身去追。  时进直接把匕首投了过去,逼停了他的脚步,然后伸手摸上了门把手。  要完了,真的要完了。  “你这个死胖子!”  声音挣脱理智从喉咙里发出,容洲中吼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表情一变,仿佛是自己对着时进投了一把匕首一样,连指尖都开始颤抖。  “不,不是的,小进,对不起……”  “再说一次。”时进却立刻停步看了过来,眼里重新亮起了光芒,转回来靠近他,抓住他的胳膊,说道,“再说一次,语气再不屑一点,再冷淡一点,你可以的,你可以的,再说一次。”  有一个瞬间,容洲中居然看到时进笑了,那是一种即将解脱的笑,他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噩梦,像被人脱光了丢到了大庭广众之下,像……像终于要彻底看清自己心底最深处的卑劣肮脏。  不想说,但怎么可以不说,他的弟弟快要疯了。  对不起。  “你这个死胖子。”他收敛了所有情绪,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用不屑且恶意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是的,他就是这样的,最开始的时候,他就是这么看待时进这个弟弟的。他是个心里藏着毒针的怪物,做梦都想把那个干净单纯的弟弟也拉入深渊。  “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  当演员训练出的速记台词能力真是该死的好用。他看着时进渐渐亮起的眼睛和生动起来的表情,保持着脸上的面具,话语不停。  “你可真是可恨又可怜。”  如果没有时进的努力,他绝对会说出这些让人心尖滴血的话的吧。  “你要死了吗,你终于要死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糟糕的人,在过去的某个瞬间居然想过时进如果能死掉就好了。  “时家为什么要多出你这么一个小孩。”  对不起。  一句又一句,他仿佛看到自己正一刀一刀地切割着时进的心脏,看着他痛不欲生,看着他鲜血淋漓,看着他从希望跌入绝望,从光明走向黑暗。  这些他曾经想过,却从没说过,后来便压在心底假装它们不曾占据过思想的伤人言语,原来不是不说对方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就可以假装无辜了。有些东西,原来只是想想,都会给对方造成伤害。  时进其实什么都明白,不明白的是他自己。  “对不起,小进,对不起。”他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就是这个语气,就是这个表情。  时进屏住呼吸看着容洲中,看着他不停开合的嘴唇,听着他哪怕是口出恶言,也依然好听的声音,记忆和现实慢慢重叠,记忆里无法回击的不甘和愤怒慢慢膨胀。  终于,那张嘴停下了,所有来自敌人的伤害都结束了……他,可以反击了。  呼。  原来哪怕重来一次,他也是有机会为那些这辈子不曾发生过的伤害反击的。  屏住的呼吸陡然松下,他抬眼看着容洲中,突然毫无征兆地举起了拳头,朝着他的嘴角重重砸去:“去死吧!你个混蛋!”  容洲中被打得闷哼一声,侧倒在地上,然后干脆就这么坐在了地上,抬眼朝着时进看去。  时进根本没有看他,声音高高的扬着,挪动脚步神经质地在原地来回转圈,时不时用手指一下他的脸,快速说道:“哭?对,我不该哭的,面对你那些恶意,哭有什么用,对付你这种恶劣的家伙,直接骂就是了!死胖子?我胖怎么了,人身攻击是最下作的人才会做的事!你的粉丝知道你其实这么坏吗?你在说这些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太过分吗!”  记忆和情绪如潮水般覆盖过来,四周的场景又变了,是豪宅,是医院,是让人心悸的每一次的开门声。  “是,我是胖,我是蠢,但那不是你们或有意或无意地把我变成这样的吗?我如果真聪明起来了,你们又该来怪我聪明了吧。承认吧,你们就是嫉妒我、恐惧我、想靠近又害怕靠近我,我当然和你们不一样,我是人,你们是魔鬼,我们怎么可能会一样!哈,最可笑的是你居然觉得我可怜?我活了十几年,哪怕是假象也好,但我也是在爱的环境下长大的,而你们呢,一个个把自己沉溺在利益和仇恨里,几十年的人生里一点点温暖的记忆都没有,真正可怜的是你们!”  容洲中收紧手掌,侧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们是不是要气死了?看到我没有如你们的愿变成一个只知道仇恨的怪物,变成和你们一样的冷血家伙,你们是不是很失望?你们是不是做梦都在想让我报复你们,然后你们好说出‘看呐,那个被时行瑞小心护着的单纯家伙,终于也变得和我们一样了,他再也不是特殊的那一个了’这种话,我几乎能听到你们心底里那兴奋到战栗的声音!”  “我不是。”容洲中忍不住反驳。  “不是?”时进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转回身看他,弯腰拽住了他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不是,你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地翻脸,迫不及待地对我展露恶意?在心里单方面憎恨了一个人十几年,突然看到了可以让对方回应这份憎恨的可能,以你这直线型的白痴思维,哪还能顾得上那么多?黄瓜抱枕,嗯?你连爸爸的死都等不及,只是知道他快死了,就急吼吼地把宣战的东西送到我面前,你的心思几乎就写在了你脸上!”  心里最不愿意被人窥探的小心思被当事人戳破,容洲中恼羞成怒,反驳道:“我没有,你才是白痴!”  “不,我是‘蠢货’,你才是白痴,咱俩半斤八两,你可没有什么高高在上的资本!”时进又把他摔到地上,站直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冷说道,“我不会死的,我会比你们所有人都活得久,你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说出那句‘你终于要死了’,能说出这句话的,只有我。还有,容我纠正你一个错误的观念,时家不是多了我这一个孩子,而是如果不是为了要我这个孩子,你和其他几个人,根本就不会出生!对我感恩戴德吧,如果不是我晚投胎了那么几年,你们全都要被射到墙上了,娘娘腔!”  娘娘——  这句话简直是暴击,容洲中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从地上爬起来,一副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频繁侧头深呼吸,似乎是想压下怒气。  “花瓶。”  时进却还没有停,一句接一句,每个字都吐得很重,像是要把心里压了两辈子的戾气全部随着话语一起吐出来。  “嘴毒的人死后是要被拔掉舌头的。” 第127章 这是一场真正的自救。  “也就是说,我目前所有的危机,都来自于原主的记忆,但原主的记忆,却是你当初塞给我的。”他在心里说着,认真问道,“小死,你塞给我的这些原主记忆,还能再收回去吗?”  小死已经从他长久的沉默里,意识到他可能猜到了什么,嗫嚅回道:“不可以……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  又是沉默。  时进已经学会了从它的沉默里去收集自己想要的信息,平静问道:“小死,我是谁?”  小死仍然沉默着,时进却能感受到它的慌乱和无措。  “一样的脸,一样的痣,一样的名字,无法收回的记忆,共鸣到失控的情绪,进度条还逼着我带着原主的情绪和记忆去救赎自己……”时进一样样数着,结论几乎就在嘴边,但张了嘴,却说出了另一句话,“难不成原主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我?”  “进进……”小死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弱弱的,带着担忧和害怕,“你别想了好不好,你就是进进,只是进进。”  “你又在瞎想些什么,别怕,我现在很冷静。”时进收拢思绪,再次看向了平静的海面,“我的父亲名叫时磊,母亲名叫岚晓,他们年纪很大了才收养了我,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毕业于警校,当了好多年的警察,是他们的骄傲。他们无病无痛地过完了一生,我穿着警服为他们送了终,他们是很好很好的人,一辈子活到头,最大的遗憾是我没能在他们死前脱单。”  那是他短暂又美好的上辈子,足够支撑他熬过所有困难。而且,他现在身边还有廉君,所以无论真相如何,这辈子他都会好好过下去,阳光的,没有仇恨的,幸福的过下去。  “算了,现在追究这些根本没意义,总之我会想办法找到摆脱情绪共鸣的方法的,玩游戏什么的还是第三视角比较好,第一视角容易晕3d!”他噗一声吐出了棒棒糖的棍子,结束了这场脑内交谈,坐直身重新朝卦二看去。  卦二正背对着他拿着手机讲电话,语气十分惊恐:“是真的!时进很不对劲,表情一会变个样,像在跟什么人说话一样,但他身边明明就只有我一个,龙叔,他会不会真的精神分裂了,还是妄想症?我现在打断他,他会不会走火入魔?”  时进:“……”  ……  凌晨两点,狼蛛的三艘大货船从港口出发,朝着宝岛前进。在航行大约半个小时后,十几艘比较轻便的渔船突然快速朝着货船靠近,迅速将它们包围。  狼蛛发来了敌袭信号,卦二立刻带着人行动起来。  十多分钟后,卦二带着灭这边总共四艘小型船靠近了信号发射地点,停在了蛇牙大部队后方,暗搓搓地放暗箭。  战场中心,蛇牙和狼蛛混战着,枪声炮火声不停响起。时进呆在卦二身边,仗着自己有buff傍身,拿着一把狙对着敌人打得不亦乐乎。  卦二见他一枪连着一枪,一点都不带犹豫和瞄准的,蛋疼地说道:“你不会是在瞎打吧,这可是在船上,你瞄准居然只用了几秒钟,你这样真的不会打中友军吗,你到底会不会玩狙?”  时进一僵,干巴巴回道:“我的枪法,你放心。”  “我放心个屁!”卦二差点被他这略显心虚的语气气死,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说道,“你给我收敛点,真伤到了友军我可护不住你,鲁珊护短的劲可不比君少弱!”  时进面上乖乖挨打不反驳,手里却又是一颗子弹射了出去,打中了一个准备偷偷往狼蛛货船上丢燃烧弹的蛇牙成员。  卦二忙戴着望远镜看了下他攻击的方向,见是蛇牙的船只,稍微松了口气,看一眼他认真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信任他,没有逼他把枪放下。  混战半个多小时后,蛇牙见久攻不下,试图撤退,狼蛛却不顾一切地拖住了它们,一副不咬死它们不罢休的架势。  卦二见状干脆利落地命令灭的人收手,带着人朝着战场远处撤退。  “不继续捶蛇牙了?”时进意犹未尽地询问。  卦二摇头:“不了,狼蛛的后续部队快到了,蛇牙那十几艘船别想跑掉,接下来就看宝岛那边了。”  时进了然点头,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枪。  ……  就像廉君提前预料的那样,蛇牙劫狼蛛的货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尽量多拖住和引来狼蛛的战力,把狼蛛的注意力定在货物这边,好打宝岛那边一个出其不意。  凌晨时分,在卦二撤退不久、狼蛛的大批援军赶往海上之后,狼蛛在宝岛那边的几个据点和仓库果然遭到了蛇牙的突袭。好在鲁珊早有准备,在卦三和卦五的外援下,完美抗住了蛇牙的这波猛攻,还十分幸运的把亲自过来指挥战斗的蛇牙副首领席凡给抓了。  这可把鲁珊给高兴坏了,不等天亮,只在战斗刚结束时,她就一个电话捅到了章卓源那里,把自家仓库和据点被蛇牙攻击的惨状,及席凡试图杀掉自己,但却惨被反抓的情况告诉了章卓源,要求章卓源就“蛇牙派副首领前来,试图伤狼蛛首领性命的恶意竞争行为”给个说法。  章卓源没想到蛇牙居然胆大包天成了这样,不仅动了狼蛛的货,还妄想动狼蛛的命脉宝岛和鲁珊的性命,面对鲁珊拿着他前一段时间才刚下发的“不允许各大组织之间恶意竞争”的文件,要求他必须给狼蛛一个说法的咄咄逼人行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了蛇牙一万遍!  蠢!蠢死了!不仅蠢还废!你说你蛇牙贪货就算了,怎么还不知死活地瞧上了狼蛛的命脉,而且瞧完之后还一点觉悟都没有,把事情做成了现在这一面倒的样子!  副首领被抓,这简直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现在无论蛇牙派席凡过去的真正意图是不是想杀鲁珊,现在人到了鲁珊手上,那最后事情肯定会被鲁珊咬死成席凡是为了杀她才过去的!  他前脚才为了灭动了狼蛛,现在如果姑息蛇牙,那狼蛛还不得翻了天去。可如果动蛇牙,以蛇牙现在不仅枪货失败,还在狼蛛手里损失惨重的情况,再被官方打压一下,它不会直接崩盘吧。那四家平衡怎么办?往结盟里塞老鼠屎的计划怎么办?那不是全完了?  章卓源实在是没个章法了,煎熬地拿着手机盯着时间,硬生生忍到廉君大概已经起床吃完早餐的时间,才给他拨了个求助电话。  电话另一边,廉君正小心地守着明明困得随时要睡过去,但仍坚持着要陪他吃早餐的时进,根本没心思陪章卓源长篇大论的扯。  他耐着性子听完章卓源的汇报,简单说道:“联系蛇牙的首领,以不确定席凡这次是否真的是想要伤鲁珊性命的理由,让他们两家当面对谈,你旁观调和就是了。我还有事,先挂了,晚点再谈。”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伸手扶住了时进差点栽进汤碗里的脑袋。  章卓源听得愣愣的,略作思索后,恍然大悟地站起身,兴奋说道:“对啊,这事本来就不是鲁珊单方面就可以敲定性质的!还是廉君聪明,这招矛盾转移用得漂亮!”  “阿嚏!”时进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发现额头上贴着一个熟悉的手掌,本能地蹭了一下,然后努力睁着眼睛保持清醒,扭头看廉君,说道,“我做了个梦,梦到有人夸你聪明。”  廉君滑动轮椅靠过去,伸手挡住了他瞪大的眼睛,哄道:“去睡吧,早餐已经吃完了。”  “吃完了吗?”时进疑惑,总觉得自己好像才刚坐到餐桌边,抬手拉下廉君的手,试图侧头确认一下餐桌情况。  廉君忙捧住他的脑袋,说道:“我有份文件忘在房间了,你去帮我拿一下?我的早餐还没吃完。”  时进皱眉眨眼,强迫自己清醒起来,站起身说道:“行,我去帮你拿,你好好吃早餐。”  廉君等他走远几步后倾身从轮椅上站起身,放轻脚步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间,几分钟后,廉君一个人走出了房间,嘴唇比进去时红润了许多。  容洲中刚巧通过客厅外的阳台进入了客厅,和走出来的廉君迎面碰上。两人齐齐停步,然后默默对视。容洲中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看看廉君的脸,又看看廉君站得笔直的腿,嘴巴微张,手里拎着的零食掉在了地上。第116章 砸钱  时进一觉睡到了午后, 醒来时发现廉君就睡在他身边,应该是在午休。他睁着眼睛傻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先看一眼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再看一眼床头柜上的小闹钟, 最后翻身面对着廉君,看了一会廉君的睡颜, 满足地伸手抱住了他。  再没有比昏昏沉沉一觉睡醒, 发现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更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了。  “醒了?”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身体被回抱住, 额头被轻轻蹭了蹭, “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吧。”  时进仰头,对上廉君睁开的眼睛, 问道:“我吵醒你了?”  廉君伸手摸了下他睡得乱翘的头发,回道:“没有,我早就睡醒了,刚刚只是在躲懒。”  “你居然会躲懒?”时进挑眉,轻轻撞了一下他的额头,看着他刚睡醒时的慵懒样子, 忍不住把身体稍微下滑,吻上了他的锁骨,然后一点点往下。  廉君反射性地抓紧了他的头发,唤他的名字:“时进。”  时进听到他的声音停下动作, 仰头看他一眼, 吻了一下他心脏的位置, 乖乖地重新躺回去抱紧他,没再乱来。  廉君的衣服已经全被蹭乱了,他感受到时进动作里的喜欢和依恋,心里一软,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脊背,翻身压到了他身上。  ……  时进起床洗漱后,去餐厅吃了顿时间尴尬的午餐,廉君陪着他,跟他说了下容洲中早上过来找过他的事情。  “你说他看到了你站着的样子?”时进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噎死自己,见廉君肯定点头,忙起身回房间,把自己的手机翻了出来。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他忙插上电源把手机开机,然后哗啦啦一大堆来自时家五兄弟的短信和未接电话冲了进来,震动加铃声一起来,差点把他的手震麻。  “我就知道会这样。”时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挨个打开短信翻了翻,见果然全是问廉君情况的,不由得再次深深恨起了时家几个哥哥的“互通有无”和大嘴巴。  廉君滑动轮椅跟上来,问道:“我给你造成麻烦了?”  “没有,是这几个哥哥太烦人了。”时进皱眉念叨,见廉君靠过来,倾身想亲他一下,想起自己刚刚在吃饭,嘴上全是油,转而抱住他歪头蹭了蹭他的侧脸,说道,“别担心,我会让他们别乱往外说你的真实身体情况的。”  廉君很喜欢他这些代表亲昵的小动作,一点不嫌弃地侧头亲了亲他的脸,说道:“我不担心,继续吃饭吧。”  晚饭过后,时进编辑了一条嘱咐时家哥哥们不要把廉君的情况往外说的短信,选择了群发。一分钟后,他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短信一条接一条的往里进。  ——感觉像是有三千只鸭子在攻击他的手机,时进面无表情地想着。  又过了五分钟,收到短信的容洲中直接杀上了门。  兄弟俩一坐一站在沙发边对峙,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在吵了那么严重的一架后,他们心里多少都有点尴尬。  “要把他丢出去吗?”卦二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眼神危险地盯着容洲中——就是这个家伙,一出现就把时进弄得精神分裂了,必须尽快消除危险源。  容洲中被他看得后背一凉,不甘示弱地侧头和他对视。  卦二见状眼神一冷,上前了一步。  战况一触即发,时进忙伸手插入两人中间,先安抚地拍了拍卦二,说道:“去忙你的,我这边没事。”说完看向容洲中,示意了一下凉台,“谈谈?”  容洲中收回视线看向他,点了点头,率先朝着凉台走去。  卦二见状卸掉了气势,看向时进问道:“真的没问题?不想见的人就不见,大家会护着你的。”  时进心里一暖,说道:“没问题,别担心,我只是去和他聊聊。”  卦二看一眼已经拐出了别墅的容洲中,还是有点不放心,嘱咐道:“有事就喊我。”  时进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  ……  兄弟俩在凉台角落处的藤桌边落座,时进让厨房那边送了两杯热奶茶过来,开门见山说道:“廉君的腿并不是彻底残废了,他在经过治疗后是可以恢复到普通人的程度的,这个消息比较秘密,不适合对外公开,我希望你们能帮我保密。”  容洲中冷静了一天,已经消化掉了这些信息,斟酌了一下语言,尽量让自己语气温和一些,说道:“你不用特意嘱咐,大家都不是多嘴的人……他的腿已经治好了?”  时进摇头,回道:“没有,现在只是在做治疗前的身体调养。”  “那需要帮忙吗?”容洲中询问。  时进意外地看着他。  容洲中有点不自在,低头看着手里的奶茶,说道:“你魂都被他勾走了,铁了心要和他在一起,大家除了妥协,和尽量让你以后的生活好过点,也没什么其他的选择和能为你做的了。”  时进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表情,喝了一口奶茶,带笑说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坦白和体贴的时候,看来打一顿还是有效的。”  这好像是第一次,两人的兄弟关系变质以后,时进在他面前如此真心和没有防备的露出笑容。容洲中有些发愣,看着时进明显比前几天要明亮开朗许多的神情,提着的心一点点放下,嘴角微微翘起,故意冷哼了一声,借着喝奶茶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情绪,说道:“明明是你对我的误解太深,一见到我就要打要骂的,不讲理的小兔崽子。”  “你活该。”时进一点不让,心里的尴尬也浅了点,转移话题问道:“剧组的戏快拍完了吧,你什么时候离开这?”  “你嫌我了?”容洲中皱眉。  时进笑而不语。  容洲中讨了个没趣,不满反问:“那你呢,你要在这呆到什么时候?”  得呆到狼蛛和蛇牙这次的对谈出个明确的结果,g省的事彻底尘埃落定了才能离开。时进在心里回答,面上却含糊说道:“不确定,得等廉君的正事处理完了才能走。”  容洲中听到这个回答有点心塞,但识趣的没说什么,搅了搅奶茶,看了眼时进放松随意的样子,突然仰脖把奶茶一口喝完,站起身说道:“我离开前可以每天过来吃饭吗?剧组的盒饭太难吃了。”  时进仰头看他,看着他背着光的高大身影和微皱着眉的模糊表情,突然觉得他有点陌生,又莫名觉得他有点亲切,笑了笑,说道:“可以,这本来就是我之前主动提起的事。”  容洲中满意了,迈步要走,腿抬出去又突然收了回来,回身出其不意地拍了时进脑门一下,然后转身大步离开,速度飞快,像是怕被报复一样。  时进愣住,摸了摸自己并没有被拍疼的额头,看着容洲中远去的背影,嗤笑出声:“幼稚。”笑完转了转奶茶杯子,满意地伸了个懒腰。 第129章 “不可能的,我不会让你看到我离开的背影的。”时进一本正经地说着情话。  廉君还没出口的询问话语就这么被堵了回来,眼神暖了暖,又嘱咐了一句好好吃饭,然后压下不舍,朝卦一摆了摆手,慢慢把车窗升了起来。  汽车驶离,时进直到汽车拐过街角看不到影子了才收回视线,把背包往身上一跨,准备过马路进校门,结果他刚望向斑马线那边,就对上了罗东豪和刘勇直勾勾看着这边的视线。  他表情一僵,然后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抬起手,朝着两人挥了挥,亲切招呼道:“好巧,你们也这时候返校啊。”  气氛冻结,刘勇看着时进,突然大喊了一声,指着他不敢置信地吼道:“出现了!胆大包天连翘一个多月课的时进出现了!”  哗啦啦,四周听到这声大吼的返校学生们齐齐扭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然后又顺着刘勇手指的方向,把视线落在了时进身上,唰唰唰扫射。  时进眉毛一抽,立刻确定在自己消失的这接近两个月的时间里,关于他的谣言肯定又出现了新的版本,并且在学校里广为流传,不然四周的学生不会在听到自己的名字后,出现这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反应。  罗东豪见状回过神,忙伸手把刘勇指着时进的手打下来,拽着刘勇走到时进面前,帮他挡了挡其他人的视线,皱眉说道:“你跑哪去了,军训结束后就没了人影,大家还以为你退学了。”  “这个……说来话长,反正我离开是有原因的,学校也知道和允许的。”时进先安了安两人的心,然后率先迈步,说道,“先进校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罗东豪和刘勇也意识到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忙收敛情绪,随着他一起朝学校走去。  ……  时进先回了趟寝室整理东西,巧的是他的室友居然一个都不在,他也不在意,从柜子里把自己的被褥什么的拿出来,手一抬就要往床上铺。  罗东豪连忙按住他的胳膊,皱眉说道:“你是傻吗,这都快入冬了,你把夏天的薄被子往上铺什么,先到生活导员那领秋冬的被褥和制服去。”  时进这才反应了过来,拍一下自己的脑门,说道:“是我蠢了,那要找生活导员的话,我干脆先去见见辅导员吧,也不知道辅导员这个点在不在办公室。”说着把被子就那么丢在床上,又拎起了自己的背包。  刘勇憋不住了,凑过去好奇问道:“你找辅导员干什么?写翘课检讨吗?快坦白交代,你翘课这么久都干嘛去了。”  “什么翘课不翘课的,我是去做任务了,现在任务做完,上面给我更新了档案,我得找辅导员交个报告。”时进笑着回答,把听到“任务”二字后面露震惊的两人拽出寝室,锁好寝室门后边拉着他们往外走边说道,“我见完辅导员后再跟你们详细解释这些,你们先去食堂茶吧坐坐吧,我见完辅导员就去找你们。”  罗东豪和刘勇两个人一起挣扎居然拽不过他,只能无奈地认了他的安排。  ……  见辅导员的过程很顺利,时进用做任务的借口挂学籍的事只有高层的一些人知道,辅导员不明真相,真的以为时进是去做任务去了,看完时进的报告,不仅十分骄傲地夸了他一通,还特地安抚了他几句,表示他掉下的课程会让班委发课件给他,帮他补课。  时进被夸得心虚不已,忙谦虚了几句,并感谢了辅导员的补课安排。  见完辅导员后时进直接去了食堂茶吧,找到罗东豪和刘勇,简单说了下自己这一个多月的去向,似真似假地说了一点任务见闻,然后带着两人去生活导员那领了秋冬季的生活用品。  回寝室的路上刘勇一直很兴奋,他在内陆长大,听说时进这次出任务不仅用了狙,还出海坐了船,简直要羡慕嫉妒死了。  “如果我也能像你这样出任务就好了,我还没见过海呢。”他感叹着,十分想再详细地问问任务的情况,但想起时进之前提过的保密条款,又默默把好奇心压了回来,想起另一件让自己比较好奇的事,转而问道:“对了时进,今天送你到学校的人是谁?虽然我那时候只看到了一点侧脸,但那五官,那头发的光泽,那白皙的肤色,那红润的嘴唇,那冷淡又温柔的矛盾气——啊!罗东豪你打我干什么!”  罗东豪恨不得捂住他的嘴,皱着眉朝他示意了一下走在前面的时进。  刘勇一头雾水地朝着时进看去。  时进正幽幽看着他,凉飕飕说道:“今天送我到学校来的是我的男朋友,你这么夸他,是对他有什么想法?”  有杀气!  刘勇虎躯一震,唰一下后退一步,疯狂摇头:“没、没想法,我就是夸夸,想感叹一下你家基因真好来着,原来那是你男朋友,真、真不错。”  时进立刻笑得阳光灿烂起来,说道:“他确实很不错,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他超好的。”  刘勇小鸡啄米式点头,默默往罗东豪身边凑了凑。  罗东豪嫌弃地看他一眼,见寝室楼快到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时进身边,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提醒道:“时进,你连续缺课一个多月,外面传什么的都有,你如果听到难听的话,可千万要冷静,别冲动之下打架闹事,会挨处分的,反正一起军训过的同班同学都知道你不是传闻里那样的人,没事的。”  时进听他这么说,心里一动,望一眼寝室楼的方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  回到寝室后,时进明白了罗东豪突然那样嘱咐他的原因。这次回到寝室,他的室友居然全都在,而且似乎之前是一起出去打球了,全都穿着同一种颜色的球衣。见到时进回来,他们瞬间停了交谈,然后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扫了一下时进返校后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常服,之后气氛微妙的各做各事去了,没有和时进打招呼。  罗东豪和刘勇见状皱眉,时进也收回了准备和室友们打招呼的手。刘勇上前一步准备说点什么,时进忙转身安抚地按住他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一下罗东豪,放下被子等物,和罗东豪一起把刘勇拉了出去。  “可恶,那是什么态度,瞧不起谁呢!”刘勇出寝室后忍不住愤愤出声,看向时进说道,“还有你,拉着我干什么……你说你怎么这么倒霉,怎么偏偏就你一个人落了单,室友里一个同班的都没有,这样住着多难受。”  今年警校的新生全是打散住宿的,没有像以往那样按照班级分寝室,时进十分不巧的落了单,整个寝室就只有他一个人是一班的,剩下的全是二班和三班的。  “没事,他们估计是被谣言影响了,我和他们说开了就好了。”时进安抚,分别拍拍他和罗东豪的肩膀,说道,“都回自己寝室吧,我晚饭的时候去找你们,你们可别提前吃了。”  刘勇还想说什么,却被罗东豪按住了。  “那我们先走了,有事喊我们。”罗东豪招呼。  时进点头,目送他们离开,扭回头看一眼寝室门,叹了口气。果然,只开学那天勉强混了个脸熟的室友关系,是扛不住谣言的摧残的。  他推开门进寝室,扫一眼有意无意打量过来的室友们,懒得和他们解释,转身整理好自己的床铺,摆好各种洗漱用品,然后把手机和钱包一揣,又出了寝室,随便在学校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廉君打了个电话——比起浪费时间和态度容易动摇的室友们解释情况,他更愿意把时间消耗在关心廉君这件事上。  电话几乎是秒接,时进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刻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声:“宝贝你做完检查了吗!”  廉君一秒笑出声,心情瞬间放松下来,训道:“又胡闹。”  时进听到他的笑声,也满足地笑了起来。  两人煲起了电话粥,廉君那边偶尔要放下手机配合龙叔做检查,时进就在这边安静听着,努力分辨着廉君和龙叔的交谈,想分析出廉君现在的身体情况。  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终于到了要挂电话的时候,时进压下想叹气的冲动,保持着高昂开心的语调和廉君道了再见。  廉君低低应了一声,突然说道:“别多想,放心,学校那边我有帮你安排。”  时进听得疑惑,正想仔细问问,就听到那边传来了龙叔催促廉君放下手机的咆哮声,吓得心脏一抖,不敢再继续拖着廉君,再次道别后挂了电话。  晚饭过后,时进随着罗东豪和刘勇前往大阶梯教室,参加每周日晚的返校点名。他是第一次来,所以边走边记着过来的路线,没注意到四周路过的学生们的打量和议论。不过他没注意,罗东豪和刘勇都注意到了,两人本来还算开心的情绪,很快变得糟糕起来。  “看什么看,烦死了,一群听风就是雨的家伙。”刘勇皱眉嘀咕。  罗东豪面无表情说道:“估计我们明天就要变成巴结时进这个有后台的嚣张二代的走狗了。”  时进回神,皱眉问道:“有后台的嚣张二代,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你的新‘传奇’啊,向教官是你亲哥哥这件事,学校里已经传遍了,你又连续一个多月没来上课,大家现在都开始猜你是哪个贪官的孩子,来这是为了拿个学历,以后好升官发财。”刘勇边说边撇嘴,很瞧不上这些话的样子。  时进无语,说道:“我爸就是个普通的商人,还已经去世了,现在管着我家生意的是我大哥,我四哥、呃,就是咱们教官,我家就他一个人参军,他的成就都是自己挣的,可不是什么二代。”  刘勇听得一愣,略显抱歉地看他一眼,说道:“对不住,我不知道你爸爸已经……”  时进忙摆手表示没事。  “外面那些人传得太过分了。”罗东豪突然开口,脸上出现了明显的厌恶,“一个个的都那么闲,他们就是嫉妒,如果有哪个老师能站出来帮你解释一下就好了,我和班上同学帮你说的那些解释根本就没人听。”  时进有点感动,安抚地按住他的肩膀,笑着说道:“说不定辅导员今晚就帮我解释了,乐观一点,别气了,为这个不值得。”  罗东豪甩开他的手,皱眉说道:“辅导员怎么可能帮你解释,你这家伙真是,大家为你急死了,你自己却跟没事人一样。”  时进继续把手搭过去,说道:“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好了好了,别气了。”  半个小时后,罗东豪看着站在讲台上大声夸奖时进这次任务完成得很优秀,鼓励大家多多向时进学习的辅导员,眉毛抽了抽,面无表情地朝着时进看去。  时进低头,想起廉君挂电话前说过的那句“学校那边我有帮你安排”,心里又爽又痛。爽的是不用想也知道,辅导员这通夸奖绝对是廉君托人授意的,这举动真的超贴心!痛的则是大家看过来的视线太过灼热复杂,他已经快被扎穿了。  台上的辅导员还在激动着,因为无法详细说明任务内容,所以他着重夸起了时进的实战水平,拿着时进的学生档案,把上面的任务评价内容投影到大屏幕上,高声说道:“看到没有!危机意识强、心理素质过硬、枪术水平和近身搏斗水平全在标准线以上、有成熟的大局观和优秀的战斗素养,记住这四点,这就是你们未来四年里需要达到的标准!好好回忆一下时进是怎么拿到的军训第一,多向他学一学!别以为期末考还离你们很远,都打起精神来,第一个学期就敢挂科的,都别给我过寒假了,全去军营加训!”说完用力拍了下桌子。  整个大教室鸦雀无声,大家被辅导员的气势震住,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继续盯着时进看。时进也是虎躯一震,默默决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坚决不能挂科!  点名结束后,罗东豪和刘勇第一个扑向了时进,质问他为什么辅导员会帮他说话。时进用不知道含糊了过去,火速逃回了寝室,结果到了寝室还不消停,他又惨被室友们围住了。  五对一,时进扫一眼围过来的室友们,肌肉微微紧绷。  “那个,对不起,下午那样对你。”其中一个室友不好意思开口,满脸不自在和歉意。  另外几个人也陆续向时进道了歉,说下午不是故意无视他。  时进一愣,肌肉放松下来,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笑着说了几句都是误会、大家以后好好相处之类的客套话,借口洗澡,拿着睡衣和洗漱用品又出了寝室。  出寝室后他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情绪不太高地揉了揉脸。他也是有脾气的人,返校到现在,他已经清晰明白,有些人是真朋友,而有些人,则永远都只能是室友了。  返校后的第一晚,时进睡得不太好,总觉得床太窄,身边太空。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只花了两天就习惯了学校的生活。  不知不觉一个星期的课程结束,时进突然返校造成的谣言骚动和辅导员解释造成的议论热潮终于渐渐散去。  周五下午放学后,时进再次婉拒刘勇和罗东豪的周末一起玩的邀请,制服也不换,课本也不回寝室放,直接把书往特地带来上课的背包里一塞,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口跑去。  刘勇气得不行,硬是拉着罗东豪追去了校门口,然后眼睁睁看着时进上了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消失在了视线里。  “刚刚车门打开,里面露出来一个穿着奇怪长袍的好看男人……那是时进的男朋友?”刘勇有点傻傻的。  罗东豪也有点傻,但他很快掩饰了下来,说道:“你上次不是见过他男朋友的样子了?”  “当时我只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侧面,这次我可是看到正面和上半身了……那真的是人类吗,怎么会那么好看……”刘勇伸手掐了掐自己,发现很疼之后,忍不住嫉妒地嚎了起来,“虽然我喜欢女孩子,但是、但是时进这家伙真是欠揍啊,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他碰上了!不知道他男朋友家里还有没有姐妹什么的……”  罗东豪抬手就拍了他一下,说道:“清醒一点,就时进男朋友那模样和气质,他家里有姐妹也肯定瞧不上你,死心吧。”  ……  时进一上车就抱住了廉君,亲他一口后坐直身,问道:“等多久了,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廉君没有回答,认真打量一下他身上的制服后,突然倾身把他压在了车门上,低头吻了下去。  时进愣住,忙看向汽车前座,见挡板已经升起来了,心里一松,立刻回抱住廉君的腰,美滋滋地回吻了过去。  两人亲了好一会才松开,廉君起身帮时进整理了一下乱掉的衣服,说道:“果然很好看,这件外套很衬你。”  时进调整好呼吸,看一眼廉君放在自己制服纽扣上的手,双眼一眯,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再次吻了上去。  ……  时进生日前几天,鲁珊终于传了消息过来——四家的结盟正式落定了,为了表现诚意,鲁珊把扣留许久的席凡还给了蛇牙,午门和千叶十分欣赏鲁珊的大气,透露出想让她做联盟领头人的意思,蛇牙识趣的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这个领头人你不能做。”廉君接到消息后皱了眉,说道,“午门和千叶这是在试探你,这次的结盟,你主动联系了他们,还给咬了你一口的蛇牙结盟的机会,已经表现得太过突出,接下来的时间里,你必须沉淀下来,让午门和千叶做主导,引他们暴露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把它们从安全的后方拉出来。”  鲁珊激动的心情稍有回落,想了想他这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接触以来,午门和千叶确实从来没有表露过任何自身的意图和想法,全是在顺着她的话说,心里一惊,后怕说道:“孟青和齐云果然狡猾,是我得意忘形了,差点被他们架到了明处,当了他们的过路石。”  廉君安抚道:“没有,你只是太累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第118章 生日礼物  鲁珊这段时间确实很累,自官方盯上狼蛛以来, 她就没踏实的睡过一个好觉, 每天都在忙碌,一会要安排狼蛛的各种事, 一会要提防蛇牙、午门和千叶, 一会要和官方打交道, 还要收拾g省的烂摊子, 现在好不容易大危机都过去了, 又得打起精神和另外三家的首领搞心理战, 始终没法休息。  “这还是有你帮我,如果是我一个人,我早就焦头烂额了。”鲁珊在电话那边疲惫地说着,突然语气一转, 说道,“不过你那几个属下是真的很好用,卦三和卦五就不用说了,踏实又能干,话也少,省心省事。卦一和卦二虽然性格有点缺陷,一个太闷一个太吵, 但能力是真的优秀。还有卦九,信息收集方面实在太厉害了, 小君啊, 你看我这么累, 不如你再把他们借……”  廉君残忍拒绝:“不行,午门和千叶现在绝对在派人偷偷盯着你,为免他们看出端倪,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和我的人保持绝对远的距离。”  鲁珊小算盘还没拨完就被废了,崩溃地咒骂一声,迁怒说道:“该死的孟青和齐云,一个个心眼那么多,简直就像是沾上了就甩不掉的狗屎,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们这么难搞!”  “能安全活到现在的组织首领都不会是好打发的角色。”廉君安抚,然后说道,“既然结盟已成,那你接下来就可以休息一阵了。你之前表现得太过突出,接下来最好表现得消极一些,摆出结盟只是为了争取时间和环境让狼蛛缓过这一阵的态度,让孟青和齐云不那么猜忌你。”  鲁珊冷静下来,认真听他说话。  “你可以退,孟青和齐云却不敢再继续逼你,在你‘消极’的时候,袁鹏肯定会心思活动,主动和孟青、齐云接触,到时候孟青和齐云自然而然就会把注意力从你身上挪开去。在狼蛛和蛇牙之间,孟青和齐云更偏向于狼蛛是毋庸置疑的,等他们把袁鹏收拾服帖了,绝对会转回头去对你示好,你到时候顺水推舟,主动权和选择权就又回到了你手上。” 第131章 “……不愧是狼蛛首领准备的礼物,很有诚意。”卦二把盒子盖上,转手递给了时进,“给,可以留着做传家宝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牌上的花纹和字好像全都是找专人定制的。”  时进:“……”这份礼物可真是太有诚意了。  他侧头看向廉君,无声询问。  廉君握住他的手,安抚道:“拿着吧,我会替你谢谢鲁姨的。”  时进点头,这才把盒子接下,单独把盒子放到了一边。  ……  时进带着一大堆无处安放的礼物和一个小生日蛋糕回了学校,喊来刘勇和罗东豪,和他们一起吃了蛋糕,然后硬塞了一堆自己用不上的礼物给他们。  他本以为这一年的生日收礼热潮已经过去了,却没想到这才是真正噩梦的开始。从周一开始,他就反复被校门口的门卫喊出去——收快递。  最开始来的是向傲庭的礼物,他回了空军,有很多交接手续要办,没空过来亲自给时进庆祝,所以就把礼物给时进快递了过来。他送的礼物是好几个已经绝版的枪支模型,里面还有一个时进随身使用的那种迷你枪的等比例定制模型,时进十分喜欢。  因为是枪支模型,所以这份快递在进校门前还被保卫处的人重新拆包检查了,确定无害才让时进拿走,在校门口引起了一点骚动。  当时的时进虽然觉得被人围观有点烦,但心里还是惊喜的,时家几个哥哥里,他对向傲庭的印象最好,能得到对方的生日祝福,他觉得很开心。  然后在当天下午,当他被门卫再次喊出去,面对着费御景从国外寄来的十多件快递时,他就一点都开心不起来了。  快递小哥嗓门很大,边整理单子边说道:“我劝你去找个小推车来,这一堆可全是给你的快递,你空手拿不完的,而且也拿不动,这里面有个箱子里装的好像全是书,可重了,搬得累死人了。”  时进:“……”第119章 笔记  经过一番慎重思考, 时进看向正整单子整得欢快的快递小哥, 问道:“这些快递我能拒收吗?”  快递小哥手一僵,看他一眼, 突然侧头按住了额头, 忧愁地叹了口气。  时进:“……你怎么了?”  “没什么。”快递小哥摇头,边叹气边说道, “这些快递当然是可以拒收的, 但因为这些是国际快递, 你懂的吧?一般拒收之后的快递是要退回发件人那里的, 你懂的吧?”  时进一头雾水:“那就退回去吧,需要我付邮费吗?”  “你先来看看这些快递的发出地吧。”快递小哥朝着时进招手。  时进莫名其妙地凑过去, 视线扫过快递单上的邮寄信息,表情慢慢坏掉了。  “发现了吧,这些快递都不是从一个地方发过来的。这个寄件人也是厉害,居然算着每个地区和这边的物流速度, 硬是把这些快递凑到一天到了,如果你拒收的话, 这些东西退回的地方,真的还会有人签收这些东西吗?这个给你寄快递的人, 似乎在……嗯, 在满世界的到处跑吧。”  时进沉默, 想起在l国的事情处理完后, 确实又开始满世界乱飞的费御景, 不由得也忧愁地叹了口气, 朝着快递小哥伸了手,说道:“辛苦了,单子给我吧,这些快递我收了。”  ……  刘勇和罗东豪被时进抓了壮丁,来校门口帮他运快递。刘勇听了时进的惨状,还特地从体育用品仓库那边弄了个运体育器材的小推车过来。  三人吭哧吭哧地把快递搬上了小推车,然后顶着沿路路过学生们的好奇视线,穿过操场食堂教学楼,把快递送到了时进的寝室。  寝室里时进的室友们都在,时进进门后把推车推到靠墙的位置,有点不好意思地跟他们招呼道:“抱歉,可能要占一会公共区域,这些东西我整理好就会送去托管室托管着,不会放太久的。”  室友们纷纷表示没什么,视线在时进身后的小推车上扫来扫去,眼里带着好奇和一点点微妙的情绪。  时进生日快到了这件事他们都是知道的,周日那天他们回寝室的时候,还吃了时进特地留给他们的蛋糕。那蛋糕的味道很不错,但更不错的却是时进堆在床上的那一堆礼物。只是粗略一扫,他们就在那堆礼物里看到了很多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比如游戏机、游戏碟、限量专辑等等等等。当时时进正在和刘勇、罗东豪“分赃”,根本没有招呼他们一起的意思。倒不是他们想要那些东西,而是这么被时进区别对待,他们心里有点怪怪的。  然后是今天中午,时进签收了几个超级酷炫的枪支模型,听说那是他的哥哥、也就是军训时带一班军训的那个教官给他寄的生日礼物。男孩子哪有不喜欢枪支模型的,他们看得实在眼热,但又不好意思上前去玩,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勇和罗东豪在时进的邀请下,拿着那些模型玩来玩去。  现在,时进居然又收到了快递,而且还是一大堆。  大概也是哪里寄过来的生日礼物吧……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和他们这些普通人的距离实在太远了——他们心里难免生出了一点这样的想法。  寝室里的气氛有点怪怪的,刘勇和罗东豪对视一眼,直接无视,主动请缨,表示要帮时进拆快递。时进也想快点把这些东西整理好,于是留了他们一起帮忙。  十几份快递,三个人一人拆几个,很快就全拆开了。最大的那个箱子里装的果然全是书,但与时进以为的艰涩高端书籍不同,里面装的居然全是绘本,各个国家各个地区各种画风的都有,唯一的共通点是它们每一本都很精美。  “哇,这些简直就是艺术品。”刘勇小心地翻开一本足有两张a4纸那么大的绘本,满目惊叹,“书皮上的文字全都看不懂,这是哪个国家的语言?不过只是看图的话,内容好像也不难理解,这个……嗯,这个好像是在讲一个小部落祭祀的故事。”  时进也有点意外,他摸着这些绘本,想起当初费御景送给原主的那些从各国各地随手买下来的出名特产和特色物品,心情有些微妙。  还是不一样的,现在的费御景送的礼物明显更用心一些,以前的费御景可不会特地收集齐这么多国家的绘本,算着时间打包一起送过来。  他突然诡异地明白了费御景选择送这些绘本的思路。每个地区,最能展现当地文化的东西,肯定是祖辈传承下来的书籍、音乐、历史故事之类的艺术瑰宝,而绘本这种东西,没太多文字,用图讲故事,哪怕是不太懂当地文字的人也能大概看得懂内容,是十分好用的文化传播工具。  是他想的这样吗?费御景是这么细心的人吗?  “这个大的一个箱子,就只装了这么小一个灯?”罗东豪突然出声,从另一个塞满泡沫和防震棉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用棉花团和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琉璃小灯来。  刘勇听到声音看过去,然后在看到那个灯后惊喜地低呼了一声,说道:“这是绘本里画的灯!部落里用来祭祀的灯,书里说只要在灯下一觉睡足七天,灯神就会实现点灯人的一个愿望。”  罗东豪:“啊?真的一样?”  “一样一样,你来看,宝石做的灯珠、七种不同图案的灯面、被命运之花缠绕的灯柱……这个好像是开关,你拧一下。”刘勇指了指琉璃灯底座上的一个花苞。  罗东豪朝着时进看去,问道:“可以吗?”  时进看着他手里精致古老的琉璃灯,起身过去,伸手把花苞拧了一下。  卡一声轻响,琉璃灯亮起,里面宝石做的灯珠开始旋转,光线透过七色不同的灯面,照出七副朦胧的抽象画,有音乐从灯里传来,衬着温柔转动的光线和灯面上的画面,像在诉说一段遥远的故事。  “……太美了!这礼物真是太棒了,简直像是把异国的传奇故事送到了你面前。时进,这是谁送你的礼物,创意真是太赞了!”刘勇激动得不行。  罗东豪则想到了别的,扫一眼其他已经开启的箱子,说道:“这些箱子里的东西,不会全是绘本里画到了的吧。”  刘勇一愣,然后立刻蹲下身,开始翻其他箱子里的东西。  一个小时后,一寝室的人全都傻傻地看着桌上一字摆开的各种充满异域风情的物什,找不到言语。  “居然真的全对上了,每个绘本后面居然还都附着音乐碟,故事变成了现实。”刘勇喃喃,看向时进,问道,“这些礼物到底是谁送你的,这个人真是……真是太浪漫了。”  浪漫,费御景那种利益至上的人,居然还会有被人夸浪漫的一天。  时进脑子有点空白,看着那些精美的绘本和与绘本对应的礼物,说道:“送礼物的人是我二哥,他……他因为职业的原因,总是满世界跑,所以能买到一些比较有趣的东西。”  “这些东西应该不是想买就能买到的。”罗东豪稍微找回了理智,客观说道,“这种几乎称得上是艺术品的东西,不花点心思可弄不到。特别是那个琉璃灯,上面用的宝石可全是真的,造型也很古老,感觉像是哪里的收藏品。”  “可能是吧。”时进有点走神,脑子里有些东西想泛滥出来,搅得他心不在焉的。意识到这点后他心里一惊,及时掐了自己一把让大脑清醒过来,甩甩头丢开那些想要趁机翻涌出来的记忆和情绪,看向刘勇和罗东豪,笑着说道,“我二哥尽送些不实用的东西给我,我还得为它们专门整理个柜子出来,太麻烦了。”  刘勇受不了地扑过去勒他脖子,羡慕嫉妒恨地说道:“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棒的礼物,别人想要还要不了呢!话说你到底有几个哥哥,这都出现好几个了吧!”  时进连忙求饶,说道:“没多少,就只有五个……好了好了,我会怀着感恩的心好好欣赏这些礼物的,快帮我把它们收起来,我还得把它们运去托管室放着。”  刘勇闻言夸张地惨嚎一声,边念叨着艺术品不该丢去托管室,边松开时进,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桌上的东西全部装回了箱子里。  ……  这一晚时进睡得有点不踏实,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在灯下睡足了七天,成功见到了面目模糊的灯神,然后虔诚地许下了愿望。  “要永远和哥哥,爸爸在一起。”  一道孩童的认真许愿声响在脑海,时进唰一下睁开眼,对着天花板愣了一会才坐起身,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见已经差不多到了该起床去参加晨训的时候,抹了把脸,掀被子下床。  中午的时候,时进又被门卫大爷喊了出去。  “喏,快递,你在上课,电话也打不通,我就帮你把快递签收了。”  门卫大爷十分热心肠,时进心里却有点点崩溃。  又是好几个箱子,寄件人是时纬崇。时进也是不懂了,精神病院那种半封闭的环境,时纬崇到底是怎么准备的礼物,还是好几箱!  刘勇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手里拽着小推车,朝着时进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你到门口来是要拿快递,看,我帮你把车推出来了。”  谢谢你啊,你可真是个贴心的好朋友。  时进默默往推车里搬快递。  ……  回到寝室后,刘勇搓了搓手掌,兴致满满地说道:“好,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看时进今天收到的生日礼物又是什么样的!来,寿星大人,你来开第一箱!”说着把一把美工刀伸到了时进面前。  时进眉毛抽了抽,接过刀把离自己最近的箱子拖过来,随手拆开。  “这是……笔记本?”刘勇疑惑。  “明显是笔记本。”半路过来帮忙的罗东豪肯定接话。  时进愣了一下,把最上面的一本软皮笔记本拿起来,翻开来看了看。  刘勇试探着凑过去,见时进没阻止,于是把视线落到了只写了一行字的扉页上,念道:“赠幼弟,时纬崇……等等,时纬崇这名字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  罗东豪也皱了眉,然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不敢置信地朝着时进看去:“你、你是瑞——”  时进已经知道事情要不妙了,见状忙盖上笔记本伸手按住罗东豪的肩膀,开口说道:“这还有好几个箱子呢,你们帮我全拆了吧。”  罗东豪收到暗示连忙闭嘴,扫一眼寝室里正若有似无看着这边的时进室友们,默默把涌到喉头的话咽了回去,顺便敲了还在冥思苦想念叨时纬崇这个名字的刘勇一下,用其他话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箱子很快拆完,时进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发现时纬崇送过来的东西大致可以分为三类:知识、财富和人脉。  时纬崇大概是从廉君那知道了时进在学习企业管理的事情,所以特地整理了一些比较实用的书籍教材和个人经验总结的笔记送了过来,并推荐了几个不错的管理课程班给时进,每个课程班都附了详细的介绍资料和讲师资料,表示时进如果感兴趣,可以随时去联系这些讲师,那边已经全部打好招呼了。  除此之外,时纬崇还送来了之前他们兄弟五个为时进成立的基金的收益情况报告,并把其中的部分收益,以生日红包的理由,随着报告一起送了过来。  最后,时进在装着报告的箱子里发现了厚厚一沓资料,那是时纬崇所有得用属下的资料,现在这些属下正分散在瑞行的各个分部和部门里为时纬崇做事,而现在,时纬崇把他们的资料送到了他的手上。  时进想到什么,又拿起了最开始的那本笔记本,翻到了第一页。  【管理公司,除了最基础的东西之外,最需要学的,是如何管理人心。】  那边刘勇正拿着一本一看就很艰涩的管理书籍翻着,懵傻傻说道:“天呐,这些书上居然全都记着笔记,重点画得好清晰,太用心了……时进,你这是毕业后准备去继承家里公司吗,全是管理类的书……”  时进的室友们也是傻傻的,看着桌上那堆东西,头一次如此深刻的意识到,时进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时进平时接触到的和未来注定拥有的,都是他们可能奋斗一生都无法得到的。那些谣言太过愚蠢,时进真正拥有的远比那些充满嫉妒意味的谣言里说的多得多,而且时进本身还那么优秀,还有无数人在把他往更优秀的路上培养……这根本不是一个可以嫉妒的对象。  时进哗一下把笔记本盖了回去,看着面前这些东西,手掌慢慢收紧。知识、财富、人脉,甚至是人生经验,时纬崇正在一点一点的把手里的资源和心血往他身上倾斜,这哪里是生日礼物,这简直是把人生都奉献出来了!在医院呆了这么久,时纬崇休养了这么久,就只学会和想通了这个吗?  他突然觉得很生气,气时纬崇,也气自己。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种情绪是不对的,皱眉长出口气,闷头开始整理这些东西,准备把它们也全部塞去托管室。  刘勇和罗东豪从这份“高尖深”的生日礼物造成的冲击里回过神,见时进有要把这些东西塞去托管室的意思,忙一人一边按住了他的肩膀。  “这些就别放去托管室了吧。”刘勇看着那些做满笔记的书,说道,“这些东西分量太重了,随身带着比较好,你、你把它们整理出来锁自己柜子里吧。”  罗东豪也点了点头,说道:“这里面有些资料很重要,万一遗失了或者弄坏了就不好了,你随身锁着吧。”  时进动作被迫停下,皱眉看了看箱子里手写的笔记,调整了一下情绪,松开了手:“……那听你们的吧。”  ……  这一晚时进在忐忑中入睡,第二天晨起醒来后他很是愣了一会,然后大松了一口气起了床——没有做梦,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记忆泛起来,太好了。  晨训的时候,时进发现周围总有人时不时地往他这里看,明显在议论着什么。他皱眉,压下疑惑,等晨训结束后找到刘勇和罗东豪,和他们一起去了食堂。  “我怎么发现大家都在看我,外面是不是又开始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因为那些快递?”时进打粥的时候问刘勇。 第133章 “中午吃火锅。”黎九峥突然开口,又揉捏起了面团,声音有点小,“时间太短,我只学会了做长寿面,所以午饭吃火锅……下次,下次我会做真正的大餐给你吃。”  时进愣住,回头仔细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购物袋,见里面果然放的都是些吃火锅常用的食材,心里那丝微妙的分裂感突然散去了一些——看来黎九峥还是那个黎九峥,让他做饭真是难为他了。  不过这样一个厨艺白痴,居然学会了煮鸡汤和揉面团,明明长寿面这种东西,随便拿把挂面用点开水,下一锅意思意思就可以了,又何必做到这个地步。还有那句时间太短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黎九峥最近一直在学着做长寿面吗?  理智告诉时进,他不该对黎九峥这个杀人未遂的凶手产生心软的情绪,但是……他看一眼黎九峥穿着围裙沐浴在暖色灯光下的样子,在心里叹气。  比起记忆里和过去见到的那个疲惫又冰冷,疯狂又痛苦的黎九峥,他果然更喜欢现在这个正在试着一点点接触温暖的笨拙家伙。  “盘子在哪个柜子?”他把果汁喝完,卷起了衬衣袖子。  黎九峥愣了下,指了指头顶的碗柜,说道:“这里,小进你要盘子做什么?”  “当然是处理食材,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肯定弄不完,我午休时间可不长。”时进回答,伸手从柜子里取出碗碟,转身走到桌边,开始从购物袋里往外拿东西。  黎九峥转身看着他,愣了一会后伸手去阻止,说道:“不用了,你今天过生日,只负责吃就好了。”  时进挡开他的手,示意那边的面团,说道:“五哥,我饿了,最多半个小时,我要看到你的面条出锅。”  黎九峥和他对视,眉眼间的情绪一点点沉淀下去,嘴唇抿紧,突然伸手抱住了他,说道:“小进,对不起,我带你去出去吃吧,我们出去吃。”  “说什么傻话呢。”时进推开他,低头继续整理食材,“这些不吃就浪费了,你面条可以多做点,一会下到火锅里做主食。”  黎九峥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伸手想要再碰时进,犹豫了一下,又慢慢收回了手,低声应了一声。  ……  足足折腾了大半个小时,两人才把吃的全部弄上了桌。火锅汤底是黎九峥从一个出名的火锅连锁店里打包买回来的,有三种口味,时进见黎九峥这里的锅不少,干脆全给煮上了。  食材摆了满满一桌子,看上去有种满足感。  “可以开始吃了,你先坐,我给你端面出来。”黎九峥摘掉围裙,示意时进坐下。  时进应了一声,随便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等黎九峥转去厨房后,拿起一些不好熟的食材,开始往煮开了汤底的锅里放。  咔擦,突然一声拍照声响起。时进放食材的动作一顿,回头朝厨房的方向看去。黎九峥被他看了个正着,忙把手机塞回口袋,若无其事状进了厨房。  时进满脸无语,收回了视线。什么毛病,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偷拍。  长寿面上桌,大大的汤碗里,只躺着一筷子分量的面条。面条拉得有些不好,粗细不太均匀,时进看一眼黎九峥,拿起筷子,在对方紧张的注视下把筷子伸进面碗,扒拉一下,找到了面条的头,把它夹了起来。  “小心一点,别断了,不吉利的。”黎九峥忍不住嘱咐,身体前倾着,一副想帮他把面条托住的模样。  时进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为什么明明是这么温馨的场面,他却觉得有点想哭。  这绝对是属于原主的情绪,他另一手掐了一下自己,用疼痛唤回理智,低头把面条喂进嘴里,十分夸张地吸溜一口,把这根其实并不算长的面条一口吃掉了。  咔擦。  他抬头,正对上黎九峥的手机摄像头,立刻毫不犹豫地朝着镜头翻了个白眼,说道:“这么点面,一点都不够吃。”  黎九峥看看手机屏幕,又看看他,灿烂地笑了起来,起身说道:“小进会长命百岁的。面条还有,你等等,我去端出来。”  一碗卧着鸡蛋放着肉丝和酱菜、分量十分充足的面条被黎九峥端了出来,取代长寿面放到了时进面前。  “吃吧,别吃太多,还有火锅没吃呢。”黎九峥嘱咐。  时进一点不客气地拿着筷子,埋头吃面吃得欢快,还不忘用勺子捞火锅里煮好的食材吃。  黎九峥微笑看着他,满脸幸福的样子。  真是好懂的一个人。  时进边吃边想着,把面条咽下,抬手揉了揉鼻子。  不,真是个不好懂的人。  这个人表现出的模样那么多,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吃完饭,黎九峥把时进送回了学校。车停在校门口,时进感谢加道别后开门准备下车,黎九峥却突然又开了口。  “对不起。”  时进顿住,回头看他。  “还有生日快乐。”黎九峥迎上他的视线,一瞬间的空洞之后,脸上又露出了今天最常出现的那种温和亲昵笑容,“小进,我今天很开心,谢谢你陪我吃饭。”  现在的黎九峥在时进面前经常笑,笑得温和又无害,讨喜又温柔,但时进每次看到他的笑容,都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真正的黎九峥,到底是什么样的。时进脑中又冒出了这个疑问,少年天才、优秀医生、拿着刀的刽子手、做着面条的笨拙哥哥……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我还记得我们去年重逢的时候你身上穿的衣服,黑色的长大衣,纽扣系到最上面一颗,里面是西装和衬衣,没有系围巾,看起来很成熟,也很冷漠。你穿白大褂的样子我也记得,很帅,也有点可怕。”时进开口,视线落在他现在穿着的暖色调大衣上,停了一会,转而说道,“等我期末考试结束了,过来吃顿团圆饭吧,我会把其他人也喊上的。”  黎九峥手指一颤,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像是在阻止他离开。  “记得早点来,我们自己做饭吃,像普通人家那样。”时进挣开他的手,朝他笑了笑,说了句谢谢,推开门下车,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走去,心中某些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翻滚着,逼得他脚步越来越快。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什么笨拙好哥哥,什么温暖又敏感的人,那是个杀人凶手,是每晚站在病床前想要收割生病的恶魔,回去,质问他,伤害他,把经受过的所有痛苦千百倍的还给他,拉着他一起下地——  叭叭叭——  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汽车鸣笛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时进陡然停步,侧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居然真的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汽车停在街边,怔愣几秒,拔腿就朝着那辆车跑了过去,靠近后用力拉开车门,朝着车内的人扑了过去。  廉君伸臂抱住他,拉上车门,轻轻摸着他的头发,说道,“一身的火锅味,连头发都沾上了味道。”  被熟悉的气息环绕,时进胸腔里躁动的情绪唰一下就沉了下去,他收紧手臂,深吸一口廉君身上熟悉的气味,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问道:“你怎么会来?”  “本来准备带你出去吃饭的,你之前不是说想吃腊肉竹筒饭吗,我昨天刚好定到了一家很好的私房菜馆的包厢。”廉君回答,捏了捏他的脸,“结果你居然已经有约了。”  时进愣住,然后垮了表情,皱眉说道:“我之前跟你打电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比起火锅,他当然会更想和廉君一起去吃竹筒饭。  “我以为你会想和你五哥聊聊,但刚刚看到你从他车里出来的样子,我就知道我做了个错误的决定。”廉君解释,安抚地亲了亲他的眉心,“对不起,没有下次了。他欺负你了吗?”  “没有。”时进充电完毕,坐直身,满足地回亲他一下,说道,“我们下次再去吃那个腊肉竹筒……算了,咱们在会所里自己做着吃吧,天气预报说又一波冷空气要来了,还可能会下雪,你还是别出门了。”  “自己做的肯定没有专业厨师做的正宗。”廉君帮他理了理蹭乱的衣服,转手从一边提了个外卖盒出来,“所以我给你打包了一份回来。”  外卖盒大约有两个正常盒饭的大小,是纸制的,上面印着一个可爱的卡通饭团图案和店铺的名称。时进眼睛一亮,把饭盒接过来打开,见里面整齐摆放着好几个用细绳系得严严实实的竹筒,还有一股米饭和腊肉的香味飘出来,口水不自觉分泌。  “有点凉了,要热过才能吃。”廉君嘱咐,又从一边拿了个长条形的黑色盒子出来,递到他面前,“给,生日礼物,新的一岁也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居然还有礼物?”时进意外,十分好哄地开心起来,接过盒子说道,“我还以为上周末的那一场枪战游戏和生日宴就是你为我准备的礼物。”  廉君又倾身抱住他,没有说话。  时进拆礼物的手停下,侧头疑惑看他。  “要好好的,别乱想,有我在。”廉君温声开口,手轻轻顺着他的脊背。  时进看一眼不远处黎九峥还没离开的车,低声“嗯”了一声,反手抱住了他。第121章 寒假  在外面磨叽了太久, 时进回校时,下午的第二节 课已经快要开始了, 他给刘勇打了个电话,让他帮自己带一下课本,然后提着外卖盒和礼物直接去了教室。  进教室时上课铃刚好响起,他快步走到罗东豪身边坐下, 接过刘勇递过来的书翻开,等老师开始讲课后, 从口袋里拿出廉君送他的礼物, 轻轻打开——他回来得急,还没来得及看廉君送的礼物是什么。  盒子打开,一支黑金色调的钢笔露了出来。  他有点意外, 没想到廉君送的居然会是笔,把钢笔取出来转着看了看, 很快在钢笔笔帽的最顶端, 看到了一个镂刻的金色花体小字——君。  这家伙……  他忍不住微笑,摸了摸那个字, 打开笔帽,见里面有墨水, 便拿出本子,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君”字。  一股清淡的墨香散了开来,很像廉君书房里偶尔会飘散的味道。  他顿时笑得更厉害了, 心里立刻明白了廉君送他这支笔的含义——哪怕是在上课也要时时握着“君”, 感受“君”的气息。  真是个狡猾的男人。  罗东豪突然拐了他一下。  他回神, 疑惑地朝着罗东豪看去。  罗东豪无语地朝他示意了一下台上的老师,然后用手指了指嘴角,暗示他刚刚笑得太蠢了。  他忙收敛一下表情,瞄一眼讲台上正在板书的老师,低咳一声把笔放回盒子里,专心听课。  下午的课结束后,时进喊上刘勇和罗东豪,提着外卖盒去食堂借用了一下店家的微波炉,把外卖热过之后和他们一起分掉了。  “唉,你男朋友真贴心,羡慕死你了。”刘勇边吃感叹。  时进心里美滋滋,脸上笑眯眯,不要脸地应道:“嗯,他确实很贴心。”  刘勇被饭噎住,决定自我放过,不再理时进这个满脑子都是男朋友的傻子,转移话题说道:“期末体能测试马上就要开始了,但是天气预报说要下雪,长跑怎么办,顶着雪跑吗?咱们学校可没有室内的跑道。”  这倒是个大问题。  时进拿出手机看了看最近几天的天气预报,说道:“可能会推迟吧,学校应该不会让我们顶着雪考试。”  “但愿吧。”罗东豪看一眼外面阴沉沉的天,有点担心。  ……  在学生们的担心中,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下来,很快就盖住了地面。学校不得不把长跑等室外考试项目的考试时间,和室内文化课考试的时间调换了一下,希望文化课考试结束后,天气能快点放晴。  考试时间调整,复习时间突然少了许多,学生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时进看到学校通知后,为了不挂科,直接开启了地狱复习模式,天天拉着刘勇和罗东豪泡图书馆,划重点复习课程,周末的时候还会远程给两人打视频电话,和他们沟通复习心得。  被时进带着,刘勇和罗东豪不自觉也紧绷起来,抱着书本啃得天昏地暗。  时间在复习中匆匆流过,大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终于,在所有年级的文化课考试都结束了的时候,太阳出来了。  刘勇感动得都要哭了,抱着宿舍楼门口丑不拉几的雪人痛哭流涕:“魔鬼啊,时进你就是魔鬼,我下次再也不要和你一起期末复习了,你从哪搞来的那些复习资料,太多了,太可怕了。”  时进考完终于恢复了正常,不好意思地把他从雪人身上拽下来,说道:“那是我的家庭教师根据我的教材给我列的复习大纲,他说只要把那些重点记住了,考试无论考什么都能过……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文化课考完了,我们可以不用再复习了。”  刘勇其实也就是假嚎一下,宣泄一下考完试的喜悦,闻言立刻就恢复了正常,说道:“你居然上大学了还有家庭教师,这点你可千万别让你寝室那群人知道,不然他们肯定又要往外说了。”  时进点头,心里也很是头疼寝室里的那群家伙。他能感觉到那群人其实没有什么恶意,但那种微妙的无法和谐相处的感觉,和生活被窥探的感觉实在太糟心了。  如果能换室友就好了,不过就算要换,也得等大三搬寝室吧……  “体能考试要考两天,咱们班的长跑被安排在了后天,希望那天不要再下雪。”罗东豪还是有点担忧天气,说完侧头看向时进,问道,“寒假要出去玩吗?”  刘勇闻言也来了劲,伸手拽住时进的衣领,故意凶巴巴说道:“别告诉我你寒假还要陪男友,重色轻友也要有个限度。”  时进仰头望天,不好意思说道:“其实……放假之后,我可能会立刻离开b市,去岛上过冬……b市的冬天太冷了,你们懂的。”  刘勇&罗东豪:“……” 第135章 廉君于是从轮椅上站起身,上前扶起他,牵着他去了洗手间,帮他洗漱了一下,然后继续牵着他朝外走去。  “你的腿……”时进眼带担忧地看向他的腿。  廉君捏了捏他的手,说道:“没事,最近龙叔给我用了新的药,不会疼的。”  时进点头,反握住了他的手,在心里戳小死:“攻击黎九峥之前,我梦到了原主临死时的画面……真可怕,死亡的感觉一点都不好。”  “进进……”小死语气担忧。  “我没事。”时进安抚,一点一点从灰暗的梦境里找回自己的理智,“这些东西总是要克服过去的,这次的团圆饭是个很好的机会……你多注意点我,必要的时候可以麻痹掉我的身体行动力,免得我真的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来。”原主在生命的最后,脑子里可全都是要复仇和与兄长们同归于尽的想法,如果真被那些情绪占据大脑,他估计就完了。  小死低应了一声,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进进,我是不是做错了?”  它这问题问的没头没尾的,时进却懂了它的意思。他看一眼走在身边的廉君,说道:“没有……谢谢你,让我有机会遇到廉君。”  ……  到厨房的时候,时进的身体已经好受多了,他没有出声,就站在门边看着里面正在忙碌着的兄长们,慢慢调整着自己的思路和情绪。  “小进是不是不喜欢吃姜?”  时纬崇突然出声询问,时进顺势把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细细打量了一下他。  一段时间不见,时纬崇瘦了,总是紧皱压抑的眉眼舒展开来,气息温和了许多,侧头和费御景说话的时候,眼神暖暖的,看起来比以前有人气多了。  “我不知道。”面对时纬崇的疑问,费御景诚实回答,还是那副冷淡的律师姿态,手里却滑稽地拿着一把菜。  时进又把视线挪到了费御景身上,看着他无论何时都冷淡没人气的样子,嘴角扯了扯,心里奇怪的没多少情绪波动——能有什么波动呢,面对这么个坏得坦荡,追利益追得彻底的人,感觉起什么心思都是浪费。  “老五你是不是又在骗我,小进真的喜欢吃洋葱?”  容洲中的声音突然响起,时进侧头看去,就见容洲中正站在一张小桌边,一脸扭曲地切着洋葱,桃花眼红彤彤的,眼泪哗啦啦流。  时进忍不住笑。  是白痴吗,切洋葱不知道准备水或者把鼻子捂起来,哭得真丑。  “三哥,你先把眼泪擦擦。”向傲庭靠过去,皱眉递了一张纸巾给容洲中。  容洲中接过来直接去抹眼睛,结果手指不小心先擦了过去,立刻辣得嚎了一声,边找水龙头洗手洗眼睛边狂骂黎九峥。向傲庭看他像瞎子一样到处摸,忙伸手帮了他一把,无奈地唤他,让他安静一点。  时进看着他们两个,脸上笑意加深,视线轻转,然后正正对上了黎九峥看着这边的视线。  黎九峥正在杀鱼,一手沾着血,一手握着刀。  瞬间,时进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当啷一声。  黎九峥松手丢开了刀,低头开始疯狂在衣服上擦手上的血迹,边擦边抬头看时进,一副着急却说不出什么的样子,擦到一般看到自己身上彻底脏掉的橘色毛衣,身体一僵,慢慢停下了动作。  这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笨蛋。  时进长出口气,重新调整好情绪,抬手用力敲了一下厨房的门,引来所有人的注意力,朝众人笑了笑,招呼道:“哥哥们,下午好。”  地狱什么的,谁爱下去下,反正他绝对不要下。第122章 团圆饭  “小进。”  “小进, 身体感觉好一点没有?”  “怎么直接下床了?”  “什么?小进来了?等下,我擦把脸。”  随着时进的一声招呼, 厨房里的人全都望了过去,然后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往时进身边靠拢。容洲中被洋葱弄得眼睛睁不开,想过去又没办法, 忙用纸巾疯狂擦脸,想快点把眼睛上的辣痛弄下去。  时进简单回应了一下大家的招呼, 然后越过时纬崇和费御景,走到容洲中身边, 手一抬按住了他的后脑勺, 拉下他在脸上乱抹的手, 说道:“你是想把眼睛废掉吗?”  “什……啊!小兔崽子你干什么!”  时进突然捧了一捧水糊到了容洲中的脸上,把他吓得喊了一声。  “别动。”时进按住容洲中想要抬起来的脑袋,抽了张纸巾沾上水, 小心揉了揉他的眼睛, 然后松开他的脑袋,拿起肥皂仔细给他洗了洗手, 最后抽了几张纸巾塞给他, 说道, “快擦擦脸, 手上的洋葱味不洗就去揉眼睛, 说你是白痴都算是夸你了, 好了, 一边去,今天别再动洋葱了。”  容洲中在时进帮他揉眼睛的时候就已经老实了下来,此时顶着一脸水和纸屑愣愣看着时进,突然伸手把时进熊抱在了怀里,用力揉他头发,磨牙说道:“小兔崽子你真不可爱!可恶的家伙,居然敢动我好不容易做好造型的头发,你知道演员的头发有多重要吗!”  时进没想到他会突然袭击,头发被揉成了鸡窝才反应过来,立刻反手制住他,伸手也去揉他头发,没好气说道:“恩将仇报的家伙,我帮你你居然还反过来怪我,辣死你算了,你这种人瞎了才好!”  容洲中哪里是他的对手,费心做的造型没一会就废了,气急败坏地去拉他的手,说道:“松手松手!塌了塌了,造型塌了!”  时进直把他也揉成了鸡窝头才放开他,解气地收回手,说道:“活该!”然后转身,伸臂抱住了站在一边的向傲庭。  向傲庭愣住,其他人也都愣了。  “四哥,谢谢你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时进拍了拍向傲庭的后背,笑着道谢。  向傲庭回过神,忙反手回抱住他,也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喜欢就好,烧退了没有,会不会难受?”  “没事,烧已经退了。”时进回答,后退一点松开他,又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时纬崇。  时纬崇正安静看着他,见他看过来,本能地避了避视线,然后又很快调整了过来,朝他笑了笑,温声招呼:“小进,好久不见。”  何止是好久不见……心里有些情绪要冲出来,时进掐了掌心一下,也上前抱了抱时纬崇,然后在情绪泛滥之前迅速松开手,回他一个笑容,说道:“我对姜不算讨厌,大哥不用太在意。”  时纬崇准备回抱他的手才刚刚抬起,就变得无处安放了。他眼神黯然了一瞬,又很快遮掩掉,转而帮时进理了一下衣服,说道:“我知道了。”  时进又朝他笑了笑,然后转向了费御景。  费御景主动伸手,问道:“要抱吗?我倒是不讨厌这种兄弟喜重逢的戏码。”  喜重逢个屁!  时进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然后伸臂抱住他,略停两秒后推开,说道:“二哥,你刚刚洗菜的模样真是逊毙了。”  费御景被嫌弃之后反而笑了起来,收回手说道:“我倒是觉得我洗菜的模样比老三老四他们好看多了。”  “喂!”容洲中发出抗议的声音。  向傲庭也难得地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洗菜的动作绝对比二哥熟练。”  时进笑看着他们交谈,手指不动声色地握了握,最后看向了始终站在案板前,没有往这边靠近一步的黎九峥。  黎九峥正望着这边,见时进看过来,他立刻低下了头,侧身抬手扯了扯毛衣,像是想把上面的血迹挡住。  “小进。”向傲庭低声唤时进。  “没事。”时进朝他安抚地笑了笑,然后迈步走到黎九峥身边,唤道:“五哥。”  黎九峥身体一僵,侧头看他。  时进朝他笑了笑,伸臂抱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说道:“衣服脏了没关系,再换件干净的就行了。手脏了也没关系,洗洗就好了,你可以的……我也可以。”  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拥抱也并不比刀刃相向难多少,他可以的。  “小进……”黎九峥的声音有些抖,他想回抱住时进,抬起手,想起自己手上有血,又慢慢把手放了下来,低头垂眼,挡住发红的眼眶,说道,“对不起……会把你的衣服弄脏的……”  “没关系,我也去换件干净的就好了。”时进松开他,又朝他笑了笑,然后扫视一眼众人,笑着说道,“你们先忙着,我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过来,睡了太久,我身上都馊了。”说完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迈步走到厨房门口,重新牵住了廉君的手。  廉君立刻反握住他,上前一步挡住他的身形,侧头朝时家兄弟们点了点头,直接带着他离开了。  ……  混乱糟糕的情绪直到热水浇到身上,才稍微褪去了一些。时进看向正在帮他洗澡的廉君,伸臂抱住他,亲昵地蹭他。  廉君按了按他的后腰,问道:“暖过来了?”  “嗯,多亏了宝贝。”时进甜言蜜语,侧头吻他的脖颈。  廉君任由他亲吻,继续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和脊背。  这个澡足足洗了一个小时才洗完,时进神清气爽的从浴室里出来,翻出一件廉君的袍子穿在身上,满意地闻了闻衣袍上属于廉君的气息,然后在脑内戳了戳小死,说道:“这世界是不是也有大悲咒?有的话给我在脑内循环播放吧,没有大悲咒就放儿歌,越蠢的越好,一直放,不要停。”  小死简直要被这要求吓死了,磕巴说道:“进、进进,你怎么了?你别疯呀,我怕……”  “有廉君在我怎么可能会疯,放吧,你也不想我今天吃饭吃出什么心理问题来吧。”时进安抚,刚准备关掉衣柜,想到什么,又重新把衣柜拉了开来,从里面拿了件自己的墨蓝色毛衣出来。  廉君一直陪在他身边,见状眼神一动,摸了摸他的头发。  时进回头看他,笑着说道:“等团圆饭吃完,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廉君摸摸他翘起的嘴角,倾身吻他:“好。”  ……  时进回到厨房的时候,里面已经正式开火开始炒菜了,向傲庭负责掌勺,时纬崇打下手,费御景、容洲中负责端菜收拾碗碟,黎九峥守着一锅汤,正在盯着火候,身上的毛衣不见了,只穿着一件衬衣。  啪嗒。  容洲中摔了第三个碟子,费御景忍耐地闭了闭眼,说道:“老三,你……”  “闭嘴!我这是不小心。”容洲中恼羞成怒地打断他的话。  费御景侧头吐出一口浊气,拉开他准备去捡碎片的手,说道:“真不敢相信你和我居然继承的是一个父亲的基因,你……”  “我也不敢相信。”时进接话,迈步进入厨房,先看了一眼桌上炸好的点心和春卷,夸了句卖相还可以,然后迈步走到黎九峥背后,伸手拍了他一下。  黎九峥立刻转过头看他,眼睛张得有点大,视线慢慢落到了他身上的袍子上。  “给。”时进把手里的毛衣递过去,说道,“会所里的暖气并没有开得太高,只穿衬衣会冷,这是我的毛衣,你将就穿一下吧。”  黎九峥又把视线挪到了毛衣上,眼睛睁得更大了,好一会才伸手把毛衣接过来,紧紧握着,说道:“谢谢你……小进。”  “没事。”时进脑中全是儿歌的旋律,只感觉自己就是那幼儿园的老师,正面对着一群不听话犯了错的小朋友,满身都是慈爱的光辉,一点都不难受了。  哗啦。  容洲中那边突然又传来了动静,时进扭头看过去,就见容洲中身上的薄针织外套上全是水渍,手里拿着个水杯,假假说道:“哎呀,不小心把水倒在身上了,小进,我衣服湿了,你借件衣服给我穿吧。”  所有人:“……”  黎九峥的表情唰一下沉下,三两下把时进给的墨蓝色毛衣穿到自己身上,然后弯腰从角落里拉出他那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看上去皱巴巴仿佛一块破布的橘色毛衣,快步走到容洲中身边,把毛衣怼到了他脸上,说道:“换上吧,我的衣服借你穿。”  容洲中先是一愣,然后立刻炸了,忙去挡他的手,说道:“谁要穿你这件满是鱼腥味的垃圾,拿开!快拿开!”  “给我穿上,快穿。”黎九峥一点不让,按住他的肩膀非要给他换上。  两人一个退一个进,不小心撞到了正在炒菜的向傲庭,向傲庭放盐的手被撞得一歪,哗啦啦一大堆盐进了锅,炒的菜基本是废了。  向傲庭额头青筋一冒,忍无可忍地放下锅铲,转身一手揪住一个,拖着他们快步走到厨房门口,手一甩,把他们丢了出去。  “冷静下来之前不许再进厨房!” 第137章 时进愣愣看着淋下来的水柱,眼神似乎又清明了起来,说道:“我想起来了,是我在求救,不停地求救,痛苦也好,怨恨也好,来个人救救我,来个人拉我出去,这些东西太可怕了,我这种在蜜罐子里长大的人,怎么受得了……不对,那是我吗?不,那应该不是我……我是那个时进,不是这个时进,不可以是这个时进……”  廉君握着花洒的手慢慢收紧,紧得骨节发白。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来救我……不对,四哥救过我一次,他很厉害……那如果我也变成了他那样,是不是就可以救自己了……我很努力对不对,为了救自己那么拼命……”  廉君深吸口气,伸手擦掉他眼角流出的眼泪,丢开花洒,倾身抱紧他。  时进靠在他身上,侧着头,看着浴室里朦胧升起的水雾,眼神又混沌了起来,低声说道:“爸爸没了,哥哥们也变了,钱不钱的其实我不太在意,想要就都拿去好了,但人心怎么能说变就变了。以前我对他们笑,他们也会对我笑,后来我对他们笑,他们只会冷眼看我、仇恨看我、讽刺看我、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满怀杀意地看着我……哭就更不可以了,会被讨厌的……我明明还是我,但怎么所有人都对我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错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廉君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压抑而紧绷,“你做得很好,到目前为止,你都做得很好。”  “那我救到自己了吗?”时进抬手抓住他的衣服。  “救了,不止你自己,你还救了我,你很厉害。”  时进又松开了手,脸上露出一点解脱的笑意,说道:“那就好……其实我也是个胆小鬼,不喝醉了,有些事我都不敢讲……”  廉君摸着他的脊背,说道:“你不是胆小鬼,你很勇敢,比任何人都勇敢。”  “是吗……真好。”时进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眼角一片被酒意熏出的微红,嘴唇动了动,在彻底睡着前低喃出声:“小死,别哭了,好吵……”  廉君抚他脊背的手停了停,之后又慢慢继续,良久,轻声说道:“晚安,时进。”  ……  时进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醒来后被廉君告知,时纬崇他们已经早起赶最早的一班飞机离开了。他愣了好一会,最后抬手揉了揉宿醉后有点头疼的脑袋,说道:“我明白,年末了,大家都忙。”  “他们留了礼物给你,要看看吗?”廉君询问。  时进摇头,又傻傻愣了一会才终于醒过神,看向廉君问道:“我们是不是该出发去海岛了?你在屋子里闷了这么久,也需要去暖和的地方好好透透气了。”  廉君摸着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问道:“你想什么时候过去?卦六已经把那边整理好了,我们随时可以过去。”  时进难得给了个任性的回答:“今天,我想今天就走。”团圆之后当然是各自分别,大家都走了,他也不要一个人留在原地。  “好。”廉君倾身亲亲他,说道,“我去安排。”  ……  哪怕是廉君,在临近中午才决定当天离开的情况下,也只堪堪安排到了晚上十一点的专机,勉强达成了时进想当天离开的愿望。  “得去飞机上休息了。”廉君帮时进收拾着行李,一箱物品里居然有半箱都是课本。  时进假装没看到,揉了揉有点心塞的胸口,说道:“你那今天的午觉必须睡久一点。”  “你陪我?”廉君放下课本看他。  时进和他对视,说道:“当然是我陪你。”  ……  午觉起来后,廉君发现时进在收到一条短信后,变得有点坐立不安,时不时扭头看窗外。他滑动轮椅靠过去,问道:“想出去堆雪人吗?下次再回来这时,雪应该已经化没了。”  时进皱眉想了想,说道:“堆吧,咱们今年堆个小点的。”  两人来到去年堆雪人时呆过的那个休息室,时进把廉君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也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牵着廉君出去,走到雪最厚的一个角落,拉着廉君一起蹲下,让他和自己一起捏雪球。  “你捏个小点的,我捏个大点的,然后凑在一起,就是一个雪人了。”时进说着自己的计划。  廉君问道:“不想堆个带花样的?”  “等明年吧。”时进回答,朝他笑了笑,“今年咱们还是照传统的来。”  廉君知道他是在意自己的身体情况,笑了笑,应道:“好。”  最后两人在外面堆了个才时进小腿高的迷你雪人,总耗时连二十分钟都没有。时进很满意,拉着廉君一起和雪人拍了照,然后带着廉君回了屋子,急匆匆地带着他去洗手洗脸暖身体。  廉君看着时进努力照顾自己的样子,觉得有点心疼。  这个人才是最该被所有人仔细照顾着的,他不自觉伸手,把时进抱在了怀里。  时进疑惑,侧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想做就去做。”他说着,吻了吻时进被寒风冻得发红的耳朵,“不用顾虑我,我只想让你开心。”  时进低头抱紧他,想起容洲中和向傲庭先后发来的、说黎九峥早上离开时脸色糟糕神情不太对的话,没有说话。  ……  天慢慢暗下,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了。时进一直扭头看着窗外,终于在时钟走到七点整时,忍不住站起了身,看向廉君说道:“我出去一趟,九点半以前肯定回来。”  “来不及的,十一点的飞机,我们最迟九点就要出发去机场。”廉君摇头。  时进愣住,抬手拍了拍额头,说道:“我居然忘了年前的b市交通有多可怕……没什么,那我们……”  “但如果我们现在就出发的话,我或许可以让你半路拐去什么地方,短暂的停一会。”廉君补充,滑动轮椅出来,握住他的手,问道,“要现在出发吗?卦二他们已经把行李全部搬到车上去了,车队也整合好了。”  时进傻傻看着他,然后用力反握住了他的手,说道:“出发吧,我想拐一趟大学城……可以吗?”  “当然可以。”廉君回答,拿起他的手亲了亲。  ……  汽车在街道上疾驰,车外是渐渐熟悉的大学城景色,时进把手伸进口袋,握了握里面的钥匙——那是黎九峥公寓的钥匙,他现在就在去那里的路上。  而为什么要去那里……他拿出手机,按开短信页面,跳过容洲中和向傲庭的短信,看向了黎九峥今早最后发来的信息:谢谢,我明白了,请继续恨我,我会继续疼爱你,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会珍惜你,年后见【爱心】。  依然是乱七八糟的青春期忧郁少男疼痛系短信画风,但里面部分熟悉到仿佛刻在灵魂里的话,却实在让他无法做到像以往那样无视。  礼物这种词,真是……  “你五哥应该已经回蓉城了吧。”坐在副驾驶座的卦二突然开口,看着外面已经变得十分冷清的大学城,夸张地搓了搓胳膊,“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这里变成了一座空城,夜晚看着怪可怕的。”  “没有回蓉城。”时进回过神,看向了黎九峥住所的方向,“那个埋葬着他母亲和外祖父母的地方,在过年这种日子,他是不会回去的。”去年的这个时候,黎九峥也是呆在了b市的,还在接到他的求救电话后,立刻赶过去救了他。  是的,救,无论后面黎九峥做了什么,在当时的情况来看,黎九峥是救了他的。还有上辈子,黎九峥其实也是救了原主的,撇开那些乱七八糟的精神摧残不谈,起码在身体上,黎九峥尽到了做医生的责任,不仅把原主从那场严重车祸里抢救了回来,还把原主带到自己的医院里亲自看护。  而那些精神摧残……时进想起黎九峥去年在他母亲墓前说的那些话,抿紧了唇。  他突然间有些理解了黎九峥的部分想法和行动含义,那个人真的就像个小孩子一样,纯粹的善也纯粹的恶,还根本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情。  也许……只是也许,也许黎九峥上辈子站在原主床边说的那些可怕话语,和拿着刀说要帮原主解脱的行为,出发点其实没那么恶意,甚至也许是带着善意的。他病了,就像时纬崇一样,不动声色地被父母施加过来的压力和情绪压垮了。  医者不自医,可能根本没有什么真假面具,黎九峥表现出的所有分裂情绪,都只是一个病人表现出的病症而已。  痛苦的时候恨不得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回过神的时候,又想尽力抓住还没溜走的温暖……一样的,都是一样的。而且同样的家庭环境,原主还有前十几年的虚假幸福和父爱护航,而黎九峥什么都没有,母亲也好,父亲也好,兄长也好,所有人给他的,都只有残忍的现实和大堆无法消化的负面情绪。  什么少年天才,那些被努力戴到头上的光环,只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孩子,唯一能想出来的自救办法而已。小孩子的想法有时候真的很简单,他们总以为自己多懂一点了,成长得快一点了,目前的困境就能变得简单起来,所有人的问题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可你死了,我怎么办。】  脑中突然闪过黎九峥曾经说过的话,时进发散的思维陡然收拢,用力握紧口袋里的钥匙,大脑从来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  上辈子的黎九峥早就疯了,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和几位兄长只有利用的关系,唯一因为母亲的洗脑而觉得比较特殊的弟弟,也即将要被死神夺走。所有给他痛苦给他希望的相关人都死了,他该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一个疯了病了,一个人活在世上,从来没有真正长大的人,会怎么办?  这是第一次,时进想到了一件事——原主就那么死去后,那个无数次对原主流露杀意,却始终没有真的动手,行动上还在努力想把原主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黎九峥,最后怎么样了?  汽车停下,时进回神,发现黎九峥住的小区已经到了。他望向黎九峥所住的楼层,心中冒出一股冲动。  ——上辈子的黎九峥已经看不到希望了,那这辈子,哪怕只是为了那些名为救的行动也好,再试试吧。  他头一次理智地扛下了胸腔中满溢着的所有情绪,用活了二十多年的时进的思想,去分析消化掉了那些十八岁濒死的时进能理解和不能理解的一切。  别让感情操控了理智,你可以的。  他伸手拉开车门,下车朝着黎九峥所住的大楼走去,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干脆小跑起来,闷头按开电梯冲了进去。  “君少,真的没关系吗?”卦二看着时进的背影,皱眉询问。  廉君靠在椅背上,摸了摸时进刚刚坐着的地方,回道:“没关系,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电梯开启,时进大步走到3602的门口,调整了一下呼吸后,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内漆黑一片,没有开暖气,根本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他却径直迈步进去,来到沙发边,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身影,开口说道:“我最多只能在这停留十分钟,不然会错过离开这里的飞机。”  沙发上的人没有动,像是已经睡着了。  “说句实话,我很怕你,你想杀我这件事,我一直放不下,也释怀不了。”时进顿了顿,声音缓了一点,“但你说得对,几个兄弟里面,你和我是最像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沙发上的人影似乎蜷缩得更紧了。  “我要去廉君的岛上过冬了,顺便在那边跨年。”时进说着侧过身,放在口袋中的手指紧紧捏着,用力到发白,“如果你想一起的话,就快点收拾好自己下来,我只在楼下等五分钟……五哥,我不想继续恨你,那太累了,我也想解脱。”  他说完就转了身,没有去看沙发上的人是醒是睡,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毫无人气的公寓。  机会已经给了,这是他克服记忆带来的排斥和恐惧,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再次伸出的手,对方要不要抓住,他已经没心力去管了。  ……  五分钟后,时进看着始终没人出来的大楼门口,收回视线说道:“出发吧,别错过了飞机。”  卦一立刻发动了汽车,卦二却突然咦了一声,说道:“等等,有人跑出来了。”  时进抬眼看去,就见黎九峥只穿着一件衬衣冲出了大楼,手里乱七八糟地拿着手机证件等物品,大冬天的,额头居然全是汗。他焦急在门口扫了扫,看到这边要离开的车,忙快步跑了过来,拦在车头,边喘气边说道:“小进,我、我和你一起,我在找证件,我忘了我把它放在哪了,别丢下我,我和你一起,让我和你一起。”  时进隔着车玻璃和他对视,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尽全力求救的自己,闭了闭眼,伸手打开了车门。  “进来吧,要赶不上飞机了。”  黎九峥眼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忙绕过来扶住车门上了车,紧紧贴着他坐了下来,身体也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正一阵一阵地发着抖。  时进取出一块毛毯裹住他,发现他居然没有穿鞋就跑出来了,此时袜子已经全被雪化后留下的水打湿,踩脏了车里的垫子。  “抱歉,把车子弄脏了。”黎九峥见他看着自己的脚,表情变得有点窘迫。  “没事。”时进又拿了块毛巾出来,示意他把袜子脱掉擦干净脚上的水。  黎九峥连忙照做,动作有些急,像个害怕因为犯错被家人丢下的小孩子。  时进看着他着急的神情和略显苍白的脸色,心里突然有种回归安稳的感觉——感觉只要稍微说句重话,这个人就能直接哭出来了,这样的一个人,需要恐惧吗?第124章 硬币  轮船停靠在月亮湾的港口,时进扭头看向站在身后两步远的黎九峥, 问道:“医院的事情安排好了吗?”  黎九峥点头, 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回道:“我的几个师兄会轮班去医院帮我看着, 卦二先生也已经帮我办好了各种手续,我起码可以在这边呆半年。”  “用不上半年, 咱们最多在这呆到四月末。”时进说到这想起每年的道上会议, 眉头皱了皱。  黎九峥察觉到他的情绪,忙问道:“怎么了?”  经过总共两天的飞行加轮船之行,黎九峥已经慢慢收拾好了情绪, 又变回了那个总是对着时进亲切微笑的笨蛋哥哥,并且随着相处的时间变多,变得越发粘着时进。 第139章 在痛苦中长大的孩子,终于学会真正的笑了,不容易。  他松开卦二,走到廉君身边,从背后抱住他,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  “怎么了?”廉君抬手按住他的胳膊,侧头看他。  “新年快乐。”时进低语,小声解释道,“包了硬币的饺子有三个,你碗里有两个。”  廉君愣住,然后微笑,侧头亲吻他的头发:“你果然学坏了……谢谢,新年快乐。”  ……  新年第五天,鲁珊打了个电话过来。  “我知道这时候打扰你们过年十分煞风景,但我实在是拖不下去了,午门和千叶的首领亲自来宝岛找我,给出了巨大的诚意,我再拖下去,他们估计就要起疑了。”  正窝在沙发上教黎九峥玩麻将的时进闻言一愣,皱眉朝着书桌后的廉君看去。  廉君早就料到了这通电话回来,安抚地看一眼时进,对着手机说道:“很正常,今年的会议快要开始了,他们应该是想在会议开始前让结盟稳定下来。”  “那他们的诚意,我接了?”鲁珊询问。  “接吧,和你接洽的时候,孟青和齐云哪一个是主导?”  “午门的孟青。”  廉君了然:“果然是他,他为人有点自负,喜欢站主导位,相比他,千叶的齐云就要狡猾得多,你多注意一点齐云,别和他走得太近。”  “我明白。”  谈话短暂停下,两人都明白,真正的战斗就要开始了。  “大概就是这次会议之后了,你做好准备。”鲁珊再次开口,语带叹息。  这话说得不太明白,但廉君却应道:“我早就做好了准备,倒是你,多注意一些自己,别把自己折了进去。还有,谢谢你帮我拖到现在。”  鲁珊突然笑了,说道:“臭小子,怎么跟你姨说话呢,我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那么容易折进去。”她说完停了停,又补充道,“你可得好好的,咱们会议上见。”  “会议上见。”廉君说完挂断电话,却不想书房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推了开来,入岛之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实验室的龙叔出现在了门口。  “先别会议上见。”龙叔开口,一字一顿说道,“最新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君少,你可以用药了。”  砰。  时进手里的平板落了地,哗一下站起了身,问道:“龙叔你说什么?”  龙叔朝他看去,说道:“我说,君少的身体到达用药的标准了,另外,我这边还有个坏消息。”  时进连忙问道:“什么坏消息?”  龙叔拍了拍手里的资料,说道:“我曾经说过,君少体内的残毒在用药后绝对会重新活跃起来,很不凑巧的,这毒比我预估的更顽强,现在还没用药呢,它们就有了要活跃的迹象,我推测,发生这种改变,应该是君少身体机能的逐步完善导致的。”  廉君滑动轮椅出来,握住时进的手,安抚了他一下,看向龙叔问道:“你的意思是,我最好尽快用药?”  龙叔点头,说道:“对,先发制人对人有用,对毒素也是。在有压制力的情况下让毒素垂死挣扎,和让它活跃壮大之后再用药压制,肯定是前者更保险和伤害小一些。”  这话大家都听懂了,但现在有个问题摆在大家面前。距离四月份的道上会议开始已经没多久了,如果廉君现在用药,那么到了四月的时候,他很有可能正处在被毒素折磨到最痛苦的时候,绝对不适合在外露面。  但今年的会议廉君却不能不去,四家结盟将成,灭在这时候不能对外表现出任何一点弱点。  “用药之后,毒素彻底清除需要多久?”廉君继续询问。  龙叔看一眼表情已经变得十分难看的时进,回道:“快的话三个月,慢的话,半年到一年也有可能,这些都说不准的。你的治疗可不仅仅是清毒,还有清毒后的身体修补和调养,这两项是结合在一起的,快不了。”  最快也要三个月,现在距离四月份的会议,已经连两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  时进握紧了手。  廉君皱眉沉吟,转而问道:“那用药的时间能不能——”  时进用力捏了一下他的手,说道:“别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廉君话语停下,见他表情实在难看,起身抱住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自己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时进回抱住他,眉头深锁。  治疗和冲突到底还是撞上了,现在该怎么办。第125章 社会人  廉君安抚了时进一会, 等他冷静下来后才又看向龙叔, 问道:“必须尽快用药?”  龙叔毫不犹豫回道:“越快越好,我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不可能的, 我不会再用药把你体内的毒素暂时压下去, 那是在害你。君少,好的治疗时机可不是大白菜, 随便养养就又有了,身体也不是橡皮泥,随你折腾还能再重新塑形。”  话说到这份上,摆在廉君面前的似乎只剩下一条路了。  “那就尽快治疗。”时进代替廉君做了决定, 表情认真,语气不容拒绝, “龙叔你去安排吧,如果廉君赶不上四月的会议, 我替他去。”  此言一出, 室内的人全都愣住了。  “时进!”廉君难得的对时进提高了声音。  时进侧头看他, 坚定说道:“你喊我也没用, 如果是你站在我这个立场, 我相信你也会这么做。廉君, 我是灭的副首领这件事,是你亲自通过章卓源的嘴向其他组织肯定下来的, 我的身份足够代替你参加会议, 你别想拦我。”  时进有很多优点, 其中就包括说到做到和坚持。廉君看着时进认真的表情,各种劝阻的话在胸口滚动,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他拗不过时进,他很清楚这件事情。  最后他只握紧了时进的手,说道:“时进,我现在很后悔当初把你推到了台前,让所有人知道了你在我这里的分量,今年的会议不比往常,灭肯定会被另外四家一起针对,你没有经验,我不可——”  “那你教我。”时进打断他的话,反握住他的手,“你教我,而且你这么聪明,肯定有办法在后方保证我的安全的,我相信你,再说还有鲁姨在,没事的。”  廉君闭嘴,皱着眉不说话。  时进也不说话,一点没有要退让的意思。  龙叔看着他们,心里倒是觉得时进的建议很好。从私心来讲,他觉得廉君应该多依赖时进一些,时进可不是什么需要被保护的温室花朵,相反,在某些事情上,时进表现得比这世上大部分人都要有担当和可靠。  “是要尽量缩短廉先生的治疗时间吗?”  气氛正僵持间,一直安静坐在沙发上的黎九峥突然开了口。  众人愣住,侧头朝他看去,龙叔注意到黎九峥后,却是眼神一闪,上下打量起了他。  黎九峥弯腰捡起时进掉下的平板放到茶几上,站起身说道:“我是医生,虽然主攻的不是神经方面,但我师兄是,我或许可以帮到忙。”  “五哥……”时进愣愣唤他。  黎九峥朝他笑了笑,安抚道:“没事的,我会帮你。”说完主动朝着龙叔靠近,问道,“廉先生的病例和身体检查报告能给我看看吗?”  龙叔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廉君。  暴力组织首领的身体状况,一般是只有组织首领的贴身医生能详细知道的,外来的医生再优秀,也别想窥探太多,黎九峥确实很优秀,但要不要让对方帮忙,却不是龙叔自己能决定的。  接收到龙叔的询问视线,廉君皱眉,握了握时进的手,说道:“给他看。”  “多谢信任。”黎九峥回头看向廉君,见站在廉君旁边的时进还在愣愣看着自己,又转过身迈步靠过去,伸手摸了摸时进的头,安抚道,“别怕,都会好起来的。”  “五哥。”时进看着他,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黎九峥又摸了摸他的头,动作有些生疏和笨拙,却很小心。他见时进没有躲开,脸上微笑加深,朝廉君点了点头,然后转回到龙叔身边,说道:“走吧,我要看详细的病例,时间不等人。”  龙叔看一眼廉君和时进,见廉君没阻止,便点了点头,带着黎九峥离开了。  时进看着黎九峥离开,用力抓紧了廉君的手。  ……  新年假期突然就结束了,黎九峥换上了白大褂,一头扎进了实验室,时进也收了所有玩乐的心思,硬拉着廉君上会议准备课。  明明廉君还没松口,但廉君马上要开始治疗的事情却迅速传开了,岛上放松的气氛一扫而空,一股无形的紧张气氛弥漫。  “每年会议的流程都是一样的,你去年参加过一次,这方面我就不再过多说明。参加会议不难,难的是和官方的接洽,及和各组织首领的博弈,他们都是人精,你要注意别被他们套话,如果会议时起冲突,或者会议后被追踪偷袭……”廉君压下担忧讲解着,看着对面拿着纸笔认真做笔记的时进,突然停了话头。  时进疑惑地抬头看他。  “时进,我绝不会让你代替我去开会。”廉君盖上面前的资料,难得的不理智,“章卓源和鲁珊还好,他们虽然帮不上你,但起码不会刁难你,但午门的孟青和千叶的齐云却都不是好打发的,蛇牙的袁鹏更是个控制不住脾气的蠢货,今年不比以往,灭这次过去就是被当靶子的,万一他们突然发难,那你——”  “廉君。”时进探身握住他的手,认真说道,“廉君,你知道的,那些人不会蠢到在官方的眼皮子底下动我,而且他们结盟刚成,这次的会议,他们的主要目的应该只是试探我们,不会直接对我动手。你也别说什么让卦一代表你去参加会议的话,孟青他们不会认的,到时候他们绝对会就此发难,以灭的首领不参加会议的理由,要求官方把灭下牌。生意融合还没结束,灭决不能被下牌,所以只能我去,我是你的伴侣,是你对外承认的副首领,除了你,他们只会认我的身份。”  时进分析得很透彻,但廉君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任谁亲手把爱人推到了危险的台前,都不会觉得高兴。他用力握着时进的手,沉着脸不说话。  时进干脆站起身,倾身捧住他的脸,逼他和自己对视,认真说道:“廉君,我想让你健康的陪我一辈子,就算只是为了我,你能不能再多在意自己一点?”  廉君看着他,手指收紧又放松,放松又收紧,突然站起身,用力把他拉过来抱到了怀里。  时进安抚地回抱住他,无声安慰。  良久,廉君紧绷的身体稍微放松,深吸口气逼自己恢复理智,松开他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我会和鲁姨联系,让她多在孟青那边周旋一下,争取平稳度过这次会议。”  终于松口了。  时进心里一喜,忙乖乖点头,应道:“好,其实这次会议真的不会有危险的,你不用太紧张,再说还有卦一他们呢,他们也会帮我的。”  廉君看着时进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摸了摸他的脸,忍不住再次把他抱到了怀里——太没用了,他这具身体太没用了,时进才二十岁不到,为什么要代他去经历那些。  时进察觉到他抱着自己的力道越来越紧,忙又安抚地拍了拍他,说道:“别担心,我会安全回来的。”  “……没有下一次。”廉君低声说着,手指紧到发白,“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  ……  一天后,龙叔敲定了用药时间——一个星期后。接下来的这一个星期里,廉君需要忌口和定期注射辅助药物,为正式用药做准备。  黎九峥还闷在实验室里翻看廉君那多如牛毛的病例和各种资料,大家不能指望他突然力挽狂澜把廉君的治疗时间缩短到一个月内,毕竟他不是主攻神经方面的医生,所以还是做了时进代替廉君去开会的准备。  有了决定后,廉君的办事效率立刻高了起来。他先把卦一等人喊来开了个会,让他们提前开始准备今年参加会议的事情,然后紧急联系了章卓源,告诉了他自己这次因身体的缘故,需要缺席会议的情况。  章卓源直接吓懵了,忙详细问了问他的身体情况,在知道他只是身体染了疾病,并不是重病快要死了之后,大大松了口气,然后委婉询问他需不需要医疗帮助。  廉君表示不必,只郑重请求章卓源在会议期间好好照顾代替他去开会的时进,务必保证时进的安全。  现在廉君在章卓源心里就是祖宗,对于廉君的要求,他自然是满口应下,再三保证会好好照顾时进。  搞定了官方那边,廉君又联系了一下鲁珊,把自己马上就要开始治疗,时进会代替他出席会议的事情说了一下。  鲁珊的反应和章卓源的有些相似,也是狠狠懵了一下,然后立刻拔高声音说道:“等等,你确定你是要去治疗,而不是出了事?混小子你别骗我,骗我的代价很严重的。”  “不骗你,这次会议时进会代替我去,你多照顾他一点。”廉君难得的软了语气,郑重说道,“鲁姨,时进对我很重要,他不能出事。”  鲁珊那边安静了一会,然后语气也冷静了下来,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有我在,你别太担心,放宽心好好治病……你这小子,这么多年了,总算给我报了一次好消息,我这些年提心吊胆的,总怕你走在我前面……”  她说到后面声音有些沙哑,明显在努力压抑情绪。  廉君心里一软,低声说道:“鲁姨,这些年辛苦你了。”  “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想要活着可不就得多辛苦一些么。”鲁珊很快调整好了情绪,打包票说道,“你安心治病,时进有我看着,保证孟青他们不敢拿他怎么样。” 第141章 冷水刺激大脑,时进傻傻愣了一会,自己抬手把毛巾取了下来。  卦二问道:“冷静了?”  时进点头,突然低头把脑袋扎到了洗脸池里,拧开了水龙头。  冷水哗啦啦地灌了下来,浇了他一脑袋。  “蠢不蠢。”卦二嫌弃开口,手却伸了过去,自己也接了点冷水压到了自己的脸上。  大家都是一样的,一直强大地护着所有人的廉君,就那么闭着眼任人摆布的躺在床上,他们怎么可能不慌。  ……  时进终于深切了解到了神经毒素是多么麻烦的一种东西,它花样繁多,会造成的病症多如牛毛,人体在什么阶段会出现什么症状几乎完全是随机的,稍不注意,病人的身体就会留下巨大的无法弥补的损伤,可怕至极。  用药的第一天,廉君在昏睡中度过,当天晚上,药物和毒素的博弈开始,时进在小死的尖叫声中惊醒,惊恐地发现廉君本来降到200的进度条,突然升到了800。  一晚上直升600,这是怎样可怕的一种涨幅,他几乎是三步一跌地跑到隔离病房外,发现那里已经是兵荒马乱一片,廉君脸色青紫的躺在病床上,恍惚间竟像是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是溶血反应!准备抢救!”  病房门开合间从里面模糊漏出的这一句话,差点把时进吓瘫在了地上,他突然想起了养父母死亡的情景,只觉得身体开始一点一点变冷,耳朵像是失聪了一样,突然再听不到任何声音。  “小进!”  一双大手突然从后遮住了他的眼睛,之后身体被翻转,困在了一个厚实的胸膛里。  “别想,别看,他不会有事的。”费御景把时进按在自己的肩膀上,抬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看不到画面,也听不到声音,身周只有属于人类的体温暖暖烘过来。时进想深呼吸逼自己冷静下来,却发现根本没用,急得抬手揪住费御景的衣服,用脑袋小幅度地砸着他的肩膀,想用疼痛让自己恢复理智。  “你犯什么傻!”费御景拧了他耳朵一下,阻止他这种自残又伤人的动作,皱眉训道,“冷静一点,这是正常情况,那些治疗报告你没看吗,这些都是正常的!”  时进当然知道这些都是正常的、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但是……他深吸口气,突然咬了自己手腕一口。  疼痛泛滥,他终于冷静了下来,推开费御景,转身面无表情地看向病房,抬手按在了观察窗的玻璃上,透过来往医生的人影,虚虚抚摸着廉君的脸。  “会没事的。”他低语,语气坚定,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想把自己的想法透过玻璃传达给谁知道,“会没事的,加油。”  费御景看着他手腕上渗血的牙印,眉头紧皱。  ……  廉君的进度条在抢救结束后迅速降了下来,卡死在了300没动。时进去洗手间呆了很久,出来后十分冷静地找龙叔问清楚了廉君现在的情况,然后主动招呼闻讯赶来的众人去休息,自己也乖乖回了病房。  大家看着他突然冷静下来的样子,眼露担心。  之后众人过了两天的安稳日子,廉君中间清醒过,却说不出话,只隔着玻璃和时进对视了一会,眼神温柔带着安抚。时进像是没事人一样朝着廉君微笑,傻子一样贴着玻璃朝廉君挥手,用口型给他加油。  当天晚饭时间,廉君突然出现了恶心呕吐的症状,他侧躺在病床上对着床边的垃圾袋,明明胃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吐点什么出来。  其实这些也是正常的,恶心呕吐是龙叔提前说过的几种可能出现的状况之一,并且是比较轻微无害的那种,但大家知道归知道,等真正看到廉君这么难受的样子时,还是忍不住面露不忍和担忧。  “没事的,龙叔已经给他用药了,这些症状很快就会消失。”时进反过来安抚着大家,示意病房内的黎九峥把窗帘拉上,遮住了廉君此时狼狈的样子。  “都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忙会议的准备工作,记得早睡。”他拍拍卦二的肩膀,示意大家散了。  “可是……”卦二还想说点什么,却被卦一按住了。  “没事的,这里有龙叔在。”卦一打断卦二的话,看向时进,问道,“时少还有什么吩咐?”  时进被他这称呼弄得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了过来,扫一眼卦一身后皱眉沉默着的卦三卦五等人,说道:“你们总结一下现在的会议准备进度,明天报个大概的情况给我,目前就这些,都散了吧。”  “是,时少。”卦一应答,然后拍了一下卦二。  卦二明白了卦一的意思,也跟着喊了一声时少,最后到底没忍住,又嘱咐道:“你也好好休息,别太担心。”  时进微笑点头,回了句:“我知道的。”  卦一等人离开了,带着时进以副首领的身份发出的第一道命令。时进等他们离开后自顾自愣了会,然后转身坐到了病房外的长椅上,抬手按住了额头。房内,廉君靠在病床上,看一眼病房拉上的窗帘,皱眉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卦一送来了会议准备进度的报告:出航用的船只已经到位,各种物资正在陆续往这边运送,人员也正在集齐,在四月到来前,所有的东西肯定能准备好。  时进仔细看完了报告,然后给章卓源打了个电话,问他今年会议的日期定下来了没有。  这是时进第一次以灭的副首领的身份和官方联系,章卓源有些不适应,并且私心里有点轻视他。犹记得去年,时进还只是个给廉君推轮椅的小喽啰,以章卓源的身份,甚至都不用正眼看他,但现在,时进却趁着廉君养病的时机,摇身一变成为了灭的代言人,所有人必须哄着他说话。  搞什么,接洽这种事廉君不行,让卦一来不好吗?明明只是个窝在沙发上埋头做作业的刚成年的小屁孩而已,根本配不上副首领这种职位,老老实实被保护就是了,充什么副首领的范。  章卓源心里这样想着,言谈间难免有些敷衍和摆谱。  时进可没心情和他玩什么心理战,见他这样,直接把电话挂了。  卦一见状眉头一挑,嘴角勾了勾。  几分钟后,章卓源反拨了一个电话回来,开口就是长篇大论,时进再次挂断电话,一点不他面子。  这么来了两次,章卓源再傻也明白时进不想他太过“指点江山”的意思了,心里憋着一口气想不理他算了,但想到廉君的嘱咐,又还是拨了个电话过去。  “日期。”时进开门见山。  章卓源被噎了一脸,咽下训话的欲望,憋气回道:“今年的新年结束得早,上面有意让会议早一点办,具体的日期还没定下,但基本已经敲定在四月初,你那边做好三月末就出航的准备。”  “多谢告知。”时进客气道谢,然后话语一转,冷冷说道,“章主任,你今天的敷衍我可以不在意,但有件事我想提醒你,万一廉君真的出事,灭的下一任首领只会是我,你现在怠慢我,别怪我以后怠慢你。你也别想着看我年轻想让我听你的摆布,我修养可没廉君那么好。”  章卓源心里一惊,一句“你把廉君怎么样了”差点冲口而出,僵硬说道:“时先生你太会开玩笑了,廉先生知道你——”  时进再次挂了电话,铁了心今天要给章卓源一个下马威。这种在官场混的老油条最是烦人,如果不在第一次交锋时就震住对方,以后就算合作,估计也得不到对方最大限度的帮助和坦诚。  “看人下菜碟的混蛋。”他皱眉嘀咕一句,见卦一正看着自己,表情一僵,又默默敛了情绪,一本正经说道,“做好三月末出航的准备,今年的会议会早一点开始。”  卦一忍住笑,应了一声是。  搞定了会议日期的事,时进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的不够稳重,然后看向了书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振作起精神,伸手取了一份下来。  ——虽然廉君提前安排了卦一等人分担这些工作,但卦一他们还有别的事要忙,他作为唯一的“闲人”,也得做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情才行。  半个小时后,他被某份明显超出他知识范围的决策文件卡住,想去问问廉君的意见,想起他现在的难受劲,又默默压下了冲动,犹豫了一下,选择给时纬崇拨了个电话,等接通后不好意思说道:“大哥,我有点事想请教你,关于a市对外的那部分生意融合,我……”  远在地球另一边的时纬崇愣愣拿着手机,足足过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是时进主动打了电话过来,还在向他请求帮助,回神后几乎是失态地从椅子上站起身,边往书房大步走去边说道:“是对外贸易方面的吗?这个我在给你的笔记里有专门讲解……你等等,我去找纸笔,你慢慢说,我今天都有空,你有问题尽管问。”  这一天的时间,时进就在批文件——请教时纬崇——批下一份文件——继续请教时纬崇的忙碌中度过了。两人完全没发现,这是他们自徐洁出事、不,是自时行瑞去世后,第一次完全不带负面情绪的长时间沟通。  忙完一天的工作后,时进在费御景的陪伴下吃了晚餐,然后来到实验楼,在黎九峥的帮助下换上无菌服,进入隔离病房探望廉君。  廉君清醒着,正靠在病床上看电视里播的新闻。他其实比较想去处理工作,但龙叔不允许,甚至连书都不让他碰。他见时进过来,忙关掉了电视,朝时进伸了手,问道:“晚饭吃了吗?”  时进点头,没有握他的手,直接靠过去抱住了他。  廉君一愣,然后轻轻回抱住他,问道:“前两天吓到你了?”  时进摇头,静静抱了他一会,直到确定自己心里的想念担忧等等情绪全部沉淀下来了,才坐起身笑着回道:“不是,我就是想你了,对了,我今天联系章卓源了,问到了会议日期,还帮你把文件处理了一半。”  “这么厉害,章卓源有没有为难你?文件呢,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廉君顺着他的话题询问,脸上在笑,眼里却不见多少开心。  “章卓源还算好对付,文件倒是有不懂的地方,我把不懂的地方都记下来了,你教教我吧。”时进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一副要请教老师的模样。  廉君看着他努力装作平时的模样,垂眼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捏了捏,应道:“好。”  两人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工作,气氛还算轻松。时进克制地在九点前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  “我会争取早点搬出这里去陪你。”廉君在时进离开前忍不住喊住他,轻声承诺。  时进离开的脚步停下,转身又抱了抱他。  ……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二月过去,三月来临,廉君没能像他承诺的那样尽快搬出隔离病房,他身上出现的症状越来越多,恶心反胃的情况越发严重,时常一天都吃不下一口饭,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时进每天都会去陪他,尽量帮他放松精神,想尽办法地让他进食。在这过程中,时进慢慢稳重了起来,给卦一等人发布命令时不再那么随意和不自然,文件批得越来越好,和时纬崇的联络也固定了下来。  大家都看到了他的变化,心里不免唏嘘——遇到困难的时候,时进果然是成长得最快的那个,只可惜,他这种成长大概是廉君最不想看到的东西。  三月初,费御景飞了一趟岛外,去忙能源部分的收尾工作;三月中,廉君的生日到来,时进在廉君持续昏迷的情况下,给他戴上了为他准备的生日礼物;三月下旬,黎九峥脱下了白大褂,开始准备随时进一起出航参加会议的事情。  出航当天,时进独自去了一趟廉君的病房。  一个多月了,神经毒素能造成的症状,廉君已经基本体会了一遍,他本来养得还算不错的身体,变得比两人最初相见时还要糟糕,身上瘦得像是皮包骨头,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昏迷的时间比清醒的时间多,并且完全无法挪动。  时进眼神有些黯然,心里木木的疼。难怪龙叔强烈要求廉君把身体调养得足够好了再开始治疗,如果不是事先调养了一下,廉君可能早就熬不过这仿佛永无止境的毒素折磨了。  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真的要三个月、半年,甚至更久吗……  “毒素最活跃的时期已经熬过去了。”龙叔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安抚说道,“你别看他这样,其实这已经算是比较好的情况了,他变瘦是避免不了的,毒素造成的恶心呕吐和食欲不振是长期性的,这些需要等毒素活跃期过去后再慢慢调养。还有腿部无法活动的问题,这个也不用担心,没了毒素影响,他复建起来会很快。”  “我知道。”时进回头看龙叔,问道:“我能进去看看他吗?就一会,我知道他现在身体虚弱,但是……”  “进去吧,做好消毒就行,他现在可不能再生病。”龙叔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开完会回来,他或许已经可以下床了,所以别太担心。”  时进看一眼脑内廉君那已经涨到了500的进度条,低应了一声。  ……  换好衣服做好消毒后,时进进入病房,坐到了病床边。  廉君面朝上平躺着,胳膊上还插着点滴,脸上的氧气罩倒是拆了,看上去总算是没那么像重症患者了。时进看了会廉君的脸,低头握住他放在床上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轻轻套到了廉君的无名指上。  戒指有些大了,时进摸着廉君的手指,抿紧了唇。  这枚戒指是他很早以前偷偷让卦二联系人准备的,造型和廉君送他的那枚求婚戒指一样,不过上面镶嵌的是蓝色的钻石,看上去优雅又华贵,很符合廉君的气质。  他本来准备等廉君生日的时候,把这枚戒指送给廉君让他惊喜一下,结果没想到廉君那天却出现了意识混乱的症状,用药之后直接陷入了昏迷。虽然他后来还是给廉君把这枚戒指戴上了,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你得快点胖起来才行。”他说着,声音低低的,“这次可别再弄丢了。”  戒指的尺寸是按照廉君治病前的手指尺寸做的,现在戴有些大了,廉君生日的第二天,他过来看廉君的时候,发现他前一天给廉君戴的戒指,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地上。他见了之后,直接把戒指捡起来重新揣进了口袋,想着要不要再去改一改。  但现在,他不想改了。  “你如果不能胖到可以正好戴上这枚戒指的程度,那咱们就玩完了。”他说着,又把戒指拿了下来,摸出一根细细的红线,小心地往上缠,“现在就先这样将就一下。”  一圈又一圈,钻石的光芒被红线遮挡,直到彻底消失。  他小心把红线缠紧,弄掉多余的,然后拿起廉君的手,认真把戒指重新给他戴了上去。  “居然刚刚好。”他摸着廉君的手,与他十指交握,“快点好起来吧,你说过等我开完会要来接我的,可别说话不算话。”第127章 休闲麻将馆  船只即将起航, 卦六站在港口岸上,朝着众人挥手, 大声吼道:“我会照顾好君少的, 每天都会发消息给你们,别担心!”  时进站在船头, 也朝他挥了挥手, 然后唤了一声卦五。 第143章 他曾经试图联系廉君,想让廉君管一管时进,让他表现得像个副首领的样子,结果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居然直接转接到了时进那里,时进还用阴森森的语气说道:“章主任,想告我的状,小心我剃光你的头发!”  章卓源一个激灵挂断电话,再看时进,只觉得头疼又害怕,有种这次的会议已经完了大半的可怕预感。  如此两天过去,就在章卓源忍不住怀疑时进时不时已经造反干掉了廉君,把控住了灭的时候,卦二偷偷找上他,帮他联系上了廉君。  “没事的,时进有分寸,随他去吧。”廉君在电话那边如是说,语气十分淡定。  章卓源心塞死了,忍不住控诉:“他上船之后天天打麻将,吃了就睡,睡饱了就吃,喊谈事不来,让开会不开,这叫有分寸?其他组织的人就快来了,他再这么下去,这次的会议——”  “这次会议应该就是道上的最后一次会议了,让他玩吧。四家联盟已成,会议后大家就要开打,不用顾忌那么多。”廉君打断他的话,还不忘嘱咐,“劳烦主任多注意一下时进,如果他和其他组织首领起了冲突,您多护着他一点。”说完就以身体不适为由挂断了电话。  章卓源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忍不住崩溃出声:“因为要开打所以就不顾忌了?你真的是身体不好吗?你不会是故意放时进过来玩的吧!”  卦二怜悯地看着他,拍他的肩膀,沧桑叹道:“都说了,君少很疼时少的……唉,放心,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会议,没事的。”  有事啊!你们给我认真一点啊!  章卓源简直要疯了,恨不得抓着灭的人摇一摇,看看他们脑子里是不是都进了水!第128章 试飞  隔离病房里, 廉君放下手机,硬撑着的一口气松掉,虚弱地靠在了床上。  视频通话对面的时进见状立刻凑到了镜头前,紧张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胃又不舒服了?”  廉君看向床边架着的平板电脑, 撑起精神朝时进笑了笑, 安抚道:“没事, 不是胃不舒服,只是有点没力气……抱歉,你出航那天没能去送送你。”  “没关系,你睡着了嘛, 这几天怎么样,有再贪睡吗?”时进轻声询问,有意选了比较日常的词,想让廉君轻松一点。  廉君听了心里却酸酸涨涨的难过起来,挤出一个笑容, 说道:“对不起,我这次睡了太久。”  “没有, 你多休息才能好得快, 多睡一会是正常的。”时进看着他没什么血色的脸, 勉强不让自己垮下表情, 说道,“我才应该说对不起, 让你刚醒就忙这些, 你会怪我自作主张吗?我没有按照你之前安排的那样做。”  “你做得对……咳咳, 咳……”  廉君突然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又开始一阵一阵地干呕,大概是怕时进看了担心,他还特地矮下身子,躲到了镜头下面,不让时进看到。  时进急了,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没事……咳……你别担心,喝点水……就好了。”  镜头里没有画面,只有声音,之后病房门开启的声音响起,脚步声靠近,龙叔出现在画面里。他侧头看了眼视频对面的时进,说了句:“别担心,君少只是需要休息。”然后伸手挂了通话。  通话界面消失,时进愣愣看着,脑子里全是廉君压抑的咳嗽和干呕声,看一眼脑内廉君那突然涨到了600的进度条,崩溃地揪住了头发。  小死干巴巴安慰:“没事的,有龙叔在,宝贝会没事的……”  “我知道。”时进深吸口气坐起身,看着又开始慢慢回落的进度条,猜测是龙叔给廉君用了药,抹把脸说道,“他只是刚醒还有点难受而已,我知道,我没事。”  这样说着,他却起了身,出门找到正窝在房间里看书的费御景,说道:“船里空气不好,我今天要去甲板上打麻将。”  费御景看着他一副憋着什么情绪的样子,随手放下书,拿起外套站起了身。  ……  病房里,廉君在药物的安抚下停下了咳嗽和干呕,龙叔皱眉调整着他的点滴速度,说道:“你现在太虚弱了,别强撑着陪时进聊天,身体会受不住。”  廉君眼神黯然,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多听听他的声音……龙叔,我这次昏迷了多少天?”  龙叔扫一眼他的表情,没有回他的话,而是弯腰从床头柜里取出了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枚被红线缠着的戒指,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什么?”廉君愣住,怔怔看着这枚戒指,强撑着身体想要坐起身把戒指拿过来。  “别动。”龙叔按住他没让他起来,把戒指塞到了他手上,回道,“这是时进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护工给你擦身体的时候,怕水把戒指上的红线擦湿弄腐朽了,就把它摘了下来。”  时进送的生日礼物……廉君把戒指举到眼前,轻轻摸了摸,问道:“哪根手指?”  龙叔疑惑:“什么?”  “时进为我戴的是哪根手指?”廉君询问,眼神是自治疗以来难得的有神。  龙叔见他这样,心里有点难受,回道:“无名指,他给你戴的是无名指。这戒指和你送给时进的那枚造型一样,上面镶嵌的是蓝色钻石,红线是时进自己缠的,因为戒指……”  “我现在戴着太大了。”廉君垂眼接话,自己慢慢把戒指戴到了无名指上,直勾勾看了会,突然笑了,“居然刚刚好。”  话落,他脑中突然闪过了几段模糊的话语,好像曾有谁坐在他床边,握住他的手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他一愣,皱眉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段似梦非梦的记忆,摸着戒指的手不自觉变成了握,且越来越用力。  【你如果不能胖到可以正好戴上这枚戒指的程度,那咱们就玩完了。】  【居然刚刚好。】  【快点好起来吧,你说过等我开完会要来接我的,可别说话不算话。】  那从来没有听过的,仿佛随时可以哭出来的赌气语气……廉君抬手捂住了眼睛,心里闷闷的难受。  不是梦啊,原来不是梦……  龙叔皱眉,唤道:“君少。”  “龙叔。”廉君用戴着戒指的手按住眼睛,说道,“毒素最活跃的时期已经过去了对么?弄点食物过来吧,我想吃了。”  龙叔眉头皱得更紧,说道:“可你明明刚刚还在……”  “我就是突然想吃了,哪怕只是流食,去弄点来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治病,不是吗?”廉君打断他的话,放下手看着他,眼神清明认真,不容拒绝。  那个不知道听医生话的廉君又回来了。  龙叔本来应该生气的,但嘴张了张,却只说了句;“好。”  食物很快送了过来,只是一小碟熬得烂烂的白粥而已。廉君被伺候着靠在床上,先喝了一点温水润喉和暖胃,然后舀了一点白粥,朝着嘴里送去。  肯定会忍不住反胃,然后想吐。  龙叔想着,站在病房外看着,见廉君果然捂住嘴开始干呕,沉沉叹了口气。  还是太勉强了,但是……他看着干呕之后硬逼着自己把粥咽下去的廉君,表情缓和下来——照顾一个有强烈求生意志的病人,可比照顾一个因为恋人不在身边而死气沉沉的病人要好得多。  ……  心情不好的时进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狠狠赢了费御景一大笔钱,然后大手一挥给陪着打牌的卦二和黎九峥一人发了一个大红包——用从费御景那赢来的钱,最后回房抱着平板玩单机麻将玩到凌晨两点,直到困得不能再困了,才闭目沉沉睡去。  让人心安的一夜无梦,上午十点,时进顶着一头鸡窝头起床,拐去浴室洗澡洗头吹头发擦脸,然后出来换上一套定制的条纹休闲西装,戴上各种贵气配饰,捂着饿扁的肚子出门朝着餐厅走去。  他这几天的行头全是廉君找人专门给他做的,他一直没机会穿,也不太喜欢穿,后来在船上决定走少爷路线之后,他让卦二打电话给卦六,让卦六把这些衣服收拾好,用直升机送了过来。结果没想到卦六不仅送来了衣服,还把全套的配饰也打包塞了过来,给了他更多发挥的余地。  可惜没能穿给廉君看,他好不容易才把这些配饰折腾明白……他摸着外套口袋上的装饰扣,心情又不自觉低落起来。  “小进。”  进入餐厅后,一道不该在这里响起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不远处传了过来。  时进停步,傻傻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然后低头捂着额头转身,喃喃自语:“看来我还没睡醒,接着睡接着睡……啊,好饿……”  饿得好真实。  咕噜噜,肚子在抗议。  他脚步一停,看看自己的肚子,眨眨眼,慢慢扭头,朝着之前“幻觉”出现的地方看去。  穿着一身帅气的黑蓝色空军制服的向傲庭坐在靠窗的桌边,面前摆着一杯水,正皱眉看着这边,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一副准备起身追过来的模样。  时进的眼睛一点一点瞪大,然后转身三两步跑到向傲庭旁边,伸手捏住他的脸,扯。  “小进,你干什么?”向傲庭皱眉询问,抓住他的手拿下来,解救了自己的脸。  热的,活得,是真的!  时进满脸不敢置信,问道:“四哥你怎么在这?”  “我是受刘少将所托,带队过来帮忙维持会议秩序的。”向傲庭回答,上下打量一下他的造型,眉头皱得更紧了,问道,“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在他的印象里,时家会穿得这么“张扬”的只有容洲中,时进平日的穿着比较随性,怎么舒服怎么来,从不染发烫发,也不怎么戴配饰,干干净净大大方方的,很讨喜。现在的时进却穿着一身质感上乘的条纹西装,西装的颜色虽然低调,但剪裁得却与普通的正式西装不同,带着点年轻人喜欢的嘻哈风格,很……明星范。而且时进今天还特地把刘海抓到后面露出了额头,身上还戴上了各种和衣服配套的配饰,看上去就更加“隆重”和容光焕发了,就像是个准备去参加什么时尚宴会的小少爷。  时进闻言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西装,说道:“啊,这个啊,因为今天其他组织的首领会过来,所以我特地换了套稍微低调点的衣服。“  稍微低调点……向傲庭看着他身上的各种配饰,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低调这个词的定义产生了一点误解。  “不过四哥你穿空军制服果然比穿陆军制服更帅气!”时进又兴奋起来,硬是拉着向傲庭起身,像只小狗一样围着他转了一圈,伸手摸了摸他的肩章,眼睛亮亮地问道,“四哥,你是开飞机过来的吗?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半夜到的,怕你睡了,就没去找你。”向傲庭回答,见他这样,脸上露出丝笑意,问道,“想去看看吗?”  看什么,飞机吗?  时进眼睛唰一下亮了,早餐都不记得吃了,兴奋说道:“看看看!你能带我飞一圈吗,我还没近距离看过人开飞机!”  “可以,不过只能飞一圈。”  “四哥你太棒了!”时进欢呼着就想走。  向傲庭忙伸手拉住他,说道:“先吃点东西,空腹飞行你会难受的。”  时进火速冲去餐厅点单的地方,随便要了两个包子和一瓶酸奶,边啃边跑到向傲庭身边,拉着他就往外走,满脸的迫不及待。向傲庭拿他没办法,顺从地被他拉走了。  咔擦。  就坐在向傲庭对面,却一直被时进无视的黎九峥一口喝光饮料,还从杯子里捞了块冰塞进嘴里,一口咬碎。  “牙不错。”坐在他旁边,也被时进无视掉了的费御景淡淡评价。  黎九峥皱眉,拿起叉子戳水果拼盘里的葡萄。  卦二看着这两个仿佛身周在刮寒风的哥哥,抽了抽嘴角,转身追着时进离开的方向去了。  ……  官方的船只很大,向傲庭开来的飞机就停在船只宽敞的后甲板上,那是一架比普通直升机要大上一大圈的武装直升机,通体墨绿色,上面印着编号和部队旗帜图案。  “我还以为会是战斗机。”时进有点点失望。  向傲庭把直升机的机舱打开,说道:“战斗机不能随便开出来,也不能载人,坐这个也是一样的,过来,我帮你戴头盔和设备。”  这怎么可能一样……时进遗憾叹气,不过想到可以近距离看向傲庭开飞机,他又很快兴奋起来,乖乖靠过去让他戴装备。  武装直升机和普通的直升机不同,内里的位置只有两个,呈一前一后阶梯型排列。向傲庭安排时进坐在后面的位置上,给他绑好安全带,然后自己坐到前面,关上舱门,也把安全设备戴上,说道:“你别乱动,如果不舒服立刻跟我说,我飞回来降落。”  时进忙应了一声是,激动得手都在抖——飞机啊,真的是飞机啊,向傲庭居然真的会开!  随着向傲庭的熟练操作,飞机的仪表盘亮起,机翼旋转的声音隔着舱壁传来,然后一阵轻微晃动后,浮空感升起,飞机离地,视野一点点升高。  卧槽!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时进激动得瞪大眼,先看看向傲庭戴着头盔的后脑勺,又看看逐渐接近的天空和渐渐缩小的船只,兴奋得恨不得仰天长啸三声。  “坐稳,要加速了。” 第145章 鲁珊闻言心里一动,问道:“你什么意思?”  孟青却没有接话,转而说道:“我去联系一下齐云,你联系一下袁鹏,我们必须开个小会。”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鲁珊看着结束通话的手机,手指敲了敲手指背壳,冷笑了一声:“自以为是的蠢货!”  ……  官方船只上,时进放下手机,看向坐在一边的卦二,说道:“他们果然开始深挖我的背景了,并且朝着廉君派我参加会议是有阴谋的方向猜测,效果不错。”  卦二皱眉问道:“没关系吗?这样做会不会连累瑞行?”  时进安抚道:“没关系,等会议结束后,他们就没工夫在意我了,现在瑞行不是重点,我和我四哥的关系才是重点,他们可不会希望看到灭和官方的部队‘联姻’。”  联姻。  卦二被他的用词逗乐了,说道:“就你点子多……早点休息吧,明天就没这么轻松了。”  时进点头,朝他笑了笑,说道:“我知道,谢谢,你也早点休息。”说完目送他出门,看一眼廉君的进度条,脸上现出一点疲惫来。  ……  一夜无梦,第二天时进早早起床,换上战斗服——一套复古风的三件套式格子西装,架上费御景给的金边斯文败类式眼镜,整理好配饰,带着卦二等人来到甲板上,往章卓源身边一坐,摆出了帮章卓源镇场子的姿势。  章卓源嘴角抽了抽,看了看他屁股底下坐着的靠椅,抬手按住受刺激过度的心脏,问道:“你怎么坐下了?”而且这椅子你是从哪搬来的!  时进奇怪地仰头看他,问道:“我看廉君去年也是坐着帮你镇场子的,不能坐吗?”  “廉君坐的那是轮椅!”章卓源咬牙切齿。  时进皱眉,说道:“所以你也想让我坐轮椅?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没带……”  “我是想让你站起来!站起来!”章卓源声音忍不住提高。  卦二立刻上前一步,微笑说道:“章主任,您说话的声音好像太大了,周围的人都看过来了。”  现在是各组织船只互相帮助搭舷梯的时间,四周围确实有很多人。章卓源听出了卦二的警告,心里一惊,憋屈地压了压脾气,客气说道:“时先生,大家都站着,您一个人坐着,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好像确实是这样。”时进十分好说话地站起身,示意卦二把椅子搬走,老老实实站到了章卓源身侧。  章卓源稍微松了口气,觉得这个时进虽然年轻不着调,但也不是没有救,还是能沟通的。  “四哥!四哥你怎么站在船长室外面!下来,和我站一起啊!”时进突然抬手朝着站在船长室外的向傲庭挥手,热情招呼。  哗啦啦,无数道炙热的视线落在了时进和向傲庭身上,来回冲刷。  章卓源心脏一缩,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想念那个沉稳靠谱的廉君,非常想!  站在向傲庭身边的刘振军眼神一动,不着痕迹地扫一眼四周围几个大组织的船,说道:“向大校,令弟真活泼。”  向傲庭眼露无奈,说道:“他就是这个性子……少将,失陪。”说完下了船长室,来到甲板上,站到了时进身边。  时进开心极了,立刻拉着他叽叽咕咕的说起话来。  好一副和乐融融的兄弟聊天图。  “时先生,您能不能稍微低调一点?”章卓源垂死挣扎。  时进看他一眼,勉为其难地把钻表摘了下来,说道:“这样可以了吧。”说着抬起向傲庭的手腕,把钻表戴到了他手上。  章卓源:“……”不是这个低调啊混蛋!  啊,心好累,想跳海。  ……  半个小时后,舷梯搭好,会议即将开始,各个组织的首领陆续登船,刘振军也从船长室上走了下来,站到了章卓源身边。  时进还是和向傲庭站在一起,视线毫不掩饰地在来往的各组织首领身上扫来扫去,像个来见世面看热闹的小少爷,还时不时拉着向傲庭嘀咕两句。  其他组织首领看到他这个姿态,心里的猜测更重了。  鲁珊登船的时候,时进十分明显地朝她看了过去,眼睛眨也不眨。鲁珊嘴角抽了抽,做出不屑和讨厌他的样子,丢给他一个“善意”的眼神,然后侧头无视了他。  “看来灭的副首领还记着你绑架他的仇呢。”不知何时走在了鲁珊身边的袁鹏突然开口,语气有些古怪。  鲁珊看他一眼,警告道:“别以为齐云帮你说了几句好话,你就可以翻天了,好好夹着尾巴做人,是我拉你进的联盟,你可别来惹我。”  袁鹏眼神一沉,脸上却带了笑,说道:“开个玩笑而已。”  最后上船的孟青和齐云看到鲁珊和袁鹏说话的画面,一个皱眉一个挑眉,然后非常默契地收回视线,上前主动和章卓源及时进打了个招呼。  时进客气地回了个招呼,视线直刷刷在孟青和齐云身上来回扫,也不知是单纯心大,还是故意无礼。  “不知道廉先生身体如何了?”长相偏儒雅,年纪四十不到的千叶首领齐云主动挑起话题,态度温和平常,似乎只是在普通的寒暄。  时进微笑,回道:“还不错,就是又瘦了,我出发之前他还赖床不想起,这两天趁我不在,他肯定又开始挑食不吃饭了,让人怪担心的。”  廉君?赖床?挑食不吃饭?  齐云笑容发干,打量着时进的表情,一瞬间竟然分辨不出他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回答问题。  “时先生和向大校关系很不错的样子,是旧识吗?”长相偏硬汉,但因为已经年近五十,所以气质沉淀了下来,粗看上去并不显得太凶的孟青笑着插入话题,姿态随意,似乎只是随便一问。  时进看向他,也不避讳,十分骄傲地拍了拍向傲庭的肩膀,说道:“不是旧识,向大校是我的亲哥哥。”  向傲庭任由时进拍自己,朝着孟青和齐云点了点头,说道:“我弟弟没什么参会的经验,还望两位前辈多照顾一些。”言外之意就是你们这些老油条,可千万别欺负我弟弟这个新人。  亲兄弟?!  孟青和齐云来回看着时进和向傲庭认真的表情,心里像是劈下了一道雷,瞬间炸出了无数想法——时进不是瑞行的小少爷吗?头上不是只有时纬崇一个哥哥吗?向大校怎么会是他的亲哥哥?时进这话是真是假?如果是真,那廉君知道时进和向大校的关系吗?向大校今年又为什么会来这次会议?廉君今年特地派时进参加会议,是和向大校有关吗?或者是向大校的出现,和时进的参会有关?如果是假,那时进又为什么要说谎?还是鲁珊搞错了,这个时进并不是瑞行的那个小少爷时进?  时进迎着他们的视线,假装没看出他们正在脑内风暴,微笑着反“寒暄”了回去,问道:“对了,我看孟先生和齐先生关系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两位也是旧识吗?”  孟青和齐云心里一惊,难免多想——时进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普通寒暄,还是廉君意识到了什么,让他过来装傻试探?这个时进是真的单纯,还是城府颇深,在扮猪吃老虎?  想得越多,他们就觉得时进的表情行为语言的含义越多,最后齐云先一步回神,笑着回道:“原来两位是亲兄弟,难怪关系这么好。我和孟先生每年会议都会见到,算是旧识吧,会议快开始了,时先生,失陪。”说完朝时进和向傲庭、章卓源等人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会议室走去。  孟青敛了思绪,后一步提出告辞,视线在向傲庭和时进身上扫了扫,也离开了。  时进目送他们离开,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向傲庭询问,眉头皱着,十分不喜欢那些人打量时进的眼神。  “就是觉得他们自己吓自己的模样挺有意思的,四哥,多谢你来,省了我不少事。”时进回答,抬手整理了一下西装,回头看章卓源,热情招呼道,“主任,会议要开始了,咱们进去吧。”  章卓源看他一眼,眼里已经没了神采——居然就这么对外坦白了和向傲庭的亲兄弟关系,时进的嘴巴怎么就能这么松,他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上一年动向核查会被时进歪成什么样……完了,今年的会议彻底完了。第130章 鬼才律师  十点整, 会议开始, 时进从费御景手里接过一沓厚厚的资料, 迈步走到章卓源右手下第一个位置,拉椅子落座,哐一声把资料放到了桌子上。  好巧不巧坐在他下手的鲁珊眉毛一挑, 开口说道:“时副首领, 你动作能不能小一点,很吵。”  其他组织首领的注意力立刻挪了过去,内心激动——来了来了, 狼蛛去年因为灭吃了个大亏,现在碰到对方的新副首领,果然忍不住主动杠上了。面对老前辈的挑衅, 这个灭的新副首领会怎么应对?  “很吵吗?”时进看向鲁珊,亲切一笑,“我还以为阿姨你年纪大了,听力会下降呢, 抱歉啊鲁阿姨,我年轻人, 力气大,手难免会重一些, 放东西是这样,揍人也是这样, 你稍微忍忍吧。”  嘶——  看热闹的组织首领们在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好刚!这个看上去像个小白脸一样的少爷, 居然意外的不好惹, 怼起人来完全不留余地!  鲁珊差点被时进一句“年纪大了”噎死,不用演就表现出了生气的样子,狠狠瞪着时进:臭小子,你找死呢!  时进眼神无辜:鲁姨,演戏需要,您忍忍。  “上一个敢这么在我面前嚣张的人,骨头已经化成灰了。”鲁珊冷笑。  时进微笑:“是吗,从小我的家庭医生就告诉我,我的骨头比其他孩子的要硬。”  噼里啪啦,空气中仿佛有电光在闪烁。  在场的首领们这才算是第一次正面认识了时进,看着他靠在椅子里微笑怼人的模样,心中都冒出了同一个想法——能被廉君派来开会的人,果然不会是好打发的角色!  坐在鲁珊和时进对面的孟青、齐云、袁鹏三人,全在不着痕迹地打量时进,一点没有主动开口帮鲁珊说话的意思,安静地看着热闹。  “都配合一下,准备发资料了。”章卓源出声打破气氛,敲了敲桌子,示意时进收敛一点。  时进十分配合地闭上了嘴,埋头翻起了他面前那堆厚厚的资料。  鲁珊冷着脸也收回了视线。  其他人的视线则忍不住挪到了时进手里的资料上,有点在意——这叠资料又是什么,感觉怪可疑的。  会议开始走程序,室内安静下来。  一轮资料发放后,每个组织的首领都拿到了关于自己组织的上一年的核查资料,这资料是由组织所在地的官方单位追踪总结出来的,上面有该组织在这一整年里的大概动向和犯过的事。核查时,针对犯事部分,组织首领如果有异议,可以立刻提出来,并提交证据反驳,如果没异议,那就正常进入处理惩罚程序,犯事太严重的组织可能会被下牌。  一般情况下,拿到手的资料越厚的组织,接受核查的时候会越难过,因为那代表着该组织在上一年犯的事更多。  时进拿到的灭的资料很薄,总共都只有四页,撇开封面和底页,其实真正有内容的只有中间那两页纸而已。他随便翻了翻,发现廉君把组织管理得超“干净”,两页纸上写的全是关于灭各个区域的生意调整的内容,一个犯事的点都没有。  他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开心,同时也大大松了口气,把资料一放,观察了一下其他大组织手里资料的厚度。  除了他之外,千叶拿到手的资料看上去也很薄,大概五六页的样子。午门的稍微厚一点点,有十页左右,不过孟青的姿态很轻松,应该没什么问题。相比起他们,蛇牙和狼蛛就显得比较难过了,他们两家一个去年被官方怼过,一个自身不干净,两家首领到手的资料都很厚,情况很不妙。  时进扫一眼鲁珊难看的表情,心里有点担心,面上却不露,反而整理了一下资料,直接趴在上面开始睡觉——今天起得太早,他困了。而且核查是从小组织到大组织层层推进的,上午肯定是轮不到灭,他不用一直守着。  章卓源:“……”混蛋!你是来镇场子的!睡什么!  会议室里翻资料的声音短暂停下,众首领齐齐侧头,朝着趴下睡觉的时进看去。  “时副首领真是不拘小节。”齐云微笑开口,语气调侃。  章卓源假笑,说道:“是的呢,毕竟是年轻人,还不太稳重……好了,都看完资料了吧,核查正式开始。”说着示意自己的助理们全部动起来,自己也拿起了资料,按照编号开始点小组织的名,一点没有去喊醒时进的意思。  齐云把这情况看在眼里,视线和看过来的孟青、鲁珊两人稍微对视,然后收回了视线。  上午的会议就在章卓源和他的助理们针对小组织的核查中匆匆流过了,时进在会议结束时准点醒来,搓了搓脸上压出的印子,把桌上的资料往怀里一抱,晃晃悠悠地走了。  众首领:“……”这家伙真是该死的悠闲。  简单的午休之后,时进踩着点进入会议室,把资料往桌上一放,拉椅子坐下,趴倒,又开始睡。  章卓源:“……”你是猪吗,就知道睡!  会议照常进行,小组织的核查很快结束,章卓源进行一番总结后,开始核查中型组织的动向。  足足忙到了四点多,中型组织的核查才告一段落,针对准一线组织的核查开始了。  睡得仿佛一具尸体,动都不带动的时进突然坐起了身,精致地拿出湿纸巾擦了擦脸,抓起矿泉水漱漱口,然后整了整衣服坐好,从他那叠厚得像板砖的资料堆里,抽出了一份文件翻了开来,看一看资料,再看一看正在被核查的准一线组织虎啸的首领,行为十分可疑。  大家的注意力挪过去,追着他的视线看一眼虎啸的首领,又看一眼他手里的资料,眼里都冒出些猜测——时进这又是在干什么?他手里那份资料到底是什么?难道他是准备监督其他组织的核查吗?  从规则的角度讲,组织间的核查是可以互相监督的,但一般没有哪个组织的首领会在这个环节愚蠢地找别人的事,因为大家都是被查的对象,所以除非你能保证自己年年不犯事,否则最好闭嘴不要给自己乱树敌。 第147章 一人一系统傻兮兮地进行了一番无营养的对话,然后时进火速冲进浴室洗了个澡,把自己摔到了床上。  “现在已经497了……早点睡早点睡,说不定一觉醒来,廉君的进度条就降到了400……睡觉睡觉!”时进深呼吸压下继续盯着进度条的欲望,逼自己闭上眼,怀着美好的期待强迫自己入睡。  ……  另一边,小岛上。  廉君惨白着脸放下手机,终于忍不住痛吟出声。  龙叔皱眉站在一边,不忍说道:“你说你这是何必,慢慢治疗不好吗,非要用仪器,这东西虽然可以尽快催发你体内的剩余毒素,再迅速用药清除,但是过程太折磨人了,对身体的负担也大,我弄这个来是给你以后彻底清毒和巩固药物疗效用的,可不是给你现在这么自我折磨用的……”  “没事的,邵医生也说了,我现在用这个是可以的,其实也不是太难受。”廉君辩驳,满头满身的冷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邵建平小心调整着仪器数值,说道:“廉先生,请别说话了,保持体力,坚持一下,最好别晕过去。”  廉君闻言忙闭嘴调整了一下呼吸,皱眉强忍。  龙叔看得心情烦躁,理智虽然知道廉君现在用这个仪器也是可以的,但作为看着廉君长大的半个家长,他还是更倾向于让廉君使用保守长期的治疗方式,那样人可以少受一点罪。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了邵建平,额头青筋直蹦。都怪这个邵建平,总喜欢玩大的,还经常给廉君说一些奇怪的东西!外面的医生都是这样的吗,什么都听病人的,这样治病怎么行!  像是接受到了他的怨念光波,邵建平突然侧头朝他看了过去,说道:“龙医生,维护病人的心理健康也是治疗的一环,您关心则乱了。”  龙叔气得面皮抽动,憋着气没有回话,烦躁地转身出了病房。  ……  早起,时进失望地发现廉君的进度条只降到了490,与他预想中的400差了天与地的距离。但他很快又振作了起来,麻溜的开始收拾自己——没关系,有降就代表在好转!慢慢来,慢慢来,廉君的身体注定了要慢养细养,急不得。  第二天的会议内容比较轻松,是讨论分析目前国内所有非法暴力组织的情况,时进再次抱着一大堆资料进了会议室,坐下后自顾自地埋头翻了起来。  各家首领默默把视线挪过去,看看他,又看看他手里的资料,心里痒得不得了。  那个费御景查出来的资料到底会是什么内容?太好奇了,如果可以,他们甚至想绕过去偷看一下。  唯一有偷看条件的鲁珊注意到大家的情况,想起昨天和时进的通话,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里狂翻白眼——愚蠢的组织首领们,被时进耍了都不知道,时进手里那些确实是资料,但却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资料,而是各大组织和组织首领的基础介绍资料,时进这是在当场认人和熟悉各组织的基本情况呢。  时进只是做了一件所有新手都会做的事而已,甚至比大多数新手做得都烂,临到阵前了才记得去熟悉敌人的情况,但那些个前辈们却因为时进朝着费御景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各种紧张猜测……  不能想,再想感觉都要笑出来了。  鲁珊捂住下半张脸,做出嫌弃时进的样子,侧头扭开了视线。  会议准点开始,章卓源在首位点出了这一年国内活跃着的各大非合法暴力组织,一一说明着它们的概况和恶行,然后开始鼓动在场的合法组织首领们上来领任务,帮官方一起把这些毒瘤组织干掉。  下面的组织首领们有的响应,有的装傻,有的浑水摸鱼想抓肥鱼捞好处,有的想推仇家出去送死,各人有各人的算计。时进用余光把大家的反应看在眼里,抬手把手里的资料一盖,靠到椅背里开始玩手机。  章卓源:“……”你这还不如睡觉呢!  坐在他对面的孟青见状忍不住开口了,说道:“时副首领,压制和清剿非合法暴力组织也是我们的义务之一,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时进手上不停,抬眼看他一眼,说道:“是不太好,但说个大实话,我也才刚当上灭的副首领没多久,灭对非法组织的处理态度,廉君还没来得及跟我详说,所以为了避免多说多错,我只好这样,但大家别担心,之后廉君会就这部分单独联系章主任的,灭从来没有遗忘过自己的义务。”  单独联系。  大家抠住这个字眼,若有所思。  孟青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看来时副首领只负责了灭的部分事务。”  “嗯,毕竟我还是个学生,要去上学,没太多时间帮廉君分担工作上的事情。”时进随口接话,皱眉嘀咕,“其实今年的会议我是翘了课来的,连报道都没去,明年廉君说不定就不会让我过来了。”  啊?学生?翘课?  组织首领们都有点傻——学生和翘课这两个代表正常世界的日常词汇,他们有多少年没听到过了?十年?二十年?  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时进如果还是学生的话,那是不是只要打听出时进读的是哪所学校,就可以详细掌握住他起码大半年的动向了?这可是大好事啊!一个行踪固定的副首领,可比行踪不定的副首领要好调查和好搞定得多!  孟青没想到时进居然会这么轻易地就把自身的信息给抖落了出来,上下打量他一眼,试探着继续搭话:“看时副首领的年纪,应该是在上大学吧,我听说时副首领是在m国长大的,据我所知,m国的学校……”  时进连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在国内上的学,读的是警——”  “咳咳咳咳!”章卓源突然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边咳边把手里的资料弄得哗啦哗啦响,高声说道,“都安静一点,专心开会,会议的时候不要闲谈。”  时进按手机的动作一停,像是意识到自己多嘴了,皱眉看一眼孟青,侧了侧身,低头继续玩手机去了。  孟青则看一眼明显是在阻止时进说话的章卓源,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时进最后说的那个“警”字,侧头看了齐云一眼。  齐云了然,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上午的会议顺利结束,午饭之后,孟青和齐云通了个电话。  “是警字没错吧?”  “我听的也是警字,不是经济的经,也不是金融的金,就是警。”  “会不会是景观的景?”  “如果是景观的景,章卓源不会是那个反应。”  两人沉默,然后齐声开口:“这个时进问题太大了/有问题。”  两人一愣,又是几秒的沉默,然后孟青先开了口,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齐云回道:“根据目前已知的信息,这个时进的背景有:瑞行的小少爷、向大校的亲弟弟、费御景的雇主或者亲戚。他手里握着的筹码太多,能带给廉君的利益也太多,从我们的立场来说,他的出现很不妙。”  孟青说道:“必须先确定一下时进就读的学校是什么性质的,这个节骨眼上,灭不适合再和官方进一步加深关系。”  齐云沉思,问道:“老孟,你说这个时进会不会是故意透露的这些信息,引我们只关注他,从而忽视廉君?廉君今年没参会这件事,会不会还有别的隐情?”  “比如?”  “比如廉君不是不想来参加会议,而是不能来,廉君的身体一直不算好,他生病了这件事,或许是真的,说不定还有点严重,时进是廉君为了掩盖自身情况故意推出来的障眼法。”  孟青皱眉,说道:“我也想过这个可能,但不管是不是障眼法,时进透露出来的那些东西总都是真的,以时进的背景,就算廉君真的出了事,灭的实力在短时间内也弱不了,如果时进真的是体制内的人,那灭在没了廉君的情况下,甚至可能会得到官方的真正接纳,变得更强。从这点来说,廉君没出事,比出了事更有利于我们。”  齐云沉默,拢眉思索。  “章卓源对时进的态度也很可疑,太过维护了,我现在比较担心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假设时进是官方安插到廉君身边的人,目的是从内部渗透掉灭,并且官方已经渗透成功,现在正在试水给灭改朝换代……”  齐云明白了他的意思,表情沉下,说道:“从内部渗透瓦解倒确实像是官方会做的事,但廉君会这么蠢吗?栽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英雄难过美人关,廉君也还年轻。”孟青沉吟几秒,说道,“多猜无益,再看看情况吧,我会联系鲁珊,看她还能不能再从时进那套出什么话来。”  齐云应了一声,挂掉电话,透过窗户看向官方船只的方向,皱眉沉思。  ……  下午,会议一开始,时进就把资料当了垫子,趴在会议桌上睡了。  被孟青吩咐来套话的鲁珊:“……”  准备观察时进和章卓源关系的孟青:“……”  准备找机会和时进聊一聊,套套话的齐云:“……”  时进一睡就是一下午,全程动都不带动一下的,仿佛一具尸体,直到章卓源宣布会议结束才唰一下坐直身,抱起资料,第一个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首领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看着他,齐云跟着起身,加快脚步赶过去想约时进吃顿饭,再刺探一下敌情,结果刚靠近,就见向傲庭朝着时进迎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找我警校的老战友打听过了,因为出任务缺勤集训的学生,同样可以计算学分,不影响毕业的,别担心。”  时进大大松了口气,笑着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我必须要去补学分了,不过大学的第一次集训我就这么错过了,怪可惜的。”  向傲庭安抚道:“没事,以后还有机会的。”  兄弟俩边说着话边走远了,齐云站在原地,消化着向傲庭刚刚的话,微微皱眉,转身离开。  ……  走过拐角后,时进脸上的笑容卸下,问道:“确定齐云听到了?”  向傲庭点头,皱眉问道:“为什么要故意透露你的学校信息出去?这会影响你的安全的。”  “没关系,我不会有事,现在最主要的是要帮灭和廉君争取时间。”时进回答,动了动趴了一下午有些僵硬的脖子,说道,“我读警校的消息透露出去,那些人应该会再多想一些……对了,二哥他们呢,怎么不在甲板上?”  “他们在餐厅等你。”向傲庭回答,看着他脸带疲惫的模样,抬手摸了摸他的头。  ……  齐云确实多想了,并且想得比时进计划的还要多。他回船后立刻紧急联系了另外三位盟友,交流信息。  “出任务,警校,我确定听到了这两个词。一个警校学员,突然变成了廉君的伴侣,廉君还为了和他结婚,送了他大笔资产,把他捧上了副首领的位置,连会议都让他来参加,这套说辞,你们信吗?”  “不信。”袁鹏回答。  鲁珊和孟青都没有说话。  “老孟上午的猜测或许是正确的,时进是官方插到廉君身边的棋子,官方想通过他把控住灭。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时进这次只带了卦二上船,廉君最倚仗的心腹卦一始终没有出现,我觉得廉君可能是被官方软禁了。”齐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鲁珊开口反驳道:“如果时进真的是官方的棋子,那他这次这么高调的把所有信息展示给我们看,是要做什么?如果他和官方有阴谋,那这些信息不是更该好好藏着吗?齐云,孟青,你们太多心了,我倒觉得时进说的都是实话,他不是什么官方的人,只是恰好和官方有联系,也恰好读了警校,还恰好有那么几个能力不错的亲戚而已。我还是偏向于时进是廉君推出来的障眼法这个猜测,廉君说不定快要挂了,他让时进这么高调的表现,是想吓唬我们,怕我们发现不对,趁机打他。所以我们这时候更应该打灭个措手不及,那个时进你们就别管了,没什么好在意的。”  “鲁珊,不要意气用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恰好,你最近太不冷静了。”孟青点了她一句,然后缓和下语气,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时进的种种表现都太高调,不像官方的作风。”  袁鹏突然说道:“猜那么多做什么,杀了他不就行了。”  “什么?”鲁珊第一个开口,发现自己语气太过激动,忙掩饰道,“你忘了我是怎么被官方针对的吗,你疯了?”  “怕什么,只要不让官方知道是我们做的不就行了。”袁鹏语气十分无所谓,还带着点冷意,“无论时进的屁股坐的哪一边,他会影响局势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帮廉君也好,帮官方也好,最后导致的结果只有一个——灭和官方绑成一体,到那时候,谁还动得了灭,我们又会是个什么下场?与其浪费时间在这猜来猜去,放着时进真的成为官方的棋子,或者成功帮廉君糊弄过去什么,那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绝了所有可能,顺便探一探真正的情况。”  齐云和孟青都没说话,很显然,他们心里其实也打的是这个主意。  鲁珊心里一沉,面上却做出生气的样子,冷笑道:“杀他?说得容易,风险谁来担。我看不冷静的是你们吧,被个小孩子耍得团团转,丢不丢人!”  孟青听不下去她这话了,声音稍微沉了点,说道:“鲁珊,袁鹏这个建议虽然比较激进,但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用的解决办法,时进背景太强,无论他帮哪一方,都留不得。”  齐云也开了口,说道:“会议结束之后是最好的机会。”  见他们心意已定,鲁珊心里杀意滚动,面上却不露,讽刺说道:“你们真是疯了,都说了现在去打灭才是最好的选择……算了,你们爱去杀就去杀吧,我只要求一点,别最后人没杀到,反而把我们四家抖落出来,我现在可不想给官方第二个正大光明动我的借口!”  “你稍安勿躁。”袁鹏再次开口,带着压了鲁珊一头的快意,“杀人这种事,我最在行。”  ……  时进发现自己的进度条涨了,还是一次性涨到了600。  小死简直要吓死了,问道:“进进,这是什么意思,那些坏人在打你的主意吗?”  “应该是,毕竟我这么值钱。”时进看着自己的进度条,内心毫无波动,“先等鲁姨的消息吧。”  几分钟后,鲁珊的电话打了过来。  “臭小子,你玩得太大了。”鲁珊开口就是一句训斥,语速有些快,“你读警校的消息一出来,齐云和孟青那两个家伙就开始无限发散了,他们连你是官方安插到廉君身边的棋子,官方想通过你把控灭,从而把控道上局势的结论都弄出来了。你的计策很成功,他们现在一点都不关心廉君怎么样了,一门心思地要弄你,这就是你想要的?”  时进回道:“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我以为廉君就够胆大了,结果你比他胆子还大,他们决定会议结束后就找机会对你动手,袁鹏为了抢话语权,主动揽了这话,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把你这个变数平安放回廉君身边,这你还觉得好?” 第149章 卦五应了一声,转身去安排了。  时进说完看一眼头顶,虽然知道向傲庭飞那么高肯定看不到,但还是笑着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迈步进了船舱。  半个小时后,向傲庭接到了回返集合的信号,压下不舍和时进告别后,掉头回返官方船只所在的方向。  费御景皱眉询问:“为什么不让老四留下来帮你?”  “他代表官方,有他在,我不好做得太过,而且这次是灭和其他四个组织的事,不好牵扯他进来。”时进回答,确认过卦五已经让船长调转航向后,给卦一拨了个电话确认信息。  费御景看着有条不紊忙碌着的时进,伸手按住身边表情凝重的黎九峥,把他拉出了船舱。  “二哥你干什么?”黎九峥挣扎,不想离开时进身边。  “别打扰他。”费御景抓着他不方,说道,“小进已经长大了,这是他的战场。九峥,你也该长大了。”  黎九峥愣住,停下挣扎,回头看一眼被卦五等人包围的时进,抿了抿唇,顺从地被他拉走了。  ……  袁鹏第一时间接到了时进改变航向的消息,毫不犹豫吩咐道:“追!”  鲁珊故意劝道:“袁鹏,之前开会的时候,你对时进的敌意完全不加掩饰,时进肯定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他临时改变航向绝对有阴谋,我劝你别追,前面说不定有坑在等着你。”  “事到如今,时进已经非除不可,有坑又如何,只要武力足够压制,有坑也不怕。”袁鹏十分自信,还不忘内涵一下鲁珊,“干咱们这行,太缩手缩脚可不行,女人还是太没冲劲。”  鲁珊没想到自己都当了首领这么多年了,还能听到这种性别歧视的话,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  “鲁珊说的话有道理,敌人不可盲追。”孟青站出来为鲁珊说了句话,嘱咐袁鹏,“小心一些,我再调一些人过来,不管时进作何打算,我们这次都必须让他死在海上。”  齐云也开了口,说道:“我也会调人支援。”  鲁珊泼冷水:“万一他打的就是引你们过去,好坑你们的主意,那你们现在的行为就是在给他送菜。”  没有人接她的话,大家已经对她所谓的理智言论有些受不了了,联盟里最忌讳的就是有一个人拼命和大家唱反调,这样很破坏气氛和团结。  鲁珊也意识到了这点,做出不满尴尬,最后无奈妥协的样子,说道:“我这边也有可以调的人。”  “这才对,大家是一个整体,最好一起行动。放心,这是在海上,时进没那么容易临时调帮手过来,你不用太过担心。”孟青站出来给她递了一下梯子,勉强圆了一下气氛。第133章 埋伏  偏离原航道大约一个小时后, 卦五发现身后有船追过来了,大概七八艘的样子, 全都是火力稍低,但速度快的中小型船。  时进看一眼自己已经涨到了九百的进度条,吩咐道:“加快速度和他们拉开距离,适当的时候打他们几炮。”  “明白。”卦五接令,让操作员开了后面的炮口, 正对追来的船只。  轰——!  炮口刚对过去,距离他们最近的敌船就一炮打了过来。  “对方直接开火了!”船长提高声音说着。  时进表情沉着, 说道:“回击, 拉开距离,不要进入他们的射程之内!”  卦五手上动作不停,几声沉闷的轰炸声后, 追在后面的船只被阻, 速度慢了下来。  两方逐渐拉开距离, 灭的船只很快离开了敌船的射程距离,并即将驶出对方的雷达监测范围。  “别开得太快, 吊着他们, 让他们追着我们跑。”时进吩咐, 又拿出手机给卦一打了个电话,问道, “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卦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 回道:“都安排好了。”  时进放了心, 放下手机后扯松了衬衣的领口, 说道:“就按照这个节奏走,引这些船去我们预定好的地方。”  “是!”卦五应声。  卦二倒了杯热水给他,问道:“用自己做饵给他们下套,怕不怕?刚刚那一批应该只是先头部队,火力不算太猛,后面来了大家伙,咱们就会变得吃力了。”  时进道谢,接过水喝了一口缓了缓思绪,看一眼不停闪烁警报的雷达,回道:“怕肯定是会怕的,但我相信你们,也相信廉君给我用的船肯定是最好的,绝对能支撑到和卦一汇合。”  “可卦一跑得也太远了。”卦二看向地图,稍微估算了一下,皱眉说道,“按照现在的速度,咱们最快也得明天早上才能到那边,这还是在不计算和敌人交火的时间的情况下。”  “没办法,只有那边才有我要的东西。”时进回答,看一眼放在桌上的卫星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打电话给廉君。  卦二注意到他的动作,问道:“你不和君少联系一下吗?”  时进抬手按了按眉心,摇头回道:“不了,他会担心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我再联系他。”  ……  袁鹏接到下属发来的信息,朝着开着四方通话的联络设备说道:“已经锁定了时进的位置,他正在往最近的群岛位置移动,应该是准备脱离公海区域去人多的地方。先头部队的火力还是差了点,灭的船是改装过的,只凭他们根本困不住。”  “后续部队呢?”孟青询问。  “正在往那边赶,不过追起来有点费力,灭的船速度太快了。”袁鹏回答。  齐云说道:“我让我的人去时进航线的前方堵他。”  “我调一批直升机队伍过去。”孟青接话。  鲁珊最后才开口,说道:“我的人也正在往那边集合,大概两个小时后可以和袁鹏的队伍汇合,需要武器补给吗?”  “那真是帮了大忙了。”袁鹏接话,因为大家的配合,心里升起一股自己掌了大权的感觉,满意说道,“好了,接下来就该把乱跑的老鼠关进笼子里了。”  ……  轰轰轰——!  海水剧荡,船只摇晃,时进扶住桌子稳住身体,皱眉问道:“来了多少援军?”  “起码十几艘船,敌人数量比鲁珊报给我们的多!”卦五回答,注意到雷达又开始频繁闪烁,往那边看了一眼,表情一变,“怎么会有飞行物接近,好像已经很近了……对方有反监测装置!”  时进看一眼自己那突涨到了980的进度条,双手握拳,吩咐道:“用火力拦一下他们,别让他们围上来,尽量保护船只主体,不要和他们缠斗!后续追来的这十几艘船明显属于不同的阵营,完全没有合作,甚至在互相干扰妨碍,我们有机会!”  卦五:“是!”  轰轰轰!  又是一轮炮火猛攻,然而想要再次甩开追兵哪有那么容易,敌人的船只实在太多了。  “前方也有敌军靠近,大概七八艘船!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两分钟后就会进入对方的射程。”卦二突然开口,表情凝重。  卦五也紧跟着开口:“后面的敌船开始分队行动了,准备包抄我们。”  时进忙朝着雷达看去,表情也沉了下来,又看一眼自己已经涨到了990的进度条,咬牙说道:“这样下去咱们就要被他们包了饺子了,绝对不能陷入他们的包围圈!全力向右偏离航向,集中火力打右下方的船只,不让他们围过来,同时注意天上,尽全力突围!”  卦二和卦五连应声的时间都没有,紧张忙碌着。  轰——!  船只主体被一枚炮弹打中,开始剧烈摇晃。船体损坏的警报声响起,无比刺耳。  “坏了哪里?”时进询问。  船长满额头的冷汗,回道:“只坏了二楼船舱部分,主要动力区都没事,不妨碍开火和撤退!”  “很好。”时进稍微松了口气,又看一眼自己已经涨到了995的进度条,深吸口气,在心里唤道,“小死!”  “我知道,这、这就来!”小死紧张极了,在时进说话的瞬间忙给时进刷上了各种buff,同时开始寻找最佳突围点。  时进只觉得眼前一清,注意力变得无比集中,忙迈步走到操纵炮口方向的操作员身边,问道:“主炮口是这个没错吧?”  “呃,嗯,是,时少你——”  时进手一伸就按住了操作盘上面,说道:“借我用用。”  操作员有点懵:“时少……?”  小死突然尖声开口:“e125方向!那里是敌人攻击力最薄弱的地方。进进,注意天上!小心啊啊啊啊!进度条涨到998了!”  “准备从e125方向突围!除主炮口外,所有炮口对准天上!快!”时进表情紧绷,边吩咐边快速运动手指,把主炮口对准e125的方向,然后在其他操作员把所有炮口对准天上后,快速念了几个坐标,沉声命令,“按照编号把炮口挨个对准我报的坐标,听我的提示,倒数三秒,三、二、一,开火!”同时按下了主炮口的开火按钮。  轰轰轰——!  爆炸声在头顶响起,船只疯狂摇晃,警报声狂响。  卦二这时候才发现天上飞的那些个铁家伙居然不知何时做好了武力攻击准备,黑着脸说道:“这绝对是孟青派来的队伍,只有他家的飞行队伍能把隐蔽功夫做到这份上!”  “先别管那些了,加快速度,突围!收回炮口对准两侧,进行第二轮攻击!别给他们第二次收拢队伍攻击我们的机会!”时进快速吩咐。  船长努力逼自己不去看船只的各区域损毁提示,皱眉照做,然后大惊说道:“前方有飞行物坠毁,这个速度冲过去会撞上的!”  “轰开它!”时进边说边自己快速调动主炮口,在小死的提醒下精准定位,一炮轰了过去。  船长手指一紧,咬牙把船只的速度拉到了最高,在剧烈的摇晃和炮火的轰鸣中,驾驶着船只,擦着敌人差点围拢的包围圈,直接冲了出去,然后一骑绝尘!  后方,孟青的飞行队伍被时进出其不意的一波攻击从天上轰了几架出来,正好落在了包围圈正中,反而被友军补了刀。  ……  “该死!一群废物!”袁鹏忍不住砸了下桌子,骂道,“总共几十艘船都围不住一个时进,搞什么呢!”  孟青表情也有些难看,但勉强还算冷静,说道:“灭那艘船就是个移动炮台,下面那些废物船围不住它也是正常的,不过现在灭的船只严重受损,已经是强弩之末,继续追就是了。”  齐云则有些想不通,说道:“按理说这种程度的火力猛攻,灭的船就算再厉害,也该被群火轰成渣了……”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廉君爱死了那个时进,他给时进用的船,绝对是最好防御最高的,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我。还有,这次灭能突围真的不冤,看看你们船员的炮火准头,再看看灭的炮火准头!孟青你那批飞行员,人家一轮炮火攻击就直接给你轰了一半下去,袁鹏安排的那些个属下,打了半天也只是伤了点灭的皮毛,这差距,还玩什么!”鲁珊再次蹦出来泼冷水,故意贬低了一下袁鹏,想引开齐云的思索。  袁鹏果然上钩,压着气骂道:“鲁珊你少说风凉话!那可是在海上,干扰因素那么多,准头哪那么好瞄!”  “但灭怎么就百发百中!我这不是风凉话,是希望你们能多警醒一些,这种人员实力间的差距,你们就不怕吗!灭那边一炮一个坑,火力一点不浪费,咱们这边起码有70%的火力都打空了,你们自己品品!”鲁珊反呛,声音沉下来,来了一次小爆发,“我带着狼蛛和灭争斗多年,灭的实力如何我最清楚,感谢今天呆在船上的人不是廉君吧,不然咱们这波就已经给对方送菜了!从开会到现在,我说什么你们都觉得是在泼冷水,但你们怎么不想想,灭稳坐钓鱼台这么多年,到底凭的是什么!连敌人的实力都无法正视,我们要怎么赢!”  空气短暂安静,气氛有些压抑。  大家都明白自己不如廉君,但谁会愿意承认这点呢,廉君只是个新得不能再新的后辈而已,还是个不能行走的瘸子!输给这样一个人,谁能服气!  “时进还没死,怎么咱们自己人先吵起来了。”齐云出来打圆场,缓声说道,“这一波是我的人出了问题,没有成功和你们的人汇合,形成包围圈,这才让时进跑了。我的错,我会尽量弥补,先追吧,老孟说得对,时进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孟青也出来和稀泥,压着情绪说道:“齐云说得对,袁鹏这次出了大力,辛苦了,鲁珊你算是袁鹏的前辈,就少说两句。”  鲁珊没说话,像是生气了。  孟青转而又劝了袁鹏几句,袁鹏有些不乐意,但在场三个人他一个都惹不起,于是憋着气下了梯子,压着脾气反省了一下自己,然后重新整合队伍,朝着时进逃离的方向追去。  ……  费御景带着黎九峥冲进船长室,皱眉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你们没——”  船长室里一片狼藉,所有人都歪七扭八地靠在墙上、桌上、仪表盘上,各个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虚脱表情,室内警报狂响,船只损毁的提示音机械重复着。  “小进。”黎九峥走到靠在桌边的时进身边,着急问道,“你受伤了没有?刚刚几波攻击,好多人都摔了,你……”  “我没事。”时进安抚他一句,勉强从惊险突围中回过神,看一眼自己回落到700的进度条,松了口气,看向船长问道,“船体损耗严重吗?” 第151章 卦一带着卦三、卦九用最快的速度干掉了敌人,清扫了战场,然后护着已经破损严重的主船离开了航道附近。  半个小时后,卦一带着人上了时进的船,汇报情况道:“孟青的飞行队伍逃了三分之一,敌船逃了四艘,其他的全部击毁击沉,留在了原地,抓了俘虏接近上百人,全都关在了船舱里。”  时进逼自己不去想这波埋伏敌方到底伤亡了多少人,点头表示明白,问道:“我们这边的伤亡情况怎么样?”  “伤员二十八人,没有重伤。”卦一回答,瞄一眼他的脸色,劝道,“时少,您熬了一整夜,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  时进确实觉得有点累,但他还是强撑着又确认了一下各部门的情况,直到确定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松口说道:“我给章卓源打个电话,打完就去休息,大家也都换班休息一下吧,辛苦大家了。”  卦一应了一声,然后退出船长室,走到没人的地方,从口袋里拿出一部显示正在通话的卫星手机,放到耳边恭谨唤道:“君少。”  “他去睡了吗?”廉君在那边询问。  “还没有,时少说要先给章主任打个电话再去休息。”卦一汇报,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您为什么不直接联系时少?时少接到您的联系,应该会很开心。”  廉君沉默了一会,回道:“先让他休息吧,你把现场的情况汇总一下发过来,记得时刻注意四周情况,再联络。”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卦一放下手机,回头看一眼船长室,转身离开。  ……  另一边,四方通话结束,最后大家决定立刻撤退,尽量减少损失,然后提前做好善后和被章卓源找麻烦的准备。  孟青安排完逃出来的飞行队成员后,沉着脸坐在航线图面前,想起之前齐云和鲁珊说的话,眼神阴晴不定地变了会,最后下定决定,打了个电话出去。  “喂?是我……嗯,会开完了……借我一点火力……我知道,好处少不了你……是,我把大概方位报给你,只有这个人,无论如何,我今天都要让他死在海上!”  ……  联系完章卓源,时进等旧船上的人全部转移到卦一开来的新船上后,才终于放下心,去了新船上的卧室闷头把自己砸到了床上,一秒睡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时进被小死唤醒,起身痛苦询问:“怎么了?”头好晕,还没睡饱。  “进进,别睡了,你的进度条突然开始涨了,已经又涨到700了!”小死语气着急,隐隐有点崩溃。  “什么?”时进唰一下清醒过来,看一眼自己的进度条,见进度条的数值唰一下从小死说的700蹦到了800,惊得头皮一炸,忙掀被子下床,衣服都没来得及整理,快步朝着船长室跑去。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外面蓝天白云,海水轻荡,空中不时有海鸟飞过,看上去和平又安逸,但时进的心跳却很快,因为就在他往外奔的时候,他的进度条还在涨,而且速度超快!  “怎么回事,敌军不是被一网打尽了吗,鲁珊也说人都撤退了,进度条怎么还会涨,难道航线的事都不够逼他们停手,有人又派了第二波人过来吗!”时进也快要崩溃了,迈步出了船舱,朝着船长室狂奔。  “8、880了,进进,进度条涨得太快,附近绝对有危险——等等,后方天上,有敌军!”小死的声音突然拔高。  时进心里一惊,忙让它给自己刷上千里眼buff,奔到护栏边扭头朝着后方天空一看,果然看到了在很远的空中,有三架造型奇怪的小型飞机正在往这边迅速靠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战、战斗机,真正的……他猛地握住护栏,转身就朝着船长室跑去。  卦三正守在船长室外面,见到时进衣衫不整的冲过来,眉头一皱,忙迎上前问道:“时少怎么了?”  “有敌军!”时进说着,越过他进入船长室,见里面卦一和卦九正凑在一起聊着什么,船长等人也在闲聊,大家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就知道这次来的战斗机肯定安装了反监测装置,来不及多解释,奔到船长位那边,直接把船只速度拉到最高,然后开了局部通讯,吩咐道,“所有船只注意!全部加快航行速度,有敌军在靠近,注意警戒!”  船长被时进的动作吓了一跳,疑惑问道:“有敌军?可是雷达并没有——”  哔哔哔哔——  警报声突然响起,提示船只后方上空出现了不明飞行物。  船长闭嘴,不敢置信地朝着雷达看去,瞪大了眼——这是什么?时少未卜先知了?  “确实有船在靠近我们,是大家伙!一、二……总共四艘!还有直升机在靠近。”正对着一台奇怪笔记本电脑敲敲打打的卦九突然动作一停,皱眉提醒。  卦一连忙凑过去,看一眼他的电脑屏幕,又抬眼朝着时进看去。  还有船?  时进惊讶,然后松了口气——看来自家这边的监测系统还是很给力的,能测出敌军来袭,就是范围没有千里眼buff能看到的那么远。他也跟着凑到了卦九身边,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已经有些可疑了,但情况危急,也来不及遮掩,快速说道:“绝对不是直升机,直升机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不是直升机,那会是什么?  卦九想到什么,表情一变,忙又对着电脑敲打起来,二十多秒后,电脑屏幕上的画面变化,变成了卫星捕捉图像,几架飞速飞行的战斗机出现在了画面上。  “居然真的来了。”卦一突然开口。  时进听得一愣,皱眉问道:“什么意思?你知道会有敌军过来?”  “午门在ls群岛那边有一个秘密的合作组织,君少猜到以孟青的性格,吃了亏之后很可能会不甘心,继续调人来追,所以让我时刻注意。”卦一回答,有一句话憋在心理没说。但是他完全没想到,时进居然会比仪器更快一步发现有敌军来袭……这难道也属于危机感应的一种吗,太敏锐了吧。  时进则越发懵了,问道:“廉君猜到?他让你时刻注意?他什么时候让你——”  轰——!  一声爆炸声在船队后方响起,海水激荡,船只开始摇晃。  敌方来势汹汹,居然不等船只进入射程就直接开火了。  警报狂响,时进表情沉下,吩咐道:“全队保持最快航行速度,稳住航向别被爆炸余波影响,绝对不能被对方追到,不然——该死!为什么暴力组织手里会有战斗机这种东西!”  这种官方拥有数量都不太多的东西,为什么暴力组织手里会有,这不科学!  “ls群岛那边环境复杂,一些大的暴力组织本身就是官方偷偷扶持的,会有这些不奇怪。”卦一倒是十分冷静,还反过来安抚时进,“时少不用担心,我们会没事的。”  时进哪能不担心,说道:“那可是战斗机,不是武装直升机也不是别的什么,我们——”  “我们也有。”卦一接话。  时进傻了:“什么?”  “战斗机,我们也有。”卦一强调,抬手摘了耳朵上的无线耳机,按了卦九电脑上的一个按钮。  下一秒,廉君的声音传了过来,语气沉稳:“几架?”  时进不敢置信地瞪着卦九的电脑,怀疑自己幻听了。  卦一回道:“三架,卦九已经锁定了方位。”  “把坐标发给我,援军已经在路上了,你们继续前进,别慌。”廉君淡定吩咐。  卦一应了一声是,开始帮卦九往廉君那边发坐标。  有了廉君这句话,船长等人立刻冷静了下来,各自回岗忙碌。船长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了卦九敲电脑和各种仪器的提示警报音,明明船队身后还有敌军在骚扰,但室内气氛却稳了下来,再不见一点紧张焦急。  时进也不焦急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卡在900不动了,还有……他瞄一眼卦九的电脑,咽了口口水,放轻脚步,试图退出船长室。  虽然廉君只说了几句话,但他十分确定,廉君在生气,而廉君为什么生气……  “时进。”廉君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知道他要逃跑一样,语含警告。  时进虎躯一震,忙停步站直身,提高声音回道:“我、我在!我没有要跑,我发誓!那个,你是午休刚起吗,我也是刚起,哈哈……哈……”  船长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大家齐齐看向时进,表情一言难尽。  时进:“……”糟了,好像说错话了。  廉君那边安静了几秒,声音再次响起,更加低沉了:“你乖乖呆在卦一身边,在我见到你之前,你哪里也不许去,否则……”  咔,电话挂断了,廉君并没有把话说完。  时进被电话挂断的动静吓得心脏一蹦,忍不住脑补廉君没说完的话,越脑补越怕,进度条和追兵都顾不得了,六神无主地在原地转起了圈——完了,廉君真的生气了,怎么办,怎么办。廉君是什么时候和卦一联系上的,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擅作主张给孟青他们挖坑的事了?  他早上果然应该先给廉君打个报平安电话再睡的吗,可当时那么早,万一廉君还没起……完了完了,他错过了坦白从宽的机会,后面估计就是狂风暴雨了!  卦一看一眼时进,机智地没去打扰他。  一场并不怎么有紧张感的逃跑战开始了,大约三分钟后,警报开始狂响——船队已经进入了战斗机的射程范围,这次如果再被攻击,那估计就逃不过了。  “援军来了。”卦九突然开口。  时进回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他面前的电脑屏幕,然后唰一下瞪大了眼——就见卫星地图上,在代表敌军的符号点附近,突然出现了另外几个代表战斗机的符号,后者在迅速逼近前者后,呈扇状上下的落差队形,把对方给围了起来。  “我们安全了。”卦一也开了口,示意时进看前方。  时进傻乎乎扭头看去,就见前方,几艘明显是军用品的庞然大物正呈列队状态朝着这边靠近,然后在靠近这边船队后默契地分成两列散开,放船队通过,之后逐渐停下,重新聚拢列队,组成一道墙,稳稳把通过的船队保护在了后方。  时进目瞪口呆,在船长停下船之后忍不住站起身,看向了保护他们的大船,问道:“这是……”  “君少带来的援军。”卦一回答,拿出一副望远镜,迈步走出了船长室。  时间见状也忙走了出去,站在船长室外的阳台上,也假假地找来一副望远镜,用千里眼的buff看热闹。  大船们列队完成后,立刻开始调整炮口。敌方追过来的船大概是发现了不对,在进入这边大船的射程内之前就停了下来,和这边呈现了一种古怪的对峙局面。他心里一紧,又忙看了一眼天上,见天上的战斗机们也正在对峙着,不自觉紧张起来。  如果真要打,以目前两边的火力,那场面绝对很可怕,绝对会出现严重的伤亡。  局面一时间僵住了,两边安静对峙,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时进眼都不眨地看着敌方的船,生怕一错开视线,对方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终于,十多分钟后,就在时进忍不住想做点什么的时候,追兵突然齐齐后退,调转航向,干脆利落地撤退了。  时进:“嗯?这是不打了?”  “看来君少的谈判成功了。”卦一放下望远镜,解释道,“对方不是我们本土的组织,并没有和我们死磕的必要,在眼看着没有胜算的情况下,撤退很正常。”  “等等,谈判?”时进终于意识到了不对,放下望远镜侧头朝卦一看去,皱眉问道:“什么谈判?谁在谈判?廉君在岛上,怎么和敌方谈判?援军不是他远程派来的吗?还有,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睡了一觉究竟错过了多少重要信息?”  “不是你错过了信息,是君少不让我告诉你,他说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接下来的事情由他来安排。”卦一诚实回答,示意了一下前方的某一艘大船,“还有,君少不是远程派了援军过来,而是亲自带队过来了,就在那艘船上。这些船虽然是灭自己的东西,但却不能随便使用,因为官方那边都是有备案的,为了尽快调动这些,君少不得不亲自出航。”  廉君亲自带队……他那个身体情况怎么亲自带队!  时进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想起离开前廉君昏迷不醒、苍白虚弱的模样,本能地看一眼脑内属于廉君的进度条,见那进度条的数值,不知何时从之前好不容易降到的470,再次升回了490,心里一颤,转身就朝着甲板跑去。  卦一阻拦不及,忙给卦六打了个电话。  时进迅速来到甲板边,放下一艘救生船,直接跳海爬到救生船上,朝着廉君所在的船驶去。  那边卦六得了卦一的通知,已经提前放下了舷梯,好方便他上来。  时进用最快的速度靠近,然后利落停船,跳到海里游到舷梯边,三步并作两步爬了上去,上甲板后一眼看到坐在轮椅上、停在甲板和船舱连接的避风口处,正直勾勾看着这边的廉君,呼吸一窒,略停了停后快步跑过去,停在距离廉君一步远的地方,伸手想要抱他,余光扫到自己身上的水,又犹豫着想把手收回。  “廉君……”他低声呼唤。  “时进。”廉君打断他的话,抬手握住了他想要收回去的手,嘴角向下紧抿,像在压抑着什么,沉沉说道,“我不是说了……让你乖乖呆在卦一身边,不要乱跑吗?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  “对不起。”时进听他气得声音都在抖,忙反握住他的手,怕自己身上的水弄湿了他的衣服,只敢小心地弯腰凑过去,轻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对,你别生气。”  “我一不盯着你,你就乱来。”廉君是真的气得狠了,死死抓着他的手,本来只通过电话交流时还能压抑着情绪,在见到时进浑身湿漉漉的狼狈模样后瞬间崩溃泛滥,把眼眶都逼红了,“时进,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呆着,这次如果我晚来一会,或者第二波追兵集合得快一些……我有时候真想把你用铁链子锁起来,免得你总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时进见他红了眼眶,再顾不得许多,倾身靠到他身上,喉咙口像是哽了一块铅,重复说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生气了,我不乱跑了,也不乱来了,你别气到自己。”  廉君侧头,硬忍着没有抱他,忍了十几秒,在发现他在冻得微微发抖后,受不了地松开他的手伸臂把他抱到怀里,用自己最大的力气按住他,说道:“这一次你别想再简单的算了,你居然用自己做饵,去做那么危险的事……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不是。”时进回抱住他,摸着他瘦得硌手的身体,担忧想念自责愧疚等等情绪一起冲了出来,闭上眼埋头在他胸口蹭了蹭,低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好想你,对不起。”  廉君想骂他,又想好好安抚他,想说的话太多,最后也只低头紧紧抱住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第135章 反省 第153章 时进意识到不对,皱眉问道:“他们怎么了?”  卦六瞄他一眼,咬咬牙回道:“去领罚了,这次他们瞒着君少让您去冒险,做法十分不对,所以……时少您放心,不是什么很严重的惩罚,就是去做点苦力活,他们过几天就回来了。”  领罚?  时进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继续迈步朝着餐厅走去,眉头紧皱。细说起来,其实他才是最应该被罚的那个,明明是他让卦一和卦二瞒着廉君的……  卦六看着他离开,苦着脸嘀咕:“我是不是不该说啊,可时少现在是副首领,这些事也不能瞒他……唉,这可怎么是好……”  ……  廉君午休睡下后,时进放轻手脚出了病房,坐在了病房外的长椅上发呆。  卦一和卦二领罚去了,卦五和卦九接管了航道事件的收尾事宜,卦三负责和章卓源及鲁珊联络,所有正事汇报都绕开了他,直接向廉君传达,他现在又闲下来了。  如果他没有惹廉君生气就好了,那廉君现在或许还愿意让他分担一点工作……  一道阴影突然笼罩了过来,然后额头被拍了一下。  时进回神,仰头看去。  费御景站在他身前,说道:“我要走了。”  时进:“……啊?”  “能源的事已经完成了,廉君委托了新的工作给我,我得先去和大哥汇合一趟。”费御景解释,上下扫他一眼,问道,“被廉君关了几天,傻了?”  时进皱眉反驳:“他才没有关我,是我让他没有安全感了。其实都怪我处理事情太没经验,明明是不想让他担心才瞒着他的,结果反而让他更担心了,还害他亲自过来接——你怎么又打我!”他捂住再次被打的额头,对着费御景怒目而视。  费御景收回手,说道:“你在这乱想些什么,从我的立场看,你这次带队出行,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在想做什么的时候,没有和廉君提前报备一下。撇开感情不谈,他是首领,你是副首领,你有权利带领团队做决策,但你有义务把你的计划告诉他,总之,错了就改,有问题就问,别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不过这事其实也怪廉君,他给了你副首领的地位,却没教你要怎么去做,你一个人胡冲乱撞的,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时进再次反驳:“这怎么能怪廉君,他想教我的,是他那段时间身体不好,所以没机会教……唔!不许再打了,我要生气了。”  费御景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这次没收力,见他疼得表情都皱起来了,又放轻力道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说道:“你怎么能笨成这样……自己去悟吧,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时进反射性拉住了他的胳膊。  费御景回头看他,眉毛一挑,问道:“舍不得我?”  时进一愣,忙皱眉把他的胳膊甩开,起身说道:“什么舍得舍不得的,你是坐飞机离开吧,我送送你。”  费御景看一眼自己被甩开的胳膊,说道:“那走吧,顺便去找一个老五,他还不知道我要走。”  ……  黎九峥回岛后就立刻去邵建平手下帮忙去了,这会也在综合楼里。时进找到他,说了下费御景要走的事,和他一起送费御景去岛上的机场。  在上小飞机前,费御景突然看向时进,说道:“下次你还想利用我的话,我很乐意,算我还你的。”  时进愣住,看着他头也不回进入机舱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有难受、有委屈、有不甘,还十分生气。  “这算什么。”他忍不住开口,气得嗓子都要岔音了,“我是在气这个吗,我有说过我需要你还这些吗,你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混蛋!你不是总做出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拎得清的模样吗,这次怎么就不懂了,我是在气这个吗,我明明气的是——”  他话语陡停,压下脑中翻涌起来的,那些原主在时行瑞死后,无论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费御景,被对方彻彻底底干脆利落抛弃,满心迷茫和委屈,想问理由都没地方问的记忆,深吸口气,转身抓住黎九峥的胳膊,边大步带着他往机场外走边皱眉说道:“二哥就是个混蛋,别理他了,走,五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黎九峥被动跟着他走,回头看一眼飞机,眼睛慢慢亮了,忙反握住时进的手,认真应道:“好,我们去吃好吃的!”  费御景透过窗户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抬手撑住下巴,点了点脸颊:“不是在气利用的事,那会是什么……小孩子的心思真难猜。”第136章 原谅  这天夜里, 时进久违地做起了梦, 梦境内容十分单调,全是他以原主的视角, 拿着手机反复给费御景打电话发短信, 却始终得不到回应的画面。  梦境的最后, 他放下了手机,麻木地晃出了门。  大哥仇视他, 三哥讨厌他,四哥不管他, 五哥、五哥总是用带着杀意的眼神看他……只剩下二哥还没有直接对他表过态。二哥是在忙吧,肯定不是故意不理他的, 肯定不是也要像其他哥哥那样, 换成另一幅模样。  四周围的人全在对着他已经毁容的脸指指点点, 街边的建筑很陌生, 他好像走了很久,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突然, 他在某栋大楼外看到了费御景的身影,他愣住, 然后像是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一样,疯狂地朝着对方追去,对方却在听到他的呼唤后,回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朝身边人说了句什么, 让身边的人拦住他, 坐上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不认识他,赶他走。】  最后一丝侥幸碎裂了,他眼睁睁看着汽车离开,眼眶干干的,居然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这是原主听到的费御景说过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原主和费御景见到的最后一面。  为什么,为什么?有道声音在痛苦询问。  时进唰一下睁开眼,愣愣看着病房的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后坐起身擦掉额头的冷汗,皱眉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问什么为什么,你不是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吗?对象是那个利益至上的家伙,问又能问出些什么来?再说了,他们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了!都是新的一辈子了,执着这些有意义吗!  他突然有些生气,但却不知道是在气谁,最后脑子一热,干脆翻出手机,找到费御景的号码,给他连发了十几条毫无意义的骚扰短信过去!  费御景这种人,就算问他了,他肯定也会说:我以前并没有把你当弟弟;说不认识以后注定不会有交集的人,难道不对吗;我承认我做错了,要恨要报复都随你,我也不强求你的原谅;下次你还想利用我的话,我很乐意,算我还你的……之类让人完全接不住的话,面对这样一个家伙,生气是浪费,仇恨也是浪费,就该烦死他!利用死他!欺负死他!把心里的情绪尽情发泄给他,然后再也不理——  嗡嗡。  手机震动,一条短信发了进来,来自于费御景:做噩梦了?还是想我了?  时进满心乱七八糟的情绪全部卡住,看着费御景这条几乎是秒回的短信,又看一眼现在凌晨三点多的时间,想起在海上时,费御景满身狼狈靠在船长室外的模样,抬手捂住额头,良久,放下手面无表情回道:想头猪都不会想你,睡你的吧!  发完把手机丢开,侧头看一眼病床上睡得很沉的廉君,起床走过去,坐到床边看了他一会,伸手抓住他的手,趴过去把额头贴上了他的手背。  要快点好起来啊,宝贝。  ……  时进早上醒来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廉君的病床上,而廉君不见了踪影。这画面太过熟悉,给人一种时光倒流的错觉,他唰一下坐起身,掀被子下床,鞋都没穿就朝着外面跑去,脸色煞白。  洗手间的门突然打开,廉君滑动轮椅出来,见时进六神无主地要往外跑,眉头一皱,唤道:“时进,你干什么去?”  时进脚步猛停,回头看向他,僵了几秒,脑子终于真正清醒了过来,大松了口气,放松身体转回身蹲到他面前,按住他的膝盖,虚脱说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还以为……我睡糊涂了,你什么时候醒的?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早餐。”说着就要起身。  “时进。”廉君拉住他的胳膊,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以为什么?”是因为什么才会怕成这样。  时进停下动作看他,本想随便说点什么糊弄过去,但对上他认真的视线,嘴张了张,还是选择了说实话:“上次也是这样,我从你病床上醒过来,你不见了……我就是刚睡醒还没有反应过来,看到熟悉的情景,就以为自己又在做梦,误会了,你别担心。”  上次……应该就是他趁着时进睡着,自己去提前用药的那次吧。那一次时进醒来后也是这样冲出去的吗,还有又是做梦这个说法,难道这个情景,对时进来说,已经变成了噩梦一般的存在?  廉君一瞬间想了很多,他看着时进故作轻松的表情和额头的冷汗,忍不住握紧他的胳膊,把他往身前拉了拉。  时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靠了过去。  廉君抱住他,侧头听了听他的心跳。  太快了,这是因为恐惧才出现的心跳过速。  所以那天,时进就是怀着这种心情,在一觉睡醒后,看到了在隔离病房里生死不知的自己吗?明明是不想让他担心,才故意不喊醒他,提前去用药的,结果却变成了他的噩梦。  太糟糕了,原来为了怕对方担心而瞒着对方什么,结果却让对方更担心这种事,是他先开始做的。是他没有给时进安心,所以时进才会潜意识的没有回报安心,是他教坏了时进。  “对不起。”他摸了摸时进的头发,认真道歉,“那天没有喊醒你就去用药,对不起。”明明他才是更年长的那个,怎么能先犯了错。  “别怕。”他抱住时进,安抚地轻拍,“我已经没事了,别怕。”  时进愣住,然后猛地伸臂抱住他,埋头在他肩膀上用力蹭了蹭,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又乱说些什么……我又没怪你,那天明明是我自己睡过头了。”  廉君又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道:“我不是个合格的恋人,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时进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都活了两辈子了,居然还会因为喜欢的人说了几句并不煽情的话而突然想哭。是前段时间压抑得太狠了吗?他给自己找着理由,努力深呼吸调整着情绪,然后退开身,笑着亲了廉君的脸颊一下,说道:“如果你一定要道歉的话,那我原谅你了!”  廉君摸着他努力翘起的嘴角,没有说话。  “所以别乱想,如果你实在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加油养身体,争取快点好起来。”时进握住他的手,又亲了亲他摸过来的手指,倾身开心地蹭了蹭他的脸,发自真心地感叹,“真好,你终于熬过来了,感觉我今天能多吃一碗饭!”  廉君侧头更靠近他,眼帘微垂——怎么总是这么快就说了原谅……  “笨蛋。”  时进一愣,皱眉想要退开身,不满说道:“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怎么听到你在骂我?”  廉君把他的脑袋按回来,轻叹之后,嘴角终于久违地勾了起来,说道:“时进,我不会教你怎么去当好一个副首领,因为这不必须,但我会学着依靠你,也希望你能变得更依靠我,以后我们都别再瞒着对方去涉险了,好吗?”  时进皱着的眉头松开,抿紧唇,伸手回抱住他,说道:“好,我以后什么都告诉你……但你不许再睡那么久,你知道的,你一不盯着我,我说不定就又乱来了。”  “嗯,我知道。”廉君侧头亲了亲他,再次说道,“这次是我不对,对不起。”  干什么一直道歉,到底谁才是笨蛋。  时进在心里嘀咕,然后满足地亲了他一口,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他家的宝贝,果然是最好的。  ……  时进又恢复了从前那不怎么稳重的模样,工作的事廉君不希望他管,他就不再管,每天专心和廉君的一日三餐较劲,对着龙叔给的单子,想尽办法地让廉君多喝一口牛奶,或者多吃一口饭。  廉君似乎也放下了心头大石,身上的气息变得放松柔和了起来,开始乖乖按照龙叔列的计划慢慢养身体,不再玩激进了。  对于他的自觉,龙叔很是松了口气。这趟出航折腾下来,廉君的身体情况有所损耗,虽然没有昏迷,但每天的睡眠时间却很长,精力也很差,如果再玩激进,身体可能会垮掉。他本来还在苦恼如果廉君还要继续乱来,他该怎么阻止,现在廉君愿意慢慢来,他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了。  鉴于廉君已经主动配合了,所以对于廉君清醒的时候时不时处理一下工作的行为,龙叔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后在背地里偷偷找时进“告状”,希望时进能管管廉君。  时进当然也不希望廉君这么快就重新开始工作,但是……犯了错的人没有资格指手画脚,面对廉君坚持的视线,他只能妥协,然后退而求其次地给廉君规定了每天的工作时间,牢牢盯着廉君不许他多工作一秒。  好在现在道上也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廉君忙碌,航道的事有卦五和卦九盯着,章卓源那边有卦三联络,午门等几个组织忙着给自己善后断尾,没工夫来烦灭,所以廉君只需要跟进一下生意融合的事情就行了,不算太忙。  一切都在缓慢好转,外界因为航道的事情各种风雨欲来,时进这个事件的策划者,却在廉君的有意隔离下,过上了隐居般的悠闲生活,每天最大的烦恼是该怎么让廉君多休息一会。  时间匆匆流过,一个星期后,卦一和卦二受完罚回来了,两人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折磨,回来时全都是一脸菜色,身上还有一股浓重的鱼腥味。  时进见到他们的状态,心里十分愧疚,欲言又止地想要说点什么。  “别,别道歉,也别问我们干什么去了,我好不容易才忍住不吐。”卦二阻了时进还没出口的话,问道,“君少情况怎么样了?”  提到廉君,时进表情好看了一点,笑着回道:“已经可以正常进食了,精神也好了许多,龙叔说如果毒素不再突然活跃的话,按照现在的情况,大概一个月后,他就可以开始复建了。”  复建,那不是说君少要站起来了?  卦二眼睛一亮,确认道:“是我知道的那个复建吗?”  卦一也朝着时进看去,神情难得的激动。  “是。”时进点头,提到这个就止不住地笑,“毒素活跃期过去之后,廉君走路就已经不会再觉得腿疼了,他现在坐轮椅只是因为身体还很虚弱。等再过一阵,他身体好点了,应该就能正常走路了。”  卦二激动低喊,忍不住用力捶了卦一一把。  卦一被捶得脸一黑,皱眉揉了揉自己的肩膀,一点不让地反捶了他一下,然后看向时进,脸上带了笑,说道:“谢谢你,多亏了你。”  “没有。”时进回答,突然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是多亏了大家。”  ……  卦一和卦二回来之后,廉君需要处理的工作变得更少,终于能安心的休息了。时进开心极了,越发粘着廉君,想着法地哄他多吃饭,小心盯着他治疗的方方面面。  四月下旬,各方博弈之后,航道事件的处理结果出炉——所有涉嫌攻击时进的组织全部下牌,进入清剿程序;未来的半年进入警戒期,一旦发现再有组织不顾约束条约,不管不顾地在不合适的地方开火,官方将直接武力处理。 第155章 ……  晚上的点名报道结束之后,时进回到寝室,在人最多的时候拿起洗漱用品去到公共澡堂,没像以往那样比较保守的到了地方再彻底脱掉衣服,而是像其他人那样,在更衣室就把上衣脱掉了。  刚好他的室友也过来洗澡,见到他主动和他打了个招呼。  时进回了个招呼,拿着洗漱用品朝着淋浴室走去,结实漂亮的身体上,肩膀处的丑陋疤痕显得无比刺眼。  室友愣了一下,问道:“时进,你肩膀上这是……”  “什么?啊,你说这个疤吗?这是以前做任务留下的。”时进简单回答,心里暗道这位室友真是个好助攻,面上却不露,说完话就直接离开了,一副急着去洗澡的样子。  更衣室里安静下来,大家看着时进离开的背影,没有人再说话。  ……  第二天晨训结束后,刘勇和罗东豪默契地朝着时进扑去,扯他的训练服衣领。  时进毫无防备,被扑了个正着,连忙挣扎:“喂,你们干什么,松开松开,衣服都扯烂了。”  双拳难敌四手,最后时进的衣领还是被刘勇给扒开了。  “居然真的有伤疤。”刘勇傻愣愣松手,“我还以为这又是哪里出来的流言呢。”  罗东豪则皱了眉,说道:“那条长疤痕旁边的圆形疤痕是什么,不会是枪伤吧?”  “枪伤?”刘勇的声音突然拔高,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肩膀,表情皱着,一副自己也中了枪的样子。  罗东豪扫一眼四周被刘勇的嚎叫声吸引了注意力的同学,头一次觉得刘勇一惊一乍的个性挺不错的,难得没有让他安静点。  “是枪伤,我不小心被人在这里打过一枪。”时进回答,把衣领弄好,见刘勇一副好疼的样子,安抚说道,“这些其实都是旧伤,我上大学之前就有了,等回头有空了,我准备去弄个除疤手术把这些弄掉,免得我男朋友每次看到我这两道疤,都会偷偷郁闷很久。”  刘勇一秒破功,忍无可忍地伸手按住时进的脑袋狂揉,咬牙切齿说道:“你这家伙,伤疤是男人的勋章你懂不懂,还除疤手术,我看你就是想炫男朋友,你这个欠揍的人生赢家!”  时进笑着挡开他的手,抬手反揉。  两人闹了一会,直到罗东豪阻止才安生下来,三人一起朝食堂走去。  路上,罗东豪看一眼时进的肩膀处,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你故意的?”  时进侧头看他,一脸的高深莫测:“现在总没人再说我是翘课跑去玩了吧。”  罗东豪摇头,忍不住笑了,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  ……  生活似乎又重新安定了下来,大家上课的上课,治疗的治疗,处理工作的处理工作,日子风平浪静的过,恍惚中竟有一种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感觉。  如果一切真的能尘埃落定就好了。  六月下旬,在时进开始痛苦的备战期末的时候,鲁珊的一通电话打破了生活的平静。  “最近都警醒一点,官方针对各大组织的检查已经结束,犯事的小组织也已经全部清剿完毕,最危险的时候过去了,孟青又开始不安分了。”  正在翻复习资料的时进闻言动作一顿,抬眼朝着廉君手里的手机看去。  廉君问道:“他想做什么?”  “具体的不清楚,但我发现他还在查时进就读的学校,你也知道他的性格,时进上次坑了他那么大一把,他心里怎么可能会甘心。”鲁珊语气有些凝重,嘱咐道,“总之大家多加小心,特别是时进,千万别让孟青查出他就读的学校,也千万别让时进落单,孟青可不是左阳,办起事来手特别黑。”  廉君皱眉,挂掉电话后看向时进。  时进连忙说道:“我最近会小心的。”所以就别计较他惹了孟青的事了。  “只是小心根本没用。”廉君手指点了点桌面,想了想,拿起手机转拨了章卓源的电话。  没多久,一个同样名字叫时进,也同样行事高调的年轻人,入读了c市的某家警校。时进在发现这份学员档案后愣住,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障眼法。”廉君回答,解释道,“如果孟青要从官方或者向傲庭那条线查你就读的学校,最后只会查到这个人身上,然后送菜上门。”  时进又翻了翻这份资料,看一眼廉君说这些时冷静自信运筹帷幄的模样,心里一痒,忍不住靠过去勾住他的脖子,侧头亲了他一下。  廉君抬眼看他。  “复建是不是快开始了?”时进突然询问。  廉君眼神一动,按住他的后脑勺,仰头吻住了他。  此时距离廉君熬过毒素活跃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在饮食渐渐恢复正常后,廉君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他的脸色不再苍白,睡眠时间恢复了正常,身上稍微长了点肉,甚至初步丢开了轮椅。  龙叔开心地表示,按照现在的进度治疗下去,最多再过三个月,廉君就能彻底摆脱毒素折磨了。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大家都暗暗盼着廉君彻底康复的那一天能尽快到来。廉君自己也十分期待,事实上,自喜欢上时进开始,他就没有一天不盼着自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并肩走在时进身边。  而现在,这个愿望就快要实现了。毒素不再活跃之后,困扰他多年的腿部疼痛渐渐不再出现,这一次的复建,将会是真正的复建。  “谢谢你。”廉君满足低喃,抱紧了时进。  时进微笑,故意使坏咬了他一口。  ……  地狱般的备考周在七月来临时终于结束,长达一周的考试之后,七月上旬,时进迎来了他大学生涯里的第一个暑假。他考完试后火速告别想要邀请他暑假一起玩耍的刘勇和罗东豪,拎着不多的行李狂奔到校门口,找到廉君的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走吧,我们去复建!”他一上车就开心地嚷嚷开了,十分兴奋。  廉君却是一脸严肃的样子,握住他的手,说道:“时进,有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时进愣住,看一眼他的表情,又看一眼前座也同样表情不太妙的卦一和卦二,意识到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慢慢放下背包,问道:“怎么了?难道是治疗出了问题?还是复建出了问题?”他说着说着就皱起了眉,紧张地反握住廉君的手,还想去看他的腿。  “没有,我的治疗和复建都没问题。”廉君忙拦住他往下弯的身体,说道,“出问题的是费御景,三天前,他在去办公的路上被孟青的人袭击,乘坐的车辆发生了车祸,他和他的助理都受了伤,现在正在m国的一家医院里接受治疗。因为之前你在考试,那边也让我瞒着你,所以这件事我没有立刻告诉你。”  时进脑子嗡一声变得空白,脑中闪过上次送费御景离开小岛时,费御景说很乐意被他利用的画面,手掌猛地收紧,问道:“他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有一点,说是肋骨骨折戳到了肺部,人暂时没问题,但肺部有积水,还需要继续观察。”廉君回答,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问道,“要去看看他吗?”  时进想也不想就点头,点到一半突然停下,朝着廉君看去。  “我这边没事,治疗和复建都很顺利,你不陪我也没关系。”廉君一眼看穿他的想法,安抚之后问道,“要去看费御景吗,看的话我尽快帮你安排专机。”  “看。”时进眉头紧皱,心里已经慌成了一片,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廉君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无声安抚。  ……  当天晚上,时进就告别廉君,带着卦二和卦五坐上了前往m国的飞机。在离开前,他特地给黎九峥打了个电话,确定了一下他的安全。  上飞机之后时进一直很沉默,满脑子都是廉君说的那句肋骨骨折戳到了肺部,完全静不下心来。  卦二见状安抚道:“你别太担心,费律师那边君少已经派了值得信任的医生过去,住的医院也已经严密保护起来了,不会再出事了。那边也说肋骨不是直接戳进了肺部,只是戳到了,应该不是太严重。”  时进回神,摇头说道:“我是在担心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那里毕竟是肺……都怪我马虎,鲁姨特地打电话过来提醒,我却没想到孟青既然想到了要动我,那肯定不会放过当时和我表现亲密的费御景和黎九峥,我应该早点提醒费御景的,或者派人去保护他。”  卦二说道:“谁也没想到孟青会狠毒成这样,连个不相干的律师都要动——”  “不是不相干的律师,开会的时候我喊过费御景二哥,孟青他们都知道费御景是我哥哥,我不该那么做的,我当时只顾着考虑自己,完全忘了那样说会给费御景带去怎么样的危险。”时进反驳,越发自责,对上卦二不太赞同的视线,愣了一下,又挫败地按住了自己的额头,浅浅出了口气,说道,“抱歉,我又不冷静了,乱七八糟的说一些废话,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只是关心则乱了,会胡思乱想很正常。”卦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安抚,故意调侃道,“你平时总是表现得对你那些哥哥很抗拒很排斥,一副很讨厌对方的样子,结果等对方真出了事,又急得像个小孩子一样,你这家伙不会其实是个很粘着哥哥的娇气包吧。”  时进一愣,避开他的视线扭头看向车窗外的夜色,否认道:“才不是……不是。”  可真的不是吗?他不自觉有些出神,脑中闪过时家几个兄长的脸,抬手捂住下半张脸,垂下了眼帘。  ……  第二天上午,时进落地m国,坐专车赶去了费御景所在的医院。在医院里,他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三哥?”他看着坐在病房外,眼下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容洲中,满脸疑惑,“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去y国封闭拍戏了吗?”他回b市后曾联系过容洲中,想请他吃饭,可惜的是容洲中人在国外拍戏,无法应约。  容洲中见到他也是一愣,然后突然生气了,说道:“我为什么在这?这得去问问房间里躺着的那个工作狂!我戏拍得好好的,突然一个自称是医院的陌生电话打过来,说我哥哥要死了,让我去给他收尸,我能怎么办,只能丢下工作赶过来了。狡猾的费御景,他肯定是知道我拍戏的地方离这里近,所以故意骗过我来,而且折腾我一个人就算了,他怎么还把你也给折腾过来了!小进,你别上当,快回去,丢下他一个人在这自生自灭算了!”  时进被他这语速过快的一串话说得有些懵,消化了半天,最后只听清楚了他那句“收尸”,心里一惊,忙越过他走到病房前,推门走了进去。  房内,费御景正靠在病床上翻文件,神情淡定正常得一点都不像是个病号,脸上的气色甚至比坐在房外的容洲中都要好看一点。他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见时进站在门口,十分家常地抬手朝他打了个招呼,说道:“来了,别愣着,坐。老三,倒两杯水过来。”  时进:“……”这真的是刚刚发生过车祸的人吗。  容洲中唰一下从门外探头进来,愤怒说道:“喝什么水,你这种人只配喝西北风!小进,走,我带你去吃饭,让这个病号死在这吧!”第138章 需要(捉虫)  生气归生气, 最后容洲中还是没有硬拉着时进把费御景这个病号丢下。  时进在病床边落座,打量一下费御景的模样, 问道:“伤怎么样了?”  “小伤,肺部积水已经做了个小手术清掉了,恢复情况不错。”费御景简单回答, 放下文件, 也打量了一下他,见他脸色不太好,问道, “连夜赶过来的?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  时进没想到他还有精力关心这个, 心里冒出点无奈的感觉来, 回道:“考得还行……医生怎么说,你这种情况,以后会留下后遗症吗?”  费御景回道:“不会, 肺部的伤只是小伤, 积水清掉后伤口会自动长好,肋骨小心养着, 也不会出问题。”  “那就好。”时进稍微放了心,靠到椅背上,沉默了一会,愧疚说道,“对不起, 是我连累了你。”  “觉得对不起我的话, 就回答我一个问题。”费御景像是早知道他会这么说一样, 立刻趁机提出了要求。  时进一愣,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应道:“好,你问。”  费御景看向一旁默默把耳朵竖了起来的容洲中,说道:“老三,小进连夜赶过来应该还没来得及吃饭,你去给他买份饭吧。”  容洲中不敢置信地侧头看他,声音提高:“你真把我当护工使唤了?”  “我是想支开你。”费御景十分诚实,“这是我和小进的私密谈话,不适合给第三个人听到,你一刻钟后再回来。”  这几天饱受折磨的容洲中被他的诚实气得表情扭曲,恨不得上前亲手结果了他,但看一眼时进,最后还是站起了身,皱眉说道:“就一刻钟,多的没有。”说完转身大步离开了。  终于,房内只剩下了时进和费御景两人。  时进看向费御景,等他问问题,事实上,他心里已经大概猜到费御景想问什么了。  费御景转回视线看他,直接问道:“那天我离开小岛的时候,你说你不是在气我以前利用你的事,我回来后一直想不通,小进,我想知道你真正气的是什么。”  果然是这个。  时进反问道:“为什么突然想知道这个?按你的性格,应该不会对这种事情执着才对。”  “这个问题对于我来说不是执着,是会扰乱我思绪的心病。”费御景解释,依然坦诚得可怕,“回来后我时不时就会想起这个问题,却始终想不出个结果,然后越想不通越在意,渐渐地就让这个问题变成了我的心病,甚至让它影响了我的工作效率,我想知道答案,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想从这种时不时就被这个问题扰乱思绪的麻烦局面里脱离出来。”  这种问题居然能变成心病,还有那句特意强调的不是因为你……时进有点心塞,面无表情说道:“这可真是个自私的回答。”  费御景坦然接受他的评价:“我以为你早就知道我的本性了。”  但知道归知道,等真和对方这样把明明应该是感情上的事,拿出来像处理公事一样理智分析和对谈,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他这边的思绪万千,只是费御景那边的一个扰乱思绪的麻烦,感情上的不对等,才是两人始终无法亲近起来的原因。  “二哥,我气的就是这个。”时进回答,继续面无表情,试图让自己也显得如此时的费御景那般理智冷酷,“我寻求的是情感上的回应,你给予的是物质和利益上的补偿,我得不到我想要的,所以我很生气。” 第157章 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他思绪一断,拿起手机,见是费御景发过来的短信,愣了一下,伸指点了开来。  费御景:护工离开了,你可以来医院陪我吗?  时进瞪大眼,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以来医院陪我吗?可以?陪?  天呐,费御景居然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费御景居然用了“陪”这个相对软弱的词,费御景居然……会主动向他提出要求。  那个人不是总是自顾自地做一大堆事,然后一股脑塞给你,不容许你拒绝,然后再潇洒离开吗?这样一个人,居然也会想要人陪。这样一个人,不是应该在说这种请求的话时,也会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语气吗?就像是使唤容洲中时那样。  嗡嗡。  又一条短信发了进来,依然来自费御景:伤口有点疼。  时进无意义地发出一声“啊”,看着这条短信,想要脑补出费御景吃疼的表情,最后却一无所获,沉默半晌,突然起身快步朝着酒店房外走去。  “居然去给一个上午才刚吵过架的人守夜……我大概是疯了!”他唾弃着自己,脚步却越发快了。  ……  时进几乎是小跑着来到医院,然后有意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停了停,反复吸气呼气几次后,一脸平静地推开了病房门。  费御景正靠在病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开门声后睁开眼看过来,问道:“跑过来的?”  时进脚步一僵,表情差点没绷住,反驳道:“我散步过来的,你又不是真的要让我收尸了,我跑什么跑,你还没那么重要。”  “可从你住的酒店到这里,不跑的话,散步需要走大概十五分钟。”费御景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说道,“我是九分钟前给你发的短信。”  “……你是想打架吗?”时进面无表情询问。  费御景扫一眼他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破不说破,抬手拍了拍床沿:“不想,我现在打不过你,过来,坐。”  时进:“……”突然明白容洲中为什么总想打费御景了,他现在也很想打对方,狠狠的。  时进上前落座,费御景给他倒了杯水,先起了话题,问道:“晚饭有好好吃吗?”  “有,三哥永远知道哪里有好吃的餐厅。”时进硬邦邦回答,带着一点赌气,然后他在意识到自己在赌气之后,表情变得越发紧绷——真的像个傻子一样,费御景在那边无动于衷,他在这里胡思乱想,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太傻了!  要冷酷起来!他在心里命令自己。  “还在生气?”费御景询问。  “没有!”时进秒答,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得把话题的主动权拿回来,于是紧接着反问道,“你不是伤口疼吗?哪里疼,喊医生过来看了吗?”  费御景回道:“看了,医生说疼痛是正常的,伤口愈合需要一个过程。”  时进扫一眼他的表情和被病号服遮挡的胸口,说道:“你这表情可一点都不像是疼的样子。”  “那什么样的表情才叫疼。”费御景难得的卖了软,“其实我现在已经很忍耐了。”  忍耐?  时进一愣,继而皱眉,仔细在他身上扫了扫,终于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点和忍耐有关的痕迹——费御景的额头似乎有点出汗。他心里一动,倾身过去看他背后,果然在病号服上看到了一点被汗打湿的痕迹,忍不住站起了身。  费御景仰头看他,问道:“怎么了?觉得陪我太无聊,要回去了?”  “你说句服软的话会掉块肉还是怎么?疼得都冒冷汗了,还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你是忘了怎么调动脸部肌肉吗?”时进皱眉训他,弯腰按住他的肩膀确认了一下他后背的情况,然后转身去洗手间打了一盆温水出来,示意他把背侧过来。  费御景看他一眼,乖乖照做。  他后背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想来应该已经忍疼忍了很久了。  时进抿紧唇,埋头拿出毛巾拧干,小心揭开他的病号服,见他腰侧有一块巨大的淤青,背上还有好几处被擦碰过的痕迹,手指忍不住紧了紧。  “吓到了?”费御景侧头询问,语气还是该死的淡定。  时进有种按住他的伤口,让他疼得叫喊出来的冲动,黑着脸把他的脑袋推回去,小心把毛巾盖上他的背部,帮他轻轻擦拭起来,回道:“不是。”  费御景老实了一会,又问道:“那是心疼了?”  “心疼你我还不如去心疼一头猪。”时进反驳。  费御景被他这赌气的话逗笑了,说道:“原来你喜欢猪。”  居然还能笑出来,不是很疼吗?  时进心里憋气,忍不住念叨道:“身体不舒服就跟医生说,实在不行可以开点药吃一下,别一直硬扛着。还有上午我来的时候,你居然还在处理工作,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多休息才能好得快,工作的事就不能缓缓吗?”  费御景解释道:“就是因为疼,我才想着用工作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是什么见鬼的转移注意法。时进真是要被他气死了,说道:“那你这会怎么就干坐着了?”  “因为每到晚上肺部的疼痛就会加剧,这时候工作不仅不能转移注意力,反而会因为注意力无法集中而导致工作出错,所以只能这样呆着。”费御景回答,侧头说道,“谢谢你来陪我,我感觉好多了。”  “我这时候是该说不客气,还是该夸你真理性真厉害?”时进把毛巾丢回盆子里埋头搓了搓,看他一眼,认命地放弃和这个人生气的想法,放轻动作仔细擦掉他身上所有的汗,停顿了好一会,低声说道,“其实……你能主动喊我过来,我很开心。”  费御景稍微转过来看他。  时进再次把毛巾丢回盆子里,起身去衣柜边又取了一件干净的病号服过来,递给他说道:“换上吧。”  费御景再次乖乖照做,说道:“谢谢。”  时进没脾气了,对自己妥协,也对他妥协,坐到病床边,摆出认真交谈的架势,说道:“二哥,我不想再和你吵些莫名其妙的架了,你完全不懂,我生气都是浪费。我好好想了想,觉得我们会这样,是因为我们之间存在着一些思考方式上的差异,为了避免我们再发生无意义的争吵,我们先互相了解一下,可以吗?”  费御景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种温和成熟的包容模样,上下仔细打量他一下,应道:“可以。”  “那二哥,你是怎么做到永远理智地处理情绪的?我试着像你那样,深入了解自己心里所想,但我发现用理智的态度去分析自己的那些小情绪,实在是太过羞耻的一件事,有些情绪要诚实地表达出来,也实在是太过为难。”  费御景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和费御景交谈有一个让人放心的地方,那就是永远不用担心对方在隐瞒什么,或者是说谎。费御景在面对亲近的人时,从来都是坦诚的。他说不明白,那就是不明白。  时进尝试着转换了一下思路,问道:“那你至今为止,有没有出现过什么情绪或者感情方面的,比较难以理解或者羞于告诉他人心里所想的情况?或者你有没有过想要逃避心中所想的时候?”  费御景这次很认真地想了想,点头应道:“有。”  居然有?  “是什么?”时进追问,眼睛亮亮的。始终理智清醒的人,是不可能出现自我逃避的情况的,这样看来,费御景似乎还有救。  费御景看他一眼,问道:“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因为好奇。  时进厚着脸皮回道:“因为我想了解你。”  “我也想了解你。”费御景接话,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问道,“小进,你是怎么看我的?”  时进闻言顿住,心里明白他这是在抢夺话语的主控权,但却没说什么,顺着他的话答道:“我觉得你是个冷血的混蛋。”  费御景意外:“冷血?”  “也不是冷血,应该说是觉得你像个机器人一样。你总是能很好地掌控自己的情绪和感情,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太在意旁人怎么想。有时候我很佩服你,偶尔我也会羡慕你,更多的时候,我因为你的这种想做就做和不在意,而觉得不安和恐惧。”  费御景愣了下:“不安和恐惧?”  “对,不安和恐惧,还有不甘。”时进回答,第一次理智的、毫无保留的,把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给他听,“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总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说你现在是真的把我当了弟弟,但我却不敢放纵自己去接受你给予的关心。在感情上,我习惯有来有回,别人对我好,我也会对对方好,但只有你,你给我的感情我不敢回应,所以我潜意识里就自动忽视了你付出的东西,因为忽视了,就不用回应了。”  费御景安静听着,尝试理解他的想法。  时进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想起容洲中在晚饭时说的,费御景正在试图跨过自己划定的界限,过来了解他的想法的事情,心里一软,突然就不觉得把这些心底里的纠结思绪说出来有什么丢脸或者不自在的了,继续说道:“二哥,你把我当工具的时候,接近我接近得干脆,当我失去价值的时候,你舍弃我舍弃得利落,后来我们重逢,你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突然真的接纳了我这个弟弟,这所有的一切,我都是被动的。你的靠近,不需要我的允许;你的离开,不需要和我交代;你的道歉,不需要我的原谅;你的弥补,不需要我的回应,我就像是个随你摆弄的木偶,你按照你的心情对待我,而我本人的思想如何,我的情绪如何,你从来不在意。我的意志,决定不了你对我的态度和作为。”  费御景慢慢皱了眉,问道:“我是这样的吗?”  “在我的理解里,你是这样的。你说得对,我想要的是你情感上的需求,我希望你需要我。”  费御景缓慢地摇了摇头:“小进,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我对你的关心,已经成为你的负担了吗?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求你原谅,是不想用情感绑架你,你已经太累了,我对你做的事太残忍,要求你原谅我,对你来说太不公平。”  时进愣了下,问道:“你是因为这个,才说不强求我的原谅?”  费御景点头。  居然是这样。  时进有点反应不过来。居然是因为怕他为难,所以才只道歉,不求原谅。不是因为“我不想考虑你的想法”“你的想法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做我想做的”这种更加自我的理由……他抬手捂住脸,心里居然获得了一点点被救赎的感觉。  “小进?”费御景疑惑唤他。  时进浅浅出了口气,看着他说道:“你是笨蛋吗。”  费御景皱眉,显然不认同他这个说法。  “算了,跟你说这个的我才是笨蛋。”时进突然不想再跟他继续分析了,看着他的眼睛直接说道,“二哥,我不安,是因为我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我恐惧,是因为我害怕你会再次像以前那样,干脆利落的抽身而退;我不甘,是因为我在这边因为你的种种行为各种胡思乱想内心动摇,而你却好像永远都冷静清醒无动于衷。我怕我各种自我说服自我开解,放下过去,终于愿意重新为你敞开心扉之后,获得的却是和以前一样的结局。”  他说到这停了停,伸手按住了费御景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二哥,你太过理智,我怕我再次成为你理智权衡之下的舍弃品。我希望你也因为我而胡思乱想情绪动摇,我希望你会因为我对你的喜恶与否而喜悦痛苦,我想你在意我,害怕失去我。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消失在你的生命里,你会觉得痛苦难过。你只有表现得很在意很在意我,我才敢去重新靠近你,上一次的教训太深刻,我怕了。”  费御景怔怔看着他,第一次尝到了不知该如何回应别人话语的滋味。  “二哥,我不需要你感同身受我曾经遭受过的痛苦,不需要你为此觉得愧疚自责痛不欲生,那些东西我尝过,大哥他们也尝过,甚至还为此生了病,你能幸免于难,真是太好了。”时进收回手,语气缓了下来,“这就是我所有的想法,这就是我对你所有的期望,二哥,如果你真的接纳了我这个弟弟,那这次你配合我一下,好不好?”  对,就是这样,胡思乱想根本没有必要,想要什么,直接要就是了,如果连要都要不到,那放弃的时候,心里也能甘心一些。因为努力过了,所以无论最后是什么结局,他都能坦然接受。  费御景像是懂了他的话,又像是没有懂,心中有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滚动着,驱使着他去用力抱紧面前这个勇气无限、主动袒露内心软弱处的弟弟,但习惯性的理智和清醒却让他无法行动。  不需要愧疚自责,但需要很在意很在意。  他心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有些东西想要冲破牢笼,却又被本能压制。  不,不可以再缩回来了,时进已经踏出了第一步,他不能再让时进失望,这一切明明是他先挑起来的。  “我……有点急。”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自己从来不曾有过的迟疑,“你问我有没有出现过羞于告诉他人心里所想的情况,我的回答是有,我有点急,但我不敢告诉你。”  时进疑惑:“什么?”  “看到你和老三老五他们一一缓和关系,我……有点急。”第一句话出口之后,后面的话想说出去,似乎就不再那么困难了,“所以这次车祸发生之后,我立刻意识到机会来了。”  等等,机会?时进微微皱眉。  费御景慢慢找回了自己的思绪,语气一点点沉稳下来:“在岛上的时候,我发现你对老五的态度很亲昵,也很照顾他……不止他,老三也好,老四也好,甚至是大哥,你对他们都是或亲近、或依赖、或在意,只有我,你对我一直很客气。”  时进渐渐意识到了他要表达什么,心不自觉紧缩起来,问道:“我对你很客气?”  “对,很客气。”费御景回答,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不止客气,你还很防备我。所以我开始试着去多触碰你,就像老三对你那样,但是你对我的接触,反应却很平常。”  时进想起费御景这段时间时不时碰自己脑袋的行为,眼睛微微瞪大——这个,居然是故意的吗?  费御景伸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就像这样……我发现你对我的态度,就像面对着一个关系只能算是认识的朋友,不排斥,也不太亲近。所以我急了,我能帮廉君做的事已经不剩多少,这些结束之后,我和你见面的机会只会比现在更少,如果一切就这么尘埃落定了怎么办,我不希望我成为所有兄弟里,唯一一个和你这么客气的人。小进,我想当你的哥哥,不想当你客气的朋友。”  这次换时进说不出话来了。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客气,所以在车祸发生后,我故意让下面把消息传得更严重一些,想诱你过来。你果然来了,也果然觉得愧疚,于是我趁机和你展开话题,想了解你心中所想,但我却搞砸了。我甚至故意把老三喊了过来,想着有他在,气氛应该会热闹轻松一些,如果我气到了你,他还能代我哄哄你。”费御景把自己所有的算计说出来,问道,“小进,我是个很可怕的哥哥,对吗?”  “……不。”时进摇头,看着他眼里清醒的自嘲和隐约的自厌,一时间简直是百感交集,说道:“你不可怕……你只是……只是太笨了,二哥,你为什么也这么不聪明。”  他们兄弟俩绕了这么久,到底在做些什么。 第159章 容洲中立刻确定他不是中邪了,收回手上下打量他一遍,又回头看一眼洗手间的门,抱胸说道:“你对小进干什么了,怎么气氛变化这么大?”  “我们昨晚进行了一场友好深入的谈话,互相了解了一下彼此的想法。”费御景靠回床上,又拿起了文件,“小进说他想让我很在意他,我决定依他。”  容洲中的表情瞬间扭曲,唰一下冲到他面前,揪住了他的衣领:“你说什么?小进说他想让你很在意他?小进说?他想?你确定这是小进对你说的,不是你自己在发白日梦?”  费御景微笑,说道:“我从来不做白日梦。”  容洲中被他笑得心肌梗塞,想起刚刚时进对自己的无视,忍不住骂道:“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引走小进的注意力的,你卑鄙!”  “谢谢你给我这个卑鄙的机会。”费御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诚得可恨,“你昨天对小进说了些什么吧,他突然主动对我跨了一大步,我很开心,谢谢你帮我。”  容洲中倒抽了一口凉气,伸手掐他脖子:“……我要杀了你!”  “谢谢你。”费御景还在道谢。  容洲中真的想杀了他,手指动啊动,又回头看一眼洗手间的门,最后还是不甘地把手收了回来,皱眉看向费御景,稍显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拖了把椅子坐了下来,说道:“二哥,我希望你不要觉得小进的主动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放下了很多,舍弃了很多才重新站在我们面前,去年他和我和解的时候,有一瞬间我差点以为他已经疯了……反正,你别再丢下他了。”  费御景脸上的表情收敛,问道:“连你也觉得我会再次丢下小进?”  “不然还能怎么觉得?你参与了所有事,却又一个人游离在外,跟个在和我们玩角色扮演游戏的npc一样。”容洲中皱眉嘀咕,嫌弃地看他几眼,起身走到陪护床边,捡起自己的手机,朝着他轻轻摆了摆,“我只希望小进以后都能睡得像刚刚那样,安稳又香甜,没有做梦,就算做了梦,梦里也没有过去的我们。”  费御景闻言看向时进睡过的床铺,想起时进后半夜明显不怎么安稳的睡眠,垂下了眼睛。  ……  早餐过后,容洲中提出了告辞——他已经翘班太久了,得回去赶进度拍戏。  时进送他到了机场,下车之前,他小心地戴上了口罩和墨镜。  “你这是干什么?”容洲中抬手拉了拉他鼻梁上自己送的墨镜,疑惑询问。  时进忙把墨镜重新扶好,解释道:“二哥这次出事,完全是被我连累的,现在那些坏人很有可能在盯着我,咱们最好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关系,免得又连累了你。”  “我不在意这些。”容洲中闻言居然笑了,伸手把他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揉了下他的脑袋,“那些人如果敢来,我就让所有网络新闻的头版头条都印满他们的照片和信息,把他们曝光在全世界人的面前。”  时进皱眉,说道:“三哥,我没有开玩笑,那些人很危险。”  “我也没有开玩笑,我也是很危险的。”容洲中昂起下巴,突然变得臭屁起来,“我拥有的可不止是演技和影响力,我能左右的东西,可比你想象中的多多了。小进,我们是一家人,多依赖一点我吧。”  时进愣住:“什么?”  “你对二哥的要求,也是我对你的要求。”容洲中捏捏他的脸,换上了认真的语气,“我可不止能陪你吵架,给你解闷,我也想帮助你,我也能帮助你。”  “三哥……”  “在车里坐着吧。”容洲中把从他脸上摘下的墨镜,转手戴到了自己脸上,推开车门,长腿一跨下了车,转身撑住车门,朝他说道,“这个我戴旧了,下次再买个新的给你,再联络。”说完把门一关,转身迈着大长腿,以特别潇洒帅气的姿势,朝着机场内走去。第141章 甜了  从机场回去后, 时进退掉了酒店的房间, 住进了医院, 给费御景陪床。  费御景靠在床上, 面前是时进削好切好的一盘苹果,旁边还有一台平板。  “这是……”他开口询问。  时进铺好床转回身坐到他的病床边,也拿起了一台平板,说道:“病人就要有病人的样子, 工作别做了, 我教你玩点不费脑子的东西。”  “麻将?”费御景秒答。  时进眉毛抽了抽, 说道:“不是, 我已经看透了, 对于你们这些精英人士来说, 麻将反而是一种比较费脑子的游戏,咱们不玩那个,玩另一种可以联机的冒险动作游戏, 开双人模式,你可别给我拖后腿。”  兄弟俩一起联机打游戏吗,好像会很有意思。  费御景看一眼时进, 拿起了面前的平板。  为了照顾新手, 时进选游戏模式时, 特意选了简单程度, 但即使如此, 他们的过关之旅还是变得无比艰难。双人游戏讲究的是配合, 两人毫无默契, 人头总是会送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十把有八把在输。  时进玩得生无可恋,恨不得打爆费御景的头。费御景也是眉头紧皱,一副完全无法理解游戏逻辑的模样。  “要不咱们还是搓麻将去吧。”最后时进忍不住提议。  费御景却已经被这游戏激起了好胜心,直接拒绝道:“不行,我们只是配合差,不是技术有问题,再磨合一下,这关我们肯定能过。”  时进表面哀嚎,心里却暗道了一声上钩,假作无奈地开了下一局游戏。  赢赢输输输输……不知不觉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两人慢慢习惯了对方的攻击节奏和步调,一点一点学会了去揣摩对方的下一步动作,配合得越来越默契,通关的次数逐渐变多。  午餐之后,尝到了胜利滋味的费御景还想继续游戏,时进却大手一挥,把他拽出了病房,带着他在医院的花园里散起了步。  直到晒到外面的阳光,费御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居然一上午完全没想到工作,也没觉得伤口疼,侧头看一眼走在身边的时进,嘴角微勾,示意了一下两人身后跟着的保镖模样的人,主动起话题,问道:“这些是廉君派来的人?”  “嗯,这是为了保护你,孟青很可能还会对你动手。”时进回答,心里有些愧疚,说道,“抱歉,连累你过这种需要时时防备危险的生活。”  “不用道歉,我为廉君工作是拿了钱的,承受风险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我并不觉得你有需要跟我道歉的地方。”费御景接话。  时进闻言脚步一顿,侧身看着他,说道:“给你一个机会,再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费御景疑惑,对上他的视线,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又用利益来整理应付这些感情上的表达了,略停了停,说道:“抱歉,刚刚那番话并不是我的本意,我这样说,是希望你不要心存负担。我们是兄弟,兄弟本就该互相扶持帮助,不存在连累之说,你不用为此道歉。”  “……这还差不多。”时进满意了,扶住他的胳膊带着他继续往前走,走了两步又想到什么,说道,“别总是道歉,太客气了。”  费御景说道:“可明明是你先……”  “我也会学着不总是道歉的,反正咱俩一起学习,不要太在意细节。”时进把这些糊弄过去,瞄他一眼,转移话题说道,“下午我们一起用平板看电影吧,不玩游戏了,一直玩游戏也挺累的。”  费御景识趣地顺着他的话题应道:“可以。”  ……  散步之后,两人回到病房,找电影看。  费御景手一伸就点到了恐怖电影的分类,时进眼睛瞪大,忙把分类扒拉回来,选择了喜剧电影。  费御景疑惑:“你不是喜欢恐怖电影吗?”  谁会喜欢恐怖电影!  时进想反驳,张嘴前想起在l国时,自己用恐怖电影吓费御景的事,忙低咳一声,在糊弄和诚实之间摇摆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了诚实,回道:“其实我不喜欢恐怖电影。”  费御景果然皱眉,说道:“那在l国……”  “我那是看你当时被噩梦缠身死活睡不着,怕你一夜一夜的熬,身体会垮掉,连累廉君,就想着或许可以用恐怖电影给你以毒攻毒一下……”时进看着气场慢慢低沉下来的费御景,声音一点点放低,扯起嘴角朝他露出一个心虚和尴尬夹杂的笑容,小小声,“没想到效果倒是意外的不错……总之,你看我对你这么坦诚,这都和你说实话,你也可以学着对我更坦诚一些,当然,不是你以前那种意义上的坦诚,是这种意义上的坦诚……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说完低下头,深刻反省自己的多话。  费御景看着他毛乎乎的脑袋,忍不住伸手,啪一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时进立刻抬头看他,皱眉——有点疼,想反击。  “我觉得很开心。”费御景开口,又轻轻揉了两下他刚刚被弹的地方,“知道你当时真的是为了陪伴我和帮助我才和我一起看恐怖电影,我觉得很开心,也觉得很对不起你,当时的我对你太过冷漠,对不……不,是以后不会了,还有谢谢你。”  他及时刹住了即将出口的道歉,选择了道谢,谢谢时进一直以来的温柔包容。  时进眉头皱不下去了,说了一句狡猾,倾身凑到他手里的平板电脑前,边扒拉影片选项边说道:“我记得去年出了部很火爆的动画电影,很好玩的,我们看那个吧。”  费御景又弹了他一下,说道:“我没有狡猾,只是在坦诚自己的所想。还有,不要这么僵硬的结束话题。”  “闭嘴!电影开始了。”时进扒拉开他的手,“我当然知道这些……华国的含蓄委婉你懂不懂!看电影呢,专心点。”  “害羞了?”费御景询问。  “都说了专心点!”时进怒目而视。  “不是你要求我坦诚的吗?”费御景继续询问。  时进:“……看电影的时候别说话!”  ……  看完电影后两人小睡了一会,然后一起讨论了一下工作,之后一起吃晚饭,晚饭后在房内转了几圈算是散步,紧接着看了会新闻,最后各自洗漱,躺在床上开始聊天。  “当时你送的礼物快递到我的学校的时候,我差点就拒收了,十几个箱子,有一箱还是书,太夸张了。”时进吐槽,抬手枕住后脑勺,想到当时的情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过拆开箱子看到礼物的内容之后,我很庆幸我没有拒收,那些书我很喜欢,二哥,谢谢你。”  费御景诚实说道:“不客气,我是故意从不同的地方寄出快递的,因为我猜到你可能会拒收。那边的快递点我也特意嘱咐过,让快递小哥务必说服你收下快递。”  “……”这么温馨的气氛,某些煞风景的真相其实可以不用说的。  时进突然觉得太过坦诚内心也不是什么好事,憋了几秒,继续说道:“当时和我一起拆箱子的好朋友还说你浪漫来着,二哥,你是怎么想到送那些东西给我的?”  这么和人无所事事的夜谈,对费御景来说也是很新奇的一种体验。他侧头看着时进在夜色中稍显朦胧的脸部轮廓,继续诚实回道:“因为我想让你每次看到那些礼物都会想起我。礼物的种类有很多种,金钱也好,昂贵的物品也好,全都会有被你用完或者用腻的那一天,但瑰丽的故事和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品,却可能陪伴你一生。我想让你未来哪怕讨厌我,也要记得我。”  时进有一点点绝望,说道:“其实这时候你只用说一句‘我觉得你会喜欢’就行了,还有,你刚刚的回答十分容易让人误解。二哥,你怎么连送礼物都要算计一下人心,不累吗?”  “算计一个人的人心,是我重视这个人的最高表现,如果是老三,抱歉,别说送他生日礼物,我连他的生日都懒得记。”费御景都这时候了还不忘把容洲中拉出来鞭尸。  时进想起这次被无辜折腾了一遭的容洲中,明明该同情的,却又莫名想笑,纠结一番后,最后还是良心战胜了笑意,说道:“二哥,你别总欺负三哥,他挺好的。”  “你不是也欺负他了吗?去年还送他蜈蚣抱枕。”费御景一点都没有要反省的意思,甚至还试图把时进也划入自己的阵营。  时进噎住,反驳道:“是他先送我黄瓜抱枕的,我那是合理报复……算了算了,我们不聊这个了,换一个话题换一个话题。”  费御景突然轻笑了起来。  这是时进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低低的、轻轻的,声音稍微变柔,像是钢琴的低语,很好听。时进愣住,扭头朝着病床的方向看去,让小死给自己刷上了夜视buff。  病床上的费御景为了不压到伤口,只能仰躺着,此时他正抬手握拳按着额头,嘴角翘起眼睛微弯,胸膛轻微震动着,整个人柔和得不可思议,像是变了另一个人。  时进微微瞪大眼,有种重新认识了费御景的感觉。  费御景只笑了几声就停下了,他放下手敛了表情,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侧头看过来,真的换了个话题,问道:“小进,你现在已经不讨厌黄瓜了吗?”  两人的视线似乎有短暂的接触,时进心里一惊,明明知道费御景没有夜市buff,在晚上看不清自己的脸,但仍觉得有种偷看被本人抓到的心虚和别扭感,含糊回道:“唔,不讨厌了,不过也算不上喜欢就是了。”  费御景听出他声音的不对,问道:“困了?”  “不是。”时进反驳,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高,又忙降下来,说道,“不是,我还不困,我一般十一点左右才会睡。”  费御景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见才九点过一点,放下心来,试探着说道:“时间还早,小进,你在学校的生活,能和我说说吗,我想更了解你。”  这好像是费御景第一次主动想要关心他的学校生活。时进收回视线看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慢慢平缓了情绪,回道:“其实我在学校里呆的时间也不太多,课业没什么好说的,我在学校交到了两个很要好的朋友……”  费御景认真听着,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音节。  ……  之后的日子里,时进每天都会找新的东西给费御景解闷,两人玩游戏看电影看杂志看八卦,睡前在一起聊聊天,早起互相道早安,一点一点了解对方的生活,逐渐变得亲近。  舒服的日子很容易让人模糊掉时间的概念,一个星期后,当医生宣布费御景肺部的情况已经基本稳定,伤口逐渐在自愈,已经可以出院静养的时候,费御景居然产生了一点不真实感。  “已经可以出院了吗?”费御景询问。  医生微笑,说道:“是的,你恢复状况不错,随时可以办理出院。”  费御景摸了摸确实已经不再经常发疼的胸口,拿出手机看了看日期,稍微估算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已经住院十多天了。  这么久,如果是在以前,他肯定早就呆不住了,但现在,他却完全没有时间已经过去好多天的感觉。 第161章 哗啦。  浴缸的水终于放满,廉君关掉水龙头,单手撑着浴缸边沿站起了身,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转过了身。  两人的视线对上,廉君的脚步一停,然后立刻翘起嘴角靠了过去,温声问道:“怎么过来了,吃完饭了?”  时进的视线落在他自然行走的双腿上,在他站定在自己面前后,突然蹲下身,伸手握住了他的腿,轻轻捏了捏,仰头问道:“疼吗?”  廉君愣了一下,然后暖了眉眼,弯腰按上他的脑袋,回道:“不疼,也不会觉得酸,更不会觉得无力。毒素的影响不在了,身体虚弱的影响也不在了,复建进展很好,就在昨天,龙叔没收了我的轮椅。”  时进抓着他的手收紧,确认问道:“是不用再坐轮椅的意思了吗?”  “是,不用再坐了。”廉君答得肯定。  哗一声,时进被拉到半空的灵魂终于回到了实地,他身体一松,倾身靠在了廉君的腿上。  廉君摸了摸他的头。  “对不起。”时进难过又喜悦,心情乱糟糟的,“没能陪你复健,对不起……但我好高兴,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坐轮椅了,再也不要了。”  廉君扶住他的肩膀,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脸,问道:“时进,明天……我们去看电影吧?我来买票。”  时进愣住,抬眼看他,对上他温柔的眼神,想起上次两人去看电影时,廉君只能坐在轮椅里,连购票台都看不到的情形,心里一酸,用力点头应道:“好,我们去看电影。”  ……  一夜无梦,时进睡饱醒来,迷迷糊糊地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愣,然后想到什么,唰一下清醒过来,扭头朝着旁边看去。  廉君正安稳地睡在他身边,难得的没有早起。  “让你熬夜。”他皱眉嘀咕,翻身正对着廉君,贪婪地看了一会他的睡颜,然后偷偷倾身过去,手去勾廉君的衣领,被子里的腿则去碰廉君的腿。  啪。  手突然被握住,廉君睁开眼,问道:“想干什么?”  时进吓了一跳,忙把身体仰了回去,撇开视线回道:“我就是不小心蹭过去了,没想干什么。”  “是吗。”廉君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到身边,被子里的腿一动,翻身压在了他身上,右腿插入他双腿间,暧昧地蹭了上去,“可是我想干什么。”  嘶——  晨起的男人撩拨不得,时进忙往后缩,说道:“不行,你得按时吃早餐,不许乱来。”  “早餐时间已经错过了。”廉君把他拉回来,用身体压住,另一手抓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领口,问道,“不想看看我长胖了多少吗?”  时进的视线落在他的胸口,纠结了一下,最终还是冲动战胜了理智,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往旁边一拉,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你要求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看一看吧。”  廉君嘴角微勾,手往下,也摸进了他的衣摆。  ……  回b市的第二天上午,时进是在房里度过的。早早起床的费御景坐在餐厅里,面前摆着一杯黑咖啡,面无表情。  卦二瞄他一眼,委婉安慰:“所谓小别胜新婚……”  “给我一间书房。”费御景打断他的话,语气平静而冷漠,“我需要处理工作。”  卦二闭嘴,上下看他一眼,决定收起自己的那点同情心和人性,起身说道:“说到工作,我们这边负责生意融合的卦八正好有点事想问问费律师,方便去开个视频会议吗?”  费御景二话不说跟着起了身,说道:“带路。”  ……  起床后,时进成了廉君的小跟班,他像个深度腿控一样把视线一直黏在廉君腿上,怎么都挪不开。廉君在他的“视奸”下换了衣服,洗漱完毕,然后给他也换了衣服,盯着他洗漱好,带着他出了门。  两人并排走着,时进不太习惯,总不自觉地放慢脚步落在后廉君一步的位置,看看他的后脑勺,又看看他的腿,手指动来动去的,有种无处安放的感觉。  ——如果是平时的话,他现在应该正推着廉君的轮椅……  廉君突然停步伸手,十分自然地抓住了他无处安放的手,拉他到了自己身侧,牵着他继续往前。  “看路,别看我。”廉君提醒。  时进忙收回不自觉黏到他身上的视线,不好意思地低咳一声,看一眼两人牵着的手,心里无处安放的感觉没有了,眯眼笑了起来。  两人到了餐厅,里面只有卦一和卦九在,时进疑惑,问了问其他人的去向,卦一表示其他人都去开会了,在大会议室。时进闻言在心里稍微为自己的堕落反省了那么一秒钟,然后随着廉君在餐桌边落座,继续时不时地看廉君的腿。  解决掉早午餐之后,时进趁着廉君去和卦一等人谈事的功夫,特地去找了龙叔一趟,详细问了问廉君现在的身体情况。  龙叔对他的到来早做好了准备,哗啦啦丢出了一大堆检查资料,说道:“君少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了大约90%,剩下的10%是余毒,也已经被彻底压制住,对君少的身体够不成威胁,不影响日常的生活和调养。清余毒这部分急不来,只能靠仪器和定期用药慢慢祛除,免得伤到身体根本。按照现在的情况,一月一次的话,那些余毒最多再用七八次药就能全清了。另外,每次用药之后君少可能会食欲不振几天,这个是正常的,不需要太过紧张。复健部分的话,目前的进度是偏快的,但因为君少身体的恢复状况比预估的好,所以这个速度也可以接受。轮椅是我建议君少丢开的,他需要提前习惯正常行走的生活。初期的时候一天活动下来,他可能会觉得累,或者腿酸腿涨,但这个是正常的,晚上按摩一下或者做一下热敷,就能缓解腿部疲劳。”  时进一字一句听得认真,埋头翻着这堆其实他根本看不太懂的资料,满是希冀地问道:“所以廉君现在已经基本痊愈了吗?”  “算是吧,用药一个月一次,复健频率降到一周三次,日常生活不再被治疗束缚,基本上算是痊愈了。从用药到现在初步康复,总共用了三个半月的时间,不错。”龙叔很满意,难得的露出了个温和的笑容,“多亏了你,母本也好,后期的治疗时间争取也好,君少能康复,你居功甚伟。”  时进的注意力全在“康复”这两个字上,忍不住扑过去抱住龙叔就是一顿猛拍,说道:“龙叔谢谢你!龙叔你辛苦了,我爱你!我爱你一辈子!”  龙叔面皮一抽,忙把他从身上撕下来,骂道:“臭小子,谁要你的爱,出去出去,我还有事要忙,少给我捣乱。”说着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看着时进乐疯了的样子,又笑骂了一句臭小子。  ……  廉君找卦一交代好事情后,便按照昨晚的约定带着时进出了门,目的地——电影院。  去电影院的路上,时进一直很兴奋,拉着廉君问他复健的细节,还时不时地去碰一下廉君的腿。廉君耐心地解答着他的疑问,任由他“非礼”自己的腿,嘴角一直勾着,心情很不错。  今天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们默契地没有提任何与现实或者未来可能的风雨有关的话,专心享受现在。  一个多小时后,汽车停在了他们上次来过的那家电影院,廉君先一步下车,按着车门把时进接下车,然后牵着他朝商场走去。  卦三和卦九远远跟在两人身后,默默保护。  今天廉君换下了长袍,穿了一身和时进身上同色系的休闲t恤和长裤。他还是偏瘦,衣服穿在身上显得有点空,但因为他行走仪态很棒和气质不俗,所以倒也不显得难看,反而有种慵懒温雅的美感。  来往的很多路人都在看廉君,时进有点紧张,不自觉地防备着四周,随时注意着廉君的进度条,皱眉说道:“直接从大门进商场真的不要紧吗?万一有人盯上你了怎么办?”  “不会的。”廉君捏了捏他的手,安抚道,“所有组织的人都知道灭的首领是一个残疾多年的瘸子,出行只能靠轮椅,我们现在的姿态,就是对我们最好的遮掩和保护,不会有人盯上我们的,安心。”  时进被他那句瘸子说得心里发酸,故意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么好看,以前你藏在组织里,没外人看到还好,现在你大喇喇地混在普通人堆里,绝对会吸引很多人的视线。”  廉君闻言看一眼四周围的路人们,发现确实有一部分人在若有似无地打量自己,还发现有更多的人在打量时进,勾起的嘴角微微拉平,突然侧头亲了一下时进。  时进立刻扭头看他,耳尖地听到身后有压低的惊呼声传来。  “该去买票了。”廉君直起身,若无其事地牵着他踏上了自动扶梯。  时进目瞪口呆,在心里戳小死:“天呐,现在站在我面前的真的是廉君?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不含蓄了!”  小死声音陶醉:“宝贝也是男人嘛,想对外宣告对爱人的所有权,很正常。”  时进被它一句三折的语气弄得寒毛直竖,果断放弃了和它讨论恋爱疑惑的想法。  到达电影院后,廉君自然地站到了主导位,选电影、买票、选座、买爆米花和饮料、领3d眼镜……他认真地做着这些,什么事都没让时进操心。  时进乖乖让他照顾,视线时不时落在他的腿上,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断过。  终于,两人安稳地坐在了放映厅里。光线暗下,电影即将开始,廉君突然侧头托住时进的下巴,和他交换了一下浅浅的吻。  时进抿了抿嘴唇,问道:“怎么了?”  “别一直盯着我的腿看。”廉君在他耳边低语,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后,“我会忍不住。”  时进被撩得心里痒痒的,想起早上的亲密,贼心一起,不甘示弱地侧头轻咬了一口他的手指,说道:“忍不住就别忍,龙叔说了,只要不太放纵,你现在想做点什么都是可以的。”  廉君眼神一动,捏了捏他的手。  屏幕亮起,电影开始,两人分开,开始专心看电影。坐在两人身后的卦三和卦九对视一眼,干巴巴地吃起了爆米花,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  看电影,喝下午茶,逛街,然后吃晚饭,最后……回家老老实实洗澡睡觉。  时进郁闷地砸枕头:“约会的最后一环难道不是去开房吗,他撩了我一整天,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  在和廉君确定了关系之后,他就做好了自己躺平的准备,毕竟廉君的那个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做下面那个。今天廉君处处主动,他还以为两人今天终于要发生点什么不和谐的事了,结果廉君居然直接带他回了疗养院,还一点没有要和他做点什么的意思,回来洗完澡后居然直接出门,去找卦二确认早上的会议内容去了!  “是我太没魅力了吗?难道廉君其实对我没什么兴趣?”他忍不住乱想,坐起身撩起睡衣看自己线条漂亮的腹肌,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说廉君觉得我长得太丑了?”  小死连忙安他的心:“进进,宝贝超喜欢你的,你长得也一点都不丑。”  时进已经被美色蒙蔽了神志,闻言埋头苦思,说道:“那廉君为什么不碰我?难道是被我昨天的拒绝伤到他了?可我和他今早的气氛不是挺好的吗,他明明就摸我屁股了,一副忍不住想对我做点什么的样子。”  小死唰一下竖起了耳朵,问道:“摸屁股?怎么摸?”  “还能怎么摸,就用手——”时进回答到一半意识到不对,眉毛一竖,喊道,“小死!”  小死提高声音为自己辩解:“我就是问问而已,我这是关心你们!”  “你关心的地方不对!”时进又砸起了枕头,砸完顿了一会,又问道,“那从你的立场看,你觉得廉君为什么不和我做?”  “这个……”小死卡壳了,思索一番后,干巴巴回道,“或许……宝贝他不是不想碰你,而是不会?”  时进瘫在了床上,生无可恋:“不,他会,去年去度假山庄的时候,我和他差点就做了……”  小死于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了,照理说小别胜新婚,廉君身体又养好了,一场完美的约会之后,互相喜欢的两个人确实该发生点什么了。  “难道其实廉君希望我主动?想做下面那个?”时进开始异想天开。  小死好险没有卡机,回忆了一下廉君认真起来后气场全方面碾压时进的模样,委婉提醒道:“为了身体着想,进进,你冷静点……”  想吃肉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时进深深觉得自己已经发现了真相,低头勾起裤腰带瞄一眼自己的小弟弟,表情变得迷之深沉。  小死:“……”第143章 邀请  暑假就是用来让人享受的, 时进在回到b市的第三天, 主动约了刘勇和罗东豪出去玩。刘勇和罗东豪大感意外, 刘勇甚至惊恐地询问时进是不是中邪了, 咋咋呼呼了半天,才兴奋地应下了时进的邀请。  约好人后,时进找到廉君,说了下自己要出去玩的事。  廉君正在处理工作, 听到这个要求后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问道:“你要出去?”  “嗯, 东豪他们约了我好久, 但我从来没有和他们出去过,怪不好意思的,正好现在暑假大家都有空, 我就想着喊他们出来聚聚。”时进回答, 然后保证道,“你放心, 我会小心注意安全的, 脸也会好好做遮掩。”  廉君扫一眼他身上的外出装扮, 放下文件,确认问道:“已经约好了?”  “约好了,大家说好先在刘勇家的保龄球馆见面,玩一会之后去吃饭, 然后下午去玩真人枪战, 如果晚上赶不回来的话, 就在那边过一晚上。”时进把行程详细说了一遍,然后把手撑到书桌上,倾身看着廉君,期待问道,“我能去吗?”  面对这么期待,还已经约好了人、做好了详细出行计划的时进,廉君怎么可能说得出否定的话,但是这才是时进从国外回来的第三天,说实话,他舍不得让时进一离开就是一整天,而且对于现在这种场面,他十分不适应。  两人相处到现在,时进从来没有在两人刚刚分别才重逢没多久的时候,丢下他一个人出门去玩,不,确切的说,是时进不仅从来没有主动丢下过他一个人出门去玩,还总是在他主动提出要放时进出去玩时利落拒绝,坚定地黏在他身边。  但现在时进却提出要独自出门,在他们刚刚重逢一天,结束了一场甜蜜约会,他才丢下轮椅之后没多久的时候……是因为他已经基本痊愈了,所以时进觉得不用再时时盯着,想要拥有自己的生活了吗?  廉君想了很多,面上却不露,说道:“当然能去,但最好带个人,定位器和报警器也要带着,虽然孟青的注意力已经被障眼法引去了c市,但现在是暑假,他们的人说不定会把视线挪回b市。” 第163章 两人愣神说话的功夫,廉君已经和时进交流完毕,和时进一起走了过来。他停在距离两人两步远的地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主动朝着两人伸手,自我介绍道:“你们好,我是廉君,时进的未婚夫,多谢两位在学校照顾时进。”  未婚夫?  刘勇一愣,然后有些紧张地握住了他的手,回了句你好。  时进在旁边看着廉君温和普通地和刘勇、罗东豪互相介绍寒暄的样子,惊得后背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在心里狂戳小死:“我怎么觉得廉君有点不对劲,他生气了是吧?他是不是生气了?难道跟在我后面的那些人,真的把我昨天出入那种店铺买东西和熬夜的事情告诉廉君了?”  小死装死,不想理他。第144章 万普  既然时进的男朋友来接人了, 那刘勇下午继续玩耍的计划自然也就泡汤了。  时进表达了歉意, 刘勇和罗东豪忙表示不要紧,昨晚大家都没睡好, 下午肯定没精神,与其撑着精神去玩, 还不如下次再约。  廉君对打扰了他们聚会这件事觉得很抱歉,主动邀请两人下周去“朋友家开的会所”里玩, 表示里面有个设备不错的枪馆,大家可以在里面玩模拟对战。  刘勇立刻来了精神,一口应下邀约。罗东豪也表情松动了一些,有点开心——本以为暑假期间,时进大概只会出来玩这一趟, 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约定了下次,这个结果倒是不错。  商量好下次聚会的具体见面时间后,众人互相道别,时进随着廉君上了车。  刘勇和罗东豪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对视一眼,默契地举起了廉君之前自我介绍时递给他们的名片。  “万普公司董事长……等等, 万普这个名字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刘勇皱眉嘀咕,边思考边拿出手机存廉君的电话号码。  罗东豪也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皱眉想了想, 脑中闪过什么, 愣了一下, 惊愕地朝着汽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确认地看了眼名片,瞬间了然,浅浅吐出口气,放下名片说道:“你当然会觉得耳熟……上半年不是出了个很大的合作案吗,瑞行集团突然涉足新能源产业的那个,当时上课时老师还跟我们提了一嘴,那个和瑞行有合作的国外企业,就叫万普。”  这么一提醒,刘勇也想起了,说道:“是那个听说资源背景超雄厚,只成立了两年,规模却超大的那个超新星公司……等等,不会吧,廉君那么年轻,应该不会是那么大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吧,应该只是公司名字一样。”  罗东豪默默看他一眼,说道:“时进的大哥,叫时纬崇。”  “啊?”刘勇满脸迷茫,跟不上他的思路。  罗东豪知道他不怎么关注经济新闻,所以不得不把话说得更直白一点:“那家瑞行集团的老板,就叫时纬崇。时进收生日礼物那次,你不是在某份礼物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吗?现在瑞行跌破外界眼镜的突然涉足能源行业,还和这么新的一个公司合作,你觉得是为什么?”  “当时我看是看到了……”刘勇皱眉,然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他的意思,震惊地拔高声音,说道,“你的意思是,时进是那个瑞——唔唔唔。”  罗东豪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看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小声点,时进好像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和瑞行的关系,你别乱喊。”  刘勇忙嗯嗯点头,拉下他的手转身看着他,也压低了声音,兴奋说道:“时进真的是那个瑞行的小少爷?所以两家公司会合作也是因为时进?哈哈哈,外界分析的那些经济环境政策选择什么的,我现在想想真是……天呐,我记得八卦新闻上说瑞行的小少爷是个胖子啊,可时进明明一点都不胖!”  原来重点在胖子上面吗。  罗东豪无语地看他一眼,又看一眼手里的名片,微微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这个廉君不像只是个普通的商人,气质太特殊了。  ……  车门关上之后,时进立刻小学生姿势坐好,老实认错:“对不起,我昨晚熬夜了。”  廉君准备抱他的动作一顿,收回手,看着他低着的脑袋,问道:“熬到几点?”  “三点……然后和东豪他们聊天聊到四点多才睡。”时进抬眼小心看他一眼,解释道,“大家昨天拿了活动的第一,太兴奋了,不是故意熬夜的。”  廉君的眉头皱了起来:“你们昨晚睡了一间房?”  时进眉毛一抽,在心里暗骂自己蠢,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然后强调道:“没睡一张床!我们三个定的套间,里面有三张床!”  廉君的表情勉强好看了点,看着他因为睡眠不足而略显憔悴的脸,伸手摸了摸,问道:“昨天玩得开心吗?”  时进有点拿不准他这话是随口一问,还是在说气话,干脆不答反问:“廉君,你是不是生气了?”  廉君眼神一动,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我出来玩,还熬夜,昨晚也没有打电话给你,短信也没怎么发……”时进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过分起来,打量一下廉君的表情,有意没提自己去买不和谐物品的事,试探着问道,“你来接我,是不是因为气我这个?”  廉君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来时的那点憋闷瞬间散了,伸臂抱住他,缓下语气回道:“不是,我来只是因为我想你了……抱歉,打扰了你和朋友的聚会。”他也不喜欢这样急躁的自己,但面对时进的事,他总是无法保持冷静。  时进瞪大眼。  这么温柔?  “你真的没生气?”他小心询问。  廉君摇头,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满足地抱住他——从昨晚开始,他就想这么抱着时进了。  时进脸上的小心一点点消失,眉眼一点点飞扬起来,问道:“所以你来接我,真的只是因为你想我了?”和他熬夜及买不和谐物品都没关系?  廉君干脆退开身,捧住他的脸吻了下去。  时进紧绷的心弦一松,忙抱住他回吻,心里如同灌了蜜——原来廉君是想他了,他才离开一晚上,廉君就想得来亲自接他了……真可爱!这样的廉君真可爱!  两人腻腻乎乎地亲了一会,然后时进不怂了,胆肥了,开心地按住廉君的肩膀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现在的打扮,说道:“你怎么想到打扮成这样的,真帅!”  廉君微笑,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你朋友面前,他们应该会容易接受一些……时进。”他突然很认真地唤了时进一声。  时进被唤得心里一抖,见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刚刚落下的心哗啦一下又提了起来,干巴巴应道:“怎、怎么了?”难道甜枣给完,要来棍棒了?  “对不起。”廉君郑重道歉。  时进:“……啊?”  “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让你牺牲了太多。”廉君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一下他手指上的戒指,“昨天你不在的时候,我想了很多。自确定关系以来,就一直是你在配合我的步调,你牺牲了学业,放弃了安稳的生活,减少了和朋友相处的机会,就只是为了照顾我……很抱歉,自私地把你困在了只有我的世界里。”  时进看着廉君温柔中带着愧疚的眼神,懵了,说道:“你乱说什么呢……我没有觉得那些是牺牲,明明是你一直在照顾我,你一点都不自私。”  “让你的眼里只有我,这就是一种自私。”廉君握紧他的手,心里为即将说出口的话闷闷地发疼,嘴里却一字一句说道,“这是不对的,你愿意放弃很多东西来选择迁就我,那是你的体贴,我却不能把这些当做理所当然,你也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时进,再等等,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就把本属于你的普通人生还给你。和家人相处的机会、交心的朋友、自由随意的生活,这些现在你因为我而失去的东西,我会努力全部还——”  “廉君!”时进听不下去了,皱眉反握住他的手,越发莫名其妙了,“什么因为你而失去的生活,我不明白。我们难道不是互相扶持着才走到今天的吗?明明是我不顾你的安排,硬是要时时黏在你身边,怎么现在被你一说,就成了好像是你在逼着我留在你身边一样。我也从来没有觉得你有把我困在只有你的世界里,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我明明就一直都有在接触,你甚至还帮我照顾了我的家人,刚刚也帮我招待了我的朋友,邀请他们去会所玩,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周全更体贴的恋人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否定自己?”  互相扶持、最周全最体贴……廉君心里憋了一晚上的胡思乱想,就这么干脆利落地被时进这两个词狠狠砸走了。他看着时进满脸的不解和不赞同,心弦一颤,忍不住再次伸手把时进抱到了怀里,把脸埋在了他的脖颈处。  原来在时进心里,他和他们的相处是这样的吗?总是这样,每次时进都会在他不安的时候,丢给他大堆大堆的安全感,让他根本没有机会去痛苦难过。  “廉君。”时进却越发担心了,抬手回抱住他,担忧问道,“是不是我做错什么让你误会了,还是有谁跟你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了?你为什么突然这么想……难道是二哥?他怪你把我绑在你身边了?你别听他的,他有时候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他就算说了什么难听的话,本意也肯定不是那样,我会去和他好好谈——”  “不是他说了什么。”廉君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抬手把他按在自己怀里,满足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发,声音软了下来,“抱歉,是我胡思乱想了,你昨天突然要求出门,我因为我们才刚分开了那么久,你以前又从来没有这样过,所以多想了一点……对不起,我明明比你大,却还这么不成熟。”  时进再次愣住,然后慢慢皱眉,问道:“我突然要求出门,让你难过了?”  “没有,只我自己多想了。”廉君松开他,倾身亲了亲他的嘴唇,温柔说道,“时进,我爱你。”  时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温柔眉眼,注意到他眼下挂着一层浅淡的黑眼圈,想起他之前的种种表现,忍不住脑补了一下他昨晚在自己离开后胡思乱想独自难过的画面,心里一酸,然后脑子一热,抬手推开他,反手就把自己的背包抓了过来,说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在我们已经分别了半个月的情况下,不提前报备和缓冲一下,就突然要求出门。”  廉君被推得一懵,然后摇头说道:“不怪你,你会想和朋友出去玩很正常,我这边身体已经好了,你确实不用时时——”  “不是的!”时进提高声音打断他的话,把自己的背包拉链一拉,说道,“我不是因为觉得你身体好了,所以不重要了才出门的!其实我是出来买这些的,我不好意思直说……虽然我确实挺想和刘勇他们出来玩,但是如果不是急着买这些,我根本不会这么着急出门!”  刷拉,拉链拉开,一大堆包装上五颜六色,含以上也五颜六色的东西露了出来。  小死痛苦地关闭了自己的意识。  廉君低头,看着时进背包里那堆东西,脸上的温情愧疚一点一点消失,眼睛危险地眯了眯,先侧头确认了一下汽车后座的挡板确实是升着的,然后伸手拿起了某盒不和谐的东西,看向时进,嘴唇抿着,喉咙低低发声:“嗯?”  喜欢的人拿着那种东西看过来,时进身为一个功能健全的男人,当然是立刻就理智全无了。他低咳一声压下不好意思,一本正经地说道:“约会那天晚上你没和我……所以我想着你是不是想让我主动一点,然后我就……那什么,我们去度假山庄避暑吧,那里的山泉池不错。”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廉君的脐下三寸,认真地耍着流氓。  “……”  廉君交叠起双腿,默默压了压情绪,转了一下手里的小盒子,确认问道:“你丢下我出门,就是为了买这个?”  时进其实很不好意思继续和廉君谈这个,但话已经开了闸,为了不继续让廉君胡思乱想,他厚着脸皮选择了诚实,点头应道:“对,我买了好几个种类,绝对够应付我们的第一次了。”  居然还敢点头。  很好,居然为了买这种东西,不顾外面可能的危险,甚至试图连保护人员都不带,丢下他一个人出门。  廉君把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放回时进的背包,拉上拉链,那背包拿过来放到自己这边,语气毫无起伏地说道:“我不喜欢用这个。”  时进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已经来临,十分诚实地说道:“不是啊,这个是买来给我自己用的,你的是那些瓶装的。”  瓶装——  廉君唰一下侧头看他,视线扫过他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脸,脑中属于理智的那根弦终于断裂,抬手敲了下汽车挡板,等挡板降下后,朝着望过来的卦一吩咐道:“去万普花园。”  卦一应了声是,开始调整路线定位。  “万普花园,那是哪?”时进疑惑。  廉君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回道:“我们以后的家。”  ……  廉君有很多个住处和落脚点,会所、小岛、疗养院……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这辈子都不会缺少住的地方,但那些地方,却没有一个是家。  他看似广厦万千,实际却是居无定所。时进和他在一起,自然也一直是这样居无定地过着。虽然时进总是毫无芥蒂的把他住过的每一个地方称为家,也无数次地在言语间表示会所就是他们的家,但不是的,家不是这样的。一个真正的家,不会让时进在面对朋友们关于住址的电话询问时,短暂的为难犹豫之后,选择了用打哈哈的方式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  夜色会所,这样一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是谁的家,这里分明只是一帮坏蛋和官方官员用来谈事的地方,是一个不能对外宣布的灰暗场所。  在看到时进因为糊弄过去朋友的询问而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时,廉君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时进只是个普通人,他该拥有一个普通的、可以对外随意言说的背景,一个普通的、可以直接领出去介绍给朋友、不需要遮掩职业背景的恋人,一个不需要时时防备危险的普通生活环境,和一个普通的,可以坦然告知别人的家。时进不应该为了他,把生活牺牲割裂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偷偷准备了万普花园。  万普,万千普通人中的一个,这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新生,也是他要送给时进的最重要的礼物,那是他为他们的崭新未来,准备的起点和归宿。  汽车匀速驶入一个还没建成,暂时对外封锁着的别墅区。一路压过刚修好没多久的主干道,穿过一片还没来得及完成绿化的草地和花园,绕过一个还没来得及注水的人工池塘,最后停在了一栋漂亮的别墅前。  廉君拎上时进的背包先一步下车,然后绕到时进这一边,打开车门,牵着他的手引他出来,带着他走到别墅的大门口,对着门锁一顿操作后,把他的手放在了大门上的指纹密码锁上。  “欢迎回家。”  咔擦,指纹认证完成,大门应声而开。  时进愣愣看着别墅内部与外面区域的半完工状态完全不一样的温馨装修,扭头朝着廉君看去,有些恍惚地说道:“这里……家?我们的吗?我们以后要住这里?”  他之前还以为廉君说的话是在开玩笑……  “嗯。外面的绿化还没弄完,我本来想等这里全部弄好了再带你过来的。”廉君回答,牵着他进门,关上大门,弯腰从鞋柜里给他拿了双拖鞋,说道,“这里也才刚装修完没多久,很多东西都还没准备好。”  时进换上拖鞋,进入客厅转了转,眼尖地在偏厅的位置发现了一张还没拆开罩子的麻将桌,眼睛亮亮地扭头朝着廉君看去,问道:“你还买了麻将桌?”  廉君点头,被他高兴的样子感染,嘴角也勾了起来。  “太帅了!”时进忍不住夸了一句,仔细地在一楼转了一圈,然后快速朝着二楼跑去,一间一间房地看过去,最后终于推开了主卧室的门。  一个装着一整面落地窗,铺着柔软地毯,家具齐全,装修风格简约温馨的宽敞房间露了出来。时进愣住,上前按了按铺好了床单被子的床,说道:“居然连床都铺着……这里难道才刚布置好吗?其他房间可是连家具都没摆上。”  他说完注意到床中间还摆着一个小型的五角星徽章造型的抱枕,忍不住笑了,伸手把它拿了起来:“居然还有抱枕。”说着想起自己曾经送过廉君一个和这个差不多造型的徽章,心里有点感动,扭头朝着身后的廉君看去,问道,“这个是你定做的吗?”  廉君后他一步进入房间,反手把房间门关上,回道:“嗯,让卦六找人做的。”  时进眯眼笑:“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时进扭回头,完全没注意到廉君关门的细节,放下抱枕后又去看了看房间里的其他地方。 第165章 费御景把视线挪回他身上,说道:“夏天穿高领衣服,你不知道这样很欲盖弥彰吗?”  时进一秒噎住。  费御景又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廉君,视线在廉君站立着的腿上停了一会,然后挪回他脸上,问道:“谈谈?”  “可以。”廉君回答,握住时进的手捏了一下,嘱咐道,“你先回房休息一下,我一会过去。”  时进眼睁睁看着两人离开,完全没有发表意见的余地,低头默默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抬手不自在地扯了扯——穿高领真的很奇怪吗?  卦二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从后搭住他的肩膀,体贴问道:“时小进,要吃红鸡蛋吗?”  时进脸一黑,反手对准他的脸就是一个凶狠插眼。  ……  当天晚上,时进陆续接到了另外四个兄长的短信问候,时纬崇和向傲庭发来的短信内容比较含蓄,只说让他照顾好自己,如果廉君欺负他,就跟他们说。容洲中的短信内容超级直白,问他做的时候是在上面还是在下面。黎九峥最靠谱,发了一堆男男那什么的注意事项过来,还给他推荐了几种好用的医用药膏。  时进翻着这些短信,脸一会红一会黑,愤愤的在心里把费御景大卸了八块!  ……  几天后,刘勇和罗东豪准时赴约,来到了夜色会所。时进早早等在了那里,和廉君一起招待他们去了枪馆,让卦二等人抽了点时间,冒充教官,带着刘勇和罗东豪好好玩了一天。  同一天,距离蓉城很近的n市,因为突然“生病”,而在这里耽搁了几天的假时进,在从医院回酒店的路上,遭到了不明人物的袭击。袭击人员被当场抓获,假时进安然无恙。  等第二天时进睡醒,被廉君打包塞进去度假山庄的车里时,章卓源那边已经把这次的袭击事件敲定了性质——非合法暴力组织针对警校学员的反社会反官方袭击,影响太过恶劣,必须彻底清查。  时进旁听了章卓源给廉君打来的电话,听到这个结论时很是惊了一下,等廉君挂了电话后连忙问道:“性质怎么定得这么严重,章卓源想干什么?”  “不是他想做什么,是我想做什么。”廉君放下手机,解释道,“午门等组织手里,除了明面上附庸它们的那些合法组织外,还有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非合法组织,为了避免以后因为不熟悉它们这部分的力量,而出现什么不可控的情况,我让章卓源最近尽量多找机会整顿一下国内的那些非合法暴力组织,能清扫多少,就清扫多少。这次孟青派过来动假时进的组织是个发展得比较好的中型组织,顺着这条线查下去,应该能摸出一排小组织出来,对查清午门的暗线很有帮助。”  时进听明白了,又问道:“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我看卦一他们最近都很忙。”  “你一切照常就好。”廉君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道,“接下来的博弈和争斗全在暗面,生意、资源、地盘、据点……大家都有要去的地方,而你的责任,就是照常生活,陪在我身边。”  时进皱眉。  廉君看出了他的想法,又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说道:“你是副首领,后方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你陪在我身边,并不代表着你什么都不能做,帮我,好吗?”  时进皱着的眉头松开,拉下他的手紧紧握住。  ……  航道事件后,国内短暂平稳的局势,以这个接近蓉城的n市为起始点,慢慢动荡起来。  当孟青得知自己派去暗杀时进的人,全被官方的人抓住之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章卓源就给了他一个重击——他派去的那个组织直接被挖了出来,官方动了兵力连夜撬了组织的窝点,并开始顺藤摸瓜,强势清扫起了和它有关系的所有小组织。  整个片区的势力都被扯了出来,孟青搞不懂只是被抓了几个暗杀人员而已,局势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他派出去的人都是最优秀的,就算被抓也不可能会把自己的归属抖落出来,除非……  孟青想到这表情猛地沉了下来——除非官方不靠审问,就能知道这些人是从何而来。  最后,鲁珊打来的一个电话,让他彻底意识到自己落入了怎样的一个陷阱。  “你是不是还在打那个时进的主意?”电话里鲁珊的语气很急,甚至称得上是气急败坏,“孟青,你这自负和睚眦必报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过来!廉君有多聪明你是真的忘了吗?我告诉你,那个c市的时进是假的!我的人昨天得到消息,费御景回国后是直接去了b市!你明白了吗,真的时进其实一直呆在b市,他去见了费御景,然后直接把费御景接去b市保护了起来,那个c市的时进是个障眼法!你真是……是袁鹏对不对?是不是袁鹏怂恿的你?”  这么劈头盖脸的一通质问和责备罩下来,让孟青在惊怒自己的上当之余,还生出了一点对鲁珊态度的深深不满。但他还算理智,没有直接朝着鲁珊怼回去,只是在说了句再详谈之后直接挂了电话,然后砸了手机。  怎么会是陷阱呢,他看过下属偷拍来的照片,c市那个学生确实是时进没错,怎么会是假的。他想不通,也更加不甘心。被时进坑了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的心病,他受不了输给这样一个人。  嗡嗡,手机震动起来。  他回神,冷静几秒,起身又去把手机捡了起来。  手机的屏幕已经裂了,上面支离破碎地显示着鲁珊发来了一条短信。他按了半天才把短信按开,然后看到了一行仿佛要切割开他眼球的话——我们的对手是廉君,不是时进,孟青,你清醒一点。  廉君,时进。  孟青握紧手机,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眼中满是杀意。  就是这两个人,他们全都该死。第146章 钓鱼  住进度假山庄的当晚, 时进被迫好好享受了一下山泉池。第二天他理所当然的起晚了, 廉君不在房间, 他坐起身,发现腰居然不怎么酸,想起昨晚半梦半醒间似乎有人在按揉自己腰部的感觉,抬手抓了抓头发。  “不是做梦啊,廉君到底只睡了几个小时……”他咕哝着, 有点不满。  廉君虽然已经基本康复了,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死守调养作息, 但也不能太过胡来, 基本的睡眠时间还是要保证的。别以为他不知道,他送给廉君的那枚戒指, 看上去像是已经把红线拆了, 但其实只是拆了手指外面的大半圈线, 里侧的线还在, 甚至还加厚了一层。  也就是说,廉君其实根本没胖多少。  必须把廉君的身体养回来!床上运动也是个体力活, 万一做多了,廉君体虚怎么办。  时进想得很多,越想越忧心,忍不住拿出手机搜索起了各种补肾食品。  小死又有点绝望了,提醒道:“进进, 千万别让宝贝看到你的手机搜索记录……”会出大事的。  时进十分莫名:“廉君怎么可能会看到我的手机搜索记录, 他很尊重我的, 从来不乱动我的私人物品。”  小死想了想觉得也是,廉君确实从来不乱动时进的东西,于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  当晚,廉君的面前出现了一份明显是用来补肾的汤。  小死:“……”它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廉君看一眼汤,又看一眼直勾勾看着这边,眼神亮得出奇的时进,问道:“你……觉得我不行?”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看到爱人端上这么一份汤放到自己面前,心情估计都不会觉得美妙。  时进被问得一愣,然后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没觉得你不行,你……咳,你挺好的,我是怕你体虚,那什么过度很影响身体的!你看你又没好好睡觉,我想把你养胖点。”  廉君深深看着他,又问道:“你觉得凭我们现在一个星期一次的频率,我会体虚?”  时进噎住,见他表情不妙,忙继续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就是担心……”  “吃饭吧。”廉君突然拿起了汤勺,搅了搅面前的汤,说道,“听说这种类型的汤,除了补身体外,还会带点附带效果。”  时进突然觉得后脖颈有点冷飕飕的。  “你也多喝点。”廉君也帮他舀了一碗汤放到他面前,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我不会浪费你的好意的。”  时进:“……”  ……  到达山庄的第三天,时进又起晚了。他清醒后沧桑地靠在床上,深刻反省之后,说道:“我怎么就忘了,那种汤除了补肾之外,还壮阳……我还是比较喜欢温柔认真的廉君。”狂野版的太可怕,他受不了。  小死委婉提醒道:“进进,宝贝现在已经基本康复了,你……你或许不用再那么紧张了,宝贝正在试着慢慢摆脱病人这个固有的枷锁,你……你帮帮他吧。”  时进闻言一愣,摸了摸自己昨晚又被廉君小心按揉过的腰,看一眼廉君帮他整理好,放在床头柜上直接就可以穿的衣服,想起廉君这几天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终于反应了过来。  廉君已经开始了新的人生阶段,而他却还在用以前的眼光对待廉君,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担心廉君的身体出问题,他这种心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一种病人歧视吧……廉君会不会觉得很受伤很无奈?  他突然想起昨晚做完之后,他撑着困意按住廉君帮他按摩的手,催促廉君快点睡觉的时候,廉君低声说的那句“我也想照顾你”,抬手搓了搓脸,干脆又躺回了床上。  不行,他也得跟上廉君的步调才行。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摸出手机,给廉君发了条短信。  只过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廉君就推门走了进来,着急问道:“怎么突然发短信给我,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时进的视线落在他即使快走也完全没问题的双腿上,定了两秒后上移,又落在他虽然偏瘦,但气色红润的脸上,朝他伸出手,说道:“对,我心里不舒服,三次了,每次做完第二天的早上,你都把我一个人丢在房里,我能理解你是有工作要去处理,但我心里还是不舒服。”  廉君一愣,然后皱了皱眉,上前坐到床边,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愧疚说道:“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那下次陪我睡懒觉吧?”时进坐起身询问。  廉君摸了摸他的头发,嘴角微勾,应道:“好。”  ……  住进山庄的第七天,时进在坐在池塘边钓鱼的时候,见到了提着行李来找廉君告辞的卦九。  “你要干什么去?”时进摘下遮阳的帽子询问。  卦九靠过来看了看他空荡荡一条成果都没有的水桶,朝他伸手,说道:“手机借我用一下。”  时进疑惑,掏出手机递过去。  卦九按开他的手机,简单操作了一番,然后把手机递还过去,说道:“钓鱼是个技术活,我给你搜了个交流论坛,你可以在上面取取经。君少还等着我,我去了,你慢慢钓。”  时进目送他离开,看一眼手机上的钓鱼论坛,皱眉嘀咕:“我这是刚坐下没多久好吗,可不是不会钓。”这样说着,他皱着的眉头却始终没有再松开。  一个小时后,卦九提着行李出来,再次站到了时进身边,这次时进桶里多了两条大肥鱼。  “我要去和卦八卦十汇合了,孟青学聪明了,想要挖我们的大客户,我得去帮卦八和卦十收集资料。”卦九说着,突然伸手摸了摸时进的头,“等我回来了,我们一起钓鱼吧。”  “好啊。”时进回头看他,朝他笑得灿烂,摆手说道,“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卦九也微笑,说道:“时进,再见。”  卦九走了,头也没回。  时进挑了挑鱼竿,惊走了一条快要上钩的鱼。  “你这样不行啊。”卦二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嫌弃说道,“就你这烂技术,每次都只能钓到刚够你和君少吃的分量,我们几个做属下的,什么时候才能吃到你钓的鱼。”  时进对着水面翻白眼:“要吃你自己钓去。”  两人都安静下来,蝉鸣和鸟叫被风卷着擦过水面,树叶和草叶摇摆着,热闹又寂寞。  “卦九是我们几个里面背景最清白,也最好回归正途的。”卦二突然开口,语气难得的有点落寞,“他取代上一代卦九跟在大家身边,也才几年的光景,手里没有沾过人命,也没有真正涉足过什么害人的生意,一直隐在幕后,好多大组织甚至不知道,灭里面代号卦九的信息收集天才,其实长着一张娃娃脸,”  时进又挑了挑鱼竿,没有说话。  “我就猜到君少要第一个放他离开。”卦二拿出打火机,咔擦一声按开,凑到嘴边想把烟点燃,火焰靠近后,手却又慢慢松了力气,“等忙完该忙完的,灭里面就不会再有卦九的存在了,这个代号会成为历史,它束缚着的人终于自由了。”  “想他了?”时进询问。  卦二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你知道他的真名吗?”  卦二又按开了打火机:“不知道,大家都只知道自己的真实信息,不知道别人的。君少嘱咐过我们,不要互通探听各自的真实信息和打算,离开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也不要再联系以前认识的人,远走高飞、彻底和过去断掉联系,才是真正的安全。”  时进这次没挑鱼竿了,说道:“没关系,等他忙完回来和我钓鱼的时候,我再问他的真名好了。”  卦二明明没有把烟点燃,却仿佛被烟呛到了一样,怔愣之后,侧头捂着下半张脸咳得惊天动地,缓了好一会才扭头看向时进的背影,问道:“钓鱼?他说要回来和你钓鱼?”  “怎么,不行吗?”时进反问。  卦二表情变来变去,最后变成咬牙切齿,恶狠狠说道:“可以,怎么不可以……该死的卦九,临要走了还耍大家一通……等他回来,看我不把他的宝贝电脑给砸了!”  他放完狠话就走了,时进没有回头,又挑了一下鱼竿,惊走了又一条靠过来的鱼。 第167章 “这些照片绝对不能让廉君看到!”拍完之后,时进抓着费御景的手严肃嘱咐。  费御景抽了抽被抓的手,没抽出来,问道:“为什么?”  时进拉他出寝室,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公共浴室,又指了指没有独立卫生间的寝室,丢给他一个你自己领会的眼神。  费御景来回看了看,瞬间领会了他的意思,微微挑眉:“他连这种醋都会吃?”  “你没谈过恋爱,你不懂。”时进一脸深沉的戳刀子。  费御景深深看他一眼,说道:“不给廉君看到也可以,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费御景把他推回寝室,让他站在自己的床铺前,然后后退两步,举起手机对准他,打开录像功能,说道:“不方便视频通话的话,那就以这个为背景,给大家拍一个入学报道的打招呼视频吧,安安大家的心。”  时进:“……”  “大哥他们很想你。”费御景从手机后歪头看他,手指不动声色地按了录像键,“你不想他们吗?”  时进浑身别扭,说道:“别拍了吧,怪不好意思的。”  “跟哥哥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是说其实你还讨厌大家?”费御景故意激他。  时进果然皱眉,看他一眼,嘀咕道:“你明知道不是……算了,那拍吧,是打个招呼就行了对吧?”  费御景点了点头,倒也不为难他。  时进于是压下别扭和不好意思,看一眼手机摄像头,站直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等他那边说了开始后,干巴巴地朝着手机摄像头说了几句打招呼的话,说自己很好,让大家不用挂心,然后火速扑到费御景面前,去挡他手机,说道:“拍完了吧,拍完了就快关掉。”  “已经关了。”费御景顺势把录像关闭,将手机揣回口袋里,扫一眼空荡荡的寝室,问道,“你室友呢?需要我等他们回来,请他们吃顿饭吗?”  时进连忙拒绝,说道:“不用了,没那个必要。”  费御景眼神一动,又扫一眼这间并没有多少时进私人痕迹的宿舍,稍微明白了点什么,也不强求,顺着时进的催促离开了寝室。  参观完学校,时进又把费御景送了出去,费御景觉得不用这样,两人送来送去的太浪费时间,时进却很坚持,说道:“我得亲眼看着你上车才能安心,你可是被袭击过一次的人,平时要多注意。”  费御景于是又依了他。  两人回了校门口,在上车前,费御景回头看向时进,说道:“小进,大哥已经在那家疗养院住了一年了。”  时进低头,说道:“我知道……在岛上的时候,我跟他说过,他随时可以搬离那里,但他不愿意。”  “在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已经不再恨他以前,他是不会出来的。”费御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那是他给自己的惩罚,小进,我不知道你在顾虑和烦恼什么,也知道这很难,但去试试吧,我不希望你和大哥过得这么辛苦。”  时进没有说话。  费御景又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转身上了车。  时进目送汽车离开,看一眼脑内的进度条,想起孤零零留在国外疗养院的时纬崇,疲惫地揉了揉额头。  “进进。”小死突然开口,低声唤他。  “和你没关系。”时进连忙回应,勉强打起精神,说着自己都不太相信的话,“我只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和你没关系,你别多想。”  ……  上大学以来,这是时进第一次在开学的时候准时出现在学校里,刘勇和罗东豪见到他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回神后齐齐朝着他扑了过去,开心地和他闹成了一团。  时进每天都会和廉君通电话,询问他这一天过得怎么样,道上的局势又怎么样了,廉君全都会一一解答,从来不瞒着他任何事。  大半个月后,在某天吃午饭的时候,时进接到了廉君的电话。  “卦九死了。”  啪嗒,时进手里的筷子掉到了餐盘里,然后他很快反应过来,廉君口中的“死了”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死了,又连忙把筷子捡了起来,压下瞬间的情绪失控,问道:“那他……安全了吗?”  “做得很干净,‘死’在了狼蛛的人手里。”廉君解释,然后安抚道,“别担心,这周末我会亲自去接你。”  “别!你别来,安……身体要紧。”时进注意到对面刘勇和罗东豪看过来的担忧视线,一句“安全要紧”刚开了头就及时改了口,怕廉君担心,又说道,“周末我想吃螃蟹,秋天了,螃蟹应该肥了。”  廉君的声音果然温柔下来,说道:“好,我让人去买。”  时进挂断电话,刘勇和罗东豪立刻凑了过来,刘勇担忧问道:“怎么了?你脸色变得好糟糕,还说什么安全和身体要紧,是廉先生出事了?”  时进朝他们安抚地笑了笑,说道:“没事,前几天不是下雨么,他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淋了点雨,感冒了,司机还把他的车给刮了,他想周末来接我,我没让。”  “这样啊,最近降温,感冒了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跑。”刘勇和罗东豪放了心,安慰了他几句。  时进谢过他们的关心,低头继续吃饭,舌头却吃不出饭菜的味道。  虽然廉君特意告诉他,卦九的“死亡”是狼蛛帮忙处理的,肯定没问题,但没有亲眼确定卦九的安全,他心里还是有点不踏实。  ……  颇有些浑浑噩噩的上完这天的课,晚上,时进瘫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最后干脆摸出了手机,准备在熄灯前来一把麻将安安神。  结果他点开手机之后,手指却鬼使神差地打开了浏览器,找到之前卦九搜索给他的钓鱼交流论坛,登了进去。  画面跳转,然后意外的,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页面朴素的钓鱼论坛,而是一个印着一行黑色大字的空白页面。  九:我很安全。  时进愣住,然后猛地坐起了身,反复确认过这几个字后,有点激动地在这个页面上扒拉来扒拉去,试图找到可以回话的地方。  随着他的扒拉,黑色的字体突然消失,他心里一惊,忙停了手指。  又一行黑色字迹显现了出来:希望你们都能平安。  字迹消失,然后页面也消失了,时进试图重新登入那个钓鱼论坛,却只能得到一个又一个“该页面不存在”的提示。他慢慢放下手机,终于明白,卦九告诉他的根本不是什么钓鱼论坛,而是提前准备好的告别信。  熄灯的铃声准点响起,没过多久,寝室的灯暗了下来。  时进躺回床上,在被子里握紧手机,犹豫了一会,找出时纬崇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晚安短信过去——他和每个人能相聚的时间都是有限且珍贵的,不能再浪费了。  ……  面对廉君的强势反击,孟青在发现自己无法单独应对后,主动联系了齐云,然后又在齐云的劝说下,找到袁鹏说了下好话,以帮他稳住组织根基的条件,把他拉回了联盟。  最后,只剩下鲁珊还没消息。  “我去和她谈吧。”齐云主动开口,安抚孟青,“我会帮你,你现在最好把注意力放在应对廉君的反击上,廉君是个狡猾的对手,必须慎重应对。”  孟青难得的软了态度,说道:“那就多谢了。”  对于齐云的说和,鲁珊在略僵持几天后,就按照廉君的嘱咐,露出了软化的态度。之后齐云牵头,让孟青和鲁珊好好谈了一次,孟青压着脾气道了歉,鲁珊顺势接受,也为自己之前的冲动道了歉。  联盟的第一次分裂风波算是过去了,之后又是由齐云牵头,大家再次开了一次会。  “我之前总想着自己省力,旁观着你们往前冲,事后还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确实太过分了一点。”鲁珊第一个表态,态度十分诚恳,“现在这局势,已经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了,相信大家都看出来了,廉君这次打的是把大家一网打尽的注意,官方现在看似因为上次兵工厂的事情忌惮疏远了灭,但私下里还是帮着它的,廉君这次敢弄这么大的动静,背后绝对有官方的授意。我们得合作在一起,把灭狠狠扯下来,不能再让它这么随心所欲和肆无忌惮。”  孟青十分给她面子,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有什么想法?狼蛛和灭打交道多年,在对付灭这件事上,你比大家更有经验。”  这就是要把决策权给她了?  鲁珊挑眉,扫了眼听到这话后没什么反应的齐云,和明显表情有些变化的袁鹏,心里思绪一转,朝着孟青笑了一下,接了他的话,说道:“也不算什么经验,比起你们,我只是更知道该怎么避开灭的锋芒而已。廉君这人太有能力,无论我们现在打掉他多少生意,只要他还在,他手里的人还在,他就有本事把那些东西以后再赚回来,并且狠狠报复我们。”  齐云听得心里一动,说道:“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廉君本身只是个身体不好的瘸子而已,他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倚仗的全是他那群能干的属下。说句不好听的,卦一也好,卦二也好,这样的人才,放到我们这里,当首领都够够的了,但他们却甘愿帮廉君卖命。廉君确实聪明,但没有那一群指哪打哪,什么命令都能优秀完成的属下,他其实什么都不是。”  鲁珊扫一眼众人,说道:“明白了吧,为什么狼蛛总是能从灭手底下逃脱,有时候还能咬灭一口,因为我从来不紧盯着廉君不放,我防备的,是他的那群属下。”  袁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问道:“你想动那些卦?”  “是必须动那些卦,廉君太聪明了,跟他玩阴谋斗心理战,咱们全部玩不过,但如果只是杀人,我们就算只是用人海战术,也总有杀得到的那一天。那些卦可不是廉君,可以整天藏在幕后,连点踪迹都寻不见。”鲁珊笑得胸有成竹,看向袁鹏,问道,“廉君最近在动你和午门的生意,对吗?那你知不知道,廉君派去处理生意的,是哪几个属下?”  齐云先袁鹏一步接话,回道:“卦八和卦十,这两个人在灭里面比较低调,平时不怎么出来活动,但灭的大部分对外经济事务都是他们处理的。”  “就是他们。”鲁珊打了个响指,又看向孟青,说道,“你不是说我不出力吗?那这次的暗杀,就由我来主导。廉君的处事风格我稍微能猜到一点,多注意一点你们各自的生意链重要区域,廉君绝对会派人过去。”  ……  一个星期后,根据鲁珊的猜测,袁鹏果然在蛇牙比较重要的生意链区域x区,发现了廉君属下的痕迹。鲁珊立刻配合袁鹏在那里给廉君的属下挖了个陷阱,然后当场射杀了一个人。  “他们跑得太快了,这个留下的好像只是个技术人员。”袁鹏踢了踢脚边的尸体,看一眼桌上笨重难看的电脑,皱眉,“我们会不会上当了,这里好像没什么紧要的东西。”  鲁珊不理他,走到桌边伸手在电脑上按了按,又拿起一边的手机看了看,突然勾起了嘴角:“没什么紧要的东西?不,我们拿到了最好的战利品。调几个懂电脑的过来,我们打死的这个,在灭的地位绝对不低。”  ……  度假山庄,时进在小楼外的空地上架了两个烧烤架,烤螃蟹。  “这玩意也能烤?”卦二满脸不信任。  时进翻他一个白眼,摆手赶他:“一边去,那我一会烤好了你别吃。”  “别别别,一大筐螃蟹呢,你一个人吃得完吗,别那么小气。”卦二连忙投降,执着地凑过去给他帮忙。  楼上书房,廉君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的时进和卦二,问道:“狼蛛的名单送过来了吗?”  卦一站在他身后,应道:“来了,单子上总共有六个人。”  居然有六个。  廉君把视线放远,看向远处正骑着山庄的观光车,往小楼这边运菜和烧烤调料的卦五,说道:“多了点……让卦五去,通知他去做准备。”  卦一愣住,难得的没有立刻听从他的命令,沉默了一会,问道:“君少,一定要这么急吗?”  “怎么能不急。”廉君又重新把视线落回时进身上,抬手隔着玻璃摸了摸他的脸,“已经十月份了,这一年很快就要过去了。”  留给大家的时间,并不多了。  ……  螃蟹的香味飘上来的时候,书房里已经只剩下了廉君一个人。他走回书桌边,从最下面抽屉的小保险柜里,取出了一叠资料,然后抽出了属于卦九的那份。  资料很简单,只写着一些基本的居民信息,还贴着一张近照,他仔细看了一遍,然后取出打火机,点燃了它。  火焰一点点升起,烧掉了上面的文字,模糊了照片上人的面孔。终于,纸张变成了一团灰烬,他放下打火机,把剩下的资料放回保险柜,动作到一半,顿了顿,又把卦五的资料拿了出来。  一个一个来。  他捏紧这份资料,像在捏着谁的生命。  一个都不能少。第148章 外卖  过了十月之后, b市的气温便以一种夸张的速度降了下来。  时进看着车窗外渐渐靠近的校门,浅浅吐出口气,问道:“下一个是谁?”  开车的卦五看他一眼, 沉默。 第169章 其实相比起去年,大家今年寄过来的礼物数量都稍微克制了一点,但因为今年容洲中没有像去年那样提前把礼物送给时进,而是选择了用快递的方法把礼物寄了过来,以及不方便过来的黎九峥也用快递寄了礼物过来,所以箱子的总数看着并没有比去年少多少。  “我的天呐,一整盒的墨镜,时进,这是你哪个亲戚送的礼物,也太……”刘勇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从盒子里取出一支墨镜看了看,有点手抖,“卧槽,镶着珍珠,这珍珠是真的还是假的……”  时进默默盖上这盒墨镜,说道:“我这个亲戚是个墨镜发烧友,所以……那什么,晚上我请你们吃饭吧,你们想吃什么,火锅还是小炒?”  刘勇本着宰土豪的心情,认真说道:“我想吃海鲜大餐!”  时进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你能在学校里找出个卖海鲜大餐的店出来,我就请你吃。”  刘勇扼腕:“为什么你的生日不是在周末,可惜。”  ……  当天晚饭时间,时进又接到了门卫大爷的电话。他有些疑惑,五个哥哥的礼物他已经全都收到了,怎么还有快递过来。  刘勇眼睛一亮,立刻祭出了小推车:“又有宝藏过来?”  时进迷茫摇头,带着他和罗东豪去了校门口。  门卫大爷远远见到他过来,忙热情地朝着门外一伸手,说道:“同学,你的外卖!”  外卖?  时进意外,侧头朝着大爷指的地方看去,就见那里正停着某家老字号饭店的外卖餐车,车外还站着个穿着侍者制服的人。那人在守门大爷的呼唤下看到时进,忙拿着贺卡迎上去,停在时进面前,微笑着把贺卡递了过去,说道:“是时先生吗?我是xx饭庄的外送员,今受您兄长的嘱托来给您送生日餐,祝您生日快乐。”  时进接过贺卡打开,一行手写的小字展现在他眼前:今年也要吃长寿面哟,祝小进长命百岁,生日开心,哥哥爱你【爱心】。  他看着那个爱心,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忙抬手揉了揉鼻尖。第149章 红薯  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 卦五的死讯传了过来。  当时时进正在整理老师划下的期末考试复习重点,在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时,他像是有了预感一样, 心陡然沉了下来。  “卦五死了。”电话接通后,廉君的声音通过手机听筒传了过来, 近在耳边, 直钻入心底,“他在暗杀完目标人物撤离时, 不幸碰到了狼蛛回撤的大部队, 被他们堵在了宝岛上,他怕被捉住成为狼蛛威胁我的筹码, 选择了自我了断。跳海死亡,找不到尸体。”  时进明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听了却还是觉得有些难受,浅浅吐出口气,问道:“他现在安全吗?”  “那个时间段,海边经常有渔船驶过。”廉君没有答得太详细, 又问道, “周末我去接你?”  时进仍是拒绝:“别,不安全。”  廉君那边沉默了一会, 问道:“那让卦三去?”  时进应了一声, 想问问他下一个离开的人是不是卦三, 嘴张开, 又默默闭上了。  有什么好问的呢,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  意外逼死了卦五,鲁珊并不觉得多么开心。她在开会时稍显烦躁地拍了两下桌子,说道:“你们别不信我,廉君就tm是个疯子!这个卦五跟了他那么多年,现在死在了我这里,我真是……别说我怂,从现在开始我要死守我国内那一亩三分地,你们谁也别想再把我扯出去,廉君发起疯来谁都扛不住,我得把我的根基稳住。”  袁鹏不理解她的焦躁,甚至觉得她脑子有病,说道:“是你说必须要对那些卦下手的,现在你走运弄死了一个,怎么又自己慌起来了?廉君折了个属下,你不该觉得开心吗?”  “那现在的情况和当时的情况能一样吗!我可是死了六个属下,足足六个!如果是你那边死了六个区域负责人,你慌不慌?”鲁珊又拍了下桌子,见孟青和齐云都皱眉看着自己,顿了一下,稍微压了下脾气,缓声说道,“不是我要危言耸听,实在是那个廉君太聪明!他想做的事我就没有一次猜对过,现在灭在国外的生意一团糟,他不寻思着收拾就算了,居然跑过来杀我的人,你们能猜出他这样做的目的吗?能吗?换了我们在座的随便一个,在国外生意乱成那样的情况下,我们会像他那么做吗?”  没有人回答,鲁珊问到了点子上,如果他们是廉君,在灭已经这么乱糟糟的情况下,他们确实不会像廉君那样,特地调一个得用的属下,跑去暗杀几个似乎对现在的局势并没有什么影响的敌方属下。  “廉君好像完全没有想要挽救国外生意的打算。”齐云开口,语速放得有点慢,似乎在边思考边说,用词很慎重,“从mz到现在的x区和dl区,他都是一路战一路退,等生意死透了再报复,没有什么有效的救市举动,总觉得……有点奇怪,以廉君的能力,不该把局面弄成这样。”  “就是这个!”鲁珊坐直了身,一副自己想说的话,终于有人懂了的样子,“奇怪!这个是重点!每次我一觉得廉君做的事很奇怪,我后面就要吃大亏!反正我觉得现在的局势有点不对劲,大家必须小心一点。”  孟青也皱着眉,仔细琢磨了一下目前的局势,说道:“但现在的局面,确实是我们耗费资源打出来的,除非……我们从那个卦九那里拿到的资料有假,我们一开始就钻套了。”  “不可能!”袁鹏第一个否定,肯定说道,“那些资料我们在最开始就核查过,你们也都说资料应该是真的,现在再来判假,不觉得很荒谬吗?鲁珊,你不要危言耸听扰乱军心,你太怕廉君了,所以总是不自觉放大他的行为,你这样意志不坚定的人,实在不适合当行动的领头人。”  鲁珊冷笑:“我不合适,难道你就合适了?处事谨慎一点就成了你口里的意志不坚定,你对我的偏见可真是深。袁鹏,知道蛇牙为什么总也成不了大气候吗,就是因为你的鲁莽和没有大局观!”  “你——”  “好了!”孟青拍了下桌子,沉着脸扫一眼两人,说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都冷静一点。”  鲁珊和袁鹏全都闭了嘴,最后鲁珊像是忍不住了,为自己辩解道:“说是四家联盟,但现在我们这四家,午门和蛇牙得了好处,千叶隐在二线没受任何影响,就只有我狼蛛被廉君戳成了筛子,别怪我这个态度,那是因为锤子没砸到你们头上,你们不知道疼。”  她说得也有道理,局面发展到现在,确实是狼蛛一直在吃亏。  孟青缓了语气,说道:“你放心,狼蛛这次的难关,大家会帮你一起撑过去的。”  鲁珊按住了额头,没有说话。  齐云突然说道:“会不会这就是廉君的目的?把我们逐个击破,内部分化我们。一对四对灭来说,显然是不现实且很吃力的,但如果只针对打击一个,以灭的实力,却是轻而易举。卦五在灭的地位很高,廉君特地派他去暗杀狼蛛的重要负责人,想来是很重视这次针对狼蛛的暗杀行动。鲁珊说得对,廉君不会做没意义的事。”  另外三人全都朝他看过去,顺着他的话思考起来。  齐云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可能,廉君花这么大力气暗杀狼蛛的高层,会不会是故意想向鲁珊施压,逼她把力量回撤,使我们在国外对灭的整体压制和攻势出现一个缺口,然后趁机做点什么。”  这猜测一出,孟青和袁鹏立刻凝重了表情,现在国外的利益大部分是被他们两家分了,如果廉君真的打的是引走狼蛛的力量,钻空子搞文章的注意,那他们就危险了。  他们忍不住朝着鲁珊看去。  鲁珊接受到他们的视线,想也不想就拒绝道:“不,我不可能再把力量调去国外,万一廉君这时候再派别的人来暗杀我的属下怎么办?这样的损失我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孟青和袁鹏深深皱眉,一个心里仔细盘算起来,一个则明显变得焦躁。  “你这样只顾着自己,算什么盟友?”袁鹏忍不住出声质问。  鲁珊脸一沉,说道:“我只是你的盟友,不是你妈!让我顶着自己完蛋的危险去保护你,去赌一个还不确定的可能,我办不到!我看是你不把我当盟友才对,万事只考虑自己!”  “别吵了!”孟青出声打断两人的话,看向齐云,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齐云扫一眼剑拔弩张的鲁珊和袁鹏,回道:“狼蛛现在的情况确实很危险,这样,我这边可以拨一些人去狼蛛帮忙,至于国外的部分,鲁珊,我希望你能坚持还是坚持一下,我们各自负责的区域不同,现在外围有些地方的生意只有狼蛛可以操作,你撤了,对我们来说确实不太有利。”  “我也可以拨人去帮忙。”孟青也开了口,看来是很满意齐云的建议,看向鲁珊说道,“你别急,大家是盟友,你那边有危险,大家肯定会帮你的。”  袁鹏没表态,让他去帮鲁珊,还不如杀了他。  齐云和孟青全都做了退步,鲁珊的表情总算好看了一点,妥协说道:“那我再坚持一阵……大家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僵持的局面不能长久,我们要么继续前进,要么就此罢手,再拖下去,保不准廉君又能琢磨点什么出来。”  孟青听她又说起了风凉话,差点没忍住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好在齐云迅速开了口,接了鲁珊的话。  “罢手已经不太可能,灭和我们现在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僵持也确实不能再继续,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归到最初的计划,国外生意部分,灭之所以还能在我们的强攻下垂死挣扎,是因为有卦八和卦十帮忙撑着,我们上次没能杀得了他们,这一次,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他们解决掉。”  这是齐云第一次提出计划,三人全都看着他,鲁珊开口问道:“那你要主导这次的暗杀吗?”  齐云微笑,回道:“大家都有各自要忙的事情,这次就由我来吧。”  ……  度假山庄,书房。  廉君烧掉属于卦五的资料,然后一次性把卦八、卦十,还有卦三的资料全部抽了出来。  恰逢周末,时进回了山庄,此时正窝在书房的沙发上和冯先生一起确认期末考试的复习大纲。他稍微听了一耳朵廉君和鲁珊的电话,此时见廉君又是点火烧纸,又是往外拿资料的,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侧头看向廉君手里的三张纸,说道:“这次要派三个人出去?难道卦一和卦二也……”  “不是他们,是一直在外面的卦八是卦十。”廉君回答,看向时进面前正挂着通话界面的平板,问对面的冯先生,“您老想要什么时候离开?”  时进一愣,忙扭头朝着视频通话对面的冯先生看去。  冯先生头发又白了一些,但精神气依然很足,闻言冷哼一声,说道:“你少操心我,先把小子们安排好吧,我清清白白的,到时候随便找个培训学校一呆,就够养老了。”  “话不能这么说,万事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廉君摇头,问道,“等时进期末考试结束,我安排您去环球旅行怎么样?或者我给您组一个老年科考团,您可以去做些您喜欢的事情。”  冯先生闻言脸黑了,说道:“你都安排完了还问什么问!自作主张的混小子,一点都不尊师重道!”说完直接把通话挂掉了。  时进回头去看廉君。  廉君回看向他,把手里的资料反扣在书桌上,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道:“今年的新年可能会冷清一些……我会想办法把黎九峥请过来的,还有时纬崇,他一个人在国外疗养院呆着,母亲又是那个情况,新年应该不好过,我们也把他接来怎么样?”  “不用。”时进连忙阻止,看向他反扣在书桌上的资料,问道,“我能看看那些吗?”  廉君沉默,又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时进,要怎么去过新的人生,是他们的自由,我们能做的,只有祝福。”  时进收回视线,伸臂抱住他的腰,把脑袋埋在了他的胸腹间。  “把五哥接来吧。”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又补充道,“大哥那边,你跟疗养院那边说一声,好好关照他一下,我也会让二哥多注意一点大哥的。”  廉君应了一声,弯腰吻了一下他的头顶。  ……  这周的返校,依然是由卦三送的时进。两人都没说话,直到车停在学校门口,时进要下车时,卦三才开口说道:“时少,新年快乐。”  这个新年祝福提前了太久,时进开门的动作一顿,低头用力眨了眨眼,笑着回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喊我的名字。”说完拉开车门下车,头也不回地朝着校门走去。  卦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校门内,靠到椅背上发了会呆,然后抬手抹了把脸,调头离开。  ……  地狱般的复习周开始了,时进整天整天的泡在图书馆,颇有些两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味道。转眼周末来临,时进在放学后来到校门口,找到熟悉的车,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卦二满脸不满:“你这是什么表情,看到是我来接你,很不乐意?”  “你废话太多了。”时进依然面无表情,翻出复习资料说道,“每次你来接我,我的耳朵就清净不了。你今天安静一点,我要复习。”  “啧,说话真不好听,你也不怕坐车的时候看书头晕。”卦二嫌弃嘀咕,发动了汽车。  这个周末,时进没在山庄看到卦三。他在小楼门口架了个火堆,用锡纸包了几个红薯塞进去,用捡来的柴火烤了几个红薯,分给大家吃了。  最后红薯多出来三个,卦二还想吃,时进没让,面无表情地把红薯埋到了土里。  “熟了的红薯就算埋到土里,来年春天也发不了芽,长不成新的红薯,你这么浪费掉,还不如让我吃了。”卦二仍对那些香甜的烤红薯虎视眈眈。  时进翻他一个白眼,用手沾了点柴火灰,抬手抹到了他脸上。  ……  期末考试结束后,寒假来临,时进回了山庄,整天闷在厨房里,研究各种或黑暗或奇葩的料理。卦二吃得头皮发麻,见到他就跑,两人吵吵闹闹的,把没什么人的山庄衬得热闹了点。  一直失联的向傲庭在某个下雪天突然给时进打了个电话,问他今年的团圆饭是什么时候。  时进趴在小楼客厅的窗边,看着外面堆积得厚厚的雪,笑着回道:“今年不吃团圆饭了……等明年天气暖和了,大家再找个时间出来聚聚吧。四哥,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一直联系不上你?”  “出了个任务。”向傲庭回答,突然说道,“小进,你别难过。”  “四哥你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时进依然声音带笑。  向傲庭没有接话,过了好一会,时进又妥协似的低了语气,说道,“四哥,我心里憋得慌。”  向傲庭安慰道:“没事的,再忍一忍,明年夏天之前,一切都会结束的。”  时进愣住,心里一紧,忙坐起身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这么确定一切会在明年夏天之前结束,难道官方那边要有什么动作了?”  “你别急。”向傲庭连忙安抚。 第171章 时进看一眼楼梯,没看到卦一和卦二的身影,缩在毯子里的手紧了紧,然后笑着掀开毯子站起身,说道:“那睡觉吧,五哥,你也快去睡吧,晚安。”  黎九峥站起身,看一眼他翘起的嘴角,上前抱了抱他,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凌晨四点多的时候,时进一直放大的听力里,终于听到了一点响动。  开门关门声,行李箱被拖动的声音,脚步声……然后是隐约的汽车解锁声,开汽车后备箱的声音,放行李箱的声音,拉车门的声音……最后传来的,是汽车发动的声音。  “居然是这么离开的,连句再见都没说。”  是卦二的声音。  “开车吧,天要亮了。”  然后是卦一的声音。  夜很深,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过去后,一切回归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进闭上眼,抱紧廉君的腰,把脸埋在了他的胸口。廉君像是睡着了,又像是没有,微微收紧了抱着他的手臂。  第二天早晨,大家理所当然地没有在小楼里看到卦一和卦二的身影,没有人提起他们,大家默契地聊着别的话题,仿佛卦一和卦二从来没有存在过。  廉君这一天难得的不忙,和黎九峥一起,陪着时进玩了一天的三人麻将。  晚一些的时候,章卓源给廉君打了个电话,这次两人没再吵架,心平气和地说起了正事。更晚一些的时候,刘振军也给廉君打了个电话。  三天后,卦三的死讯传来,他在灭和千叶的一次正面冲突中,被流弹重伤,最后不治身亡。同一时间,国内各地突然一起爆发了暴力组织之间的冲突,给这一年的新年蒙上了一层血色的阴影。  ……  孟青等人谁都没想到,灭居然会硬扛住了他们的第一波国内突袭。  “怎么可能,那样的人员配备,廉君是怎么办到的。”鲁珊百思不得其解,“灭被我们拖了那么多人在国外,又被我缠了一部分人在g省和宝岛,其他地区的人员配备应该没这么足才对,奇怪了。”  孟青也想不通,说道:“而且那些人太训练有素了……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廉君对我们国内的突袭,肯定早就有了准备。他是太聪明了,所以想到了,还是我们里面……”说完扫一眼众人,眼神含义不妙。  另外三人被看得皱眉,被怀疑过一次的鲁珊更是冷笑出声,说道:“孟青,你老毛病又犯了?这个节骨眼,你这么说是想干什么,挑拨大家的关系?”  齐云出来打圆场,说道:“行了,别吵,老孟,现在说这些没意义。”  孟青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会议气氛变得沉闷,现在国外的争斗已经到了最白热化的时候,国内的争斗也拉开了序幕,大家头上都悬着一把要落不落的刀,心情难免浮躁。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四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孟青皱了皱眉,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一分钟后,孟青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朝着手机吼道:“什么?灭在国外的势力全部解散了?据点是空的?”  也不知道那边回了什么,孟青突然咒了一句该死,挂掉电话朝着众人看去,说道:“我们又中套了!”  “什么意思?”袁鹏连忙询问。  “廉君就没想着和我们在国外打!卦三死后,我们组织的反扑全扑了个空,灭的人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只一天的功夫就消失了个无影无踪,现在灭在国外的所有据点都成了空壳!情况不对,我们国内攻势一起,卦三就死了,然后灭的据点就空了,这明显是个圈套!”孟青失态咆哮。  “什——”齐云不敢置信,然后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章卓源!”  鲁珊迷茫又着急:“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又提到章卓源了?廉君国外的力量全散了,散去了哪里?秘密回国了?”  “不是。”齐云回答,额头隐隐渗出了冷汗,“原来是这样,这才是廉君的目的……”  “什么目的?你把话说清楚!”袁鹏忍不住催促。  齐云看一眼众人,说道:“我们都忽略了一个人——章卓源!在国外我们怎么折腾都不要紧,但在国内,我们还是受官方束缚的合法暴力组织,一旦我们在国内做得太出格,官方就有理由动我们了,这才是廉君打的注意,他就是要逼我们一起在国内动手……他还断了我们往国外遁逃的后路,先把我们在国外的势力全搅散了。”而且这个全套,还是他鼓励大家一起钻的。  输了,他又输给了廉君。  众人闻言一静,然后齐齐后背一凉,后脖颈甚至感受到了刀刃下压的凉意。  “我要杀了他!”孟青咬牙开口,表情沉沉。  “廉君果然是官方的走狗。”袁鹏眼中满是杀意。  鲁珊则有点崩溃了,抬手按住额头说道:“从和灭对立开始到现在,我们退也是踩陷阱,进也是踩陷阱,主动攻击肯定掉坑,忌惮防备就是被动挨打……玩不过,我们真的玩不过廉君。”  齐云突然说道:“我们必须去和廉君谈判,趁着现在国内争斗还没激烈起来,廉君还没拉着大家不死不休。”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一起朝他看去。  “谈判……然后求和,事到如今,除非灭主动停下攻势,否则我们只有死路一条。”齐云咬牙压下不甘,说道,“推个人出来吧,如果都不想去,那么我去!”  “不行!”孟青直接否决,恨恨说道,“大不了大家以后不在国内混了,廉君必须死!”  齐云看向他,沉声说道:“我们这段时间把国外各地区的生意和势力搅得乱七八糟,没了国内的根基,我们无论去哪都是被针对被追杀的对象,孟青,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谈判让鲁珊去吧。”袁鹏突然开口,居然笑了起来,“灭和狼蛛仇怨最大,仇敌的服软,应该会让廉君心里舒坦一些,而且鲁珊还是女人,以廉君的性子,他应该不会对个年长的女人太过分。”  鲁珊震惊,拍桌而起,怒道:“袁鹏,你找死!”  “这也是为了大家着想。”袁鹏一点不惧地迎着她的视线,滚刀肉一般耸了耸肩,说道,“大家是盟友,不是吗?”  孟青心思一转,视线在两人之间扫了扫,说道:“那就鲁珊去吧。”  鲁珊不敢置信:“孟青,怎么连你也——”  “我也觉得鲁珊去比较合适。”齐云也开了口,看向鲁珊,语气缓缓,“现在我们四家里面,就属狼蛛的处境最为艰难,你去谈判,确实更有说服力。”  鲁珊被气笑了,冷笑着扫一遍他们,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现在倒是一条心了,好,我去当这个灭火器和炮灰,孟青、齐云、袁鹏,你们可得好好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说完直接挂了通话。  三人安静了一会,然后孟青敛了表情靠回了椅背,说道:“袁鹏,把狼蛛的肉分给你,你总该能稳住了吧。”  袁鹏笑得满意,说道:“那是自然,只希望鲁珊这个试路石能多试点东西出来,给我们多争取一点准备时间。”  “准备一下吧。”齐云眉头微皱,心情可没有他们那么好,“接下来是场硬仗。”卖了一个狼蛛,他们可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第151章 收尾  时进发现自己和廉君的进度条开始涨了, 廉君的涨幅较快, 他的稍慢一些。他觉得有些心慌,忙催促廉君尽快安排他自己撤退的事情。  “不急,等年后你去上学了我再离开。”廉君安抚, 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卦一和卦二他们还没确定安全,鲁姨也还没从局势里逃脱,我现在不能走。”  “那起码不要再呆在b市, 去国外吧,到了国外,你一样可以远程关注局势, 这里太危险了。”时进还是不放心。  廉君摇头, 说道:“我不能动,一旦我动了, 章卓源就要动了, 再等一等。”  时进眉头紧皱, 情绪有点崩溃:“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赶尽杀绝……”他抬手按住额头,焦躁又痛苦。  廉君心疼地抱住他, 慢慢顺着他的脊背, 看着窗外被阴云笼罩的天空, 说道:“因为官方不需要我这样一个‘帮手’, 新的历史上, 也绝对不能留下我的名字, 我对于他们来说,是污点,是隐患,是必须抹除的存在。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时进抱紧他,说不出话。  ……  鲁珊真的去找廉君谈判了,十分大张旗鼓的。结果可想而知,廉君并不乐意搭理她。鲁珊把这事告诉了孟青等人,摆出了一副“我已经努力过了,但对方死活不接茬,我也没办法”的态度。孟青等人皱眉,最后齐云站出来给出建议,让鲁珊去找章卓源居中牵线,联系廉君。鲁珊嘲讽地看他一眼,冷笑着应下了。  当晚,鲁珊给章卓源打了个电话,希望章卓源能帮她联系一下廉君,做一下谈判的中间牵线人,并稍微解释了一下国内现在各大组织时常交火的情况,表示这种乱象很快就会结束,算是安抚了一下章卓源。  章卓源假模假样地和她打了会官腔,然后转头就打了个电话给廉君,问道:“你不会真的要和鲁珊谈判讲和吧?你应该明白,现在的局势是不允许你们讲和的。”  这话说得就差直接让廉君去和孟青等人抱团去死了。时进听得想骂人。  廉君安抚地拍拍他,没有因为章卓源的话动气,心平气和地问道:“灭现在国内的大部分据点里,呆着的都是官方的人,我相当于是把整个家底都掀给你了,你现在来问我这个,是想侮辱我?”  章卓源噎住,厚着脸皮说道:“可你不是还有一批暗线没有告诉我……”  “那些你不用知道,那是我最后用来和午门等组织同归于尽的底牌。章主任,你也不想国内的暴力组织争斗变成持久战吧,那样国内的经济肯定会大损。还是说,你已经另有了打算?”廉君慢悠悠询问,语气堪称亲切。  章卓源听得心里一惊,忙说道:“打算当然是没有的,我只是希望你在做什么之前,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那就告诉你吧。”  章卓源愣住:“什么?”  “四大组织的联盟,真正派来和我谈判的人不是鲁珊,鲁珊只是他们推出来让我出气的炮灰,真正要和我谈判的,是午门的孟青,他已经派人给我递了消息,就在鲁珊高调告诉你,她希望和我谈判之后。”  章卓源皱眉,意识到不对,问道:“孟青他们想做什么?”  廉君语气依然淡定,回道:“孟青的计划我大概能猜到一点,他可能是有两个打算,一个是单纯送鲁珊出来给我出气,等我气消后,他那边再许别的好条件哄住我,换我的收手;另一个是告诉所有人鲁珊来和我谈判了,然后找机会杀了鲁珊,嫁祸给我,用你发的那个恶意竞争条款逼你压制我,给他们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我比较倾向后一种推测,所以章主任,别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如果鲁珊真的死了,最后的鱼死网破就要来了,好好整理人手吧。”  章卓源越听他分析越心惊,顾不得再和他掰扯,说了句再联络就挂了电话。  廉君也挂了电话,时进立刻凑到了他面前,眉头紧皱。  “这样,鲁姨就能解脱了。”廉君看向他,嘴角微勾。  时进伸臂抱住他,板着脸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  年初八,鲁珊从躲藏地回了g省,准备安顿一下后去找章卓源,让他安排自己和廉君见面。当天晚上,孟青派去的暗杀人员锁定了鲁珊的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孟青给廉君打了个电话。  廉君直接拒接了。  “他拒绝了。”孟青放下手机,看向视频通话对面的齐云,说道,“廉君果然是铁了心的要和我们打,我和鲁珊递过去的橄榄枝他全都不接,鲁珊那边只能动手了。”  齐云从沉思中回过神,闻言说道:“那就动手吧,安排好暗杀人员,别嫁祸不成,反而引火烧身。”  “放心,我派去的都是好手。”孟青十分自信,又问道,“这波过去,你有什么打算?”  齐云思索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我之前说过,无论表象如何,官方暗地里肯定是偏帮着灭的,这次就算我们杀了鲁珊,让灭背锅,官方也不一定真的会动灭,多半只会做一些表面功夫应付我们。我们能争取的喘息时间没有多少,必须早做打算。”  孟青听得皱眉,问道:“局势真的已经糟糕成了这样?”  “不,是只会比我们现在看到的更糟糕。”齐云脸色有些颓败,“老孟,做好金蝉脱壳的准备,现在不是我们能不能打掉灭的问题了,是官方根本不会放过这次收拾我们的机会的问题。官方的态度已经太过明显,这波劫,我们大概是过不去了。”  孟青脸色一变,说道:“可你前几天不是还——”  “前几天那是因为有袁鹏在。”齐云看向他,不得不把话说得直白一些,“袁鹏没什么脑子,不给他制造一种我们还有可能挣扎的错觉,他估计会第一个不管不顾的和灭撕扯起来。我们现在需要时间……总之你尽量安排吧,官方已经不允许有大组织继续存在了,我们只能先藏起来,等这次风波过去后,再用别的壳子另谋未来。”  孟青沉默,最后咬了咬牙,说道:“我明白了。”  ……  年初十,鲁珊从g省动身前往b市,准备找章卓源面谈。当天晚上,她落地b市,入住了狼蛛名下的某家酒店。  半夜,有疑似灭的人出现在狼蛛的酒店里,要求和鲁珊接洽,商量谈判事宜。第二天,当章卓源带着人前往鲁珊所住的酒店,准备和鲁珊好好谈谈时,却发现那里火光熊熊,浓烟滚滚,鲁珊的房间早已被一片火海吞没。  章卓源大惊,忙给廉君打了个电话。  “应该是孟青动手了,那你也动手吧。”廉君在电话那边说着,似乎早料到了今天这个结果,“章主任,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了。”  章卓源看着面前被消防车包围的酒店,心里突然升起一种梦想快要实现的不真实感,紧了紧握着手机的手,说道:“廉君,多谢。” 第173章 “进进,你干什么去?”小死询问,有些着急,“别乱跑吧,小心错过了宝贝安排来接你的人。”  “不会的。”时进摇头,踩上离开山庄的主干道,看向了山庄大门的方向,“我只是想去门口迎迎他们。”  ……  时进这一迎,就直接迎到了下山的山道上。  当一整排印着某军区编号的车辆出现在视野里时,他停下了脚步,抬起手腕又看了看手表。  八点半,抓人的队伍来得比他预想中的快。是早就埋伏在山下了吗?  他看一眼脑内廉君那又开始缓慢增涨的进度条,手心有点冒汗。  廉君现在应该已经不在山上了吧……  “进进……”小死担忧呼唤。  “没事的。”他开口,把手揣进了羽绒服的口袋,安抚小死,也是安抚自己,“廉君会没事的。”  吱——  车队靠近,领头的车辆急停在了时进面前,刘振军从车辆的后座探头出来,看了眼时进,又看了眼时进身后,问道:“廉君呢?你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  时进努力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抬眼看他,回道,“廉君还在山庄里,我今天返校,他腿脚不方便,没法送我,我就自己走下来了,准备去山脚打车。刘少将您怎么会在这,找廉君有事吗?”  刘振军皱眉,说道:“时进,别装傻。”  “我没装傻。”时进动了动口袋里的手,反问道,“我为什么要装傻?你问,我答,这么正常的对话,我哪里装傻了。”  刘振军眉头皱得更紧,突然伸手从内开了车门,示意道:“上车,带我去见廉君。”  “我不上,我要去学校。”时进收回视线,作势要继续朝着山下走去。  哗啦啦。  停在后面的几辆车里突然一次性下来了十几个人,他们下车后立刻默契地散开,挡了时进下山的路。  时进停步,表情变得紧绷。  刘振军下车,看着他的背影说道:“时进,现在山下全是我的人,他们封锁了这座山所有的出入口,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人都不会放出去。b市的各个主要交通关卡,章卓源也全部安排了人守着。别让我再说一遍,上车。”  时进用力闭眼,看一眼廉君那还在缓慢增涨的进度条,转身来到刘振军面前,看他一眼,和他擦肩而过,上了他坐的车。  “进进,你的进度条也开始涨了。”小死担忧开口。  “没事。”时进在心里安抚它,侧头看向了山道外的风景,“要相信廉君。”  刘振军后一步上车,坐到他身边,朝着驾驶座的司机说道:“开车,去廉君住的小楼。”  ……  时进又被带回了小楼前,他坚持不进门,蹲在池塘边捡了根树枝,像个孩子一样戳池面上的薄冰玩。  刘振军带来的人很快把小楼搜了一遍,结果自然是什么都没找到。刘振军皱眉,来到时进身后,问道:“廉君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从哪个方向走的?”  时进没说话,戳冰面的力气却加大了一点。  “小楼门口有燃过火堆的痕迹,旁边有一个坏掉的小保险箱,客厅垃圾桶里丢着几块电池,楼上的书房也有整理过的痕迹,你们烧了什么?又整理了什么?”刘振军继续询问。  这次时进回话了,他头也不回地说道:“烤了几个红薯吃而已,那个保险箱坏了,所以就丢了,书房里本身就没什么东西。”  “学员时进,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刘振军加重了语气,“这是命令!”  时进拿着树枝的手一僵,顿了顿,低头丢开它,站起身拍了拍手,转身面对着刘振军,抬手行了个军礼,回道:“是,长官。”  刘振军看着他满是抗拒防备的脸,想起上半年会议时他的自信和活泼,心情变得复杂,皱了皱眉,缓下声音问道:“廉君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走的?从哪个方向走的?时进,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想为难你。”  时进放下行礼的手,看一眼廉君的进度条,见它已经涨到了800,牙根紧了紧,抬眼对上刘振军的视线,说道:“他说他想一个人爬山,去看日出。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这个山庄上山的道有好几个,我不知道他会从哪条道上山。”  廉君走前特意告诉他爬山的信息,想来这些应该是可以说的——相信廉君,相信廉君。他自我催眠着,逼自己不去关注廉君的进度条。  刘振军闻言狠狠皱眉,说道:“廉君一个残疾人,怎么可能自己去爬山,时进,别和我开玩笑,你现在所说的一切都会记入档案,别为了一个罪犯毁了自己的前程。”  “罪犯?”时进忍不住反问,情绪逐渐克制不住,“所以你们是一直在依赖着一个罪犯的力量吗?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刘少将,我以为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刘振军觉得有些无法直视他的眼神,低喝道:“时进!”  “我说的全是实话!”时进也提高声音,竖起了浑身的尖刺,“这就是他告诉我的,他要上山,要看日出!除了这些,我无可奉告!”  刘振军皱眉瞪眼和他对视,最后深吸口气压下情绪,喊来属下,吩咐道:“派人搜山,然后把时进带去车上看守起——”  “你要把时进带去哪里?”  一道陌生的男声突然在不远处响起,刘振军抬眼看去,然后在看清来者的面貌后表情难看了一瞬,问道:“王委员长,您怎么来了?”  “这明明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你一个海军的将官,不好好在自己的地方呆着,跑这边来干什么。”王委员长走到两人近前停下,表情不满,“抓廉君不该是我这边的活么,章卓源怎么搞的,怎么让你来了?”  刘振军脸黑了,说道:“我只是在按照上面的命令,协助章卓源处理暴力组织的各项事宜而已,这些都是有文件的,王委员长难道不知道吗?”  “那是旧文件,新的文件还没发下来吧?”王委员长从随身带的文件包里取出一份材料递到他手上,意有所指地说道,“别脑子一热就瞎办事,有些具有争论的事,可还没商量出个结果来。”  刘振军意识到什么,忙拿起这份材料翻了翻,然后表情变得十分精彩,说道:“这、这……”  “你有你的上面,我有我的上面,经济部门那边,也有他们的上面。隐患还大的时候,大家当然是一条心地想把毒瘤给拔了,可这拔了之后呢,分歧就来了。底层民众还要吃饭,那些个被暴力组织蛊惑,现在终于回头是岸的人,也需要地方去教育安置。现在各省各地都吵吵闹闹的,事情还没真正了结呢,你这边真把源头给除了,后边指不定还有别的祸患出来,我希望你们呢,也多考虑考虑各善后部分的立场,别一门心思的往前冲。”王委员长突然换了一副苦口婆心的姿态,云遮雾绕地和刘振军打起了官腔,哭起了难处。  刘振听得额头狂冒青筋,捏紧材料,突然朝着时进看了过去。  时进扭头假装看风景。根据他突然停下增涨的进度条推测,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王委员长,应该就是廉君安排来接他的人,有对方在,他还是别乱说话,老老实实看戏的好。  “刘少将,你看人家学生干什么,我这和你说正事呢。”王委员长帮时进挡了一下。  刘振军皱眉收回视线,心里暗恨章卓源的不靠谱,更气上面那些人的弯弯绕绕,虎着脸把材料往王委员长怀里一塞,说道:“你想怎么办?”  王委员长也不在意他粗鲁的对待,把材料理了理放回包里,说道:“不怎么办,既然章卓源拜托了你,那我也不抢你的活。你继续办你要办的事,该松就松,该严就严,这个无辜的学生呢,我就先带走了。”  什么该松就松,该严就严,这明显是在要他放水,对搜查廉君的事别太较真!  刘振军想起刚刚看到的材料内容,表情差点没忍住又扭曲了,看一眼时进,到底没说什么,唤了一声自己的属下,抬腿绕过他们,亲自带人去搜山了。  “降了降了,进进你的进度条开始降了!宝贝进度条的增涨也停下了。”小死惊喜出声。  时进心里稍松,侧头朝着王委员长看去。  王委员长十分和蔼地朝他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一个被压得有点扁的纸袋和一袋袋装豆浆,递过去说道:“给,廉君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给你带的,有点凉了,吃吧。”  一个刚刚还满身官腔的人,突然和蔼可亲的从包里掏出一份早餐来,这反差……时进顿了顿,伸手把早餐接过,道了谢。  “那你这就跟我走吧,我送你去学校。这次你作为警方卧底成功进入灭的高层,迷惑住灭的首领,让灭带着其他几个大组织自取灭亡,功劳甚大,我这边得好好给你安排点奖励才行。”王委员和蔼招呼。  时进拿豆浆的手一紧,呲一下把豆浆全从刚刚咬开的口子里挤了出来,呲了自己一身,懵傻说道:“什么?我?卧底?”  “对,卧底。”王委员长笑眯眯,取出一包纸巾给他,说道,“不过呢,因为你这次的卧底任务后续影响太大,所以这次的任务,我们不会在明面上给你计入档案和对外公布,不过你放心,该给你的奖励我们一样都不会少,你也不用怕被报复,我们这边会把你纳入重要人物保护系统,给你的履历和档案进行一次大更新,你安心读书,以后只要你不犯太严重的事,没人敢动你的。”  时进傻愣愣地接过纸巾,抽出一张纸擦了擦衣服上的豆浆,擦着擦着动作就慢了下来,鼻子一酸,眼眶一红,扭过了头。  廉君居然给他安排了这样一条后路,他走前说的要让他成为英雄的话,居然不是在哄他。卧底?亏廉君能想出来,他还以为自己这次就算不被追究责任,也免不了要被狠狠收拾一番。  “你为什么会帮廉君?”他抬手抹了把脸,借由聊天调整自己的情绪。  王委员长看着他发红的眼眶,说道:“说个大实话,我不是在帮廉君,而是在帮章卓源。灭现在看着是完了,也不像其他大组织那样,本体死了,下面还留着一大堆下线组织,后患无穷。但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呢?现在章卓源只是清扫掉了顶尖的几个大组织、砸开了旧有的局势而已,下面那些乌央乌央的中小型组织,可还得花时间折腾呢。你说万一那些中小型组织里,就偷偷藏着那么一两个廉君安置的钉子,然后廉君手下那些能干的属下,也还活着那么一两个……想不得想不得,一想我觉都睡不好了。章卓源这人死脑筋,专心做一件事太久,心里的压力和包袱渐渐的就让他不理智起来,不明白那些个真正聪明的人物,真的只适合招安,不能够赶尽杀绝。”  时进听得心惊,不清楚这委员长是真的知道什么,在用话试探他,还是只是在猜测,不敢乱接话,低头从纸袋里拿出包子,默默啃了起来。  “其实我挺开心廉君身边能有一个你的。”王委员长突然话语一转,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你在,我就不用担心廉君会做什么了。小伙子好好干,我瞧着你就是个当警察的好料子!”  说来说去,这些人还是在怕廉君还留着其他后手,怕真把廉君逼到了绝路,廉君又会折腾起另一场风雨来。而他之于官方,大概就是一个可以限制威胁廉君的好工具。  这样也好,官方越怕廉君,廉君就会越安全。  时进垂眼把包子三两口塞进嘴里,鼓着脸颊,扯起嘴角朝着王委员长笑了笑。  王委员长也笑,又说道:“不过万一啊,我是说万一,你和廉君还能说上话,你能不能帮我们跟廉君说点好话?他做生意是真的有点本事,根基又那么厚,等那些暴力组织都清扫完了,社会上多出来的那些闲散人员,还有各地荒废的产业,总得有人去收拾一下。”  居然还想让廉君去帮忙收拾烂摊子,真是物尽其用。  时进心里嘲讽,面上却不露,又扯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  早餐吃完后,时进没有立刻跟着王委员长离开,而是坚持要等到搜山的结果出来后再走。王委员长没有为难他,应了他的要求,十分好脾气的陪着他一起等。  一个小时后,刘振军的搜山结果出来了——搜查队在山顶发现了廉君的轮椅,推测廉君畏罪自杀,跳山了。  廉君的进度条在这结果出来的瞬间降到了400,时进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低头遮掩住表情——降到了400,这证明廉君已经没有直接的生命危险了,剩下的,就是能不能成功脱身改换身份的问题了。  “走吧。”王委员长站起了身,说道,“这应该就是最后的结果了。”  时进也跟着站起了身。  刘振军见状忙喊了时进一声,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缓声说道:“以后如果遇到了困难,你随时可以来找我。”  王委员长挑眉,停步来回打量他们。  时进有些意外,看向刘振军,见他眼神诚恳不似作假,也缓了一点表情,客气回道:“多谢好意,不过不用了。”以他现在的立场,除了向傲庭,他最好不要再和官方的人有什么私人联系。  “走吧。”王委员长收回视线,催促了一句。  时进低应一声,又朝刘振军点了点头,转身随着他离开。  刘振军看着时进的背影,眼神慢慢变得复杂,最后沉沉叹了口气。第153章 消失  时进被王委员长送去了学校, 并在对方的贴心关照下,有幸让校长亲自给他办理了报道手续。他心里有点空茫茫的, 听着王委员长和校长你来我往的官腔,手指无意识地搓起了羽绒服上的豆浆痕迹。  现在廉君会在哪里?成功离开b市了吗?离开b市之后,他又会走哪条路线出国?只要离开了b市, 他应该就基本安全了吧,官方并不知道他腿已经好了, 只要他以正常人的姿态在外活动,应该就能很轻易地糊弄过去官方的搜查。只要以正常人的姿态活动……  “时进。”王委员长突然侧头唤了他一声, 脸上带笑。  时进回神, 疑惑看向他。  “时间也不早了, 你去寝室整理一下东西吧,好好上学, 叔叔我下次再来看你。”王委员长和蔼说着,一副和时进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时进微微皱眉,看一眼探究看过来的校长, 也懒得去猜王委员长特地在校长面前这么亲密对待他的原因,应了一声,乖乖起身告辞, 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这孩子能力很足,就是性子腼腆了点。”  “时进入校后成绩一直很优秀,想来是您这位叔叔教得好。”  “哪里哪里……”  咔哒, 办公室门关闭, 把一室虚伪的对话关在了门内。时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嘀咕一句:“叔叔?”摇了摇头,迈步离开了行政楼。  终于能一个人独处,时进却突然不知道该去做什么。现在才只是上午,刘勇和罗东豪一般都是下午返校。他的手机和平板全被砸了,也没法联系别人,更无法玩麻将打发时间。 第175章 时进在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又去了一趟万普花园。那里依然关闭着,他笑了笑,搭车去了夜色会所。  会所果然也封着,门前甚至已经长起了杂草,也不知道已经荒废了多久。  司机师傅是个和善话多的人,见时进一直看着那里,操着大嗓门说道:“听说政府重新规划了这里,所以这里的店全给封了,要拆呢,就这块地,好像是要建一个儿童乐园,附近小区的家长们都开心坏了,以后孩子们放假,就有地方玩了。”  “那挺好的。”时进看着这栋曾经包容着黑暗和地下世界的建筑,想象着以后这里可能会建起一个代表着未来和希望的儿童乐园,真心实意地笑了起来,“等儿童乐园建成了,我一定要来看看。”  “那你记得给我打电话,我还来送你。”司机师傅还不忘趁机揽客。  最后,时进回了大学城,来到黎九峥所住的小区,搭电梯上去,用备用钥匙开了门,放轻脚步走到厨房门口,看向里面正皱着眉和一锅汤较劲的黎九峥,笑着说道:“五哥,我回来了。”  黎九峥吓了一跳,差点掀了汤锅。  时进于是笑得越发快活了。  暑假正式开始,时进随着黎九峥去了蓉城,住进了黎九峥的私人医院。医院不知何时换了装修,里面清一色的暖色调,外面还多了个花园。可以说除了构造格局,这里已经没了一点时进噩梦里的样子。  一切都不一样了,时进满意地在花园里转了转,仰头看向黎九峥办公室所在的方向,刚好对上了黎九峥站在窗边望过来的视线,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黎九峥没想到偷看会被逮个正着,吓了一跳后连忙也朝时进挥了挥手,抿唇小小地笑了起来。  在院长办公室后面的小套房安顿好后,时进万事不干的休息了两天,然后就近报了个驾校,开始学车。黎九峥见了,又默默翻起了汽车杂志。时进看得黑线无比,忙偷偷把那些杂志全给藏了起来。  暑假的尾巴,时进成功拿到了驾照,黎九峥变得闷闷不乐,不想放时进离开。  “我放假了就来看你。”时进笑着哄他。  黎九峥眉头紧皱,看他一眼,突然说道:“比起来看我,我更希望你去看看大哥。”  时进脸上的笑容淡去,看一眼脑内自己那只剩20点、廉君只剩5点的进度条,手指紧了紧,低低应了一声。  这么久了,他也确实该去见见时纬崇了,时纬崇已经吃了太多苦,他不该再继续因为自己的原因,让对方承受代价。  ……  再开学时,时进升上了大三,终于告别了过去的室友,搬去了拥有独立卫生间的四人寝,和自己班上的同学住在了一起。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学号和时进并不靠近的刘勇和罗东豪,居然全部和时进成为了室友。刘勇大呼幸运,时进则在脑中转了一遍向傲庭、刘振军,甚至王委员长的脸,笑着附和了一下刘勇的话。  “是啊,真幸运。”  ……  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午后,时进发现廉君的进度条开始闪烁,上面仅剩的5点数值,开始逐渐减少——很明显,廉君应该正在用他最后一支药。  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唤道:“小死。”  “什么?”书桌和他并排着的刘勇听到他的声音侧头看过去,疑惑询问。  时进回神,忙表示没什么,起身出了寝室,在外面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此时廉君的进度条数值已经降到了3,然后很快,那数字变成了2,又跳成了1,最后终于归零,进度条剧烈闪烁了几下,突然如烟般消失了。  真的消失了,无论时进怎么看,他脑子里的进度条都只剩下了一个。  “进进。”小死突然唤他。  他没有说话,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宝贝自由了。”小死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像是想笑,又像是在哭,“谢谢你,进进。”第154章 烤玉米  进度条的消失, 并没有给时进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日子还是照样过,然后慢慢的,时进发现自己似乎……变聪明了?  “我以前记忆力有这么好吗?”他拿着课本满脸疑惑,特地翻到后面没学的篇章, 选了一篇字多的文章看了一遍,然后闭目默背了一下, 发现完全能背得下来, 惊了, “小死, 我脑子好像变异了!”  小死:“……”  时进满心惊悚,又拿了一本曾经最让他头疼的机械书哗啦啦翻了一遍,发现书里那些以前觉得如同天书的内容, 现在居然勉强能通过书上简单的讲解看得懂, 吓得差点怀疑世界:“小死, 你给我刷什么奇怪的buff了吗?这种天书我居然都看得懂, 难道有个学霸的灵魂钻入了我的大脑?我被夺舍了?”  小死忍不住了, 提高声音唤道:“进进!”  “真的很奇怪!”时进也提高声音,还抬手砸了砸额头, “我以前被冯先生那么压着学习, 成绩都只能算是中上游, 可见我并不是什么读书的料。但现在是怎么回事,我过目不忘了?这还不是脑子变异了吗?”  “进进, 这是……这是奖励。你知道的, 我没法直接给你的大脑刷太过影响神志的强烈buff, 你就是单纯的变聪明了。”小死回答,声音慢慢低了下来,“进进,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宝贝的进度条都消失好多天了……”  时进的表情迅速紧绷,放下砸额头的手,低头看着手里的机械书,硬邦邦回道:“没有。”  小死无奈:“进进……”  “你敢说多余的话,我就把你关进小黑屋!”时进威胁,放下书站起身,“一个星期后集训就要开始了,我得提前让身体进入状态,跑步去了,你不许乱说话。”  小死安静下来,心里大概明白时进为什么这样,心中满是无力。  廉君的进度条消失后,时进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假装一切如常。小死明白时进这么装傻逃避,是怕问得太清楚了,了解了一切后,就必须去面对最后的别离。被留下来的人才是最可怜的,时进已经被太多人留在原地,它能理解时进现在的心情。可是该怎么办呢?进度条的数值已经只有那么点了。  宝贝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它有点想哭,觉得自己太过没用。它不想把时进一个人留下,起码在它走的时候,它希望时进身边是有人陪着的。  ……  集训很快来临,然后训着训着,时进发现自己的身体素质和五感敏锐度全部在慢慢提升,这绝对不是锻炼能达到的效果,很明显,小死口中的那些奖励还在继续降临。  他并不觉得高兴,甚至为此觉得焦躁憋闷,这些改变每天都在提醒他一件事——无论他怎么逃避无视,离别的脚步都依然稳步靠近着。他被动接受着这些用进度条的消失换来的奖励,被推着慢慢靠近那个注定和小死分别的未来,毫无挽回的办法。  憋到极致的时候,他脑中出现了一个疯狂的念头。不就是致死因素吗,消了一点,那再去弄一点来不就行了?求生不易,但作死却不难。  他开始想给自己找点麻烦,比如故意增加训练强度折腾身体、拉练时走危险的道路想让自己受伤、教训刺头学生试图给自己拉仇恨……他处处出头,处处高调,然后他绝望地发现,奖励的范畴远比他以为的广。  身体折腾了半天,累是累了,但睡一觉又恢复了,一点毛病没留下,根本积累不起致死因素;想受伤更是不太现实,他从坡上滚下去,居然只是擦破了点手掌上的皮,简直是天生幸运儿;教训刺头学生后,那位所有老师都拿他没办法的学生,突然就幡然悔悟了,决定好好训练好好学习,立志当个好警察,最后他不仅收获了被刺头欺负过的学生们的感激,还获得了教官和指导员的嘉奖……如此种种,他终于意识到,没用了,他已经被那些奖励变成了真正的人生赢家,连想给自己找点苦吃都找不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推着他往幸福的方向走,而他拗不过对方。  ……  时进作死的时候,小死全程安静地看着,等到他终于消停下来了,它才开口说道:“宝贝虽然不是我的宿主,但也是进度条的主人,进度条消失后,他也会获得一些奖励,然后拥有平安顺遂的一生,和未来的你一样。”  也就是说,没用的,进度条消失后给予的馈赠是强制性的,受赠人注定一生平安。除非时进有办法再把进度条长回去,否则无论他怎么折腾,他已经被奖励笼罩的人生都不会出现波折。  “……我都说了不许说多余的话。”时进坐在操场角落,抬起胳膊压住耳朵,想挡住小死的声音,意识到这样没用后又站起了身,倔强说道,“我会找到办法的,一定。”  小死于是沉默下来,不再多劝。这么久了,它已经学会了怎么憋住哭泣。  ……  集训返校后,天气彻底转凉。学校给大三的学生开了驾驶课,要求学生们必须尽快拿到驾照,拿不到驾照的不允许毕业。  寝室里唯一没有考驾照的刘勇开心疯了,时进同情地看着他,不忍心告诉他一个残忍的真相——驾照什么的,还是去外面的驾校考比较好,军校和警校里的教官,一般情况下,会比外面学校的教练凶残个两倍到三倍。  果不其然,在被警校教官摧残了几节课后,驾驶课迅速成了刘勇最不想上的课之一!而拿到了驾照的时进等人就轻松多了,因为拿到了驾照,所以教官对他们不太严厉,驾驶课就是去学学技巧和经验,练练车,十分轻松。偶尔教练车不够用的时候,教官还会直接给考了驾照的学生们放假,让他们自由活动。  时进因此得了很多假期,他闲得没事做,干脆泡起了图书馆,每天找各种各样的书看,试图在书里找到解决目前困境的答案。但找不到,无论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小死的存在太玄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本书,可以解释它的存在。  要留下小死,就必须要致死因素,而致死因素分主观和客观。主观上,现在没有人恨他要杀他,客观上,他的身边毫无危险。而且他也没法只是因为自己想倒霉一点,就主动去搅动旁人已经安稳下来的人生。  借助外力已经注定不可行,最后,他把视线锁定在了自己身上。  当一个人想要从心灵自我毁灭的时候,全世界都拦不住,不是吗?他还剩的那20点进度条,不就是来源于他灵魂深处的不甘和自毁情绪吗?或许他可以放大这些……  “进进。”小死终于开口,轻轻说了一句话,“宝贝在想你。”  钻入死胡同的思绪瞬间溃散,时进放下手里的书,想起廉君为了给大家奋斗出一个普通平安的人生,而拼命努力的模样,身体一点一点委顿在了图书馆的椅子上。  不可以,他不能自己把自己变得不幸,大家会担心的。他想好好和廉君过一辈子。  “怎么办。”他抬手捂住脸,像只困兽一样熬红了眼眶,“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小死没有说话,离别对于谁来说,都是太过困难的一件事。  ……  越想留住什么的时候,时间似乎就会过得越快。不知不觉间,时进的生日又要到了。  生日的前一个星期,费御景特地抽时间来接时进回家过周末。在回去的车上,他突然说道:“大哥生病了,他不让我告诉你。”  时进愣住,然后收紧了手指。  “小进,惩罚还没结束吗?”费御景询问,不是责备他,而是单纯的疑惑,“你心里到底有什么坎过不去,能告诉我吗?”  “……对不起。”时进低头,沉默了一会,问道,“大哥生了什么病,严重吗?”  “没什么,就是有点发热。“费御景回答,见他不想多说,也不再深问,转而说道,“大哥身为瑞行总裁,这么久没在外面露面,外界已经有流言传出来了。”  时进还是低着头,再次说道:“对不起。”  费御景有点无奈,说道:“小进,我不是在责备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真的有心结,我建议你去和大哥当面谈谈,这么拖着对你们都是折磨。”  “我知道。”时进有些讨厌这样的自己,声音都变得干涩起来,“我知道……真的对不起。”  小死忍不住唤他:“进进……”  “对不起。”时进弯腰捂住脸,站在岔路口进退两难。时纬崇不该继续受罚,可他也不想让小死离开。该怎么办才好?谁来教教他该怎么办才好。他也知道这样拖着对大家来说都是折磨,可是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小死又不像其他人那样,走了也可能还会回来,可以让他看得见摸得着。  费御景被他的反应惊住了,眉头皱起,忙把车开到路边停下,侧身搭住他的肩背,轻轻拍了拍,问道:“怎么了?”  时进摇头,良久,突然坐直身,侧头看向他,朝他难看地笑了笑,说道:“没事……再等一等,你让大哥再等一等,我会去接他的,亲自去。”  费御景看着他脸上勉强的笑容和没有神采的眼睛,深深皱眉。  ……  生日那天,时进没让任何兄长过来给他庆祝,也不允许他们再寄礼物过来。普通的上完一天的课后,他找辅导员要了外出假,独自搭车来到了万普花园。  万普花园依然大门紧锁,他顺着大门走到一处位于街边监控死角的位置,利落地翻墙进去,然后顺着记忆,朝着只去过一次的那栋别墅走去。  花园还是光秃秃的,挖出来的人工湖也依然没有注水,到处都是荒凉萧索的景象。他一一看过,最后来到别墅前,站在外面看了会,然后上前用指纹锁开门,进了屋。  因为停工,别墅区里的水电已经全部断掉了,他站在玄关处,靠着傍晚黯淡的日光观察了一下,发现别墅里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完全没有要重新动工的迹象。  他的眼神黯淡下来,弯腰打开鞋柜,从里面拿出也沾了一层灰的拖鞋,抖了两下后换上,踩着拖鞋径直朝着二楼主卧走去。  主卧室里的家具上都蒙着白布,他在门口站了会,上前扯掉床上的罩子,发现上面只剩一个床垫,又放下罩子,来到了衣帽间。  衣帽间也是空的,他想在里面找到点床上用品,却什么都没发现。这里收拾得太干净了,一点上次他来时的痕迹都没留下。  留个抱枕也好啊……  他在心里低叹,走到落地窗边,摸了摸束起来的窗帘,轻轻把它解开拉上,也不嫌窗边的桌椅脏,就这么在窗帘扬起的灰尘里坐下,在窗帘挡出的黑暗里趴到桌上,闭上了眼睛。  生日快乐,晚安。  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  天蒙蒙亮的时候,时进睁开了眼睛。他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上前把窗帘重新束起,站在窗边,看着天边一点点明亮起来的光线,开口说道:“小死,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第177章 时进觉得它发毒誓的语气有些好笑,但因为心里压着事,又实在是笑不出来,见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干脆拎起背包,在四周游客看精神病患的视线里,随便找了条人多的街道下了车。  用美食改善了一下心情,然后给时纬崇买了一些小玩意当礼物,十二点半,时进重新登上了一辆前往小镇的观光巴士,整理好情绪,再次摆开聊天的架势,在心里问道:“所以你其实是一个专门去帮助别人改变命运的系统?”  “不是。”小死回答,又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我的最终目的不是这个,但想要达成我的最终目的,我必须先帮你们改变你们的命运,让你们好好活下去。”  时进疑惑,问道:“那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小死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郑重起来,字正腔圆回道:“拯救世界!”  时进掏了掏耳朵:“……什么?”  “我的最终目的,是拯救世界!”小死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  时进深沉低头,思考十分钟,然后抬起头打了个响指,说道:“我大概是被时差折腾得有点神志模糊了,刚刚居然出现了幻听现象,来,我们换下一个问题。”  “进进,你不信我。”小死的语气变得委屈。  时进噎住,然后崩溃地搓了搓脸,扭头看了看外面的异国美景洗了洗脑子,说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就……就是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我其实是个唯物主义者,你信吗?”  小死委屈地哼唧了一声。  “好吧,其实我自己也不信。”时进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觉得自己还是太不冷静了。事到如今,重生和脑子里多一个系统这种玄乎的事情他都接受了,那一个系统高喊着要拯救世界这种事,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认真且仔细地消化了一下“拯救世界”这四个字,好好做了下心理建设,直到自认为心理强大到接下来无论小死说什么,他都能冷静接受后,才再次开口问道:“所以你的每一任宿主都是像我一样死亡之后又重生的吗?假如我也改变命运失败了,然后你绑定到了廉君身上,那么他也会拥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吗?还是说他的身体会被另一个灵魂占……等等。”  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皱眉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进度条是一条影响着一条,如果有一条消掉了,那么它后面的进度条根本就不会产生。反过来推,就是进度条是这一条消除失败了,等进度条的主人死亡了,下一条才会产生,对吧?”  小死没想到他这么敏锐,回道:“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但宝贝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是最后一个,也是最关键的一个。”小死回答,语气变得沉重,“进度条就是机会,而我的机会,只有一千次。他过早出现,我甚至无法像以往那样立刻确定他的身份和位置,因为他前面还有一个你。”  时进深深皱眉:“你的意思是,在你拯救失败了998次之后,你的面前突然一下子蹦出了两个需要消掉的进度条?”  “基本是这样。”  “那如果我和廉君都失败了……”  “我会彻底消失,拯救任务失败。”  时进还是觉得拯救世界什么的太不真实,说道:“我和廉君怎么就变成拯救世界的关键了,这简直……廉君还有可能影响下世界,毕竟他之前身份地位特殊,人也很聪明,如果他一门心思的要当什么黑道霸主,在各国搅风搅雨,估计也没人能拦得住他,但是我?我这种平凡普通的……”  “进进,你和宝贝都很重要。宝贝的影响力,在于他本身,你的影响力,在于你的家庭背景。你或许不优秀,但你可以影响另外五个足够优秀的人。”  时进不说话了,琢磨了一下之后,不得不承认,小死说的这些看似完全玄幻的话里面,居然真的存在着某种因果逻辑。  “小死,我想知道,在原本的命运中,我和廉君死后,大家都发生了什么?我是指时家五兄弟,和卦一他们。还有,如果我不出现在廉君身边,你又没来得及去绑定到廉君身上,他会死在哪里?”  小死沉默了一会,回道:“那些都是没发生的事,你们的命运已经全部改变,我无法给出回答。”  时进靠到椅背上,低叹口气:“算了,我也不需要你回答。”这问题的答案他自己就能脑补出来。  如果命运没有改变,他没有重生过来,原主死了就死了,那么以徐洁的性情,在解决掉原主后,她肯定还会朝着时家另外几兄弟伸手。时家另外几兄弟又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最后几兄弟之间的关系肯定会变得一团糟,成仇和互相残杀都有可能。而越是优秀的人,争斗起来造成的影响就越大,时家五兄弟站在各个行业的高层,一旦动起真格,造成的动荡只会大不会小。  还有廉君,如果廉君死了,那么卦一他们肯定会被困死在黑暗的世界里,无法走出来。他们可能会继承廉君的意志,想办法给灭洗白,但没了廉君的指引,结局如何还真不好说。  而廉君会死在哪里……如果他不出现,在果园的时候,廉君就会被吊灯砸死吧。  他发了会呆,思绪慢慢有点钻牛角尖,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既然你都要拯救世界了,那证明世界肯定是出了很大的问题对吧,可世界怎么会出问题呢?就算人类死绝了,地球也还是地球,世界也还是世界,怎么会需要拯救。难道你其实要拯救的是人类?可人类就算世界大乱、大战爆发,也不太可能灭绝吧,那只要不灭绝,人类肯定能自己缓过来,没必要特地去拯救。”  小死像是被他问住了,过了好一会才说道:“进进,你知道重生吗?”  时进跟不上它的话题,回道:“当然知道,我不就是重生……难道你要说这其实是假的?还是说其实是我疯了,你根本不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疯掉之后的想象?”他说着说着自己把自己吓到,忙看了看四周围的人,还掐了自己一把,想确定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小死说道:“你的重生当然是真的,这世上很多人的重生都是真的。”  时进愣住,然后唰一下瞪大了眼:“很多人的重生?什么意思?”  “不止重生,还有穿越、灵魂互换……等等一切非自然的现象,这些都是在这个世界时常发生的。”小死的语气又沉重起来,还带着一丝无奈,“所有生物都按照着一定的规律出现、生存,和灭亡,他们共同组成了这个世界,推动着世界的发展。然后某一天,这个规律在人类社会,出现了一个小意外。一抹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来到了这里,占据了一个本土人类的身体,然后蝴蝶扇动了翅膀,世界的进程改变了。”  时进慢慢皱起了眉,专心听它说。  “如果这种意外只有一个,那么规则还有办法去慢慢消化掉他造成的影响。但当这种意外出现了第二个、第三个……甚至当本土人类里也出现了破除规律的人……肯定有哪里不对了,规则出现了漏洞,如果继续放任下去,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为了弥补漏洞,和消除各种意外造成的影响,进度条出现了……”  随着小死的讲述,一个时进完全无法理解的世界展现在他眼前。  在小死的讲述中,时进生存的世界成了一个必须按照规律运转才能健康存在的容器,然后某一天,一个外来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挤了进来,他利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搅弄风雨,改变了很多很多人的命运,破坏了这个容器自身的运转方式,导致容器上出现了裂缝。  有了裂缝后,挤进来的外来者越发多了,甚至渐渐的,容器内部的人也出现了问题。容器的运转变得一团糟,这样恶性循坏下去,容器迟早会损坏。容器自身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她开始尽力用规则自救,但这种方式起效太慢了,在外来者和异变者已经越来越多的身居高位,大力影响改变着世界,无法随意抹杀的情况下,她想了一个能直接接近问题源头,比较快速的自救办法,这个办法就是进度条。  要自救,就必须消掉裂缝。而消掉裂缝,就必须先消除那些外来者和异变者带来的影响,把容器的运转方式导回正轨。所以问题最根本的解决办法,是消除那些外来者和异变者带来的影响。  进度条选择了那些被外来者和异变者影响命运影响得最深的人,绑定他们,用帮他们改变命运的方式,导正世界的进程。  “暴力组织本来是不该出现的,时行瑞是老来得子,被亲戚拖累一生的命格。”小死最后用一句震得时进大脑空白的话,做了这番讲述的结尾,“但是因为某个外来者的推动和某种异变,暴力组织成为了华国合法的存在,时行瑞成立了瑞行,生下了六个儿子,你和宝贝都被无形中改变了命运。”  时进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进进,你问过我很多次为什么是你。”小死停顿了一下,艰难说道,“过去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实话……因为只能是你,那是你的人生,只能由你去改变。”  时进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声,心像失去了支撑一般,沉沉往下坠去。  “我失败了998次,只剩你和宝贝了,我已经没有办法了,所以我做了我最不想做的事,动用了我能动用的最大力量。”小死的声音十分干涩,含着浓浓的愧疚,“我需要一个心理强大且乐观的宿主,但过去的你不行,你太脆弱,心中满是仇恨……我几乎可以预见我的第999次失败。宝贝的过早出现,让我不得不剑走偏锋。”  “你做了什么?”时进询问。  “我让你也做了异变者,破格扭转了你的时间,让你回到了你还来得及拯救一切的时候,然后剥离了你的记忆和感情,把你送去了其他地方,让你像那些来这里的外来者一样,去别的地方过了另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一生,然后在你能够对另一个世界造成影响之前,残忍地用死亡的方式把你带回来,让你以旁人的视角,去拯救你真正的人生。你的上辈子,在这个世界,其实只是你灵魂短暂出窍时做下的一场美梦。”小死的声音慢慢带上了哭腔,“进进,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骗了你。”第156章 死缓  灵魂出窍时做下的美梦, 小死是这样定义时进的上一辈子的。  时进突然有些茫然, 他想起了养父母,想起了进进超市, 想起了他从小到大遇到过的那些朋友、同学、战友、同事……那些人是那样鲜活, 和他们生活过的记忆是那样真实, 他明明就真真切切地过了那么一辈子,怎么可能是梦呢?  正是因为坚信着他只是个在普通家庭长大,拥有着父母关爱的时进, 相信着自己只是倒霉了一点,才不得不去经历旁人的一生,他才能真正摆脱原主那些阴暗扭曲的情绪,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他赖以支撑的根只是一场梦, 如果他的来处不是那个温暖的世界,那他该如何自处?  “小死, 你在骗我。”他沉沉出声, 隐含祈求。  小死哭了起来, 不停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时进现在最不想听到就是这个词。第一次, 他在没有和廉君亲密的情况下, 勾了一下进度条,把小死关进了小黑屋。  世界安静了,哭声消失, 他呆坐在椅子上, 脑子混混沌沌的, 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然后很快,他得出了结论。  他是时进,扭曲又阴暗的时进,卑鄙的去另一个世界、窃取了一段不属于他的人生的时进。对于养父母来说,他是不该出现的外来者,那个他本来以为是故乡,是来处的地方,其实才是真正的异乡。  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以为的美好,只是小死为了改变真实阴暗的他,而给他精心准备的一段奇幻冒险。  其实是有过猜测的,对于真相,他也不是没有心理准备,但是……好难受。他弯腰抓住脸,脑中突然闪过那些他曾经坚定以为是属于已经死去的原主的记忆,心脏像是要爆炸一般的疼痛起来。  那才是真正的他,那才是他真正的人生,他其实是那样一个丑陋悲哀的人。他一出生就呆在牢笼和地狱里,拥有的一切美好都是由阴谋噩梦伪装编织出来的假象,他的心也早就腐烂掉了。  假的,都是假的。美好是假的,幸福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偷来的,是不该属于他的,他——  “@#¥%?”  一句带着关切担忧的陌生语言突然响在耳边,紧接着肩膀被搭住了。  时进一愣,钻入牛角尖的思绪陡然回转,松开手看向身边望过来的异国老人,对上对方经过岁月沉淀而格外安静温柔的眼神,神思一晃,竟像是看到了他那位同样有着这样眼神的养父。  “进进,爸爸和妈妈最爱你,所以你也要好好爱自己。”  老人去世前,曾对着他这样不舍嘱咐。他握着老人的手,心里暗恨着时光的不留情,面上却露出一个笑容,对着老人说道:“我会的,爸,您就安心吧。”  “我怎么能安心。”老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里是无边的留恋和不舍,“你总是这么好……进进,爸爸舍不得你,你还没真正长大呢。”  “老头子又瞎说什么呢。”他的母亲从后面搭住他的肩膀,一贯利落的语调,因为老伴的即将离开,也稍微颤抖了起来,“我们家进进早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看这警服穿的,多帅气,老头子你就别总是乱操心了。”  记忆泛滥而来,情绪彻底崩溃。时进伸臂抱住面前的老人,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才不要是梦,那就是他的父母,是他的家人,他的爸爸总是那么温柔,他的妈妈总是那么贴心,才不要是梦,那就是他的来处,是他的根。  “@#¥%……&¥#?”老人吓了一跳,越发担心,犹豫着抬手回抱住他,还侧头贴了贴他的脸颊,想看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四周围的乘客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纷纷侧头看了过来。  时进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抱着老人,把自己的委屈和不愿全部哭了出来。  ……  傍晚时分,时进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从当地的警局出来,满脸不好意思地告别好心的老人和警察,抬手搭了辆出租车,跟司机报了疗养院的地址。  哭了一场,还被好心的老人以为是和家长走散的孩子,稀里糊涂地经历了害得观光巴士停车,引来警察被送去警局等等一系列事情,时进心里积压的乱七八糟情绪全散了,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把小死从小黑屋里放了出来。  “进进。”小死立刻呼唤,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情况,见一切还好,稍微松了口气,带着勉强压下的哭腔小心翼翼问道,“你讨厌我了吗?进进,对不起。”  听到它哭,时进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但他还是板了一下语气,说道:“不许再说对不起,不然我真的要讨厌你了。”  小死立刻闭嘴,语气变得更小心了,问道:“那……那进进,你还好吗?”  “不好,在陌生人面前丢人的哭了一场,还被带去了警局,这绝对是我人生的黑历史。”时进继续板着语气,“而且我怀疑这又是那些奖励闹的。”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刚好在他钻牛角尖钻得快发疯的时候,一个有着和他养父相同眼神的老人对他伸出了手,把他从那些思绪里拉了出来,还一直好心地陪着他、安慰他。  也许是他阴暗吧,反正他不觉得这个该死的世界以前有对他这么温柔过!他以前痛苦想哭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刚好出现个怀抱给他靠!  什么奖励闹的?  小死被他的回答弄得懵了一下,见他眼睛果然红红的,明显是哭过,瞬间心疼死了,顾不得再疑惑奖励什么的,边小心给他刷缓解buff,边说道:“都是我的错,对不——”  时进语气一沉:“嗯?”  小死连忙把说到一半的对不起刹住,噎得自己打起嗝来,边打嗝边说道:“都怪我,进进,你骂我吧,继续把我关小黑屋也可以,我只求你别讨厌我……你别难过,都是我的错,你还是把我关小黑屋吧……”  “不关了,我们已经不剩多少相处的时间了。”时进的心彻底软了,不再板着语气,低头又摸了摸戒指,缓声说道,“小死,我不讨厌你,你救了我,我感谢你。你明明可以直接放弃我的,我过去那么糟糕,一点拯救的价值都没有,但你却没有放弃我,还费心为我安排了一切,让我看到了很多我本来接触不到的美好事物……其实如果你放弃我,直接寄宿到廉君身上,你那个拯救世界的任务估计还能快一点完成,是我拖累了你,对不起,还有谢谢。”  小死被他说得又想哭了,忙说道:“不是的,你也是我的宝贝,我不会放弃你,你也没有拖累我。”  时进眉眼缓了下来,低低嗯了一声,安静了一会,突然认真问道:“小死,我的养父母是真实存在的,对吧?”  小死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怕他是还有疑问,忙解释道:“当然是存在的,我虽然在你的灵魂离开那个世界后,立刻就抹除掉了你在那个世界存在过的痕迹,但你的养父母是真实存在的。”  时进听到抹除痕迹这几个字心里又难受了一瞬,但他很快调整了过来,继续问道:“所以我是真的在养父母膝下重新长大了一遍,对不对?”  小死的语气变得犹豫迟疑起来,回道:“是真的,虽然……”  “不许说虽然!”时进连忙打断了它的话,握紧了戴着戒指的手,说道,“这就够了,别的我都不想知道了,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都随意吧,我只用知道我确实和养父母生活过那么多年就够了。”  小死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越发心疼,忙再次肯定说道:“进进,你是被你养父母爱着的,这点毋庸置疑。” 第179章 一口一个野种,全部都是指责,一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时纬崇摇头,看着面前这个不可理喻、扭曲又陌生的女人,眼中最后一点期盼终于熄灭,弯腰扒拉开她的手,说道:“不是了。”  “什么?”徐洁仰头看他。  “在你悔悟之前,我不再是你的儿子。你……你自己好好的吧。”时纬崇压下情绪,扭头不再看她,走到一边捡起地上的枪,迈步朝外走去。  徐洁愣了,然后疯了,尖叫道:“不!你不许走!纬崇,你是我儿子,你得听——”  砰!  病房门关闭,还被反锁了。徐洁停下呼唤,瘫在地上,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忍不住尖叫着扯住了头发,癫狂说道:“不!不是这样的!纬崇你明明已经重新向着我了……时进,你毁了一切!你这个恶魔!我要杀了你!”  ……  时进来到疗养院后山靠海的地方,站在围了栅栏的断崖边,从口袋里掏出紧握着的手,慢慢展开了手掌。  一颗子弹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这本来是他准备射进徐洁脑子里的子弹。  “进进。”小死嗫嚅唤他,说道,“进度条开始降了……”  “我知道。”时进回答,看了这颗子弹几秒,突然后退两步,抬起手,把这颗子弹用力朝着大海抛去。  悬崖有点高,时进并不能听到子弹落海的声音,他看着温柔涌动着的海面,说道:“小死,我赢了。”  小死:“进进……”  “我赢了。”他低头看向手指上的戒指,眼神一点点安静下来,“养父母和廉君喜欢的是这样的我……我赢了,一切都结束了。”  小死忍住哭的欲望,说道:“嗯,你赢了,进进最厉害了。”  时进无意义地笑了一声,然后又慢慢没了表情,低头,坐到草地上,抬手抱住了脑袋。  “我好想杀了徐洁。”他突然开口,“还有费琳、容夕莉、向晴……她们都不配做母亲,钱财资源怎么可以比孩子还重要,大家明明可以不那么辛苦的……都怪她们,都是她们。我也好不甘心,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记得那一切,凭什么。”他慢慢抓紧头发,又慢慢松开,“可是不行……杀了她们的话,好不容易幸福一点的大家就又要陷入痛苦了……我不要那样。”  小死说道:“进进,我以你为傲。”  时进的眼神变得有点空洞,良久,低声说道:“可是……我好累。”  夜风温柔吹拂,时纬崇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时进身后。他站了一会,然后来到时进身边,陪着他一起坐了下来。  “小进,谢谢你。”  时进没有动。  “对不起。”  时进终于动了,他放下手,低头看着脚下的草皮,说道:“撬了你的柜子,对不起。”  “没关系。”时纬崇回答,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只是太辛苦了。”  时进没有躲开他的手,把胳膊搭到膝盖上,弯腰将头搁了上去,望着黑乎乎的海面,说道:“大哥,陪我看日出吧。”  “好。”时纬崇应下,脱下外套披到他身上。  时进嫌弃地还给他,往旁边挪了点。  时纬崇愣住,然后暖下眉眼,重新把外套穿上,挪到了他身边。  时进没有躲,继续看着海面。  ……  进度条一点点降着,以一种缓慢到磨人的速度。  时进望着海面,一点一点梳理着自己的记忆,从幼年,到少年,到濒死,到另一段温暖的人生,再到回到这里,遇到了小死,遇到了廉君……  夜最深的时候,他突然在心里问道:“小死,你是什么时候寄宿到我身上的?”  小死过了一会才回道:“你毁容之后……对不起,我眼睁睁看着你走向了最悲惨的结局,没有伸出援手,当时我是想多了解一些你的背景再送你走,结果拖到最后,不仅完全没有新的发现,还害得你痛苦了那么久。”  “那么早啊……”时进却笑了,把下半张脸埋在胳膊里,弯起了眼睛,“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不用说对不起……真好,那段最痛苦的时光,我不是一个人度过的,你还陪着我。小死,谢谢你。”  进度条突然有了一波陡降,小死意识到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拼命压下哭泣的欲望,说道:“没有……进进,能陪着你这么久,我很开心。”  “我也是。”时进闭上了眼睛。  时进想起了最初的廉君,眼神死寂,身体差到多吃几口饭都要难受好久,脾气看上去也不太好……然后他又想起了话多烦人的卦二、话少不好惹的卦一、看似稳重其实偶尔也会皮一下的卦三、沉稳可靠的卦五、贪睡好脾气的卦九、嘴毒心软的龙叔……最后,他想到了笑容慢慢变多的黎九峥、逐渐抹掉周身尖刺的容洲中、气息越来越温暖的向傲庭、努力学着敞开心扉的费御景……最后的最后,他想到了养父母。  甚至,他想到了其实对他很不错的时行瑞。  终究,还是美好比苦难多。没什么好不甘心的,大家幸福就好了。  时进睁开眼,看着天边不知何时泛起的鱼肚白,唤道:“大哥。”  “嗯?”时纬崇侧头看他。  “我真的已经原谅你了。”他侧头看向时纬崇,对上他的视线,“所以你也原谅你自己吧,老祖宗说过,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我们都改掉错的地方,放过自己吧,好不好?”  时纬崇的眼眶有点发红,喉结动了动,努力朝他露出一个微笑,哑声说道:“好……好。谢谢你,小进。”  时进于是也笑了,主动倾身抱了他一下。  进度条终于降回了20,然后闪烁几下后,没有卡住,继续往下降了下去。  小死憋不住哭了出来,唤道:“进进……”  “我在。”时进回应,松开时纬崇,重新看向海平面尽头慢慢晕染开的日光,微笑着,却还是红了眼眶,“你那么厉害,又能扭转时间,又能拯救世界的,所以你肯定还能回来找我的,对不对?”  “我不知道,进进……我爱你。”  时进扯起嘴角笑:“我也爱你……对不起,说好要把你介绍给廉君的,一直没能做到。”  “不、没关系……没关系……”  进度条的数值越来越少,很快到了个位数。随着进度条的下降,时进只觉得脑中属于小死的哭声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心里发紧,抬起胳膊环抱住自己,埋头把脸压在了胳膊上,低声说道:“别哭了,小死,我听不清你说话了。”  时纬崇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皱眉搭上他的肩膀,担忧问道:“小进,你怎么了?”  时进没说话,专心捕捉着小死的声音。  8、7、6……3、2、1……  小死的哭声变得时有时无,进度条开始狂闪,终于,进度条归零,小死的哭声陡然弱了下去。  不……  时进无声拒绝,环抱着自己的手用力到发白。  “……进进……”  小死的声音突然重新出现,时进一愣,然后猛地抬起了头,用力捂住耳朵隔离外界的杂音,试图听清它的话。  “我……留……特殊的……礼物……别……再见。”  模糊又断续的一句话后,小死的声音彻底消失,进度条停下闪烁,停顿两秒后,如烟般消散。  时进的身体和表情一起僵住,在反复试探,发现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像以往那样看到脑内的进度条,听到小死的声音后,嘴唇一点点抿紧,眼泪慢慢溢满眼眶,低头把脸按在了胳膊上。  再见。  他无声说着,无比希望自己现在只是在做梦。  再见……一定要再见。  “小进你怎么了?小进?”时纬崇被他一连串莫名其妙的行为吓住了,忙搭住他的肩膀,着急地摸着他的脑袋,想把他的头扶起来。  时进抱紧自己,不愿意抬头。  两人都专注着眼前,没有听到有一道脚步声正在慢慢靠近。  最后,脚步声停在两人身后,一只手伸到了时纬崇眼前,然后轻轻落在了时进头上,温柔地揉了揉。  “时进。”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响起。  时进的闷哭陡然停下,僵了一会,没有动。  时纬崇愣住,顺着这手看向他的主人,然后皱眉,又低头看一眼不愿意抬起头的时进,慢慢收回放在时进头上的手,起身退开。  “时进。”来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小心和温柔,“看看我吧。”  头上的温度,耳边的声音,这一切都清晰得绝不可能是幻觉。  心跳慢慢加快,时进终于抬起头,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廉君站在他身后,身上满是长途旅行后的疲惫。他弯腰帮时进擦了擦眼泪,问道:“怎么哭了?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我来接你回家了。”  “廉……”时进嘴巴张了张,眼泪再次渗出,突然起身朝他抱了过去,紧紧环着他的肩背,恨不得咬他一口,恨恨说道,“它走了,它离开我了……你怎么这么慢,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廉君满足地回抱住他,侧头贴了贴他的脸,低叹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你为什么还是这么瘦……”时进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他只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心终于又落到了实处,更加收紧力气,鼻子一酸,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放纵自己释放了所有情绪。  海平线尽头,太阳终于跃出了海面,时纬崇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看着相拥在一起的廉君和时进,浅浅出了口气,突然觉得解脱。  就这样吧……新的一天,终于还是到了。第158章 家(一)  时进生病了, 突发高热。廉君急得不行,忙把疗养院最好的几个医生全部请了过来。  在医生给时进治疗的时候, 廉君找时纬崇了解了一下时进变成这样的原因。在听到时进差点拿枪杀了徐洁,还硬生生在外冻了一晚上后,他的眼神沉了下来。  “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加一下午的车,到这后没有休息没有吃饭,然后又在外面坐了一晚上。”他紧了紧手指,压下心里泛滥的情绪, 说道,“我确实应该早一点来的……他为什么要杀徐洁?徐洁做了什么?”  时纬崇现在也觉得自己昨晚是脑子坏了, 居然任由时进在外面坐了一晚上,沉默了一会, 回道:“大概……是为了打醒我, 我妈并没有疯,是装的。”  所以又是因为这些哥哥们。  廉君垂眼遮掩住眼中的冷意,过了几秒才看向时纬崇,说道:“请回吧, 时进需要休息。”  时纬崇皱眉:“廉君。”  廉君挡着房门,说道:“时先生, 十天后, 我会让疗养院撤掉你在这里的房间,并取消你的所有额外权限。你依然可以探视你的母亲, 但必须按照疗养院的规矩来, 每月定时限时。如果你对这件事有异议, 那么我会把徐洁转回国内,送她去她该去的地方。”  回国后徐洁该去的地方,除了监狱,还能有哪里?  时纬崇闭了闭眼,缓下声音说道:“廉君,我知道你生气,但是……”  “我没有生气。”廉君打断他的话,眼神确实是冷静的,语气甚至都没什么大的波动起伏,“我只是不喜欢而已,或许你觉得时进受了委屈也没什么,但我却不想再看到他哭泣的样子。抱歉,我也只是个自私的人,在我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必须给时进让步。他已经原谅了你们这些哥哥,就别再强求他去原谅你们的母亲了。”  时纬崇眼神黯下,想解释自己并不是想让时进原谅自己的母亲,但看着廉君的脸,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是个失败的哥哥,而廉君显然是个十分称职且优秀的伴侣,在对方面前,他说不出反驳和解释的话。 第181章 ……  晚饭后,廉君不让时进插手,自己收拾了桌子,洗了碗碟,擦了料理台,还提前把五谷米放进了煮粥器,给煮粥器定了时,准备明天早餐吃五谷杂粮粥。  时进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忙来忙去,内心各种魔幻和不真实之后,泛起了浓浓的心疼,问道:“你……你学着做家务是不是也特别快……”进度条到底都给了廉君些什么奖励,才会让廉君变成家务做饭小能手……  廉君回头看他一眼,洗了洗手,说道:“别乱想,我只是在享受普通人的生活,能为你做这些,我很开心。”  时进能理解他的心情,但还是觉得不好受,抓过他的手帮他擦干净上面的水珠,说道:“那我们一起做吧,家务本来就该是两个人一起分担的东西。你不让我帮忙,我会有罪恶感。”  廉君反握住他的手,嘴角微勾,侧头亲他一下,说道,“好,那明天一起去超市买菜?”  时进看着他温柔微笑的样子,想起他过去无论去哪都必须小心又小心的情景,心情也暖了起来,点了点头:“好。”也没什么不好的,比起被众人牢牢保护着的组织老大,他果然还是更希望廉君能成为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的普通人。  普通人嘛,确实需要一点烟火气,而是最重要的是,廉君现在是健康的,未来也肯定是健康的。  “还得备一下年货,咱们最好提前列个购物清单,把东西一次性买齐,免得来回跑。”时进迅速调整好心情,埋头算了起来,“春联、小灯笼、糖果、零食……衣帽间里还缺几个收纳盒,厨房里需要几个挂钩,冰箱里好像没有保鲜膜……”  廉君听着他的念叨,看着他专心思考家里还缺什么的样子,忍不住伸臂抱住他,用下巴蹭了蹭他的额头,看着四周终于添了点生活气息不再冷冷清清的厨房,满足低叹:“时进,我很幸福。”  时进的念叨停下,仰头看他一眼,也抬臂回抱住他,埋头蹭了蹭他的肩膀,说道:“我也是。”当然,如果大家也能都在就好了……还有小死。第159章 家(二)  在外面的一年, 廉君肯定偷偷学了很多东西——这是时进在陪廉君逛超市时得出的结论。  说起来有些夸张,但以前, 廉君确实是从来没有自己来过超市的……可是现在的廉君进了超市却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推着小推车,十分熟练地拿着购物清单按照区域买着东西,还特别细心的把所有东西分类放着,免得互相压到了。  时进成了甩手掌柜,只负责拿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就好, 别的全部由廉君包揽了。他有点暗爽,又努力想让自己别爽得那么明显,而且他总觉得继续这样下去,他肯定会被廉君惯回从前那个万事不会的小少爷……  “啊,真的是……别推别推……哎呀,别推!”  一阵压低的说话声从身后不远处的货架后传来,时进走神的思绪瞬间回笼,转头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  跟在后面偷看的两个女孩子没防备时进突然转过了头, 被看了个正着, 吓得瞪大了眼, 然后站得靠前的女生突然整了整衣服, 朝着时进露出一个略微不好意思的笑容, 主动拉着同伴靠了过来。  时进满头雾水:“嗯?”是超市的工作人员吗?  廉君发现跟在身侧的人停下了, 忙也停下, 疑惑地推着推车侧身看了过来。  “那、那个……”两个女孩子靠近后, 其中一个头发较长的女孩子站到了时进面前, 脸红红的,低着头说道,“时进学长,我是、是你集训时照顾过的学妹,我、我……那个,好久不见!谢谢你之前的照顾!你手上的擦伤好点了吗?”  廉君眼神一动,扫一眼面前这个红着脸的可爱女孩子,又看一眼明显没想起来对方是谁的时进,手指动了动。  学妹?  时进意外,细细打量一下女孩子,艰难地从她烫卷染色的头发,和少女系妆容里分辨出她最本质的样子,终于想起了在哪里见过她,说道:“你是那个被刺头学生调戏的女孩子?变漂亮了好多,我差点没认出来。不用谢,校友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的擦伤也早就好了,谢谢关心。”  说完侧头看向廉君,解释道:“这位是我学妹,在学期集训的时候碰到过。”  廉君垂眼看着他,表情不动,眼神却不太对劲。  时进眨眼:“嗯?”怎么感觉廉君生气了,为什么?  那边的学妹却已经要昏厥过去了,激动说道:“谢、谢谢学长夸我漂亮,那、那我就不打扰学长和家人逛超市了,新年快乐,学校见!”说完捧着红得要炸掉的脸颊,扯着身边看廉君看得差点流口水的小伙伴,转身风一般地跑了。  “这学妹身体素质不错,跑得真快。”时进还不忘点评一下。  “她就是你要找的别人?”廉君询问,语气是以往发号施令时惯用的大佬式淡定。  时进莫名其妙:“什么别……”  他说到一半停下,看着廉君眉头微皱嘴角下拉的模样,脸上的疑惑慢慢被忍笑取代,问道:“你吃醋了?”  廉君深深看他一眼,抬手盖住他的脸把他往后一推,转身推上小推车,走了。  时进后仰了一下,越发乐了,追上去看他的脸,说道:“我只是帮过那个学妹一次,还是顺手,我相信如果是你看到女孩子被流氓欺负,你肯定也会上去帮忙的。也没有什么别人,我之前那是说气话呢,我只有你。”  廉君目视前方,薄唇微动:“学校见?”  时进已经要乐疯了,看着他一本正经吃醋的样子,心痒痒的,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下,毫不在意这是在外面,笑眯眯说道:“可我们是天天见呀,而且学校那么大,年级不同上课的教学楼也不同,不同年级的学生很不容易碰面的。放心,我只喜欢你这样的。”  廉君微微歪着身子任由他勾着,表情勉强好看了点,伸手扶住他的腰,把他往身边拢了拢,帮他躲开迎面过来的一个顾客,说道:“去买那个吧。”  “哪个?”时进还沉浸在廉君吃醋的喜悦里,笑得像个傻子。  廉君放在他腰上的手慢慢下移,似故意似无意地擦过他的后腰,说道:“这个。”  时进脸上的笑容一僵:“……嗯?”不会是他想的……  “多买一点。”廉君补充。  时进……时进笑不出来了。  ……  二人世界的生活甜蜜且悠闲,两人每天睡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廉君先起床做早餐,时进赖一会床再起来吃。吃完早餐,他们会在小区里逛逛,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改动的。中午的时候,他们会一起做饭,饭后一起搞定家务,然后下午一起出门逛逛超市、逛逛街、看看电影,或者干脆窝在家里宅着。晚上他们偶尔会在外面吃,吃完散会步,回来洗漱后靠在一起玩一会麻将,或者做点小运动,然后相拥睡去。  日子过得简单却快乐,两人都很满足,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小区里实在太冷清了。  以自用小区的标准看,万普花园的总体面积算是比较大的。撇开各种必要非必要的公用基础设施不谈,里面光是供人居住的别墅都建了有接近三十栋。虽然廉君从来没说过,但时进知道,那些空着的别墅,其实是廉君为卦一和龙叔他们准备的。  当初送走卦一等人的时候,廉君嘴上嘱咐他们,让他们必须彻底斩断过去,远走高飞,但他心里,应该也在暗暗盼着这些人能在安全后再回来。  偶尔,廉君会坐在别墅客厅的大落地窗前,看着外面冷清的别墅区一角发发呆,每当这个时候,时进都会识趣地不去打扰他。  这么二人世界了几天后,某一天早上,在两人惯例在小区里转悠时,廉君突然开口说道:“先请一个物业团队过来吧,小区里的卫生总得有人做,大门口也需要一个门卫。”  时进一愣,侧头看着他平静的模样,有点心疼。这是廉君对生活的妥协,万普花园是他为所有人准备的家,以廉君的领地意识,容许让外人进来这里,几乎等于在逼他去面对卦一等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的事实。  不能把这最后一点希望也打破,不能让廉君把最后一块私人领地也妥协普通化,家这种地方,就该是只住着能信任的人,让人回来后能完全放松的。如果请了陌生团队过来,廉君肯定会即使只是走在小区里,也会不自觉紧绷防备。  “不用。”时进用力牵住廉君的手,引他看向自己,笑着说道,“不就是些落叶灰尘么,我们自己随便扫扫算了,就当是锻炼身体了。而且绿化不是还没做么,请物业的事,等绿化弄完了再安排吧。”  廉君皱眉,说道:“可是小区这么冷清……”  “冷清的话,咱们可以请人来玩,而且都快小年了,差不多也该安排团圆饭了。”时进说着就掏出了手机,点开联系人列表开始扒拉,“普通人搬了新家之后,都会请亲戚朋友过来聚聚认认门,我之前想和你过二人世界,就忍着一直没提……对了,我答应每年邀请五哥过来和我一起过年的,咱们这次搬了新家,如果你不喜欢……”说着看向廉君,带着一点讨好。  任谁和爱人刚搬了新家没多久,都不会希望爱人突然请一个电灯泡过来长住,但偏偏他答应过黎九峥,而且黎九峥一个人过年也确实怪可怜的……  廉君看着他讨好的样子,眼神一点点暖下,伸臂抱住他,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道:“那就办个聚会吧,热热闹闹的办一场,你想请谁回家住都可以……物业的话,听你的,先等绿化做完再安排。还有……谢谢你。”谢谢你递梯子过来。  时进听出他语气里的些微放松,微笑起来,抱住他晃了晃。  ……  时进把聚会时间定在了小年第二天,最后敲定的邀请客人有五个哥哥、刘勇和罗东豪。他倒是还想把鲁姨也请过来,可是鲁姨诈死之后消失得太过彻底,连廉君都不知道她躲去了哪里,所以只能作罢。结果时进最后一算,发现请来的人居然全是他认识的,廉君一个可以请的亲戚朋友都没有。  他再次深切地意识到,过去二十多年暴力组织首领的生活,到底从廉君身上夺走了多少东西。他觉得很难过,忍不住偷偷做了一个自制海报,贴到了小区大门口。  “招一火物业团队,看缘分售房,我是四号,你是几……”刘勇带着礼物站在万普小区的大门口,看着上面贴着的丑不拉几的海报,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卖房广告?一火物业又是什么东西?这海报上联系电话都不留一个,售楼部地址也不写,太不专业了吧,时进真的住这里?”  罗东豪也看了一遍这份海报,说道:“是时进的字迹,他肯定住这,给他打电话吧。”  刘勇仔细一看,发现海报上居然真的是时进的字迹,黑线了一下,给时进打了个电话。  一分钟后,大门自动开启,刘勇和罗东豪回了罗东豪开来的车上,驱车驶入了别墅。  时进在岔路口等着两人,见罗东豪的车过来,忙指了指自己住的别墅的方向,示意他开到那边去,然后转身朝那边跑去,给他们带路。  罗东豪稍微减了一点车速,跟在了时进身后。  “我怎么觉得时进胖了点。”刘勇嘀咕,打量完时进后,又打量了一下小区的环境,疑惑,“而且这个小区是怎么回事,怎么光秃秃的……”  “毕竟是新建的小区,还没布置完吧。”罗东豪接话,见时进朝着路边的一栋别墅跑去,忙打转方向盘跟了上去。  汽车驶入别墅院子后,刘勇看到了院子侧边停着的一排豪车。他忍不住露出了羡慕嫉妒的表情,忿忿嘀咕:“有钱人好可恨,时进居然有这么多车,只剩下我没车了,我爸死活不给我买,我好可怜……”  罗东豪无语:“这明显是其他客人开来的车,你快醒醒。”  刘勇不愿意醒,自从拿到驾照后,车就成为了他的执念,他已经想买车想疯了。  两人到得比较晚,其他客人已经到了。所以等刘勇和罗东豪跨入大门时,就看到了满屋子曾经只在财经新闻/娱乐新闻/法律频道……等等平台上见过的名人,突然活了过来并在他们眼前乱晃的景象。而且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都很帅!  最扎眼的容洲中坐在最靠外的地方,大爷似的霸占了一个双人沙发,对着正在帮廉君往外拿水果零食的黎九峥挑三拣四,气得黎九峥拿起一个苹果就往他脸上砸。向傲庭正蹲在客厅的角落处,帮时进组装一个网购来的架子,身边工具零件摆了一地。费御景和时纬崇坐在长沙发上喝着咖啡,正认真聊着什么。  刘勇和罗东豪一一扫过他们,然后齐齐看向正在帮他们拿拖鞋的时进,刘勇先开口说道:“时进啊……你家基因好可怕。”这都是些什么品种的怪物。  上次美男齐聚时进寝室的盛况他们遗憾错过了,后来只能从流言里脑补一二。现在亲眼一看……好可怕啊好可怕,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们会忍不住怀疑自己还是不是人类的。  时进闻言看一眼客厅里的哥哥们,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家基因确实挺可怕的。”专门生性格拧巴的问题儿童。  刘勇看着他同样帅气的脸:“……”讨厌的人生赢家。  ……  既然是搬家宴加团圆饭,那吃的喝的就必须由主人和主人家的家人一起准备才更有意义,所以在闲聊到十点左右的时候,随着廉君的一声招呼,散落在客厅各处的时家兄弟们突然全部停下了交谈和手上的活,一起朝着厨房走去。  刘勇和罗东豪被众帅哥遗弃在了客厅,满头雾水。  “他们干什么去了?”罗东豪问身边仍窝在沙发上的时进。  “做饭去了,今天的大餐将由廉君主厨,我四哥副厨,其他人打下手,我们是小辈,只用等着吃就行了。”时进解释,翻出了游戏机,兴致勃勃地说道,“我最近发现了一个特别好玩的新游戏,枪战的,要玩吗?”  刘勇和罗东豪对视一眼,用力点头:“玩!”反正他们不想去做饭,而且他们也不会做!这种年轻人的特权他们必须要好好用!  ……  厨房,终于脱离了时进的视线,容洲中敛了表情,皱眉问道:“你真的安全了?”  他没有特指谁,但时家几位兄长全都看向了廉君。  廉君从冰箱里拿食材的动作一顿,回头扫他们一眼,说道:“以后我只是万普的董事长廉君,死了的那个暴力组织首领,叫连军,连接的连,军队的军。”  众人一愣,然后向傲庭先反应了过来,问道:“王委员长办的?”  “他欠我一个人情。”廉君拿出食材,关闭了冰箱门,“自然会帮我办事。”  向傲庭放了心,点头表示明白,说道:“这样是最稳妥的,我听说失踪的齐云也已经锁定了下落,在h国一个小城市里,章卓源已经派人去捉了。等他一死,局势就彻底稳了。”  “我知道。”廉君一点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说道,“局势早就稳了,不然我不会回来。”  向傲庭愣住,然后很快意识到什么,看他一眼,没再说什么,结束了这个话题。  其他几兄弟把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时纬崇和费御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黎九峥完全状况外,容洲中听得眉毛直抽,哐哐砸洋葱:“大过年的聊什么呢,做饭做饭,时间不早了。”而且尽聊些他插不上话的话题,欺负谁呢。  ……  这一整天别墅里都很热闹,大家一起做了午饭,饭后一起在小区里转了转,转完回来各自散开,打麻将的打麻将、玩游戏的玩游戏、聊天的聊天,到了晚上,大家又在别墅后院弄了几个烧烤架自己做起了烧烤,时进还燃起了一堆篝火,似模似样地给大家做烤乳羊。  烧烤期间,容洲中假装不经意地接近了罗东豪和刘勇,试图从他们那里打听时进的学校生活,时进迅速识破他的意图,黑着脸靠过去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丢到向傲庭身边,让他给向傲庭打下手。  容洲中气得用鼻孔喷气,唰唰唰往面前烤得差不多的鸡翅上抹了三层辣椒油。向傲庭眉头一抽,又揪住他把他丢去了切菜的黎九峥那边。  黎九峥淡淡看一眼容洲中,拿起一个青椒就塞进了他嘴里。容洲中连忙呸呸呸吐掉,气得要揍他。 第183章 刀起,然后刀落。  时进甚至痛得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瘫软着身体,剧烈喘息,仿佛就要这么死去。  “先别死,咱们还得慢慢玩呢。”伤完人之后,领头人若无其事地捡起他断掉的手指,说道,“你先躺着,我去给雇主交给差。”  伤人的恶魔走了,地下室再次变得昏暗一片。时进颤抖着,突然低低哭了起来,然后说道:“救我……哥哥,救我……”  小进,小进。  他们唤着时进的名字,想抱抱他,却毫无办法。  时进的哭声渐渐弱了下去,意识慢慢昏沉起来:“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  他们沉默,然后又痛又恨。毁容,断掉手指,徐洁下单的内容真的在梦境里全部实现了,他们看着昏迷过去的时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徐洁……还有他们自己。  砰!  地下室的门突然被撞开。  昏沉过去的时进被惊醒,本能地颤抖起了身体,觉得自己这次大概就要彻底死了,然后,他看到了英雄。  “小进!”拿着枪的向傲庭大步冲了进来。  时进愣住,然后突然像是又有了力气一样,拖着身体朝着向傲庭那边爬去,探出鲜血淋漓的手,握住了向傲庭伸过来的手掌:“四哥……好疼。”然后放心地晕了过去。  “小进!”向傲庭大惊,在看清时进的样子后,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和愤怒,忙开始联系医护人员,然后找东西给时进包扎伤口。  看到梦里这一幕的兄长们,特别是向傲庭自己,全都愣住了,然后齐齐松了口气——得救了就好,小进终于得救了。差一点,小进就要死在这个地下室了。  梦里的向傲庭救出了时进,把他安置到医院,然后联系了时纬崇,匆匆离开了。梦外的向傲庭看着这一幕幕,突然想起了在时进大一军训时,他和时进曾谈过的一场话。  当时时进说他做了个梦,梦里的他拿了遗产,被人绑架,毁了容,断了手指,疼得快死的时候,是自己冲去救了他,但自己救了他之后却再没出现,直接离开了……时进还问他为什么,为什么救了人后又离开。  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向傲庭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想起当时时进认真到执拗的表情,说着“如果不是梦呢”的压抑语气,和他当时握着自己手掌的力道,一个可怕的猜想闪过脑海,让他觉得浑身发凉。  如果……不是梦呢?  他还记得时进听完自己的解释后,那释然哭出来的样子。当时他不懂,还以为时进是眼里进了沙子……不,他的注意力拉回还在继续进行的梦境上,看着被推入手术室的时进,心里又痛又惊。  这一切,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  梦境还在继续,得救了的时进并没有变得好过多少,毁容和断指都是无法修补的伤害,他变得十分虚弱,并且出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然而并没有人关心他心里难不难过,梦外的兄长们很快意识到,时进并没有得救,他只是从一个折磨肉体的地狱里,进入了另一个折磨心灵的地狱里。而折磨时进的人,就是他们。  梦里,匆匆赶来的时纬崇很快接管了时进的所有事情,他给时进找了最好的医生,用了最好的药,然后把一堆文件,送到了刚刚苏醒的时进面前。  “幕后凶手是徐天华,他想抢瑞行,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以后瑞行由我接管。”他自顾自说着,甚至都没关心刚醒的时进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时进瞪大眼看着他,像是觉得自己还在梦里。  “明天之前必须签好,我去开会了,你休息吧。”时纬崇放下文件,转身离开。  时进看着他的背影,在他即将出门前艰难出声:“为什么?”  时纬崇停步,回头看他,然后又避开了他的视线,回道:“因为你拿了太多你不该拿的东西。”  砰,病房门关闭。  时进看着门,表情是麻木的,眼里却慢慢积蓄了泪水,喃喃问道:“不该拿……什么是不该……”  折磨还在继续,时纬崇走后,容洲中来了,他坐到时进床边,观察了一下时进现如今丑陋的样子,笑了,说道:“你还没死呢。”  时进还是怔怔的,他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把自己困在一片温暖的迷雾里,不愿意走出来。  “装傻?”容洲中嘲讽一笑,又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说道,“别自怜自艾了,认清现实吧,大家都在你面前演戏演累了。”  他说完就走了,还十分没素质地把病房门摔得很响。  看似完全在发呆,没有听容洲中说话的时进突然低下了头,用缺了手指的手掌捂住自己的脸,擦掉眼泪,忍着疼从枕头下摸出护士小姐姐好心借给他的手机,拨了费御景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费御景的声音传来:“哪位?”  “二哥……”  嘟嘟嘟。  电话直接被挂断,时进愣住,忙又重新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他意识到什么,突然急促痛苦地呼吸起来,抿紧唇,又拨了向傲庭的电话。  关机提示音再次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黎九峥的声音。  “别试了。”黎九峥站在病房门口,语气淡淡的,让人不自觉心口发凉,“小进,你只剩你自己了,就和我一样。”  时进瞪大眼看着他,呼吸越来越急促,逼得监听仪器都发出了警报声。  黎九峥慢步过来,抢走他的手机直接关掉,然后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睛,弯腰在他耳边说道:“你还不能死在这里……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  美梦彻底破碎,现实沦为地狱。  梦外的黎九峥看着这一幕,眼睛瞪得大大的,逃避摇头:“不,不是这样的,不可以这样……小进,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样的……”  “够了!”梦外的容洲中也快要疯了,高喊道,“混蛋,混蛋!”也不知道是在骂这个莫名其妙的梦境混蛋,还是梦里的自己和兄弟们是混蛋。  时纬崇的大脑已经空白一片,费御景和向傲庭都痛苦沉默着。  不,就是这样的,如果没有时进的努力和靠近,事情真的会变成这样。他们就是这样一群冷血的混蛋。  快醒吧,他们祈求着,这个梦境真的够了。  ……  再次被抢救回来后,时进眼里那抹在向傲庭救他时升起的光亮,彻底熄灭了。他被黎九峥带回了国内的私人医院,关进了一间冷冰冰的病房里。  “为什么?”他怔怔询问空气,眼神空洞无神。  时间的流逝成为了折磨,对梦里的时进是如此,对梦外的兄长们也是如此。  每天每天,时进都在问为什么,然而能给他回答的,只有一个面目全非,化身恶魔的黎九峥。  “你只是不该生做我们的弟弟而已。”黎九峥这样回答,手里把玩着的手术刀看上去冰冷又锋利。  时进很怕他,于是渐渐的不再询问,越来越沉默。  眨眼半年时间过去,时进终于再次见到了除黎九峥以外的兄长——时纬崇来了。  “你病也好了,回去上学吧。”时纬崇这样说着,皱着眉,不看他的眼睛,“你总归是我的弟弟,我总不好真把你关一辈子。”  “为什么?”时进再次这样问,问完看到时纬崇身后,黎九峥从口袋里掏出的手术刀,本能地瑟缩了一下,然后低下了头,露出顺从的模样,说道,“好吧,我去上学。”  梦外的时纬崇等人看着这一幕,看着时进彻底放弃挣扎,服从命运的死寂模样,突然也有了一种心死的感觉——不该是这样的,小进不该是这样的,他明明总是那么有精神……第161章 家(四)  梦里的时进真的去上学了, 同学们被他的模样吓到, 尖叫着喊他怪物, 高喊着让他滚回家。时进低着头坐在角落, 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想把自己藏起来。  梦外的时纬崇痛苦不堪——怎么可以, 梦里的他怎么可以把这样的时进丢到外面的世界去。  梦外的兄长们百般痛苦,梦里的时进却在慢慢麻木。其实除了总是因为外貌被人指指点点、嘲笑躲避外,他的生活算是勉强回归了正轨。他还是住在那栋华丽空旷的屋子里,身边也还是有很多佣人照顾,不愁吃,不愁穿, 上学放学都是车接车送, 周围终于不再是冷冰冰的病房和噩梦里阴冷的地下室,他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明明他已经这样认命, 伤害却还在降临。  外界突然刮起了关于时家的流言, 时纬崇作为瑞行的现任总裁,摇身一变成了时行瑞前妻生的孩子, 是名正言顺的瑞行继承人, 时进则成了见不得人的私生子,还是个丑八怪。大家赞扬着时纬崇的优秀,挑剔着时进的不上台面,甚至恶意猜测着肥胖的时进或许并不是时行瑞的孩子。后来不知道是谁拍了时进的照片发到了网上, 于是全世界都知道了时进现在是个毁了容的胖子加断了手指的残疾。  流言很快传到了时进的学校, 时进勉强平静的生活彻底毁掉。  恶意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 时进被八卦的同学追问,被势力的老师针对,被那些最恨私生子存在的小团体欺负排挤……校园霸凌越演越烈,时进像是被人剥光了丢到了大街上,连最后一丝自尊都被践踏了。  他试图反抗,却双拳难敌四手。他想去寻求帮助,然而老师却选择冷眼旁观。他干枯的眼底重新燃起了火焰,那是他快要崩溃扭曲的情绪。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他给时纬崇打了电话,结果毫无意外地被挂断了。他不死心,想去瑞行堵时纬崇,却才刚到瑞行总部门口,就被保安发现赶走;他鼓起勇气重新联系容洲中,最后只得到了一顿嘲讽侮辱;他疯了般地给始终联系不上的向傲庭和费御景打电话发消息,拼命想找到一点这世上对他还有善意的人或物……他根本不敢想起黎九峥,手术刀锋利的刀刃,成了他现在最害怕的东西。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时进最后一次朝着兄长们伸出的求救的手,最终只握到了一团空气。  梦外的时纬崇等人看着时进绝望心死的模样,再次挣扎着想要唤醒这个梦境——够了!小进明明好好的,这些都是假的!假的!  别再折磨他了,够了。  可惜就像梦里的时进一样,他们的这些挣扎也是徒劳的。  梦里的时进开始逃课,他不再试图联系时纬崇和容洲中,改为长时间在外游荡,并总是无意识地拨着费御景和向傲庭的电话……然后某一天,时进居然在游荡时碰到了费御景。  梦外的时纬崇等人眼里燃起了希望——快!去救他!去抱抱他!  梦里的时进眼里也燃起了希望,他狂奔了过去,高声呼唤着他的二哥。梦里的费御景终于看到了时进,他让身边的人拦住了时进,说了一句让梦里的时进和梦外的兄长们全都心弦颤抖的话:“我不认识他,赶他走。”  费御景走了,时进被丢在了街边,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梦外兄长们的心沉沉坠下,特别是费御景,他握紧双手,第一次厌恶起了自己。他们眼睁睁看着时进眼里的希望破灭,柔软消失,然后眼神一点点暗沉下来,一点点变得扭曲。  最后,时进推开了挡着他的人,朝着指指点点的人崩溃怒吼,像一个真正的疯子。  完了。  他们看着这样的时进,眼眶涨得发红——一切都完了,他们熟悉的小进,彻底消失了。他们自欺欺人地提醒自己,这是梦,是假的,都是假的。  就在他们认为情况已经不能再坏,梦境怎么也该结束了的时候,徐天华出现在了时进面前。他们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徐天华要求和时进谈谈时,疯狂地在时进脑中说不。  不可以,别接近他,他会害你。  然而梦里的时进听不到他的话,他已经太久没被人亲切对待了,面对微笑着的徐天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跟着对方走了。  哄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对徐天华来说并不难。他关心了一下时进的近况,亲自去时进的学校和时进的老师谈了谈,并在一次对外采访中有意提起时进,帮时进澄清了一下私生子的传闻。  时进的日子好过了一点,他感激徐天华,也防备徐天华,过往的经历,让他不敢再轻信他人。然后,徐天华问了他一个诱惑力十足的问题:“时进,你想重新站到时纬崇面前吗?”  站到那些无视他的哥哥们面前?  时进眼里燃起了火焰,带着一种扭曲的想法,他点了点头。  梦外的兄长们愤怒于徐天华的狡诈,心痛于时进的答应,呆在时进脑内的他们十分明白,时进之所以会向徐天华点头,只是因为想拥有一个和兄长们平等对话的机会而已。他不在意徐天华是不是要害他,只在意能不能改变现状。  心痛之后,他们心里又诡异地冒出一种快意来,甚至忍不住为此时眼神暗沉的时进加起了油——去吧,去报复那些伤害你的人,把他们也拖进地狱,然后……好好活下去。  他们觉得,梦里的一切或许还是有救的,小进不至于一直悲惨下去,徐天华能力也算不错,也许真的能为梦里的时进改变点什么。 第185章 所有兄长都转头看他,表情紧绷压抑,眼神暗沉幽深。  时进被他们看得心里一堵,然后一股无名火拱了起来,吼道:“你们在搞什么,看看你们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昨天是亏待你们了还是怎么你们了,一个个的居然在我的新家打架,还弄出血来了,你们是不是成心想气死我?我——”  本来乖乖挨骂的五个哥哥在听到他提起“死”字时突然齐齐精神起来,眼神瞬间可怕,异口同声道:“不许提那个字!”  时进噎住,来回看看他们,气疯了,拽着廉君就回了屋,决定不再管这几个脑子有病的哥哥。  时进走了,院子里的几位兄长却完全没有要从地上起来的意思,甚至连本来还站着的向傲庭和时纬崇都陆续坐到了地上,大家出奇默契地仰头看着头顶的阳光,怔怔出神。  “只是梦而已,小进还活着……”时纬崇擦了擦嘴角的血,低头捂住了额头。  容洲中直勾勾看着太阳,哪怕被刺得眼眶发红都不挪开,想起昨晚梦里的自己说的那些混蛋话,又想起和时进和解的时候,时进逼他说的那些话,心脏像是要爆开一样地疼起来,深喘一口气,说道:“如果小进也梦到过……那就不是梦。”  向傲庭闻言紧了紧手掌,低着头不说话。  黎九峥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顺着别墅外墙朝着前院走去。他垮着肩低着头,眼神空空的,像是灵魂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样。  “你去哪?”时纬崇询问。  黎九峥回头看他们,面无表情说道:“离开这里……我已经没脸留在这享受小进的照顾了。”  大家闻言沉默,费御景突然也爬了起来,按了按嘴角的伤口,说道:“我也走。”  容洲中闷不吭声地跟着爬起了身。  “你们又要逃一次吗?”向傲庭压着怒气询问,手掌握拳,似乎还想再揍他们一次,“又要等着小进去把你们拉出来?你们这样算什么?”  往前走的三人齐齐停步。  “要走就好好告别,别让小进担心。”时纬崇也开了口,说完起身,转身朝着别墅内走去。起码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把小进单独留下。  向傲庭看着他的背影,握着的拳头松开,起身跟上。  ……  时进是真的生气了,他回屋后跑到窗边看了看,见几个兄长不打架了,改在院子里“挺尸”,瞬间屋子里也呆不住了,干脆拉着廉君出了门,准备和廉君去外面吃大餐,饿死家里那些不省心的哥哥!  “你说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打架?都多大的人了,一把老骨头,这么乱来,也不怕把胳膊腿给打散架了!”都出门好一会了时进还是很生气,忍不住拽过车上的麻将抱枕一顿狂殴。  廉君转动方向盘,说道:“他们去后院的时候,表情很难看。”  “他们吵架了?”时进扭头看他,眉头皱得紧紧的,“你有没有看到他们打起来的起因?”  廉君摇头:“没有,他们到了后院后直接就动手了,什么都没说。”  时进表情抽了抽,更气了,继续狂欧抱枕,恨恨说道:“不管他们了,让他们去打架打死吧!”说着还摸出自己的手机关了机,铁了心地不想再理家里那群哥哥了。  ……  时进拉着廉君在外面呆了一天,两人中午去吃了烤鸭,下午绕道去了一下郊区的农家乐,捉了几只土鸡和兔子,买了一篮子土鸡蛋和几串农家自制腊肠,晚饭在农家乐吃的家常菜,回家的路上,又绕路去超市买了些包饺子的材料。  回小区时天已经黑透了,时进终于良心发现,皱着眉嘀咕:“把他们就那么丢在家里是不是不太好,毕竟是请来的客人……”  “说不定他们已经走了,你过意不去的话,我们下次再请他们来聚就是了。”廉君安抚。  时进却已经注意到了自家别墅那边有灯光亮着,略显急切地说道:“没,他们没走,家里灯是亮的,快快,我们快回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解决的午饭,晚饭又吃没吃。”  廉君闻言看过去,果然见家的方向有亮光传过来,余光扫一眼旁边因为家里亮着灯而眼神亮起来的时进,手指蹭了蹭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  车在院子里停稳后,时进立刻下车朝着房子跑去,把大门推开。  五位兄长全都老老实实地坐在客厅里,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看上去情况还不错,想来向傲庭下手时是有收敛一点力气的。听到开门声,他们齐齐扭头看了过来,然后在看到门口的时进后立刻站起了身。  时进见到他们,吊了一天的心落了下来,见他们一起站起身,又板了脸,想问他们为什么要打架,见他们一个个脸上挂彩的样子,到嘴的话却变成了:“下次不许再这样了……出来,帮我搬东西,今天晚了,就再留一天吧,一会一起包饺子。”  以为会遭受质问的兄长们齐齐一愣,然后低头的低头,侧脸的侧脸,容洲中干脆转了身,捂了捂眼睛,说道:“我去洗把脸。”说完就快步走了。  时进满头问号。  向傲庭是最冷静的,他低咳一声压下喉间的哽意,主动靠近时进,伸臂抱了抱他,说道:“欢迎回家。”  时进被抱得愣住,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对,打量一下大家的模样,问道:“你们怎么了?”怎么都一副要哭的样子。  “没什么,大家下午聊了点不开心的事,现在还有点难受而已。”向傲庭退开身,摸了摸他的头,转移话题问道,“你们买了什么?晚饭吃了吗?”  时进皱眉,又仔细打量了一下大家的表情,见大家全都是一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嘴张了张,到底没有再问什么,只侧身说道:“晚饭吃了,买了点年货……你们大过年的干什么要给自己找不痛快,不开心的事忘掉就好了,聊它做什么……”  “嗯,你说得对。”向傲庭又摸了摸他的头,努力朝他笑了笑,然后出门去帮廉君拿东西了。  时进目送向傲庭走到车边,又转回头看向已经走过来的时纬崇和费御景。  “抱歉,让你担心了。”时纬崇也朝时进笑了笑,然后伸臂抱住他,略停两秒后松开,摸摸他的头,也去帮忙搬东西了。  时进皱眉,等他离开后,又看向了费御景,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  费御景没说话,抬手按开他皱着的眉心,也抱了抱他,然后迈步去帮忙搬东西  时进:“……”搞什么呢,连最坦白的费御景都装神秘……  他越发莫名,还没想明白呢,黎九峥就扑了过来,抱住他用力蹭了几下脸之后,说了一句对不起,然后闷头跑到车边,捉了一只最肥的鸡抱在怀里,快步冲回了屋子。  时进再次:“……”  东西搬得差不多的时候,去洗脸的容洲中回来了。他鼻子红红,眼睛也红红,看上去不像是去洗脸了,更像是去大哭了一场。  时进死鱼眼看着他,说道:“我知道,你也要来抱抱我,然后带着一脸‘我有事,但我就是不说’的便秘表情跑去帮忙搬东西,这个套路我懂了,来吧,早抱早完事。”说完一脸麻木地张开了双臂。  他已经懒得去管这些哥哥们在打什么哑谜了,大过年的,他只想轻松点过。  容洲中瞪着红红的眼睛看他,一点不客气地抱了上去,甚至还晃了晃,然后松开他,按住他的肩膀严肃说道:“小兔崽子,我是谁?”  时进脸一黑:“你喊谁小兔崽子呢!”  “我是谁!”容洲中执着询问。  时进看着他发红泛肿的眼皮,不忍心继续骂了,说道:“你这问的是什么弱智问题……你是最帅人气最高的演员容洲中,这个回答够了吗?”  “不是。”容洲中认真摇头,说道,“我是大兔崽子。”说完低头重重亲了一口他的眉心,转身带着满身莫名的气势跑了。  时进瞪大眼,抬手捂着额头,想到什么,忙扭头朝着廉君的方向看去。  廉君站在车边,眼神幽幽地看着容洲中的背影,脸上是大佬式的淡定。  时进:“……”完了,他和三哥,都完了。  ……  包饺子的时候,廉君趁着时进不在,突然问了一句:“要喝酒吗?”  正在埋头努力干活的兄长们闻言一顿,然后齐齐看向他,时纬崇作为代表应道:“可以。”  廉君点头,低头继续包饺子。  捧着黎九峥特供版兔子包出来的时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爱人和哥哥已经立下了某个邪恶的约定,他美滋滋地走到廉君身边,把手上的包子展示给他看,说道:“五哥居然学会了做这个,咱们今天多蒸几个,明早拿来做早餐吧?馅料就用多的饺子馅。”  廉君看着他手里略显粗糙的兔子包,应道:“可以,我一会也去帮忙。”保证做得比你五哥好看。  ……  晚上,时进睡着后,廉君放轻动作起床,下楼来了客厅。  时家五位兄长已经全部聚在了一起,见他下来,各自开了一瓶桌上的酒。  “你的身体受得住吗?”时纬崇询问。  “少喝一点没问题。”廉君回答,坐到了他们中间。  ……  凌晨的时候,时进被尿憋醒,伸手往身边一摸,空的,惊了,瞌睡立刻消失,坐起身掀开被子看了看,又开了台灯在房里扫了扫,真的没看到廉君,忙下了床。  最后,他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了已经醉倒的廉君,之后,他又分别在桌边、地毯上、沙发背面、厕所门外找到了一、二、三、五这四个同样醉倒的兄长。  他站在满地“横尸”的客厅里,闻着空气里的酒气,额头青筋跳动着,想发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发。  “你们……”他长长出了口气,转身看着沙发上的廉君,又气又无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情况吗,居然敢喝醉……”  “小进?”向傲庭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时进一愣,扭头看去。  向傲庭拿着垃圾桶从门外进来,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被尿憋醒的,不过这不是重点!  时进一指四周这几个醉鬼,压着脾气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干什么了?”  向傲庭跟着扫一眼醉倒的人,有点尴尬,解释道:“大家一起喝了一杯,结果不小心喝多了……你去接着睡吧,我会照顾他们的。”  “厉害了,居然背着我一起喝酒。”时进点头,气到极致居然冷静了下来,回头扫一眼醉鬼们,黑着脸说道,“你一个人哪忙得过来,我也一起。”  ……  客厅里实在太乱,时进先和向傲庭一起把大家都搬到了沙发上,然后分批把人往房间里运。出于私心,时进先让向傲庭陪他一起,把廉君运回了房。  等时进安顿好廉君下楼时,他意外地发现向傲庭也不见了踪影。他皱眉找了一圈,最后在厕所里找到了刚吐完的向傲庭。  “四哥,怎么连你也……”他真的无奈了,问道,“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又是打架又是喝酒的。”  向傲庭洗了把脸,透过镜子看着他,沉默了一会,问道:“小进,当初你在军营时跟我说的那个梦,真的只是梦吗?”  梦?  时进疑惑,然后很快记起了他说的是什么梦,表情不自然了一瞬,侧头若无其事回道:“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当然是梦,当时不是跟你说了吗。”  他的不自在和不愿提起那么明显,向傲庭哪里还能不明白。他撑在洗脸台上的双手忍不住收紧,说道:“你当时说得对,那些梦境里的事情都是很有可能发生的……小进,替我向梦里的那个你说一句对不起,四哥做错了,大错特错,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事情都不能成为哥哥抛下弟弟的理由。”  救赎来得如此猝不及防,时进愣住,看进向傲庭带着歉意和各种复杂情绪的眼里,有点懵地说道:“四哥,你怎么……”  “去睡吧。”向傲庭又转身看他,朝他笑了笑,“那些有罪的家伙,就由我收拾吧。”  有罪的家伙。  时进回头看向客厅里醉了一片的其他兄长,想起他们今早反常的晚起和失态,还有之后的打架、现在的醉酒,联系了一下向傲庭的话,陡然意识到什么,心跳慢慢加快,又转回来看向向傲庭,接触到他温柔愧疚的眼神,喉咙一紧,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已经冲出了喉咙:“你……后悔吗?”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问,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些什么,也许向傲庭只是醉了,在胡乱的说一些话,并不是特指什么,或者在暗示什么,但是,但是……但是他突然只是发自灵魂的,想为那丝埋葬着的不甘心找一个答案。  后悔吗?痛苦吗?愧疚吗?最后明白了吗?  那些他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问出口的问题,突然在心口泛滥成灾。不管了,就当只是一个梦吧,他想知道答案。  向傲庭眼眶红了,迎着他带着某种期盼的视线,一字一句回道:“后悔了,大家都后悔了,小进,你可以回家了。”  客厅那边隐约有压抑的哭泣声传来,时进的身体陡然放松,眼神空茫了几秒,突然笑了,他看一眼向傲庭,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楼,路过客厅时,没有看沙发上躺着的那些醉鬼一眼。  ……  这一晚时进做了个梦,梦里的他依然胖胖的,刚刚参加完时行瑞的葬礼。在走出墓地时,他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五个哥哥。 第187章 “物业?”廉君愣住,然后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突然……”  时进解释道:“我马上就要开学了,小区里只有你一个人怎么行。放心,我请的物业很厉害的,不仅可以管着咱们的小区,还能给咱们做管家,在我上学的时候贴身照顾你。”  贴身照顾?  廉君眉头皱得更紧,想着时进应该是太过担心自己才做出这样鲁莽的决定,又缓了表情,说道:“不用这么急,你别担心,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物业的事情,我们还是等绿化做完了再……”  “可我觉得这个物业是真的很合适。”时进打断他的话,终于憋不住了,笑着按住他的肩膀,边转过他的身边说道,“而且物业的负责人我已经接到家里来了。”  接到家里?  廉君又重新皱了眉,被动转身,注意到身后不远处居然站了个人,表情瞬间沉下,略显防备地看了过去,然后在看清对方的模样后,僵了身体。  卦六迎着他的视线摘下头上的渔夫帽,眼眶红红的,脸上却挂着笑,恭谨说道:“君少,我回来了……您胖了一点,真好。”  廉君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然后什么都没说,主动上前,抱住了卦六。  卦六忙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背,说道:“君少,让我照顾你吧,我已经把手续都办好了,没事的。”  廉君闭眼,难得外露了情绪,声音沙哑地说道:“欢迎回来……谢谢你。”  ……  卦六回归后,廉君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时进终于放了心,把注意力放回了即将到来的开学上。  开学那天,廉君特地空出时间,亲自送时进返校。卦六自告奋勇,给两人当了司机。  “六叔,你在外面可千万别喊我时少,也别喊廉君君少,太奇怪了。”时进上车后忍不住嘱咐,说道,“你喊我们名字就可以了。”  卦六从后视镜里看他们一眼,见廉君也点了点头,认同了时进的说话,面皮一僵,说道:“我知道了,小、小进,廉、廉……老板。”  时进立刻笑了起来,说道:“廉老板是什么,太奇怪了。”  卦六有些羞恼,又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廉君,说道:“我这不是还没习惯……”  “慢慢来。”廉君安抚,然后捏住了时进的嘴,“不许闹六叔。”  时进忙敛住笑表示自己不再闹了,卦六却被廉君这声自然的六叔喊得心里一跳,忍不住踩了一脚油门,一下把车速飙了上去。  于是时进破功,再次笑了起来。  ……  这是第一次,廉君在送时进返校时,毫无顾忌地在外露面,还跟着时进进了学校。他走得很慢,表情很认真,努力观察着沿路的景物,想象着时进在其中生活的样子。  时进陪着他慢慢走,牵着他的手,详细介绍着沿路的每栋建筑、每个设施,说自己在里面做过什么,学习了什么,或者发生过什么有趣的事情。  两人太过心无旁骛,完全没发现四周路过的学生全都在若有似无地打量他们。  卦六跟在两人身后,把旁人惊艳怔愣好奇的种种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又骄傲又心酸——看,他的时少和君少就是这么耀眼和优秀!终于,他看着长大的君少,能像现在这样行走在人群中。  老天保佑。  他抬手抹了抹的眼睛,觉得自己果然是年纪大了,总是容易这么伤感。  ……  见到廉君出现在寝室,刘勇和罗东豪在短暂怔愣之后,忙热情地迎了上来——在见过廉君居家的模样后,他们已经不怎么怕廉君了。  卦六看着廉君和时进的朋友们自然交谈的模样,意外惊讶之后,又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六叔,你眼睛都哭红了。”时进故意凑过去糗他。  卦六不自在地低咳一声,伸手赶他:“去去去,少胡闹。”赶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了。  ……  日子变得安稳普通起来。  时进普普通通地上学放学,普普通通的放假回家,然后普普通通地……发现小区大变了样子。  第一个周末放假回家的时候,时进发现小区里多了很多保安和保洁人员。他们全都是身材结实,气势不善的样子,见到时进,会立刻恭谨地停步喊他时少。时进嘴角抽搐,瞬间明白了这些人都是卦六从哪里挖过来的。  第二个周末放假回家的时候,时进发现小区里,里里外外地多出了很多摄像头,并且还有保安队伍在巡逻,卦六解释曰:安保工作不能丢。  时进:“……”可这安保也太夸张了。  第三个周末,时进发现小区里的基础设施全部检修完毕,配上了齐全的管理人员,篮球场、网球场、游泳馆……之类的场地,正式投入使用了。  时进……时进立刻拉着廉君去网球场挥洒了一下汗水。  第四个周末,小区里的小超市开了张。  时进:“……这个,有必要吗?”业主加上卦六也才三个人的小区,好像不需要超市这种东西吧。  “要的要的。”卦六拿着一台平板,哗啦啦翻着计划表和账单,“以后业主肯定会多起来,这些都是必要的,而且下面的兄弟们累了渴了的时候,咱们总不能让他们去外面的超市买东西,太麻烦了。”  时进想想也是,余光扫到他账单上的数字,眼睛唰一下瞪大,不敢置信地道:“布置小区这么花钱的吗?”  “嗯?你说这个啊。”卦六看一眼平板上的账单,摆手说道,“这不是物业的钱,是君少拨给我增建职工宿舍的钱,我招来的这些人,都是些因为……因为某些原因没了家人,找不到落脚点的人,君少心疼他们,就想出钱给他们建个宿舍楼安顿下来。”  时进闻言沉默,想起某个保安缺了几根手指的手,抿了抿唇,说道:“那建好一点的吧,钱不够我拿。”  卦六欣慰地看着他,叹道:“时少越来越有老板娘的样子了……”  时进脸一黑,抬起胳膊就勒住了他的脖子,慢慢用力:“都说了不许再喊君少和时少,六叔你怎么总是忘记!还有,物业团队就要有物业团队的样子,微笑服务懂吗!现在小区这氛围,我都不敢请朋友回来玩了!”  卦六在生活安稳后长胖了一点,被勒得难受,忙告饶说道:“知道了知道了,时……小进,你快松手!”  又一个周末,时进回到小区,终于没再发现小区里有多出什么东西,松了口气,刚准备迈步回别墅,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巡逻保安。  “时——”保安开口就要喊人,喊到一半硬生生一拐,微笑说道,“时先生,您放学回来了呀,周末要玩得开心哟。”  时进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地上,看一眼保安脸上凶恶的笑容,抬手捂住胸口,觉得卦六对微笑服务这个词产生了一点误解。  ……  气温再次升高之后,万普花园终于开始了绿化,卦六和带队的张工在小区门口喜相逢。  卦六一句:“你……”  张工一句:“我……”  两人深沉对视,然后笑着拥抱。  过来找张工叙旧的时进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然后猛地反应了过来,怒吼:“张老头,你骗我!”  ……  廉君生日那天,时进找辅导员要了外出假,回家给廉君做了生日蛋糕和一顿丰盛的大餐。廉君微笑着吹了生日蜡烛,感激地吻了吻时进。  晚饭过后,廉君和时进手牵手在小区里散起了步。他们时不时会碰到巡逻的保安队伍和准备收工的保洁人员,大家互相点头招呼,气氛自然又随意。  时进目送一队保安离开,微笑感叹:“看来大家已经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嗯。”廉君应了一声,看着沿路依然空着的别墅,眼神微微黯然。  时进注意到,忙捏了捏他的手引回他的注意力,说道:“六叔挑了我们隔壁的别墅住下,最近好像快布置好了,咱们是不是得送份新家落成的礼物给他?”  廉君回神,看向他,点头应道:“礼物肯定是要送的,一起挑吧。”  “好。”时进握紧他的手,过了会又补充道:“以后,我们肯定还会挑很多份这样的礼物送出去的。”  廉君懂了他的意思,微笑起来,举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第164章 家(七)  春天很快过去, 夏天来临, 万普小区的绿化已经基本完成,终于不再光秃秃的了。  张工在完成绿化工作后,成功地在小区里混了个园丁的工作, 每天带着两个年轻的小徒弟在小区里转来转去地折腾花草,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没过多久,冯先生也回来了, 他似模似样地跑到卦六那去应聘,说要在小区里工作。卦六哭笑不得, 让他随便挑个喜欢的房子住下,专心养老就行了,不用工作。冯先生却闲不住,硬逼着卦六给他安排。  最后卦六没办法了, 想着冯先生的能力也确实不能浪费了, 就做主给他在小区里弄了个文化班,让他给那些保安保洁上上课,做做文化培训。  冯先生满意了, 真的在小区里挑了个靠中心的房子, 找人改造了一下, 弄了一个培训班。  等时进再次放假回来时, 就惊喜地发现冯先生居然回来了, 然而还不等他喜极而泣一下, 冯先生甩过来的新一学期期末复习资料, 就让他直接歇菜了。  “我在外面闲着也是闲着, 就帮你多准备了一点,你好好学,有不明白的就来问我。”冯先生一脸严肃地说着,然后背着手老神在在地走了。  时进目送他离开,看看手里足足有一厘米厚的复习资料,心里又爽又痛,忍不住流出了一滴鳄鱼的眼泪。  ……  时进备战期末的时候,万普分公司的生意终于进入了正轨,可以进行新一轮的员工招聘了。现在的万普还和瑞行有着很紧密的联系,高层很多管理人员都是时纬崇拨过来的,要想把两家的生意彻底剥离开来,人员方面的分割是必须且最好尽快的。  卦六回来后,廉君的想法已经改变了一些,在下面的人把招聘企划送上来时,他垂眼思考了一阵,掏出手机,给容洲中打了个电话。  当时进从昏天黑地的期末考试里解脱出来时,就发现外面的世界变了。万普摇身一变成了国内最出名的新公司,福利好待遇佳背景雄厚发展前景好,而且,它现在就要开始全方位招聘了!听说连副董这种重要的管理层人员都要从外面招!  所有的社交平台上都在讨论着万普这次的招聘,万普这家公司的名字,转瞬间就成了几乎家喻户晓的存在。  时进目瞪口呆地看完电视上万普投放的广告,扭头看向身边坐着的廉君。  廉君一脸淡定,说道:“容洲中的营销团队果然很好用。”  时进:“……”  “有时候我会担心他们会太过听从于我的命令。”廉君突然转了话题,看着又放起了其他广告的电视,神情变得落寞,“我大概能明白一点他们的想法,大组织虽然已经全部清除,但官方针对中小组织的清扫还在继续,那些中层首领仍在挣扎。卦一他们过去总是冲在最前线,代替我拉了无数仇恨,他们怕在局势未稳的时候回来我身边,会给我带来过多的注意。洗白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官方可能拿我们现在合法的身份无可奈何,但仇家却不会看这些东西。”  时进听得心里一紧,靠过去握住了他的手。  廉君顺势反握住他的手,垂眼看着两人交缠的手指,继续说道:“但其实这些都没关系,我可以护着他们,像过去一样,而且他们在灭呆了这么久,突然把他们放去外面,无依无靠的,我怕他们会过得很辛苦……时进,你说他们能不能看懂我的呼唤?”  时进鼻子一酸,伸臂抱住他,说道:“会的,他们那么聪明,而且我相信他们其实早就想回来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张工、冯先生,甚至卦六,他们明明各个能力不俗,却甘愿窝在一个普通的小区里当园丁、当可有可无的教书匠,和整天忙些琐事的物业负责人的原因,大概也是因为怕吧,怕去外面会给廉君引来仇家的视线。也或许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根,一个人飘在外面,到底组不成一个家。  ……  广告轰炸半个月后,万普的招聘正式拉开了序幕。这几乎是一场全民关注的招聘,拜广告效果所赐,万普的简历投递邮箱从开放起,就爆炸了无数回。  “太夸张了,感觉光筛简历都得筛好几天。”时进在廉君在家工作时凑过去看了一眼,有些咋舌。  廉君没说话,挪动鼠标单独把应聘总裁助理的简历抽出来,亲自一份一份地翻。  “你要自己筛吗?”时进意外。  “嗯,对他们来说,进万普工作,是目前最正常最不引人注意的一种回归方式,而且他们肯定会尽量选择一些比较靠近我的职位来投递简历。不过因为他们本身被灭耽搁了,所以履历可能并不如其他求职者那样优秀,让下面的人筛,很可能会让他们连初试都进不来,所以只能我亲自来。”廉君解释,眼睛始终放在简历上,神情十分专注。  时进看着这样的他,翘起嘴角笑了,拖了张椅子坐到他身边,说道:“那我陪你,是只筛照片就可以了吧,那应该挺快的。”  廉君滑鼠标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向他,说道:“其实如果可以,我想亲自把所有的简历都筛一遍,以防万一。” 第189章 廉君默了默,乖乖唤道:“鲁姨。”  鲁珊满意了,笑了起来,后退一步拉开他们的车门,挤着时进坐进去,示意开车的卦三:“进门,我楼都给你们留着呢,你们想住哪个住哪个,我请客。”  卦三忍住笑,应了一声是。  时进和廉君看着鲁珊依然霸气的坐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觉得有些遗憾——故地重游,身边却少了几个熟悉的人,总归是有些落寞。  ……  鲁珊是在看到廉君的招聘广告后特地抽空回来的,其实国外还有事情要忙,所以只在国内呆了一个星期就走了。她走后,廉君问时进要不要多在度假山庄里玩几天,时进看着重新开起了荷花的小楼池塘,摇了摇头。  回小区的时候,卦六过来汇报了一个好消息——小区招到医生了,内部诊所可以张罗着开张了。  时进一愣,然后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侧头看向身边有些怔愣的廉君,二话不说,拉着他就朝着小区划来做诊所的地方跑去。  已经初步整理好的小区诊所内,龙叔正侧对着门口坐在桌边,整理着一些基础资料。听到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整理资料的手一顿,抬头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时进先冲进了门,之后是廉君。  “我这里可不欢迎没病的人。”他说着,又低下头继续整理起了资料。  时进一点不在意他冷淡的态度,扑过去就开始嚎:“龙叔!真的是你,你回来了!龙叔我爱你!”  龙叔被他抱得一愣,然后眉眼暖下,又很快板了脸,嫌弃地把他往下扯,说道:“下来!资料都被你压皱了,快下来!”  时进才不管,嚎够了才松开手,回头看一下廉君,见他还站在门口没动,忙起身过去把他往里面拉了拉,然后找了个借口跑了出去,在门外偷听。  过了好一会,诊所内才又传来了龙叔的声音,有些低,语气很温和:“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紧接着是廉君的声音,很老实,甚至是有点乖,答完停了好一会,又补充道,“欢迎回来。”  “嗯。”龙叔应了一声,过了一会也补充道,“过两天抽个时间,我给你做个详细检查吧。”  “好。”廉君依然很乖。  时进微笑,靠到墙上,仰头望着晴朗的天空,惬意地眯了眯眼——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啊。第165章 家(八)  离家的人一个个归家, 小区里越来越热闹。大家经常会聚在一起, 聊聊分开后各自的生活。  卦六的经历是最没趣的,他在灭做的是后勤,撤退得没什么危险, 离开后就挑了个风景好的地方隐居了起来,每天钓钓鱼种种花,关心一下国内的局势, 一等眼线说万普花园里有人在住了, 就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卦三和卦五的经历比较惊险,两人撤离的方式都很冒险, 离开的时候都多多少少受了点伤, 很是在床上躺了一阵才恢复健康。身体康复后,他们随便挑了个城市落脚,尝试做过各种工作, 最后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适应不了混在一群陌生人里装普通人的生活, 或者说是根本没心思去适应,心里还记挂着国内,就干脆去各地冒险旅游去了,试图分散下注意力。  他们不像卦六那样, 和灭基层的人员保持着很紧密的联系,离开就是真的离开了, 在国内也没有眼线什么的, 所以因为种种顾虑, 直到看到万普的招聘广告, 才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意识到廉君在为他们的正常归国铺路,火速赶了回来。  卦八、卦十是在卦三前面一点撤退的,他们撤退得危险,跑得也是潇洒,一个跑到某搜渔船上当起了渔民,一个跑到m国乡村当起了流浪歌手。两人一个练了一手杀鱼的好本事,一个靠卖唱渐渐积累了一点名气,差点被星探挖去当了歌星,各自体验了一段奇妙的生活,然后在看到万普的广告后,把心一收,回国了。  卦七、卦十一是最后一批撤退的,撤退后也是随便找了个城市落脚定居。巧合的是,他们当初一个是跟着卦一撤离的,一个是跟着卦二撤离的,算是最后和卦一、卦二见过面的人。  时进听到这心里一动,忙问道:“那撤离的时候,他们有说要去哪里吗?或者他们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卦七是卦一手把手带出来的徒弟,和卦一关系很不错,但哪怕如此,他也依然没从卦一那得到太多信息。他摇了摇头,回道:“没有,我和师父约定好要错开时间离开撤离地,所以根本不知道对方都去了哪里。我当时走的dz方向,没有碰到师父。”  卦十一也跟着回道:“我这边也是分开撤离的,卦二什么都没跟我说。”  时进闻言丧气起来,眉眼垮下,之后见大家都被带得有点丧丧的,又忙打起了精神,扯了点别的,转移了话题。  ……  最开始,大家都坚信着卦一、卦二和卦九迟早会回来,但当夏天结束,秋天来临,然后秋天也渐渐结束,冬天的第一场雪都落下来了的时候,大家突然又有些不确定了。  以卦一、卦二的能力,和卦九自身的条件,他们要在普通人的社会里混得如鱼得水,简直是易如反掌。或许在习惯了普通人的生活后,他们已经不再想和过去有任何瓜葛了。  时进生日那天,万普花园里前所未有的热闹起来。这天刚巧是周六,大家可以尽情庆祝。时家五位兄长全都特地空出了时间,赶过来给时进过生日。卦六更是提前一天召集小区里的大家,给时进准备了一个生日派对。  说实话,时进很开心,但开心之后,心里又有点空茫茫的。  生日过去,新年就要来了,又一年眼看就要结束,他们却依然没有卦一等人的消息。  他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们……还会回来吗?  “王委员长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上面要求,今年的新年,必须是个干净的新年。”廉君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时进回神,扭头看向他,疑惑问道:“干净的新年?什么意思?”  廉君和他并肩站到落地窗前,看着后院里的热闹景象,回道:“意思就是,上面对中型组织的容忍已经到了极限,想要下狠手了。我给了章卓源一些东西,他秘密铺了小半年的网,最近就会有大动作。这一次过后,暴力组织应该就会退出历史舞台。如果卦一他们是因为顾忌国内的环境还没干净,才一直不露面,那么这次之后,他们应该就会回来了。”  时进一愣,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确认问道:“真的吗?你确定?”  廉君没回答,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生日快乐,开心一点。”  ……  生日聚会结束之后,时进洗漱完躺到床上,莫名有些失眠。廉君已经睡着了,他窝在对方怀里,闭着眼,却是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转着各种念头。  卦一和卦二可能是有所顾忌才不回来,等顾忌消除了,应该就会回来了,那卦九呢?他还会回来吗?他明明说好要回来和自己钓——  对了,钓鱼!那个钓鱼论坛!  他思绪一停,像是抓住了最后的希望,轻轻爬起身,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浏览器,凭着记忆输入了论坛地址。  页面缓慢跳转着,他不自觉屏住呼吸,然后眼睁睁看着一个花里胡哨的非法x色广告页面跳了出来。  他差点被自己憋住的气卡住,忙压着声音低咳一声顺了顺气,扒拉一下这个广告页面,发现自己愚蠢地输入错了网址,忙黑着脸退出这个页面,在搜索框重新输入了一遍网址。  页面再次开始跳转,这次时进还没来得及屏住呼吸,一个空白网页就唰一下跳了出来,然后烟花的音效响起,砰砰砰砰,漂亮的烟花从页面底部升起,炸满了整个屏幕。  时进傻眼,忙关掉手机的声音,回头看了下廉君,发现他还睡着,没有被吵醒,松了口气,转回头重新看向炸满烟花的手机屏幕,心跳慢慢加快。  这个烟花……他确定自己这次绝对没有输入错网址!是卦九!肯定是他!他在用这个和他联系!  他忍不住再次扒拉起了这个网页,想看看除了烟花,这上面还有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像是猜到他会扒拉这个页面一样,烟花慢慢消失了,几个画风古老的七彩闪光字体出现在了屏幕中间,慢慢拼凑成了一句生日快乐。  果然是卦九!  时进惊喜,然后生气。  这家伙有时间去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甚至还记得他的生日,那为什么不回来!买张回国的机票,或者打个电话回来很难吗!  就在他气得恨不得把手机屏幕瞪出一个洞时,又一行字出现在了页面上:我在学钓鱼,钓上来了就回家,替我向君少和大家问好,九。  然后画面消失,变成了一个无效访问的叉叉。  时进:“……”  居然是去学钓鱼了!钓鱼比回家都重要吗!你钓鱼归钓鱼,就不能先联系下大家吗!  时进出离愤怒了,忍不住再次输入这个网址,反复搜索登录。结果无效、无效、无效……可恶!他头发都快气炸了,正要继续试,腰就被一只手臂环住了,然后一只手伸到了他面前,拿走了他的手机。  “睡吧。”廉君安抚地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耳朵,把手机放到一边,抱着他倒回了床上。  时进被动躺下,看着黑暗中廉君十分清醒的眼神,心里一虚,稍微冷静了点,说道:“我吵醒你了?对了,刚刚我……”  “我知道。”廉君亲了亲他的嘴唇,把他抱到怀里,安抚地顺着他的脊背,不让他看到自己暗沉下来的眼神,说道,“没事,睡吧,他们会很快回来的,很快。”  “可是……”  “睡吧。”  时进总觉得他的语气有些沉,好像是生气了,仰头想看他,却没成功,犹豫了一下,默默咽下要说的话,乖乖闭上了眼睛。  时进很快睡去,廉君在一室黑暗里抚摸着他的脊背,却是一点睡意都没了,满身的风雨欲来——钓鱼?很好,这可真是几个“听话”的属下。  ……  又一个星期放假回家时,时进发现小区里空了,除了卦六,剩余的几个卦全不见了。  “他们人呢?”他疑惑询问。  廉君坐在书桌后面翻着文件,回道:“培训去了,他们年后就要正式上岗,得去提前熟悉一下各自岗位需要做的事。”  时进越发疑惑:“这部分不是培训过了吗,怎么又去了?”之前廉君为了让卦三他们年后更快适应在万普的工作,特地花大价钱给他们报了几个出名的管理班,卦三他们也很争气,学得很认真,半个月以前就陆续结课了。  “是一个梳理总结的班,时间不长,只有半个月,很快就回来了。”廉君解释,放下文件起身,转移话题问道,“今年的期末复习累不累?”  时进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闻言本能地往冯先生住的方向看了一眼,苦了脸。他都大四了,明年就要去实习了,为什么冯先生依然对他这么严厉。  ……  遥远的r国某农村民房里,满脸胡子的卦二蹲在房间角落,听完线人打来的电话,表情变得十分古怪,隐隐带着点怂。  “怎么了?”坐在一排电脑前的卦九见状询问。  卦二看他一眼,忍不住掏出一根烟点上,沧桑地吸了一口,说道:“卦九,你是不是干了什么?国内的眼线告诉我,章卓源身边突然多了几个似乎来自于国家某神秘部队的帮手。这些人只坐镇后方,一人一个区域,帮着章卓源展开了针对中型组织的清扫,各个手段很辣,对各组织的暗线了解得十分清楚……”  卦九闻言表情一僵,心虚地收回视线,戳了戳键盘,说道:“这样啊……那挺好的。”  “老九。”卦二沉下声音唤他一声。  “我只是给时进发了个生日贺卡而已……我也没想到他真的会看到那个,我以为他都忘了……”卦九扛不住说了实话,越说声音越小。  卦二一脸“果然是这样”的表情,手指点着他,抬手撑住了额头:“我说官方哪来的那么多熟手,你……咱们完了,君少那么聪明,肯定猜到我们在干什么勾当了。”  房门突然被拉开,一副农夫打扮的卦一探头进来,说道:“齐云冒头了,准备递消息。”  卦二和卦九闻言齐齐精神一振,卦二忙站起了身,走到了卦九身后,卦九则摸上了电脑,开始疯狂敲击键盘,调监控和进行位置锁定,同时开始攻击章卓源的邮箱。  一刻钟后,定位信息成功发送给了章卓源。  卦九收了手。卦二依然看着屏幕,说道:“君少可能知道了。”  卦一皱眉,立刻明白了什么,朝着卦九看去,唤道:“卦九。”  卦九心虚地低下了头。  卦一看着他的后脑勺,眉头皱了皱,到底没忍心说他,只说道:“看来我们得主动跟君少联系了,起码不能让君少再把卦三他们重新牵扯进来。好在齐云的位置已经锁定,剩下的就是章卓源的活了,但愿他这次别又把人抓空,浪费我们送到他手上的机会。”  “晚了。”卦二摆了摆手机,闲闲道,“君少已经把卦三他们送去章卓源那边帮忙收尾了。”  卦一:“……”  “咱们在捉齐云这条鱼的事,君少铁定也已经知道了。”卦二叹气,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准备好挨罚吧。”  其实在还没正式撤退的时候,卦一和卦二就已经打起了不把所有危险因素掐灭,就不收手的注意。他们看似撤离远走高飞了,但其实很快又聚到了一起,甚至还想办法找到了擅长信息收集的卦九,把他也拉入了伙。  他们密切关注着国内的局势,在发现孟青和袁鹏一一死亡,齐云却下落不明时,立刻着手追踪起了齐云的位置。齐云这个人狡诈坚韧,一日不死,就一日是个隐患,廉君和大家都已经洗白,他们不想大家以后再次因为齐云被拉入黑暗的世界,所以想偷偷把他解决掉。  本来他们早就可以潇潇洒洒地回廉君身边了,但无奈章卓源实在太废!大概就在去年过年的那一阵,他们其实就已经锁定过一次齐云的下落,发现他躲在h国的一个小城市里。得到消息后,他们怕自己动手,会毁了廉君好不容易帮他们洗白的新身份,就拐弯抹角地以背叛齐云的属下的名头,给章卓源递了消息。  哪知道章卓源个废物,居然让齐云给跑了!害得他们又得从头开始。那齐云也是狡猾,发现身后有人追着,就变得格外小心。他们足足又耗了快一年的时间,才重新捉住了齐云的尾巴。 第191章 “去吧去吧,顺便试试看能不能问出他父母的信息来。”老邓倒是很好说话,摆手就放了行,自己带着同事去找儿童乐园的工作人员问话去了。  时进忙抱着孩子出了办公室,在外面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蹲下身,把怀里渐渐停下哭泣的孩子放到地上,和他大眼瞪小眼。  “你……”时进试探开口。  小孩用力抽噎了一下,张嘴:“嘎。”  时进:“……”  他认命闭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仔细打量一下小孩的模样,说道:“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小死,是你吗?”  小孩突然又用力抽噎了一下,然后抬起了胖胖短短的手臂,倾身抱住他的脖子,边忍着哭边说道:“呜呜……进进……嗝……我好想你……”  时进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干脆坐到了地上,拢住他的身体,感受着怀里小小的震动,低头笑了起来。  真是……惊喜来得太突然,他完全没想到小死会以这种姿态重新出现在他面前。  ……  查了一下午,老邓什么都没查出来,拐带孩子的人贩子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蒸发了,找不到任何痕迹。老邓有点发愁,问时进有没有从孩子嘴里问出什么,时进表示没有,说孩子受惊吓过度,只知道哭,什么都不说。  于是老邓更愁了,最后调查无功而返,一行人带着小死回了警局。转眼到了下班时间,老邓又愁起了小死的安置问题。时进见状忙主动请缨,表示自己和小死有缘,可以把它带回家去照顾,等调查有进展了再带回来。  老邓看一眼两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样子,拍板应下了。  ……  廉君回家的时候,发现家里人特别多,龙叔、冯先生、张工、卦六……总之已经下班的,和不用上班的人全聚了过来,就只有时进没见人影。  他扫一眼大家莫名凝重的表情,微微皱眉,问道:“时进呢?”  卦六瞄他一眼,欲言又止。  廉君心里一咯噔,第一反应就是时进出事了,表情一沉,再次问道:“他在哪?”  “餐厅里。”冯先生见他急了,连忙回答,神情也有点欲言又止的,最后叹气说道,“君少,你要坚强。”  什么乱七八糟的。  廉君眉头皱得更紧,顾不得再问,大步朝着餐厅走去。  刚靠近餐厅门口,他就听到了时进那起码比平时软了八个度的声音。他脚步一停,仔细听了听,发现时进似乎是在哄着什么人吃饭,联想起刚刚冯先生说的那句“要坚强”,心脏一紧,瞬间脑补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深呼吸压下情绪,沉着脸走了进去。  餐桌边,时进正在和小死排排坐吃果果,听到脚步声,他们齐齐抬头看了过来,然后两张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脸出现在了廉君面前。  廉君黑沉的表情直接破掉,难得的有点愣住,来回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张脸,眼里露出些疑惑来:“时进,你……”  啪嗒。  小死手里的勺子掉到了桌上,他看着廉君,像是小狗见到了肉骨头一样,眼睛唰一下就亮了,麻溜地爬下椅子,嗖嗖几步冲到廉君身边,吧唧一下抱住他的大腿,字正腔圆地吼道:“宝贝!”  廉君僵住了。  时进尴尬了。他在心里唾骂了不矜持的小死一万遍,朝着廉君尴尬一笑,起身靠过去,解释道:“我今天出警,碰到了一个被拐卖的孩子,就是他,警局没地方安置,我就把他给带回来了。”说着弯腰就去抱小死,想把他从廉君腿上撕下来。  小死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宝贝,哪里肯放手,时进越撕他抱得越紧。  时进眉毛一抽,凑过去压低声音说道:“快松手!他现在还不认识你,你给我矜持一点。”  小死倔强扭头:“我不。”  时进还想再劝,就见廉君本来垂着的手突然抬起,搭住他的肩膀把他扶起来,然后弯腰,把小死轻而易举地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举在眼前看。  小死瞪大眼睛和他对视,眼睛乌溜溜的,和时进犯蠢时候的神情像了个十足十。  廉君危险眯眼。  小死身体一僵,白胖的腿动了动,胳膊试探着朝他伸了伸,委委屈屈唤道:“宝贝。”你不要爸爸了吗……  真是熟悉的称呼。  廉君看向时进。  时进挤出一个笑容,伸手试图把小死接回来,干巴巴解释道:“这孩子逮谁都喊宝贝……”  “那倒是和你很像。”廉君淡淡接话,侧身避开了他接孩子的手。  时进:“……”  廉君又看向了小死,打量一下他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爸爸是谁?”  得到心爱宝贝的“垂青”,小死立刻活了过来,字正腔圆答道:“我叫小死,爸爸是、是……呃……我没有爸爸……我是你们的爸……唔唔。”  时进连忙捂住了小死的嘴,朝着看过来的廉君再次尬笑一下,勉强圆话道:“这孩子家家酒玩多了,喜欢当人爸爸,你别在意。”说着挪开手,再次伸手想把小死抱回来。  小死。  廉君咀嚼着这个名字,又来回打量了一下时进和小死那像得十足十的脸,突然把手臂一收,直接把小死抱在了怀里,说道:“吃饭吧。”  时进瞪大眼:“嗯???”这是什么情况?  被抱住的小死也瞪大眼:“嗯!!!”宝、宝贝抱他啦!  廉君看着这表情出奇一致的两个人,嘴角一勾,倾身亲了时进的眼睛一下,然后抱着小死朝着餐桌去了。  时进目瞪口呆扭头,看一眼廉君自然抱着孩子的动作,又看一眼已经陶醉在廉君怀里不愿意醒的小死,满脑袋问号——怎么回事?廉君这个反应……?难道小死给廉君刷什么奇怪的buff了?  ……  廉君毫无障碍地接受了小死的存在,信了时进所有关于小死的解释,甚至没有对小死那一点都不吉利的名字发出疑问。  时进觉得不科学,趁着廉君去书房处理工作的时候把小死抱到一边,问道:“你给廉君刷什么奇怪的buff了?”  小死一脸被误会的委屈,控诉道:“才没有!我已经不会再做那种低等的活了。”  什么叫低等的活。  时进伸手捏住他的包子脸,继续逼问:“那廉君怎么那么容易就接受了你?”  小死突然害羞起来,说道:“因、因为我长得可爱……”  时进:“……说人话。”  小死哼哼唧唧不说话。  时进压低声音:“嗯?”  小死妥协了,瞄他一眼,说道:“进进,你可能不记得了,你有次喝醉后,在宝贝面前喊过我的名字……还有某次生病的时候……睡觉偶尔还说梦话……”  时进越听嘴巴张得越大,震惊道:“你的意思是,廉君早就知道我脑子里有……你早就暴露了?”  小死羞涩点头,继续陶醉:“宝贝真好,进进你演技那么烂,浑身都是破绽,宝贝却从来不会拆穿你。”  时进:“……”  小死花痴状捧脸:“我果然应该让自己长得更像宝贝,可是我也很喜欢进进,怎么办,我只让自己三分像宝贝是不是太少了?”说完还睁着一双透着蠢气的大眼睛看着时进。  时进看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在上面找了一圈,艰难问道:“你哪三分像廉君了,这不完全就是我小时候吗……”原来你的长相是可以随心所欲设定的吗?  小死皱眉,认真回道:“不一样,你小时候头发软软的,偏黄,眼珠颜色也浅,我和你不一样,我像宝贝,是黑色的。”  时进一看果然是,心里有点点无语,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不好意思告诉他,他这三分分得太不明显了点,伸臂把他一抱,朝着房间走去。  ……  廉君回房间的时候,时进正在给小死洗澡。小死太小了,只能站在浴缸里洗,小小一只,板着张包子脸,十分可爱。时进蹲在浴缸外小心给他冲水,动作温柔又仔细。  廉君靠在浴室门口,默默看了会这副景象,说道:“六叔去超市买了几套童装回来,正在洗衣机里过水,一会烘干了就可以穿了。”  时进和小死这才注意到他来了,小死瞪大眼,低呼一声蹲下了身,有点害羞。时进则回头看廉君一眼,关掉花洒,用浴巾把小死包住抱起来,走到廉君面前,迟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  “你也洗洗吧。”廉君打断他的话,伸臂把小死接了过来,倾身亲了一下他的脸,温声说道,“没事,一切有我。”  时进看着他温柔包容的样子,立刻明白他确实是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都不问,心里有点涨涨的,也倾身亲了他一下,说道:“那我先去洗澡……洗完我想和你谈谈。”  廉君点头,给他拿了睡衣,目送他进了浴室。  浴室门关闭后,廉君脸上的笑容淡了一点,他抱着小死走到床边,把小死放上去,开门见山说道:“我可以什么都不问,但有一点我必须提前确定一下,你是想一直留下吗?”  小死被他突然转变的态度震住了,时进又不在,他不敢再撒娇,瞄一眼廉君,小心点了点头,说道:“不、不可以吗?我、我会很小心的,不会影响你们的人生,也不会给你们带来麻烦……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真的,我还能保护进进……你别赶我走……”说到后面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瘪着嘴忍着哭,看上去可怜极了。  看着幼童版的时进在自己面前哭,廉君很难不心软。他缓下表情,蹲到床边和小死平视,说道:“我不是讨厌你……那你会从我身边带走时进吗?”  小死瞪大眼,迷茫道:“我为什么要做那种事,你和进进那么不容易才在一起,我想你们一辈子都好好的。”  廉君与他对视,见他眼神单纯真挚,说的确实是心里话,提着的心一点点放下,抬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头,说道:“这样的话,那我们应该就能和平共处了。”  小死一愣,然后眼睛猛地亮起,小心地僵着脑袋贴着他的手掌,问道:“你同意我留下了?”  廉君点头,补充道:“但我有个条件。”  “什、什么?”小死又担心起来。  廉君打量一下他的脸,用一种十分温柔的语调说道:“我不觉得你天生就长这样……你长得太像时进了,这世上只需要一个时进,明白吗?”  小死看着他虽然温柔,却仿佛从来没把他好好看进眼里的眼神,小心脏一抖,莫名有点害怕,僵硬地点了点头,磕巴回道:“我、我明白了。”  ……  时进洗完澡一出来,就被廉君抱住了。他疑惑,扫一眼房内,问道:“小死呢?”  “他今晚跟卦六一起睡。”廉君的手直接摸进了他的睡衣,压低声音唤道,“时进。”  时进被摸得鸡皮疙瘩浮了起来,应道:“怎么了?”  廉君不说话,只倾身吻他,力道有些重。  “廉……唔。”时进试图说话,却很快被廉君的下一步动作掠夺了言语。  ……  一切结束时,时进隐约听到廉君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眼皮抬了抬,想回应,却根本没有力气,只手指挣扎着动了动,就意识一松,沉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床后,时进发现小死的模样变了,眉眼间隐隐有了廉君的样子,而周围人对此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小死本来就是长这样的。  他目瞪口呆,冲过去按住小死的肩膀,细细打量一下他的长相,问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都说了我有三分像宝贝了。”小死一本正经回答,见廉君跟在时进后面下了楼,身体一僵,又忙扬起了一个笑容,说道,“进进,我要去办收养手续了,你工作加油。”说着滑下沙发,小步跑到廉君身边,抱住了廉君的腿。  廉君停步,低头看他一眼,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时进扭头看着气氛和谐的廉君和小死,疑惑道:“收养?什么?”  廉君解释道:“昨天我让人查了查,发现小死本身就是个孤儿,既然你喜欢,那咱们就把他收养下来。这些手续很容易办,王委员长会帮忙。”  时进傻了,看着理所当然安排好了一切的廉君,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廉君见他这样,迈步靠过去亲了他一下,说了句:“放心,一切有我。”然后抱着小死朝着餐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