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仙秦:地牢吞妖六十年》 第1章 仙秦镇抚司 庐阳府。 镇抚司。 仙秦九洲之地,一手镇压世间仙妖邪魔,一手抚慰天下官员百姓,生死独断,直达天听,是为镇抚司。 巍峨森冷的镇抚司门口,两座丈高青石狮之前。 一位身高八尺有余,腰背挺拔,穿皂袍,扎黑带,手按雁翎刀的青年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上十三层石阶。 他叫张远,今天是第一日来镇抚司报到。 张远一家世代生活在庐阳府,父母早亡,大哥张振供职镇抚司,三月前殉职,张远处理过大哥的后事,就来镇抚司顶职。 仙秦军职,父死子承,兄死弟及。 踏上十三层石阶,头顶是镇抚司三个古拙大字,字字如斗,暗透金光。 丈高门庭之前,几道身影挺立。 “张远,我们与你大哥张振是袍泽兄弟,本该照顾你,但镇抚司有镇抚司的规矩。”说话之人身穿黑色武服,手按雁翎刀柄,一身煞气。 旗官孙泽,是张远大哥的顶头上司,如果张远能成皂衣卫,也会是张远的顶头上官。 “通过考验,你往后就是我们的生死兄弟,穿皂衣,执雁翎,天下之事皆可管。” “要是通不过考验,那我们会帮你成家立业,娶妻生子,不让你张家香火断绝。” “你准备好了吗?” 张远点点头,按住腰间雁翎的手掌握紧。 张家世代皂衣卫,他张远从晓事起就为这一天做准备! 旗官孙泽摆摆手,一位同样穿着皂衣,身形矮胖的中年引着张远走进镇抚司大门。 穿过威严的大堂,走过宽阔的广场,青石板上的脚步声越发沉闷。 张远微微握紧刀柄,压低声音:“全武哥,这试炼到底是什么?” 张全武,就是领着张远去是试炼之地的皂衣卫。 听到张远的话,张全武回头,目光落在张远腰间的雁翎刀上,轻笑一声:“杀人。” 杀人! 张远浑身一颤。 “镇抚司生死独断,司狱之中那些罪证确凿的,都会明正典刑。” 张全武伸手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 镇抚司分武镇和文抚两司。 武镇司缉拿追捕,镇压擒杀,雁翎刀天下胆寒。 文抚司则是一应罪责判定,生死皆在一笔勾划之间。 所有文抚司判定死罪之人,镇抚司会发放行刑任务。 张远的试炼,或者说每一位镇抚司新人的试炼任务,就是杀人。 没杀过人,没有资格成为皂衣卫。 穿过长长的幽暗甬道,前方豁然开阔。 四面高墙,方圆十丈,庄重而肃穆。 头顶一半是牵伸的屋檐翘脚,一半是三尺高的石台,石台斑驳青黑。 石台上此时跪着一道身影,手足都已经被铁链锁住。 前方的屋宇下是一方长案,两排持刀武卒挺立,一位穿着青色袍服的人坐在长案后。 青袍长衫,这是修儒的文士。 文抚司的人。 “点司大人,今日刑使带到。”张全武恭敬的躬身,一边给张远使个眼色。 张远忙躬身。 点司在镇抚司已经算是中层官职,对无品无职的张远来说,是高不可攀存在。 长案后的儒士目光落在张远身上,眉头皱起。 “新人?” 张远抬头,目光与儒士点司相对。 一瞬间,他只觉头顶有层叠的山峦砸下,好似周围高墙倾覆,屋檐崩塌,向着他砸来。 “啪——” 重重一巴掌拍在肩膀,张远浑身一震,面前幻象全都消散。 “大人问你姓名呢!”张全武低声开口。 这是借着提醒自己将自己从幻象之中拉出来,张远感激的看一眼张全武。 果然如传言那样,儒士言出法随,最会迷幻神魂。 不敢抬头,张远抱拳朗声道:“卑职张远。” “张远……”儒士点司低语一声,摆摆手:“你去奉刀吧。” 奉刀。 石台一旁,有刀架,其上放着几柄轻重宽厚不一的长刀。 有的刀身厚重如轮,有的刀锋狭窄如芒,还有的好似门板,血槽暗红。 张远将自己腰间的雁翎解下交给张全武,然后整一下衣衫,紧紧腰带,几步踏上石台。 一上石台,目光落在脚下,他浑身一颤。 之前没注意,此时凑近才发现,这石台上的青黑,竟是结成了寸厚的血痂! 石台上流淌的鲜血太多,结到寸厚! 扑鼻的血腥之气灌注胸腹,张远面色瞬间胀红。 石台上那被锁着的身影动弹,引着锁链哗啦啦响。 “让老子看看,是谁来杀我。” 声音暗哑,透着凶狠冷厉。 张远的眼前似乎被血色完全掩盖,置身血海,要被那血腥之气完全淹没。 这是煞气。 武道修行者身上的煞气。 “没见过血?” “张全武,你当什么人都能做刑使?” “你莫不是吃了暗钱,要赚那五两杀人银?” 上首儒士点司的声音倒未带怒斥,只是轻描淡写。 声音起,张远面前所有的幻境都好似水泡破碎。 他大口喘息,只觉浑身冷汗湿透。 不是点司出声,他张远能在石台上被煞气直接冲碎神魂! 这刑使差事,竟是这般凶险! 若是胆气不够,恐怕已经瘫坐在地,哪里还能完成皂衣卫试炼任务? “我张远一定要做皂衣卫!” 深吸一口气,张远咬紧牙关,走到木架旁,伸手握住一柄三尺长,一指宽的厚背斩刀,双手捧着,往石台边站定。 这就是奉刀。 他的目光落在石台上被锁着的身影上。 衣衫褴褛,须发蓬乱,颧骨高耸,只是抬眼扫过张远的眼神,透着凶狠。 刚才就是此人激发煞气,让他差点神魂迷失。 “奉司首大人令,复核盗匪胡金仁身份。” 儒士点司的声音响起:“你可是胡金仁?” 这声音不大,却似乎有着不容抗拒与辩驳的奇异力量。 可那被锁在石台上的身影浑身一震,便僵直的点头答话:“是。” 点司每询问一句,胡金仁就老老实实地回答一句。 双手捧着长刀,张远静静听着。 杀人十六,奸淫五人,毁家绝户,劫财抛尸。 这等人,该杀。 该杀。 张远这一刻心中无比平静。 他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 “复核无误,匪徒胡金仁,斩。” 上首,点司将手中的书卷摊开,拿起一旁的墨笔,一挥而下。 此时,被锁链捆住的胡金仁方才转醒,面上先是茫然,然后化为凶残暴虐。 “哈哈,杀,杀我啊,反正老子早够本了。” 他瞪着眼睛,盯着捧刀而立的张远,目光盯住张远的眼睛。 捧着长刀的张远将长刀握住,刀锋下垂拖地缓步前行。 “咦,这小子……”站在长案旁,按着雁翎刀的黑袍中年低语。 长案后的点司面上也露出一分好奇,点头道:“倒是有些特别,竟是有几分胆气。” 众人目光之中,张远拖刀走到胡金仁身前。 “你来杀我啊!” 胡金仁低喝。 “杀。”张远点点头,声音低沉。 他的话让胡金仁胡金仁呆愣一下。 看着拖刀往自己身后走的张远,胡金仁嘴角哆嗦:“你,你等,等一下。” “我,别别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张远走到胡金仁身后,双手握紧刀柄缓缓举起。 “你不想死,被你杀死的那些人,谁想死?” “杀人偿命。” “你。” “该死。” 刀锋带着凄厉的尖啸斜斜斩下。 清亮锋芒在那蓬乱的须发间一闪而过。 一蓬热血冲上丈高,然后洒落,将张远的头脸浇成赤红。 “嘭——” 石台上有滚落声响起。 张远将长刀收回,手掌轻擦干净其上血迹,然后双手捧着刀,走回木架,将刀放回原位。 “试炼,过了……” 他低语一声,然后面色胀红到青紫,整个人站立不住,直接瘫倒在地。 迷糊之间,张远感觉自己被人拖着离开刑台。 他还听到似乎有人说这是张振的弟弟,倒是敢杀人。 他听到银锭碰撞的声音,感觉几个银锭塞进胸口的衣兜。 他听到了孙泽的声音,问“给这小子寻的清倌人可安排好了”。 他还听到张全武说“小娘,人给你送回来了,你看顾好”。 他能感觉有温热的水在自己的头脸之间一遍遍擦拭,感觉到温润的手在自己胸腹间一次次的轻抚。 他听到了低低的呢喃。 但他睁不开眼。 他只能看到眼前有一个大大的血团,赤红的血团不断动荡。 血团炸裂开,一个持着长刀的瘦高武者眼神凶狠的向他冲来。 胡金仁。 那个被他斩杀的胡金仁。 那个杀人十六,奸淫五人,毁家绝户,劫财抛尸的胡金仁。 这个人该死。 张远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手中不知从何处来的刀,迎着胡金仁一刀斩去。 胡金仁被一刀斩成两半,化为一个血珠子悬浮。 张远的眼前,一幕幕画面出现。 七八岁的孩童习武。 十七八岁的少年杀人。 二十多岁的四处逃窜。 三十多岁,成为山匪。 杀人,劫道,作恶。 一道璀璨刀光,终结了这一切。 画面终止。 一颗血珠灌注在张远身上。 他只觉这一刹那,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气。 满身赤热。 原本武道隐元境中期的修为在不断翻涌之中,向着隐元后期稳稳迈进。 可修为的提升太慢,身上暴涨的气血力量根本无法压制。 他的身躯似乎要被烈火灼烧干净。 “小郎,你怎么了?” “小郎。” “小郎。” 张远听到一道轻柔又焦急的声音在呼唤。 张远紧闭的眼睛睁开。 眼前的面孔挂着泪珠,眉眼间带着惊喜:“小郎你醒了——” 张远盯着眼前的面容,双目之中似乎有火焰涌动。 他的口中发出嘶哑的声音。 “骑上来。” 第2章 武道九重境 张远是东方泛白时候醒的。 伸手轻轻给睡熟的小娘盖上薄被,他站起身,悄然走出厢房。 昨日大半日加上一晚癫狂,可给小娘累惨了。 这小娘就是张全武他们为他寻的清倌人。 如果他张远没有通过皂衣卫试炼,没有资格成为皂衣卫,那往后就跟小娘安稳过日子,张全武他们也算给了殉职的大哥一个交待。 好在,张远通过试炼,现在有资格成为皂衣卫了。 站在小院之中,感受身躯之中奔流如涌潮一般的气血,张远面上露出狂喜。 隐元中期圆满,差一步就能踏入隐元后期! 仙秦以武立国,武道修行传承有序。 隐元境 洞明境 瑶光境 开阳境 玉衡境 天权境 天玑境 天璇境 天枢境 从熬炼筋骨的武道第一境隐元,到无上的星辰化身白日飞升第九境天枢,九重大境界,被称为登天九境。 九境武道每一境又分为初期、中期、后期、大成四阶。 武道九境三十六阶,是仙秦每一位武道修行者从初涉武道就一定会刻在骨子里不会忘的铁律。 武道修行一步一阶,步步艰辛,天赋努力机缘皆不可缺。 张远八岁修武,十年来也算刻苦,如今不过才修到隐元中期。 别看才不过第一境的第二阶,张远腰刀展开,寻常七八个人近不了身。 当初大哥还夸他有天赋。 当然张远自己也知道,就自己这点武道修为,与那些江湖上成名的高手差远了。 武道修行天赋,资源,传承,努力,他也就沾了努力一点边而已。 他的目标不高,十年之内修到隐元后期,在镇抚司做到皂衣卫旗官位置就满足了。 镇抚司中官职与功劳和修为挂钩,要做皂衣卫旗官,必须是隐元后期修为。 谁能想到,现在自己的武道修为竟然在一日夜间,直接冲到隐元中期巅峰,只差一步就能到隐元后期。 那岂不是,自己的目标,可以定更高一些? 压住心中的野望,张远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 自己的修为是怎么提升的? 昨日杀人之后,被煞气冲击昏迷,然后脑海中出现血团,化为匪徒胡金仁模样,斩杀胡金仁,有血珠融入身躯。 血珠! 血珠之中不只是有澎湃到极点的气血,还有那胡金仁的记忆片段。 气血冲击身躯,难以控制,是靠着小娘瘫软几回的抚慰,方才倾泻疏导,化为修为。 至于胡金仁的记忆,此时回想,张远面色化为凝重。 修行与杀戮相随的一生。 与他这世代镇抚司,父死子承的家世不同,胡金仁出身草莽,颠沛流离,从小就是在挣命。 修武道,是为了变强。 杀人,是为了活下去。 时间久了,便再回不了头。 那一场场不该有的杀戮,最终断送了胡金仁的性命。 走到墙角的木架边,张远将披着的外袍脱下,露出精赤的上身,然后抽出一柄三尺长刀。 目光落在刀锋上,他紧握刀柄,缓缓出刀,动作缓慢。 这刀法与他平日所练不同,招式之中全是回旋,突刺,游走。 这是江湖刀法。 胡金仁所修的刀法。 两趟刀法走过,与记忆之中的招式相合,张远已经非常纯熟的掌握了这刀法。 身形立住,他身上气息慢慢凝重。 “喝。”一声低喝,手中刀径直劈下。 一刀劈下,他脚步不停,身马合一,再抽刀横斩。 步步前斩,步步不停,他身前亮起一道银亮匹练。 淡淡的风声有一丝凄厉,透着刚猛与威武。 这才是镇抚司中武镇司军卒传承刀法。 刀法招式不多,每一招都是脱胎于战阵,一往无前,威猛不屈。 之前不觉得,现在有胡金仁记忆中刀法印证,张远似乎是站在高处,俯视江湖刀法与战阵刀法的不同。 两套刀法在他脑海中碰撞,最终都化为他自己对刀法的感悟。 他手中的刀,更快,更猛。 “喝——” 一声长喝,双手持刀,刀锋劈斩,人随刀走,身前一丈一道银白斩出,一步跨过,引动一声刺耳呼啸。 “好……” 身后,声音才起,又被压住。 张远收刀回头,见小娘伏在门边,一手捂住自己的嘴。 看张远回头,小娘目光落在他精赤汗湿的身上,不知是想起什么,面上一红,转身回屋。 等再出来,她已经拿了一块汗巾,迈着碎步到张远身前,伸手为他擦拭汗水。 张远能感到轻柔温润的指尖在自己脊背和胸腹走过。 “晨露寒凉,小郎你着心些。”身后,声音与手指一般轻柔。 张远点点头,咧嘴道:“是我扰到你了吧?” “昨晚苦了你,我本想让你多睡会。” 身后,游走的手指一顿,透着丝丝颤抖。 “奴不,奴……” 蚊蝇一般的声音终究没说完,小娘掩着羞红的脸走开。 张远一时间心潮澎湃,忍不住长笑,手中刀一展,锋刃之间更多几分璀璨。 从天光大亮直练到到朝阳高升,张远在小娘伺候下洗漱,吃了早饭,又整理好衣衫,方才走出小院。 “我衣兜里有银钱,你收好。”张远出门时候嘱咐一声。 小娘回到厢房,看那血迹沾满的衣衫,小心的掏出衣兜中的银钱,紧紧握在掌心。 镇抚司。 “卑职张远前来应卯——” 看到面前几道熟悉身影,张远稍微放松一些,忙走上前拱手:“张远见过诸位大哥——” 旗官孙泽,就是当初大哥张振口中可以性命相托的头。 黑脸虬须,三旬开外的陈梁,曾在大哥的葬礼时候拍着胸脯说以后但凡张远有事,就是他陈梁的事。 红脸吊眉毛,颧骨高耸的李长卫,身形不到七尺,腰身粗壮的张全武。 往后,这几位也是自己的生死兄弟了。 不知是因为气血的澎湃,还是因为小娘的整治,踏上镇抚司门前石阶的张远显得昂扬勃发,身形透着英武。 “咦,你小子可以啊。”立在旗官孙泽身侧的李长卫打量下张远,眼睛一亮。 孙泽也是微微点头。 “旗官大人,我来当值了。”张远向着孙泽一抱拳。 “张远,你可知此地何处?”看着张远,旗官孙泽出声。 “仙秦镇武司!”张远瞬间反应,下意识低喝。 孙泽一字一顿:“何为仙秦?” “踏仙伏魔,坐拥九洲山海,是为仙秦!”张远的回答毫不犹豫。 “何为镇抚司?”孙泽目中之中透出深邃。 手握刀柄,身形挺健的张远声音洪亮高亢,一如当初每一次跟着大哥张振高呼:“凡我仙秦九洲之地,镇压世间仙妖邪魔,抚慰天下官员百姓,生死独断,直达天听,是为镇抚司!” 声音低沉,张远握紧雁翎刀:“我们,是陛下的刀。” “张远,镇抚司有镇抚司的规矩。”孙泽的声音响起,透着威严。 张远点点头,抱拳躬身:“卑职明白。” 想成为真正的皂衣卫,不只是杀人,还要被同袍认可,才能融入镇抚司。 不被认可,谁愿意将身家性命托付? 当初大哥顶父亲的职,那半年哪天不是熬的要崩溃? 过不了熬炼这一关,就没资格成为真正的镇抚司皂衣卫。 “镇抚司皂衣卫张远,责入司狱值守一月。”孙泽说完,将一块黑色腰牌甩到张远面前。 司狱值守! 仙秦天下,镇抚司直达天听,生死独断,每一处郡府镇抚司都设司狱。 凡因罪入司狱的犯人,能活着出来的不多。 甚至连镇抚司自己人都不愿在司狱当值,因为司狱阴暗,其中怨气,煞气,死气极为浓郁,待久了人会出毛病。 司狱当值,都是镇抚司中抽签。 张远低头捡起腰牌,握在掌心,快步往司狱方向走去。 这熬炼,还真狠! 张全武看看其他人,嘿嘿一声追上去。 看着两人背影,孙泽轻叹一口气。 “人也杀了,女人也睡了,只要能在司狱中熬过一个月,也算是炼出来了。” 一旁的李长卫点点头,面上露出复杂之色:“镇抚司里见惯了生死,咱们对得起张振兄弟就行。” 镇抚司中,张全武喘着气追上张远:“昨晚那小娘我已经帮你赎了,往后她是你的人了。” 张远缓缓转身,看着张全武好一会,方才低声道:“多谢全武哥。” 张全武嘿嘿笑着伸手拍拍张远的肩膀:“谢什么,自家兄弟嘛。” 说到这,他顿住,面上露出为难神色:“兄弟,那个,哥哥我手头也紧,赎小娘的银钱不够,那花船老鸨答应了,一个月内将缺的银钱送到,若不然……” 抬眼看着张远,张全武惭愧低语:“若不然,她就要被接回去,接别的男人了。” 第3章 司狱有三层 接别的男人? 张远脑海里浮现昨晚那小娘羞答答娇滴滴讨饶的模样,还有今早搂着自己的背,低低抽泣的声音。 因为差了些银钱,就将这么好的小娘推出去? 银钱没了可以再赚,小娘没了,怕是再遇不到了。 张远变幻的神色都被张全武看在眼里。 男人嘛,也只有这般血气方刚时候,才会心中还热乎。 时间久了,心就硬了。 “全武哥,还差多少银钱?”张远吸一口气,开口问道。 张全武伸出巴掌示意一下。 “纹银五十两。” 五十两。 这么多! 皂衣卫的俸禄一个月五两,已经是府城中顶丰厚的,一月日日酒肉吃喝也用不完。 五十两,张远手头上所有银钱加一起也不过十两不到。 看他神色,张全武凑近些:“老弟,五十两不是小数,要不就算了吧?” “当然,若你真的想要那小娘,又拿不出银钱,老哥可以给你指条路。” 张远沉默片刻,微微低头,压低声音:“全武哥,还请教我。” 张全武的目光落在张远腰间的雁翎刀上,轻笑一声:“杀人。” 杀人。 昨日刑使任务完成,衣兜里被放了五两纹银。 镇抚司做刑使杀人,一次五两。 张远压住心头的喜悦。 不是为了银钱,而是自己不用找别的理由了。 为了印证是不是杀人就有血珠,他还在想找什么理由才能再次担任刑使呢。 “好。”张远重重点头。 “那我就送你到这了,没有腰牌,司狱重地外人是不能进的。”张全武笑一声,向着前方石门边的几道身影拱拱手,转身就走。 张远抬头,前方石门厚重,其上刻着狰狞兽纹,透着一丝森寒之气,让人不敢直视。 立在石门前的三人身形有些干瘦,穿的衣袍不是皂衣,乃是黑色,不是旗官孙泽身上的黑袍,是通体的灰黑。 雁翎刀还是雁翎刀。 张远所知,镇抚司中衣袍不同,职责也是不同的。 还有武道修为和官职不同,身份也不同。 当初问大哥,总被推脱,说是镇抚司隐秘不得窥探。 张远将孙泽给他的黑色腰牌拿出来。 对面守在门口的三人相互看一眼,都是咧嘴笑。 “走吧,既然是来司狱当值,那就先进来看看。”当先满脸皱纹的老卒摆摆手,转身往厚重石门中走去。 张远忙快步跟上。 “你说,这小子待会会不会吓尿?” “说不到,反正第一回进司狱的,能站着走出来的不多。” 身后,值守门庭的两人声音中带着戏谑传来。 张远没有回头,就跟着身前老卒快步疾行。 这道路似乎是往地下行,周围气息越发阴冷,墙壁也是青石,便是白日,隔着几丈也要插着燃烧的火把照明。 扭曲的火焰映照,地上的人影拉长,四周墙壁凹凸,好似一道道暗影蠕动。 前方,有嘈杂的声音模糊传来。 好像有痛苦嘶吼,其中夹杂着哀嚎,还有咒骂,哭泣,难明的吟唱…… 张远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他只能将手中刀握更紧,仿佛唯有这样他才能感到一丝安全。 “放松,司狱吧,其实跟别处也差不多。” “我叫罗尚虎,你可以叫我罗头,也可以叫我虎爷。” “这司狱啊,我待了小十年了。” 前方领路的老卒停住脚步,回头看面皮紧绷的张远,轻声说道。 “张远,见过虎爷。”张远抱拳,低低开口。 罗尚虎“嗯”一声,背着手,一边往前走,一边时不时伸手指向周围道路和门庭,低声介绍。 司狱确实是建在地下,而且是地下三层。 罗尚虎他们只负责第一层的防卫和值守任务,甚至并不参与关押犯人以及刑讯事情。 每日职责主要就是将饭食送到监牢门口,打扫四处通道卫生,更换火把,还有些传讯任务。 不考虑此地阴暗,压抑,司狱中的职责竟然是比皂衣卫还清闲。 前方,一道厚重的铁门挡住去路。 “别看这只是司狱第一层,这里关押的要么是江湖恶徒,要么是重罪犯官,其中有那武道精深的,我们这些人是沾染一下都要丢性命。” 罗尚虎转头,面上带着一丝无奈。 武道强者。 张远自幼也是跟大哥修武道,如今拥有武道一重隐元境中期修为,对武道修行当然清楚。 仙秦以武道镇压天下,武道功法多如牛毛,其中修到极致的强者,据说能力断山河,搬山拿岳。 “你看,任务简单吧?”罗尚虎呵呵笑着,转身踱步往回走。 “只要别与那些关押或者提审的犯人冲撞,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碰的不碰,在这司狱中啊,还是能活的长的。” 罗尚虎的声音之中透着几分得意。 镇抚司中,皂衣卫能活十年的都是杀场滚爬,刀口舔血过来,这司狱中轻轻松松混过十年,当真值得庆幸了。 不过张远知道,事情绝不会这般简单,若不然司狱值守任务也不至于抽签。 “虎爷,这只是司狱第一层,其他两层不去看看?”张远看看四周,好奇问道。 虽然说那两层不需要他们值守,可看一眼总可以吧? 听到张远的话,罗尚虎缓缓转身,苍老的面容透着凝重。 “小子,没有隐元大成,二层三层最好别去。” 隐元大成? 隐元大成的武道修为,可以以一敌百,在郡府任职都能做校尉了,在司狱只能堪堪进司狱二三层? 张远目中透出一丝惊骇。 “司狱二层呢,关押的大多是那些儒道有成的文官,修了儒道,言出法随,没有隐元大成,神魂不稳,说不定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你直接迷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至于三层,据说是关押着修仙的,修魔的,还有那些山精水怪,你觉得,你能去?” 罗尚虎咧嘴,苍老面容在阴暗昏黄的火把照射下,显得几分晦暗不定。 仙秦,自然有仙。 怪不得二三层要隐元境大成才能去。 张远觉得,罗尚虎说的隐元境大成就能去二三层,那是最低要求。 不到武道第二境洞明境,洞心明神,进得去怕是出不来。 脖颈缩了缩,张远快步往前走,赶到罗尚虎身侧,方才说起张全武说的正事:“虎爷,不知,那行刑任务,可有?” 第4章 斩马将孟涛 张远的话让罗尚虎面色微微一变。 司狱杀人,五两一人。 这银钱可不是那么好拿。 那些江湖武者的煞气不是谁都能承受住。 司狱中当值的,一般一个月也就做个一两回刑使,算是赚些银钱补贴。 可没谁敢真将这差事当长久的来做。 “你,”罗尚虎沉吟下,点头道:“规矩张全武他们都跟你说过,你量力而行,年轻人,银钱是赚不完的。” 张远点点头,沉声道:“我明白。” 在罗尚虎看来,张远就是为了赚钱才要做刑使。 司狱第一层值守任务简单,张远去将那些一夜烧尽的火把换过,又推开一个个半尺小窗通风透光。 几处甬道清扫干净。 路上遇到有穿着厚重衣甲,押解犯人来的,便退到一边,不看不问。 那一扇厚重铁门之后,嘶吼声,咒骂声,吟唱声一如昨日,不过或许是杀过人,又或许是武道修为提升,此时张远听在耳畔,竟然没了昨日那渗人烦躁。 记着罗尚虎说的,过半晌午,整束好衣衫,去刑台。 走在长长的甬道,张远心中的急迫再难压抑,不由微微握紧拳头。 杀人,是不是就能得到那血珠? 是不是杀人就能提升修为? 拳头握太紧,指骨有些泛白,掌心有些刺痛。 这些,张远都没有丝毫在意。 如果,杀人真的能得到血珠,杀人,真的能提升修为,那自己会怎么样? 不敢想。 走出甬道,张远抬头,能看到头顶大日,炫目的光照耀。 “刑使张远,见过点司大人。” 抱拳,躬身。 “张远?”长案前,还是昨日的点司。 庐阳府镇抚司,八位点司之一,点刑官涂皓。 涂点司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张远抬头,目光相对。 这一刻,他竟然心境平稳,丝毫没有昨日那种一眼就陷入幻境的感觉。 这是武道提升的好处,还是因为杀过人,或者是观悟过胡金仁记忆,多出许多阅历? 张远的眼神平稳,身形挺拔。 长案边立着的几位军卒相互看看,面上露出一丝惊异。 “第一次做刑使,还能一日就缓过来,你张远是我见到的第一个。”涂皓轻轻点头,然后抬手:“奉刀吧。” 张远快步走上高台,对地上的血迹视而不见,甚至有些急切的走到木架前,将一柄厚背鬼头大刀双手捧起。 刑台的血迹十年不洗,任其自干,是为了震慑那些犯人。 今日台上跪着的,是一位身形雄壮,跪倒也有五尺高的大汉。 大汉一只手臂已经不见,一根暗红色的锁链穿过其后背脊骨。 其跪伏在地,并不抬头。 这身形,张远从胡金仁的记忆之中看过。 白马山三当家,号称斩马将的孟涛。 武道隐元大成,一人之力就能将那些永林县前去白马山围捕山匪的捕快和巡卫击溃。 后来还是庐阳府府军,镇抚司出手,方才破了白马山,擒拿了孟涛。 “奉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大人令,复核白马山匪贼身份。” 涂皓点司的声音响起:“你可是白马山匪首之一孟涛?” 声音一如昨日,带着不容抗拒与辩驳的奇异力量。 捧着刀的张远感觉身周似乎有清风拂过,然后向着跪在石台上的孟涛压去。 那被伏在石台上的身影浑身一震,并不回话,只是微微点头。 “戊辰三年八月到戊辰六年三月,永林县白马山山匪截杀过往商客,匪首孟涛一人杀五人,你可认?” 石台上的身影轻轻动一下头颅。 “戊辰三年九月,白马山匪徒肆虐永林、上林二县,破家四十一,屠戮百姓百二十四,匪首孟涛虐杀无辜百姓十六人,你可认?” 石台上身影再点头。 点司每问一句,石台上便点头,根本没有丝毫辩驳或者反抗意思。 张远知道,这只是走过场,案子之前已经判定了。 “孟涛,白马山匪首杜海正,匪首陆城南是不是还在庐阳府?” 涂皓点司的声音陡然拔高。 白马山大当家杜海正,二当家陆城南都在围捕之中逃脱。 镇抚司未尽全功,司首很是恼火。 区区山匪都不能解决,当时着实说了几句狠话。 如今杜海正和陆城南的悬赏还贴在城门外,都是纹银百两的悬赏令。 石台上,独臂大汉终于抬头。 张远目光投过去,能看到这孟涛的面容方正,脸上有渗血几道裂痕。 “求,速死。”孟涛的声音低沉,然后再次俯身。 儒道手段本该是言出法随,被提审之人神魂迷失,问什么答什么,此时这孟涛竟然只答求速死。 是因为孟涛武道修为高,能抵挡涂点司的儒道手段? 张远不清楚。 世间修行浩瀚如海,他只是个隐元中期的小小皂衣卫而已。 长案后的涂皓点司沉吟片刻,将墨笔拿了,在面前纸卷上一勾而过。 “复核无误,行刑吧。” 听到点司传令,张远捧着刀往前走。 今日没有昨日那等空灵般心境,只是心中多出几分急迫。 走到孟涛身后,张远缓缓举刀。 “兄弟,孟某是恶人,你下刀狠些。” “免得我煞气冲撞了你。” 伏在地上的孟涛忽然出声。 昨日张远上刑台时候,被胡金仁煞气激荡心神,差点迷失。 今日的孟涛修为远超胡金仁,却不曾鼓荡煞气来动他的心神。 张远想起胡金仁记忆中,白马山三当家痴迷武道,待人都是和善的,好像是其出身原因。 “好。”张远答一声。 举起的长刀力道凝聚,他低低一喝,刀锋挥下。 鲜红喷洒,热浪涌动。 哪怕昨日见过这一幕,一刀之后,张远还是感觉胸腹翻腾,面色从胀红再到青白。 将长刀捧着送回木架,张远双腿有些发软,向着长案前一拱手,转身便走。 “去库司接差银。”涂皓的声音响起,“下一次刑使任务是三日后。” 张远点点头,走进甬道。 看张远离开,立在长案前的黑衣大汉回头,看向涂皓。 “点司大人似乎很看重张远?” 涂皓站起身将面前的书卷收起,径直离开。 长案前的黑衣大汉没有听到他的轻声自语。 “我欠张振一条命……” 张远走在幽暗甬道时候,手脚压抑不住的颤抖。 不是因为今日又杀人。 他的脑海深处,此时有一个血团在涌动! 这血团比斩杀胡金仁时候那血团要大出数倍! 快步走到挂着库司门牌的门档,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留着山羊胡的老者已经将一封五个一两的银锭摆在面前。 看一眼张远,老者伸手指指银锭和一旁的纸卷:“签字画押,带了银钱走。” 张远忙提笔写了自己名字,然后抓起银锭,微微躬身,便快步离去。 脑海中血团翻腾,他已经有些压不住。 他不知道血团爆发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出司狱,门口处罗尚虎只看他一眼便道:“先回吧,下午不用当值。” 快步走出镇抚司门庭外,广场边,几个抬着盖上白布,渗出血迹的担架的大汉立在那。 一位穿着青袍的中年走到张远跟前,看一眼他身上血迹,然后躬身一礼到地。 “舍弟劳烦刑使了。” 中年身形高壮,面容方正,与孟涛有几分形似。 中年起身,从身边随从手上接过一个托盘,其上放着两锭大银。 一锭,五两。 张远并不答话,就将银子拿了,揣在怀里就走。 罗尚虎跟他说过,有犯人家人会出银钱,求刑使下刀干脆,给犯人痛快些。 这钱,能拿。 手按刀柄,一身皂衣上沾染血迹,大步奔行的张远在大街上是人人避让的存在。 到家门前,他的速度从开始的奔行化为奔跑,直接推开院门,然后“咣当”一声将门关上。 正在小院中搓洗衣衫的小娘惊慌站起身,看到张远模样,忙呼一声:“小郎——” 张远一把搂住小娘,打横抱着就奔进厢房,抬脚将门踢上。 不过片刻,厢房中传来几声低呼。 “小郎,我不成了……腰好酸……” “手也好酸。” “呜呜……” 第5章 先天真元 当一切迸发,张远脑海中的血团终于炸开。 手持长柄重剑的孟涛缓步走出。 身高过丈,雄壮如山。 张远也看到了自己的虚影。 皂衣,黑帽,雁翎。 看着孟涛走近,张远的手压在刀柄上。 “我,该谢你。”孟涛站在张远身前,口中发出轻轻的呢喃低语。 看着面前张远的穿着,孟涛目中透出一丝羡慕,遗憾叹一声,然后化为五颗悬浮的血色珠子。 真的是血珠! 而且还是五颗! 张远深吸一口气,那五颗血珠向着他身躯撞来,然后崩碎成血光将他身躯裹住。 与昨日一样,浩荡到极点的气血力量灌注进他的身躯,在他的筋骨之中奔走,如同山洪爆发。 他的身躯挺直,紧咬牙关,全力约束那洪流的冲击。 今日的五颗血珠爆发,气血力量是昨日所得五倍。 张远的武道修为一瞬间便冲入隐元境后期,直接省去张远十年苦功! 武道修为入隐元后期,身躯能够容纳的气血之力至少三倍于之前。 但这个过程不是一蹴而就,需要慢慢熬炼。 张远现在身躯之中冲击的气血依然浩荡好似大河,他的筋骨被这力量冲击,发出“咯吱”声响,整个身躯都似乎涨大了一圈。 这一刻,似乎天地震动,所有气血冲击勃发。 可是此时,不管是小娘的抚慰还是修为的提升,都无法缓解那奔流气血的冲击。 他的筋骨这一刻濒临崩溃。 他的气血力量开始收束不住,一寸寸崩塌。 是自己太贪心了吗? 还是自己只能有这点福分? 张远咬着牙,口中发出压抑的低吼。 他不甘心! 张家世代皂衣卫,他张远为何不能踏入隐元后期,成为旗官? 父亲早早离世,大哥未娶,所有俸禄都是拿来换了汤药给他张远打熬筋骨。 大哥说他是张家最有可能成为旗官的。 他张远,要成为旗官! 握紧双拳,张远坐直身躯。 小娘抬头,看到张远赤红的双目,浑身一颤。 “小郎,小郎……” 紧握双拳的张远将她推开,就这么赤着身走出厢房,走到院中。 他立在院子中,一拳一拳击出。 全力挥拳,每一拳都将所有的力量挥尽。 祖传的铁甲拳一遍遍的走,满身气血与汗水蒸腾,在他身躯之外化为一片带着血色的云雾。 瘫坐在门槛处的小娘紧紧握着手,咬着唇,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哭。 她怕面前这个男人,自己的小郎会跟自己的那些家人一样,离开自己。 张远此时的意识已经感觉到一丝模糊。 他仿佛跟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中那身高过丈的身影合为一体。 白马山三当家孟涛。 庐阳府大商孟家,孟家家主第五子。 孟涛自幼好武,族中延请的武道师父十年换了八位,都是因为孟涛武道修为提升太快,自认无力教导他而遗憾离开。 “孟涛,你若是能入军伍,搏一个世袭军尉不成问题。”这是第十位师父临走时候跟他说的话。 那位擅长步下重剑招数的师父,传授了孟涛自己所有的重剑施展手段,还告诉他,仙秦重军功,军伍才是孟涛的未来。 这话孟涛说给自己父亲听,也说给执掌家族产业的大哥听。 可惜,他们都没能帮到他。 父亲说孟涛性子痴傻,不适合入军伍。 大哥说孟家没有军籍,孟涛没有机会成为仙秦军将。 后来,孟涛被家族安排为商队护卫队长,护卫商队,一柄重剑,打出了个斩马将的威名。 可他这护卫队长才做了一年就被大哥给撤了。 因为他对那些劫道的匪徒下重手,孟家商队成了各方匪徒报复的对象。 孟家给各方山寨送礼,然后撤换了护卫队长。 孟涛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没人跟他解释。 后来,他的发小来寻他,带着他一起去各处散心,去与不少江湖高手切磋。 有一次,他失手重伤了一位成名高手,官府开始缉拿他。 发小说,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去寻山寨投奔,反正在山寨厮混几年,等官府收编山寨,他孟涛还能以戴罪之身加入军籍。 这不也是一条路吗? 孟涛不懂这条路会怎样,但他想入军籍,想做军尉,想穿着战甲回到孟家。 他在山寨里都以一个将军来自律,他不与人吃喝酒肉,他不奸淫妇人,他每日都熬炼身躯,苦练重剑。 山寨火并,发小成了大头领。 他等着发小说的,等招安收编,加入军籍的那一天。 可是,没有官府去管他们。 发小说,他们还不够有名气,官府都懒得管。 他们开始劫掠更多的地方,收拢更多的人,抢更多的财货,虽然他不知道那些财货最终去了何处。 他只知道每一次下山,都不会走空,每一次下山,他都要挥舞重剑,让人胆寒。 打出威名,让官府重视。 后来,官府终于重视了,来围剿。 发小说还不够,要让官府更重视,要让官府怕。 他下了重手。 后来,镇抚司的人来了。 他被围在中间,他的重剑斩不到人,他的脚步追不上人,他喊人决战,可迎来的是一片弩箭…… 他的手臂断了。 他被弟兄们救回,发小要带他走。 他没走。 断了手臂,握不住重剑,还怎么成为将军? 发小说,孟家一直在利用他。 发小说,所有人都在利用他。 发小说,别做什么将军梦了,这辈子都不可能。 “谢谢你啊……” 张远的脑海中有一道声音轻轻响起。 他挥舞拳头的身体一震,所有的意识都重回身躯。 “轰——” 仿佛炸雷在身躯之中炸开,筋骨,血肉,似乎都化为无形。 一道道不知被隐藏在何处的力量被激发出来,在身躯之中汇聚成涓涓细流。 这是——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惊喜! 真元! 先天真元! 隐元境,打熬身躯筋骨,积累身躯之中隐藏的真元之力。 真元,号称先天之元,无形之力,可以是气血,可以是神魂,可以是流淌在筋脉中的真气,更可以是仙气,魔气。 不管修何种功法,走什么修行之路,隐元境的巅峰,都是要去开启属于自己的真元,然后踏入洞心明性的第二重境界。 洞明境。 第6章 薛玉娘 洞明境的修行就是以隐元境所修的先天真元为根基。 无论之后修行的后天真元多浑厚,根基都是之前开启的先天真元。 先天真元的多寡,决定着往后的修行之路能走多远。 为什么武道修行者要以各种大药熬炼身躯? 为什么世间流传着穷文富武的说法? 为什么那些世家子弟隐元境看不出什么,到洞明境就能实力脱颖而出? 因为隐元境是打熬和积累的过程。 家中资源雄厚的,在隐元境就开始给后辈积累。 没有到隐元境巅峰开启真元时候,没人知道自己的先天真元积累多少。 等先天真元开启,就是进入洞明境时候,想要再提升先天真元,夯实根基都不可能。 隐元的隐,不只是隐藏,也是寓意着在这个阶段,天才与庸才并无多少区别。 但此时的张远,跟所有人都不同! 才不过堪堪踏入隐元后期的张远,竟然已经开启了真元! 那他就可以提前熬炼真元,提前积累别人不敢想象的真元,等到踏过隐元巅峰成就洞明境时候,就能一飞冲天! 不知不觉中,张远已经不甘心自己的未来只在隐元。 脑海中孟涛的记忆有许多与自己重合,孟涛那一辈子不得军籍的遗憾在自己的脑海中回荡。 孟涛已经触摸到洞明境的门槛,可惜,他没有机会真正踏出那一步。 洞明境。 张远要成为洞明境! 随着先天真元的开启,原本不受约束的气血都平静下来。 先天真元开始疏导气血的流淌,将其速度降下来。 身躯筋骨之中流淌的气血开始缓缓沉淀,实在不能消化的气血力量则是重新汇聚成三颗血珠,在他的脑海之中静静悬浮。 有了先天真元的疏导,张远身躯中隐元后期的气血沉寂,外人根本感知不到,甚至还会觉得他气血有些折损。 殊不知,他身躯之中的气血比同阶要澎湃许多! 感受着脑海中的三颗血珠,张远嘴角露出笑意。 身躯中有真元,再不需要担心气血不受控制,多余的气血会化为血珠存储起来,慢慢炼化。 身躯之外的血色气息散去,张远回过身,看到小娘紧张的看着自己。 他缓缓走过去,将小娘抱起来。 “小郎,你,你没事吧?” “你还要吗?奴可以的,奴自己来……” 张远没做什么,只是将小娘搂着,轻轻拍着她的背。 伏在张远怀里的小娘似乎整个人终于放松下来,不过一会就睡着了。 张远悄悄换一套粗布衣衫,走出厢房,将那些没有浣洗完的皂衣,今日沾染血迹的衣袍,都开始浆洗起来。 以往时候,这些事情本就都是他自己做的。 每次大哥血衣归来,都是他清洗,除了大哥最后一件血透的皂衣。 厢房的门拉开,披着衣袍的小娘走出来,静静到张远身侧坐下。 “不睡会?是我吵醒你了?” “小娘的手啊,不是做这些的。” “往后我找个婆子,这些粗事你都不要做。” 张远一边将衣衫拧干,一边轻声说。 小娘没有说话,就是静静看着他。 “这院子也要翻新些,我记得上一次修缮还是十年前。” “再买一架琴,我记得小娘你是弹琴的,我是粗人,不懂,但我喜欢听你弹。” “我再赚些银钱,就差不多了。” “后面我要是能积功升职,就给你——” “奴叫薛玉娘。”小娘低低说话。 张远搓动衣衫的手顿一下,转头,轻声道:“玉娘,好名字。” “我叫张远,你该是知道的。” “我就是个皂衣卫,反正你跟着我吧,不说大富大贵,安安稳稳过日子吧,如果我们有了孩子,男孩就跟着我练武,女孩你教她学琴——” 张远的声音顿住。 面前的薛玉娘脸上泪珠止不住的流。 张远也没再说话,就拿还干净的手背去将薛玉娘脸上的泪珠擦去。 不知不觉,他已经不是那个没有碰过女人,什么都不懂的张远。 现在他观阅过两个江湖客的人生经历,提前开启真元,武道也是到了隐元后期。 他拥有了同龄人所不能有的稳重。 与薛玉娘一起将洗净的衣衫晾晒,张远回过身道:“玉娘,我们下馆子去,明泉楼的猪头肉我已经两个月都没吃过了。” 从镇抚司当值杀人归来,再加上一番折腾,又是洗刷衣衫,此时已经日头偏西。 张远有气血灌注,当然不觉得,薛玉娘可是大半日没吃东西。 还那般操累。 “出门吗?”薛玉娘看向院子外,面上露出一丝紧张。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门外的街坊邻居。 她,算什么? “无妨的,男未婚女未嫁,等过些时日我请孙旗官帮我们主个婚,皂衣卫虽在军籍,但与江湖中人打交道不少,可没那什么些规矩。” 张远将薛玉娘手握住,轻声道:“有我在,没人敢看不起你。” —————————— 庐阳城乃是庐阳府的府城。 城中常驻百姓超过五十万,四方城坊纵横数十里,乃是名副其实的大城。 张远所居住的丁家巷,算不得城中富人居住之地,不过因为多有城中巡卫军和镇抚司居住,周边街市还算繁华。 这些吃官家饭的军伍,身家或许不算富贵,但大多不穷。 仙秦,以武立国。 军伍,是仙秦的根基。 明泉楼是一座三层的楼阁,此时灯火通明,已经坐了六七成的客。 不少人身上都是穿着武袍,或是甲叶戎装。 这样的酒楼自然是嘈杂的。 张远特地在二楼选了个角落,点了店里的招牌猪头肉,还有两个味道不错的菜。 “玉娘你不吃?”大口吃肉的张远抬头,看对面穿着他的粗布衣衫,束着头发的玉娘并未怎么动筷子。 这衣衫是他的,穿在玉娘身上卷起了一褶又一褶。 是玉娘说出门想穿男装。 她终究不敢穿着钗裙被张远牵着手出门。 “小郎你吃。”玉娘轻声说着,将肉食夹到张远的碗里。 张远沉吟一下,招手让伙计过来,然后低语几句。 过不片刻,伙计便端着一份清亮面食,还有两个青翠小菜过来。 “玉娘你是云州府人,这明泉楼中有云州府的米粉和云州小菜卖的,是我忘记点了。” 张远轻声说着。 玉娘低头看自己面前的碗,清亮的米粉映照对面张远的面庞。 面前这个说自己是武夫的小男人,记得她说过是云州人,还记得给她点云州的吃食。 轻轻转过头,玉娘的目光落在远处透着粉色灯烛,传出丝竹声音的地方,再转头,面前的张远面庞清晰,刚毅。 “真的好久没有吃过云州的粉了,十年了吧……”眼眶中带着泪花打转的玉娘展颜一笑。 这笑颜让张远咧开嘴。 “有机会,我带你去云州,寻亲。” 张远像是给自己承诺,低声开口。 “快吃,米粉凉了就不好吃了。” 他自己也是笑着伸手:“小二,再加一盘猪头肉。” 第7章 铁山靠 穷文富武。 武者需要更多肉食稳固自身所需的气血力量。 原本张远也不敢大手大脚花销银钱。 不过如今见识不同,实力不同,眼界也变化了。 本让他为难的五十两赎身银子在他眼中已经不算什么。 现在他看的更远。 所以他多吃了一盘猪头肉。 或许是有家乡童年的味道,也可能是一日都没有好生吃东西,玉娘那一碗粉竟是吃的差不多。 “味道可好?” 张远笑着低声问。 见他脸上笑意,吃到撑的玉娘红着脸点头。 张远站起身,按住跟着起身的玉娘:“等我回来。” 他走下楼梯,寻到掌柜将晚饭钱付了,低语几句,又将几个铜钱递给掌柜。 掌柜点点头,转身往后厨,不一会领了一位五旬左右的粗布佝偻老头。 “小人见过大爷,谢大爷的赏钱,要是那粉您吃的好,往后可常来。” 老头向着张远躬身。 十个铜钱不多,可也是能抵老者小半日的工钱了。 庐阳城中寻常的活计一个月能有个一两银钱的工钱,一日也就摊到三十铜钱左右。 别看三十铜钱,已经够寻常百姓一大家子人吃喝还有余。 张远在镇抚司当差一个月有五两的俸禄,那是妥妥的高薪,日日吃肉喝酒都花销不完。 皂衣卫是武者,不是寻常百姓。 “你的云州菜做的不错,不知可是云州人?”张远摆摆手,开口说道。 老头忙弯腰拱手:“小人一家是云州人,到庐阳府已经小二十年了。” “我家小娘也是云州人,我想寻一个会做云州菜的婆子,工钱可以高些,老丈若是有熟识的,可以领到丁家巷戍五房,张家。”张远说完,向着一旁的掌柜点点头,转身走了。 “老陶啊,丁家巷那边多是镇抚司和巡卫人家,这事情你可要上心些。”掌柜看一眼老头,低声嘱咐。 张远回到楼上,与玉娘一起离开。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玉娘寻了一家卖成衣的铺子。 玉娘带来的衣衫不多。 成衣铺子店面不小,玉娘随着店中婆子在售卖钗裙地方去选衣服,张远则是在男子衣袍这边等待。 店中灯烛透亮,还有那两尺方的大铜镜,映照纤毫。 据说郡府那边还有那种丈高的琉璃大镜,人在镜前,好似入反转天地。 这等宝物张远未见过。 他看着面前的铜镜,背后有其他宾客换衣服,或是来挑选衣衫的。 本随意观望四周的张远看到铜镜之中映照之人,忽然面上神色一动。 这人,他从孟涛的记忆中见过。 白马山匪徒中一个喽啰,名叫胡三,因为比较机灵,寻常时候经常帮着大当家通传讯息。 此时胡三刚将试穿过的一件衣衫放回衣架上,然后摇摇头,转身往成衣铺外走。 那放下的衣衫被另外一位宾客伸手拿去试穿。 张远豁然转身,看向到门口处。 “胡三。” 他呼唤一声。 那走到门口的胡三下意识的回头,然后面色一变,转头就冲出成衣铺。 张远跟着几步跨出。 两人追逃动作让成衣铺中传出惊呼,那些宾客有的往一旁躲避,有的好奇跟着往外冲。 正选衣袍的玉娘顾不得身上穿着的成衣衣裙,慌乱奔到门口。 此时张远已经在大街上,看胡三已经冲到人群,他一声高喝:“镇抚司拿人,闲杂人等闪开!” 这一声喝好似炸雷,街市上那些百姓犹如演练过一般,都是瞬间往墙角边奔去,蹲在地上。 冲到街市中间的胡三立在原处,孤零零的,一时间有些茫然。 张远身形呼啸冲过去。 隐元后期的气血灌注,他的速度快过奔马。 胡三慌乱奔逃,还未走几步,前方便有两个穿着半身软甲的大汉从街角冲出,手中腰刀横挡:“巡卫军在此,哪里逃?” 前有带甲配刀的巡城卫军,后面是赤手空拳的张远,胡三一咬牙,转身向着张远返冲过去。 他手中,一柄尺长的小刀紧握。 成衣铺门口的玉娘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周围的百姓也是抬眼,有人发出低呼。 张远看持着刀向自己冲来的胡三,不但不避反而速度再提几分。 到两人冲撞身前,胡三手中刀划向张远脖颈。 张远依然不躲不避,只是原本微微垂下的左手陡然探出,在胡三大臂下方一托,就将他手臂托上天,手中小刀握不住飞上天去。 脚步不停,张远左肩往前一侧,力从脚下起,从腰身聚,发于肩头。 “嘭——” 被这一肩撞到胸口的胡三整个人倒飞出去,落在两丈外,在地上翻滚丈余,口中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昏死过去。 此时,飞上半空的小刀掉落,张远伸手接住。 “好一招铁山靠!”前方,两位穿着软甲的巡卫军快步过来,一人去探查胡三情况,一人手压在刀柄上,到张远身前。 “当街斗殴,若无缘由,还请跟我回巡卫军所。” 张远刚才一声高呼虽然巡卫军也听见,但他未穿皂衣,也没有同行军卒,无法证明自己身份。 张远从腰间掏出自己的身份牌递过去,然后低声道:“我是镇抚司甲卫营四队皂衣卫张远,此人乃是白马山匪徒之一,还请兄弟带去审查。” 接过身份牌,听到张远说话,那巡卫军面上神色顿时不同。 他点点头,将身份牌交给张远,抱拳道:“张爷放心,我等这就将此人擒拿带走,此事我们也定禀报上峰,绝不落了张爷功劳。” 镇抚司,镇压世间仙妖邪魔,抚慰天下官员百姓,生死独断,直达天听,巡卫军在镇抚司面前也不敢抬头。 张远抱拳还礼,说一声“有劳”,将手上的那短刀递过去,回头,看玉娘几乎是瘫软在成衣铺的门槛边上。 到张远走回来,玉娘方才软软的站起身。 “是我不好,都忘记不是当值时候,吓到你了。”张远将玉娘扶住,轻声说道。 玉娘目光落在张远身上,见他丝毫无伤,方才松口气。 “我家小郎,厉害呢。”玉娘这话说出时候,脸又羞红了。 张远将她头抬起,面上透着郑重。 “我家世代镇抚司皂衣卫,我大哥是,我爹是,我爷爷,太爷爷还是,职责所在,这或许就是宿命。” 看着面前的玉娘,张远压低声音:“就像你我相遇,许就是宿命。” “宿命……”玉娘呆呆看着张远,一时竟是失神。 张远笑着扶她进成衣铺,高呼:“掌柜,将刚才我家小娘试过的衣衫都包了。” 第8章 监牢放饭 最终玉娘也没有将试过的衣衫都带走。 她只挑了两套朴素些的衣裙,然后收了张远送的一根不算贵重的发簪。 或许是夜色遮掩,回去时候,玉娘已经没有将牵着她手臂手推开。 不知是武道提升之后,精气神充足,还是因为真元在身,神魂稳固,张远一夜好睡,早上起的也早。 站在小院中,手握长刀时候,他感受又是不同。 双手握刀,重劈重刺,每一击都带着呼啸风声,这招式分明是孟涛的重剑。 几趟走下来,这套脱胎于沙场,又有几分江湖路数的剑招张远已经掌握纯熟。 孟涛是武痴,重剑招式已经修到无比精纯地步。 若不然也不能一人之力就让一县捕快巡卫无可奈何。 如之前一样,这重剑招式感悟之后,再结合自身的刀法,张远大有收获。 特别是挥舞长刀时候,感受身躯中气血与真元悄然流转,更是让他惊喜。 不只是力量加持,更是对细微力量的控制。 就如昨晚一击击败胡三。 要是三天前的张远,别说一招击败胡三,说不定还会伤在胡三的刀下。 如今他提升的不只是修为,更是临战的气机,战斗的本能。 无论是刀法还是简单的拳脚,一遍遍走下,都是无有不顺。 收起架势,张远双目之中闪动一丝晶亮。 他知道这一切,其中更多的是属于孟涛的武道天赋。 或许,从孟涛那得到的,不只是有形的血珠,更有无形的天赋? “军尉吗?你的梦想,我会帮你完成。” 深吸一口,张远低声轻语。 吃过玉娘做的,不算好吃的早饭,张远挎着雁翎走出小院。 到镇抚司门口应卯时候,孙泽身侧站着一位同样黑袍的旗官。 三旬出头,面容方正,身上透着澎湃气血,还有一丝煞气。 “这位是丙卫营三队旗官余绍。”看张远来见,孙泽出声。 “你就是张远?”那旗官看着张远开口。 张远点头抱拳:“卑职张远见过旗官大人。” 打量一下张远,余绍声音沉下来:“就是你,折腾了我们丙卫营一晚上。” 镇抚司中皂衣卫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营为号,每营各有几个小队。 一般一个小队就是一位旗官,四位皂衣卫。 只是皂衣卫中小队也好,卫营也好,满员的不多。 张远听那旗官余绍说昨晚丙卫营折腾一夜,便知道是胡三事情。 他没有开口。 这事情后面牵扯不少,他只管等最后定功,其他不管。 “孙老哥,商量个事情,这张远看着是个愣头青,听说还被你送去司狱,这等不省心的,你不如让给我,我请你去花船上耍三天,如何?”余绍接下来的话让张远微微一愣。 “余绍,昨晚抓的鱼不小吧,你功劳也足了,张远去你那说不定还未重用你就高升了,何必折腾?”孙泽笑了笑,“你还是回去补觉去吧。” 孙泽的话让余绍很是受用,哈哈笑一声,原本严肃气氛也荡然无存。 “两位点司领队,一营武镇皂衣全出,当然拿的是大鱼。” 余绍看向张远,面上露出几分欣赏的笑容,轻声感慨:“连点司大人都问过你小子的名字,往后说不得哪天就会重用。” 张远连忙说不敢,昨晚都是一时运气。 余绍主要就是看看张远长什么样,此时见过,便跟孙泽打个招呼离开。 “据说你抓的那白马山匪寇连夜审问,牵扯出不少隐藏在城中的其他匪徒。” 等余绍离开,孙咋方才感叹一声。 “你小子当真是好运道,你知道为白马山匪徒事情,从主司到点司,再到都尉,谁不是吃过司首挂落?” “这一次要是白马山匪徒在府城中闹出事情,那我镇抚司的面皮就不能要了。” 功劳不在大小,在及时。 这一次不管抓的是大鱼小鱼,起码能给上头看看。 怪不得连点司都要问问张远的名字。 其实在张远来说,从前的他绝不可能有这等洞察力。 如今他多出许多阅历记忆,修为也提升不少,才有机会拿下胡三。 张远趁着此时无人,他低声在孙泽面前说几句话。 孙泽哈哈大笑,摆手应下。 张远离开,陈梁和李长卫来应卯。 “刚才可是张远,听说昨晚他做下好大事情。”李长卫看张远背影,笑着说道 “头笑的这般乐呵,那昨晚功劳能分到我们小队?”一旁的陈梁也是开口。 孙泽摇摇头,面上带着笑意:“功劳什么的估计没我们份,毕竟昨晚是丙卫营出力。” “我笑是张远这小子想让我给他做个主婚人。” “这小子,要娶那个小娘。” 他的话让陈梁和李长卫都是相视一笑。 “成家立业,是好事,张振若是在,怕是要请我们好好喝一场。”李长卫话语中带着一丝遗憾。 “是好事,我听老虎说,这小子杀心不小,有个小娘,也能稳重些。”陈梁说的老虎就是罗尚虎,司狱老卒。 “我们这些刀口上讨生活的,确实该早点成家留后。” 张远到司狱,罗尚虎和其他人也是说起昨晚事情。 张远只说运气。 今日的司狱格外忙碌,不时有身穿甲胄的皂衣卫押送犯人进出。 皂衣卫寻常时候无甲,唯有出任务时候会穿甲。 基本上都是轻甲,重甲不多。 仙秦军甲,锻造繁复,寻常隐元初期,能三刀断一甲便是其中佼佼者。 隐元中期,需一刀断甲。 能一人之力抵三甲不败者,就能有资格成为旗官。 “今日司狱人手不足,发放饭食你们来。” 张远换过火把时候,被罗尚虎召集过去。 这话让几位身穿黑袍的司狱黑衣军卒都是苦脸。 “哎,又要受罪了。” “要进牢房发饭啊,这可是脱层皮的事情。” 几人诉苦,唉声叹气。 张远现在也知道为何这些军卒不愿去司狱第一层的牢房。 那里煞气死气凝重,修为不够,进去当真是煎熬。 “我去,你们还有谁一起?”罗尚虎提着个大木桶,转头看向众人。 众人相互看一眼,有几人抬手示意。 “我来吧,正好见识一下。”张远径直去将饭桶提起,开口说道。 看他提了桶,其他人微微松一口气。 罗尚虎点点头,领着张远往牢房走去。 “这小子不得了,才来当值就敢杀人,而且是连着两天做刑使。”之前值守司狱大门,与张远相熟些的黑衣军卒低语。 “那我们看看他进牢房一趟,能不能站着走出来。” “好啊,赌什么?” “一顿酒?要不来大点?” …… 司狱一层的牢房铁门缓缓打开,透着冰寒与死寂的气息迎面而来。 同时夹杂着的,是入耳的喧嚣。 “特奶奶的,怎么还不放饭,要饿死老子吗?” “哎,就知道镇抚司江河日下,今日怕是要断炊了。” “哈哈,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9章 后天与先天 长长的甬道,两侧都是青石所建的一个个牢笼。 手臂粗的黑铁栅栏,勉强可以容一人躺卧的半丈空间。 司狱第一层的牢房比张远想象的干净,敞亮。 在胡金仁和孟涛的记忆中他已经看到过司狱牢房的样子,可角度不同,观感自然不一样。 那两份记忆之中,全都是压抑,幽暗。 跟着罗尚虎将一份份饭食放在牢房前,然后提着桶快步离去。 按照罗尚虎说的,不听,不问。 “小子!今日为何没有肉?”当张远将木桶中一份饭食放在一个牢房前时候,当头一声暴喝传来。 这声音好似炸雷在耳畔回响,张远浑身一震,不由抬头。 牢房之中一位满脸胡须头发蓬乱的大汉双手被锁链紧锁,腿上也是精铁重锁。 此时大汉目中透着凶光,紧盯张远。 张远的脑海之中,一道气血泛起,弥漫幻化为凶神恶煞。 这就是武道强者的煞气攻击? 在这道气血泛起的瞬间,张远体内的先天真元轻轻涌动,将那煞气压住,快速吞噬。 吞噬了这道煞气,先天真元好似吃了美味一般,在身躯之中震荡片刻方才不情不愿的沉寂。 先天真元的养料,是武道煞气? 张远目光转向牢房门口的木牌,木牌上有几行字。 “丙十三,熊扬,重刑,洞明境中期。” 一层牢房中的犯人按照罪责和实力等级分成甲乙丙丁四层,丙十三,说明这熊扬修为在这里排名不低,犯的是杀人重罪。 其实能被关押在镇抚司司狱的,没几个不是重犯。 府衙的牢房中可看不住洞明境的强者。 庐阳府府衙当差的武者当中,洞明境以上的都没几个。 “咦,小子有点东西。”牢房中的熊扬见张远丝毫不受煞气侵蚀,不由嘀咕一句。 “熊扬,你看来是想速死啊。”一道声音在张远身后响起,一道青灰色的长鞭穿过牢房栅栏,甩在熊扬的肩膀。 “啪——” 衣衫碎裂,鲜血飞溅,皮开肉绽。 熊扬咧着嘴,浑身哆嗦。 这一击,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是精妙无比。 张远回头,看一位身穿黑袍,面上神色淡然的五旬老者缓缓将手中牛皮长鞭收起,然后背着手踱步离去。 “多谢前辈。”张远微微低头,然后继续放饭。 刚才那一鞭子,他只能看明白,绝甩不出来。 这才是镇守司狱的高手。 一方镇抚司,外人所见的实力只是冰山一角。 被刚才熊扬闹腾一下,那一鞭子甩下,其他人乖了不少。 这让张远有些失望。 他还想试试煞气激发先天真元,让自己好好享受一回呢。 恐怕也只有他这样在隐元境就开启先天真元的家伙,才会将煞气入侵当成享受。 往前走,刚准备放下饭食,忽然一队兵甲快速走来,将几个牢房中的犯人都锁拿了带走。 张远看到这些犯人身上衣衫都还整洁,面上气色也不是其他人那般杂乱苍白。 “这些是昨晚抓进来的,估计现在提审,有罪的会继续关押,罪责轻的交给巡卫军。” “府衙那边也要些功劳不是?”罗尚虎一边说着,一边提着桶往前走去。 空了几个牢房,省了放饭。 “嘿,有多的饭食,多给我一份吧。” “我可以帮你解答一个武道修行上的问题。”张远正准备往前走,被一道声音叫住。 转过头,牢房中是一位双手被锁链锁着,还有一道锁链穿过背后的犯人。 背后穿琵琶骨,脊柱钉锁龙钉,这是对武道强者的禁锢。 “丁五,赵平川,重刑,洞明后期。” 洞明境后期修为,若是在军中,已经能执掌三千军卒,坐镇一方。 便是在庐阳府镇抚司,也是与点司差不多层次的高层。 如此人物,现在被穿骨钉脊,关押司狱。 这就是镇抚司。 任你强龙猛虎,只要犯了罪责,拿你没商量。 张远沉吟片刻,从木桶中拿出一份饭食,放在牢房的栅栏前。 “前辈,先天真元和后天真元有何不同,分别怎样熬炼?” 张远抬头,看向赵平川。 他的目光平静。 赵平川双目微微眯起,看着张远,轻轻一笑。 “这可算两个问题了。” 他艰难的往前挪动身躯,缓缓伸手去端饭食。 张远抬手一推,装着饭食的碗往前一动两尺,落在赵平川掌中。 赵平川握住碗,伸手抓一把混着米饭和蔬菜的饭食塞入口中。 一碗塞完,方才出一口粗气,面上泛起一丝潮红。 “你看,这就是后天。” 看向张远,赵平川咧嘴一笑。 说完,他伸手将之前那一碗饭食端过来,慢条斯理的开始抓着米饭和菜往自己的嘴里送。 张远沉默片刻,低声道:“那后天之前的,就是先天。” 先天后天,跟他想的差不多。 后天,如赵平川所言,就是那一碗饭食。 吃一碗饭,便是一碗饭的力气,不吃没力气,多吃了,也不是就能立时多一分力气。 而先天,才是支撑他在牢笼之中坚持不倒的根本。 先天充足,稳固,才能发挥出后天的力量。 他的话让赵平川眼睛一亮,伸手一拍大腿:“妙啊,你小子天赋不错。” 他声音不小,伸手拍大腿引动背后锁链“哗哗”作响。 旁边的其他牢房中犯人都是抬头。 “既然知道什么是先天什么是后天,那熬炼不就简单了,有钱的吞大药,没钱的就深挖自身。” “武道气血,仙道仙灵,儒道浩然,妖魔自有其道,这世间修行嘛,不外乎一个逍遥——” 赵平川的话没说完,不远处有声音淡淡响起:“镇抚司中有的是功法,想学,拿功勋去换。” “仙秦天下,何处的功法能强过镇抚司?” 是刚才一鞭子将熊扬甩熄火的那位。 赵平川嘿嘿几声,不再说话。 张远站起身,回头一躬身,继续去放饭。 那等一份就要成千上万银钱的大药张远拿不出,不过他在隐元境就能有真元在身,已经比别人早早多出许多机会。 熬炼先天的法子,既然是熬炼,那就试试怎么熬炼。 武道气血,深挖自身。 这几句话回去可以再揣摩。 而且镇守牢房的这位前辈说的也对,镇抚司中有的是功法。 拿功劳去换就是。 “多给我一份饭食,我也可以给你问一个问题的机会。” 当张远在牢笼尽头放下饭碗时候,一道声音响起。 张远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牢房木牌上。 “甲一,金城陆,重刑,开阳境。” 第10章 甲一金城陆 武道九重境,一步一登天。 隐元,洞明,瑶光,开阳。 开阳境是武道第四重境,有此境者,可镇一郡之地。 “金将军……” 张远低语。 金城陆,庐阳府金家天才武者,庐阳城第一位以军功荣归的五品武将。 庐阳城中少年谁不曾以金城陆为榜样,凭手中刀,挣一份荣族耀己的功业? 只是这榜样形象在十年前轰然崩塌。 金城陆率八千战兵出征北域,兵败荒原,麾下皆死于异族之手,唯有他自身脱逃。 据说他是以自己麾下兵卒的性命铺路才活着回来。 仙秦尚武,尚勇。 逃命而回的金城陆成了庐阳城唾弃的笑话。 金家也将他从族谱中除名。 金城陆该是因战败之罪押送皇城问斩,没想到会被关押在庐阳城镇抚司司狱十年。 张远默默的多拿一份饭食放在栅栏前。 “你为何会活着回来?” 张远抬头,看向栅栏中端坐的身影。 消瘦身形,胡须头发已经遮盖面容,双目之中透出晶亮。 没有锁链加身,只有双肩之上各有一根深扎的铁环。 张远的话让本伸手去端饭食的身躯顿住。 “我为何会活着回来,我为何会活着回来……” 喃喃低语,那伸出的手掌将饭食端在手中。 哆嗦着抓饭送入嘴里,声音带着沉闷:“我死了八千兄弟,他们都是为我而死,我怎么能不活?” “我要活着,我要活着……” 如果还是从前的张远,此时恐怕会直接站起身,指着金城陆的鼻子骂他懦夫。 现在看过胡金仁和孟涛记忆的他,心境已经不同。 胡金仁在第一次杀人时候,曾想过去死,但他最终没死,反而选择去杀更多人,更多无辜的人。 孟涛武力无敌,但他断去一臂,再做不成将军之后,心中信念崩塌,只求速死。 生死之间,靠的是心中的念头。 金城陆这样的人,要说他当真是贪生怕死恐怕说不过去。 这样的人,支撑他活着的信念,是什么? 张远想起了自己的大哥。 父死子承,兄死弟及。 大哥战死,自己没有想过为他报仇,只为他操办后事,然后穿上皂衣。 身为镇抚司世代皂衣卫,私人仇怨已经看淡。 皂衣卫总是要死的,然后家中人来顶职就是。 信念,那件皂衣,那柄雁翎,就是每一个皂衣家族的信念吧? 从前的张远,不就是如此? 张远轻轻握紧拳头。 现在的他,似乎可以想更远! 他有能力为自己的大哥报仇! 这一瞬,他仿佛感觉到心头有火焰在灼烧。 他脑海中那三个血珠震荡,身躯中的先天真元穿行全身,将涌动的气血束缚住。 他的心情也平静下来。 有些事,愿意去做就去做。 这种明悟,让他心头豁然开朗。 他看向呆傻往自己口中塞饭食的金城陆。 八千兄弟死了。 因为八千兄弟死了,所以他要活着。 可是,这样活在监牢,十年,二十年,直到被人遗忘,或者有一日被斩首,有什么意义? “你不想为你的兄弟们报仇?”张远轻声开口。 金城陆顿一下,并不抬头,只是伸手指向背后那有着密密麻麻刻痕的墙壁。 “想,没有一日不想,我每天在墙上划一道痕,我等陛下释我的罪,我等重新领军的那一天……” “为何你要等陛下释你的罪?”张远面色平静的看着金城陆。 “为何你要等重新领军的一天?” “你多等一日,你那些死去的兄弟不就多煎熬一日吗?” “你在牢中的煎熬,能比得过他们身死那一刻的痛苦?” 张远的话让金城陆缓缓抬头。 他紧盯着张远,浑身颤抖。 张远也紧盯着他:“十年,三千六百天,你一天杀一个异族,便是三千六百个,一天杀两个异族,就是七千二百个,一天杀三个,八千兄弟的仇已经报了。” 金城陆嘴唇哆嗦,浑身战栗。 他站起身,又伏倒在地。 “啊——” 痛苦的嘶吼从他口中发出。 他返身撞在身后墙壁上,手指抓在墙壁上,因为太用力,指甲崩碎,鲜血顺着刻痕浸染。 “韩长载,放我出去!” “韩长载,我要投军,我要做囚军!” 金城陆嘶吼,几步冲到栅栏之前,双手抓住栅栏,引动栅栏震荡作响。 韩长载,庐阳府镇抚司司首。 “赶紧走吧,这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张远身后,罗尚虎伸手将他衣袖扯着就走。 “哎,就不该让你来放饭。” 罗尚虎一边说着,一边目光飘向不远处背着手,握着长鞭的黑袍身影。 张远是站着走出牢房的。 司狱门口处那些狱卒的输赢他不管。 他寻个借口,径直到皂衣卫当值修整的班房。 刚吃过午饭的旗官孙泽,还有李长卫在那坐着,看张远过来,都站起身。 “你小子不在司狱当值来这做什么?”李长卫面上露出好奇,咧嘴道:“该不会是等不及——” “旗官大人,我想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死的。”张远看向孙泽,沉声开口。 他的话让李长卫浑身一震,孙泽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也瞬间沉下来。 孙泽看着张远,双目眯起。 “张远,皂衣卫中袍泽自有复仇的手段,你想血亲复仇,那还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我还当你沉稳了,本还准备将你调回来,如今看看,你还嫩得很。” 冷哼一声,孙泽将自己衣衫一整,大步往外走去。 “本还答应为你主婚,现在看,你这性子还是莫要祸害人家小娘的好。” 孙泽离去,李长卫看向张远,低叹一声。 “张远,皂衣卫最忌的就是血亲复仇。” “你大哥也是头的部下,你要血亲复仇,就是在打他的脸,说他没能力为你大哥报仇。” “你不知道,这三个月来,我们甲四队一直在奔走,就是为了给你大哥报仇的事情。” “今日你来问这事情,头他往后在镇抚司怎么抬头?” 一个没有能力为自己部下复仇的镇抚司旗官,还有谁能瞧得起? 李长卫摇摇头,面色复杂的往外走。 张远今日这一句,他们这一队兄弟的情分就散了。 “当——” “当——” 就在此时,急促的铜钟声音响起。 本离开班房的孙泽狂奔而回。 “镇抚司任务。” “甲四队集合!” “领兵甲!” 看一眼立在原处的张远,孙泽低喝:“发什么呆?去兵甲司!” 第11章 跟你哥真像 典籍,点刑,这两司乃是归属文抚司掌控,主管各种典籍文案与量刑断案。 典狱,兵甲两司则是武镇司掌管,其中兵甲司乃是各种兵器战甲管理存放之地。 张远到兵甲司时候,张全武和陈梁已经到了,见到张远,两人不由咧嘴一笑。 “看来头真是看重你小子啊,这么快就带你出任务。”张全武笑着伸手去拍张远肩膀,目光扫过一旁,手掌顿住。 此时的李长卫正寒着脸给他使眼色。 怎么回事? “张全武,李长卫,着重甲,持长兵。” “陈梁,轻甲持盾。” 将一堆战甲提着过来的孙泽寒着脸低喝。 将一件轻甲抛向张远,孙泽声音冷漠:“领一张弩,跟在后面。” 张远接过黑色的轻皮甲,快速穿戴在身。 此时其他几人已经相互配合着穿戴好轻重战甲。 重甲乃是半身鳞甲,重三十斤,刀剑难伤。 这甲穿戴起来麻烦,需要有人在身后帮忙。 轻甲则是皮甲,只在胸口有精钢甲叶。 穿戴好战甲,众人各自去寻兵器。 看张远去领弓弩,孙泽也是去拿兵器,张全武转头看向李长卫:“怎么回事?” 李长卫抬眼看一下,低声道:“这小子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来问头张振是怎么死的。” 这话让张全武和陈梁面上都是一沉。 两人顿时不再说话,去领取兵器。 张远到一片木架前,选了一柄可以挂在腰间的手弩,又寻一柄可折的硬弓。 大哥张振当初就是弓手。 在孟涛和胡金仁的记忆里,张远也看到过镇抚司皂衣卫小队行动时候画面。 两重甲长兵冲击。 一轻甲搏杀,一轻甲掩护策应。 后方位置,则是弓弩手观望四方。 这过程中,如果冲锋重甲背后策应没能及时赶到,以他们长兵重甲行动迟缓,很容易被人近身格杀。 轻甲搏杀者身边的护卫要是防御不住,也会导致整个战局崩溃。 至于弓弩手,看上去是最安全,其实全队的安危都交在他手上,不但需要眼观八方,更是要关键时候出手,要么一击灭敌,要么示警,若是撤退则是断后。 选定了弓弩,张远装上十盒弩箭,两袋箭矢,又寻了一柄尺半短刀,然后将腰间雁翎斜背后腰,快步走出。 到兵甲司外,持着长枪和长斧的李长卫和张全武都是眼中一愣。 “你小子,跟你哥真像。”李长卫低语一声。 话出口,他已经意识到说错话,忙转过头去。 另一边孙泽和陈梁也是目中闪动一丝晶亮。 张远不说话,只是一手提着折起的短弓,一手压住自己腰间刀,走到众人身侧。 不远处,还有三个小队也已经集结。 一位穿着黑甲的四旬军将在一位青袍文士陪伴下快步走来。 那文士赫然是点刑司点刑官涂皓。 “甲四队孙泽见过营首都尉大人。” “甲六队王胜朝见过营首大人。” “乙五队何强见过都尉。” “乙八队卢胜雄见过都尉。” 甲卫营营首,武镇司都尉官周林。 能在镇抚司做到都尉,执掌一营,那至少也是武道第二重洞明境才行。 不管是积功还是世袭,镇抚司的军职都与修为挂钩。 周林目光扫过,点点头,背着手开口:“今日点刑司寻到贼寇线索,涂点司会与我一起前往抓捕。” “府城外动手,务必一击必杀,将影响降到最小。” 说完,他伸手招招,四位旗官上前,听他低声布置任务。 过不片刻,四人拱手,各自接过涂皓点司递过的一个纸卷,回转身形。 “出发。” 回到原位,孙泽低喝一声,一手握着纸卷一手按着腰间的一双弯刀,快步前行。 张远他们四人紧随其后。 出镇抚司后门,几辆青灰车架已经等在那,驾车的车夫都是带着斗笠,身穿灰衣。 张全武和李长卫手握长兵,先登车,将长兵卧倒。 孙泽和陈梁上车之后,张远方才踏入车厢。 车厢之中,孙泽已经将将手中纸卷展开。 “白马山匪徒藏匿于城郊码头。” “这是码头方位图纸,我们要守住的是西侧围墙,十丈空间,有三道门,边上是河道,通连贵庐河,匪寇若是入水,我们基本上就追不上了。” “我们的任务是,死守这十丈。” 孙泽说完,目光扫过,低喝一声:“可明白?” 张远四人都是点头:“明白。” 孙泽目光在张远身上转过,直起腰身,手按着腰间的刀,闭目不言。 其他三人相互看一眼。 “咳咳,张远,待会你立在河道边上,若是有人登墙,你就放箭。” “我们如果与敌厮杀,你就站远点。” “还有——” 陈梁目光看一眼闭目不言的孙泽,低声道:“镇抚司战阵演练你没有参与过,贸然加入难以配合,你只要注意头与人拼杀时候战况就成。” “好。”张远点头。 他的回答太过干脆,让本还想再叮嘱几句的陈梁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其他人此时也不再说话。 车厢之中沉静下来,只有车轮滚滚的“吱呀”声,还有车窗外的小贩叫卖声音。 张远知道,如果不是今日他问孙泽大哥如何死的,现在车厢之中应该会很热闹,此时该是在讨论战阵和布局。 今日自己是冲动了。 或许还是自己心性不足,在司狱之中被金城陆故事激荡心神。 看来修为的提升,观悟的记忆增多,并不能让自己真的脱胎换骨。 世间修行,步步艰辛。 手掌轻抚折叠的短弓,张远让自己的心绪稳下来。 弓弩他是会御使的。 虽然仙秦禁民间藏弓弩,但世代皂衣卫不算民。 张振是弓弩手,张远很小时候就摸过弓弩。 还有白马山三当家孟涛也是专门习练过弓弩。 因为要想沙场为将,弓弩是必然要精通的。 此时握住短弓,张远不断回想记忆之中关于弓弩的御使手段。 弓弩不是刀剑,不是有气血力道就好。 弓弩在于控制,在于精准。 此时回想,张远经脉之中蕴藏的先天真元悄然运转。 分化气血,控制全身筋骨,掌控力量,梳理细微力量变化。 手指轻动,张远心中泛起欣喜。 原来,这才是先天真元的作用。 先天真元的作用不是有一分力,将其增长为两分,三分,而是将这一分力细化,在最合适的位置最合适的时候使出。 “军爷,码头到了。” 车架之外车夫的声音响起。 张远一步踏出,身形一个倒翻落在车顶,左手短弓半张,三根箭矢扣在右手掌心,双目扫过四周。 第12章 结阵 紧随张远踏出的是持着圆盾的陈梁。 一手圆盾,一手短刀,陈梁在马车周围转一圈,目光落在车顶的张远身上,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惊异。 张远的动作,此时的姿态,都根本不像是个第一次参与镇抚司任务的新人。 其他三人陆续下车。 将长柄战斧握住的李长卫抬头,口中嘀咕一声:“真他娘的像……” 张全武瞪他一眼,持着长枪快速前行。 李长卫忙将长斧拖着,快步跟上。 孙泽身躯微微躬下,双手压在腰间,这是最适合出刀的姿势。 陈梁的圆盾在左手,将孙泽的半个身躯护住。 此时,张远已经跳下车顶,扣着三根箭矢,身形微侧,离着前方四人两丈多远,脚步轻捷。 前方陈梁微微回头,看到张远位置和身形,面上神色闪过惊讶。 孙泽回头看一眼,又转过头去。 “就是这里。”张全武停住身形,微微喘息的低语。 三十斤重甲,至少二十斤长枪,快速奔行两里路,可不是轻松事情。 货栈围墙之外,十丈小道,宽不过五尺。 小道尽头就是贵庐河。 “长兵用不上。”张全武低语一声,将手中长枪一横,双手交错。 “咔嚓。”长枪被拆成两截,一截是无锋的铁棒,一截是五尺短枪。 五尺巷,长兵施展不开。 另一边的李长卫也将长斧拆成短斧。 两人并肩,将五尺小道直接堵住。 手按刀柄的孙泽与持盾的陈梁在两人身后一丈。 张远则是在两丈之外,手持短弓。 “嘭——” 远处一道烟花直射天空,在十丈高处炸裂。 “巡卫军拿人,速速缚手——” “弓箭手准备,三息不降,格杀勿论!” “庐阳府府军在此,尔等插翅难飞!” 一道道声音响起,带着威严和冷厉。 远处一声声呼喝,显得似乎有千军万马来。 擒贼擒王,攻心为上。 战场上刀剑无眼,能不强攻便不强攻。 “嘭——” 重物冲撞的声音响起。 看来还是强攻了。 箭矢划破长空的尖利声响,夹杂着军卒冲锋的呼喊。 刀剑碰撞的沉闷声,更加沉闷的刀剑斩入身躯声音。 惨呼,痛吼。 小道之上,沉寂万分,唯有河道上的风灌入。 身穿重甲的两人已经满身汗透。 站在后方的张远能看到孙泽手掌不断摩挲,将掌心的汗抹在后背的衣衫上。 这一刻,张远感觉自己的听觉,视觉都细腻到极致。 周围柳条轻抚的声音,两只蜻蜓展翅飞过的痕迹,都被他捕捉到。 如果此时弯弓,他能射断左边那只蜻蜓的长尾。 抬手。 弓圆。 一根箭矢“咻”的射出。 围墙之上刚探出半个身形的人影应声翻落回去,带出“嘭”的声响,还有一声惨呼。 “有埋伏!” “冲出去!” 前方的一道窄门扯开,从中冲出手持刀剑的身影。 这些穿着粗布衣袍,手中刀剑挥舞的身影并未冲出几步。 穿着重甲的张全武和李长卫将他们的路堵住。 五尺枪不算长,但比那些三尺刀剑长。 前挑,横扫,枪锋上的森寒让冲出宅门的匪贼只能后退。 “噗——” 李长卫的斧头砸落,将一位持着短刀,滚地前冲到身前的灰衫匪贼连着脖颈和半个肩膀劈开,鲜血喷洒在灰黄的墙壁上。 抽回斧,李长卫再次劈下。 两柄抬起抵挡的短刀被劈断,一柄直接掉落在地。 一柄甩剑击在张全武的肩甲上,“叮”的一声直接弹开。 张全武枪锋一个横扫,与几柄刀剑撞在一起,当当乱响。 两位重甲前行,将战场压在窄门进出之间,门后出不来,门前退不回。 短枪探出,刺穿一道身影,惨呼和长枪入体的“噗嗤”声相连。 “嘭——” 李长卫一斧头横劈在墙壁上,激起一片黄色墙土飞溅。 窄门后的人终于退开,冲出来的人退回去,“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小道上,一位匪贼被斧头劈开身躯倒卧,身体微微抽搐。 窄门前,洒落的鲜血一片鲜红。 张全武和李长卫喘着粗气退回原处,用枪和斧头拄着,浑身颤抖。 似乎想起什么,张全武回头看一眼立在三丈外的张远,被溅了一脸血珠的面孔露出笑意:“张远,箭法不错。” 张远刚才那一箭如果没有射好,让那从匪徒从墙头跳下,直接钻进众人中间,然后窄门再打开,那可就是一场苦战了。 持着盾站在孙泽身边的陈梁也是咧嘴笑一声。 张远点头,本垂着的手陡然抬起。 三根箭矢直接射出。 两道探头身躯直接被箭矢射中翻滚掉落,一道刀光将长箭挡住,然后从墙头跳下。 “杀——” 匪寇还在半空,孙泽已经一声如雷暴喝,腰间双刀出鞘,双刀齐斩。 那匪徒手中刀挡一下孙泽的刀,整个身体瞬间被撞歪,跌落在小道旁。 孙泽身形往前一滚,那匪徒还未起身,已经被孙泽一刀斩在腿上,整个人再次摔倒。 “噗——” 孙泽后手一刀斩落,直接将那匪徒脖颈斩开,鲜血喷涌。 连环三刀,刀刀如轮。 这样的刀不是江湖刀,而是沙场刀。 江湖客使不出这样凶狠的刀。 “嘭——” 三道窄门全部拉开,一道道身影再次冲出。 不止有刀剑,还有几个麻布包顶在前方。 张全武和李长卫舞动枪斧,被麻布包顶住,将他们往后推。 墙头之上,七八道身影探头。 这些人一旦跳下,近身接战,被反围堵的张全武他们必死。 “退!” 孙泽一声低喝,甩手一根袖箭带着尖啸飞上天空。 求援。 这里的匪徒数量分明是超出了他们小队能应对的范围。 孙泽甩出袖箭,目光扫向身后的张远。 他们这一队能有几人活着离开,就看造化了。 或许,唯有离战圈远些的张远有机会活着。 这本就是孙泽给张远留的机会。 孙泽持着双刀转身,将后背抵在张全武和李长卫背后。 要不这样做,墙头上的匪徒跳下,直接在张全武和李长卫背后出手,身穿重甲的他俩就是活靶子。 此时,张远的心中竟然安静下来。 是那种无比的静寂。 就仿佛,第一次完成刑使任务时候。 伸手,背后箭袋中十根箭矢全部抓住。 弯弓,箭矢散乱射出。 十根箭射上墙头,有的被长刀斩落,有的射空,也有两根射中,让中箭之人滚落回去。 这一蓬乱箭让墙头本准备跳下的匪徒身形顿住。 趁着这空荡,张远甩掉手中短弓,探手将腰间的折弩举起。 “咔嚓。” 一盒弩箭扣住。 “嘭——” “嘭——” 十支弩箭射空只用了两息不到。 短促的弩箭射在墙头声响传出,其中还夹杂痛呼。 墙头上的匪徒被压制,不敢抬头。 左手一抖,射空的箭盒弹开,右手再压下新的箭盒。 张远没有停在原处,而是两步踏出,一脚蹬在围墙上,身形拔高丈许,然后隔空射出弩箭。 “嘭——” “嘭——” 弩箭从张全武和李长卫头顶划过,射在那一堆冲出窄门的匪徒身上。 太密集,弩箭不可能射不中。 这猝不及防的一串弩箭让那些冲出窄门的匪徒脚步顿住,慌乱起来。 张远人落下时候,手中箭盒已经抖出去,新的箭盒也已经装填上。 他落在孙泽身侧,与陈梁一左一右将孙泽护住,背靠在张全武的后背,手中弓弩举起,指向墙头位置。 五人背后相抵,立在五尺小道上。 孙泽转头看向张远,其他三人也是微微转头。 “你小子,不想活?”孙泽低吼一声。 第13章 这手段了得 张远不说话,只将手中的弩箭压在张全武的肩头,再次“砰砰砰”射空箭盒。 这般近在咫尺的弩箭连射,带着倒钩的尺长精铁弩箭扎在那些窄门中冲出的匪徒身上,带起一蓬蓬鲜血。 惨叫声和怒喝声夹杂一片,却不敢往前冲。 张远射空箭盒,再换一盒,抬手指着头顶的围墙。 所有人都喘息着,等待匪徒从围墙上跳下。 虽然身上有甲,可这狭窄的小道根本展现不出镇抚司皂衣卫战阵的优势。 短兵相接,只能拼命。 “庐阳府镇抚司办案,负隅顽抗者,杀。”围墙内,一道悠然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与此时的紧张气氛完全不同,只是一瞬间就让那些窄门门口处的匪徒一个个浑身颤栗,仿佛是一道雷霆在他们的脑海炸裂。 儒道手段。 文抚司点司涂皓出手。 “轰——” 一声巨响,一柄厚背长刀从一截围墙之中斩出。 一尺多厚的青砖围墙,被这一刀劈出个大豁口。 镇抚司甲卫营营首、都尉周林,持着长刀,从豁口中一步踏出。 看到孙泽他们小队五人都在,周林松一口气。 “杀——” 不远处的转角,几道身穿军甲的巡卫军军卒冲过来,手中长弓压住阵脚。 “扯呼——” “扯呼——” 围墙墙头,还有围墙内四处传出匪徒撤退的高呼。 窄门前的匪徒有的退回去,有的抱头跪在地上。 持着长枪的张全武浑身一软,跌坐在地。 他大腿上,一道血口,鲜血“咕咕”流淌。 李长卫忙扔掉手中斧头,将他扶住。 孙泽从腰间的一个袋子里掏出一把药灰敷在张全武的大腿,又将一条灰色的绷带扯出来。 “咬着点牙。”孙泽说着,绷带陡然收紧。 “艹你大爷——”张全武浑身一哆嗦,低骂一声,抬头见孙泽盯着自己,忙道,“头,我不是骂你,我是骂那伤我的匪徒。” 一旁,搀着他的李长卫咧嘴:“你得感谢人家,这一刀再往上几寸,你下半辈子可就清静了。” “呸,老子要是没了那玩意,你们也别想去花船。”张全武疼的嘴角乱抽,伸手抓着李长卫臂膀喝骂。 张远缓缓将手中的弩弓收起。 “你小子,可以啊。”立在张远身旁,手中持着小盾的陈梁肩膀撞一下张远,咧嘴笑一声。 “还行,倒也不怕死。”坐在地上任孙泽绑绷带的张全武话刚说完,孙泽手中绷带一拉,让他“嘶”一声,差点从地上跳出来。 “三五日是不能当值了。” “半个月不能喝酒。” 孙泽站起身,将剩下的绷带装回腰间袋子。 此时,其他的皂衣卫已经到来,巡卫军和府军,还有衙役捕快都来将那些放弃抵抗的匪徒擒拿,锁在一处。 “老孙,没死呢?”身穿重甲的乙五队旗官何强提着柄重刀过来,看看孙泽,再扫一眼被扶着站起身的张全武,笑着开口。 身为皂衣卫,出任务受伤难免,能活着就是幸事。 “呵,甲四队的弓弩手是谁,这手段,了得啊。”另一边的乙八队中,有人出声。 那人三旬左右,手中也是提着一柄短弓,腰间挂着手弩。 被他这一喊,众人都是转头。 目光扫过,神色顿时不同。 墙头插着的弩箭,箭矢,还有前方地面散落的箭矢和弩箭。 那些被押着出来的匪徒,竟然有七八人身上有箭伤。 弓弩也好弓箭也罢,虽然能有远程压制作用,但杀伤力不强。 最关键是这等短兵相接地方,根本不可能给弓弩手几次出手的机会。 大家都是老手,略一观察就已经大致猜出战斗场景。 张远当机立断的乱箭,迅疾的弩弓速射,在这场阻击战中发挥极大作用。 “张远,新人,这小子还有点天赋。”孙泽看向张远,面上闪过一丝得意。 等张远抬头看他,他已经将头扭过去。 一旁的陈梁他们则是咧嘴笑。 持着长刀的都尉周林听到孙泽说张远名字,目光转过来,多看了一眼。 此时,从窄门中走出的点刑官涂皓四处打量一番,目光落在张远身上,也是轻笑点头,算是招呼。 打扫战场,收拢碎散的兵器,所有射出的弩箭箭矢也都收回。 半刻钟后,所有人重新坐上马车。 车厢里,五人瘫坐。 “今日有战功,明日能休一日。” “今晚要不要去喝酒?张全武这家伙就没口福了。” “痛快啊,五倍之敌,阻道而击,周都尉看咱们的眼神都不一样,甲四队,头,咱有没有机会成为甲三?” 陈梁和李长卫乐呵呵说话,让一旁坦着大腿的张全武气的骂娘。 孙泽目光转过,落在一旁沉默的张远身上。 顿时,车厢中安静下来。 “有了军功,不要换成银钱。” “典籍司中有武道功法,库司有上好的药材,这些都是能提升武道修为的。” “年轻人,有机会就提升自身实力。” 孙泽说几句,然后靠坐在车厢,抬头看向车顶位置。 车厢中,其他人都是低头。 “多谢旗官教我。”张远点点头,开口说道。 “也不算是教你什么。”孙泽摇摇头,“你哥到我们甲四队的时候,比你大不了多少。” “他也是拼命去赚银钱,拼命攒战功的。” 孙泽的声音之中,透着一丝压抑。 “他把那些战功和银钱都换成了打熬身体的药材,却不舍得自己用。” “他说他还有个弟弟,武道天赋好。” “他跟我说,这辈子他是成不了旗官了。” “他弟弟一定能成旗官。” 张远握紧自己的拳头。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要炸开一般。 他身上经脉之中的先天真元好似煮沸了一般,不断升腾。 没办法,如果这先天真元不急速流转,根本束缚不住身体之中气血的翻涌。 他知道大哥对他好。 他知道父母离世之后,大哥就撑起了这个家。 可他一直都觉得,这是大哥应该做的。 父死子承,兄死弟及。 拿起大哥留下的雁翎,自己心中想的是,自己终于成为一个皂衣卫了。 悲伤吗? 自然悲伤,可当时只想着自己要成为大哥的接任者,不能给大哥和张家丢人,要操办好大哥的后事…… 大哥做大哥的事,自己做自己的事。 都是理所应当。 直到此时,从孙泽口中听到外人眼中的大哥形象,张远方才明白,大哥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或许,大哥将资源用在自身,修为战力提升,就不会死? 或许,大哥不为了赚更多军功,也不会死? “头,告诉我,我大哥是怎么死的。”张远深深吸一口,缓缓抬头,看向孙泽。 这一刻,他身上的气血竟然被先天真元死死压住,整个人显得冷静无比。 车厢之中,只有沉重的喘息。 第14章 目标玄甲卫 张全武和陈梁,还有一旁的李长卫都将目光投向孙泽。 孙泽沉默片刻,摇摇头:“张振当初是参加镇抚司特殊任务,哪些人参加,处理什么事情,都是外人所不可知。” 特殊任务。 镇抚司中其实有不少的任务都是如此。 这种任务参与者需要保密,外人也不能轻易打探。 “这三个月来我们查了许多地方,甚至去了外府几个可能有关联之地。” “镇抚司中私下打听过,都没有线索。” 孙泽面上露出几分颓唐。 或许,这就是张远问他大哥张振怎么死的时候,他会发怒的原因。 他真的无能为力。 张远点点头。 他此时已经真正的冷静下来。 镇抚司涉及秘密任务的,从来都不是寻常武者能应对。 像白马山匪寇那样震动府城的案件,当初都没有下发秘密任务。 “秘密任务,基本上都是跟司狱二层甚至三层之中的囚犯有关。”张全武嘴角哆嗦一下,压低声音,“我三年前曾参加过一次秘密任务。” 这事情本是不能说的。 只是今日在场都是自己人,他看着张远他们,面皮微微抽动:“杀妖,一头狼妖。” “那是我真正见到什么是,妖……” 张全武的目中透出恐惧,手脚微微颤抖:“三十位皂衣卫兄弟,活着回来的只有八位。” 车厢之中,再次沉默。 张远握紧拳头,呼吸有些凝重。 秘密任务,可能任务已经完成,仇怨已经无需去报了。 又或者,这仇怨根本无力去报。 张远微微咬牙,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知道大哥殉职的真相。 便是妖,又如何? “如果你能成为都尉营首,可以翻阅典籍司中关于出任务的记录,自然就能找到你大哥当初殉职的关联任务。” 孙泽看向张远,摇摇头:“我老了,等你军功攒够,我就会将旗官的位置让出来。” “你已经入了几位上官的眼,好好干,有机会的。” 成为都尉,执掌一营? 就算是顺风顺水,积攒军功恐怕也需要很多年吧? 仙秦军功,三级一功,三功一转,三转一阶。 顾名思义,斩三敌首级方为一个军功,三功才有资格提升军职,真正要想成为上一个层次需要三转。 要从皂衣卫升任旗官,需要三转,也就是九功,二十七级。 再从旗官到都尉,再是三转,可就是二十七功,近百级才有机会晋升。 正是因为军功难得,晋升极难,才有军职世袭之法。 张远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玄衣卫,想积攒百级军功至都尉,需要多少年。 哪怕自己通过杀人能快速提升修为,可军功是要实打实积攒的。 “头,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张远深吸一口气,低着头,声音好似被什么堵住。 如果自己没有杀人提升修为的隐秘,没有已经开启的先天真元,张远或许会将所有的心思压下,按照孙泽所说的,积攒功勋。 可现在的自己,怎么甘心? 孙泽目光盯着张远,沉吟片刻,压低声音:“张远,你告诉我,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修为。 孙泽的话让张全武和陈梁他们都抬头。 孙泽不问他们没注意,现在才想起来,张远今日展现出的实力,绝不是寻常隐元中期能有。 见识,应对,这些是需要修为支撑的。 “隐元后期。”张远轻声回答。 “嘶——你小子已经是隐元后期?”张全武低呼一声。 “乖乖,你还未到二十吧,已经是隐元后期,怪不得你哥说——”陈梁的话头顿住。 孙泽点点头,目中闪过一丝感慨。 他看着张远,开口道:“你听说过玄甲卫吗?” 玄甲卫? 张远回想一下,点头道:“我记得大哥说过,镇抚司第一精锐,乃是玄甲卫。” “玄甲卫?”李长卫看向孙泽,低呼一声:“头,你想——” 孙泽伸手止住李长卫的话头,盯着张远:“二十岁之前,隐元大成,并且积功九级以上,镇抚司甲卫营上三队,可参与玄甲卫选拔。” “张远,你能不能做到?” 二十岁之前的隐元大成。 积功九级,也就是三功。 镇抚司甲卫营上三队,现在他们是甲四队。 这样的条件,才能有资格参加玄甲卫选拔。 在寻常人眼中,这样的条件甚至比积功升任都尉还难。 因为二十岁的隐元大成就会直接刷掉无数人。 但在张远眼中,这是他最快的捷径。 “成了玄甲卫就能知道大哥是如何殉职的?”张远紧握双拳,沉声开口。 孙泽点头道:“玄甲卫是专门完成秘密任务的,他们都有查阅典籍司中各种任务卷宗的资格。” 能查到典籍卷宗,就能查到自己大哥是如何殉职,也就能知道他的仇有没有报。 如果没有报,那就自己亲自动手。 张远只觉得心中所有火焰都化为动力,身上的真元圆转,竟是有一种眼前通透之感。 这是一种念头通达后的豁然开朗。 “好,那我就争取成为玄甲卫。” 听到他的话,车厢中其他四人相互看看,面上透出一丝复杂。 果然是年轻人,有冲劲。 —————————— 回到镇抚司,往兵甲司交还兵甲,损耗都要记录在册,并且签字画押。 说是下值后喝酒,可镇抚司这两日极为繁忙,加上张全武确实伤了,孙泽便将这事情往后推。 张远去司狱转一趟,清扫了一段甬道,换了一圈火把,罗尚虎笑眯眯的来寻他。 “小子,做的好大事情。”罗尚虎打量张远,眼中带着一丝欣赏。 “到底是年轻人。” 一边说着,他将一份书卷递给张远。 张远接过,展开书卷,见其上写着军功嘉奖四个大字。 其下是积一功的记录。 一功就是三级。 今日这一场,自己能算三个斩首功绩? 还是说,连着之前抓获胡三的事情一起算上? 这些东西不会记在嘉奖令中,不过会有记录,自己可以去文抚司查询。 看向手中的嘉奖令,张远目中闪过一丝激动。 相比军功,他更在意的是军功所附带的奖励! 第15章 感悟铁甲拳 “军功一级十两,一功三十两,这要去库司兑换银钱,另外一份奖励可以往典籍司兑换功法典籍,还有其他大药或者是武学司修行机会。” 负责给张远讲解军功的是文抚司中的宣威司文吏。 镇抚司分为武镇和文抚两司,以武道镇压妖邪江湖,以文道抚慰官府百姓。 庐阳府这样府级镇抚司中有八位点司,文武各四人。 文抚司下点刑、典籍、财库,还有宣威。 武镇司则是兵甲、典狱、武学还有执掌所有皂衣卫的武威司。 宣威司是对内专门负责各种功勋兑换发放,对外负责军政宣扬的职能部门。 在宣威司,张远查到自己的一功是怎么来的。 果然是如自己所想,抓捕胡三算是一级,今日任务自己虽没有如李长卫一般直接杀人,但他们小队阻敌有功,孙泽他们又将头功让他,算了两级。 若是军功平分,他也只能算一级的。 这是几位老哥的心意,记着就是。 “我换三月的武学司修行机会。”张远沉声开口。 三十两银钱,加上之前的积攒,足够给玉娘赎身了。 武道典籍是需要的,但一功而已,换不到真正的好功法。 大药张远有血珠,用不着。 武学司乃是教授战阵,还有其他武道修行以及其他镇抚司中流传武道修行的磨砺之地。 在回来路上,孙泽他们就告诉张远,有军功先换武学司修行机会。 “武学司中执教的都是营首和点司,甚至主司和司首都可能去讲课,以你的天赋,极可能被看重。” 这是孙泽对张远说的。 不只是被看重,武学之中教授的,乃是系统的武道,还有整个镇抚司乃至仙秦朝堂的各种架构知识。 寻常皂衣卫或许不用在意这些,要入玄甲卫,没有足够的见识可不行。 武学司是三日一课,每日早晚半个时辰,或演武,或讲武。 拿着三个月武学司听课凭证,张远下值回家。 今日往司狱放饭,见到金城陆,感触很大,出任务一场激战,更是耗费许多气力心神。 走出镇抚司大门,站在台阶上,看着夕阳西坠,张远一时间有些出神。 今日之后,自己的第一目标就是,修行,积功,参加玄甲卫的选拔。 回到丁家巷自家小院时候,天已经黑了。 张远看门前站着玉娘,正挑首望着。 他的脸上露出笑意,快步走过去。 小院的门关上。 那些杀伐,那些谋划,都且放下。 “今日明泉楼的陶叔带了他家吴姨过来,说是小郎你让找婆子,你不在,我没敢应,其实烧饭洗衣这些事情我能做的,银钱少花些好。” “我在门口时候,隔壁韩大娘来问,我,我与她拉了会家常。” “街角的徐大嫂也过来,说了一会话,徐家大哥走有两年了吧?” 油灯小桌前对坐,不算丰盛的晚饭,穿着粗布衣衫的玉娘吃的少,说的多。 张远抬头看她。 少了之前的不真切,多出几分烟火气。 不只是因为换了衣裙,更是因为她真的将自己当成了他的小娘,一个皂衣卫的妻。 她不再是那个抚琴轻歌,让自己感觉不敢亲近的仙女,而是愿意与街坊家长里短,听着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喜怒哀乐的小娘。 “看什么?”见张远停住竹筷,玉娘好奇看过去,“是晚饭不合口味吗,我明日找徐大嫂学。” 张远摇摇头,看着她:“我跟旗官说了,过些时候等全武大哥伤好了,便给我们主婚。” “还有,那个吴姨让她来,这些杂事让别人做,费不了多少银钱。” “我今日得了些功劳,三十两银钱,加上之前的,明日我们去花船,将你的卖身契换来。” “主婚……换卖身契……”玉娘看着张远,眼中涌出眼泪。 “小郎,我,我从六岁就被卖到花船,我从未想过,从未想过……” 不是未想过,是不敢想。 花船上的娘子,有几个能有好未来的? 那些个悲惨事情看多了,便根本没再奢望。 什么才子佳人,什么金屋藏娇,什么山盟海誓,那些都不过是来骗女儿家眼泪的故事。 在玉娘心里,就是眼前的小郎,也是自己不可得。 “玉娘,只要你不嫌弃我一身皂衣,一条烂命,不怕跟着我担惊受怕,”张远放下手中竹筷,举起手,“我张远发誓——” 玉娘忙起身来,伸手将张远的嘴压住。 “别,奴信小郎。” 温软的手掌压在嘴唇,张远有些燥热。 伸手一牵,柔软的身躯便落在怀里。 “啊,小郎你不吃了吗?” “吃,吃你就够了。” …… 一夜癫狂。 清早。 立在小院中缓缓出拳的张远面上多出一分欣喜。 他发现自己的气血修为和先天真元都稳固不少,提升不少。 这其中或许有牢房中赵平川关于先天后天真元的讲解,也可能是昨日一场拼杀的刺激。 也有可能有了加入玄甲卫的目标,心头念头通达了。 一边挥拳,张远不断回想昨日几次感受到先天真元变化的过程。 赵平川说武道先天真元在于武道气血,在于深挖自身。 昨日,自己在激战时候,还有马车上情绪激荡,都感受到真元的涌动。 这就是熬炼?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但心头越发冷静。 身躯之中的先天真元也开始圆转。 每一次游走,都能有一丝提升。 这就是挖掘自身! 真元束缚,分化,每一拳击出,其中力量的操控都化为精细,精准。 原本自己早已熟透的拳法,现在再看,又有大不同。 一拳击出,力量的运转竟然有数次变化。 一重力量之外,原来可以催动更多的力量叠加。 张远从未想过,一套皂衣卫传承铁甲拳,竟然能有这般强横。 原本只求速度和力量的拳法变得轻重缓急,力量层次也开始转变。 快,风声鹤影。 慢,凝重如山。 轻,浮云照水。 重,山崩地裂。 一遍遍游走,张远感觉昨日那一战,如果以此拳法,自己绝对能一人之力就挡住所有的匪寇。 “嗡——” 一拳击出,拳影前方透出一声震响。 缓缓收拳,张远回头看向厢房。 玉娘已经收拾整齐,立在那。 “我去武学上早课,回来我们就去花船,将身契换回来。” 张远轻声开口。 玉娘重重点头。 朝阳照在两人身上,透出几分蓬勃。 年轻正好。 第16章 武学早课 武学司在镇抚司后堂。 早间点卯之前,晚间下值之后,半个时辰的课,由镇抚司中的中高层来教授讲学。 张远到武学司学堂时候,这里已经有十多人端坐。 “来,这边。”一道低呼声传来,一位穿着青袍的身影向张远招手。 昨日乙八队中那位同样使弓弩的皂衣卫。 张远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我叫蒋青,乙八队的弓弩手。”看着张远,蒋青低声笑道,“张远,新人,我晓得。” 张远点头,微微拱手道:“见过蒋兄。” 他看看周围,来武学司听课的,基本上都是三十岁以下。 估计都跟他差不多,是新入镇抚司时间不长的。 “早间武学多是讲武道修行,晚间的要带纸笔,会有不少见闻与常识需要记录。”看张远是空手来,蒋青开口提醒。 这规矩张远还真不知道。 “多谢蒋兄。” 说话间,前方一道身影已经大步走来。 所有人站起身,身形挺直。 到来之人穿着黑色武服,头发以铁冠束起,腰间黑色的腰带。 四旬左右,面容刚毅。 “乙卫营营首,都尉曹正堂。”蒋青低声介绍。 前方,曹正堂抬手,示意所有人坐回坐席。 然后拿起长案上放着的纸卷,淡淡道:“点名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坐在最前方位置之人“噌”的站直身躯:“甲六队,陶青寒。” 第一位刚坐,下一位已经起身报名:“丁三队,赵三生。” 一道道报名之声此起彼伏,响亮,高亢。 蒋青报完名字,张远站起身:“甲四队,张远。” 提笔在面前纸页上勾画的曹正堂抬头看一眼,又低头继续圈画。 一共二十一位皂衣卫参加今日的武学讲课。 等所有人报过名,曹正堂放下笔,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腕手臂。 “今日我讲授镇抚司拳法劲力运转。” 一边说着,他一边缓缓抬脚,马步,冲拳。 “力从足底生,劲从腰背出。” “内炼精气,外壮筋骨,年轻时候打什么样的底子,往后就有什么样的修为。” 曹正堂演练的不是张远修的铁甲拳,但此时他完全听的懂。 那些力量运转的讲述,展示,与自己通过真元运转感悟的竟然有七成都是相通。 剩下的三成,是自己感悟的似乎更细微,更灵动。 原来,自己的感悟是对的。 纯靠自己感悟时候,哪怕那种力量的运转,修为的提升不可能作假,但张远还是心中没有底。 现在与曹正堂的讲述印证,顿时心头踏实。 怪不得在牢房时候,那位镇守的前辈说镇抚司中武道什么都有,不需要求外人。 这种深入浅出的武学教授,哪里是别人随口几句能指点的? “嘭——” 曹正堂一套拳法演练过,一拳击出,传出好似风雷声音的震响。 “拳法也好,刀剑也罢,功法修到纯熟,自然便有异象。” “有的自带风雷,有的可传虎豹雷音,还有的灵光绕体,不一而足。” “这些你们要修到那等程度才能感受到,典籍司的各种杂录上有很多介绍,我便不多讲了。” 曹正堂目光扫过所有人:“你们可寻自己擅长的拳法,组队演练,我看看可有需要指点的。” 听到他的话,便有人出声说自己修的是莽牛拳,也有人说修的铁甲拳,还有说修刀法的。 不过片刻,场中已经分成了四五个小群体,都是根据各自所修的功法所分。 曹正堂先让修莽牛拳的六人上前,一起演练拳法。 莽牛拳张远也修过,只是不算特别纯熟,此时看人家练,加上曹正堂在一旁讲解,顿时有了不少领悟收获。 看看周围,张远也大概明白武学司的作用了。 曹正堂这样的营首都尉来亲自教授武学,不只是为了提升他们这些皂衣卫的战力,还是为了让大家相互熟悉,快速联络起自己的人脉。 这些人或许就是往后生死相托的袍泽。 蒋青修的是一线拳,同样修的还有三人。 一线拳属于动作直来直去,招式不多,但很是灵动。 “要做好的弓弩手,就要有灵活的身形,在力量不占优的情况下,谁更灵活,谁就有更多的赢面。” 曹正堂纠正了两人的运力方式,然后拍拍蒋青的肩膀:“蒋青的一线拳练的不错,他日定能成为我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中最顶尖的弓弩手。” 听到曹正堂的话,蒋青面上闪过一丝胀红,站直身躯:“多谢教习赞许!” 其他人看向他,面上都露出一丝羡慕。 能在演练时候得到夸赞,都是能进入教习眼里的。 这些教习可不止教习身份,还是营首,点司,出了武学学堂就是顶头上官。 蒋青目光扫过,落在张远身上,双目中闪过复杂:“教习,要论弓弩手段,张远才是真正的高手。” 张远? 曹正堂转过头,看向张远。 其他人面上闪过一丝讶异。 这般场面,在教习面前举荐别人,蒋青是真的自认不及张远? 在场之人大多数都是入镇抚司不超过三年,真的有人能强到何等程度? “昨日任务事情我知道些,周营首也说张远的弓弩使的不差。” 曹正阳点点头,然后看向张远和他身边站着的六人。 “你们修铁甲拳吧,铁甲拳是从军中武学转化,攻守皆利,易学难精,你们练我来看看。” 连着张远一共七人练的是铁甲拳,这拳法确实容易上手,镇抚司中几乎人人都会。 七人站开,抱拳而立。 张远微微吸一口气,与其他六人一样弓步抬手。 他的目光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凝聚,就好像入牢房中那些侵入身躯的煞气。 煞气,他张远也是杀过人,拼杀过的皂衣卫,也是一位隐元后期的武者。 他也有属于自己的杀意凝聚,化为血煞之气! 起手瞬间,不管是曹正堂还是其他观摩之人,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张远身上。 因为就这一瞬间,他身上气势已经与之前,与别人,完全不同! “嘭——” 一拳击出,声如震鼓! 这一刹那,曹正堂双目之中迸发精光,口中低喝:“好拳法!” 第17章 曹正堂喂招 曹正堂一声喝,其他人更是面上露出惊异。 张远此时的拳法招式与身边其他人都是一样,可在众人眼中,又完全不一样。 相同的是动作,不同的是力道,是速度,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曹正堂眼睛紧盯张远的动作。 张远已经沉浸在自己的拳法之中。 身体之中,真元圆转,气血涌动,力从足底起,由腰背发,以拳锋出。 击,如刀枪冲击,一往无前。 守,好似身负铁甲,厚重敦实。 攻则迅疾,守则稳重。 其他六人的拳法看上去与张远的并无区别,可在众人眼中,分明是大不相同。 若是有人代入张远的对手,那感觉就会大不一样。 一拳一拳,招式灵动,威武。 “喝——” 到最后一拳击出之后收势,张远只感觉浑身畅快。 一趟拳法走过,他身上气血涌动,头顶有气血蒸腾如雾。 曹正堂看一眼张远头顶,又将目光转过去。 走上前,曹正堂将其他几人动作之中未抓准精髓之处讲解纠正一遍,然后走到张远身前。 “来,我陪你喂喂招。” 喂招! 周围的皂衣卫全都瞪大眼睛。 曹正堂是谁? 庐阳府皂衣卫丙卫营营首,都尉官,武道修为洞明境。 在皂衣卫中有资格与他切磋的只有那几位营首。 武学司中,都是隐元初期和中期的皂衣卫,谁敢想与这样的强者交手? 谁又有这样的资格让曹正堂出手喂招? 蒋青看向张远的眼神中除了羡慕还有感慨。 昨日他们乙八队回去路上,几人就在讨论,甲四队的张远凭那战场应变,那一手弓弩,恐怕未来会前途无量。 现在看看,哪里还用未来? 已经入上官的眼了! “张远斗胆了。”张远深吸一口气,面上透出难以压抑的战意。 与一位洞明境强者交手,哪怕只是喂招,也是能有极大的感悟。 唯有与强者战,才能激发自身的潜力! 看曹正堂背手点头,张远毫不犹豫,上前一步当胸便是一拳击出。 铁甲拳中第三式,铁甲直冲。 这一拳势大力沉,带着丝丝呼啸声响。 就算没有完全激发气血力量,这一拳也是有几百斤力气,便是一头健壮牯牛也能砸瘫。 最关键不是这一拳当中有多少力气,而是这一拳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面对上官,前辈,洞明境强者,还能有这等气势,这样一拳,在场皂衣卫无人能出。 曹正堂等张远拳到胸口方才探手抵在张远的拳锋,任其拳力撞在手掌,纹丝不动。 对于曹正堂这样的高手来说,张远的拳力毫无威胁。 如果是从前的张远,在这等时候已经慌了手脚。 但现在的他,有着同龄人,同层次人少有的睿智和阅历。 曹正堂要给他喂招,就是要看他临变手段,看他招式能不能连贯。 那就连贯! 当胸一拳铁甲直冲才被挡住,张远已经进步前踏,一肘砸落。 铁甲拳第八式,近身肘。 简单的招式,透着之前所蓄之力,近而险。 这一击朝着曹正堂脖颈处击去,若是当真击中,便是曹正堂这样的强者也会吃不消。 曹正堂面上带着笑意,空着的右手早已挡在张远手臂下方,让他这一击只能发一半力就被抵住。 只是才抵住张远的手臂,曹正堂面上露出一丝讶异之色。 张远的这一肘之上力道根本不强,速度快却没有足够力道。 瞬间他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张远在手臂被抵住的刹那,身躯已经冲上,变肘为撞。 铁甲拳第十二式,也是最势大力沉的一式,铁山靠。 他之前就是以这一击将胡三直接撞晕。 不管是铁甲直冲还是近身肘,都是为这一击铁山靠蓄力。 “嘭——” 张远的肩膀撞在曹正堂的左侧前胸位置。 曹正堂身形微微一晃,便将所有力量泄去,张远则是身形止不住,前冲三步,身躯回转,摆上铁甲拳的守御架势。 从张远出拳到此时守御架势抬起,总共也不过两个眨眼的时间。 曹正堂微微回身,看张远架势,点点头道:“攻如烈火,守似磐石,你小子的底子确实不错,甲四队,孙泽这家伙算是捡到宝了。” 说到这,他目光落在张远的脸上,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精光:“你,孙泽是不是有心思冲甲卫营前三?” 甲卫营前三,其他人或许不知,但张远昨日已经知道,这是玄甲卫的基础条件之一。 他缓缓收起架势,点点头,然后再抱拳躬身。 曹正堂见他点头,面上闪过一丝复杂,伸手拍拍张远肩膀。 “小子,武道修行深如渊海,洞明境与隐元境的差距就像天地鸿沟。” “你的对手,可不只是隐元境。” 说完,他看看众人,抬头看看天色,然后摆手道:“今日早课,散了。” 所有人忙躬身,退出学堂。 等所有人都离开,曹正堂方才伸手揉揉自己被撞麻的胸口。 “这小子,天赋竟然好成这等样子,我庐阳府可是五年多未出一个玄甲卫了……” 二十一位玄衣卫从学堂走出,各自招呼一下散去。 有人要去换上皂衣当值,有人则是与张远蒋青他们一样,今日休息。 众人虽然对张远多看一眼,不过也都没说什么。 这种事情说多了就是恭维,再多说便是妒忌。 人家有天赋,能被看重,那也是人家的事情。 再说,隐元境而已,又不是那能区分出真正天才庸才的洞明境。 “我回去睡回笼觉了,晚课应该是宣威司点司来讲律法。”蒋青离开时候冲张远摆手。 宣威司,本就是以律压人的行家。 张远离开镇抚司,行走之间,脑海之中浮现出刚才与曹正堂切磋的画面。 不知不觉便感受到之前所没曾感知的动作,力量,速度。 一套铁甲拳更加纯熟。 一路快步疾行,张远近乎是冲回丁家巷。 到巷口,已经看穿着青色粗布钗裙的玉娘俏生生立在小院门前。 “远哥,你这是舍不得媳妇,翘班回来的?” 巷口,一位捧着粗瓷大碗的妇人目光扫过张远,打趣开口。 巷子里其他人也是探出头来。 张远咧嘴笑着,走回自家小院门口。 “我们拿银钱,去将身契换回来。” 玉娘点头,目中又泛起泪花。 第18章 云州 玉娘六岁时候被卖到花船凝翠舫。 她已经不太记得云州老家,只记得粉好吃,天很蓝。 “我家可能是遇到了截杀,我能记得的就是好多血,我被藏在车架的底下,我都记不得藏我的是爹娘还是谁……” 晃荡的车厢中,伏在张远怀里的玉娘低低说着,身躯止不住的颤抖,似乎是那不愿意想起的画面又被翻出来。 张远伸手圈住她身体,宽厚的身躯将她搂住。 “我爹娘死的时候也是六七岁,是大哥撑起来我们这个家。” “我记得我爹被送回来时候,满身是血,我只知道哭,大哥没哭,他接过了爹的雁翎刀。” “大哥死,我也没哭。” 张远的手掌压在一旁的雁翎刀刀鞘上。 玉娘抬头。 “或许,这是老天眷顾,让我们这两个孤单的人在一起?”张远伸手将玉娘的眼泪擦去,然后脸上露出笑容。 “说好,我要是死了,你就将这刀交给咱儿子,让他不准哭。” 张远的话让玉娘微微怔住。 好一会,她方才微微低头。 自己的小郎是皂衣卫。 说这样的话,与吉利不吉利无关。 父死子承。 “那,要是女儿怎么办呢?”话出口玉娘已经感觉不对,抬头时候,看张远一脸笑意的盯着自己。 顿时,她羞红了脸。 “那就再生个儿子。” “要是还是女儿,那接着生。” “还是女儿,再接着生。” “不生不生就不生。” …… 凝翠舫停靠在城外贵庐河上,早上和白天靠岸,晚上点红灯,荡到河中心去,需要小舢板摆渡上船。 与其他花船相比,凝翠舫这样的三层十丈大船显得无比高大。 其上雕琢精细,红漆鲜艳,完全让其他花船抬不起头。 一晚上三五十两都能花销掉,是名副其实的消金窟。 玉娘说,凝翠舫背后有江湖背景,势力不小,具体的她也不清楚,只是到一个地方驻留,本地也无人敢得罪。 这倒确实,一般这种生意若没有足够背景,当真是强龙难压地头蛇的。 “玉姑娘!” “吆,玉姑娘回来了。” “小玉。” 两人下车到凝翠舫边上,就有人唤玉娘的名字。 玉娘抬头,面上闪过激动之色。 张远将她手牵着,握的很紧。 两人上船,老鸨已经迎过来。 “我的小玉啊,红姨想你呐。”不知真假,老鸨伸手去拉玉娘的手,眼眶透红。 此时其他人也都迎上来,玉娘看着众人,也是红了眼眶。 “听说玉姑娘被郎君赎走了,嫁了好人家呢。” “看啊看,这真般配。” “哎,姑娘家不就图个好归宿吗?” 众人说话,让张远握着玉娘的手更紧些。 玉娘转头看向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笑。 自家小郎,紧张了。 “快散了快散了,张官人领小玉来定然是有事的。”老鸨也看出张远不自在,出声让众人先散去,然后领着张远和玉娘去船舱。 “小玉啊,我是真舍不得你的,毕竟是这么多年养大,当自己闺女。” “这一回呢,红姨下狠心放你走,乃是觉着张官人是你良配,你们能一起过好日子。” 红姨一边走一边絮叨,然后到一处舱房中,寻了一张纸页拿出来,还有半块玉佩。 “这是你的身契,还有当初你身上戴着的玉牌,玉娘,你出身云州,或许曾是大户人家,不过红姨看,那些都是过去事情,跟张官人安稳过日子才是长远。” 张远伸手接过身契,还有那玉牌。 身契上盖的是云州府的官印,玉牌上有雨凝两个字。 “雨凝。”他将玉牌放在玉娘的手上。 玉娘点点头,轻声道:“我该是叫薛雨凝的,小时候只知道家人喊雨凝,外人听着像玉娘,便一直唤玉娘。” 张远伸手拍拍玉娘的肩头,然后将那身契收起,将自己怀里的五十两银钱拿出来。 看到银钱,红姨先是一愣,然后笑着摆手。 “张官人,孙官爷和张官爷他们已经将玉娘的赎身银钱付过了。” “他们交待了,若是你来就将这身契给你,这五十两,算是凝翠舫给小玉的嫁妆。” 孙泽旗官和张全武他们凑出来一百两给玉娘赎身的。 本来玉娘这样的船娘,清倌人,又是擅长弹琴唱歌,赎身起码也得三五百两银钱。 只是孙泽他们是皂衣卫,凝翠舫不敢得罪,硬将价压到了一百两。 收回银钱的张远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本不想欠人情的,没想到这人情竟是欠的更多。 这份人情,怕不是用银钱就能还的。 玉娘回到之前自己住的船舱,将那些首饰衣衫都拿出来,除了几件贴己的,其他都送了那些船娘。 有船娘拉着玉娘去抚琴,唱了一曲云州小调。 玉娘说这是当初她被买上船时候唱的第一个曲子,如今离开了也唱这曲子。 悠悠的云州小调在船舱水岸飘荡。 “云州的曲子,这船上还有云州的船娘?”一个船舱中,一位中年锦袍男子好奇开口。 “玉娘是云州人,十年前被卖上船,才六岁,还记得云州的小曲呢。”倚在锦袍男子身侧的船娘面上露出感慨,“她也算是有个好归宿了。” “十年前,云州,六岁……”锦袍男子口中喃喃低语,忽然目中闪过一丝晶亮,“云州第一世家薛家这些年似乎都在寻……” …… 张远带着玉娘离开凝翠舫,没有回丁家巷,而是转道去了孙泽家。 今日他们这一队都是休息。 旗官孙泽不在家,接待张远和玉娘的是孙泽家夫人陈氏。 陈氏是见过张远的,当初还帮他大哥张振张罗过婚事。 “可惜你大哥,哎,”伸手拉着玉娘,陈氏目光落在张远身上,“回去多生几个娃,让你们张家香火旺盛,也算对得起你大哥。” 这话让玉娘面上羞红。 陈氏硬送了玉娘一个镯子,又让自家孩子领张远和玉娘去寻孙泽。 孙泽的儿子叫孙立,今年十五,个头不算高,看张远手中提着的雁翎刀一脸羡慕。 “远哥——” “叫叔,我跟你爹一辈。”张远一句话,让孙立顿时泄了气。 他们去的是张全武家。 孙泽去看受伤的张全武了。 第19章 有客上门 “孙立,张远?” 张全武家门前,看到张远到来的陈梁有些意外,然后目光扫过,便是咧嘴笑。 张全武家所在的徐家巷其实离着丁家巷不远,小院里散落着石锁铁锤这些打熬筋骨的器具。 院落中略显破败。 “让弟妹见笑了,我家老张平日就喜欢摆弄这些,院子里都没法下脚。”来陪着玉娘说话的是张全武家婆娘王氏。 张远走进厢房,看张全武侧躺在床榻上,一旁是孙泽和李长卫。 “你小子不在家陪你家小娘来我这干什么?”张全武见张远来看自己,虽然面上闪过一丝激动,但还是瞪着眼。 张远看向孙泽,目光落在张全武身上:“我去过凝翠舫了。” 去过凝翠舫? 张全武和孙泽他们相互看一眼。 “张远,老哥们跟你大哥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没有完成的责任,我们当然要帮他完成。” 张全武深吸一口气,看着张远,面色郑重:“你要是成不了皂衣卫,那就和小娘安稳过日子,以后有了香火,好好培养,再延续你们张家世代皂衣卫的传承。” 张远点点头。 好在他成了皂衣卫,还有了不敢想象的奇遇。 “如今你成了皂衣卫,你也该知道,咱们过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 “今日逍遥,说不得明日就是身死他乡。” 孙泽看一眼厢房之外,门口处,自家小子孙立伸头看,见自己看过去,又缩头退开。 孙泽的话让房间之中微微有些沉闷。 张全武受伤不算重,可这也是他们皂衣卫的常态。 今日小队中五人还聚在一起,说不定明日就有人出任务折损。 镇抚司,皂衣卫,拥有着难以想象的权势,可也有着别人看不到的艰辛与付出。 “我明白。”张远点头,将衣兜中的五十两纹银拿出,放在一旁的柜子上。 “玉娘赎身的银钱我自己出,孙头你那份我赚了就还你。” 银钱归银钱,人情归人情,银钱要还,人情记着。 张全武看张远放下的银钱,一瞪眼,挣扎着要起身,被孙泽伸手压住。 “张远既然将这银钱拿出来,全武你就收着。” “张远,我那份银钱我不需要你还。” 孙泽看着张远,压低声音:“我求你件事。” 求? 张远抬头看向孙泽。 其他几人也是看着孙泽。 “镇抚司什么地方?皂衣卫干什么的?” “那些儒生骂我们是狗,江湖人说我们是鹰犬,百官畏我,仙妖厌我,便是那些百姓也从来只惧我们身上的皂衣,手中雁翎。” “我家那小子,我不准备让他顶我的职,我想他走儒道,不管是将来供职文抚司还是去官府当差,都能有个安稳差事。” “这小子没什么本事,但实在,以后张远你帮我多照拂一下。” “咱屋里都是兄弟,我们几个老哥会全力帮你成为玄甲卫,你前途无量,我们老兄弟往后能帮你的不多,孙立他们或许还能给你搭把手。” 孙泽看出了张远的潜力,现在全力帮助,甚至将自己旗官的位置都准备让出来。 但这帮助是人情,以后张远要还。 孙泽家的儿子孙立,还有其他几家的后辈,到时候都要张远照拂。 老哥们可以为你出生入死,帮你赚取功勋,你以后飞黄腾达不指望你提携大家伙,但要出一把力,帮那些小子。 孙泽的话很直接,没有绕任何的弯子,这反而让张远没有了心理负担。 陈梁和李长卫他们相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有些事挑明了更好。 大家都不傻,要帮助张远两年之内至少立三功,提升修为到隐元大成,这可是要拼上性命的。 皂衣卫的军功,是拿血与命换来。 “孙头,三位老哥,张远他日定有厚报。”张远拱手,郑重开口。 众人面上露出笑意。 一旁的李长卫伸手拍拍张远的肩膀:“老哥们定全力助你,不过你这喜酒我们什么时候喝?难不成要和满月酒一起办?” 厢房中众人都是大笑,引得院子里王氏和玉娘转头。 哄笑过后,孙泽说起昨日案子事情。 “我们昨日截杀的是贵庐河下游青竹帮的帮众,其中有几位修为不差的,是点司和营首拿下。” “白马山被剿灭了,参与的匪寇与青竹帮勾连,还准备做无本生意,要劫孟家在码头的商船,刚好被孟家发现,报了官。” 孟家,就是庐阳府大商孟家,家主孟成海,是白马山斩马将孟涛的大哥。 对于孟家,张远不陌生。 大概因为孟涛之事,孟家对白马山的匪寇极为痛恨,才出首报官吧? 若不然以孟家和气生财的性子,不至于与横行贵庐河的青竹帮翻脸。 倒是那些白马山的匪寇,就算孟家曾是孟涛出身家族,也没有丝毫人情讲。 匪寇,哪有什么真正的义气? “白马山还有散落的匪徒,青竹帮这一次事情出了,镇抚司往后估计要深挖,要想功勋,咱们可以悄悄盯着。”孙泽看几人一眼,低声说道。 要是以往,大家对于功勋没有什么大渴望,有任务就参与,那没必要在意这些事情。 如今要助张远成为玄甲卫,就要寻更多功劳,这些事情都要上心。 众人点点头,然后低声将各自能有的路子都讲述出来,各自分工。 张远在张全武家没有留多久,跟玉娘一起离开时候,王氏硬是送了一副首饰。 回到丁家巷,小院门口站着两道身影。 明泉楼的厨子老陶,还有一位不到五旬的妇人,穿着灰布袍,拘谨的立在那。 “张爷,夫人,这是小人的婆娘吴氏,她手脚麻利,云州的吃食都会做。”看张远和玉娘归来,老陶迎上躬身。 吴氏也忙躬身施礼。 皂衣卫,雁翎刀,寻常百姓眼里就是可止小儿哭的杀神。 老陶在明泉楼中做事,人不傻,能攀上张远,这是他们的运气。 只要自家婆娘能在张远家做婆子,他在明泉楼就没人敢欺侮。 “小郎,还是——” 玉娘还没说完,张远已经走到门前去开了门,一边回过头:“吃住皆在我家,平日就做些云州吃食,还有浣洗打扫事情,一个月一两银钱,可行?” 一个月一两银钱。 庐阳城中身强力壮的汉子能拿三两银钱一个月,皂衣卫这等至少隐元境的武者一个月也就五两俸禄。 一个婆子,做些浣洗打扫的事情就能有一两银钱,实在是高价了。 老陶和吴氏都是连连点头。 “这里可是丁家巷张远家?”巷口处,有声音响起。 张远抬头,面上神色瞬间急变! 第20章 囚军金城陆 两道身影缓步而来。 身形高大。 穿着粗布衣衫。 “金,金将军。” 镇抚司司狱第一层,甲一牢房,金城陆! 张远目光落在当先身影上,深吸一口气,看向另外一位。 赵平川。 金城陆,赵平川,这两位司狱重犯,怎么可以如此堂而皇之的来到丁家巷! 张远浑身气血凝聚,经脉中的真元悄然涌动,拳头握紧。 身旁的玉娘一直关注张远,此时看张远神色变化,忙轻轻往前靠些。 两人身影走近,张远目光微微愣住。 “囚……” 金城陆和赵平川的额头之上,都有一个“囚”字刺青。 囚军。 仙秦正军之外,还有戴罪立功的囚军。 囚军都是本该被明正典刑之人,拿自己性命去战场上放手一搏。 逢生死之战,以死囚冲阵。 仙秦之军,囚军少有能活过三年的。 金城陆和赵平川做了囚军? 这才是他们能从司狱之中走出的原因? “怎么,不欢迎我们来?”背着手的金城陆打量一下周围,面上带着一丝笑意。 不管是曾经执掌一军的金城陆,还是武道洞明后期境界的赵平川,都不是张远小小的皂衣卫能结交。 张远没想到这两位会到来。 “小郎,既是贵客当然要请到家中坐坐。”玉娘伸手将张远衣袖牵住,低声开口。 张远点头,抬手请金城陆和赵平川走进小院。 玉娘推张远跟着走进院子,自己回头看向老陶和吴姨,低语几句。 小院中,张远陪着金城陆和赵平川坐到石桌前。 “你看到了,我和金兄做了囚军。”赵平川将自家散落头发微微遮盖的额头露出。 “金兄说是你点醒了他,他离开庐阳城之前,要见你一面。” 轻笑看向张远,赵平川带着一丝感慨:“我赵平川也无什么牵挂,顺便也跟着来看看。” 是张远点醒了金城陆,让他明白与其在监牢之中苦等陛下赦令,不如自己去为死难兄弟报仇。 昨日金城陆求镇抚司司首出面,让其成为囚军,不日便去边关。 张远看向金城陆。 这位庐阳府中天骄人物蹉跎十年,此时气势沉稳,没有桀骜,多出几分坦然。 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囚军也好,正军也罢,只要做的事情是对的,心灵就能安稳。 “其实昨日也是金将军让我醒悟。”张远摇摇头,轻声开口。 他也不隐瞒,将自家大哥殉职事情,还有自己在牢房中感悟简单说一遍。 不是金城陆大仇不能报的困苦事情给张远感触,张远不会想要查探清楚大哥殉职任务,不会有成为玄甲卫之心。 “你想成为玄甲卫?”金城陆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张远感觉有一丝奇异力量在自己身上一闪而过,好似自己身上隐秘都被查探出去。 好在先天真元并未有丝毫异动,应该是没有被牵引探查。 “十八岁的隐元后期,天赋是不错。” “府城中能出玄甲卫的可不多。” 金城陆收回目光,淡淡开口。 郡城,乃至于皇城,才是玄甲卫所出之地。 府城没有底蕴,家族也好,镇抚司也罢,都很难培养出有资格成为玄甲卫的天才。 “本来还准备带你去边关,送你一场造化,既然你想做玄甲卫,那便算了。” 金城陆摇摇头,轻声说道。 一旁的赵平川也是微微一笑。 金城陆虽然是做囚军,但他在军中不少人脉。 带张远去边关,安排些机会,赚取军功不难。 这算是偿还了张远昨日的点醒恩德。 不过张远要查自家大哥殉职事情,要做玄甲卫,这就不好强求了。 “二位贵客请用茶。”玉娘端来茶盏,给金城陆和赵平川他们都送上,张远面前也摆上一杯。 张远揭开茶盏的盖子,看里面真的是茶叶。 自己家好像没有茶叶? 转头看,玉娘已经回身去厨房那边了。 赵平川将茶盏端起,喝一口,看向张远,目光之中透出一丝羡慕。 “这般看,你小子不去边关过那戎马日子也好。” 年纪轻轻,天赋不错,做个皂衣卫,还有个端庄的小娘,这般生活虽然平凡,却有烟火气。 “玄甲卫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其中凶险不少。”金城陆将茶盏放下,沉声开口。 赵平川点点头:“确实。” “江湖武者,儒道高手,还有那些妖邪,没有一样是好对付的。” “大约二十年前吧,我武道刚入洞明境时候,曾遇到过一只鱼妖,苦战一场,在河里泡了三天才将其斩杀。” 赵平川的话,让张远眼睛一亮。 见张远感兴趣,赵平川笑着将当年事情讲述出来。 仙秦武道镇压天下,妖也好,魔也罢,那些修仙者,基本上都很少敢侵扰寻常百姓。 但其中也有些走了邪路,伤害百姓生灵。 妖魔之中低阶的,也不过隐元境洞明境修为战力,武者有武道气血之力,同阶也能相抗。 但那些修为更高,渡过天地劫难,能化为人形,拥有神通手段的妖魔,就不是寻常武者能应对。 赵平川当初遇到的鱼妖还未化形,不过战力不低,还有些御水手段,在大河之上搏杀,很是耗费了些工夫。 “总的来说,仙秦天下以武为尊,只要武道修行精深,不管是邪魔还是仙神,都不敢直面。”金城陆的话语之中,透出一丝武道强者才有的傲然。 他的修为,够资格说这样的话。 按照他所说,他也曾与修仙者交手,与儒道与邪魔交手。 在他面前,什么神通什么术法,都不足为奇。 说起几场交战,那些妖邪在他的气血力量之前,被煞气压住,连神通都施展不出来,任他宰杀。 这些经历张远从不曾有过,之前也不敢想。 寻常皂衣卫哪里会接触到这等事情? 金城陆要不是感念张远昨日点醒,也不可能跟他这小小隐元境说这些。 “小郎,我和陶叔吴姨他们整治了些云州的小菜,请两位贵客吃饭吧。”玉娘走过来,轻声开口。 张远转头看向金城陆和赵平川,见两人并未拒绝,方才点头。 那边老陶和婆娘端着几份云州风味的菜肴,还有两个酒壶送过来。 张远看向玉娘,感激的咧嘴笑。 不管是沏茶倒水,还是悄悄留下明泉楼的厨子老陶帮着整治菜肴,玉娘展现的待人接物手段都不是他能比。 说实话,这些事情,他根本想不到。 “小子,你这贤内助难得啊……” 赵平川笑着摇头,看着面前的菜肴,面上露出感慨:“从离开云州,我已经有近二十年未曾吃过正宗的云州菜。” “就冲这顿饭,我也该送点什么。” 看向一旁的玉娘,赵平川笑着道:“丫头,说,想要什么?” 第21章 司首召见 想要什么? 玉娘微微愣一下,看向张远,然后向着赵平川轻轻躬身:“贵客原来也是云州人,那算是玉娘的娘家人了,娘家人来,我们尽力款待是应该的。” 不开口说要什么,倒是点出赵平川娘家人身份,一下子拉近距离,这让赵平川哈哈大笑。 “这丫头不得了,成,我赵平川要是三年不死,便认你这妹妹。” 说着,他伸手从衣兜中掏出一块玉牌,递向玉娘。 “我出身云州东源剑派,他日你若是去云州,代我回去看看。” 玉娘接过玉牌,轻轻点头,低声道:“玉娘见过大哥。” 人家说三年后认妹妹,玉娘先将大哥唤了。 这一声“大哥”,让赵平川面上笑意更浓。 玉娘从小离开云州,不知东源剑派之名。 张远生活在庐阳府,更是不知东源剑派。 “东源剑派乃是云州江湖之中三大顶尖势力之一。”一旁的金城陆轻声开口。 云州江湖之中的顶尖势力! 这可不是青竹帮白马山那样的匪徒帮派能比。 此等大派之中,武道强者怕是连金城陆这样的开阳境都有。 玉娘要是去云州寻亲,能得到这样的大派帮助,必然事半功倍。 张远欣喜的起身给金城陆和赵平川斟酒,玉娘也在一旁张罗,还陪着敬了一杯酒。 这宴席算不得丰盛,围坐之人身份也悬殊,可此时倒是其乐融融。 玉娘极为聪慧,张远开口问什么,她便帮衬着多问几声。 武道功法,修行感悟,军伍战阵,还有些江湖轶事,都是张远如今的修为和阅历所不可能知晓的。 哪怕金城陆和赵平川在司狱之中关押这么多年,很多见闻已经过时,可对于张远来说依然是珍贵讯息。 金城陆和赵平川在张远家吃过饭就离开。 他们是囚军,需要赶去边关,不能在庐阳城久留。 “陶叔,这是一两纹银,今日劳你整治这一桌酒席了。”等金城陆和赵平川离开,张远拿出一锭纹银。 一桌云州菜肴,让赵平川这等洞明境强者愿意认玉娘做妹妹,还送了一块代表东源剑派身份的玉牌。 这是十两纹银都换不来的。 老陶虽然推辞,但最终还是收下。 今日被留在张远家做一顿饭,耽误了明泉楼的差事,定然是要被罚的,这锭纹银算是张远给他的补偿。 吴姨则是留下来,给张远家做婆子,以后烧饭洗衣这些事情都是她做。 老陶乐颠颠的离开,吴姨在前院收拾,张远与玉娘回到厢房。 “今日真是多亏了玉娘,金将军和赵大哥都是武道强者,前辈高人。” “他们的几句指点,对我来说都是有无穷好处的。” 张远轻轻握住玉娘的手,感慨的开口。 玉娘面上也露出笑意,然后将手抽出来,看向厢房之外:“小郎,今日问徐大嫂家借的酒和茶叶,可是都要还的。” “还,一定还。”张远点头。 还了张全武五十两纹银,张远手上已经没有多少余钱,家中无酒无茶,还要靠玉娘去借来款待客人。 但此时生活虽然有些清贫,张远心中倒是安稳。 给他时间,荣华富贵,皆可得。 —————————— 傍晚。 张远带着纸笔来到镇抚司。 此时已经是下值时候,也是镇抚司武学晚课时候。 还未到武学学堂,便有一位身穿黑袍的皂衣卫快步上前。 黑袍皂衣,除了司狱之中人,就是镇抚司中各队旗官和归属上官直属的甲卫营上三队。 “你就是张远吧,”目光扫过张远,黑袍皂衣卫沉声道:“司首大人要见你。” 司首! 张远面上闪过惊异之色,跟着这位皂衣卫快步前行。 下午时候,在厢房中玉娘帮着张远分析了这次金城陆和赵平川给张远带来的好处。 按照玉娘说的,是张远出言点醒金城陆,又带着赵平川成这等高手加入囚军,这是一份功劳。 只是这功劳,张远不一定能拿到。 因为金城陆身份特殊。 玉娘说,要不出意外,张远晚课时候便有人来寻他。 可能是营首,也可能是点司,甚至武镇司主司或者文抚司主司都有可能。 只是张远没想到,玉娘也没想到,会是司首召见。 庐阳府镇抚司,一位总镇司首,两位文武副司首,是哪位召见自己? 穿过几道回廊,张远被带到一座庭院之前。 一位身穿灰黑长袍,衣衫上绣着麒麟纹饰的中年背着手,立在庭院之中。 “这位是我庐阳府镇抚司文抚司司首徐珂大人。”领张远到来的皂衣卫压低声音开口,然后站在小院之外。 镇抚司总镇司首韩长载,武镇司司首董振江,文抚司司首徐珂。 这三位是整个庐阳府权势最巅峰,连庐阳府府衙、镇守卫军都要低头的存在。 “卑职张远见过司首大人。” 哪怕今日才与金城陆这样曾经的五品将军对饮,现在见到徐珂依然有些紧张。 躬身抱拳,张远没有抬头。 文抚司司首自然是儒道强者,这抬头对视,自己怕是又要神魂迷失。 张远低着头,好一会,才听到声音响起。 “金城陆能悔悟,有你的功劳。” 声音清淡,带着几分悠远。 大约儒道修行者都是这般,平时听着有气无力,关键时候却声如黄钟大吕,动摇心神。 “卑职不敢居功,都是肺腑之言,金将军,是我庐阳子弟心中丰碑。”张远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 他缓缓抬头,看向面前的文抚司司首徐珂。 徐珂双目之中透出深邃,似乎要将张远的心神看穿。 这一刻,张远只觉浑身被一层层的海水浸透,不能呼吸。 这感觉来的快也去的快。 金城陆说与儒道强者交手时候,一定要感知细微变化,特别是对方神魂力量入侵,好似水浪,能悄然让人沉溺不知。 张远没有动,他也动不了。 司首这等强者,恐怕金城陆那等开阳境都要全力应对。 “肺腑之言,赤子之心,我庐阳府镇抚司十年未能成之事,你三言两语就能做到。”徐珂的声音依然平静,不带丝毫情绪。 镇抚司十年未成之事,却被自己做成。 张远不知道徐珂司首是夸赞自己,还是别的意思。 玉娘说过,与大人物说话,听不懂时候就不答话。 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说吧,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徐珂司首看着张远。 什么奖励? 能不能让自己成为玄甲卫?能不能让自己查探大哥殉职的原因? 张远只觉得心中一紧,气血不受控制的激荡起来。 第22章 重礼 看张远身上气血激荡,徐珂摇摇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这件事不能计功勋,奖励不能以军功论。” “不能违背镇抚司规矩,只能算是韩司首和我们对你的特殊奖励。” 特殊奖励,不算军功,不能违背镇抚司规矩。 甚至这件事往后都不能外传。 自然,以此奖励入玄甲卫和查探大哥殉职消息也都不成了。 张远心中有些失落。 好在玉娘下午帮他分析时候,就说过这样的功劳恐怕不能公开,能换的好处不会太多。 囚军之事,金城陆囚禁庐阳府镇抚司十年事情,都不能公开。 “司首大人,卑职只是寻常皂衣卫,才顶职入镇抚司,对于奖励之事并不清楚,还望大人做主。”张远向着徐珂抱拳,朗声开口。 玉娘说这叫以退为进。 张远的话让墟徐珂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有点意思。”看着张远,徐珂点点头,拿出一块青色的玉牌。 “凭此令牌,可以去典籍司选一份功法。” …… 张远走出小院,握紧手中玉牌。 镇抚司典籍司中可以选功法,这是之前不敢想之事。 这样的奖励,不是金银财货能比。 这才是最合适的。 压住心中的急迫,张远舒一口气,收起玉牌。 要选什么功法,需要好好想清楚。 这样的机会,不能贸然浪费。 “张远,有没有兴趣入甲三队?”小院门口,穿着黑色皂衣的青年忽然开口。 张远微微一愣。 “我是甲三队旗官卢阳朝,你若是想来甲三队,我可以寻孙泽要人。”看着张远,皂衣青年再次出声。 加入甲三队就有争夺玄甲卫身份的资格! 张远面上露出一丝激动,低声道:“卢旗官,若是我入甲三队,你能不能助我成为玄甲卫。” “玄甲卫?”卢阳朝看着张远,仔细打量一番,摇摇头。 “别说我无信心帮你争夺玄甲卫,便是有那个能力,我也不能以我甲三队兄弟性命来帮你搏军功。” “一府镇抚司想出一位玄甲卫,太难。” 卢阳朝遗憾的摇头,转身就走。 张远的条件他无法满足,再说其他也没有意思。 看着卢阳朝身影,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晶亮。 连甲三队的旗官都不敢帮自己,孙泽他们却愿全力助自己成为玄甲卫。 孙泽他们明知道这件事艰难,凶险,却没有丝毫推诿退缩! 这才是真正的情义! 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大哥张振。 张远压住心中激荡,转身往武学学堂方向走去。 有些事,多想不如多做。 到武学学堂,上午来的那些皂衣卫差不多都到了,还有不少穿着青袍的文抚司之人,也在一旁听课。 早课是武道修行,文抚司的人不感兴趣,晚课有时候讲的则是各种见闻律令,还有许多案件的侦破,这些是属于文抚司职责范畴。 蒋青向着张远招手,张远将自己的纸笔带着走过去。 其他人看到张远到来,也是面上露出笑意,轻轻点头。 张远早间时候与教习丙卫营营首曹正堂交手,展现出远超同层次的战力。 这已经得到那些参加武学课程皂衣卫的认可和敬重。 世间修行强者为尊,不管在什么地方,有实力的人总能得到尊重。 晚课主讲教习乃是宣威司点司沈魏。 沈魏五旬左右,身形干瘦,山羊胡,双目透亮,一身青袍,带着玉色发冠。 依然是点名,然后开始讲课。 今日讲的是仙秦十二律中的民法。 “法自君出,君主独断。” “仙秦是陛下的仙秦,我们镇抚司就是陛下手中刀笔。” “法令由一统,民以吏为师,镇抚司的职责就是约束。” “刀与笔,皆为管束天下之法,善用则正。” 张远握着墨笔,与其他人一样疾书。 只是他虽然上过官学,也就是稍微识字程度,此时让他做笔记,真是要命了。 一堂课下来,他面前纸页上圈圈画画,全是不会写的字。 就这,还是有了些孟涛和胡金仁记忆才有,要是他自己水平,此时怕是写不出几个大字。 等沈魏检查笔录时候,翻开张远的纸卷,面色顿时暗下来。 好在这位宣威司点司也没说什么,直接将书卷放下,便不再管张远。 一旁的蒋青伸头看张远做的笔记,不由咧嘴一笑。 “张远,还以为你连这文道也跟武道一般天才呢。” 张远面上露出一丝赫然。 这真不是他强项。 检查过笔记,沈魏开始讲解法典律令。 张远照着自己记录,听到一半时候已经有些晕乎。 他感觉这些律令比练拳修刀法还难。 沈魏考校众人时候,他不觉将头往后缩。 半个时辰的武学课结束,教习沈魏离去,张远感觉后背冒汗。 蒋青将自己抄录的书卷递给张远,低声道:“我等皂衣卫虽说对文道没有什么修行要求,但多学点东西总归没错。” “镇抚司说是杀人无罪,其实也要看什么时候,若是不懂律令胡乱出手,也麻烦。” 张远感激的看他一眼,点头将书卷接过。 他知道蒋青说的是对的。 众人三三两两离开武学学堂,走出镇抚司时候已经天昏星现,满街灯火。 张远腋下夹着书册快步前行,到丁家巷口时候,脚步忽然顿住。 “张爷,小人金九。”一位三旬左右的青年立在那,向着张远一躬身。 他身后站着的仆役上前,将一个小匣子捧着递上。 张远不接,只是看向那金九。 “张爷,族叔能离开司狱,是张爷出力,我金家不能忘记张爷大恩。” “有些事不能明说,这些薄礼,是我金家一点心意。” 金九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小匣子推到张远面前。 金家。 族叔。 庐阳城金家,金城陆。 张远沉吟一下,将那不轻的匣子提了,径直往回走去。 “小人恭送张爷。”金九在背后低语躬身,然后领着仆役离去。 金家与张远的交集,如果没有其他的机缘,应该就止于此了。 张远回到自家院子,玉娘已经迎出来。 “小郎晚课如何?”接过张远的纸笔,玉娘好奇问道。 下午玉娘在家已经知道张远的文道水平。 “我感觉若是教习能赶人的话,第一个就会将我赶出学堂。”张远摇摇头,苦笑开口。 这话让玉娘笑出声。 到厢房,张远将匣子放在桌案上,然后伸手压在盖子上。 金家的礼物,会是什么? 轻轻揭开盖子,一旁的玉娘低呼出声。 “真是实在的礼物啊……”张远低语。 第23章 儒道春秋 很实在。 真金白银。 小匣子里整齐的放着两层金灿灿的金锭。 “十两一锭,一共十锭,就是黄金百两,折合——”张远低语。 “千两纹银。”玉娘轻声开口。 仙秦黄金之价乃是纹银十倍。 按照张远俸禄,一月五两,千两纹银需要他近二十年方才能赚取。 这对于他来说,当真是一笔横财。 寻常百姓家,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这等财富。 “小郎,这黄金何处来的,如此重礼,可能收?”看向张远,玉娘面上露出一丝紧张忐忑。 银钱是好,可也要有福分消受。 张远只是个寻常的皂衣卫,凭什么让人家送此等重礼? “是金将军出身的金家送来。”张远手按在木匣上,轻声开口。 听到是金家,玉娘微微点头,轻轻舒一口气。 一位五品将军,一位开阳境高手,确实值得出百两黄金。 金家虽然是将金城陆从族谱之中除名,但那是做给外人看的。 金城陆是金家骄傲,怎么可能真的与其断绝关系。 这一次金城陆踏出司狱,就算是以囚军身份出来,那也是一方强者。 从司狱出来,才有希望。 张远在金城陆出司狱这件事上出力,但没有办法得到明面上的功劳,甚至金城陆来张远家,也没有留下什么实质的谢礼。 这才有金九来送礼。 这是送礼,也是封口费。 金城陆出司狱这件事,往后张远不能提。 “小郎有了这银钱,是不是就可以购置大药熬炼武道了?”玉娘看向张远,轻声问道。 对于张远这样修行武道之人来说,熬炼身躯的大药是一笔极大开销。 张远点头道:“等有机会寻到大药再说。” 他有血珠,对于打熬身躯气血的大药需求不大,但血珠之事便是玉娘也不能说的。 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将木匣子收起,然后摊开今日晚课的书册,张远面上露出愁容。 玉娘伸头看他字迹,也是掩面笑出声来。 “玉娘敢笑为夫,看来是要我重振夫纲。”张远伸手便将玉娘拉到身前,不客气的上下其手。 玉娘立时身子发软,因如今院子里多了浣洗做饭的吴姨,不敢高声呼,只伏在张远怀里娇喘。 待张远肆虐够,玉娘方才红着脸,咬着唇,帮他将书册摊开,然后提笔去抄录今日的笔记。 玉娘的字迹清秀,与张远粗狂的笔迹形成强烈对比。 一边抄录,玉娘还低声帮着解释律令。 只是坐在张远怀里,被他大手搂住腰身,这说话时候总有些不得劲。 “以法为本,小郎记住了,我仙秦律法行事皆有法,若是,啊……等一下……” “民法十二律,为吏当守……呜呜,那里不行……” …… 最终,灯烛熄灭,这一份笔录也没有抄完。 厢房之中,如泣如诉的歌吟声响起,久久不息。 —————————— 朝阳初升。 张远立在小院之中,身上气息不断震荡。 有曹正堂在武学教授讲解的铁甲拳修行之法,再加上自己的感悟,现在每一招一式,都感觉不同。 力将出未出,劲将吐未吐。 拳势看上去平淡舒缓,可其中却蕴藏巨力。 昨日与赵平川和金城陆请教时候,两人也讲解了不少先天真元的运转之法。 现在再练拳,已经悄然间引动真元在筋脉之间流转。 一趟下来,气血鼓荡不说,连先天真元都压缩锤炼许多。 这就是以武道气血熬炼自身之法,是最正宗的武道修行法。 以武炼身,以武炼气。 指掌之间,拳脚灵动,张远感觉今日要是再与曹正堂切磋,定不会被那般轻易压制。 拳法修过,张远又提刀而行。 皂衣卫中传承的刀招脱胎于战场,迅猛刚劲,劈砍之间刀光如匹练。 从开式提刀到上步劈刀,招式连贯,好似夹带风雷。 转身横斩,犹如青龙探爪,刀光引一道幽暗光晕,闪逝之间便是丈许的寒芒炸裂。 小院之中,刀光或璀璨或灵动,一步一顿,刀刀连转。 张远体内的先天真元与气血之力不觉一起催动,刀身之上犹如抹上一层银霜。 赵平川曾说,洞明境之下,之所以难以与妖邪一战,就是因为那些妖邪身躯刀剑难伤。 要想伤妖邪身躯,破仙道术法神通,必须以真元灌注刀剑,先天破先天。 此时张远感觉刀身之中仿佛就有层层冰寒之气,这寒气在自己的真元和气血引导下,要将身前一切斩碎。 一趟刀招走完,张远气血鼓荡,先天真元竟是耗损不少。 这种耗损也是锤炼自身真元的一种方式,只要不是损耗过剧就行。 收刀站立,张远脑海之中三颗血珠有一颗直接炸开,然后涌动灌注全身。 原本隐元后期的气血修为缓缓提聚。 一颗血珠之力在身躯之中悄然流转,犹如大药之力在身躯内熬炼。 “看来是要去寻一门好功法。”感受气血运转的速度,张远嘀咕一声。 他所修的铁甲拳,其中所带的气血熬炼之法,打熬身躯太慢。 等他晨练结束,玉娘已经与吴姨一起做好了早饭。 今日的早饭,比前两日玉娘一个人做的味道好了不少。 当然张远肯定不会这样说。 吃好早饭,换上皂衣,张远往镇抚司当值。 今日当值轻松,点卯之后,没有刑使任务,也不需要往牢房放饭。 在司狱中换过火把,洒扫过甬道,张远就寻了僻静地方将玉娘帮他抄录的律法笔记拿出来,低声诵念。 这般幽静之地读书,还真能很快记住。 张远虽然对读书没有什么兴趣,可也知道不能光做只会武道修行的莽夫。 “民法十二律,你可知何为民?” 本来在低低诵读的张远耳畔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让他浑身一震。 他抬头看向四周,空荡荡无一人。 他的目光投向前方。 那边是通往司狱第二层方向的甬道。 司狱第二层,其中关押的,乃是儒道修行者。 这声音,是从那边传来? 张远犹豫一下,低声轻语:“民如草芥,聚为磐石,散为砂砾,驱之如牛马,顺则大同,逆则……” 逆则天地倾覆。 这些是张远记忆之中孟涛的发小常说的话。 那位白马山大当家,就是一位儒道修行者。 “咦,我春秋一脉竟然已经渗透入镇抚司了?”张远耳畔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然后隐去。 张远再诵读时候,便听不到什么声音了。 午间在镇抚司饭堂吃饭,饭菜荤素皆有,只需两个铜钱。 张远寻到蒋青,将借的笔记还他。 “我们小队接了任务,最近几日要出庐阳府,后面你抄录了笔记,等我回来时候借我看。”蒋青收起笔记,笑着开口。 “成,只要你别嫌我的字认不得。”张远点点头。 出任务,去何处,这些都是不能问的。 人家要说自然会说。 吃完饭,张远跟罗尚虎报备一下,便往典籍司去。 铁甲拳熬炼身躯炼化血珠速度太慢,他有可以兑换功法的玉牌,看看能不能换取一份熬炼气血更快的功法。 第24章 镇岳功 典籍司,存放镇抚司中各种典籍之地。 其中既有各种镇抚司处理案件的绝密卷宗,也有许多武道修行之法的典籍密录。 甚至据说还收录了许多江湖门派,乃至于仙道和儒道的典籍。 典籍司中所存的书册密录要想翻阅,要么是持镇抚司中司首手令,要么是有足够的官职和军功。 仙秦重军功,对于功勋的奖励和厚待无以复加。 张远来到典籍司,将玉牌拿出。 “司首玉令,可翻阅庐阳府镇抚司的所有修行典籍,任选其中一门修行。” 接过玉牌的中年文士目光扫过,面上闪过一丝惊异。 这玉牌他在庐阳府镇抚司只见过两次。 悄然打量一下张远,文士抬手示意张远与他一起往典籍司中那一排排库房走去。 “仙秦武道功法以天地人三阶划分,每一阶又分为九品,天阶功法只藏于皇城,极少外传。” “江湖和军伍,以及镇抚司中的武道功法,最上乘就是地阶九品。” “其实我仙秦陛下并不禁绝武道修行,皇城大殿之外的广场上九鼎便篆刻天品功法,谁都可以观阅。” 文士一边走,一边为张远介绍武道修行和镇抚司中所藏典籍。 武道修行重熬炼,重天赋。 熬炼可以是苦修与资源堆积,天赋则是对修行之道的领悟。 天赋不够,资源底蕴不够,天品武道就算放在面前也无法修行。 皇城九鼎上的修行法,没有开阳之上的境界,别说看不懂,就算是看得懂也修不成。 至于担心那等功法外传,那更是没必要。 世间武道最强传承在仙秦,世间资源最丰厚在仙秦,世间武道最强者也在仙秦。 只要你足够强,只要你还想更强,最终还是会为仙秦所用。 若不然,等待的就是毁灭。 张远也曾憧憬过九鼎上的天品功法。 可皇城在哪? 仙秦九洲,庐阳府只是九洲之一腾洲的一方府城之地。 庐阳府归属于郑阳郡。 从庐阳府往皇城,便是手上有通关文牒,一路畅通,也需要一年半载。 何况江湖路远,寻常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皇城。 “年轻人,不要好高骛远,选功法要契合自身修行。” “当然,这司首玉令珍贵,也不能浪费大好机会,其中平衡你自己酌量。” “选好功法就直接去二楼寻供奉讲解。” 中年文士站在一道青铜门庭之前,伸手推开门,然后看向张远开口。 扑面的书卷气息夹杂着一丝燥热透出。 张远拱手,走进门庭。 入眼的是一排排书架,其上的书册或是摊开,或是卷轴。 书架上也有木牌,标明了拳法或者刀剑武技,不但如此,还有功法等级标注。 比如张远就在人阶三品的拳法位置发现了铁甲拳拳谱。 铁甲拳的拳谱就薄薄几页,其上除了图谱还有一些文字注释,翻阅一下,感觉跟自己所修没有区别,其中文字注释还没有曹正堂讲解精细。 铁甲拳拳谱旁边放着一些同层次的拳法,其中既有仙秦军伍和镇抚司流传的拳法,也有江湖拳法。 翻阅看看,江湖拳法开篇大多说的高深莫测,什么“此拳修成可镇山河”,什么“凭此功法能横行万里”,什么“吾修行一甲子方悟此法,传于后人”…… 军伍和镇抚司的功法就没有那些花哨,只记录“此法乃镇抚司十二武道基础正法之一”,“仙秦三万一千五百三十年,云貘将军韩兆创此拳”等等讯息。 好不容易得到的选取功法机会,张远不可能浪费在人阶功法上。 他径直去循着木牌,看到地阶功法的位置。 本准备直接去看地阶九品的功法,却发现不只是九品,就是八品的书架上都是空空如也。 低阶七品功法有一本,张远翻看一下,乃是一本带着些邪异修行手段的《三灵诀》。 修成之后,身躯灵动,外人不辨男女。 这等功法哪怕品级高,张远也不感兴趣。 地阶六品的书架上,也只有寥寥三本书册。 《云虚劲》 《风灵身法》 《镇岳功》 云虚劲是一家名叫云虚观的江湖门派镇宗功法。 按照这本典籍所说,功法乃是有仙道印记,修到最高深时候,能自生仙灵之气,飘游可成仙。 张远觉得云虚劲要是真的强,就不会被摆在镇抚司的书架上。 另外一本风灵身法同样说是修到高深处如云似雾,身躯幻化无形。 倒是镇岳功说的干脆,此法传承自镇抚司,是镇抚司中修气血一道的上乘功法。 对比一下其他功法,再看看地阶四品和五品的功法,张远最终选择镇岳功。 走出典籍库房,门口等待的文士并不去看张远选了什么功法,只带他上二楼,到一位穿着青袍的白须老者身前,然后便退开。 张远将镇岳功交到老者手上。 “镇岳功,此功法在洲郡镇抚司中传承较多,府城很少有人修行。”老者看向张远,低声开口。 “此功法初修时候对对于天赋要求不高,但要极大的资源积累,身家不丰者难以修成。” “等镇岳功修成后,则是要看天赋领悟,若不然这功法也就寻常武道。” 抬头看向张远,老者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这般说,你还选这镇岳功吗?” 要资源,要天赋。 张远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资源,大不了就多去做刑使。 反正这功法是庐阳府镇抚司中最顶尖的功法之一,只要修成绝对比自己的铁甲拳强。 “还请前辈讲解。”张远向着老者抱拳。 镇抚司中除了有品级官职之人,还有不少挂名供奉。 这些人论战力修为丝毫不比武镇司的高手弱,只是他们不愿被军职束缚,只在镇抚司中完成任务,换取资源。 不少江湖出身的武者,被招募入镇抚司后,就是挂着供奉之名。 老者点点头,将张远交到手上的典籍摊开。 “镇岳二字,在镇,也在岳,此功法重积累,需要堆积如山的气血与真元,等搬山拿岳之力成就,再负山而行,无人能挡。” “镇岳功有两套武技相配,镇岳拳和镇岳剑,不过镇岳剑也可化为刀法,以雁翎刀施展。” …… 一套功法不可能那么轻易便修成,张远往后可以在闲暇或者下值时候来寻这位名叫陶青的供奉请教,直到他修成镇岳功为止。 走出典籍司时候,张远感觉脑袋有些晕乎。 到底是地阶六品功法,光是听着讲解都吃力。 一下午,才不过只修习半成不到。 他自认为修行天赋差,还有一些孟涛的记忆和天赋加成,都难以理解这套镇岳功。 这功法要真正修成,恐怕不容易。 “张远,明日刑使任务点司让你去。”张远回到司狱时候,刚好罗尚虎腋下夹着一件衣衫从牢房方向走出。 看张远目光落在他腋下的衣衫上,罗尚虎摇摇头,咧嘴:“赚点外快,帮死囚带点东西到外面。” 这种事情按说是违例,只是在司狱当值,稍微捞点好处,一般人也不会管。 张远点点头,提着扫帚去清扫甬道。 扫过一半,他忽然回头。 罗尚虎带走的那件衣衫,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第25章 第三次刑使任务 胡三。 这件长衫是当日胡三在成衣铺试穿之后,放在衣架上的那件。 张远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这件长衫上的纹饰当时印在镜子里,显得有些奇特。 这衣衫,怎么会在司狱? 这件衣衫,为何又从司狱之中被送出来? “虎爷。”张远出声。 罗尚虎转身,诧异看向张远,然后又是一笑:“你小子以后在司狱当值别那么死心眼,事情干完就去皂衣卫班房那边。” “你在司狱不过待个把月,熬炼熬炼就成,别把这当自己家。” “你可不是司狱狱卒,你是皂衣卫里少有被看重的后生。” 说完,罗尚虎转身走出司狱。 张远站在那,没有出声,也没有动。 罗尚虎是提醒他,他不是司狱的人,不要对司狱的事情指手画脚。 这说明罗尚虎知道这衣衫的来历,或者说知道这件衣衫不寻常。 但罗尚虎还是要将这衣衫送出去。 衣衫送给谁? 衣衫之中有什么秘密? 一时间,张远心中思绪流转。 罗尚虎在司狱之中十年,如果行事不谨慎,恐怕早就丢掉性命了。 司狱有司狱的规矩,他是皂衣卫,只是在这里熬炼,满一个月还是要离开这里的。 但这件衣衫如果真的关系胡三,那背后极有可能是与白马山匪徒牵连。 这案子,就是军功。 有军功才能成为玄甲卫,才能去探寻大哥张振殉职的缘由。 看一眼四周,他放下扫帚,径直离开司狱,到皂衣卫值守的班房。 “张远?这是快下值了,要喊老哥几个去喝酒?”看到张远来,正在班房前巡逻的李长卫咧嘴出声。 一旁的陈梁则是笑着道:“也好,趁着张全武那家伙不在,咱能好好喝一回。” 张远走近,低声道:“我找头有事。”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让原本还带着笑脸的两人神色也是变化。 “头在班房呢,我带你去。”陈梁握着雁翎刀柄,领着张远快步走进班房。 孙泽正在那摊开一张书册上写东西。 张远上前,将自己见到罗尚虎带了衣衫出去的事情低低讲述出来。 孙泽面色微微沉下,低声道:“你确定所见,就是那件衣衫?” 张远点点头。 孙泽站起身,伸手拍拍张远肩膀,轻声道:“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禀报营首。” “镇抚司中兄弟是兄弟,规矩是规矩,你做的对。” ———————————— 张远下值回到丁家巷时候,玉娘和吴姨已经将晚饭做好。 算不上丰盛,但已经是这些时日张远在家里吃的最舒心的晚饭。 “小郎,范大嫂儿子如今是在修儒道,我从她家借了两本律法书籍。” “西侧厢房本来是杂物间,我想着这几日给打扫出来,给你做书房吧。” 玉娘一边吃饭,一边将白日事情讲给张远听。 张远也将自己能讲的事情低声说出来。 吃过晚饭,玉娘陪着张远再抄录律法,还将张远修镇岳功时候听到陶春供奉讲解的话语挑重要的写下来。 “小郎,这武道我是一点都不懂的。”看着纸页上的话语,玉娘面上露出愁容。 律法什么的她还能帮着给张远讲解,这武道功法她可帮不上忙。 张远看着面前纸页上的话语也是有些头疼。 镇岳功的典籍和陶春供奉的讲解都已经比较浅显,奈何他自己武道根基太浅。 就算是孟涛和胡金仁的记忆中,也从未接触过镇岳功这样的珍贵典籍,地阶功法。 “等过几日再去请教供奉,或者寻营首大人问问吧……”张远低语。 只是不管是曹正堂还是陶春,恐怕都没有那么多时间给张远慢慢讲解。 而且张远现在缺的不只是对镇岳功的感悟,还有武道基础的理解和积累。 “小郎,我觉得你可以多读些书。”玉娘俯到张远身前,轻声道:“武道也好,儒道也罢,其实都是相通的。” “读书明理,启智,对你要修的高深功法或许有帮助。” 读书? 张远从晚课之后,也感觉自己的文道功底太差。 今日看武道典籍,再听供奉讲解,更是觉察自己的底蕴差了。 只是读书这事情可不是说说。 “我要当值,恐怕没有时间去读书,再说,就算我想读书,又何处去寻先生?” “那些儒生眼中,我这皂衣卫不啻于洪水猛兽。” 说洪水猛兽还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那些儒生背地里就三个字。 “呸,走狗。” 玉娘伸手握住张远手臂,轻声道:“我明日去范大嫂家问问,定想办法为小郎寻一位先生。” …… 第二日张远去司狱当值时候,没见到罗尚虎。 他也没有去问,只是自顾自的去换火把,然后打扫通道。 做完事情,他便去寻角落读书。 果然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多抄录几遍,现在不但读起来顺畅许多,有些已经能背出来。 有些借助玉娘帮着抄的笔记,更是有了几分理解。 “错了,斯民之律,为通为顺,这顺是顺谁?顺仙秦律法,仙秦律法总纲你可清楚?” “宵禁,城禁,都是军管之法,用以管民本就不当,秦法,严苛矣。” 张远耳畔再次传来声音,他通读的律法,那声音不时点评和辩驳。 张远不去管,有道理没道理都不去分心。 过一会,他忽然心中一动,将律法笔记收起,然后将昨晚默记的镇岳功拿出来。 “聚沙成塔,以经脉为骨,以气血为龙……”张远低低吟诵。 “武道修行?有点意思,这功法,走的路子很正啊!”果然,耳畔的声音之中透出几分惊讶。 张远沉吟一下,故意将那几句自己一直不懂的功法中句子反复读出来。 “冲盈渡穴,化气为血,气血双生,这都不懂,你得以先天真元为根基,与气血相互冲击催生,先天之基,那可是修行之本。” “气血冲刷,那是凝聚真元的手段之一,除了耗费巨大之外没毛病。” “这什么功法,竟然有提聚真元的法子,怕不是地阶?” 张远已经顾不得耳畔喋喋不休的话语,他心中仿佛有一扇门被推开。 气血双生,先天真元与气血力量相互冲撞,便是催生后天真元的手段。 这镇岳功是以资源堆修为,只要自己气血与真元足够多,就能不断提升修为。 他经脉之中一道先天真元冲出,撞在丹田,然后引动一身气血翻涌。 脑海中两颗完整的血珠和半颗淡薄的血珠轰然炸开。 张远身躯之外,传出一丝淡淡的轰鸣。 气血奔行速度太快而引动的异响! “咦,顿悟?” “这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咳咳,读书人言语不可粗俗,这小子,天赋还行,还行。” 张远耳畔的低语慢慢消失。 等他睁开眼时候,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他的经脉之中,流淌的真比之前的先天真元浑厚了三成不止,身躯之中气血更是浑厚五成! 这只是一趟修行,还不是真正领悟镇岳功。 要是完整修成镇岳功,那将会是什么样? 这就是地阶功法吗? 那天阶呢? “张远,今日刑使你还做不做了,点司大人那边要是耽误了时辰,你可吃罪不起。”不远处,一声急喝传来。 张远起身,看是一位值守司狱的狱卒黑着脸来寻他。 他忙将衣衫整理一下,快步往刑台奔去。 今日,终于又等到刑使任务。 第26章 邵扒皮 “刑使张远拜见点司大人。”刑台之前,张远躬身。 领着他来的黑袍狱卒站到后方。 刑台上,一位身形单薄的囚犯被几道锁链锁住手脚,跪在那。 点刑司点刑官涂皓目光扫过,淡淡道:“奉刀。” 张远已经熟悉流程,毫不犹豫飞身踏上刑台,去木架上提一柄鬼头刀,捧在怀中。 随着修为的提升,刑台的煞气和死寂之气对他已经没有影响。 便是上首修儒道的点刑官涂皓目光他也敢直面。 谨守心神,真元压住神魂,不为外物所侵。 这是金城陆和赵平川所说,应对儒道和仙道迷惑心神手段时候的策略。 只要心神坚定,就不为外邪所趁。 双手捧刀,张远目光落在今日要被行刑的案犯身上。 蓬乱头发,身上衣衫倒还整齐,面色苍白,胡须黏在脸上。 不像是武道高手,倒有几分老儒生的感觉。 张远认得,这个人是白马山上专门管着财货之人,一把算盘极为精细,乃是白马山大当家最信重的人。 “案犯邵明经,白马山匪徒,参与白马山劫掠,一应财货皆经手,你可承认。” 上首,点司涂皓的声音响起。 张远这一次能清晰感觉到一丝要穿透皮肤的神魂力量冲向刑台,压在那邵明经的身上。 邵明经浑身一颤,双目呆滞。 “承认。” “案犯邵明经,参与白马山劫掠商队案件十三起,劫掠村庄五座,经手财货折合白银七千两,你可承认?” “承认。” “案犯邵明经知法犯法,助纣为虐,庐阳府镇抚司验明正身,处以极刑,你可还有话说?”涂皓的声音之中透出一丝清淡,少了几分冷厉。 原本低着头的邵明经茫然抬头,他张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邵明经,你也曾读书明理,白马山匪徒所获财货在何处,如何打理,你若是说出,本点司愿意为你说话,你的罪责或许不至于斩首。”涂皓的声音再低沉几分,轻缓许多。 张远立在那,感觉到身周的神魂力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已经压迫到极致。 “我……”邵明经的声音嘶哑,双目之中没有神采。 “我不知道。” 这话语一出,上首端坐的涂皓浑身一颤,面色瞬间胀红,然后又透出惨白。 张远感觉身周压迫的神魂力量瞬间散去。 点司涂皓的儒道神魂之法被破了。 张远看向邵明经,见他手掌紧握,一丝鲜血从中流淌。 关键时候借助伤残身躯,引动神魂震动,破去儒道神魂压制。 邵明经也是修过儒道,知道如何去应对儒道。 “邵明经,白马山山匪死不足惜,你们到底在包庇隐藏什么?”涂皓轻语,低低开口。 “咳……”就在此时,一道轻咳之声响起。 邵明经双目之中涣散的神采微微一震,嘴角抽动。 他摇摇头,伏地不动。 刑台周围人,包括张远和涂皓,都看向刚才咳嗽出声之人。 正是领张远来刑台的那位狱卒。 见所有人看向自己,狱卒虽然紧张却并不慌乱,而是躬身道:“点司大人,张远已经耽误时辰,再不行刑,就要发回镇抚司重审了。” 过时不斩,这是镇抚司的规矩。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耽误行刑,都要重新走流程。 关键是白马山案件之中几位重要案犯已经斩杀,再审案件少了重要证词,说不定会推翻之前的定罪。 涂皓双目盯住这狱卒,淡淡道:“本官还不需要你来教。” 说完,他抬手在面前的书卷上一笔划过。 张远捧着长刀走到邵明经身前。 这个人或许手上并未沾染鲜血,但他害死的人不比白马山任何匪徒少。 孟涛和胡金仁都曾见他怂恿白马山上几位匪首下山劫掠。 其对于钱财的偏执,劫掠商队和村庄时候,不放过任何搜刮的机会,在白马山上有“邵扒皮”之名。 “邵扒皮,该死。” 张远低低轻语。 邵明经身前一颤,抬头。 这瞬间,张远手中长刀狠狠斩下。 血气入体,张远这一次面色如常。 缓缓收刀,将长刀放回木架,他向着涂皓点司一躬身,走下刑台。 到库司领取刑使的五两纹银时候,库司文吏将他叫住。 “点刑大人让你等他片刻。” 张远点点头,将五两纹银收进怀里,便寻一旁的廊檐坐下。 他身上,有淡淡的气血力量涌动。 这一刻,他的脑海中,一团青色的云团炸开。 一道穿着青袍,须发整齐的身影从中奔出。 张远抬手一刀便将这身躯斩碎,然后一道道画面在他眼前浮现。 七岁伴读,十五岁成书童。 自家公子读书,交友,自己在后面做跟班,背着书箱。 公子远游,一路同行。 拜访乡野儒道大家,自己只能在屋外等待。 文道聚会,儒学论道,自己都只能跟那些车夫马夫在一起。 自己也识字,也会写字,也读书,却只能做个书童。 直到一次,自家公子与一位野儒论道,之后便开始疯魔。 什么春秋无道,什么仙秦无儒,各种怪异言语都被讲出来。 三个月后,自家公子郁郁而终。 那日之后,世间少了一个书童。 邵明经,本该叫牛二两。 顶替邵明经的牛二两依然各处求学,他才学不比自家公子差,奈何身上银钱用尽,只能投身商行,做个账房。 他不是在真正的邵明经,绝不敢去官府应征,考取儒道官职。 儒道有的是查明身份的手段。 一次行商,商队被劫,账房牛二两或者说邵明经被擒,他靠着儒道修行身份,与白马山大当家相谈甚欢,结为挚友。 自此,白马山上多了一位“邵扒皮”。 画面流转,张远看到了邵明经如何在白马山出谋划策,敛财搜刮。 所有钱财大部分被大当家收走,还有一部分在邵明经手上不断交易。 白马山匪徒手上的钱财,不是七千两纹银。 远远不止这个数! 邵明经对钱财无比敏感,伪装商行账房,在庐阳府周围行商交易,低买高卖。 他手上运转的钱财,至少五万两纹银。 白马山被破,他手上钱财悄然潜藏,只有一本假账被官府寻到。 记忆之中画面浮现,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前几日,镇抚司牢房之中关押一批与白马山匪徒有牵连之人,这些人在简单审理之后便送去府衙监牢。 这其中有人给了邵明经一件外袍。 这外袍,张远认得。 当初胡三手上那件衣衫,也是罗尚虎带走那件衣衫。 “大当家的那件东西,还有你私藏的财货,交出来,我们会留你儿子一命。” “你在余家村留的种,要不要给你邵家留后你自己选。” 递给邵明经外袍的人临走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昨晚,罗尚虎进牢房,按照邵明经的请求,拿走了那件衣袍。 邵明经在衣袍上画了方位图。 标明了按照图上路线就能寻到被藏下的财货,还有白马山大当家耗费所有身家所换来的一件东西。 不过那图上标记位置,不是真的。 那图的方位,是白马山山下二十里,余家村。 第27章 儒道浩然之力 “张远。” 一道声音在身前响起。 张远脑海之中画面散去,缓缓站起身。 “点司大人。” 面前站着的正是点刑司点刑官涂皓。 涂皓面色平静,背着手,身上儒道气息收敛。 “你的天赋比你大哥好,怪不得他说他的弟弟往后能撑起张家。” 涂皓一句话,让张远浑身一颤,身上气血陡然涌动。 撑起张家,这是大哥张振最后的遗言,是孙泽他们转告的话。 “涂点司你认得我大哥?” 张远努力压住身上气血,看着涂皓,沉声问道。 涂皓点点头,目光转向远处。 “张振行事稳重,无论是刑使任务还是外出任务,都能稳妥完成。” “如果他没有殉职,以后在镇抚司未尝没有积功晋升的机会。” 点司涂皓对自己大哥的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张远面上压抑不住激动神色,握紧拳头:“点司大人,我大哥他——” 他的话没说完,涂皓已经转头,神色郑重:“镇抚司中规矩,有些事能问,有些事问不得。” 张远顿在那,身上气血涌动之间,一时间难以平复。 半晌之后,他方才勉力压住心头的情绪,点点头。 这位是点刑司的点司刑官,是庐阳府镇抚司中的上层人物。 而自己,不过是初入镇抚司的小小皂衣卫。 涂皓可能是知道自家大哥殉职原因的,只是他不说,张远也没有办法。 “张远,今日那邵明经明正典刑,整个过程你可看到什么问题所在?”涂皓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淡淡开口。 问题? 自然是有问题的。 查阅过邵明经的记忆,张远对其中问题都清楚。 抵御儒道探查之法,保灵智不被迷惑。 隐藏白马山罪责与财货,转移物资财产。 这些,张远都知道,甚至还有传递消息,与外面之人勾结的事情他也清楚。 只是此时该不该说,该说多少,需要酌量。 虽然不知涂皓为何会特地来寻自己,但张远梳理一下自己入镇抚司以来的所为,大约能推断出一些东西。 敢杀人。 镇抚司中少有新人敢如他这般连着接刑使任务。 心思细。 在外人看来,张远发现胡三,并且擒拿,是他观察力敏锐,心细胆大。 张远自然不可能让外人知道他能查阅那些被斩杀之人记忆的秘密。 点司涂皓今日来问自己看出什么,恐怕就是对自己有看重和考校的意思。 回答好了,便能入这位镇抚司中点刑官的眼。 沉吟一下,张远低声开口:“邵明经修过儒道,或许有抵御点司大人审问的手段。” “他所说之话,可能并不全是真的。” 很多是假话。 都是为了混淆视听。 “还有吗?”涂皓面色不变,看向张远。 还有。 张远犹豫一下,点头道:“今日若不是司狱狱卒出声打断,或许点司大人的儒道神魂之力已经让邵明经心神失守。” 司狱狱卒。 这才是今日涂皓来寻张远的重点。 涂皓目光之中闪过欣赏,伸手拍拍张远的肩膀。 “张远,司狱之中有人内外勾结。” “我镇抚司不只是镇外,还要镇内。” “清查司狱,整顿狱卒,这任务,你可敢接?” 任务。 清查狱卒的任务。 张远知道涂皓寻他大约就是为这事情。 文抚司中所发布的任务,完成之后也是计算战功的。 这样的战功,比皂衣卫外出任务容易,凶险也小的多。 司狱属于武镇司,文抚司不好插手,涂皓只能给张远一个隐秘完成任务的机会。 他让张远在司狱之中挂一个职务,方便调查。 涂皓给张远一块腰牌,凭此牌张远可以在司狱之中行走,可以接取刑使任务,必要时候可以凭腰牌调动皂衣卫,可以直接来点刑司寻他。 完成任务,至少可以得两级军功,若是任务之中牵扯出的线索重要,甚至直接累计一功都可能。 “好好干,别让你大哥失望。”涂皓看向张远,轻语一声,然后转身离去。 张远立在原处,握紧双拳。 对于张远来说,这是一个接近镇抚司上官的机缘,也是更多接取刑使任务的机会。 要是从前的张远,这等事情或许会犹豫。 但现在的他,遇到这样的机会,没有理由拒绝。 他需要功勋,想要在镇抚司中出人头地,想要成为玄甲卫。 他张远,也有属于自己的野心! —————————————— 刑使任务完成之后,会有半日的休息时间。 张远没有回家,而是就在司狱之中寻僻静地方修行。 斩杀邵明经并未得到武道气血反哺,而是一颗淡淡的青色光球在脑海炸裂。 光球之中青色流光在身躯之中逸散,张远并未感觉什么实质变化,但等他翻开抄录的律法笔记时候,陡然愣住。 原本晦涩的文字如今每一句都看得懂。 原本感觉难以书写的文字,现在看看都知道如何书写。 不只是这些抄录的文字,还有许多其他律法、典籍,似乎触类旁通,都被自己熟练掌握。 “儒道……” 那一颗青色的光球,定然就是儒道修行的浩然之力。 其中包含邵明经的儒道修行记忆。 牛二两能从一个书童顶替自家公子,学识天赋真不差。 其不但对于财货拥有极其敏锐的直觉,更是善于在各方商行之间发现商机。 胡金仁,孟涛,邵明经,不同的人生,不同的经历与记忆。 这些经历完全不是张远这样的世代皂衣卫能有。 从邵明经的记忆之中,张远也明白了什么是野儒,什么是朝廷儒道。 同样修儒道,在朝堂任职,手中掌控仙秦官印,借仙秦国运之力,那些朝堂儒修能言出法随。 至于没有朝堂官印在手的儒修,只能以自身的儒道浩然之力影响身外,战力与身负功名的儒修不可同日而语。 怪不得那么多儒道学子毕生所求都是入仕为官。 野儒,终究不是正途。 有了儒道感悟,张远再去推衍自身所学的武道时候,确实有了另外一层认知。 不知不觉,对自身的修行也有了更多的理解。 果然如玉娘所说,要想在修行之道走远,光是蛮修武道是不够的,还要触类旁通,要文武并济。 除了感悟修行,张远还从邵明经的记忆之中找到不少有用的线索。 白马山匪徒处理财货的渠道。 白马山匪徒与各方商行交易勾结的事情。 最关键是,价值数万银钱的财富潜藏讯息! 这可是一笔横财! 第28章 女先生 这些记忆之中消息,只要运作好,就能化为属于张远自己的功勋,财富。 不过他没有立刻行动。 不急。 观阅的记忆越多,阅历越深,他行事越发稳重。 功勋也好,财富也好,都是在最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才是最合适。 比如自己擒拿胡三,不过一个小喽啰,却是成为镇抚司和巡卫军的破局机会,一下子就换来了各方上官的关注。 一番感悟,张远离开司狱,去寻典籍司供奉陶青求教些镇岳功的修行讲解。 有了邵明经的儒道修行阅历,再听功法讲解,张远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便是陶青都有些意外,张远似乎一下开窍了,功法讲解格外顺畅,一点就通。 本该十日的功法讲解内容,半个时辰张远便都掌握,记住。 临走时候,陶青特地嘱咐,有什么不懂之处,可以随时来典籍司寻他。 显然,这是因为张远的天赋而对他另眼相看了。 今日接取了刑使任务,赚了五两纹银,张远下值回家路上给玉娘买了一根金簪。 顺道悄悄在大街上看了几家店铺。 这几家店铺都是与白马山匪徒销赃有关。 “张爷!” 半道上,两位身穿半身铁甲的巡卫低呼,让张远的脚步停住。 “张爷,小人于良,这是高大成,我们都是左城巡卫营的巡卫。” “张爷,那日擒拿白马山匪徒胡三的事情,可记得?” 擒拿胡三,那晚押送胡三去巡卫营所的两位巡卫。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拱拱手。 “张爷,蒙您出手,我们兄弟也分了些功劳,”于良看看四周,低声道:“张爷,等会我们兄弟请你到明泉楼喝酒。” 张远是镇抚司皂衣卫,从擒拿胡三的事情得了一级军功。 巡卫于良和高大成当时也出了力,将胡三押到巡卫营。 胡三身上可是挖出不少线索,于良和高大成就算没有一个首级的军功,也能得到不少嘉奖。 对于二人来说,这可是一个不小的人情,请张远一顿酒是应该的。 何况张远是镇抚司皂衣卫,能攀上交情,在同僚之间都能多一分靠山,多一份底气。 镇抚司一手镇压世间仙妖邪魔,一手抚慰天下官员百姓,生死独断,直达天听,那皂衣和雁翎人人畏惧。 同为军伍,外人在镇抚司面前都矮一截。 张远看看天色,摆摆手:“二位老哥,我家小娘做了晚饭,这酒改日我来请。” 说到这,他从衣兜之中掏出一锭一两的纹银。 “二位老哥,白马山的案子惊动不小,若是能再挖出一些匪首,功劳不会少。” 他将银锭压在于良的手中,低声道:“二位老哥,你们在巡卫营若是有什么消息,可别忘了小弟。” 不吃晚饭,反而是拿出一锭银子。 一两纹银,对于于良和高大成这样的巡卫军不算少。 两人相互看一眼,面上露出喜色。 “张爷放心,这等事情我们晓得怎么做。”两人向着张远拱手,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只要挖一挖案件线索,功劳和银钱都有,还能结交张远这样的镇抚司皂衣卫,这等好事怎么能不做? 张远与他们约定了传递消息渠道,各自拱手离开。 回到丁家巷小院前,院子里传来玉娘与人说话之声。 张远走进门,眉头皱起。 一位穿着青色儒衫之人与玉娘坐在院中,面前摆着一张弦琴。 玉娘指尖轻走,叮咚的抚琴之声响起,好似流水潺潺。 张远不懂音律,只觉这琴声好听,让自己的气血都有平复之感。 特别是他最近一直暴涨的修为,在琴声之中有了微微压实基础的感受。 那背对着院门的儒袍人手掌轻抚,打着拍子,与琴声相合。 等玉娘一曲抚完,那儒袍人拍拍手,感慨低语。 玉娘抬头,看到院门口的张远,面上露出笑意,忙站起身,快步走过来。 “小郎,你回来了。” 她伸手去牵住张远手臂:“快,我帮你寻了一位先生。” 石桌前坐着的儒袍人站起,转身看向张远,看到张远身上皂衣,眉头微微一皱。 被玉娘牵着走上前的张远也看向这位儒袍人。 身形比玉娘高一些,有些清瘦,发髻竖起,穿着儒衫。 面容白皙,眉眼间没有英武气,反而是透着柔弱。 张远目光在这儒袍人的脖颈和胸前扫过。 儒袍人目中闪过一丝厌恶,往后退一步,抬手微微将身形遮盖。 玉娘在一旁忙低声道:“小郎,别看区小姐是女儿身,她的儒道学识可是极为渊博。” 她轻扯一下张远的衣袖,压低声音:“小郎,我想请区小姐给你做先生。” 做先生? 让一个女子做先生? 张远微微怔一下。 “你家小郎是皂衣卫?”对面穿着儒袍的区小姐看向玉娘,“你让我给一个皂衣卫做儒道教习?” 声音清脆,好似黄莺,只是话语之中的盛气凌人之感,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皂衣卫在儒道眼中算什么? 走狗。 玉娘转头看向张远,面上闪过一丝晶亮。 自家小郎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区姐姐,我家小郎是皂衣卫,但他是好人。” 好人? 皂衣卫中有好人? 看着玉娘,区小姐沉声道:“薛妹妹,你若是在这里不顺意,我带你离开。” “我老师是儒道大家左丘韧,区区庐阳府镇抚司还不放在他老人家眼里。” 区小姐的话让玉娘面上一促,连忙摇头。 她将张远的衣袖握紧。 她怕自家小郎面上挂不住,出手打人。 “河阳郡,衮州府云台先生?”张远看着区小姐,忽然开口。 他的话让区小姐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你,你竟然知我老师之名?” 打量一下张远,区小姐目中透出几分好奇:“远隔三千里外的庐阳府镇抚司中能知我老师之名的皂衣卫,有点意思。” 张远却并不去在意区小姐的好奇,只是轻轻低语:“云台先生二十年前就已经闭门不收弟子,便是记名都不要,你是他二十年前收下的弟子?” 他这话,直接让区小姐愣住。 一旁的玉娘也是面上闪过讶异。 张远面色淡然。 这事情是他从邵明经的记忆之中知道,乃是当初在一场儒道聚会上,遇到云台先生左丘韧的弟子,然后听到这事情。 云台先生左丘韧,是野儒之中名气极大的人物。 这位不只是修行,德行,教化,皆是儒道高人,便是朝堂中不少儒道修行者都前去拜访求教。 其弟子也有很多是在朝堂为官。 邵明经当初就想去云台山拜访左丘韧的,可惜最终未能成行。 “你是质疑我说谎?”区小姐面上胀红,伸手指着张远。 第29章 功德圆满 玉娘忙扯一下张远衣袖,低低开口:“小郎,区小姐是有学识的……” 之前说学识渊博,现在说有学识。 “我懂,我懂,有学识嘛,我是个粗人,穿儒衫的都是有学识的。”张远伸手抚一下玉娘的手,轻声说道。 这话怎么听着不得劲? 穿儒衫就是有学识? 这还不是怀疑自己冒充大儒弟子,没有真正的学识? 区小姐盯着张远,沉声喝道:“你叫张远对吧,你这弟子我收了。” “等他日有机会去云台山,我带你去见我家老师。” “一月束修二两纹银,其他笔墨纸砚自备。” 说完,她将桌上的弦琴抱着,转身就走。 不争馒头争口气,怎么能在一个皂衣卫面前丢了面子? 这弟子,要收。 何况,最近她确实手头紧,二两银钱的束修,总不能不要…… 玉娘忙跟在身后,笑盈盈的去将区小姐送出门。 “区姐姐你说好了啊,我家小郎往后修文就指靠你了。” “区姐姐你别生气,我家小郎不懂,你定是云台先生的弟子。” “区姐姐,那我们从明日就开始可好,早入学,早拿束修嘛,我知道你现如今,咳咳……” 等玉娘从院门外回来时候,面上全是喜色。 她往前快步扑到张远身前,眉眼间都是欣喜。 “小郎,区姐姐答应你修文了,你可得好好学。” 对于玉娘来说,能帮到张远,是她最开心的事情。 张远要修武道,需要儒道见识来提升自我,她就想办法来寻先生。 她想帮张远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不想成为张远的附庸。 对于张远来说,修文是一件好事。 从邵明经那得到了不少关于儒道修行的记忆,还有几分儒道浩然之力,对于儒道修行有了更深的了解。 儒道,重学识积累,重感悟,熬炼心神,也是能成就大道。 如果能好好修儒道,不但能提升自己对武道的见解,也能掩盖自己突然便有了浩然之力的事情。 张远点点头,笑着伸手去抚一下玉娘额头的发丝:“还是我家玉娘厉害,这般就寻到先生了。” 一边说着,他的大手已经不老实的一带,将玉娘身躯揉到怀里。 只是没等他下一步动作,身后已经传来声音。 “夫人,晚饭做好——” “咳咳,我忘记了,还有个汤没做,我这就去烧汤。” …… 晚饭自然是没有再加个汤。 哪有一顿晚饭烧两个汤的。 吃饭时候玉娘告诉张远怎么寻到这位区小姐做先生。 街坊范大嫂家儿子在学堂读书,玉娘还去她家借过律法书籍。 玉娘今日跟着范大嫂家儿子一起去学堂,想让张远也能到学堂求学。 只是学堂先生对张远身份忌惮,又实在没有适合张远修文的时间安排。 张远要在镇抚司当值,平日时间不多,只有早晚可以学文。 不过碍于张远皂衣卫身份,不敢得罪玉娘,这位学堂先生倒是为玉娘介绍了一位刚好借住在学堂的远房亲戚。 就是化名区阳的区小姐。 真亲戚假亲戚不管,这区小姐确实有学识。 玉娘也算琴棋书画都沾些,也有些修文的底子,在这位区小姐面前却远远不够。 “我看她那弦琴品质极好,她身份必然不凡,若不是如今确实落难,不可能为了二两纹银便做先生的。” 吃过晚饭,在新整理出来的书房里,玉娘一边将纸笔书卷整理好,一边开口。 区阳说是云台先生弟子,这不可能。 但她能开口提云台先生之名,或许有几分渊源。 有修文这件事做遮掩,也不算坏事。 张远一边琢磨,一边执笔默写今日的武道修行感悟。 “咦,小郎的字好看多了。”玉娘探头来看,面上露出惊喜。 张远知道,这是有了邵明经的记忆以及其所修的儒道感悟,自己的字迹也多了原本没有的笔墨章法。 “大约是熟能生巧吧,我今日一天都在想如何写好字。” 张远轻声说着,笔尖字迹更专注。 玉娘在一旁轻轻研墨,眼底尽是温柔。 自家小郎虽然只是个平凡的皂衣卫,可他勤学,重情,重义。 —————————— 清早。 小院之中,张远手持长刀,身前刀光如练。 修行镇岳功的好处已经初步显露,他现在的气血力量比之前提升三成不止。 不只是气血力量提升,更有速度和反应也更加敏锐。 同等层次的武者,在他面前绝对撑不住三招。 持刀而斩,张远身前一片破风之声。 这一套皂衣卫中的披风刀法,算是登堂入室。 不只是刀法,铁甲拳如今也是修到举手抬足之间都是劲力涌动。 这两套低阶的功法,张远修到极致了。 等后面就是去研修镇岳功所带的拳法和能化为刀招的剑法。 几趟刀法拳术走完,张远赤着的上身满是汗水,矫健透亮。 脑海之中的两颗半颗血珠,已经只剩两颗。 隐元后期的修为稳固,向着隐元后期推进。 按照张远推算,三颗血珠全部炼化,修为就能堆到隐元境后期五成,再熬炼一段时间,就能摸到隐元大成的门槛。 收工抬头,院门口玉娘身边站着的区阳这位女先生忙将头扭过去。 “小郎,快将衣衫穿了,先生来给你上早课。” 玉娘忙上前将薄衫给张远套上。 到书房,区阳将自己带来的书卷摊开。 “玉娘说张远你如今在读民律,今日我们便来学民律。” “要说民律,就要先看我仙秦律,其中官律、吏律、兵律,都是相关。” “张远你在镇抚司,目前是皂衣卫,要守的是兵律,等你晋升为旗官,就要守吏律,若是再进一步,则守官律。” “仙秦十二律,既是该遵守的律法,也是以律护权的根基。” …… 区阳确实是有学识的,起码讲民律时候,仙秦十二律都一起讲解。 其实要是从前的张远,此时定然是懵。 一个寻常的皂衣卫,哪里真的能理解这么多,懂这么多? 镇抚司中给皂衣卫上的武学课,都是浅显易懂,教习都是只讲最基础的东西。 但此时的张远已经有一丝浩然之力,还有邵明经的儒道记忆和天赋。 区阳所说,他都能听懂。 不但懂,还能触类旁通。 玉娘在一旁听张远与区阳对答如流,面上全是喜色。 “行了,今日课就上到这,晚间我再来。” 收起书卷,走出书房,区阳看看初升朝阳,口中嘀咕一声:“难道我真的适合教书收弟子?要不然怎么一个皂衣卫都能教这么快……” “先生,早饭好了,你吃了早饭再走啊。”玉娘在身后喊。 区阳跨出的脚步顿住,点点头。 …… 张远到镇抚司时候,孙泽快步走来。 “罗尚虎回来了。”孙泽看向张远,压低声音。 “这一次镇抚司损失不小。” 第30章 化妖 在司狱之中已经当值十年的罗尚虎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就是点刑司的探案使。 接文抚司的差遣,悄悄探查司狱牢房之中的各种隐秘。 假借传递牢房消息,其实是收集各种线索。 这身份,跟张远如今一模一样。 这一次罗尚虎得了邵明经交给他的衣衫,然后寻到接头人,再召集镇抚司中皂衣卫,顺着接头人的踪迹,一路追查。 “白马山下的一个小村庄,皂衣卫去的时候村庄已经被屠尽了。” “两支皂衣卫小队,活着回来的只有三人。” “白马山匪首竟然是修儒道的野儒,”孙泽压低声音,看一下周围,低声道:“他还有一只妖做帮手。” 张远知道白马山的大当家武道一般,但其一直都修儒道,连邵明经都敬佩其儒道修行。 只是张远却不知道这位白马山大当家竟然能有妖做帮手。 不过连两支皂衣卫小队都没能全部斩杀,这妖的实力并不算太强,定然是还未化形的。 若是那种化形大妖,便是十支皂衣卫小队都不可能有人活着回来。 张远心中一动,想起邵明经藏匿的,白马山大当家耗费大半身家购买的东西。 一颗珍贵大药。 本来他只以为是大当家自己服用,现在想想这大药或许是给那妖准备的? 要是妖得到珍贵大药,修为大进,那可就更难对付了。 本来孙泽他们帮着他探查白马山匪徒之事,想从中挖出些功劳。 但现在看看,这功劳怕不是那么好拿的。 “头,既然白马山匪患事情这般凶险,你们——”张远话还没说完,孙泽已经抬手止住。 “张远,我们是皂衣卫。”拍拍身上的衣衫,孙泽面上神色郑重。 “我皂衣卫的职责就是镇守一方。” “若是案情凶险我们就退缩,那怎么对得起身上皂衣,手中雁翎?” 看着张远,孙泽吸一口气,沉声开口:“张远,等有一日甲四队交在你手里,你第一要做的不是保住大家性命,而是别丢了我皂衣卫的威名。” “这才是皂衣卫世代传承的根基。” 张远点点头。 父死子承,承的是责任,承的是荣耀。 威名要是败落了,人心要是散了,那根基就没有了。 张远去司狱当值,半晌午时候镇抚司一张通告,一张讣告贴出。 通告是司狱狱卒长罗尚虎私自行动,致使镇抚司损失惨重,革职查办。 讣告上则是皂衣卫己卫营四五两支小队伤损明单。 司狱中的狱卒守卫已经都知道罗尚虎出事,一个个面上神色都不好看。 镇抚司这般损失,定然是要有人来担责,罗尚虎在司狱十年,却终究未能有个善果。 中午吃饭之前,宣威司来了一位文吏,在司狱之中宣读了通告,然后点名张远暂代司狱狱卒长。 那文吏的意思,因为罗尚虎之事,上官不信任司狱之中狱卒,要从别处调遣新的狱卒长来。 张远现在先暂代狱卒长。 司狱狱卒连张远一共也不过三十多人,分成三班,平日就是守卫司狱门庭,洒扫甬道,更换火把等事情。 等文吏离开,接了狱卒长腰牌的张远掏出一锭纹银请众人喝酒,然后说司狱中事情以前怎样以后还是怎样,便转身走开。 他知道,给他这狱卒长身份,不过是为了找出司狱之中谁有问题。 他此时自然不会打草惊蛇。 下午,李长卫来寻张远。 因为白马山匪寇之中有妖,所有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要集结整训。 己卫营那两支小队的惨痛教训,可不能再有。 张全武的伤还没好,还在休假,甲四队组不成二二一的五人战阵。 镇抚司中小队不满员乃是常情,整训的小队没有几支是满员的。 这一次张远第一回见到甲卫营前三队。 甲一队一共五人,身穿黑袍,其中两人还面上罩着黑纱,身上气息透着煞气。 甲二队四人,领头的旗官身形高大,看上去很憨厚,头脸上一道斜拉的伤痕。 甲三队的旗官张远认识,正是之前招揽他的卢阳朝。 孙泽领着张远他们寻到空处,周围打个招呼,便慢慢安静下来。 前方,三位身穿灰袍的老者,四位黑甲军卒,在丙卫营营首曹正堂和两位其他卫营营首带领下走过来。 “那就是玄甲卫。”孙泽看向走来的几位黑甲军卒,低声开口。 玄甲卫。 镇抚司中最强军卫,精英中的精英。 成为玄甲卫,就能有资格查阅典籍司中案情资料。 张远目光投向那四位快步前行的黑甲军卒,气息微微震荡。 四位黑甲军卒当先的中年似有所觉,抬头,看向张远。 这一瞬间,张远感觉一股煞气陡然压来,面前如同血色弥漫笼罩。 煞气侵袭! 做过三次刑使的他,对于这种煞气丝毫不陌生。 金城陆和赵平川也跟他说过,如何应对煞气。 对方的煞气侵来,张远只是微微低头,身上气血谨守,经脉中的先天真元悄然震荡。 神魂纹丝不动,气血抵御煞气于身外。 黑甲中年目中闪过一丝讶异,转过头,看到一旁的曹正堂面上露出得意笑容。 “卑职沈炼,携甲一队前来整训。” “卑职杨长海,携甲二队前来参加整训。” “卑职卢阳朝……” 所有皂衣卫一队队躬身抱拳。 前方,曹正堂点点头,拱手回礼。 “诸位,己卫营袍泽罹难,是我镇抚司损失。” “今日集训,是要提升诸位应对武道强者,还有妖邪时候的战力。” 曹正堂转过身,指向身侧。 “这三位乃是庐阳府镇抚司供奉,这边四位是镇抚司精英,玄甲卫,他们负责今日集训。” 随着曹正堂的话,三位灰袍老者,四位玄甲卫都是上前一步,抱拳一礼。 前方所有皂衣卫跟着回礼。 当先的老者看向众人,面上带着慈和微笑。 他缓步上前,轻声道:“你们,知道什么是妖吗?” 什么是妖? 一众皂衣卫有人摇头,有人点头,有人目中透出一丝晶亮。 张远目光扫过,甲一队那边几人面色丝毫不变,身形立在那稳如磐石。 向前缓步而行的灰袍老者面上带着笑意,口中轻语:“来,老夫让你们看看什么是妖。” 声音落下,他的身形陡然膨胀,化为一条五丈长,水桶粗的黑鳞巨蛇! 妖! 第31章 仙道符箓 五丈巨蛇长尾一扫,数位立在前方的皂衣卫军卒就被撞飞。 此等变故,让那些离着近的皂衣卫瞬间慌乱。 有人拔腿就跑,有人哆嗦抽刀。 能勉强镇定的,少之又少。 巨蛇长尾再扫,周围的皂衣卫慌忙躲闪。 一声长嘶,巨蛇水缸大小的头颅高高抬起,然后张开大嘴,露出尖利獠牙,向着立在原处未动的一队皂衣卫撕咬过去。 甲一队! 纹丝未动的是甲卫营甲一队。 立在原处的甲一队旗官沈炼一声低喝,腰间雁翎出鞘。 双手持刀,他一刀斩出,刀锋迎着巨蛇的獠牙,带出一道凄厉尖啸。 此时,无人关注,离着巨蛇身躯三丈外的张远身躯后背微躬,双脚微微分开,手掌悄然压在雁翎刀的刀柄之上。 他身上气息收敛,气血与真元都沉寂。 但这种沉寂,是为了一瞬间的爆发。 沈炼身后四位身穿黑袍的皂衣卫身形已经踏出,抽刀护在他身侧。 “当——” 刀锋与獠牙相撞,沈炼面色瞬间胀红,脚下止不住的踉跄后退,直到两丈外才被身后四位小队袍泽抵住。 五人面色凝重,手中长刀握紧。 一击撞退沈炼的巨蛇口中发出“呲呲”声,转过头,目光阴狠的扫过其他的皂衣卫。 没人敢不退。 便是甲二队的杨长海和甲三队的卢阳朝,也面皮绷紧,抬手示意身后自家麾下缓步后退。 巨蛇得意仰头,忽然动作顿住。 此时,手按刀柄,腰背微躬的张远,就在它身侧三丈之外。 这个距离,足够一位隐元境斩出一刀。 巨蛇竟然不知张远何时出现在这位置,还是说,从开始到现在,张远都没有离开半步? “呲呲——” 巨蛇缓缓低头。 张远的身躯再压一分,浑身筋骨慢慢绷紧。 远处,甲一队的沈炼面上闪过惊异,压低声音:“他是谁?” 他身侧的四位黑袍皂衣卫都摇摇头,看着张远,面上神色多出几分凝重。 张远此时虽然没有动手,但展现出的临危不惧之态,面对巨蛇时的冷静,都不是其他人能有。 甲二队几人也是目中露出好奇。 甲三队旗官卢阳朝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张远!” 退到远处的陈梁一声喝,咬着牙,持着雁翎刀往前走。 他身侧,李长卫已经快步冲向前。 孙泽深吸一口气,一声大喝:“结阵!” 他拖刀前行,身上气血鼓荡,已经是在身外引动烟尘震动。 此时,本就与孙泽他们甲四队关系不错的那些皂衣卫相互看看。 “冲!”有人出声。 “结阵。”有人抽刀前行。 原本的纷乱化为急促的脚步,还有抽刀的震鸣。 皂衣卫的战斗意识,基础修为都不差。 一个个由隐元中期后期武者组成的战阵,透出的煞气凝聚,将巨蛇围拢。 孙泽持刀立在张远身侧,身上气息有炸裂之感。 他的修为,赫然是隐元大成巅峰! 他与张远左右并立,陈梁和李长卫手中雁翎刀横在身前,随时可以上前。 四人结成一个可以抵御四方之敌的守御阵势。 这阵势竟一时间让巨蛇难以下口。 “这小子就是你说的那个张远?”立在曹正堂身边的营首都尉转头,开口问道。 另一位营首都尉也是点头,看向曹正堂:“老曹,你是想招这小子去丙卫营吧。” 曹正堂呵呵几声,并不说话。 “何兄,可以了。”立在不远处的一位灰袍老者背着手往前走,朗声开口。 听到他的话,巨蛇摇摇头身躯慢慢幻化为身穿灰袍的供奉。 看一眼张远,巨蛇所化供奉转身走回原处。 “你小子,这等危险时候——”李长卫松一口气,看向张远,话没说完,已经自己摇头,“还是年轻好,有拼劲。” 孙泽和陈梁也是收起长刀,微微咧嘴。 今日只是自家供奉展现妖的实力和手段,镇抚司中这些皂衣卫的应对和表现,真的差强人意。 张远这一步不退,已经算是难得的亮点。 也是他和甲四队的行动,引其他皂衣卫结阵对抗妖。 这一幕起码没让皂衣卫的面子丢尽,让场面不那么难看。 曹正堂他们看向众人的眼神,也少了之前的冷厉。 “这位是我庐阳府镇抚司供奉何源,何源供奉本体是修行有成的池园蟒,他心怀仙秦,愿在镇抚司供职。”背手上前的灰袍老者声音响起。 “刚才你们也发现了,修行有成的妖,不是寻常的皂衣卫能对付。” 目光扫过缓缓收刀的一座座战阵,老者轻声道:“便是有气血之勇,也要付出极大代价。” 他的目光落在直起身去的张远身上,然后又看向三队穿着黑衫的皂衣卫。 唯一能稍微抗衡巨蛇的甲一队,也只表现出了一击之力。 当然,是不是他们故意保存实力就不得而知了。 “遇到何兄这等化形之妖,你们皂衣卫中能全身而退的不多。” “不过要是未化形之妖的话,倒是有几分机会。”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掌。 他掌中,一道淡金色的黄色纸符。 “在下刘文和,修的是道门正宗,练仙道术法,擅长绘制符箓。” 仙道! 老者的话让场中的皂衣卫都是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仙秦以武道为根基,无论仙妖都能镇压。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管是妖还是仙,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修仙者,本就是神秘存在。 刘文和轻轻一笑,手中的符纸一转,无风自燃,化为一个核桃大小的火球。 他手中虚托着火球,往前一推。 火球化为一尺大小,其上火焰缭绕,炽热之气让所有人往后惊退。 供奉何源所化的妖让人惊惧,那是对妖这等超然物种的敬畏。 此时,所有人是对修仙者这等掌控超然力量的畏惧。 火球在半空之中旋转,震动,随着刘文和手指点动,不断变幻方位,速度极快。 直到十息之后,刘文和方才伸手一拍。 火球越过众人头顶,撞在不远处的半丈高青石上。 “嘭——” 青石炸裂,化为一块块碎片。 这等力量,不低于武道洞明境一击。 “仙道手段加持,未化形之妖,可一击而杀。”刘文和看向四周,话语之中透出傲然。 一时间,场中皂衣卫大多都是面色紧张。 这就是仙道手段! 以他们的血肉之躯,怎么能抵挡这仙道手段? 刘文和面上带着笑意,指尖再夹一张黄色符纸。 “我这一张符纸乃是能增加兵器劈斩挥舞速度,至少能提升武道战力三成。” “谁来试试?” 第32章 我来 试试这符纸? 刘文和的话让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谁不想亲身感受仙道手段? 张远身形刚想动,一道声音响起。 “晚辈愿一试。” 所有人转头,看向到来的身影。 “甲二队梁超,归队报到,愿为前辈试此仙符。” 身形壮硕,年不过二十,一身气血激荡。 “是这小子。”孙泽转头看向身侧的张远,沉声低语,“你想成为玄甲卫,他就是你的对手。” 成为玄甲卫的对手? 张远身上,一股战意涌动。 没有谁能阻止自己成为玄甲卫! 看他身上战意浮现,孙泽咧嘴一笑。 其他小队中几位跃跃欲试的皂衣卫面上都露出失望之色。 “梁超,据说哪个大家族培养,专门为成为玄甲卫才入庐阳府镇抚司供职。” “人家起点高,一入职就是甲二队,奔着玄甲卫去的,我们哪里能比。” “就是,这些大家族送来的子弟,平时出任务不见人,好事必然有他们。” 议论声不大,但曹正堂他们听的清楚。 立在曹正堂身侧的玄甲卫领头之人,面上闪过一丝轻蔑。 刘文和轻笑着示意梁超抽出腰间雁翎,然后手指夹住符箓,在长刀刀背上一抹。 “嗡——” 符箓化为一道清亮光晕,附着在梁超的雁翎之上。 梁超手中刀锋一震,轻轻一挥,引动一道残影。 真的快! 凭这一刀,在场能接住之人不多! 便是孙泽等人此时面上神色也凝重起来。 “谁来跟他过过招?”刘文和笑着看向前方立着的一众皂衣卫。 “能赢他,我送一张符箓。” 刘文和手中,再有一张符箓飘荡。 所有人目中透出晶亮。 不说一张符箓对战力加持如何,江湖黑市之中,一张符箓,至少能卖一百纹银。 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我来。” “我。” “梁超,我与你一战!” …… 至少十位皂衣卫上前一步。 梁超手中持刀,面上神色透出一丝张扬,刀锋一震,指向当先一人。 那位三旬左右的皂衣卫脚下疾行三步,手中长刀出鞘,化为一道银亮刀光,朝着梁超当头劈下。 刀锋带出一丝尖利风声。 这一式刀法干净明了,毫不拖泥带水,可见不但修为到了隐元后期,对于刀法更是浸淫日久。 镇抚司皂衣卫中能斩出这样一刀的,不多。 刀锋之下,梁超微微退一步,手中雁翎往上一扬。 快! 这一刀没有其他,就是快。 下劈的长刀还未斩下,已经被梁超手中刀挡住。 “当——” 刀光相合,梁超人与刀齐扬,飞踏一步。 他身前的皂衣卫长刀还未施力,整个人被撞退,连人带刀跌落在地。 此人才跌落,另外一边一位四旬左右的皂衣卫已经低喝一声,手中长刀向着梁超横斩而至。 此时梁超握着手中雁翎,面上神色全是激动。 刚才一刀,比他平时实力何止强出三成! “杀!” 梁超转身便走,迎着那横斩一刀毫不避让,径直撞去。 梁超的刀后斩先至,在对方横刀力量还未凝实时候已经撞上。 那四旬皂衣卫手中刀握不住,直接打着旋脱手飞出。 长刀擦着两位皂衣卫身前飞旋,扎在五丈外的地上,入地半尺,“嗡嗡”震响。 梁超两刀便败两位隐元后期皂衣卫,这等战力让想要挑战他的那些皂衣卫都是面色凝重,有两人直接往后退一步,放弃挑战。 梁超哈哈大笑,长刀前指,点向两位立在前方的皂衣卫:“一起来!” 被梁超指名挑战的二人抽刀便上,刀锋划出撕破布帛一般的声响,一人取梁超前胸,一人去刺他脖颈,两人虽不是同一小队,但配合默契。 镇抚司中皂衣卫经过武学与各种任务磨合,基本的默契还是能有。 “这就是梁超吧,看着确实是有入玄甲卫的样子。”曹正堂身侧的丁卫营营首钱彬微微点头,轻声开口。 梁超能这般轻易碾压同阶,可不只是仙道符箓之力加持,更多是他自身战力本就强过其他人。 “大月城梁家子弟,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可都是名声不小。”另一位营首都尉淡淡说一声,面色倒是平静。 他们身侧,那四位玄甲卫身形纹丝不动,目光直视此时的战圈。 所有人眼中,有符箓加持,梁超以一敌二,直接压两位同阶皂衣卫不能抬头。 数招之后,他方才长刀一斩,将两人击退。 横刀在胸前,梁超朗声一喝:“还有谁来?” 还有谁敢? 梁超本身实力就是镇抚司甲二队精英,现在有仙道符箓加持战力,谁人能敌? 此时在场数十人,一时间竟然无人再去挑战。 “呵呵,你的战力不俗,再有我仙道之力加持,如虎添翼。”立在梁超身后不远的张文和轻笑,“看来我这张符箓无人能得去了。” 仙道加持,战力真的能强到这等程度。 周围的皂衣卫面色复杂。 那四位玄甲卫虽然面色不动,但目中分明闪过丝丝冷厉。 便是曹正堂他们三人也是面色不好看。 仙秦天下,武道横压,此时被仙道逞强,这几位镇抚司中强者自然不悦。 只是皂衣卫中隐元境后期,同阶无人能有实力挑战梁超,这些武道强者便是不甘也不能发作。 张文和目光扫过,更是得意几分。 梁超面上露出几分张狂,这是一位仙道供奉对自己实力的认可。 他手中长刀缓缓向着甲一队那边划过。 此时场中,唯一被他放在眼中的,只有甲一队的几人。 其他人,不过—— “我来。” 一道声音响起,梁超手中刀顿住。 所有人眼前,提着雁翎刀的张远面色,平静快步前行。 “是他。” “张远!” “刚才没见他出手,现在正好瞧瞧。” “真是初生牛犊啊……” 窃窃私语之间,张远已经到梁超身前一丈站定。 曹正堂看向张远,双目之中闪过几分精光。 他身侧的两位营首都尉相互看一眼,面上都是透出几分期待。 之前与张远对视,并被张远抵住煞气侵袭的玄甲卫领头之人忽然抬手,手中长刀飞出,落在场中。 “你们之中胜者,可得这柄百炼雁翎。” 第33章 刀我要了 长刀落地。 周围一片低呼。 一位位皂衣卫看着那黑鞘长刀,都是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百炼精钢所铸的雁翎刀! 这等百炼精钢号称重金难买,唯有朝堂冶炼大炉可以锻造,便是那些纵横一方的江湖豪客手中都难有一柄。 “头,张远能成不?”李长卫有些紧张的看向孙泽。 孙泽摇摇头,微微咧嘴:“不管能不能成,这小子已经入了上官的眼。” 他压低声音,微微感慨:“这家伙,才做几天的皂衣卫,就走过了人家几年的路。” 他的话让一旁的李长卫和陈梁点头。 别说,寻常皂衣卫谁能这么轻易入营首都尉的眼? 更别说,明眼人都看出那位玄甲卫掷出长刀分明是为激励张远。 “敢杀人,心思细,也能有担当义气,这小子活该成气候。”陈梁摩挲手中刀柄,喃喃低语。 张远虽然才入皂衣卫,可不管是做刑使还是与他们一起出任务,都展现出了同龄人不能有的担当与勇气。 这样的人,只要不埋没,总归会出人头地。 “嘿嘿,若不然你当老子闲着,费尽心力的帮他?”孙泽得意一笑。 前方,张远与梁超已经对面而立。 两人虽然未动手,但有隐约的气机在碰撞。 煞气。 两位年不过二十的皂衣卫中后期精英,身上都有资深武道修行者才有的煞气在身。 “你叫张远?”梁超打量张远,长刀刀锋缓缓前指。 张远并未梁超的答话,只是转头看向地上的那柄黑鞘雁翎。 “刀我要了。” 张远的声音平静。 平静的声音之中透着的是坚定。 整个广场之上,好似蚊蝇振翅一般的惊呼与议论之声瞬间响起。 这是要跟梁超争锋相对! 最简单的宣言,透着最坚定的心意。 张远立在远处,右手握刀柄,缓缓抽刀。 原本微微喧闹的广场刹那间只剩风声,喘息声,长刀缓缓出鞘的摩擦声。 “啪——” 刀鞘落地。 张远双手持刀。 双脚分立,双手持刀,手臂微曲,腰背微躬。 如虎轻伏。 梁超面上神色冷厉,身形一动,一步便到张远右侧,刀锋向着张远脖颈刺去。 以刺代斩,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这一式,是剑招变刀招。 镇岳剑中的剑法变招! 这招式张远未修过,却是从典籍之中见过。 地阶六品功法之中所带的剑法! 庐阳府镇抚司中皂衣卫,修过镇岳剑的屈指可数。 恰好面前的梁超是其一。 刀锋清寒,一闪便至。 躲不掉。 挡不住。 张远不过修过镇抚司中最寻常的披风刀法,与地阶功法根本没法比! 梁超之前与人动手,竟是没有施展全力。 这一刀刺出,场中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张远双手握刀,身上气血提聚。 不能躲。 不能挡。 没有对方快。 那就看谁狠! 他手中刀锋陡然上撩。 撩刀而上,去斩梁超的手臂。 梁超手中刀有仙道符箓加持,速度更快,定然在张远斩中其手臂时候先刺穿张远脖颈。 但张远的刀锋也会带着惯性将其手臂削断。 一条手臂换张远一条命,赚。 可是对于梁超来说,他怎么可能拼着丢一条手臂,去换张远一条命? 张远的烂命在他眼中,算什么? 冷哼一声,梁超身形一顿,往后退去。 张远要修为没有修为,要速度没有速度,凭什么与他争? 他要压张远,反手之间而已! 此时,孙泽等人也是神色凝重到极点。 一招之间已经高下立判。 张远虽然比其他的皂衣卫强些,但也强的有限。 他能靠拼狠一招击退梁超,不可能再来一次。 梁超不管是修为还是战力,都远超张远。 曹正堂身侧的两位营首都尉也是目中闪过失望。 张远,似乎没有他们期望的强? 唯有曹正堂和一旁那位玄甲卫领头之人,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杀!”张远的声音陡然响起。 他双手持刀,朝着梁超冲去。 动作不算大,并未举刀重劈。 梁超面上闪过冷笑,手中刀一撩便至。 他出刀速度比张远快出一倍不止,张远的刀还未压一半,已经被他的刀锋抵住。 之前那位被梁超挑飞长刀的皂衣卫,就是此等场景。 “当——” 一声闷响。 张远的刀没有被挑飞。 反倒是梁超的刀被微微压住,向着下方一沉。 这一幕,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张远长刀毫不停留,再次挥舞而下。 梁超面色阴沉,手中刀力道未生,不得不抽刀退后。 张远的刀锋化为匹练。 梁超退,张远进。 梁超退三步,张远斩出三刀。 所有人呆愣的看着此时场中这一幕。 没有人能想到,刚才差点连梁超一刀都未接住的张远,竟然转瞬之间就压梁超不能抬头。 “披风刀法。” 有人喃喃低语。 张远的刀法所有人都认识。 就是镇抚司中皂衣卫十个人有八个人都修过的披风刀法。 原本朴实无华的披风刀法此时依然朴实无华。 可就这朴实无华的刀法,竟然压过一位精英同阶,一时不能抵挡。 “杀!” 恼怒万分,又被逼退一步的梁超再忍不住,一声暴喝,一手引刀,一手压刀柄后方,向着张远手中刀撞去。 刀锋速度快到极致,透着丝丝的震鸣。 “梁超败了。”曹正堂淡淡开口。 “他败了。”玄甲卫领头之人的声音响起。 “梁超,急了。”甲一队旗官沈炼摇摇头。 两柄长刀一触即分。 梁超面色胀红,手中长刀震颤后退。 张远再进一步,一声长喝,手中刀重重斩下。 “当——” 梁超手中刀挡在张远的刀锋之前,却被这一刀一斩而断。 张远的刀带着凄厉尖啸,一劈而至。 梁超浑身一颤,闭上眼睛。 周围所有人都握紧拳头。 刀锋在梁超的脖颈外一寸停住,刀锋上带出的呼啸风气似乎将梁超的脖颈皮肤撕开,一道淡淡的血痕浮现。 “刀我要了。” 张远收刀,去将那位玄甲卫领头之人抛出的长刀捡起,转身回到原处。 “梁超轻敌了。” “可惜,如果不是梁超之前抽刀,被这张远抓住机会……” 一片议论,梁超持着断刀,伸手摸一下脖颈,一丝血色在掌心浮现。 曹正堂面上露出笑意,转头看向那玄甲卫领头之人:“苏兄弟,怎么样?” 那位玄甲卫领头之人点点头,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精光:“刚才那在梁超脖颈前收起的一刀,就是隐元大成境巅峰,也做不到吧?” “很久未见如此炉火纯青的一刀了,曹兄,这小子让给我吧。”曹正堂身旁的丁卫营营首钱彬再次出声,面上带着一丝感慨。 曹正堂目光扫过那位领头的玄甲卫,呵呵一笑:“你觉得周林会放人?” 张远是甲四队的人,直属上官是甲卫营营首,都尉周林。 前方,张文和笑着将手中的符箓抖落一下。 符箓飘向张远。 张远伸手抓住,微微躬身,然后收入怀中。 “某家苏震南,庐阳府镇抚司玄甲卫都尉。”此时,那位领头的玄甲卫终于上前。 他身后三位玄甲卫随他前行。 四人身上气血升腾相连,一瞬间便让整个广场上肃杀之气弥漫。 所有人只感觉浑身发寒,汗毛竖起。 这就是镇抚司中最强的武道力量,玄甲卫! 第34章 虎行战阵 玄甲卫之名,诛杀妖邪,擒拿叛逆,江湖朝堂皆可横行。 虽然与皂衣卫同属镇抚司的武镇司,却是单独成军,不受武镇司管束。 四位玄甲卫结阵,就能压整个广场上数十位皂衣卫不能抬头,便是一侧的三位供奉长老,都是神色凝重。 苏震南缓步上前,每进一步,身上气势就强一分。 这气势不是气血力量,也不是神魂之力,更不是煞气。 所有的皂衣卫此时都不得不缓步后退。 他们无法在这种压迫气势前稳步站立。 张远也在退。 他手中握一柄黑鞘雁翎,腰间挂一柄雁翎,与孙泽李长卫他们一起,缓缓后退。 他能感觉到,四位玄甲卫身上的气势,有几分熟悉感。 他似乎在什么时候感受过。 不对,凭他的阅历还不可能与这等强者直面。 孟涛。 斩马将孟涛的记忆中,此生最后一战,被一队皂衣卫围杀,就是这种情形! 对方气势相连,无懈可击,进退之间完全摸不到对方的影子。 那一战,孟涛丢掉了自己的手臂。 属于孟涛的记忆浮现,张远面上闪过一丝惊异,又微不可查的退后一步。 孟涛在镇抚司的监牢之中,曾与一位其中关押的老者交谈。 那位老者告诉他,镇抚司玄甲卫已经能聚势。 势。 世间修行,苦修入道,可聚其中道意。 有无敌剑修,剑中蕴含剑意,举手抬足都能有剑气纵横万方。 有儒道大修,明悟天地道意,挥手间就是峰峦汇聚,如梦似幻。 也有那些武道炼体强者,虽然不能感悟大道意境,但他们能凝聚大道之势。 大道之势,或如大河奔流,或如山崩海啸,或不动如山,或侵略如火。 道意与大势并不冲突,甚至可相辅相成,两相叠加,成倍提升战力。 但不管道意还是大势,都唯有大毅力,大智慧者方才能领悟掌控。 道意和大势的凝聚与领悟,既与修为相关,又与修为无关。 无足够修为和阅历修行根基,不可能领悟道意。 光有修为,天赋和机缘不够,终其一生都不可能领悟道意与大势。 “嗡——” 苏震南一步踏出,他身后三位玄甲卫紧随,身上气势陡然凝聚,升腾动荡之间,化为一尊血色的丈高猛虎! 猛虎之势! 虚幻猛虎仰天咆哮,咆哮无声,却仿佛有暗沉的嘶吼之声震彻人心,广场上所有的皂衣卫都是面色发白。 一旁的三位供奉身上,也有蒙蒙的光晕流转,不得不退后几步。 光是凝聚出的猛虎,就已经让人不能直面。 之前化为巨蛇的供奉何源,还有那位张文和供奉的仙道符箓手段,与这猛虎之力相比,完全不够看。 武道之强,恐怖如斯! “这就是我镇抚司中最简单的战阵,虎行。” 苏震南立在远处,头顶猛虎虚影无声咆哮,不断动荡。 他目光扫过三位供奉,然后淡淡开口:“我仙秦武道镇压天地,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与武道相抗衡。” “镇抚司镇压仙秦天下,天下武道,皆可镇。” 世间修行,武道第一。 天下武道,镇抚司皆可镇! 这是怎样的霸气! 就这一句话,就让广场上所有的皂衣卫热血沸腾。 三位供奉则是面色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沉郁,却不能反驳。 苏震南说的,乃是仙秦天下无数万年不变的真理。 “今日,我们为诸位演练虎行战阵。”苏震南一声高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动。 如此气势的战阵,谁不想能修成? 哪怕是只掌握其中皮毛,也能大大提升自己小队的战力。 一时间,广场之上,所有的皂衣卫都是心潮澎湃。 苏震南也是干脆,领着三位玄甲卫一招一式,将组成虎行战阵的要领讲述。 哪怕苏震南说这是镇抚司中最简单的战阵,所有的皂衣卫小队演练一下午,个个筋疲力尽,都没能凝聚半分势。 “你们回去演练纯熟,能在战场上用到几分战阵之力,多几分自保手段就成。” 直到天色渐晚,曹正堂方才出声。 按照曹正堂所说,近日镇抚司就要出动皂衣卫行动。 所有人除了演练战阵之外,还能从兵甲司领取到蕴含仙道手段,或者是妖族力量的兵甲武器。 这些兵器乃是专门对付寻常武者难以应对之敌。 整训结束,各小队散去。 走出广场,顿时一片低低的哀嚎声响起。 “艹,这战阵怎么这么难练?” “哎,今日那何供奉所化的妖,差点给我吓尿,遇到这样的妖,我们真能打得过?” “看见甲二队的梁超没有,这家伙的傲气可被折损不少。” 不少人下意识看向张远方向。 还有他手中提着的那柄黑色雁翎。 百炼精钢长刀。 孙泽目不斜视,快步前行。 李长卫苦着脸看向身旁行走的张远:“张远啊,是老哥拖后腿了。” 他身侧的陈梁也是苦笑。 他们小队演练一下午,依然看不到半分战阵力量加持。 相比于已经稍稍有些战阵影子的甲卫营前三小队,他们这甲四队实在有些落后。 关键是张远要想成为玄甲卫,就需要胜过甲卫营前三。 今日光是一场集训演练,便看出他们与甲卫营前三小队的差距。 无论是根基还是天赋,都比不上人家。 “张远。” 前方,一道声音响起。 回廊之上,所有的皂衣卫都转头。 孙泽脚步停住,立在张远身前,手握刀柄。 “张远,你也想成为玄甲卫吧?”前方,握着一柄断刀的梁超立在那。 他的目光盯着张远,身上气息平静。 张远抬头,与他直视。 “我知道你,”梁超看着张远,“以前甲四队张振的弟弟,张振死了,你来顶职。” “父死子承,兄死弟及。” “镇抚司中你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 梁超的目光扫过四周,所有被他看到的皂衣卫都是微微低头,不与他对视。 正如梁超所说,他们大多数都是世代皂衣卫。 他们并无多大的志向,只想将自家的这军职传承下去。 “张远,今日是我轻敌了。”梁超的声音再次响起。 “今日之后,我要你明白,有我梁超在,你此生都别想成为玄甲卫。” “铮——” 长刀出鞘的声音瞬间响起! 第35章 虎豹雷音 张远手中长刀出鞘,刀锋前指。 清亮的刀身,透着寒光。 杀意瞬间凝聚。 “孙泽,镇抚司中袍泽刀锋相向,你就是这么管束属下的?”前方,一道身影踏出,立在梁超身侧。 甲卫营二队旗官,杨长海。 “杨长海,你哪只眼睛看袍泽刀锋相向了?”孙泽脸上带着狂傲,转头看向张远手中长刀,伸手抬指一弹。 “铮——” 长刀震鸣。 “好刀啊!”孙泽转头看向周围,朗声高喝,“诸位兄弟看看,这百炼精钢所铸雁翎就是不同。” 你当这刀是指着你们,其实这刀是拿出来给大家伙都瞧瞧。 周围,那些皂衣卫都是呵呵笑着附和。 “当真是百炼刀,听这声。” “能从玄甲卫都尉手中得一柄百炼刀,是我也要拿出来显摆显摆。” “孙旗官,别说啊,这等好刀我老李还没摸过呢。” 杨长海冷着脸转头看看,梁超双目之中也透出冷厉。 只是就算他们目光不善,也没有人搭理。 张远之前是正大光明的击败梁超,现在梁超仗着自己背景,身后资源,前来威胁张远,本就让所有人不齿。 相比于不知何处大家族空降而来的精英梁超,土生土长,顶职成为皂衣卫的张远天生让大家亲切。 孙泽呵呵笑着,手压住张远的刀背,示意他收刀。 张远缓缓收刀归鞘,一言不发。 周围的皂衣卫也是慢慢散去。 前方的杨长海和梁超他们甲二队众人转身离去。 此时,孙泽面上的笑容收敛。 他伸手拍拍张远的肩膀。 “你放心,我们几个老哥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助你成为玄甲卫。” 他的目光投向张远手中的黑色雁翎长刀,然后看看李长卫和陈梁:“哥几个,咱也热血一回?” 他的话让陈梁和李长卫哈哈大笑。 “热血还不简单,将逛花船的力气用在操练上,怎么也能将修为提升个一两层。” “明日我就将攒的功勋兑换成大药,老子还就不信了。” …… 观阅过几份记忆的张远性格有了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沉稳。 走出镇抚司大门,他身上涌动的气血已经收敛。 世间修行从不是靠着热血就能成事。 修行之道,天赋,毅力,资源,缺一不可。 梁超背靠家族,有资源,早就修了镇岳功,起步比自己早。 这样的人,有骄傲的资本。 但对于张远来说,他不与人比。 他只知道,自己要成为玄甲卫。 没有人能挡住他的路! 回到丁家巷小院,玉娘已经笑盈盈迎上。 “小郎,快吃完饭,先生已经等好久了。” 小院中,一手操弄弦琴的区阳,另一手捏着个白面馒头,看到张远近来,那半个馒头怎么塞也没能塞完。 都说儒道清贫,张远觉得,确实如此。 晚上的文道课,区阳带了一本关于仙秦历史的典籍,《仙秦列传》。 这典籍与镇抚司中的正史有些不同,不过还算客观,并非那种民间江湖流传的野史。 其中对于仙秦以武道镇压天下,扫平仙魔的事情也介绍不少。 当然,少不了对于儒道在其中出力的宣扬。 按照区阳所说,张远身为武道修行者,要修文,就要先去了解武道和文道的历史。 这个区阳虽然是女子,倒是没有小家子气,说起那些磅礴的仙秦历史,也颇多激烈言辞。 仙秦九洲,每一洲都横跨千万里山河,山精妖魔无数。 以武道镇压天下,以文道抚牧一方百姓,世间大道,殊途同归。 “仙秦历经十二位仙武大帝,征战万域,终聚九洲之土。” “仙秦每一寸土地,都是无数兵甲热血换来。” “天渊之战,仙秦三千万带甲死士殒命,大帝赢汤战死。” “魔天界血战,十一位仙秦武侯死伤,三百年国势不能重起。” “坠仙庭之战,历经三千年,三位大帝皆在此战之中陨落,仙秦皇族死难超过三万。” 如果不是区阳这本《仙秦列传》讲述,张远根本不知道,九洲之地并不互通。 要想去其他洲域,要想去皇城,需要远渡重洋。 也是从这书册之上,他才知道,世间修行,六境天权境之上的强者,便少有在九洲存身。 这本仙秦列传说是讲述仙秦历史,倒不如说是一本猎奇书册。 其中仙道,武道的大战故事,儒道一言定天下苍生的场景,都是恢弘璀璨。 至圣先师孔仲道,苦行三百年,以自身大道演化天地大道,被仙秦大帝尊为帝师。 儒武双修的仙秦国相张天仪,以剑作笔,镇守苍天崖一百八十年。 …… 课程结束,区阳夹着书册,抱着弦琴离开。 “张远啊,你的天赋是不错,不过嘛,毕竟生在庐阳府,见识少了些。” “好好学,眼界上来了,你的武道也能有提升。” 临走时候,区阳的嘱咐好似多了几分殷勤。 等关上院门张远才知道,今日玉娘不但答应了区阳往后来自家一日两餐,还提前支付了二两银钱的束修。 “隔壁韩大娘今日说她家二儿子要接她去乡下,她估计年前就走了。”晚上给张远端了热水烫脚时候,玉娘低声的说着白日街坊的事情。 韩大娘家大儿子也是皂衣卫,后来殉职后,二儿子没能通过考验,只好拿着抚恤去乡下买了些田地,据说现在过的还行。 本来他们家还有几分重做皂衣卫的念想,如今看看,怕是不准备要这军职了。 “徐大嫂她们都说如今城里物价越发的贵,寻常百姓的日子难过。” “不是说白马山的匪寇被剿了,商道都通了,也不知怎么就东西更贵了。” 张远静静的听着,低头看轻轻为自己揉脚的玉娘。 这个小娘一面抚琴唱曲,帮着自己读书修文,银钱流水一般的花销都不心疼。 另一边则是家长里短,为着些许物价变化而担忧。 轻轻靠坐在木椅上,张远的思绪好似飘远。 武道,文道,功名,富贵,这一刻都化为云雾飘散。 那轻柔的手,温热的水,似乎与自己身躯之中流淌的先天真元一起化开。 张弛有度,修行本就是一场漫长的旅程。 瞬间的感悟,让张远浑身一颤。 他体内的真元瞬间流转涌动,如同奔流。 先天真元竟然能翻涌提升! “小郎?” 玉娘抬头。 张远嘴角露出笑意,伸手将她挽入怀里。 不过一会,厢房之中便有低吟浅唱声响起。 第二日清早。 张远站在小院之中,感受体内先天真元的变化,面上露出欣喜。 一夜之间,他的先天真元竟然增加了一成不止! 双目透光,他缓缓握拳。 “喝——” 一拳击出,风声呼啸如吼。 虎豹雷音! 拳法异象! 第36章 双刀 武道修到高深处,必有异象。 或是声如闷雷滚滚,或是气血凝为猛兽山河之影。 武学课的时候,曹正堂曾讲解过这些异象,皆是对功法招式参悟到了巅峰层次才能产生。 张远如今也明白,所谓异象,就是修行到高深境界,不觉拥有与大道相合,从而产生的势。 不过底层境界的武者修为不够,不可能真的凝聚大势,只能触摸皮毛。 别小看这种皮毛,却是世间绝大多数武者一辈子都无从感悟。 想要将一门功法武技修到巅峰,天赋,毅力,缺一不可。 铁甲拳修到拳生异象,再演练时候,张远只感觉举手投足之间,随意挥洒皆是拳法。 特别是先天真元在筋脉之中游走贯通,那等操控自如,于不可能处发力的感受,更是让他的武道感悟提升好似涨潮。 从前时候,斩马将孟涛的记忆里,许多关于武道的理解他还不能明白,如今,已经都能看透。 哪怕修为战力还未到孟涛的层次,但眼界已经达到。 区阳说的不错,眼界决定境界,真的不假。 今日要是再与梁超交手,张远能胜的更轻松。 想到与梁超交手,张远面上露出微笑,走到木架前将那柄黑色雁翎握住。 鲨鱼皮刀鞘,触之冰寒粗糙。 刀柄比其他的雁翎更长一分,其上一道道螺纹,可以双手持握更加稳固。 这柄百炼精钢长刀比其他雁翎要重五斤以上,张远握住正觉得重量适合自己。 “嗡——” 长刀出鞘,雪亮的刀锋上透出森寒。 一道道淡薄的云纹密布,这是百炼精钢锻打时候的痕迹。 这柄刀,至少价值百两纹银。 苏震南出手,当真大方。 双手握刀,张远一声低喝,长刀在身前化为银亮的匹练。 这是他熟识的披风刀法,每一招都已经熟悉到骨子里。 青龙探爪。 转身抽撩。 翻云覆雨。 单刀劈鼎。 这柄百炼精钢长刀在手,披风刀法杀伤力绝对能提升三成! 长刀挥舞,这一次张远悄然运转经脉之中的先天真元,然后浑身气血陡然升腾好似沸腾。 先天真元一旦运转,功法细微之处都能掌控清晰,这才是张远昨日敢与供奉何源直面,又敢挑战梁超的依仗。 梁超就是再天才,也不过是一位隐元后期的武者,在身聚先天真元的张远眼中,什么都不是。 此时,张远催动气血的功法已经换成镇岳功,地阶六品的武道功法! 庐阳府镇抚司所藏功法中最顶尖层次,与他之前所修的功法相比,一在天一在地。 这一刻,张远浑身气血急速熬炼压缩,原本充盈的气血与先天真元都在凝聚,总量快速消减。 他原本已经到隐元后期稳固的境界,也开始衰退,回到隐元后期初入层次。 这种消减和修为的衰退并不是坏事,反而是大大的好事。 就好似一桶清水泼出,墙壁最多沾湿。 可这一桶清水要是冻结成一柄无比坚实的长枪,在一位武者手中,说不定就能一击穿透墙壁。 人阶功法所凝聚的气血,相比低阶来说,实在太稀薄,先天真元也是一样。 此时的气血与真元消减,是将原本稀薄的力量压实,夯实根基。 一身修为,会从一桶清水凝为坚实的长枪。 气血与真元不断蒸腾,张远脑海中的所剩的两颗血珠中,一颗开始虚化,一股气血力量向着身躯之中灌注。 削减的气血和真元在气血灌注之下,又开始攀升,两相消磨碰撞,张远只觉得血脉喷张,身躯筋骨坚硬如铁。 他抬手抽出木架上另外一柄长刀,左手百炼精钢雁翎,右手长刀,双刀齐舞。 双刀施展披风刀法,左手刀锋劈下,右手又起,刀光连绵好似长河。 三趟刀法走过,张远身上气血鼓荡已经到极致,真元消耗极大,不得不缓下。 他手中刀法招式也慢慢转换,动作轻柔起来。 右手刀依然是披风刀法,左手则是镇岳功中所记镇岳剑演化的刀法。 镇岳刀法只是初学,张远将所有心神都放在演练这刀法之中,至于右手的披风刀法已经到巅峰,随意施展挥洒就成。 他左手修刀是从孟涛断臂之后得到的感悟。 孟涛在监牢中也曾有过修左手剑法的心思,最终放弃。 当初孟涛被镇抚司强者围杀,伤了右臂,直接战力尽失,若是能有左手刀剑的本事,未尝不能走脱。 镇岳功还没有修完整,镇岳刀法掌握的招式也不多,游走几遍,张远缓缓收刀,然后将两柄长刀送回原处。 此时,抱着他衣衫的玉娘已经靠在厢房门口,慵懒的看他。 “小郎练功完了?快将衣衫穿上。” 走上前,一边给张远擦汗,玉娘一边将衣衫给张远披上,温软的手掌则是在张远宽厚脊背和坚实胸膛轻抚。 张远去摸她的手,被推开。 “快穿快穿,先生要来给你上早课了。” “哼,小郎磨磨蹭蹭的,难不成是要在别的女人眼前袒露身躯……” 女人吃醋,那是不需要缘由的。 穿上衣衫,张远方才想起昨日供奉张文和送的符箓还在换洗的衣服里,忙让玉娘去寻了拿出来。 这符箓看着寻常,不过是一张黄色符纸以红色的朱砂绘制。 笔迹不认得,就是看着比较繁复。 昨日人多,也没问这符箓是有什么用。 没细看,先生区阳已经来了,张远将符箓收起。 今日张远还有早课,区阳的课只上了一会,带他识字和讲述些文道典故便结束,然后三人围坐吃饭。 玉娘答应了区阳以后在张远家吃早晚饭的。 “听玉娘说区先生来庐阳府是要参加官试?”饭桌上,张远看向对面的区阳。 仙秦不禁女子为官,只是朝堂上女官不多而已。 “不错,半年之后庐阳府招三十位文吏,我已经报名参加官试。”区阳坦然回答。 仙秦的文官都是官试应试,然后从文吏开始一步步提升。 张远吃过早饭,提前去武学学堂上早课。 “张远!” “张兄弟。” “哈哈,这刀我可能摸摸?” 到武学学堂,一众皂衣卫都转头,笑着招呼。 张远腰间挂一柄雁翎,另一柄黑鞘雁翎则是斜挂在后腰。 这等左右双刀的装扮,众人只能羡慕。 谁手上得了一柄百炼精钢好刀,也要拿出来显摆显摆不是? 众人哄闹片刻,教习已经到来。 今日教习是丁卫营营首都尉钱彬,就是昨日想让张远去丁卫营的那位。 “今日武学便演练昨日的虎行战阵,你们自由组阵。” 点过名后,钱彬目光扫过众人,朗声开口。 顿时,不少人都看向张远。 第37章 猛虎意境 片刻之后,张远与另外三位年岁差不多的青年皂衣卫组成战阵。 “战阵,以气血之力凝聚,借助对武道的感悟理解,感应天地大势。” “虎行战阵,当聚猛虎下山的气势。” 钱彬握着战刀一边审视周围的战阵,一边朗声高喝。 说起来容易,但对于张远他们这些不过隐元境的武者来说,什么天地大势实在太遥远。 众人虽然努力操练,但作用不大。 不少人面上都露出一丝颓唐之色。 看来定然是自己天赋不行。 这战阵要是那么好组建的,皂衣卫中早就流传。 “莫要灰心,这等战阵便是玄甲卫也是要常年累月才能演练成功。”钱彬目光巡视,面上神色平静,“我们这些营首也不见得能引动战阵之力。” 营首都尉每一位都是洞明境的修为,这等高手都不能组成战阵。 钱彬的话让众人松一口气。 原来不是自己不行。 “张远,刘行健,郝成阳,你们过来。”看看天色已经到点卯时候,钱彬招招手。 张远,还有另外两位隐元后期的皂衣卫上前。 “我们四人来组战阵,我不敢保证一定能成,不过我修的功法与虎行大势有几分相合,你们可以感悟一下,或许对你们修行有好处。” 钱彬说着,抽刀上前,走到张远他们身前。 张远侧身一步,持刀相护。 “钱营首竟然要亲自演练!”有人低呼出声,面上全是羡慕。 这样的机会,可不是寻常人能有。 “钱营首修的功法确实有猛虎之势,当年号称庐阳血虎,在江湖上名声不小呢。”有人低叹,话语中都是感慨。 钱彬快步往前走,张远和其他两人在其身后随行。 五步之后,钱彬身上气血陡然升腾。 一股炽烈的好似火焰一样的气血之力将张远和其他两人笼罩。 不是煞气。 张远心中一动,悄然引动自身的先天真元与这气血力量相合。 顿时,他身上笼罩的燥热力量消散,反而浑身气血随着钱彬的力量引动而运转。 前方,钱彬微微转头,看一眼张远。 另外两人先是呆愣片刻,感应到张远身上气血变化,方才慢慢试着磨合运转。 此时,钱彬身上气血已经催动到极致,一头淡淡的半丈猛虎虚影悄然浮现。 这不是虎行战阵之力,而是他自身所修的武道功法,契合猛虎之意。 意境与大势不同,却也有相通。 意境! 这是张远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意境。 那种似乎身化猛虎,蛰伏,待时而动的压抑在身躯蔓延。 浑身酥麻,气血激荡,先天真元更是在筋脉之中奔流冲撞。 这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张远想细细感应时候,前方钱彬已经微微喘气,身躯之外的猛虎虚影散去。 另外两人面上露出失落之色。 他们还未感受到钱彬的猛虎意境,这一场演练就已经结束了。 “多谢教习。”张远向着钱彬躬身。 钱彬刚才凝聚那一道猛虎虚影,耗损可是不小的。 这等以真元力量与自身修为相合的手段,都是每一位强者的隐秘,唯有与强敌拼杀时候才会施展。 就刚才那一道虚影凝聚,起码损耗了钱彬三两日苦修的后天真元。 张远知道,钱彬是看重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三人可以栽培,才会亲自演练。 这一道猛虎意境对自己组建战阵,还有武道修行,都有着极大的好处。 钱彬点点头,转身离去。 武学课堂散学,临时组建战阵的几人都是相互招呼一下,各自离去。 张远去班房点卯,然后去司狱当值。 如今他有了狱卒长的头衔,司狱中的狱卒见他神色都是不同。 本属于他的更换火把,打扫甬道事情,也被几个狱卒抢着去干。 张远乐得清闲,将司狱中狱卒的档案和其他几份记录拿着,寻僻静处查阅。 这些狱卒都是土生土长的庐阳府人,身世看不出问题。 平日的一些出入当值记录,也没有问题。 倒是张远看到五日后的刑使任务,乃是要斩杀一位江洋大盗。 “许继,江湖人称翻浪白条,横行于庐阳府和衮州府境内,擅长水上轻身功法和水下手段。” “许继参与三年前截杀荣归朝官方文东,一船三十余人死伤,随船财货尽失,乃是庐阳府十年来大案。” “许继修为洞明境中期,曾任青竹帮客卿长老,玄甲卫于贵庐河上擒拿。” …… 一位洞明境的强者。 张远合上书册,心头闪过一丝火热。 斩杀孟涛得来的三颗血珠已经耗损一半,提升了他不少先天真元和武道气血。 本来三颗血珠还能支撑他修行一段时间,但如今修了镇岳功,耗损极大。 如今,要是有一位洞明境的强者气血补充,他的修行能更加稳固! 收起司狱中的各种书册,张远将昨晚抄录的《仙秦列传》拿出来,低低诵读。 “仙秦帝师孔仲道,至圣先师,一言定三百年。” “魔天界大战奠定,仙秦一统万界大势。” …… 不过片刻,他的耳畔传来了低语声音。 “孔仲道也是沽名钓誉,将春秋儒道化为仙秦儒道,断了儒道的根骨。” “魔天界之战也有脸拿出来说,除了武道气血之勇,其他都是劳民伤财。” “仙秦,武道本是根基,以儒道相合才是真正的通天之路,去寻什么仙神辅佐,错了错了。” 连儒道至圣先师都看不上? 什么春秋儒道,到底什么来头? 张远听着耳畔的话语,再从侧面印证《仙秦列传》上的典故。 多一分见识,眼界就能提升一分。 现在的他再不是只顾着顶职皂衣卫的小子。 他有着属于自己的野望。 那是如同杂草,如同野火在心中激荡的东西,斩不断,灭不掉。 仙秦九洲之大,他想亲眼看看。 仙秦战功之威,他想亲身感受。 那等与仙魔争锋的强横武道,他也想拥有! 将抄录的书册收起,张远站起身,看向司狱监牢方向。 沉吟片刻,他转身走出司狱。 “小子,不管是儒道还是仙道,都是掌权者驾驭天下的手段。” “小子,你手中的刀利,才能斩断身上的枷锁。” 耳畔,低低的声音传来。 张远缓步前行,忽然顿住脚步。 “前辈关押在监牢之中许多年了吧?” “应该识得罗尚虎吧?” 第38章 世家 “嘿嘿,他啊,自然认得。”张远耳畔的声音轻笑几声,便没有下文了。 张远也没有再问,快步离去。 张远可不觉得一位关押在镇抚司司狱二层的儒道强者,是真的会与自己有什么大的交集。 离开司狱,门口值守的狱卒都是躬身相送。 狱卒长这身份不算军职,可在司狱之中却有不小权力,甚至能决定这些狱卒的生死。 张远去的是典籍司。 供奉陶青对于张远的到来很是欢迎。 “老夫听说了,大月城梁家那小子昨日败给了你。” 看着张远,陶青双目冒光。 “大月城梁家啊,可是郑阳郡三十六世家之一,江湖和官府族人遍布。” 仙秦重武道修行,武道又是需要耗费资粮打熬。 那些世家要传承有传承,要强者有强者,资粮财富也不缺,当然能培养出杰出后辈。 反过来,这些家族中的精英他日也会反哺回来。 如此反复,一方州郡之中,大世家霸占的资源难以想象。 好在仙秦所有军职都是以军功与修为相合,那些家族子弟可以挤占寒门资源,却堵不死所有的晋升之路。 特别是到军职爵位层次,公侯伯世袭罔替,都要有匹配的战功方才能继承。 “梁超也修了镇岳功。” 张远看向陶青,低声开口。 镇岳功可是庐阳府镇抚司最顶尖层次的武道功法。 他张远是引金城陆和赵平川两位强者入囚军,这等无法奖赏的大功才换取了一次修镇岳功的机会。 梁超凭什么? 看一眼张远,陶青面上露出笑意。 “小子,你知道什么是世家吗?” “一方郡府之中的大世家,地阶功法想得到并不难。” “何况这样的世家,自然也有办法帮助自家后辈得到换取功法的功勋。” 他目中闪过一丝感慨,轻声道:“你也是初生牛犊,才敢在昨日的比斗之中赢他。” 听到陶青的话,张远微微沉默,然后沉声低语:“我能赢他一次,便能赢他十次。” 这话让陶青哈哈大笑。 目中露出赞赏,陶青点点头:“我仙秦男儿重军功,重情义,唯有强敌在前,才会热血沸腾。” “你放心,不管他身后是怎样家族,你是镇抚司的人。” “摆在台面上的争锋是允许的,如果谁敢背后耍手段,镇抚司的司狱不怕装满。” 世间势力,仙秦无敌。 仙秦天下,镇抚司不惧任何人。 张远重重点头。 身上皂衣,手中雁翎,就是他的依仗。 “来,今日我们再推演一下镇岳功。” “以你的天赋,只要稳步修行,往后不怕没有出头之日。” 陶青一边说着,一边将功法典籍摊开。 大半个下午时间,张远将镇岳功后续的功法修到七七八八。 特别是镇岳拳,张远对于铁甲拳的领悟已经到巅峰,此时再转修镇岳拳,拳理牵连,进度极快。 这等进境,让陶青又是感叹,眼中有光。 张远也感觉到了,自己对于镇岳拳的修行确实极快,领悟起来根本没有什么难度。 镇岳拳能在镇岳刀法之前修成。 镇岳刀法张远今日也演练了几招,陶青看到那柄百炼精钢长刀,面上笑意更甚。 “多谢供奉前辈指点。”临走时候,张远躬身施礼。 “对了,晚辈昨日得了张文和供奉所赐的符箓。”将符箓从衣兜里掏出来,张远有些不好意思道:“晚辈也不知这符箓有何用处,该怎么使用。” 他只是寻常的皂衣卫,根基还是浅,对仙道根本没有了解。 便是接收的几段记忆中,也少有跟仙道修行者打交道的。 陶青的目光落在张远手中的符箓上,面上神色透着几分严肃。 “虽然说大道修行殊途同归,不过武道重根基,重毅力,修为还未大成时候,最好要心无旁骛。” 很明显,他的意思是告诫张远,最好别对仙道太好奇。 不过见张远面色坦然,陶青脸上也露出笑意来。 “你能将张文和这张符箓赢来,也是自己的本事。” “这张符箓乃是凝聚一道厚土石墙,可抵挡半步洞明境大约百息,乃是一不错的符箓。” 凝聚石墙? 看来是一种防御手段。 这让张远微微失望。 他想要的是能增加攻击力量的符箓,最好是上次梁超长刀上所附着的增加速度的符箓。 “你若是不想要这符箓,可以拿去卖掉,或者交换别的符箓。”看出张远心思,陶青低声道,“过几日我去修行者交易之处,带你一起。” 专门的修行者交易之地,其中买卖交易的都是修行者所需之物。 连这仙道符箓都能交易购买。 这样的地方,也只有陶青供奉此等强者带着才敢去。 张远连声致谢,然后离开典籍司。 今日晚课还是宣威司点司沈魏。 张远将自己的笔记拿出来,认真记录。 有了邵明经的儒道记忆,浩然之力,加上这两日区阳的文道课,张远此时听课毫无压力。 沈魏从民律讲到吏律,中间列举实例,张远都能听懂。 期间沈魏提问,张远回答几次,都是正确。 等沈魏查看笔记时候,更是有些意外的多看了张远几眼。 张远的字,比上一次好看多了。 这还是张远悄悄隐藏了许多笔力。 “张远,你这进步可真不小,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沈魏将张远的笔记放回桌面,轻笑开口。 张远忙拱手:“多谢教习夸赞。” 顿了一下,他低声道:“我家小娘知道我学文吃力,特地帮我寻了位学文的先生。” 这话,让周围的一帮皂衣卫都哄笑出声。 不过大多人都是羡慕。 可没几人家里婆娘这般深明大义,愿意为自家男人花这个钱的。 沈魏也是点点头,拍拍张远肩膀。 皂衣卫身份到底是镇抚司中的低阶军职,升迁艰难。 大部分皂衣卫见识不高,修为也不算多强。 能有张远这样愿意将银钱用在学文上的,真的不多。 晚课结束,张远将书册笔记收起,离开镇抚司。 走出镇抚司大门,青石广场边上一位穿着灰布衣衫的中年迎上前来。 “可是张狱卒长?” “我家主人想请张狱卒长聊几句。” 中年伸手指向身后不远处的一架马车。 张远抬头,目中闪动一丝精光。 第39章 愣头青 狱卒长不是军职官衔,却是有实权的。 起码司狱之中要想寻点油水容易得很。 张远对这些不太看得上,不过也没有直接拒绝。 他想看看都是什么样的人,会来寻他。 他当上这个司狱的狱卒长不过一日半,这些人就已经消息灵通到直接找上自己。 手眼不凡。 走到青灰色车架前,一位留着山羊胡的五旬老者笑眯眯将车帘掀开。 张远踏入车厢,车帘放下,车厢之中陷入昏暗。 只是对于隐元后期的张远来说,这点昏暗并不影响他的目力。 “张狱卒长不需要知道我是什么人,你只要知道我也是拿人钱财办事。” 老者的声音响起。 张远半坐身躯,手按腰间刀柄,并不说话。 “之前呢,我与虎爷合作了四五年,还算愉快。” “呵呵,张狱卒长年轻气盛,或许不屑做些事情,”老者的声音顿了顿,“不过我算痴长几岁,说句实话。” “权力这玩意,过期不用便作废。” 这是对镇抚司中事情极为清楚,不但知道张远只是暂代狱卒长,更是知道他不可能长久留在司狱。 按照之前孙泽的意思,张远可是只在司狱中待一个月的。 见张远依然不说话,老者轻笑着,将一个小木盒拿出。 木盒不过巴掌大,揭开,一株五寸长的拇指粗紫色人参在其中。 “赤阳紫参,一两赤金一两参,可补气血亏损,可激荡元气,乃是隐元境武者修行上好大药。” 木盒盖上,老者的手指在其上轻轻扣击。 昏暗之中,张远能看到老者脸上的笑意。 在此人看来,张远不过是个初生牛犊,履历干净的青涩皂衣卫新人。 这样的人,一株赤阳紫参尽可拿捏。 这可是一两赤金一两参的赤阳紫参,一个初入镇抚司的皂衣卫还能受住此等诱惑? “话说完了?” 张远忽然开口。 这话,让对方一愣。 张远径直起身,下车离去。 那握着赤阳紫参的老者坐在车厢中,面上露出几分愕然。 张远双手按长刀,神色平静,快步前行。 如果真是从前的张远,在这一株赤阳紫参面前,真的难以受住诱惑。 但现在的他有几段记忆阅历,已经完全不同。 刚才踏上车厢的瞬间,他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邵明经的记忆之中,这老者名叫唐维梁,乃是庐阳府西城百运布庄的掌柜。 明面上,百运布庄是做正经的布匹生意。 暗地里,百运布庄是庐阳府中一处销赃交易之地。 唐维梁则是西城黑市交易的分管人之一。 今日,如果不是唐维梁亲来,张远或许会收下那赤阳紫参。 毕竟此物不管是自身修行使用还是换取钱财,都是价值不菲。 关键是唐维梁亲自来见他。 既然知道他张远不会掌控司狱多久,却要亲自来见他,其中必然有缘由。 最大的可能,唐维梁接取了一个不能拒绝的任务,让他不得不亲自来见张远。 要查什么任务很简单,唐维梁十有八九之前已经寻过罗尚虎,罗尚虎肯定知道唐维梁要做什么。 不过张远没兴趣去寻罗尚虎。 反正唐维梁必然会再来寻自己的。 有些事情,只有狱卒长才能做。 唯有狱卒长才能自如进出司狱监牢,传递讯息,甚至夹带私物。 “张狱卒长,张狱卒——” 身后,急促的低呼被张远回身一刀打断。 刀锋透出清亮,闪动的流光映照周围街灯的烛光,显得幽寒无比。 那三尺之外被刀锋指着的中年面色惨白,喉头颤动。 张远长刀缓缓收回。 刚才,刀锋在中年脖颈三寸处。 收刀回鞘,张远转身离去。 “哼,一个小小的皂衣卫,愣头青而已,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缓缓到来的车架停住,车厢中传来冷哼之声。 “明日,我去拜访点司……”车厢中声音化为清淡,渐不可闻。 张远回丁家巷已经天黑。 自家小院门口,提着灯笼的玉娘,身边是穿着儒袍的区阳。 张远知道,区阳不是等自己,是为了混晚饭。 吃过饭,区阳明显不想白混饭,依然是要给张远上课。 今日学的民律和吏律都不难,区阳随口解释便点透。 “仙秦以吏为根基是有道理的。” “顶上千条线,底下一根针,唯有熟识最底层的运转法则,最贴近百姓,才能在身居高位时候不会忽视百姓。” 区阳对于仙秦律法还是持肯定态度的,与镇抚司司狱中关押那位儒道强者完全不同。 按照那位老者的说法,民律不过是愚民之法,吏律则是驱使牛马而已。 “可惜你我都不是执掌一方的实权官吏,若不然这些律法就能亲身实践,知其利弊。” 区阳有些遗憾的开口。 执掌一方的实权官吏? 张远将一块腰牌拿出,放在桌面上。 区阳一愣。 “狱卒,长?” 张远点点头:“实权。” 一旁的玉娘掩面轻笑:“我家小郎已经是大官了。” 区阳倒是眼中透亮,盯着那腰牌:“说说看,你准备如何整备司狱?” “来,说说你遇到什么问题。” 这正是张远所求。 他可不愿将精力放在整顿司狱之上。 对于司狱之中狱卒勾连外面的事情,他会查清楚,却不是将这当正事。 他的正事,是自己的武道修行,还有积攒功勋。 现在有区阳帮他出谋划策,这可是花了二两纹银请的先生,银钱不能白花。 他将如今司狱之中问题,还有狱卒中可能有人内外勾连的事情说一遍。 区阳两眼放光。 “我明白了。” “你放心,我这几日就制定方案,保证司狱狱卒能被整治服服帖帖。” …… 之后两日时间,张远都是极为有规律的镇抚司丁家巷两点一线。 每日里除了自己的武道修行就是修文读书。 司狱之中的狱卒对他随时捧着书卷也已经见怪不怪。 那些司狱狱卒档案也被他带给区阳翻阅,他自己甩手不管。 第三日早课的教习竟然是许久未见的甲卫营营首,周林。 能成甲卫营营首,不管是武道修为还是能力在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中自然都是顶尖。 周林所讲授的乃是雁翎刀的十二种拔刀法。 这是最实用,最基础,是无数皂衣卫一辈子潜心研究的手段。 “正握刀,反握刀,抽刀拔刀,刺刀撩刀,当你手握刀柄那一刻,你就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暴露出来。” “张远,来。” 周林看向张远。 张远起身,快步上前。 “让我看看你出刀有多快。”周林的声音响起。 张远的刀锋出鞘。 第40章 两招半 周林是甲卫营营首都尉,是庐阳府镇抚司武镇司八营皂衣卫之首,他的实力不容质疑。 便是曹正堂等人在他面前也要逊色三分。 如果是此时武学中其他人,立在周林面前,拔刀都要畏首畏尾。 但张远心性阅历已经远超这些人。 他明白,周林也好,曹正堂也罢,他们看重的是自己的武道天赋。 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武道天赋。 拔刀,这是最直接最干脆的选择。 果然,悠扬的长刀出鞘声音让周围一片低呼,也让周林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下一瞬,周林已经身形一动,一步跨出,挤到张远身躯右侧。 张远右手长刀挥砍的空间直接被堵死。 此等局面,在场的皂衣卫都觉得唯一的办法就是退步抽刀,将空间拉开。 只是张远并未如此做,而是握住长刀的手掌陡然翻转,原本正握手势化为倒持。 倒持长刀,转劈为拖。 刀锋从之前的下斩化为外划。 “不错。”周林笑着开口,抬手往张远手肘位置一拍。 张远手中刀握不住,直接掉落在地。 虽败犹荣。 能得甲卫营营首一声“不错”,皂衣卫中可以吹半辈子。 将地上长刀捡起,张远还刀归鞘,立在原处,沉吟片刻。 披风刀法中拔刀手法不多,大多都是正手拔刀。 镇岳剑法里的拔刀手段倒是多一些,但也并未有什么高深之处。 就连孟涛的记忆中,拔刀拔剑的手段也无花哨。 刚才自己拔刀与变势,最大的原因是自己出刀的空间被堵死。 心中不断揣摩,张远的手掌缓缓压在刀柄上。 手心轻压,身躯微躬。 这是披风刀法最适合的拔刀姿势。 手压在刀柄时候,张远没来由的心中安稳许多。 手中的刀,就是自己的依仗! 从刚才长刀掉落在地到此时握刀在手,张远的心境有了涅盘一般的变化。 手掌握刀,心意坚定。 微微抬头,脚下微分。 张远的姿势让周林面上原本的笑意缓缓收敛,双目之中精光闪动,透出几分惊喜与惊异。 周围,本就看着张远的那些皂衣卫慢慢屏住呼吸。 武学学堂之中,一股肃杀之气悄然弥漫。 就因为此时张远握刀姿势,便引动整个武学学堂中的气氛变化。 张远不知这意味着什么。 周林则是眼角轻抽。 势。 这就是势的雏形! 心意坚定,心与手相合。 这一刀只要拔出,就是雷霆一击。 “不错,你此时若是拔刀,便会以青龙探爪全力劈斩吧?” 周林看着张远,面上透出几分笑意。 “握刀手法,拔刀手段,终究是技,选择最适合自己,自己最熟悉的招式,这才是你们对敌时候最大的胜算所在。” “既已拔刀,便生死相搏,刀刀全力。” 周林的话语在小院中回响。 他握住自己腰间刀柄,看着张远一声低喝:“出刀!” “铮——” 张远一步踏出,手中长刀出鞘,全力刺出。 青龙探爪! 周林双目眯起,手中刀后发先至,刀锋与张远的刀撞在一起,将张远的刀撞开,然后直驱中宫,向着张远胸膛刺来。 正如周林所说,强者眼中,当你握刀那一刻,便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眼见刀锋袭来,张远并不后退。 刀身在外,反手便是一个抽刀下带,身躯也跟着狠狠下压。 “当——” 这一击势大力沉,将周林的刀撞歪几分。 周林长刀一震,刀锋倒卷,向着张远的身躯上撩。 张远手肘压在刀背上,身躯所有力量全部砸下。 “当——” 他的整个人被挑飞,落在一丈外,退后几步,方才以刀拄地,大口喘气。 两招半。 刚才那瞬间,他与甲卫营营首交手两招半。 整个庐阳府镇抚司中,便是甲卫营前三队的旗官,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挡周林两招半。 直到早上的武学散去,一众皂衣卫还感觉不可思议。 “张远这家伙真是怪物,竟是能与周营首交手不败。” “此等天赋,只要不陨落,往后成就定然不凡。” 有人感慨,有人低语。 他们都知道,张远算是彻底入了上官的眼。 武学早课上完,点卯之后就是去司狱中当值。 巡察一遍,那些狱卒皆是殷勤的施礼。 寻到僻静处,再将书册拿出,细细研读。 耳畔,那位司狱二层监牢中的神秘儒道强者声音又再次响起。 小半日时间就这么过去。 “头,库司点司廖大人要见你。”张远夹着书走出司狱时候,门口值守的狱卒上前,低声禀报。 库司点司廖云帆,这位可是庐阳府镇抚司的财神爷。 张远目中透出一丝晶亮,点点头,往一旁的廊道走去。 回廊的小亭中,穿着青袍,身形高大的四旬中年背手而立。 “张远见过库司廖大人。” 张远走近,微微躬身,轻声开口。 背手中年转身,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你是第一个入职半月就接三次刑使任务的皂衣卫。” “这份胆量,这等心性,同辈中不多。” 廖云帆的声音浑厚,加上这身形,真看不出是修儒道的文抚司官身。 “卑职只是胆子大些,读书少,性子野。”张远声音平静。 这话让廖云帆呵呵一笑。 他摆摆手,轻笑摇头。 “怪不得老唐在你这碰壁。” “他是习惯了迎来送往,总觉得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说着,廖云帆双目之中的笑意缓缓收敛。 “我知道你能成为司狱狱卒长是涂皓涂点司的安排。” “不过司狱之中总有司狱中的不成文规矩。” 看着张远,廖云帆压低声音:“我这般说,你明白吗?” 不成文的规矩。 说直白点,就是镇抚司中一些摆不上台面的捞钱手段罢了。 便是仙秦律法严酷,也抵不过财帛动人心。 阴暗之地,总有捞钱的路子。 “我明白。”张远的声音依然平静。 “武威是刀,点刑司是高悬之剑,宣威司更是高高在上,唯有库司,廖大人殚精竭虑,为兄弟们寻些好处。” 张远的话让廖云帆面上闪过惊讶。 张远的话语中透出的见识,实在不是同龄人,同层次之人能比。 “仙秦律法不可犯。” “不过法外还有人情。” “执法当严。” 张远轻声道:“执法之外,总可以网开一面的。” “廖大人,你说卑职说的对不对?” 廖云帆没说话,目光紧盯着张远。 片刻之后,他方才一声长笑。 “小子,十年之后,庐阳城镇抚司有你一席之地。” 第41章 规矩 十年之后在庐阳府镇抚司有没有一席之地张远不知道,也没有想那么长远。 这种话,听听就行,别当真。 “谢廖大人,卑职必将忠于职守。” “大人所言法外之事,卑职也定好好处理。” 顺水推舟应承下廖云帆的话,张远躬身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一位身穿黑袍的狱卒来到张远面前,面上带着笑意,微微躬身,将一个木盒捧上。 “张狱卒长,唐掌柜送了礼来。” 这小小木盒正是之前百运布庄掌柜唐维梁所送。 当日张远没有接。 看向面前的黑袍狱卒,张远低声轻语。 “洪林森。” 数日前,就是这位在刑台前出声,扰乱了点刑官涂皓审案。 张远查过洪林森的背景,庐阳城中青白家世,在司狱中任职已经三年多。 原来,洪林森便是唐维梁安插在司狱中的眼线。 其实如果深究的话,库司也未尝没有关系。 上次邵明经被明正典刑,是洪林森亲眼所见。 邵明经与不少销赃商行,黑市交易之地都有联系,这些人要看邵明经被斩首才安心。 “正是卑职。”洪林森脸上挤出几分笑容,捧着木盒低声开口,“唐掌柜说了,往后大人有事便告诉我,我会为大人转达。” “只要大人按着规矩来,该大人的好处不会少。” 将木盒递到张远面前,洪林森定定看着张远。 他的神色谦卑,语气却并不恭敬。 这木盒中的东西本该是他的。 罗尚虎出事之后,他也是悄然活动了一番,想将狱卒长之位拿下。 谁能想到,耗费不少,最终狱卒长的位置竟然落在一个才进镇抚司几日的小子手上。 狱卒长与寻常狱卒可不一样。 其中油水不知道差别多大。 不过今日他也看出唐维梁对张远有些不待见,还知道张远在司狱中不会久留,所以说话带着几分不恭。 张远伸手将木盒接过,揭开。 果然,其中是一根赤阳紫参,还有一张折叠的纸页。 将这纸页展开,其上是这一次对方要张远做的事情。 “翻浪白条许继。” 询问许继可有什么话传出去,可有什么遗物要处理。 仅此而已。 这与其他死囚亲眷问候并无什么不同。 不过这纸页上最后还留了一句话。 “许长老安心离去,贵庐河上风波定时,想安葬在何处可先交待。” 张远看过纸页,将其放回木盒,又将木盒盖上。 洪林森看向张远,面上闪过一丝不耐。 “张狱卒长,唐掌柜的人等着回话呢。” “拿人钱财,忠人之事,这是司狱中的规矩。” 如果是罗尚虎那样在司狱中厮混十年的老狐狸,洪林森绝不敢这般对待。 他是笃定了张远阅历浅,除了有几分气血之勇,并无其他的本事。 一个武夫而已。 这样的人,在他洪林森手中就是任意拿捏。 “规矩。”张远点点头,将手中木盒托着。 “司狱之中确实该有规矩。” 这话语让洪林森神色一变。 “你——” 他话未说完,张远已经一声低喝:“来人!” 不远处值守的狱卒闻声奔踏而来。 洪林森的神色再变。 “拿下洪林森,送到点司涂皓大人那。” 张远将手中的木盒扔到一位黑袍狱卒手中,淡淡道:“这是赃物。” 一根赤阳紫参而已。 他张远还不至于这么轻易就被收买。 立在身前的四位值守狱卒相互看一眼,转头看向洪林森。 洪林森神色变幻,伸手指着张远:“姓张的,你耍我不要紧,你敢——” “我敢什么?”张远双目眯起,口中低沉:“我敢将你送到点刑司,你敢将那个名字说出来吗?” 这话让洪林森面上瞬间苍白。 他敢将唐维梁的名字说出来吗? 他知道唐维梁的势力有多大。 “洪林森,你能活着到点司,将那个名字说出来,我张远敬你是条汉子。” 张远说完,一摆手:“拿下!” 随着他命令,四位黑袍狱卒向着洪林森扑去。 洪林森抬手抵挡两下,连腰间佩刀都未拔出,就被擒住。 此时,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又有几位被惊动的狱卒赶来。 看到洪林森被押住,几人都是面色微变。 洪林森也算是司狱之中老人了。 张远看向押住洪林森的狱卒:“你们将洪林森送去点刑司,镇抚司中去点刑司就几步路,若是人出了岔子,你们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擒住洪林森的几人纷乱的将其拖着往点刑司方向去。 张远摆摆手让其他人散去。 “黄刚,你留下。” 张远的声音再响起,名叫黄刚的中年狱卒愣一下,看一下其他人,忙向着张远躬身一礼。 “你去永南大街玉泉商行寻他们掌柜,问问是谁要问许继遗物如何处理。”张远伸手拍拍黄刚的肩膀,压低声音开口。 黄刚没有犹豫,转身快步就走。 黄刚,庐阳城本地人,家中有年迈父母,还有两个兄弟,自己快到四十了还未成亲。 如果他不傻,应该知道抓住这次的机会。 张远立在原处,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 “小子,没看出来,还有这一手恩威并施的手段,你背后有高人啊……” 张远的耳畔,悠悠的声音响起。 毫不留情的将洪林森除去,这是立威。 将黄刚留下,单独交待任务,这是施恩。 上位者唯有恩威并存,才能将属下掌控在手。 他张远怎么甘心成为廖云帆和唐维梁的棋子? 既然点刑司涂皓已经站在他身后,他身上已经打上了点刑司的烙印。 廖云帆光说几句好话,就能收买他卖命? 要想让自己效命,就得拿出足够的好处。 “前辈说得是。”张远低低开口,从衣兜中将一卷书册拿出。 “立威,展现杀伐果断形象,再透露背景,让其敬畏。” “拉拢一批,打压一批。” “执掌实权,一定要掌控有度。” 读着手中书册上的文字,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深吸一口气,他摇摇头。 “下面就是应对最大的危机时候。” 他一整衣衫,快步往司狱外走去。 他的耳畔,低语之声传来。 “咦,这驭人手段怎么听着这般熟悉?” “我春秋一脉……” “云台?” “到底是谁?” “小子,是谁?是谁?” …… 走出司狱的张远双手按在腰间双刀的刀柄之上,立在司狱大门前。 不过片刻,纷乱声传来。 “狱卒长大人,洪林森半途时候突然癫狂,挣脱押解,窜逃出去。” “我追上时候,他已经跳入洗心湖,溺水死了。” 几位狱卒面带惭愧,满身汗水湖水,不敢看张远的眼睛。 “洪林森的尸身已经送到点刑司,赃物我们也送到了。” “点司大人让我们回来复命。” 几人低头,眼睛瞟向张远,大气都不敢出。 镇抚司之中,押解之人出事,他们真的一身是嘴也说不清。 张远摆摆手,目光投向前方。 几道身影奔行而来。 第42章 谁让你来害我! “镇抚司司狱狱卒长张远污构同僚,致人溺水而亡,责押往镇抚司司狱一层暂扣,待查清案情再做处置。”说话之人目光紧盯张远。 与张远的穿戴一样,皂衣,雁翎。 皂衣卫。 张远双手按在刀柄之上,浑身气血缓缓凝聚。 这一幕让本围在张远身前的一众狱卒呆愣。 难不成张远还敢在镇抚司中动手拘捕? 身为皂衣卫,他不知道这般做意味着什么吗? 那领头皂衣卫也是愣一下,按住刀柄的手一紧,他身后两人忙散开,三人互为犄角。 盯着张远,领头皂衣卫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透出一丝杀意。 张远神色不变,只是双手按住刀柄,淡淡开口:“镇抚司中皂衣卫是归属军职,奖惩自有军法铁律。” “要拿我,需要有营首书文,宣威司批文,旗官亲至。” “批文拿来,我束手就擒。” 双手摊开,张远神色淡然。 批文? 那些狱卒都是神色茫然。 身为皂衣卫,皂衣雁翎就是标志,无论往何处,只要高呼一声“镇抚司拿人”,谁不乖乖束手? 何时有人敢寻镇抚司皂衣卫要批文? 三位前来捉拿张远的皂衣卫面色一凛。 张远所说的确是皂衣卫中合规的程序。 只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以往时候,但凡直面皂衣卫之人,早已经两股战战,哪还有什么看批文的想法? 面前这张远,与想象中不同。 “在下庚卫营七队唐业权,奉上官之命来查此事,张远兄弟要的批文等会就到。”领头的皂衣卫向着张远拱手。 “都是自家兄弟,别让我们为难。”唐业权面上挤出几分笑意,声音压低些,“张远你的事不大,也定然有人保。” 这话让司狱那些狱卒都松一口气。 罗尚虎才出事没多久,张远这要是又折了,那司狱的风水岂不是要坏透了? 看向张远,唐业权将面色显得更和善些:“你放心,我保证你在三两日就能出来。” 一边说着,他一边轻轻摆动手掌,他身后的两位皂衣卫缓步往前挪动。 张远双目微微眯起,往后退一步,摊开的双手收回,压住腰间的双刀。 他身上,气血涌动,一股淡淡的煞气开始弥漫。 立在他身前的狱卒和三位皂衣卫都是感觉身躯一寒。 “没有批文便想拿我,是觉得我张远腰间的雁翎不利?” 张远的声音透着低沉,仿佛蛰伏的猛虎。 森寒话语映衬着蓄势的双刀,唐业权身侧的两位皂衣卫顿时面色变幻,脚步不能前行分毫。 司狱之前,场面僵持。 唐业权也是神色变幻,却不敢轻易行动。 前几日操练战阵时候,他可是亲眼见张远击败甲二队的梁超,得到那柄百炼精钢雁翎刀。 当真动手,自己三人根本不够看。 只是不动手,自己如何交差? “张远,你不要——” 他略带犹豫的话语还未说完,身前的张远手中双刀陡然出鞘! “铮——” 长刀震鸣悠扬而急促,刀锋呼啸而下,好似劈山。 “谁让你来害我!”张远猛然一声暴喝。 这暴喝声中,已经夹杂一丝浩然之力。 区阳曾给张远讲过些浩然之力的用法,甚至还演示过。 在区阳看来,张远这样的皂衣卫一辈子都不会跟浩然之力沾边。 但她不知道,张远身躯之中所汇聚的浩然之力虽然不如她,却也极为凝实,乃是一位落魄儒修半辈子苦修而来。 此时,张远借出刀之机,夹带浩然之力一声暴喝,唐业权瞬间失神。 刀锋停在唐业权的头顶三寸。 “是,是徐振林徐主司命我们来,来……” 双目失去焦距的唐业权喃喃低语。 徐振林。 庐阳府镇抚司文抚司司首徐珂之下,两位主司之一。 在庐阳府镇抚司中,这位官职权势可以排在前十。 如此大人物,竟然亲自下令擒拿张远? 张远身前的那些狱卒全都面露惊慌。 “文抚司主司?”张远缓缓收刀,面上神色并无多少变化。 文武殊途,他张远是武镇司所属皂衣卫,就算有从属关系,也不是文抚司之人想动就动。 只是自己绝不可能得罪一位主司。 唯一的可能,与自己无关! “我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就看你们了。” 收刀回鞘,张远长身而立,他轻声低语,手按刀柄,立于司狱之前不动。 终于回过神的唐业权面色惨白,盯着张远嘴角哆嗦。 他只当自己刚才被张远的煞气所慑,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你,你完了,你,你……” 司狱门前,所有人都是警惕的看着张远。 一个小小的皂衣卫得罪镇抚司主司,能有什么好下场? 不远处,一道身影飞奔而来。 满身汗水的黄刚奔到近前,也不去看其他人,径直冲到张远身前来。 “头,事情办妥了。” 张远点点头:“说。” 黄刚看一眼其他人,喘着粗气:“是青竹帮悬赏黄金三百两,要许继的遗物。” “百运布庄的唐掌柜接了这任务,要帮青竹帮寻到消息。” 三百两黄金,就是三千两纹银! 这是一桩如此巨款的交易! 怪不得唐维梁这般不择手段也要打探讯息,甚至不惜动用库司廖云帆的关系来疏通张远。 怪不得这家伙愿意拿出一株价值近百两纹银的赤阳紫参作为酬劳。 “江湖帮派就敢窥探镇抚司司狱死囚。” “黑市生意都将手伸到镇抚司中来,甚至堂而皇之驱使狱卒。” 张远的声音不大,只在方圆数丈内回响。 “涂皓大人,廖云帆大人,二位当真要睁眼看卑职被锁拿入司狱?” 张远的手掌再次握在刀柄之上。 他不可能真的束手就擒。 放下雁翎刀,他的性命就不在自己手中。 “甲卫营,乙卫营,调巡卫营三百军随行,随本点司往西城,征剿百运布庄。” 远处,一声高喝之声响起。 点刑司主官点司涂皓的声音! 随着这一声高喝,兵甲碰撞的声音汇聚成洪流。 “司首大人,卑职廖云帆有文抚司主司徐振林掌控百运布庄,勾结青竹帮水匪肆虐地方的证据!” 另外一道声音在更远处响起。 文抚司之下,点刑司和库司两位点司主官同时出手! “张远,还愣着干什么?没听到点司大人征召?” “去兵甲司领兵甲,半刻钟后出发!” 持着长刀的孙泽快步而来,一声高喝。 张远抬步就走。 身后一众狱卒和唐业权三人面色呆滞,茫然。 第43章 敢违抗仙秦律令者,杀无赦 谁能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不该是小小的皂衣卫束手就擒,押入司狱,主司大人明察秋毫,深明大义吗? 如今点刑司点司要征剿百运布庄,库司点司直接状告文抚司主司徐振林枉法。 这可是不死不休的罪责。 文抚司堪称天翻地覆。 而推动这一切的人,却能没事人一般,去兵甲司领兵甲。 这等事情,谁见过? “大人。”黄刚追上张远,低呼一声,将一个小盒子递过来。 他另一手上则是攥着两个十两的大银锭。 “玉泉商行夏掌柜让卑职给你带的礼物,还有这银子也是他给我的。” 张远接过盒子,揭开看一眼。 三根赤阳紫参。 玉泉商行出手还算有些格局。 今日之后庐阳城中便无百运布庄,同样做黑市销赃和消息贩卖生意的玉泉商行定然是其中获利最大的一方。 何况张远直接命人往玉泉商行要消息,摆明是知道他们底细,并且有意拉拢。 搭上镇抚司中执掌司狱狱卒的狱卒长这条线,往后不怕没有滚滚财富。 “给你的银钱你就收着。” “帮我给左城巡卫营的于良和高大成传个讯,让他们赶紧去百运布庄搭手,捞一份功劳是一份功劳。” 张远快步离去,黄刚握紧手中的银锭。 二十两。 顶他一年的俸禄。 对他的家境来说,这二十两是一笔横财。 最关键是能攀上张远这位狱卒长! 收起纹银他向镇抚司大门方向奔去。 张远交待的事情,定然要办好了。 …… 半刻钟后。 镇抚司内的青石演武广场,十支皂衣卫小队已经整装带甲。 张远他们甲四队之前,是甲二队。 旗官杨长海身形高大,握一柄长刀,提一块五尺重盾。 梁超跟在杨长海身后,手中持着厚背战刀。 张远他们一队还是之前配置,不过因为张全武受伤,孙泽和陈梁持长兵,李长卫则是握短刀圆盾护持。 张远依然半身锁甲,持长弓挂手弩,背满箭矢弩箭。 加上两柄雁翎刀,这一身装备也不轻。 所有人前方,窄袖青袍的涂皓身侧,三道身影挺立。 甲卫营营首都尉周林,乙卫营营首都尉曹正堂。 另外一位半身铁甲,下颌短须的大汉,赫然是庐阳府镇抚司执掌所有皂衣卫的武威司点司苏启雄! 武威司点司,乃是武镇司主司,更是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指挥。 也就是说,今日征剿百运布庄,竟然出动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第一人! “城中征剿最忌骚乱。” “今日出动的甲乙卫营,乃是我庐阳府镇抚司中最精锐的皂衣卫。” 苏启雄上前一步,高喝出声,然后一拱手:“诸位兄弟,别给苏某在庐阳百姓面前丢脸。” 青石广场之上,所有的皂衣卫全都躬身抱拳:“诺——” “出发。”周林低喝,持着长刀快步奔出。 这一次没有车架,所有的皂衣卫列队奔行,脚步汇聚如洪流。 大街之上,所有的行人慌乱躲避。 “皂衣卫出动,这是哪里出事?” “这阵仗有几年未见了。” 话语之中,分明带着些许的激动。 皂衣卫是一柄刀。 庐阳城中许久未见这柄刀如此正大光明出鞘。 前方奔行的周林目光扫过四周,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列队前行,不得惊扰百姓。” “所有弓弩手,随我穿城而行。” 话音落下,他已经两步踏上前方丈高的屋檐。 沿街而行绕道太多,到西城至少需要两刻钟。 “领命!” 下方皂衣卫中有人低呼,然后快步奔出,几步踏上屋檐。 持弓挂弩,分明是小队之中的弓弩手。 能做弓弩手的,都是行动迅疾,可以眼观六路。 随周林先行赶到百运布庄,可以封锁要道,隔绝内外,不让匪徒逃遁。 一道道身影踏上屋檐。 张远看向孙泽,微微点头,然后也跟着一步踏出。 他没有修过正经的轻身功夫。 不过他的武道修为已经是隐元后期,功法乃是地阶六品的镇岳功,气血比其他人浑厚许多。 又有先天真元在身,可细微掌控自身力量。 此时一步踏出,哪怕身上衣甲兵器比别人重不少,动作也丝毫不比别人迟缓。 这还是张远不愿太出挑,动作都压制许多。 不是所有小队都有弓弩手,一共十二人随着周林从屋脊之上奔行,腾挪飞跃而走。 周林的动作简单,就是一步飞跃过两丈三丈,落在前方的屋脊上,哪怕满身披挂,也悄无声息。 其他人做不到这等地步,一步丈许,需要转力借力,方才能跨过一条条街道。 张远看着前方的周林,动作下意识的模仿。 他将自身的先天真元悄然运转于双腿脚心,气血力量分化,飞跃蹦跳之间,细微的力量冲击都能感应。 身形落下的重力回收,脚下弹跳时候的力量控制,借力与泄力。 不知不觉间,张远的速度已经比身侧其他人快一筹。 百息之后,张远已经超越数人,与两位皂衣卫并行。 “张远?” “怪不得梁超视你为劲敌。” 说话之人身穿黑甲,内衬黑色的皂衣。 甲二队弓弩手。 “上次蒋青说弓弩你比他强我还不信,现在看看,你这家伙天赋真的好。”另一位说话的皂衣卫三旬出头。 “我是乙卫营一队赵子健。” 乙卫营的人,大约与乙八队的蒋青关系不错。 张远点头招呼,脚步不停。 先天真元加持运转,气血力量细化,不但损耗降低三成不止,更是能将力量的御使效率提升近半。 这般一来,张远的速度就算压制也远比其他人快。 再过百息,他已经超越了赵子健和甲二队的弓弩手,只在周林身后十丈。 到此时,差不多是他气血力量的一半速度了。 再提升,就绝不是隐元后期能有的速度。 前方,周林微微回头看一眼,微微点一下头。 半刻钟后。 周林一声长啸,飞身直上三丈高,长刀出鞘,震鸣响彻。 “镇抚司锁拿百运布庄一干匪徒,尔等束手就擒。” “敢违抗仙秦律令者,杀无赦——” 第44章 开阳境 人在半空,长刀径直斩出。 一道三丈长的青色刀光一闪而逝,斩在前方三层店铺的牌匾上。 硬木鎏金牌匾应声而断,掉落在地。 这三丈刀光就是传说中的刀气! 张远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强者催动刀气出手。 这一道三丈刀气可谓无坚不摧,别说是一块硬木牌匾,便是金铁也能一斩而断。 刀气介于有形无形之间,以自身真元为引,以武道真意为基,催动意境之力,化为气劲。 江湖之上有传说,剑道强者剑气凝聚,一人之力便能催山断江。 前几日区阳说仙秦列传中故事,就提到过上古仙秦剑道大能,剑气纵横三万里,横斩天地十九州。 那等风采只能想象,远不如此时这三丈刀光给张远带来的直观感受震撼。 简单明了,一刀而斩。 刀法再强,面对此等刀气也只能徒呼奈何。 怪不得所谓隐元境的高手,在修出后天真元的强者眼中根本视如蝼蚁。 “嘭——” 刀光不但斩断了百运布庄的牌匾,连着丈高的门庭也一斩而断。 砸落的碎裂门楣与牌匾激起一片尘埃。 周林飞身落在百运布庄的门前三丈外,持刀挺立。 张远此时站在对面大街的飞檐上,搭弓在手,凝神静气。 百运布庄之中传来纷乱,打砸碰撞之声传出,然后就是数道身影狼狈的从中奔出。 青色衣甲,手持刀兵。 这是先一步到来的巡卫军。 于良和高大成身上带着些伤,持着刀一边挥舞一边从门庭中退出来,两人是给那些奔逃的同僚断后。 一位身穿灰色武袍,手中持着长剑的中年神色阴狠,剑光挥洒,将于良和高大成逼的手忙脚乱。 要不是得张远的传讯,知道镇抚司征剿百运布庄的大军即刻就到,两人此刻怕是也慌乱奔逃了。 巡卫军的战力,哪里是百运布庄中潜藏的江湖武者之敌? 将于良和高大成逼出门庭的中年武者抬头,看到三丈外持刀而立的周林,浑身一颤。 他咬着牙低吼一声,手中剑速度陡然快出三分,化为青色光团,向着于良和高大成胸口撞去。 这一剑太快,势大力沉,两人手中长刀只是碰触就被直接搅飞。 两人面色惨白。 此时,便是想逃都来不及。 “咻——” “当——” 急速的尖啸声闪逝。 一根箭矢撞在剑锋之上,让那剑花光团一颤,微微顿住。 “咻——” 第二根箭矢已经飞落在那青袍武者的胸前。 青袍武者不甘的收剑,剑锋将第二根箭矢搅碎。 “咻——” 第三根箭矢飞落。 青袍武者退入门庭中,箭矢扎在硬木门槛,透入五寸,“嗡嗡”震鸣。 “持械过此线者,杀。”张远的声音响起。 周林目光扫过,神色平静,只是双目之中透出一闪而逝的晶亮。 随后赶到的赵子健等人面上露出惊异。 三箭一气呵成,救人,退敌,划线。 张远所展现的手段,哪里是一位初入镇抚司的皂衣卫能有? 便是一位资深的皂衣卫高手,也做不到这等干净利落。 一众弓弩手飞身落在周围的高处,手中长弓握住,封锁百运布庄的门窗出口。 于良和高大成回头,看到飞檐上弯弓搭箭的张远,面上露出惊喜,点头示意一下,忙退开。 一切时机刚好。 大街上已经是脚步轰鸣,巡卫军大军已到。 “巡卫营校尉何觉前来效命。” “巡卫营校尉赵云莫见过周大人。” 两营军卫,将长街封死。 周林持刀立在原处不动,身上气血凝聚,身周丈许的气机似乎被锁死,化为一道道白色光晕交错。 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开始蔓延。 瑶光境。 张远前日在陶青供奉那才听过关于这一境界的介绍。 武道第一境隐元是熬炼气血。 第二境洞明则是开气脉,汇聚后天真元。 到第三境瑶光之境,自身气血与真元相合,内敛外放,可影响身躯之外,产生流光异象。 这流光,可不仅只是光影,隐元境全力出手,都破不了这一层光影。 “杀出去!” 百运布庄的店铺之中有高喝之声传出,四五道身影抱着一捆捆布匹冲出。 “咻——” 三道箭矢飞射而出,钉在当做盾牌的布匹之上。 三位弓弩手出手,却无法阻住这些冲出店铺的武者。 周林冷哼一声,手中长刀陡然抬起,一刀斩下。 “轰——” 丈长的刀光带着撕裂空间的尖啸,一击而下,将面前两位抱着布匹往外冲的武者连人带布匹斩成两段。 鲜血与散乱的布匹浸染,在百运布庄的门庭之前染出一地红毯。 其他冲出的武者慌乱退回店铺中。 远处对面街市楼阁上本还探出头来的那些百姓,瞬间一哄而散,不少干呕声传来。 这是镇抚司拿人。 不是请客吃饭。 张远立于飞檐之上,手搭弓弦,冷眼看着这一切。 几场刑使任务下来,他已经可以做到心绪平静的看着鲜血横流场面。 周林一刀,让百运布庄中再无人敢冲出。 一时间,场面静下来。 街市转角处,镇抚司的皂衣卫已经奔行而至。 点刑司点刑官涂皓与武威司苏启雄缓步前来。 看到苏启雄,两位巡卫营校尉都是连忙上前施礼。 “如何?”苏启雄目光扫过门庭前的血色,看一眼钉在门槛上的箭矢,转头看向周林。 “已经封锁布庄,不容一个匪寇逃脱。”周林高声禀报。 苏启雄点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涂皓。 “有劳苏指挥与诸位兄弟了。”涂皓面色平静,轻声开口。 苏启雄还未开口,店铺中已经冲出数道身影,带着缭绕的烟火。 “嘭——” 数匹粗布绸布被点燃,火焰冲天,从店铺门前抛出。 炽烈的火焰向着四周喷发,让大街上围拢的巡卫军纷纷退后。 门口处,苏启雄眉头一皱,抬手一挥。 “轰——” 方圆三丈之内,所有的火焰与布匹都被轰为糜粉,然后倒卷入店铺之中,激起一片哀嚎。 立在飞檐上的张远双目之中闪过惊异。 炽烈如阳,代天之威。 开阳境。 这就是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第一人的实力。 第45章 镇抚司皂衣卫张远在此 这是张远所见的第二位开阳境人物。 另一位是当初司狱甲一牢房关押的金城陆,前五品将军。 开阳境,举手投足之间就有搬山断岳之力。 开阳境,也是世间绝大多数修行者所能抵达的巅峰。 开阳境之上,不是苦修就能成就。 苏启雄一抬手,周林和赶到的曹正堂飞身而起,冲上百运布庄二层。 刀光与暴喝之声响彻。 “咻——” 张远一箭射出,箭矢射在百运布庄二楼一扇刚推开的窗户,将那开门的武者肩膀射穿。 苏启雄抬眼看一眼张远,微微点一下头。 其他几位弓弩手相互看一眼,飞身跃过街市,冲上百运布庄的阁楼,撞入窗户。 短促的箭矢和弩箭飞逝声音响成一片。 下方,奔到近前的皂衣卫小队不用指挥,直接相互配合,冲进店铺。 张远飞身落在百运布庄的屋檐上,收起长弓,将弩箭握在手中。 短兵相接之间,弩箭比长弓更快,更顺手。 目光扫过四周,他并未与其他人一样冲进布庄店铺,而是身形飞越过几道屋檐,落在后方零散的院落。 庐阳城中大店铺商行都是前店后院,占地颇为广阔。 院落之中堆积各种布匹和物资。 此时,前院中已经杀声一片,奔逃追击的身影不断闪烁。 “张远?”持着长刀一刀便将一位灰袍武者半边肩膀斩断的孙泽喘着粗气,看到院落中的张远有些意外。 “头,守住院门,谁都不准进来。” 张远看向那些堆积如山的布匹和物资,沉声开口。 他的话让孙泽和紧随其后的李长卫先是一愣,然后便重重点头。 都是皂衣卫的老手,自然知道拿人之外,财货也是重要的收获。 军功算斩获,斩是斩首,获是俘获。 四人将院落门口守住,不管是那些奔逃的江湖武者,还是那些皂衣卫,到院落前都被手持长兵的孙泽和陈梁阻住。 “孙泽,你这可不厚道。”身穿黑甲的甲二队旗官杨长海领着身后几人奔到院门前,看孙泽他们护在这里,一时间有些失落。 孙泽并不答话,只是将手中长兵握紧。 “张远,有本事就杀敌立功,捡这等便宜没意思。”跟在杨长海身后的梁超喝一声,转身就走。 甲二队其他人也是跟着离开。 张远摇摇头,懒得说话。 要是甲二队守住这里,照样也不会让别人来分功。 “你们镇抚司当真要斩尽杀绝?” 百运布庄之中传出一声悲愤怒喝。 是布庄掌柜唐维梁的声音。 “嘭——” 一道窗户撞开,数位身穿黑袍的武者,手持刀剑冲出。 后方,曹正堂握着长刀追出。 “嘭——” “嘭——” 另外几个窗户和门庭都有数道身影撞出,然后向着四周奔逃。 至少三十多位修为不差的武者,好似炸锅一般散落四周。 百运布庄之中,则是冒出升腾的火焰。 这分明是那些布匹被点燃。 这一幕让苏启雄双眉锁起,缓缓握紧拳头。 一旁的涂皓也是双目眯起。 这火焰烧的都是镇抚司的缴获,是战功,这般烧掉太可惜。 而且若是火焰绵延,不免惊扰更多百姓。 这不是他们所愿意看到的。 还有,这些散落的匪徒已经向着四方冲出,明显是要混入民宅和其他商铺,制造混乱,以期趁乱逃离。 “阻敌!”两位巡卫军校尉高喝,一队队巡卫军持械上前。 他们应对这种场面倒是精通,长兵向前,架起长弓,只将那些散落奔逃的匪徒阻住,并不拼死交战。 持着刀从店铺中踏出的周林一刀横扫,将三位武者斩杀,然后一声低喝:“追!” 店铺中的皂衣卫小队潮水一般杀出,结成小阵,快速围杀那些散落的被巡卫军阻住去路的匪徒。 任你是隐元中期还是后期,便是那一两个有隐元大成战力的匪徒,都在围杀之下,只能奔逃,没有还手之力。 此时,守在院落的张远他们倒是清闲了。 “头,要不我们也去杀一场?”李长卫看向四周,低声开口。 这可是捡军功的时候,那些匪徒已经没有战意,只要围住,小心些配合,很容易就能磨杀。 孙泽有些意动,转头看一眼张远:“张远,你守在这里。” 说着,他领着陈梁和李长卫冲出去。 张远并未出声阻拦。 军功都是一级一级积攒起来的。 今日这般一次围杀数十匪徒的机会可不多,能挣一个军功是一个军功。 几位老哥攒的每一个军功,都是为他张远成为玄甲卫铺路。 三级一功,三功一转,要成为玄甲卫,需要三功,也就是九个斩首军功。 一手提着手弩,一手压在刀柄之上,张远目光扫向四周。 散落奔逃的匪徒中,并未看到唐维梁的身影。 这位百运布庄大掌柜,掌控一方黑市交易的大人物,还藏在暗处。 暗处。 张远心中一动,转身看向身后的院落。 他几步踏上院落房檐,目光扫向散落的布匹堆。 “嘭——” 他手中的短弩射出,十根弩箭化为一片散落星辰。 弩箭飞射,穿透堆积的布匹,射在两道潜行的身影上。 两声惨呼传出,然后便是刀剑出鞘的声响。 张远也不出声,就是站在屋檐围墙上,换了新的弩箭箭盒,再直接射空。 换弩箭,射出。 一时间飞散的弩箭不知有多少,好似周围全都是皂衣卫埋伏。 “唐维梁,你害老子!” “扯呼扯呼,姓唐的要将咱卖了!” “冲出去,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杂乱的呼喊声在院落中响起。 刀剑碰撞声,喝骂声,响成一片。 一堆麻布被撞开,一个地道入口显现出来。 数位手中持着长刀长剑的武者手中刀剑挥舞,向着四周乱砍。 此时,张远已经将随身的弩箭射空。 他抛去手弩,重握长弓,弓弦拉为满月。 这一刻,好似清风在耳畔低语,那长箭之上有一丝真元力量在缭绕,吟唱。 “嗡——” 弓弦放空。 箭矢化为流星。 “噗——” 一位身穿灰布衣衫,持着长刀的身影被一箭穿喉。 飞散的鲜血透着艳红,还有炽烈的气血激荡。 “他在那!” “只有一人!” “杀了他!” 转过身的另外三位匪徒狂吼着,向着张远冲去。 若是被围困,这些匪徒自然丧胆。 可见只有一人阻道截杀,他们的心中恶气顿时喷涌。 凡是恶人,大抵都是如此心态。 被几道身影围在中间,头发披散的唐维梁咬着牙,盯着墙头屋檐上持弓而立的身影。 “张远……” 唐维梁双目赤红低吼出声。 他的一切,都毁在这个张远手里! 张远目光扫过,松开手中长弓,一手拔出腰间雁翎。 “镇抚司皂衣卫张远在此,尔等恶徒,束手就擒!” 话语刚起,身如苍鹰。 双手持刀,张远飞身而斩。 “杀——” 第46章 杀此人,我重赏黄金十两! 刀光如练如瀑,一斩而下,带着嘹亮长吟。 论厚重,雁翎刀在江湖上排不上号。 论刀法,张远所修的披风刀法更是寻常,远没有江湖中的刀法灵动。 论修为,论历练经验,张远不过是个隐元后期的皂衣卫,更是与面前这些刀口上舔血的江湖客差很远。 但此时身穿皂衣,手持雁翎的张远飞身而下,那三位冲杀上前的江湖客竟是不敢与他直面相对。 三刀之内,无人敢挡。 这就是镇抚司之威! 雁翎,皂衣,天生让人畏惧。 张远手中刀斩不停,刀锋滚滚荡荡,击浪前行。 他的身上,有一股气血在翻涌。 刚才一箭射杀匪徒,已经有反哺的气血涌入他的脑海。 刀光斩碎虚影,那匪徒的记忆化为流光闪烁,其一身所修的气血也在张远的身躯之中涌动。 一位隐元中期的江湖武者。 江湖武者大多没有镇抚司和军伍中的武者气血浑厚,打熬根底扎实。 涌入张远身躯的气血力量不算强,但能维持此时他的消耗。 他可以不计损耗的全力出手,刀光连成一片璀璨。 “挡住他,不准退!”唐维梁的声音透着难以压抑的怒意。 “杀此人,我重赏黄金十两!” 何为亡命之徒? 就是见钱眼开,为了财货,为了眼前利益,可以不计后果,可以铤而走险。 十两黄金的开价,瞬间便让那几位败退的武者停住脚步。 一人手中单刀向着张远递出。 一人身形如燕,飞身刺剑,点向张远的喉头。 最后一人悄然从衣兜中摸出一根尺长飞刀,压在手心。 “当——” 张远的雁翎长刀与那单刀只一碰,就将其荡飞。 径直斩落的雁翎长刀毫不停留,斩在那匪徒的肩头,带起一蓬飞溅的鲜血。 刀锋一带,微微侧身,张远躲过那飞身刺向喉头的剑光,抬腿一脚踹在那持剑中年的腰间,将其跺到一丈之外,摔落一堆布匹中。 抽刀在手,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狠厉,盯着那手心暗扣飞刀的匪徒。 气血与煞气相合,张远一刀便伤两敌的勇武,让那匪徒浑身一颤,不觉往后退。 张远左手压在腰间的黑鞘雁翎刀柄,右手握紧长刀,刀锋上扬,缓步前行。 不管是那扣着飞刀的匪徒,还是其后几位手握刀剑的武者,都是脚步退缩,不敢近前。 狭路相逢勇者胜。 “杀!” 被张远煞气气机压制的那几位武者当中有人低喝一声,握着长刀冲杀过来。 隐元后期。 带风的刀影斩下,引着另外几人同时出手。 张远毫不退缩,披风刀法展开,刀光银亮如练,与这些刀剑撞击,引动一声声的清脆震响。 江湖武道擅长腾挪,动作轻灵。 撞向张远的刀剑招式都是如此。 可是此时这些人被压在小院的布匹杂货堆中,被张远一人一刀阻住去路。 他们的招式根本无法发挥足够精妙。 反过来,张远的披风刀法脱胎于战场,每一道刀光都是恢弘雄壮,带着一击必杀的绝然战意。 此等境地,张远一人一刀,竟是能阻住这些匪徒的前路。 一身气血如同煮沸,张远头顶升起淡薄的烟柱,经脉中的先天真元也激荡涌动,将气血力量分化,使他的刀法更加沉稳,一刀一刀,不急不缓。 简单直接的刀法以寡敌众,张远此时对于刀法的感悟更上一个层次。 果然如赵平川等人所说,唯有真正实战,生死之间的搏杀,才是最熬炼人,最能让人成长。 刀本就是杀人器,刀法本就是杀人技,不持刀杀人,怎么能磨砺出真正的实力? “刺啦——” 长刀斩破一位灰袍匪徒的衣衫,让其慌乱败退,趁此时机,张远连斩四刀,将一位匪徒手中长剑斩断。 战圈瞬间破开,张远一声长喝,一步跨出,手中刀朝着一位隐元后期巅峰的匪徒重重斩下。 “杀——” 刀锋带出的风啸与高吼之声混合,带着好似虎啸的长吟。 那匪徒已经无从躲避,只能手中刀抬起,双手持刀,抵在头顶。 “当——” 雁翎刀将那长刀斩断,然后刀锋斩在其头顶。 鲜血喷洒,喷了张远一头一声。 这炽烈的血气冲入他身躯,让他浑身原本就激荡的气血更是好似潮头翻涌。 经脉之中的鼓胀,一刀斩敌的畅快,让张远仰天长啸。 这等血勇与豪迈,加上头脸之间的血色狰狞,抵挡张远的那些匪徒全都不敢近前。 “诸位,杀了此人,若不然你们谁都走不掉。”唐维梁盯着张远,带着杀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伸手指着张远:“他叫张远,是镇抚司司狱之中新晋的狱卒长,就是这家伙坏我大事,让我百运布庄毁于一旦。” “诸位,我愿出——” 他的话没说完,张远手中长刀一震,带起的震鸣将他的话打断。 “要在庐阳府城之中杀一位镇抚司皂衣卫,我真想看看谁有这样的勇气。” 持刀前行,张远的目光扫过四周。 他的刀锋指向左侧穿着灰袍,头上灰色麻绳束发的持剑中年。 “城外何家庄何三金,明里是何家武道教头,暗地里做无本买卖。” 张远的话让名叫何三金的大汉面色急变,不由退后一步。 张远哈哈笑一声,淡淡道:“你若敢杀我,何家庄明日必灭尽。” 哪怕何三金的武道修为分明已经摸到洞明境的壁障,此时也面露惊慌。 张远也不看何三金,目光再转向另外一边:“三叶山的三叶道观观主于浩仁,黑市生意看来比你那道观清修畅快。” 这话直接让那黑须青袍的道人面上胀红,却不敢答话。 他已经隐藏身份,不想竟是被张远一声喝破。 张远步步前行,目光扫过,口中将周围的这些江湖客姓名身份都说出来。 这让此地所有人都是心惊胆战,一时之间根本失了方向。 厮混黑道江湖之人,最怕的就是在官府留下老底。 自家什么都被人摸清楚,还怎么做那些没本的买卖? 他们当然不知道,张远有邵明经的记忆,此时又斩杀两位匪徒,查探他们记忆,两相结合,面前这些人,大多能说出其根底。 “镇抚司镇压天下,就你们这点勾当,还真的能瞒过镇抚司的眼睛?” 张远拖着长刀,一步步前行,紧逼。 远处,有呼喝之声已经传来。 这里的打斗已经引来镇抚司大军的注意。 “诸位,杀了他我们才有活路!”唐维梁面色苍白,抽出身边一位武者手中剑,指着张远,剑锋颤抖不定。 一众江湖武者有人目中闪烁杀意,有人面上带着畏惧之色,也有人目光游离,看向四周。 张远的修为并不高,可此时的震慑力实在太强。 无人敢第一个出手。 “嘭——” 一道声音在小院的院墙之外响起,然后一声轰鸣,院墙被人一掌拍碎,露出一道烟尘散落的半丈断壁。 一位白须老者,一位锦袍中年并肩立在院落之外。 那锦袍中年看向张远,轻笑拱手。 “玉泉商行夏明远见过张爷。” “张爷,给小人一个面子,放这些江湖同道一条生路,往后庐阳府江湖之中,张爷只要一句话,水里火里,兄弟们必不推辞。” 第47章 敢杀,敢拼,懂进退 玉泉商行掌柜,夏明远。 就是才送了张远三根赤阳紫参的那位。 张远与他并未见过,今日之前也无任何交集。 但从邵明经和其他人的记忆之中,看过这位夏掌柜,还与其打过不少交道。 庐阳府西城黑市,生意做的最大的,除了百运布庄唐维梁之外,就是玉泉商行夏明远。 这两位都是一样有魄力,背后有人支持。 今日张远让黄刚将唐维梁所探消息送给夏明远,这位夏掌柜不但拿出两根价值不菲的赤阳紫参,更是亲自来此,可见其胆魄。 他来百运布庄,为的是救人。 救这些被阻在布庄之中的江湖客。 这些人与百运布庄关系不大,走脱走不脱都无关紧要。 但这些人若是被抓进镇抚司,那谁身上都能刮下一层皮。 厮混江湖之辈,谁能真正干净? 夏明远将这些人救走,施下一份恩情,往后庐阳府江湖之上,黑市之中,玉泉商行的名声就有了。 江湖,名声往往比金银还贵重。 持刀在手,张远并不回头。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 本被他逼到绝处,又被唐维梁激起杀意的这些江湖武者,此时都是面上露出几分讨好,再无刚才那目露寒芒的凶煞样。 混江湖的,特别是江湖底层,大多数人都是能屈能伸。 只要今日不死,转过头又是一条好汉。 张远长刀一震,淡淡道:“给夏掌柜一个面子,与百运布庄无关之人,可自行离开。” 无关之人。 张远话音落下,那些个江湖武者已经忙不迭的拱手,然后奔向一旁被砸出的断壁,冲出院落。 他们都是无关之人。 真的。 “谢张爷高抬贵手。” “夏掌柜,今日援手之恩,某家记下了。” “张爷放心,错过今日,在下必有厚报。” 一道道身影快步奔离。 便是那几个手持刀剑护持唐维梁的武者,也是面色变幻,有人奔走而去,有人往后退几步,将唐维梁护在身后。 到底还是有忠勇不怕死的。 唐维梁目中闪过一丝挣扎,咬着牙盯着张远。 “张爷,夏某不耽误您大事,今日恩德我等记住了。” 夏明远向着张远一拱手,往后退一步,退出院落,然后向着身侧的老者一点头。 老者身形一动,已经化为一道苍鹰,抬手一掌拍下。 呼啸的掌风化为一头苍狼虚影,将护在唐维梁身前的三位武者直接撞飞,胸骨断裂。 三位至少隐元后期和隐元大成境的武者,挡不住一掌。 这位老者的修为,绝对高深,初入洞明境都做不到这等干净利落的杀人。 唐维梁也被这一掌所夹带的掌风巨力撞在围墙上,一口鲜血喷出。 拍出一掌的老者转头看看张远,微一点头,身形重回院落之外。 这一掌,省了张远许多力气。 那三位决死的武者,他要想拿下可不容易。 跌倒在地的唐维梁面上露出痛苦之色,还有一层绝望与不甘。 “唐兄,不是我要杀你,你知道的东西太多,那位爷不可能留你。”夏明远说完,转身就走。 张远目光落在已经气息快要断绝的唐维梁和那三位武者身上。 他的目中闪过一丝癫狂,一步踏出,手中长刀斩落。 ———————————— 百运布庄的店铺大堂。 散落的布匹、木架,还有那些碎裂、灼烧的门窗和布匹都已经被清理干净。 点刑司点刑官涂皓,武威司点司苏启雄并肩而立。 一位身穿铁甲,一位儒袍轻荡。 两人身前,一位位百运布庄的匪徒被查验身份之后,抓捕送出。 无论生死,一律带走。 一份份账册也被送上前。 涂皓伸手接过账册,眉头一挑,将其送到苏启雄面前。 苏启雄目光落在其上,“唔”一声,抬眼看向肃立一旁的张远。 “你就是张远?” 苏启雄一句话,让大堂中所有人目光都转向张远。 此时的张远头脸上都是鲜血,身上气血涌动,手按刀柄,浑身带着一丝颤动。 在外人看来,这是今日战斗过剧,气血耗损严重。 “卑职张远见过指挥大人。”张远上前一步,向着苏启雄一抱拳。 苏启雄点点头,摆摆手:“年轻人敢拼杀是不错的。” “我等镇抚司中人,凭着手中雁翎刀挣功勋,才是真正的勇者。” 张远一躬身,高喝:“谢大人教诲!” 其他人也跟着躬身。 甲四队夺了那些堆放布匹财货的小院,功绩很是不小。 张远又一人阻住本次查案的主犯,虽说没有留下活口,可该有的功劳还是不会变。 镇抚司就这点好,生死勿论。 今日,张远可算是出了风头。 苏启雄转头看一眼涂皓,两人眼神交流一下,便再次开口:“今日一战诸位兄弟耗损不小,且修整半日,所有功勋折算后,记在典籍司。” 听到他的话,所有人一躬身,退出大堂。 等所有人离开,苏启雄方才看向地上放着的几具身躯。 “这个张远出手之前,唐维梁和那几个隐元境已经重伤濒死。” “出手之人修为乃是洞明境大成,整个庐阳府中有此等实力的,也就那几位。” 话说到这,他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看向涂皓。 “张远这小子敢这般明目张胆的补刀杀人,将功劳落在自己身上,涂兄还要看重他?” 听到他的话,涂皓抬眼,轻轻一笑。 “苏指挥,我再看重张远,他也是你武威司的人,我又不可能将他招到文抚司,你担心什么?” 这话让苏启雄咧嘴大笑。 “你们这些修儒道的眼睛太毒,玩心眼谁也玩不过你们。” 苏启雄目光投向远处,双目之中闪动深邃。 “敢杀,敢拼,懂进退,还这般年轻,我庐阳府镇抚司中年轻一辈,还真没有几个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多磨砺一番,就是一柄好刀。” 涂皓面上神色平静,微微点头,将手中书册卷起。 “苏指挥,镇抚司中还有一场硬仗呢,这些证据,可不一定能扳倒徐振林。” 他的话,让苏启雄脸上笑意收敛,身上有气血与杀意升腾。 “走,回镇抚司。” …… 从西城到丁家巷,张远一路快步疾行。 他一身皂衣,手按双刀,头脸满布鲜血,让人望而却步,纷纷避让。 此时,他根本不在意外人目光,只一心将自己身躯之中翻涌的气血死命压住。 贪心了。 最后时刻他出手将那唐维梁和三位气息将要断绝的武者全都斩杀。 连斩两位隐元后期,一位隐元大成,加上一个唐维梁,让本就斩杀过两人的张远浑身截取的气血太多,根本无法炼化。 脑海之中,碰撞闪烁的记忆更是乱成一团。 “嘭——” 一脚踹开自家小院的门,张远一步跨进去。 小院之中的玉娘和区阳站起身。 “小郎!” 玉娘看着满脸鲜血的张远,脸色煞白。 “小郎,你,你可是受伤了——” 她话未说完,已经被张远一把抱着,大步奔入厢房。 厢房的门被“啪”的一声关上。 站在小院中的区阳神色变幻,深吸几口气,往灶房处去端了一盆水,往厢房走去。 第48章 隐元大成,只差一步 张远这个皂衣卫呢,人还是不坏的。 起码对玉娘不错。 对于学文也还算刻苦。 皂衣卫中少有的张远这般的,区阳所见的军卒武者,大多数对于没有如此上进好学。 这些时日区阳这教习做的也还算顺心,二两纹银的束修俸禄不说,每日心安理得的混饭,还与玉娘探讨琴技。 若不然,她是绝不可能端水送来。 今日看张远定是受伤不轻,满头满脸都是鲜血。 身为他的儒学老师,帮着打盆水来,是应该的。 直到厢房门口处,区阳给自己寻到了足够的理由,方才端着水盆,将厢房的门抵开。 “当……” 水盆掉落。 瞬间,羞红。 “区姐姐,麻烦你将门关上……” 房间之中,声音传来。 区阳双目呆滞。 …… 区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门关上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厢房门口走到小院中的。 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们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不对,他们好像本来就是夫妻,做这个事情也不是不行。 也不对,这个事情,怎么能这样啊…… 不对不对,自己在想什么…… 握着拳,咬着牙,耳畔传来的声音越发大。 区阳面上胀红,起身就走。 刚到门口处,门外有人探出头来。 “咦,区先生,刚才张家远哥是不是回来了,看他头脸沾血,莫不是出事了吧?要不要紧?” 说话的是隔壁的莫大娘,脸上带着几分好奇。 玉娘说过,这个莫大娘是个大嘴巴,平日常说张远和玉娘的坏话。 区阳摇摇头,摆手道:“无事无事,镇抚司的任务你还是莫要多打听。” 说完,她将门重重关上。 背后,厢房中的声音,更婉转悠扬。 …… 张远感觉自己好似在青云之上。 脑海中原本炸裂的记忆,分门别类的组合。 各种数字,各种武道,各种经历,还有各种隐秘,都化为碎片存储起来。 那几位江湖武者的修行经历大同小异,都是混迹庐阳府一带的低阶武者,靠着些黑道生意过活。 没有资质,没有资源,连人脉背景都没有,这样的低阶武者,是组成庞大江湖的基石。 这些武者能拿得出手的,只有自己不算硬的功夫,还有不算硬的命。 为何江湖武者多是讲义气,行事少受管束,大概就是因为他们已经早看淡了生死。 与这几位武者记忆不同,唐维梁这位经营百运布庄二十年的唐大掌柜,则是处处算计,事事小心,左右逢源,如履薄冰。 这一次要不是张远阻道,他唐大掌柜照样能从镇抚司的围捕之中将一众江湖武者送走。 行事只看结果不择手段,各种后手,防范,算计人心,这位既没有多少儒道修行,也没有什么武道手段的唐大掌柜能在庐阳府中执掌一方黑市二十年,堪称奇迹。 张远的脑海中画面翻涌,细细查阅着唐维梁的各种经历。 那潜藏在其身后的一个个人物也悄然浮现。 唐维梁的崛起,不是偶然。 记忆翻涌,气血震荡,一颗颗血珠在张远的脑海之中凝结。 除了凝出十二颗血珠,还有许多气血力量化为身躯之中蓬勃的先天真元。 真元激荡,在筋脉之中游走,让原本已经稳固的筋骨和经脉再次震颤起来。 睁开眼,张远一把将玉娘的腰身握住,翻身而上。 如泣如诉的声音响起片刻,厢房外有“铮铮”的古琴声悠扬相合。 这琴声节奏轻重缓急,让张远的心绪安宁下来。 玉娘的声音更婉转。 ———————————— 张远披着薄衫走出厢房。 悠扬的琴声戛然而止。 “多谢区先生。” 张远将门口处的水盆提起来,压低声音开口。 区阳的琴声,对他气血和真元的疏导,有些作用。 若是从前那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张远怕是不好意思出厢房的门,更不可能说这般感谢的话。 “我大抵能猜出来,你是因为气血煞气侵袭,才会……” 才会做什么? 背对着张远的区阳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站起身来。 “我要出外访友一趟,留了几本书册,你可让玉娘取了给你。” 没有回头,区阳径直往门外走。 到门口处,她顿住脚步。 “你莫要辜负玉娘,她为你实在付出太多。” 话说完,她拉开门,快步离去。 张远转头看向石桌,区阳的古琴忘记带走了。 身后,温暖的身躯轻轻靠上。 张远将挽着自己腰身的手臂握住,轻柔,温软。 “我梦里就是小郎一身是血回来的样子,我就睡不着。” “我知道小郎是皂衣卫,我知道我其实不过是个船娘,若不是小郎,我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 “我从未想过能有这样一个小院,有小郎守着,我不敢……” 玉娘的话没说完,张远转过身将她搂住。 小院门口有人探出头,又缩回头去。 “年轻人啊,这大白天的就搂搂抱抱,也不背着人……” …… 书房之中,张远端坐不动。 唐维梁的记忆之中,牵扯不少隐秘。 其中还有些暗藏的财货,论价值可比邵明经的那些还多出数倍。 这是一位经营黑市二十年的商贾积攒。 不过唐维梁手中所经营的财富,其中绝大多数都不在其手上。 城中大家族,城外江湖势力,城中官府,乃至于镇抚司,每年要拿走他的八成收益。 也就是说,他其实只是城中黑市交易的代掌者。 甚至,在他倒台之时,他背后之人还要灭口。 “是府城判官饶庆海,还是儒道学录?” “亦或者,是镇抚司中那几位?” 张远也判断不出是谁授意夏明远灭口。 以唐维梁的身份牵扯,要杀他的人实在太多。 摇摇头,张远将这些记忆压下。 与邵明经所暗藏的财货一样,唐维梁留下的财富暂时还是不要去动,免得沾染是非。 对于现在的张远来说,财富资源都是外物,自身修为才是真正的根基。 想到修为,他面上不由露出笑意。 脑海中十二颗血珠震荡,层层的气血灌注身躯。 经脉中的真元往复流转,身躯中的气血之力也已经厚重到滚滚如潮的地步。 隐元大成,只差一步。 富贵险中求,当真不假。 这一场拼杀,收获何其巨大! 光是气血真元的积累,就省去至少一年苦功。 “还有明日的功勋。”张远低声轻语,面上露出一丝憧憬。 斩首之功,功勋积攒,让他离成为玄甲卫又近一步。 至于今日得罪文抚司主司,激涂皓与廖云帆与徐振林相争,这些都不用放在心上。 他张远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提升修为,做一柄最锋利的刀就好。 刀越利,越是有用。 第49章 范先生 “小郎,我换好衣衫了,我们去将古琴还给区姐姐吧。” “今日,实在是失礼了。” 厢房外,穿着一身男装样子的玉娘,抱着用布裹着的古琴,悄声开口,面上透出一丝让人食指大动的羞红。 今日,当真是太羞人。 也不知被区阳看去多少。 还是都看到了。 估计区阳说要出门访友,其实是不好意思这几日与自己和小郎相见吧。 张远目光落在玉娘容光焕发的俏脸上。 他在厢房之中驰骋之后的爆发,能感觉到一丝鼓胀到满溢的先天真元灌注出去。 此时,玉娘身上便有武道修行者的气血和先天真元涌动之感。 不过这一丝力量太淡薄,如果不是这力量本身来自张远,他也不可能感应到。 难不成自己与玉娘做这些爱做的事情,还能让她成为武道高手? 张远有些期待。 大不了多做点爱做的事情呗。 起身与玉娘一起走出小院,转过几个街角,到区阳所租住的小阁楼。 张远在楼下等待,不过片刻,抱着古琴的玉娘便走下来。 她身后还有一位五旬左右的老妇人,手里抱着厚厚一叠的书册。 “区姐姐已经走了。”玉娘的面上带着几分失落。 “她让我保管她的琴,还有这些书。” 玉娘转头看向老妇人抱着的书册。 抱着书册的老妇人面上带笑,将书送到张远面前:“大官人,区先生将这些书在我这抵了五两纹银,说你们会来还的。” 五两纹银。 区阳估计身上没盘缠,才会拿书册换。 至于这五两纹银会不会还,这倒不用担心。 区阳可是将价值不菲的古琴押在玉娘这。 张远拿出五两纹银,又加了几个铜钱交给老妇人,然后接过那些书册,与玉娘一起往回走。 “小郎,区姐姐给我留了封书信。”玉娘沉默片刻,方才低声开口。 “她说你是在镇抚司中当值,被气血煞气冲撞心神,才会,才会那般……” “她说我帮你宣泄也是一个办法,但不是长久之计,让我多习练琴艺,让你也多读书,以儒道化解戾气和煞气。” “还有,”转头看一眼张远,玉娘面上露出几分希冀,“区姐姐也会去拜访儒道高人,问问可有化解小郎身上煞气之法。” 她没说区阳留言,张远要是再这般被煞气冲击侵蚀,定然会命不久矣。 她更没说,如果张远身上煞气再多些,她的身躯也会承受不住,会被伤到气血,更是寿命不长。 这些,她不想让自家小郎知道。 只要能帮到自家小郎,便是伤了,又怎样呢? 张远点点头,没有解释自己身上并非煞气侵蚀。 这些是他的隐秘,说不清,也不能说。 并肩前行,不远处的学堂恰好散学,三三两两的孩童和少年从中走出。 送着学子出门的黑须儒袍老者看到张远和玉娘,点点头,走过来。 “区阳已经告诉我,若是张家小哥有什么儒学难题,可来问我。” 目光在张远身上打量一下,老者轻声道:“小哥身在镇抚司,修武道,还能一心向学,颇为难得。” 听到他的话,一旁的玉娘面上露出喜色,忙低声道:“多谢范先生。” 张远也点头:“谢范先生。” 学堂先生范明尘,在这里也有小二十年。 张远从前进学,除了在镇抚司那不收学费的儒学学堂,就是在范明尘的学堂中读书。 不过那时候他跟其他的镇抚司皂衣卫一样,学过两年,能识字,能写些简单文字,对于学文并无深入。 范明尘点点头,转身进学堂,门口有几个半大小子向着张远打招呼,都是唤“远哥”和“嫂子”。 这其中有街坊范大娘家的儿子肖扬,也有其他几个丁家巷附近少年。 刚才张远来的时候几人就相互低语,一脸崇敬。 有不认得张远的,看他腰间挂着的黑鞘雁翎,都满脸羡慕。 丁家巷附近子弟,大多都是子承父业的军卒世家,成为皂衣卫或者巡卫军,是他们的宿命,也是一直以来所准备的事情。 读书学文,大多数也都是为了能更好担任职务而准备。 “远哥。”另一边,身形有些消瘦的少年开口,目光落在张远腰间的黑色长刀上,神色有些复杂。 “孙立,”张远伸手拍拍其肩膀,轻笑道:“孙头对你寄予厚望,你在范先生这里可要好好学。” 听到张远的话,孙立面上闪过黯然之色,摇摇头。 “我爹看不上我,不让我修武道,在他眼中,我没有成为皂衣卫的本事。” 孙立是孙泽独子,如果论子承父业,以后该是要成为镇抚司甲四队的皂衣卫。 若是积攒功勋,成为甲四队的旗官也不是不能。 只不过孙泽不想让孙立成为皂衣卫,一直让他学文,走儒道。 为让张远他日发达能照拂孙立,孙泽更是承诺让出旗官之位,并且助张远成为玄甲卫。 这些事情,孙立并不知道。 “你想成为皂衣卫?”张远看向孙立,低声开口。 孙立点点头。 张远的目光落在孙立身上。 孙立也修过些武道,只是看着连隐元境都没有入。 这等修为,不可能成为皂衣卫。 没有隐元境修为,是没有资格成为皂衣卫的。 “好好修文,若是你能过了官试,我可以帮你跟孙头提,让你进入镇抚司。” “至于你的武道修行,我也会想办法。”张远面上神色郑重,看着孙立。 孙泽是说将旗官之位给他,但张远并没有留在皂衣卫多久的打算。 他是要成为玄甲卫的。 孙立如果想成为皂衣卫,他日成为甲四队的旗官,张远可以帮他实现梦想。 他并不觉得做皂衣卫有什么丢人。 听到张远的话,孙立面上闪过喜色。 甲四队中几人,只有张远支持他成为皂衣卫。 “官试,我会尽力。”孙立微微握拳,低声轻语。 “远哥,我能成为皂衣卫吗?”不远处的肖扬低声问道。 另外几个少年都是一脸期盼。 张远目光扫过,轻笑点头。 …… 回到丁家巷小院时候,门口站着明泉楼的厨子老陶和张远家的婆子吴姨夫妻俩。 本来今日吴姨就是讨了假回家的。 “张爷,有位云州来的商客在打听夫人的消息。”老陶走到张远身前,压低声音开口。 云州商客,打听玉娘的消息? 玉娘面色微微一变。 张远双目眯起。 他按在腰间黑鞘雁翎的手掌,悄然握紧。 第50章 无籍之人 云州来的商客在明泉楼吃饭,因为特地点了云州的菜,然后还寻了老陶,赏了几个铜钱。 “那商客问有没有见过张爷,问可知道你和夫人住在何处。” 老陶抬头看向张远,低声道:“我没说您和夫人的事情,不过与他同行之人似乎是官府之人,打包票说能寻到你们……” 官府之人。 镇抚司镇压天下,并不惧任何朝堂官府之人。 但庐阳城就这么大,若是有官府中人寻找张远和玉娘讯息,真的能做到。 “小郎。”玉娘看向张远。 张远轻笑摆摆手,伸手掏出一把铜钱,放在老陶手中。 “或许只是我家小娘的云州故旧亲朋来寻呢。” “老陶,这事情你不用管,我身在镇抚司,何事不能摆平?” 听到他的话,老陶接着铜钱,连连点头。 也是,这位张爷可是镇抚司中人。 虽然年岁轻,可也是手掌生死大权的镇抚司里当值之人。 老陶离去,吴姨入院子开始张罗晚饭。 玉娘有些担心,张远则是摆手让她宽心。 “仙秦天下,敢动镇抚司之人,还未出生。” 张爷将玉娘的肩头搂住,轻声道:“好久未曾听玉娘抚琴了,刚好有琴,你可能抚我来听?” 玉娘点点头。 琴是好琴,曲是好曲,抚琴的玉娘琴艺也极好。 奈何张远在一旁捣乱,说是学琴,可那手却不是抚在琴上,而是在玉娘身上。 玉娘的琴音,不觉也散乱了。 …… 晚饭之后,张远出门,说是要去孙泽家说孙立的事情。 不过他并未真的去孙泽家,而是出了丁家巷,径直往城南街市上,寻到一家店铺。 这里,是他与巡卫营于良和高大成约好传递讯息之处。 那商客要查他,他张远也能反着查过去。 巡卫营要想盯人,不难。 离开店铺,他朝着码头方向去。 夜色之中,张远速度极快,到城南码头时候,刚刚夜灯初上。 远处是贵庐河,此时碧波荡漾,还带着闪闪的星光,这边则是入城的码头,码头上,零散的舢板小舟飘荡。 这里不是商货码头,没有多少人。 张远看过四周,身形踏上一艘五丈长的青灰色木船。 木船上,本有七八个穿粗布衣衫的武者,看到张远上船,都是一愣。 “什么人?” “夜里不出港,要渡河明日请早。” 船上有人不耐的出声。 也有人双手摸向一旁的长木船桨,目光紧盯张远。 “杨三,鲁正,往后你们跟着我,为我效命。”张远的声音淡然,却让对方八人全都神色一变。 当先的那握着船桨大汉双目盯着张远,压低声音:“你是什么人?你怎知我叫杨三?” 张远并不答他的话,目光扫过,将一块五两的银锭放在船舷上。 “帮我查一个云州客商,寻到讯息后送到林家杂货,交给掌柜林大全。” 说完,他转身便走。 看他要走,杨三快步上前,伸手向着张远的肩头抓去。 张远身形一顿,陡然回身。 “仓啷——” 长刀出鞘,一道银亮匹练斩断厚重船桨,抵在杨三的头顶。 刀锋之上的冰寒,让杨三瞪大眼睛,浑身震颤。 其他人也是面上一片惨然。 “雁,雁,雁翎刀……” 杨三结结巴巴的低语。 张远收刀回鞘,淡淡道:“我知道你们在这里,知道你们身份,知道能拿钱让你们卖命。” “你们只要帮我做事,其他不用操心。” 他的声音落下,身形已经一步踏出,落在两丈外的码头,快步离去。 船上,众人围到杨三身边。 “三哥,他,他是谁?” 杨三摇摇头,看着张远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他不是说了吗,他什么都知道。” “这世上对我们什么都知道的,只有唐掌柜。” “唐掌柜?”一位满脸赤红的大汉低声道:“三哥,唐掌柜今日已经,已经被镇抚司的那些走狗给杀了。” 他的话让其他几人都是握拳咬牙。 “或许,唐掌柜并未死呢?”杨三的话让周围人都是眼睛一亮。 “他能寻到我们,又以唐掌柜的规矩办事,往后我们就为他卖命就是。”杨三摆摆手,呵呵笑一声,“散了,这五两银子先拿了,明日吃酒。” 说到银子,众人眼睛发亮。 船上众人各自散去,只有一个穿粗布短衫的大汉留下。 “三哥,唐掌柜真的活着?” 大汉看着杨三。 杨三目光转向贵庐河,嘴角轻轻扬起:“鲁正,当初唐维梁收留我们,助我们修行,也不是真的一片好心。” “我们五十多个兄弟,如今也只剩这几个了。” “这一次帮谁卖命并不重要,只要兄弟们还活着,不是吗?” 听到他的话,短衫大汉点点头,纵身跨过船舷,落在另外一艘船上。 “云州客商,我知道几个,我去查一下。” …… 若不是真的无家可归,谁愿意浪迹天涯? 仙秦江湖之中,无家可归之人很多。 仙秦户籍管理极严苛,许多获罪的家族子弟,宗门弟子,都会被取消户籍,成为无籍之人。 这些人得不到仙秦的保护,官府不承认他们的存在,商户不得雇佣这些无籍之人。 这些人唯一的出路,要么落入黑道,要么入军伍成为囚军。 本来,这是无数年前仙秦招募囚军的手段。 可是随着囚军伤亡惨烈,许多无籍之人根本不愿入军伍,而是选择浪荡江湖。 杨三他们就是这样的人。 唐维梁十年前收留他们,让他们为其卖命。 张远这一次从唐维梁的记忆之中看到杨三他们的存在,准备用他们帮自己探查那云州客商的讯息。 查探过许多江湖武者和游走于黑市之间武者记忆后,张远行事已经多了几分不择手段。 他再不是那个古板,青涩的少年郎。 …… 第二日清早,张远修过武道,吃过早饭,早早去往镇抚司。 到镇抚司门口,已经见孙泽等人在那。 连着伤势还未痊愈的张全武都在。 “你小子真的沉得住气啊,到这般时候才来。” 李长卫看着张远,感慨一声:“这么大的功劳,我可是一宿都没睡好。” 这一次甲四队的功劳着实不小,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赏赐。 孙泽和陈梁都是咧嘴笑。 “全武哥你这是伤好了?”张远看向张全武。 张全武摇摇头,低声道:“伤还要养几天。” “不过咱甲四队的功劳,我多少沾点好处,来领点赏赐。” “最近在家躺着,都淡出鸟来了。” 一队立功,其他人就算没有斩获之功,赏赐也能有,不多就是。 这是团队的好处。 张远目光投向张全武受伤的腿。 都这样了,还想鸟事。 第51章 怎么没有斩首军功? 转念想到昨日战功,张远心头也多了几分火热。 百运布庄的那些物资不说,光是自己出手就斩杀了数人,折算整队战功,一人分一级之外,自己起码能有两到三级功。 加上之前积攒,自己说不定能拥两功在手。 要成玄甲卫,需要三功。 如今有两功在手,那真的稳当了。 至于昨日引动廖云帆揭发主司徐振林的事情,那是文抚司的内斗,跟他小小皂衣卫关系不大。 何况廖云帆可是老狐狸,要是不能有万分把握,绝不可能揭发检举。 镇抚司皂衣卫班房外,昨日参加任务的众人相互见了,面上都带着几分喜色。 昨日那等城中斩获,可比执行其他任务来的容易许多。 “孙头,你们甲四队这一次怕是要重赏。”来换岗的丙一队旗官面上带着几分羡慕,笑着开口。 其他几人则是目光转向张远,多打量几下。 镇抚司就这么大,皂衣卫中出了拔尖的人物,大家伙自然都知晓。 不少人都听说甲四队张远入了上官之眼,怕不是要受到重用。 加上昨日张远一句话,引得镇抚司中库司点司廖云帆状告主司徐振林,整个镇抚司都震动。 一个小小皂衣卫参与此等大事,自然要引人注目。 张远他们也没心思寒暄,等典籍司那边开门,便一个个过去。 张远走进典籍司门庭,见几位文吏各自坐在长案前,将各人的功勋书册拿出。 接过属于自己的赏赐凭证,张远面上微微一愣。 熬炼身躯大药三株,兵甲司兵器任选一件,纹银五十两。 “怎么没有斩首军功?” 他转头看向其他人,见其他人也是面上神色不好看。 “出去说。”孙泽沉着脸,低声开口。 五人走出典籍司,各自将手上凭证拿出。 除了张远的赏赐还算丰厚,其他人都只是纹银二十两,加上一株大药。 这等赏赐不算少,可相比昨日大功,又差了太多。 “我听说是因为百运布庄的罪责未能完全定下,所有斩首之功不能判定,”孙泽目光扫过,压低声音,“镇抚司中正在斗法呢。” 斗法。 哪怕是有百运布庄的各种账册,还有许多的黑市交易密录,也不能直接将徐振林扳倒。 张远所知,徐振林虽然参与百运布庄背后掌控,但并未直接出面,便是唐维梁手上,也只有寥寥几件与其相关的物件。 “库司点司廖云帆如今被暂时停职,”孙泽看一眼张远,“好在徐振林也被禁足在镇抚司。” 这是坏消息当中的好消息。 若是徐振林没有被禁足,往后张远在镇抚司中日子怕是不好过。 一位主司要整治小小的皂衣卫,有的是办法。 “斩首之功……”张远双目眯起,手掌握紧。 他现在缺的就是军功。 谁剥夺他的军功,就是与他为敌。 “昨日不是拼杀厉害,怎么,功勋不满意。”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斩首之功,可不是那么好拿。” 孙泽他们转头,看到是当初被张远击败的梁超。 “小子,皮痒是不是?”张全武瞪眼,将拳头捏紧,咯吱作响。 梁超面上一寒。 几位甲二队皂衣卫伸手将其拉着离开。 周围的那些皂衣卫则是转头,各自离开。 昨日张远甲四队的功劳最大,别人羡慕之外,总归是有几分妒忌的。 今日不算斩首之功,不少人自己心中不快,但想想战功最多的甲四队,反而顺畅了。 只是没几个人如梁超这等嘴快,惹人恨。 “你放心。”孙泽拍拍张远肩膀,面上闪过一丝不屑。 “他们最不该就是压住斩首之功。” “也不想想,昨日涂点司可是连武威司苏启雄点司都请动去的。” 武威司点司,乃是总领皂衣卫之人,是镇抚司中武镇司有数大佬。 昨日还有周林和曹正堂他们这些皂衣卫中都尉一起,不算斩首之功,可是要将他们全都得罪。 现在想想昨日围剿百运布庄那一战,根本没必要那么大张旗鼓,更没必要出动苏启雄这样强者。 这一切本就是涂皓点司的算计,乃是故意借皂衣卫之力。 对方如今压下斩首之功,分明是中计了。 如此想开,张远面色好看了不少。 他张远的斩首之功不算什么,武威司点司苏启雄的面皮不要了吗? 他查阅过唐维梁的记忆,其中既有各种黑市交易销赃的记录,也有与镇抚司中徐振林这等官府中人勾结的证据。 要坐实百运布庄的罪名不难。 抽空谋划一番就是。 虽没拿到斩首功绩,不过从库司领取三株大药,还有五十两纹银,让张远心情好了不少。 至于兵甲司中领取的兵器,张远要了一件精钢袖箭。 不是他自己用,是给玉娘护身的。 绑在袖口,三五丈内可制敌。 因为云州客商之事,张远心中多了几分警惕。 到司狱门前,所有狱卒再见他,神色多了几分拘谨。 “见过狱卒长。”身穿黑色狱卒衣袍的黄刚高声开口,躬身施礼。 其他人也忙跟着施礼。 昨日张远在司狱门口硬刚皂衣卫,最终引镇抚司中上官互斗。 昨天一天司狱之中除洪林森一人溺亡,还有三人因各种罪责牵连,被锁拿下狱。 一时间,司狱之中人人自危,人人都畏张远如猛兽。 这个才来司狱半个月就成为狱卒长,已经悄然执行三次刑使任务的青年,是个真正的狠人。 “狱卒长大人,这是兄弟们凑的一点心意。”黄刚上前将一把至少三十两纹银送到张远面前。 之前张远接任狱卒长的时候,可没有收到这样的心意。 “司狱之中做好自己事情,没人会无端获罪。”张远扫一眼众人,接过纹银,然后掏出一锭五两纹银,放在黄刚的手中。 “等下值之后请兄弟们吃酒。” 说完,他径直往司狱之中去巡察。 黄刚看手中纹银,面上露出喜色。 这是对他的信任。 往后的司狱之中,他黄刚绝对是一人之下。 “看,我就说狱卒长大人是心有大志的,小小司狱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他看向几个站的近的狱卒,朗声道:“往后只要我们做好自己值守事情,狱卒长必然不会亏待。” “那是。” “当然,狱卒长如此年轻,往后必然前途无量。” 其他人附和着,各自散去。 对于张远他们当然不敢,也不愿再得罪。 只是是不是要如黄刚一样攀附,那还是要看看镇抚司中风向再说。 …… 张远在各处巡察一遍,转头往司狱一层监牢走去。 这还是他成为狱卒长以来,第一次踏入监牢。 上次他是随罗尚虎一起来牢中送饭。 穿过厚重铁门,便是关押武者的司狱第一层牢房。 牢房之中煞气弥漫,或是呼喝狂笑,或是低吟抽泣,更多是睡卧不动的身影。 张远走到一处牢房,看到木牌上文字。 乙十三,许继,重刑,洞明中期。 第52章 斩洞明境 许继,翻浪白条,青竹帮客卿长老。 青竹帮悬赏三百两黄金,要许继的遗物。 唐维梁就是接了这任务,没有完成不说,还被张远反手算计,身死财散。 张远站在牢房之外,牢房之中垂头端坐的身影抬头。 一道淡淡的煞气瞬间涌来,似乎要将张远撞退。 如果不是有先天真元护身,这煞气灌注身躯,侵蚀神魂,张远必然要大病一场。 “咦,你这小子有点意思。” 牢房中须发蓬乱的身影站起身,目光打量张远。 “是时候到了吧?” 将衣衫和须发整理一下,这身影显露出清瘦面容。 面容消瘦,须发带着一丝花白,双目透出淡淡的精光。 若不是手脚粗大,根本看不出是一位洞明境高手。 这位就是横行江湖的翻浪白条,许继。 张远点点头,又摇摇头。 “前辈,有人让我带话。” 张远压低声音,轻声道:“请问前辈想要安葬在何处?” 张远的话让牢房中身影浑身一震。 往前走几步,看着张远,许继眯起眼睛。 “告诉林白羊,老夫浪迹江湖,何处都能埋骨。” 林白羊,青竹帮帮主。 这是一位横行贵庐河数十年,武道修为洞明境大成的真正江湖强者。 青竹帮数万帮众,都听其号令。 张远点点头,拱手一礼,便要转身。 “如果真的要说埋骨之地,那就送去燕子谷吧。” 身后,许继的声音响起。 张远身形停一下,径自离去。 到一间牢房门口时候,他脚步停住。 牢房之中蜷缩的身影抬头,看到张远,微微一震,又扭过脸去。 百运布庄护卫头领,唐维梁的亲信,当初曾陪着唐维梁来寻张远。 此人在百运布庄覆灭时候,被击伤缉拿。 张远目中闪动一丝精光,快步离去。 在唐维梁的记忆之中,这个名叫卢生举的武道护卫,掌控了他不少秘密。 半个时辰后,张远穿过甬道,来到刑台。 那血迹斑驳浸染的刑台上跪倒的,就是今日要明正典刑之人。 江湖高手,洞明境中期武道修行者,翻浪白条许继。 “刑使张远见过点司大人。”张远的声音响起。 张远的声音让刑台上被束缚手脚的身影微微一震。 许继听出了张远的声音。 前方的长案后端坐的涂皓目光落在张远身上,面上闪过一丝笑意,轻轻点头。 张远快步上前,到木架上选了一柄厚背宽刃的长刀,双手抱在怀里。 奉刀。 今日要斩杀的乃是一位洞明境强者,不只是气血煞气凝重,更是筋骨如钢,不用这柄精钢厚背长刀,怕是斩不断脖颈之骨。 “许继,奉司首大人之命,本刑官要验明正身。” 点刑官涂皓的声音响起,带着淡漠和威严。 淡淡的儒道浩然之力弥漫,向着跪倒在石台上的身影压去。 本低头的许继身躯一动,抬头,双目之中闪过暗沉的血色。 “某家许继,郑阳郡明陶府人,幼年习武,中年浪荡,江湖为恶,该杀。” 许继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 说完话,他目光转向张远方向。 “小子,下刀快些。” 随着话语,有厚重的煞气向着张远压来。 若是寻常的皂衣卫,在这煞气面前,定然是要两股战战。 张远此时只是经脉中先天真元悄然运转,身上气血微微鼓荡,就将这一丝煞气吞噬。 先天真元,这才是张远真正的依仗。 “许继,你为何要截杀方文东大人?” 上首长案后,涂皓的声音再次响起。 本跪着的许继双手握紧,牵扯缚住手脚的铁链叮当作响。 “罪责已定,何必多言,你小小镇抚司点司,能为许某翻案不成?” “你若是有胆今日不杀许继,某家为你说道说道当初与方文东的仇怨。” 许继高喝,目光紧盯涂皓。 这位洞明境的强者,根本不受涂皓的浩然之力压制。 涂皓摇摇头,看一眼天色,手中墨笔勾画。 “明正典刑。” 正如许继所说,罪责已定,他涂皓做不了主。 此时便是过问些许,也不可能改变什么。 他只是点刑司点刑官,又不是文抚司司首。 捧着长刀的张远听到涂皓的话,深吸一口气,缓步前行。 面前之人是一位葬送一船三十余条性命的江湖恶客,是一位该斩杀之人。 镇抚司中职责,就是将这些肆意杀戮之人全都明正典刑。 心中杀意坚定,张远立在许继身后,缓缓举刀。 不远处几位立在长案前的皂衣卫都是握紧手中刀柄,双目紧盯刑台。 斩杀一位洞明境,一个不好就会因为煞气侵蚀而迷失心神。 若是张远出岔子,他们会毫不犹豫出手。 刑使的杀人钱啊,可不是那么好拿。 “杀——” 张远一声暴喝,手中长刀悍然斩下。 喷涌的鲜血滚烫炽烈,好似煮沸的河水。 张远浑身一震,只感觉自己的身躯之中有一座火山要轰然迸发。 不去看长跪不倒的身躯和滚落的头颅,张远快步将长刀送回木架,然后走下刑台。 涂皓目光落在张远身上,双目之中闪动深邃光晕。 几位护持刑台的皂衣卫对视一眼,悄然跟随。 张远穿过长长的甬道,然后到库司。 早等在那的文吏核对身份,便拿出两锭大银。 原来斩杀洞明境的银钱是十两。 不过就算是十两,镇抚司中也没多少皂衣卫愿意拿。 洞明境的煞气,寻常皂衣卫承受不住。 收了银钱,张远径直离开镇抚司。 他也不回头,直接往丁家巷去。 脚步极快,加上一身皂衣,身上鲜血浸染,让人望而生俱,不敢近前。 等追在身后的几位皂衣卫到张远家小院外时候,门庭已经紧闭。 几人相视一眼,看看周围无人,各自翻身攀上屋檐,或伏在院墙阴暗处,或落身庭院角落。 没等他们再行动,厢房之中,便有低吟浅唱传出。 时而如泣如诉的低吟,时而好似压抑的高亢被堵住般呜咽。 藏在院落中的几人耐着性子,伏在暗处。 大半个时辰,等到所有声音沉寂,厢房之中传来一声轻咳。 “几位老哥,墙根子可听够了?” 第53章 隐元大成! t 第54章 真元九品 张远见过妖,就是镇抚司供奉何源。 化身为人的池园蟒,洞明境大妖。 此时张远在许继记忆之中所见,乃是一条通体火红的五尺锦鲤。 红玉。 这是许继给这锦鲤鱼妖起的名字。 红玉是生活在沧澜江畔的鱼妖,与许继相识乃是在其七八岁时候落水,被红玉救下。 从那之后,许继多到江边与红玉玩耍,水性也越发好。 等许继武道修为提升,并且在沧澜江上横行时候,其也多借红玉之力,才能与强敌交手不败。 红玉的存在,外人皆不知,便是妻女岳父许继都没有告诉。 至于方文东,乃是某次许继借方文东之力购买一份可以提升妖力的大药,让其窥探出自己与妖相交的隐秘。 五年前,方文东在沧澜江畔助红玉渡劫化人时候,方文东率领郡府镇抚司高手而来,押解许继妻女岳父,要许继出手杀妖。 许继不可能杀红玉。 最终,红玉未能渡劫化人,许继岳父和妻子身死,独女被他送走。 许继自己沦落为无籍江湖客,被官府通缉,身后商行被方文东借机侵吞。 两年之后,已经化身青竹帮太上长老的许继出手截杀方文东,一船三十人丧命贵庐河,成为震惊郑阳郡的大案。 “儒道文宝。” “以身炼药。”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惊讶和感慨。 方文东以商行财富购置一件文宝,本是要将这重宝进献上官,以换取自身升迁。 此宝最终沉入贵庐河。 许继为了帮助红玉渡劫化人,竟是吞服大药,以自身为炉鼎,将一身修为血肉化为宝药。 等他尸身送回时候,红玉必然来迎。 到时候吞噬其身,红玉就能化为人。 这是许继最后的策划。 至于他的女儿,他也安排好了。 “嗡——” 许继的记忆还未翻看完,张远身躯震动,脑海之中的一个个青色珠子碎裂,化为咕咕的真元。 这些真元是一位洞明中期高手的修为,其量之澎湃磅礴,根本不是张远的经脉所能承受住。 哪怕他的先天真元已经不少,但此时根本无法炼化这些武道真元。 滚滚的真元在经脉之中冲击,经脉之上一道道裂纹出现。 张远停住习练拳法,立在原处,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此时他陷入危局。 他的经脉承受不住浑厚真元,除非踏入洞明境,开辟属于自己的真元气海,若不然只能经脉尽碎。 可他才不过刚入隐元大成,修为境界离洞明境还差不少。 就算有庞大的气血推动,也不是一时就能入洞明境。 隐元入洞明,其中还有天地大道的感悟,不是光靠气血提升就行。 不能入洞明,满身真元无法承载。 “叮咚……” 不远处,琴声响起。 面上带着紧张的玉娘轻抚面前的古琴,目光投向张远。 这琴声如流水,似乎是想要将张远身躯包裹,让他身上的炽热气血与浓烈真元降温。 玉娘的想法是好的,以琴音安抚心神之法也对。 只是她不知张远此时身上所承载的气血与真元力量有多庞大,那琴声在这等庞大的力量面前,简直是蚂蚁撼树。 张远微微转头,看向玉娘,面上挤出一丝牵扯的笑意。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闭眼。 如今局面,只能放手一搏,强行冲击洞明境。 虽然会因此修为不能再进,可总也比现在经脉寸断的好。 “嗡——” 原本悬浮在脑海之中的气血珠子一颗颗爆裂。 那些青色珠子也碎裂,化为真元洪流。 真元与气血一起,在身躯之中穿行。 张远的气血修为急速攀升。 是气血之力最先冲破阻碍,踏入洞明境,还是经脉先断,修为尽毁? 张远身外的煞气越发凝重,身周化为一层血色云雾之茧。 初入隐元大成。 隐元大成境界稳固。 隐元大成境圆满。 冲击洞明境! 百颗血珠之力如同江河奔涌,让张远的身躯之中带出雷鸣呼啸之声。 “噗——” 一口鲜血喷出,张远原本胀红的面容化为苍白。 冲击洞明境失败! 陡然提升的修为无法匹配境界,力量难以掌控,根本无法冲开修为屏障。 再冲? 来不及! 浑身气血已经紊乱,真元在经脉之中逆行,经脉之上的裂纹已经有断裂迹象。 生死,一瞬。 张远睁开双目,目中有丝丝不甘在涌动。 就这么死了? 大哥张振仇怨未明,自家还未有血脉留存,要是死了,张家就此断绝。 转头看向抚琴的玉娘。 自己死了,玉娘无人照顾,往后不知如何凄惨? 不能死! 张远心底,无尽的求生之欲泛起。 如今局面,逆天无门。 除非—— “人身有大药。” 大药。 一股从身躯最深处涌动的力量迸发而出。 五脏六腑之间,还有之前经脉开辟的那些窍穴之中,都有一层绵柔之力泛起,汇聚。 而他的身躯之中,另外一股澎湃的药力升腾而起。 这是许继以自己身躯所炼的大药之力! 这力量本来是要送给红玉,助其化人。 此药之力,正是束缚暴虐的洞明境妖力,让其顺畅流转,化为温顺人身。 深挖自身,借大药之力! 之前那些修行感悟交织,张远心头生出明悟。 镇岳功运转到极致,引动气血力量转化为先天真元。 先天引后天,真元在质不在量。 洞明境不是力量的堆砌,而是质量的聚变。 以镇岳功运转,推动先天真元的聚集,直到其自行冲破境界壁障。 大药力量束缚真元与气血,经脉上所有裂痕被修补。 耳边淙淙的琴声越发悦耳,就好似经脉之中清泉一般的真元流淌。 从许继的记忆之中,张远终于知道洞明境武道真元修行的品级等次。 先天真元分九品,一品一重天。 先天九重天,武道无上境。 此时张远的先天真元不过是比绝大多数修行者品质高一层的二品而已。 随着镇岳功的运转,转化的先天真元越来越厚重,随着一声好似剑吟的轻响,其色多出一丝明黄。 先天真元第三品。 品质提升一层,承载之量,转化速度都数倍增加。 经脉与气血之力也不再难以收束。 先天真元第三品,这等品级的先天真元按照许继所知,也只有那些郡府大族的嫡系才能有。 许继自己有红玉相助,当初入洞明境前,也只是将先天真元熬炼成二品。 功法运转,先天真元之力凝聚。 等张远收功时候,脑海之中血珠重聚,还剩九十颗,真元珠子则还有十八颗。 十三颗血珠让他的修为踏入隐元大成之境。 五颗真元珠子则是让他的先天真元品质稳固在三品巅峰。 先天真元只差一步,就能入四品。 现在他的修为从半步洞明境退回初入隐元大成,但境界已经稳固,更是拥有了三品巅峰的先天真元。 先天真元,这才是踏入洞明境后一飞冲天的根本。 “许继前辈的人情,我张远记住了。” 第55章 云州荀波涛 “若不是许继所留的大药之力,我今日必死。” 轻声低语,张远目中透出一丝精光,浑身气血与真元化为 沉寂。 生死之间的感悟最是深刻。 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这等毫厘间的游走,对心神和心性的熬炼极为严酷。 也是最能提升战力和修行实力。 不过今日这场生死游走,也让他明白,自己想靠着杀人来一直提升修为还是有些不切实际。 起码比自己高出几个大境界的强者,那反哺的力量自己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小郎,你可还好?”身后,玉娘的声音传来,带着担忧。 张远转身走过去,将玉娘布满血痕的手指握住。 “多亏了玉娘抚琴,不然我今日怕是要吃不少苦头呢。” 张远伸手轻抚玉娘的青丝,轻笑开口。 琴声或许有用,但作用有限。 张远这般说,当然是在安慰玉娘。 玉娘面上担忧之色未消,轻轻点头:“只要能帮上小郎就好。” 因为是完成刑使任务,下午张远不用当值。 他没有在家久留,便换了衣衫出门。 玉娘送他离开,面上露出一丝担忧神色。 在她看来,张远之前也有被煞气侵袭时候,那时候她的身体就能抚慰。 可今日,张远身躯之外那等煞气澎湃样子,实在让她害怕。 区阳说过,这般下去,她和张远都要命不久矣。 “玉娘啊,远哥这是又出任务了?”一旁的院门处有声音传来。 “家里有皂衣卫不就是这般样子,他们这些家伙,何时顾忌过咱们这些妇人呢。” “他们不管你们是不是担惊受怕,只在外面将命丢掉才算。” 带着些絮叨的低语,有着无奈和心酸。 丁家巷中的妇人,谁没有尝过这等煎熬滋味? 玉娘扶着院门,强忍不让泪水滚落。 她想帮自家小郎,可是,她还能做什么呢? —————————— 张远此时去的是城南码头。 杨三他们应该已经打探出那位云州客商的消息了。 果然,当张远踏上木船时候,杨三和鲁正从甲板上走上前。 “大人,您让我们查的人,我们查到了。” 云州与庐阳府相隔数千里,在郑阳郡与临阳郡的交界之地。 如此远的地方,来庐阳府做生意的人不多。 就那么几个商客,张远昨晚交待要查的人更是容易寻出来。 云州达金商行三掌柜,荀波涛。 这达金商行不算大商行,往来庐阳城的是两条五丈商船,从贵庐河往沧澜江转云州,一年两趟。 庐阳府的棉布,云州的锦绸,还有些两地特产,一趟交易可赚个三五千两纹银。 一年近万纹银,除了沧澜江上风浪大些,基本上是稳稳的进项。 一年万两,这万两纹银对于寻常的百姓来说,是破天的财富。 在寻常百姓眼中,达金商行也算是一家大商行了。 “荀波涛常年往来云州和庐阳府,与庐阳府中一些官员结交,舍得花钱,是凝翠舫常客。” 甲板上,靠在船舷边的鲁正沉声开口,面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恨色。 大商行勾结官府,把持商道,其他百姓则是连行商的资格都没有。 张远从许继的记忆中知晓方文东所为,也知晓了杨三他们的来历。 他们曾经是沧澜江边结帮组社的小商户,因为疏通商道之事,最先被方文东拿来开刀,先断的就是他们这些人的财路。 全部身家买下的商船被没收,更是被赶离沧澜江,沦为无籍之人,不得参与航道生意事情。 这也是鲁正此时说话带着怨气的原因。 张远抬手,将一锭五两的纹银放在船舷上。 “大人,昨日你已经给过……”杨三一愣,忙开口。 五两纹银,可不算少。 唐维梁驱使他们时候,给的酬劳并不高。 “我要用到你们的时候不会少,有多的银钱你们就多花销在修行上。” 张远目光扫过木船上几人。 “等有机会,我可以让你们重回澜沧江。” 重回澜沧江! 杨三等人浑身一震。 鲁正原本松弛斜靠的身躯陡然绷紧,看向张远:“大人当真?” 张远点点头,转身就走。 鲁正立在船头,低声开口:“大人放心,鲁正必为大人效死力。” …… 城南。 洪三杂货铺。 后院之中,快步而来的高大成向着张远拱手。 “张爷,你交待我们查的事情我们查出来了。” “府城判官饶庆海麾下经吏使荀任,其子荀况林昨日往城南巡卫营中打探过消息。” 府城判官是从六品文官,在府城中乃是排名前十的高官,其上便是推官,通判,还有五品官职的知府。 判官属官有三位,经吏使,通务使,巡察使,其中经吏使执掌府城中文官考核,虽是从七品,但权限不小。 荀任不是庐阳府人,在庐阳府为官十多年,独子荀况林今年也已经二十出头。 “这位荀公子文不成武不就,在府衙中早有草包的名声,碍着荀经吏的面子,没人得罪他。” “荀公子浪荡花坊,行事没个定性。” 高大成看向张远,低声道:“不过因为是荀经吏独子,张爷若是能不得罪就别得罪。” 话是这般说,高大成面上也没有露出什么担忧之色。 张远可是皂衣卫。 镇抚司专门就是镇压天下的刀,最不怕的就是得罪人。 从来只有外人不敢得罪镇抚司。 张远点点头,伸手拍拍高大成的肩膀,然后拿出一锭二两的纹银来。 “张爷,这,这怎么……”高大成推脱,被张远塞入掌心。 “自家兄弟,见外不成?”张远将他手掌按住,轻笑开口。 高大成咧嘴笑,将银锭收了。 “张爷说的是,昨日张爷那神勇手段,我们兄弟可是见识到了。” “以后张爷但凡差遣,我巡卫营的兄弟们必然不推辞。” 昨天围剿百运布庄,因为张远事先传递消息,高大成和于良多得了几分功劳。 在百运布庄门口时候,张远的箭不但救下于良跟高大成,更是显露不凡手段,让布庄之中匪徒不能踏出。 在这武道为尊的天下,只要你有本事,就能受到敬重。 高大成跟于良因为与张远识得,在巡卫营中已经被高看几分,便是上官都看重。 他此时的话多出几分硬气,让张远面上笑意更多几分。 很明显,高大成和于良最近功绩不少,在巡卫营中要升迁了。 他们两人要是从寻常的巡卫成了旗官,那对张远的助力也更大几分。 “放心,最近时日我再助你们一把。”张远淡淡开口。 第56章 黄金三百两 张远手上有邵明经和唐维梁他们的各种黑市隐秘,随便放出一件,足够给于良和高大成他们这些巡卫换取功劳。 只是放出什么等程度的隐秘,要掀起怎样风浪,张远暂时还没想好。 张远的话让高大成面上露出惊喜。 高大成可是知道面前这位年岁不大的张爷,如今在镇抚司中入了上官的眼。 昨天可是连巡卫营中两位校尉都说,镇抚司中那射箭的皂衣卫必能成个人物。 这位既然说要助自己和于良一把,就能让自己和于良得到极大好处。 跟张远结成联盟,他们俩升官发财不远。 等高大成欢喜离开,张远也悄然走出杂货铺。 ———————————— 庐阳城西城。 玉泉商行。 二楼。 穿着一身锦袍的掌柜夏明远笑着将一杯清茶送到张远面前。 “张狱卒长昨日一人一刀何等威武,江湖同道都已知张狱卒长威名。” 夏明远看向张远,轻笑道:“官府和江湖皆属仙秦,只要有威名在,张狱卒长往后办事,绝对便利许多。” 他这话说的倒不假。 就算身穿皂衣,一个无名之辈,绝对比不上在江湖上留下名声之人。 便如有庐阳血虎之名的钱彬,方圆五百里的庐阳府江湖上几人敢不给其面子? 武道天下,实力为尊,江湖也好,朝堂也罢,都是如此。 “都是修行武道之人,张某昨日,本该网开一面,但职责所在,夏掌柜往后还请在江湖同道面前说清楚。”张远将茶杯端起,朗声开口。 他的话让夏明远哈哈一笑。 “张兄弟放心,为你扬名之事,夏某责无旁贷。” 江湖讲求威名,威名除了拼杀,更是需要口口相传。 昨日张远给了夏明远和玉泉商行面子,夏明远自然要为张远宣扬威名。 这是合则两利的事情。 夏明远将一个小木盒拿出,推到张远面前。 他将盒盖揭开,其中是一株价值百两纹银的大药,还有两个五两金锭。 这木盒之中便是价值二百两纹银,抵得上张远近两年的俸禄。 “张兄弟,明人不说暗话,往后只要玉泉商行在,每年都有这么多的分账。” 看向张远,夏明远的声音压低些:“其他求兄弟你办事的酬劳,另算。” 张远是司狱狱卒长,又是皂衣卫,还有了些江湖威名。 所以身为西城黑市执掌者的夏明远给了他黑市的分红。 百运布庄被剿灭,玉泉商行成为西城最大的黑市交易之地,夏明远手上无论是财富还是话语权都已经不同。 这点分红事情,他可以一言而决。 张远也不客气,直接伸手将木盒收起。 这是他该拿的。 “青竹帮的那个悬赏任务,还在吗?” 收起木盒,张远出声。 青竹帮的悬赏任务! 夏明远微微一愣,喜道:“在,自然在,不但在,上午时候,悬赏还增加了二十两黄金。” 原本是三百两黄金,又加二十两,便是三百二十两黄金,价值三千两百两纹银。 这等巨款,只为悬赏一个消息。 不过探查过许继记忆的张远知道,青竹帮所求的可不只是一个消息。 他们是要寻找当初方文东的沉船。 一位搜刮商道近二十年,并且将一方大商行底蕴财富搜罗干净的朝官,那身家可想而知。 何况还有那一件至少价值三十万两纹银的儒宝。 截杀方文东的事情青竹帮没有参与,但许继乃是青竹帮挂名长老,截杀之前事情,都借了青竹帮之力。 青竹帮帮主林白羊与许继也是过命的交情,若不然不会收留被官府通缉的许继在青竹帮做长老。 “许继临终前说,他想葬在燕子谷。” 张远直接开口。 夏明远站起身,低声道:“张兄弟稍待。” 他快步走下楼。 张远倒也不急,坐在那里,一边喝茶,一边运转自身气血,不断纯化真元。 他的脑海之中则是慢慢查阅许继的记忆画面。 一位洞明境中期的江湖武者,所见所闻所悟,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江湖历练,武道感悟,对于张远来说,都能受用无穷。 半个时辰之后,夏明远方才奔行上楼。 他面上带着喜色,从衣袖中掏出三张摊开有巴掌大的金箔。 金箔之上有繁复的花纹,还有一些字迹。 “大秦库金”四个大字,下方是通兑百两的文字。 仙秦天下,金银皆是国库所掌。 这种金券,乃是大额金银交易时候所用,可以在仙秦九洲通兑。 其上据说是用了仙道秘法,谁敢毁坏或者是仿制,必然会被仙秦强者侦查得知。 “本来黑市交易,该是二八分账,玉泉商行拿二成,不过这一次张兄弟你来,三百两黄金皆是你的,我玉泉商行留二十两黄金的跑腿费。” 夏明远的面上喜色难以掩盖。 此等大生意做成,不只是能得多少钱财,而是展现他夏明远和玉泉商行的实力。 百运布庄因此事倒台,他夏明远却悄然完成此任务。 这就是本事。 做黑市生意,要的就是这等外人不能有的本事。 张远收了金箔,沉吟一下,开口道:“夏老哥帮我留意一下,若是有愿意做看家护院的武者,修为不差的话,可帮我寻一位。” “最好的女的,身家还算清白就好。” 要不是有云州商客荀波涛暗查玉娘的事情,张远倒是没想过寻找护卫武者。 玉娘没有修为,就算丁家巷乃是军伍家眷所居之地,很少外人去,可也要有所防范。 “张兄弟放心,这等雇佣任务最是好办。”夏明远笑着应道。 江湖武者除了那些做没本生意的,更多的就是看家护院,保镖护卫这些行当。 这是黑市中最好安排的生意。 没有在玉泉商行多留,张远悄然从后门离开。 回到丁家巷小院,吴姨来说玉娘到隔壁韩大娘家去了,又将一份请柬递上。 “张爷,下午时候有人送了请柬来,要邀请您和夫人明晚赴宴。” 张远接过请柬,双目眯起。 荀波涛。 云州达金商行三掌柜荀波涛以云州老乡的名义,要请玉娘和他赴宴。 第57章 点司令牌 捏住手中请柬,张远目中透出一丝森寒。 当真有几分本事。 竟是能寻到丁家巷。 还有,这位知道玉娘是云州人,还知道自己是皂衣卫,依然邀请自己赴宴,为了何事? 这个荀波涛不过区区商客,能寻到丁家巷,定然是荀经吏家公子荀况林帮助。 张远本不愿得罪这样的纨绔子弟,没想到人家已经查上门了。 不管对方有没有恶意,敢查自己,就是在挑衅。 挑衅他张远,挑衅皂衣卫,挑衅镇抚司! 仙秦天下,只有镇抚司查别人,还没有人敢查镇抚司的人! “经吏使,好大的官。”张远低语一声,双目中闪过一丝深邃。 抬头看看天色,他将请柬收了,转身入厢房。 片刻之后,他再次出门。 —————————————— 镇抚司。 点刑司官衙。 夕阳之下的点刑司大堂,森严威武,让人有不寒而栗之感。 那书架上一份份摆放的灰白书册,都代表着一桩桩案件,牵连着一位位关押在镇抚司司狱牢房的罪犯。 长案后,点司涂皓看着面前的张远,面上透出几分意外。 “你来寻我,是怕因为徐振林之事牵扯?” 涂皓面色平静,淡淡道:“这件事我可以给你保证,便是不能扳倒徐振林,也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 没有涂皓安排张远做狱卒长,没有清查司狱的任务在身,张远不会得罪徐振林。 徐振林,可是文抚司主司之一,乃是镇抚司中排上号的高官。 在涂皓看来,张远不过是个皂衣卫,心中畏惧也是理所当然。 此时他能直接做出如此保证,多少还是有些担当的。 “点司大人多虑了。”张远摇摇头,神色坦然。 “我是皂衣卫,文抚司主司也不能轻易动我。” “何况我只要勤修武道,积攒功绩,武镇司中有的是愿意保我之人。” 他的话让涂皓目中闪过一丝晶亮。 张远这小小皂衣卫,竟是能看到如此透彻。 对于一位武者来说,最大的依仗,就是自身的修行和潜力。 镇抚司中,只要你既努力又有潜力,就会被看重。 他涂皓不也是看重张远的潜力,才会重用? 他涂皓手中所需的那柄刀,不正是张远这样? “卑职这次来见大人,是听说我们的战斩首之功不能认定,乃是百运布庄的罪责不能定下。” 看着涂皓,张远轻轻压低声音:“大人,若是能将百运布庄的罪责定死,我们是不是就能拿到战功?” 张远的话让涂皓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不止是杀伐果断,心思通透,更是能揣摩上意。 如此会来事,会办事之人,不怕被埋没。 “张远,你如果能有办法——” 涂皓话还未说完,门外一位皂衣卫飞奔而来。 “大人,出事了!” …… 司狱。 一层牢房。 张远站在涂皓和一位黑袍老者身后。 地上躺卧的,是已经气息全无的卢生举。 百运布庄掌柜唐维梁的护卫。 “点司大人,此人乃是伤势复发,气血逆行而死。”蹲在地上的杵作抬头看向涂皓,开口说道。 另外一位杵作也是点头,然后将记录好的卷宗送上。 涂皓面无表情的接过卷宗。 “涂点司,这事情我来查。”站在涂皓身侧的黑袍老者沉声开口。 他叫周怀宁,是镇守司狱牢房第一层的供奉,今日是他值守。 这等案犯死在牢房中的事情在司狱之中常见,但镇抚司要留活口的案犯死在这里,就不常见。 卢生举牵连百运布庄之事,身上还能挖出不少有用线索,就这么死了,要说其中没有蹊跷,根本不可能。 “周供奉,既然人已经死了,有些事情查还是不查,已经没有意义。” 站在后方的张远忽然出声。 周怀宁转头看向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一股淡淡的煞气向着张远压下。 洞明境后期修为。 如果是寻常的皂衣卫,面对洞明境高手的煞气侵袭,此时已经浑身颤抖。 张远却身形纹丝不动,好似完全没有感受到压力。 此等表现,周怀宁面上闪过一丝讶异,不由将目光扫向一旁的涂皓。 怪不得涂皓带着这小子来,果然有几分本事。 “周供奉,查来查去都是自己人,反正此事不是冲着您来的,您没必要沾染。”张远微微低头,再次开口。 他的话让周怀宁一愣。 “老周啊,张远说的没错,此事与你无关,是冲着我来的。”涂皓伸手拍拍周怀宁的肩膀,握着卷宗径直走出牢房。 张远向着周怀宁拱手,然后快步跟上涂皓。 “张远,这名字……”周怀宁双眉一挑,“金城陆和赵平川那事情就是这小子办的!” 低头看向地上躺卧身躯,周怀宁目中闪过冷厉。 “有人将手伸进司狱监牢,还在我当值时候杀人,这事情就与我有关了。” …… 司狱监牢之外,快步前行的涂皓脚步停住。 “你之前说有办法定死百运布庄的罪责,是不是从这个卢生举身上入手?” 他转头看向张远,低声道:“你能想到,别人也能想到,而且,别人下手更狠。” “张远,我很看好你,你要记住,你是皂衣卫出身,行事不需要如文抚司这般讲究规矩。” 张远点点头,沉声道:“我明白,我手中的雁翎刀就是规矩。” 张远明白涂皓的意思。 如果张远在有线索之后,直接就拷打卢生举,将证据拿在手中,就算其中有什么违背规矩事情,涂皓也能帮其摆平。 现在被人家先一步动手,他们就被动了。 “大人,其实卢生举在牢狱之中一夜,若是大人要审,早能将消息和证据掌握了吧?” 张远抬头看向涂皓。 涂皓面上闪过欣赏之色,点点头。 “不错,我只是想将那些狗急跳墙之人先解决。” 他双目眯起,看向幽暗的火把:“镇抚司中潜藏之人都是心思沉稳,行事隐秘,绝对不可能轻易抓到把柄。” 伸手掏出一块淡金色令牌,涂皓看着张远。 “张远,本官将点刑司点司令牌交给你,寻找百运布庄证据之事,就托付在你手上。” 张远接过令牌,点点头。 “你放心,镇抚司中事情我来解决。”涂皓轻笑,转身快步而去。 张远深吸一口气,收起令牌,走出司狱。 “府衙来人,告点刑司擅自行动,惊扰庐阳府百姓,要文抚司给个交待。” “这一次涂皓点司恐怕有麻烦了。” 刚到镇抚司大门,议论之声传来。 第58章 府学学录 张远在门口站一会,将消息听清楚。 告到镇抚司的是府衙,但却不是府衙中人,而是庐阳府府学学录。 儒道府学,掌管官试,是独立于官府之外,却又隶属府衙的儒道官学。 所有庐阳府中官试都是府学掌控。 府学有六品祭学主官和两位从六品学录,加上几位挂着七品官衔的儒学博士。 别看都是虚职,有官职在身的儒道修行者,借仙秦天下气运,所展现的力量可不差。 便是镇抚司中文抚司那些儒道修行者,在府学面前,也不敢说有多少赢面。 府学,其实就是朝堂用来平衡和牵制镇抚司的。 “府学学录谭亮。” 张远看向镇抚司外绵延的大街,轻声低语。 这名字他是从百运布庄唐维梁的记忆之中看到。 外人眼中的谭学录公正不阿,其实暗地里可没有少做恶事。 百运布庄的黑市交易之中,就有这位的参与,而且谭亮还是百运布庄背后参与组织者之一。 与府衙判官饶庆海,镇抚司中两位隐藏名姓的高官,以及另外两位只有代号化名的强者一起,被称为西城黑市“六裁决”。 在常住数十万百姓的庐阳城,南北城区都有黑市,其中也都有官府和江湖之人联合执掌。 黑市,也有黑市的规矩。 从唐维梁的记忆之中张远明白,不管是饶庆海还是谭亮,不过都是府衙推出来的代言者。 包括镇抚司中人,真正的主事者不可能给自己身上留下经营黑市的污点。 这些人只要能毫不沾染的将好处拿在手中就可以。 镇抚司门口嘈杂声传来,几位穿着青袍之人走出。 张远认得其中一人是宣威司点司沈魏。 “谭学录放心,三日之内,我镇抚司一定给学录交待。” 沈魏将一位五旬儒袍老者的手臂扯着,往镇抚司门外送。 其他几人也是在一旁帮腔。 “哼,光天化日之下劫掠商行,我庐阳府的布匹那是方圆万里都有名的,百运布庄的布是要卖到郡府去的。” “涂皓他拿不出百运布庄违法乱纪的证据,这官司便是打到郡府,老夫也要你们镇抚司获罪。” “三天,老夫就再等三天。” 儒袍老者甩开衣袖,将沈魏推开,快步走下石阶。 半道遇到站在一旁的张远,目光落在他腰间雁翎之上,老者瞪一眼,狠狠道:“你们这些披狗皮的家伙,杀人放火在行,办正事从来都是一团糟。” 皂衣卫在儒道文官眼中,就是走狗。 张远看着老者快步离去,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学录谭亮。 他还正要寻这位呢。 涂皓给了他点司令牌,他总要给涂皓将事情办妥。 突破口,就在这谭亮身上。 —————————————— 回到丁家巷,玉娘已经从韩大娘家回来,吴姨也做好了晚饭。 “上次不是跟小郎说过,韩大娘家二儿子接她去乡下嘛,如今韩大娘准备将隔壁小院售卖。” 饭桌前,玉娘低声说着今日去隔壁的事情。 “韩大娘家院子也是韩家祖宅,比我家这院子大不少,有八间厢房,没有五百两纹银买不下来。”张远点点头。 韩家当初可是出过一位旗官的,他张家这院子加上书房和厨房也才四间房。 “只要三百两。”玉娘抬头,低声道:“丁家巷中都是军伍家眷,外人不来买,其他人家不缺房屋。” “其实是韩大娘家二儿子在乡下的庄子如今运转困难,才不得不变卖产业,接韩大娘去乡下,不过是个由头。” “韩大娘说庐阳府今年的布匹卖不上价,她二儿子种的十万斤棉花卖不出去,都堆在库房,起码要损失七八百两纹银。” “我虽不懂,可庐阳府的布匹年年都好卖,这关乎衣食住行的东西,为何今年难卖?” 难卖,这是自然的。 张远知道百运布庄和几家大商行联合压价,今年的正式收布还没开始。 他更知道学录谭亮为何愤慨。 因为这一次压价收布,然后转手售卖的生意是府衙判官饶庆海主持,谭亮居中处理,由百运布庄唐维梁出手运作。 饶庆海是府衙判官,庐阳府中有数高官,这事情不会出面,一应的奔走事情都是谭亮出面。 这其中更是有不少签订的契约,都是各大商行和百运布庄参与,有谭亮出面作保的签押。 如今百运布庄被一锅端,布匹生意还能不能做,这一次的联合还能不能成,都成了未知数。 最重要的是那张留下签押和手印的契约如果落在镇抚司手中,他谭学录只怕身败名裂,性命不保。 或许,这就是学录谭亮今日往镇抚司去的原因。 “韩大娘家若是真的要将小院卖掉,那玉娘就买下吧。” 张远将竹筷放下,看向玉娘道:“三百两银钱,不算贵。” “那院子比我们住的大不少,三百两不亏。” 韩家小院三百两一定有人买。 与其卖与别人,隔壁住着不识之人,倒不如张远出钱买下来。 往后不管是转手还是自住,都不会亏本。 玉娘沉吟一下,点点头。 说过此事,张远又将云州客商送请柬事情说一遍。 玉娘面上露出紧张之色。 她知道张远不嫌弃她出身凝翠舫,可那些记忆,她是想要割舍的。 如今的她只想做个寻常皂衣卫家小娘。 看她面色,张远笑着道:“到底是云州来的商客,是小娘娘家人,这宴席去坐坐也好。” “说不定我们还能托付他为小娘寻一下娘家在何处。” 云州广大,玉娘根本不记得自己娘家在何处,要是能寻到,也是一件好事。 听张远这般说,玉娘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憧憬,轻轻点头。 吃过晚饭,张远并未去书房看书,而是再次出门。 这一次他去的不远处的学堂,见的是学堂范先生。 在书房看书的范明尘见到张远有些意外。 “张远?” “可是有什么儒道上的学识问题来问?” 学堂门前,提着灯笼的范明尘看看周围夜色,抬头看向张远。 立在学堂门前,张远摇摇头,向着范明尘拱手。 “范先生,张远想请你帮个忙。” 他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在范明尘耳边低语几句。 范明尘神色变幻,瞪大眼睛。 “这,这,我等儒学之人,怎能做这事情?” “我,我——” 他话没说完,张远已经伸手拍拍他肩膀,低声道:“范先生,你求谭亮施一个府学博士而不得,你不怨恨?” “这一次扳倒他,府学博士之位,想来不难。” 府学博士。 范明尘浑身震颤,沉吟许久,方才点点头。 “容我换身衣衫。” 他转头走回学堂后院,片刻之后换了黑色儒袍,提着灯笼走出。 “走吧。” 第59章 儒宝,刀意! 庐阳府府学。 青石台阶之前,张远看着范明尘被守卫请进大门,轻轻一笑,转身就走。 文武殊途,身为皂衣卫的他要进府学这个门很难,但学堂教习范明尘则是轻而易举。 从唐维梁的记忆之中,张远看到过范明尘求谭亮给一个儒学博士之职,却被羞辱嘲弄的画面。 当时谭亮可是当着许多商客的面,羞辱范明尘学识不够,心思不正。 此事对于范明尘的伤害不小,几乎损了儒道浩然根基。 儒道修行境界与武道并无不同,隐元之境就是打熬浩然之基,到洞明境一飞冲天。 范明尘是儒道隐元后期,论儒道修为是有资格做府学博士的。 不过儒道修行与武道不同,没有权柄在手,没有天下气运加身,更无儒宝在手的儒生,手无缚鸡之力。 某种程度上来说,儒道是国之根基也不算错,儒道力量才是与国运捆绑一体。 张远离开府学门前,脚步飞快,隐在大街暗处奔行。 他今晚要做的事情很简单,根据唐维梁记忆寻到当初送给学录谭亮的小院,将其堵住,然后剩下事情就交给府学的人了。 学府不想毁了名声的话,就知道该怎么做。 穿行七八里,城外的贵庐河在望,泛起的粼光映照星月。 在一座清幽小院前停下,张远身形一动,已经踏上丈高的院墙。 小院之中,青竹掩映,青石小道蜿蜒,还有亭台散落。 不大的院落,透着难以掩盖的雅致。 这个小院唐维梁花费了千两纹银,单独送给谭亮,其中还有一位容貌极好的女侍,也是耗费不少银两从花船买来,送给谭亮。 外人根本不知道,平日行事方正,言行雅正的学录大人,背地里竟是这等奢靡。 屏息快行,张远落在一株青竹之上,身躯之中的气血收敛,真元遍布全身,好似一片竹叶沾在竹枝上。 他身躯随青竹动荡,目光投向前方厢房。 厢房中,一位身穿宽袍的五旬老者端坐,面前放着各色的果盘,还有精致菜肴。 正是谭亮。 一位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轻挽衣袖,将酒壶之中的酒水倒在杯中,然后送到谭亮面前。 谭亮低头,女子将酒杯送到其嘴边饮尽杯中酒。 “老爷海量啊。”女子的声音带着温婉。 谭亮哈哈笑,沾满酒的胡须往女子的手上磨蹭,伸手去揽住女子的纤细腰身。 女子娇笑,身躯往上凑,桌案上的果盘被碰落,瓜果散落一地。 “哎呀,葡萄都洒了——啊……” “呜,老爷吃这两个葡萄就行,这才是美味。” 厢房之中,嬉笑声音响起。 片刻之后,厢房中女子娇声轻语:“老爷,今晚就留在这吧,你把奴都撩拨成这般样子了……” “哈哈,就喜欢小玉你这水做的样子。”苍老喘息声响起,“不过老夫是不能在你这夜宿的。” “来日方长,唐维梁已经死了,世间再无人知道你我事情,那些账册你藏好,等百运布庄风头过去,老夫便娶你做填房,我家那老妇也不敢说什么的。” 伏在青竹上的张远摇摇头,飞身落在院中。 他可不能让厢房中人就这么走了。 脚步落在院中的声音让厢房内的嬉笑顿住。 片刻之后,厢房的门打开,衣衫有些凌乱的老者走出。 “是你。”看到张远,谭亮双目眯起,面上闪过怒意。 他已经认出了张远,正是傍晚时候在镇抚司门前所见。 “你们镇抚司就只会做这等阴暗事情。” 听到他的话,张远面色淡然,轻笑道:“谭学录你这金屋藏娇之事,似乎也不这么光明正大吧?” “庐阳府都知道谭学录为人公正不阿,对家中老妻无比宽厚。” 张远目光投向那从厢房中探出头的女子。 谭学录,谭亮,庐阳府府学学录。 这位人前学识渊博,为人正派的学录大人,竟是在此地金屋藏娇。 这事情若是说出去,谭亮的名声定然大损,府学清正之名也会不存。 “哼,老夫久婚无后,正想寻一填房,此事便是外人皆知又如何,我等读书人谁不曾有些风流韵事。” 谭亮伸手指向张远,指尖有一道青灰色的光晕闪动。 “倒是你,区区镇抚司中军卫就敢私闯民宅,本学录今日拿了你,送去镇抚司问问韩长载,问他是如何管束你们这些走狗。” 话语落下,一道青色的炫光已经从谭亮指尖透出,化为道道虚幻绳索,向着张远锁来。 这绳索乃是浩然之力所化,借天地气运,虚实之间能抵刀剑,更是水火不侵,刀枪不断。 炫光之外,一道青色长蟒虚影一闪,已经冲入张远的神魂之前。 冲击神魂,动荡心神,这才是儒道真正的杀招。 肉身禁锢,身躯僵直之间,再有神魂撞击,直接碎裂心神。 这等手段,谭亮根本没有想留张远活口。 杀了张远,一切可辨。 张远立在原处,手按腰间刀柄,腿脚缓缓下压。 青色炫光所化锁链到身前半丈,他一声低喝,长刀出鞘。 “杀——” 暴喝声与长刀出鞘之声相连,满身气血瞬间激荡,真元化为洪流入手中长刀。 刀光一斩而下,那浩然之力所化炫光绳索斩断。 冲击他心神的虚幻长蟒,也在这一刀之下,身躯碎裂。 刀意! 这一刀,有着武道大势的影子,乃是刀法意境的展现。 真元催动刀意,可敌仙妖神通。 这就是当初金城陆所说,武道修为到高深,一切神通妖法皆不能近身。 张远此时修为到隐元境大成,早已拥有自己的真元之力,刀法和拳法感悟也极深,摸到大势意境边缘。 加上翻浪白条许继这位洞明境中期高手的修行记忆,张远这一刀斩出了不逊于初入洞明境的战力。 就算谭亮是儒道官员,拥有天地气运加身,这一击也没能伤到张远分毫。 被张远一刀破掉神通手段,谭亮也有些意外,看向张远,面上神色微微变幻。 “好,好,区区军卫就有这等本事,镇抚司,真不愧是仙秦柱石。” 话语是夸奖,可语气森冷,双目之中透出冷厉,根本不是夸赞。 他原本空着的手掌一翻,一柄三寸玉色小印入手。 这小印不是官印,无恢弘大势汇聚,但这印上带着道道淡金色的纹痕,被浩然之力灌注,显露出丝丝缕缕的金光。 “儒宝?”张远看着那小印,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谭学录号称两袖清风,手中竟然有一件价值万两纹银的儒宝。” “看来这两袖清风也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罢了。” 第60章 你太让本祭学失望了 这话让谭亮面色再难看几分。 不过此时谭亮根本不搭理张远,只是手掌托着小印,浩然之力灌注,引小印上金光汇聚,凝为一柄金色长枪悬浮。 那长枪上传出的凛冽杀伐之意,让张远感到浑身发寒。 这等儒道神通手段,实在神异。 脑海中那些高手记忆也少有对儒道神通了解的。 唯有当初与赵平川和金城陆交谈时候,金城陆说过如何应对儒道文宝。 一身气血凝聚,真元催动,全神观望,凝神守性。 “儒道讲求个言出法随,儒宝之中留存的儒修的心神之念,你若是当他是真的,那就是真的,若是当其不存在,就不存在。”金城陆说起儒道交锋时候,面色坦然。 当然,也只有金城陆这等强者,才敢如此评价儒道,别人可做不到。 张远看着手中金光引动的谭亮,一声高喝:“谭学录,这小院,你手中的儒宝,还有背后那娇娘,都是百运布庄唐维梁孝敬吧?” “这等事情你敢让世人知道吗?” 世人知道,定是身败名裂。 儒道修行根基本就是以天下气运为凭,失去百姓信念寄托,那他谭学录便是废人一个。 谭亮双目之中汇聚杀意,冷哼道:“你知道的太多了。” 话语落下,他抬手一推,小印飞出,带着那金色长枪向着张远当胸扎下。 瞬间,不过三丈的小院之中好似有风雷涌动,原本幽暗的空间直接轰鸣炸裂。 那些青石和翠竹,都被金色长枪所夹带的流光斩碎。 如此手段,真不是隐元境的武者能应对。 府城学录谭亮,催动一件儒宝,所展现的绝对是洞明境战力。 张远不等那长枪到身前,已经一声低喝,长刀重重斩下。 刀锋之上有好似要化为长龙的真元力量,长刀斩落,带着斩碎天地的绝然。 镇岳。 这一刀,乃是地阶六品武道功法镇岳功中刀法。 放弃所有的防御,只求一刀镇压天地山岳。 长刀斩出,刀锋与那金色长枪撞在一线。 “当——” 震鸣之声响彻刺耳,周围三丈的翠竹都被一道炸裂的炫光撞碎。 张远脚步不受控制的后退,面上一白,一口鲜血喷出。 对面的谭亮也浑身一震,跌坐在地,手上的玉色小印拿不住,滚落在地。 张远撞在一座半丈的青石上,后背将青石撞碎,整个人的退势也被阻住。 他手中长刀前指,嘴角带血,面上露出一丝张狂笑意:“谭学录,你不敢动用天地之力,仅凭一件儒宝,可杀不了我。” 如果刚才一击谭亮是以天地气运加持,运转小印,那长枪就算没有击杀张远,也会让他再无还手之力。 可谭亮不敢动用天地气运。 一旦动用天地之力,城中强者必然知晓,他自己事后也要向府衙报备。 这事情,说不清。 跌坐的谭亮挣扎一下,咳嗽几声,他身后厢房中的女子忙上前,将他扶起来。 张远快步上前,将地上掉落的小印握住手中,长刀指向谭亮。 “小子,你该知道,本官做到学录之位,在庐阳府已经是头脸人物,你们镇抚司其他人不来,却让你个无名小辈来,就是不想与我翻脸。” “今日他们不过是借你之手传讯,让本官不要对你镇抚司太过逼迫。” “此事本官已经知晓,三日后不会让涂皓太难堪。” 被长刀所指的谭亮面上神色平静,看着张远,徐徐开口。 他身上衣衫虽然褶皱,须发也有些凌乱,但背手而立,气度倒是不差。 到底是能做到一方府学从六品学录之人,儒道修为不凡。 如果刚才能一击斩杀张远,那谭亮丝毫没有留手。 可既然杀不掉,他立时变了态度,好像刚才满脸杀意的不是他谭学录。 这就是一位浮沉府衙官场的儒道修行者,与那些修武道,直来直去的武者完全不同。 谭亮所说都是其猜测,确实很有几分道理。 镇抚司因为他去闹一场,故意派人来敲打,这事情镇抚司能做得出来。 镇抚司行事,向来是不择手段的。 不过这一次他猜错了。 张远还真不是镇抚司中派来。 张远长刀前指,面上笑意不减:“你不该那么急着到镇抚司去闹一场。” “我猜,你是因为唐维梁和百运布庄倒了,生怕我镇抚司查到你与百运布庄的牵连吧?” 这话让谭亮的面色沉了下来。 张远这等皂衣卫在他面前根本没有直面的资格,可张远知道的实在太多,根本不像是个寻常皂衣卫。 “哼,既然你知道黑市事情,你就该知道,黑市背后参与之人你一个都得罪不起。”谭亮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盯着张远。 “我劝你莫要管闲事,你的职责完成,回去复命就好。” 一拂衣袖,谭亮身上本在涣散的浩然之气又开始汇聚。 刚才的狼狈模样不见。 张远长刀指着谭亮,面上笑意更甚。 这等表情让谭亮神色阴沉下来。 他手掌抬起,有道道的金色的流光在指尖汇聚。 “你真当本官不敢杀人?” 庐阳府城,儒道文官,借天地之力,便是洞明境也能镇杀,何况张远这小小皂衣卫? 这是谭亮的底气与依仗。 自始至终,他都未将张远放在眼中。 “大人,身为府学学录,参与黑市交易经营不说,还享受着奢华迷醉生活。”张远面上笑意收起,“此事张扬出去,庐阳府府学颜面丧尽。” “你——”谭亮一声怒喝,刚准备抬手,忽然面色一变。 小院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两位身穿青袍之人立在那。 这两道身影让谭亮浑身一颤。 “何木文,杨祭学……” “你们,你们怎会来此。” 庐阳府府学主官,六品祭学杨昌,庐阳府两位学录之一的何木文。 这两位庐阳府中府学主事之人都出现在这小院。 这座小院是唐维梁送给谭亮,外人绝不会知晓。 谭亮缓缓转头,双目死死盯住面前的张远。 这个镇抚司中军卫兜兜转转,根本不是来传递消息,而是将自己阻在这里,让杨昌和何木文到来! 背着手,头戴六品儒冠,须发花白的老者缓步前行。 他身前的碎石,断竹都好似被风卷扫过,向着一旁退开。 “谭亮,你太让本祭学失望了。” 第61章 张远,这名字本祭学记住了 老者走到谭亮面前,冷哼一声,缓缓开口。 庐阳府六品祭学杨昌。 庐阳府府学第一人,也是儒道第一人。 谭亮面色变幻,想要开口,却又硬生生顿住。 杨昌来到此地,他说再多都是无用的狡辩。 “谭亮,没想到你竟然是此等道貌岸然之人。”紧随杨昌之后的四旬儒修高喝,身上有浩然正气激荡。 “私收重金,蓄养外室,纸醉金迷,你还算是我儒道中人吗?” 他上前一步,举手一巴掌向着谭亮拍下。 谭亮往后退半步,冷哼一声,瞪眼低喝:“何木文,若无本学录参与那些腌臜事情,你当你们这些呆木儒生能安稳治学?” 目光投向身前的杨昌,谭亮沉声道:“大人,何书呆子不知,难道你不知?” “我府学插手黑市所得,可都是交给府学私库了。” 私库? 何木文面上闪过茫然,看向杨昌。 他身为府学学录,庐阳府府学前三之人,竟然不知有私库。 张远目中闪过一道精光。 私库这种事情,可不是他一个镇抚司皂衣卫能知晓的。 谭亮当着杨昌的面提起私库之事,分明是要害他。 杨昌看一眼何木文,目光扫向一旁的张远,又看向谭亮。 “谭亮,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 “你该知道,既然今日我与何学录来此,你就已经没有了退路。” 目光之中透出深邃,杨昌缓步前行。 “我庐阳府府学的清誉,不容任何人玷污。” 谭亮面色一白,伸手指向杨昌:“杨昌,你,你——” 杨昌抬手一挥,整个小院之中似乎有雷光炸裂。 一道青色翠竹从地上飞出,碎裂为一道道竹篾,穿透谭亮的身躯。 被这竹篾穿透身体,谭亮整个人颤抖着摔倒在地。 随手一击,便引动周围天地变化。 这就是一位儒道大修的实力! 此等举手抬足之间的手段,不是武道,却胜过武道。 怪不得仙秦朝堂要以儒道牵制武道! 张远立在不远处,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儒道大修出手,那等无从抵御的恢弘隐秘,真的让人心惊。 这一刻他也明白,隐元之境的修为,真的不算什么。 在真正强者之间的搏杀,唯有引动真元之力,才能有立足自保的可能。 “杨昌你要杀我?” “我所犯之罪自有府衙和镇抚司清算,我手上有往来府学的账目,镇抚司,我向镇抚司投案!” 谭亮身体往后翻滚,慌乱在地上退着,留下一地的鲜血。 原本扶着谭亮的女子此时跌落在乱竹之间,身上也是沾染鲜血。 “镇抚司?”杨昌目光转向一旁的张远。 “卑职镇抚司皂衣卫张远,见过祭学大人。”张远抱拳躬身。 杨昌点点头,转头,目光落在谭亮身上:“听说镇抚司皂衣卫刑讯手段非凡,张小哥可施展一番,让老夫见识见识。” 张远看向地上躺卧的谭亮,持刀上前。 “张远,你是镇抚司的人,我要自首,我手中有西城黑市的交易证据。” “你护我去镇抚司,将证据交上,涂皓就能安然无事。” 谭亮紧盯张远,躺卧在地,往后挣扎退后。 镇抚司不是要证据吗? 有证据在手,他谭亮就能保住性命。 只要今日不死在这里,他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手上掌握的隐秘和证据,足够买命。 “谭学录,若是今日你去镇抚司时候就将证据交出来,也不至于落到此等地步。”张远手中握刀,面色平静。 “现在,迟了。” 迟了! 谭亮浑身一颤,目光投向站在院中的杨昌:“张远,你知道我府学隐秘太多,你要杀我你也要死!” 话语才落,张远手中刀已经一挥而下。 谭亮瞪大眼睛,刀锋划过脖颈,鲜血飞溅八尺。 “好刀法。”杨昌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张远抽刀回鞘,拱手道:“回禀二位大人,恶徒不肯束手,卑职无奈出刀杀人,未能问出任何讯息,还望二位大人恕罪。” 拷问? 杨昌是要什么消息吗? 不需要。 杨昌要的是谭亮闭口。 看着面前抱拳的张远,杨昌面上神色缓缓化为清冷。 他手掌之间,有一道道青色的流光闪动。 他身上,一层淡金色的儒道浩然之力翻涌,方圆一丈,瞬间禁锢。 他要出手杀人! 杀了张远,唯有死人才不会将隐秘说出去。 “谭亮毕竟是我府学学录,他这般死在此地,怕是不好交代——” 杨昌的话语未完,张远掌心摊开。 一块黑色令牌展露。 镇抚司点司令牌! 张远可不是寻常皂衣卫,乃是点刑司点刑官涂皓亲信。 他来此地,代表涂皓! 杨昌敢杀张远,可他不敢杀代表涂皓的张远! 看着面前张远手中的令牌,杨昌神色变幻,哈哈一笑:“张远,这名字本祭学记住了。” “我与你镇抚司中几位主司交情不错,他日必为你举荐。” 说完,他一拂衣袖,转身就走。 才走几步,他顿住脚步,看向立在远处的何木文。 “何学录,谭亮伏法,他手中掌管之事往后就交给你。” “他说的也没错,要想让府学中学子安稳读书求学,有些事情总要人来做。” 伸手拍拍何木文的肩膀,杨昌背着手走出小院。 “何,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何木文呆愣在原地,口中喃喃低语。 张远提着刀往那乱竹之中已经惊吓到快要昏厥的女子身前走去。 “你,你还要杀人?”何木文握着拳,低喝出声。 张远回头看他一眼,然后蹲下身,在乱竹中的女子耳边低语几声。 那女子慌乱点头,忙去厢房中收拾了些衣物,还有两卷书册,然后走到院中。 “何大人,卑职张远,皂衣卫中人,做惯的是执刀杀人的事情。” “大人若是怜惜这女子,你就带她离开,她手上有谭学录往来黑市的账册。” “若是大人不想沾染她,卑职可以代劳,将她与账册,还有这小院一并一把火烧干净。” 张远的声音淡漠。 何木文和身前的女子都是浑身一颤。 那女子更是悲呼一声,跪倒在何木文脚前。 何木文嘴角微微哆嗦,看向张远:“为何,为何要如此……” 第62章 洞明境儒修反哺! 他话没说完,张远已经回道:“何大人,难不成你要让府学这些事情被外人知道?” 何木文浑身一颤,面上露出迷茫,喃喃不语。 他也是府学学录,这等府学中丑事,不好外传的。 可要不外传,要么将面前女子杀掉,要么,他就要将其带走。 低头看到面前女子娇美可怜样子,他不由心中一软。 张远轻咳一声,门外提着灯笼的范明尘走进来,看到地上血泊,也是双腿发软。 他看向张远。 “范先生,请你送何学录与大人新收的娘子回去,大人得祭学托付重任,前途无量。”张远朗声开口,给范明尘一个眼色。 前途无量。 这一句话可是一语双关。 今日他范明尘参与了府学隐私事情,府学就需要给他个前尘。 他苦求的府学博士,必然轻松到手。 神色复杂的看一眼张远,范明尘点点头,然后低声道:“何大人,此事交给张远处理,他是镇抚司中人,定然能将此事处理妥当。” 何木文目光投向张远,然后扫过地上倒卧的谭亮身躯,面上闪过挣扎。 范明尘将何木文扶着,然后将面前的女子扯着,一起走出小院。 张远看他们走出去,目光落在躺卧的谭亮身上。 半刻钟后,小院升起火焰。 …… 看着小院在火焰中化为灰烬,张远方才转身走入黑暗之中。 这一刻,他身上有着淡红的气血与淡金色的浩然之力交织,只是被接近四品的先天真元束缚,外人无法探查清楚。 一位洞明境儒道大修的修为反哺! 如果是武道洞明境,张远今日不敢杀。 他没有把握再承载那么多武道真元和气血力量。 但一位儒道洞明境,他挥刀而斩! 脑海之中,一片青灰色的光影浮现。 那光影之中,有一位身穿青袍的总角学童,手中抱着诗书,正在大声诵读。 “儒学之道,在明理,在求知,在不惑……” 画面流转,童子已经到弱冠青年,身背书箱,行走千里,只为求学。 与同窗交流,与师长求教,儒学,也是步步阶梯。 苦读,深思,勤学,善问。 儒道与武道并无什么不同。 世间大道,终究同归。 青年到中年,官试过,成儒学博士,一步步成为从六品学录。 留起长须,穿上锦袍。 第一次收到唐维梁的三百两纹银时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第一次收了银钱,为一位学子在官试之中提供便利,整整一个月都夜不能寐,浑身颤抖。 银钱与儒道,心中信念那一刻在崩塌。 什么大道,什么律法纲纪,都不如那银钱在手的沉淀。 参与的黑市交易越多,看透的世间本质越发明悟。 大道,并不是非黑即白。 游走在黑白之间,当心中的信念变化,再无忌惮和束缚。 收受贿赂,在官试之中提供便利,甚至操控官试之中的录取。 代号“文裁决”,掌控黑市,一言而决许多人身家。 以黑市之中财富,操控庐阳府布匹价格,以小吞大,不顾百姓死活,不顾商家生死。 沉浮之间,早忘了当初所修,早忘了当初所坚持。 如此数年,儒道修行不进反退。 等想要悔悟,已经迟了。 酒色财气,终究让一位儒道洞明境修行者沉沦。 “杀。” 长刀挥出,将一切斩碎。 所有的记忆合着金色的浩然之力,灌注进张远的身躯。 一颗颗金色的珠子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 五十三颗金色珠子,代表了一位洞明境儒修的修为反哺。 浩然之力! 这滚滚滔滔的浩然之力与张远自己体内的浩然之力相合,引动满身的气血与真元翻涌。 浩然之力与气血不同,穿行筋脉身躯之后,又归寂于脑海。 “世间修行,若是迷失本心,终将化身为魔。” “这魔,乃是心中之恶。” 在夜色之中前行,张远这一刻心绪平静。 武道能一往无前,却不能看透一切。 今日有谭亮的儒道记忆,让他的心性越发圆润,也更加坚定。 这一刻,张远只觉神思敏捷,之前看不破的迷障,都无比清晰。 他手中刀再利,也只是一柄刀。 这刀,需要在一位能看透一切,执掌一切的人手中,方才能展露出真正的杀伐之利。 涂皓看重自己,交给自己查办司狱任务,还将点司令牌交给自己,就因为自己的刀利。 杨昌刚才利用自己杀谭亮,也是因为自己的刀够利。 镇抚司中,那些上官看重,不也是因为他张远展现出了别人没有的杀伐与血勇。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看重。 别人的栽培,需要他张远拿足够的东西来换。 他自己现在还没有资格做执刀的人。 那就先做好自己的刀。 一柄利刀。 谁有本事,就将这柄刀握在手里。 等有朝一日,他张远会自己成为这柄刀的执刀之人。 摸一下怀里的小印,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这东西可是价值万两白银的儒道文宝。 杨昌没提,他自然就装在兜里。 相比这儒宝,谭亮参与的黑市交易,还有那些私藏财货,更加珍贵。 解决了谭亮,府学逼迫涂皓的危机就少了几分。 不过张远知道,最先出头的并不是真正的敌人。 谭亮之所以去府衙状告镇抚司,是府衙判官饶庆海怂恿。 谭亮,被这位当枪使了。 “府衙判官,这位也不是好人……” 张远身形消失在夜色之中。 ———————————— 回到丁家巷已经是深夜。 玉娘还没睡,就在厢房等待。 张远也并未解释什么。 既然选了他张远,他这样皂衣卫为小郎,自然就选了这般担惊受怕的生活。 至于他张远,全力提升修为,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成为玄甲卫,让自己更强,拥有更多的话语权,给自己的小娘带来荣耀。 生在仙秦,能有提升的机会,有提升的资源,他张远不可能甘心做个平凡之人。 …… 第二日清早,张远晨练过后便去镇抚司武学。 洞明境强者许继的记忆让他对武道修为的感悟更深一层,对于镇岳功的修行也更加随心应手。 加上一位儒道洞明境的记忆经历,文武并济,更是能看透修行之中的迷障。 此时修刀法和拳法,轻重缓急之间又多了许多灵动。 意境,大势。 不知不觉,张远的镇岳功已经要修成了。 第63章 虎爷,你这手伸的有点长啊 地阶六品的镇岳功,其修行难度比张远从前所修功法难了百倍不止。 最关键是这功法耗费极大,当初连供奉陶青都劝张远换其他功法。 不过这功法一旦修成,战力提升绝对难以想象。 对于积攒真元,熬炼身躯与筋脉,也不是地阶之下功法所能比。 甲二队的大家族子弟梁超,他就是修的镇岳功,气血比同阶武者浑厚太多。 此时,张远不只是武道功法的修行提升,更是有了一位洞明境儒道修行者的记忆经历。 那堪称海量的儒道浩然之力在身,张远炼化气血珠子的速度更快。 这让他的修行速度比之前更快。 按照这种速度,两年之内,他就可能气血圆满,踏入洞明境。 浩然之力能固守心神,让他可以全心运转武道气血,凝聚真元。 这是一件意外的惊喜。 往后再得到其他强者记忆与气血真元之力时候,就不怕被煞气侵蚀,迷失心神。 “之前是浩然之力太少,不知其有此等妙用。” 感受着身躯之中的真元与气血被束缚前行,张远轻语,面上透出喜色。 先天真元已经到三品巅峰,只差一丝就能到四品。 四品先天真元,那修行潜力是三品真元的十倍。 有四品先天真元支撑,他就有机会踏入开阳境。 如今的张远早已明白,先天真元才是真正的修行根基。 要想在洞明境之后走更远,先天真元的品级越高越好。 不管是气血之力还是浩然之力,都是无比珍贵之物,乃是苦修所得。 若是被外人知道,张远如此糟踏气血与浩然之力,恐怕会心疼死。 张远不在乎气血与浩然之力的消耗。 他现在全力以气血与浩然之力结合,熬炼自先天真元,让其能攀入更高层次。 “小郎,吃早饭了。” 背后,玉娘的声音响起。 张远浑身一震,缓缓收功。 “嗡——” 身躯之外的气血震荡,一座青色的山峦虚影一闪而逝。 这是修行地阶六品镇岳功所带异象。 镇岳功到大成时候,就真的能搬山拿岳,锁镇山河。 双目之中透出晶亮神光,张远抬头看向天穹,淡紫色的初升之光映照而下。 提前熬炼先天真元,十八岁的隐元大成,修地阶六品功法,他张远只要好好修行,终有出人头地时候。 今早教授武学的是驻守藏书楼的供奉陶青。 看到张远,陶青轻笑点头。 点名之后,陶青开始讲授武道。 他驻守典籍司藏书楼,对各种武学涉猎极广,无论是江湖武学还是镇抚司等军伍之中的功法,都有研习。 在场的皂衣卫也大多认得他,曾向他求教过功法修行。 今日早课气氛很是融洽,众人问陶青的问题,陶青都笑眯眯的解答。 那些镇抚司中点司和都尉来做教习时候,可没人敢这般轻松随意。 张远的问题不多,不过也出声问了几个。 他倒是有镇岳功方面的问题,但不可能在这早课时候问出来。 “周怀宁周供奉对你观感不错,刚好过几日我们一起去坊市,你可以一起。”早课结束时候,陶青低声告诉张远。 周怀宁就是司狱之中值守的那位供奉。 昨日张远几句话,给周怀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听到去坊市,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张远手上有一张供奉张文和所送的防御符箓,准备去坊市之中或售卖,或是换成其他的修行之物。 之前陶青就跟他说过此事。 现在张远手上拥有不少银两,他更是想去那专为修行者交易开设的坊市去看看。 陶青从张远展现出修行天赋之后,对张远很是不错,讲解功法也很尽心。 镇抚司中的供奉都是闲职,待遇不错。 拜别陶青,张远去班房点卯,然后往司狱当值。 张远本准备去点刑司见涂皓,将昨晚从谭亮那小院中拿到的一些书册账本交给涂皓。 路上,不少人低声议论昨日府学学录来镇抚司中告状事情。 据说点刑司涂皓大人已经被文抚司暂时停职。 宣威司点司沈魏暂代点刑司点司之职。 张远记得昨晚沈魏说过,三天给府学一个交待。 也就是说,如果三天之内无法坐实百运布庄罪责,那涂皓差不多就要被革职。 就算如今谭亮已经被张远悄然斩杀,再不会来镇抚司要交待,镇抚司也要拿出态度。 因为,这里是镇抚司。 镇抚司行事,从来丁是丁卯是卯,绝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说三天给出交待,那就一定给交待。 如果三日拿不出证据,不能定死百运布庄罪责,那点刑司涂皓就要出来担下所有罪名。 张远手上有涂皓所送的点司令牌,在镇抚司中也是最看重他的人之一。 点刑司点司涂皓,不能倒。 只要这一次能保住涂皓,往后他张远在庐阳府镇抚司中就有了真正的靠山。 现在的张远还没有资格做执刀人,那就先成为一柄锋利长刀。 司狱。 “见过狱卒长大人。” “张大人。” 司狱前的狱卒再见张远,神色多了许多恭敬。 这些时日张远所展现的实力,让所有人明白,这位来担任狱卒长真的只是历练。 他们这些司狱之中的狱卒,没有必要得罪张远,做好自己事情就成。 张远巡察一番,然后悄然到司狱中记录当值讯息之处。 昨日卢生举死的太突然,他不信那些人真能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跟周怀宁说此事不用管,但他张远现在手上有 司狱之中,事事都有记录,不可能没有一丝痕迹。 书卷翻开,几道讯息出现在他眼前。 “罗金,庐阳府南城玉明坊人。” “罗金,罗尚虎。” 张远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精光。 这位司狱前狱卒长差点已经被遗忘。 本以为罗尚虎被革职,在司狱之中的势力便与其断了联系。 现在看,卢生举的死与罗尚虎有关。 “虎爷,你这手伸的有点长啊……” 张远合上书卷,缓步走出房间。 “狱卒长,我二叔想见你一面。”门口处,一位身穿黑色狱卒衣袍的青年躬身。 罗金。 他的二叔,就是罗尚虎,虎爷。 第64章 人无伤虎意,虎有噬人心 庐阳府,南城。 南城有九街十八坊,乃是庐阳府的老城。 这里既有低矮的破旧老屋,也有高耸的白墙黑瓦。 与多是军职家眷居住的丁家巷不同,南城多是商贾聚集之地,街市也繁华不少。 一个颇为宽敞的院落之中,张远背手立在石阶前。 “张狱卒长。”穿着一身锦袍的罗尚虎笑着拱手,“寒舍简陋,张狱卒长莫怪。” 没有穿皂衣,被革职在家的罗尚虎穿着锦袍,颇有几分富家翁的样子。 便是眉眼间,也少了在司狱之中的那种戾气。 “虎爷,你这要是寒舍,那我们其他兄弟住的就是牛棚了。”张远摆摆手,摇头说道。 他目光扫过四周,这院落所在之地虽然不是南城繁华地段,但也是价值不菲。 没有两三千两白银,绝对买不到这样的院子。 一个寻常皂衣卫一年能挣六十两纹银俸禄,加上其他收入,一年也不过百两纹银。 这院子,顶一个皂衣卫半二十年收入。 关键是镇抚司中有几个活过二十年的皂衣卫? 罗尚虎在司狱之中十年,就挣来了做皂衣卫二十年都挣不来的银钱。 罗尚虎看看四周笑一声,然后摇摇头:“我现在已经不是镇抚司中人,担不得大人一声虎爷。” “大人能给面子来见,已经是我的荣幸。” 他话是这样说,面上神色却极为平静。 不远处的几位护卫武者,还有立在门口处的罗金,显然都是为这位虎爷马首是瞻。 很明显,虎死余威在,他虎爷依然有着自己的威势。 “虎爷,卢生举的死,是你所为吧?”张远看着罗尚虎,轻声问道。 罗尚虎哈哈一笑,连连摆手:“张狱卒长,这等事情我可不敢,司狱之中事情,我哪有那个本事?” 这话,张远不信。 不过此时罗尚虎不承认,他也没有再纠缠,只是换了话题:“虎爷,不知今日寻我来,是为何事?” 听到他的话,罗尚虎面上笑意收敛,目光之中透出一丝深邃:“张狱卒长,听说,你一个消息,就赚了三百两黄金?” 他的声音之中多出几分难以压制的怒意,还有不甘。 “为了这个消息,司狱之中几个兄弟都折了,他们的安家费,不知狱卒长大人可能出?” 几个兄弟,就是洪林森和那些个与百运布庄案件有牵连的司狱狱卒。 其中洪林森已经身死,而其他人就算能放出来,也不会再有在司狱之中任职的资格。 “虎爷,他们都是咎由自取,可怨不得我。”张远身躯挺直,面色淡然。 他的声音不小,不远处的那些护卫武者,还有门口守着的罗金都能听到。 这话让众人面上都露出怒色。 “哈哈,张狱卒长说的是,都是他们自己寻死呢。”罗尚虎笑一声,“此事错在他们,没有守司狱之中规矩。” “放心,若是身死,他们的家眷罗某养了,活着出来呢,罗某也会给他们一个饭碗。” “城南之地,混口饭吃还是可以的。” 罗尚虎显得极为讲义气。 张远不在意他是不是真的讲义气。 他张远不可能久留司狱,对那些司狱狱卒也没有兄弟之情。 如果是孙泽他们那样的自家兄弟,张远就算倾家荡产也不会含糊。 看张远表情,罗尚虎压低声音,“张兄弟,我寻你来,是有件东西要托付给你。” 东西? 罗尚虎转身去厢房之中,取了一件长衫出来。 “张兄弟,这就是令我被革职之物。” 这件长衫,张远认得。 当初罗尚虎将此长衫带出司狱大牢,然后领着皂衣卫去寻找邵明经所留的财货。 结果是财货未曾找到,却被白马山大当家杜海正伏杀,损失惨重。 那一战,有妖出现,让镇抚司不得不小心应对。 这长衫之上标记是邵明经故意为之。 “虎爷,此等重要物品,你交给我?” 张远目光投向罗尚虎,轻声开口。 “若是虎爷你将此物交上,或许能官复原职?” 张远的话让罗尚虎面皮一抽。 他面上闪过犹豫,但还是摇摇头。 “张兄弟,不说假话,我罗尚虎也没有再进镇抚司的心思了。” “若是此物能帮你一把,换些许功绩,他日别忘了我罗尚虎便是。” 说着,他将那长衫递向张远。 张远沉吟一下,接过长衫。 “对了,”罗尚虎压低声音,“白马山的人也在寻这长衫,张远你小心些,那些都是亡命之徒,虽然能换功绩,可最好还是躲着他们。” 白马山的人在寻这长衫。 白马山的其他人都还罢了,那白马山大当家有妖相伴,战力强横,二当家据说实力也极强。 张远接过长衫,点点头,说一句“多谢虎爷”便转身离去。 看着张远离去,罗尚虎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门口处的罗金走到罗尚虎身前,低声道:“二叔,这就能让张远送命?” 听到他的话,罗尚虎面上得意之色更甚。 “白马山的人要寻这衣衫,这衣衫又在张远手上,你说,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 罗金面上一动:“白马山的人一定会去寻张远!” 他的回答,罗尚虎并不满意。 摇摇头,罗尚虎面上露出失望:“张远一心要立功,定然会利用这衣衫寻白马山的人。” “那,那不是给他立功机会!”罗金急道,“二叔,你可是说了,要将他灭掉,让我成为……” 罗尚虎瞪他一眼,低喝:“蠢货,白马山要是那么容易对付,我怎么会落到此等地步?” 他冷哼一声,摆手:“去,让你媳妇来。” 罗金目光扫过罗尚虎身后厢房,点点头,快步离开。 等罗金离开,罗尚虎身后的厢房之中,一道身影缓步走出。 “主司大人。”罗尚虎忙躬身。 文抚司主司,目前被禁足的主司徐振林。 不知他为何此时能在这里。 “大人,张远虽然坏了司狱之中规矩,可他得武镇司几位上官看重,自身潜力极好,为何大人非要取他的性命?” 罗尚虎看向徐振林,面上露出不解之色。 第65章 闹市妖踪现! 司狱之中相处,他罗尚虎也看重张远的潜力,只要不死,往后必然成就不低。 如果不是徐振林所命,他真不想将张远得罪死。 “昨日府学学录谭亮去府衙状告镇抚司,给涂皓施压,昨晚谭亮就失火死在一座无名小院。” “知道此事的,庐阳府中不超过十个人。” 徐振林双目眯起,看着敞开的门庭,目中透出深邃的寒意。 “杨昌没说是谁所为,不过他点明乃是涂皓的手段。” “涂皓如今被困在镇抚司,他的手段,可不就是这个张远?” 是张远杀了谭亮? 张远有这等本事? 罗尚虎面上一愣。 “不需要他出手,府学既要做女表子又要立牌坊,镇抚司中有谭亮为恶证据,随便寻几样,府学中人就会自己动手。” “今日何木文已经执掌了文裁决之位,府学也新替补了学录,还新招了两位儒学博士,一切应对都有条不紊,不可能是不知情。” 徐振林转过头,面色凝重。 “我让你将这张远除掉,就是要看涂皓还有什么手段。” “三天之内,他涂皓只要没有自救之法,就不可能再留在庐阳府。” 一整衣衫,徐振林背着手,往厢房之中走去。 门口处,一位穿着锦袍,身形丰硕的女子缓步而来。 “二叔。”女子低声唤。 罗尚虎点点头,走出院落。 女子转身将院门关上,然后走进厢房之中。 —————————————— 张远从罗尚虎的院落走出之后,并未径直回镇抚司。 此时他穿的是便衣,也未挂雁翎长刀,有先天真元收敛束缚气血,外人所见,不过是寻常的青年,顶多长得昂扬一些。 走在大街之上,周围的商客行人不少,也无人关注他。 不过他能感觉到,至少三人的目光追着他,或者说是追着他夹在腋下的衣袍。 罗尚虎的小院早被白马山的人盯住。 张远招摇过市,也是为了让这些人注意到自己。 果然,两位穿着粗布衣袍的中年摊贩目光随着自己游走,还有一个挑着担子的三旬中年将货担子挑着,缓缓随着自己前行。 张远停在一个青石广场,站在人丛中,看前方杂耍卖艺。 他停住,那挑着担子的中年也顿住脚步。 前方杂耍的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皮肤白皙,此时站在丈高的竹竿上,单脚独立,手中一柄木剑舞动。 动作不快,但极为稳健,透着几分飘逸。 仙秦武道,江湖灵动,军伍厚重。 这舞动的木剑,分明就是江湖剑法。 竹竿下方,长凳上斜靠着一位穿着黑袍的白须老者,面容苍白。 少年舞动木剑,又轻盈的翻了几个筋斗,方才从丈高竹竿上跳下。 周围观众一片欢呼,鼓掌,然后在少年回身拿起铜锣时候散去。 等少年拿了铜锣,已经只剩三五个人立在原处。 有两个行人扔出两个铜钱便走,剩下三人则是将少年围住。 “小家伙,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就敢来卖艺?” 当先之人面上带着冷笑。 少年一愣,转头看看身后老者,然后将头低下。 “呵呵,看你也没挣到多少钱,这样,跟爷走,爷给你寻个好去处。” 另一样中年往前凑一步,伸手指向不远处桥头方向。 “看见没,那位公子可是我庐阳府中身份极尊贵之人,他正缺个贴身的小书童。” “你这身子矫健,正是公子喜欢的。” 一边说着,那中年还给其他两人使眼色。 听到要做书童,少年面上闪过犹豫,低声道:“做书童,可有钱拿?我爷爷生病了,需要银钱治病……” 他声音低细,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清楚。 “银钱,自然是有的。”那中年嘿嘿一笑,“伺候好荀公子,多少银钱都有。” “荀公子如今吃腻了好菜,对你这样的童子鸡正感兴趣。” 他这话语少年不懂,只是听到有银钱拿,目中透出喜色:“那……”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庐阳府乃是仙秦法纪森严之地,任何违法乱纪的勾当都给我收起来。” 所有人一愣,抬头,只见张远面色刚毅,快步上前。 他看一眼那三个中年,低喝一声:“滚!” 三人被他气势所迫,不觉往后退。 便是没有穿皂衣,他身上依然有着让人不敢直面的气势。 “哼,多管闲事。”不远处的桥头上,那手中握着折扇的青年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小子,连荀公子的好事都敢搅和。” “这位是荀公子,府衙荀经吏家公子,荀公子想吃童子鸡,你敢坏他好事。”那三个中年撸起衣袖,要往张远身前围拢。 荀况林? 张远看向桥头方向,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凌厉。 这就是那个荀况林? “干什么呢?” “让我看看谁在这里闹事。” 街角处,有高喝之声传来。 几个身穿半甲的巡卫军快步走来。 那三个中年慌乱往后退。 巡卫军到来,杂耍少年面上也露出一丝紧张,往后退到白发老者身侧。 “咦,张爷!”当先的巡卫军看到张远,低呼一声。 张远目光扫过,并不相识。 “张爷,那日,我等兄弟见到张爷威武。”当先的巡卫军拱拱手,低声道,“于良大哥与我本是一卫,于大哥如今可是被校尉大人看重。” 原来是那日围剿百运布庄时候的巡卫军,见过张远出手。 张远点点头,拱手回礼。 那三个中年见张远与巡卫军相识,赶紧转身便跑。 当先的巡卫军看向张远:“张爷,追不追?” 张远摆摆手,笑着道:“此等泼皮不用管。” 那巡卫军点点头,又与张远攀谈几句,说好等什么时候与于良一起喝酒,方才领着其他人离开,继续巡卫。 等他们走远,张远看向那白发老者,目光又扫向杂耍少年。 他从衣兜之中掏出一颗银锭,约莫二两。 “这位老爷子伤势不轻,前面有药店,可去抓些草药。” “仙秦户籍森严,你们这般卖艺是不成的。” “看你有些武道修为,可以去寻城西玉泉商行,那边或能给你们寻份活计。” 张远将银锭放在铜锣之上,转身就走。 二两纹银,不算小钱。 看铜锣上银锭,少年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又有些犹豫。 白发老者双眉微微眯起,目光扫过四周。 “军伍之人,气血强盛,这般年岁,也是难得人物。” “只是,为何有妖要追踪他,还有杀意隐现?” 第66章 锦都城薛家 听到老者说有妖,捧着铜锣的少年浑身一颤,连忙看向周围。 “师祖,何处有妖?” “你如今伤势不能动用灵力,可应付不了大妖。” 说着,少年将铜锣上银钱收了,看向那些卖艺的竹竿、板凳。 “城里是没法子卖艺,这些东西不要了,有二两银钱,我们去抓些药,然后去那城西的玉泉商行看看。” “我就说这偌大的庐阳城怎么会没有黑市。” 白发老者摇摇头,站起身,看着张远离开方向,面上闪过一丝异色。 “紫阳,我算不出来此人身上因果。” 他的话让本在收拾木剑和铜锣等物的少年愣一下,然后面上闪过怒色。 “师祖,你怎么又动用术算之法?” “你是不想要命了吗?” 少年跺脚,敲铜锣的木槌挥舞,恨不得敲在老者头上。 老者转头,看向少年。 “紫阳,师祖我什么修为,算不出来他的因果。” 这话,让少年本来焦躁恼怒的面色缓缓化为惊讶。 “怎么可能,便是仙秦皇族,甚至武道七重境的高手您都能一眼看透……” “没有因果?” 少年面上透出茫然。 老者摇摇头,伸手将少年手里的二两纹银拿在手中。 “走吧,我们去西城。” “这,不就有了因果吗?” “呵呵,老夫这一趟凡尘之旅,说不得还真能逆天改命呢。” …… 张远重回镇抚司,径直去班房,甲四队的其他人在当值,旗官孙泽留在班房。 “这件衣衫,能引出白马山的人?” 看着长案上张远拿出的衣衫,孙泽面上闪过喜色。 对于他们来说,白马山的人,就是功劳。 “说吧,怎么将他们引出了?”看向张远,孙泽压低声音开口。 既然张远将这衣衫拿出,那自然是有了办法。 张远将今日拿到衣衫之后被跟踪盯梢事情说一遍。 人家已经盯住他,只要出行,落单必然会出手。 “白马山大当家有妖相伴,实力强横,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张远沉吟一下,低声说道。 “不过在城中他不敢让妖全力动手。” “我们只要撑过一盏茶,就能全身而退。” 张远抬头看向孙泽,沉声道:“有虎行战阵,一盏茶,能撑过。” 他此时不再掩饰自身武道修为,身上气血力量翻涌。 隐元大成! 孙泽看着身前的张远,张张嘴,最终化为一声长笑。 “好,好!” —————————————— 晚间下值之后,张远没有上晚课,直接离开镇抚司。 回到丁家巷,换了衣衫,便与玉娘一起出门。 门口处,一辆马车已经在等待。 玉娘看到赶车的李长卫,面上露出惊异,见张远向她摇头,方才没有打招呼。 马车一直前行,穿过半个庐阳城,方才在城东临河的一家酒楼外停下。 裕丰楼。 在庐阳城东城,裕丰楼也算是极有档次的酒楼,往来不少大商,还有官府之中人在这里设宴。 张远与玉娘下车,然后目光扫向四周。 门口处的伙计忙上前。 “这位荀波涛荀掌柜定的宴席。”张远将请柬递过去。 伙计明显是知道金达商行荀波涛之名,面上露出笑意,躬身请张远和玉娘走进酒楼。 丁家巷外不远的明泉楼与裕丰楼没法比,这里的布置奢华,典雅中透着贵气。 “哈哈,张公子,薛小姐,二位能来赴宴,荀某真是欣喜不尽。”二楼处,一位身穿锦袍,四旬左右的富态中年长笑,快步迎上来。 中年目光落在张远身上,脸上全是笑意:“张公子可是镇抚司中精英,小人能请公子来,真是面上有光。” 他转过头,看向玉娘,声色之中多出几分感慨:“薛小姐,你是云州人,我来庐阳府这么多回,竟是没认得云州同乡,哎……” 他这话语语调是云州腔调,面色很是自责。 玉娘面上闪过复杂,微微躬身一礼。 张远不出声,只是看着面前之人。 荀波涛,金达商行三掌柜,主持金达商行在庐阳府的商贸事务。 这样的人,迎来送往事情极熟,要说他会对一位云州同乡当真有多少情谊,那才是怪事。 张远带玉娘来赴宴,也是想将荀波涛的意图摸清楚。 “看我,光顾着高兴了。”荀波涛一拍脑门,抬手道:“菜已经上了,都是云州菜,快请入席。” 一边引着张远和玉娘往包间走,荀波涛一边低声道:“本来我请了本家表弟来,只是今日他还有些事情,不知能不能来。” 进了包间,其中有两位年岁不小的老者,一个是在南城做布匹生意,一个是在东城这边开客栈,还有一位四旬左右的妇人陪坐。 都是在庐阳府做生意的云州人。 众人简单介绍,便开席。 张远与荀波涛他们几人喝酒,玉娘则与那妇人说话。 这聚会,还真是有几分云州同乡相聚的样子。 特别是挨着玉娘坐的那妇人,低声说些带着云州腔的话,不时询问玉娘在云州经历。 玉娘当初记忆已经记得不多,但还是努力回想,挑拣些能说的说。 “高大城墙,还有石狮子?那莫不是云州府城锦都城?我记得锦都城东门就有三丈高的石狮子。” “春天一片绵延的桃花林?锦都城外丰源寺外就是十里桃林。” 妇人盯着玉娘,面上闪过激动:“玉姑娘,你老家怕不就是在锦都城。” 坐在对面的荀波涛目中也闪过一丝精光,转头看向张远,又是笑着举杯。 “白玉石桥?这个,哪里会有……”玉娘再说些童年事情,妇人为难的低语,目光投向前方的荀波涛。 荀波涛将手上酒杯放下,面上神色变幻,低声道:“锦都城薛家,据说曾有一座东林苑,其中有玉石桥,不过,薛家的东林苑早已毁去,这事情真假也不得知了。” 听到薛家东林苑毁去,玉娘浑身一颤,低低道:“东林,东林,这名字,我似乎听过……” 荀波涛咳嗽一声,给那妇人使个眼色,然后向着张远低声道:“张公子,不知可能近一步说话?” 张远看向因为听到东林苑之名而有些失神的玉娘,点点头,随着荀波涛走出包间。 “张公子,我猜测薛小姐可能是当年锦都城薛家遗孤。” “薛家曾犯大逆之罪,薛小姐若是薛家遗孤,张公子你或许会牵连,甚至镇抚司军职不保。” 包间之外,荀波涛压低声音,向着张远开口。 “大逆之罪?”张远面色平静,转头看一眼荀波涛,“玉娘便是那薛家遗孤,远隔数千里,此事你知我知,无外人知晓,怎会牵连?” “荀掌柜,你不会告密吧?” 他的话,让荀波涛顿时愣住。 他完全没想到张远会说出这等话。 一个小小的镇抚司皂衣卫,听到大逆之罪,不该是瞬间慌乱不知所措吗? 第67章 来,将你的话再说一遍 不等荀波涛回过神,张远已经转身走进包间,坐到玉娘身侧。 “小郎,他,他说什么……”玉娘紧张的牵住张远的衣袖,好像受惊的小兔。 张远伸手握住玉娘的手,低声道:“无事,荀掌柜说你老家可能在锦都城,说下次回云州的时候,可以帮你去探寻一番。” “当真……”玉娘有些无措,面上神色透着激动,又带着几分忐忑。 她从前根本未想过还能寻云州老家的事情。 可现在不同,她有了安稳的家,她有了护着她的小郎。 有些时候,梦里,她会梦到已经模糊的童年时候。 自己,是不是也有家,也有亲人呢…… 张远轻抚一下她的背,抬手将一盘菜肴推到玉娘面前。 “这可是云州特产云雪鱼,你尝尝看。” …… 过不片刻,荀波涛从包间外走进,面上带着笑意。 他身后,还有一道身影跟着走进。 “诸位,这位就是我表弟,庐阳府府衙荀经吏使大人家公子。” 荀波涛往旁边一让,将身后那身影显露出来。 二十出头,一身玉白锦袍,手中握一柄白纸扇,身形微胖,面色带着几分纵欲过度的灰白。 庐阳府判官衙门经吏使荀任之子,荀况林。 就是今日张远在城南桥头所见那位。 两个做生意的云州人都赶忙站起身来施礼。 “见过荀公子。” “竟然是荀经吏家公子!” 两人神色卑微,连连躬身。 玉娘身边的妇人也一脸慌乱起身。 张远和玉娘放下竹筷,站起身。 “表弟,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薛小姐,这位是张公子,张公子可是在镇抚司中公干。” 荀波涛都未介绍那两个云州客商,直接介绍张远和玉娘。 听到他介绍,荀况林目光落在玉娘身上,眉头一挑,口中低语:“果然姿色……” 话未说完,他看到玉娘身侧的张远,浑身一震:“是你!” 他的面色也阴沉下来。 荀况林的话让荀波涛一愣,看看张远,又看看荀况林。 “张公子,你,你与况林公子认得?” 这要是熟人,他的谋划可就不好办了。 为了这场谋划,他已经耗费百两纹银,要是就这么停下,岂不是全都打水漂? 百两纹银,他也心疼。 “也不算认得。”张远摇摇头,看向荀况林,面色淡然:“今日遇到有人借荀公子之名行不法之事,也不知真假。” “大约,只是街市泼皮借荀公子之名吧?” 借荀公子之名,行不法之事? 包间之中众人都是面上一促。 这位荀况林公子的名声,可一向不是特别好。 荀波涛神色怪异的转头看向荀况林。 似乎,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反而是这位镇抚司皂衣卫跟荀况林还有不小的过节? 他对荀况林的性子可是了解的很。 芝麻大的仇怨,都要记在心里。 “姓张的,别阴阳怪气。”荀况林将手中折扇一收,冷哼一声,“今日若不是你坏本公子好事,今晚本公子怎么也能——” “镇抚司皂衣卫是吧,也不过是走狗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荀况林面上露出不屑,沉声开口。 镇抚司镇压仙秦天下,越是强者,越是对镇抚司敬畏无比。 但总有人对镇抚司心中无敬意,特别是那些修过几天儒道,自认为是读书之人。 玉娘听到荀况林如此当面辱骂张远,面上露出一丝厌恶,低声道:“小郎,我们走吧。” 听到玉娘的话,荀况林目光转向玉娘,面上闪过一丝狠厉恶毒之色。 “表哥啊,这位薛娘子,就是你说的,凝翠舫中唱曲那个?” 凝翠舫中唱曲。 提起这段经历,玉娘瞬间面色一白。 张远握紧她的手,面上神色坦然,只是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的寒光。 侮辱他张远无事,但不该辱及玉娘! “表哥,今日正好,我那边宴席有新晋的府学博士,让这位薛娘子去唱一曲助助兴。”荀况林手中折扇指向玉娘,长笑开口。 “王成博士可是答应了,他日招我入府学。” 让玉娘去唱曲? 荀波涛面皮一抽,犹豫一下,抬头看向张远。 今日他所算计,乃是要带玉娘去云州。 只要这个皂衣卫愿意放手,花费些银钱也行。 本来他是指望荀况林出面,将这份耗费压一压,最好是不花钱就能把玉娘骗走。 现在看看,恐怕只能直接开口了。 “张公子,荀某愿出纹银三百两买下——” 荀波涛还未说,便感觉浑身一冷,一股难以压制的战栗感觉传遍全身。 立在他身侧的荀况林更是双腿打颤,站立不住。 包间之中,一道淡淡的血色浮现。 煞气! 手掌轻握着玉娘手掌的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淡漠的神光。 已经杀过十多人的他,早已凝聚出属于自己的武道煞气。 “你,你,你敢……”荀况林瞪着眼,手指着张远,好似溺水的游鱼。 荀波涛稍微比他好些,但也是浑身打摆子。 煞气激发,隐元中期以下武者若是直面,都会心神震荡,不能自持,轻则神魂受创,重则气血衰败,气尽而亡。 不管是荀波涛还是荀况林,都没有此等修为,被煞气侵袭,片刻就会神魂碎裂而死。 敢对玉娘不敬,此二人已经有取死之道。 “嘭!” 包间的门被撞开,两个手持短刃的武者冲进来。 “公子!” “什么人敢冲撞荀公子!” 两个武者冲到荀况林身前,抬眼看到张远,顿时愣住。 “是你!” 这两个,分明是今日在南城街市上要抢那杂耍少年的泼皮。 就是荀况林的跟班。 此时气血浮动,都有初入隐元的实力。 “杀,杀了他,把那娘们抢来!” 自己的跟班到来,荀况林面上多出几分血色,咬着牙低吼。 两个跟班对视一眼,咬着牙,一人短刃向着张远刺去,一人去抓玉娘。 张远双目眯起。 他今晚有大事安排,本不愿在此时动手,但既然要动手,他就不客气。 浑身气血涌动,他空着的左手微微抬起,背后,有一层虚幻的山岳浮现。 “谁在裕丰楼闹事?” 包间门口处传来低喝,张远抬起的左手放下。 那两个泼皮有些不甘心的顿住身形,将手中短刃收起,回到荀况林身前。 门口处,几道身影快步走进来。 当先之人五旬左右,身穿锦袍,身形高大。 “原来是荀公子,我说你怎么离了宴席,原来是来此地。”老者目光扫过,然后看向荀况林,冷哼一声。 “别处我不管,裕丰楼中荀公子还是安稳些,别整出什么幺蛾子,让我金林面上不好看。” 裕丰楼掌柜。 裕丰楼是东城有数的酒楼,能执掌此等酒楼,这位名叫金林的老者,身份背景都不简单。 便是经吏使家公子,他也敢直接训斥,毫不给颜面。 “金世叔说哪里话,况林怎会……”荀况林想辩解,却一时间不知如何编造理由。 他看向荀波涛。 荀波涛忙躬身道:“金掌柜,误会,误会,乃是这位张公子拐带了荀某府上女侍,我表弟见到,帮我讨要呢。” 他伸手指向玉娘,高声道:“她就是我从云州带来的女侍,会唱云州小曲——” “嘭——” 荀波涛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 张远一步踏碎面前桌案,一步跨过一丈距离,探手将荀波涛的脖颈扣住,提到九尺之上。 “来,将你的话再说一遍。” 第68章 仙秦天下,这一句话面前,谁敢不退! 裕丰楼,包间之中,所有人呆愣的看着面前一幕。 谁都没有想到,张远会悍然动手,而且是当着裕丰楼掌柜的面。 这里可是裕丰楼。 整个庐阳城,谁敢在裕丰楼中动手闹事? 这是不将裕丰楼,还有裕丰楼背后的金家放在眼里! “咯咯……” 满脸胀红的荀波涛脚沾不到地,只能喉头发出痛苦的声音,手臂乱舞。 荀况林惊慌的后退,两个随从泼皮也是紧张的一起往后退。 张远这一步之间的动作,展现出的实力根本不是他们能抵挡。 刚才一瞬间要是冲向他们,他们也不会比现在的荀波涛好多少。 立在一旁的裕丰楼掌柜金林面色阴沉下来,紧盯张远:“这位公子,此地乃是裕丰楼,我金家——” 他话未说完,张远空着的右手抬起,掌心一块黑色令牌抵在金林面前。 镇抚司,点刑司点司令牌。 金林浑身一颤,盯着那令牌,面上神色变幻。 “你,这,我……” “镇抚司拿人,所有阻碍者同罪论处。”张远将他的话打断,缓缓转头,双目之中透出森寒:“金掌柜,裕丰楼要阻碍我镇抚司行事?” 镇抚司拿人。 仙秦天下,这一句话面前,谁敢不退! 金林浑身一颤,低头道:“不敢,不敢。” 不敢! 连身份背景强大的裕丰楼掌柜都只能低头! 包间之中,所有人都是神色慌乱。 荀况林面上闪过苍白,目中透出几分狠毒,身形则是往包间门口悄悄缩退。 那几个随金林一起来的人都是低头,不敢去看张远。 至于本在包间之中的那几个陪坐的云州商客,已经是浑身好似抖虱子。 这就是镇抚司之威! 张远扣着荀波涛的手掌丝毫不松,任其徒劳挣扎。 他转头看向桌案边那两个云州客商,还有瘫坐在地的妇人。 这一刻,他身上煞气与淡淡的浩然之力交织,直接压下。 “嘭——” 长案上散落的酒盏直接崩碎。 “说,今日荀波涛宴请让你们做什么?” 张远的声音低沉,透着冷漠与森寒。 本已经慌乱无比的三人瞬间浑身一僵,双目之中失去神采。 这手段,与涂皓以浩然之力迷幻神魂之法异曲同工。 “荀掌柜说遇到个云州女子,可能是当年云州薛家之人。” “薛家是锦都城第一世家,当年一场大乱,家族中不少族人散落,如今薛家正在各处搜寻族人回归。” “薛家薛文举乃是云州主簿,五品文官,薛家大兴在即,荀掌柜想巴结薛家。” “荀掌柜说了,今日宴请的薛姑娘从小流落在外,已经不记得当年事情,只要稍微引导,让其自认为是薛家人就成。” “荀掌柜给了我五两纹银,让我引薛姑娘回想锦都城事情,认定自己是薛家人。” “他还说,今日只要能将薛姑娘带走,我们每人都有十两纹银奖赏。” 三人如同提线木偶,你一言我一语,将荀波涛谋划都说出来。 这不是荀波涛的全部谋算,但也已经可见其心思龌龊。 站在一旁的裕丰楼掌柜金林面上神色越发难看。 这等拐带人口的事情,竟然是在他裕丰楼发生。 “哼,裕丰楼如此金碧堂皇之地,竟有此等不法阴暗之举筹划。”张远冷哼一声,压下的气血煞气与浩然之力收回。 那满身僵直的三人身躯一软,躺倒在地,浑身抽搐。 这是神魂受创,没有三五月时日根本不能好转,甚至此生都受不得惊吓。 “张,张大人,此事——”金林向着张远拱手,他话没说完,张远已经将荀波涛直接扔出。 “嘭——” 荀波涛砸在一旁的墙壁,撞碎窗棂,跌落在地,痛苦哀嚎,浑身筋骨至少断裂七八根。 “金掌柜,今日事情裕丰楼不给张某一个交待,便是藐视我镇抚司。” 张远低喝一声,目光投向金林身上。 “你看我张远敢不敢在裕丰楼杀人?” 给个交待。 否则,张远会出手杀人。 金林神色变幻,咬咬牙,低声道:“大人放心,我裕丰楼必然给大人一个交待。” 相比拿出给张远满意的交待,今日荀波涛死在裕丰楼的麻烦更大。 哪怕是恨死了荀波涛,金林也不能让张远在裕丰楼杀人。 裕丰楼是做生意的地方。 见金林如此态度,张远方才转头,看向已经溜到门口处的荀况林。 “荀公子,你是想这般就走?” “张某还想请你去我镇抚司大牢坐坐呢。” 张远的声音响起。 荀况林腿脚一软,卡在门槛上。 他身边的两个泼皮也是身躯颤抖。 “让本博士看看,镇抚司什么时候这般嚣张,可以随意拿人?” 便在此时,包间外走廊上有声音传来。 一位穿着青色长袍的黑须老者面上带着傲然,快步走来。 “荀公子,你起来,镇抚司要拿人需要点司亲令,寻常皂衣卫根本没有拿人的资格。” 黑须老者将荀况林手臂托起,将其搀扶住。 “王成博士,你可要为学生做主啊!” “那,那镇抚司的皂衣卫要拿我去大牢,他威胁我!” “他还要打杀我表哥!” 荀况林好似抓住救命绳索,一把扯住黑须老者的衣袖不撒手。 黑须老者抬头看向包间之中,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我拿了你去镇抚司走一趟,问问他们镇抚司何时成了可私刑刑讯随意拿人之地。” “本博士初任,你撞在我手上,只能怪时运不济。”老者轻笑,手中一卷书册握住,往包间之中就走。 那书卷之上有朱红官印,此时被浩然之力激发,引动一道淡淡的金光流转。 “张远?” “你在此地?” “何学录,张远在此呢。” 包间之外,探进头的范明尘身穿与踏入包间的老者一样长袍,手中也握着一卷书册,其上也有朱红官印。 他探首模样,一如昨晚。 包间之外的走道上,何木文背着手走来,身侧,是穿着锦袍的老者。 西城玉泉商行掌柜,夏明远。 如今西城黑市的执掌者。 何木文面上闪过一丝茫然,看到张远,浑身一震,低低道:“你,你在这。” 没有张远出手除掉谭亮,他没有今日风光。 刚才与夏明远相见,他才知道每年西城黑市要送多少财货到府学。 此时,他的衣兜之中就有五张百两金券。 金券,他从前时候都没有摸过。 “张,兄弟……”夏明远看到张远,面上闪过喜色。 他大笑一声,看向何木文:“何学录,这位张狱卒长可是夏某至亲兄弟。” 前方,冲向张远的黑须老者脚步顿住,缓缓回头。 靠在门框边的荀况林脚下一软。 第69章 你不知他是谁?(后面还有加更1章) 荀况林认得夏明远。 他爹交待了,这位,不能惹。 府城衙门大小官员排排坐,不说人人畏惧的镇抚司中数位五六品文武官员,光是府衙之中便有五品知府、从五品通判、正六品推官。 在庐阳城中,从六品的判官还能勉强算上一号人物,其麾下的从七品经吏使就不够看了。 荀任身在官府,更是自家知道自家事情。 庐阳府城中,有太多的人他惹不起。 镇抚司,城中各大家族,还有就是执掌黑市的几位。 这些人要整治他小小经吏使,随便由头就能让他官帽不保。 外人都知道荀况林是纨绔子弟,其实他也不傻,他爹嘱咐不能得罪的人,他绝对不去招惹。 此时听到夏明远的话,顿时面色惨白。 张远是夏明远的兄弟! 他荀况林就这么毫无所觉情况下,得罪了夏明远这位黑市主事人! 这可如何是好? 何木文目光扫过,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 他为人是木讷一些,但身为府学学录,不管是才学还是能力都是极好。 面前场景瞬间便看透。 很明显镇抚司张远处在风暴中心,乃是此处动乱的源头。 若是寻常人,面前已经有自家府学之人出手,当然会护着自己人。 儒道向来是护短的。 但他何木文是府学学录,是被祭学大人委以重任之人。 他能看的更远。 夏明远为何要当着自己的面说张远是其兄弟? 当真是那兄弟情分如何深厚? 一个是镇抚司中皂衣卫,一个是执掌黑市的主事人,两人身份差着鸿沟,怎么可能有多深厚的情义? 唯一的可能,张远有着让夏明远都不得不低头的背景! 昨晚,张远当着自己和杨祭学的面杀了谭亮,祭学也没有丝毫动他的意思。 一个寻常的皂衣卫,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有这样的手段? 何木文心念瞬间转换,面上神色从平静化为薄怒。 那回头的黑袍老者,府学新任博士王成面上闪过喜色。 他可是知道自家这位学录,向来痴傻,眼睛里容不得沙子。 今日自己借何学录之力来压镇抚司,外人眼中就是自己在府学受重视,是府学中极有身份之人! “学录大人,此人当众——” 他刚出声,只见何木文手掌抬起,掌心一道金色的流光击出。 那金光撞在王成手中所握书卷之上,书卷上的金印印记直接炸裂。 博士委任书卷,被毁了! 没有这加盖祭学金印的委任书,王成就算不得府学博士,更是不能有天地气运加身。 王成愣住原处,浑身战栗,茫然看向何木文。 “你,何学录,你,你这是何意?” 何木文并不搭理他,而是抬头看向张远。 “张小兄弟,镇抚司与我府学皆是庐阳府官衙,乃是为护佑百姓,守护一方安宁而存在,应该精诚联手。” “你镇抚司缉拿凶犯,我府学只在一旁打下手,绝不拖累阻碍。” 语气诚恳,态度端正。 包间之中的金林等人面皮抽动,瞪大眼睛。 从来都是府学找镇抚司的茬,什么时候府学学录对一位皂衣卫都这般敬重? 这还是高傲的儒道修行者吗? 这还是高高在上的府学吗? 何木文目光落在一脸呆滞的王成身上,沉声低喝:“还未就任府学博士,便敢阻碍镇抚司缉凶拿人,你这样人若是留在府学,必为庐阳府府学引来祸患。” 他冷哼一声,然后看向一旁的范明尘。 “范博士,明日你将王成从府学除名。” 不但毁去委任书,还要从府学除名! 这等惩处,简直是断去前途! 听到他的话,范明尘面上露出笑意,拱手道:“卑职明白。” 包间内外,此时一片寂静。 一位新晋的儒学博士,就这么三言两语之间就被革除官职不说,还要被赶出府学。 一个儒道修行者数十年苦修,就这片刻断去前途。 所有人缓缓转头看向张远。 这位,到底是什么身份? “嘭——” 墙角边上挣扎着起身的荀波涛身躯一软,再次跌倒在地。 众人目光不由转过去。 “嘭——” 第二声响,穿着儒袍的经吏使家公子荀况林跪倒在地,朝着张远磕头。 “张大爷,您大人大量,饶了小人吧。” “张大爷,是小人有眼无珠,我,我是受那荀波涛蛊惑才来开罪大爷。” 一边磕头,荀况林目光投向玉娘方向。 “玉娘子,玉仙子,小人错了,真的错了,还请饶我狗命。” 荀况林的声音在包间之中回荡。 那两个泼皮则是跪在他身后,重重的扇自己巴掌。 噼啪的响声应和着荀况林的哀嚎求饶。 张远双目微微眯起。 他身上的煞气不但未散,反而缓缓凝聚。 既然已经得罪,他就不会留下后患。 他张远早已不是那个刚刚弱冠的热血青年,他拥有着数位混迹黑道江湖的武者记忆。 这些记忆之中,多的是当面笑脸背后捅刀的场景。 “小郎,算了吧……”身后,玉娘的声音响起。 玉娘转头看看散落在一旁的那几个云州人,还有倒卧在墙角的荀波涛。 “小郎,不管怎么说,他们让我知道了,我或许还有亲人在云州。” “这位荀公子,他父亲是官府中人,你……” 她知道张远是要为她出气。 可为了她得罪一位官府中人,这不值得。 “张远啊,你家玉娘子当真是仁厚。”立在何木文身侧的范明尘笑着开口。 站在一旁的夏明远轻笑道:“当真是佳人配英雄,张兄弟那等英武豪杰,确实该是玉娘子此等美人来相配。” 他看一眼跪伏在地不敢动弹的荀况林,面上露出几分轻蔑:“那日张兄弟一人一箭,何等雄姿。” 何木文点点头。 别的不说,张远在他和杨昌面前杀人,行事果决,确实非寻常人。 张远回过头,看向玉娘,然后面上露出温柔笑意。 “好,我家小娘说了算。” 他伸手握住玉娘的手,然后向着何木文等人道:“那张远就不扰诸位雅兴了。” “我们先走。” 牵着玉娘往包间外走,张远顺脚将荀况林和两个泼皮踢开。 玉娘怕他得罪官府中人,夏明远他们也不想当面看着他张远杀人,还是杀一位经吏使家公子。 何木文怎么说也是府学学录,面子要给。 反正此事就此放下,张远也要谋算府衙判官饶庆海。 饶庆海是经吏使荀任的上官,只要饶庆海倒了,荀任必然牵连。 没有荀任在府衙,要惩治个荀况林,比杀一条狗都容易。 看张远和玉娘走出包间,直走下楼梯,荀况林方才浑身一软,呆坐在地,双目转动,目中透出狠毒之色。 “还不扶公子我起来?”荀况林低喝。 那两个泼皮忙将荀况林扶着就走,也不与何木文等人招呼。 “这位荀公子乃是府城中有名的无赖纨绔。”金林摇摇头。 他是生意人,就算背后有家族实力,也不愿太过得罪荀况林。 若不然就凭荀况林他们在裕丰楼闹事,他就不能放过。 金林双目眯起,转头看向包间中倒卧几人,目光落在荀波涛身上。 “何大人,夏兄弟,不知这位张狱卒长,有何特异之处?” 听到他问话,夏明远哈哈一笑,轻声道:“金兄,你金家才送了人家百两黄金,你不知他是谁?” 金林浑身一震,瞪大眼睛,低呼一声:“是他!” 第70章 我张远发誓,他日必然让你富贵尊荣享用不尽 庐阳城敢称金家的只有一家。 当初金家第一人金城陆可是整个庐阳府的骄傲。 裕丰楼背后,就是金城陆出身的金家。 金林按照族中排辈,还要称金城陆二叔。 “他,他就是点醒我家二叔那位皂衣卫……” 金林轻语一声,转过头,看向凌乱的包间,双目之中透出冷意。 “既然是他,那这谋算其家眷之人就不能让他们好过。” “来人,将这些人送去巡卫营,就说我金林要他们好好交待都做了什么恶事。” 刚才张远拿出点司令牌,他答应要给张远一个交待。 但他本只是准备拿些钱财出来。 生意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 现在知道张远身份,他金林要是不将这事情处理好,定然会引来族中不满。 不说已经奔赴边境的金城陆,就是城中其他家族知道这件事,也会笑话金家行事没有格局。 张远是金家恩人,那不是些许银钱就能将恩情抵掉。 今日在场可是有府学学录,还有西城黑市主事,这事情瞒不了人。 想到此处,看被一群护卫拖拽着拉出包间的荀波涛等人,金林忽然眉头一皱。 “那荀况林行事最是下作,恐怕要对张远不利。” 他对荀况林了解,人前能低声下气,磕头认错,转过头可能就背后下黑手。 张远乃是对金家有恩之人,要是张远今晚从裕丰楼走出,却被荀况林暗害,他金林脱不了干系! 金林的话让何木文眉头一皱。 何木文摸不清张远身份背景,但也感觉若是张远今晚有什么伤损,对他没有好处。 夏明远倒是神色坦然,他见识过张远的实力,不是荀况林想谋害就能谋害。 范明尘犹豫一下,低声道:“张远乃是皂衣卫,实力不俗,可他带着女眷……” 张远就算实力强,可他带着女眷,行动受限,遇到不择手段之徒,束手束脚,真的可能吃亏! 何木文低哼一声,快步走到二楼走道尽处,伸手推开临街窗户。 金林几人也是跟上,走到窗台之外。 此时,楼下大街上行人不多,张远与玉娘并肩而行。 他们身后不远,荀况林领着四个身穿武服之人坠在后面。 何木文目中透出冷意,掌心一道淡淡的金色印记亮起。 此印记乃是从六品文官凭信,儒道修行者可借此激发天地气运加身。 “大人,张远不是寻常人,我们静观即可。” 他身侧,夏明远忽然出声。 夏明远看向一旁的金林和范明尘,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我这小兄弟杀伐果断,今晚或许能让诸位开眼界。” …… 裕丰楼外街市,张远牵着玉娘前行。 玉娘似乎有些冷,面上透出一丝紧绷。 她回头看看,凑近张远:“小郎,有人,有人跟着我们。” 张远拍拍她的手掌,轻声道:“无妨,有我。” 这话让玉娘不由心中一暖。 张远虽然身形挺拔高大,其实也不过是个初初长大的青年。 父母亡故,大哥殉职,这些事情都压在他一人肩膀。 如今,他更是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对自己担负责任。 将头轻轻靠在张远手臂,玉娘再不言语。 与自家小郎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身后数丈之外,荀况林咬着牙,低低嘶吼:“敢得罪我荀况林,管你什么东西,老子都要你们死……都要死……” 他不傻。 今日不杀了张远,他才真的有大麻烦。 张远死了,他爹有办法斡旋。 夏明远也好,何木文也罢,便是镇抚司中人,也没人会为了一个死人与府衙经吏使作对。 但张远要不死,恐怕会有许多手段来让他荀况林不自在。 张远不是寻常的皂衣卫。 今日见到张远,荀况林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个当真大度之人。 仇怨已经结下,今晚自己不杀张远,张远转过头来就会谋划自己。 “杀了他,然后你们出城避风头,三两个月再回来。” “别怕,小小的皂衣卫,不可能有多深的背景,要是真的有背景,他就不是皂衣卫了。” 荀况林的话让身边四位武者面上神色沉下来,都是点头,手摸住插在腰间袖口的短刃。 他们的脚步加快。 前方转角处一驾马车驶来,与张远并行。 张远抬手,从车架上抓出一柄袖箭,然后快速绑在玉娘的手臂上。 “玉娘,握紧机扩,有人靠近就射出袖箭。” 握住玉娘手臂,张远神色透出郑重。 “你是我张远的小娘,此生必然要陪我走过生死。” “我张远发誓,他日必然让你富贵尊荣享用不尽,但如今,我们需要一起历经生死。” 听到他的话,玉娘本透着苍白的面容露出红晕,重重点头。 她的手只抚过琴,但为了自家小郎,她也能握刀,也能杀人! “白马山的人来了,快着甲。”车架上的李长卫低喝,将一件轻甲抛给张远。 张远兜头将附着铁片的战甲披在身上,几道束带缚紧。 他再探手一抓,从车厢中拿出被黑布裹着的雁翎刀。 一手扯开黑布,慢慢翻转,张远身躯靠在车厢上,将玉娘护在身后。 车架上的李长卫已经双手握刀,刀锋缓缓出鞘。 此时,本冲向张远的荀况林等人也感觉不对。 这转眼间,张远已经披甲执刀,身后还有人相护。 “他是有备而来!” “杀上去,退不得了。” 两个持着短刃的中年低喝,闷头冲向张远。 已经拔刀,此时再退也无用。 玉娘立在张远身后,感受着张远身上如同烈焰升腾的气血,抬起手臂,颤抖的将袖箭指向前方。 张远手中裹着长刀的黑布还没有扯尽,他手掌轻轻翻转,右手握紧刀柄,动作不疾不徐,似乎根本没看见冲向他的身影。 “杀!”到张远身外一丈,一位持着短刃的中年放声大喝,手中短刃向着张远当胸刺来。 另外一人身形一低,往前翻滚,手中短刃来斩张远的双腿。 另外两人散开,一人护在荀况林身前,一人持着短刀面向李长卫方向,等他冲下车架。 玉娘咬着唇,左手将自己套着袖箭的右臂托着,不说话。 她怕出声会惊扰到张远。 一丈距离,瞬息而过。 两道暗沉的刀光一上一下,划向张远身躯。 此时,张远手中翻转的刀身顿住。 包裹雁翎的黑布,尽了。 第71章 镇抚司皂衣卫拿人,无关人等退开! 手掌握紧刀柄,长刀瞬间出鞘。 镇抚司甲卫营营首周林曾说过,拔刀之前,心意已经灌注刀身。 手掌握住刀柄的那一刻,战斗已经开始。 长刀出鞘,正握刀柄,刀锋斜拉,从腰间上扬。 张远的手臂从弯曲到绷直,长刀也带着最大的弧度斩出。 “刺啦——” 百炼雁翎的森寒刀锋与那刺到胸前的短刀撞上,那持刀的中年武者面色从狰狞到惊骇。 二尺短刀如同蜡烛做成一般,被张远手中的百炼雁翎削成两截。 五寸宽的雁翎刀锋从下而上,从对面武者的腋下带过,冰寒的锋刃划破粗布衣衫,微微顿挫,然后便是与肋骨研磨的淡淡声响。 血色,瞬间顺着刀锋滋逸,透着一股炽热。 热血喷洒在张远身上,还有些越过他,洒落在玉娘的月白衣裙之上。 一截手臂与断刃一起掉落,被刀锋斜拉开大半胸膛的身躯向着后方甩出去。 “当——” 另一位持刀武者翻滚前斩的短刀砍在张远小腿上,却传来金铁交击声音。 衣衫之中绑了精铁护腿! 此时的张远不但身披轻甲,连双腿都绑了护腿铁甲! 短刀抵在张远的腿上,那中年武者愣一下。 江湖武斗,极少有这般防护的。 江湖武者之间比的是谁修为高,谁的招式更灵动精妙。 唯有军伍中人才会注重防御手段。 两位武者出手,一人已经断臂,一人一刀无功。 张远比他们想的更加强大! 蹲在地上的那武者面上闪过惊惧,然后便是咬牙低吼,手中短刀倒转,反握在手,抬手向着张远胯下上撩。 江湖之中有些武斗规矩,撩阴招式一般少用。 但此时短兵相接,生死之间,什么招式不能用? “啪。” 反握短刀的手背被张远手掌压住。 “咔嚓。” 张远手掌用力,那握刀的手瞬间指骨碎裂。 一位隐元大成修为的武者,指掌之间便是一块青石也能捏成粉末。 “啊——” 短促的哀嚎才起,张远手掌扭转。 “咔嚓——” 握刀手掌连着手臂一起扭成麻花。 废了。 “当啷。” 短刃掉落。 “嘭。” 第一位武者喷血的身躯跌倒。 “嘭——” 第二位武者身躯被张远甩出去,砸在全神防卫李长卫出手的武者身上,将其砸的踉跄后退。 “公子快走!” 守在荀况林身前的武者不退反进,一步踏出,身形一个旋绕,分明是要绕开张远去擒拿站在车架边的玉娘。 他也知道,此时唯有拿住被喷了一身鲜血,神色呆滞的玉娘才能有一线生机。 张远出手,根本不是江湖武者的分寸。 那是一击必杀的狠毒! 靠着一步飞旋之力,这武者的身形速度快到极致。 但他再快,也快不过隐元大成的张远。 张远身形微微一顿,手中长刀陡然向着身侧探出。 “刺啦——” 飞旋身躯撞在刀锋之上,腰身被刀锋切开。 跌落在地,鲜血瞬间如同泉涌。 活不成了。 张远看也不看这跌落身躯,长刀平举,缓缓前行。 “你,你,你——” 荀况林瞪大眼睛,盯着持刀近前的张远,浑身哆嗦。 这场争斗从开始到结束不过十息左右。 两位初入隐元的武者重伤,一位隐元中期的武者生死不知。 荀况林在庐阳城中是人人皆知的纨绔子弟,寻常恶事做的不知多少,便是亲手杀人也不是没有过。 可他从未见如此短兵交锋,生死离立现的争斗。 他身边几个父亲重金聘请的武者,平日切磋手段非凡,腾挪飞跃,力举千斤,个个都自称高手。 此时,这些高手要么躺卧在地,要么跌坐哀嚎。 他怕了。 这一次,他是真怕了。 “别,别杀我,别杀我……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不经历生死不可知啊! 张远持刀前行,面色平静好似刚才的死伤都与他没有分毫关系。 离着荀况林还有一丈之遥,张远陡然低喝:“杀——” 声如闷雷,刀锋扬起,双手握刀,飞身而斩! 森寒的刀锋带着刺耳的呼啸,尖利的声响能撕开人的耳膜。 张远背后,一座青翠的山岳虚影浮现。 “当——” 长刀斩击的声音传彻百丈。 一柄黑铁扁担被这一刀斩断,手持扁担的大汉双手虎口迸裂,握着两截断裂的扁担,脚步不受控制的后退。 张远的身形落在荀况林身侧,身上的煞气化为血色的光影变幻。 双腿抖虱子一般乱抖,荀况林的裤脚有温热的水液流淌。 他以为张远那一刀是杀他的。 “白马山匪寇敢入庐阳城中行凶,当我仙秦法纪无物不成?” 张远的声音好似炸雷响起。 李长卫飞身从马车车辕冲下,手中雁翎出鞘,奔到张远身侧。 另一边街角,穿着铁甲,持着长柄战刀的孙泽,握着短刀圆盾的陈梁并肩而来。 另一边,跛着腿,持着大枪的张全武快步上前。 镇抚司皂衣卫甲卫营甲四队,聚齐。 “镇抚司皂衣卫拿人,无关人等退开!” 孙泽放声暴喝,长柄战刀横斩一个刀花,带着“嗡嗡”震响。 陈梁持刀拍盾,一步一击,虽一人却如同千军。 五人身前,大街上,三位挑着担子的大汉将将担子甩开,从中抽出长刀。 街边围墙下蹲坐的七八个闲人快步上前,将身上宽大衣袍脱掉,露出短衫,抽出扎在腰间的短刃。 人多则势众。 对面超过十人,缓缓围拢。 这里至少三位是隐元中期,当先之人修为已经是隐元后期,气血鼓荡,身周煞气弥漫。 但张远目光却不在这些人身上。 他的双目之中透着凝重,紧盯前方穿着青色长袍,手中握一卷书册,另一手还握着一根糖葫芦的中年文士。 这人,他认识。 或者说,他从好几个人的记忆之中早已认得。 白马山匪寇胡金仁眼中神秘的大当家,孟涛眼中的发小,大哥。 邵扒皮眼中亦师亦友,学识让他敬佩的杜学兄。 白马山大当家杜海正。 另外一边,扛着扎满糖葫芦竹杖的佝偻老者也停住脚步。 白马山二当家陆南城。 张远也没想到,为寻他,白马山大当家和二当家都聚齐。 这超出了他之前的筹划。 “结阵——” 孙泽一声喝,抬步上前。 陈梁和李长卫毫不犹豫往前一步,护在孙泽左右。 张全武持着大枪,往前挪一步,身上气血鼓荡,与前方三人相连。 张远深吸一口气,背后气血涌动,然后一步冲出,与孙泽并肩。 “杀——” 高喝之声响起,镇抚司小队攻击战阵已成,冲击前行! 第72章 结阵,虎行! 仙秦军阵以五人为一伍,十人为一什,百人为一队,千人为一营。 万人为一卫。 军阵冲杀,一营一旗,军将在前,死战不退。 一卫死绝,主帅冲杀。 镇抚司沿用军伍战阵,不过为便于江湖厮杀,以一伍为小队,攻防皆利。 五人小队滚滚前冲,孙泽长刀扬起,张远雁翎横握,李长卫的雁翎拖行,陈梁则是小盾护住孙泽的前胸,自己紧随快步前行。 张全武的大枪双手持着,枪锋纹丝不动,踱步跟上。 对面的武者虽然人多,可却不知如何破局,只能后退。 一进,一退。 青石街道上,留下浑身打摆子的荀况林孤零零立在那。 散落的行人百姓早已都奔到数丈外,立在街角处探头来看。 “这就是镇抚司军阵。”裕丰楼二楼窗台,夏明远双目中透出精光,低声轻语,他的手掌不自觉握紧。 这等长短兵相互策应,攻守兼备,寻常江湖武者真难以应对。 百运布庄被一夕剿灭,不冤。 “镇抚司,名不虚传。”金林手按在窗台之上,低低开口。 他们都是有武道修为在身,自然一眼看透那军阵的厉害。 “张远,武道当真不俗,难得如此年轻啊。”一旁的范明尘轻语,手掌握住自己的那份委任书。 何木文没说话,目光扫过楼下,神色带着几分凝重。 那退到街边的白马山匪寇终于反击,将散落的木箱扁担砸向军阵。 “嘭——” 砸向军阵的木箱被孙泽一刀斩碎。 这一刀斩出,当先的匪寇趁机一步上前,手中青锋长剑挽出剑花。 剑光映照周围的灯烛之光,一片刺眼。 后方四位持着长刀的武者跟上,刀锋刺向孙泽。 孙泽在军阵之前,杀他一人,军阵立破。 到底是亡命江湖的匪寇,搏杀之间能一眼看透军阵的虚实所在。 孙泽立在原处,手中长柄战刀拖着,往上一挑,阻住那出剑的武者。 “杀!” 李长卫的声音与雁翎斩出的呼啸一起响起。 与他这边的轰响不同,张远手中刀已经快一步划破幽暗。 快。 没有别的,就是快。 在那四位匪徒刀锋到孙泽胸膛之前,张远的雁翎已经随着手臂挥舞到尽头,刀锋闪逝。 “噗——” 这是刀锋斩中人的身躯时候带出的沉闷声响。 张远手中横斩出的刀,带出一蓬血花,一道身躯闷哼着往后退。 另外一位被刀锋划破衣衫,擦着油皮而过的匪徒浑身一颤,斩出长刀的手臂顿住,脚步也不敢往前。 “啪——” 陈梁手中圆盾挡住一刀,他整个人一震,圆盾往后撞。 “噗嗤——” 立在后方的张全武一枪刺出,将一位持刀匪徒的身躯刺穿。 “杀——” 孙泽的长刀从下往上带出一道嘹亮的光弧。 身前丈许,无人敢立。 那位当先进攻的匪徒不得不退后,持着长剑,神色凝重。 军阵冲杀一趟,两位匪徒一死一伤。 镇抚司这边,毫发无损。 “好厉害。”裕丰楼上,夏明远再次感叹。 这话不用他说。 “几息?”微微喘着粗气的孙泽低语。 他虽然只出了两刀重斩,但这两刀已经耗费他极大力气。 他斩出的每一刀,都是拼尽全力,让对方不敢硬接。 只要一刀被阻住,他们战阵无法前推,阵势便算被破了。 一旦无军阵之力依托,他们五人便深陷危局。 “十五息。” 张远轻声开口,手中雁翎一横,往前跨一步。 他将孙泽位置抢过,双手持刀,低喝一声:“冲。” 他快步前行,孙泽和李长卫众人只能咬牙跟上。 “杀!” 持剑的那位隐元后期的武者目中透出精光,身形微微低伏,手捏剑诀,长剑向着张远刺来。 他身侧几人应是配合多年,也是毫不犹豫的将长刀舞动,去挡战阵其他人的接下来的攻击。 张远手中雁翎刀重重挥出,招式简洁到极致。 披风刀法之中的招式,横斩。 刀锋带着呼啸,与刺向他胸口的长剑撞在一起。 “当——” 清亮长剑直接断成两截。 张远手中的雁翎可是玄甲卫都尉苏震南的佩刀,乃是百炼精钢所铸,根本不是寻常青锋所能敌。 持剑的中年面色急变,手掌松开剑柄,想要向后退。 他根本没有想到,一个寻常皂衣卫手中竟然有百炼精钢长刀。 他更没想到,长张远的修为竟然比他高。 隐元大成! 张远才什么年岁? 庐阳府中怎么可能有二十岁的隐元大成! “噗——” 张远横斩的长刀一个前探,将一位持刀武者的胸口刺穿。 另一边,其他几人没想到持剑中年会一击败北,连着他们祖阻敌的队形也被破开。 “点子扎手!” “扯呼——” 匪徒顿时没有战意,低呼着往后退。 “杀!” 孙泽长喝一声,手中长柄战刀朝着那手中失了兵器的隐元后期武者重重斩出。 以他修为,这一刀斩下,手中无兵器的那位隐元后期若不退就必死。 但他要退,这一刀之下,至少要死三位同行的匪徒。 “快退!” 手中无剑的中年看着长刀当头劈来,低吼一声,双手一翻,两柄尺长短刃交叉,然后举过头顶,去顶孙泽长刀。 这是在送死。 同境界下,短刃怎么可能挡得住丈二战刀的劈砍? “当——” 震彻百丈的斩击声音响起。 孙泽长刀停在那中年武者头顶半尺。 半尺之下,一根青灰色的长棍抵住刀锋。 长棍上还绑着一团被斩开的草团,草团上有几根冰糖葫芦被震飞。 白马山二当家陆南城。 张远看清楚,陆南城出手时候的速度极快,那青灰色木棍之上有一丝真元之力闪现。 洞明境! 这位白马山二当家竟然是超越隐元境界存在的强者。 洞察身躯气血本源,凝聚先天真元,明悟修行大道,真正踏上武道通天之路。 这就是洞明境。 “咔嚓——” 孙泽手中长刀的刀柄上传来碎裂之声。 孙泽面色胀红,双手战栗,手掌握紧刀柄,虎口有血色浮现。 “洞明境。” 咬着牙,孙泽双目之中带着凝重的战意。 “退!” 他低吼一声,伸手去拉张远的手臂。 他们算漏了白马山二当家会到来,更算漏了他的修为已经是洞明境。 如此局面,他们挡不住。 别说一盏茶,就是十息都挡不住。 “不能退!” 张远低低喝一声,将孙泽微微颤抖的手臂压住,深吸一口气,看向前方。 “小家伙,将我要的东西给我,我可以留你们全尸。”前方,手中握着一根糖葫芦的青袍中年缓缓开口。 他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目光扫过张远他们的战阵,然后抬头,看向裕丰楼方向。 “你的依仗是他们吧?” 话音落下,他手中糖葫芦陡然甩出。 七颗红色的山楂飞上半空,如同流星一般,分落四方。 一道淡淡的金色光幕阻在裕丰楼方向。 “这七星阵我不过修过皮毛,但阻住一位从六品的学录百息还是没问题。” “百息,你们能坚持住吗?” 杜海正的声音慢慢化为清冷。 “老二,留他一人,其他人,杀了。” “嗡——” 张远身上有着浓烈到极点的气血之力翻涌。 隐元大成! 这一刻,他不再隐藏自己的修为。 生死之间,何必隐藏! “结阵,虎行!” 第73章 结虎行战阵,硬拼洞明境 仙秦武道大盛,最主要原因就是武道修行者不畏生死。 气血灌顶,便能悍不畏死。 张远持刀上前,身上气血凝为淡红煞气,满身气力灌注筋骨。 他身后,孙泽和李长卫,还有陈梁身上同样有气血力量牵引相连。 四人结成锥形战阵。 拖着战枪的张全武缓缓后退。 他没有参加过这战阵的演练,此时插不上手。 退到车架边,张全武转头看向手臂托着袖箭的玉娘。 “丫头,怕吗?” 玉娘点点头,又摇摇头,咬着唇不说话,面色紧绷,只是眼睛看着张远。 张全武咧嘴一笑,喘一口气,将大枪枪杆横在身前。 “你家张远这小子可不得了,往后,是个人物。” 玉娘还是点头,看着前方持刀前行的张远,咬着牙,眼眶里有泪水打转。 她知道自家小郎是皂衣卫。 她知道皂衣卫职责所在,常有擒贼缉恶的凶险任务。 她经常看张远一身鲜血归来,经常看他一身气血涌动,被煞气侵袭。 她猜过许多回,但她从不知道,自家小郎是这般做皂衣卫的。 这是在一次次搏命! 原来小院中那听着自己抚琴的少年,那听自己话习字读书的少年,那每日早起修行武道的少年,他将所有的安稳,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自己。 走出小院,他每一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杀——” 张远的长喝之声响起。 他身上的气血升腾震荡,凝出淡淡的虚影。 一步前行,他身后的虚影更加凝实。 再进一步,那虚影晃荡,慢慢化为一头吊睛白额猛虎。 虎行战阵! 镇抚司中玄甲卫所传授,专门应对大妖所习练的战阵。 这战阵能聚合阵中军卒之力,以猛虎出闸之势冲阵斩杀。 庐阳府镇抚司中修行这战阵的小队总共三十多个,这些时日没有哪一队能真的将这阵势练成。 不过借助战阵之力提升战力还是可以的。 张远他们小队以往时候组成战阵,实力能提升三成不止。 但这一次,光是那猛虎虚影浮现,孙泽他们就已经感觉到不同。 他们身躯之中,气血好似要沸腾一般,一身筋骨之中的气力似乎用不尽! 他们所有人的战力,都翻倍不止! 李长卫他们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张远感悟过钱彬传授的猛虎意境,知道如何以猛虎之意推动气血力量契合战阵。 张远自身修为乃是隐元大成,他所修的是地阶六品的镇岳功,气血力量之浑厚,是同阶武者的数倍。 现在战阵牵连,四人气血相连,孙泽和李长卫他们也能共分张远的气血之力,感觉一身力气用不完。 “吼——” 猛虎咆哮之声响起,张远率先出击,手中雁翎长刀斩出。 对面之人可是洞明境,是超越他们一个大境界的强者。 镇抚司中,洞明境可为营首都尉。 面对如此强者,每一击都要全力以赴。 裕丰楼上,面色阴沉的何木文手指不断勾画,身前无数的金色字迹飞出,与前方的淡红色光幕相撞。 光幕动荡,却丝毫没有破裂之相。 杜海正说了,这七星阵法能挡他何木文百息。 “这些春秋儒无视仙秦法纪,当真是祸乱之源!”他口中低语,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愤怒。 另一边的夏明远则是皱着眉,手掌压在身前窗沿,面上透出犹豫之色。 “杜海正,陆南城,张远这家伙怎么胆子这么大,干嘛要与杜家作对……” 范明尘在一旁口中喃喃低语,外人根本不可知。 下方大街之上,战事瞬间爆发。 “有点本事。” 持着青色木杖的陆南城低喝一声,木杖前端的草团炸裂,一柄弯钩长刀刀锋出现。 木柄长七尺,前段一尺三寸的弯钩锋刃,往前一探,便抵住张远的雁翎刀。 弯钩刀锋上有清亮的真元之力动荡,与雁翎刀碰撞时候,真元力量加持,使那一刀更加锋锐,斩压之力至少两千斤。 最关键是这一刀之中隐含的真元暗劲,更是碰撞之力的数倍。 举手抬足便是千斤之力,这就是真元加持之后的洞明境强者手段。 “当。” 张远浑身微微一震,脚步一错,往后退一步。 他不但挡住了洞明境高手的一击,甚至连对方的真元暗劲都能借战阵之力化解。 孙泽,李长卫,陈梁三人都是闷哼一声,跟着脚步往后退。 虽然脚步后退,但四人在这一击下竟然毫发无伤。 “好手段。”陆南城眉头一挑,一声低喝,弯钩刀向着孙泽刺出。 一位洞明境高手的一击竟然被四位隐元境挡住。 这等事情在江湖上便是说出去都没人信。 不过对方是镇抚司皂衣卫,战阵手段,当真与江湖武道大不相同。 “杀!” 孙泽长刀扬起,与弯钩刀斩在一起。 这就是军阵武道。 无论对方强弱,总选择直面交锋。 硬碰硬。 这与江湖武者的游斗争锋,见招拆招不同。 “当。” 刺耳的刀锋撞击之声响起,孙泽手中长刀从半截处断裂。 他脚步也不受控制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杀。”张远低喝,持着雁翎冲出去。 另一边,握着雁翎刀的李长卫也跟着一刀斩出。 两柄长刀一左一右,夹击刚与孙泽硬拼一击的陆南城。 两人时机选择未尝有错。 可惜,对方是洞明境。 而且,只有隐元中期的李长卫出刀速度比张远慢了太多。 陆南城冷哼一声,弯钩长刀上挑,与张远的雁翎刀锋碰撞。 如果李长卫出刀速度能与张远相同,此时陆南城不会如此应对。 现在他要做的是,将张远一刀震退之后,再回身一刀斩杀李长卫。 如此战局,能容他们抉择的时机不多。 唯有强者才能占据主动,进退由心。 “当。” 弯钩刀锋再次与张远的雁翎刀相撞时候,陆南城面上闪过惊异之色。 张远手中刀上传来的力量,比之前一刀更沉三分! “镇岳——” 张远口中暴喝,满身气血力量提聚,经脉中游走的先天在真元灌注长刀,催动镇岳刀法之中的招式狠狠压下。 陆南城本准备一斩便抽回的弯钩刀锋此时往下一沉,竟是不能抽回来! 这一刀抽不回,便不能去挡李长卫的那一刀! 看着李长卫的刀锋临身,陆南城抬起左手,真元灌注,一掌拍出。 “嘭——” 一道猛烈的呼啸声响起,那手掌与横斩的长刀相撞,竟然丝毫无伤。 李长卫身躯一震,脚下连着退后三步,被赶上前的陈梁用圆盾顶住后背,方才喘息着停住脚步。 他双手手掌颤抖,已经是连刀都握不住。 那可是洞明境的灌注真元的一掌,他李长卫竟然硬拼一击,之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张远此时也已经往后退,手中刀横握胸前,将李长卫和陈梁护在身后。 “真他娘的痛快。” 李长卫咧嘴,将长刀驻在地上。 前方,缓缓收回左手,双手持住弯钩长刀的陆南城面色郑重,看着持刀而立的张远沉声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张远。”张远持着长刀,朗声开口。 陆南城点点头,目光扫过手臂颤抖的李长卫,又看一眼虎口渗血的孙泽,弯钩长刀向前,缓缓指在张远身上。 “他们已经无一战之力,我给你三息逃命。” 第74章 一刀在手,有我无敌! 三息,逃命。 三息,足够一位隐元大成的武者奔逃出数十丈外。 只要逃遁到数十丈外,不管是冲入店铺楼宇,还是往其他地方去,活命的机会都极大。 孙泽和李长卫再无一战之力,虎行战阵已经难以支撑,如今局面,有死无生。 “张远,你先走。”持着小盾,短刀紧握的陈梁低喝,脚步往前挪移。 “三息,我们还能再拖三息。”颤抖握刀的李长卫开口,将雁翎刀勉强提起。 后方的孙泽丢了半截刀杆,将长刀当成战刀,拖着往前走。 “丫头,张远要是不带你走你也别怪他。”张全武“淬”一口口水在掌心,将手中大枪紧住,踱步前行,“他还年轻。” 玉娘点头,将扣着袖箭的手臂往回收,那几根森寒的箭矢抵在自己的胸口。 如果张远要走,她不会成为他的牵绊。 张远说过,他们会历经生死。 可能生,也可能死。 如果要死,她愿意死。 “杀——” 激昂的长啸声音响起。 那是张远的回答。 三息逃命? 他张远不会背弃袍泽独自逃命。 他张远也不会丢下自己的小娘苟且独生。 手中雁翎,就是他的回答! 双手持刀,一步踏出,雁翎刀重重斩下。 杀! 这一刀斩出,平白无奇。 不是初修成的镇岳刀法,而是早已熟练到骨子里的披风刀法。 但这刀锋却带着让人不能直视的璀璨,化为匹练,引动呼啸如同暴雷! 仙秦军伍战技,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这就是披风刀法。 寻常到极点的刀法。 就是这最寻常的刀法,支撑起无数仙秦军阵,在无数仙秦军卒手中绽放。 毫不夸张的说,这样的刀法,才是仙秦的根基! 横斩。 劈砍。 翻身斩。 一刀在手,有我无敌! 持着弯钩长刀的陆南城长刀前抵,刀锋碰撞的声响仿佛铁匠铺中的震鸣。 这一刻,精妙的江湖战技在最朴实的战阵刀法面前失色。 百炼精钢长刀带着尖利呼啸,刀锋在街市灯笼映照下闪烁雪亮的寒光。 满身气血震荡,脑海中一颗颗血珠炸开,化为汩汩的气血,那一颗颗青色珠子也碎裂,化为真元逸散入经脉,支撑张远每一击劈斩。 有浑厚的武道气血,有洞明境的真元加持,张远此时展现的战力并不比洞明境的陆南城弱。 他有我无敌的刀锋劈砍,更是让身为洞明境的陆南城都只能一步步后退。 “当——” “当——” “当——” 九刀斩尽,张远身上气血鼓荡到极致,身后有淡淡的猛虎虚影再次浮现。 这一次不是战阵之力,而是他身上气血力量循着当初钱彬引动的猛虎意境游走,真元穿行所化的势。 以刀引势,化为自身意境。 这就是,刀意! 世间武道强者,无不拥有自己的战法意境。 意境,是一位武道强者的天赋展现。 “刀意……” 陆南城看着张远手中刀锋斩落,身后猛虎虚影与刀锋相合,化为一道三寸流光,不由低呼出声。 世间武者苦修数十年,精研一道,方才能有意境感悟。 面前的张远年不过二十,是怎样的惊才绝艳,方能凝出刀意? 深吸一口气,陆南城手中弯钩长刀扬起,以灵动代替了之前的一次次硬击。 便是洞明境高手,面对凝聚刀意的一刀,也下意识的选择退避。 这是对深层武道修行的敬畏。 “当——” 弯钩长刀一震,被撞开半尺。 陆南城的脚下,也往后挪移半步。 洞明境,被隐元境击退! 此等景象,江湖之上十年不见一次。 撞退弯刀,张远手中雁翎长刀重重斩在青石铺就的长街大道。 “嘭——” 一尺厚的青条石被这一刀斩碎,碎裂的乱石向着四周炸裂,让那些立在墙边的白马山匪徒都是往后退。 站在一旁的白马山大当家杜海正眉头皱起,抬手右手,在半空之中急速勾画,一个潦草的“落”字虚影浮现。 这虚影字迹才一闪,就已经将身前所有的乱石定住,然后掉落在地。 “言出法随!”张远目中透出警惕,脚步缓缓后退。 杜海正乃是白马山匪首,是仙秦通缉的要犯,他怎么能调动天地气运,施展儒道神通? 这世间儒道修行者要想施展神通,要么入朝堂,借仙秦气运加身,要么以大儒凝练儒道文宝傍身。 杜海正他不可能是官府中人,唯一可能就是,他手中有一件儒宝! 这消息张远根本不知道! 要知道杜海正手中有儒宝,他绝不会今晚冒险引白马山匪徒截杀。 “如此年岁,如此修为,难得,真难得。” “上一个让我如此看重的还是孟涛呢,可惜了。” 缓缓收回手掌,指尖金光消散,杜海正轻轻摇头。 “放心,未过百息,我不会出手。”他看着张远,轻笑一声,然后摆摆手,“你们帮二当家将那几个家伙解决。” 自己不出手,但不代表白马山的其他匪徒不出手。 这个白马山的大当家虽是儒道修行者,却不是那等迂腐儒修,分明行事不择手段。 那几个靠着墙边站立的匪徒应声而上,向着孙泽他们冲去。 孙泽和李长卫都伤势不轻,唯有陈梁一人勉强可战。 他们绝挡不住这些匪徒。 最关键是他们被围杀,定会让张远分心。 与一位洞明境强者交手,还要分心,那是必死结局。 “张远,快走!”孙泽一声长喝。 “这是本旗官命令!” “你若不听就是违令!” 将断柄长刀提着上前的孙泽面上神色闪过绝然。 皂衣卫,终究要走上这条路。 可惜就是看不见自家小子参加官试而已。 就不知自己死了,那小子还能不能记得自己的心愿,放弃成为皂衣卫。 李长卫和陈梁相互看一眼,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并肩往前走。 陈梁将手中圆盾前伸,微微护住李长卫的前胸。 前方,张远双目之中迸发出炽烈的战意。 他的声音响起。 “孙旗官,我有点司令牌在此。” “此地以我之令为准。” “我命令,甲四队其他人,不得再进!” 一块黑色的令牌扣在他的左手掌心,抬起。 点司令牌! 孙泽浑身一震,止住脚步。 李长卫和陈梁面上神色僵住。 后面已经踱步到两丈外的张全武脚步停住。 镇抚司中规矩森严,令行禁止乃是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张远,你——” 孙泽攥紧拳头,咬牙低吼。 张远长笑一声,他身上气血再次激荡。 脑海之中的一颗颗血珠仿佛被点燃,轰然炸裂,化为气血,冲入他的经脉丹田。 他的脑海之中,本轻轻震荡的一颗颗金色珠子碎裂。 浩然之力! 浩然之力让张远此刻心神清明,根本不被浓烈气血冲击神魂。 经脉之中鼓荡的真元则是将所有的气血力量束缚,让其按照他的心意运转。 此时的他,与洞明境根本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气血真元更强盛几分。 只是这代价,是脑海中一颗颗燃烧的气血真元和浩然之力珠子。 那又如何? 这些东西耗损了可以再得,只要人活着。 “镇抚司皂衣卫张远擒拿匪徒,无关人等回避——” 张远的声音化为长啸,方圆十里,皆震荡可闻! 这是武道气血之力与真元力量相合,且有一丝浩然之力的催动! “杀——” 这一声“杀”,透出仙秦军卒的勇武! 这一声“杀”,是仙秦天下的根基! 第75章 仙秦天下,乾坤朗朗! 长刀之上,锋芒毕现。 纵然身前有千万敌寇,也奋不顾身,一往无前。 这就是仙秦战卒,百战强兵! 仙秦九洲天地,皆是无数战卒以手中刀枪拼杀而来! 张远手持雁翎,一人之势如万军冲阵。 那要围杀而来的白马山匪寇,一时被这气势所夺,慌乱之间不敢近前。 便是持着弯钩长刀的白马山二当家陆南城,此时也神色凝重,立在三丈外,没有上前与张远拼杀。 一人一刀,阻敌不能前! 大街之上,那些缩在墙角处的百姓,不少人探出头来。 “镇抚司皂衣卫,这小子是条汉子。”靠在墙角处的白发老者轻声低语。 “我仙秦男儿,就该如此。”蓬头中年握紧拳头,眼中带着炽热。 “呵,为何巡卫军还不来?要等我仙秦这等勇武军士死伤殆尽才来?”拄着拐杖的老者将手杖重重敲打地上青石,沉声低呼。 几个青年冲出街角,手中提着木棍扁担,呼喝着往前奔来。 张远说镇抚司缉拿匪寇,无关人等退避,可仙秦是所有人的仙秦,只要是仙秦百姓,谁是无关人? 仙秦天下,人人有关! “张远不能死!”裕丰楼上,夏明远陡然低喝,“朱老,出手!” 早立在裕丰楼下的白发老者身形好似大雁,一掠便是数丈,向着战场冲去。 “七叔!”金林也是一声高喝。 裕丰楼的三楼之上,一道身影飞落。 本立在窗台后的何木文陡然伸手一拍,面前所有金色字迹化为浓烈的金光,他双目圆瞪,仰天长喝:“仙秦天下,乾坤朗朗——” 乾坤朗朗! 这一声高喝,方圆五里,晴空如昼! 仙秦天道之力加持,言出法随! “咚——” “咚——” “咚——” 远处府衙方向,一声声金鼓敲响。 文登金鼓,可镇妖邪。 镇抚司方向,一道血色升起,瞬间弥漫半边天穹。 如繁星升于九天,瑶光汇聚苍穹。 瑶光境。 “杜海正,我镇抚司但有一人伤损,便是杜海平亲来,本都尉也要杀你!” 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甲卫营第一都尉,周林! 张远算漏了白马山二当家陆南城会在城中,算漏了陆南城是洞明境。 张远更算漏了白马山大当家杜海正手中有儒道文宝。 他和孙泽他们的小队结成虎行战阵,也挡不住对方一盏茶。 不过他也没想到何木文这位府学学录会在裕丰楼。 何木文言出法随,以仙秦官员身份,引动天地气运加身,牵引整个庐阳府城各方强者感应。 文登鼓响,满城戒严。 镇抚司瑶光境强者出手,瞬息便能亲至。 张远一人一刀,刀光已经恢弘璀璨到极点。 两个冲杀而上的山匪被一刀斩断身躯,鲜血飞溅三丈,其他人慌乱败退,不敢抵挡。 武道气血之勇,一人拼死,便能挡千军万马! “好,当真是好。”杜海正面上神色缓缓化为冷厉,双目之中透出几分疯狂。 他抬手,掌心一颗玉石雕刻的小猴玩偶飞落。 这小猴不过寸许高,飞落在地一个翻滚,已经化为一头丈八高,满身青黑的长臂巨猿。 这就是当初让镇抚司数个小队覆灭的大妖? 张远不知这是什么手段,但他知道,此物战力绝对非凡,若不然不会被杜海正此时甩出。 “吼——” 巨猿一声嘶吼,声如凄厉鬼号,身形瞬间化为青色风卷,向着张远当头抓来。 快。 猛。 不见洞明境的妖力真元闪现,但这一抓之下,分明带着雷动山崩之音。 这一击,绝对是洞明之力! 张远拼尽全力或许能挡住这一击,但一击之后,后面的攻击他绝对再难抵挡。 张远手中长刀握紧,目中透出深邃。 文登鼓动,天地如昼,他只要能再撑十息,这一局,就算过了。 十息,那就撑! 长刀交在右手,左手陡然抬起。 “呼——” 一张黄色符纸随风而焚。 符箓。 仙道符箓。 这张符箓乃是当初他与甲二队梁超比斗时候,仙道供奉张文和给出的彩头。 按照供奉陶青所说,此符箓乃是防御符,可以化为一道石墙,抵挡半步洞明境百息。 本来张远是要将这符箓拿到坊市之中售卖的,毕竟价值百两纹银。 不过这次行动他还是谨慎为上,将这符箓随身带来。 此时,恰好用上。 符箓燃尽,一道两丈高的,五尺厚,三丈宽的石墙出现,将半边的街道全都堵住,更是将那飞扑而至的巨猿阻住。 “嘭——” 巨猿的一抓拍在石墙上。 青石碎裂,石墙震荡摇晃。 能阻挡半步洞明境百息的石墙一击之下碎裂大半。 这巨猿,有洞明战力,且身聚难以抵御的巨力! 张远面色凝重,长刀横握,目中闪过精光。 以此巨猿之力,下一击必然直接碎裂石墙。 一张价值百两纹银的符箓,阻不住这巨猿十息! 若要活命,只有拼命! “吼!” 一击未能将这石墙击碎,巨猿仰天怒吼,双爪再次拍出。 这一次,残存的石墙应声化为碎石,飞散崩塌。 但此时张远已经不在石墙之后! 乱石飞散之间,他身形好似飞燕,一步踏上丈高,踩碎半截窗棂,借这一踏之力,张远身形窜上两丈,长刀高举头顶,以劈天之势,重重斩下。 “杀——” 单手持刀,飞身劈斩,张远的声音在巨猿身后响起。 不远处,杜海正面色一怔:“飞燕斩马……” 持着弯刀的白马山二当家陆南城也是瞪大眼睛,茫然低语:“老三的绝技飞燕斩,这,这怎么可能!” 身如飞燕踏空,一刀斩下,战马身裂骨碎。 斩马将孟涛曾以此技成名江湖! 这刀法,乃是孟涛自创,世间,没有第二人会! 巨猿回头,长长的手臂抬起,挡在自己的头顶。 “嘭——” 长刀斩下,从巨猿手臂到头颅,卡在脖颈位置。 张远一声怒喝,浑身气血与真元瞬间迸发,灌注长刀,背后一道山峰虚影浮现,长刀之上力达万钧。 镇岳刀法,刀镇山河! 第76章 生死之间,便是一场宏大的修行 “咔嚓——” 张远的身躯与长刀从两丈高处斩落。 巨猿身躯被斩成两半,耀眼的金光与青色的流光交错,最终化为被劈成两半的寸高玉石小猴,掉落在地。 一刀斩落,张远单膝跪地,长刀拄地,重重喘息。 一刀斩碎拥有洞明境战力的巨猿,这一刀,是他的极限。 他的脑海之中三色珠子不断震荡,这一刻他的肉身在急速的淬炼。 远超他身躯承受的力量催动,对他的筋骨是极限熬炼。 生死之间,便是一场宏大的修行。 当真不假。 “飞燕斩,三弟,呵呵……” 杜海正面上闪过惊异,看着面前半跪于地的张远:“你这家伙,还未踏入洞明境,就连妖灵兽傀都能击败,当真有趣。” 另外一边,手中持着长柄弯钩刀的陆南城目光落在张远身上:“飞燕斩,你怎么会的?” 张远抬头看他,并不说话。 观悟被斩杀者记忆,这是他此生最大的隐秘。 陆南城面色凝重,抬头看向远处血色天穹。 一道锋锐刀光携着斩天之势横贯而来。 “老二,你走吧。” 杜海正抬手,目光扫过其他散落的白马山匪徒。 “兄弟一场,咱们也算缘法尽了。” 他甩手一抛,一个玉石猛虎飞落,直接化为两丈黑虎,冲到陆南城叼着,飞奔而走。 “大哥!”陆南城高呼,却被那猛虎叼着,无法摆脱。 其他匪徒紧随黑虎身后,冲向过屋檐,飞落贵庐河中。 天穹之上的刀光已经带着呼啸而来。 看着这些匪徒离开,杜海正走到张远面前,蹲下身,轻笑开口:“你觉得,我敢不敢杀你?” 张远没有回话,只是握住刀柄的右手颤抖着松开,然后左手握住刀柄。 他的右手已经握不住刀。 但他的左手,练过。 在外人看来,此时的张远已经无反抗之力。 一位修刀法的武者右手握不住刀,便没有了绝大多数战力。 世间有几个人是还另外修左手刀? 杜海正目中也露出几分张狂的笑意。 “小家伙,你知道为何我要来截杀你吗?” “邵明经在衣袍之中留下的秘密,你觉得我当真不知?” 杜海正的话让张远双目眯起,缓缓抬头。 杜海正面上笑意更甚,手指之间有淡淡的金色浮现。 “有些秘密,你永远不会知道。” 他的手指向着张远的眉心点下。 远处已经斩落的刀光,相隔还有百丈。 夏明远的护卫老者,也在十丈之外。 手中金光炽烈的何木文也隔着数丈。 裕丰楼中冲出的武者,也不能到来。 如此境地,张远似乎陷入绝境。 杜海正面上带着笑意,指尖的金光向着张远的眉心点去。 张远握住雁翎刀的左手握紧,双目紧紧盯着离自己眉心越来越近的手指。 只要手起刀落,咫尺之间,杜海正必死。 这就是儒道修行者与武道修行者的区别。 被武道修行者近身,儒道修行者手无缚鸡之力。 要杀杜海正,比杀鸡容易。 只是张远心中清楚,活的杜海正,比死的重要。 “咻——” 一声尖啸响起。 “噗——” 一根尺长的黑铁箭矢穿透杜海正的右耳,擦着他的手臂,钉在张远的肩膀。 箭矢没有刺穿轻甲,只是扎在张远的肩头轻甲上。 杜海正那点出的一指,点在了空处,传出“崩”的一声炸响。 杜海正面上瞬间胀红,咬着牙回头。 他身后,托着手臂的玉娘面色紧绷,手掌握紧袖箭的机扩。 “恶徒,休,休伤我家小郎。” 玉娘低喝,将袖箭指着杜海正。 她手臂颤抖,袖箭也晃动不定。 张远目光落在玉娘身上,面上露出温柔。 自家的小娘,真是个勇敢的丫头呢。 杜海正双目之中透出狠毒之色,伸手拂过衣衫上从耳朵滴落的鲜血。 “该死。” 他一声低吼,手指抬起,指尖金光凝实,轻抖之间,凌空写出一个金色的“定”字。 这字一闪,已经飞落在玉娘头顶,化为巴斗大小,将玉娘身躯笼罩。 金光笼罩,玉娘身躯瞬间僵直。 杜海正站起身,伸手,指尖金光化为一根尺长的短刃。 他往前跨一步,身躯一震。 低头,一只大手勾住他的脚腕。 张远。 张远手掌握住他的脚腕,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咔嚓!” 随着张远手掌一扭,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响起。 “啊——” 杜海正整个人跌倒在地,脸上全是扭曲。 他的腿骨,被张远硬生生扭断! 杜海正瘫倒在地惨呼,镇压玉娘的金色字迹消散,玉娘浑身一松,低呼一声“小郎”,忙冲过去抱住张远身躯。 张远本准备斩下的长刀缓缓收起,将玉娘轻轻搂住。 “我家玉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他轻笑着说道。 玉娘不搭他话,上下去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一脸担心。 “缚——” 一声清朗低喝响起,奔到近前的何木文抬手,掌心一道金色浩然之力化为绳索,将杜海正的身躯束缚。 杜海正的身体倒卧在地,双目之中透出怒意:“你敢以神通压我?” “我是兆河杜家之人!”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倨傲,哪怕身躯倒卧,被锁拿在地,此时依然有着高高在上的傲然。 “兆河杜家又如何?本官是过官试入府学,受官封的仙秦官员,杜家能拿我如何?” “杜工部之后,春秋儒道杜家的名声就毁在你这等不学无术之辈手中!” 何木文指着杜海正的鼻子喝骂,让杜海正一时间有些愣神。 他似乎根本没想到过,有人敢如此当面辱骂他。 “腐儒,敢辱我杜家,我要与你文斗!”杜海正在地上扭动,怒吼。 一道道身影上前。 夏明堂的护卫老者走到张远身侧站定。 裕丰楼中踏出的武者也站到一旁。 一道恢弘刀光斩落而下,落在街道之上,身穿青色战袍的镇抚司皂衣卫甲卫营营首都尉周林一步踏下,身上有着浓烈的气血震荡。 看向周围散落伤亡的匪徒,还有张远孙泽他们的惨样,周林面上怒色涌动。 “嗡——” 长刀抽落掌心,他飞身而起,持刀径直斩向地上的杜海正。 这一刀带着煞气与杀意,森寒至极。 刀锋未至,已经好似要将杜海正的身躯冻结住。 “不可!” “杀不得!” 半空之中有声音响起,两道身影飞落。 第77章 我张远死不足惜! 一位身穿青色儒袍,手中一柄淡金色判官笔点出,一道罡风将杜海正身躯扫落一边,拖到一丈之外。 “嘭——” 周林的刀锋斩在青石上,斩出一条丈许长的沟壑,青色碎石四散。 “周都尉,此人杀不得。” 另一道身影背着手,沉声开口。 青色衣袍,胸口有月白官服纹绣,乃是一尊麒麟。 仙秦正五品,青袍麒麟绣。 整个庐阳府中,除去镇抚司中司首韩长载,便只有一人着麒麟服。 庐阳府知府,文武官员之首,于长安。 收住长刀的周林转头,面上神色清冷,看向于长安:“于知府,此人当街截杀我镇抚司军卫,藐视仙秦法纪,为何不能杀?” “便是杜海平来此,本都尉也敢杀!” 他身上的煞气依然激荡。 背着手的于长安面色也不好看,只立在那不说话。 镇抚司镇压天下,谁都敢杀。 可他于长安不敢,不能。 “周都尉,兆河杜家乃是春秋儒道传承大家族,就算不给儒道颜面,也该给杜工部面子。” “今日你将杜海正斩杀,我庐阳府所有儒修都不能抬头。” 站在于长安身侧手持判官笔的文士低声开口。 “周都尉,还请给我庐阳府府衙,所有儒修一个面子。” 春秋儒道传承家族,所有涉及传承二字的家族,都是有着难以想象的底蕴和人脉。 而杜工部之名,更是显赫。 仙秦朝堂三省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唯有一部之首,三品尚书之位,才可冠以部堂之名。 前工部尚书杜如晦,曾执掌工部六十年,官场儒道称为杜工部,而江湖和民间,他还有另外一个称呼。 匠圣。 改进连弩,锻造三层重甲,建造驻守边疆的连环堡坞,杜匠圣之名,是一桩桩世人传颂的功绩。 便是张远这等小小皂衣卫,也知匠圣杜工部之名。 杜海正是杜家人,怪不得白马山匪寇肆虐数年,庐阳府中无人敢平定。 握着长刀的周林眼中似乎要冒出火来,他咬着牙,看向身前握着判官笔的文士:“饶庆海,我镇抚司中兄弟的命就不是命?” 饶庆海,庐阳府府衙判官。 听到周林的话,饶庆海转头,目光落在张远身上:“小兄弟,你说,要不要让周都尉为你们出这一口气,杀了此人,惹来杜家报复?” 扶着张远的玉娘浑身一颤,抬头看向自家小郎。 其他人也是转头看向张远。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 饶庆海这问题,根本是无解。 张远哪怕心中有万般不愿,此时也要说不该杀。 周林是镇抚司甲卫营营首都尉,其麾下皂衣卫但凡损伤他都要负责。 如果张远说周林要出手斩杀杜海正,周林绝对不会犹豫。 但这样一来,周林就得罪了杜家,得罪了无数春秋儒道修行者。 哪怕是镇抚司中营首都尉,在杜家这等庞然大物面前也不够看。 反过来,张远如果说周林不该斩杀杜海正,那当真是自己心中所想? 对于一个武者来说,若是心念不畅,往后修行进度必然大打折扣。 饶庆海根本没有将张远的武道前程放在心上。 一个小小的皂衣卫而已。 今日若不是文登鼓响,白马山贼寇在城中肆虐,他和知府怎么可能亲自来此? “张远,此事与你无关。”周林狠狠瞪一眼饶庆海,手中长刀抬起。 何木文面上闪过犹豫,终是往后退一步。 饶庆海面上露出冷笑。 话已说尽,周林还要出手的话他也不会阻拦。 一旁的庐阳府知府于长安双目之中透出怒色,但依然没有开口。 仙秦朝堂文武对立由来已久。 镇抚司更是与官府衙门从来尿不到一壶。 今日周林不给他于长安颜面,他日杜家来寻仇,府衙也绝不会出头。 看周林抬刀,地上躺卧的杜海正终于惊惧,慌乱的往后蠕动。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心念急转,一步跨出。 “都尉大人,让我来!” 他一声高喝,左手握长刀,刀锋拖地而行。 “杜海正,不管你是哪家人,身为白马山大当家,白马山山匪肆虐一方,这罪责你逃不掉。” 张远的声音清亮,方圆百丈清晰可闻。 白马山山匪截杀商客,劫掠村庄,所行恶事数不胜数。 此时周围百姓听到张远说这躺卧在地的是白马山大当家,都是一脸恨意。 拖刀前行,张远面上神色平静。 “我张远不过是寻常皂衣卫,今日生死不足一提,但我皂衣卫中兄弟,城中巡卫营兄弟,为征剿白马山损失惨重。” “我张远死不足惜,拼着得罪杜家,得罪满城儒道,这一刀也要斩!” 掷地有声,声传千丈! 饶庆海整个人愣在那,张大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看着挺精明的小子,竟然是这样的愣头青。 他要张远开口劝周林别杀杜海正,没想到张远这家伙自己要出刀杀。 这结果不是一样吗? 还不如让周林斩这一刀。 张远拖刀前行,身上杀意凝聚。 周围所有的百姓都看着他,屏息等待。 “你,你,我是兆河杜家子弟!” 杜海正怎么也没想到,张远竟然真的敢来杀自己。 他慌了。 他所谋划,不是这样。 一切尽在掌握,却没想到在这最后一步出了乱子! “我是杜工部嫡亲侄孙,你敢杀我,便是打我杜家的脸。” “我大哥杜海平是瑶光境武道强者,江湖人称杜九手,我与大哥最亲,你杀我,我大哥必灭你满门。” 杜海正已经慌不择言。 张远身上杀意随着一步步前行凝实。 “是杜家大,还是仙秦法纪大?” “仙秦天下,九洲之地,我镇抚司还有不敢杀之人?” 张远的声如炸雷,步步前行。 刀锋划在地上,带出一串火花。 手中刀扬起。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刀之上。 “铮——” 长刀斩下! 一蓬鲜血飞溅。 杜海正的一条腿被一刀斩断。 他身躯蠕动几下,哀嚎一声,便直接昏死过去。 张远持刀而立,目光扫向四周。 “张某斩这一刀,乃是为我镇抚司中死伤袍泽。” “张某不杀此人,乃是因为镇抚司镇天下仙妖武道,诛魔除恶,从不妄杀无辜,更不会无罪而诛。” “杜海正的罪,镇抚司会查清楚。” “今日张某不杀他,是为了他日在刑台斩他!” “确定罪责,验明正身,明正典刑!” 声音回荡。 长街之上,一片静寂。 第78章 先天真元踏入四品境界! 掷地有声,声扬十里。 周林露出笑意,面皮抽动。 孙泽和李长卫他们全都握紧拳头。 何木文看着张远,目中透出精光。 范明尘眯起双眼,看着张远,嘴角微微轻动。 饶庆海喃喃动嘴唇,却没有开口。 另一边的知府于长安背着手,双目之中有灵光闪动,目光落在张远身上,也没有说话。 “好汉子!”远处,有人高呼。 “好汉子,这才是我仙秦好儿郎!” 围观百姓之中,有人振臂高喊。 “镇抚司皂衣卫,果然是我仙秦法纪根基所在!” 周围,街角,还有那些窗台后的身影,都高呼出声。 “张远!”立在不远处的孙泽握拳一声喝。 “张远!” 无数道声音响起。 这是,民意。 仙秦天下,这就是天地气运! 庐阳府知府于长安双目之中闪过深邃,抬手,指向张远。 随着他抬手出声,周围的鼓噪再次化为静寂。 五品知府,一府之首。 百姓眼中,于长安是庐阳府最有权势之人。 “你叫,张远?”于长安的声音,透着几分亲和,再无之前的拒人千里。 “卑职张远,镇抚司武镇司甲四队皂衣卫。”张远持刀而立,拱手施礼,声音响亮,不卑不亢。 于长安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原本紧绷的面色露出笑意:“我庐阳府能有张远这等英勇无畏,心怀大义的有为之士,当是大兴之兆!” 英勇无畏。 心怀大义。 有为之士。 这是对张远的褒奖。 一府之首,这一句话,便是一生荣耀。 顿时,周围百姓全都欢呼起来。 随着这一句话,似乎整个天地之间有清风拂过。 站在后面的何木文将这一切看在眼中。 他终于明白,为何夏明远看重张远。 张远的能力不只是在同龄人所没有的武道修为,更是有着同龄人所不能有的权衡与决断。 今日局面,不管是周林还是张远,总要斩一刀。 不斩这一刀,镇抚司的威信便要受损。 周林斩这一刀,那必杀杜海正,然后引来杜家报复。 但张远斩的这一刀就不同了。 一刀斩杜海正一条腿,既全了镇抚司中兄弟情义,给了周林台阶下,又护住了镇抚司和武者的颜面。 不止如此,杜海正为恶庐阳府,斩一条腿,不算得罪杜家,反而是展现出庐阳府维护仙秦法纪的决心。 这官司打到杜工部面前,庐阳府儒修,知府于长安也紧握大义。 这一刀,既将于长安置身事外,又给了他往后在杜家,在天下儒道面前说话的资格。 杜家后辈为恶,他于长安身为庐阳府知府,斩其一腿怎么了? 杜家后辈为恶,于长安为全杜家颜面,护住其性命,这人情还不够? 无论于长安这一句褒奖是否真心,但当众开口,这话就不可能收回去。 张远这一刀,当真是斩的恰到好处! 这才是真正的本事! 这本事,在场众人,武道修为强横的周林没有,儒道修行精研的何木文也没有。 以小小皂衣卫身份,游走几位庐阳府顶尖人物面前,全身而退,还能缓和文武关系。 这比武道修为更厉害! 于长安看向周林,面色缓和,轻声道:“本府知道今日周都尉心怀袍泽,他日我们再饮酒叙旧。” “周都尉,缉凶拿恶是你镇抚司事情,本府就不参与了。” “寻常匪徒巡卫军会押送府衙,匪首,你们带去司狱大牢关押。” “如何定罪,是你们镇抚司事情。” 说完,他转头看一眼何木文,又向着张远点点头,然后快步离去。 他身后,饶庆海也快步跟上。 临走之前,他转头看一眼张远,目中闪过一道精光。 周林看他们离去,方才看向张远,面上露出笑意,伸手拍向他肩膀:“你小子,是个——” 他话没说完,张远已经身躯一软,被周林反手扶住。 “小郎!”玉娘忙扑过来,将张远扶着。 “他是脱力了,送他回去,这几日可先先告假在家修养。”周林松开手,开口说道。 孙泽几人忙将张远搀扶着,送上马车。 玉娘一起在马车之中,将躺卧的张远搂在怀里。 马车行过几条大街,本闭目躺卧的张远陡然睁开眼。 “小郎——” 张远伸手将玉娘的唇压住,悄然起身,低声道:“玉娘,我让全武哥送你先回去,我办完事就回家。” 等玉娘面带担忧的点点头,张远身形一动,悄然离开车厢,顺着街角幽暗之中,消失不见。 他去的方向,是西城。 今晚这一场厮杀,定然是要将满城都惊动的。 白马山的匪寇虽然逃走了,但死伤不少,而且大当家杜海正被留下,这已经是一年来庐阳府中极大的功绩。 可以说,困扰庐阳府周边数县的匪患,这一次终于有个完结。 张远和孙泽他们的功绩自然不小。 那边收拾战场,擒拿杜海正去司狱,周林会安排好。 属于张远他们的功劳,很快会兑换成银两和战功。 这一次,不可能有人再克扣。 杜海正为何在最后关头没有离开,有什么谋划张远不知。 杜海正所说的隐秘,他也没有兴趣知道。 他只要得到自己所想要的功劳就好。 至于杜海正的谋划,还能在他这小小皂衣卫身上不成? 如今的他要做的是全力修行,积攒功劳。 仙秦天下,镇抚司中大小事情还轮不到他来操心。 穿行在夜色之中,张远浑身气血收敛。 先天真元在筋脉之中沸腾,好似煮沸。 今日一场拼杀,他耗损十六颗真元珠,三十八颗气血珠,还有八颗浩然金珠。 此时,这些珠子的剩余力量融入身躯,让他,满身力量涌动,修为境界不断攀升。 他本已经稳固的隐元大成境界气血修为被催动,急速攀升。 前行十里,他的修为已经到了隐元大成的巅峰。 半步洞明境。 这等境界,自身的修为已经能蕴含一丝先天真元之力。 只要再往前踏一步,明悟大道,就能成为洞明境界的武道修行者。 但张远还不愿现在就将修为提升到洞明境。 悄然前行,运转镇岳功,他身上原本鼓荡的气血力量被不断压缩,凝实。 冲上半步洞明境的修为也开始回落。 这些气血力量引动先天真元的激荡,翻涌。 “嗡——” 张远浑身一震。 这一瞬间,他感觉自己面前的世界似乎都清明许多。 先天真元踏入四品境界! 第79章 妖族修行之法,杜匠圣传承! 四品真元,能支撑修行入开阳境。 先天真元的品质提升,他能感觉到自身的经脉更加稳固。 经脉之中穿行的真元更是精细入微,灵动许多。 真元散入全身的经脉,让他本闭塞的不少经脉被冲击开辟。 原来真元品级的提升,还有这样的好处。 开辟的经脉窍穴越多,他的武道修行根基更浑厚! 经脉之中游走的真元精细入微,张远终于发现了隐藏在一个个窍穴之中的金色光点。 光点在细微真元的催动下,能化为一丝青色的气息散入身躯经脉。 这些就是当初许继所留的大药之力。 这力量,能让他的身躯更凝实,能容纳更多的气血力量,肉身力量更强横。 熬炼身躯的大药。 这等大药,可不是他手中那些镇抚司中兑换的奖励,也不是赤阳紫参那样的百两纹银可以购买的大药。 许继买来给大药凝聚人身,渡劫之用的大药,价值至少十万纹银。 这还没算上许继数年的以自身为炉鼎温养。 这一份大药之力,价值根本不是银钱能衡量。 原来大药力量会隐藏在一个个窍穴之中,看来以后自己手上的那些大药也是可以将其服用,药力贮藏窍穴。 这也是真元到四品,不然哪里能知道这等秘密,更别说以细微的真元炼化其中药力。 没有四品先天真元,根本做不到。 “嗯?” 张远脚步陡然顿住。 他的脑海之中,一团青灰色的气息在凝聚。 不是被他斩杀的那几个贼寇气血之力。 这是? “嗡——” 那一团青灰气息鼓胀,在张远脑海炸开。 一道道的画面在他脑海之中浮现。 一只青色小猴在山野之中奔行,戏耍,自由自在。 小猴食用异果,身躯变化,慢慢成长为一头丈高巨猿。 巨猿在山林之中横行,有更强的大妖出现,将其收服,传授修行之法。 妖族修行之法。 巨猿的修为开始提升,实力越来越强,准备躲过天劫,脱胎换骨。 一队军卒,数位道人,还有几个武者出手。 巨猿身躯被斩碎,神魂被封存在一个玉瓶。 不知多久,巨猿成为一个小小的玉石猴子。 妖灵兽傀。 妖兽之灵封存而成的宝物。 杜工部所精研手段。 这是结合仙道炼器与武道工匠手段而成,以仙秦上古战傀的炼制之法制作而成。 仙秦九洲之外,有天地乃是妖国,其中妖族无数,此法若是能成,可尽灭妖国之妖,融其神魂,炼制妖灵兽傀。 杜工部当初差点推动起一场灭国之战。 可惜,这妖灵兽傀最强也只能到瑶光境,更强的妖兽之魂就无法承载。 杜工部凭制造傀儡手段成为匠圣,却无法更进一步。 只有瑶光境战力的妖灵兽傀,对于仙秦天下大势来说,没有真正的作用。 妖灵兽傀这等仙武相合,炼器工匠手段巅峰之作,终究是不能发扬光大。 “嘭——” 所有的画面幻灭,那青色巨猿似乎解脱一般,向着张远微微躬身,然后消散。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带着欣喜。 妖族修行之法! 杜工部制造妖灵兽傀的手段! 这两种记忆经历,可是他从前根本没有接触过的。 妖族修行之法与熬炼身躯的武道法门差不多,但更粗暴直接,其中也有力量运用和打磨手段,值得借鉴。 至于制造妖灵兽傀的手段,在张远看来,当真是精巧绝伦,玉石的篆刻,力量的灌注,神魂的烙印封存,每一步都容不得丝毫错乱。 那一柄刻刀飞舞,澎湃力量涌动,好似刀尖上舞动。 光是看着那等操控精准,张远都感到心悸。 匠圣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这等传承,价值难以衡量! 记忆画面流转,张远的脑海之中,三十颗青灰珠子浮沉。 妖气。 这珠子就是妖族所修的妖气所凝。 其上,还有道道金色流光,乃是巨猿妖兽的妖魂之力。 不管是妖气还是灵气,或者儒道浩然之力,武道真元,其根基都是先天之力,先天真元。 张远有四品先天真元,才能感悟这些力量,要不然便是体内蕴藏这些力量,他也感知不到。 武者修行用不到妖气。 但妖气也有妖气的用处。 妖气狂暴,能让瞬间战力提升极大。 不过其对于身躯损害很大,如何运用还要看时机。 张远将心神从脑海之中转出,目光落在前方。 到了。 破碎的门庭,断壁残窗。 一道道封条将门庭封住。 地上,还有血迹暗红印记。 百运布庄的废墟。 百运布庄被剿灭,当日一战,此地已经化为废墟。 张远走到门庭之前,当日他射出,扎在百运布庄门前那根箭矢还在。 身形一闪,他已经从破碎的窗户中踏入。 碎裂的货架,焚烧过的散落布匹随处可见。 值钱的物件早已被巡卫军和皂衣卫搬空,搜刮干净。 真正的财货,是后方小院中积存的布匹等物,都是入了镇抚司的库房。 张远今日来这里当然不是为了搜刮什么财货。 百运布庄唐维梁手中有各种隐秘账册。 他执掌西城黑市,往来账目都记录清楚。 这些账册能让府衙判官饶庆海丢官入狱,能让城中许多商行关门。 不止账册,还有那份各家大商在学录谭亮见证下签订的契约。 操控物价,已经触碰仙秦律令。 这份契约,是能将所有人掌控在手的东西。 张远身形化为夜色之中的暗影,悄然踏入百运布庄已经破损的二楼。 二楼掌柜的书房,其中家具书桌都已经搬空,便是地板都被撬开。 这样的地方,真的没有地方能藏东西了。 张远蹲下身,按在门槛角落的一颗微微凸起的铁钉之上。 “咔嚓。” 一声轻响,从另外一间房间传来。 快步走入那同样杂乱的房间,张远伸手抓住墙壁上烛台,轻轻一转。 一个暗格出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唐维梁此人,精明到极致。 任外人搜索几遍,也不会想到这些东西还放在百运布庄已经搬空的二楼。 暗格之中,放着一个不过尺许的箱子。 第80章 你死了我会告诉你! 取出箱子,揭开,当中放着一叠账册,一卷契约,还有两张淡黄的符箓,一卷透着金光的金券。 至少二十张金券,每张都是百两黄金。 价值两万两白银。 金券下方还压着一个小玉瓶,其中有浑圆的药丸。 这就是修行者所服用的丹药? 此物可是价值不菲。 借着月光,张远将契约卷轴翻开,其上一个个签押手印。 这就是那一份能让城中大半布匹商行关张,身陷牢笼的契约。 有这张契约在手,城中布匹生意就会被掌控。 这契约的价值,是那一卷金券的十倍! 放下契约,张远将那些账册翻开,快速找到与府衙饶庆海的账目往来。 府学文裁决谭亮。 府衙官裁决饶庆海。 庐阳城某家族主事人,金裁决。 镇抚司中高官,代号镇裁决。 庐阳府第一江湖武道宗门炎月派太上长老,瑶光境后期强者汪海正,代号武裁决。 最后一位,孟家家主孟成海,孟涛的大哥,就是暗裁决。 当初看到唐维梁记忆时候,张远根本不敢相信,孟家家主竟然是暗裁决。 黑市之中的暗裁决,乃是专门负责各种暗杀,销赃任务发布和接取的。 孟家,竟然有这样的生意? 孟家执掌这些生意,那孟涛为何从未参与? 此时,翻看账目,其中一份份与孟家交易的任务记录,让张远终于相信,孟家明面上是做商贸生意,其实他们暗地里都是接各种暗杀任务。 至于饶庆海,其与黑市之中的关联很多都是府衙监牢中捞人,为各方商行提供庇护。 还有许多黑道势力需要借饶庆海之力,才能在庐阳府治下安稳存活。 每年光是那些黑道的孝敬,就是一大笔财富。 这些,足够扳倒饶庆海了。 这些账册之中,还有与镇抚司文抚司主司徐振林相关的往来。 “咔——” 楼下传来踩断焦木的轻响。 有人! 张远收起木箱,身形一动,已经好似狸猫,悄然踏出房间。 楼下,大堂之中,一道身影正弯腰,在散落的布匹之中翻检。 “奇怪,以唐维梁的性子,那些账册绝对不会带出百运布庄。” “会放在哪呢。” “书房……” 那身影低语,抬头,浑身一颤。 “张远!” 张远看着大堂之中抬头的身影,立在月光散落之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虎爷,这么晚还来这百运布庄寻找罪证,你还说不想重回镇抚司。” “此事我禀报上去,虎爷你定然能重回司狱。” 张远的声音之中带着调侃。 罗尚虎面色缓缓阴沉,手按在腰间,缓步踏上楼梯。 “张远,我还以为今日你已经死在白马山匪徒手里呢。” 盯着张远,罗尚虎身上有道道气血之力翻涌。 煞气在凝聚。 张远点点头,看着缓步踏上二楼的罗尚虎,轻声道:“我也以为我会死。” “虎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何要害我?” 罗尚虎抬步走到二楼,目光落在张远手中抱着的木箱子上,双目之中闪动晶亮。 他站定,任月光洒落身上,照着他阴沉的面孔。 “司狱中的油水,就在传递些许讯息,我罗尚虎这么多年,捞也捞了,可那点油水,怎么跟白马山的珍藏相比?” “那件衣袍上记录了白马山数年劫掠所藏,你说,我能不心动吗?” “只是没想到,白马山的人留了后手。” 这事情张远都知道。 甚至罗尚虎能活着回来,也是白马山匪徒安排的。 张远从刚才斩杀的匪徒记忆之中已经看到。 杜海正利用罗尚虎,要将最后接触邵明经的人引出来。 那衣衫上的标记是假的,一定会有其他的讯息。 确实还有其他讯息,只是那些讯息张远也是斩杀邵明经之后,从其记忆之中看到。 外人根本想不到。 “就因为白马山的人要寻我,虎爷你就要害我?”张远看着罗尚虎,面色平静。 罗尚虎摇摇头,淡淡道:“自然不是。” “要杀你的,另有其人。” “不过——” 声音未完,罗尚虎已经一步踏出,腰间一柄短刀陡然出鞘。 “你死了我会告诉你!” 一步之间便是丈许距离,短刀透着冰寒锋芒,一闪就至。 隐元后期的力量与速度结合,难得的是这一刀还毫无风声,隐秘灵动。 不是镇抚司军伍武技,而是江湖招式。 这等招式最适合近身交战,对于张远这样修军伍战技的武者来说,一旦被近身,绝对一击必杀。 罗尚虎有绝对把握。 他承认张远修为不错,很有潜力,但张远还是太年轻。 江湖厮杀,可不是请客吃饭。 “杀。” 低沉的低吼带着煞气侵袭而至。 隐元中期的武者在这等双重压力面前,绝对会惊慌失措。 生死相斗,分毫的犹豫就是生死立判。 罗尚虎绝对是武道争斗的好手。 果然,看这一刀当胸而来,张远似乎是被吓傻,立在原地根本未动。 罗尚虎嘴角露出笑意,刀锋更快一分。 一尺! 刀锋到张远胸前一尺位置,张远忽然脚步往后退半步。 半步之间,罗尚虎的短刃刺尽,离着他的胸口还差五寸。 “去死!” 罗尚虎低喝,一步跟上,短刃再刺。 张远再退一大步,忽然放声高呼:“有贼——” 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之中回荡,在静寂的街市回荡。 罗尚虎面色一变。 街角位置就有巡卫军守卫。 此时一声呼,定然会引来巡卫军查探。 他的目光落在张远手中的木箱上。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东西。 这东西里绝对有着难以想象的财富。 富贵险中求! “杀!”放声暴喝,罗尚虎短刃化个刀花,身躯微微一旋,向着张远的左肋刺出。 依然是江湖武技。 张远仿佛被逼到绝境,脚步顿住。 刀锋至肋下,他空着的左手陡然捣出。 当胸一拳。 这一拳出的迅疾,速度比罗尚虎的短刃更快。 这一拳更灵动,根本不是镇抚司中武道,而是江湖拳法! 张远也修过江湖拳法,并且修到如此纯熟! 罗尚虎瞪大眼睛,看着那拳头击在自己的胸口。 “嘭。” 一声闷响。 罗尚虎的后背一震,脚步不受控制的踉跄后退。 三步之后,他一屁股坐倒在地,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张远。 “隐元,大成……” “真元,你,你竟能运转真元,震碎我的心脉。” 口角有鲜血滴落,罗尚虎面上露出痛苦,还有最后的迷茫。 “松鹤派的碑虎拳,真元灌注,我,死的,不冤。” 声音断绝,气息断绝。 第81章 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 张远走上前,将小箱子中几份账册拿出,放在罗尚虎的手中,然后撕扯掉一半。 这账册里有罗尚虎接取黑市任务的记录。 其中还有半册是徐振林的黑市交易。 另外一份撕掉半册的,则是饶庆海的账册。 罗尚虎手中的账册只有一半,但其中记录已经足够定这三人的罪。 饶庆海是府衙高官,徐振林是镇抚司中主司,两相牵连,府衙和镇抚司相互监督,绝不会手软,让对方抓到自己的把柄。 如果府衙或者镇抚司敢包庇,就要考虑另外一半账册会出现在何处。 有这些罪证,百运布庄的罪责定死,点司涂皓也能脱身,库司点司廖云帆也会被无罪释放。 这一次,庐阳府府衙和镇抚司中都要有一番大动荡。 对于张远来说,这些上层高官的倾轧动荡与他无关,他只要完成涂皓交待的任务,让自己安稳修行就成。 楼下,呼喝之声已经响起。 握着火把的巡卫军从街角冲向百运布庄的废墟。 张远站起身,看向一脸不甘,已经气绝的罗尚虎。 他刚才那一拳是从孟涛记忆之中所习,乃是江湖中流传极广的低阶武技。 这拳法是江湖武技,外人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是某位江湖高手出手杀了罗尚虎。 没人会想到他张远会在这里杀罗尚虎。 别人眼里,现在的张远该是回到丁家巷,安稳修养才对。 一位江湖武者来此地,将刚好来此的罗尚虎击杀,并且抢走了部分账册。 今日之后,整个庐阳府城中会有无数人惴惴不安,生怕会被人拿着账册和契约找上门。 转头看一眼楼下,张远身形一动,好似飞燕奔踏而走。 江湖身法。 …… 这一晚的庐阳府注定不安宁。 上半夜东城当街厮杀,镇抚司强者出动,文登鼓响,知府和判官亲临。 皂衣卫中精英当街出手,擒拿白马山匪徒,缉拿其大当家杜海正,豪言他日要将其明正典刑,引围观百姓欢呼,连知府于长安都出声褒奖。 如果说上半夜的这一场震动的是百姓,那下半夜震动的就是整个庐阳府官场。 涉及庐阳府江湖黑市的白云布庄废墟,有江湖厮杀。 这本是不大的事情。 可巡卫军到来,从被击杀的一人手中得到几份账册。 翻阅账册,这可把领队的伍长吓坏了。 府衙判官饶庆海,镇抚司文抚司主司徐振林,还有其他几份商行交易,黑市任务记录。 这东西在庐阳府直接就是通天了。 一刻钟后,镇抚司司首韩长载亲至,知府于长安到来,府学祭学杨昌赶到。 半个时辰后,一只仙秦军伍传讯用的赤羽鹞鹰飞出庐阳府城,一队皂衣卫策马奔行离城。 一个时辰后,满城戒严,城中所有官员一律许进不许出,所有商行禁制通行。 一队队巡卫军,皂衣卫踏上城头,布设城门。 这些事情张远都没有参与。 他回到丁家巷时候,小院中亮着灯。 玉娘看他回来,红着眼眶扑上来,将他搂紧。 她用尽全部力气,似乎是要身体与他融在一起。 “小郎,你,你教我修武道吧。”咬着唇,浑身颤抖的玉娘抬头。 “我今日才知小郎艰辛。” “我要帮你。” 张远持刀当街厮杀的身影刻在玉娘的脑海,等待张远归来的时间,她的心里怕极了。 她怕张远哪一天走出家门,便不能活着归来。 从前时候,她真的不知道张远做皂衣卫,是这般凶险。 将玉娘脸上泪珠擦去,张远轻笑点头。 “好啊,我教小娘修武道。” “不过,这武道修行有些特别,还很辛苦。” 玉娘重重点头:“我不怕苦。” 下一瞬,她的身躯已经被张远打横抱住,往厢房中走去。 “不,这,这不是习武吧?” “咦,我能感觉到身体里有气血力量游走呢。” ———————————— 一夜癫狂。 小院之中,张远一拳一拳缓缓演示招式。 他身后,穿着短衣的玉娘有些笨拙的跟着修行。 动作慢,但玉娘练的很认真。 她身上还有一丝气血力量在游走。 这是张远努力了一晚的结果。 光是这一丝气血流转,就抵得上寻常初学武者十天半个月的苦修。 当然,玉娘这气血也是“苦”修来的。 教授几遍拳法,让玉娘自己练,张远走到一边,提起木架上的长刀。 昨晚两场厮杀,特别是大街上的那一场生死拼斗,对他的武道熬炼实在太大。 此时长刀在手,他已经感觉面前天地都不一样。 先天真元灌注经脉,每一刀斩出都是带着撕裂空气的震响。 江湖刀法灵动,重意境。 军阵刀法沉稳,重大势。 不同的刀法交融,身形灵动,招式稳重,背后有层叠的山峦虚影浮现。 镇岳刀法,离大成不远。 刀法如滚滚滔滔的江河,奔涌不息,身躯之中的气血力量也翻涌激荡。 昨日耗费那么多的气血,真元,还有儒道浩然之力,在身躯之中积存都化为修行资粮。 这让张远的修为在隐元大成之境稳固之后,又推进不少。 只是他现在专心打熬先天真元品质,不急着踏入洞明境,硬是用镇岳功消磨了不少气血修为,化为先天真元。 昨晚厮杀一场,又击杀罗尚虎,也收获了一些气血珠子。 如今他的脑海中,有血色的气血珠子七十三颗。 真元珠子还剩八颗。 浩然之力的珠子有十二颗。 倒是三十颗妖气珠子,浮沉之间,多出几分燥热。 这么多的资粮,足够张远慢慢修行,将修为根基打磨到极致。 从前底子薄,没有选择,现在有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 一边出刀,张远回想昨晚翻看的罗尚虎记忆。 罗尚虎,庐阳府人,在镇抚司中当值二十多年。 但他并非如张远一样是世代皂衣卫军职,而是在二十多岁时候参加武试,成为镇抚司中军卒,后来转司狱狱卒。 在成为镇抚司中军卒前,他是在城中开过武馆,还跑过镖局。 也正是这些经历,让他在司狱之中能左右逢源,滋润活过十年,可惜,他太贪心了。 “罗金,啧啧,真没想到,徐振林跟他还是连襟呢。” “堂堂镇抚司主司,还有这样的癖好,难得。” 记忆之中那些龌龊片段,让张远摇头。 与其他人不一样,罗尚虎在司狱之中十年,做的事情算不上多恶,但绝对龌龊。 敲诈案犯家眷钱财,帮有权势的案犯传递消息,讨好上官…… 此等人,不齿。 收刀,张远披上衣衫,走进厢房。 他从长案下,拿出那个昨晚带回的木箱。 昨晚没有细数,光是金券就有二十八张。 其中还有一张是面额五百的金券。 一张就是五千两白银。 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 发了。 第82章 身家巨万,司狱二层 穷文富武。 对于武者修行来说,有了钱财,就能购买大药,熬炼肉身和真元。 有钱财,就能购买上等的功法,就能购置上等兵器。 特别是那些真正的修行护身之宝,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 没有足够钱财,修行之路就不可能走多远。 箱子里的金券,加上之前所得,张远的身家已经有三万五千两白银之巨。 这对于一位寻常的镇抚司皂衣卫来说,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 不过张远观阅过这么多江湖高手的记忆,对于财富已经有足够认识。 孟涛这等孟家嫡子,白马山三当家,手中从不缺钱财。 邵明经作为白马山的钱袋子,经手的钱财也是极多。 更别说翻浪白条许继,曾经营一家大商行,手中往来财富都是以百万计。 三五万身家,不算什么。 收起金券,张远的目光落在那一叠账册上。 这些账册,足够拿捏庐阳城中不少人物。 寻常时候用不上,但关键时候,兴许就有用。 账册之下的两张符箓,张远倒是从唐维梁的记忆之中寻到线索。 一张是可以化为一颗西瓜大金色火球的赤焰符,价值两百两纹银。 另外一张是陷地符箓,可化为方圆三丈的沼泽,便是初入洞明境的武者,陷入其中也会难以自拔。 这张符价值五百两。 这两张符箓都是珍贵,但与那玉瓶中丹药相比,又不算什么。 这玉瓶中的丹药,名叫养玉丹,是一颗疗伤药。 这颗养玉丹是唐维梁从一家大修行宗门得来,用了价值近五千两白银的各种大药,托了不少关系才换到手。 这丹药本是准备用来疏通关系,送给郡府某位伤势不轻的高官。 此丹如果送到修行坊市,价值能翻倍。 不过这等宝物,谁拿去换银钱,那是傻子。 丹药,符箓,都是护道修行之物。 木箱之中,那卷着的契约书落在张远手上。 看着其上一个个他听过没听过的名字,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这东西的贵重,能比得上箱子里其他东西的总和。 此物用好了,富甲一方不难。 “小郎,我感觉身上好热啊,这就是气血力量吗?”院子里,玉娘好奇的声音传来。 张远将木箱收起,走出书房。 “哪里热?我摸摸。” …… 上午,张远去镇抚司。 昨日周林说他们可以先在家休养几日,但张远哪里等的了,闲得住? 昨晚的功劳还未兑换,昨日百运布庄事情还不知道如何呢。 “上面说了,咱甲四队先休假。” 孙泽看到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他的双手用纱布裹着。 孙泽虎口被震裂,没有十天半个月不能再握刀。 李长卫伤势比孙泽还重,与洞明境硬拼一击,受了内伤。 张全武的腿伤没好,昨晚战斗一场,伤口又裂了。 张远在其他人眼中,昨晚一场也是耗损极大。 “咱甲四队如今就剩我一个没受伤的。”陈梁苦笑。 这就是皂衣卫。 受伤真是家常便饭,一支小队能满员都是少有。 “罗尚虎死了。”孙泽面上神色凝重了几分,压低声音开口。 虽然昨晚百运布庄的事情被各方压下,但到底是镇抚司中人,这消息还是打探到了。 张远面上露出讶异,说罗尚虎也算是人精,怎么会死。 他昨晚从马车上离开,只说是要去寻点司涂皓复命,孙泽他们也没有怀疑,根本想不到罗尚虎是他杀的。 张远自然也不可能将这事情说给别人听。 不是不信任孙泽他们,而是这等事情,做得,说不得。 何况儒道手段,有的是办法寻觅消息。 守口如瓶,是最好的选择。 罗尚虎到底怎么死的,孙泽也不清楚,只说现在他们没事就回家待着,少出门。 至于这一次缉拿白马山匪徒的奖励功绩,看着镇抚司如今这么乱,还是等等再说。 没人顾得上他们。 “放心,点司涂皓大人已经复职,张远你小子抱住了这条大腿,好日子在后头。” 陈梁笑着看向张远,面上带着几分羡慕。 昨晚他们可是都看到张远拿出了涂点司的令牌。 “昨晚你们离开时候,周都尉可是狠狠夸赞了张远,说我庐阳府镇抚司年轻一辈,往后就看张远。” 最近张远的功绩和潜力确实耀眼。 年轻,敢杀,敢拼,还有义气,行事考虑大局。 这等后辈,谁不愿提携? 难不成要提携梁超那样眼高于顶的世家子? “张远啊,等以后飞黄腾达了,老哥家那小子就交给你了。”陈梁的话语之中带着感慨,还有几分憧憬。 “走了走了。”李长卫则是摆摆手,朗声道:“昨晚那一战,收获不少,回去修行一场,未尝没有提升的机会。” 与洞明境一战,当然收获极大。 几人各自散去。 镇抚司中此时皂衣卫也已经散落各方,显得空荡。 不用当值,张远便去典籍司寻供奉陶青。 “你小子干的好大事情,昨晚镇抚司中供奉都一夜没睡。”陶青看到他,面上带着恼怒。 不过这表情分明不是责怪。 镇抚司中供奉都是完成任务拿酬劳,任务越多,越大,他们的好处越多。 张远将自己遇到的武道问题提出,陶青讲解之后,压低声音道:“这几日你别来镇抚司了。” “我们最近也没空管你们。” “镇抚司和府衙最近都会有些乱,你就安心在家休养。” 张远明白,有些事情陶青不能告诉他,能这般提醒已经是真看重他。 他也刚好用这些时间,好好将自身的武道提升稳固一下。 镇岳功离大成不远。 镇岳刀法也快要功成圆满。 离开典籍司,张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道司狱。 “头,昨晚听说你做了好大事情。”值守的王刚迎上来,面上带着惊喜。 “知府褒奖,有为之士,头,往后你定然前途无量。” 几个狱卒围上了,都是一脸敬佩。 怎么说张远如今是狱卒长,他挣了面子,就代表大伙都有面子。 张远笑着摆手,说自己也是拼死一战,差点没将命丢了。 这话让众人点头。 那一战的凶险,所有人都是听说的,洞明境,大妖,街市上青砖都击碎好大一片,像是被犁了一遍。 “头,杜海正昨晚送来司狱了。”王刚压低声音,看向张远。 “可惜送去的二层,我们没本事进去,要不然咱兄弟去给他来点狠的,给头出气。” “那家伙明明是白马山大当家,怎么就送去二层了?”另外一个狱卒也是低语。 司狱二层? 张远浑身一震。 第83章 司狱二层,甲一! 杜海正进的是司狱二层,那里关押的都是儒道修行者和获罪官员。 脑海之中所有记忆交错,张远双目眯起。 杜海正说的秘密,就在司狱二层? 进入司狱二层,这本就是杜海正的筹划? “给那家伙疗伤的医师说了,若不是这杜海正犯的事情太过,凭他杜家子弟,杜工部后辈身份,怎么也不能关押进司狱。” “最多是送去府衙之中,一众儒道官员恭敬相待。” 另一个狱卒悄声说道,面上露出几分不屑。 那些儒道修行者讲求所谓传承,武道可没这些弯弯道道。 “我去看看。”一整衣衫,张远走进司狱之中。 张远要进司狱二层,王刚他们对视一眼,没人跟上。 司狱二层,没有隐元境后期乃至大成的修为,去了至少也是大病一场。 走到二层监牢青铜大门之前,张远身上气血微微激荡,先天真元将经脉护住,再引一丝浩然之力护住神魂。 拿出自己的腰牌往青铜门上一按,门庭缓缓打开。 入眼情景,让他微微一愣。 这二层的牢笼,跟一层完全不一样。 一个个青石牢房,其中有书案,有灯烛,有床榻,还有笔墨纸砚。 淡淡的墨香逸散。 牢笼之中的人,也是衣衫整齐,还隔着铁栅栏,将自己的字画书卷拿着,相互讨论。 “咦,小子,来,看我这一幅雪梅可有几分意境?” 才走进牢笼,便有人叫住张远。 张远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位身穿青袍的四旬文士,手中举着一张梅花图卷。 枝干如铁,梅红如火,雪压不能低头。 一瞬间,张远就感觉自己浑身气血躁动起来。 好在只是一瞬间,他的真元束缚经脉,神魂力量也被浩然之力压住。 他面上透出一丝胀红,然后点头道:“先生好笔力,铁画银钩,点画之间就是傲雪凌霜。” 他的目光落在那文士所居的监牢前木牌。 “丙三一,洛阳生,洞明境儒修,元康九十三年邵平府官试第九。” 元康九十三年,距离如今已经有二十多年。 仙秦国号从上古建元开始,每五百年一纪,如今已经历经十七纪。 官试第九,却没有官职在身。 看来是个狂士。 儒道之中,多的是这样的人。 有本事,但不愿为朝堂所用。 不愿为五斗米折腰。 “小子有点眼光,这画送你了。” “我邵平洛阳生一幅画怎么也能价值三百两。” 三百两? 张远看一眼这雪梅图,双手接过,躬身道:“多谢先生。” 说完,他转身往前走。 大部分的牢笼中人根本不看他,少数几人看一眼,见他是武者,也转过头去。 武者在这里不受待见。 前行百步,他在一个牢房前停住。 “丁二五,杜海正,儒道隐元大成。” 躺卧在床榻上的杜海正面色苍白,闭目昏睡。 张远看一会,转身离开。 他已经感受到这牢房中那种对神魂的侵蚀力量。 儒道力量太过浓郁。 要不是他修为足够,身聚真元,加上有浩然之力护身,真的不能在这里久留。 寻常的皂衣卫来此,不过一刻钟就会神魂伤损,重则被这里逸散的浩然之力控制,成为不知所为的傀儡。 往回走几步,张远忽然身形顿住。 他缓缓转头,看向杜海正所居的牢房旁边那一间。 这一间牢房,名牌标记之上,只有两个字。 甲一。 司狱二层的甲一监牢。 与司狱一层牢狱之中一样的铭牌。 司狱一层甲一监牢中关押的是曾经的五品将军,开阳境强者金城陆。 此处铭牌上只有甲一二字,却没有姓名标记,没有修为层次。 张远目光落在略显凌乱的监牢之中,散乱的木雕,还有不少斑驳字画,随处摆放。 一位白发蓬乱的老者正低着头,拿着一柄刻刀在那篆刻,神情汇聚。 他的形象,与这监牢之中其他人格格不入。 张远没敢多看,举步前行。 这可是甲一监牢,司狱之中的排名不会错。 这监牢之中的人,不是他能窥探。 “杜如晦还是有几分本事啊,这妖魂灌注之法有点意思,不过还是粗糙了,要不然,选材也有问题……” 那低头篆刻的老者口中喃喃低语,手中的刻刀“咔嚓”作响。 张远浑身一颤,缓缓转身。 那老者手中握着的,分明是一只青狼玉雕。 这玉雕,与昨晚在长街上被张远一刀斩成两半的妖灵兽傀一般无二。 这是一只妖灵兽傀! 这等东西怎么能在监牢之中! 张远看向那老者,双目之中透出惊骇。 他突然想起,这老者的声音无比熟悉! 这位,就是自己在牢笼之外甬道修行看书时候,传音入自己耳畔的那位! 似乎是感应到张远的窥探,老者缓缓抬头。 “咦,你小子?” 老者咧嘴,缺牙的嘴角带着几分笑。 “下次来,记得给老夫带一壶好酒。” 随着这声音落下,张远感觉自己面前景象变幻,似乎身在山野,又似乎身在汪洋。 他脑海中一颗金色的珠子破碎,浩然之力将心神护住,让他瞬间重回清明。 刚才那瞬间的失神,若是在战斗时候,便是必死。 一位被锁禁在监牢中的儒道强者,一句话就能让自己心神迷失。 当真是太可怕了。 这镇抚司监牢,真不是想来就来的。 前方,监牢之中的老者已经低头,继续研究他手中的玉雕。 张远微微点头,快步离开。 近来自己随着修为提升,得到的资粮越来越多,财富收获也不少,甚至还有强者上官的看重,逐渐有些飘了。 差点认不清自己身份。 自己说到底不过隐元境,武道九重天的第一层,初入武道而已。 一个小小的皂衣卫。 这等身份实力,还真将自己当个人物,真的以为自己能左右大势,能将那些强者玩弄股掌之间? 这么长时间,自己行事越发喜欢弄险,喜欢借力。 这不是好事。 走出司狱二层,回头看缓缓关上的门庭,张远感觉自己脊背冒汗。 修行之道,果然要时刻警醒。 杜海正这位杜家子弟,手上护身宝物极多,不也是栽在庐阳城? 片刻的感悟,让张远心头更加通达。 看来武道修行真的不能埋头苦修,还要多感悟天地,感悟人生。 走出司狱,他径直去点刑司。 “张远?” “你不在家里养伤,来镇抚司干什么?” 第84章 你可知道,如今你有了个什么名号? 看到张远,点司涂皓微微一愣。 他手上一堆书册,边上还有不少身穿黑袍和皂衣的皂衣卫等待,几位文士也是立在一旁。 有人认得张远,有人好奇转头看他。 “大人,我来交还此物。”张远将涂皓给他的点司令牌递回。 涂皓接过,沉吟一下,点点头,将令牌收了。 其他人看到这令牌,都是面上露出惊异之色。 涂皓点司真是看重张远,连点司令牌都交给他。 看来镇抚司中传言是真的。 这个张远,已经入了上官之眼。 涂皓摆摆手,其他人退出门外。 “张远,你的办事能力,行事决断,都超出我所想,更兼勤学用功。” 看着张远,涂皓面上露出感慨。 “这一次如果不是你以谭亮和白马山破局,恐怕我还真的有麻烦。” 张远斩杀谭亮的事情外人不会知道,杨昌和何木文不会说,但这事情杨昌那边会透露一些讯息给涂皓。 毕竟这是张远的功绩,哪怕这功绩无法宣扬,无法摆在明处,可涂皓总要承情。 这也是涂皓此时提起的原因。 他要点明这人情他记住了。 “这是大人吉人天相,诸邪避易。”张远小小拍一下马屁。 这话既捧了涂皓,又将他自己摘在外面。 他明白,不管是涂皓还是其他人,只愿自己是一柄刀。 做一柄刀,可以锋利,但不需要聪明。 涂皓笑着摆摆手:“有些事情,祸福相依。” 如今镇抚司中文抚司主司徐振林涉案,涂皓已经暂代主司之职。 但正如涂皓所说,祸福相依,那些账册牵连,这一次庐阳府官场谁祸谁福真说不清。 张远知道涂皓现在公务繁忙,也不多待,躬身告退。 临走时,他想起司狱中事情,低声道:“大人,司狱二层甲一监牢之中关押之人是谁?” 听到他的话,涂皓微一皱眉。 张远这般问,定然是已经去过司狱二层。 不用想,张远肯定是为了杜海正。 “杜海正此人背后是杜家,是杜工部,你斩他一腿是大义,但最好莫要泄私愤。” 看着张远,涂皓沉吟一下,似乎是怕自己说的话太重,又低声道:“司狱二层甲一,你还记得当年震动半个郑阳郡的铁甲兽之祸吗?” 铁甲兽之祸! 张远浑身气血瞬间震荡,双目之中凝出杀意。 “我爹,我爷爷,都是因为此事殉职。” 十多年前,郑阳郡与松阳郡交界的郑松山出现身披铁甲的妖兽。 巡卫军,皂衣卫,地方卫军都去征剿,结果死伤惨重。 后来还是两郡出动强者围剿,才将那些铁甲妖兽击杀。 “铁甲兽之祸,或许与此人有关,但我们这么些年无法定他罪名,寻不到足够证据。” “不过他的修为,绝对是强到难以想象,若不是有诏令神纹锁禁,司狱关押不住他。” 看向张远,涂皓声音郑重:“这些事情镇抚司一定会查清楚。” “正如你所说,杜海正这样的人,需要勘定罪责,明正典刑。” 张远没有说话,向着涂皓躬身一礼,走出点刑司。 看着他背影,涂皓神色复杂。 “你张家与铁甲兽的仇怨,可不止两条人命。” “是三条。” 走出点刑司的张远神色也逐渐沉下来。 铁甲兽。 玉雕。 这中间绝对是有什么牵连。 杜海正所有的谋划,就是进入司狱二层,然后见到那位甲一关押之人。 光是见到就足够了吗? 张远双目眯起。 如果,这老者与祖父和父亲的殉职相关,那自己能怎么做? 这老者,不说关押在司狱二层,不是自己能接触,光是其甲一监牢关押的身份,也绝不是自己能奈何。 好在,此人已经关押在司狱,也算是罪有应得。 他日,未尝没有被明正典刑的时候。 那时候,自己再出刀就是。 “快,徐振林死了!” “罗金真是条汉子,竟然将徐振林杀了。” “他竟然来镇抚司门前自首。” 前方,数位皂衣卫快步疾行,呼喝声音响起。 罗金,杀了徐振林? 张远看向镇抚司门庭之外。 门庭之外的青石广场上,身穿黑袍的罗金手中提着一个滴血的头颅。 那瞪大双眼的头颅,分明就是镇抚司文抚司主司之一的徐振林。 一队军卒和皂衣卫已经冲出镇抚司,刀枪指向罗金。 不管罗金如何以一个初入隐元的武者实力,杀了儒道洞明境大成境界的徐振林,就凭他杀了文抚司主司,就要将他拿下。 一众军卒将罗金阻住。 罗金站在镇抚司森严的大门之前,面上神色平静。 他抬头,看向那金色的镇抚司三个大字。 “我罗金,杀了徐振林。” 将手中提着的头颅一抛,罗金双膝跪地,将头磕在青石台阶上。 “拿下!” 一位身穿青袍的老者沉着脸,一声低喝。 张远认得,这位是文抚司另外一位主司,薄云。 “不用了。” 另一边,穿着黑色半甲的武镇司丁卫营都尉营首钱彬神色阴沉。 “他已经服毒,气血断绝了。” 服毒了? 张远看向跪伏在地的罗金。 果然,身上气血透着一丝昏黑,气息微弱。 两个军卒上前,轻轻一推,罗金身躯扑倒,口鼻七窍流血。 已经气绝。 “他为何要杀徐振林?” “徐振林乃是主司,儒道洞明境,对潜伏的危机都能感应,怎么能被一位初入武道的狱卒杀死?” 薄云主司皱眉低语,看向那被扔在一边的头颅。 他身边无人说话。 寻常军卒不知徐振林牵扯昨晚事情,知道此事之人绝不会开口。 不过片刻,镇抚司门口便泼洗干净。 仿佛没有人死在这里。 张远看着匆匆散去的军卒和人群,轻吸一口气,似乎还能闻到血腥之气。 他知道罗金为何会杀徐振林。 是个男人,都忍不了那等羞辱。 只是他也没想到,罗金真敢杀徐振林,真能杀徐振林。 其实,如果再等等,等徐振林入狱,甚至,罗金有可能亲手手刃他。 罗金是罗尚虎侄子,在司狱之中也是做过不少恶事。 这样一个人,竟然出手杀了徐振林。 人,当真是复杂。 张远摇摇头,缓步离开镇抚司。 当他到城西玉泉商行时候,夏明远已经一脸欣喜的迎上来。 “张老弟,哈哈,昨晚一战你可是露脸了。” “庐阳府江湖同道都知你之名。” “你可知道,如今你有了个什么名号?” 第85章 皂衣青虎,镇岳大成! 江湖行走,不只是讲求实力,还讲求个人脉。 有人一句话,便能在江湖之中掀起风浪,也有人一句话,便能平定江湖纷争。 实力与人品、性格,都是一位江湖武者的综合衡量。 而江湖名号,则是衡量的具现。 便如当初的斩马将孟涛。 一剑斩马,心怀沙场。 张远看向夏明远。 他也好奇,自己能得个什么名号。 夏明远笑一声,伸手领着他上二楼,低声道:“皂衣青虎。” 虎乃猛兽,又带威严。 张远昨晚斩出那一刀,可见刚正。 他独战洞明境,可见威猛。 身穿皂衣,行猛虎之事,皂衣青虎这个名号,倒是有几分贴切。 张远笑着摇摇头。 他到底是皂衣卫,江湖名号于他来说,用处不大。 当然,谁家少年不热血? 身为武者,谁没有想过仗剑天涯,江湖策马的场景? 能在江湖留名,多少圆了儿时的江湖梦。 而且,能年不过二十就有江湖名号,这也是实力和人品被江湖武者通道认可。 “昨晚还要多谢夏老哥请朱老出手。”张远向着夏明远拱手,目光扫向不远处垂手不语的白须老者。 玉泉商行背后绝对不凡,若不然也不会有洞明境强者给夏明远做护卫。 看张远表情,夏明远也是哈哈一笑。 “应该的,你我兄弟,这等事情不必多言。” 昨晚他让护卫出手也只是锦上添花。 当然,张远要承情。 今日张远来见夏明远,一来是谢他昨日出手,二来,则是询问关于寻找武道护卫之事。 他张远身为皂衣卫,倒不惧什么强敌,但玉娘算是他的软肋。 江湖厮杀他不怕,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昨日我已经将此事发了任务,想来不几日便有消息。” “张兄弟你放心,老哥必然给你物色合适之人。” 夏明远话语之中带着笃定。 这本就是他的本行事情,执掌黑市生意,若是连合适的护卫都寻不到,那不如卷铺盖走人。 “张兄弟,你在镇抚司,不知昨晚西城之事,可有什么消息?”看向张远,夏明远面色郑重,低声开口。 昨晚西城之事。 不就是百运布庄废墟之中事情。 百运布庄废墟之中厮杀,镇抚司中前司狱狱卒长身死,手中还有残留账册。 这些账册据说牵连极大。 张远面色不变,看一眼夏明远。 如果他张远不是亲自参与此事,知道的绝不会比夏明远多。 夏明远执掌西城黑市,各路眼线人脉,知道的怎么可能少? 此时问他,不过是试探罢了。 不是试探他有没有参与这件事,而是试探他能知道多少。 此时昨晚府衙和镇抚司已经压下,隔绝消息,能知道的,都不是一般人。 “罗尚虎手上的账册,关联府衙判官饶庆海,还有镇抚司主司徐振林。” “夏老哥,你若是与他们有什么牵连的事务,还是赶紧断了的好。” 张远站起身,面上神色坦然,往楼下走去。 走几步,他回过身,轻笑道:“对了,徐振林已经死了,死的是时候。” 确实,徐振林死的真是时候。 路上他也将这事情想明白了。 死,无对证。 镇抚司的手段,很多时候外人看不惯就是这般。 不管徐振林的死是不是与镇抚司有关,如今都是死无对证。 夏明远面上神色变幻,站起身送着张远离开。 “张远,看来真的是不一般。” 看着张远背影,他轻声低语。 罗尚虎手上账册牵连,整个庐阳府城之中,知道的人不会多于十个。 张远竟然连这么隐秘之事都知道,还出声提醒。 “判官饶庆海,是要将牵连的事情撇干净。” “今日这人情,不小。” 摇摇头,他赶紧回身。 …… 张远回丁家巷,便闭门不出。 一连三日,镇抚司中的那些皂衣卫和府衙巡卫军,日夜不停,满城巡逻缉拿。 许多商行店铺被查封,掌柜伙计被投入监牢。 庐阳府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特别是那些客商被困在城里,商行日日损耗不说,还经常有被军卒抄家带走的。 如今正是收布匹的时日,城里城外布商不能通连,贵庐河上的商货船都堵满了。 一时间,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第五天晌午,庐阳府府城金鼓响起。 绵延的鼓声,好似山崩地裂,让满城惊慌。 数十匹快马从北城之外奔踏而来,带着尘烟滚滚,竟然展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更有数道气血冲天,赤红如血,化为烟柱的身影飞奔而至。 整个庐阳城府城,所有百姓都转头看向那城门口处两道激荡的气血之光。 那血光好似烈阳。 开阳境。 而且,这气血浓烈程度,开阳境中都定然是极强存在。 两位开阳境强者亲至。 整个庐阳府之前只有一位开阳境,镇抚司司首韩长载。 今日这般强者到来,这般宏大阵仗,庐阳府数十年未见。 “郑阳郡镇抚司司首令,接管庐阳府府衙,镇抚司。” “庐阳府知府,庐阳府镇抚司司首禁足。” “庐阳府判官革职,庐阳府镇抚司文抚司左主司撤职查办。” 一道道高呼响彻满城。 郑阳郡镇抚司司首之令,接管庐阳府! 知府、司首禁足,判官革职,主司查办! 一道道命令在半空震荡,那些后知后觉的百姓、官员,全都面上露出惊骇和茫然。 这一下子,分明就是将庐阳府朝堂高官压下大半。 连知府和司首都要禁足。 庐阳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韩长载遵令。”一道声音淡淡响起。 “于长安领命。”另外一道声音之中,多出几分忐忑。 城门大开,一队队军卒飞踏而至,接管府衙、镇抚司各处。 所有进出城门通道,也有重兵把守,进出庐阳府,都是各种查验。 那些郡府来的军卒,气势汹汹,让人不敢近前,又是不近人情,稍有违禁,便是要抓走,送进监牢。 许多夹带私货进出的商户,都被好好整治,苦不堪言。 张远不去管外面事情,安心在家养伤。 反正这难得的假期,不休白不休。 每日在小院之中,他除了修行武道,便是与玉娘一起读书。 时不时还教授玉娘些武道。 这等惬意日子,他还真的从未有过。 武道修行讲究张持有道,一连二十余日,不觉中,他的武道境界竟然有极大长进。 最关键是他的镇岳功终于大成! 第86章 李纯罡,李紫阳 当完整的镇岳功修成时候,他浑身气血震动,在身躯之外化为虚幻的山岳。 这山岳有着万斤巨力加持于身。 气血显化,大功告成。 镇岳功是地阶六品功法,其所凝练的气血比张远从前修的功法凝实数十倍。 加上他有四品先天真元稳固经脉,一身修为战力浑厚到极致。 便是凭借此时气血战力,隐元境中已经无敌手。 隐元境肉身熬炼,气血有极限,张远此时的气血之力,就是极限。 背负山岳而战,指掌之间有万斤力。 身躯之外有气血化为护体罡气,任仙妖邪魔,儒道浩然之力都不能进。 这就是隐元大成巅峰境界武者。 武道修为,当真是有镇压世间修行大道的能力。 张远修为境界虽然还是隐元大成,其实战力早已不逊于初入洞明之境的高手。 若是催动先天真元,洞明中期也未尝不能一战。 何况他对于刀法的感悟,更是外人不能比。 自身苦修,加上孟涛等人的修行经历融合,张远在刀法上的领悟,已经涉足意境。 更难得的是,他从军阵刀法中,感知到大势存在,刀法运转,举手投足之间,有着几分势的影子。 不但如此,他的左手刀也修的极好。 只是他左手所修的镇岳刀法,唯有小院中的玉娘知道。 半个月前,张远用三百五十两纹银,买下了韩家宅子。 隔壁韩大娘一家终于离开府城。 有三百五十两纹银,他们家的庄子应该能渡过难关。 简单修整,在院墙处开了一道门庭,两座院子便成了前后院。 平常时候,张远在后院之中习武,得空便去隔壁。 隔壁前院之中,现如今也摆着各种熬炼气力的器具。 几个半大少年在院子之中,或出拳练劲,或搬运气血,好不热闹。 范大嫂家儿子肖扬,孙泽家的儿子孙立,陈梁家的小子陈家河。 其他几个,也是丁家巷中街坊邻居家子弟。 一共八人,满身汗水蒸腾。 一位穿着青袍,比他们年岁看上去还小,还瘦弱几分的少年,手中握一柄竹鞭,背着手,缓步走动。 “啪——” 竹鞭甩在陈家河的脊背,一道红印子出现。 举着石锁的陈家河双腿乱颤,差点没一屁股坐倒。 另一边几人顿时收束心神,全力练武。 “张兄花钱请我来,是为了教导你们修行武道,别怪我心狠,修行从来都是苦路。” “吃不了修行的苦,那就趁早死心。” 持着竹鞭的少年老气横秋,众人却不敢插嘴。 打怕了。 关键是他们就算一起上,也不是面前少年对手。 “紫阳啊,他们还是底子太差,等多浸几次汤药,多服几回大药,将根基补上,未尝不成的。” 另一边,斜坐在躺椅上,穿着灰色道服,头发花白的老道人轻笑,面前茶几上是瓜子,花生,白开水。 这爷俩,就是张远花费二十两纹银一个月请来的护卫。 当夏明远亲自将这两位送来时候,张远都有些呆愣。 这两位,可不就是当初在街市卖艺,然后被张远解围救下,还送了二两纹银的爷孙俩? 按照老爷子李纯罡说,他本身修为是到洞明境的,只是与人争斗不敌,如今伤势不轻,最多能发挥半步洞明战力。 只是不好动真元,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他那个孙子李紫阳呢,修为未成,把式有些,但也抵不住强敌。 若不是夏明远给张远使眼色,张远真不想要这爷孙俩。 一个看着要断气,一个毛没长齐,这还要安排吃住。 夏明远将张远拉到一旁,低声告诉他,朱老看不明白李纯罡的修为。 也就是说,这位就算伤势不轻,其实战力不逊于洞明中期的,只是看他愿不愿真正出手。 一个月二十两纹银,招募一位洞明中期高手,还附赠个有初入隐元实力的帮手,倒也不算太吃亏。 将这两位安置在韩家院子,平日除了照应张家小院之外,还能帮着督促孙立他们修行武道。 这些时日,孙泽他们在家养伤,孙立和陈家河几个小子借到书院读书时机,经常来小院修武道。 范明尘对这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范明尘如今也是府学博士,这学堂都是另寻了一个教习带着,哪有时间管孙立他们。 何况孙立他们是来张远这里,范明尘怎么也不可能管。 “李老,汤药应该是熬成了。”张远走到前院,看向慵懒斜靠的李纯罡。 “远哥——” “远哥。” “远哥。” 一众小子忙呼唤。 他们有些顶不住了。 李紫阳摆摆手,众人忙将石锁铁锤什么的抛掉,去后院柴房中搬汤药。 一锅汤药价值便是三两银钱。 张远也是如今身家,才舍得这般花钱。 别的皂衣卫可拿不出这等资源。 “李爷,上次你说的金骨汤,我还差一副田金草就成了。” 张远看向眯眼的李纯罡,低声道:“这金骨汤当真如你所说,能让筋骨熬炼如金?” 张远在镇抚司中也是知道些汤药的,翻检记忆也能寻到些熬炼身躯的汤药,可没有一种能像李纯罡说的那般药效。 他的肉身气血修为已经到隐元极限,本以为已经不能再继续打熬,没想到李纯罡竟然说,有大药炼骨之法,可让他的肉身再进一步。 如今张远要凝聚五品真元,肉身气血修为暂时压制,不会直接突破到洞明境。 能用大药继续打熬筋骨,熬炼气血,这是个惊喜。 一副汤药百两纹银,抵得上一株上好的大药。 这可不便宜。 “老夫自然不会骗你。”李纯罡捏一颗花生,就一口白开水,伸手指向前方的李紫阳。 “你看我家紫阳长的多壮实。” 壮实? 张远看看豆芽一般的李紫阳。 “张兄放心,我爷爷他说那药有用,自然是有用。” “他不会砸了在江湖中的牌子。” 李紫阳的话声音不小,显然是对李纯罡有信心。 张远点点头,转身回后院,走几步,回头道:“晚上我在明泉楼请客,李老你们是一起去还是在家?” 第87章 如今我成家立业,大哥也能瞑目 李纯罡眼睛一亮,李紫阳已经出声:“我们看家。” 这话让李纯罡面上一垮。 张远看他一眼,点头道:“好,我让那边店家送一桌酒菜来。” “孙立他们也留在这里,接着练。” “多带两壶——”李纯罡的话没说完,看到李紫阳瞪眼,忙换了话,“肉。” 张远回到后院,看已经穿戴整齐的玉娘。 眉目如画,身形欣长,长裙好似天上仙。 “我家小娘就是好看。”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玉娘面上微微一红,便低下头。 “小郎,当真要去吗?” 张远笑一声,上前将她手牵住,往外走去。 “早说过,请孙旗官给我们主婚,虽是小宴,但我张远与玉娘你也算是明媒正娶。” 他的话让玉娘咬着唇,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隔壁院子的墙头,站在假山上,探头看张远和玉娘远去的李紫阳蹲下身,面上带着几分惆怅。 “玉姐姐的长裙,好漂亮啊……” “漂亮,那你也穿呗,我天机道宗什么衣裙买不起?”李纯罡抬头,面上透着傲然。 “算了,我是要修天机术算,炼九天罡雷的,穿什么衣裙。”李紫阳说着,眼中依然残存几分憧憬。 她没有看到,李纯罡手中轻动,面上一道赤红闪逝。 “不会吧,怎么紫阳的天机我也算不出来了……” 李纯罡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忙扭过头去。 —————————— 明泉楼。 今日的明泉楼三楼不接待外客,已经被包场。 明泉楼老板邱明泉穿戴整齐,正满脸笑意的等待在店门前。 邱明泉从自家老爷子手上继承这明泉楼的产业,那时候还不叫明泉楼,生意也没有今日这般大,那时候不过是两间门面。 三十年时间,明泉楼成了这周围坊市之中最顶尖的酒楼,虽然远比不上裕丰楼那等档次,可也是周边最好的酒楼之一。 “孙旗官!” 看孙泽和夫人陈氏并肩来,邱明泉忙满脸堆笑的赶上前。 “张爷是您麾下,他年少有为,看他成家立业,孙旗官今日可要多喝几杯。” 邱明泉的话让孙泽面上露出感慨,点点头,看向前方:“张远这小子都成家了,他哥当初到我小队时候,他才这般高。” “如今,挺好,挺好。” 不过片刻时间,张全武和夫人王氏,还有陈梁和李长卫他们都是带着家眷到来。 “张远这小子呢,为何还不来。” 张全武看看天色,皱眉说道。 “你急什么劲,少你一口酒吃不成?”一旁的王氏瞪他一眼。 张全武顿时没了脾气,将脖子缩了缩。 “孙家大哥,不知你们这修整,修到什么时候?” 立在陈梁身边的妇人看向前方的孙泽,低声开口。 她这话让一旁的陈梁冷哼一声。 “婆娘家的,老子这是养伤呢。” “你就是盼着我去当值,伤了残了才好。” 他话才说完,那妇人上前一步,伸手掐在他腰眼,让他龇牙咧嘴。 “如今城里今日抄商行明日封经吏使家,抄家的那些个军卒皂衣,谁不是赚的满嘴流油,就你们这甲四队,养伤归养伤,可这——” 妇人目光投向孙泽身旁的陈氏,“三姐,你说是不是?” 陈氏跟陈梁算是本家。 陈氏转头看孙泽。 那妇人说的,不无道理。 庐阳府中难得的大动作,参与其中的不说升官发财,起码能捞点油水。 可他们甲四队倒好,真的就闲在家了。 人家赚钱,他们亏钱。 “我这不是给张远主婚嘛。”孙泽咧嘴一笑。 “几天前我就借由头去镇抚司,往典籍司报备了张远婚事。” 看向其他几人,他面上露出得意之色:“镇抚司虽然规矩森严,可也是个漏风的地方。” “想来,这事情,不少人知道了吧?” “若不然,还真将我甲四队忘记了不成?” 孙泽的话,让几个妇人松一口气,面上露出轻松之色。 头发长见识短也好,胸大无脑也罢,反正看着别人赚钱,自家汉子在家养伤,她们就不自在。 一辆马车停在临街,张远和玉娘从车上下来,张远将一把铜钱递给车夫。 “张爷,这,这怎么好呢。” 车夫千恩万谢的收了铜钱,将车驾到一旁街角。 “旗官大人,诸位哥嫂,我和玉娘来迟了。”张远一脸带笑的上前拱手。 玉娘跟在一旁,羞红着脸躬身。 “没迟,没迟,刚好。”王氏上前,将玉娘扶住。 其他几位妇人也走过来,笑着说恭喜。 “邱老板,宴席可安排好了?”张远看向不远处的邱明泉。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张爷请——”邱明泉忙躬身上前,给众人引路。 他也是有心,将上三楼的楼梯都用红毯给铺了。 三楼上包间,更是四处披红。 这景象,让被张远牵着手的玉娘眼角透出一丝甜蜜。 女人,虽说不在乎,可又怎么会真的不在乎呢? “呵,张远啊,你这包下三楼,花费可不少。”走进包房,孙泽将一个小红袋子递过去。 “这是我从镇抚司帮你申领的补贴。” “估计还不够你付今晚宴席钱。” 他话才说完,跟着走进来的邱明泉已经连连摆手:“够了够了,孙爷,今日这宴席我明泉楼只收本钱,算我明泉楼向张爷讨个彩头。” 邱明泉也是人精,不收钱不给张远面子。 收钱,收多少,这才是技巧。 别看孙泽他们这一队皂衣卫这些时日在家修养,好似少了许多进项,可在街市上厮混的邱明泉早知道,张远他日定是要飞黄腾达的。 常来明泉楼的军卒,还有些府衙当值的小吏,都说起过张远事情。 庐阳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有出类拔萃的人物,那是掩盖不住的。 邱明泉也不在这里碍眼,说完话便笑着退出去。 不过一会,便有几个伙计托着酒菜流水般送来。 张远端起酒杯,与玉娘一起站起身。 “今日请孙旗官和诸位老哥嫂子做个见证,我张远与玉娘结为夫妻。” 看向抬头看自己的玉娘,张远面色透出温柔。 “诸位老哥都知道,我张远是大哥拉扯大。” “如今我成家立业,大哥也能瞑目。” “我与玉娘会好好过活,为我张家开枝散叶,传续香火。” 第88章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张远的话很朴素。 皂衣卫也好,武者也罢,都不过是仙秦天下最普通,最底层的修行者罢了。 仙秦天下正是有无数这样的人,才有如此璀璨。 九洲天地,皆以无数张远这样的武者为根基。 玉娘端着酒杯,面上带着笑,眼中分明是泪花闪烁。 她从未想过,也从未敢想过,自己还有这等明明白白有个家。 “这是我娘留下的镯子。”张远从怀里掏出个银镯子,一旁的王氏将镯子套在玉娘的手腕。 这镯子不值钱,可这镯子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丫头,嫁给皂衣卫,这辈子多的是提心吊胆。” “可谁叫咱寻了这样的男人呢。” “三两十年后,你要想自家男人穿皂衣,提雁翎,年轻时也是威风凛凛呢。” 另一边的陈氏也去扶着玉娘手臂。 几个妇人眼里都是有泪花。 她们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看自家男人活到二十年后。 “咳咳,这大好日子,怎么还哭上了?”张全武将酒杯举起,手却微微颤抖。 孙泽看向张远和玉娘,轻声道:“我们这小队从当初丁五队,数次升迁排名,成为甲四队,中间经历生死,加上你大哥,一共有八位皂衣卫殉职。” “我曾与张全武的父亲,大哥共事,也与陈梁的父亲一起并肩冲杀。” “你大哥,”深吸一口气,孙泽端起酒杯,看着张远,“张远,此生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你大哥,你爹,你爷爷,他们在看着你们呢。” 说完,他将手中酒杯高高举起:“张家老哥,张振,这一杯喜酒,你们也喝的畅快吧?” 张远和玉娘将酒杯端起,高高举过头顶。 “爷爷,爹,大哥,我和玉娘敬你们——” 陈梁和李长卫立在一旁,手中竹筷敲着桌面,口中低低吟唱。 “岂曰无衣,修我戈矛。”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 一杯杯烈酒入喉,张远面上透出赤红,与一旁墙上披红相映。 今日之后,他张远算是真的成家立业,成为丁家巷张家的主事人。 张家的基业,将从他手中延续,传承,兴盛。 他心中野望先放下,往后他也算是一个真正的男人,有家有业。 “张爷,裕丰楼金掌柜来了,说是代表金家来送一份贺礼。”门外,邱明泉轻声开口。 庐阳府称金家的只有一家。 孙泽等人看向张远。 张远点点头,走过去将门开了。 不说金家背景,光是当日白马山匪徒截杀,裕丰楼中有强者救援,张远就是要承情的。 门口,面带笑意的裕丰楼掌柜金林拱手:“张爷,金某来的还算时候?” 他手上托着一个金红小盒子。 “金掌柜请,来喝一杯喜酒。”张远抬手请金林走进包间。 孙泽等人都是拱手,要给他让座。 玉娘她们也微微躬身施礼。 “不劳,不劳,”金林忙摆手,然后将手中金红小盒子托着,送到玉娘面前,“玉娘子,这是我家家主买下达金商行的契约。” “我家家主说了,玉娘子是云州人,在这庐阳府无有亲眷,往后就将我金家当娘家人看。” “这契约算是我金家给玉娘子备的一份嫁妆。” “还有,这里还有一份贺礼,乃是云州锦都城薛家送来。” “薛家暂时还难辨玉娘子身份,但也愿作为玉娘子娘家人,送一份礼。” “薛家还说了,欢迎玉娘子他日去云州锦都城认亲。” 一家商行做嫁妆。 数千里外大家族薛家的认可。 孙泽和张全武几人脸上带着几分感慨,几位妇人有些呆愣,还有几分不敢相信。 这一份礼,价值有没有万两纹银? 他们做一辈子皂衣卫,也没攒下这等身家。 而且,这可是庐阳府第一世家,金家。 金家竟然自降身份,要与玉娘和张远攀亲? 金家这手笔,便是张远都微微愣一下。 不过转瞬他就明白,一来金家对他也是看好,提前投资,另一点这就是金林当日在裕丰楼上所说的,金家拿出的交待。 那一日张远是以镇抚司皂衣卫,手持点刑司点司令牌要交待。 没有今日这等重礼,算不得交待。 如今的点刑司点司,可是主司涂皓。 “这……”玉娘面上露出激动之色,但却不知该不该接礼物。 太贵重了。 “玉娘,既然是金家送的嫁妆,还有云州薛家的礼,收着就是。” 张远看向金林,面上神色平静:“请金掌柜转告贵家主,张某他日必有所报。” 他张远虽然如今与金家不能比,但他有信心,只要给他时间,他日这些礼物十倍百倍奉还。 金林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忙拱手致谢。 他虽然不知张远有什么底气说这样的话,但他来此,就是为了能与张远攀上一层关系。 “哈哈,张兄弟,你摆喜酒竟然忘了老哥,当真是让老哥伤心呢。” 包间之外,长笑声响起。 楼下,已经有鼓噪之声响起。 “楼上是谁,竟然能让玉泉商行夏掌柜亲来?” “乖乖,那就是夏明远吧,此人如今可是庐阳府江湖之上风云人物。” 很明显,包间之外到来的,是西城黑市执掌者,夏明远。 金林目中闪过果然如此的神色,笑着示意张远去迎接。 包厢之中,孙泽面上透出几分笑意,李长卫和陈梁他们脸上有欣喜。 几位妇人则是对视一眼,神色中有几分羡慕。 张远与她们男人是过命的袍泽,没想到年纪轻轻,就能有这等人脉。 当初张远大哥张振殉职,还是大家帮着支撑张家呢。 张远看向玉娘,将她手牵着,走到门口处。 夏明远笑着将一个不小的箱子递过来。 “老哥是个实在人,没别的,给你送几株赤阳紫参。” 夏明远声音不小,下方又是传来一片低呼。 一株赤阳紫参就是百两纹银。 这礼,确定是实在。 张远笑着将盒子接过,低声道:“夏老哥事情忙,张远真没想到劳动你来。” “快,来吃杯水酒。” 他说的是实话,最近这形势,城里城外都是动荡,黑市里生意不知道多红火。 夏明远坐镇西城,根本连脱身的时候都没有。 夏明远苦笑摇头:“兄弟你懂。” 在他眼中,张远知道的事情,不比他少。 夏明远刚迈进包间,金林和孙泽等人拱手。 几位妇人不认得夏明远,孙泽他们也不熟,但听到夏明远说送的礼都是几株赤阳紫参,当然是大财主。 众人刚寒暄,楼梯上“蹬蹬蹬”有人奔来。 穿着青袍的范明尘微微喘息,踏上三楼。 “张远,祭学陪着你们家涂主司,还有郡府巡按齐大人来了。” 第89章 今日宴席的主人,我知道是谁了 府学祭学杨昌。 镇抚司文抚司主司涂皓。 还有巡按齐长林。 郡府巡按,正六品文官,督办本次庐阳府舞弊大案的郡府主官之一。 巡按之职,本就是巡察四方,督查朝堂官府官员,手中有直达镇洲金殿的禀奏权。 文官之中,巡按是青贵之官。 位虽卑,却有重权。 范明尘的话让包间之中众人都是愣住。 金林缩在衣袖之中的拳头握紧。 他没想到涂皓和杨昌到来不说,竟然还领一位巡按前来。 如今府城之中,这位巡按可是位高权重。 甚至,府衙里还有些传言。 夏明远面上带着笑。 他一个混黑市的,寻常时候哪有资格见识涂皓这等人物? 或者是,就算他手中资源不少,日进斗金,也不会被涂皓他们这等人看进眼里。 没想到,今日来给张远贺喜,竟然能与这等人物见一面。 见一面,也是机缘。 王氏几人都是有些呆愣。 她们这些妇人没有什么见识,但毕竟自家男人都是镇抚司中皂衣卫,对官场不算陌生。 府学祭学,镇抚司主司,巡按,都是高不可攀的高官。 这些都是皂衣卫一辈子仰望,不能接触的大人物。 张远不就是小小的皂衣卫吗?便是有些潜力,也不可能与主司和巡按那样的高官有什么牵连啊! “张远,还不快去迎接。”孙泽提醒,将自己衣衫整理一下。 别人无所谓,涂皓怎么说也是镇抚司中官员,孙泽他们身为皂衣卫,当然要去迎见。 张远点点头,包间中一众男人快步下楼。 此时,一楼二楼的宾客都是悄无声息,将头缩回去,不敢探头。 玉泉楼中平日来几位小吏吃酒就难得,何时来过主司和祭学这等大人物? 甚至,连郡府中的巡按大人都来? “玉娘,你家张远,可要看住了。”王氏握着玉娘的手,压低声音。 一旁的陈氏和陈梁家婆娘虽然未说话,可表情自然也是如此。 玉娘面上透着几分轻柔笑意,并不说话。 自家小郎,自己当然要看好。 大不了,自己多吃点“苦头”。 玉泉楼外。 张远和孙泽等人微微躬身,前方是何木文领着杨昌,涂皓,还有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文士走来。 “张远,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涂皓麾下效力,娶妻这等事情,竟是不告诉我一声。”涂皓上前,脸上带着笑意开口。 这般亲和,哪里像是近些时日满城搜捕,让城中官绅闻之色变的涂点司? 不对,涂主司。 “张远知道主司大人事务繁忙,这等私事,不敢劳大人。” 张远一边说着,一边向杨昌和齐长林躬身。 杨昌曾见过张远当面杀人,对他这等果决形象记忆深刻。 便是此时张远收起当日杀气满满样子,眉眼间多出恭顺,也改不了在他眼中形象。 这是一柄用好了,能披荆斩棘的好刀。 “张远,老夫也不送其他,便送你一卷书册,多读书,压压心性,年轻人,多磨砺。”杨昌将一卷泛黄书册递过,转头看向涂皓。 “涂主司对你可是极看重的。” 一卷书册不值钱。 可这是府学祭学所送,那价值就不一样了。 而且,张远这是婚宴,杨昌送书卷,寓意他日有子嗣,定然是能文武双全的。 杨昌此时送了礼,还故意点出自己是因为涂皓而来,将人情卖给涂皓。 他自然不会说曾见过张远,对张远也有几分兴趣。 张远接过书册,连忙致谢。 “张远,我涂皓虽是主司,却也没什么钱财,也不能以公器接私谊。”涂皓看向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将一卷画卷递上,笑着道:“我这画比不上洛阳生的手笔值钱,但放个数十年,说不得还能卖几两纹银。” 张远手上那卷洛阳生的雪梅图,就是送给涂皓的。 涂皓当时说要给张远银钱,被张远拒绝了。 张远说他自己又看不懂这画,拿去卖又是糟踏了,送给涂皓是送对了人。 张远又是伸手接过画卷。 涂皓亲笔所画,以他如今身份,这画拿出去随便就能换数百两纹银。 当然,张远是不可能将这画卷拿去卖的。 这代表了涂皓的认可。 一旁的齐长林摇头道:“你们俩,送的东西怕是连吃酒的钱都换不来。” “外人知道,还以为我儒道修行清苦到这等程度。” 这话当然是玩笑话,杨昌和涂皓送的字画书籍,比钱金贵。 一边说着,齐长林将一柄尺长的银鞘短刀递向张远。 “此刀,精钢百炼,值纹银八十两。” 好刀。 值钱。 这礼物送的明明白白。 这位巡按倒也是个趣人。 “多谢大人。”张远忙高声致谢,然后引着他们进明泉楼。 邱明泉上前,在张远耳边低语几句,张远点点头。 邱明泉的意思,再开一桌,将这几位贵客单独坐一桌。 一来人多坐不下,二来那桌已经酒菜都残了。 再有就是,毕竟那边有几位妇人,见识不够,说错话也不合适。 这安排倒是周到。 张远在后面,何木文与他并肩。 “齐巡按有心庐阳府判官的位子,你们那位涂主司若是帮忙,就稳了。” 何木文的声音低不可闻:“涂主司的老师,如今在郡守府已经是一人之下了。” 郑阳郡郡府,郡守之下第一人,岂不是郡府别驾,从四品文官? 原来涂皓背后有这等靠山,怪不得能平步青云。 也怪不得他张远的婚宴,齐长林这等府衙官员会来。 是给涂皓的面子。 张远看向前方谈笑风生的几人,眼底透出一丝精光。 别人付出多少,他就要回报多少,甚至更多。 就算人家再看重他,也是看重他潜力,看重他这柄刀足够锋利。 这世间,任何人的看重,终究比不上自己的修行。 唯有真正成为强者,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深吸一口气,他快步上前。 “夏老哥,金掌柜,涂主司他们是贵客,二位老哥都是见多识广,还望你们作陪。” 张远的话让金林和夏明远面上露出笑意。 这可不就是他们所求? 与张远交好,就是为了能搭上这条线,在庐阳府几位高官面前说几句话。 随着众人走进明泉楼,原本略带嘈杂的一楼二楼都沉寂下来。 直到涂皓他们走进三楼包间,楼下方才慢慢喧闹起来。 “嘶,那是杨祭学,府学祭学啊!” “难好像就是镇抚司如今炽手可热的涂皓大人?” “那位呢,怎么没在庐阳府见过?” “当然没见过,那位是巡按齐长林!” 无数的低呼传来。 明泉楼中有小吏和军卒就餐,对府衙和镇抚司府学的主官都不陌生,起码远远见过。 这三位在庐阳府跺跺脚,整个庐阳府都要抖三抖。 这等大人物,一起来明泉楼? “今日宴席的主人,我知道是谁了!” “皂衣青虎张远!” 有人惊呼一声。 第90章 张远,看来要飞黄腾达了(后面还有第三更) 庐阳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江湖中有什么新鲜事,很快就会传遍全城。 皂衣青虎张远,算是最近一段时间庐阳府江湖扬名最快的后起之辈。 “你们不知道,就是这位,当初在裕丰楼前,硬生生将荀经吏家公子吓傻。” “哦,已经不是荀经吏了,荀任已经被抄家下狱。” 有人压低声音将张远身份说出来。 一人之力抵挡洞明境强者,甚至连知府大人都夸赞。 “看来不只是知府大人看重,连涂皓主司和杨昌祭学都看重。” 有人看向三楼,低声说道。 一位镇抚司中皂衣卫,能被这么多大人物看重,定然不简单。 “据说这位本就是涂皓主司培养的。” “镇抚司中都在传,涂皓主司高升,这个张远也要飞黄腾达了。” 有熟悉镇抚司中事情之人,将流传的事说出来。 顿时,周围又是一片感慨。 武道修行者,靠的就是自身实力,潜力。 张远还年轻,又有上官看重,只要不死,往后前途不用操心。 今日看着情形,真的要飞黄腾达! 二楼的临窗坐席,几位身穿武袍之人抬头,面上露出一丝讶异。 “青虎张远?” “三公子让我们惩治的是不是他?” 明泉楼二楼,说话之人身上气血凝重,有隐元大成层次的力量一闪而逝。 “三公子说了,要帮梁超公子铲除成为玄甲卫的障碍。” 目光投向三楼,这位中年武者双目之中透出忌惮:“此子,确实是梁超公子的劲敌。” 他对面的武者身上气血也很是厚重,点点头,然后面上露出几分不屑:“与我大月城梁家为敌,敢坏三公子布局,此子留不得。” 其他几人都是点头,再不出声,只是沉默喝酒。 张远的实力,确实不差。 此时,三楼上又开包间,齐长林和涂皓杨昌三人相互谦让一番,各自坐在上首。 金林和夏明远,还有范明尘与何木文陪坐,孙泽领着陈梁他们来敬酒,涂皓询问几句他们伤势恢复如何。 孙泽他们留在这包间不自在,敬过酒就出去了。 包间之中,几人虽不熟络,但金林和夏明远都是生意场上人,奉承拍马的话说的顺溜。 张远和玉娘来敬酒时候,这包间中气氛缓和不少。 涂皓开玩笑说要给张远多些任务,多赚些银钱,要不然这娶妻生子,家里的院子不够住。 范明尘晓得张远买下隔壁小院事情,便在一旁说出来,说便是多生几个也是能住下。 众人笑闹几句,齐长林放下酒杯,低叹道:“那韩家还算有福气,能有张远你买下宅子拿钱回去周转。” “庐阳府周边,多少种棉织布人家今年怕是要倾家荡产。” 他的话,让包间之中所有人神色缓缓沉下来。 庐阳府城中动荡,城外商户百姓更是难熬。 庐阳府的布匹生意往年已经是银钱入腰,今年却毫无着落。 金林和夏明远对视一眼,将头低下。 这等事情,他们不敢插嘴。 只是他们不想插嘴,齐长林却不会放过。 “金掌柜,今日你来正好,庐阳府今年农户和城外庄子布匹难卖,加上最近府城动乱,你们金家是不是该出面做些什么?” 齐长林看向金林,面上神色平静:“金家乃是庐阳府士绅之首,总该做些表率。” 表率? 哪有空口白牙的表率? 只是面前这位开口,他金林若是不代表金家应承,说不定就会招来责难。 县官不如现管,齐长林现在手中职权不小,要折腾金家不成问题。 沉吟一下,他看向神色淡然的齐长林,点头道:“大人放心,为桑梓出力,我金家责无旁贷。” 如今庐阳府局势,他能拒绝吗? 镇抚司和府衙的监牢据说都已经是人满为患。 金林抬手,他伸出手掌,一挥道:“我金家愿购买粗布五十万匹布。” 五十万匹。 庐阳府出产的粗布品质极好,今年售价一匹三百钱。 五十万匹,那就是十五万两纹银。 金家是庐阳府中第一世家,但家大业大,窟窿也大,一次拿出这么多银钱,当真是诚意满满了。 金林执掌裕丰楼,在金家有不低的话语权,若不然这等涉及十多万两银钱的大事他也不敢应承。 “五十万匹?”一旁的杨昌摇摇头,低声道:“往年庐阳府出产布匹都是八百万匹以上,五十万匹,杯水车薪。” 金林面上神色一僵,微微低头不语。 八百万匹粗细棉布,他金家吃不下。 何况今年庐阳城的布匹生意,当中的水深着呢。 涂皓目光落在一旁的夏明远身上。 “夏掌柜,你玉泉商行可有办法经销这些布匹?” 包间之中,所有人看向夏明远。 夏明远脸上神色有些不自然,犹豫片刻,抬头看向涂皓。 “涂主司,今年三月时候,百运布庄与城中许多商号签订契约,要统一行动,上游压百姓的布价,下游提升售卖贩运的出价。” “有此契约约束,今年到此时才未有商号收购布匹,加上城中如今……” 夏明远没有将话说完。 城中动荡,谁都不愿当出头鸟。 涂皓皱起眉头,面上闪过一丝怒色:“操纵一城布价,将百姓生计与仙秦律法视为儿戏。” “这百运布庄不灭,唐维梁不死,天理难容?” 夏明远抬头看一眼,也闭口不语。 唐维梁死了,天理伸张,可那契约还在,谁敢动? “涂点司,那些商家也知这是犯法事情,如今那张契约不知落在何处,他们都不敢轻动,万一那契约落在镇抚司手中……”金林声音顿住,轻叹一声。 契约落在镇抚司,他们挣的钱全都充公,性命能不能保也不知道。 镇抚司皂衣卫扒皮抽骨的名声可是响亮的很。 那张要命契约金家也寻过,可惜没找到。 夏明远自然也寻过,也是一无所获。 据说,是被当日击杀罗尚虎之人带走,但那人是谁,没人知道。 正是如此,庐阳府中商号一家家都不敢动。 张远目光投向包间之中众人。 契约在他手上。 契约上的人,商号,他也知道。 但他不可能将这契约拿出来。 “诸位大人,当真有那一纸契约吗?”就在此时,张远身侧的玉娘忽然出声。 所有人愣一下,看向玉娘。 这可是玉娘来此第一次主动开口。 张远转头,面上露出笑意,将略带紧张的玉娘手掌牵起。 “我家玉娘可是有什么想法?” 第91章 引魂号,聚兵鼓! 手被张远握住,玉娘心中安定许多,轻轻点头。 她早听韩大娘她们那些街坊说过今年庐阳府布匹挤压难卖事情,此时听到几位庐阳府中高官说那契约之事,心中有了些想法。 当然,最重要还是她知道涂皓乃是看重自家小郎之人,她今日若是能帮涂皓他们,便是帮自家小郎。 涂皓看向玉娘,轻叹道:“确实是有那一纸契约,我也没想到,剿灭百运布庄之后,会有此后患。” 谁能想到百运布庄敢做出此等违禁之事,将满城那么多的商号绑在一起。 涂皓倒不是说后悔诛灭百运布庄,只是没想到因为此事牵连无数百姓。 “主司大人,这世上最该拿到那契约的,该是朝廷官府吧?毕竟百运布庄已经被剿灭。”玉娘抬头,再次出声。 “哼,就为一纸犯禁契约,便置无数百姓生计不顾。”齐长林冷哼一声,“若是契约在本官手中,本官一个都不饶恕。” 金林和夏明远低头看一眼。 那契约,看来是真的不在官府手里。 那在何人手上? 张远握紧玉娘的手,给她一个大胆说话的眼神。 他一直觉得玉娘比自己聪明,就算自己有了更多阅历,也比不上玉娘心思灵动。 玉娘目光看向张远,轻轻点头。 自家的小郎虽然年轻,可心思细腻。 能有这样一个全心护持自己的男人,怎不心甘情愿呢? “齐大人,涂主司,如今之事乃是庐阳府百姓生计为重,如果能拿出这契约,让那些商号赶紧定价收购布匹,那还有不救之机。”玉娘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睿智,还有几分笃定。 齐长林眉头一皱,看一眼身旁的涂皓。 “镇抚司没有拿到那份契约。”涂皓摇摇头。 他涂皓行事从来光明磊落,不会在此事上撒谎。 “大人,无人知道那契约在哪,若是有人拿出一份契约出来,无论真假,那些签订契约的商号,敢不遵从约束吗?”玉娘的声音再次响起。 包间之中,众人眼中都是一亮。 无论真假? 真,还是假? 涂皓缓缓起身,看着玉娘:“你的意思是,伪造一份契约?” 玉娘点点头,低声道:“只是怕是要牺牲主司大人名声。” “主司大人贪图厚利,截下那契约,裹挟庐阳府城中商号贩卖布匹。” 看向涂皓,玉娘面色复杂:“若是大人的名声还是不图私利,公正廉明,那些商号也不敢当真收购布匹。” 跟一位贪官合作,只要塞满贪官口袋就成。 可与一位清官合作,人家要的是你的脑袋。 “不成,此事有损涂兄清誉。”齐长林面色一沉。 “确实,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一旁的杨昌也是摇头。 提议很好,但是,这代价可很不小。 他杨昌肯定是要置身事外的。 涂皓看他们一眼,长笑一声,朗声道:“与庐阳府数十万百姓生计相比,我涂皓私名算什么?” “玉娘子,你说,这伪造契约之事该如何做,何人来做?” 他的话说完,便见玉娘看向张远。 包间之中,所有人都缓缓看向张远。 …… 明泉楼门口,张远目送涂皓和齐长林他们三人远去,然后低叹看向手中握着的两块令牌。 涂皓所留的是镇抚司主司令牌,可在关键时候调动镇抚司中皂衣卫。 齐长林则是留了一块可以调动不超过百人巡卫军的牌子。 张远身侧,金林和夏明远都是面上带着羡慕的看向张远手中令牌。 手握这两块令牌,在庐阳府中可以横行。 “张兄弟有弟妹这样的贤内助,真是令人羡慕。”夏明远抬头看向张远,面上露出感慨之色。 听说玉娘本是凝翠舫上清倌船娘,没想到能有此等见识。 在夏明远他们这样人看来,玉娘的才智用好了,不比一位强横的武者差。 张远轻笑。 他从不将玉娘看成自己的附庸。 “夏大哥,金掌柜,我家小郎担负重任,运作此事,还望二位能鼎力相助。”玉娘向着夏明远和金林微微躬身。 “请二位帮涂主司正名。” 正名? 金林和夏明远微微一愣。 刚才才说好要给涂皓加上污名,怎么这转头就给他正名? 涂皓本就有清廉公正之名,要是此等名声传出,谁敢参与契约之中所定的收购布匹之事? “不但要为涂皓主司正名,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家小郎手中拿的契约是假的。”玉娘的话语再次响起。 她看向张远,面上带着笑意。 “涂皓主司乃是器重我家小郎的镇抚司中高官,我家小郎也是皂衣青虎,镇抚司中后起精英,他们怎么能沾染污名?” “只要让满城都知道契约是假的,让满城都知道涂皓主司和小郎是为百姓谋福,那些商号都知道不会有什么损失,当然也愿意出力。” “毕竟涂主司身份在那。” 不但不会让涂皓和张远背负贪图私利的名声,反而是给他们正名。 这一次要是能将庐阳府的布匹都卖出去,那涂皓和张远之名,必然会被无数百姓记住。 这可是大恩德。 至于那些商行,商号,反正商人逐利,又有钱赚,又能得到一位镇抚司中高官的交情,何乐而不为? “如此……”金林点点头,轻声道:“我金家愿拿出十万两银钱补贴。” 这可是真金白银。 之前送玉娘那达金商行的转让契约,金家一两纹银都没花,还得了云州薛家的感激。 金家只是派人往薛家将金达商行三掌柜荀波涛筹划假冒薛家失散子弟事情转述,便得到了商行。 薛家在云州的实力,不是庐阳府中家族金家能比。 “呵呵,我玉泉商行也愿全力相助。”夏明远也毫不犹豫的开口。 夏明远执掌西城黑市,游走黑白之间,能结交镇抚司高官的事情当然愿意参与。 说到这,他有些好奇的看向玉娘:“弟妹,为何刚才在涂皓主司面前,你不这般说?” 刚才要是这样说,涂皓他们恐怕会更欣喜才对。 玉娘摇摇头,低声道:“若是不以背负污名为借口,恐怕齐巡按和杨祭学直接便将这事情揽在身上了。” 这话说得还真不假。 齐长林和杨昌听到要自污,都不愿沾染这事情。 唯有涂皓坦然接受。 到底是女人。 玉娘所谋划,都是为了自家小郎张远和器重张远的涂皓。 齐长林和杨昌,只能说他们没有那个眼力,也没有那个胆魄。 玉娘轻笑,看向张远:“不说器重我家小郎的是涂皓主司,光是此事在庐阳府中牵扯,便不是祭学和巡按能处理。” “仙秦天下,镇抚司之名,才是真正能成此事的根本。” 她的话让夏明远和金林点头。 好个聪慧女子,竟然看的如此透彻。 杨昌是祭学,府学有名而无权。 巡按齐长林现在有实权,可却是从郡府来的,是个外人。 唯有镇抚司涂皓,有权有名。 “可惜最近城中动乱,镇抚司也有些折损名声,若不然……”金林此时也不将张远和玉娘当外人,低声感慨。 镇抚司的名声因为最近抄家缉拿事情,让许多商行闻名色变。 “呜——” “呜——” “咚——” “咚——” “咚——” 远处,镇抚司,低沉的号角,震荡的鼓声传来。 张远面上神色瞬间大变。 明泉楼中,孙泽等人快步奔行而出。 “回镇抚司!” 引魂号。 聚兵鼓。 号起,引亡魂重归。 鼓动,镇抚司大军集结。 出事了。 第92章 以皂衣为荣,以雁翎为证 明泉楼外,陈氏等妇人站在那,看着奔行而去的孙泽张远等人,面上神色复杂。 玉娘咬着唇,手掌握紧。 自家小郎是将性命绑在刀锋之上的皂衣卫,这等担惊受怕的日子是必不可少的。 自己能做的,除了如陈氏她们一样等待,还能有更多。 “二位兄长,刚才所议之事我们还可以再商讨一下。”转身看向金林和夏明远,玉娘轻吸一口气,“我家小郎身在镇抚司,无暇分身,这些商贾之事我来帮他。” “我回去换一套衣衫,二位兄长帮我选一家商行,我先去一趟。” 金林和夏明远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面前这女子,有着难以想象的坚韧和睿智,还如此冷静,张远也不知有什么福气,娶到此等人物。 难不成,这位真的是那薛家嫡女?若不然,怎能有如此的心性能力? …… 庐阳府镇抚司。 厚重的大门敞开,禁足的司首韩长载面色沉重,立在石阶之外。 他身侧,是从郡府镇抚司到来的强者,还有武镇司司首董振江,武威司点司苏启雄等人。 此时,所有人都是面色阴沉。 一道道皂衣卫身影快速集结。 镇抚司门外,气氛凝重。 长街之上,有几辆马车奔行而至。 张远和孙泽他们来到时候,前方甲一队甲二队已经到齐。 “老沈,怎么回事?”孙泽看向站在前方,身穿黑衣的甲一队旗官沈炼。 沈炼回头看他一眼,沉着脸,低声道:“郑梁胜郑都尉死了。” 孙泽一愣,面色也是沉下来。 镇抚司中皂衣卫以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为号,共八营,沈炼口中的郑梁胜都尉是辛卫营营首都尉。 一位洞明境的营首都尉战死,这对于镇抚司来说确是大事。 车架滚滚而至,身穿黑袍的军卒站定。 车厢打开,一具具白布裹着的身躯从中抬下。 看着这一具具冰冷身躯,镇抚司外瞬间肃杀。 这些,都是他们的袍泽! 这些人,与他们并无不同! “雍南县县尉贾振,送庐阳府镇抚司辛卫营营首都尉郑梁胜等二十三位皂衣卫亡者归来。” 身穿黑色半甲的中年大步走上前,向着镇抚司门前躬身抱拳。 二十三位镇抚司中皂衣卫死难! “轰——” 随着这句话落下,镇抚司门外,无尽的气血激荡,旋绕直上。 这是煞气。 这是杀气! 世间敢杀镇抚司皂衣卫者,诛之! 一双双透着杀意的双眼看向前方。 “迎——” 司首韩长载一声高喝,双手抱拳,躬身而立。 司首恭迎。 “迎——” 镇抚司门前,高呼之声瞬间响起。 “嘭。” 一道右手捶胸的沉闷声音响起。 “嘭。” “嘭。” 一声声捶胸之声与抬着白布包裹身躯的步子相合。 “岂曰无衣,修我兵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低沉的吟唱声音响起。 一道道气血翻涌,将天穹染红。 张远立在那,一拳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目光紧盯那一道道被抬进镇抚司的身躯。 半年之前,他的大哥就是这样被抬回来。 十年前,他的父亲就是这样被抬回来。 马革裹尸。 为国捐躯。 这是皂衣卫的荣耀。 身为武者,身为国之根基,生死皆是荣耀。 “辛卫营郑梁胜。” “辛卫营于浩。” “辛卫营白泉定。” …… “乙卫营蒋青。” 一道道亡者姓名被念出时候,张远浑身一颤。 蒋青。 武学时候还说好要抄自己笔录,没想到一别就是永别。 握住拳头,张远看向那被抬进镇抚司大门的身躯。 他身上的杀意凝聚,背后似乎有山岳与猛虎虚影变幻震荡。 镇抚司的大门缓缓关上,司首韩长载与几位主官转身走入其中。 留在石阶上的是武镇司主司,武威司点司苏启雄。 苏启雄眼神冷冽地扫视着镇抚司门口的皂衣卫,声音像是冷风般刺骨:“身为皂衣卫,我们以皂衣为荣,以雁翎为证,不畏生死。” “仙秦九洲,我镇抚司镇压世间仙妖邪魔,抚慰天下官员百姓,生死独断,直达天听。” “所有与我镇抚司为敌者,只有一个下场。” 他身上气血翻涌而起,一道如同猛虎虚影浮现,直上十丈。 开阳境。 外人只知庐阳府镇抚司司首韩长载是开阳境,却不知庐阳府中武道第一人苏启雄也是开阳境。 韩长载是儒道开阳境,苏启雄是武道开阳境。 借仙秦气运,以镇抚之力,韩长载能压苏启雄。 但武道争锋,搏命厮杀,苏启雄这样的武道开阳,才是庐阳府第一人。 “聚兵,半个时辰后,出兵丁林县,屠灭九林剑派。” 苏启雄的声音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寒。 屠灭! 所有与镇抚司为敌者,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屠灭! “兵甲司领取兵甲。” “武威司安排供奉随行。” “宣威司去府衙调兵。” “请府学督战。” “玄甲卫去一队。” 一道道命令发出,所有皂衣卫埋头散开。 张远随着孙泽等人快步到兵甲司,领取了轻重甲胄,各种兵器。 “九林剑派是江湖门派,山门在九林山,重甲难上,都穿轻甲。” “一营三架破城弩,弓弩手带弩箭上去。” “长兵不要持重斧,配发长枪,应对江湖武者重兵速度跟不上。” 兵甲司中,一队队皂衣卫整装而出。 半个时辰,整个庐阳府早已震动。 六营皂衣卫出动,着甲出城。 八百巡卫军列队紧随。 庐阳府中上一次出动超过百位镇抚司皂衣卫还是十年前,那时候拼杀铁甲兽,镇抚司中死伤极重。 冲天的气血将天穹染红,与夕阳相映照。 庐阳府中已经数十年未曾见过此等杀气冲天的景象! “打听到了,是征剿雍南县九林剑派!” “九林剑派?那可是三府交界的九林山,数百里外。” “就是那号称郑阳郡十八剑派之一的九林剑派?镇抚司要剿灭这等江湖大派?” 城头之上,看着大军出城的百姓,有无数人低呼。 “镇抚司,能破那九林剑派吗……”城头上,有人担忧低语。 “是啊,九林剑派可是江湖大派,镇抚司中的皂衣卫到底都是寻常武者。”看着大军离去,有人摇头。 穿着锦袍的夏明远也立在城头,面色凝重。 第93章 镇抚司之威,不容亵渎 夏明远执掌西城黑市,穿行黑白之间,算是江湖草莽的代言。 这一次庐阳府镇抚司要剿灭一家江湖大派,这定然会引起周边江湖动荡。 最关键是如果这一战不能成功,镇抚司的威名再次折损,那可就压制不住周边的江湖势力了。 一旦如此,黑市里的规矩就要变。 这仙秦天下,到底是实力说话。 “庐阳府镇抚司近来名声低落,又数年未有大动,江湖上已经将镇抚司威名忘记了。”夏明远身侧的金林沉声开口。 金家是庐阳府城中大家族,是与官府牵连,一荣俱荣。 金家也曾荣耀,也曾沉沦,最是能感受此等难受滋味。 “二位兄长,镇抚司这等大动,满城惊动,我们正好行事。”一旁,穿着男装,身边跟着个瘦弱少年和华发道人的玉娘轻声开口。 玉娘身后,还有数位神采奕奕的少年,都是双目透光。 “孙立,你去寻范明尘博士写一份契约,越假越好。” “李老,等会你需要将洞明境气势展现出来,不管对方想说什么,直接压过去。” “我要在小郎凯旋归来之前,帮他解决这些琐事。” “我家小郎只要专心武道就好。” 玉娘的话语之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一旁的李紫阳目中透着兴奋,连连点头。 城外,绵延的军阵,透天的血气,在斜阳下带着无尽的璀璨,让满城百姓抬头。 这就是镇抚司。 镇抚司之威,不容亵渎。 挑衅者,必诛。 —————————————— 颠簸的车厢之中,张远盘坐,身边是闭目的孙泽,还有李长卫等人。 出城十里之后,路途逐渐不那么平坦,车厢外也逐渐暗下。 “九林剑派呢,我知道,乃是江湖中的门派,三府之地名声不小,其中弟子少说也有三百。” 对面坐着的张全武手中提着长枪,一手压着战甲,低声开口。 三百弟子不算多,但绝对不少。 江湖门派收弟子都是要有武道天赋。 三百弟子当中,至少有数位洞明境,其他隐元境后期和大成境界的更不少。 “我听说他们九林剑派掌门修为极高,便是不到开阳,也定然是瑶光境了,在江湖之中有九绝剑客的名号。” “还有啊,这九林剑派与郑阳郡第三大宗扶阳宗关系极好。” 江湖宗门都是错综复杂,牵扯极广。 行走江湖不只是修为高,战力强,更要有足够的人脉。 那些独行侠客虽然名声响亮,但大多都活不长。 “九林剑派为何要杀我镇抚司中人?”张远抬头看向张全武,低声问道。 虽然江湖武者很多是看不起投身朝堂官府的武者,可不可否认,仙秦天下,朝堂稳稳压住江湖。 江湖之中的门派,都是要守仙秦法纪的。 “不知。”张全武摇摇头。 他知道的消息也就那么多。 “各营出三位弓弩手。” “半刻钟后集结。” 车厢之外,有声音响起。 张远身形一动,孙泽伸手压住他:“小心些,江湖杀戮凶险。” 张远点点头,将自己的衣甲兵器带着,踏出车厢。 “甲四队张远愿往。” “甲一队宋奇。” “甲六何庆亮。” 数道声音响起,甲二队身穿黑衣的皂衣卫踏出车厢,看一眼张远他们,又退回。 半刻钟后,十八位身形各异的皂衣卫弓弩手聚集在车队前方的空地。 周围是丘陵连绵,稻田金黄,在初升的月光下轻轻起伏。 秋风之中,带着无限肃杀。 十八位皂衣卫身前,是穿着轻甲神色肃穆的丁卫营营首钱彬,乙卫营营首曹正堂。 “奉主司之命,我与钱彬营首率队先行,打探前路,封锁消息。”曹正堂看向身前众人,抬手点一下,“你,你,张远,你们这一队跟我走。” 不过片刻,二十人分成两队,策马而去。 张远骑着马,跟在曹正堂之后,周围几人都是弓弩手,策马前行,身形起伏。 镇抚司中都是战马,奔行速度极快。 “曹都尉,九林剑派为何要杀蒋青他们?”张远看向曹正堂,低声问道。 曹正堂转头看他一眼,目光扫过其他人。 “数月前九林山与长林山之间发现妖兽踪迹。” “镇抚司和周边江湖门派联手查探,猎杀妖兽。” “那妖兽引出守护的大药,还有珍贵矿藏,九林剑派欲私吞大药和矿藏,趁镇抚司皂衣卫不备,悍然下手。” 妖兽。 妖兽不止是会肆虐一方,残害百姓,其骨血毛皮鳞甲都是宝物。 江湖上有许多专门猎杀妖兽的猎妖人。 江湖武者,门派,也很多人接各种猎妖任务的。 妖兽大多有寻觅灵药的手段,对天地灵气极为敏感。 那些妖兽所守的大药,至少都是能让其化形渡劫的宝药,每一株价值都在数万白银之上。 为了这等宝物铤而走险,在江湖之上不算什么。 何况九林剑派立于三府交界之地,本就对官府少有敬畏。 “九林剑派掌门徐继阳乃是瑶光境,江湖人称九绝剑客,他一直在寻大药突破。” “镇抚司中传回的消息,那一株妖兽所守的大药,乃是能让其入开阳境的三阳参。” 聚天地人三阳之力,踏入炽烈的开阳境界。 这等大药,价值至少十万白银。 最关键是此宝对徐继阳有用。 这才是夺宝关键。 明月高照。 策马奔行近百里,前方已经逐渐荒凉。 仙秦天下,并非全都富庶,腾洲本就是穷困,郑阳郡也是贫瘠之地。 “前方扎营,警戒。” “修整两个时辰,清早出发。” 曹正堂的声音响起。 众人下马,将战马围拢,寻开阔地升起篝火。 十人各自散开,拿出干粮和水。 长途奔袭最耗损气血。 张远倒是不饿,他身上气血浓烈,还有气血珠子随时补充。 他稍微喝几口水,便起身,提着大弓,挂着短弩,径直往山林高处走去。 “大人,我去警戒。” 盘坐的曹正堂听到张远的话,抬头看他一眼,点点头。 其他人看向张远,也是微微点头。 张远脚步轻捷,上山坡,落在一株松树之巅,收敛气息,目光扫向四周。 他的身形随着树枝轻轻震荡,似乎融为一体。 这等身法手段,乃是江湖修行之法。 微微闭目,只将心神散开。 他的身躯之外,一丝难以觉察的儒道浩然之力散落开。 儒道感应之力,淡薄而敏锐。 这比武道气血好用。 身躯之中,气血与真元缓缓搬运,张远的呼吸化为悠长。 一个时辰之后,他陡然睁开眼。 “有杀气!” 第94章 射! 身形一动,手中大弓瞬间满月! 张远毫不犹豫,看也不看,一箭如奔雷直射。 “嘭——” 箭先出,声后起。 穿山过林只在一瞬! 前方三十丈外,一声闷哼响起。 张远人在树梢,一箭射出,毫不停顿,径直从两丈高顺着树干滑落。 脊背靠着树干悄无声息落地,张远手中长弓再抬起。 “咻——” 这一箭带起的尖啸,在幽暗山林之中回荡。 “当!” 一道长剑斩击箭矢的声音响起。 “隐元后期。” “是镇抚司的皂衣狗。” 沉声低喝之声传来。 凭一箭之力,就能感应射箭者的修为。 江湖武者的手段确实驳杂,也玄奥许多。 暗夜山林之中一剑斩落张远射出的箭矢,修为和剑道修行都是高深。 山林之中,有奔行的呼啸声响。 “被发现了,强攻!”一声低喝,山林中有数十人向着下方的山谷平地方向冲去。 “我去杀他。” 一声高喝,山林中便有一道身影借着幽暗月光向着张远所在位置踏来。 气血激荡,身周以气血之力透出层叠的浮光。 隐元大成。 气血之力已经能透于体外。 江湖武者对气血的运用,精细,灵巧,不是军伍战阵武者能比。 张远从合抱粗的树干往后一转,手中大弓提着便走。 他在山林之中奔行,脚步沉重,一步就是丈许,速度极快。 这等沉重步伐是军伍出身武者的典型。 力生于地,爆发之力极强。 张远并非直线前行,而是转折腾挪,似乎是想将身后追兵甩脱。 身后十丈外,一道身影则是好似鬼魅,轻悠悠踏过山林树枝,只是一动,便是三丈外轻荡。 隐元大成境的气血之力,以轻身功法催动,好似飞絮飘花,在山林中疾行,脚下沾叶便走。 任张远变幻方位,背后的身影如附骨之疽飘然而至。 不过十息,追杀者身影已经到张远身后三丈。 其手中长剑横握,一声淡淡低喝,飞身向着张远当头刺下。 这一剑速度极快,横跨三丈,剑锋清寒,透着映照月色的寒光。 就在剑锋到张远背后五尺外时候,张远奔行的脚步忽然一顿。 前踏的左足顿住,转身,落后的右足点地。 身形好似飞鸟,往后滑出三尺。 无声无息,江湖轻身之法! 此时,张远与那一剑刺来的武者直面,相隔不过丈许。 三旬,短须,额系黑带,身穿夜行武服。 那剑,是一柄青锋铁剑。 剑锷之上,是三山标记。 九林剑派之人。 与张远隔空相对,那出剑武者双目透光,目中带着一丝错愕与惊恐。 张远手中长弓抬起,带着清晰的“咯吱”声,直接拉满圆。 此时,剑锋与张远手中大弓前搭着的箭矢只隔不到一尺。 两人之间,不过五尺。 “嘭。” 五尺射。 四尺长箭矢穿透黑袍武者身躯。 势大力沉的箭矢带着他身躯向后飞,撞在丈外的树干,将其钉在树干上。 “嗡——” 那箭矢颤动的声音响起。 “啊——” 惨痛的低呼响起。 张远手持大弓,身形一退,消失在两丈外的合抱松树后。 “林楚师兄!” 不远处有低低呼唤传来,一位持剑身影奔行而来。 月光下,被钉在树干上身躯让奔行而至的身影一顿。 “师兄!” 那持剑身影一声悲呼,快步冲上。 “别过——”钉在树上的身躯低吼。 “噗!” 一根长箭在他面前,将冲向他的那道身躯穿透,箭矢的锋刃从后脑穿透到前额。 张远从两丈外的松树后走出,一个滑步,再次消失。 “师弟!” 被钉在树干上的武者怒吼。 不远处的山林中奔行之声响起。 “林楚?” “孙师兄怎么回事?” 三道身影从树梢之间踏过,飞奔而来。 钉在树干上的身影咬着牙,抬起手中长剑,一剑斩断插在自己胸口的箭杆,然后缓缓往前走一步,任箭杆上鲜血顺着放血槽飙溅。 “林师兄!” 一位黑袍武者奔来。 另外两位则是去抚地上扑倒的身躯。 “嘭——” 大弓射箭的声响响起。 声音才在对面响,又在左侧三丈外震鸣。 “嘭——” 那持剑捂住胸口鲜血飙溅的武者抬头,身前两位同门已经一人脖颈被长长箭矢穿透,一人手臂被箭矢射穿,箭矢不停,扎在其胸口,将其射翻在地。 那最后赶到的武者已经被吓傻,月光下面色惨白,顿在原地。 江湖之中厮杀无数,可哪曾见过这等一击必杀? 自己朝夕相处的师兄就这么被长箭穿透身躯,就这么鲜血飞溅的被钉死在自己面前。 “杀——” 那捂着胸口的武者手中剑向着最后赶到的武者斩下。 看着这剑当头斩落,最后赶到的武者下意识长剑抬起。 “当——” 捂着胸口武者的长剑飞上半空,其身躯也跌倒在地,痛苦的看着出剑的武者。 出剑武者手中剑光透着幽寒,其上映照的流光一闪而逝。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一道刀锋缓缓从背后抽离。 随着抽离的,是满身的气血与力量。 原来,自家师兄不是要杀自己,是要将长剑斩向自己背后。 敌人,在背后。 张远缓缓抽刀,鲜血抖落,然后将长刀重新插回刀鞘,握着大弓,再次慢慢退入幽暗山林。 “付云鹤,林楚!” “吴军!” 几道呼唤声在山林里传来。 躺倒在地的那身影抬头,看向张远消失的方向,口中一股股血沫喷涌。 “别,别过,来——” 他放声嘶吼,胸口的伤口鲜血再捂不住,飞飚出来。 几位持着剑奔来的武者慌忙在三丈外止住脚步。 “林师兄!” “吴军师兄!” 抽剑在手,几人神色凝重到极致,目光扫视周围。 月光之下,遍地鲜血,那几道被长剑射穿的身影,还在轻微的震颤。 “救林师兄!”一位武者低吼。 “不能去!”他身前持剑的中年咬着牙,一把将其手臂扯住,目光警惕看向四周。 “当——” 远处山脚下,一声刀剑撞击声音震荡而起。 洞明境强者交手! “点子扎手!” “退!” 连绵的惊呼和惨叫之声响起。 “快走……”躺卧在地的那身影低低唤一声,伸出的手臂缓缓跌落,双目失去光彩。 “走!” 当先的武者咬着牙,双目中泪水涌动,将其他人拦着,一步步退开。 山脚下,呼喝之声慢慢平息。 靠在一株大树背后的张远微微喘息,身上气血难以压制的翻涌。 第95章 蒋青,我帮你报仇 射杀五人。 隐元大成两人,隐元后期两人,隐元中期一人。 气血力量反哺,让张远身周气血凝为一道淡淡的虚影。 涌动的气血,还有一道道记忆画面出现在张远的脑海。 九林剑派。 江湖武道传承,剑法修行。 一幅幅画面,都是这些江湖武者的生平经历。 五位九林剑派精英弟子,就这么死在这无名山野。 还未扬名立万,就无声无息陨落。 这是无数江湖武者的归宿。 张远的脑海中,汇聚的气血珠子多出了六十二颗。 加上之前还未损耗尽的气血珠子,张远此时一共有一百二十六颗气血珠子。 只是真元珠子和浩然之力所化的珠子少些,已经都只剩不到十颗。 “林楚,吴军……” 被斩杀的九林剑派弟子,都是门派中的精英,剑道修为和天赋都难得。 看向自己手掌,感觉自己似乎也领悟了许多灵动的剑法。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身躯承载之力已经极强,连杀五位隐元境,气血和记忆冲击,丝毫不能动摇他的心神。 “滴——” “滴——” 两声长短的竹哨声响起。 镇抚司皂衣卫的传讯召唤。 张远持着大弓缓步走出。 前方,两位握着短弩的皂衣卫一人微微低身探查地上身躯,一人在其背后警戒。 “一箭穿喉,劲力十足,这一箭厉害。” “背后出刀,干净利落,关键是如何能无声无息靠近——” 低头探查的皂衣卫话未说完,忽然浑身一震吗、,抬起头。 昏暗月光拉着张远的影子而来。 两人甚至根本没发现张远什么时候到来。 就在两丈之外。 两人面上都露出惊骇神色。 “张远,皂衣青虎这名号还真配你。” 山林中,一手持着雁翎刀,一手拖着一道身躯的曹正堂缓步走来,看向张远,面上带着笑意。 张远目光落在那被曹正堂拖着,浑身筋骨碎裂的身影身上,低声道:“都尉大人,兄弟们没事吧?” 他的话让曹正堂面上笑意更甚:“你已经示警,我们怎么可能有事?” “可惜此人拼死护卫,来袭的九林剑派弟子逃散了不少。” 说到这,他看向地上散落的身影,口中又是“啧啧”两声。 “打扫战场,登记军功。” …… 山林之下,一具具尸身被摆放在大道旁。 九林剑派一众弟子来截杀,却留下十三具尸身,败退奔逃而去。 江湖宗门或许实力不差,这些弟子若是单打独斗说不定能赢此地大多数的皂衣卫。 可皂衣卫只要组阵,相互配合,再有弓弩战甲,绞杀这些同阶的江湖武者轻而易举。 这其中,张远一人便斩杀五人。 众人目光不觉转向背着大弓,低着头,身上气血震荡的张远。 一人之力,阻杀五人,这等战绩,便是放在镇抚司几位最顶尖的旗官手中,也是难得。 皂衣青虎。 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在江湖留下名号。 这手段,在场中皂衣卫没人敢说自己行。 曹正堂手中长刀压在身前短须中年的脖颈,目中透出杀意:“说,你们来了多少人?” 那被长刀压着脖颈的中年只是定定看着曹正堂,不说一句话。 曹正堂一脚将其踹倒在地,长刀狠狠斩在其脖颈旁,将其一只耳朵斩下。 但就算如此,那中年武者依然定定看着他,咬牙,连哼都不哼一声。 “若是在镇抚司,老子有的是法子——”曹正堂恨恨开口。 “都尉大人,让我来吧。”就在此时,张远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看向缓步上前的张远。 张远将那中年武者拖着,往山林之中走去。 曹正堂双目微微眯起。 “这小子,杀心很重啊。”说话的是身穿黑衣的甲一队弓弩手宋奇。 另一边,手中提着大弓,身上也有气血翻腾的甲六队弓弩手何庆亮目光扫向地上那几具被张远击杀的身躯。 “箭箭毙命,都是毫不留情,这手段,便是十年老卒也难,这小子,天生的杀胚。” 其他人面上神色带着几分凝重,轻轻点头。 在场都是皂衣卫中用弓弩的高手,可没人敢说自己面对数倍之敌,还能如此狠准。 “皂衣卫嘛,不就是提刀杀人?这小子,他日怕是要出人头地。”曹正堂双目眯起,看向山林之中。 山林之中,张远将拖着的身躯摔落在山坡沟道中。 那浑身瘫软的中年微微闷哼一声,抬头,看着张远,目中带着一丝嘲弄。 “朱建宏,为不走漏截杀我镇抚司军卒消息,你们将一个庄子十二户四十八口斩尽。”张远的声音带着彻骨冰寒,让那中年一愣。 “一株大药,云松剑门的一个承诺,就让你们这般疯狂?” 张远第二句话,更是让中年瞪大眼睛。 面前这个皂衣卫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 面前这个皂衣卫怎么知道九林剑派的隐秘! 九林剑派为何敢这般与镇抚司死磕? 因为皓明府云松剑门承诺,只要那大药送到,开采的矿藏收尽,便让九林剑派搬迁到云松剑门治下。 云松剑门,不但是皓明府第一宗门,更是郑阳郡排名前五的大宗。 又是坐落在皓明府,庐阳府镇抚司无管辖权。 云松剑门这等大宗门,与官府关系千丝万缕,宗门之中数位强者在皓明府和郑阳郡中挂名供奉。 庐阳府镇抚司真的奈何不了此等大宗。 “你,你是谁……” 山沟之中躺卧的中年嘴角颤抖,看着张远。 张远缓缓蹲下身,手中一柄尺长短刀缓缓拔出。 这刀,是齐长林送的那柄,百炼精钢所铸。 刀锋冰寒,一道道锻打的云纹密布。 刀锋压在躺卧中年的喉头,张远冷冷开口:“你以为我会来问你什么?” 刀锋下压,鲜血从锋刃之上流淌。 中年的双目之中透出惊惧。 他不怕死。 可此时,他惧怕张远身上透出的冰寒。 一位洞明境本该是看透生死,无惧无畏。 可张远的冷漠,让他不知所措。 刀锋再压,鲜血喷洒。 “蒋青,我帮你报仇。” “这是第二个。” 张远低语,短刀重重划下。 第96章 剑道真元 鲜血喷涌。 张远转身就走,背后,哀嚎与鲜血喷涌的“咕咕”声交错。 张远握着短刀,步步走出山林。 山林之中的哀嚎声,在空旷回荡。 刚才张远从林楚的记忆画面中,已经看到镇抚司皂衣卫和十多位武者被围杀的画面。 因为那一株大药,山林之中道道身影奔逃追赶,血流成溪。 蒋青,就是在这乱战之中殉职。 看着张远归来,所有人神色再次变化。 刚才死不开口的九林剑派洞明境强者,此时哀嚎如同濒死的困兽。 张远的手段,实在可怕。 身为皂衣卫,知道这等手段有多酷烈。 张远,是个真正的狠人。 “都尉大人,问出来了。” “一共二十四人来截杀,为的是阻我们镇抚司前行速度。” “他们九林剑派要搬空重鳞铁矿藏,逃遁到皓明府云松剑门治下。” “发现的大药不是三阳参。” “是能聚一阳的天阳果。” 张远快步走到曹正堂身前,朗声开口。 天阳果,其价值远不是三阳参能比。 而重鳞铁,则是号称比百炼精钢还沉重,还锋利坚韧的宝矿。 此等宝矿,价比黄金。 曹正堂的面上神色从凝重到阴沉。 “还有,”张远看向其他皂衣卫,沉声道:“他们为不走漏截杀消息,将前方庄子屠尽。” “嘭!” 曹正堂一拳击在身侧的青石,将一块半丈高青石击碎。 “九林剑派,该死!” 该死。 江湖武者行事,绝大多数都能守江湖规矩,少去伤害百姓。 但在大多数的江湖武者眼中,寻常百姓的性命,又是可有可无。 唯有仙秦军伍武者,以守护仙秦为己任,对百姓是多加看护的。 前行十里,一座沉寂的村庄,浓烈的血腥气弥漫。 曹正堂沉着脸,张远等人跟随其后,手中长刀握紧。 整个山村悄无声息,一片死寂。 一具具还未冷透的身躯被发现。 张远身上有淡淡的浩然之力散落,身周十丈内,所有生灵气息都被感应到。 他的脚步停在一个破旧小院。 小院之中,两道身躯伏地,血流成小溪,流过门槛,顺着青石小道落在沟里。 张远看向院子当中破木板盖着的地窖,缓步走过去。 “嘭——” 地窖被推开。 “别杀我,别杀我……” 十五六岁的少年踉跄着奔出来,然后向着山道上跑去。 两位皂衣卫飞身冲过去。 张远立在地窖前,并未转身离去,而是看着阴暗的地窖,轻声道:“出来吧,我们是镇抚司皂衣卫。” “那些杀害你们亲人的凶手,已经被我们杀散。” 地窖之中,窸窸窣窣声音传来,一个不过十二三岁的蓬头女孩爬出来,一脸泪痕,浑身哆嗦,紧张的看着张远。 院门外,被提着过来的少年挣扎着:“幺妹,你出来干什么!” “你出来干什么!” “我跟你讲过,谁的话都不要信!” 少年挥舞手臂,将提着他的皂衣卫推开,然后向着张远冲去,将张远的腰身抱住。 “幺妹,快跑!” 那从地窖中走出的女孩往门外跑去,才走几步,看到地上伏倒不动的两道身躯,面上露出悲痛,扑了过去。 “爹——” “娘——” 寂静的山野村庄,唯有悲呼回荡。 抱住张远腰身的少年缓缓抬头,看向张远,然后看向自家妹妹,还有那两道身躯,面上本来的坚强再没有留存。 他浑身一软,跌倒在地。 …… 整个村庄,十二户,五十口人,唯有一对兄妹躲在地窖中,躲过一劫。 村前的谷场,曹正堂面色阴沉的看向四周。 此时天色已经有放亮之光。 “都尉大人,我们要前行探路,他们俩怎么办?”穿着黑衣的宋奇目光看向曹正堂,低声开口。 职责所在,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后方大队人马,至少半日才能到此。 “留人在此护持,等大队人马来。”有人出声。 “不行,那些被杀散的九林剑派弟子说不定会重来。”另一边有人沉声说道。 “留多了人,影响我们阻敌之力,留少了,也不成。” 九林剑派来截杀他们的弟子,还有十多人散落在周围山林。 曹正堂他们离开,那些人说不定就会再来此地。 这一对兄妹若是遇到那些人,说不定就没了性命。 留人在此护持,少了不是九林剑派弟子的对手,多了,探路阻敌人手不够。 “张远,你留下。”曹正堂看向张远,深吸一口气,“你要保证,就算九林剑派的人来,你也要护住他们。” 曹正堂的话让其他皂衣卫转头看向张远。 留在此地,与可能会来的九林剑派之敌拼杀,是极凶险事情。 那时候既要护人,又要杀敌,还无援军,真是孤军奋战。 相比跟随曹正堂去探路、阻敌,留下来,是更艰难的选择。 “好。”张远面色平静的点头。 此地能说一人之力抵挡九林剑派弟子的,除了曹正堂,就只有张远。 —————————————— 杜家庄外。 看着曹正堂与其他皂衣卫策马离去,张远回过头。 瘦弱惊惧的两兄妹抬头看他。 哥哥叫苏长山,妹妹叫苏幺妹。 “可会用弓弩?”张远看着两人问道。 苏长山犹豫一下,点点头。 苏幺妹则是摇头。 张远将自己的手弩拿出,当着两人的面,将机扩打开,然后装填箭盒。 装,拆,瞄准,扣动扳机。 “嘭——” 箭矢飞出,钉在两丈外的土墙上,弩箭剑尾“嗡嗡”震颤。 将手弩递给苏长山,张远又将自己那柄百炼短刀递向苏幺妹。 苏幺妹看着那刀,一时间犹豫不敢接。 “我用这刀割开了九林剑派领队之人的脖子,将他的血放尽了。” 张远一句话,让苏幺妹伸手抓住短刀,咬着牙握住。 张远从衣兜之中,又掏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纸。 “这东西能护身,人家要来杀你,你就将这符纸扯开,砸向他。” 说完,将符纸放在苏幺妹手中,张远便转身到谷场旁的石碾台上盘坐。 他的身上,气血力量不住翻腾,真元也跟着沸腾。 此时,杀五人之后,再杀一位洞明境聚集的气血珠子凝在脑海,已经超过两百颗。 真元珠子也到四十二颗。 九林剑派朱建宏的修为比许继弱,许继要不是自身熬炼大药,又是关押司狱大牢,能凝聚的真元珠子至少百颗。 盘坐在石碾边,张远一边观阅朱建宏的记忆,一边将身上气血力量不断梳理。 修为已经在隐元大成境界一直压制,如今他就是每日耗损气血来转化成先天真元。 朱建宏这样的剑派洞明境记忆之中,关于剑道修行的法门不少。 九林剑派到底是郑阳郡十八剑派之一,剑道传承有着许多精妙。 江湖之中成名高手,大半都是剑客,这不是偶然。 剑道修行不但是剑法,还有对于真元的锤炼。 “嗡——” 张远经脉之中的先天真元凝聚,震荡,以剑道修行的手段汇聚,化为一柄柄青色透亮剑锋。 剑道真元! 第97章 洞明境的感悟 以剑道修行为根基,凝聚自身的真元,化为剑气。 抬手,指尖有淡淡的锋芒浮现。 指尖压在石碾台上,轻轻一划,一道寸深刻痕划出。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精光。 江湖之中都言,三寸剑气,无坚不摧。 这剑气之锋利,凝实,确实有着难以抵挡的锋芒。 此等手段加持剑锋对敌,除了难以持久,当真无往不利。 观阅一方剑道门派的传承,张远仿佛化身江湖武者,持剑纵横。 剑道修行的画面不断在脑海中激荡,让他仿佛也成为一位修持剑法数十年的剑客。 剑法,刀法,世间修行皆是相通。 这一刻,张远感觉自己对修行的感悟越发通透。 剑心通明? 刀意通达? 气血通畅? 心性通透? 武道修为,终究是以心意推动临战之意。 洞明境,就是洞察自身心意,明悟修行之道。 江湖门派弟子,江湖散修武者,还有那些儒道记忆相合,加上自身对武道的领悟,终于将张远的修行感悟推动到另外一个层次。 洞明境的感悟。 此时,只要张远愿意,他可以一步便入洞明境界。 不过在体内气血翻涌,真元鼓荡,似乎要将深藏的先天真元喷涌而出时候,他陡然睁开眼。 散去指尖剑气,将其倒灌经脉。 原本坚韧的经脉在这犀利剑气冲击下,出现一道道裂纹。 “嗡——” 裂纹尽头,一道新的经脉被开辟出来,一处窍穴震荡出现。 脑海中的真元珠子碎裂一颗,将真元冲入本已经鼓胀的经脉,引动真元冲击,凝实。 一道道淡淡的妖气散入经脉,开始修补受损的经脉,那些窍穴之中沉积的大药之力,也悄然涌出。 剑气前行,再次开辟经脉。 张远的先天真元的品级,快速攀升,经脉中的真元穿行好似奔马,鼓荡如潮。 以剑气开辟自身经脉窍穴,这等一个不慎就会经脉断绝,筋骨破碎的事情,也只有张远这样身聚妖气,真元,浩然之力的武者,才敢这般冒险。 如此反复,他身上的真元品质不断提升,竟然要突破四品极限。 先天真元品质提升,他对身躯力量的细微掌控,对气血筋骨的操控,也越发灵动。 原本激荡的力量,再次平息,压缩。 一道凝实的山岳之影在他背后浮现又消失。 镇岳功,随着气血压缩,开始走向大成层次。 此等地阶六品武道功法,要修到大成本该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功。 张远却一个月便走过别人十年的苦修。 “幺妹,躲起来。”前方短墙边,猫着腰,手握着弓弩的苏长山低呼。 苏幺妹握着短刀,另一手握紧符纸,奔到张远身侧石碾后,探出头,紧张的看向村口。 张远微微眯起双眼。 此时,天光已经明亮,晨曦之中的薄雾里,六道身影快步奔来。 青黑武袍,背剑前行。 正是昨晚被张远他们杀散的九林剑派弟子。 伏在短墙边的苏长山浑身止不住的颤抖,手掌紧紧握紧弓弩。 那些奔行来的九林剑派弟子已经看到盘坐的张远,顿时警觉顿住脚步,散开,手按剑柄,缓缓上前。 “杀了你们!” 伏在短墙边的苏长山一声怒吼,抬起短弩,扣动扳机。 “嘭——” 箭矢射到三丈外,钉在一株二尺围的栎树上,箭杆“嗡嗡”震响。 射偏了。 他再扣动扳机,四散的弩箭射出。 “有埋伏!” “当!” 杂乱的弩箭没有准头可言,便是碰巧射到,也被剑锋斩落。 来截杀镇抚司皂衣卫的九林剑派弟子,每一位都是剑法纯熟,修为不凡。 起码这一行人中,修为最次的也是隐元中期。 苏长山射空一盒弩箭,紧张去换箭盒,却卡住,怎么也拆不下。 当先的九林剑派弟子已经在三丈外,剑锋指向苏长山方向,目光却是紧盯张远。 此时,张远也缓缓从石碾台上走下,手中提着长刀,背着大弓,腰间还有一柄黑鞘雁翎。 身上的轻甲摩擦,带着金铁之声。 本躲在石碾边的苏幺妹看自家哥哥拆不掉箭盒,惊呼一声“哥哥”,握着短刀便冲上前去。 两兄妹在短墙边,前方三丈外就是九林剑派弟子持剑上前。 张远在偏右侧位置,持刀前行。 当先的九林剑派弟子双目之中透出杀意,低喝:“卢堂明,伍九道,你们去杀那两个小东西。” 他这般说话,剑锋丝毫不动指着缓步前来的张远。 两个九林剑派弟子转身持剑往短墙边去。 其他三人散开,持着剑向张远围拢过来。 张远长刀拖地,刀锋划过青石,带着刺耳的摩擦。 张远身上的气血在凝聚,一头猛虎虚影缓缓浮现。 凝势! 领头的九林剑派弟子一愣,面上露出凝重,低喝一声:“杀!” 他没想到张远的武道修为如此精纯,竟然已经能凝出武道之势。 这等凝势手段,门派中几位洞明境长老说是难如登天,非洞明大成不能有。 可是面前这年轻皂衣卫,怎么可能是洞明大成? 三位散落的九林剑派弟子身形一动,从三方冲出,剑锋向着张远的腰腹,前胸和脖颈刺去。 招式灵动,身形轻捷。 另一边,那另外去杀苏家兄妹的两位九林剑派弟子也挥剑冲出。 他们不是要杀人,而是要让张远分神。 此时局面,张远只要分神,便是必死。 就算是一位隐元大成,乃至半步洞明的强者,在此等境地,分心而战,也有死无生。 “杀!” 拖刀前行的张远陡然一声暴喝。 这一声喝好似天雷滚滚,带着无上的威严,带着仙秦武者的煌煌大势! 肉眼难见的金色浩然之力轰然炸裂,向着周围崩散,十丈之内,神魂激荡。 不管是向着张远刺剑而来的三位剑派弟子,还是前方号令的武者,都浑身一震。 那两个冲向苏家兄妹的武者脚步一顿。 张远手中长刀抬起,横着重重一斩,然后松手。 “呼——” 长刀画着圆弧,飞旋而出,擦着那三位九林剑派弟子身前,一个旋绕,已经到那两位短墙边武者。 长刀斩断一人手臂,然后重重扎在短墙之上,入墙二尺,唯留尺长刀身与刀柄“嗡嗡”震荡! 第98章 报仇! 甩手一刀,如惊天霹雳! 这一刀虽只斩断一位九林剑派弟子手臂,却让九林剑派弟子一时间心中惧意升起。 那三位出剑的弟子身形顿住,根本不敢再前。 围杀之势不攻自破。 张远三步快走,到苏长山和苏幺妹身前,淡淡道:“有我。” 就这一句,惊恐慌乱的兄妹俩瞬间安定下来。 他们面前,张远好似山岳。 张远身上皂衣,映照此时天穹东升的红日,透着蓬勃与生机。 这一刻,兄妹俩对这皂衣生出发自心底的渴望。 到此时,那被斩断手臂的九林剑派弟子方才惨呼跌坐,伸手去捂鲜血飙溅的断臂伤口。 只是这等伤口根本不能捂住,鲜血洒落如雨,一片赤红。 “一起上!” 之前号令众人的弟子不但修为是隐元大成,见识也不是其他几人能比。 他最先清醒,手中长剑出鞘,向着张远当胸便刺。 青锋长剑穿刺晨雾,带着暗沉的呼啸。 “铮——” 张远腰间黑鞘雁翎出鞘,左手持刀,一步跨出。 这一步,乃是军伍战法中的聚势。 一步间,就是气血凝聚。 猛虎虚影浮现,随着张远左手当头一刀斩出。 “当——” 刀剑相击,声传百丈。 那持剑武者浑身一震,手中长剑震荡,似乎把持不住。 张远的气血之浑厚,力道之雄浑,超越了他的想象! 这一刀,简直不是隐元境修行者能斩出! 这一刀让他浑身气血逆行,脚步忍不住后退。 张远不退而进,身形前冲,刀锋前指。 “救师兄!” “阻住他!” 两位持剑武者冲来,要挡住张远的路,长剑递出。 张远身形不停,速度更快三分,长刀从正握化为反握,朝着右侧一个反切。 一位持剑近前的武者瞪大眼睛,连忙一剑劈出。 “当——” 仓促劈砍的一剑怎么抵得住这反手重切? 那青锋剑器也远没有张远手中百炼精钢长刀锋利。 刀剑相击,青锋剑直接从腰折断,张远反切的刀锋在那隐元后期九林剑派弟子腰间划出一条尺长血口,带着喷涌鲜血洒落。 “啊——” 那弟子慌乱败退,伸手去捂住腰间。 张远一刀得手并不纠缠,再转身去长刀向着刚才与他硬拼一刀的领头九林剑派弟子。 这位隐元大成境弟子此时终于缓过来,手中长剑握紧,挽起一朵清亮剑花。 他身形也是一动,腾挪之间,便到张远身后。 这才是江湖武者所长。 九林剑派的剑法,腾挪之间好似燕雀入山野,灵动而隐迹。 长剑悄然向着张远后脑刺出,另一边的弟子同时出剑斩出,故意带动刺耳风声。 “小——”苏幺妹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会惊扰到张远。 手中提着射空弩箭的弓弩,苏长山咬着牙不说话,只是紧盯张远与人厮杀。 张远不回头,似乎当真不知背后有剑刺来,一步踏前,身后气血凝聚为烟柱,双手持刀,举刀过顶。 “杀——” 镇岳刀法,千山盖顶。 那立在前方的九林剑派弟子要退已经来不及,手中长剑下意识横举,撩剑上挑,想将张远这一刀之力泄去。 可惜,他想的太好,却实力差的太远。 别说他是隐元后期境界,就算是隐元大成,他也挡不住张远这一刀。 张远的镇岳功是地阶六品,九林剑派的九林剑诀所聚气血不过人阶八品。 两种功法凝练的气血相差至少五倍。 这就是为何那些有机会修高品级功法之人,根本看不起修低阶功法武者的原因。 差距太大。 “咔——” 长刀劈开长剑,本想泄去的力量根本泄不去分毫,全都撞在那持剑弟子身上。 劲力从长剑穿透,震碎手骨,碎裂臂骨,然后引动肩臂肋骨塌陷。 五脏六腑,尽被扯碎。 鲜血从口鼻眼眶耳朵涌出,身躯好似被千斤牯牛一头撞飞,砸在三丈外。 这一刀之力,分明就是千斤重锤之劲! 一刀斩出,身后长剑已经到三尺外。 张远斩实的长刀再收回已经来不及。 除非修为到洞明境,感悟大道之力,有真元引动身躯力量与身外罡气相合,速度提升另外一个层次。 若不然,这一剑绝躲不开,回身抵挡都来不及。 张远没有回身,也没有躲避。 他斩落的长刀向着地下劈出,手臂微微一收,身躯随着这斩出的剑锋一个扭转,被甩在三尺之间打横。 本斩地的长刀倒转,刀锋从地下往后上撩。 这不是刀法。 这是剑法。 确切说,这是九林剑派的剑法,灵雀回环。 那刺出剑锋的弟子瞪大眼睛,看张远上撩的长刀抵在自己的腋下。 刀锋寒彻,刺破衣袍,然后顺着肋骨侧,插入身躯,带着一丝丝的血肉摩擦,直直入胸腹。 再热的心血也暖不了那长刀上的寒意。 刀锋划过心脉,然后抽离。 随着这长刀抽离,那弟子浑身的气力也被抽离,随着喷射的鲜血喷洒。 “嘭。” 三丈外,那跌落的身躯翻滚,气息微弱。 “嘭。” 张远身前的身躯缓缓跪倒,瘫软,震颤,还剩最后的颤栗。 张远手中长刀横持,其上鲜血滴滴滑落。 果然是百炼精钢,锋刃之上,滴血不存。 手掌握紧,那刀柄上的麻布吸收了掌心的汗水,越发绷紧,顺手。 张远横刀在手,脚步为定鼎之势,左臂抬起,刀锋向上,搭在臂膀之间。 这一式,能接镇岳刀法,托山。 这一式,也能化江湖剑法,断流。 这一式,更是披风刀法中的引刀式。 此刻的张远,刀法剑法终于可以融会贯通,方寸之间,指掌之内,尽是随心所欲。 洞明心境。 除了气血与真元被压制未入洞明境界,张远的心境此时已经踏入洞明之境。 再看这些功法武道,都有了信手拈来的轻松。 横刀在前,背后是小山村唯二的幸存者,苏家兄妹。 “你们爹娘的仇,你们自己报。” 张远长刀指向前方地上躺卧,只剩微微喘息的身影,淡淡开口。 报仇! 苏家兄妹先是愣一下,然后苏长山夺过苏幺妹手中短刀,一把抽出刀鞘,向着前方奔去。 第99章 以隐元战洞明! 从张远甩刀出手,斩断一人手臂,到此时一人五脏俱碎,一人腰间被刀锋斩开,一人心脉断绝,总共不过过了五十息。 真正交手都是电光火石之间,分寸争斗。 六位到来的九林剑派弟子,只剩两人完好,持着剑,立在数丈外,挪不动脚步。 周围,薄雾之间,除了苏长山拖着沉重步子,喘息上前,就只剩断臂与破腰的九林剑派弟子咬牙惨呼。 江湖上的厮杀也惨烈,可从不曾见过这般生死立判的对决。 一招一式便见生死。 看苏长山握着短刀去到五脏碎裂的九林剑派弟子身前,那两位完好的武者忙举起手中剑。 只是两人还未动,张远已经将长刀抬起,刀柄缓缓倒持。 这等动作,让两人不敢再动。 苏长山将短刀握着,蹲下身,盯着那只剩双眼圆瞪,胸口起伏的武者。 他将短刀举起。 “噗。” 短刀扎下,入胸腹,带起血花飞溅。 短刀抽出,带起一蓬热血将苏长山的胸襟和头脸浇透。 短刀再扎下,热血再喷。 一刀一刀,苏长山木然的扎着。 死寂的小山村前,十五六岁的瘦弱少年一刀一刀扎着。 “逃!” 看着这一幕,那最后两人浑身颤栗,转身就逃。 立在原处的张远长刀归鞘,然后将长弓握住。 搭弓。 满月。 风与云雾震荡,朝阳洒落的光透着秋日的温和。 长弓弓弦“崩”的一声,一支箭射出。 第二根箭矢已经带着呼啸追上。 第三根箭,比前两根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 第四根。 张远将自己的箭袋射空。 那两位奔逃的九林剑派弟子,一人被钉死在五十丈外,一人在六十丈外被抛射的长箭贯穿脖颈。 其实如果两人敢回身而战,不可能被长箭射杀。 对于隐元中期的武者来说,五十丈外的箭矢,要躲避和抵挡已经不太难。 可惜,他们已经吓破了胆。 收起长弓,张远走到短墙边,伸出手,握住那插入二尺的长刀。 手掌用力,长刀缓缓被拔出。 墙土中夹杂的碎石与刀身摩擦,带出刺耳的“咯吱”声。 抽回刀,张远持着刀,转身看向地上向外爬的断壁武者,还有那已经因为失血太多而昏死的武者。 他没有没有出刀,只是立在原处等待。 远处,薄雾尽头,几道身影到来。 昨晚一共二十四位九林剑派剑客来截杀,当场被斩杀十三人。 剩下十一人,看来是分成两批,到此地集合。 张远一手压在腰间黑鞘雁翎刀柄,一手握紧长刀,刀锋低垂。 从地上站起身的苏长山握着短刀,满头满脸鲜血,走到张远身前。 “啪。” 跪倒在张远身前,苏长山重重磕头。 苏幺妹忙也跟着跪下来。 张远目光投向前方,淡淡道:“怕吗?” 怕不怕? 苏长山停一下,低头,声音低沉:“怕。” 另一边的苏幺妹握紧手中的符箓。 张远将手中雁翎刀插入地上青石缝,然后缓步前行。 前方,那断臂武者爬出一道三丈长的血路,最终昏死在地。 苏长山看着张远背影,再看看身前微微震颤的长刀。 他深吸一口气,松开手中短刀,然后握紧雁翎刀的刀柄,将厚重长刀拔出,双手握在掌中,拖着,向张远奔去。 跪在原地的苏幺妹也站起身,攥着符纸,快步去捡起苏长山放下的短刀,跟随而行。 一高两矮身影,就这么施施然走到村口。 前方,六位穿着黑色武袍,背着长剑的武者,呆愣的看着村口的一切。 村口方圆不过数十丈,散落的身躯都能看清楚。 九林剑派另外六人,都在这。 都留在这。 张远目光落在那汇聚而来的身影。 六人。 不是五人。 当先之人身形高大,衣衫上带着一道金色纹痕。 九林剑派执事长老衣袍印记。 从被斩杀的九林剑派弟子记忆之中,张远已经认出此人。 九林剑派长老,柯放。 两年前入洞明境。 面前这位,是洞明境。 柯放是本次截杀任务的监督者,本是在后方等待消息,没想到出现在这里。 张远手压在腰间黑鞘雁翎刀柄,刀锋缓缓抽出半尺。 “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张远在此,何人来送死!” 声音在空寂山野回荡,震飞晨曦中的山雀。 “苏家庄,苏长山在此,谁来送死。”苏长山的声音带着少年变声的沙哑,还有几分战栗。 “我,苏幺妹。”苏幺妹的声音想要提起,却气息不足。 三个人,三柄刀。 九林剑派是郑阳郡十八剑派之一,门中弟子数百,有洞明境武者。 这一次来的最少都是修行武道数年,修为在隐元中期层次的弟子。 此时,这些人,就死在面前少年皂衣卫,和两个孩童手中。 这一幕,透着诡异。 那五位跟随在柯放身后的九林剑派弟子抬头看向沉寂的村庄。 这个村庄,他们昨晚已经屠尽。 现在,他们同门的性命丢在这里。 难道,这就是报应? 当先的中年剑客盯着张远,抬手,握住剑柄,然后缓步前行。 其他五人,相互看看,警惕退后。 “不要跟来。” 张远低语一声,手中黑鞘雁翎出鞘,快步前行。 每一步,他身上气血便凝重一层。 一座丈高的清脆山岳虚影,在他背后凝聚。 手握长刀,刀锋上有淡淡的光晕流转。 隔十步,张远已经出刀。 “镇抚司征剿叛逆九林剑派,违逆者诛——” 声音如涛,飞跨一步,长刀举起,双手握,重斩。 气血与大势相合,这一刀,带着霸绝,带着一往无前! 脱胎军伍,此刀法便是军阵之前斩碎一切的仙秦根基。 “嗡——” 刀锋带着撕裂空气的震响。 这一刀的气势,力量,都强横到隐元境极致。 隐元境能斩出此等一刀者,身为九林剑派长老的柯放从未见过。 双目眯起,看着一刀到身前,柯放手中剑出鞘。 剑才出鞘,瞬间便刺出。 剑锋绷紧,手臂绷紧,纹丝不动。 那剑不动,但剑锋上青色的真元已经灌注。 洞明之后,气血之力与真元相合,才是真正战力。 张远这一刀再强又如何? 未入洞明,蝼蚁而已! “当!” 张远的长刀斩在前指长剑之上,刀锋之上的淡薄光晕与那长剑上裹挟的青色真元之力碰撞。 刀剑之间似乎有一层暗红罡煞炸裂。 张远脚步后退,脚下青石碎裂。 柯放退后八步,每一脚都踏碎一片青石,面色胀红,身上气血与真元动荡翻滚,如同煮沸的湖水。 洞明境,被一击而退! 以隐元战洞明,还能胜一筹,江湖之上有此等传说。 可那到底只是传说! 抬头看向张远,柯放面上杀意汇聚,手中剑锋上有青色的流光闪逝。 如此人物,既已为敌,便绝不能留! “镇抚司中你这等年纪,死在这,当真可惜。” 话音落,他的身形已经展剑踏空,如飞鸟人林! 洞明境之威,不可犯! “杀!”张远长刀一震,一步踏出。 长刀斩出。 硬碰硬! 第100章 洞明境,一刀斩退! “当——” 刀剑相碰,声震四野,张远浑身筋骨震动,真元游走,便将对方透体的真元力量化去。 他虽然未将先天化为后天,凝聚后天真元之力,但早已有浑厚真元力量。 一步不退,双手执刀,张远握紧刀柄,聚力再劈。 他所凝之势如同山岳,好似猛虎。 长刀前斩,与柯放刺出的长剑碰撞。 长剑之中,阴寒的剑道真元透出,撞入张远长刀。 真元加持之力,比气血力量更浑厚,更多穿透。 如果是寻常的隐元境,被这真元冲入身躯定然瞬间经脉寸断。 张远身躯微微一震,便将这力量全都化解。 不但不退,张远脚下步伐还往前踏出半步。 以隐元修为,与洞明境相争,不退反进。 面前这一幕让那几位留在后方的五位九林剑派弟子瞪大眼睛。 在江湖武者眼中,朝堂有强者,而且强者不少。 镇抚司中也有那种镇压一方的强者。 但这些人要么身居高位,要么执掌一方军权,要么则是留驻镇抚司的供奉。 寻常皂衣卫,什么时候有此等强横战力! “当——” 刀剑相碰,张远一刀再起,背后山岳虚影凝于刀锋,轰鸣斩落。 张远的披风刀法早已达到炉火纯青境界。 镇岳刀法也已经大成。 其他记忆之中所领悟的刀法剑法,虽然并未修习,但以洞明境的心境感悟,融会贯通之下,也都是信手拈来。 此时每一击,斩出的刀锋都带着一往无前的雄浑之力。 “当——” 九林剑派洞明境强者柯放再次被一刀斩退两步,面上神色越发凝重起来。 张远的战力,超过了他的想象。 他也已经全力出手,却真的拿不下。 张远长刀连斩,身上气势凝聚到巅峰,一刀重重斩出,刀锋之上,暗亮的流光闪耀。 刀之意境。 披风刀法修到绝顶时候,张远感受到刀法所蕴意境。 但那时候的意境与此时所展现不同。 此时他的刀之意境,乃是以经脉中剑气为基,引动自身刀法修行之根,斩出之时,呼啸如雷。 虎豹雷音,如松迎风。 一人一刀,好似浩荡山河。 畅快。 张远不是第一次与洞明境交手。 他在镇抚司武学时候与钱彬等人切磋,在裕丰楼前与陆南城交手,与那妖灵战傀拼杀。 可那等战斗与此时完全不同。 此时,是拼命,是真正无援军,无后盾,全靠手中长刀拼杀一场。 放开一切,只为一战,当真是畅快。 疯魔。 张远展现出的疯狂战意,让他好似不知生死的魔怪。 一声长啸,张远手中刀带出一道三寸的锋芒刀气。 隐元境竟然能修出刀气! 这一幕让柯放瞪眼,看怪物一般看着张远。 能施展出刀气的隐元境,还是隐元境吗? “当——” 刀剑再次碰撞,那青色的刀气一颤,然后向着长剑下压。 柯放脚步错乱,连着退几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洞明境真的被这一刀斩退! 所有人眼中,张远身上气血透出身躯,满身煞气凝聚,手中长刀之上浮现出一层血色。 “退。” 柯放低喝,转身就走。 洞明境的柯放长老竟然不敌区区皂衣卫! 散落的其他几人面上露出慌乱之色,长剑指着张远身后的苏家兄妹,然后缓缓后退。 张远持刀不动,身上气息缓缓收敛。 杀人与护人之间,张远选择了留在这里守护。 一位洞明境,五位剑派修行者,在一位皂衣卫面前败退。 退出百步,九林剑派六人方才转身快步奔行离开。 苏家兄妹看着持刀立在前方的张远,面上露出狂热的崇敬。 张远持刀而立,身上气血不断震动翻涌,真元激荡。 与洞明境一战而胜之,让他心头热血澎湃。 观阅过那么多武者记忆,他已经明白,自己如今的实力,代表的不只是战力,更多的是潜力。 等自己踏入洞明境之日,便是一飞冲天之时! —————————————— 晌午时候,后方镇抚司大军探马到来。 一队巡卫军和几位皂衣卫守护村落,开始将散落的身躯收拢。 中午,大军到来。 苏启雄接过皂衣卫送上的军功记录,看到张远在此地斩杀五人,重伤有一人,守护苏家兄妹,面上露出感慨:“当真我庐阳皂衣青虎。” 他身侧,几位镇抚司中官员,还有穿着青袍的何木文也是点头。 一位隐元境皂衣卫,能有此战绩,有此战力,实力与勇气皆难得。 “这位皂衣青虎之名郑某也是听过,确实不凡。”一位穿着青灰战甲的武者轻语。 他是庐阳府巡卫军统领郑旭,奉命率八百巡卫军帮助镇抚司征剿九林剑派。 “这兄妹俩随我大军行动,让他们看看我庐阳府大军如何攻灭九林剑派,为他们的父母乡邻报仇。”苏启雄高喝一声,策马便走。 此时,张远已经早离开,去追曹正堂等人。 …… 车架之中,孙泽看着面前的苏家兄妹,上下打量。 苏长山手中,紧紧抱着张远留给他的雁翎。 另一边,苏幺妹神色紧张,攥着一张符纸。 “张远这家伙,成家立业了也不知道节俭,一柄长刀也就算了,那护身符箓如此贵重之物,是能送的吗……”张全武低语一声,轻轻摇头。 他说是这样说,倒也不是真的生气。 反而是多几分感慨。 “也是可怜的孩子,等此战之后再说吧。”孙泽看一眼一旁的李长卫,低声道:“老李你内伤还未痊愈,战斗时候别冲,多在后面看顾这两个娃娃。” 李长卫点点头,笑着道:“我明白,如今咱甲四队应该是不缺功劳的。” 剿灭百运布庄,斩杀战功和夺取物资的功劳,擒拿白马山杜海正,这些功劳虽然没有兑现,但等府城安定,必然是要登记结算。 再到如今征剿九林剑派,张远一人便斩杀超过十人。 这可是实打实的战功。 有这么多的功勋,张远成为玄甲卫的战功足够。 “军功差不多了,下一次的镇抚司大比是明年八月吧?还有大半年呢。”孙泽看向张全武和陈梁他们,“要争上三队,不容易。” 张远想成为玄甲卫,需要积攒足够战功,还需要换上黑袍皂衣,成为甲队前三,才有资格参与选拔。 要成为镇抚司中皂衣卫排名前三,哪一队战力都极为强横,要赢不容易。 “拼一把呗,”陈梁将手中长刀横压在膝头,沉声道:“这么多年,咱临老也热血一回。” 这话让其他几人都笑起来。 车厢中,苏长山和苏幺妹抬头,看着孙泽他们几人身上皂衣和战甲,面上露出羡慕和憧憬。 …… 张远是在日落时候追上曹正堂他们的。 此时,距离九林剑派所在的九林山已经只差百里。 “杀——” 前方,曹正堂的长喝之声响彻。 张远策马而行,手执长弓冲了过去。 第101章 仙秦天下,我镇抚司要入之地,谁敢阻拦? 数十位江湖武者在山林之间穿梭来去,手中剑光挥洒。 皂衣卫军卒散散分开,相隔不远,手中长刀挥舞,各自占据一方,勉力抵挡。 这等山林交战,江湖武者纵横来去,明显占上风。 曹正堂手中持刀,一刀便是丈许的刀气,将身前两位持剑的老者击退。 这两人修为分明洞明境后期,剑光闪动,好似弦月动荡。 “云松剑门当真阻我镇抚司行事?” 曹正堂刀光斩出,口中长喝。 那两个老者不答话,剑光飞舞,将他缠住。 云松剑门,郑阳郡中江湖宗门能排名进前五。 张远策马而至,也不近前,只是将大弓握紧,弓开满月。 “嘭——” 长箭穿入山林。 一位飞踏在丈高树枝上的青袍武者应声跌落,大腿被一箭贯穿。 “有人放冷箭!” 山林之中传来低喝,几道身影向着张远冲来。 张远却并不接战,只是策马前行,手中长弓再满月。 “嘭——” 长箭射出,虽未中,却也让本准备去围杀皂衣卫的武者警觉后退。 有张远解围,前方两位皂衣卫抽出身,握着手弩,奔行攒射。 张远手中大弓再抬起,驾驭战马,看何处有皂衣卫被围,便一箭射出去。 不过片刻,原本分散的一众皂衣卫已经抽身,将手弩和大弓握着,四处散射。 弓弩最是适合攒射,如雨箭矢让那些持剑的武者只能后退。 那些青袍武者不敢近,在山林之中飞踏奔行,躲避箭矢。 一时间,皂衣卫这边反而占了上风。 “嗡——” 远处,一道血色流光升起。 血色的流光带着虎啸,好似一头血色的猛虎飞扑而至。 庐阳血虎,镇抚司皂衣卫丁卫营首都尉钱彬! “犯我仙秦律令者,虽远必诛——” 钱彬的声音震荡山野,手持雁翎,身穿黑甲,一步十丈,奔踏到来。 这等威势,一人就如千军万马。 “杀——” 钱彬到来,一刀斩下,血色猛虎之影震荡,汇聚成长刀之光。 那刀光横斩三丈,化为匹练! “嘭——” 三丈刀光斩落,五丈内的乱石断枝一片。 围斗曹正堂的两位洞明境后期武者被这一刀惊退。 “吴樵,你云松剑门已经有取死之道!” 钱彬分明认得一位持剑的老者,长刀前指,冷声低喝。 那被长刀指着的老者面皮抽动,冷哼一声,脚步缓缓后退。 不远处,一队镇抚司皂衣卫飞奔而来。 那是随钱彬一起来的皂衣卫弓弩手。 本两人缠斗曹正堂都战不下,此时钱彬来,更是不可能有胜算。 再不走,怕是要将性命留在这。 两位老者对视一眼,转身就走。 其他的持剑武者也悄然后退,然后隐没在山野。 此时天色已经渐暗。 “云松剑门的人。”钱彬面色阴沉,看着那些武者退去,低声道:“郑阳郡皓明府剑道宗门,郑阳郡十八剑宗他们能排到前五,高手不少。” 江湖武者势如散沙,大多没有什么凝聚之力。 但一方大宗,便是官府都会忌惮。 云松剑门号称皓明府第一剑宗,郑阳郡排名前五的剑道门派,若非必要,没有人愿得罪。 “便是郑阳郡第一宗门武昊宗又如何,敢与我镇抚司为敌,便是取死。”曹正堂双目眯起,身上煞气弥漫。 张远和一众皂衣卫聚合,各自整束装备。 “可遇到九林剑派截杀?”曹正堂看向张远,沉声问道。 他的话让钱彬一愣。 曹正堂将张远留下护持苏家兄妹事情说一遍,钱彬看向张远,轻轻点头。 庐阳府镇抚司中看重张远的不少。 除了张远的潜力,能明道义,敢于担当,也是被看重的原因。 独自留下,需要实力,更需要勇气和担当。 其他皂衣卫看向张远,也是带着几分佩服之色。 “回都尉大人的话,确实遇敌。”张远抱拳施礼,将自己所遇截杀事情禀报一遍。 杀六人,退六人。 张远说完,山林之中一片静寂。 这等战绩,当真彪悍。 曹正堂目光扫过张远,长笑一声:“好,好,我庐阳府镇抚司他日必有你张远一席之地!” 说着,他看向身旁的钱彬:“这小子外号青虎,我看,该叫勇虎才对。” 一人战十二位九林剑派弟子,竟然能六死六退,自己分毫无伤。 这等手段,当得个勇字! 所有人再看张远,眼神中没了之前的随意,郑重许多。 这是对真正强者的敬畏,是对实力的敬重。 此时的张远在一众皂衣卫眼里,再不是少年后辈,而是一位真正的皂衣卫中强者,后起精英! “张远,你说说看,如今局面,我们该如何行动。”钱彬看向张远,轻笑开口。 如何行动? 此地离九林剑派相隔百里,后方镇抚司大军至少要半夜才能到。 如今局面,他们区区二十皂衣卫能干什么? 所有人看着张远。 张远立在原处,沉吟片刻,折一截树枝,在地上勾画。 “此地是九林山外围,距离九林剑派山门百里之地。” “以镇抚司大军速度,三更之前不可能来此,便是来,也人疲马乏,无一战之力。” 张远的声音响起。 众人都是点头。 “如今我的选择,要么就地等待,这最稳妥。” “要么继续前行,但可能与九林剑派强者再战。” 张远树枝划出一条线,指向九林山方向。 九林剑派弟子众多,其中不但有洞明境高手,还有瑶光境的宗主。 曹正堂看着他,淡淡道:“你怎么选。” 张远树枝划过,插在前方九林山左侧位置:“攻敌必救,我们去重鳞铁矿所在之地,将那些重鳞铁截下。” 他的话让众人一愣。 重鳞铁矿无比贵重,若是能截留,乃是大功一件。 钱彬看着张远,哈哈大笑:“有胆子。” 曹正堂身上战意升腾而起,低喝一声:“组阵!上九里山。” “仙秦天下,我镇抚司要入之地,谁敢阻拦?” “诺——” 所有人躬身,身上气血升起,战意化为一片云光。 “嗡——” 血色的猛虎虚影凝聚。 一头十丈高血色猛虎仰天咆哮,四野震荡。 虎行战阵! 镇抚司中拼杀大妖的战阵,组成此阵,能让战力提升数倍。 镇抚司两位都尉强者引领,与十八位镇抚司皂衣卫精锐一起,结成四座虎行战阵,再凝为一座绝强战阵。 这就是军伍武者的强大,战阵之前,无坚不摧! “张远,来,你引大阵之力前行。”曹正堂开口。 第102章 普天之下皆秦土! 引大阵之力前行,就能感悟虎行大阵的玄妙,对于这大阵力量运转手段的掌控,有着最直接的领悟。 若是从前,对于让张远操控大阵,这等明目张胆的偏袒,其他人绝对有意见。 但此时,人人敬重张远的勇猛,无一人反对让他操控战阵。 “诺!” 张远低喝,深吸一口气,身上气血力量微微震荡,往前踏一步,落在虎首位置。 手握雁翎,感应所有力量汇聚自身,张远满身气血澎湃激荡。 两位洞明后期都尉之力,其他十七位皂衣卫精锐袍泽气血叠加,这虎行大所汇聚之力,张远能操控的力量,超越了洞明境层次! 如果是其他人,这等浑厚力量,连引动前行都已经是极限。 曹正堂和钱彬让张远引导大阵之力,也只是让他主导,引大阵奔行,顺便感悟虎行之力而已。 他们没有指望张远可以真的催动战阵力量。 但当张远真的将所有力量聚合时候,曹正堂和钱彬面色瞬间巨变,瞪大眼睛。 “洞明心境!” “我草,这小子的心境已经踏入洞明层次!” 洞明后期,大成境的这两位皂衣卫都尉,被张远的实力惊到,一时间喝骂出声。 张远此时不去管他们两人怎么想,身躯之中的先天真元激荡,好似开了闸门一般冲击流转。 不过一个流转,他面前天地就好似瞬间迸裂的七彩布锦,光亮闪烁,斑斓五彩。 先天真元五品! 借虎行战阵之力,压缩凝聚先天真元,入五品境。 先天真元五品,意味着张远的武道修行上限到开阳之上,玉衡境。 五境大修,整个郑阳郡中都是顶尖人物。 先天真元化为五品,张远对力量的操控顿时细微数倍。 虎行战阵引动的力量,在他的经脉之中推衍,然后再相合。 化猛虎之意,勇猛而血性。 战阵之力,便是天地大势的展现。 “吼——” 虚幻猛虎仰天长吼,声震百里! 云从龙风从虎,猛虎奔行,一步便是百丈。 奔踏之间,山林震动。 血色的罡煞虚影映照,直上百丈高。 猛虎奔行出三十里,前方数位身穿青袍,腰间挂长剑的武者阻道。 这些人身上气息凝重,修为都是洞明境。 “庐阳府镇抚司缉拿违逆案犯,无干人等退避——” 张远长喝,身外猛虎头顶金色的“王”字透出金光。 猛虎以捕食之姿冲出,向着前方撞去。 那几位洞明境武者沉吟一下,让开大道,任猛虎虚影径直离去。 “师兄,真的让庐阳府镇抚司剿灭九林剑派?”一位黑须黑冠,身高七尺有余的五旬老者转身,面色凝重。 “九林剑派怎么也是有我扶阳宗几分传承,若是就这么被灭,我们扶阳宗的名声受损。” 扶阳宗。 郑阳郡第三大宗。 听到这老者的话,其他几人目中闪过一丝战意。 猛虎虚影虽然勇猛,他们扶阳宗乃是江湖大宗,他们自身修为也强横,真要战,胜负难说。 “九林剑派寻到天阳果却故意说成三阳参,还欲将此物送给云松剑门,此等盟友,不要也罢。”当先的紫冠老者双目眯起,看向猛虎奔行方向。 “镇抚司此等威势,定然是要直上九林山,我们阻道,便是生死之战。” “刚才那战阵力量激发,我没把握挡住。” 紫冠老者的话让众人身上战意消减许多。 世间修行,实力为尊。 镇抚司的战阵实力够强,他们便要掂量,值不值得一战。 此等大宗之人,面对张远所引虎行战阵,也不敢直面阻挡。 这就是镇抚司之威! 仙秦天下,越是强者,越明白镇抚司的威严不可犯。 “不过这一次李和林长老也来了,只要徐继阳愿意献出天阳果,长老会出手带他回扶阳宗。” 老者看向九林山方向,声音低沉。 扶阳宗长老李和林,扶阳宗排名第四强者,武道开阳境。 整个郑阳郡中,江湖武者能有开阳境的,不多。 “吼——” 猛虎长吼,四野震荡。 前方山林之上,影影绰绰的灯火,还有人影。 夜色之中,有巍峨的大殿之影映在月光下。 那就是九林剑派的山门所在之地。 张远立住脚步,看一眼九林剑派方向,然后引动战阵,向左而去。 那边,就是发现重鳞铁矿之地。 猛虎虚影奔行半刻钟,前方山道之前有巨石堆砌的石墙阻道。 “嘭——” 十丈巨虎一头撞碎石墙,奔踏前行,直上山道。 “当当当——” 山岭之上有震荡的钟声响起。 “阻住他们!” “跟他们拼了!” 一道道飞奔的身影冲来,大都是手持长剑的剑派弟子,还有许多穿着青灰布袍,背着竹篓的少年。 在这矿藏所在处,九林剑派安排了不少弟子。 此时阻道的,一两位隐元境后期和大成层次,其他大多是还未修成的隐元初期,乃至许多算不得正式弟子的十六七岁少年。 这些人都算不得九林剑派的正式弟子。 江湖之中,各方修行门派里这等记名弟子极多,实力不高,却忠诚度极高。 越是人家不将你当回事,反而越是把自己当回事。 “滚!” 张远一声长喝,那猛虎虚影长尾一扫,前方十丈山石、青松、还有数十位持着剑的少年,都被扫出去。 那些少年一个个口中吐血,跌落在地,有人直接没了声息,有的哀嚎,还能挣扎。 这一幕,让本准备往上冲的那些少年面上露出惊惧。 在九林山上拜师学艺,以为天下之大,江湖之远,皆有九林剑派一席之地。 此时被猛虎虚影一击,这些人才知道害怕,不少人嚎啕着,扔掉手中剑就跑。 什么江湖梦,什么剑客心,都被吓没了。 有几个更是跌坐在地,浑身瘫软,尿湿裤脚。 生死之间,才有真正的大恐怖。 “镇抚司擒拿叛逆,无干人等退避——” 猛虎虚影散去,张远持刀前行,口中高喝。 他身后是镇抚司营首都尉曹正堂和钱彬。 两人一左一右,与身后的皂衣卫结阵,将一身气血与真元融灌。 所有力量,都压在张远身上,任他催使。 此刻的张远,举手抬足之间就是一位洞明巅峰强者之力。 张远提刀疾行,前方无一人敢拦。 镇抚司之名,便是这些江湖武者,门派武者,也不敢直面! 二十人的军阵,就好似一方大军奔行。 军阵直上山岭,到散乱的矿场之前方才停下。 前方,是青石垒砌的库房,看上去巍峨厚重。 张远身前,是一排持剑武者,身穿青紫武服,气势凝重。 两位洞明境,八位隐元大成。 两位洞明境其中一位,更是曾与张远交手一战,被击败退离的柯放。 这些人看到张远他们到来,都是面色难看。 今晚本来是要将这里的矿石搬离,可是才到矿场,就被侵袭,堵在了库房前。 “我九林剑派宗门重地,外人不得——” 当先的九林剑派洞明境手中长剑前指,口中低喝。 他话未说完,张远手中长刀抬起,身上气血化为咆哮猛虎,背后有山岳虚影浮现。 “普天之下皆秦土。” “镇抚司拿人,阻道者。” “杀。” 第103章 十万斤重鳞铁,纹银百万两! 杀。 这一个字仿佛是从九幽深渊迸发,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冷。 本持剑指着张远的洞明境武者,浑身一颤,聚拢的气血差点涣散。 仙秦天下,敢阻镇抚司者,杀。 张远一步上前,手中雁翎长刀高举,毫不犹豫一击斩落。 引战阵之力,化为自身刀锋之力。 一刀斩出,以镇岳功的刀法引动,化为一座十丈山岳的虚影撞出。 此虚影,可镇山河! “轰——” 一刀出,天地动,周围的山岭之上的碎石翻滚,风吼声好似雷霆。 云从龙风从虎! 一刀之力,化为猛虎大势! 虎入山林! 站在张远身后的曹正堂和钱彬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其他的皂衣卫都是目中闪过感慨,身上气血激荡。 这等大势力量牵引,对他们来说负担不小,但好处更大。 他们的气血与经脉在熬炼之中更加浑厚稳固。 刀影如虎! 这样的一刀,便是一位洞明境巅峰在前也能斩碎。 几位阻道之人面色急变,返身便退。 不退,都得死。 “嘭——” 虎影斩碎三丈高门庭,其中闪烁的灵光耀眼。 张远低喝一声,领着一众镇抚司皂衣卫奔入其中。 入库房,昏暗的火把照映,可见堆积如山的青灰色石块。 “这都是重鳞铁矿石!”钱彬低呼一声,看向那一堆两丈高的铁块。 “如此多重鳞铁矿石,怕是能冶炼十万斤重鳞铁。” 重鳞铁价比黄金,更重要的是其能打造精炼兵器,乃是仙秦官府重点寻探的宝矿。 十万斤重鳞铁,万斤黄金,价值,纹银百万两! 所有人看着这一堆矿石,都是呼吸沉重。 曹正堂双目眯起,手按在刀柄之上,面色阴沉。 一旁的钱彬也是神色凝重。 九林剑派的重鳞铁矿还没来得及转移。 如此巨财,他们不可能放弃这里。 曹正堂转头看向张远:“小子,那位九林剑派掌门修为可是洞明之上,他若来,我们可能都会死在这。” “你不怕?” 九绝剑客徐继阳乃是瑶光境的强者,一人便能斩杀他们二十皂衣卫。 当真杀到,他们可跑不掉。 曹正堂的话让其他几位皂衣卫面上神色微微变幻。 之前结阵而行,气血震荡,一时间还未生出惧意。 此时,身处这九林剑派大殿,看到这些重鳞铁矿,他们方才有些后怕了。 “都尉大人,刚才那虎行之力极为玄妙,我想参悟片刻,可好?”张远淡淡开口,丝毫不提是否惧怕。 他的话让曹正堂长笑出声。 “放心,你自去参悟。”曹正堂看向门庭前犹豫不敢进的那些九林剑派武者,高喝:“镇抚司营首都尉曹正堂在此,谁来送死!” 他按刀而行,身上气血与真元交织,化为青红双色的雄狮虚影。 钱彬也是大笑,摆手道:“你们自去休整,此地有我与曹都尉。” 他身上,血色的猛虎虚影浮现。 两位镇抚司中强者气血激荡,守住门庭,门外一众九林剑派高手进退两难。 张远抬头看一眼,便自寻了一处僻静地方,盘膝而坐,将长刀压在膝头。 他身上,激荡的气血力量任其翻涌流转。 镇岳功是地阶六品功法,后续修行推衍,便是洞明境乃至瑶光境都不成问题。 但刚才张远感悟虎行战阵之力时候,发现那大阵之力所引动的气血,比自己的镇岳功还要浑厚凝重。 那岂不是说,这虎行战阵所修的武道气血,品级阶位超过了地阶六品? 七品,八品,还是九品? 盘膝运转一身气血,先天真元催动,身躯经脉之中有只他一人能听到的虎啸。 虎行大阵之力,真的能化为武道修行之法! 不但如此,此法与已经大成的镇岳功丝毫不冲突,反而是在镇岳功之上,再凝一层气血与真元。 张远没想到,这虎行之力,连真元都能凝实,省去他之前磨炼打熬先天真元的时间。 双目之中透出惊喜,张远想起供奉陶青曾说过,世间有天阶功法,可磨砺先天真元。 这虎行之力,难道是天阶? 不去深挖此功法到底是什么层次,张远全身心将自身澎湃的真元与气血运转打磨。 五品先天真元快速凝实。 沸腾的气血也被压缩,在身躯之中汩汩流淌穿行,好似一颗颗血色精珠。 气血如汞,虎啸雷霆。 这是传说中的熬炼层次,张远没想到自己能达到。 微微握拳,气血加持,至少三千斤巨力涌动。 若是当真搬运气血,万斤力量也能催动! 寻常隐元巅峰,一千五百斤力气已经足够称为极限,很少人再去慢慢打熬肉身。 张远此时肉身,抵得上七八位隐元巅峰之力。 “嗡——” 前方门庭处,一声剑器震鸣声传来。 一道青灰身影持剑而入,也不出声,直接一剑刺出。 “当——” 钱彬长刀抵住一剑,浑身一颤,脚步后退。 “赵云成!”钱彬面色胀红,浑身气血浮动。 此时张远看出来人模样。 五旬,短须,双目如电,身形消瘦,手中剑带着流转的光晕。 剑气。 九林剑派大长老,掌门赵继阳胞弟,洞明境巅峰修为的赵云成。 这位乃是九林剑派第二高手,修为战力仅次于掌门赵继阳。 “赵云成,你们九林剑派的事犯了。”钱彬长刀一挥,跨前一步,双手持刀,重重斩下。 这招式简洁,唯势大而力沉。 更加疯狂。 庐阳血虎之名不虚。 赵云成持剑在手,在门庭前狭窄之地只能拆挡。 “当——” “当——” 刀剑撞击之声响彻。 钱彬全力出刀,身上气血涌动,真元激荡,好似消耗不尽。 他是洞明境后期,差对方一个小境界,此时竟能阻住敌手。 洞明境巅峰的赵云成被阻在青石库房门庭之前,无法寸进。 张远身躯绷直,手按自己的刀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战团。 镇抚司洞明境都尉与九林剑派大长老,洞明境巅峰修为的赵云成交手,胜负不分。 张远有数位洞明境高手记忆观阅,此时再将面前强者的招式战技印证,顿时许多之前不解之处便化为乌有。 眼界决定境界,果然丝毫不假。 特别是看钱彬全力出手,与自己的镇岳刀法和披风刀法相合,张远对自身刀法的感悟又深一层。 鏖战一刻钟,赵云成不但未能进大殿,反而被逼出门庭。 钱彬持刀而立,身上气息震荡,战意汇聚。 “嘭——” 大殿之顶,一声巨响,数道身影撞破金瓦,飞落而下。 第104章 生死,就在百息之内见分晓! 五位身形灵动,手持长剑的武者分落在重鳞铁矿堆上,目光扫向四周。 本在休整的张远等皂衣卫起身,持刀而立。 “杀了他们,将这些重鳞铁矿带下九林山。” “我云松剑门两百剑士已经在百里外清露峡等待,那里非庐阳府地界,庐阳府镇抚司无权越境追杀。” 站在重鳞铁矿堆上说话之人面色清冷,三旬左右,身上有初入洞明境的真元流转。 “少宗主放心。” “区区皂衣卫,蝼蚁而已。” 四位持剑武者飞身而下,向曹正堂与钱彬冲去。 洞明境! 不但是洞明境,其中两人身上气势丝毫不比九林剑派大长老赵云成弱。 洞明巅峰! 云松剑门到底是一方大宗门,底蕴如此深厚! “杀!” 曹正堂手中长刀抬起,一步跨出,背后金狮虚影灌注刀身。 长刀横斩,将四人身躯全都挡住。 “当——” 长刀与挑起的一剑碰撞,曹正堂脚下退一步,那四位洞明境则是身躯一震,退在数丈之外。 一人之力,能挡四位洞明境! 同样是洞明巅峰,曹正堂的战力,强横如此,可压同阶! “庐阳府乙卫营曹正堂,好本事!” 当先的持剑老者长喝,身后两位洞明境武者两柄长剑同时刺向曹正堂。 另一边,那洞明巅峰的老者剑光幽暗,微微一震,便到曹正堂身前。 “当——” 曹正堂再一刀劈下,将身前的长剑斩退。 一人阻四人! 一刀阻四剑! 这就是庐阳府皂衣卫乙卫营都尉之力! “都说镇抚司实力强绝,如今看看确实不凡。”立在矿石堆上的青年冷笑一声,他也不动,只是摆手,“军伍战法,刚猛不可持,让他出刀。” 听到他的话,四位洞明境强者对视一眼,两人向前,两人散开,向着曹正堂四面围拢。 曹正堂就是实力再强,也不可能一人当真能战四人而不败。 “结阵——” 张远一声低喝,飞身前冲。 他身上气血瞬间散开,与周围散落的皂衣卫和前方的曹正堂牵连。 一息而成阵,这等手段,在镇抚司中便是几位营首都做不到。 气血一牵,曹正堂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甲一队弓弩手宋奇一声高喝,持刀上前。 他身上气血力量涌动,展露隐元大成巅峰修为。 “虎行!”另一边,甲六队何庆亮等人也快速组阵,持刀而上。 便是洞明境在前,身为皂衣卫也毫不畏惧。 “杀——” 借战阵之力曹正堂一刀斩出三丈锋芒,将两位要来围杀他的剑客直接撞退,身形落在数丈外,面色一片青白。 这一击之力,超越洞明巅峰! “精彩。”石碓上青年轻笑,抬手道:“就是这军阵手段,不知你们能支撑多久。” “缠斗,莫要硬拼。” 话音落下,四位洞明境剑客飞身而起,再不与曹正堂硬碰硬,剑光缭绕,飞旋斩刺。 江湖武者的手段,在这略显狭小的库房之中展现,腾挪之间,好似蝙蝠,不着痕迹。 曹正堂长刀劈砍,只能阻挡对方步伐,无法真正对其形成威胁。 若是平常时候,全力出手,将对方拼杀,或者是冲出包围不难。 可此等局面,困在这库房之中,当真是进退维艰。 好在有战阵加持,他的力量气血好似无尽,滚滚滔滔,刀光化为瀑布银光。 整个库房之中,尽是长刀挥舞的呼啸。 百息之后,曹正堂微微喘息,持刀而立。 战阵之威是疆场决胜,此等狭窄空间,力量被束缚。 战阵刚猛却难以持久。 引动战阵之威,对于曹正堂来说,也是极大消耗。 张远一边将身上气血催动,聚合大阵之力,一边将目光看向前方。 他还能支撑,但战阵撑不住多久,身后其他皂衣卫都衣襟浑身颤抖,气血将要耗尽。 另外一边,钱彬抵挡赵云成已经是尽全力,无身后支援,也抵挡不了多久。 一旦赵云成冲入库房,九林剑派之人与云松剑门之人联合,那就是一场屠杀。 “张远,我算漏了此地如此巨财,会引云松剑门拼死来战。” 双手持刀,曹正堂低语。 如果这里的重鳞铁矿不多,不会来这般多高手,他们绝对能守住此地。 这样功劳唾手可得。 可此时,面对百万巨财,云松剑门少宗主亲来,两位洞明巅峰,加上九林剑派大长老在此。 这等实力,甚至不逊于九林山九林剑派山门那边。 区区二十皂衣卫,挡不住如此多高手。 “等会我全力冲杀,你找机会离开。” 深吸一口气,曹正堂压低声音:“不是弃袍泽而去,是你不该死在这里。” 曹正堂说完,浑身一震,脱离战阵。 他一声长笑:“庐阳府镇抚司曹正堂在此,谁来赴死!” 拖刀前行,他放开防御,要拼死而战! 曹正堂离开战阵,虎行战阵直接崩塌。 除了张远,其他人直接瘫软在地,浑身筋骨松软,没有了一战之力。 “镇抚司钱彬在此,今日死战——”门庭之前,钱彬头顶的气血凝为血虎,浑身气血激荡到极致! 拼死! 张远握紧手中刀柄。 这是将所有强者缠住,给自己创造离开的机会! 曹正堂和钱彬不会走。 他们不可能放弃那些脱力的皂衣卫离开。 唯一能离开的只有张远。 离开? 放弃自己的袍泽,独自偷生? 张远双目之中,有压抑的无尽战意涌动。 今日他若走,此生有愧! 抬头,张远看到前方站在矿石堆顶的持剑青年。 要破局,只能在此人身上。 此时,持剑青年也看向自己。 那目光之中带着轻蔑的笑。 上位者的笑。 张远从被他斩杀的九林剑派弟子记忆中,已经寻到此人身份。 云松剑门少宗主唐其廖。 云松剑门宗主唐天顺之子,修为两年前踏入洞明境。 三十岁的洞明境,方圆半个郑阳郡中都是后辈里最顶尖的人物。 也是这位主导了本次吞并九林剑派。 云松剑门是皓明府第一宗门,也是郑阳郡剑道宗门前五。 唐其廖这位少宗主自身修为天赋都是顶尖,背后宗门实力雄厚。 此等人,怎么可能将张远这样的皂衣卫放在眼中? 从张远所立位置,往重鳞铁矿石堆顶,有四丈远。 跨过四丈距离,拿下对方,让九林剑派和云松剑门之人投鼠忌器,他们这些皂衣卫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此时局面,牵于一线! 生死,就在百息之内见分晓! 百息之内,改变战局,唯有放手一搏! “杀。” 张远抽刀。 第105章 小小皂衣卫,凭什么能越阶而胜? 看张远持刀冲来,唐其廖面上的笑意更甚。 或许在他眼中,张远此时的亡命冲杀,不过是一个能让他多几分兴趣的蝼蚁罢了。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小小皂衣卫。 手握长剑剑鞘,右手缓缓搭在剑柄之上。 张远跨过一丈,长刀举起,飞身一冲而上,脚踏在松散的矿石上,冲上丈许。 此时,两人相隔两丈。 张远是双手持刀举过头顶,力劈山河之势,引动呼啸如雷。 生死搏杀,一击必斩。 在唐其廖看来,张远的刀法与果决,无可挑剔。 起码作为一个年轻皂衣卫,能如此决断,此等修为战力,都是难得。 不过就这点实力,在一位洞明境面前,还不够看。 洞明境,洞察明晰自身修行大道,知修行之路,有自身先天真元引天地真元入体,化为后天修行根基。 再强的隐元境,终究是隐元境。 无真元灌体,隐元与洞明就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铮——” 长剑出鞘,剑锋上挑。 清亮震颤的剑锋抖动不定,将前方五尺空间锁尽。 那剑锋上的灵动,是江湖剑法中的精髓,也是云松剑门剑法的精妙之基。 如云不定,如松迎风。 这一剑,有一丝剑道意境的影子。 张远避不开这一剑。 便是能避开,张远也不可能避。 避这一剑,他身形落在数丈外,再出刀又是数息。 而且以他刀法真要赢洞明境的唐其廖,还要百息内赢,他没有把握。 他有自知之明。 就算有那么多武者记忆观阅,也弥补不了他与唐其廖的差距。 人家是一方江湖大门派的嫡传少宗主,资粮、传承都是顶尖。 如此人物,自己一个小小皂衣卫,凭什么能越阶而胜? 世间武道修行从来都是一步一天地,一步一脚印,没有丝毫捷径。 资粮、传承,天赋,修为,都比不过。 但张远有对方所没有的。 狠。 本双手持刀的张远左手松开刀柄。 右手刀斩落,与长剑碰撞。 虚幻山岳浮现,万斤巨力压下。 刀锋上的巨力让唐其廖面色微微一变。 张远的实力,比他想象的强。 强出许多! 双目透出狠厉,他长剑一震,剑锋上青色剑气闪烁,好似青松抖落白雪,锋芒微微一颤,便刺在张远的肩头,从右手肩窝处刺穿。 长剑穿透轻甲,在肩甲上带着刺耳的摩擦声,透体而出。 张远右手所握的长刀也持不住,松开掉落。 这一剑得手的太过容易,让唐其廖面色又是一愣。 张远展现的实力,不该让他如此一剑得手。 下一刻,他面色瞬间惨白。 张远与他的身形只有不到三尺! 不知何时,张远左手中一柄尺长的短刀紧握。 “噗。” 短刀从唐其廖的腋下直直刺入,入体一尺,直到刀柄。 张远握紧刀柄,面上神色阴狠。 “停手!” 他一声高喝,手握着刀柄,用力往上一顶,将唐其廖的身躯举起。 这一幕,让本围杀曹正堂的四位云松剑门洞明境吓的面色苍白。 那可是他们宗门少宗主,号称云松剑门未来百年的扛鼎人物。 门庭处,九林剑派大长老赵云成也是浑身一颤,瞪大眼睛。 唐其廖被杀了? 云松剑门少宗主要是死在九林山,那九林山所有的算计都化为泡影! “少,少宗主!”当先的云松剑门洞明巅峰境老者长剑指向张远,身上杀意凝聚。 曹正堂往张远身前走去,长刀横握。 “他还没死。”张远低喝,握着刀柄的手掌缓缓扭动。 被举着的唐其廖闷哼出声。 “我手中刀搅动一圈,他就是开阳境也要心脉断裂而死。” 张远看着前方云松剑门之人,手掌停住扭动。 “你,你要怎样——”那老者话没说完,张远已经瞪眼:“闭嘴。” 小小隐元境皂衣卫敢呵斥一位洞明境巅峰。 但此时被张远一声喝,没人敢动。 张远就这么单手将短刀握紧,将唐其廖身躯举着。 他自己的右肩被长剑穿透,鲜血缓缓流淌。 整个库房之中,全都是喘息之声。 还有火把上微微炸裂的声音。 没人敢动。 十息。 百息。 一刻钟。 张远举着的左手开始颤抖。 他身前的鲜血也流淌一片,半身湿透。 他的面色苍白。 半盏茶后,他的双腿微微一软,握着短刀的手一抖,将被举着的唐其廖放下。 此时的唐其廖已经面无血色,只手掌按着胸口,嘴唇颤抖。 任谁被刀锋在心脉上抵着一刻钟,就在鬼门关不断试探,都会这般惨淡。 张远腿软,被放下的唐其廖也站不住,两人一起跌坐在矿石石碓上。 “小,小心……”说话的是面色苍白的云松剑门洞明境。 张远握紧手中短刀刀柄,抬头,咧嘴一笑。 唐其廖抬头,低低道:“韩长老,我若死了,你们就直接回云松剑门,别掺和此事。” “回去告诉我爹,有些事,都是命。” 那领头的云松剑门老者嘴角哆嗦,却不开口。 “命?”张远转头,看向唐其廖,“信命,我已经死了。” “我张远从来不信命。” 唐其廖有些艰难的看他,轻声道:“你叫张远?” 直到此时,他方才仔细打量张远。 皂衣卫内衬,黑色轻甲,面容刚毅却透着几分青涩,年不过二十。 “你,是郑阳郡郡府张家子弟?” 唐其廖开口。 如此年岁,如此修为,如此决断,非大家族子弟不能有。 败给这样的人,不冤。 自己还是太轻敌了,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郑阳郡张家?”张远摇摇头,“不认得。” “我家世代皂衣卫,我爷是皂衣卫,我爹是皂衣卫,我大哥是皂衣卫。” “父死子承,兄死弟及,我命里注定是皂衣卫。” “不过我不信命。” “我要做玄甲卫。” 唐其廖张张嘴,看着张远。 世代皂衣卫。 朝堂武者最底层。 这样的人要资粮无资粮,要机缘无机缘,要传承无传承。 就这样人物,竟然让自己一败涂地,生死都被掌控。 “玄甲卫……”唐其廖喃喃轻语。 他知道玄甲卫。 镇抚司中精锐。 面前的这个小子,目标不过是做个镇抚司中精锐而已。 “张远,以你天赋,绝不止玄甲卫。”立在不远处的曹正堂朗声开口。 这话让张远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 他转头看向唐其廖:“唐少宗主,你呢,你此生有什么愿望?” 第106章 谁不想活?可惜,这都是命 三方势力,其中更有洞明境巅峰强者,挤在这库房内外,身边还有价值百万纹银的矿石。 此时三方的平衡都在张远手中短刀之上。 短刀一扭,唐其廖死,大战再起,镇抚司二十人都要陪葬。 云松剑门的几位洞明境不会好过,便是活着回去,往后也不可能在宗门中有好的机会。 而九林剑派更是断了依附云松剑门的可能。 “郑阳郡第一剑派。”唐其廖轻轻出声。 云松剑门能算郑阳郡前五剑派,但想再进一步都无比艰难。 这等与强大势力间的差距,别说去追赶,便是不被拉大差距,已经是几代人殚精竭虑。 “超越青云剑宗啊,”张远面上露出几分感慨,轻声道,“我可是听说,青云剑宗有仙道传承,存留剑仙手段。” 郑阳郡第一剑道宗门,青云剑宗之名,便是张远这样的皂衣卫也是从小就听说过的。 “哼,剑仙之名也没那么不值钱,不过是些……”唐其廖没有再说下去,轻轻咳嗽。 这让周围的那些洞明境看着肝颤。 张远倒是无事人一般,握紧刀柄不动。 等唐其廖咳嗽过,他又是开口:“唐少宗主可娶妻生子了?” 唐其廖看他,淡淡道:“功行未成,何谈娶妻生子这等俗事?” “女人,只会阻碍我拔剑的速度。” 张远点点头,低声道:“我倒是娶妻,我家小娘可漂亮呢。” “我家世代皂衣卫,总要留血脉,不能断了香火。” “皂衣卫嘛,谁知道什么时候死。” 他的话让唐其廖沉默。 周围,也是静寂。 宋奇等人跌坐在地,都是低头。 他们这些皂衣卫,谁又能不同? 那些云松剑门洞明境神色也微微变化。 其实身在江湖,并不比皂衣卫真的安生多少。 若不然,唐其廖也不会这般拼杀,亲自来九林山,他们也不会在这里。 此生执刀剑,便将生死看轻。 “对了,唐少宗主刚才那一剑当真厉害,我全力应对都避不开,可是已经掌握此剑法意境?” 张远再开口,已经换了话题。 这话倒是让唐其廖眼中透出几分晶亮。 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修行天赋。 “云松剑意,以松无定,云无痕为根基。” “此剑招在分毫之间变幻,百变根基不动,剑锋只在方寸。” 唐其廖的声音清朗几分。 张远点头:“怪不得,原来是虚实变幻,终究还是以实为根基,我想岔了。” “我们修军伍战法,对于虚实之间的变化确实轻视许多。” 他一边说着,一边手握住插在自己肩窝的长剑剑锋,缓缓往外拔。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是心头颤动。 长剑之上鲜血不断洒落,直到整个剑锋拔出身躯,鲜血顺着伤口再次涌出。 张远面色惨白,却好似无事一般,将长剑递给唐其廖。 “少宗主,我看你刚才那剑招其实未使尽,这一招若是变招,是攻还是守?” 唐其廖接过剑。 这一幕,让周围所有人都心脏突突跳。 张远的短刀钉在唐其廖的心脉上,稍微动作大些都可能心脉断裂。 这两人真的不想活了? “你说的不错,松风迎客之后本该是接扫榻积雪,退剑泄力。” “不过今日观你之刀,我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剑道,本是杀人技,争斗之间,生死游走,退那一剑,便已经输了。” 唐其廖将长剑往前探,剑锋定定刺出。 “松风迎客,风雪送客。” “我云松剑门的剑招若是变三成为杀招,战力至少提升三倍!” 他面上露出几分潮红,双目之中透出遗憾之色。 他的嘴角,有鲜血溢出。 “少宗主!” 四位洞明境想上前,却被唐其廖抬手止住。 “生死罢了,没什么大不了。” “有张兄这等英才相伴同死,我唐其廖也不亏。” 看向张远,唐其廖面上露出笑意。 张远展现出的武道天赋,让他多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张远笑一声,手掌握着短刀刀柄紧了紧。 “呜——” “呜——” 远处,号角声响起。 镇抚司大军,到九林山了! 此时,不过起更。 比张远他们料想的早了大半夜。 而且,号角声起,分明是要趁夜强攻九林山! 透过破碎的库房门庭,所有人能看远处山林轮廓。 “嘭——” 一道撑天的血色光柱升起,好似炽烈朝阳! 开阳境! “庐阳府,苏启雄,今日剿灭九林剑派,负隅顽抗者,杀。” 声音如雷霆,震动十里,百里可闻。 这声音传到库房,依然清晰,好似在耳畔。 唐其廖面色再凝重几分。 前方的赵云成等九林剑派之人则是神色透出慌乱。 “我九林剑派经营山门百年,门中弟子千余,我大哥修为不比苏启雄差多少,哼,九林剑派没那么快败。” 赵云成看向唐其廖方向,低声道:“这里的财富带去云松剑门,还有我大哥手上的天阳果,云松剑门有机会出一位超越开阳的强者。” 这才是九林剑派的真正筹码。 一位超越开阳境的强者,真的能让云松剑门有机会成为郑阳郡第一剑宗。 唐其廖咧嘴,嘴角鲜血滴落。 “嗡——” 远处,轰鸣之声响彻。 一道沉稳厚重的声音响起 “诏令——” “庐阳府府学何木文敬告。” “仙秦天地,莫非王土。” “九林之地,封禁十里。” “风,来——” 儒道手段,借仙秦气运,号令天地风云! 十里之地,风云激荡! 呼啸的狂风,好似要将山林树木吹倒。 “风!” “风——” “大风——” 长喝之声响起,血色的气血光柱照彻,弓弩攒射之声便是在库房之中都能听到。 借天地之力,儒道加持,引大风助弓弩齐射。 巡卫营弓箭覆盖,十轮连射! 这等加持天地力量的弩箭,可破三丈城楼! 十轮射箭之后,一声长啸,血色烟柱直上九林山之巅。 从开始镇抚司大军强攻到冲上九林山,总共不过三百息! 一家江湖大宗门的山门,阻不住镇抚司大军三百息! “轰——” 炸裂之声再次响起。 “赵继阳,连本点司一刀都接不住也敢反叛?” 九绝剑客,九林剑派最强者,有机会踏入开阳境的剑道强者赵继阳,竟然接不住庐阳府镇抚司武威司点司苏启雄的一刀! 九林山上血色烟柱震荡,矿场前方,也有道道血色云烟奔踏而来。 镇抚司援军到来。 赵云成等人慌乱往外退,又不敢去阻击镇抚司援军。 张远看向身边的唐其廖。 那四位云松剑门的洞明境强者相视一眼,神色中透出绝望。 “韩长老,你们走吧。” “让我爹守住云松剑门基业,别想其他的了。” 唐其廖轻叹,声音多几分微弱。 他看着张远,低低出声:“张远,你活着吧,能走多远走多远。” “你要是死了,你家小娘要守寡的。” “仙秦很大,很大,你去看看。” “也替我,看看……” 他说着,伸出手,将张远握着刀柄的手掌握住,然后缓缓抽离。 鲜血顺着刀锋飙溅。 若是此刀不离,以特殊手法处理伤口,他能活着。 刀锋此时离体时候,他便不能活了。 那四位云松剑门洞明境强者手中剑抬起,身上杀意凝聚。 刀锋抽离,唐其廖死,他们会全力拼杀,能杀多少皂衣卫就杀多少皂衣卫,为自家少宗主陪葬。 “你真的不想活?”张远手掌顿住,忽然出声。 他的话让唐其廖双目中透出一丝暗淡光晕。 唐其廖摇摇头,轻声低语:“谁不想活?可惜,这都是命……” 他话还未说完,便看张远松开手中刀柄,从衣甲中间夹层掏出一个小玉瓶。 “特奶奶的,这一颗养玉丹据说价值十万两纹银,你记得欠我十万纹银,还有,一条命。” 张远将丹塞进唐其廖的嘴里,一把拍入喉头,然后转头看向那四位云松剑门洞明境。 “还不带他走?” “真要一块去我庐阳府司狱里吃牢饭?” 第107章 那就是开阳境啊 唐其廖被两位洞明境修行者抬着,奔出库房。 门外赵云成等人早已逃离。 “张远,我记住你了。” 唐其廖的声音传来,然后远去。 库房之中,张远跌坐在重鳞铁矿之间,面色带着苍白。 “你小子,真的不要命了。”曹正堂走上前,伸手将张远身上轻甲卸掉,然后撕开他上衣,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伤药。 “老子这青玉膏不值十万,可也是好东西。” 曹正堂将那青色的药膏涂在张远的伤口,面上闪过一丝讶异。 此时,张远那被长剑贯穿的伤口,已经是愈合了几分。 药膏涂在伤口,清凉之中带着几分刺痛,让张远咧嘴。 “十万纹银一颗的养玉丹吞下去,绝对浑身畅快。”曹正堂看一眼张远,低声道:“你怎么想的,那等丹都送出去?” 本来若是唐其廖死在这,那四位洞明境全力出手拼杀,在场众人能活着离开的不多。 可唐其廖后来已经无心拉张远陪葬,张远又何必将那等珍贵丹药送出去? 那等丹药,其珍贵程度不下于一条命。 张远说唐其廖欠他一条命,真不是虚言。 “那家伙可是云松剑门的少宗主,死在这里对我们可没好处。”张远眼角微微抽动,低声开口。 “这一次镇抚司征剿九林剑派,要的是立威,是展现我庐阳府镇抚司之威。” “要是与云松剑门纠缠上,胜负不分,乱战连连,我镇抚司的威严便折损太多。” 唯有秋风扫落叶之势斩除九林剑派,震慑各方,才能算是立威。 云松剑门既不在庐阳府治下,其实力也不是庐阳府镇抚司能短时间直接扫灭,能不对上,便不要结死仇。 张远不是寻常那些心中只有狂热,总感觉镇抚司世间无敌的皂衣卫。 他观阅那么多记忆,明白便是镇抚司行事,也要寻求个平衡,讲求个张弛有度。 何况从他所观阅的九林剑派弟子记忆中,分明是九林剑派掌门赵继阳故意坑了唐其廖和云松剑门。 当初围杀皂衣卫之事,唐其廖和云松剑门也不知情。 唐其廖到现在也没拿到天阳果。 天阳果还在赵继阳手中。 “你小子,哪来那么多弯弯肠子?”曹正堂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 “曹都尉,你们如何!” 库房外有高呼之声传来。 曹正堂拍拍张远肩膀,走出去。 其他散落的脱力皂衣卫也相互搀扶着站起身,看向张远方向,面上露出感激之色。 今日他们真的在鬼门关外徘徊一圈。 要不是张远死战,擒拿住唐其廖,他们都得死。 “张兄弟,镇抚司中,我宋奇敬佩之人,多来你一个。”宋奇一抱拳,低声开口。 “我何庆亮也敬你。”另一边挣扎着起身的何庆亮朗声开口。 其他人纷纷开口,然后安静下来。 张远咧嘴笑一声,说一句“诸位老哥心意我领了”,然后就闭目开始疗伤。 他身上此时气血涌动,掩盖了经脉之中游走的妖气。 是的。 他此时身躯之中有妖气流转,快速将伤口愈合,然后催生出浓郁的血气,化为鲜血流淌。 有妖气能快速愈合伤口,疗伤,这是他的依仗。 若无此手段,他不敢以自身身躯去拼唐其廖一剑。 妖气流转,张远面上透出一丝笑意。 虽然这一战对于气血、真元耗损不小,但他的收获更大。 虎行战阵所携的气血真元搬运之法,超越镇岳功,催动妖气运转,竟然让他的身躯中有暗暗的虎啸声响起。 这功法不得了! 意外的上乘功法,还有自身真元的磨砺,都是从前不敢想。 五品先天真元。 洞明境的武道感悟心境。 一场大战,果然收获连连。 生死之前方有大收获,一丝不假。 “呜——” 远处,号角声传来。 这是总攻之令。 张远站起身,伸手按一下依然胀痛的肩头,坦着半边肩膀,拖着长刀,走出库房。 “张远,行不行?” “你留在这疗伤吧。” 库房外整顿衣甲的钱彬看向张远,高声开口。 这边会留下巡卫军护持,皂衣卫要去九林山围剿九林剑派之人。 库房中的重鳞铁矿乃是一笔巨富,曹正堂他们二十位皂衣卫的功劳不小,此时都是面上神色轻松。 “镇抚司总攻号令,我张远怎能不遵?”张远摇摇头,看向远处已经烟火升腾的九林山方向。 如此局面,他不需要真的去拼杀,只要人到场就行。 矿场这边已经无事。 最主要是他的伤真的已经好了许多,右臂握刀拼杀或许困难,但不影响他行动。 曹正堂和钱彬对视一眼,点点头。 此等总攻场面难得,张远去见识一番也好。 “出发。” 曹正堂低喝一声,领队奔行。 张远跟随在后,众人都是有意无意将他护住。 奔行一刻钟,前方早已喊杀声连成一片。 巡卫营压住阵脚,弓弩如雨。 皂衣卫身穿轻甲,四处将杀散又聚拢的九林剑派弟子围拢,若是负隅顽抗,便出手斩杀。 九林剑派弟子已经无心死战,大多仗着地形熟悉,四处逃遁。 “张远!” 不远处,孙泽看到张远坦着半边肩膀,半身鲜血,面上闪过紧张之色。 “你小子没事吧?”握着雁翎的张全武转身。 随在战阵后面的苏长山和苏幺妹看向张远,面色紧张。 张远笑着拖刀走过去。 “一点小伤,不碍事。”他看看甲四队其他人都在,又看看苏长山和苏幺妹各自手中握着轻薄长刀,笑着咧嘴。 他将刀持着往前走。 孙泽和张全武几人相互看一眼,将张远护在其中,往山林中走去。 遇到有散落的九林剑派弟子,他们也不下杀手,只是擒拿了事。 “轰——” 不远处的山峦之上,炽烈的刀光轰鸣。 张远眯起眼睛,面上露出感慨之色。 “那就是开阳境啊……” 如开天辟地之烈阳,这等战力,已经有天地之威。 苏启雄的一刀,仿佛能斩碎山峰。 一刀斩出,挡住刀锋的身躯不断败退。 “扶阳宗诸位,李和林长老,我赵继阳愿献上天阳果,求你们救我九林剑派。” 苍老的声音之中透着不甘与绝望。 那头发散乱蓬乱的老者提着长剑,立在山崖前,手中托一颗青红的果子,放声高呼。 扶阳宗。 郑阳郡第三大宗。 一直以来,扶阳宗都是九林剑派的靠山和依仗。 “苏启雄苏指挥使,给我扶阳宗一个面子,放过九林剑派和赵继阳掌门,如何?” 轻轻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像商量,只像是在通知的语气。 两道身影从远处向着山崖奔来。 一道通天的气血烟柱升腾,好似骄阳。 开阳境! 第108章 皂衣卫张远请刑使之责,斩杀逆贼赵继阳! 放眼天下,开阳境怎么也是一方强者。 仙秦朝堂,开阳境开为五品战将,可执掌一府皂衣卫。 在扶阳宗这样的江湖大派之中,开阳境自然也是其中最顶尖层次人物。 郑阳郡第三大宗扶阳宗,宗门之中强者无数,威震江湖,横行万里。 也只有这等强大宗门,方才敢直面镇抚司,敢在镇抚司围剿征战时候出面制止。 “李和林?”苏启雄转头看向山崖之前那道冲天的罡煞烟柱,双目眯起。 他手中长刀握紧,身上凝重的气息激荡。 身后,汇聚的皂衣卫和巡卫军都是神色肃穆,不发一言,将手中刀剑握紧。 “仙秦立国千万年,镇抚司面前,还没听说要给谁面子。” 苏启雄的声音在山野回荡。 他手中长刀提起,身上气血与刀光之中的血色交织碰撞,凝为一片璀璨,将天穹上的月光掩盖。 “庐阳府镇抚司苏启雄在此,今日我镇抚司要斩逆贼赵继阳,何人来阻拦——” 横刀在前,天地震荡,煞气与天地之间的月光相合。 威严。 宏伟。 此一刀在,谁敢前? 两道飞落的身影一人五旬,穿青灰锦袍,头戴紫色玉冠,眉眼间透着精光。 另一人四旬左右,手持一柄青锋长剑,身上气息凝重,身躯之外缭绕好似月华的淡淡光晕。 两人就在山崖前停住,也不近前。 但两人身上气息一人如烈阳照彻,一人如星光摇曳,将苏启雄抵住。 一位开阳境,一位瑶光境。 下方数十道身影在树梢之上飞掠而至,都是身形矫健不凡,高来高去。 镇抚司大军,扶阳宗高手,两相对峙。 散落在山林中的九林剑派弟子终于松一口气,悄悄往山崖之下聚集。 赵继阳手中托着天阳果,面上露出笑意,苍白的面容多出一分血色。 他将手中剑拖着,缓步往前走。 苏启雄身上的炽烈力量散发,让赵继阳行走的步伐有些踉跄。 立在前方的扶阳宗李和林与另一位瑶光境强者身上气息激荡,与苏启雄的煞气争锋。 虽不是正面拼杀,可也已经是双方拼尽全力。 扶阳宗人没有出手,但以气机抵挡,碰撞。 赵继阳在两方气机碰撞之中前行,他每走一步,面上笑意便多一分。 “苏启雄,你杀不了我。” 他长笑,托着天阳果,手中剑拖着走,即便脚步踉跄,口中却不停。 “我也不想杀镇抚司那些人。” “可他们要夺天阳果。” “呵呵,这可是天阳果,是能让开阳境踏入另一层次的宝物。” “有此物在手,我九林剑派就能再进一步。” 步步前行,前方就是扶阳宗两位强者。 顿住脚步,赵继阳目光扫过苏启雄和紧随其后的那些镇抚司皂衣卫,他面上露出张狂之色。 “穿一身狗皮而已。” “拿几个钱?值得那么拼命?” 他手中长剑举着,指向苏启雄和苏启雄身后的皂衣卫。 他双目之中透出狠厉。 “等我赵继阳回来。” “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要给我九林剑派陪葬。” 话说完,他长笑一声,往李和林那边走去。 苏启雄身上煞气好似要炸裂,所化的烟柱激荡之间,让方圆十丈空间都炽烈如火焰炙烤。 苏启雄身后,钱彬和曹正堂都是神色凝重,手按在刀柄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继阳蹒跚步伐上。 只要他走到扶阳宗强者身前,被护卫住,便能保住性命。 扶阳宗只要拿到天阳果,便会保住赵继阳性命。 江湖,有江湖的游戏规则。 镇抚司这边,苏启雄没有动手,便没有人动手。 朝堂,也有朝堂的规矩。 “赵继阳。” 一道声音响起。 这一声喊,让赵继阳的脚步顿住。 山崖之前,所有人目光投向出声之人。 身高八尺,身姿挺拔,坦着半边身躯,白色的纱布裹住肩头。 张远。 甲四队弓弩手,庐阳皂衣青虎。 张远将手压在腰间雁翎刀柄之上,往前走一步。 “在下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张远。” “两月前入镇抚司。” 再往前走,张远的声音在山野回荡。 “我大哥张振,八年前做镇抚司皂衣卫,半年前殉职。” 再走,他身上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在扩散。 “我爹张二河,做了十一年皂衣卫,八年前死了。” “我爷爷张祖良,也是皂衣卫。” 握着刀柄,张远一步步前行,脚步坚定。 “父死子承,兄死弟及,这身皂衣不是狗皮。” 张远缓缓抽出腰间雁翎,长刀横握。 “身上皂衣,腰间雁翎,对我等来说,是荣耀!” “是荣耀!” “是荣耀!” 山林之间,声音回荡。 这声音坚定。 这声音坚强。 这声音带着仙秦天下无数年来镇抚司皂衣卫的荣耀,好似宣言。 一种无形的情绪在回荡。 所有的皂衣卫都将手中刀柄握紧。 浓烈的煞气在激荡。 镇抚司,皂衣卫,镇仙秦九洲,仙魔江湖,谁敢不尊! 镇抚司的威严,需要以血色来浸染。 镇抚司的威严,需要以鲜血来扞卫! 张远持刀前行,深吸一口气,放声高喝:“庐阳府镇抚司武镇司甲四队皂衣卫张远,请刑使之责,斩杀逆贼赵继阳!” 请刑使之责,斩杀逆贼赵继阳! “镇抚司甲一队旗官沈炼,愿请刑使之责,斩杀逆贼赵继阳!” “镇抚司甲二队旗官杨长海,请刑使之责,斩杀逆贼赵继阳!” 一道道的高呼之声响起,山林之间飞鸟尽飞。 原本压抑的气血升腾,好似炸裂的湖水,泛起无尽的波涛。 “铮——” 长刀出鞘的声音连成一片。 每一位皂衣卫都是持刀在手,目视前方的赵继阳。 赵继阳原本的张狂神色已经收敛,面上多出几分忐忑,还有几分迷茫。 区区皂衣卫,怎么有胆来斩他? 他可是九绝剑客! “张远,你去杀他。”苏启雄的声音响起。 随着苏启雄的声音响起,他身上浓烈的血光沸腾,化为一条血色长蛟,仰天嘶吼,一爪压下。 气血与真元之力纠缠,煞气与杀意汇聚,然后凝为蛟龙。 一爪之下,前方的赵继阳,还有赵继阳身后的两位扶阳宗强者,身躯都一顿。 他们的身躯被禁锢住! 赵继阳瞪大眼睛,面上露出惊骇。 李和林双目之中全是忌惮,咬着牙,低声自语:“开阳巅峰。” 他身上有血色浮现,挣扎,要将血色蛟龙的一爪之力破去。 蛟龙身躯扭动,似乎到极限。 同阶压制,世间没有人能做到。 “奉,令。” 就在此时,一道深沉声音响起。 第109章 送苏启雄入玉衡境! 穿着青袍的府学学录何木文上前一步,手中一卷带着金纹的书册展开。 书册之上,金光交错。 “令镇抚司皂衣卫擒拿逆贼,山川草木,江河土石,仙秦天下,皆聚力相助。” 普天之下,莫非秦土! 仙秦之地,万物遵秦律! 儒道神通,气运加身。 当何木文的话语落下时候,前方方圆百丈天地,似乎被一尊金钟笼罩。 天地尽被禁绝。 原本咆哮的血色蛟龙,身躯之上透出金色。 天地之力加持,代天行事! 开阳境的李和林身躯直接顿住,面容扭曲,双目抽动,却不能动分毫。 另一位瑶光境剑客握着剑,浑身颤抖,勉力站住。 手中托着天阳果的赵继阳身体跌坐在地,抬起头,看着步步前行的张远,双目之中有惊惧,也有愤怒。 区区皂衣卫,敢来杀自己? 谁给他的胆子? “你要杀我?” 虽然被天地之力与血气蛟龙之力压制,可赵继阳身上煞气依然在。 哪怕这煞气被压制到极限,可也是一位瑶光境。 别说张远这样的隐元境武者,就是一位洞明境,也难以抵挡这煞气。 当煞气激发,向着张远当头笼罩时候,张远浑身颤抖,握着刀的手都快握不住刀柄。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似乎直面尸山血海。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所有人看着他一步步艰难前行。 “嗡——” 淡淡的震鸣声响起。 立在原地的扶阳宗开阳境强者李和林身躯之中也有一道煞气向着张远压来,挡在他身前。 这煞气没有直接压在张远身上,但好似一道屏障,将张远阻住。 何木文双目眯起,抬手,天地之力加持在张远身上。 苏启雄冷哼一声,抬手一挥,手中长刀落在张远身前。 “用本点司的刀。” 张远点点头,将自己的雁翎长刀插入刀鞘,然后伸手握住插在身前的雁翎。 “铮——” 长刀握在掌中,发出震鸣。 三尺刀身,清凉如水。 入手沉重,刀身有一道道云纹交错。 这刀,比张远手中那柄玄甲卫都尉苏震南所送百炼精钢还要贵重许多。 这样一柄刀,锋利程度,当真是削铁如泥。 握紧麻布紧裹的刀柄,张远感受到身躯之外的煞气压力已经轻了许多。 这是此刀之中所夹带的意境大势之力,还有何木文招引的天地之力加持自身。 长刀夹带意境,天地之力在身,张远身躯中的先天真元在沸腾。 他的气血好似要炸裂,满身经脉之中一道道的力量在涌动。 妖气,浩然之力,同时运转,急速流转。 张远背后,一座山岳浮现。 “镇岳功大成?”苏启雄双目眯起,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对面,本并未太多在意的李和林双目一瞪,低喝一声:“地阶功法大成!” 他看错了! 面前这个张远怎么可能是寻常皂衣卫! 郑阳郡第三的江湖宗门,门中也就三五本地阶功法。 区区寻常皂衣卫能修地阶功法,还到大成之境,这种事情别说庐阳府,就是皇城之中也少有。 世间哪有那么多天才人物? 这个张远,定然是背靠大势力,是一方大势培养后辈! 怪不得他敢出手! 李和林身上气息激荡,煞气凝聚,却不敢向张远当头压下。 他不确定张远到底是什么背景! 张远持刀前行,撞开身前的血色屏障,长刀扬起。 “镇抚司皂衣卫张远执行刑使之责,逆贼赵继阳验明正身,明正典刑。” 一声长呼,长刀径直挥下。 近千巡卫军与皂衣卫,数百九林剑派弟子,数十位扶阳宗武者,所有人都是看着这刀锋斩落。 “噗。” 气血激荡三丈,斗大头颅滚落。 张远伸手将滚落在一旁的天阳果捡起,转身就走。 他身后,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的李和林和持剑的瑶光境呆愣看着,看张远走到苏启雄身前。 “苏指挥使,如今局面,你不突破境界,此事无法善了。” “为我庐阳府镇抚司威名,这贪墨缴获之责,你得担了。” 担负贪墨缴获之责。 贪墨一颗天阳果! 苏启雄双目之中透出精光,一声长笑,伸手将张远手中的天阳果拿起。 “苏启雄,你敢——” 对面李和林瞪大眼睛一声高喝。 苏启雄根本不搭理他,将天阳果直接送入口中。 那果子入口,便化为一道红光入腹。 “嗡——” 苏启雄身上原本炽烈的烈阳之力动荡,一股温润气息弥漫。 “玉衡境……”对面的李和林见了鬼一般盯着苏启雄,浑身战栗。 苏启雄哈哈一笑,双目之中全是自信:“苏某早已开阳圆满,未踏入玉衡境本就是打磨根基。” “这天阳果我拿了,今日借此果踏入玉衡境。” 随着话语,他身上气息已经完全圆润,血色的煞气也好似消散。 但这种看上去云淡风轻之感,却让人有不能直视,难以抬头的艰难。 玉衡境,以力压人返璞归真,在炽烈的烈阳之上,更有阴阳相融。 这是一个对自身力量掌控到巅峰境界的层次。 此境之后,便是四大天境。 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那是另外一个层次。 玉衡境,五境,普通修行者能踏入的巅峰。 随着苏启雄踏入玉衡境,他所凝聚的血色蛟龙化为玉色,金色纹理更是璀璨。 蛟龙一爪拍下,李和林和那持剑的瑶光境都是吐血跌坐。 大境界压制,力量层次已经天差地别。 之前全力都不能压制的开阳境,此时随手可镇。 “今日苏某擒你们扶阳宗开阳境和瑶光境,让你们扶阳宗来我庐阳府镇抚司要人。” 苏启雄的声音在山林之间回荡。 这等局势变幻,谁能想到? 张远出手斩杀徐继阳,献天阳果助苏启雄踏入开阳之上。 此等境界,让苏启雄直接一步成为庐阳府第一强者。 本来他只是镇抚司中武道第一而已。 庐阳府中本还有数人有办法压制他。 今日之后,庐阳府中无人能压他一头。 看向身前的张远,苏启雄面上露出笑意。 “小子,那刀送你了。” “涂皓说要杀人的事情找你,还真没错。” 张远躬身,刚准备说话,忽然面色一变,满脸胀红,身躯一软,跌坐在地。 “煞气入体?” “快,拿祛煞符镇压,请何学录用浩然之力稳固神魂。” “等本点司将此地事情处理,亲自给这小子用真元冲刷身躯。” “特奶奶的,庐阳府镇抚司中终于出了个有眼力劲的小子。” 苏启雄的声音在耳畔慢慢模糊。 此时,张远的脑海中,一位持剑的身影踏出。 “拿命来——” 第110章 两颗天阳果! 一道剑光当胸刺来,直接将张远的心胸刺穿。 这一剑的速度快到极致,他根本无法躲避。 被一剑刺穿身躯,他脑海之中画面震荡,似乎要直接崩碎。 神魂受创! 那身影持剑上前,朝着张远脖颈一剑劈下。 这一剑若是斩实,张远的神魂虚影必然当场消亡。 神魂虚影消亡,张远自己的神魂就算不是直接崩塌,也会伤损极大。 这就是吞噬神魂力量的凶险。 张远之前早已经历过,但从没有哪一次有今日这场来的凶险。 今日这道神魂的力量比他实在是强太多。 一位瑶光境大修的神魂力量,让他完全无从抵御! “嗡——” 就在那长剑已经到脖颈前时候,一道金色的流光陡然从脑海之上的虚幻天穹灌注。 “祛。” “镇。” “化。” 一个个金色大字从那金光之中透出,然后化为锁链,把出剑虚影锁住,身躯向后拖拽,似乎是要拖出身躯脑海之外。 这就是苏启雄所说的祛煞符箓? 张远目光投向那挣扎身影,双目之中闪烁晶亮。 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神奇的符箓。 这道身影就是瑶光境强者赵继阳的神魂。 斩杀这神魂虚影,自己就能得到其神魂记忆,气血修为,还有真元。 如果这身躯被拖走,恐怕自己就得不到好处。 吞噬一位瑶光境的强者神魂,张远没有把握。 但他知道,自己今日如果不出手,任这神魂被祛退,他日想吞噬瑶光境大修神魂,不知道什么时候。 富贵,从来都是险中求! “杀——” 一声低喝,张远一步上前,手中长刀举起,朝着那被金色锁链锁住的神魂残影直直劈下。 刀锋斩落,那挣扎身影一震,缓缓抬头。 面色惨白的赵继阳伸手指着张远,口中喃喃低语,然后身躯消散。 “嗡——” 无尽的记忆化为洪流。 比记忆洪流更澎湃的,是赤红的气血,还有那青色璀璨的真元力量。 张远的筋骨血脉被这好似山崩一般的力量冲击,一瞬间便密布裂纹。 筋脉深处窍穴中的大药,脑海中能修复身躯的妖气,那些金色的浩然之力,还有满身的先天真元,全都涌动,全力修复身躯,守住身躯。 但那冲击力量太澎湃,澎湃到所有的抵抗都好似挡车螳臂。 哪怕是五品先天真元,在一位瑶光境大修的一身气血和真元冲击下,都不能稳固片刻。 “呜——” 一道金色的光晕透入张远身躯。 浩然之力。 这浩然之力与他自身的浩然之力相合,全力束缚气血与真元的冲击。 浩然之力很是厚重,分明是一位洞明境的儒道修行者。 很明显,这是何木文出手。 有何木文的浩然之力加持,张远稍微有些机会,全力控制自身力量,将那些冲击的气血真元急速炼化。 他的五品先天真元也快速提升品质,眼见要踏入五品巅峰。 但才过片刻,浩然之力就有些不继。 “这小子身上煞气太盛,我也压制不住。”何木文喘息的声音传来。 下一刻,一道浑厚的真元力量透出张远身躯。 “张远,能不能熬过这一关,就看你的造化了。”苏启雄的声音响起。 浑厚力量入体,原本躁动的气血和真元都被压住。 玉衡境的力量! 这是气血与真元的另一种层次,对于力量的掌控超越了开阳境界,不炽烈,反是温和。 就这温和的力量,将张远身躯中灿若星光的瑶光境之力压制,开始缓缓流淌。 “指挥使大人,张远有个压制煞气爆发的法子。” “上次他完成刑使任务,涂点司让我们随行看顾,我们发现……” “还有这等法子?” “啧啧,这小子有点门道。” “可如今在此地,哪里寻能帮他化解煞气的女子?这满营地都是男人。” “算了算了,派人去请他家娘子来,希望这小子能熬过这一关。” …… 外人不知,此时张远身躯之中流淌的气血与真元已经被束缚,快速的凝结成一颗颗气血和真元珠子。 他自己则是将心神都放在观悟赵继阳的神魂记忆之中。 一幅幅画面浮现在他面前。 八岁上九林山,成为众多门派弟子中一位。 三年时间,脱颖而出,九林剑派的入门剑法大成。 那是别人十年都做不到的事情。 十一岁,成为掌门入室弟子。 二十岁,行走江湖,以半步洞明境的修为,成为同辈之中少有的天才人物。 最关键是剑道天赋超绝,横压方圆千里同辈。 如此修为战力,让年方二十的赵继阳得到了九绝剑客的名号。 真正的天才,真的不是别人苦修就能追赶上。 修行,天赋与努力并不成正比。 这世间从来没有真正的公平。 看着赵继阳的记忆,张远不由心生感慨。 相比赵继阳,之前他们看到的洞明境许继,武痴孟涛,都是天赋相差太多。 更别说其他那些未到洞明境的武者。 天赋,机缘,努力,雄厚的资源,唯有都是顶尖者,才能在武道之路上走远。 世间修行,想脱颖而出真的是千难万难。 画面流转。 往后十年,赵继阳苦修剑法,在三十岁时候功法剑法大成,修为踏入洞明境后期,成为九林剑派最年轻的掌门。 成为掌门,他才感受到琐事压身,权力与付出是对等的。 各方门派的合纵连横,近交远攻,四方武道修行者之间的交流,还有那些强横的妖兽,缥缈的仙道修行者…… 本该五十岁前就突破到瑶光境的赵继阳,硬是到甲子时候才突破。 这让他失去了许多机缘。 甲子之后突破到瑶光境,要想成为开阳境就很难了。 修行如同逆水行舟,一旦蹉跎,便很难精进。 此后二十年时间,赵继阳哪怕是聚一派之力,寻到各种办法,也只是将他的修为提升到了瑶光境大成之境。 要想成为开阳境,没有逆天机缘是不可能的。 而一旦突破到开阳境,一身气血力量重新凝练,之前的天赋与真元力量有再积累的机会。 其实赵继阳三年前就知道妖兽的事情。 他更是知道妖兽守护一株大药。 三年来,他一直在等待。 为了那一株大药,他甚至荒废了修行,疏于管理门派,让原本口碑不错的九林剑派生出许多动荡。 半年前,大药成熟。 但此事也不知为何泄露,引来各方宗门,乃至于镇抚司的窥探。 本来,赵继阳是谋划好,用一株寻常大药将那大药代替,让各方去争夺那一株便是。 顺便帮他解决那守护大药的妖兽。 他特地寻了一株三阳参。 可是没想到,真正等大药成熟,他才知道,自己的准备完全没了用处。 “天阳果。” “两颗!” 张远的神魂一颤,瞪大眼睛。 第111章 先天八品真元! 两颗天阳果。 天阳果所散发的引动天地之力的感应,让镇抚司皂衣卫和那些江湖武者乱战。 特别是有人认出天阳果,一场血战厮杀,各方都伤损惨重。 两颗天阳果这等诱惑,赵继阳终于选择铤而走险。 镇抚司,各方武者,几乎被屠戮一空。 张远脑海之中画面激荡,他身躯之中的真元力量开始化为旋转的气流,急速流转。 天阳果之力! 这力量分明就是天阳果那醇和的药力。 赵继阳吞服一颗天阳果,想借此突破到开阳境。 再给他三天时间,他真的能成开阳境。 可惜,镇抚司大军来的太快了一些。 此时,张远身躯之中,涌动的就是天阳果之力。 他的真元急速纯化,从五品真元到六品只用了一刻钟。 六品先天真元。 但这分明不是极限。 半日之后,张远浑身一震,身躯之中的先天真元化为七品。 七品先天真元,这是之前张远想过却不敢深想的。 他知道有些东西是需要靠机缘的。 七品先天真元在身,只要他好好修行,他日成就无可限量! 真元化为先天七品之后,他身躯之中聚拢的药力稍微平复,但还是奔流好似江河。 两天两夜,真元已经到七品巅峰,极限层次。 “小郎。” 一声轻轻的呼唤,带着担心,却让张远无比心安。 张远没有出声回应。 不过一道温润身躯已经轻轻骑上。 …… 一日之后。 张远一切大好。 外人看到的,是他挺过了瑶光境强者煞气侵袭,自身那一剑之伤也好了大半。 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张远的状态,如今不是一般的好。 脑海之中,两千八百颗气血珠子,好似漫天星辰。 一千九百颗真元珠子,每一颗都透着清亮炫光。 这等收获,可以成为张远以后修行资粮,让他能在武道修行之路上走的更远。 但最让他欣喜的,是那一身筋脉之中缓缓流淌,青翠欲滴的先天真元! 八品先天真元,浑厚根基能让他有一日踏入无上的天枢境。 这可是八品先天真元。 只要张远突破到洞明境,此等浑厚先天真元必然让他的修为一日千里。 “远哥。” “嫂子。” “远哥。” “看,那就是我庐阳青虎。” 山林之中,张远被玉娘扶着前行,周围遇到皂衣卫或者是巡卫军,都笑着招呼。 张远斩赵继阳这一场,可不止是在皂衣卫和巡卫军中传扬。 方圆千里,江湖之上,庐阳青虎之名也已经极为响亮。 能以皂衣卫身份,斩九绝剑客这等江湖大豪,江湖中谁人不好奇? 张远轻笑招呼,然后与玉娘并肩去山林中散步。 “军营之中不是说不能有女眷的吗?” “嘘,远哥有特殊的化解煞气的法子,来,我跟你说……” “嘶,这法子好,当真好啊……” 山林中,扶着张远的玉娘面上带着一丝红晕,与张远并肩而行。 这九林山风景不错,此时深秋,山林萧瑟间多出几分红黄。 “夏大哥和金掌柜相助,大半庐阳城中布匹商号都参与,我们重新组建了联盟。” “一个月内,那些各处积压的布匹就能收入城中库房。” 玉娘说起这些商贸事情,面上多出几分自信。 或许真的是有天分,她处理这些事情如鱼得水。 “有没有哪家商行不参与?”张远转头,轻声问道。 玉娘点点头,遗憾道:“聚财商行和三林商行,本是庐阳府大商号,往年都是能拿下城中三成布匹的,这一次却不愿加价,不愿结盟。” “我拿出的假契约,他们根本不看。” “估计他们是真的没有参与当初的契约缔结吧。” 聚财商行? 三林商行? 张远想一下,面上露出几分冷笑。 这两家当初分明是主要参与那份契约的商行之一,而且还是他们提议压价的。 这两家商行,看来是想脱层皮。 不管是唐维梁还是谭亮,都手中握着这两家商行一堆黑料,何况他们在那份真的契约上都有留名。 “这两家商行都是小事,我来解决。”伸手将玉娘的手掌握住,张远轻笑道:“银钱可够?” 张远临走时候可是将大部分家当都交给玉娘运作。 价值三万两纹银的各种金券,银两。 这对绝大多数百姓来说,是巨款。 “小郎放心,这一次虽然赚的不会太多,但五成是不成问题的。”玉娘面上透着笑,带着自信。 五成,就是一万五千两。 转手一场交易,就能赚这么多。 “不过本钱还是不算多,若不然,直接将那些布匹运往云州和其他郡,赚的起码翻倍。”玉娘低低开口,“真的运作起来,我才知道他们那些商行怎么敢签订那等契约。” “这其中的利润,当真值得铤而走险了。” 三万两本钱,对于运转近千万匹布匹的交易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张远点头,轻声道:“这样,等回去之后,我想法子再寻些银钱。” 白马山的那些藏宝,还有许继留下的沉船位置,那些财富,都是可以拿来用。 如这一次这般大利润的交易,可不是轻易能遇到的。 做生意这事情,也要看运气,天时地利人和,都不能缺。 “师祖,我怎么感觉这个张远身上气息变化了好多?”不远处,穿着青色大袍子的李紫阳面上透着几分疑惑。 她伸出手,指尖轻点,淡淡的灵光闪烁,想向张远方向点去。 “你这招子不想要了。”李紫阳身侧一身灰色道袍的李纯罡抬手一挥,一道淡紫色的流光将李紫阳身躯撞退一步,然后指尖灵光消散。 李紫阳面上露出疑惑,打量身边的李纯罡。 “老头子,你说,你是不是已经偷偷看过?” 李纯罡轻咳一声,转过头,背着手往前走:“你反正记住,这小子或许是有大气运,或者是早死鬼,别沾染太多。” 看李纯罡往前走,李紫阳目中有道道的炫光闪动。 “别沾染太多?那你为什么要往上凑?” …… 张远与玉娘前行,到一处山坳中。 张远面上神色微微凝重起来。 “玉娘,帮我看着周围。” 放开玉娘的手,张远缓步前行。 他身上,有淡淡的一丝青灰色气息在涌动。 “妖气!” 远处山林之中,李紫阳低呼。 李纯罡眯起眼睛,低低自语:“气血,真元,浩然之力,还有妖气,这家伙,到底有什么隐秘……” 前方山坳之中,一道尺长的青黑虚影冲向张远。 第112章 赤磷妖兽,十万白银 张远抬手一压,一只身长一尺,满身黑色细细鳞甲的奇异小兽被捏住脖颈。 小兽挣扎,却根本无法脱身。 “别动,我知道你听得懂我的话。” 张远手指轻轻用力,让挣扎的小兽顿住身躯。 一旁的玉娘面上露出惊异之色。 “啧啧,赤鳞兽,这小东西可是有个‘宝兽’的外号呢。” 远处山林之中李纯罡啧啧低语。 “吞宝兽?”李紫阳看看四周,面上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就说九林剑派怎么能寻到那重鳞铁矿,原来是养了这妖兽。” “恐怕那颗天阳果也是这小家伙所守护吧。” 妖兽守护宝物,这是天性,是自然灵性的吸引。 要想从妖兽脱胎成人形,很多都需要有大药之力相助,渡过天地雷劫。 张远手中的小兽不再挣扎,他方才伸手,轻抚一下其冰寒的鳞甲,然后将指尖凑到其嘴边。 小兽疑惑抬头看向张远。 张远将手指在其尖利牙齿上一划。 几滴鲜血落入小兽口中。 小兽原本迷惑的双目之中透出几分灵动,然后是欣喜。 “吱吱——” 小兽低低叫着,伸出舌头将张远指尖鲜血舔食,之后便抱着肚子,跌落在地,轻轻打滚。 这是醉了。 张远的鲜血之中,有天阳果残余的药力,还有张远自身所炼化的妖气,更有一丝八品先天真元。 对于赤鳞兽来说,这等药力实在是大补。 这小兽的存在,张远是从赵继阳记忆之中寻到。 以鲜血喂养这小兽的方法,也是赵继阳寻来,据说是仙道某宗门之中流传的法门。 只是赵继阳自己试过,因为自身鲜血之中并无多少药力,先天真元品级也不够,小兽对其鲜血不感兴趣。 这小兽实力不算强,为了保命,只能屈服。 天阳果,重鳞铁,都是通过这小兽得来。 赵继阳付出的报酬,不过是几株不算太珍贵的大药。 这等交易,堪称黑心了。 张远将小兽捡起来,小兽身躯竟瘫软成泥土一般,缠在他的手腕上,化为一道青黑鳞甲护腕。 张远抖落手腕,那护腕却浑然一体,在他手腕上纹丝不动。 一旁的玉娘好奇的走过来,抚摸一下张远手腕上的护腕。 “那小东西认你为主了。” “以后只要用鲜血喂养,等它化形,便是你的极大助力。” 不知何时走来的李纯罡面上带着一丝羡慕,轻声开口。 身形瘦弱的李紫阳则是盯着张远手腕,面色复杂。 “赤鳞兽的鳞甲,便是世间最顶尖的兵器也难以伤损。” “其如果化为护身甲胄,可敌,”李紫阳摇摇头,“反正会很强。” 一个小小的皂衣卫,怎么能有这等的逆天运道? 便是她和自家师祖,也没能得到一只吞宝兽认主。 不过天机道宗行事一向讲求顺其自然,天道自成,妖兽认主这等事情,有更好,没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帮你封镇一番吧,往后你半个月喂养它一次,只有喂养时候它会醒来。” “平常时候,它就在你手腕之上沉睡,妖气不会散发,外人也无从探查,不会觉察到其存在。” 李纯罡说着,抬起手指,一道淡淡的金光闪烁,印在张远手腕。 这一幕,让一旁的玉娘轻轻捂住嘴。 这可是仙道手段啊! 张远倒是坦然。 他早知道李纯罡这老头不简单,绝不是其自己说的伤重不治的洞明境。 金光在那护腕上留下一道淡金色印记。 张远抬头看向李纯罡:“前辈是仙道中人?” “不知你们有什么需要,晚辈能做到的,必不拒绝。” 仙道。 如今的张远早不是对仙秦天下一无所知之人。 仙秦以武道为根基,镇压九洲,征战天地之外。 仙道则是以长生为念,炼灵气,修道法。 仙道之力玄奇,与言出法随的儒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武道与仙道儒道并无高下之分,只是仙秦天下武道大昌,世间强者以武道为尊罢了。 天下还是有不少人寻求长生之道,踏入仙道修行的。 “哎,我也只是寻常武者,曾机缘巧合修了些仙道。”李纯罡摇摇头,“如今我伤势沉重,算了。” 转头看向一旁的李紫阳,李纯罡低声道:“我也没多少时日,只要紫阳能继承衣钵,我就能瞑目。” “李老,你的伤势不知可有办法治疗?”玉娘面上露出不忍之色,轻声问道。 李纯罡摇摇头。 “有些事是看机缘的,生死也是。” 这话,让一旁的李紫阳目中透出一丝压抑的悲色。 张远点点头。 不远处,一道身影奔来。 “张远,云松剑门来人,要见你。” 微微喘息的张全武来到近前,看向张远,低声道:“好像带了不少好东西。” 好东西? 张远回到营地,才知道张全武为何说带来不少好东西。 装银子的大箱子一共五十担。 一担两千两,五十担就是十万两。 五十位身形健壮的青袍武者排成一列。 后面是二十位手中捧着各色箱笼的青年,个个都是神色凝重,气势不凡。 “见过张远公子!” 云松剑门领头之人赫然是之前在重鳞铁矿库房见过的,云松剑门洞明境修行者。 “见过张远公子——” 其他的云松剑门弟子全都躬身抱拳。 这一幕,周围的那些皂衣卫,还有散落的巡卫军都是面露羡慕之色。 不管是皂衣卫还是巡卫军,在江湖武者眼中可没有什么好名头,也很少被这般敬重的。 “你家少宗主伤可好了?”张远笑着点头,开口问道。 那领头的洞明境抱拳,面上也露出笑意:“我家少宗主伤势已经痊愈,而且因为张远公子相助,他的修为和潜力都有极大提升。” 张远的帮助。 当然不是那穿心一刀,而是张远送的珍贵丹药。 养玉丹那等丹药,便是云松剑门也不是想有便有。 “我家少宗主说了,往后他与你就是兄弟,这十万纹银是少宗主还张公子的,这些大药和些许财货,是他送的礼。” “少宗主说欠张公子的一条命,他会记着。” 领头洞明境向着张远再次拱手。 十万纹银。 这出手当真是大方。 张远当时说唐其廖欠他十万白银,其实是狮子大开口,没想到这家伙当真送来这么多银钱。 “张远,指挥使大人命你带客人一起去大帐。” 不远处,孙泽背着手走来,向着张远开口。 第113章 散财,百万斤重鳞铁矿! 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指挥使苏启雄前两日为张远疗伤,然后便闭关不出。 一来,他是因为贪墨天阳果事情,需要等待处理。 二来,初踏入玉衡境,苏启雄也需要好好梳理自身大道,稳固修为。 中军大帐,苏启雄身上气息微微震荡,双目之中透出难以直视的神光。 这是修为刚稳固,还无法完全收束自身修为气势的表象。 这等气势,让随张远而来的云松剑门洞明境浑身一震,连忙躬身:“云松剑门韩云义,拜见苏指挥使。” 张远也是微微躬身。 “你小子是个有福运之人。”目光扫过张远,苏启雄面色多出几分笑意。 张远被煞气侵袭,差点死在这里。 没想到鬼门关走一遭,这又是活蹦乱跳。 “多谢大人以真元助我梳理气血。”张远抱拳。 没有苏启雄和何木文两人出手,张远能不能支撑还真两说。 苏启雄摆摆手,看向云松剑门的韩云义。 “本来,我庐阳府镇抚司该追究你们云松剑门罪责。” 他的话让韩云义浑身一颤。 “不过好在你家宗主已经派人来见我,道歉也算是有诚意。” “这一次事情,我便不追究你们云松剑门。” “至于你们送张远的财货,带一千斤重鳞铁回去,算是我们的回礼。” 一千斤重鳞铁,对等一千斤黄金,价值也是十万纹银。 韩云义欣喜躬身离开。 张远疑惑抬头看向苏启雄:“指挥使大人,这千斤重鳞铁,是不是……” 是不是太贵重。 这玩意可算是镇抚司中缴获,是要登记造册的。 “老子连天阳果都贪墨了,还在乎这点重鳞铁?” 看张远一眼,苏启雄没好气的开口:“你小子怂恿我吞服天阳果时候可丝毫不含糊,这时候怎么怂了?” 张远嘿嘿笑一声。 他倒不是怂,就是没想到苏启雄会拿出这些重鳞铁来罢了。 张远当众收十万纹银,传扬出去就是私自收受江湖势力馈赠。 张远也不可能说自己拿一颗珍贵丹药换这十万纹银。 小小皂衣卫,哪来那等珍贵丹药?更说不清。 现在苏启雄用重鳞铁换十万白银,外人看来就是镇抚司指挥使与江湖宗门的交易。 十万纹银而已,苏启雄不在乎。 至于云松剑门,拿了重鳞铁回去,唐其廖欠张远的人情便不算真正还了。 这是苏启雄故意将云松剑门与张远的交情绑上。 “这一趟咱们镇抚司直接剿灭九林剑派,方圆几千里,三两年内都没人敢再闹腾。” 苏启雄的面色整肃下来。 这一战算是将庐阳府镇抚司的威名立下。 江湖就是这样,那些亡命之徒需要敲打。 “我拿了天阳果,这罪责总要承担,”看向张远,苏启雄轻声道:“这几年我要借闭关之名,不在人前露面。” “你放心,往后起码在庐阳府镇抚司,无人敢动你。” “你好好修行,沉下心来,三五年后,根基稳固,再一飞冲天。” 这番话已经是掏心窝子。 要不是张远临阵送出天阳果,苏启雄绝不会说这样的话。 现在说出这样的话,苏启雄已经是将张远当成自己的亲信后辈。 “还有,我听孙泽说了,你想成为玄甲卫,你还想知道你大哥殉职缘由。”苏启雄的声音之中带着平静,“这些是属于你自己的磨砺,我不能直接帮你。” “不过凭你的能力,成为玄甲卫不难。” 张远点点头。 苏启雄说的不错,有些事情确实需要他自己努力。 身为武者,不能样样都想着借别人的力量成事。 晋升玄甲卫,现在不只是张远寻找自家大哥殉职线索的条件,更是他自身提升的一种途径追求。 苏启雄在此地事情还很多,张远从大帐出来时候,刚好遇到何木文,还有钱彬和曹正堂。 张远往一旁退开,然后看向另一边何木文拱手:“多谢何学录以儒道手段帮我护持。” 何木文笑着点头,并未开口。 “你小子,这身躯难不成是铁打的?” “年轻真是好。” 钱彬打量张远,笑着开口。 站在一旁的曹正堂面上露出笑容。 他在张远受伤时候以真元帮他疗伤过,大概知道一些张远的秘密。 不过这些事情他自然不会说出去。 “何学录,两位都尉大人,待会我送些云松剑门送的特产去你们营帐。” 张远说完,转身就走。 曹正堂他们三人相互看一眼,都是轻笑。 特产,当真是特产了。 曹正堂和何木文都出手帮他疗伤过,所以两人一人送三千两白银。 钱彬,还有巡卫营都统郑旭则是一人一千两。 其他那些营首都尉,各队旗官,还有巡卫营中校尉和军卒,每人都有白银送上。 多的几百两,少的也有三五两。 另外还有一万两是单独送给苏启雄的。 十万两白银,最后张远留在手上的不过三万两。 这是那颗养玉丹的成本价。 这般散财,整个大营中谁不说张远义气? 一时间,满营之中,谁见到张远都要唤一声“远哥”或者“张兄弟”。 苏启雄说那一万斤重鳞铁的事情他背,张远怎么可能让他背。 现在他将这财散去大半,营中无人说话,就算有人追究那些重鳞铁的事,大家将话说死,便无证据。 “啧啧,几万两白银说散就散了,你小子恐怕图谋不小。”手中握着张远送的大银,孙泽面上露出感慨。 他们甲四队几人一人都是五百两。 一旁的陈梁等人也是面上露出感慨。 这才多久,张远手上已经聚起此等财富。 不过他们也只是感慨,倒没有妒忌。 这些都是张远应得的。 身为皂衣卫,他们都知道,银钱都是要拿命换。 “这一次剿灭九林剑派功绩,庐阳府镇抚司中有不少人怕要动动了。” 看向张远,孙泽低声道:“咱甲四队,有机会进前三。” 甲四队进前三! 功勋足够,修为足够,再加上甲四队进前三,那后面就是等待玄甲卫的试炼! 张远面上闪过一丝激动之色。 自己离成为玄甲卫又近一步。 玉娘不好在大营久待,先一步带着三万两白银,还有那些财货,在李紫阳和李纯罡护持下往庐阳府去。 有这三万两,她又能多收些布匹。 三日之后,庐阳府镇抚司中有人来,请苏启雄先回城,还有那些被擒拿的扶阳宗高手,也被一起带走。 之后几日,镇抚司大军和巡卫军分批离开。 临走之前,价值百万的重鳞铁矿也被搬空,送往庐阳府。 张远也跟着去矿脉位置。 “咦?” 当他到杂乱矿洞前时候,手臂上化为护腕的小兽突然一动。 张远不动声色的往前走去,直到一方废弃矿洞。 小兽飞落在矿洞前,然后领着张远快步前行。 踏入矿洞百丈,跟随小兽穿梭过几条裂缝,不知离原来洞口多远时候,张远面前出现一片幽暗的磷光。 “重鳞铁……” “这里,起码还有百万斤重鳞铁!” 第114章 回庐阳府,兑换功勋 百万斤的重鳞铁,价值黄金千万两! 兑换白银,价值亿万! 这等巨富,可抵庐阳府这等府城一年赋税! 张远伸手抚摸前方冰寒的铁壁,面上闪过凝重。 这等巨财,任心坚如铁的人都要心动。 可心动不代表就能行动。 百万斤重鳞铁想要拿到手上绝不是容易的事。 这么多的重鳞铁矿,就算是想开采出来,都是一个大工程,何况还要熔炼。 别说他一人,就是十人百人都难以把持。 更别说后续的交易运转,各种事情。 这等巨财,不是现在的张远能吃下。 将此地消息上报镇抚司? 张远直接将这念头打消。 他不好解释为何自己能发现这里。 况且,以他如今阅历,怎么可能会拿这等巨财去换取镇抚司的嘉奖? 他早不是那等热血青年。 世间机缘,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不将这机缘掌控在手,往后便没有前行机会。 “小东西,赏你的。” 张远伸手一招,将赤鳞兽招入掌中,指尖抵在其尖利牙齿上。 赤鳞兽欣喜的张口,轻轻咬一下,吞两滴鲜血,然后便重新化为护腕,慢慢炼化这满含药力的鲜血。 悄然离开石缝,张远将重鳞铁矿藏之事在心底。 等有机会,自己有了足够的力量,再将这些巨财抓在手中便是。 车轮滚滚,重回庐阳府。 端坐在车厢,张远看向慢慢远离的九林山,面上露出几分感慨。 这一趟虽然是庐阳府镇抚司以秋芳扫叶之势将九林剑派剿灭,但其中还是多出几次波折,镇抚司和巡卫军也是有些伤损。 从九林剑派半途截杀,到后来的矿脉转移,再到九林山上围杀,看似是庐阳府镇抚司与九林剑派之战,其实却牵动郑阳郡大势。 郑阳郡第三大宗扶阳宗,郑阳郡排名前五的剑道宗门云松剑门都参与其中。 这一次但凡云松剑门和扶阳宗与庐阳府镇抚司硬抗,事情都不能轻易解决。 那样来,庐阳府镇抚司威名折损,往后行事定然艰难许多。 好在最终九林剑派覆灭,赵继阳身死,苏启雄借天阳果之力踏入玉衡境。 一位玉衡境坐镇,庐阳府镇抚司之威再无人敢直视。 一战定庐阳府镇抚司威名,苏启雄踏入玉衡境,其他皂衣卫和巡卫军全都收获战功,还有不少银钱。 算是皆大欢喜。 当然,这其中收获最大的除了苏启雄便是张远了,甚至真正收获最大的就是张远。 无人知道天阳果其实是两颗。 凭那一颗天阳果之力,张远将自身的先天真元凝聚到八品境界。 还有斩杀赵继阳这等强者,积攒气血与真元珠子,成为往后修行的资粮。 得到一只寻宝异兽。 至于其他的钱财,倒是身外之物了。 对于武道修行者来说,终究是自身大道修行才是根本。 “长山,幺妹,你们想好了,真的要成为皂衣卫吗?” 张远转头看向车厢中面色紧绷的两人。 苏家庄幸存的两个小家伙。 一旁的苏幺妹面色紧绷,双手将张远前日给她的尺长短刀握紧。 这柄刀是齐长林送给张远的百炼精钢短刀,张远以此刀刺入唐其廖心脉,差点将其斩杀。 现在张远手上有两柄长刀,便将这短刀送了苏幺妹。 张远手上两柄雁翎,一柄玄甲卫都尉苏震南所赠,另外一柄则是皂衣卫指挥使苏启雄的佩刀。 张远以这柄刀斩了赵继阳,苏启雄也没将长刀收回,直接送了他。 这刀比苏震南那柄百炼精钢长刀品质还要高出许多,沉重,锋利,暗藏煞气,并且极为适合灌注真元之力。 按照苏启雄所说,这长刀乃是以仙道之中炼器手段锻造,是他从郡府铸造司兑换来的。 苏长山穿着粗布衣衫,手中握着当初张远送的那柄雁翎,重重点头。 “远哥,我和幺妹一定会成为皂衣卫的。” 他的话语之中透着无比郑重,还有坚定。 张远目光转向孙泽和陈梁他们,轻轻点头。 镇抚司也是需要新鲜血液的。 苏家兄妹这等身世凄惨而青白,且心向镇抚司的少年,只要好好培养,往后便有成为皂衣卫中决死精英的机会。 那等忠诚,是外人不能比的。 “要成为皂衣卫不容易,你们先在我那小院住下,读书习武,等机会参加皂衣卫选拔。” 张远轻声说道。 苏长山和苏幺妹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对于他们来说,张远说什么都会遵从。 他们的命,是张远给的。 他们今生都忘不掉张远一人持刀,立在他们身前,将那些要杀他们的人拦住场景。 他们要成为皂衣卫,是为了成为张远这样的人,更是因为成了皂衣卫,就能追随张远。 …… 回到庐阳府,这一次参加围剿任务的皂衣卫都获得了半个月休整。 张远和孙泽他们到镇抚司交任务,所有的功勋结算也终于兑现。 百运布庄功勋折算一人一功,缴获折算一功。 白马山那一场城中截杀,擒拿匪首杜海正,算一人一功,赏金另算。 这一次的征剿九林剑派任务,孙泽他们战功都有一功,但张远是另外算的。 破九林剑派截杀,张远一人斩五敌。 之后在苏家庄又是斩杀数人,且守护苏家兄妹。 重鳞铁矿库房,缴获折算军功。 当众斩杀赵继阳,按照赵继阳修为对等算战功,乃是军中斩敌首的大功。 张远本身就已经积功,如今功勋积累,已经到可以晋级。 仙秦军功,三级一功,三功一转,三转一阶。 斩三敌首级为一个军功,累计三功可提升军职,要想成为上一个层次需要三转。 斩首大功,直接可抵三转,能官升一级。 “所有赏金,折算在一起是七百五十两。” “张远,你的功勋总共已经够三转,可直升旗官。”典籍司中,长案前须发花白的文吏抬头,看着张远面上露出感慨之色。 “你可算是我庐阳府镇抚司中最年轻的旗官。” “便是郑阳郡,你也是最年轻的旗官。” “不过,文抚司涂皓主司和武威司苏启雄主司举荐,你有机会,成为郑阳郡乃至整个腾洲最年轻的营首都尉。” 第115章 张远,争夺营首都尉! 营首都尉! 张远浑身一颤,身上气息震动,气血不受控制的激荡! 从皂衣卫升任旗官,需要三转,也就是九功,二十七级。 从旗官到都尉,再是三转,总需要二十七功,八十一级。 每一位营首都尉,都是有百战之功。 张远积功足够升旗官,之外还有斩首大功。 但离着营首都尉所需的军功,还是差了太多。 他本没有想自己能有机会成为营首都尉。 但此时听到涂皓主司和苏启雄提名他成为营首都尉,他心中压抑的情绪瞬间澎湃。 不是因为升官,而是因为要是能成营首都尉,他就能有机会翻阅庐阳府中任务典籍,找到大哥张振殉职的原因。 他要成为玄甲卫,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呵呵,去见两位主司大人吧。” 见张远气血澎湃模样,那文吏也不奇怪,轻笑道:“庐阳青虎,年轻人就该有此等朝气。” 张远拱手一礼,快步走出典籍司。 到文抚司之外,他方才平复心情,深吸一口气,走入其中。 文抚司大堂,端坐的涂皓主司,还有身穿青袍的苏启雄看到张远面色平静,都是面上露出笑意。 “可以啊,你小子还算能沉住气。”苏启雄笑着点头。 张远躬身,抱拳道:“多谢二位主司大人举荐。” 涂皓笑着点头,站起身,摆摆手:“你张远算是我与苏指挥使亲信,我们不举荐你举荐谁?” “不过要成为营首都尉,并非是我们举荐就成,还要你自己去争。” 争。 张远微微握紧双拳,双目之中透出战意。 武道修行,从来不惧一个争字。 “辛卫营营首都尉郑梁胜殉职,辛卫营基本被打散,需要重建。” “这一次空缺的营首之位,想要争夺的不少。”苏启雄背着手,看向张远,朗声开口。 涂皓点头,轻声道:“甲一队旗官沈炼,甲二队旗官杨长海,都已经积功可升营首都尉。” “郡府镇抚司也有几位推荐人物,都是战功足够。” 看向张远,涂皓面色郑重:“有我和苏指挥使举荐,你也只是有了与他们争夺营首都尉的资格。” “而且你在这些人当中,无论修为还是功勋,都处于劣势。” “你想好,若是无信心,我们可以禀告司首大人,让你做旗官。” “孙泽早来请告,愿将甲四队的旗官位置让你。” 涂皓说完,看着张远。 苏启雄也是面色淡然,看着张远。 张远知道涂皓说的不错。 无论是修为还是战功积攒,他都没有足够优势。 要不是涂皓和苏启雄推荐,他连参与争夺营首都尉的资格都没有。 修为,功勋,张远都不够格,破格举荐,与其他人相争,他也毫无胜算。 不过那是外人看法。 在他张远心中,营首都尉,只是开始! 八品真元,吞噬气血真元与记忆的奇异手段,他有信心走更远! “二位大人,既然你们举荐,我张远在二位大人心中,便有这个本事。” 抬手抱拳,张远神色平静,面容透着刚毅:“张远必不教二位大人失望。” 坚定。 自信。 苏启雄和涂皓对视一眼。 世间修行,所有的自信都是来自自身的实力。 很明显,张远有着外人所不知的实力! “呵呵,那就等半月之后,我们一起去郡府。”苏启雄笑着开口。 要成为营首都尉,需要去郡府参加选拔。 至于苏启雄和涂皓,恰好也要去郡府一趟。 苏启雄是因为贪墨罪责,需要去郡府接受惩处。 涂皓则是要将庐阳府镇抚司最近的各种案件去报备。 另外则是将他的主司之位定下,将那个“代”字去掉。 ———————————— 离开镇抚司,回到丁家巷自家小院时候,张远的心情已经平复。 无论是官途还是自身修为,他都才开始。 厚积而勃发,武道如此,官途也是。 今日涂皓与苏启雄举荐,乃是他之前付出,得到两人认可。 无论何时,最终还是需要自己的实力说话。 营首都尉,他全力去争就是! “远哥。” “远哥回来了。” 小院中,几个少年奔上前,都是一脸欣喜。 “远哥,听紫阳师父说你在九林山大发神威,连瑶光境的高手都能斩杀?” “远哥,那些江湖武者当真是高来高去,来去如风?” 对江湖的憧憬,心中怀一腔闯荡天下的梦,大概是每个少年武者的共同点。 张远目光扫过,看一众少年修为并未荒废,个个都是气血涌动样子。 有汤药熬炼,还有李紫阳的监督,他们的武道修为进境倒是极快。 世间修行,确实是需要足够资粮。 穷文富武,没有足够资源,根本无法打熬根基。 张远的目光落在一旁带着局促的苏家兄妹身上。 苏家兄妹年岁与这几个少年差不多,但无论是精气神还是此时展露的气魄,都差了不少。 毕竟,他们都只是寻常的山村少年,若不是苏家庄惨遭屠戮,他们或许一辈子都在那个山村。 “肖扬,你安排长山和幺妹去学堂读书事情,他们往后跟你们一起习武。” “长山,幺妹,打熬根基之外,我会单独教授你们武道。”张远看着苏长山和苏幺妹,淡淡开口。 相比孙立肖扬他们,张远对于苏长山和苏幺妹的定位有些不同。 这两人,他日是能成为自己真正心腹。 死忠那种。 …… 玉娘带李紫阳和孙立等人去谈生意,不在家中。 张远回到书房,将赏金放好,又将那百运布庄签订的契约拿了,换一件衣衫,走出小院。 小半个时辰后,他在北城一家门脸颇为豪华的商铺前停住脚步。 三林商行。 “客官,不知可是要购置布匹?” “我三林商行有庐阳府出的粗细布匹,还有云州云锦,谭阳府出产的麻布,黄州府的黄州棉布……” 迎上前的伙计殷勤介绍。 张远点点头,将一张折起的信笺递过去。 “将这信交给你们掌柜,记住是大掌柜。” 那伙计接过信笺,刚准备说话,张远已经转身离开。 伙计犹豫一下,将信笺拿着,送到商行三楼。 “哼,什么人的信件都需要本大掌柜亲自看?”三楼长案之后端坐的五旬雄壮老者冷哼一声,面上露出不耐。 另一边站着的四旬中年招招手,将信笺拿在手中,摆手让伙计离开。 中年一边将信笺轻轻展开,一边开口:“如今庐阳府中局势已经差不多稳定,那新组建的青玉商盟邀请了大哥几次,大哥当真不参与?” 上首老者摇摇头:“什么青玉盟,不过是区区皂衣卫张远借主司涂皓的虎皮组建。” “还有那薛玉,本是个船娘出身,也不知夏明远和金家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当真随着其闹腾。” “庐阳青虎,名头不小,可也不过是镇抚司中皂衣卫,芝麻大小人物,也妄想掌控价值巨万的财富?” 这话让中年面上露出笑意,他将手中信笺展开,轻笑道:“大哥说的是,只要我们三林商行和黄聚财不参与——” 话未说完,中年盯着手中信笺,面色惨白,一声惊呼:“怎么可能!” 第116章 赚钱的行当,都写在仙秦律令里 上首老者眉头一皱,低哼一声:“老三,你都已经是身家百万的大商,为何不能沉稳些?” “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没有这等心境,我怎能放心将庐阳城的生意都交给你打理?” 听到他的话,四旬中年抬头,将手中的信笺递向长案边端坐的老者。 他的手掌有些颤抖。 老者皱着眉接过信笺,目光落在其上。 信笺上只有两行字。 “半个时辰内,玉台茶楼,三楼。” “商谈元康一百一十七年四月初八晚亥时,在白涛阁所议事情。” “嘭!” 老者一拳将面前长案击碎,书册与碗盏四散。 他站起身,身上一股压抑的气血力量升腾。 洞明境。 这穿着一身锦袍,看上眉眼和顺生意人模样的老者,竟然是一位洞明境强者。 “那份契约是我们与唐维梁单独签订,只有谭亮在旁。” “如今谭亮和唐维梁都已经身死,世间还有谁能知那晚事情?” 这信笺上所标记时间,正是他们三林商行签订那份契约的时间。 这事情,知道的人都已经死了。 “大哥,这,这如何是好?”中年面上带着慌乱,“镇抚司如今就怕抓不到我们把柄,若是——” 他话没说完,老者已抬手止住。 将信笺展开,老者细细打量其上字迹,双目眯起。 “这字,是唐维梁的字。” 唐维梁的字! 唐维梁经营百运布庄,掌控西城黑市交易,他的字外人认得的不少。 轻轻折起信笺,老者身上气血缓缓收敛。 “走吧,去看看。” “我很好奇,这到底是唐维梁当初留下的布置,还是,镇抚司中有如此人物,可将这一切都算计到。” …… 玉台茶楼。 普普通通的茶楼。 城中这样的茶楼没有三百家也有两百家。 此时,茶楼前站着的锦袍大汉,看着面前身形雄壮的老者,面上露出几分惊异。 “林老大?” “黄聚财?” 两人对视,目中带着深邃。 聚财商行大掌柜黄聚财,身家据说在庐阳府能排到前十。 三林商行大当家林语堂,不但在庐阳府城有大商行,在庐阳府外更有根基。 这样两位豪富,在寂寂无名的玉台茶楼前默然不语。 “林兄,此事,与你无关吧?”黄聚财背着手,看着林语堂,轻声开口。 林语堂沉吟片刻,抬头看向玉台茶楼三层方向:“上去看看便知一切。” 说完,他一展衣袍,快步走进酒楼。 黄聚财双目眯起,紧随其后。 两人身后,还有数道身影悄无声息跟随。 这茶楼中空荡荡,只有一个伙计坐在柜台边,柜台后面则是穿着灰色布袍的山羊胡掌柜。 看众人进来,那青年伙计刚准备出声招顾,就被身后的山羊胡掌柜抬手压住肩膀。 “几位爷就是楼上那位公子请的贵客吧?” “那位公子说了,你们自去三楼上。” 掌柜说一声,便又坐回柜台后面。 伙计想提茶壶,却被掌柜一眼瞪住,收回手。 林语堂与黄聚财走上三楼,两人身后之人散开,占住各处出口。 三楼依然空荡,唯有临窗的茶桌前,坐着一位身穿青袍青年,正提着个茶壶倒水。 林语堂与黄聚财对视一眼,缓步走上前。 “坐。” 张远不抬头,只淡淡开口。 林语堂与黄聚财也不客气,就坐到张远对面。 张远将倒的茶端起,送到嘴边,然后轻嗅一口,一口喝尽。 “说实话,这茶水寡淡,张某真不知有什么好。” “在我看来,不如酒。” 抬头,张远看向林语堂:“不过林大掌柜好这口。” 将茶杯轻轻放在桌面上,张远轻声道:“那一罐玉螺青林大掌柜可喝完了?” “嘭!” 林语堂一拍桌面,豁然起身,眼睛紧盯张远。 后方,数道身影飞奔而至,身上气血激荡。 “大哥!” “大掌柜!” 几人目光盯住张远,似乎只要张远敢动,他们就会飞扑而上。 林语堂身侧的黄聚财也缓缓站起身。 张远好似没看到面前场面,提起茶壶,再慢慢续水。 “黄掌柜不好茶,不好酒。” 端起茶杯,张远轻轻开口:“今年五月初八晚上那二八少妇,可还满意?” 黄聚财浑身一颤,眼睛死死盯着张远,好似见了鬼一般。 这事情,世间唯有唐维梁知道! “你,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 张远缓缓起身,八尺身躯挺拔如长刀。 他身上虽然无气血涌动,可立在那便有让人敬畏的气势流转。 这是一种莫名之感。 其实,这一切来自张远武道修为的提升,那种圆转自如的境界,让人不能直视。 还有他出手斩杀强者之后,那种存留煞气,就算不散发出来,也会让人畏惧。 何况张远还是镇抚司中人,天生便是执刀镇压天下。 “庐阳府镇抚司,张远。” “想来这个名字二位是听过的。” 张远淡淡开口。 张远? 镇抚司皂衣卫张远? 那个有庐阳青虎之名的皂衣卫? 林语堂实在无法将面前这气度逼人的青年与一位寻常皂衣卫联系上。 黄聚财也上下打量,一时间不敢信。 “一匹粗布四百文,一匹细布七百文。” “青玉盟收不了的布你们收。” “保证庐阳府没有一家农户布匹积压,能做到吗?” 张远背着手,看向窗外。 一匹粗布四百文? 庐阳府一匹粗布价格如今都是两百五十文,便是青玉盟将价格提上来了,也不过三百文。 至于细布,五百文左右便可收。 张远直接将价格提了三成不止。 真以这样的价来收布匹,不管是聚财商行还是三林商行,都要损失数十万纹银。 不对,是少赚数十万纹银。 何况,张远还说要保证农户手中不会有布匹积压。 这等事情,谁能保证? “张远,庐阳府的布匹价格根本——”站在林语堂身后的中年低喝出声。 只是他话没说完,就被张远一眼瞪住。 一道淡淡的浩然之力压下,让其浑身一震,话语也顿住。 “我找你们来,是跟你们谈条件吗?” 张远的声音之中透出淡漠。 “元康一百一十三年六月初三,三林商行于枫林渡走私兵甲七十二副,伪造官府批文,串通巡卫营错时巡察。” “元康一百一十五年九月十五,聚财商行截杀杜氏商行,财货于黑市交易,得银钱八千五百两。” 张远缓缓开口,话语让面前两人神色惨白。 “还有,三林商行压布匹价格到均价两百三十五文,拿下一百五十万匹,十月十三前不出手。” “聚财商行十月初八开始收货,价格定在两百二十文。” “白纸黑字为凭,操控一府米粮棉麻木铁等三十二种民生物资价格,抄家,灭五族。” 看着面前的林语堂,张远轻轻开口:“林大掌柜,你可是亲口说的。” “做生意嘛,赚钱的行当,都写在仙秦律令里呢。” “想赚钱,就得提着脑袋去挣钱。” “不知今日,林大掌柜可准备将头提回去?” 第117章 白马山藏宝 林语堂浑身战栗,哪怕是身聚洞明境武者气血真元,此时却浑身冰寒,好似掉在冰窖之中。 不只是他,一旁的黄聚财也是双腿打颤。 张远所说,句句属实。 不管是他们两家商行暗地之中所行恶事,还是关于操控布匹价格的契约谋划,都是分毫不差。 这等事情,世间知道的,基本上都死了。 难不成,死人还能说话? 仙秦九洲,律令如天。 数日之前镇抚司才剿灭了郑阳郡十八剑派之一的九林剑派。 瑶光境强者赵继阳被当众斩杀。 镇抚司之威,仙秦铁律之森严,谁敢触犯? “大哥,怎么办……”林语堂身后的中年满头冷汗,握着拳,低声开口。 他真的怕了。 “那张契约,在你手中?”林语堂深吸一口气,看着张远。 黄聚财目中透出一丝晶亮,低声道:“张爷,今日之后,黄聚财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望张爷给条生路。” 张远是什么人? 镇抚司,皂衣卫。 把柄在对方手上,如果当真是要查他们,要他们性命,早可以镇抚司中大军围剿,抄家灭族。 光是那一份契约,便能让他们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但张远现在是招他们来这里。 这其中,便是有转圜余地。 张远面上露出轻笑,伸手,轻轻拍一下黄聚财的肩膀。 “黄掌柜,你说以涂皓大人如今年岁便成为镇抚司中主司,未来会不会还有机会更进一步?” 说完,张远背着手,缓步下楼去。 “林大掌柜修为深厚,刚才那一掌拍下,桌面无损,其实内部已经粉碎,这等真元运转手段,真是不凡。” “不过张某只付了茶水钱,可没有付那桌子的钱。” 张远的声音远去。 玉台茶楼三楼之上,一片沉寂。 许久之后,林语堂方才摆摆手,让身边围拢的几道身影散去。 “庐阳青虎,人如其名。”黄聚财眯眼看着前方,轻声低语。 从头到尾,张远这样一个小小镇抚司皂衣卫,竟然在他们两位身家百万的大商面前言谈自如,拿捏随心。 修为,心性,让人心惊。 “涂皓,张远,果然是世间英才皆为仙秦所用。”林语堂低叹一声,摇摇头。 “那契约或许在张远手上,也可能在涂皓手里,不过都不重要了。” “希望青玉盟的薛玉还能给我们机会。” 张远手中所握的,不只是契约,更有三林商行与聚财商行各种不法事情的证据。 张远若是要灭他们,覆手之间而已。 黄聚财点点头,往楼下走去,身形有几分佝偻。 “掌柜,这是楼上桌子的钱。” ———————————— 玉娘回小院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见到张远在小院中教授一众少年武道,玉娘面上露出欣喜。 “小郎。” “三林商行和聚财商行开始收布匹了,还是加价收。” “而且他们还愿意加入青玉盟。” 或许,女人有了自己的事业,便更加自信,美丽。 反正张远是觉得,现在的玉娘更加明媚大方。 梦里不知春秋,花开花落几回。 第二日清早,张远在小院之中修行武道。 不知不觉中,他的镇岳功大成。 镇岳刀法和拳法,以及从前所修的披风刀法,都是到融会贯通境界。 现在他举手抬足之间,便有千斤力气,运转气血,那就是万斤巨力。 他的肉身气血力量早超过隐元境的极限。 圆转气血,他的经脉之中好似山河震动,有虎啸龙吟声响起。 镇岳功是地阶六品功法,已经是庐阳府镇抚司中最强的功法之一。 现在张远催动搬运气血的功法不是镇岳功,而是感悟虎行战阵所修的功法。 功法无名,大约是与虎行之力有关。 这功法对于先天真元有熬炼作用,对气血力量也能打熬,在镇岳功之上,更能压缩真元和气血。 如此功法,张远猜测其品级该是超越了低阶。 只是这功法张远只是感悟运转,并不能窥探全貌。 也不知往后有没有机会能修成完整的这等功法。 以如此功法修行,所熬炼气血与真元,品质比地阶镇岳功还浑厚。 此时张远虽然不是洞明境,但一身气血,经脉之中的先天真元,还有早已熬炼明悟的洞明境心境,都不是隐元境能有。 他的战力,已经超越隐元层次,与洞明境中强者无异。 若不是为将先天真元熬炼到巅峰,入九品之境,他早可以突破到洞明境界。 九品先天真元,世间能成者凤毛麟角。 每一位能凝九品先天真元者,只要不死,必然能成仙秦武道巅峰强者。 张远虽然生在小小的庐阳府,可他也有着自己的野心。 世间修行,谁没有野心? 修行过武道之后,张远悄然出门去。 …… 南城城外,贵庐河流淌。 一艘青木小船上,张远靠坐在船舷边,杨三在后方摇橹,前方掌舵的是鲁正。 几个跟随的青年,则是靠坐在一旁。 一个多时辰,船靠岸,众人开始步行。 “张爷,那就是余家村方向了。” 徒步半个时辰,鲁正伸手指向前方。 此地已经是永林县地界,不远处那绵延山峦,就是白马山。 张远来此,是为了白马山的那份藏宝。 当初白马山负责财货的邵明经将价值数万的钱财藏了起来,其中还有一株白马山大当家杜海正所购的大药。 并未入余家村,张远领着杨三他们到后山一座三丈高青石下。 他飞身踏上青石顶,然后转身看向山石之影投向位置。 “在那边,挖三尺。” 张远伸手。 杨三等人忙上前去挖。 三尺厚土挖开,下方有两个大木箱子。 揭开木箱,其中既有散落的银锭,也有价值千两纹银的金券。 还有些珠宝首饰。 这些银钱折算,大约能有四万两纹银。 一个小木盒中,放着一株半尺长的青玉色灵芝。 “青玉灵芝,蕴含先天灵气,能让修行者或者妖兽提升修为。” 如今的张远见识不凡,对于这一株大药认得。 光是这一株大药,至少价值两万白银。 “嗡——” 一声震响,张远抬手一抓,一根五尺短枪被抓在手中。 “散开。” “有埋伏。” 张远低喝一声,甩手将那五尺短枪顺着原路甩出。 短枪如电,瞬间穿入山林。 “噗——” 短枪入体的声音和惨嚎声几乎同时响起。 山林之中,一声呼啸,一头黑色丈高的吊睛猛虎奔踏而出。 猛虎身侧,是一位穿着青色武袍的大汉。 张远认得他。 白马山二当家。 洞明境,陆南城。 第118章 伸头缩头,你躲不过这一刀 陆南城出身庐阳府永林县陆家,曾在庐阳府江湖宗门沉铁拳宗修行。 沉铁拳宗不是什么大宗门,与许继出身那种宗门相似,都是人数不过百,当中修为最高不过初入洞明的武者。 这样的宗门在仙秦天下比比皆是。 宗门,武馆,构成了仙秦武道修行的根基。 张远所知,陆南城就是借背后家族与宗门势力,才能多次逃脱追捕。 仙秦虽然皇权稳固,朝堂镇压天下,但自来官府对于各方世家的管束并不严苛。 世家和豪绅,还有许多的江湖宗门,在地方上是有不少影响的。 “陆南城。” 张远手掌按在腰间长刀刀柄,双目眯起。 杨三等人已经散开,手中执刀剑,紧张看向四周。 “庐阳青虎张远,庐阳府文抚司主司涂皓亲信。”陆南城手中一柄丈六长枪指向张远,面上杀意翻涌。 “今日拿了你,换我大哥归来。” 他一声低喝,飞身而起。 其身侧的猛虎低低嘶吼,将陆南城的身躯驮住,向着张远冲来。 猛虎飞奔,顷刻间跨越十多丈,已经到张远身前。 陆南城手中长枪直接向着张远扎来。 人借虎力,长枪点刺,带着寒芒,呼啸如雷。 江湖武者,能有此等骑乘战法,且这般沉稳的,当真不多。 人与虎力相合,这一枪恐怕便是洞明中期也能击退。 张远手按刀柄,双目微微眯起,脚步往后轻退。 他脚下速度不快,可那猛虎飞扑之势竟然追不上。 脚下生尘,云波不兴。 这是剑道修行者很多都修的步伐,脚下稳健,手中剑更稳。 张远是从赵继阳的记忆之中观悟这步伐。 九林剑派算是一方江湖大门派,其中武道传承,功法武技都不少,品级也不算低。 赵继阳所修的几门剑法,其中品级最高的已经到地阶二品。 仙秦天下以武道为根基,好的武道功法都在朝堂掌握。 江湖中武者能修地阶二品的功法,已经不错。 唯有那些与朝堂牵连极大的宗门和世家,才有机会修更高层次的功法武技。 张远步伐轻盈,猛冲而至的陆南城竟然扑空。 猛虎转头再扑,张远身躯不动,只脚下一点,身如飘曳之草,随风荡过五尺。 陆南城抬手一枪横扫,张远身躯只轻絮一般踏上八尺,就将这一枪躲过。 一位洞明境强者,骑战出手,却碰不到对手。 陆南城本笃定张远出身镇抚司,功法武技皆是军伍之法,善硬拼,不善躲避腾挪。 可此时他骑虎奔战,却连张远衣角都摸不到。 张远这位镇抚司中精英,竟然修了一身江湖武道! 如此身法,没有十年浸淫绝做不到! “小子,还庐阳青虎,就这点本事?”陆南城低喝,飞身而起,长枪横扫,人在半空,引动淡淡的锋芒向着张远扎来。 张远顿住退后脚步,握住长刀的手掌终于握紧。 抬头,他深吸一口气,原本身躯之中沉寂的真元与气血瞬间激荡。 先天真元裹挟气血之力,力灌长刀! 百炼精钢出鞘,刀锋锋寒,带着让人不能直视的幽寒流光。 “杀——” 一声暴喝,张远不退反进,双手持刀,刀锋长劈。 这一刀斩落,带着龙吟之声。 “当——” 刀锋与长枪相撞,声震如雷。 张远脚步微微退一步,陆南城则是被这刀硬生生顶回去。 一位洞明境的携势一击,竟抵不住隐元境的长刀。 落在三丈外的陆南城盯着张远,面色难看。 他与张远曾交锋,知道张远勇猛。 今日在此,他布置好埋伏,就是要打张远措手不及,准备一战而下。 可现在他发现,张远的实力,比上次不知提升多少倍! 世间武者修行都是按部就班,一步一台阶,谁能时隔不到一个月,就修为突飞猛进? 世间当真有此等妖孽人物? “杀——” 张远长喝,长刀抬起,往前踏一步,脚下青石崩碎。 借这一脚之力,飞身两丈高,他手中刀朝着陆南城当头劈下。 陆南城冷哼一声,长枪去挑张远刀锋。 刀枪碰撞,张远身形下压,背后一座青峰浮现。 镇岳功,以剑法化入刀法,斩千山。 “当——” 陆南城面色一红,脚步退一步。 他手中长枪“嗡嗡”震动,手掌已经被震麻。 “杀——” 张远再一刀斩出。 这一刀无飞身之力加持,可长刀斩落,借前刀余力,力如聚浪,刀光层叠。 陆南城双手持枪,抖落枪花如斗,向着长刀迎来。 “当——” 长刀与枪锋再撞。 枪锋上青色的真元向着张远手中刀涌来。 洞明境战力已经不是气血之力衡量,而是看真元浑厚与否。 这青色真元若是入张远身躯,必然能将他经脉震碎,让他无一战之力。 但真元才出枪锋,张远手中长刀之上一道血色寒芒激射而出。 “刺啦——” 陆南城的真元被寒芒斩碎。 陆南城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张远长刀斩在陆南城手中长枪枪身,百炼精钢长刀劈入枪身,带着刺耳的摩擦。 “咔嚓——” 长枪断裂,陆南城双手虎口震裂,脚下一软,往后跌坐去。 张远持刀前行,刀锋幽寒。 一位洞明境武者,就这么被他击败。 气血真元之力没有他浑厚,功法没有他高深,武技没有他纯熟。 陆南城这样的洞明境,如今已经不被张远放在眼中。 看着张远步步走近,陆南城面上透出一丝绝望,双目之中有一丝解脱。 “吼——” 一声嘶吼,丈高猛虎向着张远当头扑来。 张远手中长刀横在身前,整个人陡然往一侧踏出一步。 “嘭——” 猛虎撞在长刀上,刀锋在其身上拉出一条三尺长血痕。 这血痕不见血迹,只是被一道淡淡的荧光裹住。 张远持刀,一个横卷,刀锋狠狠劈在猛虎的背后脊梁。 那猛虎吃痛,奔踏前行数丈,回头,双目之中透出惧意。 如果是半个月前,张远与这有洞明境战力的猛虎相斗,能胜,也不会这般轻松。 此时,他不但真元到先天八层,更有一位瑶光境强者记忆感悟。 再与洞明境的妖兽相斗,他已经可轻松而胜。 何况这猛虎并非真正的猛虎,一身死力。 与数位洞明境交手,再有洞明和瑶光境记忆相合,张远对力量的运用和感悟已经不是从前。 武道修行需要的是力量契合,是举重若轻,是举轻若重。 空有力量,神魂不能完全操控,这样的力,是死力。 在强者眼中,这等力量,完全不够看。 “嘭——” 张远再一刀斩下,猛虎躲避不及,身躯被当胸斩裂。 猛虎悲鸣一声,化为一块不过三寸的玉色石雕。 妖灵兽傀。 这是杜海正送陆南城的那件妖灵兽傀。 妖灵兽傀,杜工部所研究,以妖兽之力融合仙道炼器之法所制傀儡。 张远斩杀妖灵兽傀,转头看向地上倒卧,被几位白马山匪寇围拢护持的陆南城。 “陆南城,你的案子发了。” “跟我去镇抚司吧。” “伸头缩头,你躲不过这一刀。” 张远持刀,缓步前行。 第119章 果然,那秘密就在白马山 那些个白马山匪寇面色紧张,持着刀剑,步步后退。 “带二当家走。” “跟他拼了。” “不能让他带走二当家!” 几位匪寇握着手中刀剑向张远冲来。 张远面色不变,手中长刀横扫,刀锋只是带着一道寒光,所有刀剑碰撞,沾到便断。 握紧雁翎,刀锋顺着对方力量压下,或挑,或带,只要一个轻拉,便是一片血色。 三丈走过,七位白马山匪寇倒卧在血泊。 有人胸腹有一道裂口,鲜血喷涌,面色惨白,有人手臂上一道血痕,手中刀剑已经握不住。 张远如今的眼界,刀法,远不是这些江湖最底层武者能比。 世间修行就是如此,真正强者与普通武者之间的差距,会不断被拉大。 不去看这些惨呼哀嚎的匪寇,张远只到陆南城身前,长刀缓缓前指。 陆南城惨笑一声,闭上眼睛。 “杀了我。” 张远刀锋压在陆南城的脖颈,刀锋上的冰寒让陆南城打个哆嗦。 “杜海正这等杜家子弟,无事为何要来白马山?” 张远的声音轻轻响起。 陆南城面皮一抽,却没有睁眼。 “陆家怎么说也是一方县城世家,怎么会让家中最顶尖的高手入匪寇之中厮混?” 张远的声音再起。 陆南城依然不说话,只是面皮绷紧。 “据说当年陆家乃是从外郡搬来,持有军中驻守令。” 张远看着陆南城,淡淡开口。 仙秦军中有驻守令,可调家族或军伍入某处地方驻守,长久生活。 很多军伍家族都是这样被分了出来,在仙秦各处落地生根。 刀锋在陆南城脖颈下压,张远声音之中透出淡漠:“驻守令也护不了你,作奸犯科,霍乱地方,你陆家都可能随你陪葬。” 这话,终于让陆南城睁开眼睛。 陆南城的双目之中透出怒意,紧盯张远。 张远神色平静,目中神光深邃:“其实,当年在军中时候,你陆家就是追随杜家吧?” “杜海正来此,就是为了寻某样东西。” 陆南城的面色终于变了。 他盯着张远,咬着牙,低低开口:“有些事,不是你这等小小的皂衣卫能掺和。” “白马山能数年不倒,你该明白其中牵扯。” 他话才说完,张远已经面上露出轻笑:“果然,那秘密就在白马山。” 陆南城面色一沉! 他还是被张远套出了话! “你若是敢坏杜工部大事,必然死无葬身之地!”陆南城咬着牙低喝。 张远轻笑摇头,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峦。 孟涛为什么会在白马山? 因为白马山大当家能让他入军伍。 邵明经为何会对白马山死忠? 因为白马山背后有着他不敢违背的强大力量。 从孟涛和邵明经的记忆之中,张远看到的是杜海正的各种承诺。 但他们都不知杜海正这样的杜家子弟,为何要到穷乡僻壤的白马山,落草为寇。 “咻——” 一支箭矢朝着张远面门射来。 张远抬手一刀将箭矢斩断,放声高喝:“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张远在此,何方贼人图谋不轨——” 声如雷涌。 前方山林之中一群蒙面身影冲出,持着刀枪,向张远奔来。 一道如电的黑色身影冲到陆南城身边,将其衣领叼住,拖着便走。 那是一只三尺多长,身形矫健的黑色山狸。 这分明是一头妖兽。 这山狸身上涌动的气血力量,已经到隐元境巅峰。 果然,白马山是有妖的。 这就是杜海正购买大药,想要助其化形的妖兽。 张远看黑色山狸将陆南城叼走,然后那些蒙面武者缓缓退去。 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人都是陆家人,还有沉铁拳宗的人。 蒙面而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手中握着驻守令的陆家,只要不是当场被捉,便有机会逃脱惩处。 “张爷。” 杨三他们终于靠拢过来,看向张远,面上带着崇敬与畏惧。 张远展现的手段,是他们仰望。 张远这等强者愿意驱使他们,是他们的荣幸。 “将这些财货带去玉泉商行,就说是我让夏掌柜处理的。” 张远将那一株大药收入手,然后开口。 除了大药和现银,其他财货基本上要去黑市洗一遍才好换成银钱。 “还有,这些人送去巡卫营,让于良和高大成安排。” 于良和高大成想要借张远的力晋升,张远此时刚好送个军功过去。 要在官场厮混,不比武道修行,更多的人脉培养少不了。 杨三带人将财货和匪寇送回庐阳城,张远与鲁正一起往白马山去。 行过两刻钟,张远手腕上沉睡的赤鳞兽忽然震动身躯,掉落在地。 张远眼睛一亮,哈哈笑一声,跟着赤鳞兽快步奔行。 穿越数道山林,一座数十丈高山壁之前,赤鳞兽“吱吱”叫几声,然后双爪抬起。 “刺啦——” 看上去轻柔的兽爪抓下,那石壁上层层碎石掉落。 这一抓,让一旁的鲁正浑身哆嗦。 他能感觉到,要是自己立在石壁前,这一爪子就要被撕碎。 自家这位爷手上到底掌握什么力量,这小兽都如此强! 赤鳞兽一边抓,一边将碎石踢到旁边。 不过盏茶功夫,那石壁上就出现一个两尺大的洞口。 钻入其中的赤鳞兽出来,口中叼着一块青灰色的石头。 张远接过石头,双目眯起。 入手温润,带着玉色。 他从衣兜之中掏出一块破损的猛虎石雕。 材质,一模一样! 杜海正在此地,就是为了这石头! 这石头是锻造妖灵兽傀的材料。 张远握住掌心的石块,看向前方石壁。 能制造妖灵兽傀之物,必然不凡,定然价值不菲。 此物可以带回去,让李纯罡先看看。 李纯罡若是不认识,镇抚司中定然是有那等仙道中人或者兵甲司里工匠认得。 杜海正,或者是杜家在白马山谋划寻找这石头,其他聚众为匪等事情都是表明。 可惜不管是邵明经还是孟涛,都成了其中牺牲品。 至于那些因为窥探到白马山隐秘的人,基本上都已经身死。 离开白马山,到大河边上时候,青木船上,夏明远面上带着微笑立在其上。 “你们两公婆的财运,真是没法说。” “弟妹一番运作,起码能赚三五万银钱,你更是不得了,连这不知何年代的遗宝都能寻到。” 夏明远将一叠金券送上,低声道:“一共三万两千两,其他零散的,算是打赏兄弟们了。” 这等转手,各方都要沾点好处。 洗白财货,谁都要过一手。 张远对于多少银钱并不在意,接过金券,笑着道:“怎么夏老哥亲自来?” 三万多财货,对于夏明远这样的人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顺便来见你。”看身边人都散开,夏明远面色凝重一些。 “听说你被举荐,要争营首都尉之位。” “以你功绩,似乎还不够吧?” 张远抬头看他:“怎么,老哥是要我退出?” 听到张远的话,夏明远面上露出笑意,压低声音:“我有办法,让你攒军功。” “不过,要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机缘。” “若是你能抓住机会,甚至,营首都尉也不算什么。” 第120章 武道第一郑阳郡城夏家 营首都尉都不算什么! 张远双目之中闪过一道精光。 玉泉商行掌柜夏明远,如今是庐阳府西城黑市执掌者。 他自然能得到许多寻常人根本难以知道的消息。 比如,张远才被举荐,拥有争夺镇抚司皂衣卫营首都尉资格的事情。 营首都尉,七品武官,镇抚司体系当中的中下层官职。 仙秦天下,这官职不算什么。 但放在一方府城,一位镇抚司营首都尉,已经是拥有极大的权势,手中所握战力,也极为可观。 在县城,七品武官,镇抚司实权都尉,与县令平起平坐,执掌一方。 张远凭借数场搏杀,生死之间徘徊,方才拥有被举荐争夺营首都尉资格。 其他那些候选人,谁不是百战精锐? 百战之功,方才拥有成为营首都尉资格,夏明远竟然说不算什么。 “夏老哥,这么说,你是准备给我张远一个通天的机缘?”张远轻声开口。 夏明远轻笑,摆摆手:“不算通天,只是入郡达洲而已。” “十日后,我玉泉商行背后宗家来人。” “到时候张兄弟你帮我带着,尽一下地主之谊。” 夏明远轻吸一口气,目中透出几分傲然。 “夏商周秦段,王沈孙张魏,齐涂赵左,公孙欧阳,拓跋慕容,郑阳郡上十八世家,其中顶尖几家,在整个腾洲也算有一席之地。” 看向张远,夏明远淡淡道:“郑阳郡武道第一家,夏家,正是玉泉商行背后宗家。” 张远如今见识,早不是局限在庐阳府一府之地。 郑阳郡三十六世家,武道第一郑阳郡城夏家,儒道第一启良府欧阳家。 能成大世家,修行,人脉,财富,没有哪方面不是霸占一方。 仙秦朝堂统治天下,世家与江湖宗门,是填充无数万里山河的一块块砖石,让世界鲜活。 “原来夏老哥竟然是夏家之人,失敬。”张远拱手,低声开口。 夏明远摆摆手,苦笑道:“不知道兜转多少层的远亲,真的借不到多少力。” “还要感谢张兄弟帮忙,让我能执掌西城黑市,总算是入了宗家的眼。” “这一次宗家来人,一来是聚几分财富,二来则是要游历一番,增加阅历,为从军积功做准备。” “夏家一位长辈因功授爵,可荫一人。” “这等世袭的武爵,宗族之中那几位顶尖后辈,谁不想要?” 以武道军功授爵。 仙秦战功,除了实授官职外,还有荣勋爵位。 王公侯伯,四阶十二品。 哪怕是最低的四品远威伯,也是世袭罔替,与国同休的官爵。 这等爵位,非大功不能有。 仙秦天下,军伍根基,就是无数世袭武爵。 当初魔天界血战,十一位仙秦武侯死伤。 这些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武爵,在开疆拓土和守卫仙秦的战斗之中,都是冲在第一道战线。 仙秦,武道,功勋,奠定了一统九洲的大势。 夏家有武爵,能荫封子弟,所有夏家后辈精英都要争夺。 这一次来庐阳府的那位,就是有机会争夺武爵荫封的精英。 张远如果能与这等精英结识,甚至被看重的话,若是那位他日有机会袭爵,张远也定然水涨船高。 一位四品远威伯,入军最低也是实授偏将,执掌一千兵甲。 “我明白了。”张远点点头,郑重道:“无论结果如何,张远不会忘夏老哥提携。” 夏明远看好张远,将他推给宗家精英,让他们结交。 这般来,他自己也能得一份人情。 而且,庐阳府中年轻一辈,他真的寻不到其他能与张远相比的人。 “对了,大月城梁家这次好像也有人来,张兄弟你小心些。” “梁家之人,也有心攀附夏家。” 梁家虽也是郑阳郡三十六世家之一,可与武道第一的夏家相比,那根本不是在一个层次。 梁家攀附夏家,很正常。 大月城梁家,张远所知,甲二队梁超就是梁家人。 没想到自己与其争玄甲卫,如今还要争与夏家精英攀交。 不过在张远看来,梁超除了背后世家背景,其他真的不被放在自己眼里。 当初自己能胜他,如今更能。 …… 回到庐阳府,已经是傍晚时分。 “张爷,往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杨三在张远走下船时候,低声开口。 张远笑着摆摆手,径直离去。 杨三看他背影,手中握一张百两金券,面色复杂。 他身侧,鲁正等人也是神色凝重。 “三哥,咱哥几个的命,算是卖了吧。”一位穿着灰袍,坦着胸膛,面色带着几分胀红的大汉沉声低语。 卖命。 对他们这些无籍之人来说,这条性命本就不值钱。 张远今日不但出手救护他们,还给他们这么多银钱。 张远虽然说是因为那遗藏见者有份,可杨三他们谁都没想过自己真的能有一份。 众兄弟一人都能分到手三五十两纹银,够花销几年。 杨三转过头,看向船上众人。 “诸位兄弟,”他面上神色透着几分感慨,“张爷慷慨,杨三不能不晓事。” “我,这条命算是卖给张爷了。” “这一次张爷给的银钱,大家伙分了,不愿再漂泊的,寻山野村庄落脚,足够安生半辈子。” “有愿意追随张爷的,咱往后好生修行,别给张爷拖腿。” “大家伙也看出来了,咱现在的修为根本没资格追随张爷,也就仗着人手足,能帮着做点杂事。” 杨三摊开手掌,将那金券给众人看。 鲁正咧嘴,点头道:“三哥,算我一个。” “算我一个,这一次,就算命丢了也畅快。” “就是,张爷是真将咱当人看的。” 甲板上,众人出声。 杨三面上露出笑意,将金券递到鲁正手里,然后道:“我这就追上张爷,将兄弟们的心意转达。” 从前时候,他们为张远卖命,那是拿钱办事。 往后,他们愿意真正追随张远。 杨三追上张远,将事情说一遍。 张远笑着点头,只拍拍他肩膀,说不会亏待他们。 他张远手中有不少隐秘,确实不适合镇抚司和巡卫军中人来处理。 杨三他们愿意真正追随,确实能让他去做不少事情。 带杨三到丁家巷,告诉他以后可以带一部分兄弟来这边前院习武,顺便听候差遣。 杨三是个精明人,只见过苏长山等人,便知道这些人定是张远培养,未来肯定是心腹。 这样从少年就培养心腹,张远所谋不小。 追随这样的人,凶险定然有,机遇也更不会少。 当初张远承诺,可以让他们重回澜沧江,现在看看,这位真的不是在说假话。 张远归来不久,玉娘坐着马车回来。 车架上,有李纯罡和李紫阳。 肖扬和孙立则是穿着长衫,紧随马车两边。 他们虽然是学堂中读书,但如今在张远这里修武道,一身气血借汤药熬炼,进境极快。 现在孙泽也不拦着孙立修武道事情了。 以前是知道孙立就算是再修行,最多接替他,最多做到旗官位置。 现在有张远,只要追随张远,往后定然有机会超越旗官。 老孙家八百年也没出过比旗官大的官职。 玉娘坐的车架后面还有一辆青木马车。 “小郎,我带许姐姐来家,许姐姐她们来庐阳府收布匹,如今恰好与我们青玉盟联手。” 第121章 青丝玉,牵丝玉 玉娘下车,将一位身穿着淡绿衣裙,二十岁左右,面上带着笑意的女子牵到张远身前。 “许姐姐,我说我已经婚配,这是我家小郎,这回你信了吧?” “我家小郎是真的不禁我行商的。” 玉娘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自豪,看向张远,眉眼间透出的情意,瞎子都看得出来。 “这位就是庐阳青虎,不想竟是这般年轻。” 那位许姐姐打量一下张远,面上带笑。 “我就是想看看,将玉娘这般聪慧女子娶回家的,到底是何等人物。” 张远点头,看向玉娘,伸手将她手牵住。 “我家玉娘奔波辛苦,我也是心疼的。” 这话让玉娘面上一红,眼波中透出羞涩和喜悦。 自家小郎虽然是武者,可一向心细,这般贴心话语说出口,怎不叫她心中甜蜜? 有这话语,自己就是再“操劳”也甘心情愿。 “玉娘,请这位许娘子来家中坐坐,喝杯茶。”张远再次开口。 玉娘刚准备出声,那许姓女子已经摆手:“今日天色已晚,改日吧,我千禾商行既然与青玉盟联手,往后这等机会还多。” 说着,她便转身登上车架,然后马车掉头离开。 看着马车走远,张远面上神色缓缓沉下来。 他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许云禾。 许继之女。 观阅过许继记忆的张远,在许云禾下车的瞬间就已经认出。 当初许继决心截杀报复方文东,便将自家商号财产大多转移,又将自己的女儿托付给生死之交。 转眼数年,许云禾已经成为一位执掌一方大商行的女掌柜。 这位接近玉娘,来见自己,有什么图谋? “千禾商行是沧澜江上有数的大商行,有数十艘大船。” “这位许姐姐名叫许云禾,是商行之中排名第二的掌柜。” “许姐姐可是连金林掌柜都佩服的女掌柜。” 玉娘言语之中,带着对许云禾的崇拜。 许云禾领五艘大船来,可一次运送两百万匹庐阳布匹。 并且,千禾商行还愿意拿出三十万两纹银,前来收购布匹。 “小郎,你,是不是觉得许姐姐有问题?”心细如发的玉娘看向张远,牵着他的手,低声问道。 张远笑一声,拉着她往后院走去。 “能有什么问题?” “如今我家玉娘可是执掌青玉盟,手中掌握的财货多达百万银钱交易,她来巴结也正常。” “走吧,吴姨做了云州菜,你最近忙的都瘦了,你看这腰身,我一掌就能握住。” “哪有,你根本握不住嘛。” “这是多了腰带,昨晚时候我不是一掌就……” …… 吃过晚饭,玉娘在书房记账。 张远走到前院,李紫阳再持着竹鞭督促孙立等人练武。 张远看向廊檐边坐着的李纯罡。 “那个姓许的女子接近玉丫头,是为了你。”李纯罡眯着眼,手中捏着个小茶壶,靠坐在廊檐下,面上带着几分惬意。 “其实她来庐阳府已经很久。” “对了,”李纯罡抬头看向张远,面上神色凝重几分,“她身边,有妖护持。” 妖。 张远知道。 红玉。 一条还未化形的锦鲤。 “护持玉娘没问题吧?”张远看李纯罡,轻声道:“要不要我再招募几位高手?” 这话让李纯罡面上一抽,低哼一声。 前方,李紫阳转过身,看向张远。 “你放心,有我爷爷在,玉姐姐不会出半点事情。” “爷爷你说对不对?” 李纯罡咧嘴,将茶壶送到嘴边灌一口。 “哎,这茶水,实在寡淡啊……” 李紫阳不搭理他,转身握着竹鞭再去训孙立苏长山等人。 张远将手中一块青色石头递到李纯罡面前。 李纯罡目光扫过,眉头一挑。 “青丝玉?” “这玩意挺值钱啊,你从哪来的?”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张远手腕的鳞甲护腕上。 “不会是这家伙给你寻来的吧?吞宝兽的名字还真不假。” “青丝玉?”张远看向李纯罡,“有何用处?” 李纯罡捋一下胡须道:“青丝玉,牵丝玉,自然是——” 话说到这,他顿住,咧嘴道:“我就是拿十两纹银的护卫,哪里知道多少其他事情?” “除非啊,喝醉了,会说些胡话。” 喝醉? 张远看向前方握着青竹鞭的李紫阳,摇摇头,转身就走。 知道这石头名叫青丝玉,已经足够了。 明日去镇抚司中查典籍就是。 回到书房,张远将今日得的银钱拿出两万交给玉娘做本钱。 “小郎放心,这两万纹银我一定能赚回两万。” “只要与千禾商行联手,我有把握将收的布匹翻倍卖出去。”看手中银钱,玉娘目中放光,低声开口。 张远伸手抚一下玉娘的额头,轻笑道:“我家玉娘最是能赚钱的。” “往后为夫可是要靠你养呢。” “那是自然。”玉娘面上神色郑重,“以后我要给小郎买最好的大药,买最好的兵甲,买最好的功法。” “我赚回的银钱,都是给小郎修行用的。” 听到她的话,张远哈哈笑着将她抱起来。 “别说以后,现在先抵账。” …… 朝阳初升。 张远立在小院中,身上有一声声虎啸之声涌动。 他双目之中,有血色流转,背后山峰般气血交织。 气血力量凝聚,从山峰到虚幻虎影。 一拳击出,身前虎啸龙吟。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昨日看到的那妖灵兽傀记忆。 那是一头修成妖兽的猛虎。 山野奔行,满身气血,带动风云。 猛虎的记忆之中有纵横山野的威武,也有化妖后气血激荡的狂暴。 被捕杀,炼制成兽傀,受到压制,只能听命。 不甘与狂躁交织,引动张远的气血力量涌动起来。 “轰——” 这一刻,他体内似乎有什么封禁的力量被激发。 那是血脉深处之前从未被挖掘的力量! 一处处窍穴亮起。 一道道经脉之中真元与气血流转。 虎行! 借猛虎妖兽之魂力量,感悟虎行战阵暗藏功法,张远终于将这虎行功法修成! 功法一成,他身上本已经到极致的气血与肉身,顿时感觉突破上限。 经脉新开辟十三条,窍穴从之前的五十八处到现在的一百三十处。 肉身力量,也压缩三次,原本的膨胀之感消失,反而需要消耗十颗气血珠子来补充气血。 肉身,气血,真元,都再次突破上限,踏入另外一个层次。 张远能感觉到,自己的先天真元已经到八品之巅。 突破到九品真元,就在眼前! 只要真元突破到先天九品,他就能准备踏入洞明境。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突破。 上午时候,张远去镇抚司中典籍司翻阅典籍。 “青丝玉,又名牵丝玉,乃是炼制各种仙道傀儡的材料。” “此物能引导仙道灵气,可贮藏神魂之力,属于仙道修行者中间很受欢迎的灵材。” 果然,这就是炼制妖灵兽傀的材料。 张远合上书册,双目中闪动晶亮。 “张远,若是无事,后日我们几位供奉去坊市,你可以一起。” “知道你身家不菲,你可寻点好丹药,或者是其他护身的宝物。” 典籍司供奉看到张远,笑着开口。 约定去修行者坊市,张远早就想去。 离开典籍司,张远去买了两壶好酒,提着,往司狱走去。 他要去司狱二层。 第122章 再入司狱二层,区阳归来 “头!” 司狱之中,王刚等一众狱卒再见张远,都是惊喜躬身。 张远庐阳青虎之名,如今已经极为响亮。 庐阳府司狱从罗尚虎出事,之后接二连三的有人被牵连,一众狱卒人人自危,见外人都是低一头。 好在张远在城中几场激战,赢得了庐阳青虎之名。 张远可是挂名司狱狱卒长的。 别人便是看不起狱卒,也要给张远面子。 前些时日,征剿九林剑派,庐阳青虎张远更是大放异彩,一人之力便扭转战局。 张远成名,狱卒们自然也水涨船高,对外面说自己是张远麾下,也是脸上有光。 武者就是这样,弯弯道少,实力说话。 “值守任务要做好。” “司狱之中事情往后还是王刚你担着。” 张远伸手拍拍王刚肩膀,淡淡开口。 他的话让王刚面上惊喜之色难掩。 从选择投在张远麾下,这才多久,他王刚不但家中财货增加不少,如今更是代替张远执掌司狱中事情。 这是无名有实的狱卒长! 其他人看向王刚,都是目中闪过羡慕。 可惜,他们是没法跟王刚比的。 当初张远还未崛起,甚至因为镇抚司中倾轧牵连时候,王刚就已经铁了心追随效忠。 如今张远得势,王刚自然能得到重用。 官府之中行事就是如此,有时候你得敢赌。 赌前程。 甚至,赌命。 “头,你放心,我一定为你守好司狱。” 王刚郑重躬身。 他的腰身挺直,多了几分气魄。 权是胆,官是威,有张远托付,他王刚就是司狱之中执掌数十位狱卒的代狱卒长。 张远笑着摆摆手,便走进前方甬道。 不知不觉,他已经一段时间未来司狱。 司狱值守,刑使之职,是他的武道修行根基。 吞噬气血,观阅记忆,让他从一个寻常的皂衣卫,成为如今的庐阳青虎。 走在略带昏暗的甬道中,他的心绪反而安宁下来。 自己虽然修为提升,可依然只是隐元境。 武道修行如渊如海,别说一重境,就算是九重境,也不敢说就是世间无敌。 现在的自己,实力还不够。 在那些强者,镇抚司中各方大佬眼中,自己是一柄刀。 一柄还算顺手的刀。 自己不需要太多想法,只要将刀磨利就好。 蛰伏。 终有一日,自己可以一飞冲天。 面前的青铜门庭开启,浩然之力侵袭而来。 这一次,张远能感觉到这等力量在身躯之外的冲击。 引动神魂动荡的浩然之力,能让踏入其中的人无法集中心神。 但张远此时反而心神清明。 八品真元,让他的感知已经到无比细微程度。 光是以自己的真元,他就能将侵袭而来的浩然之力抵挡在身外。 这就是真元品级提升的好处。 精细入微,感知微毫。 走进司狱二层,张远看向一旁的监牢。 丙三一,洛阳生。 他将手中提着的酒壶放下一个,就放在丙三一的门前。 “咦,是你。” 监牢之中正在挥毫的洛阳生抬头,面上露出一丝轻笑:“能给我带酒的人不多,你算一个。” 说着,他伸手将一旁散乱的字画中一张取出。 字画一抛,飞向张远。 张远伸手握住,只见其上一头仰头长啸的猛虎。 虎啸山林。 这图之中的猛虎似乎活的,张远只是目光落在其上,便能感觉到猛虎扑面而至的煞气。 若不是他现在修为稳固,神魂坚定,光是猛虎煞气冲击,就能心境崩塌。 “多谢。” 收起这猛虎图,张远淡淡开口。 猛虎图中所隐藏意境,刚好跟他所修的虎行战阵功法同源。 常常观阅此图,对他的武道修行有好处。 举步前行,张远身上气血与真元之力缓缓提聚。 所有的浩然之力都聚于脑海,化为一层层屏障。 “是你!” 一道声音响起。 断一条腿的杜海正面色苍白,紧盯着前行的张远,双目之中全是杀意。 “小小皂衣卫,杜某一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握紧拳头,杜海正咬牙低吼。 他手按在自己断腿之处,面皮扭曲。 张远转头看他一眼,不发一言,继续前行。 “前辈。” 到甲一监牢前,他方才低声开口。 提着的酒壶也放在监牢之前。 “不是说给我带两壶吗,怎么将另外一壶送别人了?” 监牢之中,头发蓬乱的老者抬头,双目之中有深邃的神光闪动。 光是这一眼,张远就感觉浑身气血震荡。 他的脑海之外,浩然之力激荡,似乎要被直接撕裂。 “嗡——” 他经脉之中的八品先天真元微微震荡,似乎在他身躯之外撑起一道屏障,将所有的浩然之力冲击都挡住。 这就是八品先天真元的好处,可以让一位隐元境直面儒道大修! 怪不得江湖传言之中,那些精英能直面前辈强者,在强者面前不卑不亢。 原来是他们身躯所聚的先天真元,让他们拥有直起腰杆的力量。 “咦,有点意思。”老者低语一声,走过来,将酒壶提了,握在手里。 “说吧,想要什么。” 张远躬身,将手中一块青色的玉石递过去。 另一边的牢房中,坐在床榻上的杜海正浑身一震,瞪眼看着张远手中的玉石。 非玉非石。 “牵丝玉?”牢房中老者将那玉石接过,掂量一下,淡淡道:“你想我帮你刻一个护身傀儡?” “没有妖兽魂灵,这东西战力有限。” 摆摆手,老者看一眼张远:“等过个几日再来吧。” 张远点头,拱手往外走。 才走几步,他站在杜海正的牢房外,转头道:“杜大当家认得那石头?” “大当家可知此石头何处有?” 被他这么问,杜海正闭口不言。 张远轻笑一声,便出了司狱。 杜海正不说,他就真不知? 他今日来,就是故意让杜海正知道自己已经将那青丝玉的矿脉寻到。 杜海正所谋,就是这青丝玉。 “小子,杜如晦乃是匠圣,杜家这等世家之力,不是你能想象。” 张远耳畔,白发老者的声音响起。 “实力未成之前,要懂得韬光养晦。” 张远的脚步顿住,沉吟片刻,他方才点点头,快步离去。 背后,厚重的青铜门庭关闭。 离开镇抚司,回到丁家巷,张远目光落在院外那车架上。 “玉娘说你家前院空着,我来借住,没问题吧?” 从车架上抱着书下来的区阳看向张远:“我这一趟可是远行千里,寻到了压制煞气的法子。” “等我安顿好了说给你听。” 张远看抱着书箱的区阳,想起她曾见过自己与玉娘那等事情,不由摇头一笑:“那多谢区先生了。” 第123章 出发坊市,灵气 张远家的前院确实还空着。 之前时候白日里热闹,晚上只有李纯罡和李紫阳住。 苏家兄妹来了,住了两间厢房,也还剩好几个房间空着。 区阳不客气的占了两间,一间住,一间做书房。 本来张远不同意,区阳便说可以帮张远教授苏家兄妹,还有孙立等人读书。 区阳这一次行了千多里,问一位儒道前辈如何压制煞气侵体之法。 “那位前辈说了,你们的办法不是正途。” 区阳说话时候,面上微微一红。 张远他们用的什么办法,当然是她看到的那个法子。 玉娘也是满脸红晕,将头埋在胸脯。 外人提起这等私密事情,她面皮挂不住。 唯有张远脸皮够厚,面色平静。 “凝儒道浩然之力,护心神稳固。”区阳面上神色郑重,将一卷书册递给张远。 “那位前辈精研佛法,这本经书乃是佛门修行之法,你可以借鉴。” 佛门。 据说乃是上古时代,有大修士蓬头垢面,赤足散发修行,以苦身静心,立下佛门传承。 “我仙秦以武道为根基,佛门好像不是正途吧?”张远口中虽这般说,但还是伸手将经书接过。 佛门一直以苦行熬身和行善立心为主,讲求心口如一,内外一体。 张远也是观阅九林剑派赵继阳的记忆,见到一位苦行僧出手。 那位持一根木棍的僧人,就凭简单招式,与号称九绝剑客的赵继阳战了半日。 佛门苦行僧的肉身之稳固,给张远很深的印象。 手中的经书讲述的是一种凝练气血之法。 相对镇抚司中的地阶修行法,还有张远自己领悟的虎行修行,这法门并无什么玄妙之处。 但当中所提的“无垢”“不破”等气血护身法门,倒是有点借鉴之用。 “最关键还是要让自己心神稳固。”区阳看向张远,“多读书。” …… 读书,习武。 张远两日时间都未出门,难得在家清静。 那经书上所记载的功法,确实有几分门道,起码修行过后,浑身坚如钢铁,真的能抵御煞气侵袭。 不过张远对于其上所记的,修到高深处金刚不坏,百毒不侵是报怀疑态度的。 庐阳府中这两日巡卫军送到几位白马山匪寇,又让百姓振奋一番。 府衙中对于送匪寇的于良等巡卫军都有嘉奖。 协助巡卫军擒拿匪寇的杨三、鲁正等人,府衙也大方的赐予了户籍落地的奖励。 这样一来,杨三他们就算脱离了无籍漂泊的生活,往后可以跟正常的百姓一样过活。 随着这一批匪寇送到,关于白马山匪寇的事情已经接近尾声。 前来庐阳府监察的郡府官员,也准备离开。 据说判官饶庆海要押送郡府,其他牵连官员不少。 光是府城中抄家官员就有十多位,商户更多。 若不是镇抚司横扫九林剑派,展现雄厚力量,加上苏启雄踏足开阳之上,让庐阳府镇抚司实力强横,压郡府来人一头,这一次被查办之人恐怕更多。 张远他们外出征剿一趟,带回功勋和赏金,甲四队其他人家家眷也没有再提抄家事情。 官府中事情多,城中城外百姓更是因为近来连绵不绝运送布匹车队,还有那些城外码头停靠的商船议论不绝。 本来今年看着庐阳府百姓布匹要压在库房出不去,没想到临到最后,不但汇聚许多商行商船,连价钱都被抬高了不少。 这么算的话,他们真的不亏。 这其中,青玉盟出了大力。 不少百姓都说,青玉盟乃是官府背景,为了让庐阳府种棉织布的百姓不至于陷入绝境。 城中商户也都说,青玉盟背后是镇抚司文抚司主司涂皓。 两日之后。 张远悄然出城。 西城城外五里,几位身穿灰袍的身影已经在等待。 镇抚司供奉陶青,仙道供奉张文和,还有周怀宁和池园蟒所化的供奉何源。 四人身后,还有几位年岁三旬左右,神色平静的中年。 每一位身上气血都至少隐元境后期。 这些是供奉堂中人,虽然同在镇抚司,但与皂衣卫不是一个体系。 皂衣卫,属于军伍,领军职。 供奉堂里虽然也有品序,但都是闲职,无实权。 “张远小子来了。”陶青笑一声,看向身边几人,“走吧,这一趟坊市,总要换些宝物回来。” “庐阳府中这些时日,诸位都收获不少吧?” 几人都是笑。 一旁的张文和看向张远:“据说张远你在九林山将十万白银散了大半,你小子行事有几分豪气。” 虽然说征剿任务需要保密,可出动千余人,镇抚司中光皂衣卫就去了两百人,这等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 张文和他们都是镇抚司中供奉,对于征剿时候事情也是清楚的。 “钱财终究是身外物,张远不过是做自己该做的。”张远拱手,面色淡然。 “你小子。”周怀宁伸手指指他,笑着摇头。 周怀宁对张远观感一直不错。 “走吧。”陶青看众人,然后领头前行。 都是修行者,众人速度极快大半日就奔行数百里。 “那就是玉灵山。” “翻过玉灵山就是澜沧江。” “此地已经出了庐阳府地界,不过因为是交界之地,官府不管束,才有了坊市。” 看前方云气蒸腾之地,周怀宁低声开口。 其他人自然知道这些事情,唯有张远是第一次来。 其实张远从赵继阳的记忆之中,已经对这坊市有几分了解。 赵继阳乃是瑶光境,当然来过此地。 此时张远当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时不时低声问这坊市情况。 这玉灵山因为汇聚沧澜江水脉之气,有几分灵气,不少仙道散修在此聚集,才慢慢有了坊市。 仙道修行者之间大多是以物易物,很少拿银钱等物来购买。 “金银之物对于仙道修行者基本无用,仙道修行者中通用的乃是灵玉。” “灵玉蕴含灵气,可助修行。” “便是武道修行,得灵气灌注身躯,也能疏通经脉,事半功倍。” “除了仙道修行者之间流通,灵玉唯有郡府才有兑换,一块灵玉,兑换十两黄金。” 周怀宁转头看向一旁的张文和。 “我们这些人当中,手上存了不少灵玉的,也就老张了。” “这家伙会画符,着实赚不少。” 一张符箓便是百两纹银,价值恰好十两黄金,可换一块灵玉。 “屁话,你当画符那么容易?”张文和瞪眼,一甩衣袖,“除去本钱和灵气耗损,一张符能赚个十两八两就不错了。” “世间赚钱的事情,就没有不难的。” 张文和这话,让众人都是面露感慨。 若是挣钱容易,他们何必在镇抚司中受管束? 张文和一边说话,一边手中弹出一团青色的灵气。 灵气飞射,撞在前方的云气。 “嗡——” 前方云雾之中震荡,好似煮沸。 一道身影快步踏出。 看到张远他们,那身影微微一愣,然后拱手:“诸位是来玉灵山坊市交易?” “请。” 随着他挥手,那云雾散开。 张远跟着众人踏入坊市。 一入山林,便见周围全是起伏木屋,熙熙攘攘好似街市,不少人或谈或吵,或坐或行,大多身上有如仙光缠绕的光晕交错。 这些都是追求长生的仙道修行者? 深吸一口气,张远只觉浑身气血激荡。 这就是灵气? 第124章 炼器三大宗 “未修过仙道功法,是无法感应到灵气的。” “要修仙道功法,不只是机缘,还要看对仙道功法的契合。” “最重要是,你得有修仙道的灵根。” 站在张远身侧的镇抚司仙道供奉张文和面带笑意,轻笑开口。 他的面上透着几分傲然。 虽然仙道并不凌驾武道和其他修行之上,但能追求长生,能有各种玄奇手段,仙道修行者天生是有资本孤傲的。 张文和的话让其他几人都是摇头。 “其他都还容易,这灵根,真不是寻常人能有。”武道供奉周怀宁摇摇头。 “那些大世家,还有武勋世家子弟,为何能仙武同修?” “他们从小就打熬筋骨,孕育先天真元。” “所谓灵根,就是二品以上的先天真元。” 周怀宁面上露出几分遗憾之色,低声道:“我等散修,别说二品先天真元,就是一品都难得。” “何况真是二品先天真元,修仙道也是垫底,不如在武道上打磨。” 张远知道周怀宁说的是对的。 二品先天真元只是修仙道的最低条件。 要想在仙道上走远,起码需要三品乃至四品的先天真元。 这等灵根,才有机会修成开阳境的仙道。 没有从小打熬,谁敢说自己的先天真元是二品以上? 如今的张远也明白,仙秦的仙道和武道,其实都是掌控在上层手中。 拥有的权柄越多,掌控的资源越多,便越是能有更多的修行机会。 “我并非要修仙道,就是有几分兴趣罢了,我还是走武道,不好分心。”韩牧野看向周怀宁,轻声说道。 周怀宁所言,是提醒他,灵根不够,修仙道也无多大成就,倒不如在武道上精研。 张远不会说自己现在已经磨砺出八品先天真元。 这等秘密,他不会对任何人说。 怀璧其罪。 周怀宁笑一声,摆摆手。 众人在坊市之中前行,慢慢各自分散。 这等交易之地,就算是同袍,也不好将自己秘密展示出来。 谁还没点好东西不想别人知道? 陶青嘱咐张远等交易过就在坊市门口处集合,便拢着袖子离开。 张远在几个店铺和摆摊地方转转,对那些摆出来交易售卖之物很是好奇。 符纸,符箓,朱砂。 大药,丹药。 木剑,青锋长剑,造型奇异的兵器。 “这瓶子有何用?” “此物可存放生鲜活物十日不坏。” “那这个罐子呢?” “也是存放生鲜活物十日不坏。” “这位兄台,不知这玉杵有何用处?” “我要纠正你,在仙道坊市之中,该称道友。” “虽然我也是修武道的,但还是要称我为道友。” “至于此物,我要纠正你,不叫玉杵。” “此物名为千锤万磨捣药杵。” “你要吗?我可以便宜给你。” …… 张远手上曾有三张符箓,一张是张文和所赠的石墙符箓,另外两张,是从唐维梁那得来。 三张符箓一张已经在裕丰楼前大战用掉,一张送了苏幺妹,现在手上还剩一张。 他不准备将这张符箓卖掉,反而是想再收几张。 兜转一圈,他买到两张冰刀符箓,都是价值百两纹银,用金券结算。 他还买了数种大药,都是能熬炼身躯之用。 李纯罡所说的汤药,还差几种药,这一次刚好能配置齐。 “咦,这青丝玉怎么卖?” 蹲在一处摊位前,张远将一块只有鸡蛋大的青丝玉拿起。 那摊主穿着青灰道袍,三十岁左右,面色灰黑。 听到张远问,摊主抬头:“这青丝玉乃是炼制傀儡的宝物,越大越贵重,虽然这一块是边角料,但也价值不凡。” 他伸出手,摊开五指:“五十两纹银。” 这般大一块,就要五十两纹银? 张远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晶亮。 他交给那位司狱二层的老者青丝玉比这块大两倍不止。 白马山的青丝玉矿藏,恐怕能开采不少出来。 或许,那边的价值,不比九林山重鳞铁矿低。 可惜这等宝物,都不是他一人能掌控。 “那,不知重鳞铁怎么卖?” 张远放下青丝玉,开口问道。 摊主见他没有买青丝玉,顿时失去兴趣。 “重鳞铁官府控制严,寻常三五十斤还成,要买多了,价格就贵了。” “坊市之中有两家卖,都是一两重鳞铁能换一两二钱黄金。” “若是买的多,还需要灵玉结算。” 摊主说着,目光落在张远腰间的雁翎长刀刀柄上,目中透出一丝精光。 “雁翎刀?” “这刀看着锻造手法和材质可都不差。” “你是镇抚司中人?” 张远点点头。 镇抚司身份并无不可告人。 江湖之中武者或许对镇抚司有些畏惧,仙道之人都是散漫惯了,并不在意。 “我成器宗不少师兄都在镇抚司中供职,不过是在郡府,郡府镇抚司中的冶炼司。” 将一块黑铁小令递给张远,摊主轻声道:“若是你需要炼制兵器,可来我成器宗,我叫魏林,是成器宗内门弟子。” 张远点点头,收了这小令。 “我叫张远。” 张远拱手。 “因为你那刀就是我成器宗中人炼的,我仙道中人讲求缘法。”看张远表情,魏林笑着开口。 这就是仙道修行者的处事方式,凡事讲缘法。 若是武道修行者,行事直接干脆,大多没有这般弯弯绕绕。 “缘法?” 张远目光落在摊位上放着一根黑色木簪上。 这木簪看着普通,但给他一种浑厚之感。 “你眼光不错,这簪子其中蕴含一道水脉术法,有一丝水脉灵气灌注,寻常插在发间,能滋养身躯。” “这等物件,算是法器,不过我修为不够,技艺也不成,此物只能算是半法器。” 魏林将八寸长的木簪拿起,递给张远:“两百两,拿去。” 张远接过木簪,将两张金券递过去。 就算是一件半法器,价格也远不是两百两。 看来魏林是真的看重缘法之人。 买大药,两张符箓,一共花费了张远五百多两纹银。 这木簪又是两百两。 修行确实是极为耗损资源的,没有财富,想在修行之路上走远不可能。 转过一圈,张远也没有什么好买的,便去坊市门口。 “怎么,这般快就回转,是兜里银钱花完了?” 已经等待在那的陶青面上带着笑意。 “入坊市才明白,兜里再多银钱都不够花。”陶青摇头,话语中尽是感慨。 张远点头,深以为然。 “据说七日之后成器宗要出一批法器,等到时候有机会可以寻两件在手。” 张文和归来时候,话语中带着几分欣喜。 成器宗? 张远没有说话。 似乎是觉得张远不知道成器宗之名,张文和又出声解释。 成器宗是方圆万里内仙道之中有名的炼器宗门,与锻器门、铸灵道并称“炼器三大宗”。 第125章 小子,道爷今日让你生不如死 所谓炼器,就是以仙道之法去锻造各种兵器。 仙道兵器,能以灵气催动其中篆刻的各种器纹,演化为术法,展现强横的力量。 成器宗能炼制法器,靠着炼器,财货丰厚。 按照张文和说的,他一个画符的,身家在成器宗那些炼器的修行者面前根本不够看。 仙道修行,第一赚钱是丹道,第二赚钱是炼器,第三才是符箓。 不能说张文和市侩,世间修行本就是资源积累。 张远在坊市中询问各种灵材价格时候,对此也有所认识。 便是身家巨万,在坊市之中也能花销干净。 等众人来齐,只是相互问候一番,也不提交易如何,径直出坊市,回转庐阳府城。 出坊市时候,才到半山腰,众人就顿住脚步。 那玉灵山山脚处有人斗法,一人以水脉之力,引沧澜江之水化为刀剑,一人以风卷应对,树木都被风卷扫断。 众人站的远,其他的修行者也观望。 按照张文和介绍,这斗法两方都是瑶光境,不知是何处来的仙道强者。 仙道修行艰难,能有瑶光境,已经是修为不弱。 真正强者,不会来此偏僻之地。 张远是第一次见修行者斗法,便是观阅的记忆之中,真正这般直面仙道斗法的也不多。 百丈长的水汽化蟒,在山林之中散为千百刀剑,飞越横斩,方圆百丈都是刀剑之光。 风卷也是不断旋转,刀剑凡是触碰,都是碎裂。 这就是斗法。 两位身穿灰黑袍服的道人身形虚幻,相隔数百丈,就是手掌捏法诀,轻动,浑身有盈盈的光晕浮现。 那光晕让人看着目眩神迷。 “快走,坊市中虽然也有强者坐镇,但瑶光境大修的事情没人管的。” “此时有人争斗,小心趁火打劫之人。”周怀宁看向四周,神色透出几分凝重。 坊市有规矩,一般不会动手。 财帛动人心,任何来坊市之人,都要小心被人截杀。 仙道世界,比武道江湖更直接。 仙道中人,行事更乖张狠辣。 前行十里,山林之中有刀剑碰撞之声传来。 众人不愿节外生枝,准备绕道而行。 别看来此的都是镇抚司中供奉,修为不差,但按照周怀宁他们所说,江湖之中比他们强的大有人在。 仙道世界的水,很深。 寻常时候,仙道超然物外,又被仙秦压制,不愿沾染凡尘中事情罢了。 当然,世间修行者中,最强的人,还是在仙秦朝堂。 张远本也不想管事,可转道时候才看到,山林之中与人争斗的,乃是魏林。 就是在坊市之中售卖他木簪,说讲求缘法的成器宗弟子。 “诸位前辈,刚才我与此人交易过,他说修行讲求缘法。” 张远顿住脚步,然后低声道:“他是成器宗弟子。” 这话让张文和等人眼睛一亮。 “成器宗弟子,倒是可以出手相助。” 陶青低声开口,然后抬手一挥,手中一柄青色长剑出鞘。 他修为乃是洞明大成,剑器之中夹带真元,带着丝丝的流光。 身形一动,恰如飞鸟,他只几步便入山林中。 其他人相互看看,也紧跟而上。 入山林,与魏林争斗之人已经退开几步,与身后的几位青袍人站在一处。 “哼,原来是投靠了朝堂,背后有镇抚司中人撑腰。” “魏林,你也好意思说自己是仙道中人。” 说话的大汉手臂肌肉高鼓,浑身好似铁打。 其手中一柄黑色五尺长大锤。 另外几人则是有人持剑,有人手中持一柄青黑木杖。 “是你?”手中握一柄小锤,微微喘息的魏林看到张远,愣一下。 “我们这仙道争斗事情,你别掺和。” 魏林说着,看向对方那之前与他争斗,握着大锤的人。 “朱阳涛,我成器宗不愿与你们锻器门纠葛太深,不代表我魏林怕你。” 他手中小锤轻动,其上有火焰凝聚。 那名叫朱阳涛的大汉冷哼一声,转头看向身侧几位持着刀剑法器的修行者,低声道:“我锻器门一向看不上成器宗,这一次我定要好好教训这家伙一番。” “诸位今日助我,等回锻器门,我帮你们锻造好兵器。” 他的话让那些个修行者都是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放心,朱兄且瞧好便是。” “朱大师开口,在下定然领命。” 几人握紧手中刀剑,目光投向面色阴沉的魏林。 朱阳涛又抬头看向陶青等人,面上露出冷色:“锻器门最近与郑阳郡郡守府联合,组建了锻器堂。” “我们两家的恩怨,与你们无关。” 他的话让陶青等人面上露出踌躇。 锻器门和成器宗都是炼器大宗,背景深厚,他们不想得罪。 何况朱阳涛所说,锻器门跟郑阳郡组建锻器堂,那往后说不定还有交道要打。 成器宗有朝堂背景,锻器门也有。 看几人表情,朱阳涛哈哈笑一声,手中大锤舞动,向着魏林当头砸落。 魏林手中小锤带着火焰迎上,两柄锤头碰撞,引动火花四射。 两人你来我往,动作简洁,就是直来直往的锤头对撞。 力量极大,更有火焰缭绕,寻常人不能近身。 之前远观两位瑶光境仙道强者交手,可见手段玄奇,此时再看看朱阳涛与魏林,除了火焰之力炽烈灼热,其他倒没有什么了。 张远猜测,应该是两人修为不算高,加上自身又是炼器修行者,对于争斗不太擅长缘故。 “朱兄,贫道来助你。”看朱阳涛和魏林交手久战不下,后方一位持着木剑的道人低喝,一步踏出。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一丝寒芒,身形一动,横跨两丈,将那道人挡住。 他的手掌压在腰间雁翎之上,身形挺拔,浑身气血凝而不发。 “小子,我劝你别多管闲事。”持着木剑的道人冷哼一声,看张远目光,带着几分轻视。 镇抚司中有高手,可没有这等年轻的高手。 面前年轻人分明是无知者无畏,不识仙道手段。 张远并不答话,只是握刀的手掌缓缓摩挲刀柄。 金城陆曾说过,与仙道和儒道交手,守住自身气血神魂,任对方如何手段,皆视作清风拂山岗便是。 张远冷漠平静模样,持剑道人脸上露出怒色,一声高喝,手中木剑抬起,口中念念有词,剑身上三道青色雾气缭绕,化为三头青狼。 半丈身躯的青狼咆哮,龇牙咧嘴,朝着张远当头扑来。 “小乖乖,慢慢撕了他。” “小子,道爷今日让你生不如死——” “铮——” 长刀出鞘,刀光如练! 第126章 斩仙道修行者! 刀出如银龙腾云,光寒云动三千丈! 凝神静气,守住心神气血,御敌于外,手中刀便是自己心意。 第一次直面一位仙道修行者,张远心神合一,全神对待。 镇岳刀法,气血灌注。 虚幻的山岳,凝于背后。 “嗡——” 长刀划过,空气似乎被斩爆。 刀光炸裂,三尺长的寒芒将三头青色狼影撕碎。 刀气! 一位隐元境的武者,竟然能斩出三尺刀气! 身后,陶青等人目瞪口呆,看着那闪逝的刀气,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们都知张远武道天赋极好,可从不知张远的天赋会好到这等程度。 特别是陶青。 张远的镇岳功本就是他所传授讲解。 他是亲眼看着张远将这地阶六品功法修成。 不只是修成,如今看,更是大成,是已经将其修到融会贯通的巅峰之境。 “此子气候已成,前途无量啊……”陶青身侧,一直少说话的大妖何源,出声感慨。 其他几人也是深以为然的点头。 隐元境便施展出三尺刀气,这等天赋怪不得张远在庐阳府镇抚司中如鱼得水。 “噗——” 被斩破术法,那手持木剑的道人浑身一震,一口鲜血喷出。 这是术法之力反噬。 前方,张远一刀将那术法所化的三头青狼斩碎,目中透出寒光,飞身而起。 双手握刀,举刀便斩。 刀光带着幽寒,森然的刀气凝聚,一斩而下。 持着木剑的道人面露惊惧,抬手从衣兜中掏出一张明黄符纸,向着头顶一抛。 那符纸飘飞,化为一个金色的盾牌。 仙道术法,当真神奇。 只是这盾牌才成形,张远的刀光已经斩到。 刀光激荡,其中气血凝实,张远心神如一,丝毫不动。 “刺啦——” 长刀的刀气好似斩在积雪之上,直接将这金光盾牌斩开。 刀光不停,继续下压。 那持着木剑的道人已经吓傻,呆立在原地不动,只浑身颤抖,口中念念有词。 “束,束,束……” 一道青色的气息升腾,与妖气极像,化为绳索,向着张远的长刀缠绕过来。 青气所化的绳索仿佛有束缚神魂的力量,似乎是活物,要将长刀缠住,挡住刀气。 可惜,这绳索在刀气面前根本不够看。 “刺啦——” 长刀斩断绳索,然后毫不停留,从那道人的头顶一斩而断。 道人手中木剑比豆腐硬不了多少,当先断裂。 接着便是道人头颅身躯,在这一刀下,被斩成两半。 “噗——” 鲜血四溅,将周围的山树山石,还有青草与周围那些修行者身上全都沾染。 持着大锤的朱阳涛浑身一震,愣愣转头,看到身上洒落鲜血,一时间有些茫然。 魏林也是抬头,看向张远手中长刀上滴落的鲜血,目中带着迷茫。 周围,那些仙道修行者看着手持长刀的张远,脚步微微挪移,目中闪过复杂。 “这,这小子直接杀人……” 张文和看着张远手中长刀鲜血滴落,喃喃低语,好似没有回过神。 “都讲这家伙是庐阳府镇抚司年轻一辈中杀心最重的,果然不假。”周怀宁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感慨。 魏林缓步退后,到张远身侧,方才低声道:“你为何要杀他?” 张远手中长刀举起,看向前方,身上杀气萦绕蒸腾。 “他要杀你,我当然要杀他。” “何况他以招引青狼术法来杀我,我为何不能杀他?” 这话,让对面的朱阳涛嘴角一抽。 周围散落的那些仙道修行者,也是面色难看。 “咳咳,张远你不懂仙道中规矩。” “仙道修行者除非是魔修或者是邪异之士,若不然,是很少性命相搏的。”站在后方的张文和低声开口。 张远缓缓回头。 也就是说,仙道修行者大多都是嘴巴狠? 看向被自己一刀斩开的身躯,张远摇摇头。 这家伙死的有点冤。 “前辈,仙道还有什么规矩,麻烦你早点跟我说。” 张远持刀前行,身上战意你凝聚,化为好似猛兽咆哮的虚影。 “不过寻常规矩,能不守便不守。” “要不,我将他们杀光?” 一刀杀人,张远此时心中对于仙道的敬畏已经荡然无存。 临战之时,刚才那持木剑的老者从头到尾都没有展现出一个强者该有的样子。 换位交手,自己必然先以术法束缚对方,再拉开距离。 那三头青狼也会安排好合击手段,绝不会一拥而上。 至于小盾符箓,绝对会第一时间安排,挡在身前。 既无攻伐之力,又无守御之能,交手时候心神还不能稳固,这等人物,杀之如鸡仔。 持刀在手,张远身上煞气升腾,化为咆哮黑虎。 气血凝影,刀气三尺,这等人物,竟然只是一位寻常皂衣卫,隐元境武者。 魏林张嘴,想要说什么,却一时间说不出口。 前方山林之中,朱阳涛和身后几个修行者瞪着眼,看着张远缓步前行,也是一时不知所措。 “庐阳府镇抚司张远在此,谁来受死!” 张远一声高喝,山野之间,燕雀飞腾。 对面,持着大锤的朱阳涛面皮抽搐,脚步往后退。 其他几位仙道修行者,手中虽然握住法器,却根本没有谁有引动其中力量出手的样子。 “魏林,你等着。”退后两丈的朱阳涛一声怒喝,拖着大锤转身就走。 其他仙道修行者或是将手中长剑提着踏上山岭,或是手中捏诀,念念有词,身外化为层层的云气,消失在原处。 不过顷刻,便作鸟兽散尽。 张远满身煞气,且无处发作。 “咳咳,多谢张兄弟。” “今日援手之恩,魏林必报答。” 背后,魏林喊一声,然后将一张纸鹤甩出,化为半丈大的白鹤,驮着他,扶摇三尺高,快步奔行,穿山越岭而走。 “好肥的鸟啊……” 张远收刀,低低说一声。 他身后,陶青等人都是大笑。 “这是飞鹤符,乃是赶路之用,也能凌空三丈飞遁的,就是耗费灵气。” “你小子不知,仙道中人都是求长生的,一般拼斗都是点到为止,很少生死相搏,你这一刀,他们都怕了。” “就是,别看仙道手段玄奇,大多是用来斗法,却不是来搏命,你倒好,上来一刀,谁不怕?” “哈哈,看明白没有,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张远这家伙就属于不要命的。” …… 继续回转庐阳府,身边众人笑谈,张远心神收束,脑海之中,一道虚幻身影浮现。 今日杀人,他就为了观悟这仙道之玄妙也! 第127章 仙道功法,风雷决 “吾修行一甲子,成洞明之境,洞察天地之玄,明心见性,以为能超脱生死,不想——” 一刀斩落,那絮絮叨叨的虚影也化为泡影。 废话真不少。 一道道的画面浮现。 一个七八岁的小道童,随着一位身穿青灰色道袍的老者四处游荡,骗吃骗喝。 老道有几手术法,大多是障眼法。 小道童跟着学,五六年后,竟然真的已经掌握这些术法,并且青出于蓝。 老道欣喜,领着小道童回转一座三进道观。 雷云观。 这是老道当年修行之地,他是多年前因为行了恶事,被逐出道观。 雷云观之中有七八位道人,皆被小道童以术法击败。 老道要占道观为己有,要这些道观之中道人臣服。 那些道人极硬气,无人臣服,还骂老道为丧家之犬,道门弃徒。 几人还说,等观主归来,定然惩处,雷霆一击。 老道怒极,领着小道将道观中道人杀光,将其中法器都抢走,还将典籍搜刮一空。 一把火,那雷云观便被烧尽。 带走典籍法器,老道准备闭关修行。 小道不愿,要行走江湖。 两人分道扬镳。 三年后,小道在争夺一件法器时候,被一位高手击败,被追杀。 小道将对方引到自家师尊闭关之处,想借师尊之力合力杀了那强者。 没想到的是,自家师尊出关,不但未与自己联手,还出手要杀他。 最终,小道士不得不以自己所修的异法,耗损自身修为与潜力,终于逃脱。 这一战后,他修为再不能提升。 不敢再回修行者众多之地,道人便悄然来到腾洲,顺着沧澜江走,四处游荡。 一晃,就是三十多年。 青云道人。 这是小道士的名字。 当初其师尊为他起这个道号的时候,是希望他能平步青云,直上九霄。 张远的脑海之中画面流转,一道温和的气息在筋脉之中流淌。 温和,轻灵,回荡之间,似乎能激起云雷交错,能冲刷身躯之中沉疴,让筋脉与肉身更加稳固。 这就是灵气? 怪不得仙道手段可长生久视,光是这灵气滋润身躯,就能比气血武道更长远。 这灵气比不上妖气对身躯的修复疗养,但更温和,更绵长。 此时,张远身躯之中已经凝武道气血,先天真元,浩然之力,妖气,还有灵气,几种修行手段,皆存于一身。 世间修行者,恐怕少有能这般将这么多力量融于一身者。 观悟这些力量运转,或是轻灵,或是浑厚,或是凝于神魂,或是存于身躯,每一种力量,都有着自己的属性。 修行之妙,就在于此! 一路前行,一颗颗青玉色的珠子凝聚于脑海之中。 珠子不多,只有三十颗,但颗颗如玉,明显是品质极好的灵气之珠。 若不是叛离,远逃腾洲,加上自身根基受损,在灵气稀薄的郑阳郡修行,青云道人不至于连修为都无法稳固。 …… 回到府城已经是夜半时分。 张远与陶青等人分别,回到丁家巷。 玉娘还在书房之中登记账目,前院中还有朗朗书声。 这一刻,张远身上的煞气全都收敛。 在外,他持雁翎长刀,化身索命修罗。 归来,他还是那个胸膛宽厚的青年,是撑起这家的小郎。 “小郎晚饭可吃过了?我让吴姨给你热饭吧?” “别,我这账目还没算完,等会……” 厢房之中,琴瑟和鸣。 —————————— 朝阳初升,云露清亮。 小院之中,上身袒露的张远持刀在手,裹挟风雷。 是真的风雷。 青云道人所修的仙道功法不算多高深,但也是道门正宗,乃是雷云观中的珍藏。 这名为风雷决的功法,修到大成,真的能引动风雷之力。 此时张远以自身武道为根基,施展刀法,然后夹在仙道之力,两相联合,便有此等风雷。 前院之中,靠坐在廊檐上的李纯罡双目之中透出无尽神光。 “云雷手段,这小子出去一趟便有这等收获,真想再卜一卦啊……” 话音落下,他身边已经窜出穿着青袍的李紫阳。 “我就知道你想算他。” 李紫阳手中握住两根青翠竹签,压低声音:“要不我来算吧,我也是好奇。” 从前时候李紫阳是阻止李纯罡算张远的。 因为李纯罡说看不透张远的未来。 可现在连李紫阳都对张远好奇了,想看看他身上到底有什么隐秘。 李纯罡转头,看一眼李紫阳,又看向后院方向,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好,记住,只看一眼。” 李紫阳面上露出笑意,将手中两根竹签横握,口中微动,身躯便被一层薄雾笼罩。 李纯罡面色凝重,站在一旁,等三息之后,抬手,并指一点。 “醒来。” 薄雾散去,李紫阳面色苍白。 “如何?”李纯罡低声问道。 李紫阳摇摇头:“确实看不透未来,好像一切都没有规律。” 说到这,她顿一下:“不过,我看到今日,他有一场杀劫。” 杀劫。 李纯罡眯起眼睛,看向张远方向,手指轻动,然后点点头。 李紫阳面色复杂的转过脸。 刚才她不止看到了杀劫,还看到了一些其他的画面。 比如,自己浑身赤裸,被张远压在身下求饶的模样。 呸,定是看过这家伙袒露身躯样子,迷惑心神了,若不然怎么能有这等画面。 自己可是天机道宗的圣女,那家伙也配骑自己? 要骑也是自己骑他。 呸,想什么呢。 …… 晌午时候,孙立到小院来见张远。 “远哥,嫂子说那位千禾商行的许掌柜请她一起押货出城,问你去不去。” 孙立看向张远,低声道:“这一批货价值数十万纹银,青玉盟又是第一次出货,嫂子有点担心。” 张远知道玉娘的安排。 这一次的布匹是交给千禾商行来售卖,但往后不一定。 所以玉娘安排了杨三鲁正他们驾驭船只,跟随船队熟悉商道。 至于请张远,是张远说过,他可以出面,将贵庐河上几处关卡应付过去。 前天,终于升官的于良和高大成来拜访张远,说他们被分配到贵庐河上做巡检。 他们的领头校尉也升迁了。 就是当初与张远他们一起征剿百运布庄的何觉校尉。 张远与其没有深交,但有于良他们牵线,也算熟悉。 今日刚好去见一趟。 往后,说不得商队还有更多打交道的地方。 寻了一株价值百两纹银的大药,张远夹着盒子准备出门。 “我陪你去一趟吧。”到前院时候,一直晒太阳的李纯罡站起身来。 李紫阳早上已经陪着玉娘出门了。 张远看一眼李纯罡,犹豫一下,点头道:“劳烦李老了。” 花钱请的护卫,不用白不用。 第128章 职责所在 到城南码头,杨三等人已经等待。 “张爷,夫人他们的船已经装差不多了,要出发了。” 杨三上前,低声开口。 如今杨三他们因为擒贼有功,都已经有了庐阳府户籍。 他们再不需要东躲西藏,不需要做些低贱活计去赚取银钱。 看到张远,鲁正等人都是面色激动的躬身。 不是张远,他们依然是那个无籍之人。 没有张远,他们也没有今日这般积攒起不少财货。 这等变化太过明显,他们无以为报,只能是将自家性命卖给张远。 江湖武者,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的性命。 张远摆摆手,随着杨三快步往前方码头边上的大船方向走去。 大船上堆放着一个个大箱子,里面都是布匹。 三艘三十丈大船,一共装载五十万匹粗细布匹,价值超过十万纹银。 “小郎。” 看到张远来,船头的玉娘低呼。 张远面上露出笑容,身形一动,也不踩跳板,几步便踏上船头。 这等身法手段,让周围散落的那些武者都是眼睛一亮。 张远展现出的武道根基,极为不弱。 张远伸手将玉娘手臂握住,轻笑道:“可是担心?” 玉娘点点头,看着张远:“到底是要出城,小郎来我便心安了。” 在城中她能执掌巨万财富,能与各方斡旋,那是因为背后有张远,有镇抚司。 城中谁都知道,青玉盟乃是镇抚司的代言者,是为庐阳府解决这一次的布匹积压之困。 没有人敢真正得罪青玉盟,当初就算是三林商行和聚财商行都只敢暗地拒绝联盟,不敢真正阻碍。 但出了府城,可就不一样了。 城外江湖,多的是亡命的匪徒。 “吆,玉妹妹你这还未离开庐阳府,就这般舍不得你家小郎?” 船头,一道声音响起。 穿着青色衣裙的许云禾上前,一脸笑意。 这笑让玉娘面色透出红晕。 不过张远将她的手臂握紧,玉娘也没有挣扎。 许云禾笑着走到船头前,看着水波荡漾的贵庐河,轻声道:“水上漂泊,确实让人心中不定。” “我从十三岁便上船,此生,也不知……” 话说到这,她顿住话头。 玉娘抬头,低声道:“许姐姐,你也能得遇良人,必然能有个好归宿。” 许云禾轻笑着点头,看向玉娘的目光中透出一丝复杂。 三艘大船装满,众人检点之后,便缓缓起锚。 大船驶出港湾,前后都有小船紧随。 有的是船队随行,帮着探路和传递讯息的,也有的是其他小船队的船只。 当初杨三他们就是在沧澜江上做这样生意,后来沧澜江上这样的商队都被官府驱赶,成了无籍之人。 船队缓缓前行,消失在码头之外。 此时,一队车马奔行而来。 从车上跳下的夏明远面色凝重。 “张兄弟他们已经出发了?” “糟了,这一次沧澜江上玉和堂要破青竹帮,大河之上商队恐怕都要遭难。” “还有这千禾商行本就是与青竹帮牵扯,这一次定然在劫难逃。” 夏明远口中低语,目中透出担心。 他执掌西城黑市交易,今早知道沧澜江上大势力玉和堂要吞并青竹帮的消息。 本来他对此事并不在意,毕竟都是离着庐阳府比较远,与他无关。 不过转头他想起青玉盟生意,让人去问,才知道张远他们今日有大船出发事情。 夏明远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 如今大船船队已经离开,他便是派人去将送消息也来不及。 “张兄弟乃是有福之人,想来是不会出事的吧……” …… 丁家巷。 一位身穿黑色武袍的大汉快步前行,到张远家小院外,沉吟一下,上前敲门。 开门的是苏长山。 “这里可是庐阳青虎张远公子家?” 大汉低声开口。 苏长山警惕的点点头,院子之中,几位习武的少年也都转过头。 背着手的区阳走到门口,看一眼大汉,开口道:“张远不在家,寻他何事?” 大汉愣一下,目光扫在区阳身上。 “可是夫人?” 区阳眉头一皱,但没有出声。 大汉见她没有说话,便低声道:“在下河津县陶二河,当初在百运布庄蒙张远公子手下留情,放一条生路。” “今日我来报信,河津县和三河县,还有永成县三县之地的武者汇聚,受玉和堂征召,要破青竹帮。” “如今大河之上已经封禁,所有与青竹帮牵连的势力都会被攻击。” “我往来河津县与庐阳府,知道青玉盟跟青竹帮有些生意关系,所以来报信。” 看向区阳,大汉一抱拳,沉声道:“今日也算是某家报答张公子当日之恩。” 说完,他转身就走。 区阳身后,苏长山等人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区阳目中闪过一丝精光,眉头微微皱起。 “你们去做你们的事情。” “我出去一趟。” 她走出小院,身上一道淡淡的金色流光缭绕身外。 这流光之中,竟然有张远和玉娘他们的虚幻身影。 “玉和堂,是段家执掌吧。” “段玉,别让我寻你的麻烦才好。” 区阳走到街角,两位身穿青色武袍的大汉上前。 “大小姐。” 区阳点点头,看向远处。 “欧阳德在何处,让他来见我。” “告诉他,我要出城去大河之上。” 两位大汉对视一眼,一人转身就走,另一人则是紧随在区阳身后。 …… 大河之上,波浪微漾。 张远站在船头,面色淡然。 玉娘因为风大,已经让李紫阳陪着去船舱中了。 “张公子,听说你在镇抚司中杀心颇重,经常做刑使?” 张远身后,许云禾不知何时走来,轻声开口。 张远转头看她。 许云禾目光与张远相对。 她的目光虽然平静,但眼底有一丝难以压抑的光晕。 “职责所在。”张远淡淡回答。 “职责所在……”许云禾轻语,转过头,看向远处,“你们官府中人,都是这般吗?” “别人的生死,就这么轻描淡写一句?” “我记得,曾有人在以疏通河道为由,沧澜江上杀红江水,也只说一句为仙秦天下,职责所在。” “大河之上,多少人家家破人亡。” 许云禾的肩头微微颤抖,压在船舷上的手掌泛白。 “张公子,听说,是你亲手斩杀了翻浪白条许继?” 第129章 兄弟们,给张爷的船放行 t 第130章 走不了了,他们已经合围 船闸打开。 一队军卒向着张远拱手:“恭迎张爷。” 这一幕,让那些商船之上的江湖武者目瞪口呆。 这一幕,让站在张远身旁不远的许云禾面上露出茫然。 江湖武者敬重,庐阳青虎之名响亮。 这一次同行的武者,都见识了庐阳青虎之威。 本以为张远只是当初几场血战,在江湖之中闯下名号,没想到,不只是江湖武者,张远在官场也能有此等影响。 按说,张远不过是个寻常的皂衣卫,怎么能有如此影响力? 便是一位镇抚司皂衣卫旗官,恐怕也难有此等威名吧? 这是江湖和朝堂通吃? “诸位兄弟辛苦。”张远拱拱手。 大船从船闸过的时候,张远将腋下夹着的盒子递过去。 “这是我送你们校尉大人的。” “于良,等回城时候,请诸位兄弟喝酒。” 盒子中,是一株大药。 盒子下,是百两纹银。 于良接过盒子,笑着道:“多谢张爷。” 船队缓缓离开船闸,向着沧澜江中行驶而去。 张远如今行事越发纯熟,可谓滴水不漏。 虽然船闸处巡检没有阻拦,没有查验货物,也没有收取过关税银,可张远也没有真正去贪便宜。 一株大药,百两纹银,不少了。 交情这种东西,并非谁占谁的便宜,而是相互便利。 水波如鳞。 一艘艘船只划破大河之上的平静。 一条条船上,所有人都看向张远。 这些行商都是寻常的商贾,便是有些本事,有点人脉,接触的层次也不会很高。 在他们眼中,张远这等既能在江湖上吃得开,又能有镇抚司背景,可以在官府体系之中如鱼得水之人,这才是真正的精英。 精英,就该是无论武道还是其他资源,都足够让人不能追及。 “往前就是沧澜江。” “前方,是青竹帮所辖之地。” “千禾商行与青竹帮乃是同盟,去到那边,我们商队就算是到家了。” 许云禾神色终于轻松几分。 这大半日的船队航行,不管是谁都是提心吊胆。 这一路上,谁也不敢保证满船价值数十万纹银的布匹不会有人动心。 玉娘轻轻点头。 “那我们青玉盟与千禾商行的这一次交易是不是算完成了?” 这一趟交易,只是转手,玉娘那些本钱都能赚五成以上。 一次就能赚取近三万两纹银,这等生意实在是暴利。 “那是当然,前方江心岛有我千禾商行设在青竹帮的货站,我们收集十条大船之后才会出货。” 许云禾的面上透出几分骄傲。 十条大船,运送货物价值近百万纹银。 这是千禾商行的资本。 能在江心岛建货站的商行,没有多少。 张远没有说话,只是凝神看向前方。 那水汽弥漫之地,似乎有些太过平静。 而且,那水汽中为何有丝丝血色? 就在此时,站在张远身后,一直都没有说话的李纯罡忽然开口:“有血煞之气,前方有人交手。” “或者说,是有一场屠杀。” 交手。 屠杀。 这两个字让张远目中闪动精光。 李纯罡的话让许云禾先是浑身一震,然后便是面色大变。 “为何不见水行旗?” 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青袍大汉。 这位身穿青色武袍的大汉名叫郑尧,是许云禾的护卫头领,千禾商行之中老人,修为极为深厚,已经是洞明境强者。 郑尧面上神色也有些难看,沉声道:“按照规矩,商船入江,必有水行旗引路。” “青竹帮执掌贵庐河水行旗已经数十年,从不曾出差错……” 观阅过翻浪白条记忆的张远知道什么是水行旗。 仙秦天下,朝堂与江湖共分。 江湖之大,千万里无尽。 朝堂有朝堂的律法,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山野之间,有各处门派山寨,把持各处往来商道。 那些执掌一方商道的大势力,往来商客交了买路钱,就发一个陆行旗,代表已经是交过钱,自己麾下乃至周边的势力不得再骚扰。 当然,如白马山这样散乱小势力,平日不守规矩,被官府直接征剿也不会有江湖同道去救援帮助。 水中大河讨生活的,也有一份水行旗。 青竹帮掌控贵庐河下游入沧澜江入口,手中水行旗可行方圆五百里。 只要是自家盟友或者是大商队,到此处都会有船引导,然后发放水行旗。 以往千禾商行的船只要一到,定然就会直接有人牵引,发放水行旗。 可是今日,竟然没看到青竹帮的水行旗。 “当真是出事了……” 许云禾面上闪过一丝惨白之色。 玉娘紧张的看向张远:“小郎,这可如何是好?” 张远目光投向前方。 河道上,几艘小船急速驶来,慌乱奔逃。 “玉和堂攻破青竹帮总舵了!” “快逃,玉和堂封禁大江,这一次已经杀红眼了——” “江心月台岛上两千多人被围杀,那些商船真惨啊……” 玉和堂。 张远双目眯起,看向前方隐隐约约的江心岛。 江湖之中有两种势力。 一种是云松剑门这样,以武道传承为主的宗门势力。 这等势力依靠武道传承力量,以强压弱,相互之间以武道实力说话。 另外一种,则是青竹帮这样,强者不多,但人多势众的帮派。 这些低阶武道修行者聚集起来,掌控许多地盘,做各种有本的、没本的生意。 武道传承够强的宗门,自然能聚拢财富,不为银钱发愁,精英弟子一心修行就好。 帮派人多,耗费也大,但能占了人多和地利,赚些辛苦钱还是可以的。 这种钱大宗门自然看不上,可对于寻常百姓和那些独行的低阶武者来说,这也是一种仰望的财源。 玉和堂帮众十万,强者数百,是沧澜江上下千里之地,最强的帮派势力之一。 张远所知,玉和堂背后乃是与郑阳郡势力极大的世家牵扯,才能屹立不倒。 “玉和堂,要灭青竹帮确实不难。”张远低语。 此时,大船上,还有周围已经一片散乱,惊慌呼唤之声四起。 “怎么办,趁着玉和堂的人未杀来,我们快逃吧。” “对,逃回贵庐河,有船闸巡检在,他们不可能当着官府的面杀人。” “那可不一定,玉和堂杀人,并不怕官府追究……” “小郎,我们,先回?”玉娘抬头看向张远。 “你们走吧,我要去月台岛。”一旁的许云禾低声开口,神色坚毅。 张远转头看向后方位置,摇摇头。 “走不了了,他们已经合围。” 许云禾浑身一震,转头看向后方大河之上。 数十丈大小船只悄然围拢。 第131章 升白浪旗 一杆大旗从后方的船只之上升起。 “玉和。” 金玉大字,迎风招展。 本准备后撤的船队被堵住后路。 前方那些奔逃船只,更是慌乱,向着四周逃散。 可是小船没有大船速度快,那些小船都被巡游的大船撞翻,其上货物、人员都掉落在水中。 “玉和堂封禁河道,禁绝往来,擅自行动者以叛逆论。” “所有船只原地等待,所有武者敢反抗者杀无赦。” 一道道高呼之声响起,那些大船上有一位位身穿青色武袍的玉和堂帮众出来,手中握着长弓,又将刀枪背在身后。 一艘三十丈大船之上,一位穿着黑色衣袍的四旬中年走出船舱,背着手走到船头。 他的目光落在张远他们所在的大船,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千禾商行。” “许云禾。” 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晕,大汉一声高喝:“许家妹子,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许云禾转头看向大汉,面色沉下来。 “陶竹武,你们陶家竟然投了玉和堂。” “青竹帮待你们还不够好?” “好?”被许云禾称为陶竹武的大汉冷笑一声,伸手指着许云禾:“当初我想纳你为妾时候,青竹帮林白羊是怎么羞辱我的?” “他说我陶家配不上你,说我是为了你手中百万家财。” 陶竹武的目中闪过恨意,面皮透出张狂。 “我陶家选择玉和堂,是最明智的选择。” “今日看看,你许云禾注定还是逃不过我陶竹武的手掌啊。” “等将你带去江心岛,我要当着林白羊的面,让你成为我的女人。” 一声长笑,陶竹武一挥手,一艘艘大船向着千禾商行的三艘商船冲过去,一位位身穿青色武袍的帮众在船舷边俯身。 只要大船接舷,他们就会跳船交战。 千禾商行的商船上,手持刀剑的护卫都是神色苍白。 他们只是寻常武者,看家护院,守护船只还行,这等围杀,他们应付不了。 玉和堂的帮众,能轻易将他们杀光。 “大小姐,属下护你冲出去。” 几位身穿黑袍的武者围拢到许云禾身前,持着刀剑,咬牙低喝。 “诸位,当年老爷的恩情,该还了。”一位黑袍大汉手中握刀,身上气血涌动,隐元大成的修为浮现。 许云禾摇摇头,看向一旁的张远和玉娘。 她面上露出惭愧之色。 “玉娘,是我连累了你们。” 许云禾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张远,我是许继之女。” “我与玉娘相交除了是做生意,还有接近你的心思。” “本来,我是要为我父亲报仇的。” “我知道,我父亲被镇抚司明正典刑,你是刑使。” 她的话让玉娘面色一变。 张远伸手将玉娘的手臂压住,看着许云禾淡淡道:“我知道。” 许云禾微微了愣一下。 张远都知道? 看着面前面色平静的张远,许云禾轻声道:“我也未想到庐阳青虎是如此人物。” “或许,我父亲当真是错了。” 许云禾本是想寻张远报仇,可是刚才与张远交谈,加上与玉娘相交,让她心中念头动摇。 她不是涉世未深的少女,知道世间事情不可能非黑即白。 自家父亲,也不是真正的好人。 仙秦律法,不会冤枉一个真正的好人。 而张远,真的并非寻常皂衣卫。 张远展现出江湖与官场声望,还有行事的手段,都让她刮目相看。 这样的张远,是她之前所没有想到。 转过头,许云禾看向身边围拢的武者。 “诸位,你们有的是我父亲留下护我的叔伯,有的是感念我父亲恩情的前辈。” “青竹帮于我有恩,于我父亲有恩,林白羊叔叔待我如亲女。” “我不能坐视月台岛上被围杀。” 那几位黑袍武者面上露出焦急神色。 此时连能不能躲过围杀都不知道,还管什么江心岛上事情? 许云禾拿出一块青色的玉牌,递到玉娘手中。 “这是我千禾商行的身份凭证,有此物,可掌控商行之中属于我的那部分财货。” “我与玉娘妹妹虽然相识不久,但你我相交贵在心意。” “你年少漂泊,我也是。” “你能得遇良人,我也为你欢喜。” “张远是个良配,你们要好好的。” 玉娘握住玉牌,面色复杂的看着许云禾。 许云禾接近自己,是为了寻自家小郎报仇。 如果真的伤到了张远,她一辈子不会原谅自己。 刚才听到许云禾的话,玉娘心中恼恨。 可此时许云禾所言真诚,她有些不知所措。 “诸位叔伯,你们护住玉娘和张远公子离开,我自引那些追兵。” 许云禾说着,往甲板前方走去。 那几位护卫相互看看,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你要去江心岛?”张远忽然开口。 许云禾顿住脚步,点点头。 “放心,我让商行护卫和几位叔伯听你调遣,冲出包围。” “陶竹武要追杀的是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浪涛翻涌,那些玉和堂的大船已经到百丈外。 张远深吸一口气,身上气血缓缓鼓荡。 “你觉得就凭还未渡过化形劫的红玉,就能帮你去月台岛,为青竹帮解围?” 红玉! 还未化形的红玉! 张远一句话,让许云禾浑身颤栗,瞪大眼睛! 世间,还有人知道红玉! 怎么可能! 世间知道红玉之名的,只有自己的父亲和自己! “红玉,就是船下那锦鲤小妖?”站在张远身后的李纯罡面色平静,轻声道:“灵智不低,道行浅了些,还未渡劫,应该没有什么真正手段。” “这等小妖,除了本命的神通,确实没多少战力的。” 随口评点大妖,好似评点蝼蚁。 话语之中不经意流露的强者语气,好似高高在上的修行高人。 张远回头看一眼李纯罡。 李纯罡面上一促,低声道:“那个,再不济也是妖,而且是水中妖,在大河上不是寻常洞明境初期能对付,我只是揣测,揣测……” 刹那间,高人模样荡然无存。 “你怎知红玉,你,你到底是谁?”许云禾盯着张远,握紧拳头。 “你,你还知道什么?” 还知道什么? 张远目光投向后方冲来的大船。 “升旗。” “挂帆。” “左舷满舵。” 他口中高喝,声如炸雷。 手按腰间双刀,飞身直上船舱高处,张远身形踏上桅杆之巅。 “擂鼓,压舷。” “红玉,鼓浪。” 站在桅杆之巅,张远目光落下下方。 “李老,紫阳,我家玉娘交给你们护持。” “许云禾,翻浪白条的绝艺你不会都忘了吧?” 翻浪白条许继,他的真正本事可不是武道修为多强横。 他最擅长的是水战! 大小船只冲击,鼓浪前行,近战远击,水中交锋。 许继在沧澜江上杀出的名声,是水浪之上的一次次以弱胜强。 “翻浪白条……”许云禾面色变幻,低低轻语。 “张公子这是要翻浪引敌,这是老爷的战法!”站在许云禾身前的黑袍大汉肩膀颤抖,目中闪动晶亮。 “张公子,极可能是老爷的传人!” 唯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张远为何懂许继的水战之法。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明,为何张远知道红玉。 许云禾缓缓抬头。 也只有这个解释,才能说得通张远为何明知道她是许继之女,还要青玉盟跟她做生意,还要今日同来。 原来,他是自己父亲的传承者! “齐叔,升父亲的白浪旗。” 许云禾朗声开口。 “升白浪旗!”许云禾身前的黑袍大汉面上露出喜色,一声高呼。 一面青水白浪的旗帜升起。 时隔十年,当年消失在沧澜江上的白浪旗,再次出现! 第132章 这就是翻浪白条 抬头看着青白旗帜,许云禾目中闪烁泪花。 三艘大船上,一位位年过四旬的大汉抬头,面上胀红。 这旗帜,曾带领他们在大江之上横行,曾让他们在江湖上聚起威名。 从浪里白条许继不再亲自领船队行商,这白浪旗就再未挂起。 “鼓浪——” “冲——” 三艘商船开始转向。 大船之下,水浪开始翻涌。 原本已经追到五十丈外的玉和堂大船,直接被甩开。 张远手按双刀,立在白浪旗旁边,目光扫过大河上,高喝一声:“摆尾。” “分水。” 摆尾,分水。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三艘大船全都右转,然后后方两艘穿各自动荡。 “呼——” 大河之上,水浪再次翻涌。 本追在后面的玉和堂大船速度再被降低。 那些船上武者身躯压不住,随着水浪激荡,大船晃荡而开始动荡起来。 对方的船速度被压低,前方的三艘商船速度则是再提速。 “放箭,放箭,蠢货,就算是许继还活着,今日也不可能逃脱。” 后方大船上的陶竹武愤怒高呼。 “满舷。” “冲尾。” 张远的声音传出。 三艘大船满舷冲出,速度快到极致,在大河之上拉出一条条白线。 这白线,像极了翻浪的白条。 三艘船带起的水浪,让那些追杀来的大船晃荡,船上人根本稳不住。 这等水浪在外人看来都以为是大船带起,是当年许继的拿手本事。 其实,光是大船冲浪是不可能有这等手段的,这是借了水妖红玉之力。 “轰——” 水浪激荡,当先追来的大船直接倾覆。 大船之上的那些武者慌乱跳入水中,却感觉似乎有大手将他们压住,根本难以抬头。 那水中的慌乱呼喊,让其他船上的人有些不安。 “放箭。” “冲过去接舷战!” 陶竹武怒吼。 他怎么也没想到,十倍之兵围杀,竟然让对方这般戏耍。 “冲不过去,这是当年许继横行大江之上的手段。” 陶竹武身侧,一位黑须五旬大汉摇头,双目微微眯起,深邃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惊异。 “许继已经死了,许云禾从未展现这等手段,这次……” 目光落在桅杆之巅的张远身上,那黑须老者身上气血翻腾。 “应该就是此子。” “我玉和堂要统御千里大江,这等人,要么收为己用,要么,一定要除去!” 老者面上露出杀意,伸手一挥。 他身后,数道身影飞落,投入大河水中。 既然是江河之上势力,自然是有水中搏杀的本事。 这几位明显是擅长水中搏杀的高手。 已经绕到那些玉和堂大船之后的三艘商船,涌荡水浪,让水波激荡,那十多艘大船别说转身,便是稳住都难。 “真的是老爷当年手段。” “这就是翻浪白条!” 许云禾身边那些当年追随许继的武者,此时都是面上露出惊喜。 不少人眼中带着泪花。 当年许继能让他们舍命追随,如今他们也准备舍命护住许继的女儿。 现在他们竟然看到了许继的传承。 “快逃,船要翻了!” “怎么办,这要是落水,就是死路一条!” 不远处的那些小船上,不管是船工还是商客,都是一脸惊慌。 他们的船更禁不起风浪。 这等交战,鼓动的浪头能将他们的船全都掀翻。 张远立在桅杆之上,目光扫过。 如果是当年的许继,此时绝对会不管不顾,直接引浪冲杀。 甚至,许继还会借这些倾覆的小船做埋伏,阻碍对方大船前行。 但他张远不是许继。 “升青玉盟旗。” “平浪。” “所有小船结阵。” “准备接舷战。”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本来激荡的浪花开始平息。 三艘大船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本惊慌不定的陶竹武看到这一幕,不由哈哈大笑。 “停了,浪停了。” “他们的船停了。” “许继当年出手可不会这般心慈手软。” 他的话让身前的黑袍武者面色稍微轻松几分。 行走江湖,最忌的就是心慈手软。 所有心软之人,都成了江湖之底的白骨。 前方那大船上的青年,有许继传承,行事却没有许继的狠辣。 这样的人,在风浪翻涌的江湖,走不远,活不长。 “快逃快逃。” “浪终于停了,多谢老天爷。” “哈哈,浪停了,那千禾商行的船也是傻,竟然真的不冲了。” 周围小船上的那些船工和武者,不少声音响起。 没有多少人感念张远此时停住浪头。 这就是江湖。 张远双手压刀柄,目光落在大船之前的河面。 “嘭——” 一道身影从水中冲上,才冲上半丈,忽然身躯被一道水中探出的水线绳索锁住腰身,扯回水中。 “水中有妖!” 另外一道身影冲出,低吼一声。 “先杀妖,此妖为化形,没什么手段。” 另外一道声音响起,数道身影浮出水面又自冲进水中。 水面之上可见气血激荡。 “红玉,红玉。”许云禾伏在船舷,焦急的看着水面。 “齐耀林,准备指挥接舷战。” “聚尾斩头的战法。” 桅杆之上,传来张远的声音。 立在许云禾身前的大汉浑身一震,抬头看向桅杆之上。 这位庐阳青虎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这位庐阳青虎怎么能知道自己会指挥接舷战? 这位庐阳青虎怎么知道当初自己所研究的战法? 桅杆之上,张远手握刀柄,双刀缓缓出鞘。 他身如飞燕,从五丈桅杆之顶飞落而下,直入大河。 人如燕,刀如电,如水瞬间,双刀劈浪。 刀锋入水,水浪激荡。 水面之下的身影一震,直接被这长刀透体! “刺啦——” 血浪翻涌,凌空逐浪而杀! 一刀斩敌,张远身形并不入水,只身躯横住,在水面之上三尺一个翻卷。 “噗——” 双刀卷斩,带起一道血芒! 水下,一道身影慌乱探出头,肩膀上血色染红周边的水。 “啪——” 张远双刀重重斩在河水之上,借双刀斩击之力,整个人如鹞鹰一般,猛升三丈高。 人在半空,他双刀再次探出,向着下方水面重重扎下。 “嘭——” 河水再红! “长空击水,翻浪白条,当年老爷未练成的斩浪绝学……”站在许云禾身前的齐耀林瞪大眼睛,喃喃自语。 第133章 镇抚司的人,是能杀的? 翻浪,而后斩浪。 许继当年以翻浪而成名,可惜终究未修成斩浪武技。 齐耀林面色涨红,转头看向许云禾。 “齐叔,照他说的做。”许云禾压低声音开口。 齐耀林点点头,快步奔向船舱方向,然后踏上船舱之顶。 “结阵。” “御敌——” 随着他长呼,三艘大船上的武者都缓缓后退。 “玉娘,我们去船舱。”许云禾伸手去扶住玉娘手臂,“你安全了,张远才能放心杀敌。” 玉娘看着大河之上挥刀劈浪的张远,紧张的转头看向身后的李紫阳。 “紫阳,小郎不会有事吧?”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张远出手。 可是每一次看张远与人搏杀,她都是揪心。 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家小郎永远不要与人搏命。 李紫阳目光投向张远身上,回头看向一旁的李纯罡。 李纯罡摇摇头,淡淡道:“杀劫不在此处。” 听到他的话,李紫阳点点头,将玉娘手臂牵住,往船舱之中走去。 “放心,你家小郎的命够硬。” 此时张远人在水浪之上,长刀劈斩,如鹞鹰捕食,水下的武者只能深潜,不能探头。 谁敢伸头,直接就是一刀。 方圆数丈之间的河面已经血染通红。 一人之力,压那些擅长水中战法的武者。 此等武勇,让周围大船上的武者都是咂舌。 连站在船头的李纯罡都微微颔首。 他虽然遇到的强者不少,但如张远这般年轻,这般敢战,这般有武道天赋的,真不多。 “此人是谁?”前方玉和堂的大船上,陶竹武低喝,“射死他!” 船头之上,数位武者持弓上前,长箭瞄向张远。 陶竹武身前的黑袍老者双目眯起,盯着出刀劈斩水浪的张远。 “咻——” 一根根长箭飞向张远方向。 张远手中长刀劈出,将射来的箭矢斩断。 但这般来,他就无处借力,身形终于下坠。 “嘭。” 张远倒转身形,一头扎入水中。 陶竹武哈哈大笑。 “让老子看看,在水底下,你是不是还能这么硬气。” “长弓准备好,只要他冒头就射。” “老子不信了,大河之上,我玉和堂还压服不了一个旱地来的鸭子。”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张狂。 站在他身前的黑袍老者转头,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厌恶。 “陶竹武,你还不算我玉和堂的人,没资格打我玉和堂名号。” 这话让陶竹武面上一僵。 他忙挤出笑容,连连低头:“朱力长老说的是,只是我陶家已经投奔玉和堂,我已经当自己是玉和堂的人了。” “还有,我妹妹不是被段昌龙公子看中,要成为他侍妾嘛,往后我陶家跟玉和堂就是一家人啊。” 陶竹武的话让那位朱力长老冷哼一声,将目光投向下方河面。 见朱力转头,陶竹武面上笑容慢慢收敛,双目之中透出一丝阴冷。 “嘭——” 前方,玉和堂的大船终于与千禾商行的商船碰撞。 一道道身影冲出,飞奔上千禾商行的大船。 大船之上空荡,甲板上无人值守。 那些持着刀剑的武者向着船舱方向冲去。 “射——” 船舱之中一声高喝传出。 “嘭——” 一道道舷窗打开,一张张长弓探出。 长弓满月,箭矢闪烁寒芒。 舷窗与前方武者相隔不过一丈。 一丈之间,当面攒射! “嘭——” “嘭——” 箭矢如同流星,撞在那些玉和堂武者身上。 箭矢穿透身躯,带着这些人从甲板上掉落。 后方的大船上,那些武者瞪大眼睛,看着自家的帮众就这么被射死。 “这,这怎么可能……” 陶竹武浑身一颤,面色透出苍白。 “当年翻浪白条许继除了擅长鼓浪船战,更是能接舷白刃。” “今日战法,一如当年。”朱力长老低语,面上带着感慨。 他虽然没有与许继直接交手,但他当年看过许继领麾下在大河上纵横样子。 玉和堂当年也是想招揽许继的。 “散开,再冲。” 前方大船上有人高喝。 十围三,竟然吃了大亏,前方指挥战斗的玉和堂武者也感觉面子挂不住。 一道道身影再次冲上千禾商行的船。 这一次不是密集冲击,而是一位位松散前行,手中刀剑小心护持。 这些武者脚步轻快,只需要几个起落就能冲到船舱位置。 “撞——” 就在此时,商船的船舱中传来低喝。 船舱之中,那些船板陡然散开,然后向着落在甲板上的武者围拢撞去。 一整块板子压来,连躲避都躲不了。 那些散落的武者直接被推着后退。 “噗。” 厚重板子的后面,一杆杆长枪刺出。 那些被长板子抵着的武者身躯被刺穿。 三艘甲板上的武者被推干净,只留下高高的木板围成高墙。 陶竹武站在原处,面上一片茫然。 他不知道为何玉和堂会输成这样。 本来手到擒来的事情,怎么就这么难? “军阵战法,对方有高人。”朱力长老倒是神色坦然,双目微微眯起。 “当年听说许继曾救下一位被陷害的武官,那位武官留在许继麾下效力。” “看来此时指挥船队的就是此人。” “还以为此人当年就已经被斩杀了。” 他身上,一道淡淡的气血力量凝聚,洞明境中期的修为浮现。 洞明境中期,在朝堂,在武道宗门,都不算真正高手。 但在帮派,这样的修为,已经是一方强者。 以利聚合,为各方大势驱使的帮派,不可能有多少强者。 真正的强者不会这般为人卖命。 朱力没有直接出手,而是看向大河水面。 陶竹武也是低头。 “对,只要将那个家伙擒拿或者斩杀,他们就不战自溃。” “那家伙还是太狂妄。” 陶竹武面上带着几分癫狂,低低怒吼。 “斩杀?”朱力摇摇头,无奈开口:“你没看他手中用的是雁翎刀?” “镇抚司的人,是能杀的?” “庐阳府镇抚司才剿灭了九林剑派,你陶家可是在庐阳府治下,想成为下一个被绞杀的对象?” 镇抚司的人! 雁翎长刀! 陶竹武张大嘴巴,浑身震颤。 他又不是武道高手,离着这么远,怎么能看清张远用的什么刀? “那,那怎么办……” 庐阳府镇抚司最近杀疯了,他陶竹武敢杀镇抚司的人,镇抚司真的会杀他全家! “朱力长老,你,你快想办法啊。” “我,我妹妹是段公子的侍妾,咱们是一家人!” 朱力面上闪过不齿,嘴角抽动一下,深吸一口气,身形一动,向着下方大河之中坠落。 虽然看不上陶竹武,但他从看到张远的刀是雁翎之后,便知道今日有些难办。 最好的结果,他能在那些善于水中杀伐的玉和堂帮众斩杀张远之前,将其救下。 身躯一入水,朱力睁开双眼,目光透过前方带着几分血色的河水,看向动荡的中心。 那画面,让他浑身一颤,在水中收敛的气息差点散开! 第134章 水中搏杀,红玉化形 一人双刀,好似游鱼翻浪穿梭,杀透河水,血染清波! 水面之下,持着双刀的张远好似一条游龙,穿行之间,两柄长刀挥刺前行,只一个交错,就是一蓬血花翻涌。 这哪里是一位陆行武者,这分明是水中的蛟龙! 朱力本准备来救援张远,此时看,他该救援的是自家玉和堂弟子! 他面前,玉和堂的几位水下高手,已经只剩三位。 …… 张远从前时候是不擅长水性的。 但他观阅过翻浪白条许继的记忆,领悟过其所修的功法和武技。 那些水中杀伐手段,让他感叹不已。 持刀入水,身周清冷的河水包裹身躯,那一刹那,张远感觉自己换了一个人。 他仿佛化身许继,身周的水,都在抚慰他的身躯,都在呼唤他。 许继从执掌大商行,慢慢离开水上过活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在水中搏杀。 感受着河水在身躯之外的涌动,张远静悬不动,任水流将自己托住。 自己不止是得到了许继的武道和记忆,还得到了他的天赋。 当年红玉救了许继,便以妖族的手段让许继拥有了在水中自由穿行的本领。 前方两道身影袭来。 两位身穿黑袍的武者在水中身躯扭动,双腿踏水,速度飞快。 两人手中都持着二尺长,三棱长刺。 这精钢长刺名叫分水刺,是最适合在水中冲杀的兵器。 水下搏杀,刀剑等兵器并不适合。 “呜——” 一柄分水刺朝着张远脖颈刺来。 双刀在手,张远并未接战,而是腰身轻动,好似游鱼一般,往后退去。 这水中搏杀他还不够熟悉。 他要将那些属于许继的记忆,化为自己的身躯本能。 这是他每一次获得记忆之后所要做的事情。 脑海中的记忆会衰减,会消退,最终化为虚无。 但身躯掌握,熟练了的本能,会永远成为自己的技艺,并且不断融合,不断纯熟。 身躯后退,张远能感觉到水流的变化,感觉得身周力量的翻涌。 他能感受到身边的所有力量都在凝聚,等待他的召唤。 手握双刀,他变直握为横握,双刀倒拖,朝着前方冲来的两道身影冲去。 对方的分水刺刺在空处,交错之间,张远手中横握的长刀只是微微一带,便在对方的腰间拉出一条尺长血口。 鲜血瞬间涌出,将河水染红。 张远不去管那张开嘴,“咕咕”喝水的受伤武者,只是左手长刀随着身躯一旋。 另外一边的那位来不及转身的武者后背上,一道血口被拉开。 血色弥漫,张远的身形已经穿过这血色,出现在前方。 七八位武者持着分水刺,将一条大红的锦鲤围在中间。 这条八尺长的红色鲤鱼张口吐出一个个水泡,碗口大小的水泡碰撞在分水刺上,发出“嘭嘭”的震响。 围杀锦鲤的武者也不急,只任锦鲤吐泡,不疾不徐围拢,不让其逃脱。 他们时不时用分水刺冲杀,在锦鲤那红色的鱼鳞上划出一道长痕。 这条擅长鼓浪的锦鲤近身搏杀手段并不多,若不是本就是水中鱼妖,恐怕早被围杀。 张远身形一动,到一位武者身侧。 那武者回头,看到张远,先是一愣,然后瞪眼,手中分水刺连忙刺去。 张远右手横握的长刀抬起,往外一挡,左手横握长刀斜斜一划。 刀锋从对方的腰腹之间划开。 张远能感觉到刀尖刺破腹腔,然后割断肠肚的阻怠之感。 刀锋划过,对方身躯蜷曲,随着喷涌的鲜血,被河水卷着,往一旁滑落过去。 张远身躯微微一震。 一道还算蓬勃的气血灌注身躯。 这是他入水来,杀的第一人。 其他被他伤了的武者,还在挣扎。 那几位围拢锦鲤的武者此时也发现身后异常,全都转身来,持着分水刺向张远冲来。 双刀横握,张远丝毫不退。 他的目光落在那红色锦鲤身上。 锦鲤的双目与他对视,透出几分复杂和怨恨。 “当——” 一柄分水刺到张远胸前时候被他抬手挡住。 他的长刀横握,贴着手臂,刀锋与分水刺的棱锋相抵,手臂压下,对方身躯不受控制的后退。 这是水中搏斗,与岸上不同。 张远横刀在手,谁刺来都是抬手便推出去。 那红色锦鲤看着张远被围攻,张开嘴,一颗斗大的水泡出现。 这一个水泡吐出,锦鲤的身躯似乎暗淡了不少。 水泡吐出,炸裂,然后周围三丈空间瞬间阻塞之力大增。 那几位手持分水刺的玉和堂武者好像被束缚住手脚,动作都变了形。 张远向着锦鲤点点头,再不留手,身躯一动,带着长刀穿梭前行。 八位武者在他面前好似木桩,被他长刀划破身躯脖颈。 浓烈的气血灌注张远身躯,他的脑海之中有气血珠子开始凝聚。 转过头,他看向此时入水的玉和堂长老朱力。 剩下的三位玉和堂武者已经吓破胆,慌乱要奔逃,却因为锦鲤的妖力压制,速度极慢。 张远持着双刀,身躯前行。 他手中刀锋展开,如同水中展翅,向着朱力冲来。 刀锋划过最后三位武者身躯,将他们的性命留在大河之中。 穿透血色的河水,张远在朱力面前一刀斩下。 刀锋分开河水,带着幽寒的光芒。 朱力手中一柄二尺长的短刀抬起,刀锋之上的真元流转,与张远的刀锋碰撞在一起。 “当——” 水中沉闷的碰撞声响起。 张远身躯一震,水流裹住身形,在原地丝毫未动。 朱力则是身躯不受控制的向后退。 朱力此时面色已经凝重至极。 他完全没有想到,张远的实力竟然强到这般程度! 一个未到洞明境的武者,竟然将他这位洞明境中期的武道强者一刀震退! 看张远持刀在手,朱力一脚踏水,身形好似飞燕冲出水面。 水下交锋,他没有信心战胜张远。 看朱力离开,张远长刀直握,脚下一动,便准备追上去。 只是他才动,忽然顿住。 缓缓转头,背后,红色锦鲤朝着他的手臂一口咬下。 张远双目眯起,双手中长刀握紧。 但最终,他没有出刀。 锦鲤咬住他的手臂,一股鲜血瞬间弥漫。 这鲜血之中,淡青色的妖气,还有浓郁的药力涌出。 本就是许继要送给红玉的东西,还了就是。 鲜血入口,锦鲤双目之中浮现出丝丝光彩,其身躯也开始微微震动,红色的鳞片上,一道道金色丝线密布。 化形! 有张远鲜血之中的妖气与药力灌注,鱼妖红玉终于引动自己的化形之劫! 第135章 李纯罡的天劫! 张远面前,红色的锦鲤身躯化为金色,道道金色的流光交错流转。 河水之中,金色光晕震荡。 本在船舱之中背手而立的李纯罡抬头,面色一变。 “天劫。” 他身形一动,化为一道虚影,一个闪烁便已经落在前方的甲板上。 他的面上神色无比难看。 跟随在他身后的李紫阳飞奔而出,盯着前方的河面。 “怎么会这样,我今日所见画面没有天劫,张远的杀劫也不在水中……” 她抬头看向李纯罡。 李纯罡抬头看着天穹,面上露出一丝苦涩。 “世间事,终究是一线天机,能渡不能渡,在天,在人。” “我李纯罡为入第九境,躲避天地之机,这么多年遮蔽天机,没想到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随着话语响起,李纯罡身上气息开始缓缓激荡。 他身躯之外,一层淡淡的青色炫光慢慢消散。 耀眼的星光在他的身外亮起。 天穹之上,云涛开始汇聚,有黑色的浓云翻涌,其中闪逝的雷光如蛇。 李纯罡身上浓烈的仙道气息震荡,本来展现出的洞明境修为只是一瞬就突破,化为星耀激荡的瑶光境。 “嗡——” 他身周,清亮的罡煞之气缭绕,身躯一步前行,悬浮大河之上。 身如烈阳,直入开阳境! 周围的大船上,那些船工和武者都睁不开眼睛。 “仙人!” “这是真仙人啊!” 一片惊呼传出,不少人在甲板上跪拜。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等悬浮半空的样子,真的是神仙人物。 此时从河水之中奔逃而出的玉和堂长老朱力一手攀在船舷,转头看向悬浮河面上的李纯罡,面带惊惧。 “怎么可能,这是仙道中人啊……”玉和堂的大船上,陶竹武双腿哆嗦。 不过是来擒拿许云禾而已,怎么又是镇抚司,又是仙道高人。 他陶竹武怎么这般背运? “李老,竟是这等人物。”千禾商行的船舱之中,玉娘看着那炫光缭绕的身影,低低轻语。 怪不得小郎要将李老和李紫阳带来。 站在船头的李紫阳面上神色变幻,咬着牙,手中一柄红色尺长小剑握住。 “师祖,你如今伤势未复,渡劫的话能有几分把握?” 李紫阳看着前方的李纯罡。 李纯罡回头,面上露出几分慈和笑意。 他将一块玉牌甩出,落在李紫阳手中。 “丫头,我天机道宗以算尽天机为根本,其实,天机怎么能算透?” “你所看到杀劫,不是张远的,而是我的。” 今日李紫阳算张远,以为看到了张远的杀劫。 其实那是被天机改变测算结果。 真正的结果,是引动了属于李纯罡的杀劫! 李紫阳终于明白,面色苍白。 “我今日陨落,也不过是天道轮回之中的一劫罢了。” “往后,天机道宗就交给你了。” 说完,李纯罡身上气息再次激荡翻涌。 原本炽烈的开阳境力量化为温和。 玉衡境! 修行第五境,至阳化玉。 天穹之上,云涛已经压顶。 那些大河上船舶的船工和武者,此时都已经不能抬头,呼吸困难。 便是隐元境大成层次的武者,都只觉身躯被千斤重压压在肩头。 头顶那云层之中闪逝的雷光,让他们浑身战栗。 “这,这天雷似乎要降下?” “完了,这雷光若是降临,我们岂不是都要被击成飞灰?” 那些伏在甲板上的船工和武者,只能无助的哀嚎。 天地之威面前,他们如蝼蚁。 不对,他们就是蝼蚁。 “天劫?” 不远处,一艘飞驰而来的小船上,身穿青袍的区阳面色凝重。 她身前,一位身穿黑色皮甲的大汉手中持着一柄短枪,压低声音:“大小姐,那边有仙道强者渡劫,我们最好不要靠近。” 区阳目光投向前方聚拢的那些船只,眉头紧皱。 “欧阳德,这样的仙道强者渡劫,引动的天雷逸散丝毫,那方圆千丈内生灵都没有幸存的机会吧?” 名叫欧阳德的大汉点点头。 他的修为是武道瑶光境初期,还没有资格引动天地之劫。 但他出身郑阳郡大世家欧阳家,对于修行之中的劫难知道不少。 妖族渡劫也是要引雷,但那等雷霆如丝线,只要小心应对,大多能安然渡过。 可如今这雷,天地之间的云涛如海,真要落雷,必然是方圆千丈化为雷海。 寻常生灵,在这等雷霆之下,定然是化为飞灰。 区阳双目眯起,身上原本收敛的气息开始浮动。 “天地聚灵,仙秦聚运。” 区阳一声高喝,手中一柄玉色的镇纸握紧。 她身上浩然之力激荡,那镇纸上有金色的流光浮动。 看区阳动作,欧阳德面色一变。 “大小姐,那位能引动雷劫,至少也是五境以上的仙道大修,说不定是天权境,甚至七境天玑境。” “那等仙道大人物事情,天人之愿,便是家主都要掂量,你最好不要插手。” 区阳摇摇头,往前跨一步。 “前辈渡劫是大事,但不能伤损百姓。”区阳低喝一声,手中镇纸直接抛出。 镇纸上,金色的流光激荡,化为一道金色的大网。 “奉天承运,仙秦御史台巡按御使欧阳凌恭请前辈移步渡劫。” 话语成文,在天空网罗之上汇聚。 字字如斗,宛如星辰。 这些金色大字将天穹上的浓云抵住。 原本在天穹上流窜的雷霆光影,似乎被这道道金色大字镇住。 言出法随,借天地之力,这是儒道神通,仙秦气运运转! “大小姐,你,你抵挡天劫,这是要承担因果的!”欧阳德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惊慌低呼。 不远处的那些船上船工和武者抬头,看向天穹上阻住天劫的文字。 “是我仙秦朝堂官员出手!” “大人救命——” 仙秦之地,武道为尊,儒道辅佐朝堂,万民之愿汇聚成天地大运。 这仙秦国运,能聚天地之力,竟然连天劫都可以抵挡住。 李纯罡抬头,看着被金色文字阻住的雷光,双目微微眯起。 大河之中,张远从水中踏出,脚下,红色的锦鲤将他驮住。 看向身上气息已经到不能直视地步,引动天地风云震荡的李纯罡,张远双目眯起。 “李紫阳,李老怎么回事?” 张远低喝。 李紫阳看向张远,面上露出复杂神色。 “我师祖本是为躲避天劫,混迹凡尘。” “如今被那鱼妖引动化形劫,让天道发现师祖气息。” “天劫在前,师祖避无可避。” 低头看向大河之中的张远,李紫阳双目之中透出冷色。 她手中短剑指向张远:“你将那鱼妖杀掉,将天劫消减,或许我师祖还有一线机会。” 第136章 功德至宝,可抵天劫 杀掉红玉。 张远低头看向将自己驮着的红色锦鲤。 锦鲤的目光与他相对。 杀掉一条还未化形的鱼妖,救下那气息引动天地云光激荡的强者。 用一条鱼妖的命,换取一位仙道大修的因果。 张远的双手压在腰间刀柄。 脚下,锦鲤身躯微微震动,双目之中,带着一丝透亮。 “红玉,此地渡劫必然将周围船只掀翻,雷霆降临,伤及无辜。” “我们去江心岛。” 张远一声喝,引着锦鲤向前方的江心岛冲去。 离开此地再渡劫! 周围散落的大船此时别说阻拦,连逃离都做不到。 红玉离开,天穹上的雷云也分出一部分相随离开。 这一层雷云消散离开,汇聚在原处的雷光稍微暗淡稀薄几分。 李纯罡双目之中透出精光,手中捻动。 “一线生机?” “天人合一?” “我李纯罡若是能活,今日这因果也是要拿性命来还了。” 他口中低语,身形一动,化为清风。 风云激荡,随着他的离开,此地的雷霆也滚滚而走。 他们去的方向,都是江心岛位置。 “跟上去。”区阳身上金色的浩然之力涌动,沉声开口。 那引动天地之间金色大字的镇纸随着她的手指点动,金光动荡。 欧阳德面色凝重的点头。 此时想退也已经退不成了。 自家大小姐已经与这一场天劫牵扯因果。 那位前辈如果无法渡劫,自家大小姐分担雷劫,必然会身死。 “玉娘姐姐,你们先离开此地。”站在船头的李紫阳转头看向船舱方向。 “你放心,我会全力护好张远。” 话音落下,她抬手,面前一道金色的长虹横贯大河,跨越十里,直接落在那江心岛上。 李紫阳一步踏出,从那长虹上飞落江心岛。 这等仙道手段,让周围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真神迹啊……” “这,这是大仙!” 未等周围观望的人回过神,从船舱之中奔出的玉娘提着衣角,一步跨上还未消散的长虹。 她的身形一闪,已经消失在原处,往长虹对面的江心岛上去。 大船上的许云禾想要跟上,可那金色长虹已经消散。 看着前方雷云滚滚,向着江心岛压去,许云禾面上神色凝重,透出无助。 今日所见,已经超出了她所理解范围。 李纯罡和红玉都离去,雷霆也跟随而走,头顶的压抑终于消散。 周围散乱的大小船只再不敢停留,四散奔逃。 那些玉和堂的船上,那些武者也再无围杀千禾商行商船的心思。 今日这场面,已经让他们吓破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陶竹武跌坐在甲板,喃喃低语,口水横流。 他被刚才那等云光激荡、雷霆密布,仙人飞天的画面吓傻了。 “轰——” 远处,雷霆降落。 那是江心,月台岛的位置。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那阴云密布,雷光闪烁之地。 江心岛上,李纯罡身外雷光缭绕。 水岸边,张远双手压在刀柄上,看着身前同样雷光包裹的锦鲤。 “这小家伙也算与我有缘,今日我便是陨落,能帮她化形,也算是一份功德了。” 李纯罡感慨的低语。 被雷光包裹的锦鲤身躯缓缓缩小,似乎是要化为人形。 “前辈,这雷劫你不能渡过吗?”张远看向李纯罡,低声开口。 李纯罡的话语,分明是没有信心渡劫。 李纯罡转头看张远,点头,轻叹一声。 “贫道李纯罡,号玄天道人,天机道宗宗主。” “贫道修行八百载,入八景天璇,观悟九境。” “甲子之前,贫道因泄露天机,伤损根本,引动雷劫。” “不敢直面雷劫,我选择隐迹凡尘。” 八境巅峰,看过那一步一景的八重天地境界。 这样的仙道大修到底有多强,张远心中完全没有概念。 他所见最强者,是庐阳府镇抚司如今的武道第一人,踏破开阳,入瑶光境的苏启雄。 “张远,我天机道宗乃是以算计天机而着称。” “这世间除了九境大修,八境之下的修行者我都能一眼看透。” “唯有你,我看不透你的未来。” “你要好好修行,守住本心。” 李纯罡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慈和,转头看向不远处飞落的李紫阳,又看向踉跄奔来的玉娘。 守住本心。 张远点点头。 “本尊于此地渡劫,所有人等一刻钟内离开。” “本尊今日引天地雷劫,不愿见生灵气血,所有人敢擅自杀戮者,莫怪本尊出手,引雷霆一击。” 李纯罡的声音响起。 声音在方圆十里的江心岛上回荡。 他的身形如同踏上通天阶梯,一步一行,直上云涛之前。 翻涌的雷霆再次汇聚。 无尽的威压向着下方压下,好似天地直接崩塌! 前方,有散乱的武者奔行逃离。 再不走,都得死。 穿着青袍的玉和堂武者。 穿着黑色衣袍的青竹帮帮众。 锦袍的客商,短衫的船工,武服的护卫…… 江心岛上,散乱的身影寻了大小船只,也不管身边人是敌是友,都是慌乱的划船摇桨。 天地之威,对于寻常人来说,实在是可畏可怖。 “轰——” 一道雷霆降下。 那雷霆好似一条十丈的巨蛇,通体闪亮。 长蛇撞在金色大字所化的屏障,将屏障撞碎。 踏上江心岛的区阳面色一白,差点扑倒在地。 她身上的浩然之力已经稀薄。 天穹之上,那金色的镇纸外,天地气运所汇聚的金光也淡薄许多。 “这就是天雷,厉害……”看着那如同龙蛇穿梭而下的雷光,张远喃喃低语。 他有仙道修行者青云道人的记忆,观悟过仙道修行法。 他所掌握的风雷决也算是道门正宗,是雷道功法。 可凡人所修的雷道功法,掌控的手段,与天地之雷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立在一旁的李紫阳面色复杂。 她看向前方青石上已经化成人形模样的七八岁女童。 “张远,我师祖是八境巅峰,进一步便是九境天枢。” “我师祖这场劫难若是过不去,我天机道宗都是一场大劫。” 转头看向张远,李紫阳低声道:“为这小妖,值得吗?” 值得吗? 张远目光投向青石上蜷缩身躯的小童。 他伸手解开外袍,将那小童身躯裹住。 “红玉,你借我气血化形,往后便是我张家人。” “以后你叫张红玉。” “告诉我,你能带我去寻当初你和许继一起击沉的那条船吗?” 小童犹豫一下点点头。 张远抬头看向一旁的李紫阳。 “这世间只有红玉能寻到当初方文东的沉船。” “那沉船之上,有一件宝物。” “那是一件功德至宝,可抵挡一场劫难。” 第137章 水底,功德之宝 “果真是功德至宝?”区阳浑身一震,目中透出晶亮。 “功德之宝,能抵天地大劫,若是能有此等宝物在手,师祖便能渡过九境天劫!”李紫阳双目之中闪过希冀,看向张远,面上露出激动。 功德至宝。 仙秦富有天下,藏无尽天材地宝。 仙秦天下也有无数强者,能出手炼制各种护道之宝。 武道有杀伐重器,仙道有护道法宝。 便是那些修妖修魔,修佛门功法者,也有护法之物。 至于功德之宝,则是儒道大修所凝练。 儒道讲求以功德养浩然之气,以己心代天心。 儒道修行者中顶尖强者,可承接天地气运,代天伐狩,为仙秦掌言。 当初儒武双修的仙秦国相张天仪,一人之力镇守苍天崖百八十年,让仙秦两百年不受界外妖邪侵扰。 张天仪受仙秦皇帝诏令,入皇城为国相,从苍天崖离开时候,他手中长剑引天地之力,化为镇世之宝。 他在苍天崖上篆刻文字的刻刀,也引无尽功德之力,化为功德至宝。 至圣先师孔仲道苦修三百年,他随身的笔墨纸砚,用过的长案,写下的墨宝,都蕴藏浓烈的功德,堪称功德宝物。 还有不少一生精研儒道的大修,着书立说,传承大道,其手中也能有功德宝物凝聚。 能化功德至宝的物件,都是绝世大儒随身宝物,或者是承载其大道的传承之宝。 “红玉,如果你能帮我寻到那功德至宝,我让你做我天机道宗的护宗灵兽。”李紫阳看向锦鲤所化孩童,低声开口。 “我天机道宗是仙秦受朝廷册封的三千道门之一,乃是正宗的仙道修行宗门。” 她将手中的玉牌拿出,抬头看向一旁的区阳。 “巡按大人,你该认得这宗门掌令上的仙秦敕令。” 区阳看一眼玉牌,点点头。 “确实是仙道正宗。” 三千道门,这是仙秦朝堂册封,留下敕令的宗门。 其他大小修行宗门没有敕令,就不算是仙秦正宗。 修行世界,为一道仙秦敕令,可能就引动无数修行者绵延激战。 小童看向张远,轻轻点头:“哥哥,我带你们去。” …… 区阳和玉娘留在江心岛上,瑶光境强者欧阳德在一旁护卫。 区阳已经收回镇纸,按照她所说,关键时候他还能帮李纯罡再抵挡百息雷霆。 她是仙秦朝官,拥有天地气运在身,便是雷劫也要避让。 这就是仙秦天下。 天道与人道并存。 也只有实受仙朝官职的官员,才敢以自身之力抵挡天劫。 张远和李紫阳踏在一枚玉色的五尺长竹叶之上,破浪前行。 前方,重新化为金色锦鲤的张红玉在水中急速游动。 竹叶狭窄,李紫阳不得不被张远搂住腰身。 浓烈的气血向着她压来,今日查探张远未来时候看到的景象画面浮现在李紫阳脑海,让她身躯有些发软。 张远目光投向前方,任身上气血激荡。 他的脑海之中,一道道虚影和画面浮现。 今日斩杀的玉和堂武者,给他带来一百多颗气血珠子。 如今的张远因为修为已经到隐元极限,自身压制不去突破,消耗的气血珠子并不多。 不过积存的气血珠子越多,等他修为突破时候,资粮就越丰厚。 气血珠子之外,一道道记忆融入他的脑海。 那些被他所斩杀的玉和堂武者,都是曾在沧澜江上横行。 玉和堂明面上是掌控一方水域的帮派,做运转商货的生意,但背地里的黑道生意更多。 千里江岸,至少有三十多处水寨受玉和堂控制,起码五千水匪本就是玉和堂的人。 玉和堂背后,则是郑阳郡三十六世家之中的段家。 郡府世家,上有族人在朝堂,中有族人掌巨财,下则是有子弟入江湖。 玉和堂,就是段家执掌的江湖势力。 直接执掌玉和堂的,是段家嫡系公子段玉。 这位玉公子号称“人如龙,剑如玉”,一柄青玉剑在江湖上极有威名。 玉和堂的崛起,与当初方文东清剿沧澜江商道不无关系。 张远所看到的记忆之中,玉和堂就是与沧澜江上的官军联手,才能横扫千里大江。 这一次,朝堂准备重启清剿大江的行动,而且据说是要从腾洲镇守府直接来人。 玉和堂提前布局,吞并大江上下各处的势力,特别是贵庐河上青竹帮这样的帮派,就是为了应对这次的清剿。 一旦大江上不能稳固,玉和堂就散入各处河道。 镇守府的人不可能在大江上驻留多久,等他们离开,玉和堂再卷土重来就是。 什么是世家? 所谓世家,就是能掌控一方势力,扎根深植,屹立千百年不倒的地方家族。 “你,气血如此激荡,是不是煞气入体,无法压制?” 张远观悟记忆,他身前的李紫阳忽然出声。 张远微微一愣,脑海中记忆隐去,感受身躯之中气血涌动,特别是此时似乎有一柱擎天之态,不由面上微微一红。 他深吸一口气,运转区阳送他的佛门功法,静心无垢,将心中的气血激荡压制住。 李紫阳也微微松一口气。 “哗——” 前方锦鲤窜出水面,身形化为小童。 “哥哥,就在此地。” “当时许继也是想要拿到那件宝物的,但那物件伤人,许继掌控不了。” 张红玉伸手指向一块青色礁石下方,低声开口。 “好,我去看看。”张远跳下玉色竹叶,投入水底。 李紫阳抬手,身周一道青色的云光笼罩,然后手中一柄淡红短刃握住,身形坠入水中。 张红玉则是一个翻身,入水时候已经化为锦鲤身躯。 张远入水,一手按腰间长刀,一手向下轻荡,将河水分开。 他的身形如同游鱼,极速下潜。 跟在他身后的李紫阳身外有云光裹住,双目睁开,衣衫都丝毫未湿。 下潜十多丈,张远所见已经幽暗。 再潜十多丈,终于见到一艘沉入水底的大船。 三层船身,十多丈长的身躯从中间断裂。 张远潜到船上,钻入那已经破碎的船舱。 此时水底黑暗,还有厚重水压加身。 张远若不是气血稳固,加上先天真元在身,别说在这里寻找东西,便是想动弹一下都难。 跟随他踏入船舱的李紫阳身外的云光也是有一些动荡。 “嗡——” 李紫阳手中一团玉色的光影亮起,将周围空间照亮。 张远看向船舱之中,双目眯起。 散落的箱笼,倒卧的枯骨,断折的船舱中物件。 金银滚落满地。 至少数千两金银,有的是在碎裂的箱子里,有的撒落遍地。 方文东可不是清官,借清理商道便利,可是狠狠搜刮了不少。 张远目光扫过,看向前方一具无头尸身。 那尸身穿着一件已经破烂的锦袍,手中还抓着一个黑色的木盒。 这木盒之中,定然就是装着那件功德至宝! 第138章 刻刀,秦律 李紫阳一步上前,抓向那木盒。 只是她手才触碰到木盒,就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木盒之中一道黑色流光射出,将她身外的玉色屏障直接破碎。 她的身躯战栗,身外数道流光冲出,才将那黑色流光撞回去。 李紫阳口中吐一口血,翻涌的河水向着她当头压去。 这巨力压下,她的身躯怕不是要瞬间折断! 张远脚下一动,冲上前将李紫阳身躯搂住,然后弯腰将当头压下的河水顶住。 这起码万斤重压撞击,让张远面色一白。 李紫阳此时已经面色惨白,张口吞下一口河水。 张远眉头一皱,看一眼那黑色木盒,没有伸手,而是托着李紫阳快速上潜。 离开船舱时候,李紫阳已经双手乱舞,再张开嘴。 张远脸压过去,对着李紫阳的嘴渡过去一口气,然后将她托着,冲上水面。 “咳咳,咳咳……” 被托在青石上的李紫阳咳嗽着,将口中的水吐出。 “好厉害,这件宝物不只是功德至宝,更是有杀伐之力。” “光是其上逸散的力量,就让我神魂迷失,经脉受损,差点直接死在水底。” 李紫阳抬头看向张远,本苍白的面上露出一丝红晕。 她的衣衫湿透,本瘦弱的身躯,竟然颇有些波澜。 不过她神魂受创,一时不能动用自身灵气,瘫坐在青石上难以动弹,便是伸手去遮掩身躯都做不到,就这么被张远看尽。 好在张远并未在意这些,只是皱眉去看水底方向。 “那宝物能伤神魂,除非是儒道大修才能靠近。” “可是儒道修行者很难入水底,唯有儒武同修的人才行。”从水中窜出的张红玉开口。 儒武双修的大修,何处能有? 李紫阳抬头看向远处云涛激荡。 一道道的雷霆砸落。 那边,师祖李纯罡已经在引动雷劫。 现在去寻一位儒武双修的大修来取出功德宝物,然后再送去给李纯罡渡劫? 不可能来得及。 她转头看向张远。 “红玉,你照看她。”张远看一眼李紫阳,嘱咐一声,然后再潜入水中。 看张远再次潜水,李紫阳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轻轻咬一下自己的唇。 刚才,她分明是知道张远用嘴堵住她的嘴,渡过一口气的。 她还用舌头去抵挡了一下。 还有,刚才在水里时候,张远托她上潜,那大手似乎搭的位置也不是很对。 …… 张远入水,这一次潜到船舱后,直接落在那木盒之前。 他身上先天真元激荡,金色的浩然之力灌注手掌,然后向那木盒压去。 “嗡——” 木盒一震,其中一柄黑色的尺长刻刀飞出,向着张远当头扎来。 张远一把抓住刻刀,那刻刀之中似乎有一道巨大的力量,将他身躯带着,向河底压去。 手中握紧刻刀,张远身上的浩然之力在急速的损耗。 这刻刀似乎在吞噬浩然之力。 借浩然之力引动的金光,张远也看清那将他身躯压住的黑色刻刀。 刻刀不过一尺余,锋刃狭窄,带着一丝幽芒。 刻刀手柄上,有“十七”两个小字。 张远手掌握紧刻刀,那刻刀却不断下压,缓缓抵近他的胸口。 数万斤的巨力,在水压的加持下,那刻刀刺破张远胸口衣衫。 幽暗锋芒刺破他的皮肤,一丝鲜血流淌。 “嗡——” 张远的鲜血被那刻刀吞噬,原本下刺的刻刀之上,所有的力量忽然消散。 一股浑厚到极点的浩然之力从那刻刀之中反冲入张远的身躯。 不只是浩然之力,还有一股凝实到极点的气血冲入张远身躯,然后在他的脑海中化为一颗金色的血珠。 无尽的浩然之力将他的身躯裹住,然后凝为一团虚幻的书卷。 书卷消失,再出现已经在他的脑海。 那书卷外,有层层的虚影浮现。 虚影之中,一位身穿白袍,头发高束的青须老者,站在山崖之前,手中一柄刻刀,在山崖上篆刻字迹。 “仙秦有法无律,我张天仪愿意耗费心血,为仙秦立律。” “仙秦天下,各行其律,我张天仪便是身死道消,也算功德圆满。” 身影变幻,话语之中透着坚定。 张远想将画面里的人影看清楚,却又发现其中虚幻,不能直面。 想再看,虚影已经消失,只留下一卷金色的浩然之力所化的书卷。 《秦律》 这就是当初仙秦国相在苍天崖上所篆刻的《秦律》? 张远看向自己手中握住的刻刀。 这柄刻刀,就是当年仙秦国相张天仪篆刻秦律所用之宝! 一共三十六柄刻刀,这一柄,是编号十七。 此等宝物,为何没有杀自己? 那脑海之中的《秦律》,有什么用? 还有,那一颗金色血珠,从何而来,为何给自己亲切感? 张远明白,世间修行无尽,自己所知的还是太少。 他没有管散落的金银,快速握着刻刀飞身冲出水底,冲出河面。 “你没事吧?” “如何?那宝物拿不到?”李紫阳看到张远冲出水面,微微松一口气,又低低开口。 她面上带着几分希冀,又带着一丝了然。 她自己都拿不到的宝物,张远凭什么能拿到? “轰——” 远处,雷霆已经如雨,将那江心岛都笼罩。 一位八境大修渡劫踏入九境,这等动静百里可闻。 只是以李纯罡如今的状态,是不可能渡过雷劫的。 张远抬手,掌心一柄黑色的刻刀。 刻刀看上去平平无奇,可在修行仙道的李紫阳眼中,这刻刀之中所蕴藏的温润柔和力量,让她挪不开眼。 “功德之宝,其中蕴藏无尽功德……” “你,张远,此物能助我师祖渡劫。” 看向张远,李紫阳咬着唇,低声道:“张远,只要你将此物送去给我师祖渡劫,我,我什么都能答应你……” “红玉,将此物送去江心岛。”张远转头看向一旁的红玉,将那刻刀递过去。 红玉接过刻刀,身形化为锦鲤,破浪离开。 张远回头,看向李紫阳。 李紫阳浑身一颤,不由想起自己占卜时候看到的画面。 刚好自己现在不能动。 张远支开了红玉,就是要对自己做那个事情? 这,那画面中的事情,不会就在这里吧? “别,别在这里……”她低着头,低低轻语。 第139章 修行第九境,天枢境界! 张远的手掌按在李紫阳的肩膀。 掌心的炽热,让李紫阳浑身一颤。 下一瞬,她瞪大眼睛。 张远手掌透出的温热气血将她身躯笼罩,她满身水汽蒸腾,不过数息吗,就已经浑身干燥。 这等气血力量的运用,绝对不是寻常武者能有。 看张远收回手,李紫阳不知为何,心中透出几分失落。 她看上去身躯面容都是少年样子,其实年岁是要大些的。 作为一位修行者,对许多事情她都是清楚的。 目光落在张远身上,李紫阳眼底有一丝复杂闪现。 难不成自己这位天机道宗的圣女,当真是比不上玉娘? “走吧。” 张远抬手,将李紫阳的双脚托住,直接举了起来。 他自己则是踏身水中,逐浪而行。 被张远托住双脚的李紫阳好似凌波前行,衣衫轻动,仿若惊鸿之仙。 远处,雷霆激荡。 那孤岛已经被厚重的层云掩盖,只看见闪烁的光蛇交错。 “仙秦铁律,约民守天,万灵同遵。” 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是区阳的声音。 区阳,或者该叫欧阳凌,仙秦御史台巡按,文道儒修。 声音落下,天地之间有一道锋芒闪烁。 锋芒在天穹之中刻凿,几个金色的大字隐现。 金色大字与天穹上的雷光撞在一起,引动一道道的雷光逸散。 这雷光每一道都有水桶粗,好似苍龙咆哮。 如此雷霆交错,似乎是不甘心被抵挡住,却又无可奈何。 “果然是功德之宝,能挡九境天劫。”看被挡住的雷霆,李紫阳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这可是九境天劫,世间修行境界的极致。 入九境,李纯罡就是一位无上天枢。 整个天机道宗便能从三千道门之中一步登天,成为少有的拥有天枢境大能的存在。 “嗡——” 金色的大字与雷霆碰撞,两相之间拉扯。 李紫阳握紧手掌,面色紧张无比。 以她所知,世上能抵挡九境天劫之物少之又少。 这一柄刻刀中的功德能不能挡住天劫,让自家师祖渡过天劫,她完全没有底。 “嘭——” 金色自己与雷光碰撞,天上雷光激荡,本逸散的雷光化为雷网。 雷网没有朝着李纯罡压下,而是将整个江心岛笼罩,压下。 如此,李纯罡或许无事,岛上其他人,包括出手抵挡天劫的区阳,留在岛上的玉娘等人,都会被雷光撞上。 如此雷霆,便是逸散的一丝,也会让所有九境之下的修行者身躯崩碎,何况玉娘等人。 这雷光只要压下,整个江心岛上除了李纯罡无人能活。 托着李紫阳前行的张远看向前方的雷光,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凝重。 他踏浪速度快到极致。 “贫道李纯罡引劫而渡,今日立誓,往后百年必不干涉天机。” 李纯罡苍老的声音响起。 随着声音,李纯罡身上一道道金色好似锁链一般的流光浮现。 原本逸散的雷霆顿住,然后向着他当头落下。 雷光没有炸裂,而是凝为一道道锁链,消失在李淳罡的身躯之中。 随着雷光消失,天穹上的雷云也消散。 江心岛上,云层激荡,天晴水明。 李纯罡身形缓缓降临,身周云淡风轻,面上带着笑意。 九境! 修行第九境,天枢境界! 哪怕锁禁修为,百年不探天机,他也是一位九境大修! 从水中一跃而出的张远落在礁石上,伸手将李紫阳扶住。 “李老渡劫成功了?” 张远看向李紫阳。 李紫阳点点头,又摇摇头。 “若是不计因果,师祖是可以渡劫成功的。” “只是他不愿伤到方圆十里生灵,最后时刻以自身誓约为枷锁,将所有的雷劫力量锁住身躯之中。” “百年之内,师祖不能干涉天道,若不然,他轻则身死道消重则万世轮回皆苦。” 李紫阳轻轻低语。 不去管周边生灵,先渡过天劫,李纯罡就能成为一位九境大修,世间纵横。 可是最终李纯罡选择与天劫缔结誓约,自禁修为,需要再蹉跎百年。 “呵呵,其实若是能有大道功德在身,也不是非要百年。”李纯罡飞身落下,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看向李紫阳。 “其实这次能在雷劫下不死,我已经很意外。” 李纯罡的话语之中带着感慨。 以他筹算,今日本该是必死的结局。 张远身形一动,几步到玉娘身侧。 “没事吧。” 他伸手握住玉娘的手臂,低声开口。 玉娘面色带着几分苍白,手扯住张远衣襟,轻轻摇头。 刚才雷霆降落瞬间,张远的心跳似乎都停止。 那种要失去玉娘的感觉让他不能呼吸。 此时看玉娘无事,方才松一口气。 这个温婉的女子,将一切都交付给他,自己怎么能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呢? 站在不远处的李紫阳目光落在两人身上,面上透出一丝复杂神色。 李纯罡目光扫过,苦笑摇头。 自家这个徒孙,天机道宗圣女,竟然与一位镇抚司中皂衣卫有了纠葛。 这纠葛,甚至是他都难以解除。 因为他看不透张远的未来。 区阳手中握着刻刀,缓步走过来。 瑶光境初期的欧阳德紧随其后。 “贫道今日承了两位小友的恩情,往后必将报答。” “我天机道宗虽不是仙道大宗,但仙道世界总要给贫道几分面子。” 李纯罡看向区阳,又看向张远,轻声开口。 他是前辈高人,八境之巅,如今更是入九境,只不过被雷劫力量封禁九境之力。 如此强者,别说是在庐阳府,就是在郑阳郡,郑阳郡之上的腾洲镇守府,也是上座嘉宾。 此等人物的一句报答,那绝对不是随口说说。 对于他来说,张远和区阳两人与他结下的因果,需要他和天机道宗全力偿还。 作为一位对因果之力修行透彻的道门大修,李纯罡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前辈谦虚,天机道宗和玄天道人之名,晚辈都曾听过。”区阳面上带着轻笑,向着李纯罡躬身。 天机道宗确实战力不强,可门中流传都是参悟天机之道。 这等手段,关键时候施展,屏蔽天机,看透未来,作用之大,难以想象。 区阳并未说谎,她确实听说过玄天道人之名。 今日她愿意出手,耗损自身的修为与气运之力,也是因为想要得到一方仙道大宗的交情。 这事情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如今李纯罡渡劫成功,哪怕是百年不能窥探天机,也无法动用九境之力,可他到底是九境。 一位九境强者的交情,谁不愿有? 她目光转向张远,将手中的刻刀递过去:“张远,此物乃是至宝,其中不但蕴含功德之力,更是关联儒道浩然之力的修持之法。” “此物在手,对儒道修行大有臂助。” 递出刻刀,区阳的面上带着几分不舍。 张远看向那刻刀,却并未伸手接,而是开口道:“这刻刀既然对儒道修行有用,区先生拿着参悟就是。” 区阳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看向张远。 “你,如此宝物,你舍得交在我手中?” 第140章 往后青竹帮为公子马首是瞻 这可是一件功德至宝,还有难以明说的儒道之力。 此等宝物价值根本不是以银钱能衡量。 区阳对张远了解。 张远出身镇抚司皂衣卫世家,家中也没有什么底蕴。 要是将这刻刀拿在手里,不管是换取钱财还是修行机缘,都是极大的好处。 此等宝物,区阳没想到张远会舍得说要交到她手中。 “我和玉娘都得先生帮助,”张远点点头,低声道:“今日若不是先生出手,李老不能渡劫,我和玉娘说不定也会在雷云之下化为飞灰。” “此物在我手上无用,先生拿着参悟就是。” 区阳教授张远读书,还不远千里去为张远寻找解决煞气入体的办法。 那佛门功法的价值,张远所知,绝对不低。 张远的话赤忱,区阳沉默片刻,点头,将刻刀收起。 “此物对我修行作用极大,我便先随身参悟。” “等以后,我再将这宝物还你。” …… 江心岛。 随着雷云消散,奔逃离开的那些江湖武者和客商重聚。 青竹帮帮众集结,再次与几艘大船上的玉和堂弟子对峙。 不过对峙没多久,巡检战船浩荡而来,让双方各自退却。 就算没有巡检战船,这一场战也打不起来了。 一位九境仙道大修渡劫,这等风雷滚滚的画面,天威浓烈,让所有人已经没有了再厮杀的心思。 心无战意,再斗也没意思。 玉和堂的大船随着几道号角声响起,缓缓退入后方的沧澜江。 一队数百军卫踏上江心岛,将四处位置占据,算是暂时稳住两方,将攻伐之乱平息。 几位青竹帮帮众过来,请张远和区阳他们到江心岛上一处院落。 许云禾领着一位身穿青袍,身形高大的五旬老者到来。 “庐阳青虎,林某在大河之上也早听闻名声,不想竟是如此年轻。”老者向着张远拱手,面上露出笑意。 青竹帮帮主,洞明境后期修为的武道强者林白羊。 林白羊转过头,看向站在张远身后的李纯罡,还有一旁的区阳,面色恭敬,郑重施礼。 张远这位镇抚司中人,他林白羊还有资格结交。 至于御史台的巡按御史,引动天地雷云渡劫的九境大修,他林白羊连直面的资格都没有。 直起腰身,林白羊看向站在玉娘身边的小童。 “红玉,哎,你能化形,许继兄弟的心愿也算了了。” “往后,你也该有属于你的生活。” 许继与红玉关系亦亲亦友,许继当初最后的念想,便是凝大药之力,为红玉化形。 红玉点点头。 玉娘伸手将红玉的手牵住,轻声道:“我家小郎说了,往后红玉姓张,就是我张家人。” 人妖殊途,但也不是没有与妖结交的。 镇抚司中就有妖族供奉。 林白羊来见张远是有事情要谈,许云禾领着玉娘和红玉走出小院,说是带她们参观月台岛上风景。 李纯罡和李紫阳借闭关稳固修行之名离开小院,区阳似乎不愿管商贾和江湖事情,也借口离开。 “张公子,云禾丫头和齐耀林说,你是许继的传承者?”等小院中只剩张远,林白羊开口问道。 张远点头:“算是吧。” 林白羊看他,沉声道:“既然你是许继的传人,那你说我与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观悟过许继记忆的张远自然知道。 “林帮主乃是许继前辈的同门师弟,所建的青竹帮的根基本也是许继前辈宗门所留。” “当初前辈欲与方文东了结私仇,就是借了林帮主和青竹帮之力。” “至于许云禾,乃是交付在前辈另外一位同门师妹的手上。” “那位是郑阳郡三十六世家中的钱家之人。” 钱家女子钱明月曾与许继和林白羊同门修武道。 后来其回到家族,掌控商行。 许继能入赘大商行,所娶的就是钱明月的闺蜜好友。 这些事情,不是真正了解的之人,绝对说不清楚。 特别是掌控大商行后,林白羊与许继刻意疏远,便是钱明月也少有来往。 听到张远讲述,林白羊低叹一声:“哎,果然,许师兄确实将衣钵传你。” “既然是自己人,那我也不瞒你,这一次青竹帮危在旦夕,玉和堂势在必得。” “如果可以,请你带云禾丫头离开。” 林白羊说完,看着张远。 他有自知之明。 玉和堂横扫江河,别说青竹帮,再来两个青竹帮,也抵挡不住。 张远看向远处绵延的货仓,双目之中闪动一丝晶亮。 带许云禾离开容易。 但这青竹帮若是就这么覆灭,实在是有些可惜。 江湖之上想聚起这三两万帮众并不容易,需要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都难以想象。 “林帮主,我知道玉和堂背后是郑阳郡的世家,不过,他们也不是当真敢来此地横行的。” 张远转头看林白羊:“我可以让庐阳府巡卫军驻守此地。” “至于你们青竹帮……” 沉吟片刻,张远低声道:“不知林帮主可愿投靠云松剑门?” 张远的话让林白羊浑身一震。 要是有巡卫军驻守江心岛,这根本驻地就算无忧。 而云松剑门那等江湖大宗,要是愿意接纳青竹帮,那青竹帮还怕谁吞并? 江湖之中,那些武道大宗,一直是看不上他们这些帮派的。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一群低阶武者,江湖之中武道宗门真的不会在意。 “张公子,云松剑门真的能接纳我青竹帮?” “若是张公子能让云松剑门出面,往后青竹帮为公子马首是瞻。” 林白羊向着张远躬身一礼,神色无比郑重。 青竹帮不只是他此生基业,更是数以万计兄弟身家性命。 但凡有一点办法,他林白羊也不会让青竹帮覆灭。 半个时辰之后,林白羊面带欣喜的将张远他们送出江心岛。 张远手书一份,让青竹帮送去云松剑门给唐其廖。 这位少宗主欠张远的命,这等人情可不好还。 三百巡卫军留在江心岛上护持,直到青玉盟与千禾商行的布匹交易结束。 这是保证庐阳府本次布匹交易,是关系庐阳府数十万百姓的大事,是庐阳府镇抚司和府衙政绩,谁敢破坏,庐阳府玉衡境大修苏启雄会亲自上门。 回去路上,区阳告诉张远和玉娘,她来庐阳府确实是为了官试。 不过不是自己报名应试,而是作为巡考监察。 大河之上仙人渡劫,引动百里风云变幻,这等大事本该传遍四方。 不过因为玉和堂与青竹帮之前交战,消息本就封禁,这事情除了江心岛上逗留的商户和武者,还有玉和堂与青竹帮帮众,外人都不清楚。 这些人眼见一位仙道大修渡劫,却不知李纯罡是何人,也不知其与张远什么关系。 这些消息,虽然会传出,但真正相信的人不多。 寻常百姓谁会相信,真的有人在雷霆之中穿行,真的有人一言能挡天地之劫? “红玉,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丁家巷,小院前,张远轻声开口。 第141章 仙秦之大,等你走出腾洲就会明白 红玉是妖,不过已经渡过雷劫,化为人形。 一直生活在沧澜江的红玉性情温和,如今化人,心性也就十岁孩童而已。 好奇的看看四周,红玉面上露出笑意,轻轻点头。 玉娘伸出手,将她牵着,走进小院。 如今的张家前院已经住了区阳,李纯罡祖孙,现在又加上红玉。 白日里院子里人更多,孙立等一帮半大小子,都在这里练武修文。 不管是孙立还是肖扬,近些时候都成长极多。 一方面他们在小院中习武,有李紫阳逮着熬炼,虽然苦不堪言,但都是扎实的根基修行。 另一方面,张远舍得拿出大药来给他们打熬身躯,熬炼气血。 现在这八个小子的气血修为都已经只差一线到隐元境。 这还是李紫阳压着,说要将根基打熬更稳固的原因。 武道提升之外,他们的儒道修行并未落下,每日都要去学堂读书。 平日还跟随玉娘去青玉盟,学着做生意。 待人接物,这些事情也是学问。 特别是孙立和肖扬,还有巷口钱老三家的钱成良,三人展现出的文武潜力,都是极好。 从沧澜江归来,张远便在小院中修行武道不出。 前院中,红玉随着一众少年修行,兴趣盎然。 区阳和李紫阳都极为严厉,无论读书还是习武,要求严格,一丝不苟。 按照区阳说的,她是为郑阳郡官试巡察而来,在庐阳府和郑阳郡还要逗留些时日。 李纯罡已经渡过天劫,是要回去天机道宗的,不过他现在要巩固修为,也不急着离开。 前院之中,张远修行过一趟拳法,走到李纯罡面前。 “李老,这佛门的不破金身诀和金骨汤相合,确实对熬炼筋骨有用。”张远握拳,感受身躯之中气血力量与筋骨之间的契合,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他上次去坊市时候凑齐了李纯罡所说的大药,让李纯罡配制出了金骨汤。 现在以这上百纹银一副汤药熬炼身躯,又修佛门肉身功法,张远果然感觉本已经无法提升的肉身之力又有精进。 “佛门修行法,讲求的是苦修,其实还是穷。”李纯罡面色平静的评价。 佛门功法在仙秦江湖流传不算多广,但也有不少流派传承。 按照李纯罡从前评述,主打就是一个便宜。 不需要大药配合熬炼,都能让肉身稳固。 当然,有大药辅助,功效更佳。 “仙秦朝堂流传的武道,别的不说,突出的一个就是奢侈。” “我曾去过皇城,所见的少年精英,修低阶顶尖功法,用珍贵大药熬炼筋骨身躯,年纪轻轻,一个个都是修为超凡。” 目光落在张远身上,李纯罡轻声道:“你根基不差,但与他们那些人相比,还是有差距。” “你背后没有大势支撑,要想真正走远,只能靠自己。” 张远点点头。 李纯罡说的不假。 他张远只不过是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身后无强大家族,也无长辈强者支持,无论是武道还是官场,想走远都是得靠自己。 “不过你小子眼光不错,行事也有格局,贫道还是很看好你的。” 不管是全力帮助他李纯罡渡劫,还是结交区阳,包括在镇抚司和江湖布局,在李纯罡看来,都可见张远所谋不小。 这等事情,便是一位世家之中走出的嫡传后辈,也不见得有此等能力和眼光。 李纯罡目光扫向不远处持着竹鞭教导红玉等人修行武道的李紫阳。 “小子,紫阳丫头是我天机道宗圣女,仙道世界追求她的少年俊杰不知道多少。” “你张远跟那些仙道精英相比,还不够看。” 李纯罡的目中,带着几分笑意。 张远双目微微眯起,倒是没说话。 他不觉得自己跟李紫阳有多少交集。 自己是一位武道修行者,对仙道世界完全不了解。 自己身在凡尘,厮混在镇抚司,跟李紫阳这样的仙道修行者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何况自己有玉娘就足够了。 看张远神色坦然,李纯罡目光倒是透出几分失落。 自家圣女,可是仙道世界中名姝,张远这小子实在没眼光。 “李老,仙道修行之法与武道有什么不同?” “我曾见一门风雷决,李老可能帮我推衍讲解一番?” 没等李纯罡再开口,张远已经转过话题。 他来寻李纯罡本就为了这事情。 一位九境仙道大修在这里,不抓住机会询问修行疑问,岂不是暴殄天物? 他可不认为李纯罡会在庐阳府驻留多久。 李纯罡面色古怪的看一眼李紫阳,只能摇头。 张远这家伙分明是个武痴,心中只有修行,自己这徒孙,宗门圣女这一次怕是有一场难以化解的劫难了。 “风雷决是道门雷法,要想修行需要有仙道根基。” “我观你似乎已经修成此法,估计你也是有灵根的。” “仙道修行与武道不同,武道讲究稳扎稳打,仙道则是与儒道相似,求一个观悟。” …… 李纯罡细细为张远讲解修行之法,顺便也将仙道修行的事情讲述给张远听。 天机道宗强的是卜卦和天机算计,对于很多仙道攻伐术法并不擅长,但李纯罡到底是九境大修,对于修行界中事情都清楚。 张远是第一次知道,仙秦九洲还分为上三洲,中三洲和下三洲。 上三洲青天洲、阳天洲,还有皇城所在的雍天洲。 中三洲是徐洲、荆洲、梁洲。 下三洲则是包括腾洲在内,还有均洲和陈洲。 不但如此,这九洲也只是古九洲之名,千万年来,仙秦天下早不止九洲之地。 许多新征伐的洲域,都是散落各处。 只是那些新洲大多贫瘠,少有人烟罢了。 “仙秦之大,等你走出腾洲就会明白。” “仙道也好,武道也罢,九境,远不是尽头。” 李纯罡的话语之中带着感慨。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张远是不信的,但现在是已经踏入九境的李纯罡说出这话,他不得不信。 李纯罡一番讲解,张远对自己所修的仙道功法有了了解。 等他回转后院,不远处的李紫阳转身,看向李纯罡。 “师祖,你为何故意告诉他这些?” “修行者最忌心境波动,你讲这么多深远修行事情给他听,很容易让他心境失守。” 第142章 龙潜于渊,终有一飞冲天之日! 修行如登石阶,一步一阶梯。 对于大多数修行者来说,如果修行石阶共百阶,已经踏足十阶,后面路途虽然遥远,但能看到尽头,还是有些信心的。 可李纯罡跟张远所说,分明是告诉他,修行终点不是百阶而是千阶,你此生都不能踏上尽头。 寻常武者听到这样的话,怕是都要心中失落。 “丫头,他不过是个寻常皂衣卫,还是已经婚配,你算他未来时候看到与他有什么交集,都不会是真的。”李纯罡看向李紫阳。 “我让他明白修行之艰,让他安心做个皂衣卫,与他家玉娘好好过活,其实也是好事,不是吗?” “以他身份,你是高不可攀的。” 李纯罡看着李紫阳,轻声开口。 李紫阳面上神色复杂,抬头看向后院之中开始持刀修行的张远。 李纯罡说的不错,她跟张远确实不是一个世界之人。 她是仙道大宗圣女,是天之骄女,张远不过是个皂衣卫。 他们之间隔着仙凡。 若不是那一卦所见,她都没想过自己跟张远会有什么。 “我不知卜卦之中所见是真是假,但他这人确实是难得的勤奋,”李紫阳低头,轻声道:“便是往后再无交集,我也不希望他就此沉沦。” 后院之中,张远手中长刀挥舞,身上气血涌动。 与李纯罡和李紫阳所想的不一样,此时的张远不但没有因为了解修行世界广袤无垠而失落沉沦,反而无比亢奋! 仙秦九洲,仙武天地,九境之上更有修行境界,这仙秦天下才是真精彩! 天地广阔又如何? 他张远有异法,能汲取反哺气血真元,能观悟记忆,借他人修行机缘于自身。 他张远还打熬筋骨,熬炼先天真元,即将凝聚九品先天真元。 以此等根基,他未尝不能踏上那九境之上! 那九天之上的风景,他张远未尝不能去观览一场! 至于李纯罡所说的仙秦世家俊杰,还有那些仙道精英,他张远终有一日会仗刀与他们争锋! 今日李纯罡说他不配与那些仙道精英并论,有朝一日,他张远要让李纯罡看到,那些精英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 手中长刀舞动,张远的脑海之中层叠的画面浮现。 不只是青云道人修行仙道功法的画面,还有李纯罡渡劫时候,那雷霆交错的景象。 风雷决,观悟风雷而悟道。 那层叠的云涛,无尽的雷霆,代表天道力量的雷影。 张远手中长刀斩落,刀势不知不觉中已经有变化。 天道雷霆之下,便是九境大修都要躲避,不敢直面。 风雷决也是雷法。 将这雷法与天雷相合,再化入自己的刀法之中。 “嗡——” 张远感觉自己仿佛化身执掌天道雷霆的仙神,手中长刀带着执罚天地万灵的威严,一刀斩下。 三寸雷光从刀锋直接透出,将刀身裹住,外人看来不过是三寸刀气,可只有张远自己知道,这是仙道雷法! 观悟天劫之道,悟天地之雷! 仙道与武道相合,仙武战法! 今日之后,他张远便是手掌雷霆,仙武同修,一人之力,可斩仙魔! 他张远不是那些世家子弟,没有强绝背景,但他也有自己的手段,他也能修仙武之法! 刀引风雷,张远背后有山岳虚影浮现。 小院之中,一道道光影闪逝。 张远未看到,此时他脑海之中那一卷秦律闪烁金光。 冥冥之中,身为皂衣卫的他,与天道威严相合,每一刀都展露出难以想象的雄武。 代天行罚! 以手中刀,掌仙秦律,出刀,便是天罚! 无尽威严在刀锋之中蔓延。 每一刀,都引动风雷! 不知不觉,张远的武道修行境界领悟更深,对刀法的感悟也达到一个外人不敢想的层次! 虎行功法。 镇岳刀法。 还有从前所修的披风刀法,加上佛门不破金身诀,仙道风雷决,都在悄然融合,化为他自身的意境,自身的武道大势。 潜移默化,龙潜于渊,终有一飞冲天之日! 外院之中,李纯罡似有所觉,转头看向后院,双目眯起。 他手中轻动,但又顿住。 “哎,算不得,算不得……” —————————— 沧澜江上大修渡劫事情是两日之后才传到庐阳府。 好多江湖武者都信誓旦旦说见到雷霆百里,云涛如海,如此异象,至少也是一位五境大修在渡劫。 许多人都在寻找这位大修,希望能得到一份机缘。 不过真正参与此事的张远他们反而置身事外。 区阳一张手书,将大部分事情禀报往郡守府,这讯息会通过郡守府直入腾洲镇守金殿。 张远参与其中的事情被压下。 按照区阳说的,他一个小小的皂衣卫,在这等事情之中留名不是好事。 他张远还没有那个资格。 张远知道区阳是为他好。 如果他张远是世家大族子弟,或许有资格参与此等事情,可惜,他不是,他只是个小小的皂衣卫。 这等事情,沾染在身不是好事。 “张爷,一位自称镇抚司梁超的人要来见你。” 小院门外,有人出声禀报。 他就是当初来小院报讯,将区阳当成玉娘,唤“夫人”的河津县武者陶二河。 张远归来后,寻到陶二河,感谢其来报讯,然后又出声招揽。 陶二河也是干脆,直接就投在张远麾下,愿为张远效力。 他现在算是青玉盟中护卫,平时帮张远做些传信奔走事情。 小院之中在读书的张远站起身,走出院门。 丁家巷的巷口,持着雁翎长刀的梁超抬头看他。 “张远,我今日来,是为挑战你。” 梁超握紧手中长刀刀柄,身上透出浓烈战意。 挑战? 张远眉头一皱。 梁超这是有多闲? 见张远不动,梁超低喝一声,手中长刀出鞘,飞身而斩。 三丈距离,不过两步就跨过。 长刀如虹,带着夺人心魄的呼啸。 说实话,梁超实力不差,在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中算是顶尖。 光是这一刀,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中,旗官之下能接住者不过一二人。 可惜他要挑战现在的张远,实在不够看。 如今的张远,早不是当初与他拼杀还需要以身犯险的层次。 看长刀当头斩下,张远脚步丝毫不动,只是抬手,手掌重重捣出。 掌化为拳。 拳影凝聚,背后山岳浮现。 这是,镇岳拳! “嘭——” 一道透体而出的青色拳影将梁超撞出丈外,脚步踉跄。 梁超持着刀,身躯颤抖,面色惨白。 “拳法大势,我知道你武道天赋极高,没想到,到这等程度……” 这一拳分明是以拳法意境化为大势,别说他梁超这等隐元境,就是洞明也能直面交锋。 张远的武道战力,与他梁超已经不是同层次。 这才多久? 世间真有此等天赋之人吗…… “我败了。” 面上露出颓唐之色,梁超摇摇头,将长刀归鞘。 他转过身,走出几步,忽然顿住。 “我大月城梁家嫡系三公子不日便来庐阳府。” “当初我来此地,是他布局。” “你,小心。” 梁超说完,快步离去。 梁家三公子? 梁家要布局什么?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晶亮之光,摇摇头,转身回到小院中去。 他张远不愿去惹事,不代表他怕事。 三日之后,小院门外,一位身穿青色武服的青年立在那,看着张远长笑。 “哈哈,张兄弟,唐某来寻你喝酒了。” “那青竹帮的林白羊我见了,往后他们青竹帮便算我云松剑门外门弟子修行历练之处。” “别说,这还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第143章 这位,是弟妹? 唐其廖手里提着个酒壶,站在张远身前,一脸得意。 这表情,随在他身后的那些云松剑门武者从未见过。 自家这位少宗主一向精于算计,而且修为强横,乃是宗门之中最顶尖的后辈强者 同辈和前辈当中,能被这位看重,和蔼对待的不多,更别说面前的张远,分明才是不过弱冠。 “外人的酒张远不一定喝,唐兄的酒怎么也得喝。”张远笑着接过酒,领着唐其廖进小院。 身后几位云松剑门弟子本想跟随,到院门处被唐其廖一瞪眼,只好缩在门外。 他们哪位不是隐元中期后期的武者,此时连张远的院门都没有资格进。 小院之中是提着石锁熬炼身躯的半大少年,还有一拳一式修武道的少年。 跟张远来的唐其廖目光扫过院子里一众少年,鼻子轻嗅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张兄弟,这等上好汤药都舍得,看来你也是所谋不小啊。” 那浓郁的汤药味,分明是极为上乘的好药。 这等汤药一锅便是数十两纹银。 张远拿此等好药给这些少年熬炼身躯,要说没有什么图谋布局,说出来谁都不信。 一个镇抚司中寻常皂衣卫,能有此等家财,此等资源? 张远也没有否认。 他培养孙立他们,确实有布局谋划,提前培养心腹的意思。 “李老,来客了,过来喝一杯?” 张远提着酒壶往里走,将手中酒壶抖落一下。 本眯眼斜靠在廊道上的李纯罡眼睛睁开,眼中全是笑意。 “敢情好,敢情好。”他笑眯眯开口,目光扫过唐其廖,微微点头。 唐其廖下意识还礼,只是目光对上李纯罡瞬间,他浑身一震,面色陡然苍白。 李纯罡身形一动,已经如轻云落在唐其廖身侧,伸手压在其肩膀。 一股淡淡的温和气息灌注其身躯,将其气血压住。 “对不住,对不住,才突破,神魂之力有时候难以控制。” “话说,你这小子不行啊,神魂根基还没张小子稳固。” “一般来说,只要有个洞明后期的心境,不至于抵挡不住贫道随意一个眼神。” 李纯罡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嫌弃,不觉又看向张远。 张远的修为在李纯罡面前不值一提,可这家伙心境很稳,肉身熬炼无比稳固,便是对上李纯罡的逸散力量,也不会受到伤害。 “前辈说的是,晚辈确实根基虚浮。”唐其廖面色带着几分苍白,感激的点头。 他此时脑袋有点懵。 什么样的高手,能让他承受不住一个眼神? 他唐其廖又不是没见过强者,便是开阳境,玉衡境,乃至郑阳郡江湖少见的六境天权大修也是见过…… 心底一震,唐其廖目光落在李纯罡的衣角。 道袍。 修为才突破。 庐阳府江湖轰传,前几日沧澜江入口处有高人渡劫,雷云翻滚百里。 不会,是这位吧? 难道真是这位传说中的仙道强者? 张远的小院中怎么能有此等强者? “走,喝酒,喝酒。” 李纯罡似乎没看到唐其廖的变化,眼睛盯着张远提着的酒壶,搓着手跟上去。 唐其廖面上带着几分茫然,跟着走进小院。 到后院,苏长山与苏幺妹已经将桌面上碗筷摆好,还有两碟花生米,两碟果脯和小菜。 穿着红衣的小童红玉则是端着一盆温水过来,乖巧接过张远手中的酒壶。 她双手抱住酒壶,看似吃力放进水盆。 在酒壶入水盆的瞬间,红玉口中低语一声,那本冒着热气的水盆之中热气蒸腾,一道道雾气化为青蛇一般,将酒壶笼住。 这一幕,再让唐其廖瞪大眼睛。 “妖……” 张远回头,看他:“要什么?” 唐其廖嘴角一抽,咧嘴道:“要是有肉就好了。” 站在一旁的李纯罡哈哈一笑:“深得我心。” “肖扬,去巷口鲁家铺子切两斤牛肉,顺道往明泉楼让老陶做一份云粉汤煲给你嫂子送去。” 张远甩手将一锭碎银扔给立在院门口的肖扬。 肖扬接过碎银,快步奔行离去。 “已经凝聚气血,到隐元境了?”看肖扬动作,唐其廖眼中再晶亮一闪。 这等少年,就能入隐元,往后修为绝对不差。 “这些小子还算有点天赋。”张远现在说话也是老气横秋。 他不客气的坐在主位,将已经烫好的酒壶提起,给李纯罡和唐其廖倒酒。 “本来我是对青竹帮没什么兴趣的,不过最近我家小娘组了青玉盟做布匹生意,需要青竹帮运转。” “还有,我想着往后若是做些其他生意,说不得也能用到他们。” 张远将酒杯端起,朝着唐其廖和李纯罡示意一下,然后一口喝尽。 他并未说假话。 青玉盟的生意需要与青竹帮合作,但不是他这一次要保住青竹帮的原因。 九林山的重鳞铁矿,还有白马山的青丝玉矿,那才是张远要将青竹帮握在手中的缘由。 那两方宝矿,无论是开采还是运转,都不是三两人能做到。 手中不握住一方江湖帮派效力,绝对难以将那些宝物化为财富。 “明白,明白,”唐其廖将杯子举起,笑着道:“以你这花销,没有财源定然是不成的。” 光是小院中那些少年打熬修行,每日就是耗费不小,何况张远自己还要修行? 张远身后可不是如唐其廖一样有一方宗门供养。 “放心,我在青竹帮留了帖子,往后玉和堂敢对付青竹帮就是与我云松剑门为敌。” “段家是郑阳郡三十六世家之一不假,可他们离着庐阳府这么远,能奈我云松剑门何?” 本来护住青竹帮就是还张远人情,可来拜访张远,唐其廖发现,张远背后有他不敢想的实力。 抛开张远庐阳青虎,庐阳府镇抚司中后起之秀,深得上官看重培养不讲,光是这小院之中所见,就值得他唐其廖结交。 一位一个眼神就让自己差点心神崩溃的仙道强者,一位化形之妖,要不是确定这里是张远家,唐其廖会以为自己是拜访某位隐居大能。 “张远,你是不是过几日要去郡府?” “刚好我要去郡府府学公干,跟你们一道去。” “省的我去府衙报备,寻护卫军卒,太麻烦。” 小院外,区阳的声音响起。 走进小院的区阳看到围坐的张远三人,目光扫过唐其廖身上,点点头,转身走回前院去。 唐其廖看向张远:“这位,是弟妹?” 张远正准备开口,小院外气冲冲的李紫阳走进来,将李纯罡手里的酒杯夺走:“张远,谁让你给他酒喝的?” 第144章 夏家五公子 李纯罡面带尴尬的看向张远。 张远轻咳一声:“紫阳,这李老都已经渡过天劫了,你看……” “对,对,我渡劫了,如今喝酒吃肉都无妨的!”李纯罡伸手去夺酒杯。 李紫阳瞪一眼张远,扯着李纯罡的衣袖就走。 “他是没事,三杯酒下肚压不住修为,你觉得你能扛得住?” 一位九境大修稍微逸散一丝灵气,那等景象颇为神奇。 张远想象一下,眼角微微抽动。 当时李纯罡身周雷光缭绕的画面,他可是记得清楚。 看李纯罡被拉出去,张远回头看向唐其廖:“唐兄刚才说什么?” 唐其廖张张嘴,最终摇头。 刚才那个开口就调动府衙军卒的男装女子太过孤傲,定不是张远家小娘。 刚才这将仙道大修拉走的女子,又显得骄纵,想来也不是。 不过这两位虽然都穿男装,可气质容貌都是绝佳。 记得张远说过,他家小娘温婉秀丽,与他生死相依。 看来,确实不是这两位。 他家小娘另有其人。 唐其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心中筹算,等自己回宗门就将那两位对自己有意的师妹收了。 自己怎么也不能被张远这小子比下去。 “唐兄何故如此闷酒,可是心中有事?”张远提起酒壶,再斟一杯,开口问道。 “没,没事。”唐其廖摇摇头。 唐其廖这次来庐阳府,一来是为张远所说的青竹帮事情,二来则是因为受邀参加一场精英聚会。 “有没有兴趣一块去看看?” “反正就是喝酒吹牛。”唐其廖端着酒杯,笑着看张远。 精英聚会? 张远摇摇头。 他在庐阳府镇抚司中或许有些名声,江湖上也有了一个青虎的名号,可离精英不沾边。 他又无家世,又无掌控权势的长辈,更无外人可见的财富,哪里算精英? “不去算了,那等聚会,着实无趣。”唐其廖笑着出声。 一场酒喝了半个时辰,肖扬买回来的肉食被吃干净,唐其廖走的时候还顺手指点了小院中一众少年几招。 他可是云松剑门少宗主,江湖武道那等灵动、迅疾,让一众少年大开眼界。 张远看着唐其廖离开,心中盘算,是不是要让孙立他们这些家伙抽空去云松剑门那等江湖宗门历练修行一番。 回头看兴奋在那演练武道招式的一众少年,张远越发觉得自己所想的可行。 之后几日,张远除了接受了于良等人一场宴请,其他时候都在家中修行。 玉娘那边早出晚归,第二批布匹交易已经完成。 按照玉娘在床榻上那喜乐劲,定然是赚了不少。 青玉盟掌控了庐阳府周边大多数的布匹交易,拥有布匹定价之权,当然能大赚。 不过庐阳府一年近千万匹粗细布匹出产,如今压在库房中还有大半,青玉盟压力不小。 现在沧澜江和贵庐河上往来商船已经是昼夜不停。 前来拜访的许云禾说,等第一场雪下下来,再想运转布匹就难了。 许云禾是来看红玉,同时她如今将张远看成是自己父亲的传承者,对张远也是亲近许多,将很多行商事情都讲给玉娘听。 玉娘虽然有行商天赋,但缺少经验,许云禾所说许多事情,都让玉娘大呼惊奇,每晚回来都拿纸笔记上。 张远夸玉娘勤奋,便是区阳都说,玉娘如此才情,便是去官府应试,做个女官都足够。 —————————— 庐阳府,南城外。 古朴长亭前,穿着锦袍的夏明远神色紧张,抬头眺望远方。 立在他身侧的张远一身青袍,没有挂长刀,但他身形挺拔,看上去极为英武。 转头看到张远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夏明远讪然笑道:“张兄弟,别怪老哥我拉你来,我这是真的想抓住机会。” 郑阳郡夏家,三十六世家武道第一。 身为夏家旁支,夏明远此生奋斗的目标就是成为宗家一脉。 要知道,旁支手中掌控的资源与宗家相比,实在差太多。 “明白,我辈修行,不就是为了心中所求?”张远点点头,轻声开口。 武道也好,世间人情世故也罢,但凡是人,谁还没有个心头欲求? 财富,权势,美色,世间美好无尽,谁不愿所求皆成? 只是世间大多数人都没有那个能力罢了。 “来了。”夏明远看向远处,低呼一声。 前方,四架青红马车快速奔行而来。 那马车高大厚重,每一架都是四匹健马拖拽,足底生风,奔行如飞。 车架到长亭外停住,每一架车上驾车的青袍武者都是三旬不到,身上气血凝重。 每一位都是隐元后期修为。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一丝晶亮。 果然是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赶车的这些武者都是隐元后期修为。 当先一位身穿青黑双色武袍的青年跳下车架,快步走到夏明远身前。 “可是明远十九叔?” “五公子说了,你将玉泉商行的账册交给我便是。” “其实这等事情五公子是不在意的,明远叔实在客气。” 青年向着夏明远拱手,脸上带着敦厚笑意。 夏明远忙从衣兜中掏出账册,连声道:“应该的,应该的。” “劳烦牧庭了。” 他转过头看向张远,开口道:“张兄弟,这位是夏家五公子夏玉成的亲随夏牧庭。” “牧庭可也是夏家精英,年纪轻轻就已经是洞明境。” 张远点点头,拱手道:“张远见过夏兄。” “张远?你就是明远叔说的庐阳青虎?”夏牧庭打量一下张远,轻声道:“庐阳府这等地方,你这等修为根基确实不凡了。” “走吧,五公子暂时有事不能见你,你随我同行。” 说完,他转身就走。 夏明远看向张远,给他个一切交给你的眼神。 张远面色平静,快步前行,随着夏牧庭踏上车架。 虽然从头到尾那位夏家五公子夏玉成都没见他,甚至这位亲随夏牧庭都没有多少热情,但张远并未有丝毫恼怒。 世间修行,以武道为尊。 要想得到尊重,你就要展现出被尊重的实力。 一个小小的镇抚司皂衣卫,就算有了个江湖名号,可在郡府第一武道世家面前,什么都不是。 能被邀请上车同行,已经是给夏明远的面子。 踏上车架,车厢中已经有两人在座。 一位穿着青灰色锦袍的少年书生,一位则是身形高壮的大汉,满身气血涌动。 “这位是庐阳府俊杰张远,在镇抚司供职,江湖上有庐阳青虎的名号。” 夏牧庭抬手,然后道:“这位是林城府儒道精英孙浩,这位是白石府滚石拳朱光胜。” “三位可要好生亲近。” 听到夏牧庭的话,那锦袍书生摇摇头,淡淡道:“镇抚司中人,孙浩是读书人,没兴趣结交。” 另一边的朱光胜则是咧嘴,打量一下张远:“小子,还未入洞明境就想入五公子的眼?” “年轻人还是将精力放在武道修行上,别那么多的歪心思。” 第145章 春秋大儒郭林阳 车厢之中,夏牧庭目中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 他要看看张远如何应对。 区区皂衣卫,而已。 张远神色不变,径直坐下,与锦袍青年孙浩对面而坐。 “孙公子有功名在身?”他淡淡开口。 功名? 但凡过官试,取功名,怎么会在这? 孙浩面上一僵,冷声道:“我已经申报本次郑阳郡官试,必然高中。” “哦,原来还是没有官身的儒生。”张远点点头。 这话让孙浩面色难看,想开口,张远已经将头转向身边的朱光胜方向。 “朱兄滚石拳的名号颇为响亮。” 这话让朱光胜咧嘴。 “不知与白石府镇抚司武镇司主司血焰刀刘成相比,可能胜他一筹?”张远面上带着好奇,语言赤忱的开口。 朱光胜的笑意挂在脸上,顿时僵住。 白石府武镇司主司刘成,号称血焰刀,刀上鲜血如焰,武道修为开阳境,镇白石府江湖无人敢抬头。 别说朱光胜不敢与刘成相提并论,整个白石府谁敢与刘成相论? 冷哼一声,朱光胜将脸转过去。 张远轻笑抬头,看向前方斜对面的夏牧庭。 很明显,这位是故意给自己下马威。 夏家是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想要攀附追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在夏牧庭眼中,自己也就是个与那些攀附之人一样的小人物。 要不是夏明远推荐,一位区区镇抚司皂衣卫,连登上这马车的资格都没有。 别说寻常皂衣卫身份,就是一位旗官,也不够格登车。 “张小兄弟言辞犀利,不愧是镇抚司中供职。”夏牧庭轻笑一声,然后便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将目光落在自己手中的账册。 言辞犀利。 一个武者,嘴皮子再利有何用? 张远笑了笑,也未出声。 本就不相熟,何必多言? 何况夏牧庭也不过是那位夏家五公子的亲随。 到底是附庸他人的,在张远眼中,算不得什么人物。 马车前行,车厢之中气氛略有些沉闷,四人都不说话。 张远目光转向车外,可见周围闪过田野村庄。 庐阳府在仙秦九洲之地是下三洲偏僻之地,物产贫瘠。 不过这种贫瘠是相对于那些修行昌盛之地而言,所说物产,也是修行相关的大药灵材,而不是百姓供养过活的粮食。 车窗外所见,麦浪已经金黄,许多百姓都在收割粮食。 庐阳府能真正收种粮食的好地不多,唯有沿贵庐河沿岸。 看来马车所往,是顺河而走。 车行半个时辰,在大河之畔停下。 张远下车,看前方已经有数架马车停着。 夏家车队,当先的马车上一位身形修长,穿青蓝色锦袍的青年走下。 青年双目开合之间,有淡淡的金光浮现。 至少也是洞明境中期。 这位就是夏家五公子夏玉成。 夏牧庭快步上前,在夏玉成身前低语几句,夏玉成抬头看向张远,神色淡然的点点头。 张远隔着数丈,拱手还礼。 张远与这位夏家五公子的交集,大抵就是如此。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夏家四辆大车之上一共有近二十人到来,既有夏玉成的亲随,也有其他慕名追随之人。 下车前行,张远听到身边众人议论,大概知道今日夏玉成来这里是为何。 据说这贵庐河畔隐居一位儒道前辈。 这位前辈从前居无定所,是近些年才来此地。 这一次,这位儒道前辈招引各方俊杰前来,是要寻几位精英入门下修行。 “春秋儒道论传承比朝堂当中的孔圣理学一脉还要悠远,这位曹夫子据说修为深厚,已经到不可揣测之境。” “那是,前几日就是这位在沧澜江上渡劫,那等声势,百里可闻。” 张远身前的两位武者低声议论,言语之中多是崇拜憧憬之色。 一旁的孙浩和朱光胜,也是双目之中透光。 张远真不知此地有大儒隐居。 便是知道,他也没有要拜入门下的想法。 对于他来说,儒道只作为辅助手段,从未想过将其当成自身的根基。 言出法随又如何,终不如手中刀斩断一切羁绊来的痛快。 至于这些人将李纯罡渡劫事情传成这位大儒渡劫,张远也不去管。 这些事情,对错与他无关。 随着众人前行,前方丘陵上一座草堂,草堂前已经聚拢不少人影。 “夏家公子来了!这可是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 “快看,是夏家的五公子夏玉成!” “这位夏玉成公子据说是有机会袭爵的。” 看到夏家众人来,草堂前一片低呼。 不少人都是往后退一步,不敢与夏家公子直面。 也有数道身影上前,向着夏玉成拱手。 “哈哈,原来是玉成公子,大月城梁家梁威见过玉成公子。” “庐阳府孟家孟子乔见过公子,当初家父曾带子乔往夏家见过公子。” 张远目光看向那位梁家来人。 银白长衫,眉目之中多出几分贵气,想来就是梁超所说的梁家三公子吧? 那孟子乔张远从孟涛的记忆之中见过,是孟家第三代长孙,有些武道天赋,但不算出众。 还有其他几人,张远目光扫过,有些能从记忆中寻到讯息,有些是真的不认得。 但听到各自介绍,分明都是庐阳府乃至周边的俊杰人物。 要么背后有一方府县世家,要么是一方宗门中的精英,或者是某位颇有名气大儒的弟子。 “玉成兄,段玉早来两日了,还以为玉成兄这次不会来呢。”一道声音响起,一位身穿青袍,头束玉冠,腰间悬一柄连鞘长剑的青年背着手走出。 段玉。 夏家众人之中有人低语,这位是郑阳郡三十六世家中段家嫡系。 据说这位还执掌沧澜江上一方大帮派,是段家后辈中颇为受重用人物。 “郭林阳前辈乃是春秋儒传承,曾出仕朝堂,又归隐山林,腾洲镇守府都有其名号。” 夏玉成目光投向前方草堂,淡淡道:“他老人家要收弟子,别说郑阳郡,就是整个腾洲愿来者都如过江之鲫。” 原来这里隐居的大儒叫郭林阳。 张远将这名字记下。 前方,草堂中一位黑袍五旬老者上前拱手,然后请所有人进草堂中去。 张远随着众人进去,看草堂庭院中摆放数十个小几,分成左右两方,相对而设。 夏玉成面色坦然的走到左侧最前方一排的小几坐下。 仙秦天下,以左为尊。 夏家是郑阳郡世家之中武道第一,夏玉成坐左侧第一位,无人敢质疑。 段玉等人有人与夏玉成并排,有人则是走到对面的那一方,挑了位置坐下。 “张远,你坐那边。”夏牧庭伸手指着后方靠墙角位置的小小案几,低声说道。 第146章 他就是庐阳府镇抚司中皂衣卫 庭院中席位不差,最后位置本不需要坐人。 只是夏牧庭既然开口让张远坐到后面,张远也懒得去争席位,径直走过去坐下。 从来此地到落座,张远一直都与其他夏家跟班一般。 他坐到最后位置,自然更无人去关注。 庭院主人未出面,庭院之中来的各方精英便低声议论,所说都是各自所知身边消息。 “据说本次郑阳郡官试乃是为三郡联军做准备,不知夏公子可知其中消息?”一位穿着青色儒袍的青年抬头看向夏玉成。 其他人也是目光落在夏玉成身上。 坐在张远身前的林城府儒生孙浩瞬间坐直身躯,面上露出几分凝重。 其他坐席上的儒生,也都是竖起耳朵。 挤破脑袋来参加这等聚会,还不就是为了得到些自己所处阶层位置无法探听到的消息? 夏玉成并未开口,只是转头看向一旁的段玉。 段玉呵呵一笑,目光扫过四周:“临阳郡,松阳郡,还有郑阳郡三郡组建百万联军,同伐异域,要一举解决土蛮之患,此事已经筹划三十年之久。” “玉成兄身为远威伯夏长林将军嫡系后辈,想来这一次也是有心建功立业。” “若不然,玉成兄不会来此。” 当真有联军之事! 段玉所说,证明三郡之地真的要组建伐蛮联军。 仙秦官府官职一向固定,文武都有定数。 很多官员资历和军功足够,却因为无官职阶位,不得晋升。 这一次三郡之地组建百万联军,必然要增设数千官职。 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入仕机会! 段玉的话说完,在场坐席上不管是儒生还是武者,都是面色胀红,攥紧拳头。 这一次参加这一场聚会是来对了。 若不是有郑阳郡中大世家后辈精英到场,怎么能知道此等事情? 张远坐在后方,双目微微眯起。 他对于联军之事倒是不在意,反正他已经在庐阳府镇抚司供职。 不过对于青玉盟来说,如果三郡之地组建联军,那必然是需要海量物资。 青玉盟是不是能从中分一杯羹? 越是修行,张远越是明白,修行是需要消耗资源的。 “夏公子,不知您若是入联军,可能……”前方,一位身穿青色儒袍的青年站起身,向着夏玉成躬身,“云良县厉有道愿追随公子入军伍。” 另外一位儒生也站起身,向着夏玉成躬身。 孙浩握紧拳头,身躯动了动,又是忍住。 夏玉成看向那两位儒生,面上神色淡然的摇摇头。 “若是武道修行者夏某倒是敢招募,儒道嘛,这次联军之中所有文职全都需要以官试定缺。” “诸位也知,郑阳郡儒道第一乃是欧阳家,这次官试,欧阳凌亲自来巡察,没人敢乱来的。” 夏玉成的话让庭院中那些儒生都是面色一黯,特别是那两位起身的儒生,更是一脸失落。 对面坐席前方的梁家三公子梁威抬头,开口问道:“五公子所说的欧阳凌,可是号称郑阳郡三大才女之一的欧阳家千金?” “这位据说在腾洲镇守金殿供职,是欧阳家年轻辈中最顶尖人物。” 郑阳郡三大才女。 踏出郑阳郡,在腾洲镇守府供职。 如此人物,是在场所有人仰望存在。 夏玉成面上露出感慨之色,点头道:“郑阳郡同辈之中,这位欧阳家才女真的是所有人仰望其项背,便是夏某也自觉低一头。” 夏玉成的感慨,也让其他人都是点头。 自身才华不说,更是年纪轻轻就已经供职镇守府,背后还有郑阳郡第一儒道世家,如此人物,他日甚至能有机会踏出腾洲。 张远听着夏玉成的感慨,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区阳,这么厉害? 感觉,也就才学稍微强点而已。 她真是欧阳家大小姐,背后资源通天? “对了,今日庐阳府金家金昌公子也来了,白某听说金城陆将军可能会担任联军前锋大将?”坐在左侧前排的以为锦袍青年出声,看向对面第二排中间的一位玉袍青年。 那玉袍青年站起身,向着周围拱手:“金昌见过诸位,白公子说的不错,我家伯父如今已经领三千囚军,准备组建前锋大军。” “家伯父来信,前锋大军预计会需要五万人,其中设置偏将五位,校尉和千夫长近百位军职。” 前锋军职! 金昌一句话,让在场的武者都是眼中发亮。 前锋大军确实死伤极大,可也是军功赚取最容易的。 若是能投在金城陆大的大军之中,未尝不能沙场扬名! 庭院之中,瞬间议论声响起。 众人看金昌的目光,多出几分敬意。 便是段玉和夏玉成的目光,也柔和许多。 这就是现实。 不少人更是上前,低声与金昌攀谈,有想借金昌之力入军伍的意思。 张远倒是没想到金城陆这般快就复起,还以为他真的需要从小兵做起呢。 不过想想也是,这位在与异族交锋之中积功成为一军大将的人才,怎么可能不重用。 今日这连着几个消息,都让在场的精英俊杰兴奋不已。 仙秦以武为尊,修成武道,当然是要为朝堂出力,博取沙场军功。 “诸位英才贤达,我家夫子正在接待杜家公子,片刻就来。” 庭院前,黑袍老者向着众人拱手。 他面上带着笑意,轻声道:“是杜工部家杜海平。” “杜九手!”庭院中有人低呼。 夏玉成和段玉等人面上神色也是凝重起来。 匠圣杜工部,其家族后辈之中,这位杜九手名气之大,威压江湖。 就算夏家和段家是郑阳郡排名靠前的家族,可与杜家相比还是不够看。 杜工部之名,可是九洲皆闻。 黑袍老者目光扫过,满意的点点头,径自转身离开。 庭院之中,沉寂片刻之后,终于有人从震惊中转醒,开口道:“杜工部家本就是器道大族,为何要来郭林阳大儒门下?” 杜家传承不比郭林阳差,杜海平为何要来庐阳府? “据说庐阳府镇抚司锁拿了杜海平胞弟杜海正,他来或许是为此事?” 有人朗声开口。 “庐阳府镇抚司敢拿杜家人?” “咦,今日来此的不就有一位庐阳府镇抚司中皂衣卫。”一道声音从后方响起,让所有人转头。 坐在孙浩身侧的白石城朱光胜见所有人看向自己,深吸一口气,伸手指向身后坐在角落的张远。 “他就是庐阳府镇抚司中皂衣卫。” 第147章 庐阳青虎,原来是你! 皂衣卫。 寻常百姓眼中,镇抚司皂衣卫也是吃衙门饭的,是不能得罪的。 可对在座的这些各方精英来说,一位镇抚司中皂衣卫,连同席的资格都没有。 “皂衣卫?呵呵……”有人摇头轻笑,看向张远方向。 “噗,真是什么人都有攀附之心,连披着狗皮的皂衣卫都上赶着来此地。”有人更是不客气,眼中露出不屑之色。 夏玉成眉头微微一皱,转头看一眼朱光胜,又看向张远。 “你就是夏明远举荐而来的吧?”他看着张远,“你叫——” 他知道张远名字。 只是此时他需要故意显得自己对张远不熟悉。 一个镇抚司中皂衣卫,哪里够资格被他夏家五公子记住名字? 张远身份太低,夏玉成需要表现的疏远些,若不然会被庭院中其他精英暗地笑话。 张远站起身,身形挺拔,向着四方一拱手:“庐阳府镇抚司,张远。” 声音不卑不亢,倒是让夏玉成眼中闪过一丝晶亮。 一位皂衣卫,在此等场面,敢这般大方开口,没有拘束,没有唯唯诺诺,已经是难得的事情。 庭院之中,端坐之人大多面色淡然,连抬手还礼都懒得。 一个皂衣卫而已。 就在此时,一道惊呼响起。 “张远,庐阳青虎!” 坐在对面席位后方位置,一位穿着青色武袍的青年站起身,看着张远,躬身一礼。 “玉林县罗少坤见过张爷。” “家叔罗大成曾在庐阳府受张爷活命恩惠。” 活命恩惠。 那就是在百运布庄时候被张远放走的江湖武者。 罗少坤的话让周围本懒得抬头的那些人都是抬头看向张远。 “庐阳青虎?这名号似乎在何处听过。”有人低语,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咦,神完气足,这年岁就有此等武道根基,倒是不错了。”一位已经踏入洞明境的三旬青年看着张远,审视一下,淡淡开口。 张远看向罗少坤,朗声道:“罗少侠客气。” 他没有挟恩求报的心思。 人家对他敬重,那是别人的想法。 这位庐阳青虎为何被罗少坤敬重? 其有什么本事? 庭院之中,不少人看向张远,面上露出好奇之色。 罗少坤恭敬一礼,看张远坐席位置,犹豫一下,低声道:“张爷若是不弃,可来同席。” 他位置也不算好,可总比张远所处角落好。 罗少坤直接邀请同席! 夏玉成眉头挑一下,刚准备开口,对面又有声音响起。 “张爷,孟子乔见过张爷。” 对面,孟家那位公子看向张远,站起身,拱手道:“张爷在庐阳府名声,孟某佩服。” “说来,当初我家叔父斩马将孟涛,就是张爷亲手送行。” “据说张爷你在镇抚司中专门赚杀头银钱。” 专门杀人的刽子手? 孟子乔一句话,让本有些好奇的人目中露出鄙夷之色。 原来不过是个刽子手而已。 还当有什么本事呢。 夏玉成面色微微沉下来。 他可是夏家堂堂五公子,竟然结交一位刽子手。 这等卑贱之人,也配在此地同席? 这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看来这位与孟公子你们孟家还有些过节?以孟家之能,区区皂衣卫……”有人轻笑看向孟子乔。 “一方家族怎么可能与这等小人物置气,徒然降低身份而已。”有人淡淡开口,似乎是为孟子乔解围。 罗少坤面上露出尴尬之色。 他罗家自然是比不上府城孟家。 张远得罪孟家,他也不敢太亲近了。 “金昌见过张爷。” 一道声音响起,本有些嘈杂的庭院微微一静。 金家公子金昌站起身,向着张远躬身一礼。 光是这礼仪,已经让许多人面上露出异色。 金昌不但躬身,而且快步走出,到张远身前,再一躬身:“伯父来信,特地问张爷情况,还让金家邀请张爷你前往前线军帐。” 顿一下,金昌惭愧道:“金昌刚才未认出张爷,实在失礼。” 金昌的伯父,金城陆将军! 金城陆来信,专门问张远情况,还邀请张远去前线! 这位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皂衣卫嘛,为何能被金城陆这位未来的联军先锋大将邀请? 庭院之中,所有人都是微微愣神。 孟子乔面上露出茫然之色,一时间不知如何说话。 他是听家中长辈私下议论时候,表达对张远的不满。 他没想到,这位庐阳青虎,竟然与金家还有此等关系。 坐在夏玉成身后的夏牧庭面露惊讶,转头看向夏玉成。 夏玉成皱眉,看着张远道:“张远,金将军邀请,你可不能辜负。” 张远怎么说也是随他一起来此地,外人会将张远看成是他亲随。 此时他出声,看上去是提醒张远,其实就是帮张远做出决定。 刚才所有人还在议论联军之事,如果张远能提前去前线,探查一些消息,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庭院之中,众人再看张远的目光,透出几分羡慕。 “张远身在镇抚司,职责所在,未有调令,不能擅离庐阳府。”张远的声音响起。 他的话让抬头的许多人都是一愣。 夏玉成双目之中闪过一丝疑惑,只是面色不变。 到底是一位大世家的公子,城府颇深。 “连这等机会都不抓住?”有人不解的低语,看张远的目光多出几分轻视。 把握不住机会,一辈子只能做皂衣卫。 “眼界决定境界,有时候啊,有些人注定没有那个命。”有人轻笑出声。 “估计,是觉得在镇抚司中杀头钱好赚吧,毕竟前线艰险。”有人冷笑开口,话语中多出几分讥讽。 刚才还羡慕张远,没想到张远竟然傻到这等程度,不但拒绝一位前锋大将的邀请,更是连夏家五公子的话语都听不明白。 这是同时得罪夏家和金家。 本还有些焦虑的孟子乔面上也露出喜色。 唯有张远身前的金昌面色不变,一躬身,然后坐到张远身侧。 “张爷不愿去也正常,以张爷如今在庐阳府中人脉,前途无量。”金昌低语一声,“我金家几位叔伯也是知道张爷必然不会去。” 金昌是金家嫡系,对张远底细了解不少。 庐阳府中从镇抚司文武主司到第一强者苏启雄,再到府学中学录和祭学,都是看重张远这位庐阳青虎,金家与张远都有合作。 这位虽然是皂衣卫身份,可哪里是真正的皂衣卫? 以这位如今在庐阳府中人脉潜力,完全不必去前线积攒战功。 金昌的话,还有直接坐在张远身侧的动作,都让庭院中其他人一时间不知张远有什么背景手段。 真是寻常皂衣卫,绝对不会让金昌这般选择。 孟子乔面上的笑意收敛,露出几分犹豫。 对面的罗少坤舒一口气。 坐在张远身前的朱光胜和孙浩面色微微沉郁。 张远比他们想象的有根脚。 本以为只是个寻常小人物呢。 “张远。” “庐阳青虎。” “原来是你。” 就在此时,坐在前方的郑阳郡段家公子段玉转过头,目光紧盯张远。 第148章 杜家,杜九手 “我玉和堂围剿青竹帮时候,你出面掺和了吧?” 目光紧盯张远,段玉双目之中透出冷厉:“你的胆子确实不小。” 随着段玉的话语,庭院之中慢慢静寂。 今日到场众人,除了夏玉成,就算他段玉身份尊贵。 段玉这一句话,分明是将张远看成仇敌。 这个张远,竟然得罪了段家公子! 孙浩回头看看张远,张张嘴,眼中有难以压抑的幸灾乐祸。 朱光胜则是往后缩一下,将可能阻住其他人视线的位置让开。 夏牧庭皱起眉头,看向自家公子。 夏玉成身躯挺直,没有说话。 其他人都是屏住呼吸。 “身着皂衣,腰悬雁翎,天下无不可斩之人,张某的胆子,确实够大。”张远的声音在庭院之中回荡。 段玉伸手一拍面前小案,站起身,面带冷笑,手指张远:“我玉和堂做事,也是你小小皂衣卫敢管?” “信不信本公子让你——” 他话没说完,庭院门口之前一道长剑出鞘声音响起。 “仓啷——” 长剑出鞘,然后便是一道斩风之声响起。 “嗡——” 剑锋清亮,如松云激荡,朝着段玉当胸刺去。 段玉身侧,一位黑须老者上前一步,一掌拍出。 “当——” 长剑被那手掌挡住,定在原处。 出掌的老者浑身一颤,脚步连退三步。 “公子小心,是云松剑门的人!” 老者一声低呼。 数道身影飞奔上前,将段玉护住。 夏玉成身后,也有数道身影冲出,将他护在身后。 “是云松剑门唐其廖。”夏玉成身前的短须大汉双目眯起,身上气血凝重。 出剑之人面色淡然,缓缓收剑。 “张兄弟,你不是说懒得来这聚会吗?” “我就说这是吹牛喝酒的地方,无趣的很。” 提着长剑的唐其廖摇摇头,径自走到张远身侧坐下。 “段玉,青竹帮我唐其廖保了,要玩,唐某陪你。” “你可以试试,看你郡府世家能不能与我云松剑门拼个两败俱伤。” 云松剑门少宗主唐其廖。 在场修武道的,没有人不知这位唐少宗主的名号。 云松剑门在郑阳郡也是一方大宗,实力不比三十六世家之中的段家弱。 最关键世家的势力大多是在官府和城池之中,有权有势,但在江湖上,名声反而没有大宗门响亮。 段玉面色难看,咬着牙,看看张远,又看看唐其廖,双目之中透出寒意。 他虽然执掌玉和堂,但不代表行事就能为所欲为。 让段家与云松剑门这样的大宗门交锋,不是他能决定。 反过来,唐其廖是云松剑门少宗主,一言九鼎。 这就是江湖与世家的区别。 夏玉成目光落在张远身上,眼神中闪过惊异。 张远这个皂衣卫竟然与江湖大宗的少宗主称兄道弟? 此时,他想起夏明远向自己举荐张远。 或许,这个张远身上真有别的皂衣卫所没有的本事,外人不曾有的人脉? 不但夏玉成惊奇,其他庭院中的精英再看张远的面色也已经不同。 孙浩和朱光胜面色多出几分苍白。 一旁的金昌则是向着唐其廖拱手,两人低语几句。 张远看一眼段玉,将衣衫整一下,缓缓坐回原处。 此时再看张远所在位置,多出了一位大宗门少宗主,还有庐阳府第一世家金家的公子。 这角落,已经不再是角落了。 “这个皂衣卫,还真有几分特别……”有人低语。 “刚才我们还说要问问杜家杜九手来庐阳府事情,也不知这位庐阳青虎知不知道。”一位青袍中年看向夏玉成,又看向张远。 张远身侧的唐其廖好奇抬头。 倒是金昌分明是知道张远擒拿杜海正的事情,抬头看张远,面上神色复杂。 夏玉成沉吟一下,看着张远:“张远,你庐阳府镇抚司可知——” “杜海正是张某出手擒拿。”不等夏玉成问完,张远已经朗声开口。 静。 庭院之中,瞬间寂静。 夏玉成张张嘴,没有再问下去。 他甚至有些后悔,为何要问。 段玉原本紧绷的面容多出一丝轻笑。 这个张远,可真是胆子大。 比他想的还大。 孟子乔面上笑意堆起。 张远确实有本事,可惹事的本事更大。 得罪杜家,在场还有谁敢保他? 唐其廖嘴角一抽,想起张远那插在自己心口的那一刀。 这家伙,确实干得出擒拿杜家之人的事情。 庭院之中其他人或摇头,或张嘴,都是无声。 那可是杜家。 匠圣杜工部。 “庐阳青虎张远,本公子倒是想看看你多大的胆。敢动我杜家人。” 前方,后院之中有声音响起。 一位身穿青黑锦袍,头戴黑色玉冠的三旬青年快步走出。 “杜公子!” “杜九手!” 庭院之中,几乎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张远身侧的金昌和唐其廖都起身,唐其廖的手压在自己的剑柄上,神色凝重。 他欠张远一条命。 夏玉成站起身,眉头皱起,向着前方快步而来的杜海平拱手:“海平兄,今日还请给夏某一个面子。” 张远是随他来,今天杜海平要是直接向张远出手,他夏玉成夹在中间难做。 杜海平冷哼一声,脚步不停,看向张远:“你要夏家出面保你?” 站在夏玉成身旁的段玉伸手扯住夏玉成衣袖:“玉成兄,想来这位出身镇抚司的张远公子是不需要夏家保他的。” “张远,你既然敢擒杜海平公子的胞弟,定然是不惧杜家的。” 端坐原地的张远抬头,看向快步而来的杜海平。 杜海平人未至,身上气血煞气已经激荡。 一位大家族嫡系,一位江湖成名的强者,一位瑶光境高手。 那等迫人气势直接让阻道身影全都闪开,无人敢挡住杜海平前路。 “轰——” 无形的威压向着张远当头压在。 张远手按小几,豁然起身。 他身上,气血翻涌,背后有一座山岳隐现,更有一头咆哮猛虎虚影浮动。 武道大势已成! 在场都是识货之人,张远背后气血虚影一现,所有人面上都是露出惊异。 如此年岁,能凝聚武道大势,便是郡府世家之中都凤毛麟角。 这个张远,到底什么背景! “轰——” 张远背后山岳与当头压下的威压碰撞,引动小院之中罡风激荡。 张远脚步微微退一步,双拳握紧。 前方,杜海平的脚步顿住。 一道淡淡的金色字迹悬浮在他面前。 一个“定”字。 “今日兵律背熟了?” “你除了与人动手,还能不能动点脑子?” “他杜海平来庐阳府不向镇抚司报备,已经违背仙秦律法,你直接传讯拿人,何必搭理他?” 院落门前,一道清亮声音响起。 穿着儒袍的区阳背着手,缓步走进。 夏玉成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段玉浑身一颤,嘴角哆嗦,将脸转过去。 “是,是欧阳凌,大人……” “御史台巡按欧阳凌,欧阳家大小姐。” 说话之人一脸呆滞,看着区阳走到张远身前。 “早知道你来这里,出门时候我捎你一起就是。” 区阳伸手拍拍张远肩膀,转头看向杜海平。 “你真要向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张远出手,为他擒拿白马山匪首之事报复?” 第149章 张远怎么知道青丝玉之事! 郑阳郡儒道第一的欧阳家大小姐。 郑阳郡年轻辈中顶尖人物,便是今日在场,武道第一世家公子夏玉成都自觉不能望其项背的欧阳凌。 年纪轻轻就在官府供职,成为御史台炙手可热的清贵巡按。 巡按无权,却能直达天听。 当区阳一句话问出,所有人都是心头震动。 向镇抚司皂衣卫出手。 为报复擒拿匪首之事。 院落之中,那些穿着儒袍的儒生看向区阳,都是眼中透亮。 听听,这才是一位巡按大人的言辞! 光是这一句话,杜海平今日敢动张远一根手指头,就是挑衅庐阳府镇抚司。 不,不是挑衅庐阳府镇抚司,是挑衅仙秦镇抚司,挑衅仙秦律法,挑衅仙秦根基! 一位出手擒拿匪徒的皂衣卫被人报复,这等事情若是不将对方夷九族,那都不能显仙秦律法之森严。 就算是杜工部杜如晦当面,今日都不敢动张远分毫! 一言顶天。 这就是儒道大修的手段,借仙秦之铁律,能抵百万兵,能挡九境仙。 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 仙秦天下,九洲之尊,就是底气。 苦修儒道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官试入朝堂,为承接仙秦气运,能如欧阳凌一样,纵千军万马于前,也能一言镇之? 张远目光落在身形消瘦的区阳身上。 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权势是这般用的。 相比区阳这等权谋手段,他张远要学的还太多。 区阳说的对,光是会舞刀拼杀,终究只是寻常武夫。 庭院之中,无人敢出声。 那等无声的压抑,让人透不过气。 这是仙秦律法的威严! 立在原处,杜海平面上神色变幻。 他的目光落在区阳身上,然后又看向张远。 最终,深吸一口气,他满身凝聚的气血散去,煞气消失无形。 他不敢,他不能。 他杜海平今日不可能动面前的张远丝毫。 欧阳凌之手段可不只是那犀利言辞。 若是他杜海平敢动手,欧阳凌就敢以仙秦朝官之力,引天地气运加持,将他定为谋逆重犯。 杜家再有权势,也保不了一位谋逆重犯。 这可跟杜海正那等小打小闹不一样。 杀平民和谋逆是两回事。 仙秦铁律,他杜海平也不敢不遵。 紧绷的面皮透出几分轻笑,杜海平抬起手,向着张远拱手:“张公子,杜某该感谢你为我杜家矫正家风,惩治败坏门风的骄纵子弟。” “刚才,杜某只是想试试你胆量,张公子不会怪罪我吧?” 试试胆量? 庭院之中,不少人都是嘴角一抽。 当真是大世家的子弟,说话做事,真他吗不要脸。 便是夏玉成双目之中都闪过一丝异色。 一旁的段玉也是面皮一抽,警惕的往后微微退一步。 身为世家子,最要的是维护家族颜面。 直白点,是要面子。 有时候,为了面子,便是拼个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可是反过来,一旦哪位世家子弟能抛却颜面,行事不讲脸面只看利益,这样的人,还是离远点好。 因为这样的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将你出卖了。 杜海平似乎没看到周围人面色变化,再看向区阳:“欧阳大小姐,杜某早闻大小姐之名,今日能见,实在是杜某荣幸。” “今晚杜某设宴,向张公子赔罪,请在场诸位俊杰同席,不知欧阳大小姐可肯赏脸?” 从刚才的剑拔弩张到此时如沐春风的话语,杜海平转变之快,让人咂舌。 不过想想要是能参加杜家嫡系公子的宴请,往后说出去也是有面子的事情。 不少人目中闪过期盼之色。 想来这位欧阳家大小姐不会拒绝吧? 区阳转头看向张远,淡淡道:“他要向你赔罪,请你吃饭,你去不去?” 张远面色淡然的摇摇头。 “宴无好宴,他想探听镇抚司中隐秘,贼心不死。” 探听镇抚司隐秘! 这帽子扣的可够大! 张远这一句话,让区阳眼睛一亮。 这家伙,现学现卖,有点天赋! 庭院之中,看热闹的众人都是张张嘴,呆呆看着张远。 杜海平的赔罪宴请,成了探听镇抚司隐秘的阴谋? 就张远这一句话,今日杜海平的宴席谁敢去,明日说不定就得去镇抚司报备。 立在前方的夏玉成看张远,目中透出晶亮神光。 人才啊! 孙浩和夏牧庭几人则是感觉脖颈发凉。 他吗的之前怎么没感觉到,这个张远如此阴险狡诈? “算你知道轻重,不像这位认不清形式的杜家公子。”区阳坐到张远身边,将衣衫整束一下,“本官是御史台巡按,属于谏言文官,凡宴请谏官者,以贿官谋私论处。” 御史台官员乃是监督百官,与镇抚司职责相似。 仙秦朝堂潜规则,御史台的谏官绝不参与正式宴请。 庭院之中,不少儒生都是面上露出笑意。 再看向杜海平,他们的眼神少了之前的那等尊崇。 原来,杜工部家嫡系公子,也不是想象中那般高高在上,行事滴水不漏啊。 相反,分明是昏招频出。 杜海平眼底透出一丝怒色,但面皮还是露出懊悔和失望之色,伸手拍拍自己额头,遗憾道:“哎,本想与欧阳——”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声低喝打断:“杜海平,不会说话就别说。” 身形挺拔的张远往前踏一步,目光紧盯杜海平。 区阳从来此地到现在都在维护他,他张远怎么能看着杜海平言语冒犯区阳? 庭院之中,所有人都闭口不语。 都是人精,都猜得出来杜海平要拿欧阳凌女儿身来做文章。 不管是说出倾慕之言,还是做出些仰慕言态,传出去,都会影响欧阳凌声誉。 杜海平被张远将话语打断,此时再难压抑怒意,伸手指向张远:“姓张的,本公子面前真当自己是个人物——” 他杜海平是杜家嫡系,是瑶光境大修! 他在此地忍气吞声是所某乃大,不是为受区区皂衣卫羞辱! 是个人都有脾气,何况他杜海平还是江湖之上威名远扬的杜九手,人人尊崇的器道精英! “再废话,信不信本官让你去镇抚司中陪你那蠢弟弟!” 本官。 今日在场,唯有欧阳凌是官! 夏玉成看面色绷不住的杜海平,再看看淡然端坐的欧阳凌,面上露出笑意。 这位可是欧阳家大小姐,郑阳郡郡府之中,后辈之间谁在其面前能抬头? 杜海平,当真是自不量力。 “其实送这位杜海平公子入镇抚司也不冤。” 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话语之中的讯息,让庭院之中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颤。 “杜海正已经招认,他所有谋划都是来自其胞兄杜海平。” “杜海正在白马山寻到青丝玉矿脉,是为他胞兄守护矿脉,封锁消息,才屠杀村民,截杀往来行商。” 白马山有青丝玉矿! 杜海正是受杜海平指使杀人! 这一刻,庭院之中所有人都变了面色! 杜海平瞪大眼睛,紧盯张远! 张远怎么知道青丝玉之事! 张远怎么知道白马山有青丝玉矿! 第150章 大儒郭林阳,再闻铁甲兽! 杜海正在白马山三年都未寻到玉矿,为何张远说杜海正知道那矿藏所在! 那可是青丝玉矿,其中价值,不能用银钱来衡量。 对于精研妖灵战傀之法的杜家来说,青丝玉矿有着难以估量的价值! 难道,杜海正当真知道玉矿所在? 杜海平盯着张远,恨不得现在就出手将其擒拿问个清楚! 庭院之中,道道呼吸沉重。 青丝玉矿,价值连城。 白马山有此等贵重矿脉,才会引杜家人结寨为寇。 张远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以至于无人怀疑其中真假。 这等事情要不是真的,张远就是编也编不出来。 就是区阳也是抬头看向张远,没有怀疑他说的话真假。 张远神色平静。 白马山有青丝玉矿是真的。 杜家谋划这玉矿也是真的。 只是从头到尾,杜海正都未寻到那矿的位置。 至于杜海正是不是杜海平派来的,屠杀百姓行商是不是杜海平的意思,这些,还有谁在意? 所有人都被青丝玉之事震撼,谁会深究这等事情? “轰——” 区阳一抬手,一道金色光影直上天穹。 敕令! 那是仙秦官员召巡卫军卒,调动卫军到来的令信! “杜海平,看来你真要随本官去镇抚司中,将事情说清楚。” 区阳缓缓站起身。 庭院之中,所有人向后退去,便是夏玉成和段玉都往后退。 张远身上气血激荡,往前走一步,背后消散的山岳猛虎重聚。 杜海平立在那,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哪里出了错。 他从到此地拜访郭林阳,再到庭院之中,要压一个小小皂衣卫,自始至终,他错了吗? 一个小小皂衣卫敢对杜家不敬,他堂堂杜九手教训一下,怎么了? 事情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张远,传讯,请苏启雄主司亲自出手。”区阳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远毫不犹豫,抬手,掌心一块青铜色令牌出现。 镇抚司主司令牌! 持此令不代表就是主司,但持此令之人,能在外代主司行事,能调镇抚司皂衣卫兵马,能号令镇抚司供奉出手! 关键,这不是武镇司主司之令。 这是镇抚司文抚司主司令牌! 一位皂衣卫,手上能持文抚司主司令牌! 夏玉成瞪大眼睛,看着张远。 段玉身上气息差点没有控制住。 周围散落的各方俊杰,看着张远手中令牌,都是一脸不敢置信。 张远手掌之中气血灌注,那青铜色的令牌之上有血色笼罩。 庭院之中,有血色凝聚。 杜海平面上露出慌张。 这令牌一旦亮起,镇抚司中就有感应,便会有强者到来。 庐阳府镇抚司中第一强者苏启雄,开阳之上,五境大修。 这位要来,擒自己比捉一只鸡仔还容易。 要是被投入镇抚司司狱,他杜海平的名声可就毁了。 可如今局面,他能怎么办? 他怕了! “咳咳,小友,何至于此?” “给郭某一个面子,今日还是莫要劳驾苏启雄指挥使来一趟了。”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随着声音,一道柔和的金色光晕从庭院外笼罩。 浩然之力。 庭院后方,一位手中拄着黑色木杖的白须老者缓步而来。 随着老者脚步,周围天地似乎都在震荡,好似浪花翻涌。 那等澎湃的浩然之力,在这庭院之中激荡,仿佛要让这小院直接淹没。 张远身后的区阳站起身,身上金色的浩然之力凝为一道金莲,将张远和她护住。 区阳手中,一方淡青色玉印握住,面色郑重的看着步步前行的老者。 “郭林阳。” 这位就是此间隐修,春秋儒道传承的大儒郭林阳。 庭院之中,那些精英俊杰看向面前的郭林阳,面上露出恭敬之色。 郭林阳带着轻笑,看着区阳:“丫头,御史台我也待过,说来,我是云台山左丘先生记名弟子,你该叫我一声师叔的。” 郭林阳曾入朝为官。 他还是云台先生门下弟子。 这些显赫的经历,是他的资本。 “师叔?”区阳面色平静,背着手道:“郭夫子这是在跟本官套交情?” “你不知本官今日来此,就是为监督你如何择精英入门?” 欧阳凌来此地就是为监督郭林阳收弟子之事! 区阳一句话,让庭院之中那些远道而来的各方精英都是面色一僵。 便是郭林阳也是面皮微微僵住。 “呵呵,老夫自觉退隐之后便再未沾染朝堂事情,只一心读书修行,没想到还会被朝堂记着,该说是荣幸吗?” 郭林阳苦笑摇头,然后看向张远。 “小友,给老夫个面子,我保证,杜公子绝不会与你为难。” 话语轻柔,一脸笑意。 谁敢想一位儒道大修,竟然这般跟一位皂衣卫说话。 可是在场所有人,都不觉得郭林阳这般说话有什么不对。 “张远,郭夫子到底是儒道前辈,这个面子要给。”张远身后,区阳的声音传来。 张远看一眼目中透出几分畏惧的杜海平,将手中令牌收起。 他怎么可能真的在此地激发令牌,招引镇抚司高手来? 杜海平来庐阳府的事情,镇抚司不可能不知道,没人管他,就是不想与其冲突。 毕竟是杜工部家嫡系精英,镇抚司也要给杜工部面子。 至于郭林阳收弟子的事情,连区阳都来了,镇抚司怎么会不知道? 镇抚司要想管,早派人来将郭林阳赶走。 张远收了令牌,庭院之中都是松一口气。 杜海平目光落在张远身上,眼中闪过几分忌惮,再无之前的轻视。 此时,没有人再将张远看成是一位寻常皂衣卫了。 这位分明是套着皂衣狗皮的蛟龙! “有欧阳巡按来此监督也好,郭某说要收入门弟子传道受业,今日所来都是俊杰,愿意入我门下,可先接受一场试炼。” 郭林阳看气氛缓和一些,走到前方石阶上站立,转头看向庭院之中众人,朗声开口。 “我郭林阳虽然隐居于此,但一身儒道修行还在。” 随着他话语落下,金色的浩然之力涌现,化为层叠的云涛绕身。 金光闪耀,好似烈阳。 儒道,开阳境界! 此等境界的强者,若是为官,可在郡府主持一堂,可成府衙主官,在军中可为偏将参谋。 开阳境的儒道大修,方圆三千里不过寥寥! 最关键是如此大修,人脉资源难以想象。 郭林阳可是曾入朝做官的。 看着那满身金光,庭院之中一道道热切目光紧盯。 便是杜海平和夏玉成,也是面上露出意动之色。 他们来此,不只是因为郭林阳的修为,更是因为其人脉资源和背景。 “不知夫子试炼是什么?”一位穿着青袍的儒生向着郭林阳拱手。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人想问的。 郭林阳轻笑一声,伸手指向不远处的山林。 “那山林之中,老夫投放了十头铁甲兽。” “你们入山林,在那十头铁甲兽的围攻下坚持三个时辰,便算过关。” 铁甲兽! 张远的拳头陡然握紧,缓缓抬头。 张家,有两条人命因铁甲兽之祸而亡! 第151章 司狱二层,甲一,罗裳 “世间当真还有铁甲兽!” 庭院之中有人低呼。 当年铁甲兽肆虐郑阳郡,大半郑阳郡都被祸害,在场中人不少听说甚至亲身经历过这事情。 夏玉成也是眉头皱起,低声道:“当年铁甲兽被斩尽,剩余少量也不见踪迹,似乎是隐入大川。” 身为郑阳郡武道第一世家出身的嫡系,他夏玉成当然知道这些事情。 当初那一场铁甲兽之祸,夏家也是伤损不少。 他目光投向身前的郭林阳,目中透出几分凝重:“郭夫子,你当真手中还操控铁甲兽?” 郭林阳哈哈一笑,面上神色淡然:“不要告诉老夫,你们来此真的全为拜入老夫门下。” “若不是为铁甲兽,你们背后家族宗门会让你们来?” 郭林阳的话语让庭院之中静寂。 杜海平面上神色平静,但双目之中有精光闪动。 段玉和夏玉成同样面色不变,但身上气息明显有所变化。 至于周围散落的那些俊杰精英,不少人被郭林阳的话语引动心中所藏隐秘,都是面色变幻,身上气血激荡。 “你们只要过试炼,入我门下,铁甲兽的炼制和驱使手段老夫自然是会传授。” “老夫招你们来时候就说了,这一次传承衣钵,老夫绝不藏私。” 郭林阳一挥手,指向庭院外山林:“若不愿去,便算放弃。” 他话音落下,前方的杜海平已经一步踏出庭院。 庭院之中散落的各方俊杰都是跟着冲出。 “五公子,怎么样,合作一把?”段玉看向夏玉成,低声开口。 夏玉成抬头,目光投向区阳和张远。 段玉看他目光,轻笑一声,转身就走。 夏玉成走到张远身前,低声道:“张远,我夏玉成之前看轻你了。” 张远面色不变,淡淡道:“五公子客气了。” 人与人相交,靠的都是自身的实力。 没有实力,别人凭什么看重? 张远要不是自身实力足够,又有人脉,今日还不是坐在墙角,无人问津的皂衣卫? “张远,唐少宗主,欧阳巡按,还有金昌公子,若是可以,夏某愿与你们结盟。” 目光扫过四周,夏玉成压低声音:“郭夫子的铁甲兽试炼想过去恐怕不容易。” 唐其廖看向张远,手中抱着长剑:“我无所谓的。” 金昌向着夏玉成一拱手,然后看向张远。 区阳也是看一眼张远,微微皱眉:“你的刀呢?” 张远摇摇头:“夏明远老哥只说让我接待五公子,没说还有试炼事情,我的刀未带。” 没有带刀。 张远确实没想过陪夏玉成来这里还要动手。 夏玉成回身看向背后一位黑袍武者。 那武者抬手将自己的佩刀递给夏玉成。 夏玉成接过长刀,递向张远:“张兄弟,这刀你看可趁手。” 张远也不客气,将长刀接住,掂量一下。 这刀没有他的两柄百炼长刀品质高,但也算是精钢好刀了。 刀的形制不是雁翎,张远也不是非要用雁翎长刀。 “走吧。” 看张远点头,区阳目光扫向前方站在石阶上面带微笑的郭林阳,转身就走。 众人走出庭院,张远再忍不住,快步走到区阳身侧。 他还未开口,区阳已经出声:“郭林阳,师从前工部侍郎洛焘,当年也是一位工部任职,精于制器。” “杜工部推行妖灵战傀之法,洛焘与其理念不合,归隐山野。” “后来,洛焘与修行界中宗门联手,研制出铁甲兽,要与杜工部争锋。” 洛焘? 当年的铁甲兽之祸是洛焘所为? 张远握紧手中刀柄,身上气血涌动。 “我知道郑阳郡当年受铁甲兽祸乱,庐阳府也是损失惨重。” “洛焘当年已经身死,炼制铁甲兽的宗门也覆灭,郭林阳和其师兄罗裳因为理念不合,提前离开。” “当年主导那场祸乱的是承接洛焘衣钵的罗裳,不是郭林阳。” 快步前行的区阳开口解释。 很明显,她感知到张远身上气血涌动,知道张远此时心中所想。 “我也好奇,”一旁的夏玉成抬头,看向山林方向,低声道:“据说郭林阳当年没能掌握完整的铁甲兽传承之法,如今他手上真的有铁甲兽?” “若是他手上的铁甲兽真的可控,没有了当年那等不受控制的祸患,那,可是难以想象的机缘。” 当年的铁甲兽失控,祸乱一方。 如果郭林阳手上的铁甲兽已经能控制,革除了弊端,在其师尊所研制的基础上有了改进,说不定就是颠覆性的成就。 “郭林阳这一次招引各方精英来,必有所图,我来此,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谋划。” 区阳摇摇头,低声开口。 前方山林在望,张远抬头,忽然开口道:“那罗裳呢?” 听到他的话,区阳转过头,看他一眼:“罗裳是生是死,在何处,只有你们镇抚司知道。” “当年是镇抚司处理郑阳郡铁甲兽之乱。” 罗裳的生死只有镇抚司知道。 一位跟铁甲兽相关的大儒? 张远心中一震。 庐阳府镇抚司司狱二层,就有这样一位人物被关押。 司狱二层,甲一监牢,无名无姓。 那老者,是不是罗裳? 如果罗裳没死,那张家两代血仇岂不是还未了结? 如果大哥张振还活着,知道此事,会如何做? 张远低着头不说话,只是将刀柄握紧。 众人走到山林前,小路之上已经不见之前奔行来的各方俊杰身影。 “小心些,典籍所载,铁甲兽不但身负铁甲,防御惊人,其还善于隐迹,杀伤力极强。” “当初仙朝曾因铁甲兽战力而考虑大规模驯养炼制。” 区阳看向前方,手中一柄青色竹扇握住,低声开口。 张远点头,握住长刀,一步踏入山林小道。 才踏上小道,他的面色已经变化。 他身周,原本的山道陡然消失,区阳等人也消失在身后,那散落的树木也成了凌乱的枯树丛。 仙道阵法手段! 脚步顿在原处,张远双目眯起。 这分明是仙道手段。 或者说,这是仙道与儒道的结合。 郭林阳不但是儒道大修,更是修了仙道,有布设仙道阵法手段。 此时,只剩他张远一人在这山道。 “吼——” 前方,一声低吼传来。 小道尽头,一头半丈身高,满身披黝黑铁鳞甲,似虎如豹,长尾拖地的异兽缓步而来。 那异兽双目透着血色,其中带着幽暗的暴虐杀意。 铁甲兽! 第152章 斩,铁甲兽! “铮——” 长刀出鞘。 刀长三尺,厚背窄锋,刀身两道血槽。 刀重十二斤五两,刀柄上紧裹麻绳,刀锷上有山河纹。 张远没有等那铁甲兽到自己身前,已经长刀出鞘,飞身而起。 身形化为流光,一个闪烁已经跨过三丈山林,落在一株青松两丈高树杈。 借脚下之力,张远脚下重重一踏,长刀朝着黑甲异兽当头斩下。 铁甲兽抬头,血色双目之中闪过嘲弄,抬起前爪。 “当——” 长刀与铁甲兽的前爪相撞,震响传出,火花四溅。 张远长刀之上有巨力传回,将他身躯震回,重新落在树杈。 “咔嚓——” 那树杈没能卸掉他脚下的力,直接折断。 没有丝毫停留,身形不稳的张远一个倒转,长刀划破一道弧光,斩向铁甲兽的胸腹脖颈。 这一次,铁甲兽甚至连前足都懒得抬,只是微微缩起脖颈,让那铁甲层叠相压。 “当——” 长刀与鳞甲碰撞,再次震响,火花闪耀。 张远身形落在三丈外,看自己手中长刀。 刀锋前端,虽然未有豁口,但明显磨损不少。 铁甲兽身上的铁甲,竟然比他这柄长刀刀锋还要坚硬。 这柄精钢长刀,破不了铁甲兽的鳞甲! 两刀出手,他已经感受到铁甲兽的强大。 巨力。 厚甲。 握刀在手,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杀意。 难以想象,当年镇抚司那么多皂衣卫和各处巡卫军,就用手中刀枪与这等强大的铁甲兽拼杀。 面对这刀枪不入的怪兽,那是何等绝望? 多少血肉之躯,就这么冲向满身铁甲的怪兽。 长刀缓缓前指,张远身上气血与真元慢慢凝聚。 浓烈的杀意开始蔓延,汇聚。 这一刻,他仿佛跨越十年时光,与自己的父祖并肩,直面面前的铁甲异兽。 “吼——” 被斩两刀毫发无伤的铁甲兽咧嘴,露出森白的长牙。 盯着张远,铁甲兽一声低吼,俯冲而来。 铁甲兽的速度极快,带着一丝血腥的风,一扑而至。 前爪扑下,尖利的爪子重重拍下。 张远往前踏一步,长刀横斩,半步不退。 “当——” 长刀抵在铁甲兽左边前爪,刀锋与那长爪相撞,火花再溅。 铁甲兽的右前爪拍在空处,抓住张远身后的腰身粗松树树干上。 “嘭——” 那松树直接被拍断。 这一拍之力,至少万斤! 隐元肉身绝对无此等巨力。 铁甲兽的力量,超越隐元,达到洞明境界。 与那些有洞明境战力,但未化形的大妖一样,铁甲兽没有大妖神通,有大妖之力。 肉身力量,已经不是隐元境能抵挡。 怪不得当年能肆虐大半郑阳郡! “呼——” 一击扑空的铁甲兽长尾陡然甩下。 丈长的粗壮铁尾上,片片鳞甲挓挲,每一片鳞甲都好似一道锋刃,狠狠砸下。 要是被这锋刃砸中,身躯怕是会直接撕成碎片! 张远双目眯起,脚下一动,身形好似一道清风,只一转,就落在左侧丈外,立在一株青桐树旁。 江湖武道,如风似云。 如今的张远不但修镇抚司中沙场功法,沙场武技,更是研习江湖手段。 比如此时这满是树木的山林之中,与肉身强横的铁甲兽相遇,最合适的战法,就是以江湖武技周旋,伺机而杀。 “嘭——” 铁尾砸落,泥土、碎石、杂草、断枝四溅。 一条八尺长的两尺深沟壑出现在张远身前。 那长尾上张开的鳞片割开了一片碎石,缓缓拖着,在地上拉出一道长痕。 铁甲兽血色双目之中闪过暴虐,咧开的巨嘴,带着“呼哧”的低低怒吼。 张远持刀,刀锋指着铁甲兽。 几个回合,他大约摸清面前铁甲兽的力量和速度,还有攻击手段。 洞明境之下,在此等异兽面前无抵挡之力。 洞明境初期,勉强能与其周旋。 洞明境中期,可战而胜之。 长刀在手,张远身躯之中的真元缓缓汇聚。 “救命啊——”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一道身影踉跄慌乱的奔出。 一位身穿黑色锦袍的青年,一脸苍白,慌乱奔逃。 青年的半边肩膀上鲜血淋漓,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带着撕裂伤,被擦着骨头将血肉剥离。 这是被铁甲兽长尾擦着肩膀带出的伤。 这青年张远刚才在院落之中见过,修为不差,至少隐元大成。 “救我,救我——” 看到张远,青年眼中多出几分光晕,向着张远奔来。 只是其才奔出几步,陡然身躯一震,定在原处。 锋利长爪从他的胸腹透出,鲜血滴落。 一头满身黑色鳞甲的三尺如犬铁甲兽从青年的背后缓缓探出头,龇牙咧嘴。 “噗——” 铁甲兽长爪抽回,爪子里握紧一颗心脏。 抬头看张远,那铁甲兽的眼中带着冷漠。 “呜——” 一声低低嘶吼,三尺铁甲兽飞扑向张远。 另一边,如猎豹猛虎一般的铁甲兽也是一声低吼,长尾再次向着张远当头甩出。 两头铁甲兽同时行动,动作默契到极点。 这异兽分明有着难以想象的灵智! 张远手中长刀化前指为横握,一脚踏在地上。 “嘭——” 青石四碎,散落激射。 他的身形借一脚重踏之力,一个前冲,已经迎着那飞扑的猎犬铁甲异兽而上。 横刀在手,刀锋与那铁甲兽前爪碰撞。 火花四溅。 飞扑的铁甲兽身形被张远这一刀撞着往后倒跌落。 “嘭——” 张远背后,虎豹铁甲兽长尾再砸下,将那青桐树直接砸断。 一击未中的铁甲兽朝着张远扑来。 张远身形不停,不管身后,往前一步踏出,追上那猎犬铁甲兽,横着的长刀往下一压,压在那地上跌落准备爬起身的铁甲兽脖颈。 长刀之上,青色的先天真元陡然覆盖。 一道清亮刀气瞬间从刀锋涌出。 刀气。 真元。 这力量根本不是隐元境能有! 张远手中横握的长刀随着他弯曲的手臂一个斜拉。 “刺啦——” 清亮刀气在先天真元的催动下,好似切开一块朽木般,划开猎犬铁甲兽的脖颈。 那能挡住精钢刀锋的黑色鳞甲,在真元与刀气之下,被片片切开。 暗黑的鲜血喷涌而出。 长刀带过,猎犬铁甲兽脖颈被切开尺长,连着颈骨也被割断。 横刀,转身,张远身躯半躬,手肘压刀锋,双脚微曲,眼睛看向扑来的另一头铁甲兽。 铁甲兽的铁甲就算再坚硬,也挡不住他张远真元与刀气加持之下的一刀! 挡不住他的刀,铁甲兽不过寻常猪狗! “杀!” 一声低喝,长刀划过血色的弧光。 第153章 不错,到底不负庐阳青虎之名 仙秦武道,以气血真元为根基。 每熬炼一层,肉身之力,真元之力,都会提升一层。 力量增强,速度加快,这是修为提升时候最直观的展现。 其实修为提升带来的,并非只有力量和速度,还有对力量速度的掌控,对细微力量的感应,神魂的运转,以及隐秘的天地之力运用。 越是修为高深,武道越是接近仙道。 但说到底,气血和真元依然只是修行根基。 武道修行不只是光提升修为,还有武道战技。 拳法。 刀剑。 武技与那些术法神通并无不同,都是将自身修为之力最大化的展现,激发最强的杀伤力。 但武技与术法神通,妖族的本命神通,以及儒道借天地气运而施展的言出法随不同之处在于,武道修行由内而外。 唯有武技修到巅峰层次,融会贯通,才能触发那难以想象的意境。 道意。 大势。 这是武道强者真正可与仙道妖族争锋,甚至直接镇压其他万般修行之法的根本! 武道大势,可镇天地。 武道意境,能斩仙魔。 张远的修为境界被他压制在未入洞明,但他的修行感悟早已是洞明层次。 最重要的是他的拳法刀法,已经修出意境,凝聚大势。 镇抚司中几位武道强者看好张远,就是因为看到张远在武道修行上的天赋。 功法修行可以慢慢积累,可以借大药熬炼,可以靠资源积累。 唯有武技需要磨砺,需要领悟,那是天赋使然,是真正区分庸才和天才的鸿沟。 “杀——” 长刀横握,人随刀走,张远身影已经到虎豹铁甲兽的身前。 那铁甲兽双目之中的暴虐此时收敛许多,反而多出几分忌惮。 因为张远那刀锋上闪动的刀气,透着让其骨寒的光晕。 那刀锋上带着的暗红鲜血,还透着温热! “当——” 长爪与刀锋碰撞,铁甲兽浑身一震,身形往后退去,长尾从侧面向张远甩落。 张远没有给长尾甩落的机会,空着的左手抬起。 他的手掌瞬间化为金色。 不破金身诀! 佛门功法,身如金刚! 摊开的手掌抬起,一把将当头砸落的长尾握住。 “嘭——” 金色手掌与长尾碰出金铁交集的声响。 万斤巨力砸落的长尾,竟然就这么被张远抬手挡住! 铁甲兽的力量强横,可他张远肉身熬炼到极致,同样身聚万斤以上巨力! 同境界中,他张远的肉身也是无人能敌! 张远手掌收紧,将那满是张开鳞甲的长尾握住。 铁甲兽的巨力在他面前无用武之地,长尾如何扭动都不能逃脱分毫。 虎豹铁甲兽没能挣脱,慌乱回头,一声长嘶,回头向着张远一口咬来。 张远一声低喝,浑身力量迸发,将铁甲兽千斤身躯直接甩出十丈之外,落在山林之中翻滚! 这等力量便是洞明境中强者也不敢说能有! 那铁甲兽被摔的头昏眼花,从地上爬起,再看张远,双目之中全是惊慌,呜咽一声,转头奔入山林消失。 张远双目眯起,看那铁甲兽离开。 这山林之中透着几分诡异,有阵法力量迷乱心神。 郭林阳如此手段,布设这阵法是为了干什么? 转头看向刚被斩杀的那铁甲兽,张远蹲下身,伸手捡起一块黑色鳞甲。 这鳞甲入手冰寒,沉重。 握紧甲片,张远能感觉到甲片透出的一丝煞气。 这铁甲兽到底是如何饲养驯化? 目光落在面前的铁甲兽身上,张远浑身气血陡然翻涌。 他脑海之中,一道黑色苍狼冲出,朝着他咆哮而来。 铁甲兽的神魂? 张远脑海之中身影一动,长刀直接横斩,将苍狼身躯斩碎。 “嗡——” 一声震响,层层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还有丝丝气血与妖气凝聚,化为几颗血色青色的珠子。 脑海中,画面流转。 一头黑色苍狼从原野之中奔走,带着自由的风呼啸。 苍狼身后,是一头头高大的青色群狼。 “咻——” 一道箭矢射来,将一头青狼射翻。 箭矢如雨。 当苍狼记忆再接上时候,已经是躺卧在一块巨大的长案上。 满身毛皮被剥开,鲜血流淌成小溪。 一块黑色的鳞甲烧的通红,然后压在苍狼身上。 画面之中,苍狼浑身颤抖。 铁甲兽满身鳞甲是这么来的? 每一片鳞甲,都是这样一块块压上? 张远只觉浑身发寒。 此等残忍手段,就是炼制铁甲兽的过程? 数十片鳞甲压入身躯,苍狼已经气息奄奄。 一盆青绿的汤药浇在身躯上,苍狼双目赤红,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 再次压入鳞甲。 如此一遍遍的用汤药愈合伤口,再压入鳞甲,整个过程残忍血腥。 当满身鳞甲压到八成时候,这苍狼再坚持不住,呜咽着,浑身颤抖,就算用汤药浸泡也不管用。 就在这时,张远的记忆画面之中,一片散乱起来。 那画面之中,开始时候的苍狼虚影慢慢虚化。 一位身穿青色皮甲的武者手中持着长刀在山林之中前行。 武者? 张远浑身一颤。 苍狼的记忆化为武者记忆! 一道金色网罗将那武者兜住,然后拖入一片黑暗。 等那武者记忆再出现,已经是满身鳞甲的铁甲兽! 苍狼身躯,武者神魂! 这铁甲兽分明是以人族神魂接续,才能操控满覆铁甲的身躯! 记忆画面开始虚幻凌乱。 满身鳞甲每一片都带来无尽痛苦,每一刻都是刺痛和煎熬。 数以百计的铁甲兽死去,真正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铁甲兽的记忆之中出现郭林阳的身影。 铁甲兽属于人族武者的灵智已经所剩无几,郭林阳满身金光,稍微压制,便让这些铁甲兽顺从听令。 儒道手段控制铁甲兽。 画面之中的景象终于消散。 张远立在原处,面色冰寒。 铁甲兽是以野兽和妖兽身躯为根基,然后炼制铁甲一片片覆盖其身。 铁甲兽的神魂是以人族武者神魂投入,为的是能听从号令,能支撑痛苦的炼制铁甲过程。 这等残忍手段张远从前不敢想。 “铁甲兽,就不该出现在世间。” 张远咬牙低语,双目之中的煞气似乎要迸发出瞳孔。 “郭林阳。” “还有……” 还有炼制那铁甲的仙道宗门。 张远摊开手,看向自己掌心的那半片铁甲。 打造此铁片的仙道宗门之人身上衣袍他认得。 锻器门。 当初要阻杀成器宗弟子魏林的锻器门。 与郑阳郡郡守府共组建锻器堂的锻器门。 前方,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张远手中长刀横握,抬头看去。 “不错,到底不负庐阳青虎之名。” 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 第154章 说最狠的话,挨最痛的打 段玉。 人如其名。 郑阳郡段家后辈之中,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智手段,超过段玉者屈指可数。 若非如此,段玉也不可能执掌玉和堂。 张远看着面前缓步走来的段玉,面色平静的站起身。 “其实在我眼中,你这等小人物不过蝼蚁。” 背着手的段玉缓步而来,看着张远,神色淡然。 他的语气清淡,当真是丝毫未将张远放在眼中。 不过他双目之中一闪而逝的冷厉,显露出他心中并非如此想。 杀意! 一道淡薄煞气引动杀意向着张远压来。 张远手中长刀横握,抬在身前,脚下微分,身上气血凝而不动,目光淡然看着段玉。 “段公子这是想杀我?” “你不知谋杀镇抚司在职皂衣卫,是重罪?” 听到张远的话,段玉本平静的面色之上透出一丝狂傲。 “我玉和堂的事情,你也配管?” 脚步前行,段玉身上气血与真元缓缓凝聚。 “就凭你小小皂衣卫,也有资格与我等世家精英同席?” “在这里杀你,外人不知,只当你死在铁甲兽口中。” 看着张远,段玉目中透出一丝笑意。 “能死在我的剑下,也是你的荣幸了。” 立在两丈之外,段玉抬手。 一柄青色连鞘长剑抬起,他的右手握住剑柄。 “仓啷——” 长剑出鞘,剑锋之上带着冰寒幽光,三尺剑锋微微震荡,其上有闪烁而逝的真元浮现。 段玉的修为当然是洞明境,而且是洞明中期。 不光如此,张远能从这剑锋上闪逝的真元看出,段玉的真元品质不低。 三品? 还是四品? “能以隐元境逆杀铁甲兽,哪怕是最低等的苍狼铁甲兽,也可看出你确实有几分修行天赋。” 段玉剑锋指向张远,平静开口。 在郭林阳的小院之中,张远已经展现出武道天赋。 其功法大成,引动山岳虚影的景象段玉也看见。 此时长剑指向张远,段玉满身气血与真元凝聚,心神与手中剑相合。 一股肃杀之气陡然弥漫。 从始至终,他段玉并未丝毫轻视张远! “嗡——” 长剑一震,段玉的身形消失在原处,好似清风拂岗,一闪而至张远身前! 这速度,这身法,如此手段,方才是世家精英子! 如此江湖剑法,如风似雾,分明是修到绝顶境,只差一步,便能有意境汇聚。 从段玉出剑到剑锋出现在张远身前三尺,整个过程不过瞬息。 清亮剑锋如灵蛇,又好似风中流云。 好剑法! 张远看剑锋到身前,不躲不避,手中横握的长刀倒提,挡在身前。 “当——” 剑锋刺在长刀的二尺刀身处。 长剑微曲。 段玉的身形顿在三尺之外。 长剑剑身上弧度一震,段玉面带轻笑,身形随着那反震之力,好似流云般直上一丈。 这等轻身手段,没有十年浸淫决不能有。 出身世家的段玉,该是从小就修江湖武道。 他是段家下了心血培养,用来掌控玉和堂,行走江湖的后辈。 轻云一般的段玉长剑下压,不带丝毫风声,悄然袭杀。 那清亮长剑从张远头顶处刺来。 张远手中,本横握的长刀随着手掌一翻,化为正握。 “杀。” 他口中低喝,长刀向上斜斜挑杀过去。 长刀带着呼啸,斩在清亮长剑的剑身。 那长剑仿佛丝毫不受力的轻云,随着这一刀被斩飞。 但段玉身躯微微一旋,便借张远一刀之力,斜飞至张远右侧身后,长剑再刺。 如云如雾,如跗骨之蛆! 世家公子段玉所修的剑法不但是江湖剑法,更是精于暗杀,藏匿于无形的招式。 那身后右侧位置悄然刺出的剑,刁钻而阴狠。 此等位置,如此速度,别说一位隐元境,就是洞明境初期的武者也难以察觉,难以抵挡。 段玉曾凭此剑术,于大河之上斩杀数位洞明境强者。 剑锋到张远身后尺外。 段玉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从见到张远他就已经动了杀心。 无论是坏玉和堂大事还是张远今日展现与欧阳凌和夏玉成等人相交的人脉,都让段玉有必杀张远之心。 他段玉是段家嫡系后辈,手掌玉和堂,奋斗数年,依然不入夏家和欧阳家之眼。 区区皂衣卫,凭什么能与这么多世家精英江湖强者攀交? 张远长刀在手,身上一直压制的先天真元和浩然之力瞬间激荡。 真元透体,神清气明。 浩然之力逸散,身周三尺尽被感知。 背后剑锋已经到五寸。 躲? 来不及。 挡? 那等角度,挡不住。 张远承认,段玉是他交手的江湖武者之中,剑术不差于唐其廖的高手。 便是记忆之中那么多江湖武者,都没有谁能有段玉这等无声杀剑。 “杀!” 张远一声暴喝。 他手中长刀陡然横斩。 这长刀带着雷鸣呼啸,重重横斩而出。 这一刀所夹带的力量之浑厚,透出风雷之声。 长刀横斩,带着一道圆弧,力量之大,拉扯张远的身躯脚步跟着往一侧倾斜。 半尺。 脚步动半尺,张远身形已经离开原处。 段玉刺出的剑剑锋已经要刺破张远的衣衫。 但这本直接能刺透张远心脉的一剑,因为张远脚下半尺挪动,此时只能刺在张远的腋下。 能伤,却不死。 这一剑张远不会死,但张远那风雷呼啸的一刀横斩可就不一样了。 段玉这一剑如果刺中张远,那张远横斩的一刀绝对会直接将他段玉身躯斩断。 军伍战法,两败俱伤,以伤换伤! 疯子! 镇抚司中出来的,都是疯子! 段玉咬着牙,身躯一个扭转,整个人不进反退,向后倒退三尺。 他刺出的一剑也在张远身躯外一寸位置抽回。 身如轻云落在三尺外,段玉抬头看向前方。 抬头间,他陡然一愣,浑身一震。 五尺之外,持刀而立的张远面上带着一切都掌握在手的淡淡笑意。 刚才那一刀,不是张远临机生死之间的应变,而是其本就算计好一切! 他的武道,比自己所想可怕万倍! 段玉的后背,冰寒的冷汗瞬间湿透! 前方,张远那横握的长刀缓缓前指。 层叠的山峦虚影浮现。 长刀如虹。 山峦如崩! “镇,山河!” 张远的长喝仿佛引动山林震颤,如斩天辟地的刀光带着孤寒,向着段玉当头斩落! 刀法已成大势! 段玉瞪大眼睛,手脚发寒! 第155章 金色真元,先天九品! 武道大势! 洞明境都只能摸到皮毛的武道大势,张远一个隐元境的武者怎么能有! 段玉看当头崩塌的山峦压来,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这个张远,怕不是已经到洞明境了吧? “当——” 长刀与青锋长剑碰撞。 段玉浑身如遭雷击,抬剑的手臂整个被重锤一般,带着身躯一个踉跄,面色胀红。 一刀之力,让他这位洞明境中期强者差点筋骨撕裂! 这是何等力量! 这个张远的肉身到底是如何熬炼! “呼——” 脚步还未立稳,张远滚滚滔滔的第二刀又至。 这等战法,分明是历经无数生死之战的感悟,无论是时机还是力道,包括招式的选择,都精妙到极致! 刀锋当头斩落,堂堂正正,带着如同雷光轰鸣。 刀势如山峰倾轧,势大力沉。 沙场战法,正面拼杀! 这样的一刀不管是躲还是抵挡都不难。 可此时的段玉脚步踉跄,别说躲避,连站稳都做不到。 想抵挡这一刀,他的手臂酸痛,筋骨绝对已经被之前那一刀震伤,连长剑都难以抬起。 一位洞明中期的世家精英,一刀之下,竟然接不了第二刀! 段玉面色从胀红化为苍白,勉力将长剑抬起,挡在身前。 “当——” 长剑劈落在地,激起一片碎石。 段玉身躯如同一截朽木,直接飞落到五丈外,滚落草丛。 张远持刀立住身形,身上气血激荡。 痛快! 畅快! 这才是真正的武道搏杀,每一招都是生死相见!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与人性命搏杀,刀剑穿梭之间挣命,气血,神魂,真元都提聚到极致。 段玉这等善于暗杀的洞明境强者,每一击都可能让张远身死当场。 分毫之间,就是生死之间! 那等分毫间的游走,让张远感觉到着迷。 立在原处,感受着刚才从抵挡段玉袭杀开始,到两刀将其击败,整个过程一遍遍在心头展现。 刚才的招式可以施展更精妙。 刚才的速度可以更快。 刚才本可以第一刀就将段玉击败,不需要第二刀的,是自己应对这等强者的经验还不够。 刚才面对段玉的剑,自己太保守,应该不给其出剑机会。 …… 层叠的念头在心头激荡。 这一刻,张远感觉到身躯之中的真元好似要不受控制的炸开。 真元? 真元! 一声低喝,他身躯之中所有真元瞬间收束,凝为一道刀光。 这刀光不在身躯之外,而是在身躯之内。 刀光凝重,在经脉之中轰鸣游走。 经脉之中所有的阻碍都被一刀劈开! 我有一刀,劈开大道! 这一刻,张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明悟。 这就是道。 一圈。 两圈。 九圈之后,他浑身一震,双目之中迸发难以抑制的神采。 他身躯之外激荡的淡淡真元力量彻底收敛,云淡风轻。 返璞归真。 大道在手。 手中长刀一握。 “嗡——” 刀锋之上,流光轻浮不散,带着丝丝的金色光晕。 金色真元。 先天九品! 这一刻,张远的先天真元终于熬炼到先天九品! 先天真元圆满! 真元熬炼到巅峰,后面就是水到渠成踏入洞明境! 今日之后,武道修行再不需要压制,可入洞明。 先天九品真元,入洞明境,便是一飞冲天! 根基已足,今后修行一片坦途! 当真元品级入九品的刹那,张远感觉心头通透,身躯之外似乎有一道道的云光往身躯之中灌注。 那不是云光。 那是,灵气! 李纯罡曾说过,先天真元就是修仙灵根。 九品先天真元,同样是最顶尖的仙道修行灵根! 目光再看四周,张远心头豁然开朗。 郭林阳选的这片山林,本就有淡薄灵气。 借这一丝灵气,郭林阳布置阵法,将所有人困住。 如今张远先天真元入九品,碾压身外灵气,可自行吸纳灵气,便是不修仙道修行法都能修仙道。 引动灵气变化,他直接看破山林之中阵法布置。 这一道幻阵,丝毫困不住他。 目光扫过,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被他一刀劈飞的段玉没死,此时已经挣扎着爬到十多丈外。 前方,一位手中握着清亮长剑的武者立在那,面上神色变幻。 “段玉公子?” 武者盯着段玉,身上气血提聚,带着戒备神色。 段玉此时无比狼狈,面色惨白,嘴角鲜血滴落。 “知道是本公子还不来搀扶?” 段玉咬着牙,想要站起身,却难以爬起来。 那武者一愣,快步上前,走到段玉身前时候,忽然脚步顿住。 他手中长剑递出,抵在段玉的肩头。 “不对,以段玉公子的手段,不可能如此凄惨。” “便是遇到铁甲兽,段公子也能轻松应对。” 看着段玉,青年武者面上露出杀意。 他手中剑锋下压。 “你一定是此地幻阵所化。” “我不信!” 一剑刺出,鲜血乍现。 段玉勉力一翻身,滚落在一旁。 性命虽然保住,但肩头已经鲜血淋漓。 “蠢货,本公子是被张远截杀!”咬着牙,段玉紧盯面前的武者。 如果不是有伤在身,他此时定然一句都不解释,直接一剑将对方斩杀。 可是此时他不管是经脉还是肉身筋骨,都已经是受了极重的伤。 别说出手斩杀一位隐元大成的武者,就是在对方手下逃命都做不到。 若不然,他这等骄傲之人,怎么可能出声解释? “张远?” “那个皂衣卫?” 持着长剑的青年一愣,面上露出不信之色。 “段公子,这样的理由谁信?” “那张远能伤到你?” 手中长剑抬起,青年武者目中杀意涌动。 他一步步前行,手中剑指向段玉。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既然已经动手,那我也只能杀了你。” 此等境地,幻境之中,谁去信别人的话就是傻子。 面前所遇,皆是敌人。 何况已经出手一剑伤到对方,难道还指望这位段家公子出去后既往不咎? “放心,我会将你被张远所杀的消息传出去。” “你段家定然会为你报仇。” 森寒话语,带着凛冽的杀意。 剑锋之上,有一闪而逝的幽寒浮现。 段玉勉强靠着一棵碗口粗栗树站起身。 “蝼蚁,蝼蚁……” 他咬着牙低吼。 眼中透出惧意,还有浓烈的不甘。 他堂堂段家嫡系,手掌玉和堂这等江湖大帮,却要在这无名之地,葬送在无名之人手中? 那青年武者不去管段玉的嘶吼,长剑抬起。 “你杀他我没意见,不过能不能说好,别将脏水泼在我身上?”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响起。 第156章 凝三尺刀气,聚刀法意境! t 第157章 等谁来? 玉林县罗家精英罗少坤。 罗少坤快步走到张远身前,看到段玉身边那被斩杀的铁甲兽,面上露出崇敬之色。 “段公子修为高深,连这铁甲兽都能斩杀。” “我刚才与几位江湖同道结伴,结果遇到一头黑狐铁甲兽,直接将我们杀散。” 罗少坤心有余悸的转头看一眼身后。 他们八人同行,竟然抵挡不住一只黑狐铁甲兽的袭杀。 两人当场被杀,其他人四散奔逃。 没想到遇到段玉和张远,而且看段玉手段,竟然能斩杀铁甲兽,绝对战力强绝。 他没看到张远出刀,只当那铁甲兽是段玉所杀。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眉头微微皱起。 他看透周围山林之中幻境,可以看到至少三头铁甲兽身形在数十丈外隐没。 郭林阳说这山林中有十头铁甲兽,可就这片刻所见已经有六七头。 郭林阳必然是说谎了! “走吧。” 转过身,长刀归鞘,张远举步前行。 他不想被铁甲兽围在此地搏杀。 还有就是,他想看看区阳等人现在何处。 区阳虽然是儒道修行不凡,但张远总觉得一个女子,又是修儒道,在这山林中面对铁甲兽有些危险。 区阳对自己多加维护,自己总不能不去护持。 张远在前方快步前行,段玉赶紧跟上。 三尺刀气已经将他完全震慑住。 张远的修为和天赋,让他这位世家嫡系精英折服。 张远这等人物,只要不死,必将一飞冲天,拥有他段玉都不敢仰望的未来! 罗少坤紧随,看到段玉脚步有些踉跄,也只当其拼杀铁甲兽有些脱力。 这才对。 都是同辈精英,段玉怎么能真正比别人强太多? 至于张远,与段玉公子同行,自然是要承担探路的职责。 与段公子相比,张远身份还是差许多的。 只是罗少坤有些不解,为何段玉公子看张远的眼神,这般,敬畏? …… 山林之中,一片缓坡。 七八个武者手持刀剑,神色紧张的护持三丈之地。 他们围拢当中,除了七八个或躺或卧的受伤武者,还有五六位身穿青袍的儒生口中念念有词。 这些儒生有的手指金光缭绕,隔空点化,有的抬手将自己所书的淡金色字迹击出。 这些字迹与点化金光透着浩然之力,撞在三丈外,砸出一片金色的流光。 流光炸裂,一棵腰身粗的大树便消失不见。 但过片刻,那大树又出现,且众人身周也有树出现。 “嘭——” 一声震响,一道金色“断”字砸落,将一株出现在众人身前的大树击碎,化为泡影。 大树消失,众人眼前瞬间开阔,还是那个山坡。 几位持着刀剑的武者松一口气。 那几位儒生满头是汗,回头看向穿着青袍的区阳,面上露出感激,还有尊崇。 此等局面,唯有欧阳凌这等儒道强者,才能破开幻境。 面色凝重的区阳身形挺立,看向前方。 她身后,夏玉成眉头紧皱。 “欧阳,大人,这里的幻境之力不逊于镇压一地的浩然力,你在此地也支撑不了多久。” 看一眼四周,夏玉成低声道:“我等陷落在此也无妨,欧阳大人你不能落入郭林阳的圈套。” “我与几位江湖同道一起出手,护你冲出去。” 他没想到这小小山林之中竟然有此等幻境。 他更没想到,山林之中不但有幻境,还有那实力远超想象的铁甲兽。 刚才他们十多人结队,结果被铁甲兽冲散不说,更是死伤惨重,折损过半。 若不是区阳率几位儒生破开幻境救援,他们说不定已经被铁甲兽围杀。 但此时在这里,幻境力量越发强盛,他们举步维艰,不得不驻守。 最关键是驻留在这里,等铁甲兽再冲来,他们也抵挡不住。 这山林之中的铁甲兽根本不是郭林阳所说的十头,刚才他们所见就是超过二十头! “当年据说要炼制驯养铁甲兽,需要熔炼修行者神魂。” “特别是要炼制战力强横的铁甲兽,更是需要神魂力量足够强大的修行者神魂。” “大量饲养铁甲兽之法被朝堂禁止,就是此原因。” 手中握青色折扇的区阳开口,目光扫过四周围拢的儒生和武者,又看向身前那些伤势沉重的武者。 熔炼修行者神魂? 招引自己这些人来,就是为猎取神魂? 夏玉成双目之中透出杀意。 这杀意不只是对郭林阳,更是对家族之中将讯息传递给他的人。 夏家是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家中长辈有功勋入爵,可荫功一位后辈。 夏家后辈之中都在争这个位置。 这一次有人将郭林阳大儒之事悄然传递给夏玉成,并且说此事若成,有大儒作为依靠,那位置就稳了。 转头看向散落的武者,夏玉成压低声音低语:“夏牧庭,本公子今日不死,必杀你。” 心腹夏牧庭,竟然勾结其他人来害他。 他怎么能想到? 此时几位修为强横的护卫都在山林之外,他夏玉成无人可用。 “嘭——” 一道金色的纹痕破碎,穿着青袍的孙浩面色一白,脚步踉跄。 其他几位儒生也是面色惨白。 三丈外的山林,几株大树出现,挡住视线。 “吼——” 一声嘶吼,一头满身铁甲的丈高黑熊从山林之中冲出,一爪拍下,将一位持着长剑的青年直接拍飞丈外。 那青年在草丛中身躯翻滚,口吐鲜血。 夏玉成面色一沉,一步跨出,手中长剑直接横扫。 “当——” 剑锋之上有青色的真元闪烁,一丝淡薄的剑气斩在铁甲黑熊肩膀,将几片铁甲斩碎。 黑熊吃痛,看一眼夏玉成,抬起前爪狠狠一拍。 夏玉成长剑抬起,剑锋挡住长爪。 “当——” 一声巨响,夏玉成身躯往后倒退数步。 那黑熊痛苦嘶吼,前爪上鲜血淋漓,转身奔入山林中去。 夏玉成面色难看,呼吸有些急促,转头看向区阳:“欧阳大小姐,不能犹豫,我等护你离开!” 几位武者向着区阳围拢,几位儒生也向着他们靠拢。 那七八位伤势沉重的武者只能倒卧在原地,面上露出绝望。 区阳摇摇头,抬手一道金色的光晕炸裂,将方圆三丈空旷空间护住。 “我们离开,他们必死。” “不是妇人之仁,而是此时还未到绝境。” 深吸一口气,区阳缩在衣袖中的手握住一柄刻刀。 她看向不远处的山坡,压低声音:“杜海平和张远他们都还在山林。” “以他们手段,不管是谁来,都能解决危机。” 杜海平。 张远。 杜海平是杜家嫡系,江湖名号杜九手,瑶光境强者。 这位要是来,确实能解此地危局。 但张远能有能力改变局势吗? 夏玉成刚准备说话,忽然面色一变,转头看向三丈外。 “咳咳,承蒙欧阳大小姐看得起在下。” “不过,杜某觉得,大小姐若是束手就擒,杜某会求师尊留你性命。” 一头白虎缓步前行,白虎身侧,是面带笑意的杜海平。 第158章 张远,来,本公子给你机会 杜海平! 杜工部家嫡系公子,传承杜家炼器制器手段,江湖人称杜九手。 那与他同行而至的白虎,就是杜家传承的器道精作,妖灵战傀。 白虎身躯透着盈光,身高过半丈,脚下轻踏无声,但那双目之中的暴虐,隔着数丈都能感应。 杜海平是瑶光境修为。 白虎展现的实力不比他弱多少。 这两相合的战力确实绝强。 但此时,如此强横战力在前,在场所有人却感觉后背发寒! 因为杜海平身后,还有五头铁甲异兽跟随而至! “杜海平,你投靠了郭林阳?”区阳目光紧盯杜海平,目中透出凝重神色。 铁甲异兽竟然没有攻击杜海平,这分明是被控制。 那很显然,杜海平与郭林阳是一伙的。 “投靠?” 杜海平面上笑意更甚,目光投向缓步往前的那五头铁甲兽。 “杜某早在数年前就拜郭师为师尊。” “铁甲兽与我杜家妖灵战傀之法结合,必然是能大放异彩。” 双目之中神采激荡,杜海平身上有丝丝的气血力量涌动。 他微微握拳,目光扫过区阳和夏玉成,然后看向那些紧张退后的武者和儒生。 “若是此法能助我家匠圣再进一步,我杜家便是千秋万载,与仙秦同休。” 匠圣之境再进一步,那便是器道之神! 杜海平是欲借铁甲兽手段与杜家妖灵战傀手法相合,助杜如晦踏入匠神层次。 杜海平的话让面前的武者和儒生都是目瞪口呆。 便是夏玉成都感觉心头震动,不能自已。 要是能助杜工部成就匠神境,今日在场所有人身死也不算什么吧? 能见证如此大事,似乎,死就死了? “如果成就匠神当真如此简单,当年杜工部不会禁绝铁甲兽。” “当年工部侍郎洛焘也曾与杜工部交流切磋。” 区阳的声音响起。 她声音清淡,其中透着浩然之力,将所有人的心神直接震动牵引而回。 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颤,目中迷茫散去,只剩惊骇。 刚才,自己竟然有一种愿为杜工部成就匠神而赴死的念头? 不对! 所有人看向前方的杜海平。 杜海平面露微笑,抬手轻拍。 “啪,啪,啪……” 他看着区阳,面上神色缓缓沉下,但笑意不减。 “到底是过官试,一方郡府顶尖精英。” “连师尊以浩然之力与仙道阵法相合的手段都能看破。” 他轻轻摇头,淡淡道:“看破就看破吧,不过是多费些手脚。” “将你们神魂取了,说不定这一次师尊就能成功堪悟,掌握铁甲兽炼制最核心之秘。” “当年若不是罗裳将核心之秘毁去,师尊早掌控铁甲兽炼制操控之法,也不至于有肆虐半个郑阳郡的铁甲兽之祸。” 随着话语停下,五头身型各异的铁甲兽飞奔而出,向着区阳他们扑来。 夏玉成一声低喝,一步踏出,手中长剑带起一道三寸流光。 “当——” 当先那丈长虎豹铁甲兽被一剑挡住,身躯往后倒翻,跌落在乱石前。 夏玉成长剑横扫,再斩一旁飞扑而至的铁甲兽前足。 那同样丈许长的铁甲兽身躯一震,长尾一甩,当头砸向夏玉成。 “当——” 长剑与长尾相击,夏玉成脚步微微一促,往后退几步,面色凝重的持剑看着围拢上前的铁甲兽。 “嘭——” 另外一边选择出手的青袍武者被铁甲兽一爪拍在肩头,整个人翻滚几个跟头,口中吐血,直接昏死过去。 铁甲兽力量之巨,根本不是洞明境之下能抵挡。 其他几位武者都是面色苍白,再不敢前。 那几个儒生更是手脚发软,之前所聚的浩然之力都使不出了。 眼前这一幕让杜海平轻轻摇头,颇为无趣的开口:“我说过,除了欧阳大小姐,其他人都可以献出神魂了。” “至于你夏玉成,相对来说,我更喜欢跟夏玉坤合作。” “你来此地之前,夏玉坤就拜托我,不要让你活着回去。” 夏玉成的面色已经难看到极致。 夏玉坤,正是夏家后辈之中与他争锋之人。 夏牧庭也正是被其收买。 杜海平轻笑抬手。 他身侧的白虎一声咆哮,低低嘶吼,飞扑上前。 风从龙云从虎! 白虎没有铁甲兽威势,但速度快到极致,一个飞扑便将前方两位持剑青年撞开,然后直扑夏玉成。 夏玉成手中长剑一震,一步跨出,剑锋上带着幽暗之光一刺而出。 剑光灵动,淡淡剑气撕破空气,带着尖啸。 “当——” 长剑与白虎身躯相撞,两相震动,各自退一步。 这白虎有洞明中期战力! 此时不止是白虎出击,那五头铁甲兽再次围拢而来。 周围的幻境树木也悄然入侵,将原本三丈方圆山坡挤压,能腾挪空间越发狭小。 仅剩五位持着刀剑的武者缓步后退,其他伤势沉重倒卧在地的武者已经顾不得。 那几个儒生此时更是只能拖腿,失去战力。 “欧阳大小姐,我知道你不会束手就擒。”杜海平看向区阳,面上带着轻笑,“我很好奇,你为何能隐忍至此。” “你在等什么?” 等什么? “想来是在等我。” 一道声音响起。 那声音所响位置,在杜海平身后,两丈之外! 杜海平面色微微一变,刚准备转身,就见前方区阳手中折扇展开。 青翠绵延的山峦图谱浮现在那折扇上。 峰峦如聚,烟波如涛! 这山峦之图分明是浩然之力所化。 这折扇,是一件儒道之宝! “镇。” 区阳的声音响起。 随着话语,折扇上青翠山峦消散,再出现已经是在杜海平头顶。 峰峦青翠,十丈之山重重砸下! 儒道浩然力引动天地气运,天地之力化为山峦,这就是神通。 儒道神通,笔墨化形! 万钧山峦当头压下,杜海平双目之中迸发精光,抬起右臂。 “轰——” 压顶山峦被手臂挡住。 任那万钧之山下压,手臂仿佛擎天之柱丝毫不动! 瑶光境大修。 世家子弟,根基稳固,肉身之力强横到难以想象! 杜海平浑身气血涌动,面上露出张狂神色,双目看向身后,左手张开。 “张远,来,本公子给你机会。” “庐阳青虎,本公子便是手托儒道山岳,也能斩你如屠狗!” 第159章 刀出生死无悔! 屠如猪狗? 张远身上气血瞬间迸发,出林猛虎虚影凝聚。 他手中长刀出鞘,刀锋之上一道流光激荡闪烁。 “别上当,他是瑶光境!” “不可,你不是他对手!” 前方夏玉成与后方段玉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张远充耳不闻,一步踏出。 他手中长刀呼啸,化为一道青白匹练! 这一刀快到极致,刀锋之上的寒芒炸裂,让人无法睁眼。 “刀气!”一剑将身前白虎拍出前足抵住的夏玉成目光扫到张远那长刀,下意识低呼。 “这还是隐元?”本单手指向张远的杜海平双目一瞪,手掌收回。 他是瑶光境,已经洞心明性,跨过洞明之境,与隐元境隔着一个大境界。 可瑶光境又如何,也不敢拿肉身去抵刀气。 隐元不入眼,洞明不轻动。 洞明境有真元,洞明境能熬炼意境。 剑气,刀气,拳法大势,唯有洞明境才开始深研武道真意。 洞明境才是强者崛起的开始。 面前的张远分明没有入洞明,竟然已经凝出刀气。 哪怕那刀气不过寸许,可也是刀气! 除非五境之上,踏入天人层次,否则,肉身绝不可能抵挡住刀剑意境所凝之气。 杜海平面上满布杀意,双目之中透出寒芒。 张远竟有如此天赋,当真留不得! 他左手一个反转,一柄尺长短刀握紧,然后上挑去抵张远斩出的刀。 瑶光境修为真元凝聚刀身,短刀之上有青色真元包裹,让刀锋森寒。 “当——” 悠扬的兵器碰撞声响彻,让人耳膜生疼。 杜海平手中尺长短兵微微震荡。 张远身形顿一下。 势均力敌? 怎么可能! 杜海平嘴角抽动,紧盯张远。 他没想到张远的力量竟然强到他手掌虎口都疼的地步! 便是他此时被儒道神通镇压,无法用全力;便是他本就不善长争斗,乃是以制器之道闻名;便是他左手之力本就不算多强…… 可他是瑶光境! 他堂堂瑶光境,竟然在一个区区隐元境面前,差点握不住手中刀! 这家伙的肉身之力怎么能熬炼到此等程度? 他杜家乃是一方大家族,他杜海平是家中精英后辈,修为根基熬炼耗费资源,不但肉身强横,先天真元更是入五品。 可对方一个区区皂衣卫,凭什么能有此等难以抵御的强横肉身? “呼——” 没等杜海平深思,张远长刀再起。 微微狭长的刀身带着呼啸风,重重下劈。 毫无花哨。 这一刀,比刚才那一刀势头更猛。 这一刀刀锋板正,运力充足。 战阵武道,刀起力至! 堂堂正正,以力破巧! 躲? 堂堂杜家杜九手,瑶光境大修,能躲? “当——” 短刃再挡住长刀。 所有人眼见杜海平浑身一颤,握着短刀的手掌颤抖。 一位瑶光境大修,在与一位隐元境武者的兵器硬拼之中,竟然落了下风! 所有人都呆愣的看着这一幕。 这两刀之间的局势,超出了他们以往的认知。 杜海平面上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目光投向自己手中短刀。 他怎么会在力量拼斗之中被对方压制? 唯有张远毫不犹豫。 他手中长刀再次扬起。 他背后,山岳凝聚,猛虎啸林。 武道大势,刀法意境。 从当初观悟孟涛记忆开始,张远就对遇敌对战时候的心神凝聚有着偏执。 生死之间,全力以赴。 那无数生死间游走的记忆,最终都化为他持刀在手时候的坚定。 战意坚如铁。 刀出生死无悔! 第三刀。 “喝——” 杜海平一声暴喝,右臂陡然抬起,将压在头顶的山峦虚影顶起三尺,然后双手持刀,迎着张远横斩而出。 他若不双手持刀,抵不住张远这凝聚大势而出的第三刀! “轰——” 两柄刀碰撞,引动炸裂的罡风肆意激荡。 张远手中长刀碎裂,只剩二尺断刃。 杜海平手中短刀寸寸碎裂,双手微微颤抖。 杜海平咬牙,手中一翻,又一柄短刀在手。 杜九手,到底名不虚传,随身兵器不知多少。 “嘭——” 此时那被他顶起的儒道神通所化山岳压下,他不得不微微偏头,以肩膀将山岳负住。 担山负岳。 杜海平身躯一沉,腰身佝偻几分,身上多出几分狼狈。 张远立在丈外,却并未出手,而是转头看向前方面色凝重,轻咬嘴唇的区阳。 “几息?” 张远声音响起。 “十息。” 区阳答道。 一问一答外人不明白,唯有张远与区阳明了。 区阳以儒宝之力显化山岳,还能压制杜海平十息。 从张远到来开始,到三刀将杜海平击退,震碎其手中短刀,不是张远真能有可战瑶光境大修的本事,而是靠区阳运转儒宝之力对杜海平的压制。 杜海平一身之力,其中九成都在抵御区阳的儒道神通。 区阳修为未到瑶光境,但她乃是朝堂御使巡按,官身气运,言出法随。 且她不是县令知府那样的驻地之官,而是言官清贵,只要官印在身,仙秦天下随处可承天地气运。 也因为如此,区阳才能暂时压制一位瑶光境。 “段玉,袭扰他八息。” 张远声音再次响起,然后脚下炸裂,一步奔出。 他前方,是已经飞扑出的铁甲兽。 后方,持着长剑的段玉面色苍白,咬着牙身形一顿,化为一道清风,出现在杜海平身后,剑锋悄然刺下。 此等境地,就算身受重伤,段玉也知不是惜命时候。 不拼死,就真得死。 “当——” 长剑与短刀一碰,段玉身形消失在原地,然后剑锋抹向杜海平的脖颈与肩膀处。 那里,被儒道神通山峦压住,动弹艰难。 段玉身形如轻云,剑锋闪如流星,让杜海平面上闪现怒意却只能抬手去挡。 此时,张远已经到一头铁甲兽身后。 他手中断刀倒握,刀锋随手肘前切。 那本抬起前足想要拍下的铁甲兽回头一口咬向张远。 张远身形微微一矮,手臂上扬。 断刀随着手臂从铁甲兽下颚拉出一道弧光。 外人不可见,二尺刀锋上,有一丝暗淡的雷光浮动。 铁甲兽,以生灵为躯,以人魂为基,此等残忍手段,有干天和。 张远所修仙道风雷决,观九境天雷,悟代天刑罚之道,掌中雷霆,便是天地之雷。 “刺啦——” 刀锋之上隐现的刀气撕裂铁甲兽脖颈上的鳞甲。 刀锋之中透出的雷光击碎铁甲兽的颈骨,贯穿其头颅。 一刀。 一尊战力入洞明境的铁甲兽神魂破碎,身躯摔落在地。 喷涌的鲜血洒落张远一身,让他满身好似从血海之中踏出。 一刀斩铁甲兽,张远翻身倒卷,身形只一闪,已经出现在另外一头铁甲兽身侧。 他手中刀从倒持化为正握,狠狠刺出。 断刀。 直刺。 没有锋刃的刀,可能刺? 没有锋刃的刀,可能破铁甲兽的鳞甲? 所有人眼中,张远手中刀断口处,一道青色锋芒闪现。 刀气! 一尺! 第160章 仙秦天下,莫非王土! 一尺刀气! 原本二尺断刀瞬间重回三尺。 张远的刀道意境不是初成的寸许刀气,而是已经小成境界! 一尺刀气如同刺入豆腐之中一般,直接贯穿进铁甲兽的身躯。 那半丈高黑甲虎兽痛苦嘶吼,还未转身,张远手中刀锋一转。 “咔嚓——” 刀锋斩断了黑虎铁甲兽的脊梁,让其浑身一震,瘫软在地。 观阅过铁甲兽的记忆,张远清楚这些看似强横的异兽其实身躯骨骼已经到承载极限。 其脊椎骨是最脆弱之处,只要刀锋破开铁甲,斩断脊椎骨,铁甲兽就无战力。 只是对于大多数的武者来说,没有洞明境中期战力,根本破不了铁甲兽的鳞甲。 至于修出刀剑意境之力,凝聚刀剑之气,那比修为踏入洞明境还难,还稀少。 张远身形下压,断刀抵在黑虎铁甲兽的脖颈处,重重一拉。 鲜血如泉。 “你解脱了。” 张远低语一声。 他知道,面前的铁甲兽灵智乃是以修行者神魂为根基,说不定能听得懂他的话。 那黑虎目中带着一丝灵光,安然而逝。 从张远出手到第二头铁甲兽被斩,总不过三息。 张远回头,断刀双手握紧,飞身而起。 此时他所冲方向赫然是那与夏玉成交手的妖灵战傀。 “五息三兽,可行?” 张远的声音响起。 五息,斩三铁甲兽? 夏玉成一声长笑,身上一直压抑的气血力量与真元涌动而出,背后一道青色的虚幻青竹之影浮现。 不是张远那样的武道意境,而是如他所修的镇岳功一般凝聚功法大势。 能聚大势,这功法至少也是地阶。 夏家是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嫡系所修自然是足够高深的传承。 夏家功法,顶尖层次甚至在张远所修的镇岳功之上。 青色的虚幻竹影一动,其上片片竹叶飞散而出。 每一片竹叶都是一道剑之锋芒! 不远处三头铁甲兽被这漫天剑锋所卷,直接将其身躯裹住,难以动弹。 “吼——” 妖灵战傀白虎一声低吼,飞身去扑夏玉成。 只是其身躯才动,已经被张远持着短刀挡在前方。 洞明境中期战力的白虎抬起前足,一爪向着张远当头抓下。 尖利长爪透出寒芒,速度快到极致,带出呼啸炫光。 此妖灵战傀可是能与夏家嫡系公子、洞明境中期修为的夏玉成交锋不败,如今扑杀张远之势,更见其凶猛。 不远处的孙浩等一众儒生面色苍白,盯着那妖灵战傀的长爪。 “挡不住就别逞能……”孙浩喃喃低语,手中一截泛黄书卷紧紧握住。 “庐阳青虎之名,该是能挡住这一击吧?”另一位青袍武者神色凝重,低低开口。 便是区阳,此时也目光微微转向张远位置。 张远持断刀在手,神色不变,抬起手臂。 不过他手中刀并非与那妖灵战傀长爪碰撞,而是刀锋上透出幽寒的光晕,一尺刀气流转,斜斜一斩而出。 这刀法不是沙场战阵之道,而是江湖拼杀之法! 这一刀斩出的时机绝妙,在那白虎战傀飞扑凌空的瞬间出刀,任其想躲避都不能够。 镇抚司中供职的皂衣卫张远,庐阳青虎,竟然有此等绝妙江湖刀法! 周围的武者都是瞪大眼睛,看着张远那透着刀气的刀锋在妖灵战傀胸腹处划出一道二尺长裂痕。 若是硬拼攻杀,张远就算能抵挡这洞明中期战力的白虎一扑,也会身躯败退。 可张远分明是行险绝杀,刀锋以诡异角度斩出。 这一招若是与一位洞明境武者拼斗,结果必然是被对方抓住机会,一击破开头颅。 可白虎是妖灵战傀。 战傀,是傀儡。 此时操控御使这战傀的杜海平被段玉缠住,无法第一时间操控战傀,只能让其自行与张远相斗。 张远也正是抓住此等机会,一刀斩在白虎胸腹。 张远曾与数尊战傀相斗,又观阅战傀记忆,对于妖灵战傀的了解,甚至比杜海平这样的杜家嫡系还深。 妖灵战傀实力强大,便于携带,便于驱使,可其弊端是不够灵活,耗损大,需要的灵材珍贵。 此时张远一刀,就将洞明境中期战力的白虎战傀击败! “嘭——” 白虎战傀身躯跌落在地,四足踉跄,想要起身。 张远一步踏出,长刀化为弧光。 长刀斩出,身形随刀锋前行,江湖武者常用的人刀并进之法。 依然是江湖拼杀手段! 白虎战傀抬臂去挡刀锋,但刀锋一个旋绕,带着张远身形甩在丈高位置。 张远手中刀化削为斩,直接斩在白虎战傀背脊。 一刀得手,第二刀毫不犹豫。 张远的临战决断,让周围那些武者都是咂舌。 他们自忖,如果是他们立在张远位置,绝对不可能有这等临机手段。 “咔嚓——” 白虎战傀悲呼一声,身躯挣扎扭曲,然后化为一块巴掌大青白玉石雕。 石雕白虎的背上,一道刀痕横贯,胸腹处,裂纹密布。 张远抄手将石雕捞入掌中,然后长刀横在身前,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杜海平。 两刀斩一尊洞明中期白虎战傀,这让那几位持着刀剑的武者都是瞪大眼睛不敢出声。 几位儒生则是目中透出难以置信之色。 “杀——” 夏玉成手中长剑化为一片星辰之光,炸裂出丈许的寒芒。 三头铁甲兽身躯被这剑光绞住,一片片鳞甲崩碎。 铁甲兽承受不住剑光,身躯踉跄摔倒,在地上挣扎不起。 一剑,破三铁甲兽! 夏玉成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持着断刀的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战意。 “四息。”张远轻笑,身上压抑的气血升腾而起。 夏玉成一声长笑,背后青翠竹枝化为一片竹林。 前方,一剑刺出的段玉身形倒转,落在丈外。 “嘭——” 压在杜海平背上的虚幻山岳崩碎。 “杀!” 夏玉成手中剑挑出,如同一道虚幻的流星尾焰。 张远没有出声,但手中断刀已经举起,尺长的刀气透着淡淡的流光,重重斩下。 “仙秦天下,莫非王土!”区阳手中折扇合起,重重挥下。 “律法如铁,镇万般不臣!” 第161章 兄弟,这刀可能借我? 浩然之力汇聚,方圆百丈天地之间尽化清明。 一道青色如龙之影陡然砸落,将已经脱困的杜海平再次镇住。 这是天地之力,是仙秦律法之威! 龙影不是龙影,是仙秦朝堂儒道之官的威严! 原本挺立身躯的杜海平浑身一颤,肩头仿佛千万斤重压再次压来,让他腰身佝偻,筋骨发出“咯吱”声响。 如果不是一位瑶光境,光是这长龙压顶,就能让其身躯筋骨寸寸崩碎! 夏玉成手中剑,张远手中刀,几乎是与区阳那浩然之力所化神通同时至杜海平身前。 “该死!” 杜海平口中发出怒吼。 身躯被如龙之影压住,他双目化为似乎要渗出鲜血的赤红。 他双手之中,两只玉色的战傀被握紧。 “嘭——” 战傀被捏碎,两道长尾赤须花豹虚影瞬间灌注杜海平身躯。 他的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 本已经被压弯的脊背直接挺直,肩头顶住长龙虚影,双手探出,掌心两道青光短刃刺出。 “当——” 一道短刃抵住夏玉成手中剑,锋刃相抵,夏玉成脚步微微顿一下,脚步后撤。 另一边,张远的断刃也与杜海平手中短刃碰撞在一起。 张远背后的虚幻山峦浮现,猛虎虚影咆哮,脚步一步步退,直到五步之外才定住。 一旁的夏玉成目光落在张远身上,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神色。 他夏玉成是洞明境中期,是郑阳郡武道第一世家夏家嫡系,以他的修为和底蕴,与瑶光境的杜海平拼斗一招,脚步退后三步,这已经是他极限。 可张远不过是庐阳府镇抚司中皂衣卫,修为更是未突破到洞明境,就能与杜海平拼斗一招只败退五步。 这分明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修行的……”不远处,手中持着长剑的段玉喃喃低语,面色变幻。 段玉身后,罗少坤面上也闪过茫然之色。 从开始到现在,他感觉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是错了。 哪里错了呢…… “他是借战傀之力,一起出手!”退后五步的张远毫不犹豫,一声长喝,手中刀再举起。 听到他的话,其他一众武者眼睛一亮。 夏玉成飞身再进,手中剑花挽起,引动一片虚幻的光影。 刚才一击交锋已经看出,此时杜海平被镇压,无法发挥瑶光境战力,趁他病要他命! “杀——” 段玉低喝一声,身形化为一道清风。 其他武者相互看看,也是各自冲杀上前。 杜海平可是瑶光境,若是等其脱困,此地谁能抵挡? 被压在原地的杜海平面色胀红,双目血红,透出无尽怒意。 他是谁? 他是杜工部家嫡系顶尖后辈,是杜家天骄! 他杜海平号称杜九手,无论是江湖还是世家之间,都有着响亮名声。 他这等人物,本该高高在上,可此时竟然被一群蝼蚁挑衅。 最关键是此等境地,他竟然难以抵挡! 看向区阳的目中杀意激荡,杜海平一声怒吼,身上两道妖灵力量炸碎。 他身上的气血陡然震荡,背后两道青色羽翼展开,身形一动,直接飞踏几步,消失在山林之中。 逃了。 要是不逃,他杜海平今日真可能在此无名山林之中被围杀。 看杜海平逃走,张远脚步顿住。 夏玉成等人相互看看,都是长笑。 身后不远处,区阳松一口气,抬手引逸散的浩然之力回归,面色有几分苍白。 “张兄弟,你的刀法竟是如此犀利。” 看向张远,夏玉成面上露出感慨。 这一声“张兄弟”真诚,没有丝毫不自然。 武道天地,唯有实力才能得到尊重。 张远这片刻之间所展现的实力,让他得到了夏玉成这位夏家嫡系公子的尊重。 一旁的段玉目光落在张远身上,面皮透出一丝复杂。 这家伙不管是战力还是心性,天赋,都是顶尖,真难以想象,他只是镇抚司中皂衣卫。 “看看伤重的还能不能走,此地不能久留。”身后区阳的声音响起。 “郭林阳图谋以我等神魂炼制铁甲兽,他必然是要再出手猎杀。” 刚才杜海平已经说过,这一次郭林阳说收弟子是假,要猎取他们这些精英神魂是真。 此等奇异歹毒手段,虽然未曾亲眼见过,但杜海平所说可能是真的。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面色也沉下来。 他此时先天真元品级到九品,身聚灵气,可看透周围山林之中幻境。 在他眼中,山坡外分明是有近二十头铁甲兽身形在慢慢靠近。 这些铁甲兽警觉的前行,定然是有人驱使。 郭林阳。 这铁甲兽背后一定是郭林阳。 “区先生,你带夏公子他们离开。”张远深吸一口气,看向区阳,沉声开口。 他从铁甲兽记忆之中看到,要炼制驯养铁甲兽不但需要炼器之法所制鳞甲,还需要以人族神魂入体。 这些人族神魂以先天真元品级越高越好。 因为本来铁甲兽就是以仙道修行宗门之中的御兽之法所养,仙道灵根越好,铁甲兽战力越强,成长性越强。 这也是为何郭林阳不去随意斩杀武者,偏偏寻这些精英来的原因。 来此的精英都有资源,有传承,先天真元的品质远高过那些寻常修行者。 用他们这些人的神魂灌注铁甲兽,便能获得战力极强的铁甲兽。 甚至能有洞明境之上战力。 据张远所知,他击杀的那几头铁甲兽,其中大多所注武者神魂都是最低等的。 唯有刚刚所斩的那一头拥有洞明境战力的黑虎铁甲兽,其神魂是一位先天真元二品的武者。 这么多年来,郭林阳定然是游走在山野之间,悄然猎杀了许多武者,积攒起许多铁甲兽。 只是这些铁甲兽所炼神魂不够,战力偏弱。 如果让郭林阳杀了夏玉成他们,以他们的神魂灌注铁甲兽,怕是连开阳境甚至开阳之上的铁甲兽都能得到。 那会是一场灾难。 区阳听到张远的话,眉头一皱,但没有出声。 她所知隐秘不少,清楚此时确实该带所有人离开。 一旁的夏玉成也是皱眉,但目光扫在周围众人身上,也没有开口。 段玉张张嘴,欲言又止。 其他武者相互看看,也没有说话。 此地伤损过半,在此不退也不成。 张远说完,走到一位伤重躺倒在地的武者身前,蹲下身,看向其手中紧握的长刀。 “兄弟,这刀可能借我?” 第162章 我夏玉成此生看得上的同辈不多,你张远算一个 “某家长林县盛朝林,若是张爷不弃,此刀送于张爷。” “愿张远以此刀斩奸除恶,青云直上。” 那伤了一臂,腰腹间一道血口的青年面色苍白,将手中刀递给张远。 精钢长刀,吞口磨的噌亮,刀柄是细密的麻绳缠住,刀鞘有薄铁裹黑色牛皮,刀锷还刻了“秋云”二字。 长刀入手不如张远自己的那两柄雁翎,但也是一件不错的兵器了。 没有三五十两纹银绝对买不到这长刀。 三五十两纹银一柄长刀对于夏玉成这等郡府世家子弟不算什么,对于长林县出身的盛朝林恐怕已经极珍贵。 长林盛家算是世家,但县城世家并无什么底蕴。 “此刀我用过便还。”张远低语一声,站起身,看向山坡前方,握住长刀,快步走过去。 “你要去何处?”区阳看向张远,眉头紧皱,手中折扇握紧。 “郭林阳要猎杀武者和儒生神魂来炼铁甲兽,我去将其他人寻到,带他们出此山林,若不然他们必然送命。” 其他武者虽然实力和真元品质不如夏玉成和段玉他们,可也是精英层次,真元品质不差。 如果这些人被铁甲兽猎杀,神魂被收取,新炼制出的铁甲兽必然实力强横。 “张爷,罗少坤愿——” 后方,罗少坤上前一步,躬身高呼。 只是他话没说完,张远的声音已经传来:“你别来送死了。” “我是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职责所在。” 送死。 实力不够,只能送死。 可就算实力够,就能在这山林之中与铁甲兽相斗? 看着张远身影消失在山坡之上,手持长剑的段玉面色复杂。 张远这个人,行事能狠辣果决,甚至有些不择手段。 可这个人,又是有着他所难以想象的担当。 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职责所在。 张远说这样的话,他信。 “走吧,我送你们出山林。” “山林外有我欧阳家瑶光境护卫,且没有阵法迷乱,郭林阳不敢动。” 区阳目光从山岭之前收回,朗声开口。 她手中折扇握紧,指骨上带着几分苍白。 身为仙秦御史台言官巡按,她有责任将失陷在这山林之中的其他人带出去。 但此时张远让她先带夏玉成等人离开。 这山坡处近二十人,伤损大半,她不护着真的难以离开。 可就这么让张远一人去寻其他人,她欧阳凌心中不安。 今日张远要是出事,她此生惭愧。 左手压入衣袖,区阳将张远交给她的那柄刻刀握紧。 希望郭林阳不要做的太过,若不然,她欧阳凌不介意得罪那些春秋大儒。 山坡之后,张远并未走远。 他一手将秋云长刀压在后腰,握紧刀鞘,一手压在刀柄之上,腰身微微下躬,快步潜行。 前方,一头黑色铁甲异兽正甩着铁尾,向着区阳她们追去。 张远脚下无声,几步便追上那铁甲兽。 “仓啷——” 长刀出鞘声音清脆,刀锋透着幽寒。 此时无外人在,他手中长刀上一道三尺刀气透出,刀气之中更有一层淡金色的雷光闪动。 代天刑罚。 这是他从天劫之中所悟,雷道之法与自身刀法的融合。 “刺啦——” 长刀与前方回头的铁甲兽相撞,刀锋前的三尺刀气毫无阻碍的刺入铁甲兽胸腹。 刀气入体,雷光一闪,已经将那铁甲兽满身的筋骨撕裂。 铁甲兽低低呜咽一声,连悲鸣都无法发出。 张远手中刀一绞,那铁甲兽便身躯一顿,低低趴在地上,断了呼吸。 以刺杀之法,悄然斩杀铁甲兽。 刀气加持,让张远手中刀能轻易破开铁甲兽的鳞甲。 九品先天真元在身,让他能看穿身前幻阵。 这是他能轻易斩杀铁甲兽的原因,也是他敢一人留一下的原因。 “杀。” 一刀杀铁甲兽,他飞身而起,长刀拖着,朝着另外一边的一头铁甲兽当头斩落。 那头生双角,好似牯牛的铁甲兽抬头便顶。 “当——” 长刀斩在铁甲兽头顶,那一双长角被刀气直接斩断,刀锋斩在铁甲兽头顶,透入颅骨。 “呜——” 铁甲兽一声悲鸣,伏倒在地。 第二头。 周围其他铁甲兽回头,双目之中透出血红,向着张远轰鸣奔来。 “走吧!” 张远一声高喝,转身拖刀便跑。 山坡下,区阳等人看不到铁甲兽和张远,但能听到张远的一声高呼,听到那许多铁甲兽奔行的轰鸣。 “张远,我夏玉成此生看得上的同辈不多。” “你张远算一个。” 握住自己手中长剑的夏玉成咬着牙低语。 他身侧的段玉不说话,只是将一位满身血迹的青年扶着,快步前行。 其他人有人回头,有人低头。 区阳不说话,只是脚下脚步快了几分。 数十息后,山坡处几道身影到来。 手中持着一根木杖的郭林阳,还有面色带着几分苍白的杜海平,身后则是夏牧庭等几位武者。 看着区阳他们离开方向杜海平目中露出杀意。 “师尊,他们要出山林。” “我们出手,将他们都截下吧。” 他身后的夏牧庭目中也露出一丝精光。 郭林阳抬头,目光扫过,摇摇头。 “欧阳家的人,有朝堂气运护身,能不碰就不碰。” “有密云阵在,他们走不出去的。” “我们先将那个叫张远的小子拿下。” 转身,郭林阳走到趴在地上的铁甲兽身前,蹲下身,手掌按在已经被斩杀,但身躯还带着几分震颤的铁甲兽身上。 他的目中,透出一丝惊异。 “刀气,至少入体两尺。” “似乎还有仙道雷霆之力,且这力量浑厚,便是专修雷道的修行者,没有洞明境后期也无此手段。” 顿了顿,郭林阳站起身,目中迸发神采:“他还未入洞明便有此等战力,天赋之好老夫只在那些勋贵世家子弟身上见过。” “依老夫看,他的先天真元品质甚至还在夏玉成之上。” 握紧木杖,郭林阳抬手,身前一道道虚幻云气激荡。 山林之间,一条小道出现在他木杖所指位置。 “走吧,取了他神魂,说不定,我能炼制出一头可横扫一府之地的铁甲兽。” “当年若不是师尊偏心,将传承给了心慈手软的罗裳,凭借铁甲兽之力,我可独占一方洲陆。” 郭林阳目中透出恨意,持着木杖,顺手一招,一头铁甲兽伏在他身前将他驮住,顺着小道快步而走。 他身后,杜海平犹豫一下,也跟了上去。 其他人自然不敢掉队。 后方,几头铁甲兽已经快步奔行,穿入山林。 此时,张远已经摆脱铁甲兽追杀,在山林之中疾行。 到一片山崖前,他身形一顿,长刀出鞘,陡然一刀斩出。 清亮的刀光化为璀璨星河匹练! 第163章 仙道天灵根! “当——” 刀锋斩落,一头铁甲兽惨痛嘶吼。 山崖边,潜伏的铁甲兽被张远一刀斩在脊背,身躯翻滚。 因为脊骨被斩断,这铁甲兽伏在地上,如何挣扎都起不了身。 山崖边,几位警惕的武者转身,看到那满身是血的铁甲兽,面上露出惊惧。 这一头铁甲兽竟然已经潜到他们身后两丈外而不知! 要不是张远出手,这铁甲兽飞扑而至,他们都要死在这里! “张爷!” 持着一柄短枪的金昌看到握刀快步走来的张远,惊喜低呼。 张远目光扫过,点头,走上前,手中刀倒持横拉,将那挣扎的铁甲兽脖颈切开,带出一蓬鲜血。 这一幕,让那几个缩在山崖上的武者瞠目结舌。 他们全力劈砍都破不了的鳞甲,怎么在张远刀下,比豆腐都不硬多少? 看铁甲兽断气,张远站起身来道:“此地不能留,跟我走。” 金昌毫不犹豫上前,跟在张远身后。 其他人相互看看,有人犹豫想开口,最终还是跟上张远。 张远领着众人前行,竟然毫无阻碍,根本不被幻境所迷惑。 他时不时开口,让要掉队的武者跟上。 中间时候,他远远看到有铁甲兽,也是变道,不与铁甲兽纠缠。 不过半刻钟,他已经寻到十多位散落的武者。 看向四周,他顿住脚步。 “其他寻不到的,应该已经死在此地。” 张远开口,让所有人面色发白。 刚才几乎所有人都受到铁甲兽攻击,又被迷阵阻住,无法逃脱。 这一路上,他们已经看到至少七八位武者尸骸。 不是张远来寻,他们也会死在此地。 此时,他们对郭林阳的试炼已经没了心思。 这哪里是试炼,分明是阴谋。 “郭林阳,等本公子离开,必然禀报家族,将此人恶行揭穿。”一位穿着藏青色武袍,腰间扎一根青色腰带,面容削瘦的青年咬牙开口。 “不错,当初知道郭林阳与铁甲兽之祸有关,还只当铁甲兽失控是意外,并非他的错,如今看——”说话的青年武者面色苍白,腰身上带着血迹。 “此等恶人,有取死之道。” 众人都是喝骂,义愤填膺。 张远握紧刀柄,脚下脚步加快。 忽然,他顿住脚步,面色凝重。 “呵呵,庐阳青虎,真是何处不相逢。” 前方,一身锦袍,手提一柄青锋长剑的身影缓步前行。 其身侧,两头铁甲兽亦步亦趋。 后方,还有几位武者紧随。 “梁威!” “梁公子,你为何不被铁甲兽攻击?” “怎么可能,铁甲兽不是见人便咬吗?” 随着张远前行的武者都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这一幕。 大月城梁家三公子梁威。 金昌目光投在梁威身后的一位武者身上,低喝:“孟子乔,怎么回事?” 孟子乔,庐阳府孟家精英。 同是庐阳府后辈精英,金甲是庐阳府第一世家,孟家差了不少。 被金昌呼唤姓名,直接问到,孟子乔目中流光一闪,哈哈一笑:“金公子,你没看出来吗?” “郭林阳夫子是在挑选弟子啊。” “你们跟我们走,郭夫子会将铁甲兽交给你们掌控。” 他看向梁威,笑着道:“不信你们问梁公子,是不是通过试炼,就能掌控铁甲兽。” 梁威哈哈一笑,抬手,轻轻拍拍身边的铁甲兽背脊。 那铁甲兽真的微微躬身。 通过试炼,可执掌操控铁甲兽? 本跟随张远要离开的众人都是一愣。 金昌面色一沉。 张远双目眯起。 “诸位还等什么?”孟子乔看向众人,然后目光落在张远身上,“是不是张远要带你们离开?” “他是随夏家公子而来,故意带你们离开此地,好让夏玉成公子能顺利拜入郭夫子门下呢。” “毕竟夫子门下也就那么几个弟子名额。” 张远来带众人离开,是为了给夏玉成腾出名额? 本还对张远感激无比的那些武者之中,不少人面上神色改变。 金昌眉头一皱,面上露出怒意:“孟子乔,你在胡说什么!” “你敢编造谎言,为郭林阳帮凶,不怕你孟家被牵连?” 郭林阳是大儒,背景或许深厚,又是漂泊山野,外人难以寻到,可孟家是庐阳府中家族,根基都在那。 孟子乔今日骗了众人,各家背后的家族必然不会放过孟家。 “金公子,我能拜在郭夫子门下修行,掌控铁甲兽育养之法,假以时日,你金家也会被孟家超越。”孟子乔面上露出笑意,“金兄,你这是妒忌。” 妒忌? 金昌再难忍耐,手中短枪举起:“孟子乔你找死!” 他要往前冲,却被张远抬手挡住。 “莫要纠缠,快走。”张远低喝一声,手中长刀出鞘,带起一片寒光,一刀斩出,让前方阻道的铁甲兽和梁威都是往后退一步。 “走!” 张远毫不犹豫,侧身便走。 金昌咬着牙跟上。 其他武者此时犹豫,有几位紧随金昌和张远,有几位则是立在原处,看向梁威等人。 这一犹豫间,张远他们已经消失在前方。 梁威双目之中闪烁杀意,看向张远他们奔行离开方向。 “那个,梁公子,我等愿追随郭夫子。”一位身穿青袍的武者看向梁威,面上挤出讨好笑意。 “对,我等不听那张远的,我们愿拜在郭夫子门下。”其他武者也是出声。 “好,好。”梁威笑着点头,然后驱使铁甲兽往前走。 “我带你们去见师尊。” …… 山林之间奔行的张远面色沉郁。 他不可能在山林之中解释什么。 有些人既然自己要去寻死,也怪不了他。 他背后金昌等众人也不说话。 是去赌梁威没有骗他们,郭林阳真是好人,还是谨慎保命,随张远离开,金昌他们选择了稳妥。 机缘以后还会有,但命只有一条。 翻过两个山丘,张远已经看到山坡下树木稀疏,远处便是田野。 只是他的脚步再次停住。 前方,持着木杖的郭林阳,坐在一头铁甲兽的背上,面带笑意。 更远处,山脚下,区阳领着夏玉成等人困顿在十多丈方圆,不断打转。 迷阵之力,将他们困在那边,让他们以为自己在奔行,其实永远出不去。 杜海平领着一队武者和十多头铁甲兽已经悄然潜藏过去。 张远手掌握紧刀柄。 “小友,你能看透我这密云阵?”看到张远目光,郭林阳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老夫很好奇,你的灵根是什么品级。” 他口中说着,手中木杖抬起,隔着十多丈,向着张远当头点下。 “嗡——” 张远身外,一层金色云光浮现。 “天灵根!” 郭林阳一声惊呼,面上神色透出惊喜。 “哈哈,取了你神魂,老夫能炼制一头七境以上的铁甲兽!” 七品先天真元,便是仙道天灵根! 张远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刀缓缓出鞘。 如此局面,唯有—— 第164章 心中有刀,手中有刀,便是神鬼不侵! 逃! 持刀在手,张远返身就走。 郭林阳可是儒道大修,更兼修仙道,还能操控这漫山铁甲兽。 张远有自知之明,此等人物绝对不是他能对付。 他是敢拼敢杀,那是他知道自己的实力不是外人所见的隐元大成,而是能力压洞明境中期。 真遇到远超自己能对付的强者,还认不清自己的实力,那就是找死。 张远奔逃,金昌等人自然紧随其后。 郭林阳长笑一声,抬手一挥,周围原本稀疏的树木瞬间密布,向着张远他们蔓延追去。 “让老夫看看,你能逃到哪去。” “你能走脱,欧阳家那丫头可走不掉。” 区阳和夏玉成他们被阵法困住,无法走出山林,杜海平等人已经潜伏而去。 张远咬着牙不说话,双目之中透出晶亮神光,将面前幻境看透,快步奔行。 “救我!” 百丈之后,背后传来一声低呼。 一位紧随在后方的青袍武者面上露出恐惧,站在原处不敢前行。 张远回头,看到其身前一株虚幻合抱松树阻住去路。 幻境。 不只是他,其他人此时都是漫天浸汗,紧张看着四周。 一株株遒劲大树已经追上他们。 哪怕明知道这些树都是幻境,可此等场面,他们无法看破。 “张爷,你快走!” 见张远顿住脚步,金昌咬着牙一声低喝。 他转过身,几步冲到一位武者身前,将其手臂握住,然后连着其他几位武者一起,围成一个圈。 “我等不能拖累张爷。” “今日能追随张爷一路,金昌之荣幸。” “张爷若是不死,他日飞黄腾达,望提携我金家一把。” “张爷,赵子明为张爷阻敌,永林县赵家求张爷他日照拂。” “徐泾县白楚年,今日为张爷赴死。” 一位位武者低喝,转身,站成人墙,面色凝重的看着后方奔踏声音传来方向。 那必然是一头头铁甲兽冲击而来。 张远立在原处,身上气血翻涌,一时间好似经脉都要炸开。 这便是武道修行! 这便是江湖道义! 这便是仙秦根基! 心中有义,慷慨赴死! 一声长啸,张远仰天高呼:“张远记住了!” 话音落下,他手中长刀拖出五尺长森寒刀气,一刀斩在前方半丈青石之上。 “嘭——” 那青石轰然崩碎! 劈山斩岳,刀道大势。 “郭林阳,你敢伤一人,张某与你不死不休!” 脚下快步前行,张远身上气血激荡,凝成一尊黑纹猛虎。 “郭林阳,你与锻器门联手,以修行者神魂熔炼入铁甲兽之事我庐阳府镇抚司一清二楚!” 张远的声音在山林之中回荡。 这密林有迷阵,声音传不出去,但张远知道,他说的话郭林阳都听清楚。 “你还知道什么?” 果然,郭林阳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疑惑,还有些迟疑。 “庐阳府镇抚司司狱二层,甲一囚牢,罗裳。” “白发乱须,好酒,三柄刻刀随身,能制妖灵战傀。” 张远一边快步前行,一边高呼。 “他没死!” 郭林阳的声音传来,带着震惊。 “不可能,他已经死了十年!” “你骗我!” 惊怒的声音传来,已经到张远身后十丈不到。 张远能听到背后山林之中奔踏的声响。 “若非罗裳所助,庐阳府镇抚司武镇司主司苏启雄怎么可能踏入玉衡境?”张远高呼。 “罗裳以擒拿你郭林阳为约定,帮苏启雄踏入玉衡境。” “你以为苏启雄如今还逗留庐阳府是为了什么?” 张远不管自己所说真假,反正将心中所想都喊出来。 背后,那奔踏声音似乎多出一丝凌乱。 趁此机会,他脚下奔行化为江湖轻身武技,身如飘零落叶,几个起落已经踏上树木之巅。 迷阵笼罩,外人无法踏空,张远能看破迷阵,能飞身踏上树梢。 只是身在树梢,周围迷阵笼罩,他也只能看到百丈外远。 选定方向,他毫不犹豫,飞身踏空,脚步在树梢枝叶上轻点,一步两丈,如燕如蝶。 “密云阵遮蔽三丈高处,这小子竟然能踏空奔行。” “他的灵根之强,恐怕不是寻常的天灵根……” 郭林阳看前方头顶飞奔的张远,双目眯起。 “熬炼先天真元,对镇抚司中隐秘了如指掌,此子,到底什么来历?” 低哼一声,他伸手一拍骑乘的铁甲兽,铁甲兽奔行前冲,速度更快几分。 张远踏行数百丈,身后那呼啸奔踏声音更近。 他目中透出凝重,陡然一顿,满身气血凝聚,身如飞燕折返,转身一刀斩下。 气血如猛虎飞扑,长刀带着五尺锋芒,当空而斩。 这一刀毫无花哨,只是将满身气血凝聚到极致,刀锋之上,刀气凝实,天劫雷霆之力密布。 金城陆说过,应对儒道和仙道,第一要务就是谨守心神,气血凝聚。 骑乘在铁甲兽背上的郭林阳面色透着几分阴沉,手中木杖朝着张远一点而出。 张远能看到一片黑色飞蝶向着他当头扑来。 那些飞蝶每只都是双翅有阴暗鬼魅花纹,口器带着长长的暗齿,双目透出幽暗之光。 但张远不为所动,似乎什么都没看到,长刀丝毫不停留,刀锋带着呼啸寒芒径直斩下。 身躯与刀锋穿透那飞蝶之影。 只有一丝阴寒擦过身躯而已。 儒道手段,不将其当成真实,便是虚假! 气血凝聚,神魂谨守,心中有刀,手中有刀,便是神鬼不侵! 这一刻,张远背后黑纹猛虎虚影近乎化为实质。 “定!” 郭林阳低呼一声,木杖前点出一个斗大的“定”字,撞在张远手中长刀。 “刺啦——” 长刀似乎斩破一道破布,毫不停留,径直斩落。 此时,郭林阳终于变色,探出手,大袖一挥。 一道金色流光将张远身躯裹住,让其身躯似乎顿住一息。 借此时机,郭林阳身形滚落铁甲兽脊背,在草丛上走两步。 “嘭——” 张远长刀斩在铁甲兽的头颅,撞在黝黑犄角上。 这头铁甲兽实力远不是其他铁甲兽能比,张远如此一刀竟然不能让其犄角断裂。 铁甲兽脚步踉跄几下,头颅甩动,似乎想将张远那一刀的巨力泄去。 只是其头颅越是甩动,一丝雷霆之力越是钻入其头颅。 铁甲兽原本血红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雷光。 张远返身就走,几步消失在前方山林。 郭林阳低喝一声,上前几步,伸手指向张远奔离方向,低喝道:“追!” 只是他才开口,忽然面色一沉,手中木杖重重插在脚下。 “嘭——” 木杖化为参天松木,他的身形一闪,落在三丈外。 “轰——” 他背后,那铁甲兽一头撞在他刚才立身之处,撞在参天松木上,一双黑色犄角穿透树木。 郭林阳双手颤抖,咬着牙,看着那铁甲兽用力挣脱入木犄角,然后转头看向他。 “不可能,有迷阵之力压制,铁甲兽不可能失控……” 郭林阳喃喃低语,面上露出惊惧之色。 第165章 唐其廖,三息 “吼——” 铁甲兽口中传出痛苦嘶吼,向着郭林阳一头撞去。 郭林阳冷哼一声,手指一点,一道淡金色的网罗落下,直接将铁甲兽扳倒,让其滚落在身前。 他抬手一招,那巨木重化为木杖落在手中。 “嘭——” 郭林阳握住木杖一杖拍在网罗里铁甲兽身上,让铁甲兽痛苦嘶吼。 这木杖似乎不是木杖,每一杖临身,铁甲兽都是惨痛吼叫。 张远转身看向后方,目中闪动晶亮。 原来郭林阳所驯养的铁甲兽并不是那么容易操控,甚至还会失控。 目光落在前方数丈外,张远一声低喝,手中长刀轰然斩出。 一刀斩落,一头潜伏的铁甲兽抬起前爪抵住刀锋。 刀锋与兽爪相抵,长刀之中一道淡淡的雷光乍现。 雷光透体,铁甲兽浑身震颤,双目之中有雷光与血色交织。 张远转身就走。 那铁甲兽在原地并未追赶,而是口中呼哧有声,脚步踉跄,已经失去控制。 张远如法炮制,片刻已经让三头铁甲兽失控。 “小子,你是在找死!” 背后,郭林阳的怒吼之声传来。 张远根本不管郭林阳如何暴怒,只是深吸一口气,再辨别方向,快步前行。 后方,郭林阳持着木杖,一杖横扫,长杖上一道青色的藤蔓将两头铁甲兽甩飞。 他目光之中恨意似乎要化为实质。 微微闭目,他手中一道淡金色的浩然之力逸散,化为一只展翅飞鸟,向着张远奔行地方飞去。 “这小子能看破我的阵法枢纽所在?” 郭林阳微微一愣,面色沉下。 他掌中木杖握住,身形一个闪动,好似一位武者一般,直接踏出三丈外。 张远脚下疾行,过两道山沟,方才在一座山坳处停住。 “唐兄?” 前方,持着长剑的唐其廖满身是血,勉力支撑。 唐其廖身前,是两头身高过丈的铁甲兽。 “张远,哈哈,就知道你能寻到这迷阵枢纽。” 唐其廖不回头,只是口中发出张狂笑意。 “我也有仙道传承在身,这迷阵困不住我。” “本想破了这阵,让你刮目相看,没想到郭林阳不傻,留了两头洞明后期的铁甲兽在此驻守。” 伸手指向那两头青虎铁甲兽背后方向的青石台,唐其廖低声道:“石台上的玉盘就是这迷阵枢纽。” 唐其廖身负仙道传承,怪不得当初他对郑阳郡第一剑道宗门之位有必得信心。 仙武相合,确实能有不可抵挡的实力。 就说以这家伙战力不至于陨落,原来是到这里来了。 可惜独面两头洞明境后期战力的铁甲兽,唐其廖也难以支撑,更别说去破阵。 “郭林阳追来了。”张远上前一步,手中长刀横斩而出。 “我来战此二兽,再挡郭林阳三息,你破阵。”张远一声低喝,长刀带动的锋芒带出刺耳呼啸。 “当——” 刀锋斩在铁甲兽背脊,那丈高青虎一声嘶吼,身上雷光一闪而逝,本前扑的身形一顿。 唐其廖脚下一错,从这铁甲兽前穿行而过。 “为何不是我来挡郭林阳?” 他长剑抵在另外一头铁甲兽拍下的前爪下,身形微微退后一步。 张远手中长刀前刺,刀锋上锋芒闪耀,让那想扑向唐其廖的青虎转头。 “你挡不住他三息。” 张远长刀刺出,人随刀走,刀锋斩断三株碗口粗树木,让那青虎脚步退后一步。 唐其廖嘴角一抽,提剑就走。 张远紧随其后,手中长刀一横,将缓过神的两头铁甲兽阻住。 “杀!” 长刀当先斩落。 两头铁甲兽低吼飞扑。 刀锋与铁甲兽长爪相抵,张远面色一白,一口鲜血喷出,脚步踉跄后退。 如果时间足够,张远不会选择与洞明境后期战力的铁甲兽硬拼。 可现在他没时间周旋。 闪烁雷光激荡,那铁甲兽身躯顿在原处,目中血色与雷光碰撞。 另一头铁甲兽本向张远奔来,才走几步,背后陡然传来嘶吼,目中透着雷光的铁甲兽一头咬在其后臀,尖利长牙与鳞甲摩擦,声音刺耳。 两头铁甲兽瞬间扭打在一起。 看着失去控制的铁甲兽,张远舒一口气,直起腰身,看向前方。 持着木杖的郭林阳仿佛幽魂一般,脚步轻荡而至。 “原来是雷法。” “老夫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庐阳府镇抚司怕是养不出你这等大鱼。” 木杖抬起,郭林阳指着张远,目光扫过快步向石台奔行的唐其廖。 张远不答话,只是将长刀举起,脚下弓步,腰身微躬。 这里没有答案。 只有,刀。 “就凭你,挡不住老夫。” 话音落下,其手中长杖化为一柄青色长刀,刀身狭长,木柄丈余。 那木柄长刀刀锋上透出森然刀光,其木杖上一道青翠光晕闪烁,将郭林阳身躯裹住,化为一套青翠战甲。 战甲套住身躯,郭林阳似乎化为一尊沙场战将,长刀指向张远,径直挥下。 刀锋才斩,便可听到轰鸣呼啸。 以木杖为刀,不受雷霆之力侵蚀。 张远明白,这是郭林阳看破自己的雷霆手段。 看长刀当头斩落,张远毫不犹豫,手中刀抬起,一步踏出。 力聚。 气凝。 气血与先天真元相合。 长刀之上刀气汇聚,一刀斩出。 一道青色锋芒与那木杖长刀撞上。 “轰——” 张远整个身躯一震,面上露出痛苦之色,一大口鲜血喷出。 郭林阳手中刀带着难以匹敌的巨力,差点震碎他的筋骨。 一位儒道大修,竟然有此等力量? “哈哈,当真以为儒道修行就是手无缚鸡之力?” “大道同修,殊途同归,入开阳境后,修行之道便是内外相合了。” 长刀指向张远,郭林阳目中杀意浮动。 开阳境! 儒道开阳境! “老夫若不是当年获罪丢官,不能调动天地气运加身,要杀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获罪官身,天地气运禁绝,儒道修行基本上废去九成。 儒道修行,需要以仙秦天地气运加身,才能真正展现言出法随,挥手变幻天地的强大力量。 不是儒道之力被禁锢,郭林阳根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一人之力可压此地所有精英。 不过很明显,郭林阳从儒道兼修仙道,还研习武道,修为都不弱。 “一息。”张远将口中血吐掉,腰身压低,长刀缓缓横在身前。 “杀!” 一声长喝,他飞身而起,长刀横斩。 郭林阳实力太强,那仙道儒道手段不是他能抵挡,唯有进攻,才能有一线生机。 看张远飞身斩下,郭林阳冷笑一声,木杖长刀刀锋横转,一刀挑出。 张远能看透郭林阳刀锋,能看出其武技其实稀松平常。 可他就是躲不过对方的刀。 这木杖长刀,透着诡异。 “当——” 张远手中刀应声而断。 他跌落在地,口中再咳一大口血,跪地难起。 “张远!” 唐其廖一声低呼。 “老子还没死!”张远站起身,松开手中断刀,咬牙,握紧拳头。 “两息。” 郭林阳冷哼一声,长刀朝着张远当头斩下。 张远立在原处,右手拳头握紧,一拳击出。 第166章 你,你还不够吗 以拳击刀。 张远身后,山岳虚影汇聚,带着轰鸣。 “镇山岳!” 镇岳拳可镇长河,可镇山岳。 拳影击出,张远拳锋之前,手腕上的铁甲护腕一震,将他的拳头裹住。 “嘭——” 长刀撞在吞宝兽所化的拳甲上,带起一串金色火花。 张远整个人往后倒飞,撞在一株合抱粗的檀树上,将那粗壮树干直接撞断,然后身体翻滚,撞碎一块丈高青石。 他的面色苍白,一口口鲜血从口中涌出。 右手垂在身前,已经不能抬起。 咬着牙,张远靠在青石上,咧嘴。 “三息。” “嘭——” 后方唐其廖一剑斩在石台之上,玉色石盘应声而碎。 随着那石盘碎裂,原本苍松密布的山林瞬间化为草木稀疏的山野。 连片的树木消失,本阴沉的天空也化为碧蓝,一颗大日照耀。 持着木杖的郭林阳面色无比难看,手中木杖长刀一震,便要抬手去斩已经无力起身的张远。 只是他才抬手,背后一道风声传来。 “噗——” 他反手一刀斩出,刀锋斩在向他当头扑来的铁甲兽腰腹,黑色鲜血喷洒。 “吼——” 铁甲兽痛苦嘶吼。 另一边,另一头铁甲兽跟着飞扑而来。 远处,一道道铁甲兽嘶吼声音响彻。 失去迷阵加持,这里的铁甲兽失控了! 郭林阳面色铁青,手中刀收起,化为木杖,引动一道道青色的光影,将两头铁甲兽束缚,拖着便走。 远处,道道嘶吼之声随着青色流光闪烁,向着更远处去。 “你这家伙命真大,”踉跄着走到张远身侧的唐其廖伸手拍拍张远的肩膀,“那可是开阳境的儒修。” “还以为欠你的命不用还了呢。” 硬接一位开阳境三招不死,这等战绩,可以炫耀一辈子了。 “屁的开阳境。”张远吐一口血沫,眼中透出不屑。 “他一身儒道修为被封禁,现在是修了些武道和仙道,大杂烩。” “我就说一位儒道大修,怎么在山林之中缩头缩脑。” 张远低语一声,挣扎着起身,却身躯一软,跌坐下去。 此时,他脑海之中,一头头野兽虚影,一道道武者身影冲出,好似要将他神魂撕碎,又似乎要将他的身躯占据。 他满身气血奔涌,一瞬间失控。 本凝聚的煞气,也散乱蔓延。 “张远,张远!”唐其廖低呼声音响起。 迷迷糊糊之中,张远感觉自己被唐其廖托着冲出山林。 “张爷!” “是张远!” “他怎么回事?” “快,谁有伤药,张远为帮我争取时间破迷阵,与郭林阳硬拼三招,如今经脉寸断,气血反噬,煞气要吞噬神魂……” …… 张远能感觉到自己被送上一驾奔行的马车。 经脉之中冲击的气血,让张远浑身颤抖。 最关键是脑海之中那无从束缚的铁甲兽神魂开始肆虐,撕咬他的神魂,让他的头疼欲裂。 “张远,你,你要挺住。” “张远,我,我们去找玉娘,她,她可以救你。” 车厢之中,区阳的声音带着无措。 张远无法回应。 他身躯与神魂的撕裂之痛,已经要盖过所有的感官。 任那些铁甲兽神魂撕咬,他的神魂恐怕会最终碎裂消散。 他想将这些撕咬他神魂的野兽斩杀,想将那虚幻的武者身影击杀,却无法行动。 与郭林阳拼杀的三招,耗尽了他的心神之力,更是让他经脉碎裂,无法收束自身气血。 “张远,我,我是为了救你。” 区阳的声音再响起,带着一丝迟疑,还有一丝果决。 张远感觉衣带被解开。 片刻后,有温热的手开始笨拙的触碰。 这一丝抚慰让张远的神魂稍稍稳定,脑海之中一颗气血珠子崩碎,化为气血力量灌注经脉。 另一边,一颗青色的妖气珠子也碎裂,化为青气涌入经脉,开始修补寸寸碎裂的经脉。 这让张远对自己的身躯多出一丝控制。 他的身躯动一下。 “张远,你,你……” 区阳的声音之中带着惊喜,手掌,握更紧。 身躯之外的感触让张远的神魂诞生一丝力量。 靠着这一丝力量,原本无法动弹的神魂抬起手,将撕咬的野兽神魂推开。 随着神魂的搏斗,他的左手一动,想要抓住什么。 “你,你还不够吗……” “你是要我像玉娘一样吗?” 区阳的声音震颤。 张远的神魂在脑海搏杀,全力推开身边的撕咬神魂,根本无法给区阳回应。 过一会,温热的手停住,松开。 张远的左手抬起,触碰到的是轻柔的发丝。 温润压下。 …… 当张远睁开眼的时候,面前是玉娘担心的面庞。 “小郎,你终于醒了。” 玉娘的泪珠滚落。 张远想抬起右手,才发现自己的右手似乎被绑着,无法动弹。 他的左手艰难的抬起,玉娘忙伸手握住。 “小郎,区先生他们送你回来,你已经昏睡了三日。” “李老给你用了药,说你经脉和神魂都伤损极大,需要静养。” “小郎,咱不做皂衣卫了吧,每一次都看你满身是血的归来。” 玉娘的手握着张远的手掌,微微颤抖。 张远咧嘴,面上挤出几分笑意。 “无妨的,都是皮外伤。” “养几天就好。” 这话让玉娘瞪眼。 “还皮外伤,区先生送你回来的时候,她说你都快断气了。” “她一直说对不起我,要是你这般死了,她一定为你报仇。” 张远面上依然带着笑意,转头看向厢房外。 他的脑海之中有些记忆感觉,又很模糊。 好像有点什么,又好像没有什么。 “区先生,她在哪?”张远低声问道。 “你是说欧阳凌大小姐吧,这位巡按大人可是够狠。”厢房外,唐其廖的声音传来。 从门外探头进来的唐其廖抱着剑,满脸胡茬。 “那位欧阳大人将孟家抄了,让庐阳府派出大军将玉林长林两县的主官全都锁拿。” “她以巡察地方的名头,调庐阳府镇抚司全体出动,追捕了七八头失控的铁甲兽,郭林阳被苏启雄大人追着,靠秘法才走脱。” 唐其廖的话语之中带着感慨。 身在江湖,便是修为与背后势力再强,也不能如朝堂掌权之人,如此一呼百应。 无数武道强者愿意投身朝堂,不是没有原因。 下午时候,金昌来看望张远,又带来些消息。 夏玉成已经回郡府去,背叛他的夏牧庭被镇抚司追杀郭林阳时候抓获,押解在司狱。 梁家梁威逃了,庐阳府已经发出海捕文书,按照惯例,大约这位会被家族除名,沦为无籍之人。 倒是那位杜家公子杜海平,随郭林阳一起潜藏,不知去了何处。 因为庐阳府这一次大动作,涂皓与苏启雄他们去郡府的行程推迟。 十多年前铁甲兽肆虐大半郑阳郡,如今死灰复燃,庐阳府首建功,这功劳可不小。 那些被斩杀的铁甲兽已经快马加鞭送去郡府。 “张兄弟,你可算醒了。”傍晚时候到来的夏明远一脸欣喜。 “五公子说了,等你去郡府,”看着张远,夏明远低声开口:“他说了,往后你是他夏玉成的生死兄弟。” 第167章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夏家是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 夏玉成是夏家嫡系五公子,能争夺勋爵荫封的公子。 此等人物能看入眼的,谁不是身份地位显赫,自身实力强横? 夏明远也没想到,张远不但能入夏玉成之眼,还被视为生死兄弟。 连带着他夏明远,也得到五公子承诺,往后在家族可以直接归于夏玉成一脉。 夏玉成在夏家有资格争夺爵位荫封,自然有其一脉势力。 看面前的张远,夏玉成脸上笑意更甚。 自己之前将张远引荐给五公子,当真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 “五公子有心了。”张远靠坐在床榻上,轻声开口。 夏玉成这样的大家族子弟虽然倨傲,但所有承诺必然是遵守。 唯有真正被其看到潜力,看到足够结交的实力,才会做出承诺。 对于张远来说,夏玉成的这份交情并非要换取什么,而是他提升阶层,踏入更高层次的阶梯之一。 他张远终不可能永远屈居庐阳府这等小地方。 至于往后,终有一日,他会让夏玉成明白,今日所做的选择,是如何正确。 张远醒来,不但夏明远来见,孙泽等一帮镇抚司中兄弟也都来看他。 张全武埋怨张远,这等拼命的事情也不叫上老哥们,是不是要独吞军功。 这一趟发现铁甲兽并且破坏铁甲兽肆虐一方的阴谋,张远从中分不到多少功劳,但镇抚司不会少了他的好处。 张远知道,孙泽张全武他们这些生死兄弟,都不希望他出事。 特别是孙泽,临走时后嘱咐张远,他已经求告主司,让张远做旗官,将甲四队交给张远执掌。 或许在孙泽想来,张远拼命去攒军功,还是为了升迁。 至于涂皓与苏启雄为张远争取的营首都尉机会,没人当真。 张远怎么可能与那些老牌的皂衣卫中高手相争? 镇抚司中官员,涂皓与苏启雄都来看他,告诉他庐阳府这一次算是捡了一件功劳。 铁甲兽这案子有些特殊,不是欧阳凌巡按参与,庐阳府镇抚司不会出动。 “你小子竟然与那位欧阳家大小姐相识。”涂皓临走时候,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语重心长。 至于苏启雄,则是用气血为张远疏通了一下经脉。 按照苏启雄说的,张远算是因祸得福,经脉寸断又接续上,许多暗伤都被消弭。 而且,因为这一次与开阳境强者交手,被对方真元侵袭,贯通经脉,张远此时经脉近乎全被被开辟。 这可是洞明境修行者一直要做,到洞明境中期之后才能有的状态。 现在的张远只要经脉稳固,气血充盈,就能踏入洞明境。 “我有些期待,想看看你这家伙到底是几品真元。” 苏启雄打量张远,感慨出声。 张远自知先天真元已经凝聚到九品,但他不可能开口提。 世间武者修行,不到洞明不知自身先天真元是几品,便是那些世家子弟,也只能不断熬炼。 张远能提前感知先天真元,且已经熬炼到九品之境的事情,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连着两日,来看望张远的人着实不少。 帮张远担待司狱狱卒长职责的王刚,还有从贵庐河巡检司归来的于良等人。 不少被他所救归来的精英,也悄悄来探望。 杨三和鲁正等人最近,张远伤重昏睡时候,就守候在小院外。 孙立等少年也一直轮番驻守。 范明尘代学录何木文与祭学杨大人送来两篇养心文章。 明显,这文章其实是给区阳看的,可惜这几日区阳一直未来小院。 唐其廖在张远苏醒后第二日就离开,说是要回去处理青竹帮和玉和堂结盟之事。 这事情是段玉临走时提的。 段玉还说要派人送上等伤药给张远。 他还欠着张远三千两伤药钱。 —————————————— 张家小院。 张远右手被木板固定,挂在胸前。 他左手握拳,脚下分立,面对初升朝阳,双目微微开口。 此时,他胸腹之中有一道道青色气息在涌动。 灵气。 九品真元为基,天灵根可自行吸纳灵气。 张远修道门正宗功法风雷决,可引灵气入体,熬炼为风雷之力。 只是闹市之中灵气稀少,便是此时紫气东来时候,以天灵根引动,也没有多少灵气。 立在原处,张远身上气血缓缓沉寂。 这一趟与郭林阳拼斗,斩杀铁甲兽,张远收获的气血珠子不多。 真元和妖气珠子还损耗了几颗,用来修复身躯经脉。 若不是有妖气在身,他的经脉恐怕早就断裂,等不到回城医治。 如今脑海之中,气血珠子未到三千之数,真元珠子依然一千七百出头。 不过那一颗当初从那件儒宝刻刀之中获得的金色血珠,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 对这珠子他无法感应,也不知其作用,如今不见也不觉可惜。 有些东西,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 倒是那透着淡淡金光的仙秦律法书简,其上的金光更深了几分。 气血真元收获不多,但这一次生死之间游走之战,对武道修行的感悟,是之前所有经历不能比。 铁甲兽让张远看到世间修行之残酷。 那些无辜武者,真的就被残忍抽取神魂,炼制为铁甲兽之魂。 这才是真正的江湖。 与杜海平还有郭林阳拼杀,每一招都是生死之间徘徊。 特别是郭林阳这等强者,仙道、武道和儒道皆有涉猎,与其拼杀,完全无法摸清其手段。 世间强者无数,张远越发明白自己的薄弱。 眼界,见识,都还差很远。 他观悟的那些神魂,大多都是低阶修行者,离真正的强者,真正的修行世界,修行江湖很远。 见识,感悟,让张远的心境更加平和。 他的心境如今已经完全适应洞明境中期战力。 修为,心境,武技,三相合一,方才是一位修行者真正的战力。 张远如今修为境界外人看是隐元大成,但其实有珍贵的先天真元加持,修为境界不逊于洞明境。 他的心境则是洞明中期。 而他最强的,反倒是对功法武技的感悟层次。 镇岳刀法大成,披风刀法大成,铁甲拳与镇岳拳都已经修到高深处。 他对刀道的感悟,已经凝聚自己的大势,并且有意境掌控。 随手之间,可聚三尺刀气。 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能在张远这个年纪,有此等成就的,凤毛麟角。 只是张远一向明白“出头的橼子先烂”道理,绝不在人前将所有战力都显露出来。 他深知,永远不要将自己的后手用尽。 “你若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往修行世界。” 当张远收功时候,背后有声音响起。 穿着青灰道袍的李纯罡面上神色郑重。 他的目中透出几分期盼。 张远这几日伤势不轻,李纯罡帮他疗伤,悄然探查,已经大概摸清张远的灵根品级。 至少七品真元,天灵根。 这等资质,若是收入宗门,他日必然成就极高。 “仙道修行或许无那些权势荣耀,但与世无争,长生久视——” 李纯罡话没说完,张远转头看他:“与世无争?” 这话让李纯罡顿一下,面上露出一丝失落。 张远又不是当真对修行世界丝毫不知。 光是青云道人和那些铁甲兽记忆之中,就有不少修行者之间的厮杀。 修行世界与江湖朝堂并无不同,甚至更凶险。 “我对仙道修行感兴趣,但不代表我会放弃世俗生活。” 张远摇摇头,面上神色坚定。 张家世代皂衣卫,他生来就是做皂衣卫的。 有些刻在骨子里的执念,他无法拒绝。 想起家中世代传承,想起父亲和祖父都是死于铁甲兽之祸,张远双目之中煞气浮现。 “郭林阳,罗裳。” “李老,玉娘回来时候你告诉她,我去镇抚司一趟。” 第168章 再见罗裳(今天加一更) 庐阳府镇抚司。 穿着皂衣,腰间挂双刀,吊着右臂,左手提着两个酒壶到来的张远快步走在廊道上。 “张远?” “咦,张远,你伤还未好,来镇抚司做什么?” 看到张远的皂衣卫都是出声。 如今的庐阳府镇抚司中,没人不认得庐阳青虎张远。 从张远入镇抚司不到三月,积攒军功不说,更是在庐阳府掀起几次风浪。 镇抚司中更是许多流传,说张远早得主司看重,很快就会高升。 张远点头还礼,面色整肃,快步走到司狱大门前。 “头回来了!” 司狱前,几位狱卒都是欣喜低呼。 有张远做狱卒长,他们这些狱卒外人都少欺侮许多。 随着张远名声响亮,如今他们这些狱卒都多了许多面子。 王刚压着腰刀快步奔来,到张远身前,惊异道:“头,可是有事?” 他前两日才去看过张远,张远交待他好好值守司狱。 怎么今日张远就带伤来司狱? “我去二层看看。”张远摇摇头,提着酒壶走进前方甬道。 司狱二层,那是镇压儒道修行者和犯官之地。 张远走进青铜大门,看向垂头作画的洛阳生。 丙十三洛阳生,儒道狂生,书画双绝。 他将一壶酒放在囚牢前,然后举步前行,到甲一牢房前停下。 “张远?”隔壁牢房之中躺卧在床榻之上的杜海正咬着牙,低吼出声。 张远看一眼头发蓬乱、胡须满脸的杜海正,转头看向甲一牢笼。 牢笼之中,白发老者手中握着刻刀,正将一块青灰色的鹳鸟雕塑慢慢篆刻毛发。 “呐,你的那个妖灵战傀我已经刻好了。”老者也不抬头。 张远看到牢笼边上的石台上,放着一个青丝玉所刻的玉虎。 “没有妖灵灌注,这玩意用处不大。” “不过你只拿两壶酒来换,已经是极赚了。” 刻刀刻过一道长羽尽头,老者终于抬头,看到张远的右臂挂在胸前,咧嘴道:“这是差点送命了?” “你们做皂衣卫的,都是这样,老夫在这里十年,没见一个皂衣卫能活长久的。” 张远低下身将酒壶放在牢笼前,伸手将那青虎玉雕握在手中。 玉虎入掌心,带着一丝温润。 他能感觉到,这玉虎之中有淡淡的力量涌动。 “前辈就是当年工部侍郎洛焘弟子罗裳吧?” 张远抬头。 握着刻刀的老者一愣。 他缓缓眯起眼睛,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庐阳府镇抚司之中知道老夫之名的不过三人。” “这么看,老夫在庐阳府待不久了。” 摇摇头,罗裳轻叹:“其实杜家小子送进来,老夫便知道这一日近了。” “可惜,儒道御兽一脉传承我未能完善。” 张远看着眼前老者,双目之中有煞气凝住。 他的左手按在腰间刀柄。 “绵延数年的铁甲兽之祸,我张家父祖两代殉职。” “罗裳,此血仇,你说我该不该报?” “铁甲兽之祸?”罗裳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悲色,看向张远,面上神色复杂。 “确实,此事该是算在我头上的。” “呵呵,春秋儒道,呵呵,”罗裳笑一声,将手中刻刀放下,看着张远:“你要杀我,等镇抚司中明正典刑时候,我让你杀。” 张远咬着牙,盯着罗裳。 “张远,涂主司要见你。”张远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回头看,是一位穿着黑袍的镇抚司供奉。 张远站起身,点点头,大步离去。 “小子,你见到郭林阳了?” 张远耳畔,罗裳的声音响起。 这等儒道手段张远早感受过,他也不回答,径自离去。 牢房之中,罗裳看着面前的青色鹳鸟玉雕,低低叹一声。 张远到点刑司,涂皓背着手立在门前。 “罗裳之事我本不愿告诉你。” 看着张远,涂皓目光之中闪过一丝自责。 “镇抚司中规矩,不够品级,不得越阶追查案件任务。” “我本是想等你成为玄甲卫,或者是成为营首都尉后让你自己去翻卷宗。” “但如今你已经知道罗裳,知道郭林阳,那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 深吸一口气,涂皓看着张远,低声开口:“你大哥张振,当初也是追查这件事时候殉职。” 大哥的死,也与铁甲兽,与郭林阳有关! 张远身上原本收束的杀意陡然迸发。 他握紧手中刀柄,目中煞气激荡,看着涂皓:“主司大人,你告诉我,我大哥之死与铁甲兽有关?” “铁甲兽炼制需要以武者神魂灌注,我大哥,神魂也被灌注铁甲兽?” 这一刻,张远感觉心胸要被炸裂。 他的大哥张振,神魂也被猎取,成为铁甲兽的神魂? “那倒没有。”涂皓摇摇头。 “当初我们一起去追查铁甲兽踪迹,在山野之中遇到铁甲兽围杀,你大哥拼死护我离开,重伤殉职。” “我不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从前时候,这事情你根本无力插手。” “便是如今,那郭林阳也不是你能对付。” 郭林阳的修为,手中掌控的铁甲兽,确实不是张远能对付。 接郭林阳三招,张远差点神魂崩碎,经脉寸断而亡。 “要杀郭林阳不难。”张远压住自己心头的激荡,低声开口。 他与郭林阳交手,感受对方实力强横,但他也看出郭林阳的弱点。 儒道被封禁,仙道武道都不纯粹,唯有那一柄儒宝木杖,有着难以抵挡之力。 “杀他不难?”涂皓摇摇头,“若是杀他不难,这么多年他不可能还活着。” “他手上那木杖乃是当年大儒张寅流落外域百年时候,手中所持节杖。” “此物乃是儒道至宝,能挡仙秦气运。” “还有,你当郭林阳当真是一人之力,就能炼制出那些铁甲兽?” “其背后还有春秋儒道——” 涂皓话顿住,摆摆手,沉声道:“我今日告诉你这些事情,是让你知道张家仇怨确实与铁甲兽相关。” “但铁甲兽之祸绵延大半郑阳郡,甚至其他郡府都有祸乱,不是你张家一家之仇。” “郭林阳也好,罗裳也罢,触犯仙秦律法,自有仙秦朝堂处置。” “张远,我和苏主司都看好你,不希望你出事,也不希望你意气用事。” “镇抚司,皂衣卫,守的是仙秦律法,行的是国法军威,身上皂衣,手中雁翎,不是用来解决私仇之物。” 穿上皂衣,手持雁翎,性命便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仙朝。 江湖武者可以快意恩仇,但朝堂武者不能。 张远明白涂皓说的是对的。 今日他张远能为私仇去杀郭林阳,甚至借镇抚司之力,等有一日他身居高位,便满满都是私心。 “我明白。”张远微微低头,沉声开口。 唯有涂皓这样看重他张远之人,确实真心培养他之人,才会这样跟他说话。 但有些事,他张远不可能不去做。 大哥的仇,他必报! 走出镇抚司,张远径直回丁家巷。 到丁家巷巷口,孙立焦急迎上来。 “远哥,嫂子救回一个修行者。” “他叫魏林。” “魏林在大河之上被追杀,他认出嫂子发间的簪子,出声呼救,紫阳师父和红玉她们出手救了人。” “魏林说了一句成器宗被锻器门覆灭,便昏死过去。” 第169章 真要怪,就怪他们站错了队 魏林。 成器宗弟子,擅长炼器。 成器宗也是庐阳府周边修行宗门之中,专修炼器一道的宗门。 再见魏林,其身形消瘦,颧骨高耸,满脸青灰,闭目好似死去一般。 “神魂损耗过剧,还有就是灵气折损太多,我已经给他疗伤了。”李纯罡背着手,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 “成器宗不是什么大宗门,但一宗全灭,修行界中这等杀伐事情不多。” “老夫去坊市转转,看有什么消息。” 修行界虽然也有杀伐,但到底平和不少。 成器宗与锻器门关系差,却也没到灭门的地步。 张远点点头,招来孙立,低声嘱咐其去玉泉商行夏明远那里,探听些消息。 修行世界与江湖相通,修行界中有大事,江湖之中必有牵连。 果然,晌午时候,夏明远那边送来讯息。 郑阳郡第三大宗扶阳宗出手,横扫周边府县,拘拿洞明境高手十多位,收服大小门派数十个。 便是庐阳府也受到牵连,不少武道门派风声鹤唳。 好些江湖武者到城中避祸。 据说皓明府第一宗门云松剑门有高手与扶阳宗在沧澜江边交手,胜负不分。 云松剑门也是郑阳郡排名前五的门派,实力比扶阳宗差不了多少。 扶阳宗为何要出手,暂时还不知道原因。 夏明远推测,可能是为疏通大江商道之事。 仙秦天下,江湖动荡,修仙界倾轧,都离不开朝堂当中的起伏。 夏明远到底只是执掌小小庐阳府西城黑市,接触不到更高层次的消息。 “小郎,我,我是不是为你惹祸了?”玉娘看向张远,面上露出忧色。 一旁的红玉也是抬头。 他们在那些追杀魏林的武者和修行者面前亮出过青玉盟的旗号。 “无妨。”张远摇摇头,伸手抚一下红玉的头发,又将玉娘手握住。 “青玉盟背后是庐阳府镇抚司与府衙,便是扶阳宗也不可能为此等事情寻青玉盟的麻烦。” “至于救人之事,魏林也算与我相识一场,他曾说过,相逢便是缘。” “既然当初有因,今日你救他便是果。” 张远的话让玉娘舒一口气,轻轻点头。 “因果,道门修行确实讲因果。”立在门口处的李紫阳看向张远,淡淡说一句。 张远伤重归来之后,李紫阳对他不知为何冷淡了不少。 中午吃饭时候,数日未见的区阳回到小院。 看张远右手吊着,一旁的玉娘伺候喂他饭食,区阳只看一眼,便坐到对面,接过红玉递过的碗筷。 区阳在张远家蹭饭已经是习惯了。 或许是知道区阳巡按身份,孙立等人都远远退开。 “云州菜味道虽然清淡,但也养身,有机会我去云州看看。”伸出竹筷夹菜入口,区阳轻声评价。 “好啊,我也想去云州看看。”玉娘的手顿一下,低声轻语。 云州,那是她的家乡。 虽然十年未曾去过。 张远看向区阳。 似乎是感觉到张远目光,区阳将碗端起,微微挡住脸。 “区姐姐,今日这汤羹不错,玉白浓稠,最是养颜,你尝尝。”玉娘看区阳有些拘谨,不由开口。 区阳目光看向那汤羹,不知想起什么,撇过头去。 “我吃不惯。” 吃过午饭,区阳并未离开,而是拿出书册,考校孙立等人儒学。 这让一帮少年额头冒汗。 近来事多,青玉盟和张远这边安排的武道修行都是耗费心神,孙立和肖扬他们这些少年得了不少磨砺,增长了许多见识,但儒道修行,真的没多少。 于是,下午时候这些家伙一个个老老实实的去前院读书。 “好好读书,若不然明日熬炼翻倍。”张远背着手,老气横秋的呵斥。 转过头,他看到区阳正看着自己。 “你呢?” 摊开书册,区阳仰起头:“民律和兵律,背哪一篇?” 玉娘在一旁抿嘴笑。 红玉将脑袋缩回去。 好在前院厢房之中的魏林醒来,给张远解围。 看到张远,魏林挣扎着起身。 “张兄,我知你是镇抚司中人,我求你,求你——”魏林咬着牙,双目胀红。 可他说到请求,面上却露出颓然。 别说张远是镇抚司中皂衣卫,就是一位镇抚司中高官,恐怕也帮不了他多少吧? 凡俗之中人,能帮他这修行者什么? 何况张远能救他,已经是绝大的恩德。 “不只是成器宗,这一次一同覆灭的还有木灵道、齐远道门等三家修行宗门。” 门口处,沉着脸的李纯罡走进来。 “出手的是锻器门和铸灵道,但背后,应该是腾洲仙道大宗浮灵宗。” “锻器门和铸灵道携手,趁成器宗举办交易聚会时候悍然出手,整个成器宗……” 看向张远,李纯罡摇摇头道:“我去坊市也就打探出这些讯息,郑阳郡修行界如今动乱,坊市之中也各种消息杂乱。” 目光落在一旁的区阳身上,李纯罡开口道:“按照以往故事,恐怕修行界动乱根源都在朝堂。” 区阳面上神色有些复杂,点头道:“三郡组建联军,必要保障后勤通畅。” “疏通大江商道之事乃是报备腾洲镇守金殿的大事,所有行动都有镇守金殿背书。” “任何有碍联军的势力都会被扫平。” 仙秦朝堂出手,江湖也好,修行界也罢,都要束手。 仙秦天下,朝堂才是真正的霸主。 “我,我成器宗从未做违背仙秦律法之事!”魏林看向区阳,急说道。 他话才出口,已经气急攻心,再昏死过去。 李纯罡走上前,探手一道淡淡的灵气落在其身。 区阳摇摇头,走出厢房。 “这个魏林出身仙道宗门,擅长炼器,却不知世道艰险。”小院中,区阳看向院墙外翻卷云涛,“权势倾轧,哪有对错?” “真要怪,就怪他们站错了队。” 站错队。 张远记得当初锻器门之人曾说,锻器门与郑阳郡郡府组建锻器堂。 成器宗背后也有朝堂势力支持的,但这一次成器宗覆灭之前朝堂未有丝毫讯息传递,想来成器宗背后势力不是将其放弃,就是本身也难保。 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堂,其凶险不逊于刀光剑影的江湖。 转过身,区阳定定看着张远。 “张远,你身在镇抚司,以你能力和天赋,他日必然也能掌权。” “你要记住,为官,有时候选择比能力更重要。” “仙秦之大,有的是人才。” “不能为己所用的人才,那便什么都不是。” 说完,区阳不等张远开口,转身往外走去。 “这一次的事情你别掺和,郡府乃至镇守金殿的文武争锋,你这小小皂衣卫裹挟其中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张远看着区阳背影,默然不语。 确实,说到底,他张远只是小小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 但就这么置身事外? …… 两日后,一位身穿青衣的四旬中年来到丁家巷。 “在下奉玉公子之命来,奉上上等疗伤药三颗,价值三千两纹银。” “另玉公子有书信一封,让我转交张爷。” 第170章 通政副使何瑾,郡府别驾萧然举 玉公子。 郑阳郡世家段家公子段玉,执掌玉和堂的年轻辈精英人物。 张远在迷阵之中出手折服段玉,并与其结盟。 如今的段玉,是张远的盟友。 段玉的书信之中,交待了近来江湖和修行界事情的一些隐秘。 腾洲镇守金殿正四品通政副使何谨主持疏通大江商道,目前这位通政副使已经到郑阳郡。 天权境儒道大修,曾主政一方三十年,这位大儒一到郑阳郡便掀起腥风血雨。 修行九重境,天权,天玑,天璇和九境天枢,被称为天人境。 此等境界,心境已经脱离凡人,世间人情冷暖都淡薄了。 郑阳郡各方府城,包括郡府官员,许多被撤换。 江湖势力重新洗牌,大小宗门被灭的不在少数。 仙道宗门也被征伐,许多灭门。 段玉送信给张远,一来是将消息传递给张远,还有就是感谢张远结盟挽救之恩。 玉和堂在大江之上横行,疏通大江商道自然要拿玉和堂开刀。 段家准备放弃段玉和玉和堂,段玉为自救,寻求郭林阳为依靠,可惜郭林阳另有所图,差点将段玉的命留在荒野迷阵。 好在张远与段玉结盟,青竹帮引玉和堂十万帮众入贵庐河。 扶阳宗强者出手征剿玉和堂,也被云松剑门高手阻住。 段玉和玉和堂都逃过一劫。 “张兄,往后玉和堂唯张兄马首是瞻。” “这一次玉和堂逃脱劫难,但扶阳宗与何瑾必然不会罢休。” “夏家老祖云阳将军夏伯阳有爵位在身,是本次郑阳郡中组建联军主要支撑者,只要夏家愿保玉和堂,便一切无忧。” “另郑阳郡别驾萧然举与何瑾是同门师兄弟,若是能走通萧然举关系,想来也能保住玉和堂。” “不知张兄可晓,庐阳府镇抚司主司涂皓,是萧然举门生。” “至于欧阳大小姐的背景,张兄自行查探便是。” 段玉的信中零零碎碎将不少讯息透露。 如今段玉和玉和堂虽然暂时无险,可并非长久安稳。 要想保住玉和堂,还需要更多运作。 在段玉看来,张远表面上只是庐阳府镇抚司中皂衣卫,竟然有着难以想象的能量。 夏家,萧然举,乃至欧阳凌,都是能救玉和堂于危难的存在。 这些势力与人物,都能与张远牵扯到一丝关系。 反倒是他段玉,外人看是世家俊杰,其实生死都只在一线之间。 如今的张远早不是那初入镇抚司中的热血青年。 段玉信中所言,李纯罡探听的消息,加上夏明远和区阳说的讯息相合,让他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局势分析。 临阳郡,郑阳郡,还有松阳郡三郡组建联军,腾洲镇守金殿派遣官员来监察,顺便疏通商道,解决后勤。 朝堂有动,江湖便有乱。 扶阳宗和浮灵宗两方仙武大宗不过是朝堂手上的刀。 只是这样的刀用起来虽然方便,但其说不定会以权谋私,借朝堂之力铲除异己。 成器宗,还有其他江湖门派,仙道宗门的覆灭,对于朝堂来说,并不在意。 只要商道能疏通,联军后勤能无障碍,江湖与修行界中,谁家兴起,谁家覆灭,不过云烟。 仙秦朝堂坐视天下,江湖与修行界都只是一隅。 当然,朝堂也非铁板一块。 何瑾是镇守金殿来的,郑阳郡中官员恐怕不会全都听其调令。 何况何瑾是文官,组建联军是军伍大事,怕也不会听其指令。 区阳说文武之争,其中说不定就有这些牵扯。 只是如此三郡大势,他张远在其中当真能撬动什么风云? “你先歇息,我给段兄回一封信。”沉吟片刻,张远收起信件,轻声开口。 在他看来,玉和堂不只是十万性命,更是能为他所用的势力。 他张远在上官眼中或许只是一柄好用的刀。 可他张远不可能永远做刀。 他需要早早布局。 终有一日,他会成为那执刀人。 回书房,玉娘将墨研好,提笔看向张远。 “小郎,这信怎么回复?” 张远右手未好,还无法写字。 “远哥,那魏林要走。”门口处,孙立禀报。 张远眉头一皱,起身走出书房。 玉娘忙搁笔跟上。 到厢房,脚步踉跄的魏林看到张远到来,躬身一礼。 “张兄弟,你与弟妹救命之恩魏林记着。” “我不能牵连你们,这就离去。” 听到他的话,张远伸手将魏林手臂扶住。 “魏兄,你是要断去成器宗传承,寻锻器门报仇?” 断去传承? 魏林浑身一颤,嘴角哆嗦。 他若是寻仇,必然一死。 他死不要紧,成器宗的传承就断了。 “我,我不去寻仇,我不能寻仇……”魏林面上露出颓然与绝望,喃喃低语。 “若是魏兄你暂时不寻仇,我建议你隐姓埋名。”张远压低声音,看向魏林。 深吸一口气,张远沉声开口:“锻器门参与炼制铁甲兽,其与当初肆虐郑阳郡的铁甲兽之祸有关。” “我张家三条命葬送在铁甲兽身上,我张远与锻器门也有仇怨。” 听到张远的话,魏林抬起头:“铁甲兽?” “我当初去九林山,就为探查铁甲兽那鳞甲重鳞铁之事。” “锻器门向我成器宗出手,极大原因就是因为我成器宗已经掌握锻器门参与炼制铁甲兽的把柄。” “而且,我成器宗还研究出比锻器门更好的锻造之法。” “成器宗能炼制同样以重鳞铁为灵材,但比之前的鳞甲更轻便十倍,让铁甲兽不会因为太过沉重和疼痛而失控。” 看着张远,魏林面上露出一丝惭愧。 “张兄弟,修行界对于凡俗总是看轻,凡人性命在大多数修行者眼中不算什么。” “便是那些朝堂大人物眼中,寻常百姓性命也不算什么。” “三郡组建大军,有人欲推动铁甲兽入军伍,成器宗便是配合研究铁甲兽,才引来祸患,被锻器门诛杀。” “张兄弟,成器宗与十年前的铁甲兽之祸无关。” “往后,三郡之地怕是会出现更多铁甲兽,此事你要明白,不是你能阻止的。” 张远面色凝重,拳头握紧。 锻器门与郡府联手的锻器堂,怕是就与铁甲兽有关。 郭林阳这么多年不敢露面,为何最近出现,定然也是因为朝堂有人需要他的铁甲兽。 甚至,杜家之人前来庐阳府,也是为铁甲兽。 那些世家子弟为何会愿意拜在郭林阳门下,也是为铁甲兽。 百姓生死算什么,镇抚司中皂衣卫死伤算什么? 越是死伤众多,越是见铁甲兽战力强横。 “魏兄,你告诉我,成器宗的锻造鳞甲之术,你可掌握了?”张远看着魏林,缓缓开口。 魏林浑身一颤,面色变幻,最终,点点头。 第171章 谋划 果然,魏林手中掌握了铁甲兽鳞甲的炼制手段。 成器宗就是因为此事而灭。 “铁甲兽鳞甲需要用到重鳞铁,对不对?”张远看着魏林,再次开口。 魏林点头道:“九林剑派当初开采了重鳞铁,可惜量太少,据说云松剑门手中有不少重鳞铁,这也是他们敢与扶阳宗硬抗的原因。” 云松剑门手中的重鳞铁就是当初从九林山交易去的,或者说是半卖半送去的。 没想到这些重鳞铁此时恰恰成了云松剑门的一份依仗。 “若我说,我能有数以百万斤的重鳞铁,不知魏兄能如何运作?” 张远一句话,让魏林愣在原地。 “不可能……”他呆呆轻语。 “有这重鳞铁在手,还有成器宗的炼器手段,既然朝堂不禁绝铁甲兽,那魏兄有没有把握,从锻器门手中夺取锻器堂掌控?”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魏林浑身颤抖,目中神光变幻。 “锻器堂是锻器门如今的依仗,只要将其夺走,锻器门没有了朝堂支持,离覆灭不远。”张远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还有一丝好似从地底升起的森寒。 “魏兄,你不想为你成器宗报仇,让锻器门覆灭吗?” “想!”魏林握紧拳头,他的双目之中闪过一丝赤红。 “好,那你就好好养伤。”张远伸手拍拍他肩膀,低声道:“我这两日安排你见几位重要人物。” …… 劝说魏林留下之后,张远让玉娘代笔,写了一封信交给段玉派来的中年武者,让其转交段玉。 看那中年武者离开,张远转头看向玉娘。 “玉娘,如今青玉盟还有多少银钱可以动用?” “庐阳府中布匹还有多少?” 听到张远问话,玉娘盘算了一下,低声道:“青玉盟能动用的银钱大约八十万两,这其中只有一成属于我们。” “青玉盟库房中积存三百万匹粗细布匹,还有百万匹已经出货,只要青竹帮那边能运送出贵庐河,就可以交割。” “至于庐阳府中剩下的布匹,今年至少还有两百万匹,这些估计年前怕是只能积压,等明年会跌价三成。” 今年到底是收迟了,天气越发恶劣,布匹很多进不了庐阳府城。 看向张远,玉娘轻声道:“小郎,你可是要用银钱?” “布匹事情你不用担心,府衙已经答应兜底,今年事情已经算比较圆满了。” 本来今年庐阳府布匹积压,是要出大事的。 起码十多万农户血本无归,这年都没法过。 如今青玉盟将大多数布匹销掉,并且价格比往年还高些。 剩下的余量府衙出面,让那些大商吃下,存一年,明年再处理。 这个量,不算大事。 “玉娘,所有的布匹不要出售了。”张远双目之中闪动丝丝晶亮。 他观阅过邵明经的记忆,还有百运布庄唐维梁的记忆。 这两位都有商道天赋,并且手段极为狠辣。 特别是唐维梁,行事喜欢以小博大。 “不出售……”玉娘抬头,看张远,?轻声道:“小郎是有什么谋划?” 与张远同床共枕这么久,玉娘对张远已经极为了解。 张远出身皂衣卫,行事谨慎,对于银钱虽然不是很在乎,但其实从前家底贫薄。 对于赚钱,张远其实有一些偏执的。 如果不是有什么绝大利益,张远不可能让自己不出售布匹。 “三郡联军,金城陆将军是前锋大将。” “夏家会是郑阳郡联军主要支持一方。” “有些时候,物资比银钱重要。” 张远握住玉娘的手掌,目中神采涌动。 这一刻,他感觉到自己对大势越发有明悟。 那是一种模模糊糊之中,牵扯一丝,就能改变一方大势的畅快。 “小郎的意思是,让青玉盟将庐阳府布匹全都送去郡府?” “布匹送去夏家,不但代表庐阳府的物资支持,更是将金家和夏家牵连。” “青玉盟在这其中,收获的不只是银钱,更是能先一步打通军资商路!” 玉娘眼中也是灵光激荡。 张远承认,这丫头当真是有商道天赋。 分明是一点就通。 这等抛却眼前数十万利益,换取暂时看不到回报的做法,张远还不知道怎么解释,玉娘已经全都看破。 “这样,我去安排,在裕丰楼设宴。” “小郎,你说我请区姐姐出面,将府衙和镇抚司几位儒道官员请来坐镇,你看可好?” 玉娘大眼睛看着张远。 区阳? 张远微微皱眉道:“这些谋划她未尝不能看破,以她性子,说不定会翻脸……” 低头,张远看到玉娘眼底的笑意,这让他愣一下。 玉娘凑近张远,抱住他手臂,将脑袋抵近,压低声音:“小郎,你伤重归来,那等煞气入体的情形,没有压制可不成。” “我知小郎压制煞气的秘法,”手指在张远手臂上轻轻划动,玉娘眼中全是笑,“小郎,你说你一路回府城,谁帮你压制的煞气?” 谁帮自己压制煞气? 张远心头浮现那一丝模糊的温润之感。 生涩,温暖。 “小郎,你是我的小郎,一辈子都是。”玉娘将脸贴在张远的胸口。 “我知道小郎艰辛,所有能帮到小郎的事情,我都会去做。” “区姐姐这般人物,小郎要想吃下,可不容易哦。” 张远手臂将玉娘搂住。 他没有说话。 有些事没必要解释。 有些事,也没必要掩饰。 区阳是欧阳家大小姐,还有巡按身份,结交这等人物对于他张远来说是难得机缘。 他张远可不是那等迂腐之辈。 段玉,夏玉成,唐其廖,还有金城陆,赵平川,乃至镇抚司中苏启雄,涂皓,府学祭学杨昌,学录何木文等等,一路走来,他有意无意,已经结交许多人。 甚至李纯罡,以及镇抚司司狱中的罗裳。 这些人有人是被他实力折服,有人看重他天赋,还有人想将他掌握在手中。 无论什么目的,与这些强者,精英交集,能让他张远脱离底层。 要想脱离自己的阶层,光靠自身的努力,将会无比艰难。 便如他张远,要不是被涂皓和苏启雄看重,怎么可能有直接争夺营首都尉的机会? 郑阳郡治下镇抚司,有资格争夺此位置的那么多,为何举荐他张远?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可当真纯靠武力就足够? 当晚,玉娘去区阳厢房一会,出来时候,区阳面上带着一丝复杂立在门口。 第二日,庐阳府镇抚司文抚司主司涂皓,还有同样巡按身份的郡府文官齐长林,都被邀请,往裕丰楼赴宴。 金家家主金城岳,以及玉泉商行夏明远,还有其他几位青玉盟主要人物都悄然前来。 裕丰楼前,区阳面色沉静,看向张远:“张远,有些事情我不会参与。” “帮你请他们到来,已经违背我行事原则。” “这是你的刻刀,还你。” 说完,她将刻刀递到张远手中,转身就走。 第172章 你还有什么后手,能让我陪你冒险 张远低头看自己掌心的刻刀。 这刻着“十七”数字的刻刀入手,张远就觉得一种心神相牵的感应。 这等感应以前不曾有。 此时刻刀在手,仿佛只要他愿意,便能以这刻刀一击将面前的天地击破。 他的脑海之中,那一卷秦律书卷之上,一个个金色的字迹闪动。 “小郎,你放心,女人都是这样。”看张远立在那失神,玉娘低声道:“区姐姐既然今日为你破了规矩,以后便有更多规矩为你破。” “小郎你行事只要问心无愧,区姐姐虽然不愿,但不会记恨。” 玉娘将张远已经拆去固定木板,但依然有些不太灵活的右手握住。 果然了解女人的永远是女人。 玉娘分明是将区阳算计死死的。 区阳这位欧阳家大小姐聪慧过人,儒道修行精深,行事也是果决大气。 可这样的人,在玉娘看来,也是女人。 女人的弱点,是男人。 自家小郎如果对区阳畏首畏尾,敬而远之,那便难以与其有更多交集。 反过来,对其得寸进尺,甚至做出更多外人不可知,不能做之事,这些隐秘,却更让区阳不能忘记自家小郎。 “再说吧。”张远点点头,与玉娘并肩走进裕丰楼。 人与人相交,讲求个实力相当。 男女相交,则是门当户对。 区阳没有看不上他张远的意思,但如今的他与欧阳家大小姐之间的差距好似鸿沟。 不强求,且前行就是。 入裕丰楼,掌柜金林笑脸迎来。 “小郎,我去与金家主和夏大哥他们商讨布匹交易之事,你去接待涂皓大人他们。”穿着男装长衫的玉娘显得干练,多出几分英气。 转过头,玉娘看向身后的李纯罡和李紫阳。 “李老,你是大修士,陪小郎一起去见几位大人,为小郎撑腰。” “紫阳,你和红玉陪我一起。” 李纯罡是九境大修,但其能渡劫都靠张远出力。 李纯罡和李紫阳是欠了张远人情的。 至于红玉,那是自家人。 玉娘行事,如今越发大气。 修行界道门圣女随行,沧澜江上大妖做亲妹,直面几位庐阳府中大商大豪也丝毫不差底气。 安排李纯罡与张远同行,也是让张远有和几位庐阳府高官商谈的筹码和资格。 他张远今日谋划并非来求人,而是合则两利。 李纯罡轻笑点头,随着张远踏上三楼。 到包间,张远向端坐的涂皓和齐长林,还有一旁的杨昌拱手。 “区先生说这宴席她不好参与,让我向几位大人赔罪。” 听到张远的话,齐长林哈哈一笑。 “要是欧阳家大小姐真的与齐某同席,我怕回不了郡府城。” 一旁的涂皓也摆摆手,开口道:“我知是你借欧阳巡按之名来成事,只是不知你为何如此?” “若为营首都尉之事,我们都帮不到你。” 涂皓一向看重张远,但其行事重规矩,言辞之间也极为慎重,与齐长林有区别。 张远面色平静,点头道:“大人,这次我确实是借区先生之名,不过所谋之事倒不是为我一人。” 走上前,他回身指向李纯罡:“这位是当日在贵庐河上渡劫那位仙道李前辈。” 张远的话让在座的涂皓和杨昌三人都是面色微微一变,站起身来。 他们知道的讯息自然多,更知道那日渡劫的仙道前辈修为无比强横。 虽说仙道很少干涉凡俗,可一位大修士之力,在凡俗之中也能有极大影响力。 李纯罡笑着开口:“诸位都是儒道大修,朝堂重臣,贫道乃是世外野修,只是与张远有些渊源,与他同来。” 他的态度很明确,他就是陪张远来的,其他事情不管。 就算如此,他也被让到主位。 开玩笑,一位仙道大修,怎么也该坐在主位。 这是私宴,又不是官场大席。 张远不提宴请事情,只是劝酒吃菜。 涂皓与齐长林等人虽然疑惑,却也不开口问。 直到片刻之后,玉娘与金家家主金城岳,还有夏明远一起来。 “小郎,诸位青玉盟主事已经都答应了。”玉娘向涂皓等人施礼,然后看向张远,将一张纸卷递过去。 一旁的金城岳和夏明远都是面带微笑。 张远展开纸卷,看其上有数位城中大商和大家族家主的签押。 所有人同意出资八十万两纹银,收购所有庐阳府中布匹,且授权青玉盟处置。 张远将纸卷递向涂皓。 齐长林伸手接过,看到上面布匹数字和银两,口中啧啧道:“张远啊,你做皂衣卫实在屈才,以你这本事,该去库司。”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纸卷递给涂皓,涂皓接过,看一眼,然后递给一旁的杨昌。 杨昌目光落在其上,沉吟片刻,看向金城岳。 “金兄,金城陆将军组建联军前锋之事可是当真?” 金城岳点点头道:“大哥来信,已经明言此事。” “他本想让张远去军营,被张远拒绝。” 杨昌点头,将纸卷抵还涂皓,便不说话。 涂皓看向张远:“金城陆将军,前锋大军,夏家,夏伯阳将军,郡府商道,当真是一盘大棋。” “如此多物资,你怎么运去郡府?” 张远站起身拱手:“青玉盟有人有船。” 涂皓皱眉:“青玉盟才多少人力,运出庐阳府都勉强,何况是去郡府,且要送去军营。” 张远面色平静,轻声道:“卑职所说青玉盟,是青竹帮与玉和堂联合,并入庐阳府青玉盟。” 青竹帮,玉和堂。 青玉相合。 涂皓和齐长林面上都是闪过一丝惊异。 “江湖,运用的好确实是助力。”齐长林低语,“段玉能这般选择,也是自保之策。” 齐长林是郡府巡按,对郡府事情不陌生。 段家是郑阳郡十八世家之一,段玉执掌玉和堂这些事情,齐长林自然知晓。 “光是庐阳府布匹,也就是价值千万银两,这利益在郡府眼中不算什么。”涂皓将手中的纸卷压在桌上。 “张远,你和我,还有齐兄,我们只要按部就班,积攒功劳,便能一步步升迁,你告诉我,你还有什么后手,能让我陪你冒险。” 涂皓抬头看着张远。 齐长林也面带笑意看着张远。 杨昌沉吟不语。 张远点点头,转头看向包间门口处:“魏兄,请进来。” 第173章 张远,我涂皓愿赌这一把 魏林。 成器宗弟子魏林。 成器宗被锻器门所灭,只剩魏林逃生。 对于涂皓和齐长林他们这些在朝堂之中有品序的官员来说,仙道杀伐与他们无关。 仙道也好,江湖也罢,都与他们无牵扯,也不会有江湖和仙道修行者敢轻易得罪他们。 庐阳府镇抚司才剿灭了九林剑派。 对于魏林的到来,涂皓与齐长林他们都是神色淡然。 魏林也自知如果不是张远安排,他绝对没有机会见到涂皓他们这些朝堂官员。 这是魏林唯一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魏林直接将成器宗炼制的几片铁甲兽鳞甲展示出来,然后言成器宗的手段,比锻器门强十倍。 成器宗的手段比锻器门强过十倍。 齐长林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晶亮。 他是郡府官员,更知道这等炼器手段之间的差距,会带来多少利益。 “张远,你张家三条性命因铁甲兽而亡,你当真支持炼制驯养铁甲兽?”听魏林说完,涂皓皱起眉头,看着张远。 张远的脾性涂皓清楚,行事果敢,杀心颇重。 但涂皓更知道,张远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若非张远情义为先,在镇抚司中也不会被这么多人看好。 “大人,与征伐大战的胜败,军卒的死伤相比,寻常百姓,少许皂衣卫性命算什么?”张远面色平静,“我张远不愿,腾洲金殿,郑阳郡郡府就放弃推行铁甲兽?” 涂皓摇摇头。 他知道张远所说是对的,别说张远,就是他涂皓,他老师,乃至他们背后一脉,也无力阻止腾洲金殿欲推行之事。 齐长林看向张远,面上露出几分感慨:“张远,今日这言语,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为上位者要做的是权衡,你如今已经能有上位者眼光。” 铁甲兽这等攻战利器因为其弊端,仙秦不会全面推广。 但局部战争,很适合运用。 腾洲镇守金殿已经做出决定,这就不是外人能改变。 既然不能改变,就顺应,推动,并且从其中得到更多的好处。 看出铁甲兽之事不可逆,张远能放下自己的执念,从中寻求机缘,这等决断,不是普通人能有。 不管是涂皓还是齐长林,他们看重张远是一柄利刀,更看重张远是一柄聪明的利器。 刀利,只能做兵器。 一柄聪明的利器,却是可以做盟友。 张远今日展现,既有背景实力,又有潜力天赋,更有手段和筹谋,此等人物,有了做盟友的资格。 这也正是张远所求。 他不可能永远做别人手中可以随时抛弃的刀。 “哎,张远你要是儒道修行者,本祭学一定竭尽全力助你步步高升。”杨昌低叹一声,看着张远。 “春秋儒道善制器,善奇淫技巧之术,用得好,也能是助力,可惜那些酸腐之人看不懂。” “任春秋儒道在山野,不入朝堂,终究会引来祸患,这些修浩然儒道的大儒不是不懂,只是有私心。” 杨昌似乎有不少怨言,此时低语,话语中带着怨艾。 张远也听区阳说过春秋儒道与朝堂浩然儒道不合之事。 当初至圣先师孔仲道入朝堂,被尊为帝师,春秋儒道百艺皆兴,儒道有大昌之相。 但仙武与儒道相争,儒道一直不能掌控朝堂气运,不能代天掌仙秦大势。 后张天仪立秦律,入朝堂为仙秦国相开始,浩然儒道执掌朝堂气运,与仙武联合,压制春秋儒道。 自此之后,仙秦以武为尊,以法为骨,以浩然之力为朝堂正宗。 许多修春秋儒道的修行者终生不得仕。 只有少数春秋儒道修行者放弃执念,在朝堂身居高位。 比如,杜工部,杜如晦。 这些人还能不能算是春秋儒道,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张远,成器宗已经覆灭,魏林有手段,却不足以与锻器门抗衡。”涂皓目光扫过魏林,又看向张远。 “青玉盟想靠魏林一人,不可能成事。” 就算魏林再有能力,也不能与一方修行宗门相抗。 很多事情不是靠情怀来做决定。 魏林有为成器宗报仇的决心,也有成器宗传承在身。 但这个筹码,不足以冒险。 涂皓也好,齐长林也罢,他们都不是真正能做决定的人。 他们需要拿出足够的筹码,让他们背后的人入局。 涂皓背后是其老师,郑阳郡从四品别驾萧然举,齐长林背后是郡守府。 这些人一旦选择联合,瓜分郑阳郡军功与商道利益,那将成为一方难以想象的大势。 但这些人都是各自一方势力执掌者,没有足够让他们心动的利益,绝对不可能让他们联合。 “白马山有储量惊人,价值巨万的青丝玉。”张远从衣兜之中掏出罗裳雕刻的青虎雕刻,放在桌面上。 他再将一块青黑的铁块拿出,放在桌面:“九林山有至少百万斤的重鳞铁矿。” 青丝玉! 重鳞铁! 涂皓和齐长林身上原本松散的气息缓缓收敛,两人面色也化为郑重。 金家家主金城陆,还有夏明远,都是呼吸沉重,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青丝玉矿我愿交给镇抚司,重鳞铁矿我握在手中。” “有这两处重宝矿脉,足够支撑青玉盟商道。” “有重鳞铁,也足够支撑魏林入锻器堂。” 张远看向涂皓和齐长林,声音清亮:“无论是我张远还是已经孤家寡人的魏林,都比锻器门与那些江湖门派好掌控。” “想来郡府与何瑾大人会有权衡。” 权衡。 齐长林眼中透亮。 涂皓双目之中闪动晶亮。 上首一直端坐不语的李纯罡看张远的目光,多出几分灵动。 从头到尾,张远都没准备将重鳞铁和青丝玉完全掌握在自己一人手中。 那不契合实际。 他张远就算是一位开阳乃是玉衡境,都没有那等资格。 唯有分润利益,唯有联合。 实力,潜力,背景,头脑,如今张远更将财力展现出来。 站在后方的金家家主和夏明远丝毫不抬头,但双目之中全都是晶亮。 他们看张远步步崛起,不少事情也参与其中。 但他们还是小看了张远。 张远背后竟然还有如此巨富! 如果说仅仅是财富还罢了,最关键是张远舍得将这等财富拿出来! 涂皓目光盯着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的神光。 “若是其他时候,你这等筹划定将引来杀身之祸。” “但现在情形确实不同。” “联军组建,征伐之战不知会有多少军功,多少商机。” “没有谁不想趁此机会崛起。” “张远,我涂皓愿赌这一把。” 他身侧的齐长林哈哈一笑,看着张远:“齐某也赌这一回。” 张远轻舒一口气,点头道:“张远愿助二位大人平步青云。” 后方,金城岳和夏明远对视一眼,同时躬身:“金家,夏某愿助二位大人平步青云。” 第174章 仙秦天下,谁能干涉天机? 世间事,人人皆有私心私利。 寻常凡夫百姓,所求不外康健富足,长命百岁。 但齐长林和涂皓不是寻常百姓,他们是身聚气运的儒道朝官。 他们所求,是官场上远足前行,是一展所学,是青史留名。 张远今日谋划的联合之谋,若是能成,涂皓和齐长林背后势力将会在这一次的联军征伐之战中,获得极大的好处。 张远拿出了足够诚意。 涂皓在赌,他张远也在赌。 …… 宴席散尽,张远与玉娘送涂皓和齐长林杨昌三人同车离去。 看他们车架离开,张远方才和玉娘登上另一辆车架。 “金家主,夏老哥,城中布匹之事就交给二位了。”张远从车窗中探出头,向着金城岳和夏明远拱手。 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露出笑意,都是拱手回礼。 等车架离去,金城岳面上笑意微微收敛,低声道:“谁能想到,这位庐阳青虎竟然还只是镇抚司中皂衣卫身份。” “呵呵,所谓英雄莫问出处,我这位张老弟不过是暂踞浅滩的蛟龙罢了。”夏明远呵呵一笑,面上笑容也缓缓收敛。 “别人都是等机会来,唯有他张远敢自己创造机会。”夏明远双目之中的晶亮映照周围解释的灯烛,“活该他升官发财。” 金城岳哈哈一笑,点头道:“夏老弟说的不错,我们将青玉盟事情处理好,跟着后面分一杯羹,多少分润些好处。。” 夏明远笑着点头。 何止一点好处。 金家有前锋大将,夏家背后有一位武勋爵位,他们都是身在局中,若不然真会愿为了些许财富赌这一场? 他们赌的是泼天的富贵! 远处街市中,车架前行,微微昏暗的车厢之中,涂皓身侧的齐长林转头。 “这个张远竟能如此谋划,真是想不到。” 区区皂衣卫,敢以一己之力撬动一郡风云。 他齐长林之前都不敢想。 坐在对面的杨昌抬头,轻声道:“张远此人,我倒是不意外。” “他的胆子,极大。” 当初张远曾在杨昌当面杀一位府学学录,且当面将一些痕迹销毁。 那时杨昌就知道,张远这个人,只要给机会,一定会崛起。 最近几次镇抚司中行动,但凡张远在,府学都没有拖后腿。 杨昌也好,何木文也罢,都对张远另眼相看的。 “没想到杨祭学对张远如此高评价。”涂皓看向杨昌,点点头,淡淡道:“在我看来,他更让我看重的,是能放手一搏的勇气。” “我承认他手上有些资源,有些背景牵扯,但机会不等人。” “当真商道与联军之中所有重要位置都被瓜分,所有利益都被各方掌控,他张远便是想撬动都不可能。” 谁先出手,谁就占先机。 涂皓更佩服的是张远眼光和压上一切的勇气。 “只是以我对他了解,我觉得,他还有其他谋算。” 涂皓目光扫向车窗外,双目之中闪动难以觉察的精光:“不过那些都无所谓,只要他张远承诺之事做到就好。” …… 丁家巷,张家小院前院。 李紫阳看着面前神色郑重的李纯罡。 “师祖,你让我再卜一卦,看张远的未来?” “这等干涉天机的事情你不敢干,就来坑徒孙是吧?” 李纯罡从宴席归来,寻到李紫阳让她卜卦算张远。 这让李紫阳吓一跳。 张远的未来李纯罡都看不透,算一次就会引动天机动荡,她怎么敢? 何况上一次,她算张远,看到那些画面,实在让她不愿再看算。 如今李纯罡因为渡劫时候宏愿,不能卜算天机,这老头子倒是打她李紫阳的主意了。 “张远行事越来越大胆,谋算越发精妙,我所见同辈中人,他越发出类拔萃。” “一个区区皂衣卫,不该有此等能力。” “我怀疑,张远的未来有了变化。”李纯罡面色郑重,压低声音,“很可能是有人干涉了天机。” “不算一卦,我不甘心。” “你放心,我不出手,只帮你牵引,如今我已经是九境,只要不直接引动天机,便不算破誓。” 有人干涉天机? 李紫阳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仙秦天下,谁能干涉天机? 谁敢? 她面上涨红,低声道:“好,我算。” 天机道宗以卜算天机成名,其中传承就是以天道大衍之术,看透世间万物而着称。 现在遇到有干涉天机的事情,不出手一次,怎么甘心? 不过片刻,一座小小祭坛摆上,灯烛香火皆有。 李纯罡将一根他悄悄寻到的张远发丝绑在李紫阳双手,然后将所有的香火点燃。 “天道因果,衍四九,遁其一。” “仙道有途,天机可窥。” “现。” 李紫阳口中低语,身周香火缭绕,化为一片青色的烟笼,将其完全罩住。 李纯罡看着那灯烛香火,等过三息之后,抬手一挥,将祭坛击碎。 祭坛碎,李紫阳身周的烟气瞬间散尽。 “如何,看到了什么?”李纯罡开口问道。 李紫阳面上透着一丝红晕,双目闪过茫然,片刻之后方才微微摇头。 “还是虚幻一片,不过,我见到一份刻着仙秦律法的书卷。” “秦律?”李纯罡皱眉,看向天穹,低声道:“难道,他当真是朝堂安排的破局之人?” “我在皇城之时就听说,帝位动荡,恐有……” 收住话语,李纯罡摇摇头,背着手往厢房走去。 “紫阳,今日所见不可为任何人说。” “这等天机之事,不但天地有灵感应,还可能有外人窥伺。” 李紫阳轻轻点头,目光看向后院方向,目中有一丝复杂和羞涩。 刚才,她又看到了些不能说的画面。 那等被张远征伐求饶的场景再一次出现。 难道,那是真的? 可是那画面之中为何还有玉娘,甚至,还有区阳? 难道是自己窥探天机,被天机扰乱心神,才会有这些迷乱的画面? 李紫阳自己也说不清楚。 三日之后,庐阳府南城码头,三十艘大船,带着上百艘小船,连成十多里长的船队。 知府于长安,代判官齐长林,还有镇抚司几位主司亲自到场,送庐阳府五百五十万匹粗细布匹往郡府。 每一艘大小船只上都有青玉盟大旗飘扬。 一队巡卫军,一队镇抚司皂衣卫随船队入郡府。 船队会沿贵庐河前行,入沧澜江后逆行千里到郑阳郡郡府郑阳城。 贯通贵庐河与沧澜江商道,这一次庐阳府下了重注。 第175章 那囚车之中,是不是罗裳? 一方府衙出面,以庐阳府一大半出产布匹送往郡城。 这一趟船队谁敢拦,谁敢劫,就是要与庐阳府结仇。 谁敢动青玉盟的船,动青玉盟的货,就是不将郑阳郡和庐阳府都不放在眼里。 “张远你放心,船上有我们。”身穿皂衣的孙泽立在船头,沉声开口。 他身侧是张立武等甲四队兄弟。 不远处,数十位皂衣卫陆续登上一艘艘大船。 张远前方,是孙立肖扬等一帮张远下心血培养的少年,他们当中除了孙立要去郡府参加官试,其他人都是跟着玉娘去增长见识。 这一次是难得的机会。 “张爷放心,玉公子交待了,这一次我玉和堂一切运作都听薛掌柜。” “若是当真有事,我等拼死也要护好薛掌柜。” 站在张远身前说话的是一位穿着青袍,下颌短须的中年武者。 这位名叫段淳林的洞明境后期武者,是段玉的贴身护卫。 除了玉和堂的人,青竹帮帮主林白羊,还有千禾商行许云禾都随玉娘一起去郡府。 张远点点头,道一声“有劳”,然后目光投向玉娘,还有站在玉娘身后,兜帽遮住脸的魏林。 青玉盟这般阵仗,除了大张旗鼓送物资入郡府,还有就是暗中将魏林送到郡府,去见涂皓的老师,郑阳郡别驾萧然举。 通连商道,牵动郑阳郡大势,魏林是重要一环。 玉娘轻轻点头,低声道:“小郎,我在郡府等你。” 张远轻笑点头:“主司大人已经说了庐阳府这边再过半个月就结案,到时候我随他们一起去郡府。” 郡府来调查饶庆海等人牵扯黑市,操控物价等案件已经查明,饶庆海会押送到郡府。 一起受审的除了府衙和镇抚司中数位官员,还有其他县衙,总共数十位官商。 涂皓告诉张远,到时候他们一起去郡府,张远要去参加营首都尉的选拔考核,涂皓是去述职,还有苏启雄,要去接受讯问。 转头看向李纯罡和李紫阳,张远轻声道:“李老,紫阳,劳烦你们了。” 这一次他让李紫阳和李纯罡一起随玉娘去郡府,就是为保万无一失。 九境仙道大修随行。 张远要保玉娘无恙到郡府。 他伸手轻抚一下红玉的肩膀:“红玉,照顾好你嫂子。” 红玉重重点头,到玉娘身边站好。 半个时辰后,号角声起,船队浩浩荡荡前行。 庐阳府知府于长安面上露出几分期盼之色:“齐大人,这一趟能成吧?” 齐长林笑着点头:“本次庐阳府动乱之案,于知府牵扯并不大,都是饶庆海等人蒙蔽。” “等郡府见如此多物资送到,可见知府大人报效朝堂之心,必然不会再追究你失职之责。” 齐长林的话让于长安舒一口气,看着远方船队,喃喃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 …… 码头旁,张远身前,身穿青袍的涂皓转过身,看向张远,沉声道:“张远,回去收拾准备,我们半个时辰后到西城城外,启程往郡府。” 不是半个月后,是半个时辰后启辰去郡府! 张远抬头看向涂皓,抱拳道:“卑职领命。” 有些事情不该他知道,他就不会多开口问一句。 转身就走,张远到一艘青木小船边时候,目光扫过其上仰面晒太阳的青年。 那青年翻身而起,窜到张远身边。 “去镇抚司,让黄刚将司狱之中押解出来囚犯身份记住,告诉我。”张远低声开口。 青年点点头,几个起落,已经往城中奔去。 半个时辰后,穿戴整束,腰悬双刀的张远已经到西城城外。 此时,城外道旁停靠十二辆青木马车,每一架都是双马驾驭。 一队三十位巡卫军在车架旁,前方是十多位皂衣卫。 最前方赫然是庐阳府镇抚司玄甲卫都尉苏震南。 站在苏震南身侧的是甲一队旗官沈炼。 看腰挂双刀来的张远,沈炼出声道:“张远,主司大人举荐你营首都尉资格,你可别浪费。” “沈某这一趟也会全力争夺。” 争夺营首都尉资格。 站在沈炼身后的几位皂衣卫,看向张远面色各异。 “卑职也定全力以赴。”张远一抱拳,朗声开口。 一旁的苏震南面上露出笑意。 后方,涂皓与齐长林,还有镇抚司武镇司主司,皂衣卫指挥使苏启雄快步走来。 苏启雄扫一眼张远,点一下头,便径直前行。 “出发。” 随着他一声喝,车队缓缓前行。 张远紧随车队后面,目光投向那些青木大车。 这些车架有涂皓和齐长林等文官的座驾。 剩下的,还有押解饶庆海等犯官的囚车。 不只是饶庆海和几位同案的文官。 张远看向那一驾驾马车,双目眯起。 一辆车架的车帘撩起,一位身穿青袍的文士探出头,看向张远。 “是你?来。” 张远快步上前,踏上车架,钻进车厢。 车厢之中,手脚被铁链锁住的洛阳生看着张远,面上少了几分疏狂。 “你叫张远对吧?” “庐阳府镇抚司中,你这样的皂衣卫真的不多。” “喝过你两壶酒,我给你提个醒。” 看着张远,洛阳生神色郑重,压低声音:“这一趟颇为凶险,你小心些。” 凶险。 张远点点头,向洛阳生拱手,然后退出车厢。 他从车架上下来,目光落在前方一辆大车上。 同样的青布遮盖。 刚才他出城时候,黄刚亲自追来,告诉他,有三位囚犯从司狱二层带走。 除了洛阳生,另外一位是断腿被抬着离开的杜海正。 还有一位是白发老者。 会是谁? “张远。”后方一辆车上,一道声音响起。 张远回头,看面色整肃的区阳掀开窗帘。 几步跨上车架,张远进车厢,坐到区阳对面。 “你的手,可还好。” 区阳目光落在张远的右手上。 张远右手受伤,如今还未痊愈。 “提不动刀,其他都还好。” 张远轻声说道。 车厢之中有些沉闷,只有外面的车轮声和赶路声响。 张远不由想起那一日他躺在车厢之中情形。 “张远,那刻刀你可带了?” 区阳的声音再次响起。 刻刀。 当然是张远从河底沉船之中得来的那件儒宝。 张远面上神色慢慢化为凝重。 他身躯微微前倾,看着区阳的眼睛:“那囚车之中,是不是罗裳?” 第176章 兵不卸甲,刀不离身 张远的鼻息炽热,让近在咫尺的区阳感到有些燥热。 张远的目光犀利,区阳不觉的将目光转到一边,不与他对视。 “张,张远,我只是随庐阳府车队去郡府,车队事情我不知。” 区阳的语气有一丝颤抖。 张远点点头,探手将一柄青铜色刻刀递到区阳的手中。 刻刀上带着温热,其中似乎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炽烈。 “既然你只是个外人,那便别冲在前头。”张远低语一声,然后退出车厢,跳下车架。 区阳握紧手中刻刀,面上神色复杂,不觉转头看向车窗外快步前行的张远。 “你,你也,小心……” 区阳的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得清。 张远忽然抬头,向着区阳露出微笑。 区阳忙将头扭过去,抬手将车帘落下。 张远转过头,看车架旁紧随的大汉目光紧盯自己,好似防备强盗一般。 张远记得,这家伙好像叫欧阳德,是区阳的护卫。 车队前行半日,已经出府城治下地界,入庐阳府明照县。 前方,两位镇抚司皂衣卫领着一队巡卫军立在道旁。 “下官明照县县尉曹铭,恭迎诸位大人。” “路途辛苦,明照县送来慰劳饭食。” “我家县尊已经备下简略宴席,请诸位大人略逗留片刻。” 巡卫军之前立着的中年武官躬身,然后抬手让身后军卒抬着几个大食盒送上。 车队前方的骑乘战马的皂衣卫停住。 “曹县尉有心了。”端坐马上的玄甲卫都尉苏震南拱拱手,转头示意后方的几位巡卫上前去将那些食盒担子接了。 “还请曹大人转告徐县令,我等公务在身,盛情领了,宴席就不去了。” 苏震南说完,抬头看向前方,一声低喝:“就地修整,两刻钟后继续前行。” “明照县巡卫警戒营地,不得靠近三丈。” 随着苏震南声音落下,所有骑乘战马的皂衣卫都下马,向着四周散开。 那些护在车架前的庐阳府巡卫军也就地散落,等那些热气腾腾的大食盒送来。 “警戒车架,不得随意靠近。” “兵不卸甲,刀不离身。” “检查车马,斥候十里。” 苏震南手按长刀,绕着营地奔行,口中高喝。 他身后几位玄甲卫持刀在手,将所有车架旁五尺清空。 其他皂衣卫则是快步奔行离开,往前方探查道路。 大军行进,斥候百里。 十里斥候,已经是在安全地带行军时候最低的警戒。 这些张远都在武学学过。 当初一心想成为将军的孟涛翻了许多兵书,对军阵规矩,战法,都有详细的研习。 只是孟涛没有机会将这些书上所学用在实际,他在白马山做三当家,整训些山匪,没有几个是可堪造就的。 张远就在车架后面,接过一份粗瓷大碗装着的热腾腾饭菜,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看苏震南如何安排警戒。 玄甲卫都尉,苏震南展现出的有条不紊让张远心底感叹。 皂衣卫中每一个能脱颖而出的军将,都有不凡之处。 明照县的军卒在营地外守卫,两刻钟后,前方斥候归来,领着大军开拔出发。 明照县的军卒将车队送到五十里外,与临县交界处,方才回转。 此时,已经是半下午。 前方,是落叶飘零,一片黄红的山林。 绵延山林,至少百里。 “从明照县出河塘镇,过三林山口,三十里地,所有皂衣卫带甲探路。” “所有山林五里一报,探马不停,风吹草动皆警。” 宽阔山道前,长刀横在马鞍上,苏震南的声音响起。 “诺。” 一片高喝,所有皂衣卫整束衣甲,快步上前。 张远将双刀压在后腰,身上套一件薄甲,提着一柄大弓走上前。 看到他,苏震南眉头一皱:“张远,主司大人说你右手受伤,不需值守。” “你随队前行即可。” 一旁的甲一队旗官沈炼,还有甲一队的其他皂衣卫,都是看向张远。 张远抬手,右手握弓柄,左手拉弓弦,长弓满月,又慢慢收起。 “大人,动不得刀,我可以拉弓。” 左手弓。 当初曾与张远一起执行任务的甲一队弓弩手宋奇目光落在张远手的手臂上,目中透出一丝惊异。 拉弓射箭是个长久的活计,需要的是准头,是对弓箭的体悟。 军伍之中能左右开弓的武者极少。 苏震南目光扫过四周,沉吟一下,点头道:“小心些,别逞强。” 当初张远与梁超争锋,展现出那等果决与刚毅,还有生死在前不动分毫的绝然。 苏震南那日将一柄百炼精钢雁翎送给张远做彩头,如今这刀就挂在张远的腰间。 这份交情,很微妙。 起码此时苏震南话语之中多出一丝对张远的维护。 “卑职明白。” 张远点头,微一躬身。 片刻之后,十三位身穿轻甲的皂衣卫或快步奔行,或骑乘快马,奔入前方山道,消失在转弯山脚。 苏震南身侧,沈炼手按长刀,双目微微眯起。 “我沈炼入庐阳府镇抚司二十二年,从丁五队皂衣卫积功升迁,成为如今的甲一队旗官。” “若愿下放县城镇抚司做营首都尉,八年前我就去了。” 转过头,沈炼看着苏震南:“老苏,你告诉我,洞明境中期修为,积功百斩,当真比不上这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苏震南摇摇头,目中闪动一丝晶亮,声音轻微,却透着一丝郑重,“他如果是毛头小子,就不能短短时日成就庐阳青虎之名。” “你要将他当做一个毛头小子看,这一趟去郡府争营首都尉,你必败无疑。” 苏震南的话让沈炼面上闪过恼怒的涨红。 握紧刀柄,沈炼微微咬牙,沉声道:“区区江湖名号算什么?” “我若愿意,可杀透贵庐河,横扫庐阳府江湖。” “他张远修为不过隐元,积功不到百斩,除了上官看重,也就几分敢赌罢了。” “我承认,能在镇抚司中早早站队,还赌对的,他张远确实有魄力。” 当初庐阳府镇抚司中点刑司点司涂皓,库司点司廖云帆与文抚司主司徐振林相争,张远第一个站出来引动两方直面。 之后便是庐阳府府衙和镇抚司动荡,相互倾轧,张远在其中建功,成就今日涂皓主司,助苏启雄踏入玉衡境。 可不管是涂皓还是苏启雄,在庐阳府镇抚司中本都不是真正的掌权人,只是恰逢其会,三位司首和几位主司束手,让他们平步青云,修为突进。 沈炼这等甲一队旗官,资格老,军功足,眼见张远和涂皓等人机缘不断,功勋积攒,怎么能平心中之气? “沈炼,你猜涂皓主司和苏指挥使为何突然将行程提前到今日?”苏震南策马前行,声音清淡。 “你若是能有让他们忌惮的本事,早不是甲一队旗官了。” 忌惮! 沈炼瞪大眼睛。 张远有让涂皓主司和庐阳府武道第一人苏启雄忌惮的实力? 第177章 牵一发,动天下! “怎么可能,我查过他,世代皂衣卫,入职不到半年,他凭什么……” 沈炼的声音顿住。 凭什么让涂皓和苏启雄忌惮? 那张远凭什么赢得庐阳青虎之名? 张远凭什么助苏启雄入玉衡境? 张远凭什么组建青玉盟,替庐阳府官方执掌此等财富? 一时间,沈炼竟然发现,自己原来根本都没有看透张远。 张远所行每件事,都不是一个皂衣卫能做到。 “无论如何,他只是个隐元境……” 低语一声,他双目之中透出战意,策马跟上苏震南。 沈炼不信,以他修为,以他阅历,会败给张远。 …… 后方,十二辆青木车架当中的一辆,车厢中,身躯挺拔的苏启雄与涂皓对面而坐。 苏启雄面上神色带着一丝沉郁,看面前面色沉静的涂皓,低声道:“涂兄,我不明白,你既然看重张远,为何又要防备他。” “我苏启雄性子直,他张远助我入玉衡境,这恩情我是记着的,我不会徇私,但只要他张远不行差踏错,我将他当兄弟看。” 九林山上,张远硬顶着扶阳宗开阳境强者威压,上前斩杀九绝剑客,夺天阳果助苏启雄入玉衡境。 那等情形,换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斩九绝剑客徐继阳,更不敢将天阳果给苏启雄,助苏启雄突破。 一颗天阳果,让苏启雄往后修行与官道都化为坦途。 庐阳府武道第一,此等威名,就是他最大的依仗。 “张远这小子,我最看重他的,是当初他第一次杀人时候,虽长刀颤抖,依然高呼该杀,依然挥刀而斩。”涂皓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轻声开口。 苏启雄点点头,感慨道:“他在九林山上斩徐继阳,言身上皂衣,手中雁翎,是我辈荣耀,我知他是真心以皂衣为荣的。” 父死子承,兄死弟及,镇抚司中武者早已习惯,将身家性命,家族血脉与镇抚司,与仙秦天下相合。 “他敢杀人,他有谋划,他懂隐忍,”涂皓抬头,目光盯着苏启雄,“但你信他当真能放弃张家三条性命血仇,让当年造成铁甲兽之祸的罗裳和郭林阳逍遥法外?” 苏启雄一愣,面上神色慢慢化为凝重。 他一拍腿,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我就奇怪,这小子将重鳞铁矿和青丝玉矿都拿出来,好似赌上身家前程一般,到底图什么。” “他是在麻痹我们?” “他想,报仇?” “他要自己报仇?” 涂皓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罗裳只要去郡府,必然成为郡府炼器堂主持之人。” “郭林阳这么多年逍遥山野,背后是春秋儒道那些人的支持。” “张远要杀罗裳,就只能在其出庐阳府司狱,未至郡府时候。” “他要杀郭林阳,也要趁此时候,因为一旦罗裳入郡府,郭林阳必然离开郑阳郡。” 苏启雄点头,双目眯起,目中透出深邃:“三郡虽是联军,可功勋三分,谁家都不会放弃机会,郭林阳无论去何处都能被重用,往后想杀他就难了。” 仙秦可戴罪立功。 越是能力强的人,越是能因功脱罪。 物尽其用,这是仙秦律法为那些春秋儒道诟病之处。 可这也是无数修行者愿为仙秦效死力的动力。 正如张远所说,朝堂也好,那些强者也罢,没有谁真的将寻常百姓和底层武者的生死当回事。 他们的意见,没人在意的。 仙秦天下,强者为尊。 “张远掌控司狱狱卒,不可能不知道杜海正传递讯息,引杜家二代强者杜云龙前来庐阳府。” “他更知道,杜云龙带杜工部手谕来领罗裳走,我们没人能拦得住。” “他赌的就是,我们会在杜云龙来之前,将罗裳带去郡府。” 涂皓一句句分析,让对面的苏启雄面色变幻。 张远,当真有如此多算计? “他甚至提前让青玉盟船队离开,让我们不能借船队运送布匹之名,暗送罗裳去郡府。” “铁甲兽炼制掌控之术当年近乎公开,仙道炼器宗门大多研究过,只是如成器宗这般深入研究,掌握其中核心技艺的不多罢了。” “魏林有成器宗传承,能炼制改良的铁甲兽鳞甲,他的份量,确实不比罗裳差多少。” 涂皓目中闪过一丝感慨。 在他看来,张远将魏林推出来,当真是绝妙之笔。 以魏林来替代锻器门,让郡府不会有尾大不掉的担忧。 包括之后的两处矿藏,确实让他涂皓都心动,愿意压上身家前途。 “他怎么笃定……”苏启雄喃喃低语。 张远怎么笃定庐阳府会将罗裳送走,而不是交给杜家人? 要是庐阳府愿将人交给杜家,让杜家将罗裳带走,那他所有谋划都空了。 “其实当年洛焘门下,郭林阳无论才情天赋,都压过罗裳,但罗裳占了长幼之序,被洛焘指定继承衣钵。” “杜家要罗裳,就是因为他掌洛焘衣钵,占了名分大义,能聚当年洛焘门下离散工匠与弟子。” 涂皓坐直身躯,声音低沉轻缓:“苏兄应该知道今上有意换相,杜工部和李天官都有可能入阁掌国相位吧?” “杜工部若为相,将成为三千年来,张天仪国相驱逐春秋儒道后,第一位春秋儒相。” “至于礼部天官李牧云,他是张相门生,修浩然道,重律法,乃是朝堂按部就序的国相。” “我等儒道官员虽敬杜工部惊天匠圣之名,但我们无人愿看春秋儒道为相,你说,我们可能让罗裳入杜家手中,助杜工部积攒军功吗?” 苏启雄愣在原处,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他哪里想到,区区庐阳府中囚犯,竟然牵扯国相位之争。 当中更有儒道两方的交锋倾轧。 “那,那这等大事,张远怎知?”回想片刻,苏启雄方才开口。 这些事情他都看不清,张远怎么知晓? “欧阳凌乃是云台先生门下最得意后辈,云台山左丘先生是春秋儒道巅峰人物之一,以欧阳凌跟张远的关系,张远想知道这些事情不难。” “我好奇的是,张远跟这位欧阳家大小姐到底关系亲密到何等程度。” “若是能让春秋儒道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才叫精彩。” “这小子也不知能不能有那本事。” 涂皓这话让苏启雄砸吧下嘴巴,不觉咧嘴笑。 “我算是明白了。” “张远谋划让罗裳离开司狱,你便顺水推舟,提前启程。” “至于知府和司首大人,巴不得将烫手山芋甩掉。” “现在我不解的是,张远这小子如何在此等守卫森严之下,既要引来郭林阳,又要杀罗裳,还脱身事外。” “他就算能谋划一切,可他没有那个实力。” “不过能让你如此防备,这小子也确实有点本事了,只不过这等谋算不像武者,倒更像——” 微微摇头,苏启雄话还未说完,忽然转头看向车架前方。 那边,探路的皂衣卫策马奔踏而来。 “敌袭——” 第178章 杜云龙到了 敌袭! 随着探马回报,车队瞬间驻足。 所有马车聚拢,列为圆阵,所有巡卫手中长兵前伸,短兵在握,弓弩手后撤。 沈炼和几位皂衣卫后退,翻身下马,手中长刀出鞘,列成战阵,阻住前方道路。 更前方,身穿黑甲的苏震南与背后玄甲卫身躯伏在马上,长刀倒拖。 战马四蹄奔踏,打着响鼻,随时准备冲阵。 从斥候警报到车马结阵,总共不过百息。 身穿淡青色武袍的苏启雄不知何时已经立在车架上,面上神色淡然。 涂皓背着手,另外一辆车上的齐长林则是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几匹快马斥候归来禀报,前方山道被大树乱石阻住,山道也被挖开。 有几个武者在山林之中出没。 “宋奇他们已经去擒拿那些武者。” 禀报的皂衣卫看向沈炼。 过大约一刻钟,甲一队弓弩手宋奇,还有张远等四位手持长弓的皂衣卫回来。 他们将一个身穿灰布袍的武者拖着到车队前。 “小人真是赶山的猎户,真是猎户啊,我们就住在三山口,不信你们去问村长。” “我们就是看山道被阻,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那武者伏在地上,浑身颤抖的高呼,满脸急切。 苏启雄看向涂皓。 涂皓摇摇头,沉声道:“派人送去三山口村落询问,若是说谎就让村中丁壮锁拿,送去县城。” 听到他的话,前方持着长刀的巡卫军校尉上前,吩咐两个军卒去将跪伏的武者拖起来带走。 “涂兄你信他们与这阻道之事无关?”齐长林看向涂皓,眼中透出几分好奇。 “三县交界之地,出些刁民再正常不过。”涂皓摇头,面色平静,“他们未必敢劫车队,但拿钱办事,阻断道路是一定的。” 齐长林点点头,低声道:“看来涂兄你所猜是对的,对方会全力拖延我们,等杜家杜云龙来。” “好在,我们也——” 他轻笑一声,看向前方集结的皂衣卫,转身钻进车厢之中。 一队军卒去将阻道的树木山石搬开,将大道填平,半个时辰后,车队继续前行。 这般耽误,天黑时候,车队未能出三山口,只能在一处小村落驻扎。 村子一共才十来户,百姓见军卒车队来,都有些慌乱。 村子里的老村长带着五六个丁壮迎来,听明白大军要驻扎,又接了沈炼递过去的五两纹银,顿时松一口气。 对于村中百姓来说,一来怕大军劫掠,二来怕白吃白喝。 如今见到银钱,村里老少都奔出来,或是送来米粮鸡蛋,或是提了自制的酒水,还有些则是殷勤的询问可要留宿。 “车队结阵,夜不卸甲,三班轮值,五丈鸣号。” 苏震南一声高喝,身后皂衣卫手按刀柄前行,将所有村民驱退。 其他巡卫军见此等场面,也熄了去村中夜宿的心思,都打起精神,在校尉安排下,开始轮班值守。 “军爷好雄壮。” “我仙秦威武啊,好军士。” 那些个村民都是喊几声,忻忻的将自家的鸡蛋米粮带回去。 这些东西本准备拿来换些银钱的。 车队自带干粮,一应供养都不需要村中插手,只招了几个丁壮领着取水,将周围环境熟悉一下。 “仙秦立国数十万载,天下九洲军备糜烂,唯有镇抚司一直武备紧严,可随时应召而战,如今看看,当真不假。”立在大车旁的齐长林看着井然有序的营地,感慨出声。 “特别是苏震南都尉,似乎对行军布阵都无比熟悉?”齐长林好奇的看向不远处的庐阳府镇抚司武镇司主司苏启雄。 “玄甲卫本就是镇抚司皂衣卫与仙秦黑甲军联手组建,每一位玄甲卫都是双重军职。”苏启雄目光落在苏震南身上,神色淡然:“所有玄甲卫都要在军中历练。” “玄甲卫随时可征召入军。” 苏启雄的话让齐长林眼中一亮,他点点头,面上露出感慨之色:“都言武者入玄甲卫比我儒道官试还难,不知庐阳府中皂衣卫有没有谁有希望成为玄甲卫?” 苏启雄抬头,看向不远处持着长弓立在一座山丘上值守的身影。 齐长林抬头看去,嘴角一抽:“张远,也是,这家伙确实天赋够好。” ———————————— 三天时间,车队只行了三百里。 这比预计的三天五百里少了近半路程。 一路上要么是山道被断,要么是木桥断裂,层出不穷的阻道意外,让车队根本走不快。 “斥候五里,所有官员下车骑马,只留三辆囚车,其他车辆留下。” “送公函,请湖阳府镇抚司前来接应。” 立在一座被拆掉的石桥前,涂皓神色凝重,沉声开口。 随着一声令下,车架之中的齐长林,还有区阳等人都走出车厢。 马车被解开。 其他车架中被锁住双手的身影也下来,送到三辆车中。 张远立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一幕。 当一辆车的车门拉开时候,张远看到了一位穿着青色囚衣,头发蓬乱的老者。 罗裳。 他微微松一口气,转头,看向前方山林。 前面,就是出庐阳府地界了。 出了庐阳府,镇抚司文抚司主司涂皓的儒道神通就会被削弱许多。 外派庐阳府的齐长林也无法调动更多的天地气运加持。 浩然儒道以天地气运加持,有镇天之能,但属官一地,坐镇一方,受官职制约极大。 哪怕是有儒宝在手,也与气运加持所运转之力差别许多,除非是那种顶尖的儒道至宝。 “走吧,出庐阳府地界恐怕就没这么轻松了。”张远身侧,手中持着长弓的宋奇面色凝重。 其他几位持弓的皂衣卫都是点头,身形奔过断裂的石桥,往前方山林之中探路。 车队行二十里,山林之中一道响箭射出。 “咻——” 领军前行的苏震南抬手,后方军阵在山道上各自散开。 “轰——” 半山腰上,几块半丈高的青石滚落,向着山道轰鸣而来。 “御敌!” 苏震南长刀出鞘,一声高呼。 山林之中,持着长弓的张远和宋奇等人奔出。 “是庐阳府孟家余孽与白马山残余匪徒。” “领头者是白马山匪首陆南城。” 宋奇沉声道:“他们要劫囚车。” 涂皓摇摇头,目光看向山林转角方向,双目之中闪动深邃精光。 “凭他们没那个本事。” “应该是,杜云龙到了。” 第179章 张远,可敢冲杀一趟? 杜工部杜如晦有五子三女。 杜家还有其他同宗二代十多位,都是“云”字辈分。 杜云龙是杜如晦堂侄,杜家嫡系,年过八旬,曾在兵部供职。 仙秦天下修行者中,武者年岁最短,不入天人境,百岁后必然气血枯竭,难以到两百岁。 所以许多武者修为难以寸进之后,便开始寻求传承血脉,开枝散叶。 世间武道传承家族,大多如此而来。 年岁最长的是仙道修行者,三五百岁很是寻常。 只是仙道修行者大多不愿建立世俗家族,长寿者也少有子嗣,据说是因为仙道之力汇聚,灵气扰乱气血传承,难以将血脉流传下来。 至于儒道,反而是注重养生,注重大道自然,不禁女色,不禁情欲。 许多大儒都是年过百岁但容貌依然如青年,更是家族繁盛,后代子嗣众多。 “杜云龙,杜家二代当中不算出名,但身为杜家嫡传二代,其手段必然强横。”齐长林看向涂皓,“要不,我们退回庐阳府?” 回庐阳府地界,涂皓就是属官,苏启雄有军务职责,涂皓若是以浩然之力引动天地气运,加持苏启雄之身,其战力之强,除非天人来。 仙秦天下,非镇守金殿不得有天人常居。 下三洲基本上不会有天人境长久逗留。 毕竟天人境修行所需的资源与天地之力极为庞大,下三洲资源匮乏,无法提供长久修行的资粮。 “他们就是要我退。”涂皓摇摇头,面上神色平静。 “今日退,便会有人来将这护送任务转接,正大光明的将罗裳带走。” 大军退回庐阳府,说明不敢直面强敌,没有完成任务的信心,那别人来接任务,也无可厚非。 “兵来将挡,本官看看杜家杜云龙可是当真有云龙在天的本事。”涂皓一声低喝,抬手,一道道金色的浩然之力洒落,化为一道金色的网罗。 “全军进发,遇敌则斩。” “执镇抚司战旗,来犯者皆敌。” 涂皓的声音回荡。 “诺!” 所有军卒回应。 前方,一杆青红大旗升起,被沈炼持着。 肃杀之气瞬间蔓延。 淡淡的煞气似乎化为无形云气,在周围空间缭绕。 不远处的山道和山坡上,一道道身影奔行而来。 山道被青石阻住,只能在这狭窄地带与敌交手。 “玄甲卫开道,皂衣卫寻敌接战,巡卫军护车队前行。” “御敌于外,车马不停。” 苏启雄的声音响起。 涂皓则是往后退一步,不去管即将到来的交战之事。 临战之前,所有战斗策略由文官制定,但一旦临战,所有战局指挥则是以武官控制。 这是镇抚司,也是仙秦大军之中规则。 文官善谋略,武官善杀伐。 当年国相张天仪领军出征,坐镇军后十万里,千万大军有条不紊,所有军阵皆听号令。 但就算是张天仪,也不管阵前厮杀之事。 按照张天仪所说,“阵前杀敌是你们武将之事,未能决胜万里外是我无能,不能战场拼杀赢敌,那丢掉性命是你们自己。” 临战之时,武官拼的是前程性命,外人在后方摇扇指挥,谁甘愿将命交在别人手上? “杀——” 前方苏震南一声高喝,飞身冲过阻道青石之上,背后四位玄甲卫径直冲上,气血力量相连,结成虎行战阵。 “轰——” 苏震南一刀斩下,半丈高青石被五尺刀气一刀斩成两半。 崩碎的青石四散。 刀气闪逝,照彻山野,让本奔行而来的那些武者都是顿住脚步。 谁也不想送死。 苏震南的一刀,实在是强到让人心颤。 “冲——” 后方,有低喝之声响起。 驻足的武者微一犹豫,再次奔行前冲。 几丈山道不过几息就已经冲过。 苏震南踏步前行,双手持刀,刀身上带着一丝闪耀流光,一声低喝,长刀横斩而出。 “杀。” 刀锋横扫,五尺光华。 当先的青灰衣袍武者手中长枪想抵住刀气,却被刀锋一刀斩断长枪,连着其腰身一刀两段! 一声虎啸,苏震南再进一步,长刀毫不犹豫斩出,背后四位结阵玄甲卫紧随。 两位中年武者想退后已经来不及,出刀来斩苏震南,却被刀气带到身形,跌落在地,身躯未断,但鲜血喷溅,已经命丧。 玄甲卫脚步不停,苏震南连出五刀,将山道上冲来的敌人斩尽。 十二位不知何等修为的武者身躯滚落一旁,鲜血浸满山道,好似小溪淌水,一片血红。 到十丈外,苏震南方才顿住脚步,虎行战阵立在原地。 后方,沈炼持着大旗前行,穿过青石堆,脚步踏在血泊中,溅起的血花将他衣袍沾染。 散落的皂衣卫紧随。 张远右手持弓,背后箭囊中二十根长箭斜插,左手扣一根青锋箭矢。 他与宋奇左右相合,同进同退。 战马踏过青石堆,两队巡卫军将杂乱的青石推开,让三辆马车能通过。 骑乘战马的区阳策马跟随在马车后,她身后是手握长刀的欧阳德。 “扯呼——” 山林之中,号令之声响起。 散乱的匪寇武者奔逃而走。 玄甲卫之威,让他们毫无战意。 张远抬头看向前方结阵的苏震南等人。 不过一队玄甲卫,就能杀敌无敌,若是成千上万玄甲卫结成大阵,岂不是横推千万里,无人敢挡? 这就是仙秦大军的根基。 “张远,可敢冲杀一趟?”前方,持旗而行的沈炼忽然转头。 “诺。”张远朗声开口,本来奔行的脚步一顿,转向踏上山林。 骑在马上的涂皓面色平静。 不远处的齐长林面上露出好奇之色。 后方的区阳微微皱眉。 “那就是庐阳青虎张远?” “据说他还未到二十,已经是江湖上有名号的皂衣卫。” “就不知是不是名不副实,武道修行一步一阶梯,可容不得半点假。” 护在车架旁的那些巡卫军抬头,看向山林之中追击前行的张远。 宋奇目光投向沈炼,微一点头,持着长弓快步奔上山林中去,给张远策应。 只是他才走几步,就听到前方一声凄厉尖啸。 抬头,他看到张远手中大弓握住,弓弦震荡。 远处,一根长箭穿透山野,划着圆弧从山坡上空射过。 “艹!” “隔空抛射!” “这家伙连战阵抛射都练过吗!” 第180章 大道封禁,九重浑天仪 皂衣卫中弓弩手练长弓和短弩,平日也修些轻身奔行之术。 皂衣卫中长弓练习一般都是平射,或者是五十丈内速射。 敌人到十丈内,换短弩。 五十丈外,长弓无论是准头还是射速杀伤力都已经不够,难以形成战力。 要想长弓远射有杀伤力,只能是抛射。 长箭射上天空,借抛射之力扎下,可直接洞穿身躯,便是穿一层薄甲,被射中要害也会重伤。 不过抛射无准头,需要形成箭雨才能有足够杀伤力。 仙秦大军出征,逢战必前军长弓抛射十轮。 漫天箭雨,青石可裂,青山可碎。 开阳境在箭雨之下,都会被射成刺猬。 此时张远抛射一箭,越过半个山坡,横跨两百丈,追上一位奔逃的武者。 “噗——” 长箭射穿那武者的大腿,箭矢穿透,扎在地上半尺,将其身躯钉在原处。 “啊——” 山林之中,哀嚎之声响彻。 “好箭术。”山道上,苏震南抬头,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抛射这等准头,展现的可不只是光苦练就成,还要有天赋和特殊技艺! “好箭!” “厉害!” 山道上,那些巡卫军都是高呼。 巡卫军常习弓箭,能将箭抛射出两百丈外,还能准确命中,他们都知道有多难。 张远手中长弓再搭起,一根长箭随着长弓缓缓拉成满月。 “咻——” 再一根长箭被抛射而出。 带着尖啸,长箭划过两百丈外,如流星坠落。 “快躲!” “散开!” 前方奔逃的山匪武者中有人高呼。 本全力奔踏的武者一时散乱,转头看长箭从何处坠落。 “当——” 长箭被一位身穿黑袍的中年武者一刀斩开。 箭矢上的坠落巨力也让那武者身躯一翻,从山坡上滚落。 “好!” “庐阳青虎!” 山道上的巡卫军高喝出声。 仙秦天下崇尚勇武,张远两箭抛射,赢得那些军卫的敬重。 沈炼手中持着战旗,双目眯起。 右手受伤,只能左手拉弓的张远,竟然还能有此手段,他确实没想到。 “哎,这家伙就不能藏拙吗?”骑乘战马的区阳看前方在山林之中快速奔行的张远,低叹一声。 虽是叹气,嘴角却微微上扬。 “大小姐,武道与儒道不同,儒道讲求修身养性,武道要凭一腔热血。” “张远行事虽然颇有章法,但他到底是武修,与大小姐你是不同的。”战马之后,一直少有说话的欧阳德忽然出声。 区阳双目之中晶亮一闪,转头看向欧阳德:“不用你提醒。” “回到家族,别多嘴。” 欧阳家是儒道世家,家中以文御武,等级森严。 大小姐欧阳凌是欧阳家后辈第一,从小就是天骄,是欧阳家重兴希望。 家族之中,除了家主,没人敢跟欧阳凌说重话。 欧阳德将头低下,低声道:“属下明白。” 文武殊途,欧阳家是儒道世家,郑阳郡儒道第一世家,张远的身份,跟自家大小姐天差地别,他已经提醒过了。 至于大小姐能不能听,那不是他考虑的。 前方,苏启雄抬手一挥。 随军皂衣卫除了开道的玄甲卫,还有持着战旗的沈炼,其他人都冲到山道外,向着山坡上去擒拿滚落的山匪。 几个弓弩手也将长弓举起,向着山林之中抛射。 此时张远已经再次举起长弓,长弓化为满月,箭矢凄厉射出。 箭矢才出,他眉头一皱。 那明明该是落在前方第三棵合抱松树下五尺范围的长箭,不知为何会落在丈外。 如果是外人抛射,落点确实无法控制。 但张远有九品先天真元,对箭矢控制无比精准,他是不想太过引人注目,若不然抛射三百丈外,他能做到误差只在尺间。 跟在张远身后的宋奇看张远这一箭落空,微微松一口气。 要是三箭皆中,那还了得? “不对。” 张远低语一句,手中长弓再抬起,箭矢射出。 这一箭的轨迹与之前分毫不差。 但箭矢在半空时候,似乎触碰到什么,微微一荡,落点偏离他所预设之地外两丈。 张远面色一变,身形一动,脚踏上前方榛树,三步到五丈高树顶,脚立起伏不定的树梢,长弓满圆,指向天穹。 他这般动作,让下方所有人目光都转过来。 “他这是干什么?” “这箭往何处射?” 不少人面上露出茫然。 张远捏住长箭尾羽的手指松开。 长箭离弦,凄厉直上。 “啪——” 箭上百丈长空,仿佛射在无形屏障,咔嚓折断。 箭入长空,凌空折断? 张远人在树梢,手中抽一根带响哨的长箭搭弓向前,满月而射。 “咻——” 长箭带出的凄厉尖啸到五百丈外戛然而止。 “凌空百丈,方圆三里!”张远一声高喝。 下方,端坐在战马上的齐长林长身而起,低呼一声:“大道封禁!” 苏启雄身上气血冲天而起,直上百丈,激起一片绚烂。 被这气血一激,山道与周边山坡之上百丈,一道方圆三里的巨大屏障出现。 屏障才现,就将云天遮蔽,好似锅底倒扣,让山林化为不见五指的黑暗。 苏启雄身上的气血好似冲天血柱,将周围照成一片血色。 涂皓冷哼一声,手中一张淡金色书卷展开。 书卷上道道金色字迹飞出,化为一颗颗金色的星辰,悬浮百丈,仿佛镶嵌在那半圆天穹屏障上。 星辰金光照亮方圆三里之地,但涂皓面上神色更加凝重。 “这是儒道文宝,至少也是镇洲至宝。” “自成方圆,可阻气运。” 儒宝与那些仙道炼器不同,并无什么等级。 后世儒修一般会根据儒宝展现力量,将其定为镇府,镇郡,镇洲,还有镇国。 世间镇国儒宝只有九件。 镇洲之宝,也不会太多。 当然,儒宝之力还是要看驱使者自身儒道修行,加上其与儒宝的契合。 一位当世大儒,便是随身朽木,也可化为神奇。 化朽木为神奇的大儒世间少有,此时遮蔽天地的儒宝,至少是镇洲层次。 如此宝物,其所蕴之力,让涂皓束手。 “他们当真这么大胆子,难不成要将此事办成铁案,将我等全都杀尽?”齐长林此时面色也是凝重,手中一根墨笔往前点出。 那墨笔上一道金色的流光闪逝,好似灯烛熄灭。 “气运被禁,儒道之力战力十不存一。”齐长林的脸色难看。 没有气运加身的儒道,真的不够看。 后方,欧阳德神色沉稳,一步跨到区阳的战马前,身上瑶光境强者气息迸发。 骑乘在战马上的区阳面色平静,右手缩在衣袖之中,握紧掌中刻刀。 “大儒许衡当年炼九重浑天仪,本是为镇一方气运,助朝堂疏通山河水道,没想到今日见此宝物,却是在半途截杀……”区阳口中低语,目中闪动复杂。 前方血色光柱凌霄的苏启雄飞身而起,手中长刀出鞘。 “仙秦天下,铁律昭昭,阻镇抚司军卫前行者以乱匪论处,杀之无赦。” 苏启雄的声音响彻,声如雷霆,轰鸣炸裂。 “杀之无赦?” “苏启雄,老夫在此,你来杀试试。” 前方山道上,一道苍老声音响起。 第181章 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张远请战,杀阻道之敌! 苍老声音震荡,本出刀而上的苏启雄浑身一震,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神色。 他手中长刀顿住,看大道上背着手,身穿青黑长袍的花白须发老者。 “主簿大人……” 这一声唤,让前方老者浑身微微一动,目中绽放晶亮。 老者身上原本压抑的气息也陡然激荡,引动方圆三里天地星光缭乱。 一笑光影动,儒道瑶光境! “归隐三十年,还有人记得我许山观。” “卸甲三十载,还有人唤我一声主簿。” “许山观?”齐长林面上露出惊异,看着那阻住苏启雄前行道路的老者,“许家九重观,一观一重山,春秋儒道许家山观先生……” 后方,区阳微微坐直身躯,看着老者,面上透出一丝异样神采。 “山观先生,也是,只有这位才有资格带浑天仪来吧……” 涂皓立在原处,不言不语。 远处,手中持长弓,一根长箭压在弓身,张远身躯随着树梢轻轻动荡,好似浮云。 他的目光扫过许山观,便转头看向山林方向,继续警戒。 山道上,面上带着感慨,老者目光看向苏启雄。 “苏启雄,我要带罗裳走,你可答应?” 带罗裳走。 苏启雄盯着面前的许山观,面色变幻。 他身上的气息动荡,似乎要炸裂开来。 “主簿大人,你能不能收回这一句话?” 苏启雄肩膀颤抖,咬着牙,低低轻语。 他的目中,带着无尽压抑。 许山观背着手,轻轻摇头:“我知你职责所在,你也当知我来此为何。” “我就问你一句,可能将罗裳交给我带走?” 山林之中有风吹拂。 山道之上,所有军卒目光投向苏启雄。 苏启雄是玉衡境武道强者,是庐阳府镇抚司第一强者,是镇压庐阳府武道的第一人。 他要答应交出罗裳,就算是镇抚司文抚司主司涂皓不答应,也无法阻止。 张远的目光也投向苏启雄。 他也不知道苏启雄会怎样选择。 苏启雄看着身前的许山观,手中长刀缓缓抬起。 他的面上露出一丝悲色,看着前方的许山观一步一行,一步一句: “元康七十二年,征蛮之战,千夫长战死,校尉重伤,我等残军三百人是主簿大人从迷乱山谷带出,才能活命。” “元康七十五年六月,平黎之战,三千镇卫固守黎城,外有十万黎兵围城,主簿大人不眠不休,造三座飞天弩,守城半年,三千军甲分毫不伤。” “元康八十七年,永捷乱战,永捷军三十万散尽,主簿大人跟我们说,我等一世兄弟,各自突围,珍重。” 深吸一口气,苏启雄立在许山观身前三丈外,长刀前指:“那一声珍重,苏启雄此生不忘。” “我回庐阳府,入镇抚司,从旗官到都尉,步步前行,三十年为武镇司主司,皂衣卫指挥使。” “洞明境,瑶光境,开阳境,”苏启雄面上神色露出苦涩,“若是换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我愿与主簿大人分享踏入玉衡境的喜悦。” 长刀握紧,苏启雄身上气血凝聚,背后一尊淡金色的战将虚影浮现。 “故友凋零,奈何今日相见,却要刀兵相逢。” “穿皂衣,执雁翎,心中唯有仙秦律法。” “请主簿大人看苏启雄这三十年修行可有长进——” 话音落,长刀斩! 身为皂衣卫,守的就是仙秦铁律,护的是仙秦国法国威! 手中刀,不是刀,是心中天下! 苏启雄一刀斩下,无尽玉色流光交错,化为一道百丈锋刃,向着三丈前的许山观当头而落。 这一刀,就是玉衡境强者之力! 百丈刀锋,催山断岳! 许山观长笑一声,抬手,漫天星辰尽碎,天地之间云气涌动,成一尊十丈背山巨龟。 “也好,能见你入玉衡境,也算不负当年袍泽一场。” 巨龟口中声音震如雷霆,龟背隆起,撞在苏启雄百丈刀锋。 “轰——” 山岳震动,巨龟嘶吼,百丈刀光幻灭,苏启雄身周血光缭绕。 “我有儒宝浑天仪,方圆三里之地皆为浑天之景,天人之下无人能破。” 那巨龟身上山岳轰然砸落,将苏启雄当头压住。 苏启雄手中长刀斩出,将山岳抵住,但山岳厚重,让他这位玉衡境大修也不能破开。 “杜云龙,我为你困苏启雄一刻钟,还你当年活命恩情。” “今日之后,我许山观与你杜云龙再无恩仇。” 苍老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 不远处的山林之中,一位身穿青灰色长袍,腰扎一条青玉带的五旬老者缓步前行。 他每走一步,身前就有一片青石飞起,在其脚下化为石阶。 步步阶梯,直悬浮在山道上十丈浮空。 凡人之身,凌虚渡空。 这等手段,让下方所有军卒抬头仰望,面上露出慌乱。 如此人物,是他们能抵挡的吗? “吾乃梁洲镇守金殿兵甲堂供奉杜云龙,今日要引罗裳去梁洲,这是梁洲镇守金殿调令文书。” 杜云龙手中一道淡青色纸卷展开,其上淡淡的金色字迹浮现。 他的目光落在下方车架前的涂皓身上,将纸卷抖手甩出。 “你是此行主官,接令吧。” 纸卷向着涂皓面前飞落。 “咻——” 就在此时,一道箭矢横空而至,将那纸卷射穿,带着飞落对面山坡,扎在一株合抱松木之上。 长箭入木两尺,“嗡嗡”作响。 杜云龙面上闪过茫然,缓缓转头。 下方,所有人抬头,看向手中持弓,立在树梢上,身形随微风起伏的张远。 “仙秦天下,铁律昭昭,阻镇抚司军卫前行者以乱匪论处,杀之无赦。” 张远放声高喝,持长弓,向着下方的涂皓一躬身:“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张远请战,杀阻道之敌!” 阻道之敌! 面前这位梁洲镇守金殿供奉,竟然被张远说成是阻道之敌! 不但如此,张远还一箭将那镇守金殿调令射穿。 “仙秦天下,九洲不同属,除皇城国相府,何人能发隔洲郡调令?”涂皓面上神色平静,手中托起一块玉色戒尺,仰起头,“何况,一洲调令,却被凡俗箭矢射穿。” “杜供奉,你是想说,堂堂中三洲,镇守金殿一纸调令,只不过是一张废纸?” 第182章 纵有山海在前,万死不悔 涂皓手中玉尺上光晕流转,引动周围天地之间动荡的星光相合。 “今日涂某就算将罗裳交出,不知他日伪造镇守金殿调令的案子杜供奉你该怎么了结?” 本看向张远的杜云龙转头,目光落在涂皓身上,看到他手中玉尺,目中闪过一丝忌惮。 “聚文尺?这就是你的依仗?” 他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聚文尺上杀伐之文不过十八,你能引几个?” “我不动手,你敢动?” 他摆摆手,然后背着双手,立在原处,淡淡道:“将罗裳带走。” 随着他话音落下,山林之中一位位武者飞奔而出,向着山道上停着的马车冲去。 涂皓冷哼一声,手中玉尺一挥。 道道青色的炫光洒落,化为一个个金色字迹悬浮在身周。 “杀。”苏震南长喝,手中长刀引动背后战阵之力,一刀斩出。 “当——” 丈长刀气被一柄长枪挡住。 两位身穿黑甲的丈高大汉手中长枪挥舞,枪锋撞在刀气上,引动一片血光炸裂。 “杜家铁甲战傀!” 苏震南口中喝,手中刀重重斩出,挡住前方那两位身形厚重,头脸被甲胄遮挡,只露血色双目的铁甲战傀长枪。 涂皓双目眯起,抬手点出身周两个金色字迹。 “力。” “勇。” 两字悬浮于苏震南头顶,其手中长刀上刀气陡然激荡,化为丈五长。 他和背后玄甲卫的气血之力也陡然翻腾,赤红的气血之力流转。 两尊铁甲战傀长枪不停,与苏震南的长刀拼杀在一处,撞击的声响震颤山谷。 两尊铁甲战傀,至少能发挥瑶光境战力。 若不是玄甲卫战阵阻住他们,后方那些皂衣卫和巡卫军怕是要瞬间死伤殆尽。 山道旁,一道道身影奔下,向着马车方向冲去。 “阻敌——” 手持镇抚司战旗的沈炼一声低喝,战旗一挥,卷旗杆为长枪,身形一震,立马步于大道之上。 他身后,数位皂衣卫飞奔上前,两柄长枪一左一右相护,两柄长刀护其身前,两柄弓弩在后方压阵。 长枪带着风声挑刺,将冲上前的武者或身躯挑穿,或身躯挑飞。 玄甲卫一座战阵,挡住两尊铁甲战傀。 皂衣卫一座战阵,将散落冲击的武者阻住。 一刻钟。 那许山观说只压制苏启雄一刻钟。 他也只能压苏启雄一刻钟。 瑶光境儒修,凭一件儒宝,压一位玉衡境武者一刻钟,这恐怕已经是极限。 只要玉衡境的苏启雄能脱困,就算杜云龙也挡不住他。 “大哥——” 山道上,一道身影飞奔出,手中长柄弯刀拖着,向马车奔去。 他身后,一头半丈身躯的黑色山狸满身青灰气息笼罩,紧随而至。 白马山匪首陆南城。 “你来干什么!”一架马车之中传来低呼。 陆南城飞身往那马车冲去,身后的山狸也跟着,口中吐出一道青灰旋风,向那马车旁的巡卫军撞去。 那些巡卫军哪里见过这等大妖?顿时慌乱的四散。 旋风撞在车架上,将车顶掀开,露出其中身影。 手上被锁链紧锁的杜海正,还有三位身穿黑色衣袍的囚犯分列车厢之中。 陆南城看到断腿的杜海正,双目赤红,持刀往前冲。 立在不远处的齐长林皱眉,手中墨笔点动,数道冰寒的箭矢向着那山狸射出。 “当——” “当——” “当——” 冰寒箭矢射在山狸身上,却传出铁甲撞击声响。 箭矢炸裂一片,将青灰雾气撞碎,露出山狸身形。 铁甲! 这山狸被炼铁甲入身躯,化为铁甲兽! 本就是妖兽,再炼铁甲,战力不知提升多少! “沈炼!”涂皓一声喝。 前方阻敌的涂皓转身就走,几步奔回车架前,手中长枪前指,挡在陆南城身前。 陆南城长刀一扫,身形往旁边侧开。 “阿妹!” 随着陆南城一声呼,他背后山狸奔出,一头撞向沈炼。 沈炼长枪刺在山狸头顶,整个人浑身一震,脚步不自觉后退,面色涨红。 “张远,我去助沈头,你小心。”山林中持着长弓的甲一队皂衣卫宋奇一声低喝,转身冲向山道。 他脚下奔行,手中长弓抬起,一箭射与皂衣卫交战的匪寇,转手,再一箭射向冲到车架旁的陆南城。 左右开弓! 没有沈炼主战的皂衣卫快要支撑不住,有箭矢飞来,让那些匪徒稍微顿一下攻势。 陆南城回身一刀,将箭矢斩断。 前方,沈炼持枪再上前,刺向铁甲山狸,将其阻住,不能靠近车架。 山林树梢上的张远几个跳跃落下,刚准备往山道方向去,忽然浑身一震,缓缓转身。 他身后不远处,一头丈高的铁甲兽静静伏地。 铁甲兽旁,是双目之中透出杀意的杜海平。 张远弯弓便射,箭矢越过三丈山林,被杜海平抬手一把抓住,箭矢折断。 “蝼蚁。” 杜海平手指向张远,张远身形一低,往山坡上奔去。 “杜海平来了!”他放声高喝,人在山林之间穿梭,动作快到极致。 杜海平目中怒意浮现,准备引铁甲兽追向张远,忽然转头,看向静悬不动的杜云龙。 他面上露出不甘,冷哼一声,伸手拍拍铁甲兽,向着山道奔去。 丈高铁甲兽好似洪水猛兽,一个呼啸就冲到山道上,一声低吼,那些战马都慌乱起来,四足发软,在原地打转。 “哥……” 看到杜海平,囚车上的杜海正泪流满面。 杜海平看一眼杜海正,目光扫过他身侧三位囚犯,并未上前,反而是转头向另外一辆马车走去。 涂皓手中金色字迹激荡,其中“剑”“斩”“动”三个大字汇聚。 “你最好别动我,若不然,云龙族叔会杀你。”杜海平转头看一眼涂皓,冷声开口。 前方,杜云龙呵呵轻笑,身周淡淡金光浮起。 他与涂皓对峙,只要涂皓敢动杀招,他就能一击破之。 站在涂皓身侧不远的齐长林摇摇头,摊手道:“你们最好别杀朝官,若不然杜工部也难保你们。” “杜工部?”杜海平长笑,往前方车架走去。 “等家祖晋为杜相,你看区区六品巡按,我能不能杀之如鸡仔?” 口中长笑,他抬手,掌中一柄青色短刃握住,身后铁甲兽亦步亦趋。 那拖拽车架的两匹战马四蹄踢踏,似乎站立不住。 “晚辈杜海平,来接罗裳前辈去梁洲。” 杜海平一边开口,一边上前。 “欧阳德,阻住他。” 车架后方,区阳忽然开口。 欧阳德一愣,忙低声道:“大小姐,我的职责——” “阻住他。”区阳再开口。 欧阳德咬牙,身形一动,手中一柄三截长棍连成一根,径直上前。 他身上,瑶光境武修的气血化为闪耀星光缭绕。 杜海平摇摇头,摆手道:“欧阳家也来管闲事,下次我去云台山,让左丘韧与欧阳家割席。” 他身后,铁甲兽缓缓往前,双目盯紧欧阳德。 就在此时,本立在最后一辆车架后的区阳忽然几步上前,奔上最后一辆车架,接过缰绳,一声高喝。 “驾——” 原地打转的马车瞬间轰鸣前行,顺着山道,向前方冲去。 杜海平一愣,看一眼身前车架,再看身侧冲出的马车,一时不知要不要阻。 陆南城站在道旁,手中长刀举起,想斩驾车的区阳。 只是他才抬刀,忽然一刀斩向身后。 “当——” 一柄长弓被他斩断。 甩掉长弓的张远飞身冲上车架,将区阳手中缰绳夺过,重重一挥,抽在战马背上。 战马嘶吼,全力奔行向前。 “让你别冲在前头为何不听?”张远瞪眼看区阳。 区阳抬头,马车颠簸,让她撞在张远的胸口。 “你不也往冲在前头?” 区阳回瞪一眼,伸手扯紧张远的衣衫,目光看向前方。 前方,是山道交战的皂衣卫战阵和散落匪徒。 前方,是全力拼杀的玄甲卫与铁甲战傀。 前方,是隔空对峙的涂皓与杜云龙。 前方,是一尊仿若山岳的巨龟。 第183章 文死谏,武死战! 飞奔的马车从齐长林身侧踏过,带起一道劲风。 “这家伙,真特马胆大……”看将区阳半个身躯搂在怀里的张远,齐长林低低轻语。 马车前行,从涂皓身前奔过。 涂皓双目眯起,其中闪动一丝难以察觉的深邃。 所有人看着马车向前冲去。 “他,找死吗?”抬头的沈炼眉头紧皱。 前方不可能冲得过去,就是一位开阳境都不可能冲过去。 “张远,哼。”杜海平目中杀意弥漫,目光投向奔行的车架。 那车架绝不可能冲过前方阻住大道的战团。 不管是厮杀在一起的皂衣卫和山匪武者还是那全力拼杀的玄甲卫与两尊铁甲战傀,都已经将大道占据。 何况前方还有杜家二代强者杜云龙,有那化为巨龟,镇压玉衡境的许山观? 不可能冲过去。 那是寻死。 “主司大人,助卑职冲阵!” 张远的声音陡然响起。 站在后方的涂皓抬手一挥,身周金色字迹当中,“速”“甲”二字飞出,落在马车之顶悬浮。 那奔行的马车速度瞬间提升一半,车架前一层淡金色盾甲浮现。 “诸位袍泽,随我冲阵——” 张远一声长喝,空着的左手拔刀出鞘,刀锋横在马首之前,锋刃向前斜。 本在前方阻敌的皂衣卫战阵直接散开,手中刀枪向外,退到车架两边。 “轰——” 马车撞在前方的山匪身上,将阻道的五位山匪撞飞。 金色的盾甲之上,血光乍现。 张远手中长刀微微一沉,一道身躯被刀锋划过,半边身躯瞬间血透! 一道血喷在张远半边身上,洒落几滴鲜血在区阳面颊和额头,睫毛。 张远左手横刀一翻,长刀上血珠甩尽,右手伸手将区阳额头血珠抹掉。 “莫怕,有我。” 张远低语。 区阳抬头,看着面容绷紧的张远。 这一刻,她的心跳的厉害。 不是怕。 从记事起,她欧阳凌就是欧阳家天骄,同辈之中无人能有她聪慧,有她受宠。 在欧阳家,在学堂,她都是无数人仰望存在。 无人如张远这般将她护在怀里。 无人如张远这般将她当成是个需要呵护的女子。 此时张远身上那澎湃的气血,那临战之时的煞气,那一往无前的冲杀之意,让她不敢看。 她只一手攥紧张远的衣襟,一手将那刻刀握住。 “虎行——” 张远的声音再起。 前方领玄甲卫拼杀的苏震南一声长笑,身上气血力量一荡,化为一尊丈高血色猛虎。 张远所驾马车已经到前,他身上气血与玄甲卫的虎行战阵霎那间相合。 “轰——” 三丈高的青色猛虎虚影升腾,将马车包裹,奔行而上。 前方两尊黑甲持枪的大汉被马车撞上,脚步后退,在地上拖出两道如铁犁长痕。 “冲阵!” 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后方,一声高呼响起:“风——” 瞬间,无数高呼响彻:“大风——” 整个山道之上气血激荡化为一片血色。 本退散在山道边的那些巡卫军,全都手握刀兵,向着前方踱步而行。 仙秦天下,武道根基。 军阵气血之勇,刻在了所有人的骨子里! 立在后方车架前的沈炼手中长枪握紧,手臂抬起,全力甩出:“张远!” “接战旗——” 裹住战旗的长枪划过数十丈,追向张远驾驭的马车。 张远也不回头,左手长刀归鞘,抬手将长枪接住,枪身一转,裹着的镇抚司黑色战旗抖开。 黑色大气猎猎生风,一手持旗,一手将区阳搂在怀中,张远一声长啸:“岂曰无衣——” 他身后,所有兵甲全都一声高呼:“与子同袍——” “轰——” 虚空之中汇聚的气血之力与战车上的虎行战阵之力相合,化为一尊五丈巨虎,一头将两尊阻道的黑甲战傀撞飞! 巨虎咆哮,一往无前,冲向前方! 前方,是悬浮半空的杜云龙。 前方,是化身巨龟堵住山道的许山观。 杜云龙冷哼一声,背着的手微微抬起。 他前方,涂皓抬手,身周金色的大字化为血色:“杜供奉,你敢动手,涂某愿血谏大秦皇帝陛下,引九天雷动!” 武死战。 文死谏。 武将马革裹尸,文官以死谏言。 镇抚司镇压天下,可直达天听,以血谏言。 杜云龙面皮微微一抽,下方,战车呼啸而过。 车架前行,前方就是那如山岳一般的巨龟。 看马车冲来,巨龟血色双目缓缓凝视下来。 “轰——” 马车之前的金色盾甲瞬间崩碎。 张远浑身一震,一口鲜血喷出。 拖拽马车的两匹战马双腿发颤,马车前行之势顿住。 区阳面色苍白,抬手将张远下巴滴落的血接住。 温热手掌在张远带着胡茬的下巴摩挲,想将那血色擦去,将手掌染红,殷红的血顺着她的手掌滚落手背,手腕,手臂,浸湿她的贴身褥衣。 “张远,你,你——” 区阳的话语被张远转头一瞪,没了声息。 “死不了。”张远一声长喝,抽中长枪枪柄狠狠砸在前方战马脊背。 “驾——” 战马痛嘶,四足奔踏,向着前方的巨龟撞去。 “死战!” 张远的声音响起。 “死战——” 后方,不管是苏震南所领的玄甲卫,还是结阵在后的皂衣卫,还是散落在山道的巡卫军,都放声高呼。 文死谏。 武死战。 长枪前指,战旗猎猎,撞在那巨龟身上。 巨龟身形一震,化为虚幻。 在巨龟身前的苏启雄一声长啸,长刀带着百丈锋芒一刀斩出。 立在那巨龟虚影之中的许山观低叹一声,身躯往后退一步,侧身山道一边。 巨龟虚影被长刀一刀两半,马车顺着刀光,冲过巨龟所占据山道,冲过山道转弯之处,带着滚滚车轮之声,消失在山道上。 直到马车消失,那巨龟所化虚影方才一声轰响,化为漫天泡影。 许山观面色苍白,跌坐于地。 “主簿大人,当年我就说过,你不懂军武,不明白我仙秦军卒为何临战之时能生死相托。” “你也忘了,当年校尉大人将残军托付给你,自己慷慨赴死的绝然。”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你都忘了。” 苏启雄长刀前指,轻声低语,身上凌冽杀意弥漫,直上百丈,激起一片狂澜。 许山观面色惨然,仰起头,定定看着苏启雄。 苏启雄手中长刀抬起。 “杜云龙,受死——” 一声长啸,他返身而上,百丈刀气斩上虚空。 立在下方的涂皓身周,十二道金色字迹全部飞出,落在那刀气之上。 原本青色刀气瞬间化为金红,好似火焰灼烧! 凌空而立的杜云龙身形一动,身周四尊黑色甲胄身躯浮现,四柄长枪同时出手。 “当——” 四尊黑甲战傀身躯被长刀刀锋斩碎。 杜云龙一声冷哼,五指张开。 霎那间,三里方圆天地有千钧重力压下。 一道道云光汇聚,凝为一条百丈云龙。 “昂——” 云龙长吟,天地皆震。 “若无浑天仪隔绝天地,老夫不敢说一定能敌你玉衡境武道大修。” “今日,老夫便狂狷一回,看看人境巅峰的玉衡之境,到底又有几分本事!” 话音落,云龙撞在百丈刀光上。 刀光碎裂,云龙四散,化为云涛翻腾聚涌。 那云涛激荡,从天而降,将方圆百丈笼罩。 “哈哈,苏启雄,涂皓,任你们勇武无双,智机难寻又如何?” “当真以为,老夫会以浑天仪之力来与你们硬拼一场?” “你们以为那小子真能逃脱?” “九重浑天仪,隔绝天机气运,他逃不出去的。” 杜云龙的长笑之声传彻,那云涛之前,显露出一道奔行的马车之影。 马车两边,一头头铁甲猛兽紧随其后,咆哮追上。 铁甲兽! 从头至尾,杜云龙安排的截杀手段都不是他们自己,而是铁甲兽,是驾驭驱使铁甲兽的郭林阳! “郭林阳,今日是你随老夫去粱洲还是带罗裳去,就看你所驯养铁甲兽能否展现足够实力。” “你该知道,没有我杜家支持,你郭林阳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百丈天地禁锢,杜云龙自己也在其中。 苏启雄也好,涂皓也罢,都举步维艰,只能抬头,看向那云涛之中的光影。 “张远……”涂皓轻声低语。 苏启雄双目之中有一丝精光闪动,最终没有开口。 两匹战马奔腾,拖拽马车尽力前冲。 可惜战马速度终比不光后方的铁甲兽。 两头丈长青狼甲兽已经到马车后两丈。 后方,是十头身形高大的铁甲兽轰鸣奔行。 “欧阳凌,我若死了,你帮我照顾玉娘。” 驾车前行的张远忽然出声。 区阳抬头,看到张远低头看着她,双目之中似乎有火焰升腾。 那火焰炽烈,仿佛要将她灼烧成灰烬,让她眼底瞬间泛起水汽。 张远长笑一声,忽然低头,嘴压在她的微启的红唇。 炽烈的气息好似要将她身躯融化。 那揽住她身躯的手,如同要将她身躯揉碎。 张远的嘴挪开,欧阳凌只觉脑袋之中一片空白。 “我的血,可助你以那刻刀破开浑天仪的封镇。” 张远将头压在她的耳畔,低语一声,然后咬一下她耳垂,低声道:“真香。” 欧阳凌身躯一颤,只觉浑身一松。 抬头,她看到张远手持长枪,大旗招展,飞身跳下马车。 长枪后柄重重扎入山道,张远一手扶长枪,一手抽刀出鞘。 “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张远在此——” 第184章 今日之后,就是洞明之境 一人一战旗。 一人一长刀。 一人直面十多铁甲兽! 欧阳凌目中的泪珠滑落。 她知道,这个男人她忘不掉了。 无论生死。 “那就是庐阳青虎。” 百丈云涛之中,身躯禁锢的军卒之中,有人抬头,看光影之中持枪横刀而立的张远,口中低语。 “张远。”杜海正抬头,看着光影里的张远,不由浑身一寒,仿佛看到当初被一刀斩断双腿的森冷。 “张远……”涂皓轻语,面上透出一丝复杂。 苏启雄握紧手中刀柄,身上气血激荡翻涌。 苏震南抬头,不说话,只是身上同样气血涌动。 后方,沈炼握紧拳头,咬着牙,看着光影之中长刀抬起的张远。 “你别死了……” 面对十多头奔踏而至的铁甲兽,要想不死,很难。 张远哪怕有着远超自身表象的实力,也难抵挡住铁甲兽。 但是再难,今日他也要将铁甲兽阻住。 武道修行,就是这般,心意已定,便是百死不悔! 长刀抬起,他脑海之中一百颗气血珠子炸开。 不够。 一百颗青色的真元珠子炸裂,无尽气血与真元灌注身躯与经脉。 澎湃的力量汇聚,让他身后一尊青色猛虎虚影瞬间浮现。 “杀!” 单手持刀,张远不但不退,反而腰身微微下沉,迎着冲到身前的铁甲兽冲锋而上! 身形超过张远大半的青色狼兽一扑而至,张远一脚踏上,激起青石四溅,倒持刀锋之上青色的刀气亮到极致,探入狼兽的胸腹。 “当——” 刀锋与铁甲兽相撞,没有所有人想象之中的张远身躯被撞飞画面,而是张远身形随着铁甲兽身躯一旋,飞扑在铁甲兽的背上。 那一踏之力也好,那一刀之力也罢,都是虚劲! 张远根本没有与这铁甲兽硬撞的心思。 瞬间,铁甲兽半个身躯已经冲过张远扎在山道上的长枪战旗。 张远抬手抓住长枪枪杆,手中倒持长刀顺着手肘重重扎下。 “刺啦——” 刀锋上带着青色的刀气,仿佛刺破土泥,扎入铁甲兽脖颈两尺。 铁甲兽向前奔,张远长刀一带,那青狼身躯便被直接破开成两半! 他自己身躯一个旋,借微微压弯的长枪之力,陡然飞身而起。 人在半空,张远一声长喝。 “杀——” 刀锋之上,三尺刀气好似闪电斩落。 另外一头冲过的青狼兽被一刀两段,半个身躯冲过战旗位置,半边身躯撞在一旁的山道之上。 张远落在战旗旁,右手扶住战旗,左手斜指,其上血珠滚落。 两头铁甲兽被斩断的身躯方才撞落在地,洒落鲜血如雨。 “好武功!” “这刀法,已经是大成之境,运转由心!” “一人双杀,还是,左手刀!” “那铁甲兽至少洞明境战力,他,他才隐元……” 光影之外,一道道低呼响起。 车架上转头的欧阳凌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知道,张远的右手受伤了。 动不得刀。 张远持刀在手,左手微微颤抖。 刚才那两刀,他确实已经尽力。 两头铁甲兽惨死,后方追来的铁甲兽脚步微微顿住些。 只是不远处一声尖利哨声响起,那些驻足的铁甲兽全都再次冲向张远。 张远深吸一口气,浑身气血激荡,满身的真元在经脉之中涌动。 右手长刀之上,淡淡的雷光激荡。 他的右手握住刀柄,缓缓出鞘。 从前的他藏拙,从不用双手刀。 今日,死战,那就藏不得了。 左手长刀正握,右手长刀倒持,脚下一步行,步步快,迎着那些铁甲兽奔去。 双刀之上,青色的真元闪动。 “他,已经到隐元极境。”苏启雄低语。 “双刀,双战法,庐阳府镇抚司中能有此战力的,不超过一掌之数。”苏震南双目透精光,低低开口。 他身后的几位玄甲卫都是握紧手中刀枪,紧盯那光影。 “这小子,倒是条汉子。”欧阳德看着张远身影,目中闪过一丝佩服神色。 “挡不住的……”沈炼神色复杂,轻轻低语。 挡不住,当然挡不住。 十多头铁甲兽,就算是一位瑶光境都不敢说能挡住。 张远也没有想将这些铁甲兽挡住。 双刀在手,他身形如风,几步便迎上第一头铁甲兽,长刀与其前足微微一撞,淡淡雷光入其身躯。 铁甲兽浑身一颤,攻势顿住,双目之中血色与雷光交错。 张远趁势闪身到另外一头铁甲兽身前,右手长刀轻带,在那铁甲兽身上带出一道血花。 这速度快到极致,不是军伍手段,是江湖武道。 他身形一转,双刀劈在第三头铁甲兽头顶。 “确实很强,不过,也就如此。”杜海平冷哼一声。 “此子也算镇抚司中后辈精英吧,也不过抵几头铁甲兽,看来郭林阳的手段还成。”杜云龙淡淡开口,面上神色平静。 造就一位精英需要多少资源,需要多少时间? 几头铁甲兽就能抵一位精英,这么看,推行铁甲兽是对的! 光影之中,张远一人双刀,且战且退,将那些铁甲兽前行脚步拖缓。 尘烟激荡,光影之中只剩一片朦胧。 张远身上,有一道道外人难以看到的金色云气在激荡。 他经脉之中,金色的真元力量在汇聚,翻腾。 这一刻,他的所有力量都提升到极致。 隐元极致! 一声长啸,他的双刀之上闪烁的刀气更加精纯幽暗。 这一场厮杀,将是他最后一次以隐元境身份来拼杀! 今日之后,他张远就会踏入洞玄之境! 前方,马车奔行。 浑天仪所聚淡淡金光的屏障在百丈外。 八十丈。 五十丈。 三十丈。 抬起右手的欧阳凌双目眯起。 她身上,有一层淡金色的浩然之力涌动。 划开屏障,马车冲出,这一场截杀便算失败。 只要她能出浑天仪所覆盖笼罩之地,以她巡按身份招引天地气运,就算敌不过瑶光之上的强者,可也能示警。 周边府县儒官武将齐至,今日截杀之人能逃掉几个? 欧阳凌的手臂缓缓前指。 “嗡——” 就在此时,一根长杖陡然出现,飞落在大道之中,挡住车马。 木杖插入大道,千百道金光散落,将车马阻住,不能前行。 身穿青色儒袍的郭林阳缓步而行,抬手一指。 “奉天承运,画地为牢。” 画地为牢! 方圆百丈,一道金色的流光旋绕,将车架禁锢其中。 欧阳凌手中刻刀握紧,紧盯一步步上前的郭林阳。 “奉天承运,你是获罪之官,怎能借天地气运!” “不对,此地已经封禁……” 方圆三里之地皆封禁,不可能有天地之力加身。 唯一的可能—— “儒宝节杖。”后方抬头看着光影的涂皓低语,双目之中透出忌惮。 “节杖配旌旗,触地皆秦土,杜家将当年大儒张寅出使域外的旌旗带来了。” 光影之中,郭林阳抬手一挥,一面十丈黑色旌旗浮空,将周围天地笼住。 拉着马车的战马悲鸣,似乎要跪倒在地。 其上的欧阳凌好似被千钧重压,无法动弹。 节杖旌旗,仙秦国使手中所持,落足之处皆为仙秦之土,代表仙秦陛下,仙秦天地意志。 此物,确实可画地为牢! “本来那刻刀是我让方文东寻来的,没想到落在你手中。” 郭林阳目光落在欧阳凌手中的刻刀上,摇摇头,“当年若不是为等此物,我已经离开庐阳府。” 欧阳凌双目眯起,身上浩然之力化为一道流光,掌心的刻刀上,也有一丝金光闪耀。 那金色流光之中,有一丝血色流转。 那是,张远的血。 张远说的没错,他的血,可以激发刻刀之力。 刻刀上涌动的力量隐秘,外人分明无法感应到。 郭林阳转过头,抬手一挥,车架顶棚被掀开。 端坐其中的两道身影显露出来。 一身儒袍的洛阳生。 满头白发的罗裳。 “师兄,好久不见啊……”看到罗裳,郭林阳面上全是感慨之色。 罗裳抬头,看着面前的郭林阳,轻叹一声:“郭林阳,你不该来的。” 坐在罗裳对面的洛阳生点点头,站起身来。 旌旗节杖禁锢之下,还能从容起身,这一幕让郭林阳双目之中透出惊骇。 “郭林阳,杜云龙,潜川书院洛廷恭候多时。” 洛阳生轻笑,身周,一道道金色的浩然之力化为一尊尊圣人虚影。 玉像金身。 儒道玉衡境。 第185章 世间生灵,谁能受铁甲覆身之苦? 玉衡境! 仙秦天下,洲郡之间,除了少有几位坐镇天人境,玉衡境已经是巅峰。 儒道玉衡,借仙朝气运,言出法随,可镇千里山河! “潜川书院,腾洲第一书院,其中所出皆一时俊杰……” 郭林阳看着面前的洛阳生,口中喃喃低语:“玉衡境啊……” 庐阳府中,一直有一位玉衡境强者坐镇! 怪不得罗裳在庐阳府镇抚司关押十年。 怪不得郭林阳在山野隐居,无人在意。 怪不得庐阳府镇抚司敢与郑阳郡江湖大宗直面,敢屠灭九林剑派。 一方府城,竟然有文武两位玉衡境! 儒道玉衡境,这等强者竟然一直潜伏在庐阳府司狱,就为了今日! “邵平府洛廷,字阳盛。” “腾洲镇守金殿镇抚司文抚司录事,奉命来庐阳府公干,与罗裳先生已经相伴十年。” “对了,我家有个侄儿,确实叫洛阳生。” 洛阳盛轻笑,目光扫过后方一人双刀阻挡铁甲兽的张远,又看一眼前方的欧阳凌。 “不过我那侄儿比不上欧阳大小姐,也不如张远这小子。” 他云淡风轻话语,好似此时不是被强者截杀,反倒是在半道叙旧。 也是,此地两位玉衡境大修,已经能保不败。 就算杜云龙他们有两件强大的儒宝,也不过是能暂时占上风。 洛阳盛一人之力,就能保罗裳不死。 后方,苏启雄与涂皓联手,说不定能将杜云龙等人都留下。 洛阳盛身上的金色浩然之力激荡,化为一片玉色的流光,将周围天地都化为乳白。 便是那节杖旌旗,也无法禁锢他。 普天之下,莫非秦土。 率土之滨,莫非秦臣。 洛阳盛是仙秦之臣,有玉衡境修为,那画地为牢的禁锢也难禁他。 不但难禁,洛阳盛手中一块玉色印玺浮现,其上金字缭绕。 原本悬浮在半空的旌旗震荡,似乎要被他夺取操控之权。 印玺代表仙秦朝堂气运,加上洛阳盛玉衡境修为,两相结合,比获罪之官郭林阳更有资格执掌旌旗! 郭林阳伸出手,却手掌颤抖,无法控制头顶旌旗! 他根本无法与一位玉衡境大修争锋。 后方囚车前的杜海平抬头,双目之中全是愤怒:“杜海正,这等消息你为何不知!” 一位玉衡境大修隐藏,杜海正入司狱二层竟然没有发现。 “怎么会这样……”后方的车架上,跪坐的杜海正面上露出茫然。 他是真的不知道。 “罗裳,罗裳!”杜海正咬着牙,看向光影之中端坐的白发老者。 “他,他本就想害我杜家!” 罗裳绝对知道洛阳盛存在,却不将这消息告诉杜海正。 罗裳也参与了算计他杜家之事! “云龙兄救我!”郭林阳低吼,胸口起伏,面色苍白。 他已经失去对旌旗控制,若是再失去那节杖的控制,那他真就一败涂地了。 静悬半空的杜云龙目中露出怒意,缓缓抬手。 “杜云龙,我知你随身带了杜工部手书条陈。”光影之中,洛阳盛忽然转头,面色平静。 “拿出来吧,若不然,我就将郭林阳拿下带走,让你这一次空跑一趟,血本无归。” 没带走罗裳,反而将郭林阳丢了,这对于杜家来说,是何等耻辱? 杜云龙抬起的手顿住,双目眯起。 “原来你们是在算计匠圣。” “一位玉衡境潜藏在司狱十年,就为今日。” “呵呵,你们浩然儒道一脉当真是够隐忍。” 杜云龙目光扫过下方的涂皓,苏启雄,双目之中透出浓烈的恨意。 他握紧拳头,缓缓抬头,一声长喝:“今日之仇,我杜云龙记住了。” 记住了? 涂皓和苏启雄面上露出苦笑。 齐长林遗憾的轻叹。 倒是洛阳盛面色淡然。 到底是杜家二代人物,怎么会不知轻重? 如此局面就算拿出杜工部手书也不一定能扭转,若是落下口实,有损杜如晦名声,那他杜云龙万死难咎。 在郭林阳和杜如晦名声之间,杜云龙丝毫不会犹豫。 他放弃了郭林阳。 郭林阳抬头,苍白的面上露出一丝失落,还有一丝惨然。 “哎,我明白了……” 他明白,他郭林阳不值得。 他不值得杜家拿出杜如晦手书条陈。 如果是他师尊,前工部侍郎洛焘,或者是自家的师兄罗裳,不知杜家会不会愿意付出代价? “师兄,我已经有办法让铁甲兽拥有灵智了。”看向车架上端坐的罗裳,郭林阳淡淡开口。 罗裳浑身一震,抬头看他。 “不可能!” “你们那等以人族神魂替换野兽神魂的法子根本是错的,当年——” 罗裳顿住话音。 “我知道,当年错在我,是师兄顶下了一切。”郭林阳摇摇头,看着罗裳,“师兄,你且看看。” 他抬手一挥,高喝道:“陆南城,让三妹过来!” 山道上,车架前的陆南城面上神色复杂,看向身边满身铁甲的山狸,口中低语一声。 那山狸低呼一声,转身冲上山林,绕过山道上的军卒和镇抚司皂衣卫,向郭林阳方向奔来。 有灵智! 杜云龙双目之中闪动深邃。 他之前都没看出,这铁甲兽竟然能有如此灵智! 看山狸从山林转角奔来,罗裳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妖兽身躯为基,这不算什么,可这灵智……” 如果铁甲兽有灵智,可以接受操控指挥,那当真是能改变一切! 当年洛焘所研究的铁甲兽之法差点被朝堂推广入军中,就是因为无法操控,战力无法提升才放弃。 要是铁甲兽有灵智,那洛焘的愿望就能实现! “师兄,你看到了吧,铁甲兽能有灵智的。” “师尊可以瞑目了。” 郭林阳的声音轻柔。 罗裳嘴角轻动,双目之中透出一丝迷离。 当年的洛焘是工部天才人物,可以与杜如晦争锋。 洛焘一生心血,就是研制出可以列入军伍,能被指挥操控的铁甲兽。 “罗兄,司狱十年,我随你修行,已经尽掌握铁甲兽之秘,铁甲覆身之苦,任何生灵都无法承受不丧失灵智。”站在车架上的洛阳盛忽然开口。 “你当真相信铁甲兽能保留此等灵智?” 洛阳盛的话让罗裳目中迷茫散去。 他看向郭林阳。 “世间任何生灵都无法承受铁甲覆身之苦?”郭林阳冷笑一声,面上闪过狂傲。 他伸出手,揪住自己的衣襟,陡然用力撕开。 “刺啦——” 第186章 今日我张远便入洞明境 一片片青黑铁甲覆盖半边身躯,那铁甲每一片都镶嵌在血肉之中。 以炼制铁甲兽之法,嵌铁甲于身,日日夜夜受铁甲覆身之苦! 不管是罗裳还是洛阳盛,都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半身铁甲的郭林阳。 “师兄,我承认,我天赋其实不如你。” “我承认当年师尊将传承都交给你,就是看不上我郭林阳。” “但是有一点,你和师尊都比不上我。” 郭林阳面上带着一丝狰狞,咬着牙,看着车架上的罗裳: “我比你们每一个人都狠!” “当年我敢以活人神魂炼铁甲兽。” “我更敢用自己来炼制铁甲兽!” 声音带着一丝野兽的嘶哑,郭林阳身上,淡淡的青黑妖气浮动。 妖。 练妖法,聚妖气! 化妖! “师兄,我告诉你怎样才能让铁甲兽有灵智。” 郭林阳的声音透出癫狂。 他往前走一步,抬手一招,身后的节杖飞落在掌中。 握紧节杖,他一杖挥下。 “嘭!” 木杖砸在冲到身前的山狸头顶,让那半丈高山狸浑身一震,头顶一道灰暗云团浮现。 那云团凝为一位青衣少女,目中迷茫的四处看看,然后慢慢消散。 “三妹……”马车前的陆南城泪流满面。 伸手扣住失去神魂而瘫软的山狸脖颈铁甲,郭林阳抬手拖着,往前走去。 “至亲至爱之人的神魂,融入铁甲神魂,可化护身铁甲兽,能与自己相护相伴。” “师兄,你是不是我至亲至爱的人呢?” 郭林阳面上带着癫狂笑意,往前踏步走去。 他身上,有一道道金色的流光激荡。 “师兄,既然你我今日要死一个,那我们就赌一场。” “我死,化身铁甲兽,为你护持。” “以我修为根基,化为铁甲兽,六境天人挥手可杀。” “你死,以你修为化为我的护身铁甲兽,便是七境八境,也能斩杀吧?” “师兄,当年师尊最终选了你,这一次,你怎么选?” 长笑着,郭林阳往前走去。 洛阳盛眉头一皱,手中印玺之中金光闪烁,化为一尊牢笼向着郭林阳压下。 郭林阳抬起手,长长的木杖上金光交错,然后轰然崩碎。 碎了! 一件儒道至宝,就这么崩碎! 随着木杖崩碎,头顶那黑色的旌旗也瞬间崩裂。 木杖崩碎旌旗崩裂的瞬间,一道金色的灵光从天而降,穿过浑天仪所化屏障,然后将其撑开,将方圆十里天地笼罩! “节杖碎,旌旗裂,仙秦降,”郭林阳大笑,“杜云龙,还等什么?” “碎裂节杖旌旗就是与仙秦宣战,仙秦气运大道降临,方圆十里为战场。” “此为战时,仙秦律令,尊卑节制。” “还不拿出杜工部手书条陈,掌控这十里天地?” 节杖旌旗代表仙秦国使,斩国使就是向仙秦宣战。 仙秦气运降临,十里天地尽被笼罩。 浑天仪的力量与仙秦气运相合,镇压十里山河。 若是在无数万里天地之外,此等场面,才是当真恢弘。 虽千万里山河星辰相隔,也化十里秦土,护佑仙秦子民! 只是今日这等手段,却被郭林阳用来截杀自家朝官。 杜家要放弃他,他就自救! 杜云龙不愿动手,他就逼杜云龙动手! 春秋儒道也好,杜家也罢,都看不上他郭林阳,只将他当做争斗的工具。 今日,他郭林阳也要做一回主,将大势掌握在自己手中! 杜云龙面上闪过犹豫,然后便一咬牙,抬手将一块玉璧拿出。 那玉璧上有着一行金色字迹。 这就是杜家家主,仙秦工部尚书,匠圣杜如晦亲手所书的条文。 “着,查,铁甲兽事情。” 短短几个字,金光闪耀,每一个字似乎都让人心神震颤,不能直视。 玉璧一现,十里天地云气交错,丝丝屡屡都被束缚。 十里之地,无尽生灵,全都不能抬头。 就连苏启雄和洛阳盛这等玉衡境大修都立在原地,身上似乎被万钧力量压住。 洛阳盛手中印玺金光缭绕,只能护住他身周三尺。 之前没有郭林阳将这十里天地化为仙秦战场,就算杜云龙拿出此玉璧,也不能挡他洛阳盛。 他们筹划许久,就是为引杜家落下口实,将把柄留在此地。 浩然儒道与春秋儒道争锋,这等大事筹划多久都不过分。 可是此时,他洛阳盛所有手段都被压制! 仙秦九洲,律法森严。 尊卑有序,朝堂官员临战之时皆被节制! “碎节杖裂旌旗,以工部尚书手书接掌天地气运,今日你们所为件件都是死罪。” “杜云龙,你在为你杜家召祸!” 洛阳盛面色铁青,放声高喝。 杜云龙面上神色变幻。 “洛阳盛,你在庐阳府司狱十年,实在是言路闭塞,不知天下大势!”郭林阳仰头前行,一声低喝。 “陛下老迈,相位不稳,仙秦九洲皆有乱象,如今是谁展现足够实力才能更进一步。” “杜工部要进一步,就要掌控妖灵战傀与铁甲兽在手。” “浩然儒道该是退出的时候了!” 这等话都敢说! 也只有将铁甲镶嵌在自己身上的郭林阳,才敢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语。 他已经癫狂。 面上带着笑意,郭林阳步步前行。 “师兄,看来是我赢了。” “放心,我会让你神魂入此铁甲兽身躯,以你我之力相合,他日成就超越师尊也不是不可能。” 郭林阳将山狸身躯甩在前方,看向罗裳。 罗裳点点头,面色复杂,轻叹一声:“我输了。” 这一声认输,让郭林阳仰天大笑。 “师兄,我等这一句认输等了三十年,今日——” 他话没说完,罗裳抬头,淡淡道:“张远,我俩的赌局,我输了。” “你来杀我吧。” 赌局? 张远? 郭林阳的笑意僵住,缓缓转头。 不知何时,在百丈外与铁甲兽拼杀的张远已经悄然欺近到十丈外。 不但如此,那些围杀张远的铁甲兽竟然跟随他身后,亦步亦趋,眼中毫无暴虐。 这些铁甲兽怎么能有灵智一般! 郭林阳瞪大眼睛,看着缓步前行的张远:“你,你为何不受天地之力压制?” 连玉衡境大修都被压制,张远区区镇抚司皂衣卫,凭什么不被压制? 张远抬起手,将镇抚司战旗扬起。 “仙秦天下,斩不臣,镇妖邪,镇抚司战旗所至,只受皇令,不敬朝官。” “别说杜如晦的手书,就是国相诏令,也阻不住我。” 杜云龙借杜工部手书条陈接掌十里战时天地,却不能压制手持镇抚司战旗的张远。 因为镇抚司战旗所至,不受朝堂管制! “郭林阳,碎节杖,裂旌旗,神魂炼兽,掀起铁甲兽之祸,仙秦天下,铁律昭昭,你的事发了。”张远一手持战旗,一手长刀前指,声震四野! 看长刀指着自己的张远,郭林阳哈哈大笑,他抬手,面上全是狂傲:“区区洞明境都未入的蝼蚁,也配给老夫定罪?” “未入洞明的蝼蚁?”张远抬头,双目之中战意翻涌。 第187章 大道洞明,武道通天! 气血真元汇聚,冲破隐元瓶颈,入洞明之境! 武道入洞明,先成猛虎虚影,凝出武道大势! 这等武道修行纯粹到极致,需要何等天赋! 世间修行者兆亿,有几人能初入洞明就凝聚武道真意,汇聚为武道大势! 张远一步前行,身上气血与真元贯穿,所有经脉之中,所有窍穴之内,一道道隐藏的先天真元升腾。 先天化后天,隐元入洞明! “一步洞明,他的积累到极致了!”看张远身上浓烈气血和翻涌真元,苏启雄双目眯起,轻轻开口。 他是看着张远一步步修行,还指导过张远功法,张远的天赋与勤奋他都看在眼中。 今日,终于见张远蜕变。 蜕凡入洞明,一步一重天! “洞明境,你的天赋再好,如此年岁又能有多少资粮呢?”沈炼面上神色复杂,带着一丝失落,又有一丝期盼。 他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期盼什么,为什么失落。 “区区府城子弟,便入洞明又如何。”杜海平咬着牙,低低嘶吼。 话语是如此,可他面上的忌惮根本掩盖不住。 涂皓抬头,目光落在天穹的云涛之上。 “天地禁锢,大道垂临,此时入洞明,是要简在天心吗……” 仙秦气运降临,此地一切皆与天地大运相连。 张远入洞明所需的后天真元,可直接引动方圆十里天地灵气灌注。 至于张远能引动多少灵气入体,就看他本事了。 此地十里天地乃是仙秦大道降临之地,灵气堪称无尽! 以无尽灵气灌注入洞明,不说世间绝无,但也是万载少有。 灵气都是次要,最关键是张远在这降临秦土之中突破到洞明境,一举一动都被天地感应。 只要他足够天才,这天地就会多一分关注。 仙秦气运关注,便是一丝一毫,都是任何生灵不可承受之天眷! 张远今日突破,往后极可能得到天地眷顾! “轰——” 张远再进一步,身周的云气缭绕,团团青色的灵气如同长鲸入水。 他背后的青虎虚影震荡,将周围云光尽吞没。 “此等勇猛吞噬之势,至少,”苏震南目中精光闪动,“至少四品先天真元!” 四品真元已经是能支撑入开阳境根基。 庐阳府中,能入开阳境者屈指可数。 张远今日展现底蕴天赋,分明是能成为开阳境的大修。 “这位庐阳青虎他日成就不可限量。”山道之上,一位五旬巡卫军扶着自己手中长枪,低低轻语。 越是低阶武者,越是浮沉岁月,见过许多人一飞冲天,也见过太多天才人物泯然众人。 张远今日展现的气度底蕴,足够成为一方府城强者。 “此等人物,既然结仇,便不能留……”杜云龙双目之中杀意激荡。 “可惜天道压制,不能探查他先天真元品级,若不然也能知晓这小子到底有多少潜力。”苏启雄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遗憾。 十里天地禁锢,就算他是玉衡境,也无法探查张远的先天真元品级。 此时无法探查,等张远完全入洞明境,外人就再不能知晓其先天真元品级了。 外人看不出张远先天真元品级,张远自己清楚。 他经脉之中金色的真元涌动如同涛涛江水,每一道经脉之中都被金色的先天真元充满。 虎啸龙吟。 经脉之中的真元引动异象,然后他身外的灵气好似大江之水涌入。 无尽的灵气入体,灌注经脉,洗刷气血,肉身。 这就是洞明境。 哪怕张远早已有洞明境心境,哪怕他早就掌握洞明境修行之法,体验过洞明境修行记忆感悟,可此时依然心潮沉醉其中。 那一种从外到内,满身好似脱胎换骨的感受,是从前绝不曾有。 大道洞明,武道通天。 这一刻,他仿佛与天地交流,任天地之力在身躯之中梳理,将所有的暗伤,所有的沉疴,所有的阻垢都冲刷干净! 内外通透,心境通明! 这就是,洞明境! 张远知道,今日之后,他算是一飞冲天了! 肉身气血涌动,脑海之中那些气血珠子不要钱般破碎,化为咕咕的气血充盈身躯。 一位隐元中期的武者一身气血大约能抵十颗气血珠子。 张远此时一步之间就碎裂千颗气血珠子,涌入身躯,化为自己的气血肉身之力! 肉身力量瞬间飙升十倍! 是隐元境的十倍肉身之力。 那种筋肌末端都带着爆裂力量的感觉,让张远有一拳击碎天地的冲动。 这还只是开始。 他脑海中的气血珠子还在一颗一颗的爆裂,让连绵不断地气血灌注身躯之中。 气血珠子碎裂,青色的真元珠子也开始爆裂。 百颗真元珠子化为滚滚波涛般的真元在经脉之中冲撞,然后落入丹田。 富贵险中求。 张远的气血珠与真元珠获得的最大一笔来自九绝剑客赵继阳。 那可是一位差一丝就踏入开阳境的江湖大豪,一身积累都最终化为张远的资粮。 一百颗真元珠子破碎。 然后又是一百颗真元珠子破碎。 经脉之中的真元开始化为后天青色,一丝淡淡的金色在其中闪逝。 也只有九品先天真元,才能容纳这么多真元。 这就是为何那些大势力嫡系后辈都要尽全力熬炼根基。 张远刹那就爆开五百真元珠子,所化真元已经超过寻常洞明境巅峰一身真元凝聚。 就这,依然没有填满张远经脉和丹田。 直到八百颗真元珠子碎裂,他的经脉和丹田才被青色的真元填满。 初入洞明境,积纳的真元已经超过其他洞明境巅峰! 没有天阶功法熬炼,绝不能承载这么多真元。 没有九品先天真元转化,也不能有这么浑厚真元在身。 真元填满经脉丹田,是寻常洞明境初期修行者百倍之力,这只是表象。 九品真元,让张远对满身真元的控制精准到分毫。 那可分化为亿万道的真元在经脉与身躯之中游走,如同一道道列队军阵,随时听候召唤。 对真元的细微操控和极致的数量转化,才是九品真元真正超脱之处! 这一切,都在三步之间完成。 当张远三步踏出时候,他身上已经有道道青色的真元缭绕,满身气血化为淡淡罡气悬浮在身周。 他的双目之中,有一丝隐隐的惊讶。 在洞明境修为稳固瞬间,他感受到他的仙道修行竟然也跟着有了变化。 一丝丝天雷力量在他的经脉之中流淌! 天地馈赠,大道天雷! 风雷决所凝的雷霆力量,今日之后便真正化为天雷,不是在沧澜江观李纯罡渡劫时候那天地雷霆,而是真正的大道天雷! 之前那天地之雷能代天刑罚,如今的大道天雷,更是能代天行赏! 赏罚在手,雷霆尽掌! 哪怕就是一丝,这一丝也是外人求而不得的大道天雷! 似乎是感应,天穹之上,一道雷霆轰鸣之声响彻。 “郭林阳,还不伏法——” 雷霆滚滚,张远一声长喝,手中镇抚司战旗往前一指。 这一声喝与天雷相合,让郭林阳浑身一颤。 他身上铁甲“铮铮”作响,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身上压抑的妖气升腾,幻化成一头青色的狼影。 妖气反噬! 他本来一身浩然之力和武道手段,此时尽被天雷力量所震,只有妖气激荡! 张远踏步而上,落在车架之前。 罗裳轻叹一声,摇摇头,看向张远:“张远,我输了,雷法之力确实能让铁甲兽暂时恢复神魂清明。” “还有,郭林阳也确实如你所说那样,已经入魔。” “愿赌服输,”他摊开手,掌心一柄刻刀,其上有“二十四”标记,“这东西,本就是你张家的。” “杀了我,别让我神魂被郭林阳所谋。” “其实郭林阳所为我全都知道,不但未阻止,反而纵容包庇,这才有当年铁甲兽之祸,那些百姓死伤,我罗裳确实该受这一死!” 张远手中长刀抬起,仰天长喝:“主司大人,案犯罗裳已验明正身,可要明正典刑?” 张远的声音震荡山野。 “他说过,要堂堂正正杀罗裳……”苏启雄转头,看向身旁的涂皓。 如此局面,杀不杀罗裳? 涂皓面上神色变幻,最终咬牙一声长喝:“斩!” 第188章 斩罗裳,以武破妖,这才是真正的武道! 斩! 涂皓话音落下,张远长刀轰然挥落! 一道血色冲霄而出,喷涌三丈。 儒道大修,当年铁甲兽之祸主犯之一的罗裳,被一刀斩杀! “师兄!” 郭林阳一声长喝,身上妖光炸裂,双目化为青红,身躯化为丈高青狼,双手化为铁爪,半身铁甲碰撞铮铮。 青狼朝着张远飞扑而上。 山岳如天倾,随着刀光朝郭林阳所化的青狼当头砸落。 “嘭——” 郭林阳前扑的身躯被刀光阻住,撞在五丈山岳。 山岳崩碎,青狼身躯也倒翻三丈外。 “以武破妖,这才是真正的武道!”苏启雄一声长喝,双目之中尽是神采! 武道通神!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 武道能镇压万般修行手段,就是因为武道修到极致,内外相合,武技与功法凝聚,可越阶而战。 张远这一刀乃是镇岳功大成,引动镇岳大势,再以巅峰刀法展现,化为大势倾轧。 这一刀已经与张远的武道修为层次无关! 要破这一刀,只有同样以大势或者意境碰撞。 郭林阳虽然是儒道修为乃是开阳境,但他儒道力量不能借天地气运加身,如今化妖,只以本能去拼杀张远的刀法大势,自然落败。 “吼——” 化身青狼的郭林阳嘶吼,飞身再起,疯狂扑向张远。 张远不退反进,单手握住长枪大旗,一手长刀横斩。 “当——” 郭林阳的长爪被刀锋挡住。 “刺啦——” 长刀从长爪前抽离,带出一刀火花。 青狼怒吼,长爪再拍下。 郭林阳所化的狼妖确实强横,战力至少也是洞明境巅峰。 张远一人一刀,在其身前只能稳住不败。 “当——” 青狼长爪将刀锋握住,张口朝着张远当头咬下。 就是此时! 张远左手松开长枪,握住腰间刀柄。 “噗——” 左手长刀从青狼腰间横切而至,在青黑铁甲上划出耀眼的火花! 青狼身躯一震,往后翻滚出去。 双手刀! 郭林阳化妖之后,一身儒道修为已经无法展现,只以妖力拼杀。 没有被张远一刀斩断身躯,已经是铁甲护身,化妖之力让肉身横绝。 张远一刀将郭林阳劈翻,飞身而下,长刀扬起,朝着郭林阳当头斩落。 郭林阳当初有节杖在手,还能反掌间展现大修之力。 此时化为狼妖,其浩然力都不能用,只以妖力,根本挡不住张远的刀。 长刀斩落,刚翻身的青狼抬起前爪。 “噗——” 长刀斩断郭林阳满是铁甲的手臂,然后划开其身躯。 “郭林阳,铁甲兽之祸,无数修行者神魂化为铁甲兽,这笔帐,该还了!” 张远双手握刀,往前踏一步,长刀当头斩出。 青狼脖颈被刀锋一斩而断! 一刀斩郭林阳,张远刚准备抽刀归鞘,忽然面色一变。 周围天地之力涌动,化为无尽的重压,从天穹砸落。 之前他手掌镇抚司战旗,有皂衣在身,不被天地之力约束,此时放开战旗顿时重压当头! “嘭!” 他肩头仿佛瞬间十万钧重力砸落。 脚下青石崩碎,他的面色胀红。 前方的欧阳凌一口鲜血喷出。 远处,那些巡卫军和皂衣卫全都口吐鲜血,瘫软在地。 便是齐长林等人也是面色惨白,口中溢血。 半空之中的杜云龙手中玉璧金光缭绕,其上一个个文字化为星辰,向着天穹之上飞去。 一旦这星辰入天穹,十里天地便完全被掌控。 那时候,这里所有人生死都在其指掌间。 “刻刀!”张远低喝。 欧阳凌抬手,手中刻刀朝着天穹重重一划:“秦律昭昭,如镌如刻!” 天穹之上,一道幽暗的刻痕出现,将金色的星辰阻在半空。 “儒道至宝,当年张相苍天崖立秦律的刻刀!” 杜云龙面上露出惊异,口中低呼:“此物无张相血脉不能激发,你为何——” 天穹之上,那刻痕慢慢消散,金色星辰重新升起。 杜云龙脸上浮现笑意:“原来是沾染张相遗留后辈的些许血迹而已,我还当你乃是张相血脉后人呢。” “此一击之力已经耗尽你浩然之力,今日尔等还有什么手段能阻我?” 无人能阻。 无力能阻。 杜云龙非他一人之力,乃是借仙秦之力,借杜工部之力。 仙秦天下,此等借天道之力的争斗,近乎无解。 所有人抬头,看着金色的星辰往天穹镶嵌。 “洛先生,刻刀。” 洛阳盛身前,张远的声音传来。 张远艰难的将一柄青黑刻刀递向他。 那刻刀上,有“二十四”刻痕数字。 “没有张相血脉之力,这刻刀——”洛阳盛面上露出苦笑,话未说完,他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那刻刀之上沾满血迹,分明闪动幽暗的金光! 一把接过刻刀,洛阳盛浑身浩然之力化为照彻天地的金红。 “张相护佑,晚辈斗胆。” “秦律齐天,万灵俯首——” “破!” 破! 洛阳盛手中刻刀挥出,一身浩然之力激荡化为那一条千丈刻痕。 “嘭——” 天穹之上,本高悬的金色星辰应声崩碎。 杜云龙手上的玉璧,也应声裂出五道裂痕! 原本笼罩十里的金光开始动荡。 刻刀一击之力,恐怖若斯! 这就是一件儒道至宝在一位玉衡境大修手中所展现的强横力量! 这还是那一套刻刀之中的一柄而已。 这只是一位儒道玉衡境而已。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 那天人境的武者,手中握镇世战兵,会强横到何等程度? 搬山拿岳,斩落星辰,当真不是虚幻传言! 看天穹上那弥漫的裂纹,张远只觉心潮澎湃!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天地! 今日所见这一场争斗,还都是天人境之下而已。 世间修行,那九天之上,该是何等精彩! 握紧拳头,张远压住心底的热血激荡。 此生修行,自己定也要踏足那无上之境,去观览九天胜景! “啪——” 杜云龙手上的玉璧崩碎。 杜工部手书条陈碎裂! 条陈碎裂,对此方十里天地掌控便要丢失殆尽! 杜云龙面色苍白,看漫天云气碎散。 下方,苏启雄身上玉衡境武道大修的力量激荡。 前方,儒道玉衡境的洛阳盛身上,同样浩然之力涌动。 庐阳府镇抚司文抚司主司涂皓手中,青色的光晕向着天穹弥散。 这是要接掌天地! 天地之力被接掌,两位玉衡境在前,他杜云龙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杜海平,今日事败,我等不能给匠圣惹来麻烦。” 杜云龙深吸一口气,将身上衣衫一整,手中玉璧最后的金光迸发。 杜海平点点头,面上露出绝然,转头看向车架上被锁住的杜海正。 “大哥,你动手吧。”杜海正面上神色平静,缓缓闭眼。 杜海平咬着牙,手中一柄短刀抬起。 他刚准备出手,忽然浑身一颤。 方圆十里之地,一片森寒妖气弥漫! “天境大妖……”苏启雄面色凝重的看向前方。 那躺卧在洛阳盛他们车架前的铁甲山狸睁开眼,缓缓站起身,双目之中,全是滔天的恨意。 “吼——” 山狸嘶吼,十里天地云涛震荡,本已经要被涂皓掌控的天地直接崩碎! 十里天地,飞沙走石! 张远往前奔几步,将站立不稳的欧阳凌搂住。 “张远,我们会死在一起吗?”欧阳凌抬头,目中晶亮,没有丝毫的惧怕,反而透着几分希冀。 “节杖碎,旌旗裂,天妖出,要是还无人出面,那腾洲就不是仙秦的天下了。”张远挡住撞向欧阳凌的碎石,低声说道。 欧阳凌失望的点点头,将脸贴在张远胸口:“我还以为我们要一起死在这呢。” 张远抬头,看向天穹。 天穹上,一道金色长剑飞落,横贯百里。 “今日事,过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我杜家,会给个交待。” 另一道声音从无尽虚空之中传来。 张远想看清那声音从何处来,却感觉浑身发软,脑海中血色炸开。 脑海中,金色的秦律书卷展开,引动张远的神魂好似要化为虚无。 “张远,张远……”欧阳凌的急切呼唤响起,温暖的身躯将他紧紧托住。 “你,你不是又,又要那样吧……” ps:本书第一卷,庐阳青虎,结束。 下一章,开启第二卷,郑阳烈虎。 积累九品先天真元入洞明境,斩杀罗裳之后拥有的记忆和反哺,加上之前积攒的人脉、资源,张远会在郑阳郡掀起怎样风浪,在镇抚司步步前行,成为何等强者? 第189章 初入郡府,张远真正的机缘 郑阳城。 郑阳郡郡府所在之地。 郑阳郡治下有九府八十八县,一郡之地就纵横三千里,百万里方圆。 聚一郡精华的郑阳城占地百里,车马从城东到城西需要奔行大半日。 城中军民三百万,街坊千座,纵横大街数之不尽。 南山街云桂坊。 三进的小院干净整洁。 躺卧在床榻上的张远缓缓睁眼。 温和的阳光洒在他脸上,让他有一些炫目感。 “欧阳姐姐放心去郡府官学坐镇,这里有我。” “张远也是我的小郎啊,难不成姐姐还不放心?”玉娘的声音轻柔传来。 “我明白,你放心,我与他没有什么,只是他救过我的命而已。”欧阳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沉郁。 片刻之后,房门被推开。 张远面上带着笑意,看着身穿素白衣裙,不施粉黛,容貌如画的玉娘。 “小郎!” 温润的身躯扑在床榻上,扑在张远身上。 张远抬头,伸手轻抚玉娘的发丝。 玉娘浑身颤抖,将脑袋埋在张远身上的被褥,放声痛哭。 “小郎,你昏睡十多日,我真怕你醒不来了……” “小郎,我在外人面前不敢显露,你知道我心中多怕吗……” 玉娘一边哭一边说,似乎要将这些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担心都宣泄出来。 张远只是手掌轻抚玉娘的头发,面上带着一丝笑意,静静听着玉娘哭诉。 玉娘与别人不同。 其他人都有依靠。 只有玉娘没有。 他张远,是玉娘的唯一。 “玉娘,我为你挣一副诰命,怎么样?” 张远的声音响起。 本哭泣的玉娘抬头,挂满泪水的眼中全是惊讶。 “小郎,你,你说,什么?” 她不敢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说,我要为你挣一副诰命回来。”张远将玉娘的手臂握住,郑重的开口。 诰命。 仙秦天下有夫荣妻贵的规矩。 文武官员积功获爵时候,就能封妻荫子。 爵位。 张远的意思,他要成为仙秦封爵勋贵,让玉娘也能得到仙秦朝堂的诰命册封。 王公侯伯,四阶十二品勋爵,要想得到诰命册封,至少也是战侯爵位才成! 那可是唯有位列朝堂二品武官,有灭国之功,才能封战侯! “小郎,我不要诰命,我只要你平平安安。”玉娘握住张远的手,轻声说着,眼眶中泪珠又滚落下来。 张远不过是个小小皂衣卫,要想一步步成为那等朝堂顶尖武官,斩获灭国之功,需要历经多少生死? 何况,她出身低微,张远当真能有那等功名,那她也会成为拖累吧? 张远伸出手,将她的泪珠擦拭掉,轻笑,没有开口。 不说,是已经将某些承诺记在心底。 “这些时日我昏昏沉沉,玉娘你们何时到郑阳城的,一路上可还安宁?”没有再提未来事情,张远换过话题。 玉娘点点头,依偎在张远身边,低声将近些时日事情讲述。 从船队出庐阳府,到此时张远醒来,已经有四十多日。 青玉盟船队是半个月前到郑阳城外卫城建昌城。 数百万布匹已经入郡府仓库,郡府对青玉盟送来物资很满意,这半个月来,各种交割结算,都在有条不紊进行。 这一趟青玉盟不但财货大赚一笔,名声、人脉,官府商路都打通。 往后只要好好维持交易,有官方背景,青玉盟必然赚的盆满钵满。 青玉盟这边事情除了玉娘主持,还有段玉以及许云禾帮忙处理。 等张远伤重昏睡到来,玉娘主要就是在这小院照顾。 这小院是段玉所安排,本来涂皓等人是要将张远带去郡府官衙,是欧阳凌出面,让张远留在这里,若不然玉娘也无法进出官衙去照顾。 “其实,小郎要是在官衙,欧阳姐姐就不好常见你。”玉娘低下头,凑近张远,压低声音,眉眼间带着笑意,“小郎,可得手了?” 得手了吗? 张远回想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算得手了吧? 起码欧阳凌这位欧阳家大小姐当真是心中有自己的,而且与自己有极为亲密的接触。 昏睡迷蒙之间,张远感觉到过一些难以言喻的玄妙感。 只是有些事情没有戳破那层膜,总不算是得手嘛。 “我看得出,欧阳姐姐是一颗心真的放在小郎身上了。” “这些时日她只要有空,日夜都来陪着,根本不避嫌。” “若不是官试在即,她需要坐镇郡学,今日也不会离开。” 轻轻靠在张远身上,玉娘低低说着:“谁叫我家小郎人品好,上进,还会疼人呢……” “欧阳姐姐家世好,能帮到小郎,小郎可要抓住。” “往后我为小郎聚财,欧阳姐姐帮小郎摆平官场事情……” 声音渐渐低微,化为淡淡的酣睡呼吸。 张远将玉娘抱在怀里,用被褥将她盖上。 这些时日,她是真累了。 轻靠在床榻,张远缓缓闭眼。 “嗡——” 他的身上,淡淡的气血涌动,经脉之中,层叠的真元仿佛江河浪涛,奔涌如山! 洞明境! 一路上修养,张远的洞明境修为早已稳固。 如今他是真正的洞明境武者。 九品先天根基,让他此时虽然修为才是洞明境初期,但真元和气血厚重程度,是同层次的百倍! 未入洞明时候,张远也不敢想,九品先天真元的根基熬炼,与寻常洞明境之间的差距竟然到这等程度。 不止是初入洞明,往后每一层修为提升,都会是同层次的百倍战力。 这等碾压同阶的实力,不入洞明时候他怎么敢想? 怪不得那些天骄人物根本看不上寻常同阶。 当真是不在一个层面。 不过一路走来,张远也明白想有这等根基有多难。 九品真元熬炼本就是难以感受到,世上如他这样能提前感应真元品级的武者不知道有没有。 再加上天阶功法熬炼修行,便是仙秦最顶尖的精英,也很少能有机会修到天阶功法。 何况仙道功法,儒道功法,加上那些气血珠子,真元珠子的资粮积累。 更别说突破洞明境时候,那天地力量灌注的机缘。 就算再给张远一次机会,他都不敢说还能有如今这修为。 世间事,当真是能争就争,后面事情,皆看机缘。 机缘。 双目微动,张远身上淡淡的金色浩然之力一闪而逝。 如今他脑海中还剩一千两百颗气血珠子,三百五十颗真元珠子,妖气珠子百颗,灵气珠子三百来颗。 这些珠子之前,一万三千颗浩然金珠浮沉,将一卷金色秦律书卷围拢住。 这都是斩杀大儒罗裳的反哺! 罗裳的儒道修为,分明已经到玉衡巅峰! 有刻刀在手的罗裳,要想脱困,要想斩杀郭林阳都不过是举手之事。 如何运用刻刀,怎样应对浑天仪,还有郭林阳的铁甲兽弊端,都是罗裳告诉张远的。 可他最终选择了死在张远的刀下。 说什么认赌服输都是幌子,其实不过是他罗裳想求一死罢了。 “可惜,让郭林阳的神魂逃脱了。”轻声低语,张远面上露出遗憾之色。 虽然他算是将郭林阳斩杀,可却也不算完全杀死。 肉身斩杀,神魂脱逃。 郭林阳以秘法将自身的神魂转入铁甲山狸身躯,化为天境大妖。 最终,郭林阳,杜家众人都脱身离去。 不过腾洲强者与杜家约定,杜家之人和郭林阳再不可踏入腾洲半步。 “那就等我出腾洲时候,再将郭林阳斩杀吧。” “到底是接了罗裳传承,怎么也该清理门户,何况,未能斩杀其神魂,便不算血仇得报。” 微微闭眼,张远面上透出一丝感慨。 相比于罗裳反哺的浩然之力,其记忆之中关于炼器的研究,才是真正难以想象的财富! 仙秦工部兵甲锻造。 仙道江湖炼器传承。 江湖之中流传的精巧机关…… 罗裳的老师前工部侍郎洛焘并没有选错,罗裳在炼器一道的天赋,真的强到难以想象。 第190章 世间事,当争则争 张远昏睡这么多天,除了稳固自身的武道修行,就是在不断观阅罗裳的记忆,从其中提炼感悟修行。 一位精通炼器锻造的大儒,浮沉百年,横跨仙道儒道,其阅历正是张远最缺的资粮。 罗裳十八岁入工部为寻常工匠,十年成工部之中技艺最精湛的工匠之一。 若不是洛焘提前将罗裳收入门下,他也会被杜如晦看重,收为弟子。 工部之中到现在还有当年罗裳改进的几种锻器工具。 在洛焘门下,罗裳读书三十载,从粗通文字,成为能连过三关官试的大儒。 这足以看出罗裳治学天赋。 为帮助洛焘研究铁甲兽之法,罗裳研习仙道江湖炼器之术,结合江湖机关术,推衍出数种铁甲战兽。 可惜,罗裳所研究的铁甲战兽因为与杜如晦的战傀之术相合,被洛焘和其门下其他弟子猜忌,一直不能被实践推广。 这也是为何罗裳入司狱,杜家竟然会派人来寻他的原因。 杜工部的妖灵战傀之法也遇到瓶颈,希望寻求突破,杜如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罗裳。 当初杜如晦与洛焘决裂,洛焘一系退出皇城,浪迹山野时候,杜如晦曾亲自邀请罗裳,不过被罗裳拒绝了。 跟随洛焘离开皇城,见识春秋儒道一脉,又拜访各方仙道宗门,洛焘和罗裳的炼器道路分歧越来越大。 洛焘与郭林阳一心要炼制出可以驯养,有灵智的铁甲兽,为此甚至开始疯狂。 而罗裳则是觉得能有战斗之力,借几分炼器和锻造手段而成的铁甲兽最合适军阵使用,没必要有多少灵智。 但作为弟子,罗裳无法改变洛焘的想法。 他只能一次次屈服,帮助洛焘推衍铁甲兽,看着洛焘他们开始以活人神魂炼制铁甲兽。 正如罗裳所说,他其实也参与其中,得到了许多修行者神魂入铁甲兽的数据,并且以此为根基,完善自己的想法。 他也纵容郭林阳以残忍手段猎杀武者,那场铁甲兽之祸,他本可以阻止的,但他想要那些案例与数据。 罗裳明白,他有取死之道。 洛焘身死,他们这一脉本是要被诛杀干净的。 不过罗裳将自己的研究推衍全都交给镇抚司,换来十年潜心研究的时间。 洛阳盛就是镇抚司中安排,一来监管他,二来则是将他所有的研究都掌控学习,并且传递出去。 十年潜修,心中无憾。 罗裳是不会跟杜家人走的。 当年洛焘他们引发铁甲兽之祸,他们这一脉死伤殆尽,就是因为有人在背后破坏了圈养铁甲兽的牢笼,引发铁甲兽骚乱肆虐。 罗裳知道,那必是杜家,或者是杜家盟友所为。 洛焘一心要将铁甲兽研究成功,一心重回工部,已经是在挑衅杜匠圣的威严。 罗裳也不会去郑阳郡。 他有他的骄傲。 当年工部最天才的人物,要被区区郑阳郡驱使,他做不到。 正因为如此,罗裳以传音之法,与张远打赌,并且为张远讲述各种隐秘。 在被围杀时候,也是他指点张远,最终让杜家竹篮打水。 罗裳看重张远,是在其第一次接近司狱二层牢笼时候。 因为,张远到来,引动了他手中那柄刻刀之中力量的感应。 按照罗裳所说,或许,张远身上有当年国相张天仪的血脉传承。 这事情张远也说不清楚。 张远他们这一脉张家在庐阳府已经有千年。 张天仪卸任国相之位,远走天外也有千年。 千年前事情,谁能说得清? 汲取阅历,张远反思自己,明白自己行事还是太过江湖气。 自己之前所观阅的那些记忆绝大多数都是江湖之中底层修行者,行事还是格局不够。 观阅罗裳百年人生,其中悲欢离合,其中兴起衰败,都不是张远这样的小小皂衣卫能经历。 唯有罗裳这样历经皇城朝官显赫,又承受山野离乱之苦,既有儒道修行,又有仙道历程的大修,方才能展现大气魄。 不过张远从罗裳的记忆之中更有了自己的感受。 世间事,当争则争。 罗裳当年若争,不一定会落败如此。 他张远修的是武道,做的是皂衣卫,世间所求,皆在手中雁翎。 ———————————————— 南山街。 云桂坊后院。 屋外霜寒,屋内倒是温暖。 张远身穿青袍,端坐在团椅上,玉娘立在一旁。 对面,一位头戴云貘布帽,穿厚棉袍的山羊胡老者手搭在张远的腕上,微微闭眼。 片刻之后,老者笑着睁眼,看着张远道:“张爷到底是福缘与根基都是世间难寻,这才短短十多日,不但转醒,连伤势也都沉疴尽去。” “不过老朽还是建议张爷静养。” “张远你是五公子极看重之人,我保元堂中最好的汤药都会用上,为你固本培元。” 这老者名叫赵慎温,是郑阳城最大药铺保元堂坐诊医师。 这位一般人可请不来,乃是城中第一世家夏家嫡系五公子出面,才请了为张远医治。 “多谢赵先生。”张远收回手,轻声开口。 融合罗裳记忆,不知不觉中,他身上多出了之前所没有的气度,与之前那江湖匪气有了许多不同。 “应该的,应该的。”赵慎温笑着起身。 夏家五公子夏玉成如今是夏家家族之中炽手可热后辈,近些时候被远威伯夏长林带在身边,据说是极有可能被荫封。 这位发话,还送了重金,赵慎温当然要全力为张远医治。 玉娘送赵慎温出小院,到门前时候,看到迎面之人,忙面上露出笑意躬身:“段玉公子。” 郡府城如今后辈之中,除了几位本就是风云人物外,这位段玉公子便是横空而出的俊杰。 谁能想为段家执掌玉和堂,处理些不入流江湖事情,收敛些辛苦浮财的段玉,差点要被家族放弃的段玉,竟然能做下那等事情? 据说八百大小船只从沧澜江上逆行而上,青色的青玉盟大旗飘扬而至时候,整个郡府都被惊动。 本已经到绝境,可能要被疏通大江商道的大军剿灭的玉和堂摇身一变,成为第一支通行商道的商行。 那价值数百万银钱的布匹送到建昌城,不但解决郡府中流传要组建的新军物资问题,更是让郡府正哄抬的过冬布匹价格轰然下降。 满城百姓皆夸赞青玉盟之名。 青玉盟女掌柜薛玉,成了百姓口中救苦救难的女佛。 青玉盟商队执掌段玉,则是那横渡河海的佛前座下金刚。 对于段玉来说,金刚就金刚,总比丢了命好。 小院前,段玉向着赵慎温点点头,然后看向玉娘:“大掌柜,听说张兄醒了,我特来拜望。” 玉娘点头,抬手招了门口守卫的少年:“裴声,你帮我送赵先生,随先生去拿汤药回来。” 裴声,张远在庐阳府丁家巷所训的少年之一。 修为天赋比不上肖扬,也没有孙立灵动,但也是个能做事的。 赵慎温坐上车架,看车架前顶着寒风疾行,身上气血微微震荡的裴声,面上露出一丝异色。 如此少年便有这等修为,竟然只是跟班伙计,不是哪家公子少爷? 再转头看向后方小院方向,他双目之中透出惊异。 今日听到段玉公子唤“大掌柜”,他方才明白,这些时日一直以为不过寻常妇人的玉娘子,就是青玉盟大掌柜薛玉。 那薛玉悉心照料的张爷是什么人? 夏家五公子亲自交待一定全力为张爷救治。 段玉亲自来拜访,语态亲切至极。 转头看向街巷,赵慎温低下头。 他看到至少三道腰间挂雁翎刀的身影。 这位张爷,到底什么身份! 第191章 精气神合一,武道大势已成 车厢之中,赵慎温低着头,手掌微微握紧。 沉吟片刻,他方才做出决定,推开车门,向着前方赶车的车夫开口道: “我去南城一趟,老丁你带这位小哥回保元堂拿汤药。” 说完,他跳下车架,快步奔行在寒风飘雪的街道。 裴声看向赵慎温离开方向,又将头低下。 他的任务是送人,但拿汤药回来更重要。 …… 段玉到张远小院,看张远端坐,气色沉稳,忙笑着拱手:“张兄,这一趟你因祸得福,往后必然一路坦途了。” 他说的不是假话。 这一次庐阳府押送重犯入郡城,半途遇到截杀,最终一场大战,连镇守郡府的玉衡境供奉都出动前去接应。 虽然消息封锁,何人截杀,结果如何外人不知,但张远被安排在此修养后,郑阳郡镇抚司,还有郡守府都有暗卫值守。 如此待遇,岂是区区皂衣卫能有? 而且段玉前几次来探望时候,听欧阳凌提到过,张远临阵突破,如今已经是洞明境。 武道修行一步一重天,能入洞明境自然也算是一场造化。 张远抬手示意段玉坐下,淡淡开口道:“我辈修行步步艰辛方才能感受大道熔炉,天道酬勤,要真是一路坦途,这修行又有几分意思?” 刚坐下的段玉浑身一震,抬头看向张远。 这一刻他感觉面前的张远不是年未过二十的青年武者,而是一位历经风霜的儒道大修。 “哎,是我肤浅了。”段玉轻声感慨。 他还在庆幸自己这一次能逃脱大劫,能让玉和堂不被剿灭,可来看到张远,才明白,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些。 或许,这也是张远为何能以一个区区皂衣卫身份,被各方看重的原因吧? 对比一下,自己除了那无用的段家背景,其他的还真比不上张远。 以张远心智天赋,他日有何等成就真不敢揣测。 好在自己也算提前谋划,与这位绑在一条船上了。 “段公子请喝茶。”玉娘端着一杯清茶走上前。 段玉连忙站起身,双手接过茶盏:“多谢大掌柜。” 他话语之中的敬意,不是作假。 玉娘点点头,看向张远,轻声道:“你们聊,我去做账。” 等玉娘离开,段玉方才抬头看向张远:“张兄,大掌柜可说船队一路来郡城事情?” 张远摇摇头道:“我才苏醒不久,玉娘还真未细说,只是说半月前船队到了建昌城。” 段玉点点头,面上带着感慨,低声道:“船队逆行两千里,一路走来,我所见女子之中,能有大掌柜这般聪慧果断者,恐怕只有欧阳家明珠——” 话说到此,想到那明珠似乎也被面前这家伙采了,段玉一时间有些茫然。 玉娘轻描淡写的商路,在段玉讲述之中,才是跌宕起伏的惊险。 哪怕路上准备充分,庐阳府官府支持,途中也是几次危局。 “逆行三百里,有乱匪截船,大掌柜命护卫杀敌,所有军功记在随行皂衣卫和巡卫军头上,护卫以现银结算功劳。” “光此一战,船队上下归心,路上再有险阻,都是奋勇争先。” “逆行五百里至云愁滩,数十条大船无法通行,大掌柜决断,拿出船上一半食物和百匹粗布,请周边江岸百姓拉船,且约定往后但凡青玉盟的船到此,都这般安排。” “那一趟,三千百姓护送船队百里,沿途江湖武者,散乱匪徒皆不敢近。” 遇江上巡卫,果断亮明身份,震慑对方。 与江上大宗大帮对峙,分毫不让。 半道有商队要转买商队布匹,价格优厚,被严明拒绝后,对方威胁要让船队进不了郡府。 后果然一路不少侵扰,还有许多阻拦,都被玉娘化解。 张远知道那么大船队要从庐阳府到郡城不容易,此时听到段玉讲述,方才是明白玉娘这一路艰险。 而且才到郡城,自己又是重伤昏睡到来,这十多日衣不解带照顾。 段玉在小院驻留不久,探望过张远便离去。 商队还有不少事情,按照他说,趁着年前还能再顺水而行,再做一场大生意。 张远走出厢房,到隔壁书房中,看玉娘正低着头,手中握墨笔,筹算账目。 “小郎?段公子走了?”看张远走进来,玉娘停住笔,轻声开口。 张远点点头,走到玉娘身后,将她轻轻搂住:“若不是段玉说,我也不知船队这一路艰难。” 玉娘将头靠在张远身上,轻声道:“相比小郎历经生死,这都不算什么。” 回过头,她看着张远:“我要赚更多钱,让小郎不为钱财发愁,更能不缺修行资粮。” 武道修行耗费资粮近乎无尽,寻常武者永远都是资粮不够。 张远伸手轻抚玉娘的面容,笑道:“我家玉娘如此能干,为夫要如何奖励……” 他的手开始往下探去。 “不成,你,你伤势还没好,赵先生说你要静养。” “无妨,我不动,你动。” “啊,不行,这是书房,万一有人……” 书房外,有声音响起:“没事,嫂子,红玉帮你守着呢。” ———————————— 武道修行讲求有张有弛。 一场酣畅,再到小院之中挥拳,张远感觉浑身通透,气脉悠长。 一拳击出,山岳显化,带起虎啸龙吟。 踏入洞明境,再演练镇岳拳,与隐元境已经完全不同。 此时一拳一式,都有崩山之力。 踏入洞明境,张远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武道修行,洞明之下皆蝼蚁。 那等拳势之中与大道相合的畅快,真的不是隐元境能比。 身法相合,拳与气合,真元流转,气血奔涌,一尊丈高青虎不觉在背后显露。 与那些观阅记忆相印证,张远知道,自己如今虽然才是初入洞明境,但真元品质与浑厚程度,已经堪比洞明境大成。 一人之力,可抵同阶百人。 这就是九品先天真元所打下的根基。 “精气神合一,武道大势已成,你小子的天赋真的是我所仅见。”院门外一道声音响起,穿着青色武袍的苏启雄立在那,一脸笑意。 另一边,则是同行而来,挂着雁翎的玄甲卫都尉苏震南。 张远停住拳势,小院之中一声虎啸,光影全都散去。 “张远见过指挥使大人,见过都尉大人。” 走到院门口,张远抱拳。 “我已经不是指挥使了,如今被降职,要被安排到县城镇抚司做主司。”苏启雄摆摆手,面上笑意不减。 伸手指向身旁的苏震南,苏启雄道:“往后他是庐阳府镇抚司武威司点司,代指挥使。” “他以后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了。” 第192章 性命相托的兄弟! 苏震南成了庐阳城镇抚司皂衣卫代指挥使,苏启雄则是被降职处理,入县城镇抚司做主司。 在张远看来,苏震南擅长排兵布阵,行事谨慎,修为也是耀光境界,倒是也够资格做代指挥使。 反正在庐阳府镇抚司中,除非外调人来,若不然也就甲卫营营首都尉周林有与苏震南争代指挥使的资格。 苏启雄因为当初在九林山擅自吞服天阳果,贪墨重鳞铁,这一次必然是要有惩罚的,将指挥使之位革职也正常。 何况苏启雄修为已经到玉衡境,乃是天人之下最强层次,此等修为基本上都是坐镇郡府和镇守金殿,很少再入职府城。 玉衡境修行者大多不愿管俗事,将更多精力放在武道修行上,力争早日踏入天人境界。 只是张远也没有想到,苏启雄不是被安排到郡府镇抚司任职,而是降职入县城,这惩罚是不是过了? “那我这指挥使还你,你将你县城主司位置给我,咱俩换换,如何?”苏震南看向苏启雄,没好气的开口。 苏震南愿拿指挥使换县城主司? 什么县城级别的主司,比得上府城指挥使? 张远笑着将他们两人请进前院。 苏长山和苏幺妹将茶水和炭火送进屋子。 “张远啊,长山和幺妹也算我本家,要不你将他们给我,我来好好培养。”苏启雄坐在桌边,看着动作麻利的俩兄妹,笑着开口。 “别说,给我做个长随也好。”苏震南也是拍一下大腿,“说来我这也算本家叔伯。” 苏震南看一眼苏家兄妹,目光投向门外守卫的少年,声音提高几分。 “那是孙泽家的小子吧,听说是想考官试?我看不如跟我走,三五年后怎么也能比他爹强。” 听到两人的话,苏长山和苏幺妹都是浑身一震,抬头看向张远。 门口处,孙立浑身绷紧。 “二位老哥,我这院子里都是知根知底的兄弟。”张远看着门外,端起茶盏。 “我张远往后不管走多远,身边总要有能性命相托的兄弟!” 苏长山面上涨红,握紧拳头。 门口处的孙立转过头,看向张远,眼中有难以言喻的情绪激荡。 苏幺妹咬着唇不说话,缩在袖子里的手掌攥紧。 张远没有直接开口拒绝,但这一句生死相托,便将苏震南和苏启雄的招揽堵死。 这不是拒绝,但就是拒绝。 最关键是,张远敢拒绝。 他这拒绝说明,他不但将孙立等人当成生死相托的兄弟看待,更是敢承诺,他日这帮兄弟的未来,不比跟随苏启雄和苏震南差! 苏启雄张张嘴,最终没有说话。 苏震南往嘴边送的茶盏顿住,缓缓抬头,看向张远,眼底,全是精光闪动。 “好。” “我能给他们荣华富贵,却不敢说性命相托。” “张远,希望你记着今日所言,我等镇抚司中皂衣卫,丢了什么都别丢了生死兄弟。” “那是当然。”张远面色平静,将茶盏放下,抬头道:“我张远也算与二位老哥出生入死,这不也算是生死袍泽?” 这话让苏启雄和苏震南面上露出笑意。 既然同历生死,那就不说什么上下级,私下里就是兄弟,张远直接称“老哥”,两人不但不恼,反而亲切。 当然,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称玉衡境武道强者、一府镇抚司指挥使为老哥的。 张远敢这般称呼,有他的底气。 他自信自己他日成就,不下于面前两人! 张远摆摆手,让舒一口气的苏家兄妹走出房间。 门口外,孙立回身将房门关上。 “刚才震南老哥说愿拿指挥使换主司,整个郑阳郡有这等油水的县城主司,除了郡城主司就没有了。” “不过,郡城主司却不是县城级别。”张远手指在桌面上轻点,沉吟一下,“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一方新地。” 苏启雄和苏震南眼中都是一亮。 “继续说。”苏启雄好奇的看着张远。 张远面色平静,脑中思绪飞速流转。 从前时候他很少去算计推衍这些事情,如今观阅过罗裳的经历记忆,他明白行事谋而后动的道理。 很多事情,选择大于努力。 看透事情背后本质,才能事半功倍。 “启雄老哥虽然降职却不恼恨,甚至让震南老哥羡慕,那新立之地只有两个方向。” 张远手指点一下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两个字。 “功。” “财。” “前线新军组建,若是坐镇前方,必然有功,且权力不小。”张远的话让苏启雄和苏震南都点头。 “但启雄老哥未在郡府厮混打点,又是新晋玉衡境,恐怕争不到那位置。” “唯一的可能,就是后方某地……” 张远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划过。 他发现,当热血与冷静并存,大胆与心细同在时候,他能有更沉浸的思考。 “大江之畔,财货重地,新成立县域——” 抬起头,他看向苏启雄:“九林山?” 苏启雄面上带着微微惊讶。 苏震南“啪”一声拍在桌面上,瞪着张远:“是不是涂皓主司早来过?” 张远摇摇头:“涂皓主司虽来过,我在昏睡当中,没有谈及此事。” “其实倒也不算难猜,毕竟能安置启雄老哥的地方真的不多。” 一位新晋玉衡境,又是手握重权,郡府无空缺的情况下,确实不好安排。 九林山那边是三府交界,刚好九林剑派被剿灭,江湖力量空缺,设置一县,可以增强监管。 而且那里有重鳞铁矿。 张远抬头看向苏启雄。 苏启雄面上神色郑重,声音微微沉下:“九林山一线,南至沧澜江,北扩白马山,隶属庐阳府,但不设县衙,只归镇抚司专管。” “财、军、政,皆战时军策,主司兼任司首。” 战时军策,财政军三权归一,镇抚司主司就是一地之主。 这等主司,拿指挥使都不换! 为官最爽利就是一言九鼎。 何况按照苏启雄所说,那新划定的县域比寻常两个县还大。 “张远,这一次庐阳府镇抚司都尉空缺,你要能争到手,我让你坐镇九林山,将重鳞铁矿握在手里,我自去白马山。” “你要是没争到营首都尉,我就让你做旗官,领一队皂衣卫,镇守重鳞铁矿,白马山那边我换其他人去。” 苏启雄郑重看着张远:“当初你送我天阳果,助我入玉衡境,今日这该你的富贵谁也不准动,就是你的。” 重鳞铁矿,青丝玉,这两处富贵之地都是张远手中掌控。 苏启雄无论如何,必要为张远保住一处富贵,还他当初一颗天阳果的人情。 “多谢启雄老哥。”张远也是面色郑重的拱手。 重鳞铁在手,能助魏林掌控郑阳郡炼器堂,至于青丝玉,兜兜转转必然会被杜家那一系拿走。 杜家之人承诺不来腾洲,不代表杜工部麾下,门下不来。 苏启雄清楚这一点,明说让张远掌管九林山重鳞铁矿。 苏震南在一旁,撇撇嘴道:“你们这当着一府指挥使的面,这般以权谋私,真当我看不见吗?” “不是我苏启雄以权谋私,庐阳府镇抚司上下,年轻辈中能入我眼者,唯他张远一人。”苏启雄摇摇头,开口说道。 苏震南笑着道:“那倒是。” 话说到这,他面上露出疑惑,轻声嘀咕:“这不对啊,怎么感觉,好像最后吃亏的是我?” “自家兄弟何来吃亏上当?”张远将茶壶往桌上一放,高喝道:“孙立,去烫几壶酒来,今日我——” “酒?酒我带了。”门外,有声音响起。 张远和苏启雄苏震南相互看一眼,站起身来。 “这位如今执掌三郡联军炼器大营,挂从四品兵备主官衔。” 苏震南压低声音,看向推门而入的身影。 第193章 一壶酒,全都是心思 玉白长衫,下颌短须,头戴玉色束冠。 这等文士模样,与张远在镇抚司司狱所见的洛阳生完全不同。 洛阳盛,玉衡境儒道大修,庐阳府司狱潜修十年,只为伴罗裳研修铁甲战兽之道。 罗裳被斩,洛阳盛成为世间对铁甲战兽研究最深入之人。 这等人物,执掌三郡新军炼器大营,确实有资格。 “见过洛先生。” “见过洛大人。” “见过兵备大人。” 三人称呼各不相同。 张远称“先生”,因为他从前就这么称呼。 苏启雄称“大人”,是他们虽然没有太多交情,可两人修为相当,同层次。 苏震南称呼“兵备大人”,就是比较官场了,毕竟他修为和官职都差洛阳盛不少。 洛阳盛将手中酒壶提着,晃荡一下,看向张远:“我在庐阳府司狱十年,唯喝了你两壶酒,今日还你一壶。” 酒是真的酒,街头巷口寻常的浊酒一壶。 四人围坐,一壶酒也分不了几杯。 在一旁烫酒分酒的红玉还悄悄使了手段,让张远杯子里的酒总比别人少半杯。 估计是玉娘交待的,让张远少喝些。 “魏林我见了,成器宗对于铁甲兽鳞甲的锻造改进之法,确实有可取之处。” “锻器门以私怨屠灭一宗,这手段着实上不了台面。”洛阳盛将酒杯放在桌面上,看向张远:“这些事情我不会管。” “郑阳郡安排谁执掌炼器堂是他们的事情,我只要不耽误大军炼器之事就成。” 洛阳盛是个聪明人,开口就说不管魏林与锻器门的争锋事情。 张远面色平静的点头。 话是这么说,不管是郑阳郡还是三郡联军,要用铁甲兽就要考虑成本,考虑最终战果。 成器宗的手段高明,自然就能将锻器门比下去。 洛阳盛表现出的不偏不倚,其实已经是在表态。 “听说苏主司往后执掌九林县?”喝过一杯酒,洛阳盛看向苏启雄。 苏启雄笑着道:“看来郡府也无甚秘密啊。” 洛阳盛早不来晚不来,就这个时候来看张远,不就是为了堵苏启雄? 以他身份,确实不难知道郡府中大事。 “九林山的重鳞铁矿不知苏主司可能卖与炼器大营?”洛阳盛伸出一根手指,“我可以做主,加价一成。” 重鳞铁乃是炼制铁甲兽鳞甲的主材之一,身为掌控铁甲兽传承,又担任炼器营主官的洛阳盛,自然要将重鳞铁这等资源掌握在手。 苏启雄笑着看向张远:“张远,这生意送上门了,做不做?你做主。” 生意送上门?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 张远笑着点头:“别说加价一成,洛先生就是折一成价收,九林山的重鳞铁也卖。” 洛阳盛分明是知道重鳞铁和青丝玉都握在张远手中事情,见苏启雄问张远意思也不意外。 听到张远说卖,他方才再次开口:“加价一成是我说的,作数,不过——” “我需要等三年之后才能付账。” 三年之后? 也就是说,要赊账? 苏启雄和苏震南面上都露出一丝古怪之色。 便是在一旁烫酒的红玉都抬头,看向洛阳盛。 “工部只给妖灵战傀和其他战具兵甲买账,铁甲兽虽能入军,却分不到足够资源。” “我背后是潜川书院,是腾洲第一书院,属于浩然一脉,我研究儒道春秋一脉的百工技艺,已经算是另类,更别指望有什么资源支撑。” 洛阳盛指指红玉手中的酒壶:“你们可见玉衡境儒修拿画换酒的?” 一位玉衡境儒道大修,竟然穷困到要拿自己的画来换酒喝? 这话呢,张远是不会信的。 毕竟光洛阳盛身上这一套玉袍长衫的行头,怎么也是值个三五十两银钱的。 这家伙不可能真的没钱,只是想空手套白狼,不付钱就拿了重鳞铁去罢了。 先拿了重鳞铁,然后炼制铁甲兽,三年后若是战场上铁甲兽扬威,之前的投入几倍赚回来。 要是铁甲兽实力不成,换不回什么战果,那重鳞铁的钱,没了。 这大约就是洛阳盛的算计。 果然,张远在心里嘀咕,除了他家欧阳凌,其他读书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 苏启雄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既然将这重鳞铁的处置权力交给张远,那就听张远安排。 张远要是想赌,那也不是不行。 哪怕是拿贵重的重鳞铁换洛阳盛的交情,也是张远的选择。 “洛先生,其实以画换酒的法子,也不是不行啊。”张远看着洛阳盛,开口说道。 洛阳盛一愣,苦笑道:“我洛廷一张画能换百两纹银,可要换几十万上百万斤重鳞铁,就是一日不停画个百年也换不回来。” “我说的,是法子。”张远轻声道。 “法子?”洛阳盛目中透出精光,“法子……” “白马山的青丝玉,换九林山的重鳞铁,洛先生你都不用伸手,重鳞铁送到炼器营。”张远的声音响起。 苏启雄和苏震南瞪大眼睛。 洛阳盛低低轻语:“青丝玉,换重鳞铁,青丝玉炼制妖灵战傀,重鳞铁炼制铁甲兽,我要重鳞铁,青丝玉是杜家……” 眼中一亮,洛阳盛一抚掌:“就这么定了!” 他是三军联军炼器营兵备,有处置购买物资之权。 青丝玉买来也不是他手上用,倒不如换重鳞铁。 至于张远拿青丝玉做什么,那关他何事? 给杜家添堵,他背后的浩然一脉说不定还会给他多几分支持。 对于张远来说,反正只能掌控一样资源,那就拿重鳞铁换青丝玉。 在修行界中,青丝玉价值更高些,而且,张远还可以坐地起价。 朝堂之中需要青丝玉的,肯定是杜工部一脉,不坑他们坑谁? 而且,张远从罗裳的记忆之中,观阅过许多妖灵战傀的炼制手段。 “你家娘子就是个会做生意的,你这凭空赚钱的法子比她还高明,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苏震南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张远与洛阳盛所谓的交换玄机,不由感慨。 左手倒右手,谁都不吃亏,最终谁吃亏了,谁知道。 “恩,还要洛先生出一个条子,往后所有大江上往来联军炼器营物资,都由青玉盟运送,”张远面色坦然,“肥水不流外人田,我亏的银钱多少要找补些回来。” “我家玉娘的生意也要照顾。” 这话,让苏启雄和洛阳盛三人都是绝倒。 当真是脸皮够厚。 “成,我会请镇守金殿出条陈,以通令下达,若不然何瑾怕是不买账。”洛阳盛点点头,轻声说道。 有时候需要到一定阶层,才能接触一定资源。 洛阳盛一句话,就敲定这其中起码牵扯数以百万计的运费生意。 张远要还是庐阳府寻常皂衣卫,拿着每月五两纹银的俸禄,怎么可能接触到这等大生意,又怎么可能这般轻描淡写就定下这么大生意的归属? 人脉,是资源交换而已。 就像苏启雄要让张远到他麾下,掌管重鳞铁矿,除了还人情和看重他能力之外,自然也是明白张远如今手中人脉资源,能为他带来好处。 酒喝完,事谈妥,洛阳盛抬手,将一根青灰刻刀放在桌面上。 “此物,该还你。” 看着张远,洛阳盛将一块青玉牌压在刻刀上:“这是潜川书院弟子入学凭证,潜川书院藏了两把跟这个一样的刻刀,有兴趣你可以去看看。” 第194章 剑器凌霄,镇国儒宝 刻刀。 仙秦国相张天仪当年所留的儒宝,三十六柄刻仙秦律法的刻刀之一。 此等宝物若是三十六柄合一,定然是镇国之宝。 便是分散,每一柄恐怕也是镇一郡的文宝。 一件儒宝对于儒道修行者来说的作用,难以衡量。 之前张远他们被半路截杀,一件浑天仪就让涂皓他们这些朝官无法借天地气运,后来郭林阳那节杖旌旗更是横压洛阳盛这等玉衡境大修。 这些都是能镇一洲的重宝,价值无法以金钱来定。 洛阳盛竟然将刻刀还给张远,是张远没有想到的。 这家伙这么抠,没想到还有这般大方时候。 当然,张远知道这刻刀不是那么容易用的,在洛阳盛手上是有些鸡肋的。 但这东西当成珍藏在手,也是贵重宝物不是? 还有那潜川书院的弟子身份牌,那更不得了。 仙秦儒道书院极多,但如潜川书院这样有名的也不过十八座。 腾洲书院第一就是潜川书院。 潜川书院是腾洲镇守金殿直属,其中不少教习都是在朝堂有官职身份。 能进潜川书院,那都是预备朝官。 据说潜川书院三年才收一次弟子,一次千人。 这可是一洲之地,每次数百万儒道学子应征,十万初试,万人重试,最终择千人入书院。 这一块弟子身份玉牌,同样无法用金钱来衡量价值。 此物论金钱,是对无数苦修儒学学子的侮辱。 世间事,生而为人,苦读诗书,无尽执念并没有错,不可看轻。 “洛先生的恩情张远记住了,他日有机会我定去潜川书院一趟。” 顿了顿,张远将刻刀和玉牌收起,咧嘴道:“我好好收着,便是我不修儒道,我儿子也可以去读书。” 这话让苏启雄他们都笑起来。 “那倒是,趁着最近静养,张远你确实该使使劲。” “多生几个,习武读书两不误,反正你这家伙如今也不差钱,不怕养不起。” 苏启雄他们暂时倒也不急着离开郡城,至于张远,更是需要参加年后的营首都尉争夺试炼,在郡府至少还要留小两个月。 一起同来郡府的,涂皓这几天随其老师郡府别驾萧然举出城了,连着沈炼等皂衣卫都带着去,估计是有什么任务。 临走前,涂皓安排了巡卫和皂衣卫守护张远这小院。 齐长林也述职之后被郡府安排了其他差事,只抽空派了家中人送了不少好药,还留了张名帖,说是张远和玉娘在城中遇到事情或许能用得上。 齐长林怎么也是巡按,又是长居郡城,名帖多少有点用处。 主要是能拿名帖出来,代表他是站在张远身后的,这态度就足够。 李紫阳和李纯罡是七日前离开的。 玉娘求着他们救张远,李纯罡倒是有办法,可不敢亲自动手,怕干涉天机。 李紫阳手段差了些,怕伤到张远神魂。 他们合计一下,去寻擅长医道的仙道修行者,暂时还未归来。 主要是张远昏睡与其他人伤势不同,李纯罡都不敢动手,也不敢寻丹药来给他吞服。 送了洛阳盛他们离开,张远回后院书房,将刻刀拿出。 这柄刻刀上有“二十四”印记,其他与张远之前从河底沉船中所得的那一柄没有什么不同。 握紧刻刀,眯起眼睛,张远回想当初在河底拿到刻刀时候情形,将手指在刻刀锋利的刀口压下。 鲜血浸染刀口,刻刀之上一道道金光浮现。 好似鲸吞般,他身上的浩然气灌注入刻刀。 “嗡——” 一声震响,他的面前无尽虚幻场景出现。 青峰直上云霄,云气动荡天地。 苍天崖。 当年张天仪镇守的苍天崖。 云光之中,一道道双翅青黑,青面獠牙,身穿铁甲的身影从山崖之上的虚空冲出。 双翅展开三丈,飞遁速度快过奔马,手中刀枪带着呼啸而至。 这就是苍天崖外的域外妖邪? “破甲。”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青色刻刀在山崖上刻下“破甲”二字。 这两个字化为一柄柄金色长剑飞舞,遮天蔽日,撞上前方飞舞展翅身影。 那些飞遁的妖邪身躯外铁甲顷刻崩碎! “净空。” 再两个字出现。 金色字迹化为遮天大网,所有展翅身影都被直接兜住,砸落在山崖上,紫红鲜血洒落,将山崖沾染成一片紫色。 “无趣无趣,张某手中之剑已经十年未动过,你们云夷一族当真就虚弱如此?” 清淡声音透着百无聊奈。 杀人诛心,斩杀对方还讥讽对方虚弱无力。 虚空之中云涛激荡,却慢慢平息。 “哎,我的剑都生锈了,我是真想拿出来耍耍的。” 山崖上,一位身穿青袍,挺拔儒生面带遗憾,低低轻语。 儒生腰间挂一柄长剑,看上去普通至极。 “咔嚓——” 前方山崖之顶,虚空之中一道百丈裂缝出现。 那裂缝一开,便有一道身影冲出。 双翅赤红,头生独角,一身金甲,手中一柄长刀。 双翅展开,云涛被破开,周围天地之间道道金光所化锁链被震碎。 那身影一动,长刀斩向山崖上书生。 刀锋夹带千丈刀光,便是在光影之中,也能感觉到那刀光之烈。 当头斩刀,刀锋含威如天崩,这一刀中大势,让张远如痴如醉。 他所见武道修行者中,未有如此强者! 这一刀中意境,比他强过万倍! 他毫不怀疑,这一刀要是斩在山崖,千丈山崖定然是应声而裂。 无法想象,这样一刀如何抵挡。 “赤羽云夷,可以可以,七境天玑境就天玑境吧,怎么也算个天人境。”山崖上青年儒生口中低语,有一种“无肉菜也可”的将就感。 话音落下,青年抬手,未握剑,而是指尖前指。 “铮——” 一声剑吟! 腰间长剑瞬间出鞘,剑光化为千丈长龙,身躯一转,探爪抵住前方刀光。 让张远惊骇的刀意大势,在长龙之前被一爪而碎。 那出刀的妖邪浑身一震,口中吐出淡金色鲜血。 其面色急变,转身要走,可背后剑光长龙重新化为三尺青锋,瞬间追上,一剑斩落。 “刺啦——” 如同划开一张破纸,那赤羽身影直接化为两半。 长剑带着血痕,飞旋而回,落在青年手上。 “渴饮,渴饮,凌霄,可快哉?” 青年长笑,那长剑之上,有“凌霄”二字。 剑器凌霄,仙秦九件镇国儒宝之一,国相张天仪当年镇守苍天崖,仗此剑横杀亿万域外邪魔。 “仙道御剑,仙武同修,原来如此……”张远口中低语,脑海中画面缓缓消散。 恢弘金光浩然之力反哺,补足之前耗损,更是凝聚成一颗颗的金色血珠。 一卷单薄书卷出现在他脑海,一旁还有一滴金色的血珠。 那书卷上,有古拙的一个字。 第195章 百兵之君,剑 “剑”。 张远有些意外,他只当张天仪刻仙秦律法,所有遗留都该与秦律有关,没想到这书卷上竟然是个“剑”字。 凝神书卷,书卷缓缓展开,其上字迹浮现。 字字如剑! “百兵之君,持之正。” “君子佩,养气。” “剑开双锋,伤人伤己。” …… 字是字,更是剑光。 凝神观望,浩然之力所化金珠碎裂一颗,便能让一个字迹化为剑光。 这剑光之中有玄妙的剑术手段展现。 张远不修剑道,但也能看出剑光中剑术每一招都是羚羊挂角,轻描淡写之间就能杀敌。 以剑悟刀,片刻观望,他对自身的武道已经有极大的感悟。 不过这片刻已经损耗十多颗浩然金珠,让他肉疼不已。 谁家浩然气不是苦修来的,这般损耗谁不心疼? 收束心神,合上那书卷,张远目光投向手中刻刀。 他手上有两柄刻刀,一柄还在欧阳凌手里。 刻刀在指尖旋转,慢慢化为一道虚幻,灵动极点。 张远的手指从前时候只是握刀,从未用过刻刀,此时展现都是从罗裳记忆之中得来。 工部最顶尖的工匠。 世间各方炼器制器之道都有涉猎。 这柄刻刀在罗裳手中一甲子,用来篆刻了无数仙凡物件。 那些记忆,如今都成了张远观悟的对象。 修行就是如此,皆是共通的。 “铁甲战兽,其实罗裳也没有完全传授给洛阳盛啊。” “也是,研究到最后,铁甲兽与妖灵战傀之法竟然如此重合,确实不能都传给洛阳盛。” 手中刻刀旋转,张远轻轻低语。 …… 两日之后,日落时候,夏玉成来看张远。 要不是张远对夏玉成还算熟悉,真的都快认不得这家伙了。 一身武袍满是尘土,面上全是烟尘。 面容少了世家嫡系公子的高贵,反而是极为疲惫。 “远威伯召我等郡城军中和世家子弟三千,要整训三月,择优入新军。” “本来是没有这样机会的,后来是城中世家捐了不少物资,远威伯推脱不掉,才开始整训,说三千人最后筛选,只留八百。” 没有喝酒,只抱着张远递过来的热茶猛灌,这位世家公子此时与别的低阶武者差不多。 “我也曾入军伍历练,可与这一次完全不同。” 连喝了三杯热茶,夏玉成方才喘一口气。 他是从营里出来就来见张远的。 当初离开庐阳府时候他让夏明远带话,只要张远来郡府,他们就是兄弟。 对于武者来说,兄弟二字代表的不只是交情,更是一种相互信任,道义相合。 “这次组建新军是为征伐土蛮,土蛮聚集之地山林荒野遍布,苦寒之地,借近来大雪,磨炼军伍,看来伯爷是真的要从你们当中选人入新军。” 张远轻声开口,让夏玉成微微愣一下,点点头。 “我和夏玉坤都在军中,如今都在想办法拉拢一批人。” “可惜那家伙在军中根基比我深,身边已经聚了三四十人了。” 夏玉坤也是夏家后辈之中英杰,修为是洞明中期,年不过二十出头,背后还有在军中的长辈。 夏玉坤与夏玉成都在争威远伯夏长林的荫封。 “为何要收拢?”张远将手中茶杯放在桌面上,开口问道。 这话让夏玉成愣住,看向张远。 也是,张远只是寻常皂衣卫,哪里明白世家子弟的做法。 他们身在世家,行事都是讲求以贵御贱,以上御下,身边收拢追随者,一呼百应,巩固权威和人脉。 那些参加整训的世家子弟也好,军中子弟也罢,等往后入军中掌权,就能用上。 “张兄弟,要成为上位者,就先要——”夏玉成觉得自己有必要为张远讲解如何成为一位上位者。 只是他的话没说完,张远已经抬手止住:“征伐之战短则十年,长则百年,你敢确定这八百整训新军,有几人活着归来?” “你如今算计这些,倒不如好好操练,将所有军伍事情掌握清楚。”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手掌轻轻压在桌面上:“那等征战,可不是看谁最会弄权。” “谁能活的久,谁最精于军伍,谁才能脱颖而出。” 夏玉成的眼中全是惊异,紧紧盯着张远。 张远面色平静:“初组之军,首重军功,收起那些手段,展现实打实的军伍本事,这才是王道。” “又不是征伐之战尾期,各方收割争夺果实。” 房间之中,一时无言。 沉默许久,夏玉成方才低叹一声,摇摇头:“我错了。” “若不是张兄弟你点醒,我这次恐怕真的要一败涂地。” 抬起头,他双目之中迸发神采:“我辈男儿,奉此大世,本就有机会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晋功获爵,何必非要盯着那区区荫封?” “抛开此念,我夏玉成是郡府之中顶尖俊杰,武道谋略样样碾压同辈,背后又有家族支撑,怎不能有一番大业?” 说完这话,他仿佛心中通透起来,身上一股抑郁之气散去,眉梢都上扬几分。 如此豪气,身上烟尘也遮盖不住。 站起身,夏玉成向着张远拱手:“张兄弟,我这就回军营,以后苦练军伍,绝不沾染其他事情。” “为何不沾染?”张远摆摆手,“我都知道要培养几个心腹兄弟,你在军中怎么能没有?” “只是要找那等同样一心战场建功的,满心巴结营私的别要就成。” 夏玉成走的时候,冒着风雪,意气风发。 玉娘走到张远身边,轻轻握住他手臂。 “我家小郎出身寒微,但心中之气远不是他们能比。” “他们世家子弟不过有个好家世,哪里比得上我家小郎?” 玉娘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是带光的。 “恩,我还是得努力,让咱儿子往后有个好家世,不要如我们这般辛苦。” 张远说着,将玉娘打横抱起。 “先得有个儿子。” …… 静休两日,保元堂的医师赵慎温来给张远复诊。 不过今日他同来的,还有一位穿着青色布袍的三旬青年。 “张爷,这位是我师兄,药道修行比我厉害许多,让他给张爷瞧瞧?” 赵慎温笑着开口。 张远点头,抬手。 那三旬青年手指按在张远的手腕。 “仙道手段?”张远抬头,面色平静。 对面青年浑身一震。 第196章 血脉 “师兄,张爷不是一般人,你莫要试探。”站在一旁的赵慎温轻声开口。 青年点点头,手指压下,淡淡的青色灵气探入张远身躯。 张远并未阻拦这灵气,只是以自身气血神魂和真元力量锁住丹田、经脉,守住这些地方,那淡薄灵气便无法探查到张远真正的隐秘。 修行者除非当真伤重,若不然不会将丹田等紧要位置任外人探查的。 那一丝青色灵气没有任何敌意,在张远身躯之中穿行一圈,便消散掉。 若是其他武者有这一丝灵气在身,对肉身滋润还是有极大好处的。 不过对于张远的肉身来说,这淡薄灵气实在杯水车薪。 他的肉身有金身诀熬炼,还有大药和武道功法的熬炼,早已经是极致。 “师兄,如何?”看青年收回手掌,赵慎温低声开口。 当初张远昏睡时候,赵慎温探查过,完全无法查明张远病因。 后来张远苏醒,他又什么都感知不到,极为奇异。 对于一位精研药道的药师来说,这等完全不知如何诊治的病症,他非常好奇。 “无病,无伤。”青年摇摇头,目光低垂,低声道,“不过,有隐疾。” 隐疾? 一旁的玉娘面上露出惊慌之色。 自家小郎难道伤势只是表面上好转,其实还有隐患? 张远面色淡然,看向面前的青年。 他自身知道自己情况,不可能有什么隐疾。 面前这位,难不成是个故意来寻什么由头之人? “张爷,既然夫人也在,我也不隐瞒。”青年抬头看向张远,“张爷的隐疾,在血脉。” 血脉? 张远双目眯起。 玉娘面上露出疑惑。 “血脉隐疾?”赵慎温皱起眉头,低声道:“按说,我等寻常出身,血脉之中不至于有什么隐疾。” “难不成,张爷血脉之中有异族……” 异族血脉之力,不知何时会爆发,这跟一些身聚妖族血脉的人族一样,不知何时会引动血脉之力,化为妖族。 也可能一辈子都无事。 “张爷当然不是异族血脉。”青年摇头,看一眼张远,“这血脉隐疾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怕是会子嗣困难。” “除非——” “除非怎样?”张远问道。 他大概知道面前青年所说的血脉隐疾是什么了。 “除非张爷能将那隐藏血脉找出,或剥离,或凝聚。”青年说道。 隐藏血脉? 张远身躯之中当初有那一颗金色血珠,后来消失,根本无处寻找。 现在他想寻找这血珠都无法做到。 看张远沉吟,青年笑着道:“其实张爷也可以试试,借血脉之力。” “这恰好是贫道所长。” 借血脉之力? 张远点点头,却未伸手。 青年笑着起身,玉娘看看张远,忙送青年和赵慎温离开。 走出小院,赵慎温看向青年:“师兄,这位张爷与段玉公子和夏家五公子都有深交,背后还有朝堂郡府,要是他出面,我青药谷传承说不定就能保住。” 看青年神色,赵慎温面上露出焦急之色:“师兄,药谷传承在你身上,那锻器门和铸灵道不会罢休的。” “我明白。”青年回头,看一眼小院,轻声道:“这位的血脉,我不敢确定,也不敢探查,光是感应,都觉得会被震慑住。” “光是凭血脉,他也有资格碾压城中精英。” “不过毕竟是宗门传承大事,我再考虑考虑,越是这等人,越要小心,一旦选择,就回不了头。” 赵慎温点点头,轻叹一声道:“那师兄先随我去保元堂吧,城中那些仙道还不敢放肆,只是药谷那边总不能丢……” 重回小院的玉娘看向张远,面上露出几分担忧:“小郎,那位药师所说可是真的,小郎你当真有血脉隐疾,还,还……” 子嗣艰难。 张远笑着起身,将玉娘的手握住:“什么血脉隐疾,我张家世代清白,可不容污蔑。” “那家伙不过是有所求,才这般编排。” 看玉娘大眼睛眨巴,张远笑着道:“这样,我过几日去郡府时候,寻郡府中的供奉看看。” “一个江湖药师,怎么比得上郡府镇抚司中的供奉?” 玉娘轻轻点头。 那倒也是。 仙秦天下,一切英才尽在朝堂,散落江湖的,怎么比得上镇抚司中的强者? “那小郎你记着这事情。” “我过两日要去一趟建昌城,布匹已经交割差不多,商队需要带货物回程,我要去安排。” “怕是几日才能回来。” 八百大小船只,留在建昌城外的河道上,每日耗损都不小。 青玉盟虽然做成一笔大生意,但如今要养玉和堂和青竹帮那么多帮众,压力极大。 “我已经帮你们谈成了一笔生意,大约过些时候就能定下来。”张远伸手将玉娘搂住,“该如何谢我?” 洛阳盛的约定还没有落在纸面,要等腾洲镇守金殿下文。 这可不是简单生意,乃是一件长远的大生意。 世间行商,能长远发财的,大抵都是有官府背景背书。 只要镇守金殿的条文下来,青玉盟便是有镇守金殿背景的商行,通行大江畅通无阻。 玉娘面上露出欣喜,压低声音,眼中尽是水汽:“小郎要怎么谢?” “将玉娘洗剥干净送你吃了可好?” …… 下午,张远则在小院中修行,经脉之中的真元流转,气血激荡,在背后隐隐化为山岳。 洞明境的力量,他现在已经能纯熟掌握。 右手斩落,刀锋上有一丝丝的流光隐现。 披风刀法之中夹杂剑道手段,让他的手中刀锋更加灵动。 左手长刀横握,每一次劈斩都好似山岳崩塌,带着万钧巨力,有暗暗的呼啸声。 外人绝对想不到,他的双手刀中,左手竟然是这般厚重如山。 刀法展现到极致,他的经脉中似乎有一丝金色的流光闪动,入身躯,与气血相合,让双手之间更加协调。 这就是血脉力量吗? 当初那一颗金色血珠之力? 张远对自身隐藏血脉有些猜测,但不敢定。 他并未骗玉娘,等去郡府皂衣卫时候会寻些典籍查探。 他积攒的功绩不少,在郡府是可以兑换的。 缓缓收刀,转身,看面色红润的玉娘从厢房中探出头来。 “小郎,我们去城外的京源寺好不好?” 京源寺? 张远好奇道:“怎么,玉娘你也信佛?” 玉娘摇摇头,低声道:“我不怎么信,不过那边有青玉盟的救济摊棚,我想过去看看,顺便,拜拜佛,万一……” 张远笑着道:“那就去拜拜,万一呢。” 玉娘抬头,低声道:“万一什么?” “万一今日这地种出了果子呢?”张远哈哈大笑,让玉娘伸手去捶他手臂。 第197章 寺中偶遇,长史赵林普 京源寺在郡城外京源山上,出城大约十里就到。 寒冬天气,山林萧索,连绵山野之间,少了苍翠,多了些苍茫。 远远看有三座七八丈高的石塔在半山腰,下面是几座金顶。 往山林方向去,大道三丈宽,可并行四五辆马车,道旁全都是遒劲松木。 那远处寺庙的香火,带着缭绕的烟云。 张远和玉娘在数里外下了马车,并肩前行。 孙立和苏长山跟在张远身后,苏幺妹与红玉则是跟在玉娘身后。 到寺庙前的青石广场,可见不少棚子搭在那,然后有大缸的热粥和馒头,每个棚子前都排了长队。 青玉盟的棚子最大,肖扬等人在那,带着几个商队中人,熬粥,蒸馒头。 等着领救济的人不少,起码三两千人。 对于一座数百万大城来说,不可能没有穷人,郑阳城中冬日难挨过去的贫苦百姓至少几万。 京源寺这里的救济,只是许多施粥地之一。 城中还有不少官府设置的救济之地。 那边要求严些,不像城外,谁来都可以领到救济食粮。 巡看一趟,嘱咐肖扬他们多做馒头,张远陪着玉娘走到寺庙门口。 “施主,请勿携刀剑入佛门清净之地。”在寺庙门口处,一位穿着灰色僧衣的四旬和尚出声。 玉娘转头看向张远,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张远抬手将腰间双刀解下,抛向身后的孙立和苏长山:“你们在这等着。” 看张远将刀解下,那僧人往后退一步,目光看向红玉,沉吟一下,双手合十,低下头。 走进门庭,张远方才淡淡道:“就凭这禁刀剑一项,仙秦天下也无佛门根基。”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禁刀剑入寺院,那得好大脸面? “小郎,我知道……”玉娘握住张远手臂。 张远乃是武者,是皂衣卫,两柄雁翎刀随身。 让他摘刀,着实难受。 “无妨,据说拜佛要诚心些嘛。”张远笑着牵住玉娘的手,向着前方大殿走去。 寺庙之中青砖铺地,到处可见石雕佛像。 张远对佛门没什么了解,只是修不破金身诀后,稍微了解些佛修。 按照李纯罡说的,那些穷修,没什么大气候。 别说,寺庙中的景致不错。 玉娘是逢大殿佛像就要去上香的,片刻后,已经与几个上香的妇人一块,约着一起去一旁的偏殿上香。 反正几个妇人嘀咕,偏殿求子很灵验。 张远懒得去殿中叩拜,只等待门口处。 大殿前,一位穿着儒袍的五旬老者背着手,同样是在等待。 看到张远,顿时笑着摇头。 “老夫这年岁来求子,小友你这年岁,怕是用不着吧?” “我也觉得用不着。”张远点头,看一眼殿中虔诚叩拜的玉娘,目光扫过大殿之中佛像,挺直腰杆,淡淡道:“求它不如求自己。” 这话让儒袍老者哈哈大笑。 殿中叩拜的一位三旬妇人回头,瞪老者一眼,让老者顿住笑。 摇摇头,老者不以为然的低声道:“佛门重苦修,说什么众生皆苦,对百姓并无什么益处,为何香火这般鼎盛?” “大约是,这世上有人真苦,有人,永远觉得自己苦。”张远淡淡说道,“觉得自己苦的人,以为点了香火就不苦了。” “那些真苦的,都在外面等着救济呢。” 从前时候张远看不透这些,如今他有外人难比的阅历,对世间万事都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 “真苦,觉得自己苦……”老者喃喃轻语,点头道:“确实,那些花费成百上千银两来上香的,却不肯在外面施粥,这些人,便是来拜也无用的。” 张远点头,未再言语。 大殿中几位妇人在那叩拜低语,很是热络,倒不愿走了。 “长史大人,您来京源寺,贫僧该早早迎待的。”一位穿着淡黄僧衣的六旬老僧双手合十,快步走到大殿门口,向着那儒袍老者躬身施礼。 长史。 郡府正六品文官,乃是郡守佐官。 怎么说呢,长史这官职从前时候也是手中有权的,每一郡府三位长史可与武官争锋。 但从府学兴起,朝堂以镇抚司和府学相互制衡,郡府长史官职基本上就是空架子了。 若是强势郡守,长史便形同虚设。 比如郑阳郡中,仅有的两位长史名姓都不怎么显。 “别,大和尚你每接一次,我都要掏个几十两银钱,我真扛不住。”儒袍老者连连摆手。 “长史大人说笑了,长史大人你是甘守清贫,若不然还差银钱吗?”僧人伸手指向寺庙墙壁,“大人若是愿意,我这京源寺缺字画,一百两纹银一幅。” “百两纹银一幅画?老爷你给京墨大师画个几幅,便算我们投的香火钱呗。”大殿中,穿着锦袍对襟袄的三旬妇人走出,到儒袍老者身边,低声开口。 “咳咳,那不成,那不成,香火钱归香火钱,岂能这般抵算?这是对佛祖不敬。”大和尚没想到妇人这般算计,忙连连摆手。 儒袍老者哈哈笑一声,伸手指着大和尚:“就知你还是贪图我那点俸禄。” 此时,玉娘也走出大殿,到张远身边:“小郎,我们可奉些香火钱?” 这话让大和尚竖起耳朵。 “玉娘准备奉多少?”张远回头看向玉娘。 玉娘伸出三根手指,犹豫一下又收回两根。 这让大和尚极为肉疼。 “十两?”玉娘低声问道。 张远摇摇头:“这银钱拿来施粥,比捐了香火好。” 大和尚张张嘴,手指摩挲下,胡子吹两下。 “小郎说的是,银钱施粥或许更有意义,”玉娘点点头,转头看向红玉:“红玉,你待会拿十两银钱给肖扬,让他都买了米面。” “十两太少了,我们出一千两吧,刚才所见,那些百姓着实可怜。”张远摆摆手。 一千两。 这般轻描淡写,让那大和尚嘴角哆嗦。 一旁的妇人和儒袍老者也是转头看向张远和玉娘。 妇人刚才与玉娘交谈,听她言语平和,也没想到玉娘有这等身家。 儒袍老者也没想到,张远看着穿着普通,年岁不大,有这等身家。 千两纹银,便是郡府六品官,也是两年多俸禄。 “赵夫人,我和小郎先走了。”玉娘回过头,向着那妇人一礼,与张远离开。 “千两纹银这般不经意……”赵夫人低语一声,看着玉娘背影,“有几分云州口语,还是姓薛,郡丞夫人就是姓薛,出身云州薛家吧?” 郡丞,郡府之中从五品,仅次于别驾的文官。 她身旁儒袍老者眉头一皱:“你要作甚?” 妇人转头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长史说着好听,六品的大官,可俸禄低得可怜,家里还不是我张罗?” “若不是借着表姐嫁入云州薛家,我能与郡丞夫人说上话,你这长史都没得做。” “走,回城刚好可与那薛娘子一路,我来探探底。” “若当真是云州薛家之人,这不是又能结交一番?” 妇人往前走,去追张远和玉娘。 他身后,儒袍老者一脸尴尬,一旁的大和尚面上都是笑意:“长史大人,你不去?” “哼,老夫才不做那巴结人的事情,我饱读诗书,又是六品长史,岂会为区区钱财折腰?” “贫僧刚才见你家夫人将马车打发回去了,长史大人你若不同行,怕是,要走着回城了。”和尚轻声开口。 儒袍老者撩起衣袍便走。 “哎,妇人短视,累我清誉啊……” “等我等我。” 后面大殿前的和尚满脸微笑,口中轻轻低语:“不破金身诀,春秋儒道那边的布置?” “大争之世将至,我佛门,或许真能大兴?” “有趣,再看看。” “云和,你去查查,刚才那人是哪家的。” 前方,之前守在寺庙门口的和尚躬身,转头走出京源寺。 小半个时辰后,张远他们的马车停在一个小巷前。 “张小友,薛掌柜,多谢了。”车架上下来的儒袍老者拱手,面上带着笑意。 “薛娘子你放心,我与郡丞夫人乃是闺中好友,我定帮你问清楚。”一旁的妇人也是下车,脸上带着慷慨之色。 “薛娘子不管你是不是云州薛家人,我表姐嫁在云州,你我有这情谊,往后可要多往来。” “我家老爷是郡府长史,文官清贵,你们若是遇到事情都可来寻他。” 玉娘感激的点头,轻声道:“多谢赵夫人。” 说着,她将手腕上戴着的一方镯子取下,压在妇人手上:“我这也没什么拿得出手,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妇人面上闪过惊喜,连声说“那怎么好意思,那怎么好意思”,其实已经将镯子握紧。 一旁的儒袍老者面上带着尴尬,也不说话,直等到马车离去,方才低叹一声。 “叹什么气?”妇人转过头,将镯子在口中哈气,“羊脂玉的,至少也是百两纹银,出门随意穿戴就这等好物件,当真是青玉盟的大掌柜了。” “有辱斯文——啊!”儒袍老者话没说完,就被妇人伸手掐住手臂,疼的低呼一声。 巷口有穿行的街坊见到,都是笑着扭过头去。 “赵林普我告诉你,收起你那六品文官的清高,吃软饭就好好吃,别蹬鼻子上脸。”妇人将镯子收起,看一眼已经远去的马车。 “你看薛娘子家的,一个小小皂衣卫,说话做事多硬气?” “同样吃软饭,人家怎么就能给他婆娘拿捏住?” 这话让穿着儒袍的赵林普瞪住眼睛。 “哼,若我年轻十岁,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硬气!” 妇人抬眼,看他那傲然样子,脸上露出笑意,贴近些,低声道:“老爷硬气,今日去庙里求了,今晚,我等你啊……” 赵林普浑身一颤,嘴角微微一哆嗦。 “今晚,今晚……”转头,自家妇人已经扭着腰身,往小院去了。 …… 张远跟玉娘坐着马车穿过几条街巷,车外叫卖吆喝声音越发嘈杂。 张远撩开车帘看一眼,转头道:“外面就是杨园街,我陪玉娘逛逛。” 杨园街,郡府有名的热闹街市。 张远来郡府,只听杨园街之名,还没逛过。 玉娘这些时日也是只在奔忙中,都没有好好看看郡府城中繁华。 第198章 东源剑派赵平川 郑阳城是郑阳郡郡府制所之地,不但有郡守府,还有府城和县衙,更有郡府镇抚司坐镇。 如此官署聚集之地,自然聚拢一郡精华。 果然是郡府之中的繁华街市,杨园大街沿街的店铺招牌明亮,一排排门店都是人潮如涌。 十丈宽的大街,往来行人身上绫罗绸缎,言笑缓行,跟之前城外等待接济的饥民完全两种光景。 大街上所见,衣食住行,吃喝玩乐,汇聚郑阳郡九府八十八县所有特色物产。 便是周边郡的物资也有看见,都是不远万里来的。 张远和玉娘就看到过数家云州特色店铺,既有卖吃食的,也有卖云州衣饰。 见玉娘喜欢,张远给她买了不少纹饰特别的首饰。 连着红玉和苏幺妹也得了几件。 在大街上前行,张远的关注点不觉落在一些卖刀剑兵器,或者是些修行物件的店铺上。 能在郡府大街上卖兵器的,基本上都是郡府大族,不少店铺很明显挂着“王氏兵甲”“左氏剑铺”的招牌。 王氏大概是郑阳郡三十六世家之一,以兵甲锻造而闻名的王家。 左氏则是既有剑器锻造技艺流传,又有剑道传承的左家,同样是三十六世家之一,且都是上十八家。 杨园大街不但有武道相关店铺,竟然还有几家仙道相关的门店。 不过看其中也就摆放些大药,或者制造粗陋的器具,且价格极贵,张远便没了细看的兴趣。 随着武道修为提升,仙道在张远眼中也不再神秘。 许多仙道手段并没有想的那般神异。 反过来,武道到一定层次,战力反而要超过仙道。 “云清轩,这名字,我似乎在何处听过……”玉娘抬头,看一家店铺招牌,面上露出一丝迷茫。 “既然是听过,逛逛就是。”张远将玉娘的手牵着,走进云清轩的门庭。 一位穿着灰色衣袍的伙计忙迎上来。 “几位客官请,我云清轩是专做云州特色美食的馆子,锦都城中最有名的就是我云清轩。” “我云清轩的招牌菜是凤尾青竹,玉骨舌……” 伙计颇为能说,殷切将张远他们请到二楼。 等他们到二楼坐定,玉娘已经面色激动的握着张远的手。 “我想起来了,我记得,我,我好似听过这些菜的名字。” “凤尾青竹,是青翠的摆盘,每一片竹叶都是玉色,味道,味道,温和带着清香。” “玉骨舌脆脆的,我一次能吃好几根。” “还有,还有一个叫银月羹的菜,其中好似游鱼,根根雪亮,我记得我每次都吃,我爹爹单独给我一桌,就让我一人……” 不觉中,玉娘面上露出些痴迷。 她仿佛想起许多记不起的事情来,将张远手掌握紧。 玉娘的话让那伙计眼中一亮,悄然打量下张远他们,笑着低声道:“夫人定是出身云州锦都城大族吧,银月羹只有锦都城云清轩总店才有最正宗的。” “一份银月羹需要一百两纹银。” 百两纹银一份菜肴,当真是天价了。 张远做皂衣卫,一年俸禄才六十两。 玉娘小时候就能每次都吃那银月羹,出身必然是极富贵的。 张远抬头,看向那伙计,淡淡道:“将你们的招牌菜都做一份来。” “那银月羹能做吗?” 伙计愣一下,为难道:“做也是能做,只是味道远比不上锦都城的正宗,有几样食材是只有那边才有的……” 张远摆摆手:“做。” 伙计惴惴不安的退出包间,玉娘依然失神坐在那。 孙立看一眼一旁的苏家兄妹,给红玉一个眼神,几人悄然退出去。 “我还想尝尝那什么羹呢……” “小丫头没眼力,没见远哥和嫂子两人想独处吗?” “没看出来啊,他们不是经常独处嘛,我经常帮他们守门的。” …… 包间中,玉娘有些茫然的抬头看张远。 她的面上神色有些惨白。 “小郎,我想起来一些事情。” “我,我娘可能,可能不在了……” “那天马车停在山道上,我爹让我钻在车底下,后来我听到我爹哭喊着娘的名字,清茹,清茹……” 张远将玉娘搂在怀里,擦去她脸上泪珠,低声道:“等我们有时间就去云州一趟。” “金家那边上次已经帮我们联系云州薛家,想来很快有消息的。” 玉娘低低“嗯”一声,将头靠在张远的身上。 张远将她搂住,看向窗外。 楼下街边,孙立和苏长山他们几个手上捏着几个热腾腾的饼,分了给一帮差不多大的少年。 那些少年个个都是衣衫褴褛,接了饼在那狼吞虎咽。 有两个跟苏长山他们一块在车架边上,蹲着边吃边聊,看上去颇为热络,时不时笑出声。 孙立也好,苏家兄妹也罢,到底还是半大孩子,跟随在张远和玉娘身边做事像个大人,其实他们还是有他们的世界。 张远看苏长山站起身去一个店铺买了一小壶酒,一众半大孩童在那欢呼,嘈杂声引得周围店家呵斥。 众小子笑着奔到一旁的巷子里去。 那一壶酒,其实也就够一人一口罢了。 “咚咚咚——” 包间门被敲响,一位穿着锦袍的四旬中年笑着上前。 “二位贵客,鄙人是郑阳郡城云清轩的掌柜何忱,刚才伙计没有说清楚,银月羹缺的一样食材明草叶,会影响其一丝味道。” “贵客是特意点的这菜肴,鄙人要提前说清楚的。” 有人特别点一道价值百两纹银的菜,何忱也没想到,与大厨沟通过,保险起见,还是来说明清楚。 点的起这银月羹,吃过银月羹的,恐怕身份必然不凡。 “无妨。”张远摆摆手,“些许味道差别不要紧,将这些招牌菜做好便是。” 他是要让自家小娘尝尝这些菜,至于正宗不正宗,那是另外一件事。 “好的,好的。”掌柜何忱拱拱手,轻声道:“我这就让厨房做。” 他转身要走,张远忽然开口道:“何掌柜出身东源剑派?” 这话让何忱脚步顿住,缓缓转身,然后将衣襟上的纹饰拂一下,点点头。 他腰身挺直,面上多了一些傲然。 “云清轩本就是东源剑派产业,我算半个剑派弟子吧,当年没有通过剑试,入不得内门,只能来处理这些产业。” “公子看着不是江湖人,可是与我东源剑派有什么来往?” “若是有往来,何某做主,今晚这一餐打个折。” 东源剑派是云州第一剑派,虽比不上郑阳郡第一宗门武昊宗,但也就差了分毫底蕴罢了。 江湖之中,东源剑派的名声还是很响的。 张远如今已经不是从前那对江湖一无所知的皂衣卫,对东源剑派之名当然清楚。 他刚才是看到何忱衣袍上那东源剑派暗记才出声的。 “东源剑派?”玉娘抬起头,看向张远,“可是云州东源剑派?” 张远笑着点点头:“你看何掌柜的衣袍上暗记,可想起什么?” 玉娘看向何忱衣襟,然后将一块玉牌拿出,将其上印记对照一下。 “还真是,与赵大哥给我的玉牌上纹饰一样,真是东源剑派。” “赵大哥还说让我去云州时候,要去东源剑派看看呢。” 玉娘握着玉牌,看着何忱:“何掌柜,你们剑派是有一位叫赵平川的弟子吗?” 何忱看着玉娘手中的玉牌,沉吟许久,方才低声道:“他不是弟子。” “是长老。” 第199章 云州薛文举 洞明境巅峰的赵平川,是东源剑派之中唯一的瑶光境之下长老。 东源剑派最年轻长老,也是身份最尴尬长老。 “他是我东源剑派太上长老赵寻之孙,掌门赵平岳的亲哥哥,平岳掌门以三十岁成就武道瑶光境,四十岁入开阳境,成为云州江湖武道年轻辈最强者。” “平川长老嘛,差一点,所以,咳咳……” 何忱轻声将赵平川一些事情讲述出来。 武道修行靠的是胸中意气,赵平川自身天赋极好,却一直被亲弟弟压着,每一次都是意难平。 特别是最终宗门立了赵平岳为少掌门,然后为了安抚赵平川,让他做长老。 赵平川越想越不自在,最终选择流荡江湖,不回云州。 所以赵平川离开门派,许多年不归,也无人找寻他。 “平川长老入了囚军?” “就在联军大营?” 听到张远和玉娘说赵平川如今入了军伍,何忱也是感慨。 “既然薛掌柜是平川长老的妹妹,那也是我剑派自己人。” “我这就嘱咐厨房,一定拿出最好的本事,让薛掌柜你尝到最正宗的云州菜。” “那明草叶我珍藏了几片,那可是郡丞夫人来我都没舍得拿出来。” 何忱乐呵呵下楼去厨房。 玉娘拿着手中的玉牌,面上露出几分感慨。 “怪不得赵大哥不愿回去。” 赵平川有心气,回去做个清闲长老,事事看自家弟弟脸色,他才不愿意。 只是为何犯事,如今成为囚军,赵平川不提,张远他们也不好问。 不过片刻便有一道道菜送上来。 “对,这就是玉骨舌,嗯,就是这样脆……” “这是青白月光,其实就是白菜用鸡汤温了,名字特别,我一直记着……” 张远看着玉娘像个孩子一般,欣喜的尝尝这个,尝尝那个。 “小郎,你尝尝脆不脆?”玉娘将自己咬一口的白玉脆骨般的吃食送到张远嘴边,张远张口,连着她手指一起咬住。 两人正嬉闹,煞风景的何忱再敲门进来。 端着一个玉色钵盂般瓷盘,何忱上前道:“薛掌柜,我之前说的郡丞家薛夫人来了,恰好也想尝尝银月羹。” 微微压低声音,何忱轻声开口:“薛掌柜,你是做生意的,若是能与这位郡丞夫人结交,对你们在郡府生意说不定会有所帮助。” “怕是你推脱不过去吧?”张远看着何忱,淡淡开口,“还顺便说了我家玉娘是云州人?” 以郡丞夫人身份,怎么可能随意与人并桌吃饭? 定然是何忱说了玉娘姓薛,是云州人。 出身云州,姓薛,还吃过银月羹。 那位出身云州薛家的薛夫人定然是极为好奇的,想来见见玉娘。 何忱讪笑一声:“实在这银月羹真的只有一份。” 他是云清轩掌柜,做的是云州菜,云州出身的郡丞夫人怎么能不巴结? “薛夫人,就是赵夫人说的……”玉娘有些紧张的转头看向张远。 玉娘是个很有决断,又极为聪慧的女子。 可一旦涉及她自己身世的事情,她便没了勇气。 有些事情,她一直在逃避。 “请薛夫人同席吧,算我们招待云州同乡。”张远站起身来。 玉娘也站起身来。 何忱忙放下瓷盘,去门外招呼了,请了薛夫人来。 薛夫人四旬出头年岁,穿着简朴,不过衣衫做工极为精细,说明是极讲究的人。 一位穿着青袍的二十岁左右青年随着身后一起进来。 进了包间,薛夫人目光扫过玉娘身上,又看一眼张远,然后笑着道:“我记挂这银月羹好久了,何掌柜总说食材不齐。” “今日是闻着味来,二位别见怪,这顿算我请你们。” 看向玉娘,薛夫人笑着道:“听何掌柜说薛掌柜也是云州人,不知与我锦都城薛家可有关系,我怎么未见过?” 张远和玉娘对视一眼,忙将薛夫人和她身后青年让到桌前坐下。 玉娘低声将自己从小流落出云州事情说了。 当然,只说不记得小时候事情,后来在庐阳府与张远结为夫妻。 “哦,那薛掌柜你倒是可能是我薛家人呢,不过不会是嫡系,嫡系一脉,我都识得,没有流落在外的。” 薛夫人轻叹道:“当年我薛家大难,确实苦了族中子弟。” 她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瓷盘上,轻笑道:“这银月羹当真好多年未吃过了。” “锦书,这就是银月羹。” 她身侧青年点点头。 张远起身为几人都舀了汤羹。 薛夫人尝几口,然后又问张远身份,知道是玉娘的男人,是皂衣卫,便点点头,说的话少了些。 等过片刻,薛夫人站起身,轻声道:“到底味道跟当年记得的不一样了。” “虽玉娘不是我薛家嫡系,可也说不定是锦都薛家人,往后有空来我家做客。” 说着,她转身往包间外走。 张远站起身,看着薛夫人往外走,忽然开口道:“我家玉娘身上有一块牌子,上面有雨凝二字,或许她叫薛雨凝。” 薛夫人浑身一震,她身后的青年也是转身。 “薛雨凝,嗯,好名字,不过我薛家嫡系该是没有这个名字的。”薛夫人说着,快步走出。 她身后青年皱眉跟上,到在柜台边拿出银钱给何忱被何忱笑着推回。 低语几句出门上了车架,青年方才开口:“母亲,你为何——” 他才开口,对面坐着的薛夫人已经捂住嘴,眼中流出泪来。 “我可怜的雨凝外甥女啊……” “她,她是你文举舅舅的亲生女儿啊……” 青年面色一变,就要下车,却被薛夫人伸手拉住。 薛夫人摇着头,低声道:“不能认,现在不能认。” “你舅舅正是入礼部为侍郎的关键时候,雨凝流落江湖,嫁了镇抚司皂衣卫为妻,这些事情都会成为外人攻诿他的破绽。” “锦书,你查查青玉盟,再查查这个张远,我可怜的雨凝,她该是薛家的明珠,怎么能嫁一个区区皂衣卫啊……” 薛夫人又流下眼泪。 青年点点头,坐在对面身躯挺直。 此时,包间中的玉娘看着面前的银月羹,微微发呆。 她以为自己记起了一些事情,可是现在好像自己记的事是错的? “银月羹可是当年的味道?” 张远轻声开口。 “甜了几分……”玉娘下意识的低语。 她抬头看向张远。 “能经常吃百两纹银一份银月羹的薛家庶出旁系,恐怕没多少吧?” “这位薛夫人就这般笃定玉娘你不是薛家嫡系,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 轻轻握住玉娘的手,张远低声道:“我家玉娘无论出身如何都不重要。” “我说了,要为你挣一副诰命回来。” 这话让玉娘脸上露出笑意。 眼中有泪,脸上有笑。 “快,这可是百两纹银一份的银月羹,可别糟蹋了。”张远笑着将玉娘的碗端起来,拿起汤勺给她舀。 转过头,他向着窗外招招手。 楼下的红玉身形一动,扯着苏幺妹往楼上跑。 “哥哥他们——”苏幺妹低声喊。 “别管,他们吃饼,咱去吃席。”红玉的声音响起。 …… 张远和玉娘离开时候,何忱送到门口。 他本推脱了下,张远硬是付钱。 这一顿花费了近两百两银钱,这还是何忱打过折的。 “薛掌柜,我会联系东源剑派,平川长老之事宗门会去查探。” “我们云清轩虽然只是酒楼,不过往来不少云州商客都算熟人,薛掌柜你们青玉盟若是有需要,何某愿帮忙联络。” 何忱虽然出身剑派,但到底是个商人,说话做事皆是商贾做派。 或许也只有这样人,才能将云清轩开在繁华的东园街,要真是个满身剑气的剑客来做掌柜,谁愿光顾? 轻声谢了何忱,玉娘和张远走出店门,苏幺妹要去唤苏长山他们,被张远摆手阻止。 他们缓步走到巷口,看那边一帮少年围坐在火堆旁。 看到张远他们,孙立和苏长山站起来。 苏长山满脸通红,身躯有些晃荡。 看来酒量不行。 “陈兄弟,我们先走了。”苏长山伸手拍拍身旁布袍少年肩膀,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锭碎银。 想了想,他又将小腿后插着的短刃拔出来,递给那少年。 孙立搀着苏长山走出巷子,那一群少年缓缓送出来,都默然不语。 “远哥……”孙立低声开口。 张远笑着点点头,抽出一张淡金色的纸卷,递向跟随在苏长山身侧的少年。 “给你这帮小兄弟买点吃食,寻个暖和地方住。” 那是一张金券,十两。 少年浑身一颤,犹豫片刻,接了金券,向着张远躬身,然后带着一帮衣衫褴褛的少年退入昏暗之中。 “若不是远哥收留,我和妹妹,也跟他们一样吧?” “不对,没有远哥,我已经死了……” 苏长山低着头,轻声开口。 一旁的苏幺妹咬着唇。 张远拍拍他肩膀,看向孙立:“走吧,带他回去,往后还是少喝酒。” 几人转身往车架方向去。 才走几步,一辆高大马车停在一旁,车架上,一道身影踏下。 “这不是青玉盟的薛掌柜嘛,上次本公子说的,你们那船队一半卖给我远财商行的事情考虑怎么样了?” “本公子查过了,除了自身难保的段玉,你们青玉盟也没什么背景,对了,你好像有个做皂衣卫的男人吧,就是他?” 第200章 血脉成珠,万法不侵! 张远抬头看向车架前那说话的身影。 三旬不到但面色偏青白,脚步虚浮,穿一身锦袍,头戴金玉冠。 是一位沉迷酒色,武道微薄的世家子。 “郑阳郡郡府世家朱家之人,名叫朱毅,掌管一家商行。” “之前曾在沧澜江上拦截商队,想将所有从庐阳府来的布匹都吃下。” 玉娘凑到张远身边出声道:“可惜他们实力不行,吃不下布匹,如今又想打商队的主意,也不怕撑死。” 玉娘这话让那朱毅面色沉下来。 这分明是看不起他和他背后的朱家! 朱家虽然不是三十六世家之一,可也是郡府之中有些资源人脉的家族。 族中官商儒武人才都有。 此等背景,竟然不被玉娘丝毫放在眼里,朱毅双目之中要冒出火来,沉声低喝:“薛玉,你等着,本公子这一次要让你们青玉盟的船出不了建昌城!” 说完,他低哼一声,转身冲入车架中,马车扬长而去。 玉娘看着那马车离去,面上露出一丝沉重,转头看到张远在看她,不由轻笑:“这些都是不成气候的,若是真有本事,该是让青玉盟来不了郡府才对。” 张远点点头,并未说话。 张远和玉娘踏上马车,让红玉和苏幺妹还有孙立他们也坐进车厢。 马车后,一群少年从街角钻出来。 当先的少年目光之中透出一丝晶亮。 “大田哥,那就是孙大哥和长山哥追随的大人?”一个拖着鼻涕的孩童羡慕的低语。 其他孩童也是大眼睛看着马车离去。 “大田哥,孙大哥说你要是愿意……”一个孩童小声说话,又停住。 “我不会丢下你们的。”当先少年沉声开口,“除非他让我们都一起。” “我陈大田行走江湖,靠的是义气。”少年挺着胸膛,扮成大人样子。 转头看向身后的孩童,少年握住拳头:“江湖上要投靠都是交投名状,我们得给那位张爷看看咱的本事。” “刚才那家伙是远财商行的掌柜,我认得,远财商行我也知道在什么地方。” …… 马车回到南山街云桂坊,玉娘和红玉他们走下车。 张远走到车架前,开口道:“我要朱家所有讯息,还有,哪些家族对青玉盟有敌意的,也找出来。” 听到张远的话,赶车的中年车夫轻轻点头。 他是夏玉成派来的人,张远有什么事情嘱咐他就好。 夏家,不只是郑阳城中第一武道世家,更是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 看玉娘他们走进小院,张远缓步跟上。 商贸之事是玉娘负责,他并不去插手。 他喜欢握刀。 但这不代表他不会去管青玉盟的事情。 青玉盟,并非是青竹帮与玉和堂的联合,而是,青虎,薛玉。 ———————————— 第二天晌午时候,外出帮张远寻求苏醒之法的李纯罡和李紫阳归来。 看到张远已经醒来,李紫阳松一口气,李纯罡则是笑着拿出一个玉瓶。 “我这次去寻了一颗玄玉丹,颇为珍贵,乃是纯化血脉之用。” “你之前昏睡就是因为血脉力量激荡不定。” 将一个小玉瓶递给张远,李纯罡轻声开口。 张远接过玉瓶,打量下,点头道:“多少钱?” 李纯罡转头看向一旁的李紫阳,李紫阳面色怪异的扭过头去。 “大约是你所有身家的百倍吧?” “我说的是将那些重鳞铁矿都算上。”李纯罡嘴角露出笑意。 加上重鳞铁矿的身家百倍,那是,多少银两? 千万两? 还是几千万两? 世间有这样价的丹药? 其实就根本不是用银两来计算吧? 这丹药定然是修行界中极为珍贵的东西。 握住玉瓶,张远抬头道:“这人情怎么还?” 李纯罡寻来这么贵重丹药,且还送给他张远,这分明就不是要他付银钱,而是人情。 世间事,人情债最难还。 李纯罡面上露出笑意。 “你助我渡劫,我本该帮你寻丹药的。” “不过这丹药确实珍贵,我也是需要付出不少代价。” “这样,你承诺他日我天机道宗如果有事,你出手一次。” 这话让李紫阳转头,瞪眼看向李纯罡。 李纯罡呵呵笑一声,看着张远。 张远沉吟一下,低语道:“天机道宗这等仙道宗门有前辈坐镇,按说不会有事,若是有事,恐怕也不是我能解决。” 没等李纯罡出声,张远再次开口:“不过既然李老信任,那张远便承诺,他日天机道宗有事,我必出手。” 说完,他笑着将玉瓶装进衣兜:“想来天机道宗不会有事,这价值连城的宝丹,我算白拿了。” 这话让李紫阳笑出声。 李纯罡轻叹摇头,面色稍微凝重些:“天机道宗乃是筹算天机的宗门,会不会被天机反噬,谁能说的清呢?” 摆摆手,他看向张远:“张远,这次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我需要去一趟青天洲,紫阳不日也需要回天机道宗。” “我等是修行界中修行者,终不能在这凡尘久居。” 李纯罡要走? 也是,他本是为渡劫来凡尘寻找机缘,现在已经渡劫,自然是要离开。 李紫阳也是一样,不可能在这凡尘之中久居。 之前十两纹银给张远和玉娘做护卫,也只是李纯罡他们游戏红尘的一种方式。 说到底,仙凡两隔。 “张远,其实如果你修仙道,也……”李紫阳低语一声,终究没有将话说完。 对于李纯罡和李紫阳归来,玉娘是很开心的。 听到说他们要离开,玉娘面上露出失落之色。 李纯罡乃是九境大修,有他在,心中会安稳许多。 玉娘跟李紫阳也是处的姐妹一般,几乎无话不谈。 等他们去前院厢房,玉娘转头看向张远。 “小郎……” 张远摇摇头,低声道:“仙道修行讲求因果,缘法,若是因果尽了,强留无用,若是缘在,终还有再见时日。” 玉娘轻轻点头。 回到书房,张远将李纯罡送的丹药拿出。 这等宝物留着闹心,倒不如直接吞服。 淡金色的药丸,其上有红色的流光。 光是这卖相,已经不是银钱能买到。 张远盘膝而坐,催动虎行功法,让自身气血凝聚。 丹药入腹,浑身气血激荡,淡青色的虎影浮现在背后。 洞明境已经能借真元之力内视,此时他能感应到经脉之中的真元将一道青色的药力化开,推入身躯筋骨。 这一次,他感应到了一道金色的流光在身躯之中穿行。 这就是血脉? 随着丹药药力与那血脉力量相合,张远感觉到面前世界越发清明。 筋骨之中,有金色的光晕浮现。 “轰——” 他的脑海之中,那一颗金色血珠崩碎,散入身躯。 那一卷秦律缓缓展开。 其上,一个个金色字迹上透出金色流光,灌注进张远的身躯。 金光在骨肉之间穿梭,然后消散。 一颗颗金色血珠在在筋骨之间流淌,串联。 张远睁开眼,目中有难以抑制的惊喜和震撼。 “血脉成珠。” “万法不侵!” 第201章 武道通天,血脉通神! 仙道术法。 儒道神通。 妖族妖术。 这些都属于法的范畴。 所谓法,是以自身修为引动天地力量相合,发于内,生于外,或言出法随,或指掌风云,或幻化无形。 但凡成法,皆需引动天地感应。 张远此时血脉之中力量,最大的特性就是破法,或者说成法。 这法,不是道术神通之法,而是天地之法,大道之法,仙秦之法! 以身成法,外法不得侵! 这等血脉之力,张远若不是亲身感受,怎么敢相信? 如今他身躯之中,只要激发血脉力量,便能挡四境开阳道法神通! 这还是他血脉之力不够凝聚精纯,等血脉力量不断纯化,他日便是天人境的仙道大修,儒道大能,在他面前也只能束手。 “武道通天,血脉通神。” “这就是血脉之力吗?” 本不敢想拥有那通神之力,如今看看,自己似乎也有那样的机会? “国相张天仪……” 微微低头,张远轻声低语。 不敢信,但或许,真的有那可能? 也只有那世间巅峰血脉,才能有万法不侵的力量。 或许,自己那能汲取气血真元和记忆的神异手段,也是因为血脉? 世间当真有如此血脉传承吗? 筋骨之间的金光沉寂,金色血珠在体内缓缓游走。 一共三百颗血珠。 这三百颗血珠远没有当初脑海里所凝聚的血珠金光璀璨,但这三百血珠是他张远可以催动,不像之前那金珠,大爷一般沉在脑海。 这些金色血珠可以慢慢纯化,分化,凝聚更多的血珠,直到有一天,他张远的血脉全都化为当初脑海中那等金珠。 不敢想象,真有那一天,他满身的血脉力量会强到什么程度! “远哥,赵先生来为你复诊。” 书房外,苏长山的声音响起。 张远走出书房,看保元堂的药师赵慎温和他那位师兄立在屋檐下。 “赵先生,我身体已经康复,往后你可以不用来了。”张远拱拱手,轻声说道。 他确实已经早已痊愈。 “张爷,五公子请我为张爷诊治,我自然要负责到底,”赵慎温笑着拱手,“我师兄说能为张爷解决血脉隐疾,我带他来再为张爷看一次。” 张远眉头一皱。 上次这家伙说的隐疾,其实就是血脉力量太强,无法轻易传承,孕育子嗣的机会少一些而已。 玉娘因为这个事情,很是上心的去京源寺上香。 “能看出你血脉隐疾的,也算有几分本事。”从前院捧着个茶壶走来的李纯罡目光落在赵慎温师兄身上,“让他看看呗。” 那师兄转头看向李纯罡,目中闪动一丝惊异,面上透出几分疑惑。 张远犹豫一下,点点头。 他也好奇,如今他的血脉变化对方能不能探查出来。 到厅堂,张远在桌边伸出手。 青年走上前,伸手搭在张远的手腕,青色的淡薄灵气探入。 只是灵气才入,他本平静的面容瞬间变化。 “这,这,这怎么可能!” 惊骇的站起身,青年眼睛瞪着张远,好似见了洪水猛兽。 赵慎温忙将他手臂拉住,低声道:“师兄,怎么回事?” 赵慎温知道自家这位师兄的本事,世间能让他这般惊恐的事情,当真不多。 “不可能,不可能……”青年看着张远,失魂落魄的低语,“不过几日,血脉力量暴涨万倍,世间不可能有这等事情。” “除非有血脉圣药玄玉丹,那更不可能,那等丹药——” “呵呵,为何不可能?”李纯罡立在不远处,得意开口。 “你们青药谷对血脉研究确实有点门道,还能看出玄玉丹能催生血脉之力。” “我好奇的是,他的血脉有何异种力量?” 赵慎温和他师兄全都迷茫的抬头。 赵慎温是不知何为玄玉丹。 他师兄则是完全被玄玉丹弄懵了。 “玄玉丹,玄丹宗镇宗至宝,百年才能炼一颗,一颗丹就能催生出一道通天血脉……”看看张远,再看看李纯罡,赵慎温的师兄摇摇头。 “这等丹我只听过,据说唯有皇城中皇族和最顶尖世家才能得到。” 修仙界药道第一宗门玄丹宗的镇宗丹药。 百年成丹。 通天血脉。 皇族和顶尖世家才能有。 赵慎温瞪大眼睛,听着自家师兄一句句说出这些话。 腾洲在九洲之中乃是下三洲,物产贫瘠,不见强大宗门与修行者。 这等地方,怎么能有玄玉丹,怎么能有人吞服那等贵重丹药? “李老,我不知这玄玉丹这般贵重。”张远抬头看向李纯罡,轻声道:“这人情,我张远记着。” 李纯罡摆摆手,笑一声,看向赵慎温的师兄:“青药谷靠着沧澜江太近,这一次腾洲疏通商道,你们宗门有覆灭之危吧?” 赵慎温和他师兄面色都变了。 看着李纯罡,青袍青年将衣衫一整,向着李纯罡躬身:“青药谷林羽堂见过前辈。” “贫道玄天,当年曾与你们青药谷谷主林凡有一面之缘,可惜天妒英杰,林凡谷主早早陨落。” “玄天尊者!”林羽堂瞪大眼睛,浑身颤抖,“你是天机道宗宗主,神算子,玄天尊者!” 观阅过罗裳记忆,张远也早知道李纯罡之名。 天机道宗筹算天机,曾为仙秦数次算出危局,宗门弟子出入监天司,乃是少有的能入皇城的仙道宗门。 李纯罡号玄天,被称为玄天尊者,以八境之身,能算透八境乃至九境强者祸福生死,号称“神算子”。 罗裳记忆之中,李纯罡在皇城之中一向是各方大势力的座上宾。 无数人希望能得到李纯罡的筹算,看透天机,逆天改命。 李纯罡看一眼林羽堂,似乎很满意自己名号带来的震惊。 只是转头看到张远面色无多少变化,又有些无趣。 “张远,他们青药谷怎么也算是故人之后,若是能救,你就救一回吧。” “青药谷对于血脉温养与凝聚,还是有几分手段的。” 李纯罡摇摇头,低声道:“可惜,当年林凡不该去碰皇族血脉。” 站在原地的林羽堂神色变幻,最终,一咬牙,向着张远躬身。 “林羽堂求张远救青药谷。” “我青药谷愿依附张爷,只求渡过这一次劫难。” 深吸一口气,林羽堂压低声音:“张爷身聚无上血脉,家世通天,不逊皇族,林羽堂愿追随左右,奉为家主。” “青药谷你能做主?”张远看向林羽堂。 “回家主,羽堂就是本代青药谷谷主。”林羽堂恭敬开口。 第202章 正经的仙道宗门,怎能如此堕落 站在原处,张远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他在盘算。 盘算自己如今有没有资格掌控一方仙道宗门。 他的身份,是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 武道修为洞明境初期。 这是外人所见。 这等低阶武者身份,郑阳郡官府体系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以外人所见,张远只是极为平凡的皂衣卫。 外人不知的是,他是年十八岁的洞明境,是先天真元九品入洞明,未来不可限量的洞明境初期武者! 外人不知的是,他身聚异力,可汲取被斩杀者神魂气血,真元记忆,以杀养身,前途无量! 外人不知的是,他贮藏浩然之力,仙道灵气,妖族妖气,武道气血真元于身,资粮厚重,同辈无人能比! 外人不知的是,他所修的武道功法,除了镇抚司中地阶六品镇岳功,还有自己所悟,至少天阶的虎行功法! 外人不知的是,他拥有观阅记忆手段,自身武道积累浑厚,刀法大成,更有那可通天的炼器手段! 外人不知的是,他有一只吞宝兽,可以帮他寻到宝物,手中掌控两座珍贵灵材矿脉,财富难以想象! 外人不知的是,他身聚通天血脉,拥有万法不侵的强横力量,更有儒宝刻刀,脑海中两卷天书! 外人不知的是,他张远看似是寻常皂衣卫,其实人脉遍布,郑阳郡中江湖和官府都有布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隐藏如此多后手,有没有资格掌控一座仙道宗门?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但仙秦之名带一个仙字,仙道修行本就是九洲之中与武道并存的传承。 仙道,武道,并不冲突。 双目之中透出坚定神光,张远看向林羽堂:“你青药谷有多少人,多少地,如今危局为何,你们传承有什么手段?” “还有,我若是愿意接纳青药谷,你们可能自产自足?” “你们能为我带来什么?” …… 一个个问题让林羽堂和赵慎温瞠目结舌。 一旁的李纯罡手中茶壶一抖,茶水洒落一地。 “难不成你们觉得我虎躯一震,直接一句话就将你们收了?”张远面色平静,摊开手,“我张远从来为人坦诚,绝不做那坑蒙拐骗事情。” 林羽堂张张嘴,面上微微涨红。 他身侧的赵慎温则是低头不语。 看着张远,林羽堂低叹一声:“家主,是羽堂小人之心了……” “青药谷如今,确实只剩些老弱病残。” 何止老弱病残,现在整个青药谷只有二十多人,还多是没有修仙道的看护药材的药童和仆役。 因为三十年前青药谷就分裂,大长老带着其他青药谷已经远走他方,唯有几位药谷老人护着谷主后人林羽堂,留在了青药谷故地。 大长老他们走的时候,带走了青药谷珍藏,各种珍贵大药,还有不少传承,以至于现在的青药谷传承不完整,资源匮乏,弟子修行都困难。 “我耗费二十年之力,重新种出了一片药田,培育大药,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林羽堂低叹,轻声道,“那药田比我性命还重要。”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拿仅剩弟子性命赌这一把,让他们守在药谷。” “只要大药成熟,以我青药谷传承,炼制成丹药,无论是钱财还是资源,都不在话下。” “锻器门和铸灵道就是垂涎药谷的大药,已经数次侵扰。” 林羽堂说完,抬头看着张远。 也就是说,如今要想接手青药谷,不但没有什么收获,要养活一群老弱病残不说,更要与锻器门和铸灵道对上。 两家仙道宗门。 赵慎温面上带着一丝忐忑。 之前与师兄说好的,是请张远出面,让夏家五公子夏玉成收留青药谷。 可师兄林羽堂的却说张远的血脉是他仅见,他要赌一把。 “锻器门,铸灵道……”张远轻语一声,面上露出轻笑,“那就好办了。” 好办? 林羽堂和赵慎温一愣。 “反正不是一路人,得罪也无妨。”张远笑着出声。 从支持魏林,以庐阳府之力送魏林入郡府开始,张远已经是站在了锻器门和铸灵道的对立面。 “不过如今的锻器门和铸灵道有浮灵宗撑腰……”张远轻语。 “浮灵宗对于郑阳郡中仙道宗门间的攻伐没有多大兴趣,更多的是配合镇守金殿,来到郑阳郡的几位仙道供奉,都是听命于通政副使何瑾。”李纯罡终于寻到机会,轻声开口。 浮灵宗乃是腾洲第一仙道宗门,实力不是郑阳郡中大小仙道宗门能比。 锻器门和铸灵道之前借浮灵宗的名头,屠灭了包括成器宗在内的好几家宗门。 李纯罡这次帮张远寻药时候,才了解清楚背后原委。 “通政副使何瑾,看来关窍还是在他身上。”张远点点头,低声道:“不知魏林那边如今情形如何了。” “若是能成,恐怕锻器门会疯狂吧?” 锻器门疯狂? 林羽堂眼中一亮。 原来自己准备投靠的张远,早已经在算计锻器堂! 李纯罡知道张远所谋划事情,听到他的话,面上露出轻笑。 在他看来,张远才是真正疯狂的那个人。 “林羽堂,既然你是林凡后人,我手上有些药道传承就送你吧,也算了结当年一些因果。”李纯罡转头看向林羽堂。 “贫道不日就要离去,张远和他麾下这些小家伙最近所需一些汤药,你也可以看着炼制一下。” 李纯罡拿出一块指长的青色玉璧,递向林羽堂。 张远知道这叫玉简,是仙道修行之中,以灵气和神魂力量记录各种讯息之物。 此物的好处是记录之人不想给外人看其中隐秘的话,可以设置一些禁制。 接过玉璧,林羽堂忙躬身致谢。 这可是一位修行界有名大修所赠之物,绝不平凡。 “我让青玉盟派些武者去守卫药谷,再让云松剑门派几位高手来。” “不过到底是仙道宗门之间的争斗,锻器门和铸灵道的事情,还是早解决的好。” 张远的话,让林羽堂面上更是露出惊喜。 “只是如何寻到解决此事的契机,还是要好好筹划。”张远低语,目光看向门外。 他等待的契机来的很快。 傍晚时候,沈炼到来。 “涂主司让我来接你。”看到张远,沈炼沉声开口。 “主司大人交待,你所谋求,今日极重要。” 张远的谋求? 涂皓这话是在点醒他,今日去所见的,定然就是郡府别驾萧然举,甚至是那位正四品的通政副使何瑾也在。 当初在庐阳府时候,张远就谋划以魏林入锻器堂,然后掌控联军一份后方物资供应等商路,并以此整合,在这一次的征伐之战中分一份军功。 这个谋划之中,有涂皓,有齐长林,有苏启雄,还有庐阳府府衙与镇抚司。 不是张远一人之力,也不是他一人之功。 仙秦重军功,唯有征伐之战,才有泼天富贵,通天之功。 三郡之地,腾洲上下,镇抚司也好,官衙也罢,哪方不是将眼睛盯在这一次的新军组建和征伐之战上? 谁都要分一杯羹。 军功,财富,各方皆有所求。 “沈旗官等我片刻。”张远点点头,转身去寻了已经在前院住下的林羽堂。 “可有什么好药?” “那种让人床榻上龙精虎猛的玩意?” 张远向着林羽堂伸手。 林羽堂愣一下,打量他:“家主,你这般年轻,又是武道洞明境,不至于——” 张远瞪他一眼:“我拿来送礼。” 林羽堂“哦”一声,思索一下,回身去寻了两个小木盒。 “这是金元参,吃一片,勇猛半个时辰,吃多了伤身。” “这是春水散,有点江湖药的性子,曾有儒修言此为一江春水向东流。” 张远看林羽堂。 林羽堂面上一促,讪讪道:“我研究血脉之法,稍微涉猎一点,就一点。” 张远接过木盒,打开看看,点头道:“这些玩意多炼制些。” 林羽堂眉头一皱,低声道:“青药谷是正经的仙道宗门,怎能如此堕落……” 他话没说完,张远已经转身走出门去。 “哎,羽堂对不起祖师啊……”林羽堂低叹一声,伸手拂一下额头,“都是为了青药谷传承延续,祖师莫怪。” …… 第203章 张远带来的特产 随着沈炼一起坐上马车,车厢中张远手中卡着两个木盒,危襟正坐。 对面沈炼也是一手压在腰间的长刀上,沉默不语。 车厢之中,气氛有些沉默。 直到一刻钟后,沈炼方才低声道:“张远。” “沈旗官有何吩咐?”张远抬头。 “张远,我准备退出这一次的营首都尉争夺。”沈炼开口。 张远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沈炼。 “论战功,我自笃绝强过你。” “但我知道,你无论天赋还是手段,都远超过我。” “与你争营首都尉,我无丝毫胜算。” 深吸一口气,沈炼看着张远:“试炼时候,我全力帮你。” “等试炼结束,你帮我谋划,留在郡府镇抚司。” 无法与张远争营首都尉,沈炼决定另辟蹊径,寻求入郡府。 郡府之中的机缘,资源,都不是庐阳府能比。 “沈旗官,你说,我们这算不算串通营私?”张远轻声开口。 沈炼一愣,面色微微沉下。 他还未开口,张远已经笑着道:“不过别人我也不认得,试炼时候与你联手也算正常吧?” “至于沈旗官要留在郡府的事情,我觉得以沈旗官之才,在庐阳府那小地方实在屈才。” “自家袍泽,张某全力助沈兄鲲鹏高飞,也没错吧?” 沉吟许久,沈炼方才闷着声,低低道:“那些文官就喜欢你这样的,行事干脆,满嘴胡话。” 这话让张远哈哈大笑。 沈炼也是摇头笑出声。 至此,他们这联盟算是成了。 车架前行十多里,穿行不少大街,方才入一座宽敞大宅。 从窗帘往外看,可见一队队巡卫手持刀枪巡视,戒备森严。 这就是郡府炼器堂。 未来会成为郑阳郡新军后勤的主要供应之处。 几道关卡查验身份,马车方才继续前行。 片刻后,车停在一处灯烛通亮的厅堂前。 张远下车,看身穿灰色衣袍的魏林立在前方,还有几位穿着青灰衣衫的身影在不远处。 “张兄弟。”看到张远,魏林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不是张远,他魏林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在此地? “准备如何?”张远往前走几步,低声开口。 沈炼按照涂皓的吩咐,先一步寻了张远,带他来炼器堂来见魏林,一来是趁此机会引荐他给萧然举与何瑾,另一方面,则是让他看看魏林这边可有什么需要。 “锻器炉,所需灵材都准备好,唯一不敢定的,就是炼器堂这些人未必熟练炼制铁甲兽。” “当初郭林阳就留了一手,锻器门又有自己心思,郡府这炼器堂,其实还是空架子。” 魏林面上露出几分担忧。 张远看向那几位站在一旁,神色忐忑的炼器堂工匠。 他们本是郡府工匠,锻造兵甲什么的不在话下,那炼制铁甲兽的事情,确实不敢保证。 “放心,你全力做好自己的事情。”张远伸手拍拍魏林的肩膀,看向厅堂外。 涂皓领着几位身穿灰色儒袍的老者快步走来,后面是极为雄壮军卒抬着几头野兽。 “老师,何大人,他就是我所说的张远。” 涂皓伸手指向张远,开口道:“在庐阳府镇抚司中,他算是最有潜力的。” 见涂皓给自己使眼色,张远快步上前,微微躬身:“卑职张远,见过诸位大人。” 说着,他将手中两个木盒举起。 “张远来的时候顺便给别驾大人和通政使大人带了点特产。” 特产? 当面送礼? 厅堂之中微微一静。 见过行贿的,没见过这般当众行贿的。 而且你行贿就行贿,带着这么个木盒,还说特产。 这等做派只有那些低阶武者,不懂官场规矩之人才会做出来。 涂皓眉头微微一皱。 他所知的张远,行事谨慎,可谓滴水不漏,为何这般? 穿着青色儒袍,白须冉冉的萧然举眯起眼睛,打量面前张远。 另一边衣衫整肃,神色清冷的黑须黑冠老者嘴角轻动。 张远见众人不语,抬手将木盒揭开。 “二位大人,这是金元参,吃一片,勇猛半个时辰,吃多了伤身。” “这是春水散,有点江湖药的性子,曾有儒修言此为一江春水向东流。” “你们二位喜欢哪一种?” 厅堂之中,静寂无声,唯有那被捆着的野兽重重喘息声音。 涂皓脸上面皮抽动。 那些抬着野兽的健壮武者都是面皮扭曲。 跟随在萧然举和何瑾身后的那些人,有的瞪眼,有的咬着牙,分明眼中全是难以压抑的笑。 “哈哈,是个趣人,是个趣人!张远,老夫记住你了。”面色清冷的何瑾哈哈大笑,伸手将张远手中装着淡金色人参样物件的木盒接过。 “老夫喜欢龙精虎猛的,萧师弟你就要那一江春水向东流吧,我知道你最喜欢这调调。” 萧然举也不客气的将另外一个木盒接过。 “别看老夫须发皆白,却也宝枪未老,这一江春水向东流正合我意。” 看向一旁呆愣的涂皓,萧然举咧嘴道:“真没想到,涂皓你这般古板之人,竟然结交了此等有趣的家伙。” 厅堂之中,一片哄笑。 张远向着萧然举他们身后众人拱手:“诸位大人对不住,这次特产带少了,下次张远多备些,诸位都有。” “这些真是特产,我在沧澜江边买了个药谷,专门种药的。” 这等特产,让那些个随行的文武修行者都是笑着拱手回礼。 有说一定要收礼的,有说自己喜欢什么的。 他们未必真喜欢,但萧然举和何瑾已经收了,他们总不能说自己清高,不好此道。 “沧澜江畔药谷,呵呵。”一位身上气血与真元缓缓奔流的中年武者轻笑,看着张远:“张小哥大手笔啊。” 很明显,青药谷之名并非无人知道。 张远轻笑。 一时间,气氛热烈。 站在后方的沈炼抬头看张远,面色复杂,透出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就是张远。 他沈炼是庐阳府镇抚司甲一队旗官,与这些至少六品官,至少瑶光境修行者一路,同行数日,能认得他,说出他名字的没几个。 今日,所有人都记住张远了。 而且,这般的张远,人畜无害,不似他沈炼,只被看成一柄刀。 沈炼不知道,张远是从什么时候,有了这等手段。 萧然举转头,在涂皓身侧淡淡道:“不管他是当真此性子还是故意为之,反正我等能第一时间记住他。” “能被你那般看重,确实有些本事。” 一旁的何瑾轻笑,将木盒收起,背着手看向前方的魏林。 “魏林,本官与萧别驾将野兽和妖兽都带来,希望你们炼器堂别让我们失望。” 他摆摆手,身后抬着野兽的武者上前。 厅堂之中的气氛瞬间化为凝重。 张远站到涂皓身旁,手按腰间雁翎,身形挺拔。 之前谋划能不能成,就看这一搏。 成了,炼器堂,九林山重鳞铁矿,青玉盟商道,庐阳府镇抚司官衙,连成一线,共进退。 甚至洛阳盛执掌的炼器营,还有此时在厅堂的镇守金殿通政副使何瑾,郑阳郡别驾萧然举,都能成为盟友。 不成,张远和萧然将要直面锻器门和铸灵道的反扑,青玉盟要直面其他那些世家和商行的围堵。 涂皓他们估计也会抽身离去。 他张远性命倒是无忧,但之前一切赌注,将会化为乌有。 魏林看向张远,双目之中有精光涌动。 成器宗上下覆灭,只剩他魏林一人。 张远压上一切,让他魏林来到郡府,入炼器堂,就为今日。 张远点点头。 魏林深吸一口气,低喝:“开炉!” 第204章 如果你还想活,点点头,张某帮你 巨大的熔炉升腾热浪。 魏林身躯之外一层层的灵光闪耀,护住自身之外,更有一道道的法诀随着他的手指点动,落在熔炉之中。 仙道炼器之法。 张远观阅罗裳记忆,对这手段不陌生,更繁复的手段也观悟过。 其他人则是大多面上带着好奇,目光紧盯魏林动作。 萧然举和何瑾虽然神色轻松,但双目之中透出的深邃光晕,可知他们也是心神关注。 一块块青黑的铁块落在熔炉,快速化为铁水。 那铁水在魏林法诀引动之下,剔除其中杂质,不断精纯。 光是这一手,就可见其手段不凡。 这精纯铁水便是炼制兵甲,也能轻易出精品,至少也是百炼精钢层次。 除了熔炼的铁水,魏林又有条不紊的将一块块重鳞铁和其他灵材放入熔炉。 这些灵材入熔炉,让熔炉之中爆发不同层次的光晕,那火焰更加炽烈。 魏林的额头透出一丝汗水,眼角微微抽动。 “分!” 一声低喝,他双掌抬起,团团灵光拍在熔炉之上。 熔炉之中那些铁水融合,极速震荡,然后化为一块块只有指甲大小的铁片。 这铁片轻薄,好似鲤鱼鱼鳞,每一片都赤红,其上还有一道淡淡的横纹。 满熔炉之中赤炎一片,可见灵光交错。 这就是为铁甲兽所炼制的铁甲。 张远一直关注熔炉,此时见那铁甲成形,目中微微露出一丝沉郁。 这鳞甲确实已经改良极多,比郭林阳所驱使的那些铁甲兽身上铁甲轻薄数倍。 成器宗所研究的铁甲远超郭林阳的铁甲兽,无论是轻薄还是防御都强很多,但比不上罗裳研究的。 或许世上真的没人能有罗裳对铁甲兽的研究之透彻了。 熔炉之中,数千块铁甲悬浮,闪动淡淡的光晕。 魏林舒一口气,转头看向何瑾和萧然举。 “二位大人,铁甲兽的鳞甲已经炼成,可以为战兽覆甲。” 萧然举点点头,轻轻摆手。 那些健壮武者将两头野兽抬到前方的三尺石台上。 一头是五尺长身躯的斑斓猎豹,另外一头则是身躯有半丈长,满身鬃毛挓挲的黑色山猪。 这山猪分明是一头有着几分妖气缠身的妖兽。 只是妖气淡薄至极,若不是张远自己体内有妖气,根本无法感应到山猪的异样。 花豹被捆住四足,身躯微微挣扎,被铁链锁住的嘴发出浓重喘息。 两个锻器堂工匠上前,一人拿出特制的刀具。 尺长小刀刀身四方好似凿子,只前面尖刃如刻刀一般。 另一人则是戴上黑色的厚重手套,手中托一方铁盘。 两人准备好,有些紧张的转头看向魏林,轻轻点头。 魏林抬手一招,数十片赤红铁甲落在铁盘之中,热焰升腾。 拿着刻刀的工匠小心的将刀锋在花豹身上比划一下,选了花豹后腿位置,拿刀锋划开一个裂口。 戴黑色手套的工匠将铁盘中鳞甲般铁片压在裂口上。 “呲——” 花豹的伤口四周有火焰和灼烧的青烟冒出。 那本被捆住的花豹痛苦挣扎,被锁住的嘴中发出哀嚎。 两个工匠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始将一片片的鳞甲往花豹身上镶嵌。 两人明显不是生手,动作虽然不快却稳。 几十片铁甲不过一刻钟已经覆盖在花豹的后臀和后腿上。 淡黑的铁甲透着一丝灵光。 “确实是铁甲兽的样子,就不知能不能成。”随在何瑾身后的高大武者低声开口。 何瑾双目眯起,轻轻点头。 其他人都是屏住呼吸,看着那石台上操作。 铁盘中的鳞甲镶嵌完,两个工匠招手,后面站着的工匠上前,用淡绿色药液浇在铁甲覆盖的花豹身躯。 本已经沉寂的花豹浑身震颤,疯狂挣扎,几个工匠都压不住,被挣开,退出几步。 张远快步上前,身上煞气激荡,到石台边,一手压住那花豹的脖颈。 任花豹浑身震颤,他的手都好似山岳压下,巍然不动。 这一幕,让背手而立的何瑾微微点头。 在场这么多武者,唯有张远敢上前,愿上前。 “快点。”张远低喝。 魏林又招数十片鳞甲落下。 两个工匠再动手,将鳞甲镶嵌入花豹身上。 小半个时辰,虎豹半个身躯已经布满整齐的铁甲。 青绿的药液冲刷了三次。 花豹已经不挣扎,其口中呼出的气息也微弱到不可闻。 那握着刻刀的工匠面上露出遗憾之色,挺直身躯摇摇头,看向魏林。 “魏大人,这花豹不成了。” 看一眼前方的何瑾与萧然举,那工匠摊手,无奈道:“魏大人这鳞甲炼的确实好,以往战兽铁甲覆盖三成身躯就顶不住了,这次已经是大半身躯。” “可炼制铁甲兽不止铁甲好就行,还需要战兽能承载铁甲,这花豹已经到极限了。” 另一工匠点点头,低声道:“若是以从前的办法,该是,以秘法延续其命。” 秘法延续战兽的性命。 在场众人,不少人都知道工匠所说是什么办法。 铁甲兽为人诟病,并且无法大量列装军伍的原因,就是其需要用人族神魂接续战兽性命,掌控其灵智。 那等铁甲覆身的痛苦,实在难以想象。 “要不,用死囚吧。”萧然举身后穿着青袍的四旬儒者沉声道。 “镇抚司司狱中有待明正典刑的死囚,寻几个来试试。” 他的话让身边几人都是微微点头。 在场之人没有几个当真是心性仁慈,不沾鲜血的。 些许死囚性命,没人在意。 何瑾没说话。 萧然举眉头皱起,摆摆手道:“再试试吧,铁甲兽成形本就不易,只要能三成一,五成一,都能接受。” “至于以前的法子……”沉吟一下,他目光扫向魏林,“锻器门对那法子用的很熟。” 锻器门那法子用的很熟。 要是还用人族神魂接续战兽性命之法,何必要你魏林? 魏林面色绷紧,点点头,看向张远。 张远面色平静,伸手拍拍花豹的头颅。 一丝淡淡的妖气微不可查的灌注入花豹身躯之中。 “按照那佛门的说法,生了畜生道,本该受剥皮拆骨之苦的。” “你这畜生命不好,落在我们手里,多受了这一遭铁甲覆身的苦。” 手掌轻轻拍在花豹身上,张远身上有淡淡的煞气浮现。 “在下张远,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 “皂衣卫,做的就是持刀杀生的活计。” “我手中了结的性命也不少了。” 一手压在腰间刀柄,一手按住花豹的脖颈,张远轻声低语:“说好,如果你不想撑过这铁甲覆身的苦,你摇摇头,张某帮你了结性命。” “如果你还想活,点点头,张某帮你。” “等你成了铁甲兽,张远视你为兄弟,同上战场,同修大道。” 所有人眼中,那本已经气息微弱到近乎断绝的花豹缓缓睁开眼,轻轻点头。 第205章 铁甲覆身,战兽 这一幕,让所有人瞪大眼睛! 何瑾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萧然举双目眯起,眼神深邃。 魏林张着嘴,不知想说什么。 涂皓看着张远,双手背在身后,手指轻动。 沈炼面上全是茫然。 “这是,儒道手段?”一位站在萧然举身后的黑袍武者满脸好奇,低声问道。 另一位青袍老者则是摇头,低声道:“无浩然之力浮动,或许,是佛门手法?” 佛门? 佛门要有这本事,怕不是早驯化许多异兽了。 众人都惊奇的看着张远。 张远伸手压在那花豹脖颈,身上煞气与气血力量激荡,更有一层青色的真元流转。 真元灌注花豹体内,顺着经脉流转,气血引导,覆盖花豹那铁甲覆盖的半边身躯。 这等气血与真元的涌动,每一分毫都是不小的消耗。 花豹口中传出一声低低的嘶吼,身躯绷紧。 “还愣着干什么?覆甲!”张远一声低喝。 两个工匠连忙上前,划开花豹身躯,然后将铁甲覆盖其上。 每盖一片,花豹身躯就震颤一次。 张远身上的真元涌动,不断冲刷花豹的身躯,花豹身上本已经沉寂的气血不但没有再消败,反而越发强盛。 一丝好似煞气的气息在其身躯之外浮现。 整个厅堂之中无人说话,全都紧盯面前这一幕。 两个工匠已经浑身是汗,但依然不敢停手,快速的覆盖铁甲。 直到千片鳞甲覆盖,整个花豹身躯被铁甲覆盖满,两人方才舒一口气,疲惫退到一边。 此时,躺在石台上的花豹已经成为一头身躯覆盖铁甲,长尾八尺的黝黑铁甲兽。 但这铁甲兽分明是与其他的铁甲兽不同。 石台上的黑甲豹兽身上铁甲透着淡淡的血光,身躯之外,有一层淡黑的气息浮动流转。 腿脚和口中锁链已经撤去,这铁甲豹兽依然伏在石台上,被张远手掌轻轻压着,微微起伏。 光是此等身躯蛰伏,满身铁甲模样,就让人看着胆寒。 “这铁甲兽……”萧然举轻语。 石台上的铁甲豹兽缓缓转头,看向他,双目之中精光闪动,极为灵动。 “你这家伙。”张远伸手拍在黑甲豹兽的头顶,低声道:“有什么本事,给诸位大人展示展示。” 听到他的话,满身黑甲的战兽身躯一震,从石台上飞身而下,动作灵动迅疾,好似一道黑色闪电。 “好快!” 几位武者都是低呼出声。 “呼——”黑甲豹兽微微低吼,长尾一甩。 “嘭——” 前方五寸厚石板直接炸裂。 何瑾微微抬手,站在他背后的一位黑袍大汉两步上前,朝着黑甲豹兽一拳击出。 豹兽低吼,身形一动,已经让过那一拳,转头向着他背后扑咬过去。 大汉笑一声,变拳为抓,一把抓在铁甲豹兽的脖颈。 手掌抓实,大汉面色微一变。 豹兽身上铁甲“呼啦”一下收束,无比顺溜,让大汉手掌滑落。 豹兽趁机一爪子抓出。 大汉呵呵笑,抓空的手变成掌,拍向豹兽前爪。 “嘭——” 豹兽身躯一翻,往后滚落几圈,身躯紧绷,小心后退,直到张远身边。 张远伸手轻抚一下黑甲豹兽的头顶,让其身躯微微低伏。 一位开阳境武者面前能走这一趟,展现几分本事,足够了。 那大汉没有再出手,而是目中全是晶亮。 “速度能比初入洞明境,战力稍微差些,或许是还没有适应这铁甲,灵智极高,关键是防御,洞明境初期难以伤其身躯筋骨。” 大汉的评价让周围人看向张远脚边的黑甲豹兽,都是眼中冒光。 一头这等战兽在身侧,其战力不说,光是带出去,都何等气派? “咳咳,张,张老弟,”站在何瑾身后,之前与张远攀谈过的青袍大汉看向张远,“这黑甲战兽可能卖我?我出——” “郑校尉,你这不地道了啊,张兄弟那战兽凭什么就卖给你,我愿出五千两,不,八千两——” “我出一万两。” 几位跟随而来,分明都是有武官官职在身的武者纷纷出声。 有此战兽随行,战力提升之外,更能忠诚护持,驱使,谁不想要? 何瑾与萧然举对视一眼,面上露出淡淡笑意。 “余昌,你觉得如何?”何瑾转头,看向身后一直默然不语的青袍道人。 道人看上去不过四旬,身上气息沉稳,双目中透出一丝精光。 他是浮灵宗而来的仙道供奉,随在何瑾身边护卫。 锻器门敢横行,敢屠灭其他仙道宗门,就是扯了浮灵宗的大旗,打着疏通沧澜江商道的幌子。 “光是灵智一项便远超过锻器门所炼制铁甲兽。” “何况不需以人族神魂炼制,这才是颠覆所有铁甲兽之处。” “若是妖兽层次也能如此,那便是与杜工部的妖灵战傀争——” 道人话停住。 何瑾双目之中闪动精光,看向前方的魏林。 “瑶光是极限,瑶光之上,重鳞铁所炼制的铁甲难以承受其力,我所掌握传承,还锻造不出更高层次的鳞甲。”魏林轻声开口。 何瑾面上闪过一丝失望,不过转瞬已经是轻笑:“足够了,足够了。” 当然是足够了。 瑶光之上修行者何处都是强者,哪里能有那么多。 如此灵智,不需要以人族神魂炼制的铁甲兽,足够助他何瑾更进一步! “张远,这铁甲兽能活,能这般灵动,你可是有什么秘法?”一直没有出声的涂皓看向张远,低声问道。 “我记得当初罗裳死之前,曾说与你有过什么赌约。” “还有这手段,洛阳盛大人可掌握?” 秘法。 洛阳盛是不是也掌控秘法。 涂皓永远如此冷静。 在所有人欣喜时候,他问出的话语直指关键所在。 如果是什么秘法,这秘法有没有禁忌,代价大不大,能不能复制。 罗裳是将所有炼制铁甲兽的研究都交给洛阳盛的,这秘法洛阳盛如果也知道,那郑阳郡炼器堂便不算真正掌控绝大筹码。 所有人看向张远。 “回大人的话,也不算什么秘法。”张远朗声开口。 “就是罗裳曾说过,他总觉得不该将这等战兽当成工具。” “如果想驱使战兽,就该真正感受其覆甲之痛。” “我与魏兄交流过,他炼制铁甲兽的鳞甲时候,专门在其上篆刻了引动气血流转的灵纹。” 看向面前众人,张远沉声道:“刚才我以自身气血承担铁甲兽之气血损耗,以自身真元贯通梳洗其经脉。” “最关键一重,我随欧阳凌大人修过儒道,懂神魂运转之法。” “我刚才将铁甲兽一半的铁甲覆身之苦转加在我自己身上。” 一半的铁甲覆身之苦,转加在自己身上! 看着面色如常,神色平静的张远,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真是,疯子! 手掌压在铁甲豹兽的头顶,张远面带轻笑:“诸位大人想要一头属于自己的铁甲兽,何不亲自动手试试?” 自己动手? 承载铁甲覆身之苦,然后得到一头铁甲战兽? 在场武者全都是目中透出无尽亮光,缓缓转头看向地上躺卧的那头,山猪。 第206章 武道意志,坚韧如铁 第一个抢到那山猪的是郑阳城镇抚司皂衣卫营首都尉,瑶光境武者陆长言。 走到石台前,伸手压住山猪,气血真元凝聚灌注,陆长言满心欢喜,充满期待。 “这畜生丑是丑了一点,但披上铁甲,绝对英武不凡。”陆长言咧着嘴,看一旁那些个没有抢到山猪,挂着脸的一众同僚。 他那得意样子,让众人牙痒。 “陆营首,小心些,这覆甲之痛,确实锥心。”站在不远处的张远出声提醒。 他张远是有妖气在身,又修了佛门金身之法,肉身远不是其他武者能比。 他能面色如常的承受住一头铁甲兽的铁甲覆身之痛,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无坚韧如铁的意志,绝对扛不住这等痛。 “哈哈,放心,放心。”陆长言笑着开口,目光扫过张远身前伏地的铁甲豹兽,眼中更是多出几分期盼。 炉火升腾,一盘甲片被送到石台前。 陆长言学着张远样子,手掌压住山猪,开口道:“你这畜生听好了,本来你也就是个宰割下酒的猪猡,本都尉如今愿帮你一把,让你成为一头横行沙场的战兽。” “待会可能有点疼,给老子挺住,别丢人。” 拍拍山猪的脖颈,陆长言抬头:“开始吧。” 两个工匠上前,一人下刀,一人将通红的甲片准备好。 刀锋划开,陆长言面皮一抽。 等那通红的甲片压在伤口瞬间,被他压着的山猪猛然挣扎,他自己更是浑身一颤,面色瞬间涨红。 “草!” 拳头握紧,陆长言瞪大眼睛,肩膀颤抖的看着面前山猪后臀上的那一片铁甲。 他缓缓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张远。 怎么这么疼! 张远轻笑点头。 周围那些武者都是哄笑出声。 “老陆啊,你这才一片呢,这就扛不住?” “行不行啊,不行我上。” 有人撸起袖子,作势要上前替换陆长言。 “陆大人,这,还继续吗?”那握着刻刀的工匠小心问道。 “继续。”陆长言咬着牙低吼。 刻刀再划下,第二片鳞甲覆盖的时候,陆长言身上已经汗湿,额头上汗珠如雨。 “老李,给我整两壶酒来。”陆长言浑身颤抖,低声开口。 前方站着的黑袍大汉看他两眼,原本的嘲笑化为郑重,转身出厅堂。 其他人原本的嘲弄妒忌神色,此时也都变为郑重。 陆长言也是个武道强者,上战场时候刀剑加身而不改色的汉子,意志坚定无比,竟然两片铁甲都撑不住。 这铁甲覆体之痛,超乎想象。 再转头看向依然面色如常的张远,所有人神色有了变化。 张远刚才全程面色丝毫不变,那是多可怕的意志! 黑袍武者提着两坛烈酒来,陆长言接过一坛,伸手拍开泥封,“咕嘟”几口,方才长舒一口气,沉声道:“再来。” 两坛酒喝尽,满身如水中捞出来一般,陆长言快要支撑不住时候,那山猪一声嘶吼,从石台上站起身来。 两位工匠退开,低声道:“成了。” 山猪身上,有黑色的光晕流转,长长獠牙随着头颅摆动,带出“呲呲”的破空声。 这般力量之强,绝对不逊洞明境中期武者。 本来丑陋的山猪,覆盖鳞甲之后,通体鳞甲流光交错,身形更加凶猛狰狞。 有这山猪相护,对武者来说,战力提升绝对至少三成。 配合默契的话,便是提升五成战力,乃至翻倍都有可能! 众人看向狼狈的陆长言,目中透出几分羡慕。 陆长言扶住山猪的身躯,低声道:“老伙计,这铁甲覆身的痛真不是人受的,老子往后绝对把你当兄弟。” 承载山猪一半痛苦,陆长言方才明白什么叫生不如死。 此时山猪身上的铁甲有灵纹贯穿,气血妖气自行流转,将那痛苦消散,可也不是一时能完全消弭的。 这铁甲覆身之苦,铁甲兽要承受一辈子。 抬头看向张远,陆长言点点头,低声道:“张远,我老陆一般不服人的。” “你张远,第一个。” 唯有经历过铁甲覆身之苦,才知一直云淡风轻的张远意志强到何等程度! 其他人都是默默点头。 此时的张远,在他们眼中再不是之前那个靠着两样特产被记住的张远。 此时的张远,在所有人眼中,是一位意志如铁,潜力无限的武者! 站在涂皓身前的萧然举也是微微点头。 “陆大人那战兽不但已经是妖兽,其身躯更是雄壮,承载之苦痛远超张某,该是我佩服大人。”张远轻声说道。 这话在所有人听来,不过是给陆长言戴高帽而已。 陆长言那痛苦模样,怎么能跟张远神色如常的状态相比? 陆长言苦笑摇头,深吸一口气,再看向魏林,躬身一礼。 “魏先生,本来陆某没将铁甲兽炼制改进之事当成回事。” “我以为所谓改进之法,也不过是让铁甲兽多些灵智。” “如今看看,魏先生,还有你出身宗门,该是有大功德的。” 不经历铁甲覆身之苦,不知炼制铁甲兽是何等残忍事情。 陆长言此时可以想象到,那些神魂入铁甲兽的人族,所承受的苦痛。 改进的铁甲兽不需要以人族修行者神魂接续,这是大功德。 他的话,让所有人目中闪动精光。 站在前方的何瑾与萧然举更是目光深邃。 改进的铁甲兽炼制之法,可不止是功德那么简单。 这办法用好了,不但能获取战功,财富,还能是通天大道! 此法还有弊端,可也已经有大规模推广的可能! 魏林面上闪过感慨之色,嘴角轻动,终微微低头,双拳握紧。 此时,他不需要说什么。 只要将他的事情做好,其他事情,自然有人去做。 锻器门,铸灵道,覆灭不远了! “诸位老哥,莫不是怂了?” 张远的声音响起,带着戏谑。 一众武者相互看看,面上神色凝重。 “老子先来。” “沙场上七进七出都杀出来了,还怕这铁甲覆身之苦不成?” “要想得一头好战兽,还怕熬这一场苦?” 几道声音响起。 这一晚,锻器堂的炉火没有停过。 第207章 十万纹银一头铁甲兽的生意 魏林硬撑着,炼制出了三炉铁甲兽鳞甲,差点瘫在炼器炉边。 一共七头各种体型的野兽和妖兽被抬上石台。 战力最强的是一头已经妖气凝聚的白狼,被郡府巡卫军掌军副使,半步开阳境的章仕常所得。 为这头半丈高的白狼披甲,章仕常耗费气血与真元,加上承受其覆甲之痛,整个人完全汗湿,满脸苍白,从石台边走过时候,腿脚都打摆子。 不过伸手扶着那随他步步前行的铁甲战狼,章仕常脸上的笑意难以掩饰。 这头白狼只要操控好,多加训练,与他配合,至少能发挥出不逊于瑶光境的战力。 如此助力,让他轻易碾压所有开阳之下,可称开阳之下最强。 之前出声想买下张远那铁甲豹兽的郑校尉得到的是一头三尺青狼,身形矫健。 当这青狼披甲完成时候,郑校尉是被身旁其他几人搀着走回的。 “老郑啊,你这不行啊。” “当年你在花坊一夜七次狼也没有这等模样,怎么,怂了?” 众人话语之中虽然轻松调笑,但转头看向一旁的张远时候,面上都透出敬佩之色。 越是看别人这般痛苦,再对比张远的表现,更显得意志之坚,非常人能比。 除了七头炼制成功的铁甲战兽,还有两头没能坚持住,在石台上毙命。 两位武者心疼的将那野兽护着,要送出去埋葬。 共承担一场痛苦,这等感受外人无法言语。 看所有战兽都已经炼制完成,一旁的魏林出声:“诸位,铁甲兽还需要训练,让其适应铁甲带来的力量变化,感应其中灵纹力量加持。” “要想他日能上战场,应该加强战阵和沙场训练。”站在前方的张远也开口提醒。 这是罗裳所研究,当初他们还专门建立了驯养之地,后来那整训之地被破坏,才有铁甲兽之祸。 几位得到铁甲兽的武者都是点头。 “还准备将这家伙带出去显摆显摆呢。”郑校尉伸手拍拍自家身前的铁甲青狼,低声开口,满脸遗憾。 这铁甲战兽带出去走一圈,将是何等威武? 萧然举看向众人,目光落在那几头铁甲兽身上,沉声道:“当年铁甲兽之祸绵延大半郑阳郡,百姓对铁甲兽多有畏惧,这些铁甲兽不要出现在人前。” 所有人面色从轻松化为严肃,神色郑重。 萧然举与何瑾乃是在场官位最高,此时开口就是命令。 “呵呵,萧兄所虑,我倒是觉得没必要。”何瑾摆摆手,轻笑道:“越是郑阳郡百姓畏惧铁甲兽,越是要让他们见见才是。” 说到这,他顿了顿,轻声道:“不过这些铁甲兽确实不适合你们带到人前。” 看向张远方向,何瑾轻笑道:“张远,你说说,如何让城中百姓接受铁甲兽?” 让百姓接受铁甲兽? 如果是从前的张远,家中数条性命在铁甲兽之祸中陨落,绝对也痛恨铁甲兽。 但此时的他拥有足够阅历,知道世间事没有对错之分,只有如何运用。 “我与夏家五公子夏玉成熟识,我可十万纹银卖一头铁甲兽给他。” 张远向着何瑾拱手,朗声开口。 十万纹银卖一头铁甲兽? 这等天价,让厅堂中众人咂舌。 “威远伯家那位?”何瑾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深邃。 威远伯,郑阳郡如今组建新军的主持者。 张远这个小小的皂衣卫,竟然还有这等背景人脉? 其他人看向张远,神色更有几分变化。 今晚,他们已经被张远震惊几回了。 “既是熟识,为何如此高价?”涂皓看着张远,低声问道,“如果外人都觉得铁甲兽这般贵重,那,恐怕难以入军伍推广。” 十万纹银一头,哪方大军能采购的起? 郑阳郡炼器堂驯养铁甲兽,最终还是要送入联军,往军伍之中推广。 厅堂之中不少人都是疑惑看着张远。 倒是何瑾面上神色带着几分笑意。 “主司大人,我家小娘是做生意的,青玉盟就是她主持的。”张远轻声开口。 涂皓微微皱眉。 此时扯什么青玉盟。 “涂皓啊,这小子是告诉你,你不懂生意之道。”何瑾笑着说道。 “你这弟子什么都好,就是遇事古板了些。”看向萧然举,何瑾轻笑。 “生意嘛,讲求个以稀为贵。”张远低声解释,“铁甲兽越是贵重,见夏家五公子有,其他城中世家子自然更想拥有。” “此等攀比之心,人皆有之。” 利用城中世家子的攀比之心,让他们高价购买铁甲兽! 听到张远解释,所有人都是静静看着他。 只要细想,便知有道理。 别说那些钱多人傻的世家子,就是他们自己,看此等威猛之兽,不也想拥有一头? 再想想,一头十万纹银,十头百头,那是何等庞大的生意? 光是郑阳郡城之中,怕是就能聚起数千万两纹银! 有这等巨财在手,炼器堂行事就不需要看外人脸色! 涂皓不是普通人,想通这些关节,也是目中透光。 “百姓皆是猎奇。” “若是寻常冒出一头铁甲兽,说不定畏惧恐慌,满城风雨。” “但世家公子重金购买铁甲兽,带着走在街头,百姓不但不惧,恐怕还会空巷围观。”张远轻声说着。 厅堂之中,一时无语。 许久之后,何瑾方才看着张远:“你家小娘所经营商行,就是那穿行大江,送布匹入郡府的青玉盟?” 张远点头道:“没想到大人都知道青玉盟之名。” 今日在场的都是何瑾与萧然举心腹,都是郡府之中高官,多提几次青玉盟的名字,总是有好处的。 何瑾笑一声,不再说话。 萧然举看向众人,沉声开口:“今晚锻器堂所见所闻之事,不得外传。” 今晚亲身参与铁甲兽炼制之法,所见所闻,皆是机密。 这机密不但事关铁甲兽,更是事关往后所有人的军功和财富。 今日隐秘,将会让所有人立在同一战线。 “诺。” 众人一起躬身。 萧然举与何瑾对视一眼。 “散了吧,近些时日也是劳累了。”萧然举摆摆手,往厅堂外走去。 涂皓抬头看向张远,点点头,快步跟上。 何瑾也是转身就走,走几步,转过身,看向张远:“那特产,当真有效?” 厅堂之中所有人都是一愣。 何瑾哈哈大笑,背着手离开。 直到他离开,厅堂里众人方才哄笑看向张远。 这特产,让何瑾大人真惦记着呢。 “诸位老哥诸位老哥,我张远保证,都有。”张远笑着出声,然后悄然看向一旁面色激动的魏林。 魏林看着他,也跟着笑,眼眶却是红了。 成器宗的仇,快要得报了! 将铁甲豹兽留在锻器堂训练,张远回到南山街时候,已经是朝阳初升。 “小郎。” 等在小院门口的玉娘走上前,轻轻将头伏在张远的胸口。 抱住玉娘柔软身躯,张远轻轻舒一口气。 郡府之中的布局,差不多要成了。 第208章 天机已定,便不容退逃 世间事,不外乎一个争。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无数武者更是骨子里都是争强好胜的。 张远有许多后手,许多外人不知的手段,天赋好,积累多,按说他可以缩在庐阳府,在镇抚司中悄悄做个皂衣卫,然后惊艳所有人。 可事实并非如此。 如果他不争,他就得不到那么多资源,无法结交那么多人脉。 如果他没有资源,没有人脉,外人就不会重视,不会给他更多的机缘。 便如这一次,如果他不来争营首都尉的资格,就接触不到郡府之中这么多身居高位的官员。 不争营首都尉,下一次他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升迁。 一郡之地,有军功有修为的低阶武官不知道多少,轮番排队的话,等白了头发也轮不到他张远。 “玉娘,我又给你谈好了一笔大生意。”抱着玉娘,张远轻声说道。 嗅着玉娘的发香,他感觉无比安宁。 “大生意?”玉娘抬头看他,轻笑着道:“多大生意?” 张远的手轻轻压在玉娘身前,一手似乎不太握得住。 “很大。” 玉娘眼中有如水的温柔,轻轻靠着他喘息。 “那我该如何奖励我家小郎哦……” …… 清早,张远简单梳洗之后,和玉娘一起,送李纯罡离开。 跟在后面的李紫阳抿着嘴不说话。 林羽堂紧跟在后,面上全是遗憾。 直到大街街口,李纯罡方才转身,看向张远。 “到此就够了,都是修行中人,不必作态。” 张远点点头,拱手道:“李老,你我约定,我记着。” 一颗玄玉丹,换张远他日为天机道宗出手一次。 李纯罡面上露出笑意,转头看向李紫阳,神色之中,多出一丝复杂。 “紫阳,天机道宗就交给你了。” 李紫阳低着头,低声道:“不能不去?” 李纯罡哈哈笑一声,摆手道:“既修天机之道,你这丫头还看不清吗?” “天机已定,便不容退逃。” “武道修行惯以争锋,仙道,何尝不是?” 李紫阳不说话,只立在那。 李纯罡低叹一声,轻声道:“莫要做小儿女态,你是未来天机道宗的执掌者,三千道门大宗之一的主人。” 转头看向张远,李纯罡再次开口:“红尘也好,修行界也罢,一言一行皆是修行,世间因果,来就担着,去便放了。” 张远点点头,与玉娘一起躬身:“李老保重。” 李纯罡看一眼后面的林羽堂:“当年林凡妄图改变天机,最终败落,你,莫要强求。” 林羽堂躬身。 李纯罡笑一声,转身就走。 走到前方大街上,一辆黑色马车早已等待,其上一位身穿黑袍的中年武者抬手引李纯罡登上车架,马车奔行而去。 “云金蹄铁,紫桐车辕,踏雪云驹,能出动这等车架来接李老的,至少也是仙秦公侯之家。” 张远轻语一声,转头看向李紫阳。 李紫阳扭头往回走。 玉娘看一眼张远:“连李老这等大修都不得不去,必然是得罪不起的势力,你莫在紫阳面前提了。” 说着,她快步追上李紫阳。 “你说,他日我有没有能力,帮天机道宗度过一劫?”看着玉娘和李紫阳前行,张远轻声开口。 他身后的林羽堂愣一下。 一位小小的皂衣卫,敢说出他日帮天机道宗度过一劫的话,在林羽堂看来,是不敢想的。 但想想张远的血脉,还有李纯罡惯会测算天机的手段和身份,既然有这等约定,那说不定就真的有那一天。 便是他自己,不也是看好张远他日能一飞冲天才来依附? 沉吟片刻,林羽堂低声道:“家主定是有机缘的,羽堂也必全力帮助家主。” 张远点点头,转身看他:“现在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林羽堂抬头,郑重点头。 “将昨晚那两种特产,给我每样准备个三五十份,我送人。”张远往前走,声音传来。 林羽堂浑身一颤,顿在原处。 “郑阳郡中官场已经有不少高官知道青药谷事情,再拿点特产砸一下,差不多就能保住你们的药谷了。”张远不回头,快步前行。 “师祖,羽堂所做一切都为保住传承,不是堕落啊……”林羽堂抬头,看着冬日骄阳,轻声低语。 ———————————— 晌午时候,有客来访,竟是那在京源寺上香时候所偶遇的长史赵林普家夫人。 这位赵夫人很是热切的邀请玉娘去赴宴。 “郡丞夫人特地说了,让我一定邀请你去。”赵夫人手腕上带着玉娘送的那价值百两纹银的镯子,看着玉娘,一脸都是笑意。 “她说已经见过你,觉得很可能是云州薛家后辈。” 听到郡丞夫人邀请,玉娘本准备拒绝的。 上次在云清轩已经见过,还共餐过。 这位薛夫人分明是不认她是云州锦都城薛家嫡系。 “薛掌柜,这次郡丞夫人请的都是城中许多世家妇人,各家都是背景深厚,薛掌柜只要打通几个关节,青玉盟在郡府生意不愁。”看出玉娘的心思,赵夫人再次出声。 最终,玉娘带着紫阳一起去赴宴。 张远今日则是前往郑阳郡镇抚司,申报营首都尉争夺名额,同时准备去看看郡府镇抚司所藏典籍,看可有关于血脉传承的介绍,和自身所修的武道功法相关讯息。 他如今主修的两种武道功法,一种是完整的地阶六品镇岳功,一种是从虎行战阵领悟的功法,是否残缺他也不知。 这虎行功法,其凝练气血真元之纯粹,熬炼身躯之恢弘,绝对是天阶的。 世间功法,天阶是很少出现在下三洲的,张远也只能去碰运气。 到镇抚司,他拿出自己腰牌,先是往宣威司申报了营首都尉名额,然后他再往典籍司。 镇抚司中,所有功勋积攒是共通的,只要有功勋在,便是拿了腰牌去皇城,也能兑换自己所需之物。 可惜张远上次兑换镇岳功是用的特殊功劳,这次看那些书架上的各种功法,只能感叹。 地阶九品功法需要八百战功。 唯一的一本天阶残本,需要三千军功。 这些功法根本不是为他一个皂衣卫准备的。 当然,本来这等功法也确实不是为他准备的,哪有寻常皂衣卫能修地阶以上功法? 寻功法无果,张远看向那些杂记。 这些书籍兑换阅读就便宜了。 关于血脉修行的书籍一本只要三个战功。 因为修血脉的,基本上都是世家子弟,不需要来这么寻书籍,这些书卷都在这里落灰。 还有一本关于虎行战阵的讲解,典籍司中文吏介绍,这书籍只是简单讲明战阵特性,起源,以及一些禁忌,并非真正能有修行法,所以也只需三个功勋。 兑换了书卷,张远拿着书去静室观阅。 果然,关于血脉修行的书籍上一无所得,其中记录还不如林羽堂所说的精细。 不是镇抚司中所藏书册不如青药谷,其实是血脉传承,不需要登载书册,大多都是家族口口相传。 遗憾的放下书册,心疼自己的三个功勋白花了,张远目光落在那虎行战阵的书册上。 翻开第一页,他浑身一震,双目之中迸发惊骇的神光! 第209章 镇天司,白虎堂! 虎啸山野的图录,赫然出现在那第一页。 白虎啸林图。 下方,是一行字迹。 “仙秦,镇天司!白虎堂!”张远瞪大眼睛,只觉浑身热血澎湃,不能自已! 直属皇城镇抚司,听命于镇抚司指挥使,仙秦天下,镇抚司中战力最顶尖势力,就是镇天司! 镇压天地,帝王前驱! 镇天司设青龙堂,白虎堂,朱雀堂,玄武堂。 青龙堂隐于朝野,据说多是书生佩剑,儒武双修。 不到公开身份时候,外人不知谁是青龙堂的人。 白虎堂深入军伍,担负监控军将之责,关键时候可夺印执掌三军。 朱雀堂则是在江湖,修行界中,修仙武之法,为仙秦镇压江湖与修行界。 玄武堂的武者,驻扎皇城,是皇城守卫之中最强悍一支。 张远没想到,自己所修的虎行功法,竟然是出自镇天司! 出自白虎堂! 那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 白虎堂众,皇城镇抚司指挥使直属,可面见君王,这等身份,是他这个下三洲小小皂衣卫能奢望? 心神激荡好久,张远方才深吸一口气,看着那白虎图。 他身躯之中经脉窍穴似乎随着那白虎图震荡,一尊巨大的白虎虚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白虎一现脑海,他身上那些气血珠子和真元珠子震荡破碎,化为洪流,灌注其身。 随着洪流灌注,白虎身躯越发凝实。 心神观想这白虎,张远能感受到自身气血的滚滚涌动。 武道观想之法,这白虎,乃是天人境强者所留的武道法相! 以法相之力引动自身修行之基,就是修白虎功法最好的手段。 这等法相修行法,能保证传承有序,绝不会出错。 张远目光重新落在书册上,看白虎图已经没有了异样。 这图录只能第一次观阅有用,且需要自身修行过部分功法才能激发其中法相力量。 每一位镇抚司中皂衣卫理论上都是可能来观阅此画卷的,但多少人能得到法相传承就不知道了。 光是凝聚法相所需的百多颗气血真元珠子,就不是寻常武者能有。 颤抖的翻开书册,后面内容都只是简单介绍白虎堂,介绍这白虎功法由来。 以庚金煞气凝聚,杀伐越重,白虎功法越强盛。 当年有军伍大将修成白虎功法,一人之力横扫战场,万军不可敌。 白虎功法,是战场之功,煞气之功。 此法修到大成之境,以玄甲卫身份,可参加白虎堂试炼。 至于分化的虎行战阵,其实是因为白虎功法所聚煞气太强,寻常皂衣卫根本承载不住,便是玄甲卫也不能承受,才有的折中之法。 玄甲卫,镇天司白虎堂。 怪不得选拔玄甲卫需要二十岁前的隐元大成,还有足够战功。 因为玄甲卫只是开始,是为镇天司培养强者。 二十岁之前隐元大成,武道天赋不错,有足够战功,也说明敢杀伐,能凝练煞气。 怪不得当初梁家的梁超要争夺玄甲卫身份,玄甲卫,是踏入通天大道的开始! 坐在长案之前,张远只觉浑身通透。 白虎功能通镇天司,那绝对是天阶无疑,还是天阶之中极强的存在。 修此等功法,自己也能入镇天司! 脑海之中,白虎虚影淡去,化为一张图卷,收起。 刚才观想,耗损近百颗气血与真元珠子。 好在白虎图成形,往后修行观想,不需要有这等大耗费,若不然,便是张远也承担不起。 明悟白虎功法乃是镇天司白虎堂修行之法,张远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昂扬迸发。 那等通天的功法,他张远也能染指! 说不定,他此生也有入皇城,踏足皇城大殿,面见仙秦帝王的机缘! 做好记录,收起书册,张远缓步往外走,准备将书卷交还典籍司。 镇抚司中所有典籍都不能带原件离开的。 “咦,张远?”背后,一道声音传来。 张远回头,看到是穿着青袍皂衣的郡府镇抚司皂衣卫营首都尉陆长言。 “张远见过陆都尉。”张远拱手,然后目光转向站在陆长言身侧的黑甲大汉身上。 黑甲,玄甲卫。 “哦,老谭啊,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张远,真他娘的是个,狠人。”陆长言看张远此时一身皂衣,低眉顺目,根本没有昨晚那一手压刀柄,浑身煞气激荡的凶狠样子。 铁甲覆身而面不改色,陆长言说张远是个狠人并没有错。 “这是郡府镇抚司玄甲卫甲五队营首谭勇年。” 张远向着谭勇年拱手:“张远见过谭营首。” 谭勇年点点头,目光扫过张远:“未过二十?” “明年十九。”张远开口。 一旁的陆长言咧嘴:“你小子这是有入玄甲卫的想法?” 张远不管是武道天赋还是根基,都是极强,又是此等年岁,当然有成为玄甲卫的想法。 “是准备申报玄甲卫试炼。”张远径直回答。 谭勇年目光落在张远手中拿着的书册上,点头道:“无事时候可来训练场,我找人跟你磨砺磨砺虎行战阵。” “玄甲卫试炼,对虎行战阵的研究是关键。” 如果不是陆长言在,谭勇年这位玄甲卫营首怎么可能让张远去训练场?还提点他,告诉他试炼关键? 这就是人脉的重要。 张远也不傻,拱手道谢,然后低声道:“下次我给谭营首带点特产。” 陆长言哈哈笑,让谭勇年一头雾水。 看张远离去,陆长言方才面色郑重,低声道:“有些话不能明说,老谭你还是聪明的。” 谭勇年转头看他,“庐阳府那地方来的十九岁洞明境,我怎么看重都不过分。” “何况,你老陆说的狠人,自然是真狠。” …… 张远从镇抚司归来,已经是半下午。 一辆马车停在小院前。 “张兄。”从车上下来的夏玉成面上带着喜色。 “这几日我在军中按照你说的,苦修基本法,研究沙场排兵布阵之法,颇得几位校尉看重。” “昨晚远威伯召见我,勉励了几句。” 也只有得到夏家第一人的肯定,才能让夏玉成这位夏家五公子如此兴奋。 说不争那荫封之名,可生在夏家,怎么可能逃脱? “其他人知道?”张远一边往院中走,一边开口。 夏玉成点点头。 “那你就稳住,他们会自己出乱子的。”张远说完,转身看向夏玉成,“朱家查过了?” 夏玉成面上神色也平静下来,将几张纸页递给张远。 “不成气候的小家族罢了,还有其他几家破落家族,儒道武道都不成,才这般执着商道生意。” “他们还不知道,这次商道不容有事,胡乱参与其中,已经有取死之道。” 看向张远,夏玉成低声道:“要不要我动手?” 张远面色平静的摇摇头:“既然不会牵扯城中大家族,我会安排好。” “你来的刚好,带十万两纹银,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张远的话让夏玉成浑身一震。 “十万两纹银?” 郑阳郡中,何处需要花销十万两纹银? 便是那几处消金窟,也不需要一晚花费十万纹银。 再说,张远才来郑阳城这么短时间,那些地方恐怕还不认得路。 “拿不出来?”张远抬头道:“我可以借你。” “九出十三归就好。” 第210章 九叠锤炼与意志如铁 当初段玉在庐阳府时候,就欠下了张远三千两纹银,最后回郡府拿大药和银钱来还的。 具体他借了张远多少钱,外人不知道。 夏玉成不可能找张远借钱。 这里可是郡府,是他夏家大宅所在之地,他堂堂夏家五公子,怎么可能需要向别人借钱? 等车架离开南山街的时候,一位穿着灰色长袍的老者已经等待外面,将一个小木盒递给夏玉成。 “公子,夫人说,你正是需要银钱的时候,这是二十万两纹银的金券,你收着。” 这么随意就拿出二十万两纹银,到底是郡府武道第一世家。 车架前行,端坐其上的夏玉成面上神色慢慢变化。 “这是往,锻器堂?” “你带我去买什么?” 身为夏家五公子,夏玉成可不是笨人,反而是心思通透。 他看向身前默然不语的张远,低声道:“锻器堂最近似乎与锻器门闹僵了,之前准备炼制的一些上等兵器都少了供应。” “倒是听说,”他看着韩牧野,轻声道:“听说新军之中会推行铁甲兽和妖灵战傀。” “昨晚威远伯召见我时候,还提到此事,说如今若是谁能在军中有机会执掌铁甲兽,必然会被重点培养。” 铁甲兽夏玉成不但不陌生,反而是无比熟悉。 当初他们是在山野之中共同与那些铁甲兽争锋,战况无比惨烈。 “你是带我去购买铁甲兽吗?” “铁甲兽,似乎如今的锻器堂还炼制驯养不出来吧?” 之前有郭林阳提供帮助,锻器门才能锻造铁甲,炼制成铁甲兽。 如今郭林阳离开,郑阳郡中该是没有了铁甲兽的炼制手段。 要想得到铁甲兽,还需要等新军炼器营执掌,兵备洛阳盛出手。 三郡之地,都在等洛阳盛将炼制铁甲兽的秘法传出来,然后拨付各种灵材。 炼制铁甲兽需要的灵材,都是无比贵重的,炼器营不拨付,谁家也用不起。 “你在军营之中熬炼,可能奈住苦痛?”张远忽然抬头,开口问道。 夏玉成愣一下,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张兄,你不要将我当成是那纨绔世家子,我也是从隐元境一步步打熬身躯,凝练气血,武道意志坚如钢铁。” 张远点点头,看马车已经停下,一步跨下车架,回头道:“你刚说什么?武道意志坚如钢铁?希望没说谎。” 夏玉成面上闪过一丝愠怒。 身为武者,被人质疑什么都不要紧,千万不能被质疑武道意志。 踏下车架,刚准备跟张远掰扯几句的夏玉成抬头,目中闪过一丝凝重。 这锻器堂广场上的戒备之森严,超过他想象。 以往他也来过此地,从未像今日这般戒严。 一位位手持刀枪的巡卫军,还有手按刀柄的皂衣卫,在后方,他甚至看到几位身穿武袍的供奉强者。 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张兄。”等在台阶前的魏林拱手,然后看向张远身后的夏玉成。 “五公子,将银钱交给他,剩下的他会帮你解决。”张远开口。 银钱? 十万两纹银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交出去? 夏玉成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转而就将木盒揭开,拿出厚厚一叠金券递给魏林。 “这位就是夏家五公子?”魏林点点头,接过金券,低声道:“跟我来吧,先挑选战兽,再炼制铁甲。” 挑选战兽! 炼制铁甲! 夏玉成浑身一颤,瞪大眼睛,面上涨红。 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吗? 如今新军组建在即,谁拥有铁甲兽,谁提前拥有铁甲兽,都是一份难以想象的机缘,是远超外人的先机! 他转头看向张远。 张远怎么能有这手段,帮他夏玉成寻到铁甲兽? 张远摆摆手,淡淡道:“去吧,嗯,武道意志坚如钢铁。” 夏玉成昂头挺胸,快步跟随魏林踏入锻器堂的厅堂。 不过片刻,锻器堂中,传来压抑的嘶吼。 很惨痛的那种。 张远立在外面,百无聊赖的看向四周。 不远处,一座大熔炉前,几个壮汉工匠正在打造兵器。 张远观阅过罗裳的记忆,对于炼器锻造丝毫不陌生。 此时抱着手臂站在熔炉边,看着那些工匠冶炼,锻打,拉胚,一柄剑器慢慢成形。 这些动作流程与张远脑海之中的记忆相合,让他对罗裳记忆的提炼,更加纯粹。 “兄台也懂锻造之术?”一位穿着青黑武袍,坦着半边身躯,将腱子肉露出的高壮青年手中提着柄大锤,看向张远。 “略懂。”张远犹豫一下,轻声道。 那青年咧嘴,举起大锤轰鸣击打剑胚。 “你说说,我这是什么锻造法?” 一边锤打,青年一边转头看向张远。 这分明是有考校之意。 “九叠锤炼,精钢锻造之法,不过之前看你们的淬炼手段有些仙道炼器的影子,估计九叠锤炼之后,还会有叠加的分钢之法吧?”张远一边回忆,观阅记忆,一边低低开口。 青年的锤头顿住。 “你连分钢之法都知道?” 将手中的锤头舞一下,他看向张远:“要不要一起炼这一柄剑?”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点点头。 他虽然不会炼器锻造,可观阅罗裳记忆,他也早就手痒。 接过一旁工匠递过的铁锤,等青年一锤抬起时候,张远重重一锤砸下。 这一锤砸落之处,刚好是在剑胚中间,是刚才青年那一锤所落边缘。 “哈哈,好手法。”青年笑一声,与张远你一锤我一锤,不断锻打那剑胚。 原本的九叠之法被弃之不用,分钢之法也化为凝钢技法。 一柄三尺青锋,被锻造成一柄二尺短剑。 短剑成形,哪怕还未开锋,已经是寒光闪烁。 “左公子,今日这剑器锻造出来,不比那几位仙师所炼的差!” 一旁的工匠低呼,面上带着喜色。 “呲——” 短剑淬火,打磨,寒光四射。 那左公子将剑器握在手中,轻轻挥舞几下。 张远眼中一亮。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这位左公子的剑道修为,绝对不弱。 “好家伙,已经超过百炼精钢,算是一柄凡俗宝器了。” 凡俗兵器与仙道兵器不同。 凡俗兵器以武道气血之力催动,真元透入,可凝聚意境之力。 而仙道修行者所用,大多是篆刻灵纹的法器。 两相对比,仙道之器似乎远超凡俗兵器,但一柄上等的凡俗兵器在武道强者手中,所能展现的战力,绝对是难以想象。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这剑我喜欢,我自己留着,锻造这剑有你一半功劳,我付一半银钱。” 青年将剑握在手上,看向张远。 这是锻器规矩。 “这家伙叫张远。”不远处,腿脚打着摆子的夏玉成龇牙咧嘴,瞪着眼走来。 第211章 虎行阵练过吧? “夏玉成?” “你认识他?” 左公子抬头,目中闪过一丝诧异。 看张远穿着也不算华丽,身上也无世家子气质,不想竟是认得夏家五公子。 从夏玉成话语中能听出,与张远是熟识的。 这位五公子在郑阳郡后辈精英之中可都是排在最顶尖的。 能与夏家五公子熟识,必然不是寻常人。 “他叫左俊,十八世家之中,锻器与剑道同修的左家,左俊算是左家后辈之中最出挑的几人之一了。”夏玉成看向左公子,轻声说道。 “左俊见过张兄。” 左俊一拱手。 “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张远,见过左兄。” 张远拱手,让左俊微微一愣。 皂衣卫? 当真只是皂衣卫? 他还想说话,抬头看到前方厅堂中魏林踱着步子走来,忙拱手:“魏先生。” 很明显,他对魏林很恭敬。 “你们认得?”魏林走上前,轻声道:“左俊在锻器上还是有几分天赋的。” 看左俊手中剑,他伸手,左俊忙递过去。 魏林轻轻抖落两下,面上露出异色:“左俊,你锻器之术怎么长进这么多?” “这其中几种手法,便是仙道之中都没有……” 左俊抬头看向前方的张远,低声道:“是张兄与我合炼。” 魏林转头看向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是罗裳先生传承?” 他知道罗裳与张远有过交集,关于铁甲兽的不少炼制手段,都是张远跟他交流定下。 张远笑一声,转过话头,看向夏玉成:“五公子,可是成了?” 夏玉成面上神色复杂的点点头。 张远伸手拍拍夏玉成肩膀,压低声音:“五公子,这先机你占了,如何在军中步步占先,就看你的了。” 先机。 夏玉成面上闪过一丝激动,再次点头。 他如今竟然拥有了一头铁甲兽! 十万银钱花出去,换一头铁甲兽,本来是不值的。 万物有价。 但他夏玉成是郑阳郡中整训的世家子里,第一个拥有铁甲战兽的! 其他人甚至还不知有此事情! 如今他占了先机,不管是将消息透露给亲信,还是约定组建铁甲兽军阵,都要看他夏玉成的意思! 这就是威远伯所说的机缘! “魏兄,后面你有的忙了。”张远声音稍微压低,轻声道:“小心些,此事必然传扬出去,到时候锻器门定然会对你不利。” 魏林点点头,面上神色郑重:“放心,我往后不出这院子,我不信他们敢在锻器堂中动我。” 张远和已经成功掌控铁甲兽的夏玉成没有在锻器堂久留,径直离去。 左俊问了张远家地址,说要将那一半银钱还他。 马车上,张远与夏玉成对面而坐。 许久之后,夏玉成方才抬头,看着张远出声道:“听说,你在承担铁甲覆身时候,一声未吭?” 张远轻笑点头。 沉默片刻,夏玉成低声道:“幸好你是皂衣卫,我准备走军伍。” “张远,往后你我守望相助,必然能在郑阳郡掀起波澜。” “郑阳郡?”张远摇摇头,面上神色淡然,双目之中似乎有火焰闪动。 “我想有一日去皇城看看。” 皇城! 通天之城! 夏玉成浑身一颤,看着张远,嘴角微微哆嗦,没有再开口。 他完全没有想到,张远的心,竟然那么大! 直到车架回到南山街,夏玉成方才微微回过神来。 “过几日等军中休沐,我来安排,让张兄与郡府之中一些世家子弟见见。” “在郡府中,有些人脉还是很重要了。” 看向走下车架的张远,夏玉成低声道:“炼制那铁甲兽的时候,你真的一声未吭?” 张远笑着转身就走。 看着张远离去背影,夏玉成愣愣低语:“武道意志如铁,这才是武道意志如铁啊……” —————————————— 张远回小院中时候,见玉娘已经归来,且满脸都是喜色。 “薛夫人要认我做侄女,说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姓薛的。” “你看,她送了我这么多的首饰和衣衫。” “今日宴席,不少城中各家贵妇,都与我交流了关于青玉盟商船交易事情,好多人都想参股。” “我明日就去建昌城坐镇,想来这年前的一趟稳了。” 玉娘像个小丫头一般,兴奋在张远身边低语。 等她说差不多,抬头看到张远看着他。 “怎么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说什么呢?” …… 玉娘和李紫阳她们离开,张远则是静心修行武道。 一连五日,他都没出门。 这五日,他日日观想白虎图卷,修白虎功法,自身修为不断稳固,打磨。 他的修为已经稳固在洞明境初期,只要细细研磨,到洞明境中期不远。 这就是九品先天真元的强大之处,无论是真元储备还是真元的品级,还有修行的速度,都是别人的百倍! 观悟白虎图卷,其中还有关于刀法的传承。 那等恢弘的白虎刀法,张远看一遍就要损耗十多颗气血珠子。 虽然肉疼,但他还是耗费上百颗,将那一共十八招白虎刀法修了七七八八。 这刀法倒不是多玄奥,而是厚重,需要催动的气血与真元太多。 洞明境只能催动其中前三招。 张远哪怕是气血充足,也只能将第四招使出半招来。 这半招,就会让他的经脉和丹田之中真元消耗七八成。 这一招虎啸原野也是确实不凡,刀法斩落如轮,修到大成时候可凝一头狂啸之虎,横杀原野之间。 左俊来拜访过张远,送了三百两银钱来。 张远留他在院中,切磋了一场。 本来左俊是想跟张远探讨锻器之法的,可说到兴奋时候,拔出刀剑展现锻器之妙,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 这一战的结果外人不知,只是号称郑阳郡后辈精英,剑道前三的左俊,走出小院时候,脚被门槛绊了一下都没察觉。 第六日,张远去了镇抚司,寻了谭勇年,在他的安排下,与一队玄甲卫共练战阵。 “新来的?这没有黑甲,分明是谁家走后门来训练的嘛。” “谭头亲自送来,估计是谁家推脱不掉的。” “呵呵,等会好好陪他玩玩。” 几个身穿黑甲的青年面上带着傲气,看向谭勇年身旁的张远。 “你们这群兔崽子上点心,张远才来,战阵不熟的地方你们带带他。”谭勇年咧嘴,转头看向张远,“都是玄甲卫,傲气总是有的,你新来,谦虚些就成。” 张远点点头,上前拱手:“张远见过诸位兄弟。” 那几位身穿黑甲的玄甲卫并不答话,只是抱着手中刀,上下打量他。 “虎行阵练过吧?” “怎么样,擅长哪个位置?” 当先青年看着张远,朗声开口。 “都成。”张远轻声道。 “都成?” “呵呵,口气不小啊。” “有意思。” 谭勇年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 几位玄甲卫目中透出挑衅的目光。 “那就做虎首吧。” 当先青年往后退一步,手按刀柄,朗声开口。 一旁的谭勇年面色一变,沉声道:“徐浩尧你搞什么鬼,贸然担当虎首,大阵之力不畅,虎首无法承载,必然重伤——” “我草!” 他一声粗口爆出,目光紧紧盯着上前一步,手按长刀的张远。 张远背后,一头青色的猛虎虚影仰天咆哮,无声威势,将几位玄甲卫身上气血引动,化为冲天血柱。 战阵。 虎行! 第212章 我这身子骨有点扛不住 以张远为首的猛虎虚影浮现,身姿勇猛,透着睥睨天下的狂暴。 瞬间成阵! 这是瞬间成阵! 常组虎行战阵的玄甲卫,谁都知道要想最短时间组成战阵是多难。 百息成阵,是玄甲卫中上佳的评定。 三十息,则是玄甲卫中配合无数年才有。 郑阳郡镇抚司中,成阵最短的记录,是十三息。 当初十三息成阵的那些人,如今好多都已经身居高位。 “怎么可能……” 谭勇年喃喃低语,看着眼前的战阵缓缓运转起来。 张远化为虎首,手中持刀,一步前行,长刀斩出。 刀锋带出半丈锋芒,引背后猛虎虚影之中气血与真元之力激荡,加持锋锐之力。 “嘭——” 前方三丈外一座黑色条石堆起的石墙应声而碎! “刀气!” 张远身后,有低呼之声传来。 几位组阵的玄甲卫全都瞪大眼睛,看向那被斩碎的石墙。 以往时候,这石墙他们全力冲击十次也无法碎裂分毫。 这搭建石墙的条石,可不是寻常石块,而是专门炼制,用以训练兵甲力量的训练器具。 “一刀断墙,刀气三丈,这是三十万斤力气,瑶光境大成也挡不住啊!” 之前还质疑张远实力的徐浩尧面上露出几分迷茫。 他们的战阵实力如何他清楚,就算结阵,也最多可与瑶光境初期交手不败。 也就是说,张远做虎首,将战阵之力提升了至少,三五十倍? 真是,畜生啊…… “不要分神!”张远一声低喝,一步踏出,手中长刀横握,脚步前压,引动背后战阵力量,虚影猛虎重重一扑。 “噗——” 前方三丈空间,一片烟尘。 张远脚步不停,回身而顿。 猛虎虚影长尾扫出,重重剪落。 “咔嚓——” 数丈外的另一座石墙被猛虎之尾砸碎。 张远化身虎首,身躯之中的气血力量与真元相合,不知不觉便引动白虎功法之力运转。 “轰——” 他身躯之中,真元好似洪流激荡,压缩,堆积,向着洞明境中期攀升。 脑海之中,一颗颗气血与真元珠子崩碎。 畅快! 一声长啸,他手中长刀再次斩下。 白虎刀法第一式,猛虎出闸! “吼——” 虚幻虎影长吼,往前重重扑出。 前方,三座黑色石墙直接崩塌,化为粉碎。 张远浑身气血激荡,立在原处手中长刀缓缓抬起。 “咳咳,张兄弟,能缓缓不?” “兄弟,我服了,真服了,我这身子骨有点扛不住……” “真狠啊……” 张远转身,看身后几位玄甲卫双腿发软,已经要摔倒。 这是气血与真元力量耗损太多的原因。 “诸位兄弟,对不住,没收住力。” 张远收刀拱手,面上带着几分歉意。 “要不,等下了值,我请诸位兄弟搓一顿?” 一身气血与真元耗损,这可是需要静修许久才能补回来。 张远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那几位玄甲卫相互看看,点点头。 今日这耗损,要不吃回来,岂不是太亏了? 一旁的谭勇年咧嘴,面皮微微抽动。 别看这一场他麾下的玄甲卫耗损严重,其实他能看出来,这些家伙都是受益匪浅。 瞬息成阵,还有那等十倍战力的催发,对于他们来说,是难以得到的经历。 有这场经历,往后他麾下这些皂衣卫,对于虎行战阵的领悟会远超旁人。 他本来是准备卖张远个人情的,没想到,现在谁卖谁人情都说不清了。 —————————————— 云清轩。 张远与几位换上了寻常衣袍的玄甲卫,还有谭勇年和陆长言围坐。 张远旁边,还有他特地寻了的沈炼,苏震南和苏启雄。 没办法,男人聚会,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 他张远也就只能寻苏启雄他们几个跟谭勇年等人拼酒。 总不能将涂皓等儒道修行者寻来吧? 他们修儒道的,喝酒之前还要吟诗作赋,那酒喝着多难受? 一桌十个大汉围坐,周围的食客都往旁边散远些。 开始时候,徐浩尧等人还有些拘束。 毕竟面前坐着的可是还有玉衡境大修,前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指挥使呢。 好在苏启雄等人也没有摆谱,酒碗端起来便热络了。 十人都是修为精深的武者,送啥上桌都是不过片刻就被清盘。 酒水也是一坛一坛的上。 “张爷,这是您吩咐点的云州菜。”两个伙计上前,将几样样子精致的菜肴送上。 看那菜肴样子,徐浩尧几人对视一眼。 “张兄弟,这菜,怕是不便宜啊。” “是啊,这云清轩本就是大馆子,这一顿……” 哪怕是玄甲卫,也不是能经常吃得起云清轩的招牌菜肴的。 “无妨,”张远摆摆手,“我对郡城不熟,也就这家云清轩来过,今日来的都是兄弟,自然是要把招牌菜都拿出来。” “我家小娘最喜欢这些个云州菜,我倒是觉得一般。” 家里小娘最喜欢? 常吃? 众人相互看一眼。 禽兽啊,谁不想家里有个这么富的小娘? “来,张兄弟,走一个!” “张兄弟,我敬你!” “干了,干了!” 顿时,要与张远喝酒的人多了好几个。 张远原本酒量一般,但随着武道修行越发精深,特别是到洞明境,真元品质提升时候,喝酒已经是基本不会醉了。 起码寻常的酒不会醉。 “哎,这玉骨舌乃是那边张爷点的,不能给你们——” 几人喝酒正酣,上菜的伙计传来惊呼。 张远等人转头,看那伙计被两位锦袍青年阻住,将手中托着的菜抢去。 “什么张爷胡爷,告诉你,我斩玉帮要招待贵客,将你们的招牌菜都送来。”抢去菜肴的青年口中喝着,转身要往不远处的包厢走。 “嘭!” 陆长言伸手一拍桌子。 谭勇年等人也是放下酒碗。 虽说是张远请客,可他们是什么人? 是玄甲卫。 那两个夺去菜肴的青年转头,看向这一桌,也是微微一愣。 毕竟张远他们这些人无论修为还是身份都不同,身上气势到底不凡。 “咦,是你。” 那揪住伙计衣袍的青年看到张远,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我当是谁。” “原来是那个吃薛玉软饭的狗皮卫。” “叫什么名字来着,叫——” 话未说完,坐在靠外的沈炼已经飞身而起,一脚踢在这青年的胸口。 “嘭——” 这青年撞倒身后另外青年,两人往后翻滚,顺着楼梯“咕噜噜”跌下。 第213章 斩玉帮,看来这不是误会了? 沈炼当然会出手。 今日这一桌,郡府镇抚司的玄甲卫都是客,庐阳府来的几人才算是主家。 苏启雄和苏震南官衔都比张远和他沈炼高。 要出手,要么是他沈炼出手,要么是张远自己。 别说已经与张远结成联盟,要相互守望,就是在锻器堂中所见,那些郡中掌权高官对张远的重视,也让沈炼明白,张远是他要结交的。 一脚踹飞两人,沈炼立在原处,淡淡道:“对皂衣卫不敬,这是想去司狱之中吃晚饭?” 皂衣卫。 虽然外人都在背地里喊皂衣卫是披着“狗皮”,可当面羞辱,确实是不该。 狗皮,那也是官服。 滚落在楼梯上的两青年挣扎着起身,一脸怒色,却不敢吱声。 “客官,客官,误会,误会啊!”从不远处奔来的云清轩掌柜何忱将沈炼阻住。 “误会?”沈炼淡淡道:“辱及皂衣卫,可不是一句误会能过去。” 他身上,有煞气凝聚。 既然出手,就要漂亮,圆满。 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甲一队旗官,他有他的骄傲。 “张爷,误会,是伙计上错了菜,后厨马上重新上。”何忱向着张远微微低头,面上闪过祈求之色。 “张爷,看在薛掌柜面子上,还望给何某薄面。” 云清轩背后是一方武道大宗门,并不当真在意些许麻烦。 但何忱已经习惯了这般生活,习惯了云清轩中迎来送往,盘强压弱的日子。 这般动作,完全是下意识为之。 以和为贵。 看张远不语,何忱转头又让两个伙计将那两个青年扶上楼,往包厢中送去。 “何忱,你将他们轰走,若不然本公子让你云清轩开不下去。”一个青年回头,口中怒喝,看到沈炼眼神,忙又缩头。 “你们给本公子等着!”另外青年喊出一句,奔进包间。 何忱面上神色僵住。 面子,有的时候真的不一定是外人愿意给的。 世间修行,最难的就是挣这分面子。 便如此时,何忱想张远卖个面子,将事情平息,没想到那闹事的人反而不会放过他。 张远面色平静,缓缓站起身。 如果对方不撂下狠话,他给何忱一个面子,或许就暂时不会追究。 可是此时,对方当面羞辱,他若是还忍,便妄为武者了。 何况,那两个锦袍青年之中,有一人就是之前遇到过的朱家公子朱毅。 此人之前就对玉娘不够敬重。 “或许是真的误会吧,张某去说清楚。” 端起酒碗,张远往那边的包厢走去。 他身后,陆长言等人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兴奋之色。 便是苏启雄和苏震南也是面上带笑,看热闹不嫌事大。 身在镇抚司,从来都是他们让别人缩头,还没人敢让他们受气。 何忱张张嘴,却没有再说话,低叹一声,将衣衫整理一下,跟随张远身后,往包厢走去。 他是掌柜。 张远要是去那边包厢出了什么事情,总不好交待。 到包厢前,张远推开门,原本喧闹的包间安静下来。 包厢之中,七八个锦袍青年,还有两个穿着道袍的中年坐在一起。 看到张远,那些个青年都站起身来。 “仙师,就是他,就是他!” “他就是那青玉盟薛玉的男人,仙师你不是说要寻青玉盟的麻烦吗?” 朱毅指着张远,尖着嗓子嘶吼。 青玉盟薛玉的男人? 包间之中其他人面上都露出怒色。 “我等组建斩玉帮,可不就是为了将青玉盟灭掉?” “当真是欺人太甚,这就打上门了,今日我斩玉帮要给他好看。” 那些锦袍青年已经撸起衣袖。 两个道人双目之中闪动丝丝晶亮神光。 张远目光扫过,在那两个道人身上顿一下,将手中酒碗举一下:“何掌柜说这是误会,张某想着,打了人,总得来陪酒道歉的。” 他一步跨入包间,身上有淡淡的煞气凝聚:“斩玉帮,看来这不是误会了?” 酒碗放在桌面,张远低喝:“何忱,关门。” 跟在他身后的何忱愣一下,伸手将包间门关上,转头低语:“张爷,莫要动——” 话未说完,张远已经一步跨出,一拳撞在向他出拳的青年。 “嘭——” 那青年被张远一拳撞飞,手臂“咔嚓”一声,已经变形。 另一个向张远挥拳的青年一愣。 张远抬起左脚,朝着他大腿一脚踹出。 “啪——” 那青年跌在凳子上,大腿扭曲。 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是两人手足断折! 张远如此凶残,让何忱瞠目结舌。 上次见张远时候,他还只当张远是个吃软饭的,靠着青玉盟掌柜薛玉混饭呢。 其他几个青年都是愣住。 他们都是城中世家子,有些武道修为在身,但也只是聊胜于无,平常时候都是一群护卫驱使,哪里真正见过张远这般凶狠的? 他们退缩,张远却不停手,再上前一步,一拳砸落。 那还在愣神呆傻的朱毅被一拳砸在脸上,两颗大牙飞出,整个人脸上好似开了酱油铺子。 张远转手,将背后砸拳而来的青年手臂握住。 “咔嚓——” 那青年的手臂被扭断。 惨痛哀嚎之声瞬间响彻。 张远再一脚踢出,面前凳子将前方向他奔来的青年腿撞开,让其身躯不稳,向前扑来。 张远伸手探出,将那青年衣襟封住,一个倒灌,狠狠砸在桌面上。 “嘭——” 厚重的桌面被砸碎,满桌的碟碗碎片四溅。 那被砸下的青年早已经昏死过去。 剩下几个青年已经吓破胆,慌乱后退,将坐在桌边的道人让出来。 坐在那的两个道人面上都是惊怒,一人抬手,掌中一柄青色尺长小剑握住,口中念念有词,另一人则是手捏法诀,指尖有火焰升起。 “仙术!”何忱一声惊呼。 张远抓起一个破盘子,甩手而出,盘子砸在手中握着小剑的道人额头,四分五裂。 那道人惨呼一声,往后摔倒,小剑都跌落,哪里还能御使仙术? 此时,另外一位引动法诀的道人终于将指尖的火焰聚为一道火箭,向着张远当胸扎来。 张远此时一步踏出,胸口正撞在那火箭之上! “哈哈,着——” 引动法诀的道人一声长笑,然后死死瞪大眼睛! 第214章 小二,上酒 火箭,轰然熄灭! 仙法火箭明明是扎在张远的胸口,却陡然熄灭,化为一蓬黑烟! 这怎么可能! 仙法之所以被凡俗尊崇,就是因为其有着凡人难以破解和抵挡的力量。 飞天遁地。 招引风雷。 那火焰长箭射出,哪里是凡人肉身能挡住? 天人境之下,面对仙道术法,都需要郑重对待,难以用肉身抵挡。 可是此时,明明已经射中的火箭却熄灭,怎不让施展仙法的道人瞠目结舌! 张远伸出手,轻轻压在自己的胸口。 刚才那一箭他当然能躲掉,但他没有躲。 在长箭临身的瞬间,他催动了自身血脉之中的力量。 万法不侵! 那一刻,他能感受到火箭之中所夹带的炽热,如果是普通身躯,在这长箭之前必然被灼伤。 就算是他千锤万击磨炼无数的肉身,也挡不住这一箭,必然会被贯穿身躯,然后五脏六腑都被火焰烧成灰烬。 仙道,确实奇异。 但更奇异的,是他的血脉之力。 血脉力量只是轻轻涌动,便将那火焰长箭之中掺杂的一丝灵气吸收,让那火箭成了无根之火,瞬间熄灭。 好神奇的手段! 感受过血脉力量,张远伸手前探,扣住那御使火箭道人的脖颈。 道人本就被刚才火箭自灭的一幕吓到,再因为术法被破而反噬,此时已经是满身灵气逆行,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就被张远掐住脖子,好似提着大鹅一般提起。 “呃,呃,呃——” 道人翻起白眼。 “住手,这是锻器门仙师,你敢伤人——”后方的锦袍青年惨白着脸,哆嗦惊呼。 锻器门? 张远手掌更收紧些。 有点意思了。 “张爷,出了性命案子,我这店三两个月都没生意了。”张远身后,何忱轻叹,低声开口。 张远松开手,将那道人扔在地上,任其瘫软在地,转过头,看向何忱:“何掌柜,没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吧?” 何忱面上僵一下,将身上衣襟暗纹展露出来。 “张爷,何某只是不想闹出人命不好看,却也不是怕什么事。” “我东源剑派乃是云州第一剑宗,门中强者无数,郑阳郡中也就三两家江湖门派可相提并论而已。” 整肃一下衣衫,挺直腰身,何忱伸手:“张爷请去,其他事情何某来解决。” 这做派,多了几分江湖气。 张远看他一眼,端起桌上还剩的半碗酒,轻咪一口,看向那些地上哀嚎、缩在墙角的锦袍青年:“斩玉帮,要不要与我青玉盟不死不休?” 他身上有煞气激荡。 这煞气一激,地上翻滚的那些断手断腿青年都不敢发声,那几个缩在后面的更是连连摇头。 看他们怂样,张远摇摇头,拉开包间门,走了出去。 他身后,传来声音。 “哎吆,诸位公子,你们怎么得罪这位皂衣卫中的杀神啊,好悬啊,不是何某跟这位还算认得,今日,怕不是要血流成河吆……” “诸位诸位,别动怒,你们都是尊贵身份,怎么跟他个杀胚计较,腿折了?没事没事,我来接上,手,手也断了?你看,人家真没下死手,这位当初横行云州的时候你们不知道啊……” …… 不去管背后何忱如何瞎扯,张远径自走回自己沈炼他们那一桌。 看他身上连汗都没有,酒碗里还剩半碗酒,众人都是露出失望之色。 “切,还当里面能打起来呢,才噼啪几下就没声息了。”徐浩尧摇摇头,将面前的酒碗端起来,自己喝一口。 其他几位玄甲卫也是同样表情。 他们都等着张远在里面打起来然后叫人的。 一旁的苏震南和苏启雄对视一眼,摇头轻笑。 他们修为高,真元与神魂力量能探查细微,自然能知道包间之中情况。 都打完了。 “喝酒。”张远将一个酒坛子提起,高喝一声。 打一场,再喝一坛酒,这才是畅快。 只是可惜,打的不尽兴。 众人哄笑,都是举起面前的酒坛子。 过不片刻,那边包间门打开,何忱搀着一个、拖着一个,又招手让伙计去背着两个锦袍青年和道人出来。 其他几个则是相互搀扶着,抬眼看到这边停住酒坛子的张远等人,都是低头,踉跄着下楼。 这么惨? 徐浩尧他们几个玄甲卫都是嘴角一抽。 “那边好像是城中的公子哥吧?”谭勇年看向张远,“真敢下手?” 没等张远开口,一旁的陆长言已经摆手出声:“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真有本事的,这一次基本上都已经送去威远伯的大营了。” “夏家五公子那样的俊杰才算城中精英。” 那一晚锻器堂中事情不准说。 那一晚他陆长言是亲身经历了不能为外人道也,也难以让外人相信的事情。 炼铁甲兽,引几方大佬结盟。 区区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张远,一人之力,牵动偌大的风云。 如今郑阳郡中暗潮汹涌,几乎尽与这位有关。 在陆长言眼中,外面那些个城中世家子,加一起也比不上面前的张远。 “那倒是,城中世家修武道有所成的后辈,八成都去威远伯大营了,修儒道的,也大多在准备官试。” 谭勇年点点头,轻笑着举起酒碗,“张远,就凭你这敢打敢杀的狠劲,是吃镇抚司中官饭的料。” 其他人也是笑着站起身来。 “小二,上酒。”张远一声高呼。 几个伙计又去搬酒来。 两坛酒喝尽,捧着个酒坛子过来的何忱上前,凑到张远身前,低声道:“张爷,那些个世家子都是焉坏的,保不准就使阴招,要不,你们先散了?” 他话才说完,前方的谭勇年已经伸手一拍桌子:“怕什么?一群没卵用的杂碎罢了。” 何忱脸上陪出笑脸,将酒坛子放在桌上。 “何掌柜,武道修行讲求勇往直前,剑道更是寻一个狭路相逢,若想修行有进,还是多想想,如何心无畏惧。”张远将酒坛子上的泥封拍碎,提起酒坛,淡淡开口。 “勇往直前,心无畏惧……”何忱喃喃低语,面上透出几分迷茫,缓步退开,身形有些失神。 张远抬头,见苏启雄直直看着自己。 “你小子什么时候修了剑法?”苏启雄开口问道。 “略通罢了,大体来说,武道修行不都是如此?”张远将酒坛子递过去,“酒桌上也一样,不能怂。” 众人大笑。 这就是武道。 志同道合,可嬉笑怒骂。 一碗酒,或许就能生死相交。 一场酒喝的痛快,众人都是脚步踉跄下楼。 张远将几张金券递给大堂中等待的何忱。 何忱接过金券,低声道:“张爷,诸位爷,从后门走吧,我带诸位——” 正说话,一个衣衫破烂的半大少年冲进大堂,向着张远跑过来。 “张爷,后门有埋伏,那个朱家的家伙带了许多人,等着你出门。” 这少年,赫然是之前与孙立和苏长山喝酒,又要给张远交投名状的陈大田。 第215章 什么叫有背景?这就是 云清轩的后门,有埋伏。 何忱眉头一皱,低声道:“这些世家子当真是不将我东源剑派放在眼中。” 他说完,看向张远:“张爷你们从前门走吧,后门之人我云清轩阻住。” 郑阳郡中这些世家子三番两次不给何忱面子,这是在打脸,在打云清轩的脸,也是在打东源剑派的脸。 张远转头看向身边众人。 苏启雄和苏震南神色平静。 沈炼微微皱眉。 谭勇年和陆长言一脸无所谓样子。 徐浩尧几人则是跃跃欲试。 “诸位大人避避嫌,走前门吧,几位兄弟,咱们去玩玩?”张远抬手指指后门方向。 他的话,让何忱愣住。 他的话,让来传讯的陈大田愣住。 谭勇年等人咧嘴,徐浩尧几人已经按捺不住,开始捋袖子。 张远伸手拍拍陈大田的肩膀:“有时间去南山街云桂坊寻我。” 说完,他大步往后门外走出。 徐浩尧等人笑着跟上。 苏启雄和苏震南相视一笑,摇摇头,往前门外走去。 何忱立在原处,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走出后门,张远的脚步越来越快。 他身后,徐浩尧等人也快步奔行。 “就是他们!” “他们要跑!” “逮着了,敢伤我齐家六公子,这次一定要打断腿!” “围上去,敢动孙家十八爷,今天让这家伙生不如死!” 一片哄闹之声传来,乌泱泱的手持棍棒的身影迎着张远他们,从巷口处冲来。 “杀!” 张远一声低喝,让过迎面那呼啸一棒,一步上前,一拳击在那挥棒大汉的肩膀,将其身躯直接撞退丈外跌落,撞倒起码三人。 张远一步不停,左手探手一抓,将侧面劈来的长棍握住,一扭,握长棍的大汉惨叫一声,松开长棍。 张远手中长棍握住,一棍横扫。 “嘭——” 两道身影被砸飞,长棍砸在一边的石墙上,青石碎裂一片。 再进一步,张远长棍回扫,将另一边两人身躯再砸进墙里。 三步之间,至少十人没了一战之力! 木棍顿住,重重砸在地上。 “轰——” 青石碎裂。 他身后,徐浩尧等人从侧面奔出,挥舞拳脚,将已经乱了阵脚的那些武者都撞开。 但凡沾到,基本上都是断手断脚,筋骨碎裂。 不算多重的伤,也就是伤筋动骨一百天而已。 “扎手扎手!” “快退开,巷子里施展不开!” “别挤了,谁他妈刀子戳到老子屁股了!” 一众武者散乱败退,如退潮一般从巷子里往外退。 不退,他们都得被打趴下。 张远他们几人长笑,奔出巷口。 巷子外是一片宽阔街市,周围全是店铺。 如今十多丈广阔的青石街面已经被清空,远处灯光照耀,看着这里青石反射光晕。 十丈之外,至少百多位衣着各异的武者,手中刀剑棍棒都有,凶狠瞪着眼。 “哥几个,扛得住吗?”张远回头,笑着开口。 回答他的,是徐浩尧几人的长笑。 “冲!” “杀——” 五道身影与前方数十道身躯迎面冲撞过去。 “结阵!”张远领先前行,一声低喝。 五人身上淡淡的气血交错,涌动撞击,一尊三丈高的虚幻虎影浮现。 战阵,虎行! “嘭——” 至少十位迎面而至的壮汉被虎影一扑撞飞。 巨虎长尾横扫,两边七八人身躯飞上两丈来高。 “是皂衣卫战阵!” “玄甲卫,他们是玄甲卫!” 涌上来的潮水退去更快。 一个个大汉惊慌后退。 镇抚司,玄甲卫,杀人无错。 今日死在这里,人家都不会有罪责! “吼——” 虎影横扫一圈,身周数丈内无人敢立,顿时畅快长啸。 张远身形顿住,背后巨虎之影缓缓低头,目光之中有睥睨天下的威武,让人不敢直视。 白虎出林,万兽臣服! “退什么退?” “特奶奶的,老子家养你们是吃干饭的?今日死战!” “管他什么卫,今日我斩玉帮一定要名扬郑阳郡城!” “别怕,顶住,顶住,诸位仙师马上就到!” 几声嘶哑的呼喝声传来。 那些败退的武者又再往前涌。 张远一声大喝,一步踏出,一拳击出。 虎影咆哮,将当前的十几个大汉全都掀翻。 筋骨断裂。 留手了,又没有留手。 不留手,一拳之力,面前之人无人能活。 没留手,是这一拳下去,这些人都没了再战之力。 虎行战阵横扫,虎影咆哮,不过瞬息之间就将周围十多丈清空,那些躲在后面的世家子都露出来。 “快逃——” “锻器门的仙师怎么还不来?” “铸灵道的前辈在哪!” “扶阳宗的黄师兄快来——” 呼喊之声与虎影咆哮交织,更添其几分勇猛。 张远引着那猛虎冲撞,将一群世家子打的头破血流,手足断裂,跪地哀嚎。 长笑一声,猛虎奔踏,几个起落已经从街市上奔到巷尾。 “痛快,早看那帮小子不顺眼了,除了有个好家世还有什么?” “就是,这种怂货,每次老子都想揍。” 散去战阵,徐浩尧几人畅快的开口。 张远脚步不停,往巷子走去。 穿过巷子,背后无人追,明日这事情就与他们无关了。 徐浩尧等人缩在镇抚司,也没人敢去寻他们麻烦。 只是张远的脚步在巷口处再次停住。 一位身穿青色道袍的短须老者手中持着一柄拂尘,缓步而来。 “你就是那个张远?” 道人看着张远,手中拂尘之尖有火焰缭绕。 “成器宗的魏林,是你送来的吧?” 缭绕的火焰化为一头火焰狮子,向着张远当头冲来。 “与我锻器门为敌,你可以去死了。” 火焰狮子散发无尽炽热,向着张远当头扑来。 “这是仙法,快躲!” “张远快逃!” 徐浩尧等人惊呼。 张远立在原处丝毫未动。 他退开,背后的徐浩尧等人必然不死也重伤。 微微握拳,张远的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轰——” 一道金色拳印砸落,将那火焰狮子一拳击碎。 一身气血神光冲上十丈的苏启雄缓步前行,双目之中迸发杀意。 “郑阳郡城之中动瑶光境仙道术法,我仙秦天下何时成了仙道猎场!” 一声长喝,苏启雄一拳击出,身周的云光星辰之影浮动,汇聚长河,向着步之外的道人一拳击出。 道人身周层叠的灵光激荡,却都破碎无形,然后被拳影击中身躯,整个人浑身一震,鲜血喷涌,倒地不起。 “锻器门,有事冲我镇抚司苏启雄来!” 苏启雄的声音震彻,百里回荡! “轰——” 远处,一道道气血光柱升起。 一尊尊金甲虚影浮现。 “郑阳郡镇抚司令,城中动仙道术法,所有锻器门弟子一日之内,退出郡城!” “锻器门门主一刻钟内来我镇抚司司狱,给个交待。” 天地之间,有声音回荡。 苏启雄缓缓回身,看向面色平静的张远。 “你小子打这一架,就为等着这一出吧?” “那些官老爷已经看不惯锻器门却无法动手,你就递刀子?” 张远摇摇头,低声道:“苏老哥,咱穿这身衣衫,本不就是一柄刀吗?” 苏启雄哈哈大笑,伸手拍拍张远的肩膀,抬头看向有些愣神的徐浩尧等人:“等什么,赶紧回镇抚司,还能捡点功勋。” 徐浩尧等人转身就跑。 张远看向巷子中躺卧的道人身躯,走上前,一脚重重踏下。 苏启雄回头看他一眼,嘀咕道:“真是个谨慎的小子……” 张远又低身搜罗了几张符箓,两柄木剑,还有半截拂尘。 将这些都插在腰间,走出巷子,张远看着苏启雄道:“等我寻了坊市变卖了,分老哥你一份。” 苏启雄嘴角一抽,刚准备说话,忽然抬头。 远处,一道道流光升上天穹,将半个郑阳郡城照彻。 “御,令。” “官试在即,郑阳郡郡府周边百里,非官身不得施展洞明之上层次力量。” “禁绝时间,即刻至官试一个月后。” 是欧阳凌的声音。 第216章 喝酒,打架,都是男人该干的事情 欧阳凌是六品文官,论官职在郑阳郡郡城排不上号。 但六品巡按不一样。 六品巡按官职不高,可清贵。 特别是此时监察官试的欧阳凌,手持帝王选才诏令,在郑阳郡无人敢惹。 官试事关仙朝选仕,谁敢废话半句,就是阻挠仙朝大业,万死之罪。 “感觉到了没有,这才是真正的后辈精英人物。”从大街上奔来的谭勇年抬头,面上带着几分感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一旁的陆长言点头。 郑阳郡中俊杰,武道不说,儒道之中还真无能与欧阳家大小姐争锋的。 年纪轻轻就能一言压一城。 其他人,谁能做到? “话说,”苏启雄看向张远,“你小子将这位拿下了没有?” “这软饭可以吃啊,不寒碜。” 陆长言和谭勇年看向张远,目中全是呆愣。 这是什么情况? 那可是欧阳凌,便是他们身在镇抚司中都知道,乃是郑阳郡中精英之巅,是外人仰望存在。 这等天之骄女,是张远这披着狗皮的皂衣卫能攀扯上的吗? 张远摇摇头:“大约也就能提鞋吧。” 这事情,是能跟外人说的吗? 提鞋? 苏启雄咧嘴一笑。 陆长言眼角抽动,喃喃道:“真,提鞋?” “嗡——” 远处,一道金色光箭直上天穹。 “巡卫出动,镇抚司召集令,得,要去醒酒了。”谭勇年摇摇头,看向张远,“你回去吧,小心些。” 郑阳郡中各方出动,与他这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无关。 偌大的郑阳郡府,还没到需要调动他这庐阳府皂衣卫的地步。 “诸位老哥保重。” 张远拱拱手,转身奔入街巷。 谭勇年和陆长言相互看一眼,转头看向苏启雄。 “苏老哥,张远这家伙不会真与那位欧阳家大小姐有关系吧?” “快,细说,细说……” …… 彻骨的寒风迎面,张远身上气血涌动,酒气与真元交错。 刚才乱战一场,以虎行战阵冲击,让他的功法又进一丝。 此时,气血奔涌,满身经脉畅通,真元好似大河奔流,层层穿行。 这般修行,才叫畅快。 脑海之中,一团血色炸裂,引动一道虚幻身影踏出。 张远神魂所化的身影一刀斩落,那身影就被斩碎。 汇聚成长河的气血和灵气入经脉,一波波冲入丹田。 若是洞明境之前的张远,被这等浑厚力量冲击,已经要心神失守。 但现在的他,一位瑶光境的仙道修行者满身气血与神魂灵气,已经丝毫无法动摇他心神。 便是他满身气血都无法撼动。 这就是他一直打熬身躯,凝聚九品先天真元所换来的收获。 九品通天,外邪不伤。 “嗡——” 快步前行,他的脑海之中一幅幅画面闪现。 “既入我锻器门,往后你们就是宗门弟子。” 七八岁孩童在仙道宗门修行。 “成为内门弟子,赐予尔等道号,你,就叫金质子吧。” 数十人拼斗,最终只剩三五人夺得修行资源。 修习炼器之法,不断炼制各种凡器,法器…… 以火焰术法为根基,锻造兵甲,凝练自身修行。 “金质道长,往后你去郑阳郡城,参与宗门与郑阳郡府联合组建的炼器堂事情,记住,炼器堂只能是我锻器门掌控。” …… 锻器门的修行法,锻器与火系术法同存。 只是这种修行伤身,需要以各种大药或者丹药温养身躯。 青药谷的那些大药,早就被锻器门盯上。 成器宗的炼器之法与锻器门旗鼓相当,可成器宗将太多心思放在了炼器之上,不善于那些斗法手段,更不善于结交世俗关系。 成器宗被灭,郑阳郡炼器一道,只剩铸灵道争锋。 铸灵道有工部妖灵战傀的炼制铸造任务,与锻器门没有什么太大冲突,两相暂时无事。 往后就是大江之上的商道布局。 锻器门的计划是借助官府之力,化身为横跨千里,仙凡皆有大势的宗门。 其他仙道宗门看不上凡俗财富金银,锻器门不一样。 身为炼器宗门,本就擅长交易,置换。 要不是最近郡府风向突变,引来成器宗仅剩残余魏林加入炼器堂,大江上也因为青玉盟通连商道事情而生出枝节,锻器门的计划已经成了大半。 青玉盟,魏林。 金质道长与几位同门接到的任务,是灭杀魏林,覆灭青玉盟。 这一次金质道长来截杀张远,只是开始。 不过在张远看来,相对于锻器门的各种计划,只能说,这些修仙道的家伙,都是把脑袋修傻了。 真的当无数强者聚集,统治天下九洲无数万年的仙秦朝堂和那些最精于算计的儒道修行者为无物了。 就凭这些修仙道的家伙,还去算计郑阳郡,算计借他们之手疏通大江,组建炼器堂的儒道文官。 其不知,便是没有魏林,没有青玉盟,他们锻器门也不可能掌控炼器堂。 人家只是将他们当成工具罢了。 炼器技艺,势力讯息,都化为层叠的记忆画面,被张远观阅。 一颗颗气血与灵气珠子在张远的脑海之中成形。 如今,他的气血珠子有两千三百多颗。 真元珠子是八百多颗。 灵气珠子汇聚,拥有了三千颗。 妖气珠子不多,也有五百颗。 浩然之力的珠子最多,达到万颗之上,这都是罗裳馈赠。 当然,也是最近张远浩然之力基本上没有什么耗损,才会积存这么多。 各色珠子之外,张远脑海中还有带着剑字的书卷,镌刻秦律的书册。 当初的金色血脉珠子,已经化入他的身躯骨髓,在玄玉丹的帮助下,凝为近千颗金色血珠。 “郡城戒严,不得奔踏——” “何处来,接受查验!” “巡按车架,不得冲撞!” 前方街市转角昏暗处,数道声音响起。 一队带甲的巡卫手中刀枪前指,向着张远围拢过来。 张远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他是大人故友,让他过去吧。” 一道声音响起,背着手的欧阳德面色紧绷,看向张远。 那些军卒相互看看,往后退一步。 张远快步往前行。 “小子,你与我家大小姐不是一路人,离——”欧阳德压抑的话语还未说完,张远已经顿住脚步,向着车架走去。 欧阳德面色一寒,身上气血涌动,抬起手。 前方,车架上的车门推开,穿着青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欧阳凌探出头。 瞪一眼欧阳德,将他的脚步阻住,欧阳凌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目中闪过丝丝温柔。 张远快步走到车架前,眼睛紧盯着官袍纱帽的欧阳凌。 合身的官服,遮住发丝的纱帽,让欧阳凌有着别样的英气和娟秀。 欧阳凌在他的目光直视下,微微低头,面上透出几分红晕:“你,你看什么?” “没见过这般模样的你。”张远的身体再凑近些,目光,更多不少侵略。 他当真是没见过这样的欧阳凌。 更多许多韵味。 “你,喝酒了?”欧阳凌有些招架不住张远眼神,往后微微缩一下,低声说道。 “喝酒,打架,都是男人该干的事情。”张远伸出手,探向欧阳凌,“有些累了,可能去车上坐坐?” “伤还没好?”欧阳凌急道,伸出手。 张远一把抓住她的手,身躯一翻,直接踏上车架,钻入车厢。 斜靠在车厢,借着略带昏暗的灯光,张远看向欧阳凌。 “真漂亮。” 欧阳凌轻轻咬着唇不说话。 张远忽然伸手一拉,将她拉到自己怀里搂住,欧阳凌低呼一声,抬头,看着张远的脸压近,无措的看着,任其将自己的唇压住。 张远抬腿一勾,将马车的车门关上。 不远处,欧阳德缓缓转身,沉着脸看向前方:“大人与旧友有要事商谈,你们去那边巡察吧。” 第217章 这一晚,郑阳城中翻云覆雨 车厢之中,欧阳凌感觉口腔中的气血与酒气侵袭,要将她的整个身躯贯穿。 她瘫软的身躯被一双火热的大手搓柔,已经没有了一丝力气,只能双臂挂在张远的脖颈,任其索取。 直到窒息的边缘,张远才将她放开。 欧阳凌将已经发丝散乱的头埋在张远的怀里,不说话,只重重喘息。 张远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今日借了酒劲,敢这般大胆。 只是发丝蓬乱、乌纱跌落、官袍半解的欧阳凌在面前,让他有些血脉喷张。 一言压全城的巡按,一人镇同辈不能抬头的欧阳家大小姐,如今小猫一般缩在他的怀里,这等感受,不足为外人道也。 “想我吗?”张远凑近欧阳凌的耳畔,低低开口。 那温热的鼻息,让欧阳凌身躯越发滚烫。 “我,我在郡学这些时日,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总是你的影子。”将头闷在张远的衣襟,欧阳凌轻轻低语。 她是欧阳家明珠,从小就被捧在掌心。 她眼中,任何男子都是尘土一般。 可是,张远这个别人的小郎,却不知怎么,让她不能自拔。 是张远与玉娘相扶相持的贫贱不移吗? 或许吧,那是她欧阳凌可望不可及的,从小,家中,书里,所说的都是出仕之道。 是张远身上展现的,小人物的执着拼搏吗? 也许,张远一直以来无论是读书还是习武,都给了她许多震惊。 特别是张远宁愿煞气入体,也要去拼杀,去修行,那等执着,让欧阳凌感动。 也或许,是不知不觉中的相处,感觉到张远的真诚,炽烈? 还有,半路截杀时候,张远那视死如归的豪迈。 不知道为什么,反正,这个男人,真的走进她欧阳凌心里了。 抬头看张远,见他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欧阳凌手臂用力,将他的头勾过来,红唇递过去。 不知多久,张远的手已经穿过衣衫,贴着温润的皮肤游走。 他看着喘息的欧阳凌,轻声问:“我上次被气血冲击,陷入昏睡时候,你是怎么救我的?” 欧阳凌眼中如水,咬着牙,就看着他不说话。 “这?”张远的手在动。 欧阳凌红着脸摇头。 “这?” 欧阳凌眼睛瞪大,张口去咬张远的肩膀。 张远大笑,凑过脸去,触碰到她的唇。 “这?” 看着张远眼中的炽烈,欧阳凌低叹一声,轻轻俯下身…… …… 这一晚,郑阳郡城之中翻云覆雨。 锻器门因为在城中动用仙道术法,所有弟子被驱逐出城。 锻器堂所有掌控交给新任命的锻器堂首席大匠魏林。 驱逐锻器门,其他跟锻器门牵连不少的势力都被追查,镇抚司,府衙一夜热闹。 城中许多世家子因为聚众闹事,也被镇抚司和府衙巡卫军追捕。 成群结队的世家子领着武者,被巡卫军追着无处逃窜。 官试在即,扰乱郡府安宁,这大帽子扣下来,谁都顶不住。 后来还是从军营之中归来的夏家五公子夏玉成出面,才平息此乱。 当时夏玉成公子在大街上策马前行,身前一头铁甲黑虎,沿途高喝,所有为乱世家子随他去军中熬炼。 那等威势,满城称道。 数百修武道的世家子弟,被家中推着随夏家五公子去了大营。 当然,这些事情跟张远无关。 欧阳凌告诉他,城中所有纷乱,都是来自郡府郡守一系与通政副使何瑾的内斗。 曾经依附郡府的锻器门有心巴结通政副使,郡守顺水推舟,借何瑾之手,将锻器门赶出城去罢了。 没有了锻器门,郡守手中还有巡卫,还有镇抚司为依托,何瑾手中反而少了驱使之人。 那些世家子入军营,不过是威远伯再一次送出的人情。 有些事情张远知道,有些事情是欧阳凌说过他才清楚。 果然都是老狐狸,谁都有后手。 如锻器门那样裹挟在各方势力之间,还想全身而退的,真是痴人说梦了。 欧阳凌要重回郡学坐镇,张远只好独自回南山街去。 一连数日,张远不出兰桂坊小院,只一心修行武道。 一身气血凝聚,一头透着淡淡血色的猛虎虚影浮现在他身后。 这是白虎功法初成时候的景象,啸野血虎。 等有一日这气血猛虎化为实质,便是功法大成,可晋升啸天白虎。 这一尊血虎虚影,加持自身,能让张远战力提升八成。 “远哥,夏玉成公子派人来请你赴宴。” 小院门口传来苏长山的声音。 张远收功,走出小院。 “张爷,我家公子说已经与你约好,今日在城外云野坡围猎。” 穿着黑袍的武者向着张远躬身,低声开口。 张远点点头,将衣衫整理一下,然后取了两柄长刀,挂在腰上,随着武者登上马车。 车架出城,绕过三座山岭,方才在一片旷野停下。 那旷野之间,已经散落不少身影。 “张爷,这次聚会不同寻常,军中不少人都来看。” “郡府郡丞和镇抚司主司大人也来。” 黑袍武者跟在张远身后,压低声音:“你看周围,其实都是巡卫军和皂衣卫,只是着了便装。” 张远知道是为什么事情。 从夏玉成领着铁甲兽招摇大街已经数日,如今城中气氛酝酿,各方都熬不住。 今日就是要看看铁甲兽到底如何。 夏玉成请张远来,一来是说好为他牵些人脉,二来,那铁甲兽操控还需要张远帮助。 锻器门的空缺需要填补,魏林和锻器堂要展现出足够的实力。 “是你?” 张远的脚步停住,看向前方阻住他路的青袍儒生。 张远认得,郡丞家公子,薛夫人之子,好像名叫锦书,邱锦书。 看到张远,邱锦书面色变幻,眼神扫向四周,然后目光落在张远腰间双刀之上。 “你是来值守的?” 值守? 张远并未回答。 “跟我来。”邱锦书上前一步,看着张远:“我娘认了你家娘子做侄女,但她看不上你,说你不过小小皂衣卫,配不上玉表妹。” “我对儒道武道倒是没有什么偏见,既然遇到,我帮你一把。” “我引你去见我父亲,能不能被他所用就看你本事了。” 说完,他转身往前方走去。 张远微微沉吟,转头给身后黑袍武者摆摆手,然后径自跟上邱锦书身后。 第218章 仙秦战卒,可战九天! “我娘既然认了玉表妹,往后你们家就是我邱家亲眷。” “我邱家其实也非世家,全靠我父支撑。” “我们也算出身微寒,不会看不起同样出身。” 邱锦书回头看一眼张远,压低声音:“我娘不同,她是云州薛家嫡系身份,眼界,有些高。” 张远点点头。 “还有,”邱锦书沉吟一下,再次开口,“不管云州薛家认不认你们,我邱家是认你们的。” “薛家为何不认?”张远抬头,看着邱锦书:“当年薛家蒙难,族中后辈散落不少,我家玉娘吃的苦,都是为族中所受,不说加倍补偿,起码这认祖归宗总要吧?” 邱锦书愣一下,摇头:“大族行事,我也不知。” 有些话他不能说。 这是他母亲的交待。 从那日见到玉娘,薛夫人就心中难安,无比挂念。 最终,还是选择寻个同乡同宗的名头,认玉娘做侄女。 城中那些贵妇都只当薛夫人是爱心泛滥,再加上知道玉娘手上财货不少的原因,却不知,玉娘真是薛夫人亲亲的侄女。 按照薛夫人的意思,最好让玉娘先脱离商行,不要抛头露面,然后再寄养在邱家,恢复本名。 等邱锦书的舅舅,玉娘的亲生父亲争夺礼部官职之事尘埃落定,那时候再让玉娘认祖归宗。 这其中,玉表妹的夫婿,是障碍。 皂衣卫身份,配不上薛家诗书之家,更配不上薛文举的女婿身份。 可到底是贫贱夫妻,如何处理,需要考量。 邱锦书目光落在张远身上,轻声道:“我父亲不重出身,只看本事,你若是能得他重用,再转府衙或军伍,也未尝不能入薛家眼。” 哪怕其实机会渺茫,邱锦书也不愿将自家母亲拆散表妹和张远的安排直接说出口。 那日在云清轩,他能感受到张远和表妹的情意。 “你可知今日此地是何事情?”邱锦书再次开口。 “似乎是新军军演?”张远答道。 确切说,是军中和郑阳郡掌权官员要看铁甲兽战力如何。 “等会如果我父亲问你今日战况预测,你就说双方势均力敌,必是一方惨胜就好。”邱锦书压低声音。 预测战况? “多谢,”张远顿一下,轻声道:“多谢表兄。” 这个邱锦书言谈举止,倒还不错,起码没有官宦子弟的孤傲。 两人前行,前方是几位手按腰刀的雄壮武者。 那刀,是雁翎。 皂衣卫。 不远处,有几位身穿青袍的儒士,还有几位穿着武袍的武者立在山坡前。 “邱公子。” 领队皂衣卫认得邱锦书,抱拳一礼,看一眼张远,目光落在他腰间双刀上,目中闪动一道晶亮。 雁翎,百炼。 能挂百炼精钢,还是两柄雁翎长刀,那不仅是皂衣卫,还是皂衣卫中精英。 邱锦书走到前方,向着山坡前几位儒士中的一位躬身,低语几句。 看来那位就是邱锦书的父亲,郑阳郡郡丞邱明山。 那短须黑袍,五旬出头的文士转头看向张远方向。 一道淡淡的浩然之力夹杂天地气运向着张远当头压下。 这等力量虽然淡薄无形,却重若山岳。 没有隐元大成境修为,光是这一个目光,就要当场跪倒。 果然上位儒官,每一位都有深重官威,言出法随,手眼通天。 见张远挺住自己的一眼,邱明山点点头,抬手向着张远招招。 张远快步走过去,抱拳躬身:“张远拜见郡丞大人,拜见诸位大人。” 他声音不算多洪亮,但几人都能听清楚。 其他几人都知道张远是邱锦书给他父亲引荐,都是微笑点头示意。 倒是那几位武者之中有两人似乎听过张远之名,眉头微微一皱,目中闪动一丝精光。 不过他们并未开口。 “锦书说你弓马娴熟,武道修为不差,”邱明山伸手指向下方山坡,“你说说看,今日场面,双方胜负如何。” 双方胜负? 张远转头看向山坡下方。 两道松散的军阵已经快要成形。 双方都不过三百余人。 一边是穿甲带器的军伍,列了军阵,但还没有汇聚成形。 还有一边,则是更松散些,但有几头铁甲兽紧随,还有不少骑马戴盔的青年。 张远能看出来,夏玉成就在那铁甲兽一方,还在最前面。 而且,他还看到了他的那头铁甲豹兽,就在所有铁甲兽的前方。 目光再扫过,张远双目微微眯起。 他看到身穿青袍的魏林,骑着一匹战马,在夏玉成身侧不远。 看来这一场拼斗的重要性,比之前他自己想的更重。 若不然魏林不会亲自来,更不会将自己的铁甲豹兽带来。 目光从双方战阵扫过,将他们大概的阵型,还有军卒配置看过,张远将目光延续往前方。 那边,是一片山林。 “若是铁甲兽军阵不能在对方退入山林之前将其击败,这一战只能不胜不败。” “如果能阻住对方入山林,那没有铁甲兽一方必败。” 张远沉声开口。 邱锦书眉头一皱,张远没有按照他所教的说。 几位儒袍文士相互看看,有人轻笑,有人低头。 “不是这些公子兵必败?”一旁,一位穿着武袍的大汉看向张远,沉着脸道,“近日城中传言,已经将那些铁甲兽神话了。” “军阵搏杀,可不是靠几头披了铁甲的野兽就成。”另外一位雄武大汉也是低声开口。 今日铁甲兽只要展现其战力就好,至于军伍胜负,没人看好这些公子兵。 邱明山双目眯起,看向前方的军阵,目光也延伸到那山林。 “这样,”他手中拿出一块玉牌,递给邱锦书,“锦书你带张远一起,去那夏玉成军中督战。” “如果战局变化真等能像张远所说,本官不介意向威远伯进言,向他举荐一位得用将校。” “或者,写一封荐书给郡府镇抚司也可。” 向威远伯举荐! 写荐书给郡府镇抚司! 其他几人看向张远,目中精光闪动。 今日如果张远所说是对的,那说不定真的能入新军,被威远伯重用。 或者拿了荐书入郡府镇抚司,也一定能有个好差事。 邱锦书看向张远。 张远拱手抱拳。 等两人离去,邱明山身边的老者方才笑着道:“怎么,邱郡丞也觉得此人所说能成?” 另一位儒袍老者摇摇头,低声道:“夏玉成那一军全是世家子,虽然个人战力或许不俗,却并非有血战之勇。” “光是凭那几头铁甲兽,恐怕撑不了一场战局。” “我倒不觉得。”邱明山看着两座慢慢成形的军阵,淡淡道:“不管是郡守还是通政使,都对组建铁甲兽大军极为期待。” “那铁甲兽如今在城中售价高达十万纹银一头,如果不能一战而胜,恐怕说不过去。” “郡守大人已经交待了,此战我等评定战果,如果铁甲兽当真堪用,郑阳郡组建新军,先立铁甲营。” 以操控铁甲兽的军卒组建一营,这样的一支军伍,实力多强暂时不知,光是耗费就是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 这其中牵扯的利益,堪称天量。 在场众人都是点头,目光落向下方山坡,看着那两方战阵。 肃杀之气,在悄然蔓延。 此时,张远随着邱锦书也已经到夏玉成所领的军阵之侧。 “奉郡丞之命,邱某前来夏统领军中督战,此战不得有违军纪,不得滥起杀伐,不得有令不奉!” 邱锦书的声音响起。 夏玉成转头,看向邱锦书,然后看到立在邱锦书身后的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惊异。 他身侧的魏林面上闪过喜色。 那些跟在后方的世家子转头,看向邱锦书和张远,面上带着几分不屑。 特别是邱锦书,不过儒生,来此能做什么? 若不是有个好爹,千丈外观战资格都没有。 “呜——” 前方,对方军阵的号角声响起。 百人成阵,气血百丈! 仙秦战卒,可战九天! “风——” “大风——” 雄壮的呼喝之声响彻山野! 千丈之外,有箭破空! 重弩! 便是寻常军演,也动真格! 这就是仙秦。 铁血大秦! “御!” 夏玉成面色凝重,一声高喝。 一位位手持大盾的青年下马,将盾牌竖在阵前。 三层盾阵,层叠而起。 “轰——” 飞射的弩箭终于砸落! 第219章 阵前刑罚,非斩不能定军心 那丈长的黑铁大箭重重砸在盾阵之上,三层的大盾直接被砸碎。 手持大盾的五位青年口中吐血,身躯被撞出三丈之外,跌落尘埃。 一箭之威! 这一箭,让夏玉成身后的那些军卒目中透出惊惧之色。 刚才那箭要是射中人,必死! 这不是军演,这是真正的沙场! 山坡上,几位武者轻笑。 “虽然是新军,可也是威远伯亲兵底子,才成军就有这战力不错了。”一位中年武者背着手,轻声开口,话语之间透着几分感叹。 “呵呵,可惜床弩装填麻烦,若不然再来几箭,那些公子兵怕是直接溃散。”邱明山身侧不远的儒袍老者摇摇头,淡淡开口。 其他人也是笑而不语。 未真正见血,怎么能磨砺铁血雄兵? “风——” 前方,高呼之声传来。 那三座百人军阵,已经到了五百丈外。 数十根弩箭再次破空而至。 背弩,一人背负,一人踏弓弦,弓开能射五百丈。 “结阵。” “守御。” 夏玉成低喝。 刚才被撞碎的盾阵再次集结,速度慢了不少。 “赵辉,余户!” 夏玉成抬手一挥,他身后两位高壮军卒快步上前,夺过两面大盾,重重架在前方。 “咚——” “咚——” “咚——” 钉下的弩箭如同短枪一般,扎在大盾之上,透体而入,后半截嗡嗡震响。 “都说夏家五公子乃是后辈之中俊杰,今日看倒也不差,临阵起码可以稳住。”山坡上有人低语。 “就不知他是不是当真能控制那些世家子。”另一人摇头轻叹。 “啊——” 一声惨呼,前方一位持大盾青年被那长枪扎穿手臂。 夏玉成面无表情一摆手,后方有两个青年上前,一人将伤者搀扶离开,一人接过那大盾。 惨呼之声让后面的军卒都有些散乱。 “五公子,冲吧,三百丈了。” “夏兄,我们冲过去,要不然他们的弓弩太狠。” 两位骑乘在马上的青年将战马缰绳扯住,战马脚步踢踏,就要奔出。 这般动,早按捺不住的其他人更是提起缰绳,只等令下。 山坡上,几个武者都是微微皱眉。 那几位儒袍文士则是面上露出微笑。 “督战官,此二人扰我军心,鞭二十,逐出战阵。”夏玉成一声高喝。 鞭二十! 逐出战阵! 邱锦书眉头一皱,沉吟着将手中玉牌举起,一道淡薄的浩然之力汇聚。 “我去。”他身后,张远的声音响起。 手按刀柄,张远几步便到军阵之前,到那两面色惨白青年身前,探手将一人腰带抓住,一把扯下马。 他再翻身一脚,将另一人踢下马来。 “你敢——” 那青年话未说完,张远从一旁的战马鞍边将马鞭抽出,一鞭甩出。 “啪——” 长鞭甩在一个青年后背,那薄甲上一道裂痕出现。 好大的力气! 便是夏玉成都是浑身一震。 “啪——” 第二鞭抽出,另一要奔逃的青年双腿被鞭子绞住,倒摔回来。 “啪——” “啪——” 两个青年的惨叫与长鞭挥舞的声音相合,让周围空气之中透出血腥之气。 原本松散的军阵不知何时已经收拢,整肃。 山坡上,本来轻松看热闹的儒士和武者,此时面上神色终于有了变化。 “立威,够决断。”一位黑袍武者看着张远挥舞长鞭,低语,“就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本就如此狠辣……” “这个夏玉成跟这张远倒是颇有几分默契,又或者,他懂兵律?”邱明山身侧,一位老者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邱明山。 邱明山摇摇头,淡淡道:“能让大军不散就好,起码我们能看到铁甲兽交战,若是那般轻易败落,今日布局岂不是全都荒废?” 前方,那冲击而至的军阵已经到百丈外,一柄柄长弓竖起。 “啪——” 张远最后一鞭甩出,地上两人衣甲破碎,已经只剩半口气。 “督战行刑已毕。” 张远向着夏玉成一拱手,沉声道:“卑职提醒大人,阵前刑罚,非斩不能定军心。” “大人掌军仁慈,非诸军之福。” 斩! 本以为夏玉成那二十鞭子的处罚已经是严苛到极点,没想到张远开口就是要斩。 那些后方军卒都是面色大变。 不远处的邱锦书张大嘴巴,手掌握紧玉牌。 夏玉成眼角轻抽,摇摇头,一声高喝:“都是我夏玉成的兄弟,要死也没必要死在这里。” 兄弟。 没必要死在这里。 光是这一句话,后方军阵之上淡薄的气血开始集聚。 战前一句话,便是生死又何妨? “好,凭这一句,不枉威远伯信重培养!”山坡上,一位身形雄壮,气势不凡的中年武者以拳砸掌,低喝出声。 “不愧夏家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之名。”邱明山也是轻笑开口。 “某愿为统领大人死战!” 夏玉成马前,持着大盾的高壮军卒一声高喝。 “为大人死战!” 冲天的高呼之声响起。 “三十丈,冲阵三层,铁甲兽一波推,别让他们逃入山林。”趁着身周高吼,张远向着夏玉成低声开口。 说完,他快步退到邱锦书身侧。 夏玉成抬手一挥,层叠的铁甲大盾再次竖起。 “你读过《兵律》?”邱锦书看向张远。 一个皂衣卫,能在军前说出必斩,让邱锦书意外。 就是他自己,也只是看过兵律,真要运用,还需要实践。 “我家玉娘让我读书,给我找了一位好先生。”张远轻声开口。 玉娘好,先生也好。 邱锦书看一眼张远,没有再说话。 “风——” 前方,两军弓弩疾射,百丈之内箭矢如雨。 张远手按刀柄,往前踏一步,将邱锦书护住。 “进。” 夏玉成的声音响起。 前方的大盾缓缓推进。 后方,伏在战马上的军卒慢慢集结。 八十丈。 双方互射三轮。 六十丈。 双方已经射八轮。 挡在前方持大盾的军卒已经连换三批。 后方伤兵近百! 夏玉成依然没有下令冲击。 山坡上,已经没有人言语,只是双目紧盯战场。 夏玉成的表现,完完全全超过了他们的预料。 战场能控兵,能让麾下生死相随,那便是百战将才。 四十丈。 “虎——” 前方战阵之中,呼喝之声响起。 所用的长弓收起,长枪架起,战阵气血激荡,化为咆哮虎影。 三十丈! “冲。” 夏玉成的声音响起。 所有持着大盾的军卒将大盾扛起,奋力奔跑。 后方,奔踏的战马开始脚步奔踏,越来越快。 夹杂在战马之间的,是脚步轻盈的铁甲兽。 一头头铁甲兽身影在战马之间,丝毫不突出。 “快跟上!”邱锦书握着拳,喘着气,快步奔行。 张远在他身侧,两人就在双方交战的战阵外几十丈,可看清交战细节。 夏玉成一马当先,已经超过持大盾奔行的军卒。 他身侧,至少二十位带甲青年紧随,全都是策马奔踏。 而他们的战马周围,散落十三头黑甲战兽! “御——” “射——” 前方军阵之中有高呼之声响起。 层叠的大盾竖起,长枪前指。 战阵化为铁桶。 一道道箭矢散落攒射。 “破——” 夏玉成策马前行,手中长枪一枪刺出。 那长枪好似出水之龙,撞在一方大盾上,将大盾直接撞碎。 “吼——” 夏玉成战马之后两侧,一头黑虎,一头黑豹飞奔而出,径直从那大盾破口冲进入。 两头铁甲兽身躯横扫,所有挡在前方的军卒和大盾都被撞飞。 铁桶军阵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 后方,战马和铁甲兽冲入军阵。 夏玉成一声长呼,引着铁甲兽化为钢铁洪流,将三座军阵冲开,然后领着一半军卒,冲向山林方向,阻住敌军最后的退路。 “赢了。”邱锦书面色涨红,握紧拳头,转头,看到张远手按刀柄,面色平静立在那,似乎,面前的大战,不能动摇他半分心绪。 远处的山坡上,邱明山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吼——” 夏玉成他们前方的山林之中,一声兽吼响起。 一头头双目血红的铁甲兽缓步走出。 还有一位位身上灵气缭绕的道人,从山林之中踏出。 锻器门的人! 张远豁然回头,看向山坡方向。 锻器门截杀魏林,这才是这场军演的真正布局! 是谁出卖了魏林! 第220章 奉军令,乱军演,杀无赦 张远握紧拳头,双目之中,有杀意弥漫,那等凝聚的煞气,让立在他身旁的邱锦书浑身一颤。 “仅仅是权力争锋那就罢了。” “可要至魏林死,让最适合的铁甲兽炼制之法断绝,再恢复从前那种以修行者神魂炼器的办法,那就是万死难咎。” 口中轻语,张远的手掌按在腰间刀柄之上。 邱锦书没听清他说什么,抬头看向山林前,低声道:“这怎么吧,那些铁甲兽和仙道修行者怎么算?” “他们也是军演的一部分吗?” 张远回过头,看着邱锦书。 “表兄,你是官身吧?” 邱锦书点点头,轻声道:“郑阳城巡城吏,不入品。” “三年前官试侥幸入职。” 郡丞之子,需要跟其他人一样官试才可入官府,且只做区区的不入品巡城吏,这般看,邱明山算是个为官清廉无私之人。 见张远看着自己,邱锦书摇摇头:“我父亲说过,官位大小都是为民谋福,只要初心不改,终得始终。” “何况底层磨砺,对于我等儒道修行是有好处的。” 说到这,顿一下,邱锦书由低声道:“至于武道,跟儒道不同,武道在争,需要有更多的机会。” 他才跟张远说,只要有本事,他父亲会重用。 现在让张远觉得他这个亲儿子都没机会重用,那岂不是要断了投效的心思。 “表兄,若是有崭露头角的机会,你会争吗?”张远忽然开口。 邱锦书愣一下,点点头:“那自然……” 没等他说完,张远已经转头看向山林前。 那边,一头头双目血红的铁甲兽已经将夏玉成和魏林等人围住。 后方,那些锻器门的修行者手中道道术法凝聚。 “护魏先生!” 夏玉成一声高喝,翻身下马,将魏林一把拉到身后,手中长剑在手。 两位雄壮军卒持着小盾将他两人护住。 那几头铁甲兽极有灵性的的冲到几人前方,与那些双目血红的铁甲兽对峙。 “吼——” 铁甲兽咆哮冲撞,顿时气血与嘶吼震荡。 “呼——” 几道火蛇向着魏林他们撞来。 几方小盾挡住火蛇,那盾牌上有火焰交缠,要将持盾的军卒身躯覆盖,让他们不得不甩掉小盾往后退。 其他几道火焰撞来,夏玉成手中长剑一扫,将两只火鸦斩碎,散落的火焰四溅。 魏林则是手中一道青灰灵气点出,擒住一只火球,将其捏碎。 “夏公子,他们的目标是我。”魏林低声开口。 “五公子,我们护你退回去!” 甩掉小盾的军卒低喝,看向夏玉成。 其他几人也是看向夏玉成。 他们也看出,那些仙道修行者的目标是魏林。 “今日便是夏某死,也要护魏先生!”夏玉成一声低喝,手中长剑之上精光缭绕,持剑在前。 “锻器门,既然尔等如此为祸,夏某便与你们不死不休!” 前方,回应他的,是数十道火焰术法再次激荡。 那围杀而来的铁甲兽更是凶残,疯狂,让夏玉成他们前方护持的铁甲兽无法抵挡,不断败退。 后方,交战的两方军阵一时间茫然,不知现在这一幕到底怎么算。 “救统领!”有人低喝,要向山林方向冲。 “那是援军,今日他们必败!”另一方散乱败退军阵之中,有人放声高呼,将本已经败局定下的军阵微微稳住。 军阵纠缠,零落冲来的军卒根本没有多少战力。 山坡上,两位高大武者摇摇头。 “夏玉成还算有点本事,可惜他麾下军卒差了,此等时候还在犹豫,毫无战斗素养。” “确实,若被斩将,此局直接就败了。” 一旁的那些儒袍文士全都背着手,面色淡然看着这一切。 似乎,这一切都在他们掌握之中。 “锻器门的铁甲兽还是有些实力的,起码战斗时候更疯狂凶猛。”一位短须文士轻笑。 “锻器门一直受郡守重用,也不是没有本事,这一次被敲打一番,想来会老实些。”另一位老者呵呵笑一声,淡淡说道。 邱明山看着下方,眉头微微皱起。 一切都跟他们之前所筹划一样,可就是有些地方似乎不太对。 锻器门动用许多资源和人脉,求郡守给一个公平展现铁甲兽的机会。 让所有人看看,到底谁炼制的铁甲兽更强。 说好的只看铁甲兽拼杀,可现在锻器门根本不是拼杀铁甲兽,而是要杀人。 此时,山坡下,夏玉成被三位手持拂尘和木剑的仙道修行者阻住。 三人手中随意点出,就是火焰飞溅,让夏玉成难以抵挡。 其他那些军卒,大部分已经是倒地,身上被烈火烧过,已经生死不知。 夏玉成双目赤红,咬着牙,将魏林手臂压着,一步步退。 地上倒卧的,都是他的最忠实护卫。 “夏公子,认输。” 不知何时到二十丈外的张远忽然一声长喝。 夏玉成浑身一震,咬着牙,将手中长剑举起:“夏某认输!” 认输。 此战结束。 后方,本已经输掉的那一方军卒欢喜高呼。 夏玉成所带的那些军卒则是一脸遗憾,不少人向着山林这边来。 “认输?”山坡上,几位武者对视一眼,点头道,“倒是个好选择,到底只是军演。” “这个张远在一旁旁观,能看得清,不过也算是个果决的人。” 邱明山缓缓抬手,准备开口,只是他面上神色更多几分凝重。 “轰——” 一团火球再次砸落,被夏玉成挥剑斩碎。 前方,数十条火焰幻化的火狐向着他们再次冲来,将他们围拢。 “我等今日叛出锻器门,再不算锻器门弟子——” 山林之中一声狂呼,一位手持长柄木剑的道人一把将身上衣袍撕碎,长剑一挥,一道火焰飞舞,向着夏玉成和魏林斩去。 “我等叛出锻器门,再不是锻器门弟子!” 一道道狂吼,那些道人全都将自己的衣袍撕碎。 远处,山野之间,一道炫光升起。 “大胆叛逆,今日我锻器门要严惩叛宗之人。” “封禁——” 一道金色的光幕从山林之前升起,将山林前方圆数千丈都笼罩。 交战的战团,军卒,夏玉成他们,还有铁甲兽,张远和邱锦书都在那光幕笼罩之中。 唯有山坡上的那些观战官员,不在光罩里。 三位身穿青色道袍的长须道人飞身到山坡上,将众人阻住。 “诸位大人,郡守与通政使大人都答应给我锻器门一个颜面,今日事情,我锻器门自己诛杀叛逆。” “放心,此战后,锻器门给郡府一个交待。” 三位道人手中,全都是一块玉牌。 三人身上,全都是浓郁到极点的仙灵之气。 瑶光境仙道大修。 邱明山目中透出凝重,手指指着三位道人:“我儿锦书若是有何事情,今日邱某——” 他话未说完,下方的山林之前,邱锦书的声音响起。 “奉令,乱军演者,杀无赦。” 第221章 一网打尽! 乘胜追击! 乱军演,杀无赦。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 今日锻器门虽然各种理由出手,可纠其行迹,都是扰乱了本次军演。 至于那些道人扯碎衣衫,以非锻器门弟子身份来出手,不过是将锻器门撇干净罢了。 从头到尾,明眼人都明白,这是锻器门筹划的一场截杀。 牺牲自家宗门那些弟子,截杀魏林。 从军演事情的推动开始,就有锻器门的影子。 调魏林参与军演,选定军演位置,安排铁甲兽拼斗,到此时图穷匕见,以阵法笼罩山林,阻挡山坡上郡府官员施救,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杀魏林。 只要魏林死,锻器门就能重新掌控锻器堂。 那锻器门之前所受的一切惩处,都会烟消云散。 这一场谋划,是锻器门破釜沉舟。 此事不成,郡守和通政使都生厌,郡府高官得罪大半,军伍之中也得罪威远伯。 不能成事,锻器门只能退出郡府。 一切谋划,代价可谓难以预计。 只能成。 所有的军演进程与锻器门谋划差不多,只是他们所想的夏玉成等人败退进山林,变成了他们阻断山林。 都一样,只要到山林前就好。 围杀,阵起。 本来,现在只要看着魏林被斩杀,然后那些锻器门“叛变”弟子再一个个自尽,一切完美了结。 只是没有人想到,邱郡丞家公子,区区巡城吏,忽然会开口。 随着邱锦书一句话喊出,他手中的玉牌之上,一团金色的光芒激荡而出。 大大的“镇”字浮空。 在邱锦书声音响起之前,张远已经手按双刀,快步前行。 “黑布。” 张远一声低呼,前方的铁甲豹兽飞奔而出。 铁甲豹兽一动,其他的铁甲兽也跟随其后。 张远身形一步便冲入铁甲兽之中,然后腰身压下,与黑甲豹兽脚步相合。 这一瞬间,没人能看到他的身形。 这一瞬间,铁甲兽的状态全都变幻。 八头铁甲兽化为三角锥,如同军伍战阵一般,脚步交替,有前有后,相互掩护,快速奔行。 快,快到极致。 那阻在前方的双目血红的疯狂铁甲兽瞬间被冲开,散落在四周。 三角锥战阵撕开铁甲兽阻道,直接就扑到了那些仙道修行者之前。 “铮——” 一柄长刀从铁甲兽之间斩出,一位仙道修行者手臂瞬间飞上半空,其一声悲呼,声音猝然而止。 因为一柄长刀将其身躯已经斩断。 铁甲兽奔行,也不散开,就在山林之前一个冲击,那些准备术法的仙道修行者已经被全都冲击凌乱。 张远出了五刀,斩杀三人。 其他人全都被铁甲兽撕碎身躯。 八头铁甲兽成阵,一个裹挟横扫,数十位仙道修行者只来得及发出几道擦着皮毛的术法,就被尽数撕裂。 张远身形从铁甲兽群中踏出,手掌长刀向着呆呆立在原处的一位仙道修行者脖颈。 长刀斩落,带着寒芒,让其浑身一颤,跪倒在地。 “奉督战官令,尔等为何破坏军演——” 张远的声音在山野回荡。 一人携铁甲兽,瞬息横扫山林,所有的锻器门弟子全被残忍撕碎,满地血腥。 这等残酷,让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此时看着张远一刀压在那仙道弟子脖颈,所有人都失神看着。 就是山坡上那些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是铁甲兽之威! 百丈内结阵杀一群仙道修行者,简直就是屠杀。 “军演,军演……” 被张远长刀压颈,再被他浩然之力侵入身躯的那仙道修行者,双目无神,喃喃开口。 “领队师叔说了,为锻器门尽忠的时候到了。” “我们筹划这么久,唯有杀了魏林,才能掌控锻器堂。” “只要掌控了锻器堂,我锻器门就能掌握财源,整个郑阳郡没人敢得罪。” “只有借助朝堂资源,我锻器门才能在仙道宗门之中立足。” “这一次我们借郡守与通政使之间不合,抓住最后机会,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师叔跟我们说清楚了,我们死,是为了宗门……” …… 山坡上三位道人的面色已经变了。 山坡上,邱明山等人的面色也变了。 他们全都被利用了。 锻器门借郡守与通政使之间的微妙争锋,将所有人耍了一把。 今日要是魏林死,夏玉成死,他们在场这些人就算不会丢官,往后也会被郡守和通政使记恨。 还有远威伯,也必然结仇。 郡府本无破绽,可郡守与通政使之间,有太多可以利用的地方了。 “锻器门,你们完了。”邱明山双目之中杀意汇聚,手指一指点出。 “轰——” 方圆十里天地之间,一座虚幻的山峰汇聚,砸落。 三位瑶光境道人身躯一震,口中吐血,其中一道道血块。 心脉尽断。 一指点杀三位瑶光境仙道大修! 邱明山是郑阳郡郡丞,一郡天地气运可借三成。 这等力量,郑阳郡内,便是天人也能镇杀,何况区区三位瑶光境! 不但一指震死三位瑶光境,后方那山林之上的金色光幕也被击碎。 所有人目光落在前方。 山林之前,张远手中刀锋缓缓收回,然后向着邱锦书点点头。 邱锦书转过身,向着山坡上躬身一礼。 “诸位大人,军演有变,邱锦书身为督战官,已经平息为乱者。” “锦书请令,乘胜追击,将所有胆敢乱我郑阳郡军演的恶徒,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 乘胜追击! 所有人看着躬身在原地的邱锦书,只觉得第一次认识。 当机决断。 杀伐果断。 今日之后,郑阳郡郡城之中,有邱锦书一席之地! 邱明山看着邱锦书,目光扫向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张远,点点头。 “准。” 邱锦书转过身,面色涨红,握紧拳头,看向夏玉成。 “夏统领,你才是主将,此时不领麾下军将为那些兄弟报仇吗?” 夏玉成握拳,咬着牙,缓缓抬手:“杀——” 大军汇聚,总共五百余军卒随着夏玉成,列成军阵向着山林后方奔踏而去。 铁甲兽则是随在张远身边不远,缓步前行。 张远和邱锦书也随军,各自骑乘一匹战马。 “张远,张远,我,我今日可能入,入我父亲的眼?”邱锦书浑身哆嗦,手牵着缰绳,面上全是红晕。 张远伸手拍拍他肩膀,轻声道:“表兄,你不错。” 前方,夏玉成和魏林转头,看到张远,也是轻轻点头。 五百军卒看向张远所在方向,都是低头。 那才是真正的杀神! 那藏身铁甲兽之间出手,每一刀都带走一条性命的刀锋,实在让他们看着都胆寒。 还有让所有铁甲兽都听命的本事,更是强到可怕。 后方的山坡上,邱明山背着手,看着大军远去。 其他人都面色凝重,看向邱明山。 今日场面,是邱家父子力挽狂澜。 若当真魏林身死,夏玉成亡,他们所有人牵扯难辞其咎。 “郡丞大人,往后,朱某唯大人马首是瞻。” “邱兄,某之心意,兄明白。” “郡丞大人,某不会说话,今日恩德,记着。” …… 第222章 时间久了,便什么都懂了 邱明山转过身,看向身后众人。 “诸位,锻器门敢挑拨郡守与通政使相争,又算计朝堂军伍大事,已经是自寻死路。” “本官这就回郡府,与诸位大人相商,如何处理锻器门事情。” 抬手作揖,目光扫过,邱明山淡淡道:“此地,就拜托诸位了。” 此地其实已经大势皆成。 无论夏玉成等人取得什么战绩,此地斩杀的铁甲兽和锻器门弟子的功劳已经稳了。 现在邱明山留在此地也无用,倒是回去城中将所有与锻器门有牵连的势力挖出,且将今日事情禀报,请郡守和通政使决断,才是最有利的选择。 而且,他离开,还能避嫌。 “大人放心,此地有我等。” “大人,邱公子今日表现绝佳,我等有目共睹,后面就看他们怎样建功就可。” 几位儒袍文士出声,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年轻人要聚名声,邱锦书今日可顺势而成。 当年礼部尚书王安之养名一甲子,白发入京城,一夕动天下,儒修的名,最重要。 其实武修也一样,江湖名号也是能闻名而降。 邱明山点点头,面色带着几分郑重:“今日事情事关郡府安定,在事情未定落之前,诸位还需不能有只言片语传出。” 锻器门会不会被严惩,会不会连根拔起还要看郡中几位大佬安排。 今日这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郡中无光。 能不宣扬就不宣扬。 其他几人相互看看,都是点头。 …… 半日之后,郑阳郡城中传出数道命令。 郡府发文,锻器门被彻底逐出郡府方圆百里之地。 郡府巡卫营巡察城中,将所有与锻器门勾连的势力锁拿。 镇抚司出动,擒拿十多位郡中官吏,还有军伍军将,都是此次参与谋划或被收买。 威远伯也再调五百新军,交给临时掌军的夏玉成,组成一营军卒,追击乱军演之匪徒。 夏玉成暂代营尉都统之职,千夫长,从六品衔。 郡城之中同辈,还未有人能有此等机缘。 与夏玉成争锋的夏玉坤,如今还才执掌不到百人,连百夫长都未做。 至于今日军演事情,轻描淡写而过,没有被过多提起。 本来这事情就是试验铁甲兽战力,并非完全的官方活动。 此事又牵扯锻器门,还有郡守与通政使之间的矛盾,最终只能避而不谈。 不过其中一些事情,暗地里还是可以流传的。 比如据说行事果断,一言压叛乱的邱锦书公子。 还有率领大军冷静应敌,一击破军的夏玉成公子。 还有,那位藏身铁甲兽群,双刀斩敌,杀伐冷酷的皂衣卫。 …… 昙月岭。 郡府治下,沧澜江畔,已经是百里之境的边缘。 不远处就是卫城建昌城。 此时,山岭之前,千军立营。 一座白色军帐之中,夏玉成握着拳,看前方赵慎温和林羽堂快速出手,将汤药给伤员吞服,又有几个学徒快速将伤口裹住。 “伤都不重,我已经以青药谷中秘药涂抹,再服用了伤药,躺个十天半个月就无事了。” 站起身,将衣衫整理一下,林羽堂淡淡道:“往后事情让赵师弟处理吧,些许凡俗伤势,不需仙道手段。” 说完,他便走出大帐。 大帐之中,那些伤员听到林羽堂的话,都是松一口气。 被那仙法火焰灼身,他们以为自己必死的。 “诸位兄弟,你们放心,玉成一定让林先生将你们全都医治好。” “林先生是仙道中人,对这些伤势手到擒来。” “不管花费多少银钱还是灵玉,夏某必为诸位兄弟医治。”夏玉成向着那些躺卧的伤卒拱手,面色赤忱。 他的话,让不少军卒都是面色涨红。 “大人,等余户我伤好了,还给你卖命。”躺在榻上的大汉低喝。 “对,等某伤好了,这命还是公子的。” …… 夏玉成走出大帐,抬头看向远处山峦,轻舒一口气。 这才是真正的沙场,不是平时军中那些操练。 不管是从军演时候的拼杀,还是后面追杀残余的修行者,再到此时安顿伤患,每一个环节,都才是真正的军伍手段。 同时,也是收买人心的手段。 这些是军中能学到,可不亲身实验,永远不能懂的。 比如扎营在此地。 之前他是想往山坡上去,按照兵书和军中所学,山坡立营,可攻可守。 但张远告诉他,此战他要做的是先稳后勇,平地扎营,安全第一,水源保障。 后面要战,也是与对方正面拼杀,勇字当先就可,不需要求险。 这一日交战,被堵在山岭上的锻器门残余,四五百人,冲击数次不能逃脱。 这时他才弄明白张远所说的先稳再勇道理。 前方,张远和魏林,还有邱锦书走过来,一旁的林羽堂面色淡然跟在张远身后。 另一边,则是一头黑甲豹兽悄然跟随,在张远身后一丈亦步亦趋。 这头锻器堂中最有灵性的战兽,一众铁甲兽的首领,此时与山猫差不多温顺。 “张兄,多谢了。”夏玉成向着张远拱手,轻声开口。 不管是军演临战时候,还是这一路来,张远在一旁给他夏玉成太多指点。 “张远,我真是不明白,为何你能懂这么多。”邱锦书看向张远,面上带着一丝感慨。“如果不是你教我,我真是什么都不会。” “不是你说,我也不可能做出选择。” 军演时候,军演之后,都是张远提醒,他邱锦书才站出来出手。 平时的他,想不到,也不敢。 可按照张远所说,都是百利无害的事情,不拼一把,永远不可能出头。 哪个年轻人不热血? 谁不愿扬名? “其实这些事情玉成兄和表兄你们都懂,”张远摇摇头,“只是你们平日不在乎,不愿去做。” “你们什么都不缺,多做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何必多一事?” 张远看向前方的平坦空旷之地,双目之中闪动丝丝精光。 “我不同。” “我出身低微,什么都没有。” “我想要什么,就要去争。” “要争,要琢磨,要想明白付出什么,收获什么,算计手上本就不多的筹码,怎么以小博大。” “时间久了,便什么都懂了。” 记忆之中的那些画面,是经历,是阅历,可也不是他张远自己所思所为。 将观阅过的记忆化为自己的本事,化为自己的本能,不断印证,这才是他的收获。 帮助夏玉成和邱锦书,何尝不是帮他自己? “镇抚司和巡卫都来了,要毕功与此一战,能夺多少功劳,就看这一战。”张远看向夏玉成。 “不过开战之前,你需要将这一营军掌控在手。” 夏玉成面上露出轻笑,点点头。 战功,谁会嫌多呢? “击鼓,聚兵。”夏玉成一声低喝。 “咚——” “咚——” “咚——” 山野之间,鼓声激荡。 不远处,也有鼓声传来,其他几方军营,也准备一战了! 第223章 若是临战兵败,满营皆斩! 一片空旷平地,夏玉成坐在一块青石上,其他军卒在周围散落。 一共不过千人军将,除去那些守卫警戒的,还有些受伤的,此地大约有八百余人。 这八百余军卒,其中两百是一直随他成军,在新军大营之中磨砺的世家子和武卒。 这些都是他挑选,按照张远所说,实力和忠心都有。 本来是三百人,一场军演伤了一百。 现在这两百人是最忠心的,他夏玉成不需要担心这些人不受指挥。 但张远跟他说,逢战不能总将自己的亲信根底拼光,要让自己的兵越打越多,而不是越杀越少。 特别是仗打的多了,麾下伤损的兄弟多了,要负担的更多,那时候打仗就会畏首畏尾。 越是那般,一个大将的前途便尽了。 这种话,只有张远告诉他,便是威远伯都不会跟他夏玉成说。 两百亲信之外,还有三百是同样新军中来,与他们军演拼杀一场的军卒。 这些人之前与他们斗一场,还算信服,这行军百多里,夏玉成也算是一视同仁,三百军卒基本上不会违令。 剩下的五百新兵才是头疼。 这些人整训时间不长,对军阵不算熟悉,且之前不统属夏玉成麾下。 现在临时调遣过来,散落在这里,等临战时候能有多少战力,谁知道呢? “咚——” “咚——” 远处的山林之间,巡卫军和镇抚司都开始整军,准备再攻。 夏玉成将自己衣衫整肃一下,看向身前那些跃跃欲试的军卒。 “诸位,今日能聚在此地,便是夏某兄弟。” 他拱拱手,面色郑重。 所有人站起身还礼。 “大人放心,我等定然效命。” “夏公子但请吩咐就是。” 新来的那五百军中,几位世家出声子弟高呼出声。 先前来的那些军卒不说话,不少人微微皱眉。 夏玉成倒是面上神色坦然,再次拱手:“夏某不才,领命剿灭叛逆,还望诸位兄弟助我。” 说完,他再一礼。 “诺!”那五百军中所有人抱拳一喝,山野震荡。 后来的五百军卒中熙熙攘攘声音回应。 站在一旁的邱锦书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一呼百应,这才是官。 哪像他,不过小小巡城吏。 是吏不是官。 “既然是兄弟,夏某便不说虚的。” “赵辉,你领百人,护住伤兵营地。” “邓子阳,你领两百兵,以长弓压阵。” “邵北河,你领四百长枪兵死守小汤河。” “剩下兄弟列阵军前,随我准备冲阵。” “邱大人,今日依然靠你们督战。”夏玉成转头看向邱锦书,还有他身侧的张远,低声开口。 所有军卒目光也下意识看向邱锦书和张远方向。 看两人的目光是不一样的。 邱锦书凭一己之力,关键时候让军演叛乱平息,儒生却通军务,大家都是钦佩的。 又是郡丞家公子。 而对于张远,更多的则是惧怕。 张远督战时候不但二十鞭子差点将两位不遵军令的世家子打死,还说要斩。 之后关键时候携铁甲兽冲击仙道修行者,杀人不眨眼。 那等冷酷,让人不敢直视。 那山林之中散落的鲜血,残肢,让人背后发寒。 此时看到张远目光瞟过来,参与之前一战的军卒都是下意识低头,不敢直视。 倒是那后来的五百军,都不知怎么回事,看张远反而有些好奇。 一个穿着便衣,腰间双刀的家伙,怎么好似很有威势? 夏玉成此时有条不紊,将一道道命令发下去。 那些军将各自去寻自己指挥的军卒,然后组成战阵。 还有些乱,但到底有些成军的样子。 一队队军卒离开大营。 夏玉成也领军往昙月岭下方的山道前驻守。 按照跟张远的商议,他们军功足够,不需要硬拼强攻,只要那些锻器门的修行者不是从他们所防卫之地逃窜就成。 “还以为夏家五公子是个做事大胆的,没想到只敢固守。” “切,就算他敢拼杀。也轮不到我等捡战功,他那些个亲兵,谁不得捞一把?” “算了吧,守什么小汤河,不就是让我们站远点,别上去抢功劳嘛。” 张远身前,几位世家子弟出身的军卒发着牢骚,领着一堆人往不远处的河道边去。 “表兄,你去夏统领那边,我到小汤河那里去。”手按长刀,张远也往河道边过去。 邱锦书犹豫一下,点点头。 如今他来军中就是镀金。 这一营只要死守功劳就好,不做不错。 包括那后来的五百军卒,也就是来凑凑热闹,没谁真的准备拼杀。 没见那些巡卫和镇抚司中皂衣卫,都牟足了劲要夺战功吗? “轰——” 远处的山野之间,有轰鸣之声传来。 “尔等锻器门难不成还要截我郑阳郡大军?” “半步开阳境,修来不易,莫要死在这里。” 一道声音响彻。 远处的山野之上,可见青色灵气与金色浩然之力碰撞,然后缓缓退去。 昙月岭上,所有援军断绝。 “呜——” 号角声响起,一队铁甲战卒向着山林之上冲去。 另一边,镇抚司皂衣卫在几位营首都尉带领下,快速奔行,在山林之中往山顶进发。 那等气血成柱,真元汇聚的样子,让人看着热血沸腾。 相比巡卫,镇抚司的战力不知高出多少。 唯有夏玉成骑在马上,身后一队铁甲兽,身旁一座军阵,将山道封死,并不强攻。 “呼——” 山上,有火焰化为长蛇,一道道砸落。 山下长箭飞射,与那些长蛇相撞,还有一座座小军阵冲击,与那些术法硬碰硬。 山上仙道修行者已经断绝退路和援军,此时拼死一战,不管是铁甲战卒还是皂衣卫,一时间都难以攻上山顶。 张远立在山脚三丈宽的河道边,看着前方数百军卒散乱驻守。 散乱的军卒都是抬头张望远处的山头,不去管自己驻守阵地。 便是那几个掌军的什长和临时安排的百夫长,也无聊的散坐着。 这是后方的后方,根本没有抢夺功劳的可能。 “整军待战,军纪散乱,若是临战兵败,满营皆斩!” 手按长刀,张远的声音响起。 原本哄闹的军阵一静。 所有人看向张远,又转头看向不远处山石上斜靠的一位黑甲青年。 青年坐直身躯,手中马鞭挥舞一下,看着张远恶狠狠道:“老子受夏玉成的气还不够,还有受你的气?” “你算老几?” “穿一身狗皮,真当自己多大本事?” “再废话,你看老子的鞭子吃不吃狗肉。” 他的话,让军阵其他人都哄笑起来。 张远手按长刀刀柄,双目缓缓眯起。 不过他不是看向那说话青年,而是看向下方的河道。 河道之中本清澈的河水,不知何时化为混黄。 不是从上往下,而是,从下游沧澜江一直往山林方向蔓延。 “列阵!” “水中有敌!” “传讯,严防匪徒突围!” 张远一声高呼,脚步往前疾行。 那坐在青石上的青年面上露出怒意,提着马鞭站起身,口中喝骂:“特奶奶的,老子不让你尝尝——” 话未说完,张远已经到他面前,长刀出鞘。 “铮——” 一颗人头飞起,一截身躯砸落河水,鲜血浸染,一片翻腾。 “临战无纪,斩!” “临战不戒,斩!” “临战退逃,斩!” 长刀在手,张远目光扫过所有人,一声低喝:“随我下水,杀。” 话音落,他已经一步跨出,直入冰冷混黄河水,长刀一刀斩落。 河水之中,瞬间鲜红! 第224章 血虎 张远一刀斩在水中,一道青灰色五尺长游鱼身躯被一斩两断! 随着这一刀斩落,河水之中数百道青灰大鱼,还有数十位满身黑色水靠的身影跳出水面。 那游鱼尖嘴尖牙,满身黑色铜钱一般鳞甲,跳出水面丈高,砸落下来,轰然震响! 那些穿着黑色水靠的身影则是手中持一柄二尺短刀,飞身向着张远扑来。 “仙秦天下,不容叛逆!” “杀!” 张远一手按腰间刀柄,一手持刀,半身入水,半身浮沉。 看短刀刺来,张远不躲不避,手中长刀一卷,就将对方连人带刀扫落水中。 长刀横向一带,另一位冲到身前的身躯被砸落入水。 手掌一翻,长刀横握,刀锋向外,手臂回拉。 “当——” 当胸刺来的短刀被挡住,那持刀的身影被刀锋带着,跌落水中。 张远手中横握的长刀挽一个刀花,然后顺势朝着身前的混黄河水倒扎而入。 “噗!” 水中一条黑色大鱼身躯被刺穿。 长刀一甩,那黑色大鱼身躯被甩上岸。 “前方战场,仙神止步。” “此刀为界,过者,斩。” 张远长刀刺在水中,只留刀柄,右手压在腰间另外一柄长刀刀柄上。 从他出手到此时,一共不过十息! 大河之中,一片血红! “嘭——” 一道遇敌传讯的响箭终于射上天空。 河道旁,那些手持刀枪的军卒看着河道之中鲜血翻涌,全都面色苍白。 张远入水一战,让他们看的浑身发寒。 这才是真正的杀场! “铮——” 长刀出鞘,张远长刀再重重斩落。 淡青色的丈长刀气斩开面前河水,将混黄河水斩断。 一条半丈长的黑色大鱼被斩断身躯,另外一位黑袍武者身躯也被斩到,半条手臂带着血花飞扬。 “嘭——” 水面翻腾,那些黑鱼跟武者再次冲向张远。 速度快到极致。 张远一手压在身前长刀刀柄之上,一手长刀横扫河面,丈长的刀气将探头出水面的一条黑鱼头颅斩碎。 他的背后,血色的煞气与青色的真元之力相合,化为一头丈高的血色猛虎虚影。 “血虎……” 河道之上,看着张远一人一刀,横斩河面,那些军卒低语。 “当真是一尊血虎啊……” 有人轻声感慨,紧紧握住手中长枪。 河道之上,一位穿铁甲的青年咬着牙,将长刀握在手,高喝出声:“随大人阻敌!” “战阵失落,出战不力者皆斩,这些妖鱼和贼寇逆势过小汤河,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 仙秦军法严苛。 战阵失落之时未死战,战后也要问斩。 哪怕是在场的这些公子兵,也知道现在一旦犹豫,此战之后便是被军法处置之时。 河岸边,有人咬着牙,将手中长枪握着,跳下河水之中。 “持盾下水,列我身后,层叠枪阵!”张远目光紧盯身前,低喝出声。 这些公子兵战力有限,不指望他们能杀敌,光是下水将河道阻住就成。 “遵命!” 当先下水的铁甲青年奔到张远身后,手中持刀,将他一侧护住。 隐元后期修为,倒是不算太差。 另一边,一道道身影飞身落下,站到张远身后,将长枪架起,一方大盾扎在水中,组成了盾墙。 随着盾墙越来越多,河水消减,前方河道之中的水下降,露出散落的身躯。 黑色大鱼,身穿水靠的武者,七八道断躯散落,还有许多向着后方退却的黑色大鱼。 所有人面色凝重。 不敢想,这些人和鱼妖如果刚才悄然顺河水到上游,他们此地所有人阵地失守之罪,哪还有命! 水落石出,那些黑鱼再次往上冲击,穿着水靠的武者也在数位身上真元涌动的洞明境强者带领下,向着张远他们所驻守的河道冲来。 “杀。” 张远一声低喝,长刀横斩,带起的刀气将数道围拢来的身影扫退。 他也不离开自己所立位置,只在一面面大盾前,一手按刀柄,一手握刀。 有他在前,其他军卒持着长枪,立在河道之中的大盾之后,枪锋前指,让那些鱼妖和武者都无法近前。 军阵之前,不管是武者还是妖,都冲不上来。 “匪徒要顺河道而下!” 河道边上,奔踏的战马汇聚。 策马奔腾而来的夏玉成一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你们能守住此地吗?” 看着张远,夏玉成高喝。 “能。”张远目视前方,低低开口。 “能!” “能!” 张远身侧所有人放声高呼。 谁能想到,后方变战场,原本没有的战功送到手上? 此时只要全力固守,他们就有白捡的战功! 夏玉成点头,战马向着上游奔去。 “那边交给我。” 河道两旁战马奔腾,河道之中一位位身穿铁甲的战卒大盾在前,长枪上架,组成严密战阵。 冰寒的河水冲过身躯,不但不能让他们退缩,反而满身热血沸腾! 他们前方,是血虎激荡,长刀横握的身影。 有这尊血虎在,他们就不会败。 这河道之中,是他们的战场。 “谁能领军?”持刀在手的张远忽然开口。 领军? 他身边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 什么意思? “我是皂衣卫,无领军之权。” “战场交锋,军权统属不容紊乱。” 张远目光看向身侧一位铁甲青年。 “你是什长?临战可暂代百夫长,左翼给你,可敢?” 暂代百夫长! 可敢? 这是送军功! 此时代百夫长,战后论功就是百夫长之功,百人头上取功勋! “周浦遵命!”青年面色胀红,一声高喝,将手中长枪握紧,看向前方。 他身后众人相互看看,都是将身躯往前凑几分,让战阵更加紧密。 “右翼你来守。” “后方组三叠战阵,百息之后顺流冲阵。” 张远低声开口,身边几位铁甲青年都被安排领军。 一众军卒此时身在水中,相互聚合,不过片刻就已经从之前的松散,组建成几个数十人的战阵。 “战事交给你们。” 张远的声音响起:“循序而进。” 话音落下,他一把抽出面前长刀,双刀在手,踏步前行。 血虎飘摇,步步轰鸣。 他的口中高喝:“一。” “二。” “三。” 到十步,长刀再扎入河底。 那些黑鱼与武者有的败退,有的想要上前冲杀。 后方军阵相互前的几位青年相互看看,周浦看到张远右手握刀,左侧微微空虚,抬手低喝:“左翼,随我进十步!” 说完,他提起大盾便行。 他身后,那些军卒也跟上,往前踏十步。 “右翼,进八步!” “随我压阵,进五步——” 一道道号令之声响起。 原本砸落的河道之中只有战阵踏水的声音。 所有军卒都听着自己所要做的事情,不去管其他。 松散青涩的军卒,似乎有了主心骨,都成了老卒。 张远双刀在手,背后血虎咆哮,步步前行,他身侧和后方战阵紧随,层叠而进,让那些擅长水中潜行的鱼妖和武者都难以寻到机会。 “轰——” 后方山崖边有轰鸣之声响起。 然后就是激荡的喊杀声。 片刻之后,血色河水滚滚而下。 张远他们身在水中,半身赤红。 “呜——” 下游河道之中,传来号角长鸣。 一瞬间,前方所有的黑色鱼妖双目化为血红! 第225章 洞明中期(今天还有第三更) 铸灵道的控灵之法! 是铸灵道出手来救援被围的锻器门弟子。 兔死狐悲也好,唇亡齿寒也罢,反正铸灵道的人来了。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原本插在河道之中的长刀直接拔出。 “守住战线,不得再进。” 张远转头看一眼周浦,压低声音:“仙道手段诡异,贸然交手会有死伤。” 说完,他双刀在手,脚下丝毫不停,踏步前行。 “杀——” 血色虎影震动,持刀前行的张远身下身上全都赤红。 黑色血目的鱼妖口中发出嘶吼,向着张远冲来。 那些武者则是悄然往后退,隐入水中。 张远双手持刀,半身在水,刀锋化为丈长,或斩或挑,只要擦到,便是一条黑鱼被斩。 这些疯狂的黑鱼便是被斩断身躯,还张口撕咬。 后方军卒看着那些黑鱼凶悍,都是面色凝重。 怪不得张远不让他们上前,凭他们实力,根本挡不住这些疯狂的鱼妖。 “杀。” 张远双刀如轮,固守河道。 如果是在岸上,他战力能提升不少,此时在河水之中要守战线,对他束缚极大。 好在他脑海之中一颗颗血珠炸裂,化为气血与真元。 之前斩杀的那些修行者和武者开始反哺,记忆画面层层浮现。 张远好似立于奇异空间,一面观阅脑海之中记忆,一面双刀飞斩,将所有冲上的黑鱼都击杀。 妖气凝聚成珠,还有气血珠子一颗颗浮现在脑海。 “轰——” 双刀斩落,前方河道一空。 抬眼望去,那漂浮的黑色鱼身几乎将河道阻塞。 “大胜——” “大胜——” 远处山崖处,高呼之声响彻。 前方河道上,黑色大鱼,还有那些武者也悄然隐退。 “赢了!” 河道之中的军卒全都激动低吼。 他们守住了阵地,就是一场大胜! “打扫战场,戒备。” 张远低喝一声,拖着双刀,缓步踏上河道。 下方,那些军卒都抬头看他。 “愣着干什么?” “军功不要了?” “这些都是妖鱼,血肉鳞甲都能换银钱的。” 张远低喝。 顿时,河道之中一片翻腾,军卒冲上前,将那些大鱼都捞起来,送到岸上。 “大人,不知尊姓——” 周浦走到张远身侧,低声开口。 张远站起身,双刀归鞘,目光落在前方青石旁。 “那个邵北河,到时候也报个战没吧,城中子弟,没上过战场,我刚才杀人立威,有点过了。” 说完,张远按着刀柄,径自离开。 刚才他观阅了邵北河的记忆,怎么说呢,是个纨绔子弟,但不算真坏。 还是年轻,仗着世家子和家里有军中背景,骄狂了。 “卑职,明白……” 看着张远背影,周浦激动的握拳,轻轻点头。 其他军卒也是回头,看着张远离开方向,面上露出尊敬神色。 ———————————— 一场席卷郑阳郡府,引起郡中官场和江湖震动的大案,耗费一个多月,才慢慢平息。 郑阳郡仙道大宗锻器门八位瑶光境长老叛乱,背叛宗门,扰乱郡府秩序,近千弟子参与其中。 最终,八位锻器门瑶光境长老之中,四位被斩杀,两位被囚于镇抚司司狱,两位投诚,安排在锻器堂服役。 千余锻器门弟子之中,近半被诛杀,三百被儒道手段设下禁制后送到锻器堂服役,还有百多送去司狱。 经此一役,锻器门只剩三成实力,加上没有了官府背景,只能逃窜流落江湖。 郑阳郡城中,数十个大小世家被牵连,破家抄产,镇抚司每天都被抽空,连着张远他们这些前来述职和参加试炼的皂衣卫都被征调。 张远因为有司狱之中经历,安排的是清闲的守卫司狱,查验身份的任务,每天在司狱前晒太阳就行。 小院之中,张远持刀而立,上身精赤,满身气血鼓荡。 他的身周,淡青色的真元力量涌动,化为一层淡淡的罡气。 这是真元凝聚太过纯粹的表象。 这一个多月来,张远观悟记忆,苦修熬炼,一身修为已经到了洞明境中期。 气血,真元,全都是洞明境中期。 九品真元,让他的修为能压同阶百倍! 而他对武道的感悟和理解,更是在半个月前突破洞明大成之巅,入瑶光层次。 那是一种玄妙之境。 从武道感悟层次提升,张远感觉自己就好似大汉持草芥,挥之轻松。 长刀在手,随意挥洒。 那等力量的操控精细之微,是从前不敢想象。 瑶光之境,正是细微如星辰光晕。 真元入洞明境中期,对于张远来说,是一个根基稳固到极致的开始。 往后修行,稳健前行,便有未来。 “张兄,这一剑如何?” 小院之中一道声音响起,然后一道剑光跨越丈许空间,向着张远的肩头刺来。 剑光清冷,快如闪电。 张远不躲不避,手中长刀一翻,刀锋挡住剑光。 “太慢。” 那剑一顿,速度提升一倍,向着张远的脖颈刺来。 张远不开口,只是横刀一挑。 “当——” 长剑脱手飞上丈高,被身穿黑袍的青年接住。 左俊,郑阳郡城十八世家之一的左家精英,炼器和剑道修行都乃是同辈之中顶尖人物。 从上次与张远在锻器堂中相遇,探讨锻器之道,后切磋剑术后,左俊就时常来拜访张远。 每一次,他都输的很惨。 “张兄,你要练剑,恐怕没有我等剑道修行者什么事了。”看着张远缓缓收刀,左俊轻叹低语。 张远此时脑海之中那有“剑”字浮现的卷轴缓缓收起,双目之中神光隐去。 “你的剑道天赋其实很好的,只是与我这生死厮杀惯了的人不同。”张远看向左俊,低声道:“你的剑,少了杀伐。” 左俊点点头。 他确实少杀人。 那等与张远比斗时候,气势被夺的感受,非常强烈。 张远身上煞气之浓烈,他根本难以招架。 “我有个兄弟也是修剑的,云松剑门少掌门唐其廖,最近他在沧澜江畔的青药谷,你去那寻他。” “他的江湖剑道已经修的极好,你与他切磋,该有些收获。” 张远拿出一柄黑色小剑递给左俊,低声说道。 “唐其廖?就是那位号称松云无极的唐其廖?”左俊一把接过小剑,面上全是激动之色。 “对了,张兄,血虎是不是你?” 左俊看向张远。 张远轻笑一声,也不答话,将长刀归鞘,然后去穿衣衫。 “走吧,我要去镇抚司司狱当值了。” “这差事清闲的很,最适合我。” 他身后,左俊轻轻低语:“我知道,你一定就是血虎。” …… 第226章 凤凰就是凤凰,麻雀就是麻雀 郑阳郡镇抚司,司狱门前的空地上。 张远靠在青石旁晒太阳。 他确实清闲。 “张头,那位就是黑面小相公邱锦书公子。” 一位穿着黑衣的狱卒在张远身边低语。 司狱前,邱锦书领着一队军卒和文士,将几位身上镣铐在身的囚犯交割。 “邱锦书公子这一次可算扬名郡城了,据说军中都想要人。” 另一位狱卒也是羡慕开口。 邱锦书因为督战果决,军功折算,直接晋升正七品官身。 其阵前决断之能被传开,赢得了一个“铁面小相公”的名号。 这一个月来,城中传出名号的后辈精英可不少。 夏家精英夏玉成领军在昙月岭一战成名,如今已经是从六品校尉,领一营军,号称“玉面将”。 其麾下还有“不死将余户”“断水将周浦”等数人,都是一战成名。 当初被张远斩杀的邵北河,其大伯是镇抚司武镇司六品都统武官。 张远交待邵北河死被安排了战没,众军扶尸归来,给足荣耀。 邵家荣光,邵都统亲自见张远,言此事邵家欠张远一个人情。 其实,这一个月来,还有一位名号响亮之人,只是大多人不知其名,只能称“血虎”。 双刀血虎。 认得的自然认得,不认得的也无人去传扬。 因为张远以皂衣卫于军前斩敌,总不好太宣扬。 他也故意分功,只拿赏赐和功勋,将扬名事情都送给周浦他们。 镇抚司给了他一个观阅郡府典籍司武道典籍的奖励,目前张远还没去看。 夏玉成他们这一支军一战功成,如今已经是威远伯新军之中名气最大的一营。 特别是铁甲兽。 夏玉成的麾下已经有五十头铁甲兽,光是这一队铁甲兽,也能抵三千军。 黑甲豹兽为统领,每日操练铁甲军阵。 据说要想入夏玉成的麾下,需要自备铁甲兽。 城中世家子为能入营,拿着银钱在青玉商行的门前排队。 青玉商行是新组建的商号,在城中才几个门脸,其中一个就是对接锻器堂,为锻器堂魏林先生处理炼器事情。 锻器堂魏林堂主,如今是郡府之中最炽手可热之人。 敛财之事,无人能比得上魏林。 一头铁甲兽十万银钱,一天起码能锻造炼制十头。 据说锻器堂的铁甲兽订单已经排到了后年八月。 如今最缺的是足够的野兽、妖兽,还有锻造铁甲的灵材,矿石。 青玉商行已经悄悄发布了捕猎野兽和妖兽的任务。 有些事情,官府不好出面。 这些事情前面,没有张远。 但这些事情背后,处处都有张远。 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都不知道。 世间事都是这样,摆在台面上的,不一定是能做得了主的人。 做得了主的,不一定在台前。 “听说了没,那位铁面小相公邱锦书公子似乎要入镇抚司,镇抚司文抚司几位主司都邀请了。”一个狱卒走到张远他们这边,低声说道。 他的话让其他几个狱卒眼中一亮。 “哎,早说刚才就与邱公子套个近乎啊。” “就是,说不定就是顶头上司。” 几个狱卒捶胸顿足。 “邱锦书来镇抚司任职?”张远嘀咕一声,摇摇头。 邱锦书的性子磨砺一下倒是可以,只是他父亲乃是郡丞,没必要让邱锦书入军伍的。 何况这一次邱明山也功劳不小,身边还收拢汇聚些城中官员,明显得了好处,往后再进一步不是不可能。 “张远?”司狱前,穿着青袍的邱锦书转头,看向张远。 张远站起身。 身边一众狱卒都是愣住。 自家的头,跟邱锦书公子认得? “下午下值早些,我父亲五十寿宴,记得去。” 邱锦书将衣衫整理下,看张远面上神色,笑着道:“表妹那请柬已经发过了。” “放心,我们年轻人一处,不跟他们那些官府中人挤一处。” “近些时候我也懒得跟那些人照面,光是些客套话就让人头疼。” 说到这,他顿一下,压低声音道:“玉成兄估计也能回来,上次你不是说要——” 张远点点头。 邱锦书没有再说,转身就走。 张远向着邱锦书背影拱手,高声道:“表兄好走。” 表兄? 自家这头,原来还有那等背景? 一众狱卒瞪大眼睛看着张远。 张远转头看看,摆手道:“怎么,难不成我还不能有一两个有钱有势的亲戚?” “你们听见的,他表妹是我家娘子。” 说完,他看看自己身上衣衫,摇摇头道:“我回去换身衣服,晚上去吃席。” 看他离去,一众狱卒目中露出羡慕之色。 “有软饭吃,真好啊……” “有席吃,真好。” …… 郡丞夫人薛夫人最近很是得意。 丈夫在郡中掌握的话语权越来越多,越来越被郡守和通政使看重,身边投效的官员也越来越多。 什么叫位高权重? 这才是。 前些年,邱明山虽然官职是郡丞,其实手上无多少权力,也不是郡守亲信,身边更是没有多少得用的部下。 如今对比,方才有些气象。 不只是邱明山,让薛夫人欣喜的更是她的儿子邱锦书。 谁敢想象,本行事老气,少有灵性的邱锦书,在城外一场军演,还有昙月岭前成名。 果敢勇决,文人控武。 铁面小相公之名传开,满城贵妇都请薛夫人做客,明里暗里让她将儿子带来见见面。 那事情薛夫人还能不懂? 就是看中了邱锦书他日必然飞黄腾达,如今攀个交情,最好是能结亲。 薛夫人不傻,自家儿子正是扬名时候,怎么能陷在这等俗事里? “夫人,表小姐来了。” 丫鬟在门口禀报,薛夫人点点头站起身:“她那个皂衣卫夫婿也来了?” 丫鬟低声道:“一起来的。” 薛夫人面上神色微微沉郁。 寻回自家的亲侄女,这事情也是大喜事。 她已经悄悄给自己的哥哥写了信,等回复。 可侄女那夫婿,出身低微,实在配不上薛家女。 “你去跟少爷说,今日我女眷相聚,让他将那个张远先带去别处。” 薛夫人嘱咐一声,丫鬟躬身退出去。 看着门外冰寒,薛夫人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等会让雨凝那丫头见见城中俊杰何等英姿,再看看张远身处其中那等卑微样子,她就明白了。” “凤凰就是凤凰,麻雀就是麻雀,雨凝会明白姑姑的苦心的。” …… 邱家府门前,张远陪着玉娘等在那。 狐裘锦衣衬着玉娘越发娇美。 玉娘最近才回城,每日大多时候都是在忙生意,青玉盟年前最后一趟船这几日就要启航。 “小郎,你这提的什么礼物啊,当真合适吗?”看张远手中提着木盒,玉娘好奇问道。 本来玉娘是准备礼物的,可张远说他准备就好。 “都是爷们喜欢的。”张远将手中那一堆木盒抖落一下,得意道:“这可是我逮着林羽堂好生炼制出的宝贝。” 听到林羽堂炼制的,玉娘面上一红,压低声音:“你,就是你上次用的……” 张远哈哈大笑。 不远处,几位身穿锦衣的青年转头,看到张远,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身躯挺直,仿佛等待检阅。 身上气血凝重不少的周浦面上露出激动之色,准备向张远这边走,被身边人拉住。 “你凑什么热闹?你没见张兄是陪娘子来的,那么不识趣。” 果然,张远转头,给了他们一个你们自己玩的眼神。 “表小姐,夫人请你随她去见女眷,这位,姑爷可以跟我家公子一道见见世面。”薛夫人的丫鬟走过来,到玉娘身边,低声开口。 她是薛夫人贴身丫鬟,见过几回玉娘了。 玉娘转头看向张远,张远摆手道:“你去就是,我寻表兄去。” 说完,他提着木盒就走。 玉娘随着丫鬟往后院走,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一颗金豆子塞在丫鬟手里。 丫鬟手掌一颤,握紧金豆子,然后低声道:“表小姐,夫人对姑爷不怎么满意,待会,她怕是要故意让你看看,姑爷在那些城中俊杰面前的落拓样子。” 城中俊杰? 玉娘面上露出微笑。 是常到家中虚心请教的夏家五公子那等俊杰,还是常被自家小郎教训的左家公子? 或者说,是前些时候看到,对自家小郎处处恭敬的那些世家子? “姑姑,真是有心了啊……” 玉娘轻语,看向前方院子门口,一脸笑意相迎的薛夫人。 第227章 以他的本事和潜力,他日就是我也要仰望 “姑姑,我这次收了一枚好簪子。” 玉娘将一个玉白的发簪拿出,递到薛夫人手上。 薛夫人本准备推拒,可看到那玉簪,不由挪不开眼。 玉色发簪通透,可见玉质之纯,雕刻的云雾飞凤,带着淡青色的云光。 “这,这,”薛夫人握住玉簪,低声道:“这是以仙道炼器之法篆刻?” “这等物件,恐怕价值……” 没有三千两纹银绝对不能买到。 便是郡丞家夫人,也被玉娘这手笔惊到。 玉娘将她的手臂挽住,轻笑道:“只要姑姑喜欢就好,些许银钱,算不得什么。” 薛夫人看她,面上透出复杂。 自家这个侄女,当真是在商道上极有天赋。 如果是在薛家,便是掌家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偏偏这丫头从小流落江湖。 对于薛家那等诗书传承,极重名声之家,这是难以外传的事情。 低叹一声,她看着玉娘:“雨凝啊,我知道你有商道赚钱的本事,可女孩子家,这般抛头露面总不好。” “你是我薛家——” 她的声音顿住。 玉娘点点头,陪着薛夫人往前走,轻声道:“姑姑说的我知道。” “我就帮我家小郎敛点财货,供他修行就好。” “等往后他不需要用钱财了,我便安心在家相夫教子。” 这话,让薛夫人面上神色越发不好看。 “你家那张远,不是我说,也实在太不够争气,小小的皂衣卫,还不如去商行给你帮衬。” “雨凝,走,我带你去见你姑父,他早想见你。” …… 张远提着木盒在院子里走,遇到几个府中仆役,虽然不认得他,但看出他是宾客,也没有阻挡他。 邱明山是郡丞,所住府邸乃是郡中安置,并非是邱家祖产。 邱锦书说他们家出身微寒并不是假话。 往后厅回廊上,背着手的邱明山看到张远走过来,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那就是我家锦书推荐过来的皂衣卫,颇有几分本事。” 邱明山转头向着身边叉手而立的大汉开口。 “章副使那可有空缺,给安排一个?” 邱明山轻笑着,低声道:“邱某平日可很少开口为麾下走门路的。” 听到他的话,那章副使笑着道:“邱大人放心,别驾大人和通政使大人都交待了,只要大人愿意支持此次事情,别说安排一个——” 话没说完,他目光盯在踱步过来的张远身上。 “张远?” “邱大人要安排的是他?” 看着走上前的张远,章副使一脸诧异,喃喃低语。 张远此时已经抬头,面上露出微笑,拱拱手:“张远见过邱大人,见过章副使。” 郡府巡卫军掌军副使,半步开阳境,章仕常。 这家伙手中一头白狼铁甲兽,在铁甲兽营中战力是仅次于张远那花豹战兽的。 前天晚上时候,章仕常才操控他的铁甲兽,被张远虐了一顿。 “张远,我答应过要帮你举荐,今日刚好章副使在,他是郡府掌军副使,让他看看可能给你安排个军职。” “你在章副使麾下要好好出力,方才能磨砺出锋芒来。” 邱明山看向张远,轻声开口。 他是很看好张远的,可惜他是郡丞,手上无兵权。 这一次章仕常代表通政副使何瑾来拉拢他,邱明山想来想去,提出了安置张远的要求。 想来张远入军中,也能为他所用。 “卑职多谢章副使。”张远向着章仕常拱手。 章仕常摆摆手,面上带着几分怪异:“张远,你要来我郡府巡卫军来吗?” “你要来,我做主,给你安排个代六品校尉衔,东城三千巡卫都给你指挥。” 代六品校尉! 指挥东城三千巡卫! 邱明山眉头一挑,诧异的看向章仕常。 郡城三万巡卫军,一共也就十位校尉,每一位校尉都是手上军权不小。 章仕常这筹码也下的太重。 何瑾会同意? “咳咳,章大人,张远还年轻,六品校尉军职太重,我看还是从百夫长开始吧。”邱明山低声开口。 听到他的话,章仕常哈哈大笑,伸手指着张远:“就六品校尉,你小子说,干不干?” 张远看他,面色平静道:“六品官我当然想,就是之前已经报了营首都尉的试炼,总不能临阵脱逃,那可是重罪。” “还有,玄甲卫试炼也要开始了,我也是报了名的。” “然后就是苏启雄大人回庐阳府时候已经安排了……” 没等张远说完,章仕常瞪眼低喝一声:“滚蛋,跟我扯这些,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看不上我这巡卫军是真的。” “大人息怒,过两日我领着黑布给大人和白云好好赔罪。”张远拱手,然后将手中木盒递给邱明山。 “邱大人,这是我准备的寿礼,春梦了无痕,云深不知处,还有一盒九州风雷动。” 将木盒塞在邱明山手中,张远转身就走。 邱明山皱眉,看看手中木盒,转头看向章仕常。 “章大人,怎么回事,你与张远熟识?” 他可是官场摸爬滚打的老鸟,刚才张远与章仕常说话,他已经听出些东西。 章仕常面色复杂的点点头,又摇摇头:“邱大人,这家伙的前途哪里需要我们操心。” “以他的本事和潜力,他日就是我也要仰望。” 邱明山面上闪过惊异神色。 他对张远的了解,在邱锦书推荐时候,当时张远在军演中展现出了极为酷烈的杀伐手段。 后来他问过邱锦书,邱锦书说张远确实是个果敢刚毅之人。 前些时候邱明山也再见过张远一面,只是大概问了些出身等事情,不过他知道邱锦书与张远私下还是有些交情的。 只是此时怎么看,这个张远都不该是寻常人物! 此等人物接近自己,为的是什么? 还有,自家儿子知不知道张远其他讯息? 不远处的后院方向,薛夫人领着玉娘缓步走来。 “邱大人,章某就不打扰了。”章仕常向着邱明山拱拱手,低声开口,“大人,这些礼物你要不要,若是不喜欢,我带走吧?” 他的目光落在张远送的木盒上。 邱明山虽然不知他什么意思,但还是摆手道:“既然是张远送的寿礼,我留着就是。” 章仕常面上带着几分怪异神色,转身就走。 邱明山看他离去,方才转头看向薛夫人和同来的玉娘。 薛夫人走上前,低声道:“夫君,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薛家,雨凝。” 第228章 他是谁! 玉娘低身施礼。 邱明山打量一下,轻声道:“孩子,苦了你了。” “往后你就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 “有什么需要的,跟你姑姑说。” 自家舅兄薛文举若是能入礼部,那就是天官预备。 有官在朝,他邱明山怎么也算多一份靠山。 虽说他自己这郡丞是一步步凭本事争来,可官场总是讲几分人脉交情的。 面前这小姑娘,说不定就是往后与薛家牵线的纽带。 自家夫人已经多次提过这事情。 听到他的话,玉娘轻轻点头。 “夫君,雨凝可是有本事呢,青玉盟你知道吧?”薛夫人将玉娘送的玉簪拿出,面上带着得意,“青玉盟就是雨凝执掌。” “你看,她送我的玉簪,可漂亮?” 听到青玉盟之名,邱明山双目之中闪动一丝晶亮。 他与不问城中俗事的自家夫人可不同。 青玉盟与锻器堂,还有沧澜江上商道,以及通政副使何瑾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青玉盟起于庐阳府,郑阳郡城中段家精英段玉参与其中。 “庐阳府……”邱明山低语,看着面前的玉娘。 “大人,前面几位重要宾客已经到了。” “宴席已经安排好。” 廊道转角处,穿着青袍的文士拱手。 玉娘忙低声道:“姑父,姑姑,玉娘先去寻我家夫君,等会——” 她没说完,薛夫人已经将她拉住:“不用不用,我已经让人去安排,等会他会过来入席。” “你与我一起去宴席。” 薛夫人牵着玉娘,便要往前院方向去。 “你夫君叫什么名字?”邱明山忽然出声。 “叫张远,是个皂衣卫。”薛夫人转头,面上露出一丝遗憾,“雨凝流落江湖,委身微寒之家,是我薛家对不起她。” 说完,她牵着玉娘离开。 “张远?张远?”邱明山呆愣片刻,面上露出笑意,长笑道:“这些臭小子,合起来糊弄老子呢。” 自家儿子不说张远是雨凝夫婿,张远这家伙也不提。 直到刚才,他还在猜测,为何张远会故意接近邱锦书,接近自己。 闹半天,真是自家亲戚。 “锦书这小子,心地良善了些,不过,傻人有傻福……” 笑着摇头,邱明山托着木盒,大步往前厅走去。 ———————————— 哪怕是极为节俭,邱明山的寿宴也来了数百宾客。 炽手可热的郡丞,自然有许多人巴结。 前厅之中都是官场中人,是邱明山陪着,后厅则是薛夫人领着玉娘,跟一帮城中贵妇坐在一起。 不远处,则是这次特地请来的城中精英俊杰。 “薛夫人,看这满堂俊杰,能与锦书公子并肩的,可不多啊……”一位穿着锦袍衣裙的妇人转头看向薛夫人,轻笑开口。 要是以往时候,邱家邱锦书之名,哪里能跟厅堂中那些各家精英相提并论? 可谁都想不到,一个多月前,邱锦书展露才华,好似璞玉初琢,大放异彩。 铁面小相公之名,在城中已经传彻。 “据说夏家五公子今日也来?” “这位可是不得了,文有邱锦书,武有夏玉成,除了坐镇郡学不出的欧阳大小姐,如今城中名声极响的俊杰可不就是这两位?” 边上几位贵妇出声附和,让薛夫人面上笑意更浓。 “玉娘,你看,那位是郡府文案家的公子,虽不是嫡出,可文采不差,你看,多俊朗。” “还有那位,是赵家六公子,武道修为极好,如今在军伍历练,必然不凡。” 薛夫人在玉娘身边低声介绍。 一旁的那些贵妇都是眼睛一亮。 她们不少人听说薛夫人认了娘家亲戚,有几位也认得玉娘。 难不成,今日薛夫人是为这位选婿? 之前好似听说这薛娘子已经婚配,不过,既然认了郡丞夫人这亲戚,以前的婚配也不是不可以悔掉。 寻常微寒之家,怎么配得上郡丞家的侄女? “薛娘子啊,看看那边,那边好些都是最近城中后期的军伍中精英。” “他们可都是前途无量啊。” “还有那几位,都是家世极好的,虽然不是嫡出,可也是极有前途的。” 几个有眼力见的,已经开始出声。 薛夫人面上带着笑意,轻声道:“雨凝,你觉得怎么样?” “都是难得俊杰。”玉娘点点头,轻声道:“只是在我看来,还是我家小郎好。” 这话,让身边众人面上微微愣住。 薛夫人也挂住了脸。 “邱公子来了。” 前方一片闹腾,邱锦书从外面走来,向着众人拱手。 不少人也站起身来相迎。 看邱锦书如此被敬重,薛夫人面上稍微缓和。 “哎,我家那傻小子若是能有锦书公子这等才学本领就好了。”一位妇人低语,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锦书我是看着长大的,没想到这般大本事了。”另一边的妇人也是感慨。 “夏家五公子!”前方,传来一片低呼。 穿着武袍的夏玉成快步走进来。 “夏兄!” “五公子!” “哈哈,今日夏兄竟然来了。” 一位位城中精英都站起身,向着夏玉成拱手。 夏玉成拱手还礼,寻前方案席,举起酒杯,厅堂之中顿时喧闹起来。 邱锦书也停住,与夏玉成寒暄几句,方才走到薛夫人身前。 “母亲,张远呢?” “我本与他一起有事商议,为何你让人唤他离开?” 听到他的话,薛夫人摆摆手,指向前方厅堂方向:“你是城中俊杰,与他能有什么话说?” “我让人将他叫来,也是让他见见世面。” “估计他胆怯吧?呐,不是来了吗?” 玉娘抬头,邱锦书转身。 厅堂门口处,一位身穿灰袍的仆役领着张远走到门前,然后伸手示意张远自己走进来。 “小郎。” 玉娘站起身,看着张远,轻轻唤一声。 张远面上带着笑意,点点头,缓步往前走。 厅堂之中许多人转头看向门口。 一位身穿武袍的青年浑身一震,肃然而起,挺胸而立。 “血虎大人……”青年低语,看着张远,双目之中全是崇拜。 “哗——” 第二位青年站起身,身躯绷紧,双拳握紧,紧盯走进来的身影。 “大人……” 第三位。 第四位。 第五位。 …… 原本喧闹的厅堂化为寂静,只有喘息之声响起。 一位位身躯挺拔的精英,都是双目中透着崇拜,紧盯一步步前行的张远。 就连刚坐下的夏家五公子都缓缓起身,看向缓步前行的张远。 还有不少不认得张远的城中精英,此时也不明所以,只好紧张的站起身。 连夏家五公子都起身相迎,谁还敢坐? 一位位挺立的青年好似松柏,厅堂之中只有张远缓步前行的脚步声。 薛夫人坐在那,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那些城中贵妇全都茫然的看着缓步上前的张远。 今日在场,可是还有郑阳郡中如今名头最盛的铁面小相公邱锦书和玉面将军夏玉成。 郑阳郡中,年轻一辈,什么人能力压今日在场所有精英,让所有人起身恭迎? 他是谁? 他是谁! 第229章 千金不换梦无痕,万金难寻云深处 张远走到玉娘身边,将玉娘的手牵住。 他转过头,看一眼厅堂之中挺立的身影,淡淡道:“坐吧,不必拘束。” “轰——” 厅堂之中,那些军伍之中历练的精英轰然坐下,手按膝盖,目不斜视。 他们当中一多半可是在昙月岭下亲眼看过血虎大人持刀杀人! 那等杀伐之酷烈,便是做梦时候都感觉浑身战栗! 厅堂之中,气氛凝住。 不管是满桌的贵妇,还是薛夫人,此时都不知如何开口。 “张远,你送老夫的寿礼是什么玩意?” 厅堂之外,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邱明山衣帽歪斜,满脸怒气的大步奔进来。 张远拉着玉娘就跑。 所有人面色呆滞的看着张远牵着玉娘从后堂逃离,今日寿宴的主人,郡丞邱明山被他儿子拖住。 “那小子送我什么春梦了无痕,云深不知处,我当是什么文雅物件,没想到,没想到——” 邱明山被邱锦书抱住腰身不能前行,在那狠狠地跺脚。 “有辱斯文,有辱我之清誉也!” “那些个老不修,还言语挤兑老夫!” 前方,坐在一方案席边的青年抬头,看向邱明山,惊讶开口:“大人,可是那号称千金不换梦无痕,万金难寻云深处?” “大人,那,可是城里传说之中难得宝物啊!” 他话说完,厅堂之中,不少人面上神色怪异。 不止那些精英,便是围坐在一边的那些贵妇,其中不少人神色,也有些异样。 邱明山顿住,转头,疑惑道:“这么贵重?” 那说话青年点点头:“据说是羽堂先生秘传,千金难换。” 邱明山一甩衣袖,恨声道:“怪不得这些家伙争着抢着要。” “不行,我得要回来。” 说完,他将衣衫整理一下,快步再往前厅方向走去。 等他离开,厅堂之中方才传出熙熙攘攘的哄笑。 薛夫人先是不明白,直到身边几个贵妇掩面凑近低语,她方才张大嘴巴,嘀咕几句:“这般厉害?” “哎吆,老不修的也不知能不能拿回来,若是,若是……” 一时间有些失神,她都忘记去问邱锦书,张远到底是谁,也忘记问,为何自家夫君好似跟张远很熟? 这般一闹腾,厅堂之中轻松起来,连邱锦书和夏玉成悄然离开都没有多少人在意了。 至于刚才到来的张远,有人低声介绍几句,有人闭口不语。 此时,张远已经和玉娘立在后院之中。 不远处,夏玉成和邱锦书并肩等待,正在低语。 “小郎,你们有事就去忙吧,我还要去建昌城码头。” 玉娘将张远推着,轻声道:“我有紫阳陪着呢。” “放心,这一趟船离港,我就回来陪你过年。” 凑上前,玉娘压低声音:“到时候要不要将欧阳大小姐请了一起?” “一起什么?” “当然是过年,要不然一起什么?”玉娘轻笑,然后向着邱锦书他们点点头,转身跟站在不远的李紫阳一起离开。 看玉娘离去,张远方才走到邱锦书和夏玉成身前。 “张兄,你寻我来可是有什么安排?”夏玉成面色凝重,低声开口。 这一次他本来是在军中整训,没准备来的。 是邱锦书来见他,说张远寻他们有事情。 张远点点头,带着他们走出后院,到了府邸之外,向着昏暗之中招招手。 一道身影飞奔过来。 穿着粗布袍的陈大田向着张远抱拳。 “张爷,查清楚了,他们要在官试前,将暗仓之中的东西运出城。” “官试时候城中不能出动大军,也不能有强者出手。” 陈大田声音极有条理,将自己所见,所闻,都说一遍。 从锻器门被驱逐出城后,城中与其有牵连的很多势力都倒了。 不过陈大田当初一直尾随查找朱毅那远财商行,发现他们的仓库之中,有许多城中违禁之物。 其实本来这些东西都不算违禁物,因为本来是为锻器门运送,用于锻器堂炼器用的。 现在锻器门被驱逐,这些东西来不及带走,只能放在暗仓。 “锻器门潜藏起来,还有麾下控制的不少江湖势力,他们要将这些宝物带走,当成往后重建宗门的资粮。” “大田观察了半个月,那些物资起码价值千万。” 张远看向邱锦书和夏玉成:“怎么样,这一票做不做?” 邱锦书愣一下,忙道:“什么意思,既然是违禁之物,需要禀报官府,请巡卫和镇抚司——” 他的话止住。 张远和夏玉成都看着他。 “我,我说错了什么吗?”邱锦书喃喃低语。 “禀报上去,我们所得赏赐加起来不超五百两纹银,”张远看着邱锦书,“那些功劳和财货,最终都便宜了别人。” 邱锦书愣一下,面上涨红,低声道:“怎么能说便宜别人,我仙秦……” 他想解释仙秦律法森严,这些东西必然会上缴郡府库房。 可是功劳呢? 正如张远说的,最终会便宜外人。 “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有千万财货在手,我们往后行事怎么也能轻松些。”夏玉成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然后看向邱锦书。 “邱兄,你能如张兄弟一样,家中有贤内助,不为钱财发愁?” 这话,让张远嘴角翘起。 邱锦书茫然的摇摇头。 张远出手一向阔绰。 他这郡丞家公子,都没有张远大方。 人家,有个好娘子。 “说吧,怎么干。”邱锦书郁闷的低语。 他也想过有钱的日子。 手中有钱财,行事就能更大气。 夏玉成抬头看向张远,然后开口:“以围猎为名,引城中世家子出城,等官试开始,我们就在城外等待,伏击。” “武道攻杀我们不怕,就是仙道手段难对付。” 他引动自己操训的兵卒,列成战阵,可围杀江湖武者。 但锻器门的仙道修行者,他们麾下战卒实力还不能对付。 “锻器门的人,我来。”张远淡淡开口。 “好,就这么定了。” 夏玉成说完,转身就走。 邱锦书茫然看向张远:“我,我做什么?” “督战。”张远拍拍他肩膀,低声道:“你去了,真要苦战时候,便能提升士气。” 说完,他也领着陈大田往外走去。 到门口处,张远回头道:“大田,往后你可以随我修武道,是跟随我,还是走江湖路子,随你选。” “不用现在回答,等你想好了再说。” 他身后,陈大田重重点头。 …… 郡丞五十大寿,几份重礼引来许多官员争抢的趣事在城中流传。 据说那礼物极为奇异,其中玄妙外人不知。 这让邱明山邱郡丞去见郡守时候,郡守都好奇问他,药效如何。 还有一件事就是,当日夏家五公子夏玉成和邱家公子邱锦书文武相逢,在城中世家子起哄下,决定举行一场围猎。 刚好城中如今急缺野兽妖兽。 围猎时间,就定在三日后,因为三日之后,官试开始,城中戒严,要施行宵禁的,连许多欢乐场都要关门歇业。 城中世家子趁着官试之前出城,若不然官试时候呆在城中多不自在? 三日之后,郑阳郡城钟声响起。 “咚——” “咚——” “咚——” “明日官试,全城戒严,五日之内宵禁。” 一道恢弘声音响起。 此时,一位位骑乘战马的世家子,已经悄然出城。 城外河道边,按住腰间双刀的张远目光投向前方。 “他们的船,要出城了。” 第230章 指月岛,截杀开始 薄雾烟笼的河道上,二十多艘船舶连成一线。 这些都不是商船,而是游船画舫。 只是如今的画舫全都吃水极深,明显装载了重物。 那些画舫的甲板上,一位位身形雄壮的武者警惕看向四周。 “张远,什么时候动手。”邱锦书穿着青色儒袍,手中握一把青玉折扇,低声开口,目中闪过一丝期盼。 他有些难以想象,自己这郡丞之子,以读圣贤书,行道义事标榜之人,现在怎么变成了一个黑吃黑的恶徒。 不算恶徒,可这等行事手段,多出许多江湖气,实在不像他这身份人能做的。 以往时候他也不知道,城中那些世家子,其中名气颇大的人物,传扬之中都是伟光正,可暗地里,行事也是这般,狠辣。 “走吧,这里不是动手地方。”张远站起身,转身就走。 一旁伏在山石之间,穿着黑色武袍的夏玉成也站起身来。 “离城太近,惊扰了城中,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还有,离开岔河,往沧澜江汇流时候,才是他们松懈时候。” 夏玉成目光投向河道之中看一眼,径直往前走。 张远点点头,低声道:“他们会在指月岛换大船。” “我们在那等。” 邱锦书跟在他身后,面上露出好奇之色。 “为什么要在指月岛换船?” “到沧澜江,他们要是直接离开,我们怎么追得上?” “还有——” 张远顿住身形,回头看向邱锦书。 夏玉成面上露出几分得意:“画舫入沧澜江,需要经过巡察,要有路引,他们可没有巡卫营出具的路引。” “还有,画舫速度太慢,连绵在沧澜江行进,简直太招摇。” “邱兄,军伍之道就是多看多听多分析。” 这话让邱锦书面上露出崇拜之色,看着夏玉成,低声道:“夏兄果然是军伍传家,你该是做将军的。” “咳咳,这些都是张远分析给我听的。”夏玉成面上一红,转身就走。 邱锦书转头看向张远:“你……” “我家小娘这条路已经跑了十几趟了,青玉盟在这河道上的船能从头接到尾,这些事情我自然知道。”张远淡淡开口。 邱锦书感觉,被他装到了。 他下定决心,以后婚娶,一定要寻一个有经商天赋的妻子。 …… 顺河而走,过建昌城,到一百六十里后就是滚滚滔滔的沧澜江。 江岔处,一道弯月山崖延伸到河心。 这就是指月岛。 虽然方圆不过七八里,可这指月岛竟是繁华异常,往来商船都是在这里聚集。 张远还有一件事没说,指月岛上的货栈乃是大江巡检司所建,从这里过一遍,留下些油水,巡检司后面就会睁一眼闭一眼。 这等暗地里的规矩,只有常走大江商道的生意人才知道。 “血虎大人!” “张兄。” “五公子。” “邱少!” 抱着长剑的唐其廖,背后背着一柄长剑的左俊,都是面带笑意立在山道旁。 身穿青袍的林羽堂背后还有几个青袍道人。 往指月岛去的大道上,一位位世家子面上露出激动神色。 出城之前说是围猎,出城之后通知他们,血虎张爷,五公子,还有邱公子要联手做一票。 这真太有意思了。 都是城中世家子弟,好事干过,坏事干过,可劫道这等事情,没几人干过,起码没有亲身干过。 人就是这样子。 若是夏玉成他们安排去干点好事,估计大家都没多少激情。 相反,干坏事,都来劲了。 “散开散开,响箭为号。” “铁甲兽先攻,守住画舫去杀,其他事情我们不管。” 夏玉成压低声音,快步行走。 一众世家子忙将自己背后背着的刀剑压着,低头快步往指月岛上走去。 “我去安排铁甲兽,这次我们只带了十二头铁甲兽,如何排兵布阵要筹划好。”夏玉成走到张远和邱锦书身侧,轻声开口。 “表兄,你与唐兄他们一起去吧。”张远摆摆手,转头往指月岛码头方向去。 “张远,你去哪?”邱锦书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张远伸手指向前方一艘四层大船:“那是玉娘的座船,青玉盟中最大的商舰。” “我与我家小娘也是许久未见,小别胜新欢,表兄你不至于要跟来吧?” 说完,张远踱着步子往大船方向走去。 邱锦书张张嘴,扬起的手慢慢握紧。 “邱公子你看看那大船位置,可俯视周围所有河道,”唐其廖手按在剑柄之上,目光扫过四周,“你可能不知道,张兄在皂衣卫中所司职位,是弓弩手。” 弓弩手? 邱锦书看看四周,果然,那大船之顶可俯瞰整个指月岛。 “这般说,他是去做正事的?”邱锦书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嗯,其实与薛掌柜小别新欢也算正事吧,毕竟薛掌柜手中掌控的财货之巨难以想象,张兄吃点软饭,也算正常。”左俊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羡慕。 邱锦书咬咬牙,低哼一声,大步往前方走。 “邱兄,我们所居之地,是那。”左俊伸手指向一旁的水道之中停泊的舢板。 破顶漏风的舢板小船,在水中晃荡。 …… 四层大船的顶舱,张远将玉娘搂在怀里,目光看向窗外的大江。 船舱之中,火盆之中炭火炽热,让周围温暖如春。 “别,小郎你不是说,说要来这里看那些锻器门船舶吗?”玉娘微微喘息,将张远的手按住。 这大手正在她衣襟里作怪。 “无妨,红玉已经帮我看着了。” 张远的头压在玉娘的肩头,在她耳畔低声开口。 玉娘低头看看,果然,大船前的水中,一道玉红身影一闪而逝。 水中游弋的鱼妖,其感应手段比张远强多了。 趁着玉娘看窗外,张远已经在解她衣衫。 “不成,不成,没有红玉守着……” “不是有紫阳在外面?” “那更不行,紫阳听到了——” “你可以忍住,不要让她听见。” “我忍不住……啊……” 顶舱之外,李紫阳咬着牙,握紧拳头不说话。 只是她的眼神,不知不觉瞟向那没有关严实的门缝。 不远处的一艘轻狭船舶二层,一位身穿青色锦袍的青年背着手,看向四层大船前的玉红身影。 “本世子很好奇,那小鱼妖到底是为谁服务。” 第231章 可婚配了?(要加更吗?) “此妖煞气淡薄,妖气也不算浑厚,应该是历经雷劫化形不久。” “或许是某位仙道中人掌控,不过驱使这等小妖,想来也不是什么强者。” 青年身后,黑须白袍的道人面色淡然,轻声开口。 道人的神色之中,带着一丝傲然。 其身周,是淡青色的灵气。 能灵气显化,至少也是洞明境之上的仙道修行者。 “叶世子,侯爷让你巡游江湖,其实只是让你多看看底层生活罢了,”船舱之中,另一边立着的淡绿衣裙女子低声道:“腾洲乃是下三洲之一,不可能有真正人物能入世子之眼的。” “何况这郑阳郡更是贫瘠,哪里能孕育真正强者。” 女子的话让身前的锦袍玉冠青年点头。 青年转身看向不远处的江面,轻声道:“游走四洲之地,沿沧澜江行近百万里,能被我叶凌风看在眼中的同辈,不过寥寥。” “父侯总说江湖之大,人才辈出,其实当真是高看了。” “世间精英,都汇聚在上三洲,都在皇城。” 话音才落,他陡然抬头。 远处的四层大船顶舱处,一道淡金色火箭直上略带昏暗的长空,划出一道璀璨好似流星的尾焰。 “咻——” 长箭横跨一千五百丈,贯扎在一艘初停靠岸的画舫之顶,带起一蓬升腾烈焰。 “长虹贯日,跨一千五百丈,好箭术!”锦袍青年脱口而出,眼中闪过晶亮。 此等箭术,便是军中神射也难做到! 刚说下三洲无人才,这不就有! 他刚转头看向那四层大船,眼光一瞟,看到岸边一位身穿青袍,手持长剑的青年身形如风,飞踏而行。 郡府世家青年辈中最擅长暗杀的段玉,身如鬼魅,在一艘艘停泊的舟船之间穿梭,不是目光极为敏锐之人,绝发现不了他身影。 “好轻功,此人身形挺健,明显是出身世家,却修此等轻身手段,显然行事不拘一格。”锦袍青年面上全是好奇,目光随着段玉游走。 “那一箭是讯号,是为此人指引——” 青年话还未说完,豁然转头。 河岸边,唐其廖和左俊一人一边,手中持剑,好似凌波而动。 两人一人飘逸,一人稳健,都是气血升腾如柱。 两人身形急速前行,可见武道修为不凡。 闪耀剑光在两人身周缭绕,招眼就知他们两人都是精于剑道精英。 “郑阳郡中,能有此等剑修,”锦袍青年面上露出兴奋之色,伸手去握住身边斜靠的长剑剑柄,“最妙是这两人一人江湖手段,一人战阵身法,有趣,有趣……” 他身后道人目中也是闪过一丝精光,点点头道:“观气血澎湃,年岁不算大,确实难得。” “不过与世子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 道人话才说完,一旁的青衣女子身形一闪,到船舱门口处。 “虞小姐,船下一位儒生拿了郑阳郡郡府巡城吏的腰牌,说要登船。”门口处传来轻声禀报。 青衣女子眉头一皱,刚准备开口,船舱之中的锦袍青年已经出声:“让他来,此人定然是与这围攻画舫有关。” “我这船舱位置,可是观望前方战场最佳位置,此人有几分见识。” 青衣女子点点头。 不过片刻,手持玉骨折扇的邱锦书已经到船舱外。 “在下郑阳郡巡城吏邱锦书,要借此地观望不法匪徒,还望行个方便。” 邱锦书向着船舱之中的青衣女子,还有锦袍青年拱手。 “小可姓叶,行商的,这是我家表妹虞卿,这是管家白术,公子是官身,我这商船当然可以借用。”青袍青年看到邱锦书如此年轻,面上笑意更甚。 “多谢叶公子。”邱锦书快步走进船舱,透过舷窗看向前方。 那被金色火焰标记的画舫之上,几位身形雄壮的大汉已经往船顶灭火。 “以标记为诱饵,该出手了。”邱锦书低语。 他身侧青年眼中透亮,一旁的青衣女子转头看向邱锦书。 “嘭——” 金色火焰旁,段玉飞身而出,一剑斩倒两位武者,身形在昏暗中一闪,已经消失。 “好剑法,干净利落。”锦袍青年身后道人低语一声。 锦袍青年也是点头。 那金色火焰还在,照亮周围船舶,其他船上武者都伸头来看,数位明显是洞明境的武者飞奔而出,手中握着刀剑。 “杀——” 唐其廖和左俊一左一右踏上那画舫,飞身上顶,手中剑一刚一柔,闪耀激荡。 云松剑门的江湖剑法轻灵,左俊的战场剑法厚重。 两人各据一方,剑光引动淡薄剑气,将想要扑灭火焰的武者全都抵住。 “好,好剑法,重若山岳,轻如流云,这两人之剑法我所见江湖之中,同辈里可排前十。”锦袍青年握住自己的长剑剑柄,目中精光闪耀。 “同辈前十?”邱锦书转头看一眼锦袍青年,又看向前方,轻声嘀咕,“这俩家伙这么厉害吗?” 刚才跟唐其廖他们挤在小破船上,怎么没感觉这几个家伙是高手? 三位剑修两在明,一在暗,将那火焰标记围住,谁来都被阻住。 三道剑光闪逝,尽显郑阳郡青年俊杰手段。 “高手,配合之间恰到好处,”船舱之中身穿锦袍的叶凌风低语,“只是光他们三人,还有后手在何处……” 他目光转向那四层大船处,只见敞开的四层顶窗,一道隐约身影立在窗前。 是刚才射出一箭之人,他是后手? “差不多已经吸引过来,围而攻之,就在此时。”邱锦书手中折扇往掌心一扣,低语出声。 一旁的女子虞卿和背后道人白术都是目中闪动晶亮。 “围而攻之?何处——”叶凌风话没说完,豁然转头。 “铁甲兽!” 他一声低呼。 指月岛的岸边栈道之上,十二头身形各异的披甲战兽奔踏前行,带动轰鸣好似万马奔腾,便是水浪扑岸也掩盖不住声势。 “有灵智的铁甲兽!”青衣虞卿更是双目之中迸发神光,手掌之中一柄淡青色尺长短刀握紧。 邱锦书转头看看,目光扫过叶凌风和白术,又看一眼虞卿。 “叶公子,你和虞姑娘不是本地人?” 叶凌风微微一愣,轻声道:“我与虞掌柜行商各方,确实不是本地人。” 邱锦书点点头,伸手指向前方:“行商之人能识得铁甲兽,那生意不小。” 他看向虞卿,淡淡道:“可婚配了?” 第232章 以武敌仙, 可能吗? 虞卿浑身一震,眉头一皱,一旁的叶凌风哈哈大笑,摆手道:“我这表妹还真没有婚配,就是眼高于顶,性子有些孤傲。” “没事,”邱锦书握着玉骨折扇,轻声道:“若是身家丰厚,我可以忍。” 这话,让叶凌风再笑出声。 “轰——” 下方十二头铁甲兽冲上当头的画舫,一头便将阻道的武者撞下彻骨河水。 不管是船舷还是武者,都挡不住那些铁甲兽分毫。 十二头铁甲兽从第一艘画舫上冲过,腾跳到第二艘船上,将其上聚集的武者撞散。 管你什么洞明境还是隐元境,都被撞翻。 “有灵智的铁甲兽原来如此厉害!”叶凌风双目之中尽是神采,紧盯冲阵的铁甲兽。 “咚——” “咚——” 淡淡的鼓点声音让叶凌风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栈道之上,三座黑衣战阵汇聚。 虽然未着战甲,可军阵已成,其上气血好似张牙舞爪的妖魔。 “左翼散射,右翼阻敌,中军冲阵。” 夏玉成的声音响起,不但中气十足,且威严干脆。 持刀在手,他半身铁甲,快步在阵前奔行。 一位位世家子紧随其后,凌厉煞气缭绕。 要想军阵有战力,没有一位令行禁止的军将掌控是不可能的。 军阵大势与武道意志一样,心中战意不坚,就不可能成阵。 夏玉成往阵前一站,军阵就立起来,说明所有军卒都无比信任他。 这等信任,建立在其武道实力和指挥战斗的本领得到认可。 “年轻一辈中,有此等领军人物?” “他是谁?” 叶凌风已经不知今日被震惊几次。 他出身不凡,不但是武勋世家,还是战侯之家。 以他见识,本不该在小小郑阳郡有何触动,可偏偏今日所见,每一位都让他不敢置信。 三位同辈之中能横行的剑道修行者。 一群有灵智的铁甲兽。 此时更是看到一位同辈之中,隐隐有大将之风的精英人物! 巡游江湖两年有余,他从未如今日一般惊奇震惊。 “冲过去!” “不能被他们堵住!” 那些画舫之中,有高喝之声传来。 数位瑶光境武者飞奔上前,去阻挡战阵。 其他船上,也有一位位江湖高手来迎。 只是相对战阵,这些江湖武者根本难以施展。 几方甲板被堵住,战阵摆开,刀光层叠,让那些武者上前就是送死。 不上前,那就被压制住,也是死。 “如此严密的行动,有条不紊,最可贵还不是靠官府大军……”叶凌风轻声感叹。 这战阵武者如果穿上战甲,旌旗展开,那江湖武者士气至少被压八成。 仙秦九洲,朝堂镇压天下。 世间修行者,谁敢在朝堂之前抬头? 没有旌旗,没有战甲,战阵士气便少了许多,威慑力也少许多。 此时,以战阵之威,配合铁甲兽,那些画舫之上的武者哪怕修为强出不少,也只能被围杀。 “轰——” 远处,一艘未靠岸的大船之上,一团金色光焰炸裂。 三条火蛇隔着数百丈,向着肆虐画舫的铁甲兽撞去。 “仙道手段!” 叶凌风一声低喝,他身后的白术一步跨出,看向那火蛇起处。 “不算仙道大宗本事,但控火手段不差。” “三百丈外出手,至少,半步开阳。” “郑阳郡中,此等仙道高手,可横行。” 火蛇撞在铁甲兽身上,让当先的几头铁甲兽翻滚,在甲板上将火焰碾灭。 隔着数百丈,这火焰没有什么杀伤力。 可即便如此,那等仙道手段也是让下方军阵微微动荡。 下一瞬,大船之上,一蓬淡金色火球飞起。 至少十团火球飘飘荡荡,向着战阵方向来。 那岸边战阵之中传来惊呼,不少人面上露出惊恐神色。 这仙道手段,可不是他们这些未着甲的隐元武者能抵挡。 “可惜,还未完全成军,气血不足以挡仙道手段。”叶凌风摇摇头,“当真可惜,如此非凡手段,终究抵不过仙道大修,仙秦天下,能以武镇仙的,也只有镇抚司……” 他话没说完,立在舷窗前的邱锦书手中折扇前指,身上浩然之力凝聚,朝着前方半空点出。 “封。” 一个金色的大字淡淡悬浮,将码头栈道方向笼罩。 这个字没有多少防御之力,可彰显的是儒道手段。 “退后者,斩。” 邱锦书淡淡开口,声音在那金色大字下方回荡。 声音淡漠,让所有组成战阵的武者都是浑身一震。 “铁面小相公在督战!” “凝气血,若是敢退,邱公子绝不容情!” 下方传来惊呼。 本松散的军阵再次集结,气血凝聚,化为屏障,将飞散的火球抵住。 船舱之中,虞卿,白术,还有叶凌风都是眼中透着惊异与好奇,定定看着邱锦书。 “铁面小相公,这是邱公子名号?”叶凌风面上露出笑意,“能仅凭名号就凝聚军阵战力,邱公子这以文御武手段,也是极为不凡啊……” 本对邱锦书有些不屑的虞卿,此时眼中透出一丝异样神采。 “我等儒道修行者的寻常手段罢了。”邱锦书将折扇收回,摇摇头道。 叶凌风轻笑,看向前方,低叹道:“今日叶某开眼了,只是,以邱公子你们战力,恐怕还不是那仙道强者对手。” “此等谋划,配合,胆略,你们就算不敌,也是非战之罪了。” 筹划再多,终究在绝对实力面前无用。 那边仙道术法砸落,再来几轮,凑近了出手,战阵必散。 这是仙道手段对低等层次武者的碾压,没有真正强者压阵,武者敌不过仙道强者。 邱锦书点点头,面上带着几分希冀之色,看向前方水面:“我们能做的都做了,这一票能不能成,就看你了……” “谁?”叶凌风好奇开口。 “他。”邱锦书伸手指向河面。 大河之上,一位腰挎双刀,身穿黑色武袍的身影,凌浪踏波,逆行而前。 他脚下,是一条玉红锦鲤。 张远人在水中,手中大弓满月。 “嘭——” 一根长箭射出,正中百多丈外大船桅杆,将鼓帆而行的大船上缆绳射断一根。 船帆一荡,原本直直前行的大船微微转向,其上准备术法的仙道修行者脚下不稳,动作顿一下。 张远一声低喝,甩落长弓,身形微伏,脚下锦鲤破浪前行。 不过瞬间,已经到大船前不足百丈。 “杀——” 仰天长喝,张远一脚踏在河面,飞身直上三丈,人在半空,双刀出鞘,双手握刀,好似飞燕穿林,直落大船。 “好武勇,好身法,好决断,”站在叶凌风身后的道人白术面上带着感慨,轻叹道:“可惜,修为不过洞明。” “如此修为,直面仙道瑶光境,是送死。” “孤身上船,他活不过十息。” “仙武,他有武勇,却不识仙道之威。” 此时,那大船已经在百丈之内,所有画舫,所有河岸码头栈道,还有周边所有停靠的船舶之上,所有人目光都落在那手持双刀的身影之上。 以武敌仙。 可能吗? 第233章 生死之前,他回身微笑 张远双刀在手,飞身大船甲板,人随刀走,一步就到船头,一脚踏出,身前甲板轰然崩碎。 前方本准备一道符箓甩出的青年道人被炸裂的船板砸在头脸,炸碎的碎木板扎在脖颈,一根尺长木刺刺穿眼睛,从后脑穿过。 “啪——” 那道人手上的符箓化为一蓬火焰,然后将其手臂裹住,光焰升起。 以武道,杀仙道。 相隔百多丈,那些武者都看着张远如此凶狠杀人手段。 “是个人物。”叶凌风低语。 在他眼中,张远的狠辣比其战力更值得赞许。 光焰升腾,张远已经穿过甲板,左手长刀倒持,横在身前,右手长刀正握,脚步前探,一刀刺向惊慌转身的道人。 那道人不过三旬左右,面色紧张,手中握着一柄短木剑,剑身上一蓬火焰化为长鞭,向着张远当头甩下。 张远不等火焰临身,手中刀已经刺穿道人脖颈,刀锋一翻,将其半边脖颈斩断,一蓬鲜血洒落。 他人随刀进,身体靠近道人跌落身躯,从其身侧左侧踏过,左手倒持刀锋一划,将来不及躲避道人手臂切断。 鲜血喷洒,夹杂道人惨叫。 张远再进一步,身后脖颈断裂的道人身躯倒地,他右手长刀甩落血珠,刀锋横斩。 “当——” 一位握着黑铁大枪的武者浑身一震,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那大汉退,张远便进。 他一步一刀,三刀连斩。 大汉双手握枪,船头无处腾挪,只能咬牙横枪抵挡刀锋。 “当——” “当——” “当——” 三刀斩尽,大汉双臂颤抖,黑铁大枪已经从中间被斩断大半。 张远三刀全斩在一道豁口。 “杀!” 一声低喝,张远长刀再斩。 大汉勉力抬枪过顶,面上露出绝望。 “噗——” 透着青色寒芒的长刀斩断长枪,从大汉头顶斩下,刀锋过颅骨,裂脖颈,从胸膛脊骨与五脏六腑滑落。 鲜血洒落一地,斩成两半的身躯滚落丈外。 张远一手长刀前指,一手横刀身前,一声长啸。 “杀——” 一人一刀,十息之内斩三人! 此等凶悍威势,让那大船之上所有仙道武者全都惊惧瞪眼。 “好武勇!”夏玉成一声长喝,浑身气血震荡。 他出身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从小磨砺,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没见过干净利落杀人者。 可能如张远这般逆冲强敌之前,抽刀杀人,一步一杀的勇者,这等酷烈的杀伐,他夏玉成第一次见! 连夏玉成都是从未见过此等杀伐果断,大河岸边,所有人看着持刀长啸的张远,都只觉浑身发寒。 这简直是一尊杀神! 船舱之中,邱锦书手臂颤抖,紧盯张远。 他这不是第一次见张远杀人。 上一次是在军演时候,张远裹挟在铁甲兽之中力挽狂澜。 可这一次,是他亲眼直观看到张远一步一刀,一刀一杀。 “这家伙……” 只有握紧手中折扇,邱锦书才能感觉有一丝安全。 不远处的虞卿面上带着一丝苍白。 白术双目眯起,目中透出凝重。 “好一员悍将……”叶凌风低语,手掌不知何时,悄然握紧自己的剑柄。 或许跟邱锦书一样,只有握紧剑柄,才能有一丝安全感。 远处的四层船舱之中,玉娘眼中泪珠涌动。 “紫阳,你看见了吗,那就是小郎。” “外人眼中,他就是杀神一般人物。” “他将他的温柔,全都给了我……” “他曾跟我说过,这世道,唯有握最狠的刀,才能争自己想要的一切,才能守护自己的一切。” 玉娘身侧,李紫阳目中闪动一丝晶亮,轻轻点头,她手心之中,一颗淡紫色的玉珠轻轻震动。 “轰——” 一刀斩断身前舷窗栏杆的张远飞身而起,一刀将射向他头脸的火球斩碎,反手长刀欺身一划,那来不及退的道人身上一道光幕被划破。 那是符箓之力,却抵不过张远的一刀。 刀锋往前一划,好似轻灵蝶翅扫过,在那道人脖颈带过。 一蓬鲜血从刀锋过处喷洒,将张远满身浇成赤红。 他身上,气血激荡,化为一尊血色猛虎。 “斩仙——” 河岸上,夏玉成放声高呼。 “血虎!” “威武!” 连绵的高呼响彻,方圆不过几里的指月岛上,气血激荡。 河岸边,那本快要崩塌的战阵,再次凝聚,冲天的杀意与煞气聚合,化为张牙舞爪的虚幻之影。 “我仙秦以武为根基,一位勇武之士对军伍的士气提升难以想象。”叶凌风轻声低语,“这是刻在骨子里的。” 武道天地,勇武之意已经在所有仙秦人骨髓鲜血之中流淌。 “此子不死,往后或许……”白术轻语,手中一道淡淡的灵气汇聚。 一步一斩,气血化形,战阵勇武,恐怖如斯! 大船之上,张远身形一个翻转,奔上二层甲板。 那甲板之上,三位身穿黑袍的道人一人抬手,引一道火蛇化为锁链,向着张远当头砸下。 另一人手掌拍出,在三人身前布下一道火焰之墙。 最后一位道人手中一柄金色小锤,那锤头之上火焰交织,带起三尺火团。 火焰化链,如指臂使,洞明大成! 挥手成墙,半步瑶光! 以器化火,上品法器! 二层甲板上三位道人,任何一人出手,都能杀散河岸上军阵。 这三位道人,任何一人,都能轻易杀洞明境武者。 “决死之局啊……”叶凌风轻语,面上透出一丝遗憾,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有死无生的局面。 别说一位洞明境武者直面三位已经做好准备的仙道洞明境大修,就是一位瑶光境武者,也无法在三位已经准备好的仙道洞明境之前逃命。 “小郎,他会死吗?”玉娘轻声开口。 她身畔的李紫阳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小郎要是身死,我就让这仙秦天下所有仙道修行者陪葬。”玉娘握紧拳头,“不管其他人,我只有小郎。”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火焰之墙前双刀抬起的张远。 仿佛感应到玉娘的目光,火焰前的张远豁然转头。 虚幻的血色猛虎之下,金红的火焰墙壁之前,双手持刀,面带微笑。 这一幕,让所有人瞪大眼睛。 他在笑。 “他在笑……”叶凌风喃喃低语。 “生死之前,他回身微笑。”白术握紧手掌,轻声开口。 “曾闻佛家有言,伏魔金刚于魔焰之前拈花微笑,大慈悲,大智慧,便是大勇气……”虞卿轻轻开口,看着前方大船之上,张远手中长刀抬起。 冲。 斩。 断! 第234章 仙秦天下,谁的骨子里不热血? 左手刀扬起,青色的丈长刀气斩碎当头落下的火焰锁链。 右手刀斩落,刀锋之上一丝淡淡的雷光,引动长刀好似白练,将身前的火墙斩开。 在火墙被斩开的瞬间,张远一步踏入那火墙之中,左手长刀倒转横斩。 三丈之外,术法为王。 三尺之内,武道为尊。 欺进三尺,刀锋横斩。 一张青色符箓炸裂,其升起的烈焰光罩在刀锋前破碎。 横斩的刀锋再进,撑起火墙的道人手指点出,一团尺大的火焰挡在刀锋前。 那刀锋丝毫不停顿,穿过火球,然后斩断道人两根手指。 刀锋再进,将那道人的衣衫扫碎。 这道袍分明是一件法器,其上金光交织,想要缠住长刀。 可惜,长刀丝毫不顿,将道人手臂划破,然后顺着手臂往腋下扎了进去。 冰寒的刀锋入体,道人浑身一颤,瞪大眼睛,紧盯着面前的张远。 刀锋入身躯一尺。 张远身形往前,欺在这道人的身侧,握紧刀柄,半边身躯藏在其身后。 “嘭——” 没有人控制的火墙轰然崩碎。 趁火焰炸裂的瞬间,张远右手长刀朝着那持金锤法器的道人斩出。 他往前进一步,左手刀扎入身躯的道人跟着踉跄被带一步。 “当——” 金锤火焰挡在刀锋之前,金色的小锤与长刀相撞,道人身躯一震,往后跌坐。 张远左手长刀一扭,刀锋从道人身躯之中抽出,鲜红的血和暗红的内脏同时喷出。 他上前一步,右手长刀倒转,一个外旋。 跌坐在地的道人头颅高高飞扬,鲜血喷洒如柱! 缓缓回头,双刀倒握,张远看向最后一位半步瑶光境的锻器门仙道修行者。 从他踏上二层甲板到此时力斩两人,不过五息! 五息,斩两位仙道洞明境! 近身而战,仙不如武! 最后一位手中火焰锁链炸碎的道人浑身颤抖,手中那法诀都快捏不住。 直到此时,火墙散尽,百丈外所有人才看清那甲板上光景。 三位仙道大修,一斩首,一倒卧,一战栗。 本以为必死的张远,手中双刀横握,身上气血凝聚,血虎咆哮! “斩仙!” “斩仙!” 河岸军阵,高呼震天! 那一位位武者满脸涨红,恨不得冲上大船,与张远并肩而战。 便是船舱之中的邱锦书,也是将折扇握紧,不断摩挲。 他身侧的叶凌风,同样将剑柄握紧,身上有战意翻涌。 仙秦天下,谁的骨子里不热血? “怎么可能,凡俗之刀,怎能斩仙道之术?”立在叶凌风身后的白术瞪大眼睛,身上灵气动荡,不能自已。 那火墙,那火链,便是瑶光境武者都不该能破! “凶徒,凶徒……” 伸手指着张远,最后的半步瑶光境道人身上灵气激荡。 一道道灵气化为火焰长刀,向着张远斩落。 他背后,近二十位锻器门弟子手中各种术法法诀激荡,向着张远冲来。 张远双目之中迸发神采,双刀握住,一声低喝。 “杀——” 他的身躯之外,一层外人难见的金色气息缭绕升腾。 这是从他骨髓之中透出的力量。 血脉之力! 万法不侵! 身前术法,尽化虚无! 持刀前行,不躲不避,当头落下的术法全都如同虚无云雾,撞在他身周,然后重化为虚无,只剩未消散的灵气激荡。 所有甲板上的仙道修行者,全都瞪大眼睛,看着张远破开他们的术法,毫发无伤,一步步前行! 一步,双刀斩出。 两道血柱升起。 再进一步,身前术法炸裂,化为虚无的灵气。 左手长刀横斩,右手长刀倒握护身,进一步,再斩。 鲜血洒落,甲板上血流成河。 一刀斩,一刀收。 前进五步,张远面前已经一片血红。 五步,十二刀。 最后一位吓破胆的道人转身要跑,却被脚下湿滑的鲜血滑倒,只能徒劳的在地上趴着,手脚挥舞。 远处,原本的欢呼化为寂静。 所有人看着浑身血透的张远手拖长刀,一步步前行。 这是仿佛从地狱深渊走出的魔神! 那升腾的气血猛虎,便是世间最酷烈的魔兽! 张远走上前,长刀扎下,穿透甲板。 甲板之上,只剩鲜血顺着台阶流淌的“哗哗”声。 仙道大修,世外高人,生死之间,也不过蝼蚁! 不远处船舱之中的叶凌风身躯颤一下,不觉将剑柄再握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他足够的安全。 他见识不凡,出身不凡,却从未见此等杀伐果断的英豪! 邱锦书则是手臂撑在舷窗上,嘴角哆嗦。 他第一次看到,什么叫血流成河。 那二十艘画舫上的武者,此时已经瑟瑟发抖,没有一人敢动手。 大船上杀穿甲板,斩仙如草芥的身影,让他们吓破了胆! “阻我家小郎的,都该死。”远处的四层船舱,玉娘握紧手掌,手指因为太过紧张而泛白。 大河之上,血色弥漫。 血腥飘荡。 松开左手长刀,张远缓缓转头。 大船后方的一艘十丈楼船上,一位身穿青袍的五旬道人面色平静,隔着三十丈,看着张远。 张远的右手长刀举起,面上露出一丝血染的狰狞。 “看你修为精深,却能冷眼看自家宗门弟子死在面前,都道是仙道修行者心性凉薄,看来果然不假啊。” 张远一声长喝,长刀前指:“来,杀我,为你锻器门弟子报仇。” 长河之上,声音回荡。 听到他的话,那青袍黑须道人摇摇头,淡淡道:“锻器门已经落幕,贫道退出锻器门,远遁他地,再不管了。” “你已经杀尽了锻器门最后的弟子,从此世间再无锻器门。” 说完,道人摆摆手,目光扫过,低喝:“走,离开郑阳郡。” 他话音落下,张远已经仰天长笑。 “锻器门外事长老,副门主,瑶光境大修麒盛道人。” “你的话,张某半句都不信!” 他的话让那黑须道人面色一变。 “退!” 道人一声低喝,那楼船缓缓后退。 “你走不了——” 一步踏出,张远身如展翅鹞鹰,横跨河面。 飞踏十丈,势尽。 “黑布!” 张远高呼。 下方,从水中一头黑甲豹兽飞身跃起,撞在张远脚下,让他借力,身躯再前十丈。 此时,豹兽落水,张远身躯再无处借力,如飘云坠落。 “红玉!” 张远再一声吼。 下方水中,五尺锦鲤飞越而上。 张远脚踏在锦鲤脊背,身躯展翅如鹰,终于横越三十多丈大河,向着那麒盛道人撞去,手中长刀举起。 他背后,山岳之影浮现。 “武道大势!”百多丈外的船舱之中,叶凌风浑身战栗,面色涨红。 第235章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此子,逆天啊……”白术手中的灵气散去,面上神色复杂。 楼船之上的麒盛道人眼中杀意凝聚,双手交叠,掌心一尊黑色小炉静悬,其上金色光晕涌起,化为一道光幕。 “天人之下,我看何人能——” 他话没说完,就见张远一头撞在那金色光影之上,将其撞碎! 万法不侵! 仙道术法手段,抵不过无上血脉神通! “不可能——” 麒盛道人瞪大眼睛,看着当头长刀斩落! “轰——” 璀璨的刀锋将身躯斩断,连着楼船的水桶粗桅杆一刀两截,洒落的鲜血炽热。 一位瑶光仙道大修,就这么被一刀斩杀! 张远伸手将那掉落的小炉子握住,飞身冲进楼船的船舱。 船舱之中,惊呼惨叫之声响起,不过片刻就平息。 张远立在船舱之中,伸手抹一把脸,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他为何非要冒险杀麒盛道人? 就因为刚才他从那些锻器门的修行者记忆之中,看到了麒盛道人将整个锻器门典籍、珍藏全都搜刮,准备接收了那些从城中运出的物资后,直接离开的讯息。 麒盛道人说要离开郑阳郡是真的。 他是带着锻器门的底蕴离开的。 锻器门身为郑阳郡炼器大宗,无数年来珍藏财货之巨难以想象。 此时张远面前,一个个大木箱子里,放着的都是灵玉。 至少一万块灵玉,这可就是十万两黄金的财富。 除了灵玉之外,其他各种灵材、法器,丹药,还有许多炼器和修行典籍,每一样都贵重。 锻器门之前覆灭成器宗等修行宗门时候,该是没想过会有这样一日。 江湖修行就是如此,冤冤相报,生死相争。 今日张远为何要截杀锻器门残余? 他要立威,让郑阳郡中精英明白,同辈之中,有他血虎一尊名号。 他要施恩,今日之后,执掌郑阳郡炼器堂的魏林与他张远就真正绑在一起。 他要震慑,青玉盟是几方势力联合,对于玉娘和段玉,还有隐于背后的张远还不够恭敬。 今日这一场杀伐,足够了。 张远拖着刀从船舱之中走出,到甲板上。 断去桅杆的楼船顺着水流往指月岛的水湾里冲去,船身缓缓旋转。 “血虎——” “血虎——” 远处,看着张远身上气血摇曳,军阵之前的那些世家子心潮澎湃,放声高呼。 “果然是血中猛虎啊,我所见年轻一辈,就算是皇城之中也无几人能比……” 叶凌风轻叹,目中透出钦佩之色。 他身后,白术面上露出一丝迷茫,手掌轻抚,低低开口:“不对,不对,世间没有这样的武道,不可能……” “嘭——” 红玉化为红衣孩童,与铁甲兽黑布踏上楼船甲板。 “守住这船,没有我安排,不能让任何人踏入。” 张远身上气血翻涌,双目之中,有血色密布。 从修为入洞明境之后,他已经能控制自身煞气,杀人反哺的气血和神魂,他也都能掌控。 上次军演时候杀人,还有在昙月岭下河道之中杀鱼妖,他都是凭自身气血压制,将所有的反哺之力消化。 但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他斩杀一位瑶光境仙道大修,三位洞明境仙道修行者,还有数十位仙道武道修行者。 这么多强者气血与神魂汇聚,反哺之力涌动,让他浑身气血激荡,经脉有收束不住之感。 一步踏入冰寒的水中,借着寒冷河水让心头清醒,张远向着四层大船游过去。 到船边,他攀上船身,满身河水的踏上甲板。 “张爷!” “血虎大人!” 甲板上那些青玉盟护卫,看到张远全都恭敬躬身,面上全是激动,全是崇拜。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 强者,才能受到尊敬。 张远摆摆手,拖着步子踏上四层船舱。 他身上,升腾的气血炽烈,将身上衣衫已经烘烤干燥。 他面上赤红,双目之中尽是血色,让守在船舱前的李紫阳浑身一颤。 “小郎。”玉娘伸手将张远牵住,面上全是柔情。 “紫阳,帮我守住这里,不要让人扰了小郎。”玉娘低语,然后将张远扶着,走进船舱。 不过片刻,船舱之中便有低吟浅唱之声响起。 站在船舱外的李紫阳咬着牙,手掌攥紧自己的衣角。 “紫阳,你,你能帮我吗……” 船舱之中,玉娘轻柔的声音响起。 李紫阳浑身一震,脑海之中不由浮现出自己窥探张远未来时候的画面。 “紫阳……” 船舱之中,玉娘声音再传来。 李紫阳低声一叹,手中紫色珠子飞出,化为一道淡紫色的光幕,将整个四层船舱护住。 “玉娘,我,我不懂……” “无妨,我教你。” “小郎会怜惜的。” 张远意识完全恢复清明的时候,看到玉娘抱着自己,面上带着笑意,伏在自己耳边低语。 “小郎,紫阳的滋味如何?” “别停。” …… —————————————— 五日之后,郑阳郡官试结束,满城戒严取消。 五日之前出城狩猎的一众世家子,也悄然归来。 他们其中大部分随夏家五公子去军营,少部分回转家族。 至于他们带回来的不少野兽,还有几头妖兽,会送到锻器堂,炼制成铁甲兽。 按照张远答应的,他们谁想炼制铁甲兽,可以让魏林安排,提前。 这一次出城,截杀锻器门财货,青玉盟已经将所有物资折算银两。 总共一千一百五十万两纹银。 四百三十二位世家子,根据各人出力不同,都分到了五百到两千两纹银。 这部分近五十万两纹银酬劳,可以结算银钱,也可以拿物资,还可以作为入股青玉盟的股权。 别看五十万两纹银在总数千万物资之中占比很小,其实这等酬劳已经是天价。 在军中,就算一位隐元大成境战死,抚恤也不过几百两。 玉娘让段玉跟众人的解释,物资需要变卖,中间折价,还有一些关系要疏通,绵延时间极长,能拿出五十万两现银,是极限。 其实对于一众世家子来说,银钱是小事,这一次战的痛快才是正经。 能与血虎,与夏家五公子,还有铁面小相公并肩作战,这才是痛快事情。 最终,不但五十万两纹银少有人带走,还有不少人拿出自己家底投了青玉盟的股。 本来这就是难得的机会。 青玉盟还意外收了两笔股金。 一位名叫叶凌风,自称行商的青年公子,投了三十万两,占了千分之五的股。 另一位名叫虞卿的女掌柜投了百万两,占千分之十的股。 据说这股资是玉面小相公邱锦书公子拉来的。 外人不知的是,这一趟邱锦书也分了一百万两的物资份额,全投了青玉盟。 夏玉成则是两百万两份额。 其他段玉等人每人都是二三十万不等。 张远和玉娘则是虚占一半份额,在众人理解之中,这一半份额变卖,打点,其实也就只剩不到三百万。 当然,三百万银钱,也已经是一笔巨款。 这一趟,所有人都盆满钵满。 比较郁闷的,是陪着叶凌风悄然离开的白术。 他本来是想以仙道秘法探查一下不远处四层船舱之中什么情形,没想到什么都没感应到,却伤了自家神魂。 直到船入沧澜江,白术才低声开口:“天机道宗的手段,玄天道人嫡传……” 他的话,让一旁的叶凌风瞪大眼睛:“玄天道人?他不是据说已经入第九境?” “还有,听说他曾测算过皇族夺嫡之事,如今隐迹江湖……” 转过头,叶凌风看向虞卿。 “表妹,那个邱公子临走时候,跟你怎么说?” 虞卿面上神色复杂,低声道:“他说,我如果愿意,可带两百万两银钱嫁妆,去郑阳郡郡城见他。” 叶凌风张张嘴。 “其实两百万纹银倒是不多,就是我还没想好,等回家再说吧。”虞卿低低轻语,让叶凌风嘴角一抽。 …… 郑阳郡郡城,衣衫整齐的张远等在郡学学堂之外。 一脸疲惫的欧阳凌从郡学之中走出时候,抬头看到张远,微微一愣,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差事完了?”张远走上前,轻声问道。 “差不多吧,后面没我什么事了。”欧阳凌点点头。 “走吧,玉娘说让我来接你,她们做了些好菜在家等你。”张远再次开口。 听到有好吃的,欧阳凌眼睛一亮。 随着张远坐上车驾,欧阳凌回头,眼神止住紧随的几个护卫,还有想要靠近的欧阳德。 车门关上时候,她的双目之中好似闪烁星辰。 “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 “什么意思?” “你猜,不懂算了。” …… 第236章 仙秦天下,九洲山河,他日必有我张远一席之地 南山街的云桂坊小院。 玉娘立在石阶前,一脸笑意的将欧阳凌的手牵着,然后抬手,将欧阳凌有些蓬乱的发丝捋一下。 欧阳凌面上一红。 玉娘白了张远一眼,牵着欧阳凌走进厢房。 “小郎说要去接欧阳姐姐回来,他说已经到年下了,我们一家人总要团聚的。” 她将一家人三个字咬的重些。 欧阳凌少有的没有说话。 走进温暖的厢房,玉娘打量下欧阳凌,轻声道:“欧阳姐姐,这是在家里,换身钗裙吧,自在些。” 欧阳凌本想拒绝,转头看到身后的张远,见他眼中冒光,不由点点头。 “紫阳,你也来。”玉娘转头看向一旁的李紫阳。 李紫阳愣一下,跟着过去。 张远走到厢房紫檀长案前,伸头看向后堂,面上带着几分期待。 片刻之后,三位穿戴齐整的女子缓步走出。 玉娘穿一身大红的长裙,深红绸缎,对襟夹袄,细碎的珍珠夹杂金色丝线,绣出牡丹花纹,领口是淡红狐裘,衬着玉白面容更加娇媚。 她身段修长,雍容之间,发丝之间只用一根青黑的长簪子挽住,更显妩媚。 玉娘身侧的是穿白色锦缎衣裙,微微低头,面透红晕,好似淡白荷花盛开面容的欧阳凌。 她衣裙以貂毛搭配同色的宽褶长裙,裙摆处绣鹤舞云间的纹,头发挽起,用两根钗簪交缠,显得高贵端庄之间,又有一丝狡黠灵动。 这模样,哪里还有官服纱帽的六品巡按模样,分明是哪家出走的娇美千金儿。 另一边,则是穿着淡紫色襦裙,发丝盘了新妇髻,用珍珠发钗束住的李紫阳。 李紫阳本就是身形娇小,面容又是几分幼弱样子,此时那等局促,配上描眉红唇,新妇发饰,实在是楚楚可怜到极点。 这要是叫天机道宗的弟子看到,自家冰清玉洁的圣女竟然这等打扮,恐怕会惊掉下巴。 三女站在一处,好似争春的美艳繁花,各有姿态,让张远有些转不开眼。 “小郎,你看我给欧阳姐姐和紫阳妹妹准备的新年衣裙,可算好看。” 玉娘将有些扭捏的二人拉着,在张远身前动几下,将身段展露出来。 凑到张远身边,玉娘压低声音:“怎么样,可好看,我看你都要流口水了。” 张远尴尬摸一下鼻子,轻咳一声:“好看,都好看。” “那个,吃饭吧,先吃饭。” 自家这玉娘是在故意撩拨呢。 看他落荒而逃,三女对视一眼,都是轻笑出声。 围坐桌前,桌边多了好奇打量,满脸羡慕的红玉。 该叫张红玉。 “给你准备了新衣,幺妹她们都有,不过要等新年时候才能穿。”玉娘将一块菜肴夹在红玉碗里,轻声说道。 “到时候啊,哥哥和嫂子们带着你们,穿上新衣,去街市上看焰火,看大戏,好不好?” 玉娘说嫂子们的时候,眼睛瞟向欧阳凌和李紫阳。 红玉重重点头,目中放光。 欧阳凌沉吟一下,低声道:“我年前要回启良府。” “欧阳家有家族大祭,我需要回去。” 对面,李紫阳将竹筷放在碗上,低声道:“我,我也要走了。” 她要回天机道宗。 她是修行者,本就不属于这凡尘俗世。 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只能当成梦一场。 玉娘面上的笑意慢慢收敛。 她伸出手,将身旁的张远手掌握住,抬头,看着张远。 “小郎,她们不陪你,我陪你。” “我永远都在。” “富贵贫穷,生死不离。” 对面,欧阳凌抬头看向张远,低声道:“我,我……” 她不知如何开口。 一旁的李紫阳则是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不知为何,眼眶里有泪珠滚落。 她修仙道,感悟天道,早自觉已经看透红尘,却不知怎么了,为何会掉眼泪。 张远轻笑,将玉娘的手握一下,然后道:“我家小娘的心思啊,全在我身上,这是故意激你们呢。” “欧阳凌,你安心回欧阳家,欧阳家需要你穿那一身官服。” “紫阳,天机道宗也需要你去主持。” 玉娘眼眶发红,泪珠滚落,她看着张远:“小郎,你为什么不留她们?” “你明明舍不得,为什么不留她们?” “仙凡相隔,紫阳这一去,你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 “欧阳姐姐的身份,有些事情她也身不由己。” “小郎,她们这般好的女子,你为什么不留?” 欧阳凌浑身一颤,手掌握紧。 李紫阳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只眼泪滚落。 张远坐在那,看着悲戚的三女,只觉胸腹之间一股郁气要炸裂开。 深吸一口气,他缓缓摊开手掌,然后握紧。 “欧阳家大小姐,天机道宗圣女,还有云州薛家出身的玉娘,你们三个,我张远能得一人,都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此生有幸,我能遇你们,相知相守。” 张远的双目之中,有一团火焰般的力量在激荡。 “放心,你们三人,我一人都不会放,此生也不会负。” 他的声音之中,透着无尽的坚定。 他攥紧的掌心,透出一丝金色的真元。 这是先天真元,唯有他自己愿意,才能显化于外人看。 “九,九品先天真元——”欧阳凌瞪大眼睛,看着张远掌心的先天真元光影。 李紫阳也是抬头,一脸惊异。 以她们的身份见识,当然知道九品真元意味着什么。 那是能有机会踏入九境乃至九境之上的根基! 每一位熬炼出九品真元的修行者,都是世间最顶尖的精英! “嗡——” 张远握紧的手掌震响,从手掌到手臂,道道淡金色的流光浮现。 李紫阳一声低呼,伸手掩住自己的红唇。 “血脉之力,这力量,好强……”看着张远手臂之上的金色流光,欧阳凌喃喃低语。 她似乎想起什么,看向张远:“那,那张相留下的刻刀?” 张远点点头,身上的血脉力量和九品先天真元收敛。 “九品先天真元,国相张天仪血脉,我展露这两件隐秘,是想告诉你们,我张远能配得上你们。” “不要怕,你们等我,终一日我会一身金甲,脚踏祥云,迎娶凤冠霞帔的你们。” 张远的背后,一尊碧眼白虎虚影浮现。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我的目标是入皇城镇天司,成为白虎堂中最顶尖强者。” “仙秦天下,九洲山河,他日必有我张远一席之地。” 他伸出手,将玉娘,欧阳凌,还有李紫阳的手握在一起。 “此生修行,斩尽万般险阻,不就为胸中热血涌,眼前红颜笑?” “我要你们明白,无需牵挂,且勿担忧,我张远,能踏上那九天之上,能带你们揽尽星河。” 第237章 地阶九品仙道通玄箓 除了自己最大的隐秘,张远对三女已经没有多少保留。 “吃饭吃饭,就会赚我们女人家眼泪。”玉娘眼中含泪,面上露出轻笑。 一日之后,李紫阳离开郑阳郡城。 张远送她离开,走的时候,李紫阳给他一块玉璧,能护身,说是关键时候可以抵挡开阳一击。 此等宝物在修行界之中也是价值极重。 张远没有什么能送给李紫阳的,不过他将自身所知的雷法,还有锻器门一些传承挑选珍贵的,整理给了李紫阳一份。 欧阳凌去郡学处理过事情后,便住在小院,教授张远读书,同时也监督孙立他们几个学文。 红玉,苏幺妹,还有陈大田带来的几个孩童,也跟着学。 原本静寂的小院,一时间变得热闹起来。 朗朗的读书声,让有孩童的街坊家都羡慕不已。 南山街中也是军伍子弟不少,能正经读书的没几个。 张远给一众少年讲解演练武道战法之后,换上皂衣,径直往镇抚司中去。 到镇抚司前,查验过身份,他到典籍司。 “张兄弟,这是你的功法兑换凭信。” “郡府镇抚司中,除去那几份绝密功法,其他的都能兑换。”身穿青袍的典籍司文吏一脸笑意,双手将凭信递给张远。 能得到郡府这种凭信的,哪一位不是有着难以想象的功绩? 何况在镇抚司中,血虎张远之名不算多响亮,但总归是知道的。 “多谢。”张远接过凭信,顺着指引往典籍司中寻找功法。 之前他已经看过其中大部分武道典籍记录,并无他需要的。 他所修的白虎功法已经是仙秦天下最强的武道功法之一,再加上他的镇岳功也是地阶六品,完全足够支撑他修到高深处。 这次来,他是寻一门仙道功法的。 仙武天下,武道与仙道是相辅相合的。 按照李紫阳所说,到玉衡境之后,武道仙道的力量开始交融,到天人境,彼此力量已经差别不大,只是武道霸道,仙道玄奇罢了。 这些讯息,张远从罗裳的记忆之中就看到过。 郑阳郡的镇抚司典籍之中,仙道功法不少,其中品级最高的是两本地阶九品。 一本是《原身道经》,讲求以仙灵之气凝聚一道原身之意。 所谓原,本是源,有大道起始的意思。 不过张远对这等功法是怀疑的,地阶九品功法,能追溯大道之源? 还有一本,则是《通玄箓》。 这通玄箓之中所记,是以符箓之道,凝聚自身道法意境。 凝练一道通玄符箓,不断以灵气汇聚,等需要时候爆发,战力提升到此符箓之中力量巅峰。 按照通玄箓中介绍,通玄箓之上是通天箓。 以自身符箓凝聚直达天人境界的天人符。 不过通天箓自然是天品功法,不是通玄箓能比的。 对于张远来说,以通玄箓凝聚一道符箓,化一身仙灵之力,这是很契合的手段。 毕竟他如今的脑海之中,拥有八千多颗青色的灵气珠子。 这些珠子是斩杀锻器门那些弟子,瑶光境大修之后所得。 他只修了风雷决,这八千多灵气珠子要想用掉,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选通玄箓。 这通玄箓修行,有罗裳记忆之中那么多炼器符箓绘制手段,简直丝毫难度都没有。 讲解功法的仙道供奉面上带着诧异,讲解一遍后,看着张远已经凝聚出一道淡薄的青灰色符箓,然后融入身躯。 “你叫,张远?”那道人打量张远,手中一块玉牌递出,“贫道明居,出身浮灵宗,你若是有志仙道,可凭此玉牌去浮灵宗看看。” 仙道修行者最喜欢做就是结缘法。 张远在仙道之上的天赋,让明居道人有意收入宗门。 浮灵宗可是腾洲排名靠前的大仙道宗门。 “浮灵宗?”张远接过玉牌,轻声道:“我认得余昌前辈。” 余昌道人,就是跟随通政副使何瑾,为他贴身护卫的仙道供奉。 “余昌师兄?”明居道人点点头,面上露出笑意:“原来是自己人,那就不用我多说了。” “往后仙道功法上有什么不懂,尽可凭此玉牌来寻我。” 世间修行就是这样,有关系人脉和没有关系人脉是完全不一样的。 不过要想有人脉,你得有让人看重的实力和背景。 凭空巴结,谁愿意? 走出典籍司,张远感受自己那存在身躯深处的符箓。 通玄箓。 这符箓平日没有什么用,就是不断吸收身躯之中的灵气,或者拿灵玉喂养。 等其力量养到极致,可长存身躯,化为自身修为,也可爆发其中仙道力量,越阶而战。 这符箓喂养到极致,能到半步天人。 反正那些灵气珠子在,慢慢喂养就是。 “张远?” “你来刚好,司狱那边今日要斩一位仙道修行者,刑使任务无人接。” 前方,穿着黑色衣甲的玄甲卫营首都尉谭勇年面上带着笑意,快步走来。 “刑使?”张远微微一愣。 “哈哈,我可是听说了,某人在大江之上横行,刀斩仙道大修。”谭勇年眨眨眼睛,低声开口。 指月岛上事情,张远也没想过能瞒人。 镇抚司要是连这事情都不知道,就不可能镇压九洲天下。 “行,我去。”张远点点头,“司狱三层中的囚犯,我还是第一次。” “那杀人钱,好像是三十两?拿了钱我请谭老哥喝酒。” 谭勇年哈哈大笑,伸手拍拍张远肩膀,然后领着他往点刑司方向去。 三十两的刑使奖赏,一般人拿不到。 那等仙道修行者虽然身上煞气不一定重,可神魂力量浑厚,临死时候那一股神魂力量逸散冲击,能让人神魂大伤。 当张远到鲜血结成血茧的刑台前时候,已经明白为何没人接这任务。 那跪在石台上的身影,身上有一股煞气与仙道灵气交织。 一道淡淡的剑气,在其身上浮现。 “剑修?”张远转头看向一旁的谭勇年。 谭勇年咧嘴:“要不是这等硬骨头,也不用喊你来。” “小心些,这家伙当初可是杀人不眨眼,据说手中性命极多。” 张远点头,踏上石台。 “奉刀。”坐在前方长案的儒袍文官淡淡开口。 第238章 飞剑! 张远一抱拳,走到木架前,伸手握住一柄长柄狭刀,捧在胸前,转头看向那石台上跪着的身影。 “恶徒段正元,修仙道剑法,以凡人气血炼剑术,弑杀百姓过千,今日验明正身,明正典刑。”点刑官的声音响起,一道淡淡的浩然之力压下。 张远身上浩然之力微微一荡,就将这道浩然之力抵在身外。 石台上,本跪地的囚徒浑身一震,抬起头来。 “要杀就杀,无需多言。” “些许浩然气,阻不住我的剑道真意。” 囚徒的声音冷漠,身上剑道之意激荡而起。 血色石台上,淡淡的血光浮现,化为血雾。 前方长案后端坐的点刑官伸手一拍,面前淡金色的纸卷碎裂。 “嗡——” 天地之间,方圆百丈空间,无尽的浩然之力好似煮沸的湖水从天而灌! 本抬头的囚徒被浩然之力压住,浑身一震,头颅往下低落。 只是瞬间,他已经长笑,头顶,一道淡淡的剑光浮现。 这剑光长三尺,青锋黑柄,其中透着淡红。 “我段正元横行江湖,修行界中也有名号,凡俗中人要杀我,辱没了。” “凡人如蝼蚁,能被我炼入剑中,是他们的福分。” 背后剑光动荡,跪在石台上的囚徒抬手,那锁住身躯的铁链震荡,仿佛要被扯碎。 这一幕,让石台下的谭勇年面色一变,手掌压在腰间长刀刀柄。 立在长案前的几位玄甲卫一步跨出,手中长刀出鞘,身上气血相牵,虚幻的虎行战阵开始凝聚。 “来,让天人杀我。”段正元一声高喝,背后头顶剑光闪耀青光,向着镇压在百丈的浩然气撞去。 那浩然气分明抵挡不住他的剑光,被一剑刺穿。 长案后的点刑官面色一白,伸手将一根金色竹签握住,挥手甩出。 天穹之上,一道淡淡的十丈手掌之影出现,一拍而下。 天人! 五境玉衡之上,六境天权,以天为名,是为天人境! 世间修行到天人境,便有大力,脱离凡俗之境! “嘭——” 青色剑光撞在那手掌上,轰然崩碎。 石台上的囚徒口中鲜血喷出,仰天长笑:“来,我段正元要死也是死在天人手中。” 他话音刚落,手捧长刀的张远忽然大步前行。 长刀横握,张远执刀而行,身上气血涌动,一步一聚。 天穹上本准备握拳的十丈手掌微微一顿,前方长案后的点刑官目中闪过讶异之色。 组成虎行战阵的玄甲卫相互看一眼。 石台上,满身锁链的段正元哈哈一笑,双目瞪住张远,身上淡淡剑意汇聚,背后一柄青色剑光重新凝出。 只是这剑才出现,天穹上那手掌一压,便将剑光拍碎。 囚徒段正元口中再一口鲜血喷出。 他面色苍白,一声低喝,满身气血激荡,煞气向着张远当头压下。 张远身上一层淡金色的光影闪过,万法不侵! 手中长刀举起,张远一声低喝。 “杀。” 刀锋斩落,一蓬鲜血冲上三丈高。 那被锁链锁住的身躯立片刻,轰然倒地。 张远将手中长刀横在手肘,手臂夹住,将刀锋上的鲜血缓缓抹掉。 “卑职张远,行刑完毕,请查验。” 查验什么,那身首两处的场景哪里还需要查验? 长案后的点刑官站起身,看着张远,哈哈笑一声:“好,镇抚司中就缺你这等敢杀人的。” 说完,他将面前散落的竹签,纸卷收起,高声道:“张远,我记得了。” 张远一躬身,将长刀送回木架上放好,抬头看向天穹。 天穹之上那虚幻的手掌也慢慢散去。 自始至终,天人境强者没有半点言语。 张远走下石台,谭勇年快步走来。 “谭老哥,煞气有些压不住,我先回去,那三十两你帮我领了,请兄弟们喝酒。” “过几日我还来寻兄弟们操练虎行阵法。” 张远说完,快步往点刑司外走去。 谭勇年见他面色有几分苍白,忙点头道:“成,你先去休息。” 张远走出点刑司,身上气血层层涌动。 他一步步前行,脑海之中,一道血色剑光陡然炸裂。 “蝼蚁,还我命来!” 一声暴喝,那剑光向着他凝聚的神魂身影刺来。 张远神魂身影抬手,双手握刀柄,长刀迎着剑光斩落。 “当——” 剑光抵不住长刀,瞬间崩碎。 只是剑光碎散之后并不消散,而是再次汇聚成淡薄剑光。 剑光似乎有些畏惧张远手中长刀,不再硬冲,而是化为灵动飞鸟一般,围绕张远神魂点刺。 张远神魂谨守,长刀一刀一式,动作连绵。 从修行开始,张远并没有去修驳杂的武道,唯拳法,刀法。 拳法现在以镇岳拳和白虎功中简单招式为主,讲求一个势大力沉,以大势倾轧。 他的刀法脱胎于披风刀法,之后修习镇岳刀法,还有已经纯熟的四招白虎刀法。 张远观阅那么多的武者记忆,对于武道修行手段见识极为广博,但他反而更加注意自身的修行之纯粹。 世间修行,在精不再博。 脑海之中,那剑字卷轴展开,其上有淡淡的流光浮现。 张远长刀劈斩,应对身前的剑光,引动那卷轴上的流光相映。 身周剑光无论多迅疾,无论多诡异,总进不了张远身前三尺。 快步前行,脑海之中神魂交战,张远身上气息不断激荡,淡淡的煞气迸发,让身周擦肩的行人感觉浑身发寒。 “当——” 张远一刀斩落,神魂凝为一头白虎,一爪子将对面剑光撕碎。 那剑光没有重聚,而是化为一道流光,被剑字卷轴吸入其中。 卷轴之上,原本的剑光之中多出一道。 张远抬头看去,那剑光轰然炸裂,然后落在他面前,化为无尽的记忆画面。 少年修剑,江湖剑法观悟就会,被誉为神童。 十五岁被仙道剑修看中,收为弟子,修仙道剑术。 飞剑。 张远曾听闻仙道剑术与江湖剑术不同,如今他才第一次看到仙道剑术。 一柄三寸长小剑平时在丹田温养,需要用时候,直接将此剑激发,灵气与剑道意境相合,催动此剑杀敌。 仙道剑术需要以剑道意境相合,也就是说未修出剑道意境之人,连仙道剑术入门都不算。 这等起点,确实不是寻常人能做到。 仙道剑修,也被誉为修行界杀伐最甚者。 段正元修行一甲子,凝一口仙道之剑,可惜还是自身根基不够,那剑中意境反噬,让他陷入杀戮。 恰好他修过一门以煞气凝剑的法门,顺水推舟,以血煞之力凝剑。 此等手段,让他实力大增,未到开阳境,就能逆斩开阳,甚至在玉衡境面前逃脱性命。 因为杀戮过多,仙道江湖之中,他有了个“血煞剑客”的名号。 最终,镇抚司出手,三位玉衡境联手,将其凝练的血煞之剑击碎,收拿入镇抚司司狱。 “仙道,江湖……” 张远的脚步顿住。 一位横行三洲之地的仙道剑修,其记忆为张远推开了一道璀璨门庭! 第239章 仙秦九洲录,云州薛文举 江湖,朝堂,仙道天地。 武道江湖与仙道江湖重合又不完全相合。 仙道所需的资源,不是凡俗世界能有。 下三洲少有大的仙道宗门,也少有天人驻足。 段正元去过中三洲,与那些仙道宗门强者争锋。 那是怎样的天地! 仙秦九洲录。 记录仙秦立国以来,九洲天地最顶尖强者,每一位都是九境之上,其中最强者,就是仙秦始皇帝,嬴无极,无极仙帝。 这榜单上名录,每一位都能镇压一方天地。 仙秦国相张天仪,在其上排名第九位。 镇抚司第一任司首,镇天司青龙徐青山排名第十八。 仙武金榜。 仙武同修,驻守天地的大能,才能名入仙武金榜。 金榜之上,每一位都是天人。 金榜三百年一换,不少大修士都能在其上留名三百年。 仙武金榜第一,皇族三皇子嬴神月。 武道龙虎榜。 仙秦以武道为根基,其中武道修行最强的人物,都在这榜单上留名。 仙秦武侯,每一位都是榜上有名。 龙虎榜两百年一换名单,上榜百年不变者极多。 如今的仙武龙虎榜第一,是长宁侯赵云停。 仙武天地人三榜。 这是一甲子一换的名单,百岁之后出榜。 此榜不看修为,只看同层次战力和潜力。 天榜便是百岁之前的天人境。 地榜则是甲子入玉衡境的强者。 世间强者,能在以上任何一榜单留名者,就算不是天人,也是天人下最强。 至于仙武人榜,记录九洲之上,每一位三十岁前入开阳,同时战力同阶无敌的精英。 上三洲中,能入人榜者每一洲皆有万人。 中三洲,每洲有五百人能入仙道人榜。 下三洲,每洲入人榜者,不过双十之数。 腾洲人榜第一,镇守金殿镇抚司甲一都尉,何苍。 腾洲人榜第二,云城仙宗少宗主,白月仙。 腾洲人榜第三,武陵城少城主孔金海。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天地! 江湖,朝堂,无尽精彩! 从前时候,张远也知道江湖朝堂有不少榜单名录,可从未有这般清晰感悟。 那执剑前行的段正元曾挑战一位下三洲人榜精英,两人交手百招,段正元不敌。 也是此战失败,段正元心性大变,开始不择手段修行剑道。 脑海之中记忆观阅如光影闪烁,张远前行的脚步顿住,转身往镇抚司门前去。 到侧门时候,看一辆黑布马车已经停在那,一张破席裹着一道滴血身躯。 几位皂衣卫看到张远,都是拱手。 他们之前就是在刑台边驻守,看到张远斩杀段正元。 “此人怎么说也是一位仙道剑仙,我斩了他,也该去葬了他。”张远拱手回礼,轻声开口。 那几位皂衣卫相互看一眼,点点头。 刑使帮着去葬囚犯的事情镇抚司中常有。 许多无牵无挂的囚徒,都会求刑使帮自己安葬。 张远坐上马车,车出城十里,到一片满是坟塚的山坡。 帮着挖了坟地,张远将段正元的身躯安葬,然后又拿一块青石刻上“剑仙段正元之墓”几个字。 “诸位兄弟,多谢,拿去喝酒。”临走时候,张远抬手将一锭三两的纹银甩出。 “多谢张爷。” “谢张爷。” 几个皂衣卫笑着开口。 张远摆摆手,缓步前行,他的掌心之中,一枚不过寸许的青铜色小剑握住。 …… 锻器堂。 魏林手中握着小剑,面上神色凝重。 “说实话,以我成器宗传承,还无力炼制此等剑器。” “论修行界兵器等级,此物已经算是法宝,乃是法器之上的宝物。” “不过剑道修行不同,剑器以胚胎温养,锻造要求不算太高。” “加上此物只是伤损,我全力或许能修补好。” 苦笑一声,魏林看向张远:“若是外人,此等事情我是绝不会干的。” “张兄弟你的事情,魏林怎么也要做到。” 魏林面上神色化为郑重,向着张远拱手:“锻器门在你手中覆灭,我成器宗的仇算是报了。” “往后,我一心炼器修行,张兄弟你若是有事,直接吩咐就是。” 张远冒险出手,将锻器门覆灭,虽然不是一定要魏林报答,但对于魏林来说,这就是一份他此生都难以回报的人情。 为了这人情,他便是将性命交出来也不够。 “魏兄,你在锻器堂,我在镇抚司,加上夏兄,还有玉娘执掌的青玉盟,以后积攒资源,你我大道长远,不必计较一时。” 张远伸手拍拍魏林肩膀,轻声开口。 魏林点点头,低声道:“我这就开炉,此物隐秘,我不会让第二人知道。” 修补小剑,魏林用了大半日时间。 等半下午时候,张远才握着一柄青灰色不过寸许的小剑离开锻器堂。 回到南山街,张远入静室,将小剑拿出。 寸许长短的剑器,其上带着一道道玄奥的纹路。 因为其主人段正元已经身死,加上此物之前伤损,已经是煞气与灵性散尽。 现在要想炼化这宝物,张远需要以自身之力温养。 手掌握紧,淡淡的灵气涌入。 一颗颗的青色灵气珠子破碎。 那小剑之上,纹路一道道亮起。 直到百颗珠子破碎,所有灵气灌注剑器,小剑方才轻轻震鸣,不再吸收灵气。 这算是将小剑之中缺失的灵气补足。 如此只是第一步,张远还需要以剑道意境力量催化,才能让此物入体。 要是外人,这一步根本无法完成。 张远不同。 握紧手中小剑,他的脑海之中,“剑”字卷轴缓缓展开。 其上道道剑光浮现,其中一道灵动至极的飞剑光影闪耀,不断交错。 仙道飞剑御使之法! 随着观悟,掌心那小剑震荡,慢慢虚化,似乎要消失。 张远手掌握紧,任小剑锋芒将他的手掌刺破。 血液将剑器裹住,将那些纹路都浸染。 张远只觉浑身一震,手掌中的小剑消失。 他的丹田之中,一柄虚幻的三尺青锋浮现。 抬手,指尖一道青色剑气点在身前的长案。 长案上,一道剑痕悄然出现。 他手指一转,身周一道青色剑气流转一圈,将身外空气斩裂,带出一道“呲呲”声。 这就是仙道飞剑! 丹田之中的剑器沉寂,剑气消散,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这道剑光,将是他武道修行最隐秘的后手之一。 不到生死,绝不会动用此剑。 见过他出此剑的人,要么是死人,要么,他张远已经死了。 一日之后,从静室之中走出的张远身上气息收敛,外人觉察不到一丝剑道意境。 “官试放榜了。” “孙立不在榜上。” “表兄来请我们去城外京源山,那边有官试儒生聚会,中官试与不中官试的,好多都会参与。” 玉娘走到张远身前,低声开口。 “主要是城中不少世家参加聚会,一来招揽人才,二来,算是年前最后一次施舍救济。” “欧阳姐姐是官试监察,也被邀请了。” 张远点点头。 这样的聚会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兴趣,不过欧阳凌肯定是要参加的。 玉娘手中握了巨量财富,也被邀请。 “我陪你们去吧,不过那聚会我就不参与了。”张远笑着开口,“那些儒生面前,我不自在。” 这话,让一旁穿着儒袍的欧阳凌笑出声来。 张远转头看她,目中闪过一丝晶亮。 欧阳凌转身就跑。 玉娘掩面轻笑,也跟了出去。 …… 京源山。 京源寺后方山林,茂林修竹,青松掩映。 一道温泉热气蒸腾。 “锦书啊,那张远虽然在武者之中名声不小,可我薛家,还有我邱家,都是儒道传家。”薛夫人穿着锦袍,看向身边的邱锦书。 “我不反对他与玉娘的事情,但我还是觉得,他配不上玉娘。” “今日聚会好多都是儒道官试中试的儒生,你好好表现,说不定能收拢些心腹。” 邱锦书点头,走出草堂,顺着山道往京源寺前的广场去。 只是才走到山岗上,他的脚步忽然顿住。 前方,一位身穿青袍的四旬儒士挡住他的去路。 邱锦书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儒士。 “舅舅……” “你,你不是去皇城——” “闻雨凝消息,我怎能不来。”前方文士轻轻开口。 “带我去见她。” 第240章 我辈武修,手中刀就是一切 云州薛家二代之中最有才华,最有希望和前途,有望在朝堂礼部高就的精英。 云州薛文举。 看着面前的自家舅舅,邱锦书一时间不知所措。 自家舅舅不该是在皇城,在礼部? “那,那我带舅舅你去见我娘,还有,我爹——”邱锦书有些慌乱。 “锦书,听闻你如今有铁面小相公的名号,但是在舅舅看来,你还是历练不够啊……”薛文举看向邱锦书,轻声开口。 “我若是愿见你娘,自然会见。” “至于你爹,我是朝官,又非省亲而来,与他私下见面,御使一道奏折,我们都会丢官。” 薛文举的话让邱锦书面上涨红。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斤两。 他的名号,一多半是张远帮他得来的。 张远! 对,此等时候要寻的是张远! 还有,也不知道自家舅舅知不知道张远的存在。 “那,那舅舅你莫要在此地露面,你等我,我去寻表妹。”邱锦书连声开口。 这话终于让薛文举点头:“我去京源寺后院白露堂,你带雨凝来见我。” 邱锦书忙快步顺着山道到京源寺前的广场。 广场上除了那些施粥的棚子,还有许多衣着破烂的百姓,都是面黄肌瘦,等待施舍。 目光扫过,邱锦书看到张远和玉娘并肩在一个粥棚边帮着施粥,他们身边,还有一位穿着朴素衣裙的女子。 看到那女子,邱锦书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欧阳凌! 怎么可能! 郑阳郡第一儒道世家欧阳家明珠,碾压同辈,早早入镇守金殿为官,已经是六品巡按,监察官试的欧阳凌,怎么会在这? 而且,从来只穿儒袍或者官服的欧阳家大小姐,如今竟然穿着女装衣裙,还,还跟张远和玉娘那般亲密…… 邱锦书感觉头皮发麻。 刚才自家舅舅到来已经让他懵了。 现在又看到欧阳凌随在张远身边,更是整个人都要傻了。 那边的张远将两个馒头放在伸到面前的粗瓷碗中,似有所觉的转头,看到邱锦书。 邱锦书硬着头皮走过去,见玉娘和欧阳凌都抬头看他,不由面上挤出几分为难的笑意。 “张,张远,我,我寻你有事。” 邱锦书的声音结巴。 玉娘有些疑惑的看向邱锦书。 “你们先去吧,我要去换一身衣衫,等会直接去文会。”看出邱锦书的拘谨,欧阳凌低语一声,转身离开。 看欧阳凌离开身影,邱锦书面上带着迷茫,看向张远。 张远点点头。 邱锦书只觉头顶有一万头神兽踏过,让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有自家表妹这等富婆还不够,又来一个碾压同辈的欧阳凌。 这碗软饭,该怎么个吃法? “你来寻我何事?”张远开口。 邱锦书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连忙将张远衣袖扯住,拉到一旁。 “我舅舅来了。” 张远抬头,看邱锦书:“你舅舅,亲的?” 邱锦书点头。 “是玉娘的父亲?”张远再问。 邱锦书再点头。 “玉娘本就是薛家嫡系对不对?”张远的问题让邱锦书只能点头。 “你舅舅很有身份?” 邱锦书再点头。 “认玉娘,会给他和薛家带来麻烦?他新娶的夫人背后家族势力极大?”张远再问。 邱锦书终于摇头。 “舅舅他从舅母离世之后,就再未婚娶。” “不过,他如今要争夺礼部侍郎之位,表妹的身世,确实可能给他带来难以预料的麻烦……” 邱锦书低声将薛文举身份讲述。 云州薛家十年前遭遇一场劫难,家族离散,只靠薛文举支撑。 薛文举在云州学府潜心治学,后入州府,终因其学识品行被礼部征召。 只要薛文举入礼部,那薛家就是一飞冲天。 云州锦都城第一世家的荣耀与传承,将会得到延续。 “礼部,那等地方最重的就是仁义礼孝,纲常伦理,我也没想到舅舅竟然此时来此……” 邱锦书面上神色复杂。 他娘为了不让玉娘的事情影响到薛文举的功业大事,硬生生不承认玉娘身份,只认了薛家表亲。 没想到自家舅舅竟然不远万里,此等重要时刻,从皇城来到郑阳郡。 身为郡丞之子,邱锦书知道仙秦律令之严。 舅舅那等人物,当真是为亲情而弃功名与家族之人吗? “带我和玉娘去见你舅舅吧。” 张远轻声开口。 “既然他能来此,便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不管怎么说,他能来,还算有几分良心。” 张远转过身,走到粥棚边上,将玉娘的手牵住。 “走吧,表兄说云州来了亲戚,想来看看我们。” “万一真是亲戚呢。” 这话让玉娘面上露出几分惊喜。 “云州薛家来人了?” “我,我这般可以吧?” 她有些紧张。 张远将玉娘的手握住,轻声道:“无妨,我家玉娘执掌青玉盟,掌中流转的银钱之巨,能比整个薛家还富足,不必紧张如此。” 站在一旁的邱锦书嘴角一抽。 也不知那个虞卿会不会带着两百万银钱来郡城提亲? 可是想到张远刚才离去的欧阳凌,邱锦书又没了脾气。 人与人的差距,当真就这般大? 这张远,他也不是小白脸啊…… …… 京源寺。 白露堂前。 邱锦书小心的推开门。 青石小道之前的石阶边,身穿儒袍的薛文举缓缓转身。 随在张远身边的玉娘抬头,浑身一颤,面色瞬间苍白。 她的眼眶之中,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 “玉娘,去吧。”张远握一下玉娘的手,轻声低语。 玉娘转头看他。 张远轻轻点头。 玉娘脚步沉重,跨过门槛。 张远将门轻掩,转身就在门口的石阶上坐下。 邱锦书犹豫一下,也跟着坐到石阶上。 “那个,知道雨凝是我的亲表妹,是我舅舅的亲女儿,你怎么想?”邱锦书看向张远,低声开口。 张远有潜力,杀伐果断。 可到底他只是个寻常的皂衣卫。 张远身份与薛家嫡女差太远。 “生在仙秦天下,我辈武修,手中刀就是一切。” “别说薛家女,就是皇家女,我若是要娶,也拼命去。” 张远面色淡然,双手搭在膝盖上,淡淡开口。 “你瞻前顾后太多,想成大事,要足够大胆。” 张远的话让邱锦书愣一下,苦笑摇头。 他知道张远说的对。 比如上一次他遇到那好似身份尊贵的叶凌风,还有那似乎身家丰厚的虞卿,竟然不能抓住机会,可见还是格局不够。 大半个时辰后,白露堂的门“吱呀”打开。 面上泪痕已干,但双目依然带着一些红肿的玉娘走出,看着张远,低声道:“他,他要见你。” 张远点点头,踏步进入白露堂。 他脚步踏入其中瞬间,一道淡金色浩然之力当头压下。 门外,玉娘低呼一声,刚想奔入院中,那门已经轰然关上。 张远抬头,双目之中淡淡的精光交错。 他一步上前,背后血色猛虎虚影升腾而起,一拳击出,满院虎啸龙吟! 第241章 雨凝,就交给你了 镇岳拳法。 山岳之影浮现,以白虎功法催动,如山河崩塌,向着那金色的浩然之力直接撞去。 “嗡——” 一声轻响,山岳崩碎,金色浩然气也震荡化为金色气息散落。 张远往前连走三步,前方背着手的青袍儒士面色平静,抬手,一指点出个“镇”字。 这字才现,院中草木皆定,便是那风都似乎被禁锢。 张远前行脚步也被顿在原处。 他双目之中透出一道血色,一声低喝,背后血虎昂首咆哮,一爪拍下,将那金字拍碎。 立在石阶前的薛文举终于面上露出一丝异色,抬手,掌心一块淡青色的镇纸握住,犹豫片刻又收起。 他看着张远大步走到面前。 “血虎张远,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极有潜力,修为洞明境,疑似高品级先天真元。” “镇抚司中,主司涂皓,原武威司苏启雄都看重,背后牵连青玉盟,还有郑阳郡锻器堂。” “张远,你是个聪明人,刚才只要服软,顺势落败,便算给了我面子。” 张远抬头,面色平静,甚至有些冰寒。 他身上的气血收敛,血色猛虎虚影也隐没。 看着面前的薛文举,张远沉声开口:“为何要给你面子?” 薛文举一愣。 “因为你是玉娘的父亲,却抛弃她十年,让她流落江湖?” 张远的声音沉静,让薛文举浑身一颤。 “我没有抛弃雨凝,当年——” 薛文举的话没说完,已经被张远打断:“今日说再多,也弥补不了你对她的亏欠,所以我没必要给你面子。” “至于你可能身居高位,那更与我无关。” “玉娘若是认你,我随她敬你。” “玉娘若是不认,那你也就是个道旁相逢的老头子。” 张远的声音中气十足,门庭之外,玉娘再次流下泪来。 邱锦书瞪着眼看向紧闭的门庭。 薛文举张张嘴,伸手指着张远,许久之后,方才轻叹一声。 “你说的不错,是我亏欠雨凝。” “我该谢你。” “不是你,我不知何时才能见雨凝,也不知,雨凝会成什么样子。” 张远将衣衫整理一下,向着薛文举躬身。 “张远见过岳丈大人。” 薛文举点点头,轻声道:“看雨凝能有你相伴,你能爱她护她,我也算放下一桩心中牵挂。” “张远,你可能答应我,无论往后如何,此生都对雨凝如一?” 这话让张远眉头一皱。 这话听着,不该是亲眷重逢,寻到亲生女儿的言语。 “听表兄说,岳丈大人你欲入礼部为官,按说就算此事不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算做不了礼部的官,还能回云州继续做官。 薛文举起码也是个四五品的儒官,支撑薛家不难。 薛文举摇摇头。 “我已经是礼部侍郎。” 已经是侍郎? 礼部侍郎虽然是从四品,可礼部号称天官,以大礼压人,掌控天下伦理纲常,便是皇族都要退让。 如此人物,该没有什么难事才对。 张远看向薛文举。 薛文举背着手,面色平静开口:“元康帝在位已经三百余年,太子之位悬而未决。” “此事本是礼部出面提请,可天官李牧云从接任王安之大人之位后就韬光养晦,一心争那国相位,对上意揣摩,绝不忤逆。” “如今三皇子武道通天,五皇子在军中执掌大军,实力强横,大皇子身体渐差,眼见嫡长接位的纲常将乱。” 目光落在张远身上,薛文举轻声道:“我薛文举既然已经为礼部侍郎,当然要上书禀奏,请皇帝立大皇子为太子。” 仙武金榜第一,皇族三皇子嬴神月。 执掌三洲大军,皇城禁卫三成在手的五皇子嬴稷离。 便是张远身在下三洲,也听闻这两位之名。 草莽之中都早有传言,仙秦皇位传承,不是三皇子就是五皇子。 至于年过两百,无什么建树的大皇子,张远只是知道姓名,对其几乎没有了解。 听薛文举的意思,他要向皇帝进言,且是立大皇子为太子? 如此行为,恐怕会得罪三皇子和五皇子。 且此等行为,又有何用? 皇帝要是愿立大皇子,早就立了。 甚至皇帝根本无意立太子位。 “我不明白——”张远低声开口,话未说完,薛文举已经摆手。 “长幼有序,这是我仙秦根基所在。” “你身在镇抚司,不也是父死子承,兄终弟及?” “我承认三皇子和五皇子都是不世出的人才,可皇帝位不是看才能,更要有德行与长幼。” “今日之后,我就会离开腾洲,直入皇城。” “我估计,我定然是要入天牢的。” “雨凝随你远在郑阳郡,外人不知我们关系,不会受牵连。” “便是那些查出我们关系的,也不会将你们牵连进来。” 上书皇帝立太子,这是一柄双刃剑。 皇帝如果有意推动此事,那立储之功,他日就算是入阁为相都不为过。 可如果所请立非皇帝心意,或者皇帝无立储君之心,奏请之人恐怕下场凄惨。 张远也没想到,薛文举刚来认了玉娘,就要做下那等大事。 看着面前的薛文举,张远沉默。 有些人,有些事,终究要人去做。 有些人,有些事,大势所趋,不是劝解就能改变。 薛文举既然已经决定去做此事,恐怕已经是箭在弦上。 甚至,薛文举背后恐怕还不是一人两人。 “以岳丈你的身份,为何要参与夺嫡之争?”张远沉吟许久,方才低声道:“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那至高无上位?” 薛文举虽然是礼部侍郎,可离参与夺嫡之争的资格还极远。 就算是六部大佬,镇抚司指挥使,那些掌权武勋,都没人敢掺和这件事的。 礼部天官李牧云不管这事情,不正是不愿为自己惹来祸事? “从清茹在我面前闭上双眼时候,我就发誓,无论此生如何艰难,我都要为她报仇。” “有些事,本就是我该去做的。” “张远,你们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就好。” “雨凝,就交给你了。” 薛文举口中轻语,手中拿出一柄青色的刻刀,递向张远。 “此物为当年国相张天仪的儒道至宝,你若有机会入皇城,凭此物,可与皇城张家攀一份香火。” “仙秦天下讲求血脉,特别是你们走武道,能有一方万年家族支撑,可以少走很多艰险路途。” 张远看向那刻刀,其上,有一个数字。 “九。” 第242章 我,为你跳一支舞吧 张天仪的刻刀,张远手上已经有两把。 一把交在欧阳凌的手里,还有一把留在自己手中,平日修行篆刻之道。 对于薛文举送的这柄刻刀,张远并未推辞。 此物,差不多也算是玉娘的嫁妆了。 “当——” “当——” 远处山林之间,有钟声响起。 是那官试之后的儒生文会开始了。 “我来见雨凝,顺便还要见两位故人。” “张远,你随我一起去见见这两位吧,对你往后仕途或许能有几分助力。” 薛文举轻声开口。 张远点头,走到门外,在玉娘耳边低语几句。 张远告诉玉娘,以薛文举身份,不能为更多人知道,让玉娘依然去参加文会。 玉娘犹豫的点点头,随着有些心不在马的邱锦书往文会的会场去。 等玉娘和邱锦书离开,张远跟着薛文举往京源寺的大殿方向走。 穿过大殿,登上前方的三层塔楼,京源寺的主持京墨和尚双手合十,身旁还有一位白须青袍的老者。 薛文举短须儒袍,身上多几分坚毅气质,与那白须青袍,面上带着几分野逸之意的老者不同。 看到那老者,张远双目微微眯起,将头低下。 他曾经斩杀白马山匪徒邵明经,在其记忆之中看到过这位老者讲学时候场景。 就连欧阳凌,都算是面前这位的隔代弟子。 春秋儒道当中的顶尖人物,云台山左丘韧。 云台先生。 “薛先生,好久不见。”京墨和尚回头,看到张远,微微愣下,然后向着薛文举施礼。 薛文举点点头,轻声道:“差不多有十多年了,当初还是我来看妹妹时候,刚好与大师相见。” “只是没想到,大师你真的还在此地,是银钱还没赚够?” 这话让京墨和尚嘴角一抽。 薛文举将自己衣衫整理一下,面上神色化为郑重,向着白须老者躬身:“云州薛文举,见过左丘先生。” “张远,这位是云台先生,你来拜见。” 张远跟着躬身。 左丘韧点点头,看着薛文举轻声道:“虽然你是浩然儒道一脉,但在左丘眼中,你算是极为亲近春秋一脉了。” “浩然儒道以治国为信念,其实与春秋儒道的修身之意并不违背。”薛文举抬头,低声道:“殊途同归,大道同修,只要不涉权势之争,儒道都是一回事。” 他的话让前方的左丘韧面上露出感慨之色,摇摇头,转身看向不远处那儒道文会的会场方向。 “从仙秦引儒道执掌朝堂,我儒道修行,便脱不开权势争斗了……” 世间任何事情,一旦沾染了功利,就不可能纯粹。 当年仙秦请儒道孔仲道入皇城,儒道便再不可能脱身名利场。 罗裳曾说孔仲道钓名沽誉,害了春秋儒道,这话偏激了,却也不假。 反倒是将儒道割裂,化为春秋与浩然两脉,逐出春秋一道的张天仪,虽然不受春秋儒道待见,却真正为春秋儒道传承做了件大好事。 无朝堂案牍,无功名算计,春秋儒道更能明心见性,更能看透大道。 最简单一项,春秋儒道寿命都比浩然儒道一脉长不少。 “张远,你去吧,那文会适合你们年轻人。”薛文举转头看向张远,开口说道。 当真只是带他来见一见。 确实,以他张远身份,要不是薛文举带来,连见左丘韧这位文坛大宗师的资格都没有。 张远一躬身,转身下了阁楼,往文会方向去。 他本来不想去,可他知道,薛文举和左丘韧他们就看着文会方向。 山溪温泉边上,连绵的短案相接。 顺着泉水,一个个酒盏漂下。 岸边的儒生伸手接了酒杯,就要喝酒,吟诗。 有人长笑长吟,有人小心苦思。 如果身处其中,或许被气氛感染,能看到恃才疏狂,看到书生意气,可身在远远的高阁上,观感就不同了。 张远目之所见,多的是蝇营狗苟,多的是蹉跎算计。 读书,不过是货与权贵罢了。 那些个存身其中的世家子,如有些走神的邱锦书等人,明显受到许多巴结。 懒得去看那些放浪形骸的儒生,张远径直走到玉娘身边。 “小郎!”本有些神思不属的玉娘看到张远,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张远走到玉娘身边坐下,将一杯酒端起,然后道:“这酒有些凉,我帮你温一温。” 淡淡的真元将酒杯包裹,其中顿时热气蒸腾。 周围儒生都是转头,面上露出讶异之色。 这儒道聚会,怎么多了个武道修行者掺和? 玉娘面上多出些笑意,轻轻伸手将酒杯接过,双手握住。 远处阁楼之上,左丘韧目光不变,站在阁廊边低语:“文举,当真想好了?”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以仙为贵,可也是我儒道的天下。”薛文举目光盯着溪水边略带拘谨的玉娘,目中透出温柔。 “我辈读书,修浩然气,不就是为需要时候可舍弃小家,为天地立命?” “薛先生之才,先生之德,京墨钦佩。”一旁的京源寺主持京墨轻语,感慨出声。 左丘韧点点头,沉默不语。 目光落在张远身上,薛文举轻笑:“怎么样,我这女婿还算成吧?” “血虎张远,行事狠辣,极适合在镇抚司的,”一旁的京墨和尚看着溪边的身影,点头道:“我之前就见过他,还以为是春秋儒道一脉培养出来的。” 听到他的话,薛文举看向身边的左丘韧。 左丘韧沉吟片刻,摇摇头:“我云台一脉最杰出的是欧阳家的丫头,我所见后辈之中,无人能与这丫头相比的。” “你那女婿,”顿一下,左丘韧淡淡道:“我记着,有机会,让欧阳丫头在官场提携一二,你知道,我如今早不去管朝堂事情,何况,这张远走的是武道。” 溪水边,有哄闹声传来。 几个妇人和女子凑近,不知说些什么,然后又是哄笑。 “郡丞夫人,听说你家侄女,曾在花船上做过船娘?”一道声音响起,让不远处的薛夫人面上神色沉下来。 周围的儒生面上都是神色一愣,转头看向玉娘和张远方向。 玉娘面色一白,张远伸手将她的手掌握住。 薛夫人面色难看。 她早想将玉娘这一段过往压下,可玉娘经营青玉盟,张远又在郡府有些名声,难免会有有心人来查他们。 “鞠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薛夫人将酒盏放下,沉声开口。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今日这聚会少了些歌舞器乐,颇为沉闷。”刚才出声的妇人抬头,看向薛夫人,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贵侄女做过船娘,自然是会歌舞的,索性大方些,为文会助兴可好?” 这话,分明是在羞辱玉娘和薛夫人了。 不远处坐着的邱锦书站起身,忽然顿住。 “鞠夫人说的是,今日这文会少了些歌舞器乐,着实沉闷了。”一道清淡声音在溪水边响起。 溪水边,那些儒生全都慌乱的站起身。 “欧阳先生!” “是,是欧阳大人!” “欧阳老师。” 欧阳凌乃是本次官试的监察,与主考官一样,也算这些儒生的座师之一了。 身穿锦缎长裙的欧阳凌从水边山道走来,直到玉娘身边。 “薛姐姐,上次你教我的舞,我想跳。” “你可能帮我抚琴?” 玉娘愣一下,看向张远。 欧阳凌伸手,将张远拉起身。 “欧阳家的车架已经在山下等待,我,为你跳一支舞吧……” 她一手牵住玉娘的手,一手握着张远的手,然后走到一旁的凉亭。 凉亭四周,保暖的薄纱低垂,只能见其中隐约身形。 “铮……” 淡淡的琴声响起。 那薄纱之后,一道身影轻轻起舞。 山溪边,所有人面色呆滞的看着这一幕。 郑阳郡儒道第一世家的欧阳凌大小姐,竟然为一位男子献舞。 这事情,便是挖了眼珠子都不敢信! “不可能,不可能,欧阳大小姐乃是六品文官,欧阳家明珠,怎能……” “我,我一定是做梦,欧阳家大小姐怎能给男人献舞,何况那男子还是,还是——” 远处阁楼之上,薛文举缓缓转头,看向一脸迷茫的左丘韧。 “左丘先生,多谢。” “能让欧阳大小姐如此关照提携张远,我着实感动。” 左丘韧嘴角胡须抽搐,身躯在寒风之中,白发有些凌乱。 第243章 此承诺,出薛玉之口,青玉盟认 凉亭之中,张远静静看着面前轻舞的欧阳凌。 从小穿着儒袍的欧阳凌,哪怕身段婀娜,可确实没有练过舞。 此时,她一板一眼的动作,略有些笨拙,却更加真实。 女为悦己者容,女为悦己者舞。 一旁的玉娘同样全神灌注,指尖轻动,那悠扬的乐曲流淌。 其实对于玉娘来说,做生意只是为了赚取足够他张远修行的资粮,抚琴,清歌,才是所求啊。 他张远何德何能,能让面前这等世间难得的女子如此倾心? 身形正坐,张远的手掌缓缓握紧。 到一曲终了,欧阳凌微微喘息的立住身形。 “为何如此?”张远看着面前的欧阳凌,轻声问道。 当着如此多人的面,牵着他张远的手走进凉亭,还是穿着女装一舞,欧阳凌此等行径,恐怕会招来无尽非议。 “杜家一纸书信,春秋儒道问责,欧阳家不能支撑,我也只能回去。” “本来此次官试之后我该是入腾洲镇守金殿为从五品同知令,执掌巡察监督职权。” “如今,我被安排到玉川书院,做教习长。” 欧阳凌的声音透出几分复杂。 得罪杜家,现在哪怕杜家允诺不会踏足腾洲,可依然只凭一纸书信,就断去她所有努力。 玉川书院,不是潜川书院。 潜川书院是腾洲第一书院,是镇守金殿之下直属,其祭学和教习长都是四品官衔。 玉川书院,腾洲不入流,教习长充其量也就六品而已。 对于欧阳凌来说,这是断了她的仕途之路。 最关键是,她会从之前的欧阳家明珠坠落尘埃。 甚至,她的前途命运怕是都要被家族拿来当成筹码。 “玉川书院?” 张远点点头,开口道:“既然你在那做教习长,那我若是发现好苗子,就推荐去玉川书院。” “往后青玉盟每年从结余之中拿出两成,送去玉川书院。” “我对书院事情不懂,不过我明白,大约也就是需要人与财。” 欧阳凌看着张远,许久方才低声道:“张远,你,你不担心……” “我倒是觉得你去教几年书,沉淀一下更好。”张远轻笑,伸手将欧阳凌的腰身搂住。 这动作映照在凉亭外的轻纱上,引来一片低呼。 “我家欧阳太聪慧,你得等我一等,才能让我追赶上。”张远笑着说道。 这话,让一旁的玉娘轻笑。 “我……”欧阳凌身子发软,看着面前的张远。 这一去,怕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面前这家伙。 也不知这家伙有什么好,竟是让自己迷了心窍。 或许,就是这份万事不萦于心的淡然从容? “我知道,以你的本事,执掌玉川书院,一定也能让玉川书院成为腾洲顶尖书院的。” 张远看着欧阳凌,轻声低语。 张远几句话,让本心意难平的欧阳凌顿时心绪开阔不少。 “好,玉川书院就玉川书院,我欧阳凌也能让玉川成为第二个潜川。” “不对,为何不能超越潜川。” 欧阳凌的眼中,透出几分傲然。 …… 三人走出凉亭时候,动作大方自然。 这让本有窥视之心的溪边众人都是低头,反而不敢多看。 玉娘端起酒盏,向着四周轻轻举起,声音响亮传出:“青玉盟薛玉给欧阳姐姐传个讯。” “欧阳姐姐即将前往玉川书院做教习长,薛玉在此承诺,请诸位见证,若是有愿往玉川书院求学的大才,青玉盟愿意每年资助百两纹银以供笔墨。” “若是有教习之才,愿在玉川书院任教者,青玉盟每年助千两纹银花销。” “但有才华,玉川书院概不推拒。” “此承诺,出薛玉之口,青玉盟认。” 去玉川书院求学,每年有百两纹银学资。 做教习,更是另外有千两薪酬。 世间修行,武者耗费气血,儒道耗费心血,都是需要资粮才能有成就。 众人还未从欧阳凌往玉川书院任教习长的消息之中缓过来,就被玉娘的两个承诺乱了心神。 镇抚司皂衣卫的俸禄已经算极高,一个月才五两纹银。 去玉川书院读书,不用操心其他事情,便有百两纹银一年拿。 这等好事,世家子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无数贫寒子弟来说,那是难以想象的幸福。 为这百两纹银,恐怕会有无数学子跋涉千里,往玉川书院求学。 至于有才之士,做个教习就能有千两俸禄,估计不心动的也很少。 溪水边,只有潺潺水声和风声。 没办法,玉娘给的太多,让所有人都呆愣住了。 要是别人说这个话,没人会信。 可青玉盟薛玉之名,加上欧阳凌的身份,那就不得不信。 “薛先生,不愧是你的亲女,这等气魄,便是世家男儿也少有。”阁楼之上,京墨和尚轻叹开口,“贫僧不如也。” “你这点身价,确实比不上我家那丫头。”薛文举淡淡开口,让京墨和尚眼角抽动,合十的双手微颤。 前方的左丘韧转身,看向薛文举,轻声道:“文举,保重。” 薛文举笑着道:“若是有机会,云台先生可请我喝酒。” 机会,不知是什么机会。 为何喝酒,在何处喝酒,这些事情,儒道修行者最喜欢打哑谜。 “二位施主,此一别,真不知何时再见啊……” 看着薛文举和左丘韧离开,京墨和尚合十相送。 看两人下楼,他方才回过身,看向溪水边。 “风云变幻,我佛门也是需要动一动了。” “张远,赌还是不赌?” …… 京源山下的道旁,一架青木马车停在那。 车架两旁是身形雄壮的武者,欧阳德目不斜视,站在车架前方,手中长刀握紧。 “欧阳老哥,一路辛苦。” 张远走到欧阳德身边,将一叠纸卷塞入其手中。 欧阳德眉头一皱,刚准备推拒,看到那纸卷是一张张价值百两纹银的金券。 那么厚一卷,怕不是要有好几千两? 欧阳德浑身一颤,手掌握紧。 以他瑶光境修为,这点银钱不算什么。 可身为家族武者,一切花销都是家族出,他自己手上还真没有数以千计的银两积存。 “老哥,我家欧阳凌就交你看护了,等我他日去玉川书院,定找你喝酒。” 张远伸手拍拍有些愣神的欧阳德肩膀,然后向着欧阳凌挥手示意。 欧阳凌点点头,登上车架,踏入车厢,浑身一震,低呼出声。 “云台先生……” 缓缓前行的马车中,左丘韧与欧阳凌对面而坐。 欧阳凌有些手足无措的为坐在对面的左丘韧倒茶。 “让你去玉川书院,是我的意思。” 左丘韧一句话,让欧阳凌提着茶壶的手顿住。 第244章 未能团聚的新年,召集令 左丘韧是春秋儒道一脉大宗师,儒道修为境界之高,早已是天人境,具体第几境外人不知。 欧阳凌在左丘韧门下,算是后辈之中最顶尖的人才之一了。 加上早有官身,又是欧阳家支撑,欧阳凌在云台山一脉是极为被看重的了。 欧阳凌有些不明白,左丘韧为何要断她的前程。 “那个张远不是说,你去书院教几年书,对你来说是好事吗?”左丘韧看着欧阳凌那略失神慌乱样子,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总算让这丫头落一局,刚才看她牵着张远的手往凉亭中去的时候,他左丘韧的心境,不也差点震动? 那可是天人境的心神,山岳崩而微尘定的心境。 自家门下精英,竟然跟个皂衣卫混在一起? 要不是薛文举在一旁,他恨不得出手给那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听到左丘韧提张远的名字,欧阳凌面上一红,不说话,将茶壶提着继续给左丘韧倒茶。 “以你性子,不会是为表达不满就这般做。”看着面前的欧阳凌,左丘韧面色稍微郑重些,“你是当真对那小子有情意?” 欧阳凌点点头。 左丘韧微微一叹。 车厢中平静许久,他方才再次开口。 “元康帝在位三百余年,三皇子与五皇子争锋已经朝野皆知。” “春秋一脉杜如晦,浩然一脉李牧云,都欲争夺相位。” “如此纷乱朝局,你与其深陷其中,倒不如退一步韬光养晦,海阔天空。” “治学,养心,我春秋儒道需要有一颗浩然之心。” 朝堂纷乱,先避锋芒? 这倒是春秋一脉的作风。 若是浩然一脉,定然是千万人吾往矣。 欧阳凌将茶壶放在面前的小案上,沉吟片刻,低声道:“以师祖你春秋一脉大宗师身份,也不看好杜工部入阁?” 云台一脉是春秋儒道,杜如晦也是春秋一脉。 要是看好杜如晦入阁,那该是让门下弟子鼎力相助才对,没有让精英弟子抽身的道理。 虽然欧阳凌得罪杜家,但这些事情在儒道大宗师眼中都不算事。 “呵呵,杜如晦痴心炼器,妄图以器道改天命。” “李牧云空有张相传承,却无当年张相一手分儒道的果决,他们二人,都不是未来国相人选。” “就如同三皇子和五皇子,锋芒太盛——” 左丘韧的话语顿住,摇摇头:“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看太远,也不需要听太多。” “仙秦天下,气运流转,自有其道。” 以欧阳凌之聪慧,自然听出来,左丘韧不看好如今争国相位的两位天官,也不看好朝野皆传的两位皇子。 至于左丘韧的眼光准不准,她不敢说。 不过左丘韧身为云台一脉执掌者,还将她压在玉川书院,定然有特别安排。 如果不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左丘韧不会亲自来。 看欧阳凌表情,左丘韧轻笑点头。 “不止是你,我也会入一方书院,掌管教习。” “天下书院,各方军伍,近些时候都会有皇城子弟,武勋世家后辈隐姓而入。” “此计为补天之鞭,陛下亲名。” “以凡俗精英,补天外天战场天人境之不足。” “主持此事的,是兵部侍郎,张家,张居正。” “如果我猜的不错,他就是此代镇天司,青龙。” 镇天司,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四位以神兽之名为代号的强者,都是只听命于皇帝一人。 欧阳凌手扶在茶壶把手上,沉吟许久,方才抬头看向左丘韧。 “补天之鞭,此策若成,张侍郎是不是一步入阁,任国相位?” “国相位定,便是太子位定时候?” 左丘韧笑着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揣测上意无用,揣测天意也无用,世间事,做过,看过,错过,一切皆自然罢了。” “便如那张远,即便天赋不凡,可起点太低,与你云泥之别,等回头再看,你或许就会明白——” 左丘韧话没说完,欧阳凌将一柄刻刀拿出,在小案上一划。 一道金色刻痕在小案上闪耀,数息才隐去。 左丘韧瞪大眼睛,看着那刻痕:“张相,张相血脉,这,这——” “张远为此刻刀开锋,送我护身,也算是个定情之物吧。”欧阳凌嘴角蓄起一丝笑意,低低出声。 她故意不看左丘韧那呆愣惊愕的表情。 “张相,张居正,张远,你,这布局这般远吗……” 左丘韧失落低语,手上茶盏的水洒落都不自知。 ———————————— 薛文举在南山街的小院住了一晚,陪着玉娘吃了一顿晚饭。 张远特地请了云清轩大厨,来做了一桌云州菜肴。 一如当年,玉娘一个人一桌,吃一碗银月羹。 “从清茹不在,从丢了雨凝,我就再未去过云清轩,也再未吃过这几样菜。” 多喝了几杯酒的薛文举面上带着几分畅快,将酒杯举起,向着张远碰杯。 “小子,吾辈修行,无论文武,终究求个心中道义长存。” “儒道手中笔,武道手中刀,那都是表象。”薛文举伸手拍着胸膛,站起身,看向一旁抬头的玉娘,“胸中热血长存,意志不灭,方才是生死于前而吾往矣。” …… 对于薛文举在年前的最后两天离开,没有留下来一起过个年,玉娘有些遗憾。 不过她并未开口挽留。 如果能留,张远会开口。 仙秦重团圆,新年都有远行家人归来的习惯。 南山街兰桂坊的小院中,红玉,苏幺妹帮着玉娘从过年前一天就开始整治酒菜,孙立他们一帮小子都是从庐阳府来,今年就在这过年。 还有从前无家可归的陈大田,还有跟随他的那十几个孩童,今年也都在小院之中过个有一口热饭菜的年。 “吃饭咯——” 红玉端着一大盘菜,一边喊着,一边往桌上送。 小院中今日摆上了三个桌子,都是满满当当围坐。 “远哥,嫂子,敬你们!” “远哥,薛掌柜,我们敬您。” 当张远和玉娘并肩走来时候,所有人都举起酒杯。 张远笑着举起酒杯。 “嘭——” 远处的天穹之上,一道金色的流光炸裂。 “谁家放的焰火,好漂亮……”陈大田身侧的孩童抬头,喃喃低语。 张远身边的玉娘面上神色却已经变了。 那是镇抚司的召集令! 第245章 这就是仙秦! “来,这杯我敬我家小娘。”张远面色淡然,将手中酒杯跟玉娘手上的酒杯相碰,然后一饮而尽。 玉娘握着酒杯,深吸一口气,也将杯子凑到唇边。 小院门前,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镇抚司令,庐阳府皂衣卫张远速至武镇司集合。” 张远将酒杯放下,看向院中站起身的那些少年。 “照顾好你们嫂子。” 孙立等人面色郑重的一抱拳,低声开口:“诺。” 张远换上皂衣,玉娘和红玉将他的双刀捧着送过来。 “小郎,我等你归来。”玉娘手掌轻抚张远身上皂衣,轻声低语。 身在镇抚司,穿上这皂衣,家国之间,便没有选择的可能。 张远挂上双刀,走出小院。 院落之外,庐阳府皂衣卫甲一队旗官沈炼面色凝重,上前低声道:“试炼开始。” 张远等待许久的营首都尉试炼,终于开始了。 不过不是年后,而是选在了元康一百一十七年的最后一日。 还有几个时辰,就是元康一百一十八年。 “轰——” 天穹之上,一架飞天马车奔踏而行。 一柄横空的十丈长剑之影闪耀,随马车而走。 两尊展翅大妖,双翅展开五丈,紧随在剑影后方。 “那就是,天境。”张远深吸一口气,低低轻语。 郑阳郡镇抚司一次出动至少五位天境大修。 这是张远第一次如此直接看到镇抚司的天境出动。 这次的试炼任务到底是什么? 不过无论试炼是什么,在张远眼中,都是他踏上新台阶的垫脚石罢了。 武道,官途,他都要紧握在手! 快步踏入镇抚司,皂衣轻甲已经汇聚成河。 武镇司的门前,两位青衣文吏看到张远和沈炼到来,低声开口。 “张远,沈炼,跟我来。” 随着他们前行,直到兵甲司。 院落之中,已经有二十三位身穿黑衣或者皂衣的武者等待。 “换上衣甲,选好自己的遮面和腰牌。” “本次试炼,认牌不认人。” 兵甲司的库房前,身穿儒袍的主司开口。 他身旁,是点刑司主司。 那位四旬左右的点刑司主司看到张远,目中闪过一道晶亮。 连上张远和沈炼,一共二十五位试炼者。 张远选了一柄长弓,三壶精铁箭矢,两柄折叠短弩,还有十盒箭矢。 穿上铁甲,双刀斜跨,他拿起那黑铁遮面,盖在脸上,伸手接过一旁文吏递过来的一块腰牌。 金,三。 金木水火土,五队,每队五位。 “沧澜江上游五百里,洞园湖有水妖作乱。” “镇抚司已查明,是洞园湖畔仙道宗门灵水观,武道宗门三源武门,以及洞园湖水域江湖门派源江帮联手,欲借水妖之力,掌控此方水域商道。” “养妖为寇,养寇自重。” 点刑司主司立在石阶前,朗声开口。 小院之中,气氛凝重。 仙道宗门,武道宗门,江湖帮派,还有妖,这已经是一方地域之中的绝大多数力量联合。 皇权不入府,官权不下乡,一直以来,朝堂惯例,不过问州县之下的江湖事情。 各方门派,江湖帮派也正是有这一层生存空间,才能滋润过活。 这一次,看来朝堂是要动真格了。 张远立在原处,面上被铁甲覆盖,看不到表情,只腰间的腰牌,显示出身份。 “洞明境以上的敌人会有镇抚司供奉出手,这一次两郡之地十位天人境会横压洞园湖。” “你们需要做的是,暂带一营军卒,缉拿匪徒,保护来往商船和百姓。” “你们的表现会换算成功勋,前三者,实授营首都尉衔。” 说话的儒士摆摆手,看向前方:“每人领五队皂衣卫,然后领取自己的任务。” “诺!”小院中,所有人抱拳低喝。 煞气瞬间弥漫。 张远随着众人走出院落,看向前方的广场,将手中腰牌举起。 “金,三营,集合。”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位位身穿皂衣的军卒快步前来,向着他躬身抱拳。 “见过营首大人!” 二十五位轻重战甲军卒立在张远身前,好似青松兀立。 张远目光扫过,点点头。 “出发。” 他快步向前,后方五队皂衣卫紧随。 镇抚司外,百多辆战马拖拽的车架已经静待。 张远踏上车架,一旁的文吏将一张纸卷交给他。 接过纸卷,张远到车厢中展开。 “封锁洞园湖畔青柳镇西镇口,排查一切匪徒。” 纸卷之中,还有洞园湖周边各方势力的分布地图。 张远所见,青柳镇位置在湖畔洞月山下,乃是江湖门派源江帮驻地所在。 洞月山上,则是武道宗门三源武门的山门驻地。 至于仙道门派灵水观,是在洞园湖当中的灵璧岛。 张远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他这一营军卒所封锁的位置,一边是三源武门方向,一边是青柳镇。 江湖门派之中强者不多,皂衣卫列阵或许能阻,但三源武门的实力,怕不是五队军卒就能应对。 不过倒也不用特别担心,有十位天人境大修镇压,洞园湖翻不了天。 只是如何取得功劳,赚取更多功勋,这需要到驻扎封锁之地后再细细谋划。 端坐车架之中,张远微微闭目。 这一次出动的车马明显是有妖兽血脉之力,飞奔速度极快,一个时辰便能奔行一百五十多里。 夜半凌晨之时,呼啸的风声停顿。 张远一步跨出车架,抬头看向天穹。 十道闪耀之光,将前方方圆百里山河映照! 三辆飞天战车。 四位展翅大妖。 两位白衣道人。 一位手持长刀的金甲大汉。 冲天的灵光,激荡的气血,还有弥漫流荡的妖气。 十位天人境! “奉令,封锁洞园湖山河气运灵气。” 一辆飞天车架之中,淡淡声音响起。 一支墨笔飞出,铁画银钩大字浮空。 “封。” 这一个字在天穹之上,闪耀百里。 一道淡淡的金光,将天地笼罩。 “云耀观主,你灵水观号称镇守洞园湖百里水域,天人无奈何,如今水妖作乱,你作何解释?” 另一道清冷的声音响彻百里天地。 大湖之上,几位身穿道袍的身影立在水波中,面色难看。 “诸位大人,水妖是外来,我洞园湖深受其害,灵水观也——”当先的道人话没说完,只见天穹之上,四位展翅大妖,两位白衣道人同时抬手。 “风生。” “水起。” “长河。” “定风波。” 百里大湖,瞬间水浪滔天! 肉眼可见,那亿万斤清澈湖水被径直拔高,直上百丈! 湖畔边,张远缓缓握紧拳头。 仙道纵横,武道为尊的九洲天地! 这就是仙秦! 第246章 一刀,断山河! 百里湖面被抬升百丈之高,那似乎要遮蔽天地的水浪,让水岸边无数百姓躬身跪拜。 张远承认,与仙道术法,妖族神通,在某种层面上确实比武道更恢弘。 便是儒道手段,也更加璀璨。 不过,仙秦天下以武道为根基,武道,终究镇压万道。 “我灵水观镇守洞园湖一千余年,当年也是得到朝堂敕封,没想到最终沦落如此。” “卸磨杀驴,利益倾轧,我等方外之人,修无为清静之道,何其无辜啊……” 云水之中,岛屿之上的金冠道人仰天长叹,声音传彻百里。 他身后那些道人全都满脸悲愤,身上灵光激荡。 湖岸边的百姓都是抬头,面上露出一丝迷茫。 在他们眼中,今日这场仙神之战,按说该是朝堂威势倾天,但灵水观到底是洞园湖本地仙道宗门,与他们,亲近些。 此时那金冠道袍的灵水观观主出声,引动许多百姓思绪震动。 “想裹挟民意,动摇天地气运?”天穹之上,一架金色马车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灵水观从天汉末年立观洞园湖,历经太始,征和,延和到元康,一共一千六百三十一年。” “这期间,灵水观窃取沧澜江水脉之力修行,导致周边水患不断。” “太始一百三十二年,洞园湖西岸十三条大河干枯,朝堂令灵水观疏通大河,以水脉之力引水,灵水观阳奉阴违,最终使湖西千里之地,三十万亩良田沦为贫瘠,八千百姓迁徙他乡。” “征和一十九年,沧澜江水患起,灵水观借机再窃水脉之力,将原本不过方圆三十里的洞园湖化为百里大湖,周边数百万亩田地被淹没,百姓死伤无以计数。” “从延和八年开始,灵水观与周边武道宗门,江湖帮派勾结,把持商道,往来商船被截,被高价收取买路钱。” “洞园湖周围村镇,八成田地都被灵水观与三源武门霸占。” 车架之中的声音回荡,原本跪伏在地的周边百姓目中的茫然化为愤恨。 这些事情,他们有些听说过,有些则是自己亲身经历。 这么多年,源江帮,三源武门,这些武道势力欺压乡里,谁没有吃过苦头? 只是时间久远了,逆来顺受,已经习惯。 若不是被一件件提起,已经没人在意。 湖岸边,异样的情绪在激荡。 “云耀,若仅是这些事情,绵延数百年,朝堂不会特别追究。” 车架之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你们不该再聚水脉之力,布设大阵,妄图截取天机。” “此,死罪。” 随着“死罪”二字回荡,那亿万斤的湖水向着湖中心的灵璧岛砸落! 一言动天地,言出法随! 这法,是仙秦律法! 看无尽湖水当头压下,云耀道人也不再遮掩,身上灵光激荡,一声长笑:“我灵水观以灵水为名,经营洞园湖千多年,今日,就让我看看,此方天地本源,到底属我,还是听命于你们!” 随着他话音落下,苍翠湖心岛屿上,道道金光升起。 那些金光好似长龙,旋绕流转,将所有的水浪都抵住。 漫天的水浪不但被抵住,甚至有被操控的趋势。 “我灵水观坐镇灵璧岛,本就是为岛上可勾连水脉的十三口灵水泉眼。” “如今这水脉力量已经与我灵水观相合,不分彼此。” “诸位大人,依贫道看,今日是一场误会,我灵水观退一步,往后不管任何凡尘之事,你们也放我灵水观今日一条生路。” “若不然,这满湖的水散开,方圆数百里化为泽国。” 云耀道人轻笑,背着手,立在那岛屿之上,朗声开口。 他背后,十三道灵光激荡。 耗费千年谋划才布成的大阵,是他最坚实的依仗。 朝堂要是还想他们驻守此地,还想这洞园湖安宁,就最好各退一步。 朝堂势大,无论是江湖宗门还是仙道宗门,都不想撕破面皮。 不过既然占据一方,谁家都会有几分压箱底。 灵璧岛上的水脉,就是灵水观千年底蕴。 百丈水浪激荡,湖岸边的百姓都是面色惨白,慌乱后退。 这水散开,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天穹之上,几位天人境身上灵气与妖气震动,神色凝重。 金色的车架车门拉开,一道身影从其中走出。 淡青色衣甲,腰间悬青色长刀,四旬面容,双眉入鬓。 “本座临阳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陶景。” “想来,云耀道长是听说过我的名字的。” 张远抬头,双目之中一道灵光闪烁。 武道龙虎榜,腾洲第三十六。 断山刀,陶景。 天权境武道大修。 云耀道人面上神色瞬间化为惨白。 “我灵水观愿臣服,所有罪责我云耀一人——” 云耀道人话没落下,天穹之上的陶景已经一步踏出。 他腰间长刀出鞘。 “愚昧。” “今日既是镇抚司出动,灵水观灭定了。” 声音清冷,长刀抬起。 一道横跨千丈的刀影浮现。 陶景身后,一尊双角泽龙身影百丈,一个咆哮,冲向下方的湖心岛。 刀光与龙影同时砸落。 “轰——” 无边水浪被刀光牵引,化为一道横跨百里的水刀。 湖心灵璧岛在刀光之前轰然碎裂。 一座方圆十里的岛屿,一道斩碎! 此等力量,不过是武道第六境,天权。 哪怕是借天地大势,借周围数位天境之力加持,这一刀,也让天地失色。 “这就是,武道大势。”张远握紧拳头,看着那横越天地的一刀斩落。 百里刀光斩碎灵璧岛,向着前方数百丈的山峦一斩而下。 世间万般修行,唯有武道才能这般畅快! “轰——” 一刀斩落,山峰被从中劈开,无尽湖水奔涌顺着百丈宽的刀痕倾泻! 这就是天人境的武道之力,一刀,断山河。 张远低头,将手中纸卷里的地图展开,手指从中直直划过。 “沧澜江错过洞园湖,斩断吴清山,江道可节省,两百三十里。” “所谓的清剿水患,其实都是疏通水道的延续。” “若是当真明令大江改道,洞园湖边百姓、宗门必然阻拦,拖延不绝,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所以,才有了断绝洞园湖水脉的这一刀。” “快刀斩乱麻。” 深吸一口气,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璀璨晶亮。 他的目光紧盯天穹之上的陶景。 斩断天地水脉,再断山脉,令大江改道。 这一刀,是天地气运加身,还是天地责罚降临? 仙秦天下,强者从来不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这天地,有灵。 “来了!”张远一声低语,握紧双拳。 第247章 歪门邪道 天穹之上,轰鸣震荡。 一道金色的雷光向着陶景当头砸落。 雷劫。 劫,也是缘。 渡不过就是杀劫,渡过去就是机缘赏赐。 那雷光有水桶粗细,光是远远看着,就让人心惊胆战,心头震动。 此等雷光临身,恐怕就是九境大修动挡不住。 “怎么挡?”张远紧盯陶景。 这雷不是陶景一位六境天人能抵挡的。 在场所有天人加起来也挡不住这一道雷光。 陶景有什么后手? 立在原处的陶景抬头,长刀归鞘,手中一道淡黄卷轴拿出。 卷轴? 张远浑身一颤,低呼出声:“圣旨!” 陶景手中捧着的那卷轴展开,其上一道淡金色的龙影冲天而上,与天地之间的雷光碰撞在一起。 “陶景奉命贯通河道,所行皆遵旨而动。” 天上雷光炸裂,瞬间被龙影吞噬,然后重回卷轴。 碎散的雷光坠落,冲入陶景身躯。 几位天人境都看着陶景,面上露出羡慕神色。 陶景身躯一震,雷光裹住身躯,然后浑身气血与真元不受控制的激荡闪烁。 他身上气势轰然冲天,然后回落。 破境。 第七境,天玑。 断山河之威,天劫之后的反哺,直接让陶景修为提升一个大境界! 张远看着这一幕,只觉心潮澎湃! 不但是武道之强,可动天地,更是那人道皇权之威,可撼天地! 一纸谕旨,便能令天道劫罚尽散! 这才是真正的通天武道! 化天罚为气运,陶景开江之功,直升一阶! 世间修行谁不是按部就班,谁不是蹉跎岁月? 谁敢想,斩天地而功成,修仙武而气运加身? 人间武道,仙秦之尊! “灵水观已灭,试炼任务开始。” 天穹之上,云光激荡,金色的流光散去,那些天人境强者身影也消散,只留一道高喝之声响起。 张远看一眼手中地图,低喝一声:“跟我走。” 他身后,五队皂衣卫紧随,奔行而走。 远处,已经碎裂为废墟的灵璧岛上,几位天人境神色轻松的立在一处。 “陶司首这一次怕是要直入镇守金殿了吧?”白袍道人轻声开口,面上露出几分微笑。 “不一定,也可能是入联军,再攒一些战功。”说话的是一身黑袍,头脸清瘦,满身妖气收敛的碧眼中年。 陶景摇摇头,轻笑一声,看向水波落尽的大湖岸边方向。 “其他事情先不管,这一次的营首都尉试炼,你们看好谁?” “临阳郡和郑阳郡一共三十四位试炼者,争夺四个营首都尉,以往可没有这般严苛的。” 听到他的话,一旁那金甲大汉沉声道:“恰逢联军新立,这一次选拔之后,三郡营首都尉就会超额,到时候会安排几位入联军。” “一直以来,都有镇抚司督战惯例。” 其他几位天人相互看看,点点头。 “我记得郑阳郡郡府中有两位旗官,都是甲卫营出身,这一次也在争夺都尉之列。”说话的是身穿白袍的道人。 “我知道,秦涛和商储月,都是洞明境中期修为,乃是世家出身。”陶景身侧的黑袍大妖开口。 “我临阳郡我比较看好的是旗官姚成宝,这家伙出手狠辣,是做皂衣卫的料子。”陶景也将自己的预测说出来。 “说到出手狠辣,我记得这一次血虎张远也参加试炼了吧?”金甲大汉转头看看,咧嘴道:“那小子,也挺凶狠。” 这话,让周围几人都是轻笑。 “有意思了,”陶景双目之中闪动一丝流光,“那就拭目以待,看看他们当中谁最出挑。” —————————————— 青柳镇西边山道,两丈宽阔的道路已经架起了木拒马。 一队五十人的巡卫军在夜风之中燃起两座火堆,将道路封堵住。 “金兄弟,你看,这路都堵死了,我们的差事简单。”说话的是身穿校尉衣甲的巡卫军军官。 他叫郑棠,一边说话,一边跺着脚,将手在火堆上烤。 其他那些手持长枪的巡卫,也都围拢在火堆边。 今日这一场大阵仗,周边府县至少三千巡卫被抽调赶来。 刚才那等天人交战,一刀断山河的宏伟景象,确实可以当一辈子谈资。 只是,这大年夜被安排在山野间封堵道路,这般苦差事,终究冰寒难捱。 郑棠喊的金兄弟,就是佩戴金三营腰牌的张远。 张远打量下四周,回想一下那地图上的标记,低声道:“郑老哥,这般驻守不是办法,而且,这大年夜的,兄弟们这般苦熬,这差事有些不近人情。” 他的话让郑棠嘴角一咧:“可不是,那些大人物不知怎么想的,要动手不能挑个时候?我正和婆娘吃饭,我老娘还说难得今年团圆……” 郑棠的声音压下来,回头看看,背后的那些军卒面色也都不太好看。 张远伸手招一下,不远处身穿轻甲的皂衣卫快步上前。 “大人。”那皂衣卫躬身抱拳。 张远看向郑棠:“郑老哥,你安排几个兄弟,去镇子上整治些酒菜,其他人将避风的帐篷搭起来。” “这道既然封,咱就封死,往后五里有一座断柳桥,咱们守住桥,比这里容易。” 伸手掏出三张十两纹银的金券,张远递给身前的皂衣卫。 “吴金水,你叫几个兄弟一起去。” 三十两纹银,一个皂衣卫半年俸禄。 张远手笔之大方,让面前皂衣卫和巡卫军校尉郑棠都是眼睛一亮。 沉吟一下,郑棠点头,转身到火堆旁在一众巡卫那轻声说几句。 “成,干。” “谢金爷。” “金爷豪气,我等必然不拖腿。” 那边军卒高呼,气氛活络不少。 七八个军卒领着四个皂衣卫,往镇子方向去,其他人有的开始收拾行装,往断柳桥方向转移。 夜色深沉,天寒地冻,好在大家都是武者,气血升腾。 “驻守青柳镇西边的金三营出动了。” “他们有十多人潜入青柳镇,想来一定是去截杀源江帮。” “正常,此等试炼,谁不想争功?” 一道道讯息通过飞鸽传到湖心岛上,陶景等人面前一个个字条展开。 “此人太过浮躁,必然是要吃亏的,如此莽撞争功,不适合做营首都尉。”陶景身边,白袍道人轻语。 “毕竟是低阶武者,哪里会考虑这么多?”一旁的黑袍大妖摇摇头,轻叹道:“镇抚司中就是真正有眼界的低阶修行者太少。” “这些皂衣卫,不会动脑子。” 这话,让其他几人点头。 不过片刻,又有飞鸽飞来,几张字条拿出。 众人看那字条,面上神色怪异。 “金三营采买两大车酒菜,又请了镇子里两位厨师,还买了十顶帐篷。” “金三营截断山道,在断柳桥设立五层路障,两边扎营,分组驻守。” “他们还搭了炉子。” 刚被湖水冲泡过的湖心岛,比湖岸边更清冷湿滑,哪怕是天人境,听到断柳桥那边又是酒肉又是火炉,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陶景将字条握在掌心,摇摇头。 “歪门邪道。” “那个,要不,我们也搞个炉子,煮茶汤酒,边聊边看?” “这大年夜的,这般干等,着实有些冷淡了。” …… 第248章 这金三营的试炼之人,到底是谁! 青柳镇镇外五里断柳桥旁的山道边,一顶顶防风的帐篷搭建起来。 张远和郑棠将皂衣卫和巡卫分成三组,一组驻守巡察,一组在帐篷里休整,还有一组则是随时待命,侦查四方。 天气寒冷,又是寒夜,没谁心甘情愿的在野外驻守。 不过张远有酒菜招待,一众皂衣卫和巡卫军都乐意忙活。 说实话,这般驻守,又不算多累,还有酒肉。 这可比直接跟匪徒拼命好多了。 从镇子里归来的军卒说,那边好几队皂衣卫和巡卫已经在挨家搜查源江帮匪徒,不少地方已经在厮杀。 一夜过去,断柳桥这边安稳无事。 张远巡察了大半夜,跟从帐篷里出来的郑棠招呼一声,便钻进暖和的帐篷去休息。 其他军卒皂衣卫也都开始换班。 “别说,跟三爷混还算自在。”端起热腾腾的肉汤,一位皂衣卫低声开口。 “可不是,这次可是这些营首都尉试炼,要是想争功的,怕不是已经杀疯了。”另一边的皂衣卫接过热饼,就着熟羊肉往嘴里塞。 张远不准他们喝酒,这是镇抚司任务时候的规矩。 肉管够。 “那些家伙拿兄弟们的命为自己拼前程呢。”一位皂衣卫将雁翎刀往木架上一放,搓搓手,伸手撕一块带肉的羊骨,热气与香味混合,让他快要流口水。 “就冲着三爷这体恤兄弟们,真要需要咱拼杀,那就拼一场。”将肉汤喝尽的皂衣卫抹一把嘴上油,往一旁的帐篷里钻进入。 帐篷之中,张远将面前的纸卷全都展开,盘坐沉吟。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不断圈画。 洞月山,青柳镇,各方镇抚司队伍,还有坐镇的天人强者…… 对于此地宗门帮派来说,这是一场生死杀劫。 对于镇抚司中各队的领队来说,是事关未来命运的大事。 对于那些巡卫军,皂衣卫来说,这是一场寒冬新年突如其来的任务。 至于那些天人,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场后辈低阶武者的无聊试炼。 层次不同,位置不同,感受,总也不同。 眯起眼睛,张远脑海之中,各种记忆不断碰撞交织。 罗裳,孟涛,胡金仁,邵明经…… 换成别人,会怎么做? 买酒肉,搭帐篷,守断桥,这是张远推算出的最简单的立于不败之地的选择。 那么,下一步呢? 那些天人境眼中,他们要看到的,在三十多位试炼者带领下,呈现出一场怎样的围杀之战? 是身先士卒,展现血勇,还是谋划缜密,层层递进? 是需要一场大胜,还是要看到坚韧不拔的战斗? 整个过程中,试炼者是主角,紧随其后,拿性命相拼的军卒和皂衣卫,都只是配角。 对于那些军卒来说,他们肯定不愿意为了这场试炼拼死。 可是要围杀江湖武者,围杀那些三源武门弟子,必然要拼死一战。 真正战斗,就凭没有磨合,连姓名都认不全的军卒队伍,能展现出自己想要的效果? 手掌压在地图上,张远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有时候,盲目的争,倒不如扎实自己。 营首都尉虽然只是镇抚司中极低等的官衔,可也是实权领军的开始。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的第一天,青柳镇上喊杀声不断。 不远处的洞月山上,也时不时有呼喝冲杀之声响起。 按照郑棠他们说的,皂衣卫几十个小队在洞月山和青柳镇上剿杀匪徒。 直到半下午,张远方才从帐篷里出来。 “金兄弟,你当真不去争这营首校尉?”郑棠看一眼不远处的军卒,低声道:“只要你想,兄弟们怎么都不会不给面子,冲杀一回不成问题。” 不管是郑棠还是那些皂衣卫和巡卫军,谁都知道张远是在邀买人心。 不过人家是真金白银拿出来,酒肉也吃了,当兵吃饷,杀一场也是分内事情。 “争是要争的,劳烦郑老哥跟兄弟们说说,咱把样子做起来。”张远向着郑棠抱拳,然后看向不远处,朗声道:“酒肉再加些,别苦了兄弟们。” 顿时,桥头驻守的军卒高声欢呼起来。 “谢金爷。” “三爷豪气,我等愿效死力。” 那些个皂衣卫也是躬身。 张远所谓的做样子,是让驻守军卒列阵操练。 长枪突刺,长弓散射。 皂衣卫战阵冲击,长短兵器搏杀。 一时间,断柳桥边,竟然热火朝天,映照飘雪的山野,显得热闹非凡。 只是相比青柳镇中的厮杀,还有洞月山各处山道的围杀,确实有些不够看。 湖心岛上,各方讯息汇聚。 几位天人围坐在搭建的搭帐篷里,中间一座大火炉,热酒热茶摆在一旁。 “水二营在青柳镇景家巷与突围的源江帮精锐狭路相逢,营首率先拼杀,斩源江帮两位洞明境强者,击溃源江帮精锐。” “但水二营伤损两人,五人伤势无法再战。” “木五营冲上洞月山五里,斩杀三源武门三位洞明境,借供奉之力震慑三源武门瑶光境高手,全身而退。” “木五营目前战功第一,不过有六人伤势不轻。” …… 一道道讯息汇聚而来,诸位天人虽然面色平静,但双目之中闪动的流光,可见一丝不满。 镇抚司出动如此多大军,更有天人坐镇,战局却只是如此,有些不堪。 “也是,毕竟没有磨合,战力有限。” “也是武勇了,起码都能死战不退。” 两位天人摇摇头,轻声开口。 “那个金三营,如今在做什么?”一位白袍道人忽然出声。 陶景将一张字条拿起,面上神色有些异样。 众人看去。 “金三营驻守断柳桥,在桥边演练攻防。” “金三营今日又采买了两车酒肉。” 陶景微微皱眉,抬手一招。 两位军卒走近。 陶景低语几句,两位军卒走出帐篷,片刻之后,一位身穿轻甲的皂衣卫踏入帐篷,将一张纸卷递上。 “源江帮副帮主林长河,率几位帮中高手,乔装打扮,往断柳桥方向去。” 陶景面上露出笑意,轻声道:“看看金三营一番操练,能不能挡住这些高手。” 帐篷之中,其他人也是面带笑意。 片刻之后,身穿轻甲的皂衣卫走进,再送一张字条。 “林长河假扮妇人,带着孩童和几个家人,以探亲逃难名义,骗过断柳桥守军,已经逃离。” 大帐之中,几位天人面色怪异。 坐在陶景身侧的金甲大汉抬头,低声道:“那个金三营的营首呢,他在干什么?” 轻甲皂衣卫一拱手,开口道:“桥头驻军本要细细盘查,是金三营营首出面,说都是镇上百姓,如今镇里厮杀,百姓逃难投亲正常,不用查了。” “那林长河领着几位精英帮众,已经逃了。” 这话,让金甲大汉面上露出怒色,狠狠一拍大腿:“如此怠慢,等此战结束,该军法处置。” 大帐之中,其他天人沉默不语。 陶景摆摆手,淡淡道:“等试炼过了再说,尘埃未定,不可妄下定论。” 下午时候,再一张字条被送来。 “林长河以孩子重病为由从断柳桥重回青柳镇,还带了几个乔装武者。” “疑似三源武门高手。” 大帐之中,微微一静。 “这个金三营的营首,是在玩欲擒故纵?” “有点意思啊……” 片刻之后,再一张字条送到。 “林长河等人带了郎中出镇。” “郎中,是源江帮帮主徐鼎假扮。” 大帐之中那金甲大汉双眉挑起,面上神色透出几分激动。 “好小子,原来是在钓鱼。” “这可是一条大鱼!” “陶司首,安排几位供奉去吧,那徐鼎可是瑶光境。” 大帐中,其他天人也看向陶景。 金三营那边的安排,确实有几分意思。 “再等等,按规矩,等他们求援。”陶景摆摆手,轻声开口。 片刻之后,一张字条送到。 “徐鼎,林长河等人已经从断柳桥离开,前往三源武门。” 大帐之中,所有人相互看看。 那金甲大汉握住拳头。 “那家伙,到底是在干什么?” 大帐之中,所有天人都沉默。 没有谁发表意见。 金三营那边的操作,他们也不太看得懂。 “司首大人,木一营禀报青柳镇匪徒已经基本肃清,申请撤出,参与围攻洞月山。” “土二营已经从青柳镇撤退,往洞月山方向去。” “青柳镇源江帮驻地已经被五营皂衣卫占据,除了帮主徐鼎与几位核心帮众逃离,其他帮众都被歼灭或俘获。” 一道道讯息送来,大帐之中,热腾的火焰起伏。 半日之后青柳镇上已经没有了试炼队伍。 相反,洞月山上,厮杀之声震天。 只是三十多支皂衣卫队伍,竟然无一支能攻上山顶。 “到底还是试炼,皂衣卫不肯出力,只凭营首之力,不够。”一位黑袍大妖轻叹。 临时组建的战队,确实没有战力可言。 皂衣卫中小队,可都是数年乃至数十年磨合,都是生死相托的兄弟。 “无妨,三源武门已经是强弩之末,败退只是时间问题。”对面的白袍道人倒是神色轻松。 陶景摆摆手,然后低声道:“将地图展开。” 两个军卒上前,展开一方丈许方圆的地图。 地图之上,洞月山和青柳镇各方势力和地形都清晰可见,一目了然。 “洞月山的三源武门守不住,必然也会逃窜。” “他们唯一的生机是——” 陶景手指从断柳桥方向划过,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穿过断柳桥,入已经撤出大军的青柳镇,裹挟百姓,四散逃离。” “本无关紧要的断柳桥,能不能守住,如今成了此战关键!” “欲擒故纵,放长线钓鱼,围三缺一,示敌以弱……” “厉害。” “本司首现在好奇的是,这金三营的试炼之人,到底是谁!” 第249章 军有战意,可堪一战 “既然已经是最后一战,我们一起去看看?”十位天人之中的金甲大汉实在按奈不住,低声开口。 其他几人相互看看,都是笑着站起身来。 世间修行,隐元,洞明,瑶光,开阳,玉衡,五境之后方才是天境。 天权,天玑,天璇,天枢,这四境统称天人。 能修到天人的强者,都是看惯生死,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 能让他们感兴趣的事情,确实不多了。 这一次,确实难得看到一个趣人。 陶景轻咳一声,开口道:“诸位,规矩还是要守的,我们去观战,非必要不出手。” “知道,只看。”黑袍大妖身形一动,化为一道黑色云气离开。 另外两位道人轻笑,身形之外一道淡淡的青光笼罩,身形隐去。 金甲大汉一步跨出,身形无比灵动,几个起落就已经渡过水落石出的大湖。 陶景目光投向青柳镇西边方向,身形好似大鹏展翅,悄然而走。 …… 青柳镇外,断柳桥畔。 张远身穿薄甲,手中长弓举起。 “隔河而射,随我攒射。” 他松开弓弦,空弦震荡。 后方,一排排的皂衣卫和巡卫军也是空弦震动。 动作整齐,没有丝毫敷衍。 张远抬手,所有人收弓。 “吴桃仁,看看今日的肉汤可熬好了,镇上郎中送的大药都放进去,让兄弟们补补气血。” 张远招呼着,身后紧随的皂衣卫忙去一旁的草棚边上看那飘香大锅的肉食。 “金兄弟,你发个话,咱兄弟冲一回。”不远处,手中握着长枪的巡卫军校尉郑棠高声开口。 “是啊,三爷,你这好酒好肉招待,兄弟们过意不去。”一旁的军卒中有人高呼。 “说的是,那边打生打死的,咱在这看着,三爷你捞不着军功,兄弟们臊得慌。” 后方的皂衣卫中,也有人出声。 这都正月初二了,金三营守在这里,光是吃酒肉的银钱金三爷就花了五十两。 人家那边都是死命搏杀,这里却自在很。 这差事当然舒坦,可到底都是领军饷的,平白占了金三爷便宜,总有些亏欠。 何况大家都知道,金三爷也是跟其他的营首一样,是参加试炼,没有军功,就做不成都尉。 “诸位兄弟,战一场也不是不行。”张远转头看向洞月山方向,然后看向身前众人。 “不过我先说好,令行禁止,我射哪你们就射哪,我冲哪你们就冲哪,能不能做到?” “能!” “听三爷的。” “我等也是老军伍,三爷吩咐就是。” 桥畔边,本松散的军卒缓步上前,一层淡薄战意凝聚。 远处的山岗上,淡淡薄雾掩盖身形,十位天人并肩而立。 天人之境,这不过数里,他们看得清听得清。 金甲大汉面上露出几分感慨,低声道:“军有战意,可堪一战。” 一旁的青袍老者也是面上露出一丝感慨,点头道:“其他不说,能在三两日之间让互不相识的一支军伍汇聚出战意,这位金三是有过人之处的。” “起码这坐观别人争功的耐心,一般人不能有。” 这话让陶景等人点头。 身在镇抚司,他们都明白,如金三此等人,只要再稍微有些勇力,往后前途必然不凡。 武者有谋略,已经胜过绝大多数人。 众人眼中,张远缓缓抬手。 那些军卒全都屏住呼吸,手掌摩挲刀枪。 山岗上,一众天人面上露出笑意。 聚此等战意,已经可一战了。 “原地修整,吃饭。” 张远的声音响起。 桥畔,所有人都呆愣一下,面上露出茫然。 山岗上,十位天人脸上的笑意僵住。 “艹,这家伙还能不能打仗了?怎么一点血勇之气都没有?”金甲大汉握拳一挥,咬牙开口。 看张远这般已经凝聚战意却散掉,他有一种要憋出血的难受。 前方桥畔,张远的声音响起。 “放心,那洞月山上四面围杀,就咱们这里没有动静,三源武门的人又不是傻子,肯定会选我们这突围,何况咱们这里的力量,他们已经摸清了。” “这两日来回的那些探亲逃难之人,你们当他们真是寻常百姓?” 张远手按刀柄,身上有淡淡的煞气凝聚。 他双目之中,透出杀意。 便是隔着面甲,也能感受到他的杀意汇聚。 “除了那不知谁家的无辜孩童,其他都是匪徒假扮。” “这些匪徒必然会再来,穿过断柳桥,进青柳镇,将那些百姓胁迫着四散离开。” “青柳镇出镇的路有五六条,过了都是往大城去,一旦逃散了,再多大军都追不到。” 张远伸手指向前方的断柳桥,身形如松,身上煞气与战意交融,似乎要化为一尊虚影。 “守住此地,死守这里,不让一个匪徒逃离,更不让一个百姓损伤,能不能做到?” “能!” “能!” “能!” 桥畔边,异样的气息在激荡。 山岗上,十位天人都没有说话。 不管是平日不管军务的供奉,还是司首陶景和金甲大汉,都能看出,张远此时激发的军卒战意,比之前更凝实。 真正临战,那就是溃散与死战的区别。 “吃饭。”张远高呼一声,率先往草棚边上走去。 凝聚战意,才能在临战时候不至于一触即败。 三源武门要冲击断柳桥,必然是有高手,寻常军卒不拼命绝对挡不住。 还有就是张远此时将匪徒假扮百姓事情讲清楚,才能让这些军卒接战时候心中不会有负担。 张远不敢保证匪徒再来时候不会裹挟百姓。 那时候,真有误伤,也退不得。 他张远不是圣人。 他需要这一次的军功。 热腾腾的肉食驱散了寒意。 汤水之中的大药药力,让军卒身上气血翻腾。 “嘭——” 远处山麓,一团淡红的焰火升空。 那是皂衣卫的求援讯号。 不是向其他队伍求援,是求镇抚司供奉出手。 那边,有至少瑶光境的匪徒出手,皂衣卫战阵阻挡不住。 郑棠端着粗瓷海碗,转头看向一旁的张远。 半边面甲阻住了张远面容。 “金兄弟,你不会算错吧,说不定那边就是三源武门的强者突围……” 张远将大碗递向草棚边的厨子:“再来一碗。” “郑兄,生死富贵这等东西,生死要争,富贵要等。” “若我有那泼天的富贵荣华,我不去,它也会送上门。” “嘭——” 远处,第二道焰火升起。 不过片刻之间,至少七八道焰火升起。 桥畔的金三营军卒也感受到那边的战斗激烈,气氛慢慢凝重。 “这家伙,真沉得住气啊……”山岗上,一位白袍道人轻叹。 其他人都是笑。 “咻——” 桥头方向,一道响箭飞射! 桥畔,所有人抬头。 “来了!” 第250章 镇抚司中都要出个难得的人物了 张远低喝一声,将大碗放下,手按刀柄,快步往断柳桥走去。 郑棠忙灌一口热汤,抬手挥挥,巡卫军卒慢慢从散落到汇聚,各自将手中刀枪弓箭摸住。 张远过桥,桥头四位手持弓弩的皂衣卫神色凝重,弓弩指向前方。 “军爷,军爷,是奴家啊。” 桥头不远,一个穿灰白襦裙,面容有几分白皙的妇人,手中抱着个三岁左右,穿着大红花夹袄的女娃。 这妇人和女娃昨日出镇探亲,傍晚时候女娃高烧惊厥,妇人又带人寻了郎中看病。 来回之间,说过几句感激的话。 那郎中还送了一株不值钱的大药,说感谢一众军卒在这寒风中驻守。 妇人抱着女娃往张远身前走来。 “军爷,我们村子就在洞月山下,太乱啦,山上在杀人呢。” “我家妞妞都被吓的直哭。” “您看看,她还在发抖。” 妇人凑近些,面上挤出笑意:“我晓得军爷是好人,你们能不能行个好事,让我们乡亲到镇子里避难?” “等那边山上打完了,我们就回来。” “我们,我们可以,”妇人压低声音,从衣兜里摸出一个至少五两的大金锭,“这是庄子上乡亲凑的,军爷您别嫌少。” 张远看一眼那金锭,沉吟片刻,伸手接过,然后道:“你们快些。” 山岗上,金甲大汉面上露出古怪,低语道:“不会吧,这家伙这两日花销都不少,不像差钱的。” 其他几位天人都不说话,只看着桥头位置。 那妇人面上露出感激之色,连连向张远躬身道谢,准备转身去招引百多丈外山道上等待的那些村民。 “妞妞我来抱吧,你去带他们快点过来。”张远的声音响起。 “这天这么冷,孩子病还没好,我们熬了肉汤,我带她去喝一碗。” “也是难为你们了,这么小孩子,大过年的就要这么折腾。” 张远伸出手,去接那女娃。 妇人面上露出犹豫,低声道:“军爷,妞妞认生,不能——” 她话没说完,张远已经将默不作声的女娃抱过来,轻声道:“妞妞最乖对不对?” 女娃在张远怀里抱着,大眼睛里,竟然没有恐惧。 妇人看看女娃,转身往山道上快步走,一边向那边招手。 山岗之上,十位天人面上神色凝重。 “他是为了救那个小女娃……”金甲大汉紧握着手,立在那,面上露出一丝红晕。 “这家伙,这家伙……”他一时间难以表达自己心中的感受。 身在镇抚司,握刀杀人的事情见过太多。 镇抚司中,能杀人,敢杀人的皂衣卫无数。 可这般救人,如此细心救人的,少,极少。 这金三,怕不是从最开始见到小女娃时候,就开始谋划救下她! 桥头。 张远抱着女娃的手上,淡淡的浩然之力轻轻笼罩。 温暖的安抚之力,让本浑身颤抖的女娃平静下来。 张远看妇人背影,伸手指着,轻声道:“告诉叔叔,他是娘亲吗?” 女娃目中透出恐惧,摇摇头。 “娘亲呢?”张远轻声问。 女娃大眼睛中,有泪水滚下来。 “娘,娘,娘……”女娃的声音,带着让人难以言喻的酸楚。 便是山岗上十位天人,此时双目之中都透出一丝杀意。 “他们都是坏人,对不对?”张远再次开口。 女娃一直点头,握紧拳头。 张远将女娃放下,让她抓住自己的衣角,他就站在桥头,抬手,背后大弓握住。 “妞妞看着,叔叔帮你杀坏人。” 当张远长弓握住的瞬间,断柳桥畔,三十多柄长弓同时搭箭。 令行禁止。 张远的箭指向何处,他们的箭,就指向何处。 寒风之中,弓弦拉出“咯吱”的声音。 行出七八丈外的妇人似有所觉,顿住脚步。 山道上,那些村民挥手,似乎在高呼,向着断柳桥方向奔来。 妇人回过身。 相隔八丈,张远的长弓满月。 “咻——” 第一根箭矢射出的刹那,张远已经抽出第二根箭矢。 八丈距离,洞明境一箭。 不是寻常的洞明境,是九品真元,修白虎功法的武道洞明境中期。 那一箭,十丈之内,同阶武者无人能躲掉。 妇人瞪大眼睛,连躲避都来不及,直接被这箭矢击穿肩头,箭矢飞射而走。 妇人身躯一震,往后跌倒。 “咻——” 第二根箭矢追上她的身躯,扎在大腿上,穿透过去,带出一蓬鲜血。 那妇人身躯滚落在地,满脸惊恐与怨毒的盯着张远。 张远的第三根箭矢已经搭在长弓上。 “箭成连珠,洞明境连躲都躲不掉,这家伙练过极厉害的箭术。”金甲大汉双目之中透出神采,低喝出声。 “他的修为是洞明境中期,但他的先天真元品级绝对极高,那箭速之快,就是洞明后期都做不到。”另一位黑袍大妖沉声开口,双目眯起。 “出手果断,快意恩仇,这小子怕不是出身江湖?”陶景面上带着轻笑,目中分明全是欣赏。 “仁,义,智,勇,不管他是谁,镇抚司中都要出个难得的人物了。”背着长剑的白袍道人轻语,低声感慨。 前方桥畔山道,极速奔行的领头“村民”已经到桥边五十丈。 “救二当家!” “林老二,快躲!” 几道高呼响起。 “咻咻咻——” 绵延的长箭隔着五丈多宽的断柳桥,好似一片黑色的冰雹飞落,将那妇人笼罩。 方圆丈许,箭如雨下。 不是一轮,是三轮。 三轮齐射,百根箭矢密密麻麻扎在方圆两丈,将那妇人身躯扎成了刺猬。 死透了。 张远看也不看那一片箭雨之地,手中大弓一箭再射出。 “咻——” 箭矢划过三十丈,到那手中持一柄黑色板斧的大汉身前。 大汉手中板斧一挥,长箭被斩断。 那大汉面上全是怒色,口中咒骂,大步奔行。 他身后落后两个身形,两位身穿粗布衣袍的老者手中竹杖里拔出细长短剑,紧随而至。 “呜——” 飞散的箭矢好似雨幕,将那大汉和身后的老者都挡住。 不过三人明显修为精深,手中兵器挥舞,淡淡的真元激荡,所有的箭矢都被斩断。 被这一波箭雨阻住,他们的脚步停下,紧盯张远和他身后的石桥。 后方山道上,那些假扮村民的三源武门高手也不再掩藏,身形极速前行。 “吴金水,带妞妞过桥。” 张远一声低喝,将长弓甩出,手压在刀柄之上。 张远身后站着的吴金水上前要抱女娃,女娃却双手抱紧张远的裤腿,硬是不松手。 张远低头,看着女娃。 他的脑海之中,一道血色浮现,然后被斩碎。 一层层的光影浮现。 第251章 这位金三营的试炼者,我想收在麾下 那被射杀的妇人记忆在张远的脑海流淌。 他名叫林长河。 源江帮二当家,擅长易容,身形矮小,男扮女装外人很难看出破绽。 混迹洞园湖数十年,从源江帮寻常帮众,一步步走到了副帮主,二当家的位置。 武道,心机,都有过人之处。 这一次官府剿灭洞园湖势力,林长河第一个看出不对劲,劝帮主徐鼎离开。 可惜,徐鼎不愿,还说有灵水观,有三源武门,源江帮不会有事。 直到陶景一刀斩碎山河,覆灭灵水观,徐鼎才知道怕,却已经迟了。 青柳镇被围死。 源江帮的帮众被绞杀,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林长河乔装打扮,几次试探,终于寻到断柳桥这里守军破绽,引源江帮核心强者离开。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轻柔,看着抱住自己腿的女娃妞妞。 “妞妞,快走……” “妞妞,跑啊……” “妞妞,别回头……” 那扑倒在血泊之中,用最后力气呼唤女娃的声音在张远脑海画面之中无比清晰。 林长河那斩出的刀锋,带着冰寒森冷。 就为了能有个做掩护的女娃,林长河杀了素不相识的妞妞娘亲。 妞妞在那最后时刻回头了。 她看到了那一道森寒的刀锋。 “妞妞是要跟我一起杀敌吗?”张远轻声开口。 女娃抬头,大眼睛看着张远。 张远长笑一声,左手将女娃抱起,右手长刀出鞘,刀锋前指。 “好,今日我就带妞妞一起杀坏人。” 都一样,守不住此地,妞妞也活不成。 一个亲眼看着自己娘亲死在面前的孩子,还有什么好怕的? 背后是青石砖桥,身前是凶神恶煞的匪徒。 妞妞身上大红的夹袄鲜红,张远身上的战甲透着青黑,他手中亮到发寒的长刀,在桥头,呈现出一道异样的画面。 山岗上,几位天人身上,有淡淡的光影浮现。 这是身上气血与真元灵气汇聚,准备随时出手的征兆。 “这位金三营的试炼者,我想收在麾下。”陶景忽然开口。 一方郡府镇抚司武镇司司首,在这等试炼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这不合规矩。 但没有人开口反对。 那石桥之前,火红夹袄搭配青黑战甲,化为最艳丽的火焰。 仙秦天下,不正是有无数愿以手中刀守护百姓的武者,才有了这九洲安宁? 桥头的匪徒开始冲杀。 “冲过去我们才能活——” 手中握着斧头的就是源江帮帮主徐鼎,瑶光境初期武者。 “冲过桥,杀了他们。” 徐鼎身旁的老者,是三源武门传功长老曲云。 同样是瑶光境。 另一位执法长老江汉阳,是洞明境大成。 后方的那些洞园湖弟子之中,至少还有三位洞明境武者。 这些,是三源武门和源江帮最后的精锐。 为了让他们离开,三源武门门主,几位长老同时冲杀下山,将镇抚司的各队人马牵制住。 “妞妞,怕吗?”张远轻声开口。 妞妞摇摇头,将张远的手臂抱紧。 “吴金水,退回去,守住桥。” “发讯号,求援。” 张远低喝。 吴金水和其他三位皂衣卫相互看看,咬着牙不动。 “这是军令。”张远大喝一声,长刀前指,脚步缓缓往后退,直到立在桥头。 吴金水等人面色涨红,握紧手中兵器,退到石桥中间,握着雁翎,再不肯退。 今日,他们要为眼前这位带着面具,不知姓名,只跟他们相处不到三日的金三爷拼命。 无关利益,无关功勋,无关道义。 只为,胸中那一蓬滚烫热血! 此时,徐鼎等人已经到张远身前不远。 “杀。” 张远口中低喝,抱着妞妞,不退反进,一步跨出,长刀划过一道带着流光的光痕。 三尺刀气! 这一刻的张远,刀锋之上,三尺长的清亮锋寒刀气,似乎要将周围的空气撕碎。 冲在最先的源江帮帮主徐鼎看到那刀光,瞪大眼睛,下意识手中黑斧抬起。 “嘭——” 黑斧在刀气之前轰然崩碎,三尺刀气丝毫不停地划下。 徐鼎浑身一震,脚步往后退一步,手臂往前,交叉挡在胸前。 “当——” 十二根精铁臂环被斩碎,徐鼎手臂上带起一蓬血花。 一刀之威,瑶光境大修直接挂彩! 洞明境中期的张远,展现出了让人不敢置信的战力。 “三尺刀气,武道大势已成!” “白虎刀法,他修过白虎功法!” “逆战瑶光,如此武勇,一郡难寻!” 远处山岗上,几道惊呼响起。 一刀逼退徐鼎,张远长刀顺势横斩,劈向三源武门的传功长老曲江。 同样瑶光境,出身江湖宗门的曲江明显比主持江湖帮派的徐鼎实力强出不少。 其手中细长短剑上,一层流光浮现,二尺剑气与张远手中刀撞在一起。 刀剑相撞,曲江变了脸色。 刀剑之气碰撞崩碎,但张远手中长刀径直压下,斩在曲江手中细剑剑脊上。 那轻薄细剑应声碎裂,曲江身形也往后退一步。 张远的力气之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长刀抬起,张远刀锋前指。 两刀之间,逼退两位瑶光境! 哪怕是借刀法之利,哪怕是凭手中战刀之利,一位洞明境能一刀退两位瑶光强者,也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武勇。 最近处的洞明境大成武者,三源武门执法长老江汉阳看张远长刀前指,浑身一颤,下意识往后退。 他被张远那两刀吓到了! “嘭——” 桥头,一道焰火冲天而起。 “诸位兄弟,郑某今日鲁莽一回。”郑棠握长枪在手,一声低喝:“我若是看金兄弟战死桥头,此生心中不得安宁!” 他握紧长枪一声高喝,冲过断柳桥。 “特奶奶的,老子又不是没杀过人。”一位军卒长刀出鞘,紧随郑棠身后。 “护三爷。”一位皂衣卫手中雁翎前指,口中低喝,向着桥头冲去。 这刹那间,那些驻守桥对岸的皂衣卫和巡卫军全都不顾生死,冲上桥头。 浓烈的战意与气血力量相合,淡淡的虚影激荡。 军卒拼死,战意冲天! 张远微微转头,目光扫过,深吸一口气。 “结阵!” “死守断柳桥!” 他的声音好似炸雷,身上,一道丈高的血色虎影升腾而起! 远处山岗之上,那金甲大汉狠狠一拍大腿,高喝:“我知道他是谁了!” “血虎张远!” “是这小子!” 陶景身上的气血化为光柱,淡淡道:“他们发了求援讯号,我们可以出手了。” 话音落下,他一步跨出,已经在百丈之外。 其他几位天人大笑,身形显露,从山岗上呼啸而出。 一瞬间,震天的气势将方圆十里的生灵都震慑住。 这可是十位天人境,之前镇压百里洞园湖的大修! 桥头,所有匪徒都慌乱抬头。 徐鼎等人面色惨白。 张远手中长刀前指,被铁甲覆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两息之内,你们拿住我,或许,能争一线生机。” “要不要拼一把?” 两息,劫持他张远为屏障,若不然,谁都逃不掉。 “动手!” 徐鼎握着双拳,向着张远冲来。 另一边的曲江和江汉阳也同时出手。 不出手,只能死。 张远目中闪过笑意,手中长刀抬起。 他是故意激对方来抓自己。 他也想为自己积累几分瑶光境的修行资粮啊…… 两息杀人,有没有机会? 试试吧。 “虎啸,原野。”口中低语,张远一刀斩出。 白虎刀法,第四式。 第252章 虎啸原野,舍我其谁! 张远一手抱住身穿大红花夹袄的妞妞,一手长刀斩落,带起呼啸将寒风斩碎,化为一声激昂的虎啸。 刀光如同风卷,张远在核心位置只有微风轻抚,将妞妞的额头碎发抚起。 刀光风卷之外,三丈之内,一片清亮。 血色的猛虎前扑,将那风卷带着,撞向三位冲来的身影。 “白虎刀法,虎啸原野?有几分模样了。” 张远耳畔,一道浑厚声音响起。 “白虎刀法重意境大势,讲求一往无前,你此时以守护之势挥刀,意境差了一层。” “不过这也无妨,你细细感悟刀法之中的白虎之力,对你往后修行有好处。” “虎为百兽王者,刀出,便要有睥睨天下之势。” “这等势不是刻意营造,也不是以刀法激发,而是要有那等猛虎心境——嘶!” 耳畔的传音戛然而止。 因为张远已经明白了这一势虎啸原野的意境何在! 心境。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哪一尊神兽不是横绝天下? 没有相配的心境,怎么能发挥这等功法武技真正的力量? 在被点醒的瞬间,张远手中长刀上,一道淡淡的金光迸发。 这是浩然之力的附着,但却不是浩然之力的激发。 浩然之力只是作为引子,引动的是那天地气运加身! 本就是百兽王者,其威不在刀势猛烈,不在气血狂勇,那是一种随意漫步,原野臣服的自然。 为什么这等天阶功法很难修成? 为什么只有那些天赋极高,背景深厚的精英才修成? 因为这些顶尖功法,都要有相配的心境。 如此强横的功法武技,都是需要傲视天下的心态,需要舍我其谁的霸气。 武道争锋,本就是需要一往无前。 白虎之傲然,立于原野之间,护红袄女娃于身,只淡淡吟啸,就能震慑山林,万兽臣服! 领悟白虎刀法心境的张远刀锋从刚猛化为轻柔。 可这轻柔一刀,所夹带的锋寒,让前方冲撞而至的两位瑶光境,一位洞明境大成都变了脸色。 这一刀在他们看来,完全是漫天的刀光,撑天的刀影!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 世间武道,尽归朝堂。 这世间最强的武道传承,都在仙秦皇朝。 江湖传承,与真正的顶尖朝堂功法相比,差的太远! “你诳我!”冲在最前的源江帮帮主徐鼎一声狂吼,双臂抬起,满身气血化为淡淡的血色光柱,迎着刀光冲来。 淡金色锋芒刀光斩在那血柱上,每一刀都带起一蓬鲜血。 刀光轮转,好似原野风啸,疾风劲草,山河尽摧。 冲入刀光之中的徐鼎满身鲜血喷洒,前行三步,扑倒在张远身前,血尽而亡。 一位瑶光境大修,若是手中持兵器,正面交锋,不管能不能击败张远,但怎么也不可能在一招之间身死。 可惜此时他空手硬拼张远斩出的天阶一刀,哪怕是修为更高一层,也要饮恨。 江湖武者擅长单兵搏杀,大多功法轻灵,腾挪之间转圜灵动而持久,一击不中便能远遁千里。 军伍武者穿甲重兵,列阵而战,招式简洁,杀伐威猛却不能持久,也少有单兵拼杀中能占据多少上风的。 张远对面三位强者,每一位单独与他交手,都有其优势。 只是,他们没有那个机会。 一息。 还剩一息,天人境大修就会携天地之威而至,将他们所有人都镇压。 只剩一息。 “杀!” 三源武门传功长老曲江一声高喝,满面通红,手中断剑抛去,双手化拳为爪,向着身前的刀光抓去。 三源武门传承中既有剑法,又有拳法,还有江湖之中少有的爪功。 据说这爪功来自其门派之中某位武道天赋极高的前辈,那位前辈在洞园湖上观船工拉网,牵扯缆绳,领悟一套爪功。 曲江手掌透着淡淡青灰之韵,好似鹰爪,与刀光撞在一起。 “当当当——” 刀光斩在那青灰手指上,只留一道道白痕。 曲江脚下不停向着张远大步而来。 两丈。 一丈。 五尺。 三尺! 那青灰手指向着张远怀中抱着的妞妞头颅抓去。 此时,张远只要将妞妞松开,退后一步,就能化解自己的危机。 不过他没有这么做。 张远将妞妞往自己胸前搂更紧些,将自己的脖颈露出来。 那青灰的手指微微一顿,抓向他的脖颈。 二尺。 一尺。 五寸。 手指停在张远脖颈前五寸。 曲江死死盯着张远,双目之中全是不甘。 “噗——” 他的胸腹之间,鲜血迸散。 一声虎啸,被压缩到极致的刀势轰然而动。 一头血色猛虎从张远身躯之中冲出,引动背后军阵之势,一头撞在曲江的胸口,将其从张远身前五尺撞到五丈之外,撞倒四五个三源武门弟子,一起跌落尘埃。 当曲江跌落时候,已经气绝。 确切说,其被那血色猛虎之影撞碎胸腹五脏时候,已经直接毙命。 万兽王者,敢侵入五尺之内者,必要弑杀才能解恨的。 两息。 源江帮帮主,瑶光境武者徐鼎硬冲白虎刀势而亡。 三源武门传功长老曲江顶着虎啸原野的大势侵袭到张远身前五尺,被那澎湃战意所化血虎撞死。 立在原地的三源武门执法长老江汉阳浑身战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不是因为张远这一刀之威,而是,不知何时,石桥前,已经有八道飞天之影落下。 天人。 “门主,属下无能,尽力了……”江汉阳口中低语,闭上眼睛。 立在原处的张远缓缓抬起手。 他没有挥刀斩落,只是刀锋前指。 “射。” 争功。 此时有俘虏,那是天人之功。 此时斩杀,皆是军功。 他张远,从无妇人之仁。 “咻——” “咻——” “咻——” 漫天的箭雨连绵洒落。 江汉阳和身后那些冲向前的武者一个个身躯被箭矢穿透。 一位被天人境强者气势镇压的洞明境,连举步都艰难,更别说能挡住这连绵箭雨了。 三十息。 断柳桥前,箭矢好似一层白芒。 流淌的鲜血汇聚,化为涓涓血河,蜿蜒流淌。 立在桥畔的那些天人并未开口。 对于他们来说,这点功劳算不得什么。 张远既然要争功,那就送了就是。 张远的这等狠辣,这等直白的借力,在这些天人境强者眼中,反而更显得大气。 一个武者,又不是那满肚子坏水的儒修,该出手就出手,该杀就杀,犹豫什么? “打扫战场,清点斩获。” “郑校尉,吴旗官,战场交给你们。” 张远抱着妞妞转过身,看向那些天人境的大修。 天人境而已,又不是没见过。 李纯罡那老头可是天机道宗宗主,九境大修,天枢境,还不是一块喝酒吹牛? 自己还不是一样睡了天机道宗圣女……咳咳…… 张远平复一下自己的心境。 应该是刚才激发白虎功法的心境,显得有些太孤傲了,天人境,需要仰望尊敬的。 “诸位前辈,那边有帐篷,热汤热酒备着,还请移步。” 张远轻声开口。 “呵呵,小子,你是强行运转强大功法,又是全力拼杀,此时有些支撑不住了吧?” 张远身前,身穿淡青色衣甲,腰悬长刀,背手而立的陶景轻笑开口。 张远眼睛一亮。 这声音,可不就是刚才出声点醒他的那位? “多谢——” 张远话没说完,陶景已经摆摆手,“去吧,先调息修整,别伤了经脉。” 张远点点头,抱着妞妞快步穿过断柳桥,钻进一方帐篷。 陶景立在桥头,看着张远背影,面上露出笑意:“不错,难得的好苗子啊……” 这话语之中的欣赏,完全掩盖不住。 分明就没有掩盖之意。 其他几位天人境相互看看,都是微笑出声。 这位司首大人分明是在昭告,这血虎张远,他看中了。 “走吧,战场边的酒香分外浓郁,陶司首,这酒可一定要喝。”一旁的金甲大汉大笑,踏步走上断柳桥。 第253章 百战生死,无怨无悔 帐篷之中,张远将妞妞放在一边,然后轻声道:“妞妞就等在这里,叔叔睡一会,好不好?” 妞妞点点头,往角落缩着,眼睛看着张远。 张远盘膝而坐,缓缓闭眼,身上气血涌动,激荡翻腾。 今日亲手斩杀两位瑶光境大修,一位洞明境高手,还有数位其他武者都有反哺之力涌来。 这一次收获,堪比当初在来郑阳郡郡府时候,那一场杜家主导的截杀了。 脑海之中的血影冲出,张远神魂化为持刀虚影一刀就将身前的血影斩碎。 流光记忆,激荡气血,还有涌动的真元穿行。 从观想白虎图,白虎功法修成之后,张远已经不惧气血煞气的侵蚀。 任气血翻涌,自巍然不动。 经脉之中,气血与真元回流,化为一颗颗珠子。 那些武者记忆观阅,让张远对江湖宗门,门派更多一分了解。 徐鼎掌管源江帮,既有明面上的商道护航,又有暗地的截杀和收取过路钱手段。 其他欺压百姓,江湖拼杀,争夺地盘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 底层江湖,从来都是弱肉强食。 徐鼎能执掌一方帮派,手段着实不凡。 至于三源武门的传功长老曲江,其记忆之中多是宗门传承。 三源武门的功法不算高深,最强也就是地阶四五品。 江湖武道,少有高品级,地阶四五品已经足够。 其实现在的张远也明白,战力强弱不全在功法品级,而是对于武道修行的感悟和契合。 只要修出意境,修成大势,便是人阶功法,也有其强横之处。 大半日时间,张远将所有记忆观阅,对江湖武道又有许多感悟,对江湖,也有了更多认识。 这些阅历,也是他修行资粮的一种。 当然,多达五千颗的气血珠子,还有三千多颗真元珠子的积累,足够张远往后数年修行。 加上之前的积攒,他的脑海之中,气血珠子又达到八千多颗。 真元珠子,也已经有四千颗出头。 其他浩然之力,灵气与妖气珠子更是积攒过万颗,可以不需要担心消耗。 对于张远来说,真正的收获并不是这些资粮,也不是对于武道大势心境的明悟,而是这一场试炼。 从接到试炼任务开始,他所展现的手段,本领,到此时所积攒的军功,这一切,才是他真正的收获! 不只是展现给那些天人看,也不是完全为争夺那军功。 他是真正将自己代入一位领军都尉,如何配合巡卫军,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提正士气…… 当初斩杀的孟涛记忆之中,有着许多执念,不能入军伍,不能披甲为将的执念。 如今,这些执念与张远所行相合,验证,感悟。 这世间事,欺骗别人或许不难,难的是骗过自己。 你是不是真心对待麾下军卒,是不是当真悍不畏死,是不是真的将袍泽当成兄弟,你装的再像,不是真心,终究会露馅。 不能真心,关键时候也不能发挥真正的战力。 这一场试炼,试炼的是为将之心! 今日之后,他张远就算不能成为一位营首都尉,他也有领军之能,有领军之勇,有领军之谋! 张远从修行中转醒,看向帐篷四周,已经不见妞妞。 他起身走出帐篷,见桥头方向的战场已经打扫干净,巡卫军和皂衣卫都散落驻守在石桥两旁。 “三爷!” “贺三爷,今日大功一件!” 看到张远,那些军卒都面上露出笑意,抱拳高呼。 军伍就是如此。 该拼杀时候,那就生死相托。 一战过后,大家继续各司其职。 只是既然曾生死与共,那便是袍泽兄弟。 张远拱拱手,转头看向一旁的草棚方向。 四位天人强者围坐。 青甲长刀的陶景,金甲雄壮的大汉,一位白须道人,还有一位身上妖气收敛的大妖。 不远处,两个妇人抱着妞妞。 张远快步走过去。 “三爷,镇抚司中的规矩,这女娃,你该知道怎么处置的。”快步奔到身前的吴金水低声开口。 镇抚司中是有规矩的。 执行任务之中所救援的百姓,会有专门的人来处理安排。 大多是当地官府,还有则是一些官府和镇抚司中专管这些事的人。 皂衣卫只管拼杀。 没办法,执行任务不可能牵扯过多。 皂衣卫只是一柄刀。 有时候是救人,有时候是杀人,善后的事情,有别人处理。 “大人,我们是临阳郡宣威司下设抚孤馆的人,这女娃我们会安排好。” 抱着妞妞的妇人看向张远,低声开口。 抚孤馆,郡府镇抚司中用来抚养遗孤之处。 镇抚司军卒后裔,任务之中所牵扯遗孤,都会由抚孤馆安排。 不是一定抚养,会妥善安排。 张远伸出手,将妞妞抱过来。 “妞妞,我叫张远。” “一切都过去了,你要好好长大。” 看着怀里这个乖巧的女娃,张远感觉心中多出一份柔软。 从看到这个女娃满眼恐惧的被林长河抱着穿过断柳桥的时候,张远就筹划如何救下她。 他是有些手段毒辣不择手段,但他也有那一份心中谨守的柔软。 哪怕观阅了那么多记忆画面,从中看过江湖朝堂无数阴暗,他张远骨子里,还是那个从小渴望穿上皂衣,提上雁翎,以手中刀挣一份荣耀,为仙秦守护百姓的青年。 他张远终究是出身庐阳府丁家巷世代皂衣卫之家,不是那等漠视生死,自以为掌控他人命运的那些武道强者,也不是那些出身高贵,目中无人的世家子。 被张远抱着的妞妞轻轻点头,然后伸出双手,抓住张远的面甲。 “三爷,这面甲不能揭——”吴金水低呼一声。 “无妨,试炼任务已经完成,军功已经登记过。”不远处草棚边上坐着的陶景开口。 张远抬手将面甲卡扣揭开,让妞妞将他的面甲拿下来。 妞妞盯着张远的脸,似乎是要将他记住,手里抱着那面甲不松手。 片刻之后,两个妇人上前,将妞妞抱过去,转身就走。 妞妞抱着张远的面甲,不哭不闹,只是看着张远,慢慢远去。 “你会习惯的。” “生离死别,人之常情,我辈修行,终究不过是一场大梦。” 草棚边那白须道人朗声开口,面上露出一丝感慨。 “前辈这话张远不敢苟同。”张远转过身,抱拳,朗声道:“我等拼杀在前,就是为守护家园,守护仙秦,守护百姓。” “我等争的是实实在在的战功,这一切如此真实,怎么会是大梦一场?” “百战生死,无怨无悔。” 白须道人转头看着张远,张张嘴,最终摇头。 “陶司首,这家伙,天生就该是吃镇抚司的饭。” 他的话,让其他三位天人都是大笑出声。 坐在草棚边的陶景抬头,双目之中有一丝晶亮闪烁。 “你就是郑阳郡有几分名声的血虎张远?” “本官是临阳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陶景。” “愿不愿随我去临阳郡?” 第254章 天罡地煞,武道金身! 去临阳郡? 张远微微一愣。 立在张远身后的吴金水和不远处的其他军卒,还有在桥边的郑棠都是目中闪过惊异。 这位说话的,可是那一刀斩断山河,手持帝王谕旨的天人境大修,还是临阳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 一郡之地,官衔仅次于镇抚司司首,郡府郡守,以及郡学祭学官。 其实郡府镇抚司武镇司司首,若是儒道出身,或许实力和权势差些,但凡是以武道领司首之位,那就是实权派,手中权势之隆,甚至不逊郡守。 一郡皂衣卫在手,生杀大权,加上自身武道之威,谁不畏惧? 此等人物招揽,那是天大的机缘! 只要张远随陶景去临阳郡,那必然是心腹。 有陶景做靠山,再稍加培养,凭张远的手段天赋,十年之内,起码一方府城主司跑不掉。 镇抚司中,有几人能十年从皂衣卫到府城主司? 见张远立在那沉吟,吴金水等人都为他着急。 这等机缘,还犹豫什么? 说实话,张远确实心动了。 只要他现在点头,至少少走五年弯路。 只是他现在随陶景离开,那在郑阳郡的那些布置怎么办? 青玉盟才刚成形,没有他坐镇,玉娘怎么掌控得住? 九林山和白马山的矿藏,他要是离开,必然是要交出来的,那可是价值亿万。 还有郡城之中的人脉,魏林,夏玉成,邱锦书,段玉,还有那么多交情不算多深,但已经将他张远记住的官员,世家子。 通政副使何瑾,别驾萧然举。 是以郑阳郡为根基,一步步前行,还是抓住机缘,攀上面前这位天人大修,临阳郡武镇司司首? 草棚边的四位天人都看着张远。 陶景也没有催促。 张远沉吟近一盏茶时间,方才深吸一口气,苦笑摇头。 “司首大人,张远心性不足,刚才差点不知如何选择了。” 他抬头,面上神色郑重,抱拳开口:“卑职谢大人厚爱。” “张远身为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当谨守职责,一切听候郑阳郡镇抚司安排。” 顿一下,他身上一道淡淡的战意浮起。 “张远虽然出身低微,但自认天赋不差。” “我仙秦律令森严,赏罚分明,只要敢拼敢杀,无论身在何处,终能出人头地。” 他的话说完,那金甲大汉一拍大腿站起身来。 “小子,就凭你这一句话,我保你在郑阳郡镇抚司风生水起!” 他一拍自己胸口,朗声道:“本官高世成,郑阳郡镇抚司武镇司主司,以后在郑阳郡有什么事情,报我的名号。” “郑阳金甲高世成,原来是主司大人。”张远一拱手,高声道:“卑职拜见主司大人。” 高世成咧嘴,转头看向陶景。 之前陶景说要让金三营的试炼者成为其麾下,现在可是张远自己不愿去临阳郡。 这不算撬墙角吧? 一旁的两位天人大修都是轻笑。 这两位一位是大妖一位是仙道修行者,都是镇抚司中天人境供奉,并非实权人物。 他们不会去招揽张远,最多结一份善缘。 不远处的吴金水等人都是低叹。 张远竟然拒绝了一位天人境司首的招揽。 不过想想,以张远的天赋手段,或许,在郑阳郡也不会差。 这等精英,注定不凡。 陶景面色淡然,摇摇头,看向张远:“张远,你修成白虎功法中几式刀法了?” “回大人,第四式还未完全掌握,多谢大人指点。”张远躬身开口。 不是陶景指点,他确实还不能完全掌握虎啸原野的玄妙。 一刀斩杀瑶光境,没有天阶武技加持,他张远不可能做到。 “武道修行,大道通天。”陶景手掌压在面前简陋木桌上,轻声道:“我见你已经凝出刀气,掌握意境大势,你可知,往后一步该是如何?” 武道功法,武技战技,纯熟之后可结合自身领悟,掌控其中意境,也能借天地气运,与天地相合,化为大势。 江湖多意境,军伍多大势。 其中精英,既能悟意境,也能掌握大势。 张远就是意境感悟和大势领悟皆成。 这等人物,武道天赋远超同辈。 不过正如陶景所说,武道修行乃是通天路,意境,大势,都不是终点,而是起点。 “我在典籍司翻阅见闻,据说到瑶光之上,便可以凝聚武道罡煞。”张远低声开口。 这些不只是他翻阅典籍,更是那些脑海中记忆所知。 意境大势之上,是罡煞层次。 意境化地煞,大势化天罡。 地煞灵动,天罡恢弘。 如果张远猜的不错,陶景斩断山河那一刀,就是天罡之力。 所有人榜精英,都是掌握地煞或天罡之力的高手。 “不错,地煞天罡,以虚化实的层次,一旦掌握,便是碾压式的力量。”陶景点点头,“我等武者,最终还是以自身实力说话。” “武技磨炼,掌控地煞天罡之力,刀气化为刀芒,术法妖法皆可一刀破之。” “等入开阳,踏入玉衡之境,罡煞圆满,凝聚武道金身,那才是我等武道修行者横行天下的开始。” 地煞天罡,武道金身! 张远立在那,只觉心潮澎湃。 陶景所说他不是不知,只是那些都是观阅记忆,远不如一位天人强者亲口说来让人热血沸腾。 陶景站起身,伸手拍拍张远肩膀:“小子,道阻且长,不可丝毫懈怠。” “去吧,试炼结束,回转镇抚司查验腰牌,兑换功勋。” “其他各队,差不多已经回程了。” 张远向着陶景一躬身:“多谢大人指点。” 这一礼真诚无比。 陶景这等天人大修随口几句,千金都换不来。 自己拒绝陶景招揽,他还能这般指点,这份豁达,当真难得。 “去吧,说不定不需要多久我们就会再见。”陶景笑着摆摆手。 看张远转身往断柳桥边去,站在一旁的高世成咧嘴:“老陶啊,讲究,这人情我得记着。” “等什么时候来郑阳郡,我带你三船四巷弄一遍,保你舒坦。” 陶景转头看他,点点头:“好,那你可得赶紧安排,我过几日差不多就会去郑阳郡。” “什么意思?”高世成一愣。 “我已入七境,总不好临阳郡一郡镇抚司两位七境吧?”陶景面上带着轻笑,“恰好郑阳郡镇抚司无七境坐镇,通政副使何瑾大人早已经提请了。” “郑阳郡镇抚司司首入腾洲镇抚司履职,另调一位七境武者坐镇郑阳郡。” “腾洲镇抚司自己都缺七境,哪里派的出七境?还是功勋匹配的七境。” “要不然,我也没有资格持圣旨来此一刀斩山河,借天地气运入七境啊……” 陶景背着手,面上带着几分感慨。 时也运也,世间事,脱不开机缘二字。 他有足够功勋,又只差临门一脚,此等时候,机缘临身,就能接住,一步入七境,天高海阔。 高世成瞪大眼睛,指指陶景,指指自己:“你他娘的要来郑阳郡,还要成我顶头上司?” “那你刚才让那小子去临阳郡干什么?” 陶景哈哈大笑,一整衣衫,身形向着远处飞奔而走。 “有时候,选择大于努力啊……” 风中,他的声音飘荡而来。 断柳桥边,张远回头看一眼,然后转头,抬手,躬身。 “诸位兄弟为我张远拼杀一场,他日再见,不醉不归!” 桥边,郑棠和一众军卒面上露出激动之色,都是抱拳:“祝三爷得偿所愿!” “三爷一战功成!前程似锦!” 张远直起腰身,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吴金水等人。 “回郡府!” “诺!”所有皂衣卫抱拳低喝。 桥边的郑棠看着车架远去,面上露出几分感慨:“郑阳血虎张远,往后这名号必然响彻。” “那咱兄弟陪着他战这一场,岂不是脸上有光?” “何止是脸上有光,说不定能吹嘘一辈子,哈哈……” 桥边巡卫都是哄笑,面上带着热切欢喜。 这一次任务,痛快。 大道之上,车架中盘坐的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以金三营斩杀匪首的军功,他张远营首都尉之职,板上钉钉! 丁家巷张家,终于要出一个官身! 第255章 并肩而战,生死与共 郑阳郡镇抚司。 典籍司的院前广场,二十五位身穿皂衣,腰悬雁翎的身影挺立。 他们就是此次参加镇抚司营首都尉试炼的二十五位试炼者。 此时,他们的腰牌已经都送去记录军功。 “张兄弟,本准备在试炼中与你联手的,哎……”沈炼有些失落的凑到张远身边,低声道:“你战功如何?” 他自己被安排了围攻洞月山的任务,从大年夜开始,一直到初二试炼结束,他这一队都没能攻上山顶,还是后来其他几队援手,才帮他们收获了一些军功。 临时掌控的皂衣卫不肯出死力,与那些三源武门的弟子一交战就退下来。 他沈炼就算是拼死冲上去,也被压制住,最终败退。 这一次,沈炼也感受到了自己与真正精英强者之间的差距。 有几位领队营首的战力之强,可以直接与那些三源武门的洞明后期,乃至大成境交手不落下风。 还有些身家丰厚的,战前发出高额悬赏,麾下都是死战,扼取的战功,根本不是他沈炼能比。 他在庐阳府镇抚司之中已经是执掌甲一队皂衣卫的旗官,同阶之中没几个看上眼的,可真到郑阳郡,他还不够瞧。 这等落差,他心中自然有感觉。 “我的战功,大约还成吧。”张远手按在腰间刀柄上,轻声开口。 有些遗憾,没有逮到真正的大鱼。 那位三源武门的门主,竟然选择牺牲自己,牵制镇抚司高手,给自家弟子争取一线生机。 也不知是谁拿下了三源武门门主的战功。 那功劳在手,恐怕是直接就能成为营首都尉。 见张远这表情,沈炼估计张远该是跟自己一样,战功不尽如人意。 也正常,张远虽然勇猛,可这里是人才辈出的郡府,不是庐阳府。 沈炼伸手拍拍张远肩膀,低声道:“张兄弟,你还年轻,营首都尉远不是你的终点,这次不成,下次一定成。” 张远点点头。 场中他也就和沈炼熟悉些,低声说几句话。 其他人中,那几个估计是郡府镇抚司出身的,相互熟络,倒是笑着说等军功出来,谁成了营首,谁得出钱喝酒。 “据说是木五营差点围杀了三源武门的门主,可惜那老小子实力了得,木五营全营打残了也没拿下。” “呐,那边伤了臂膀的,估计就是木五营的营首吧?” “好像金三营战绩不错,我回来路上听几个观战监测的文吏说,他们那边最后连天人供奉都惊动了。” “不知道金三营的营首是谁,能惊动天人,恐怕是抓了大鱼。” “妈的,这事情都看运气,我听说金三营这三天啥事没干,就让那些家伙撞上了。” 议论声里,透着许多羡慕与不甘。 听到那边议论,沈炼转头看向张远,好奇道:“张兄弟,你是哪一营?” 哪一营? 张远还未回答,前方一声低呼。 “点司大人来了。” 微微嘈杂的院落顿时安静下来。 身穿青袍的郡府镇抚司点刑司点司,还有一位穿青甲,身上气势如渊的五旬老者一起走出。 两人站定,目光环视。 “在下郡府镇抚司点刑司余姚青,这位是武威司点司赵泉大人。” 余姚青就是之前在张远执行刑使任务时候那位点司,此时目光扫过,看到张远,轻笑点头。 “见过大人。”所有试炼者都抱拳施礼。 余姚青和身边的赵泉抱拳还礼。 “本次肃清洞园湖匪患,诛灭仙道宗门灵水观,剿灭江湖宗门三源武门,江湖帮派源江帮,俘获斩杀匪徒五千六百余人。” “本次任务既是诸位的试炼任务,也是疏通沧澜江商道的大计补充。” “诸位能以昂扬斗志,出色完成郡府和通政副使大人布置的任务,展现我镇抚司实力,可见皆是我镇抚司精英。” 到底是点刑司的点司,出身儒道,三言两语将任务解释清楚不说,还连带嘉奖、肯定,让人听着舒服。 镇抚司中武镇文抚,这般配置不是没有道理。 余姚青说完,转头看向身边的赵泉。 武威司点司赵泉将手中一张纸卷展开,高高举起。 “此乃是你们在本次试炼之中的战功,几位监战供奉都确认无误。” “现将你们的军功公布,此次任务只限于镇抚司内部,不得外传。” 赵泉目光扫过,看众人全都肃穆而立。 这军功,决定了谁能成为营首都尉,谁只能打道回府。 “金一,完成围剿青柳镇任务,斩杀俘获匪寇,另搜集财货,折算军功三十八级,去除麾下分功,去除麾下损伤,最终计二十三级。” 赵泉的目光落在一位黑袍大汉的身上。 那黑袍大汉上前一步,抱拳一礼。 他就是金一营试炼者。 二十三级。 仙秦军功,三级一功,三功一转,三转一阶,这金一的军功明显是不够好看,连晋级一阶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从另外一面看,一位营首都尉一战就能积攒二十多级军功,寻常军卒怎么可能有? 此等积功手段,对领军之人是明显有利的。 怪不得人人想晋升。 “金二,参与围剿洞月山上三源武门任务,基本完成任务,积攒军功十五级,去除折损,总计八级军功。”赵泉再次开口。 人群之中,一位身形雄壮的大汉上前抱拳,面色涨红:“王五亭给大人丢脸了。” 赵泉看他,面色平静,摇摇头道:“你能在三位洞明境强者冲杀下保全麾下不散,已经不错了。” 这话让王五亭面上稍微缓和些。 等王五亭退后,赵泉双目之中闪过精光,看向前方。 下一个就是那运道极好的金三营试炼者? 广场上所有人都面上露出好奇之色。 就连张远自己,也好奇自己能得多少战功。 “金三,封锁青柳镇镇西任务,期间让至少五位匪首逃遁,任务失败,扣除五级战功。” 基础任务失败。 张远嘴角轻抽。 就知道试炼任务时候周边全是监视,连自己故意放走林长河他们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其他那些试炼者也都是轻笑。 恐怕本次试炼之中,这金三营是唯一一个基本任务失败的了吧? 顿一下,赵泉的声音再次响起:“后金三营阻击突围匪寇,救被劫持百姓,积功——” 赵泉双目之中闪动晶亮,他身侧的余姚青目光中也透出光晕。 早知道金三营战功不少的其他试炼者,此时也挺直身躯。 任务都失败,却又幸运无比的金三营试炼者,到底能得多少军功? 赵泉深吸一口气,目光再看向手中纸卷。 “斩瑶光境匪首两人,折算军功四百。” 瑶光境一人便抵两百级! “斩洞明境大成两人,军功两百。” “斩洞明境后期三人,军功一百五十。” …… “总军功一千四百六十级。” 赵泉看向广场中屏住呼吸,满脸不敢置信的众人:“金三营麾下军卒,驻守断柳桥的巡卫全部自愿放弃军功,故所有军功皆在金三营试炼者一人身上。” 赵泉目光缓缓落在张远身上,面上露出好奇:“张远,你能不能告诉本主司,你是怎么让他们放弃军功的?” 张远! 沈炼瞪大眼睛,看着身边的张远往前跨一步,然后抱拳开口。 “回大人,无他,并肩而战,生死与共。” 张远的话让赵泉双目之中迸发神采,哈哈大笑一声:“好,好!” “凡领军者,能做到并肩而战,生死与共这八个字,麾下军卒必然效死力!” “血虎张远,果然不凡!” 第256章 张远,甲上上 血虎张远。 广场上,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张远。 双刀,皂衣,出奇的年轻。 那等澎湃朝气,招眼可见。 近些时候都听说郑阳郡城中几位风云人物,玉面将军夏玉成,贴面小相公邱锦书,还有只闻其名的血虎,没想到这位竟然是镇抚司中人。 而且,还是一起争夺镇抚司营首都尉的试炼者之一。 看着退后一步肃立的张远,一众同期试炼者有的双目之中闪烁精光,有的面上透出感慨。 赵泉手里纸卷展开,将一个个代号念出来,然后计算军功。 沈炼是水四,战功其实也不差,五十九级。 不过相比其他大多一百多,甚至还有几位两三百,最高五百战功的那些试炼者,沈炼又差太多。 当然,在场没人能比得上张远的一千四百余军功。 “按照试炼军功高低,张远,秦涛,金四月,还有临阳郡的姚成宝四位成为试炼中胜出者。” “若无异议,我会呈报司首,不日便进行新营首都尉的履职和整训事务。”赵泉将手中的纸卷举着,看向面前所有人。 “你们谁有异议?” 张远军功一千四百多。 秦涛五百战功。 金四月的战功是三百八十。 这是郑阳郡的三位,临阳郡姚成宝军功是七百六十。 试炼之前就说过,认军功,认身份牌不认人。 广场之中,微微沉寂。 此等试炼三十四取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走过场。 能有此次战功积累,能有此次领军经验,已经是难得的机缘。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本次试炼是对于他们这些镇抚司中同辈精英的一种奖励。 “当真有异议可以提?” 广场上,一道声音响起。 赵泉双目之中精光一闪,轻笑道:“商储月,你有什么异议直接说出来。” 商储月。 郑阳郡镇抚司皂衣卫甲六队旗官,郑阳郡三十六世家商家嫡系。 “大人,据说金三营驻守断柳桥时候,是在我等围攻洞月山之机捡了便宜。” 一位不到三旬的青年跨步而出,站在石阶前,躬身抱拳。 “围三缺一,利用我们所有试炼营队,最终引匪首往断柳桥,商某佩服张远手段。” “不过我有些不解,”那青年转头看向张远,身上有战意激荡,“血虎张远,你是当真以自身战力,斩杀那些瑶光境匪首?” “如果你真有这等实力,我商储月往后愿在你麾下,唯你马首是瞻。” 商储月看向张远,目中闪过不甘。 这一次试炼任务,他自觉得绝对能再进一步,夺取那四个营首都尉中的一席。 没想到最终他的三百六十余战功,却没能进前四。 这其中其他几人都是实打实的军功,超过他商储月他服气。 在他看来,唯有张远的战功太夸张。 瑶光境大修,那几位匪首,当真是金三营能斩杀? 商储月说完,广场上其他人都是看向张远。 赵泉和余姚青相互对视一眼,也面色淡然的看向张远方向。 沈炼抬头看着张远。 在沈炼看来,张远是足够有实力的,敢拼杀,有谋略,他自认不如。 但张远那等夸张战功,他也好奇。 立在广场上的张远微微抬头,手按在腰间刀柄,摇摇头:“商兄说的不错,我张远确实没有那等实力。” 没有那等实力! 商储月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其他试炼者面上神色变化。 站在前方的余姚青和赵泉都是面色化为肃正。 没有相匹配实力,那战功是否还被承认? “张远,这军功统计是几位天人境供奉和领队司首大人确认,不会错。”赵泉看向张远,面色郑重,“但若是你自认无此实力,那是否履职营首都尉,就需要再商榷了。” “张远,你想清楚,是否自认实力不足,无法担任营首都尉之职?” 赵泉的话让所有人都紧盯张远。 运气好是一回事,有没有那个实力是另外一回事。 营首都尉不只是官职,更是需要应对同等官职所面对的艰险。 商储月微微握紧拳头。 只要张远放弃营首都尉之位,那就是他补缺! 沈炼皱起眉头,看着张远。 他与张远同从庐阳府镇抚司来,庐阳青虎,郑阳血虎,张远行事谨慎是不假,可那等狠辣,血勇,他也是亲眼所见。 张远是那等主动放弃营首都尉之人? 不可能! “主司大人,商兄,诸位,我等武者行事,终究以实力说话。” 张远目光扫过,神色平静:“我金三营驻守断柳桥,又得此等大功,在外人看来,是运道使然。” 身上淡淡的气血凝聚,真元缓缓流转,张远的面色慢慢郑重。 他目光落在商储月身上,又看向其他试炼者。 “别人如何说我不管,”张远将腰间双刀摘下,放在脚下,“我希望出此门庭,在场诸位能明白,我张远这营首都尉之位,是凭实力得来。”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 这世间,终究以实力说话。 在场二十五位试炼者,刚才就有传言他金三营是以运气捡到的战功便宜。 他张远不在于人言,但他也没必要背一个恶名。 实力说话,在场之人,他有何惧? 活动一下手腕,张远看着商储月:“商兄,打一场吧,若不然你不会甘心,对不对?” 他的话让商储月哈哈大笑:“张远,别的不说,能这般干脆,商某高看你一眼。” “出了这院子,我请你喝酒,三船四巷——” “咳咳——”一阵轻咳将商储月的话打断。 上首余姚青捂住嘴。 其他人都是轻笑。 “张远说的不错,我等都是武者,实力说话。”赵泉目光扫过张远和商储月,点头道:“比一场,无论输赢,心中的气总顺些。” “商储月,本主司告诉你,无论输赢,这军功记录不会错,张远是不是履职营首都尉,与这场比斗无关。” 镇抚司又不是那等江湖门派,官府朝堂自有律令规矩。 赵泉能答应比斗一场,不过是张远已经提了,顺势推一把而已。 他手上的纸卷上,不但有所有试炼者的军功记录,更有十位天人,十多位供奉对试炼者的评语。 张远的评价是,武道甲上上,谋略甲上上,统御甲上上,心性甲上上。 相比较,三十四位试炼者中,其他人最高者也就两位拥有甲等评定。 商储月的武道评定是,乙中。 当然,这乙中层次在三十多位试炼者里,已经是顶尖层次了。 所有三十四位试炼者,武道评定,甲等唯有一位。 张远,甲上上。 身为武威司主司,开阳境大修,赵泉当然知道镇抚司中对于甲等评定有多难。 甲上,上一个甲上的是郑阳郡中走出的人榜十八于承良。 如今,于承良已经是玉衡境大修,腾洲镇抚司武镇司中精锐人物。 赵泉也很好奇,张远这位甲上上,到底有多强。 第257章 郑阳郡镇抚司中,往后十年皆有他张远之名! 小院之中,众人散开,留出一片三丈空荡。 商储月和张远对面而立。 “张兄,我商储月修为洞明境中期,出身三十六世家之一的商家,武道传承,主修商家云腾诀,地阶三品功法,擅长云腾十三拳,还有云腾战刀十二斩。” 商储月看着张远,抱拳开口。 “镇抚司中流传基础功法,武技,战阵,我都有修习。” “我也曾竞争玄甲卫,研习过虎行战阵,玄甲卫中流传战法,奈何惜败。” 这么多功法战技都有研习,可见天赋与资源。 世家子弟,自幼修行,有资源,有人脉,有天赋,这等身份背景,确实有其骄傲。 商储月身上气血激荡,身形挺拔,双拳紧握。 如果是其他比斗,他不会如此详细介绍自己。 今日这一场不同。 张远能在战功已定的情况下与他斗一场,已经可见坦荡。 这一场无论输赢,张远的为人值得敬佩。 “张远,洞明境中期,庐阳府镇抚司世代皂衣卫出身。” 张远顿一下,开口道:“辅修地阶六品镇岳功。” 地阶六品功法! 还是辅修! 张远的话才出口,就让商储月变了脸色。 一旁的秦涛也是神色一震。 上首石阶上站着的赵泉目中神光闪动。 所有试炼者都目中透出惊骇,看着张远。 此时此景,张远不可能说谎,更不可能对自己的功法说谎。 这也是一个武者该有的骄傲。 地阶六品功法辅修,那主修的,是何等强大功法? “镇岳功所配镇岳刀法,镇岳拳法,”张远立在原处,面色平静,气息收敛,“皆已大成。” 大成刀法! 大成拳法! 商储月眼角抽动。 整个院落之中,只剩浓重喘息。 这院落之中除了点刑司点司赵泉,其他都是武者,武道修行要想功法武技大成有多难,谁都清楚。 且越是高等级的功法武技,越是难修难悟。 张远竟然将那地阶六品功法所配的刀法拳法修到大成! “好,好,血虎张远,商储月能与这等天骄人物斗一场,痛快!” 商储月一声高喝,脚下一步踏出,左手横于胸前,右手化拳,朝着张远当胸击出。 他的话语之中,已经全无轻视之心。 相反,他主动出手,更可见已经将自己放在不如张远的层面。 地阶六品功法,刀法拳法皆大成,确实完全碾压他商储月。 世间英杰无数,谁敢说傲视群雄? 不过就算心中已明白结局,商储月依然出拳。 身为武者,身为精英,他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胜负如何,打过才知! 张远看那当胸一拳来,面色丝毫不变。 以他跟苏启雄约定,他得到营首都尉官职后就会往九林山去。 他在郑阳郡城中积存的血虎名声,随着他离开,估计也传不了多久。 唯有在镇抚司体系之中打出一场威名,才能让更多人记得他。 今日这一战外人自然不可知,但镇抚司中必然要传遍。 他今日战这一场,就是要在镇抚司中立威! 他要让郑阳郡镇抚司中,往后十年,皆有他张远之名! 洞明境中期强者的一拳,带着风影呼啸当胸而至。 张远脚下不动,双拳握紧,一声低喝,一拳砸落。 他的拳不是与商储月对撞,而是从上而下,好似山崩。 “轰——” 一道丈高山岳虚影当空而现,直接砸在商储月的手臂拳锋之上。 武道大势! 武技大成,举手抬足之间便能有意境显化。 张远以沙场武技展露的,是那等恢弘大势,一拳之力,就是山岳崩塌! 商储月浑身一颤,整个人身躯承受不住那当头压下的山岳千钧之力,脚下一个踉跄。 张远砸下的拳影顿住,微微一荡,轰然崩碎。 山崩地裂! 商储月的身躯也随着那崩碎之力,径直被撞出丈外。 一拳。 郡府世家出身的商储月,连张远一拳都接不住! 赵泉双目之中迸发神采,身上有一丝战意激荡。 这才是甲上上的战力! 院落之中,所有人目中透出忌惮和不敢置信。 这还是同阶战力? 商储月面上露出几分失落,抬手,刚准备开口,前方张远的声音响起。 “商兄,这一战不够痛快。” 张远目光落在一旁的秦涛和另一位取得营首都尉资格的试炼者金四月身上。 被张远目光扫过,秦涛和金四月都是身上有战意浮现,双拳紧握。 “秦兄,金兄,不如你们再寻两位同袍组一方战阵,”张远身后淡淡的血色虎影浮现,“今日总要好好打一场。” 好好打一场? 这是要以在场试炼者中最强者立威! 赵泉嘴角露出笑意,余姚青则是轻笑。 刚才场中都质疑金三营张远是凭运气得的功劳。 刚才商储月质疑张远,问他有没有与战功相匹配的实力。 张远虽然承认自己实力不足,却也骄傲至极。 现在,就是他的反击。 不只是击败商储月,还要所有人知道,他张远所取战功,皆靠的是实力! “郑阳郡镇抚司秦涛。” “平阳府镇抚司金四月。” “我来,郑阳郡镇抚司卢盖军。” “还有我,郧阳府镇抚司江财。” 几道声音响起,四位洞明境中期武者快步走到商储月身侧,身上气血与战意煞气凝聚,引动一道虚幻之影。 身为武者,谁无一战之心? 都已经被点名了,这一战无论输赢都要打。 张远面上神色透出几分笑意,点点头,朗声高喝:“小心了。” 话音落,他已经一步踏出。 之前与商储月交手他不动,是因为商储月无撼动他之力。 此时他率先出手,不是对面五人当真能与他一战,而是他需要给对方足够的尊重。 一拳击出,血虎咆哮,拳影带出一道血色的震荡痕影。 “结阵!” 秦涛一声低喝,一步上前,身上气血猛烈化为光柱,也是一拳击出。 洞明境后期! 他不是洞明境中期! 秦涛的拳影带着一丝金色的光晕,与张远那血虎之影撞在一起。 他面色一变,脚步忍不住后退。 商储月等人身上气血涌起,血色光柱合一,凝为战阵,五人脚步同时退一步,方才顿住。 五人战阵才能勉强接住张远一拳! 小院之中,其他试炼者只觉背后发寒。 此等威势,还能是洞明境? 张远一声长笑,左脚后撤,右脚往前踏出,本挥出的右拳顿一下,一击而出。 “再来——” 虎影咆哮,如同海啸山崩。 从陶景指点之后,张远已经明悟武道修行当以心境为先。 此时他有拳镇山河之意,有虎啸山野之心,那等睥睨天下之姿,凝于身,发于拳。 到底,还是心中有那等属于强者的心境。 “这家伙,说不得又是个未来的人榜高手啊……”赵泉看着张远一拳震出,喃喃低语。 第258章 张远这等猛人,也要吃软饭? 世间修行,是有真正天才的。 那些天骄人物,一人就能镇压一方大势。 在赵泉看来,张远分明已经有了一位天骄的雏形。 只是他不明白,出身庐阳府寻常皂衣卫之家的张远,凭什么能有天骄之姿。 “轰——” 张远的拳锋撞在秦涛五人激起的气血屏障上。 那血色的屏障被拳影所化的猛虎一头撞碎,五人脚步再退。 一击之力,五位洞明境皂衣卫联手都抵挡不住! 这其中还有武道洞明境后期的秦涛。 此等场面说明,张远的根基打磨之浑厚,先天真元品级之高,难以想象! 所有观战的试炼者都是瞪大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凭这一击,张远真有与瑶光境一战的实力! 秦涛咬着牙,一声低喝:“散!” 战阵联合拼斗竟然不是张远之敌,那只能五人分化出手。 虽然这般出手有些以多欺少的意思,可要是如此轻易被张远击败,他们五位本次试炼之中最强者,岂不是更丢脸? “喝——” 商储月脚步一顿,从左侧奔出,化拳为掌,朝着张远手臂斩出。 另一边的金四月动作飞快,身形有几分江湖武道的影子,低身前冲,向着张远腰腹之间一拳刺出。 秦涛则是双拳握住,借助身后卢盖军和江财之力,依托阵势,想牵制张远的心神。 到底是皂衣卫中精英人物,就算之前没有演练,此时出手依然默契无比。 五人都是洞明境,出手夹带真元所化炫光,一拳一式都有罡风呼啸。 这等拳式击中,就是一块山石也能砸碎。 天人之下的武道不如仙道恢弘,没有妖术诡异,可那一招一式所蕴威力并不逊于仙道妖法。 前方的赵泉微微点头。 不管怎么说,这场拼斗展现出了镇抚司皂衣卫中精英风采。 以此等实力,寻常江湖初入瑶光的武者都要暂避锋芒。 所有人目光紧盯张远。 如此局面,洞明境的张远能怎样应对? 广场中间,三方袭杀,张远沉腰抬拳,左手穿掌向前,与秦涛的拳锋撞在一起。 “嘭——” 炸裂的真元好似雷霆逸散。 “镇岳拳。”赵泉低呼一声。 张远这一拳是正宗无比的镇岳拳,其中气血与真元的运转,都到化境! 炸裂的真元化为气旋,矮身前冲的金四月被那气旋撞开,身形只能一个反转,向着张远后腰抓去。 这等灵机当真不凡。 此时张远右手已经抬手将商储月的一拳架住,手肘顺势前压,右腿前冲。 铁山靠与镇岳拳中拳镇山河的变化相合,至刚的铁山靠与大势倾轧的拳镇山河组合一起。 “啪——” 商储月只觉张远的手肘上一股撼天大力袭来,身躯直接就撞飞五丈外! “融会贯通!”赵泉惊呼一声,双目之中有无尽神采迸发! 拳法到化境,信手都是拳式,随机而走,每一式都能引动大势与意境! 张远的拳法之中,不但有那拳式意境,更有浑厚大势! 此等武者,随手就是拳法。 如此武者,满身都是拳法! 一肘撞飞商储月,张远身形借势扭转,那镇天之势倒转而下,向着抓他后腰的金四月当头砸落。 “悬天肘!” 战圈外观战的试炼者中有人高呼。 悬天肘,铁山靠,都是铁甲拳中招式,可是谁都没想到,这等寻常拳法招式,竟然有此等威猛之力! 那一肘带起的呼啸如同雷霆,这一击分明是要将金四月砸死在当场。 这一击砸中,别说洞明境的金四月,就是一位瑶光境恐怕都得吐血。 金四月慌忙后退。 “嘭!” 张远那一肘压下的罡气砸在青石板上,半丈方圆的青石板好似被陨石冲击,轰然炸裂! 金四月整个人被乱石冲击,撞飞到三丈外脚步都停不下来。 他抬头看向张远身前那化为糜粉的青石,面色惨白,心有余悸,只觉浑身发寒。 原地,张远左手轻抬,右手下沉,双脚化为马步,沉肘,松腰。 镇岳拳法起手式。 拳定松风。 这姿态松垮,却浑然天成,无懈可击。 不远处,从地上爬起来的商储月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松一口气。 “不打了,武技大成,举手抬足都是大势,这根本挡不住。” 商储月将衣衫整一下,向着张远拱手:“张都尉,往后商储月愿追随麾下,马首是瞻。” 他这倒是干脆,也有眼力。 张远这几招分明已经将拳法融会贯通,信手拈来。 那等大势随拳式行走,举手抬足就是轰天的巨力。 再打下去,就是自找没趣。 “张兄,人外有人,金四月服了。”另一边,身躯毫发无伤的金四月也是拱手。 很明显,张远看似杀伐果断的招式,其实都已经留手了。 “血虎张远,从无叫错的名号。”秦涛向着张远一拱手,沉声道:“张兄,往后镇抚司中,还望提携。” 同是试炼胜出者,都是即将履职的营首都尉,没有什么提携的说法。 但此时秦涛这句话,分明就是将自己低一等,承认往后在镇抚司中对张远必低一头。 以秦涛世家出身,年纪轻轻就在镇抚司中成为营首都尉的成就,本是骄傲的。 可武道修行就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天骄更有天骄。 他秦涛在张远面前,就是低一头。 张远缓缓收势,向着众人拱手:“诸位,今日张远狂妄了。” “这比斗之事,出此院子,张远必不向外人吐露半句。” 话说的敞亮,给极了秦涛商储月等人颜面。 只是他张远不说,不代表观战众人不说,不代表秦涛他们自己不说。 既然张远今日立下这等威名,那自然是要让人知道的。 “好了,你们这一次大年夜接的任务,也是辛苦,就先回去修整吧。” 前方,余姚青摆摆手,开口说道。 “你们四人的履职手续镇抚司会最快时间安排,然后还需要与其他的营首都尉一起进行为期半月的整训。” “其他试炼者可凭军功兑换修行资粮,初十之后就要各司其职,回归原职。” “诺。”院中所有人躬身,然后鱼贯而出。 “张兄,刚才商某说了三船四巷,秦涛,还有你们都一起,商某请客。”院门外,商储月的声音响起。 “三船四巷走一趟,那可是没有三五百银两都打不住,商兄豪气啊。” “啧啧,来郑阳郡府一趟,这等消金窟还真没去过,多谢商兄了。” 几声哄笑起。 “诸位去吧,张远就不去了。” “我家小娘还在等我。” 张远的声音响起,然后就径自离开。 “咦,这家伙勇猛如虎,怎么还畏妻如虎?”有人好奇问道。 “我知道。”沈炼的声音传来,“他家小娘就是青玉盟的掌柜薛玉,与他相扶相持,乃是一起起于微末。” “薛玉?青玉盟的财神爷?” “不是吧,张远这等猛人,也要吃软饭?” …… 南山街,兰桂坊。 红玉开门。 “玉娘可在?”张远开口。 红玉点头。 张远迫不及待的冲进小院。 “哥哥,院子里有——” 红玉的话张远根本没听见。 他快步奔到小院,玉娘从书房中走出,看到张远,面上全是惊喜。 张远哈哈一笑,快步上前,一把将玉娘搂住。 “别……”玉娘低呼。 “铮——” 一声长剑出鞘声音,一道寒光向着张远当胸刺来。 第259章 三江帮 剑修? 张远右手揽着玉娘腰身,左手抬起,手腕上的铁甲护腕化为铁甲护指,将他的两根手指裹住。 有剑字卷轴在脑海中,他张远对于剑道的感悟无比深厚。 那剑光才刺来,他就已经准确掌控其轨迹。 “当——” 长剑的剑锋被他手指夹住,顺手一甩,剑锋荡开。 “咦?” 长剑之后一道女声传来,那荡开的长剑再一扫而至,向着张远脖颈扫过。 剑锋清寒,透着真元之力。 这一剑已经是极有水准。 张远有些不耐,手掌陡然变抓,一把抓住剑锋。 “刺啦——” 铁甲擦过剑锋,火花四溅。 他手掌一转,就要一掌拍下。 “不要!”玉娘的声音响起。 张远手掌停在那手握长剑的女子面孔之前半尺。 “小郎,她是嫂子。”玉娘挣脱张远的搂抱,低声道。 嫂子? 张远目光扫过,开口道:“东源剑派的剑术,东源剑派的衣衫纹饰,是赵平川大哥的妻子?” “赵大哥为何没说过?” 听到他的问话,那三旬出头,面容清冷的女子缓缓收剑,冷声道:“他风流浪荡,怎么好意思说在门中还有个未婚妻?” 未婚妻? 玉娘将张远拉到一旁,低声将这女子身份说一遍。 女子名叫岳青鱼,乃是赵平川在东源剑派的师妹。 不过当初赵平川确实是与其有婚约的,乃是其祖父赵寻安排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事算定下来了。 只是赵平川的弟弟赵平岳成为掌门,赵平川这最年轻的长老帽子戴不住,弃了婚事,浪迹江湖。 没想到岳青鱼一直在等。 张远和玉娘告诉云清轩掌柜何忱赵平川消息之后,何忱将消息传回东源剑派。 岳青鱼去了新军大营找到赵平川,然后不知赵平川说了什么,岳青鱼就来寻玉娘,还要一直陪着玉娘,等赵平川回来。 听玉娘这般说,张远猜到,估计是赵平川故意将岳青鱼引来的。 一来岳青鱼武道修为不差,可以给玉娘护卫,二来,估计岳青鱼也不想留在东源剑派让弟子们笑话。 事情说开,张远便笑着向岳青鱼拱手,也是叫嫂子。 “赵平川说了,我陪着玉娘,等他战功攒够,可以回来时候再说。”岳青鱼面上神色好看了一些。 她目光落在张远身上,目中透出几分好奇:“赵平川说你很特别,是个人物。” “你只是洞明境中期,为何能破我的剑法?” 岳青鱼的修为可不低,分明已经是洞明境大成,比赵平川那荒废的修为还高。 “我对剑道也有些研习,往后有机会再与嫂子切磋切磋。”张远笑着开口,将玉娘牵着往厢房中走去。 岳青鱼脚步动一下又顿住。 厢房的门啪一声关上。 …… 张远回家并未久留,换了衣衫,就出门去。 他还带了穿一身新衣的陈大田。 陈大田在郡城中长大,大街小巷都熟悉很。 两人驾车穿过街巷,直到南城边才停下。 南城外就是水路码头。 “远哥,那就是码头仓库,这一带是江湖帮派三江帮的地盘。”陈大田的声音之中有些畏惧。 显然,他在三江帮手上是吃过苦头的。 张远点点头,将一块甲片递给陈大田:“拿着这个,去见三江帮的帮主,让他来见我。” 张远抬手,自己手腕上的铁甲护腕,那吞宝兽落在陈大田的手上。 “要是有人向你动手,你就将这小东西扔出去。” 吞宝兽战力不算强,可其不但刀枪不入,更是速度极快。 一头妖兽,对付洞明境以下绰绰有余。 这三江帮中,最强的帮主也就是隐元大成而已。 郡城帮派,容不下强者。 官府不会让真正强者组建势力存留在城中。 便是方圆百里内都不可能。 当初与郡府合作的锻器门,一旦翻脸,就直接被赶出百里之外。 陈大田接过护腕和甲片,将手拢着,快步往码头方向走去。 他走到一个四五个大汉守卫的仓库前时候被拦住,几人推搡他几下。 要不是现在的陈大田穿着新衣,没了从前那等落魄样子,怕是已经挨揍了。 陈大田也不客气,甩出护腕化为飞旋的铁甲小兽,几下就将这些大汉抓咬的满脸是血,放声哀嚎。 等一大帮武者冲出来,陈大田将小兽抱着,手中那一块小铁片拿出。 不过片刻,一位身穿青色大袍,满脸络腮胡,身形高大的四旬武者被陈大田引着走到马车前。 其他的武者缩在那仓库前,都是一脸紧张的张望。 “你是谁?” 到马车前,那大汉看着张远沉声道:“你为何有我三源武门的门主信物?” 陈大田手中拿着的铁片,确实就是三源武门的门主信物。 当初三源武门的最后筹划就是门中精英悄然进入郡府,然后隐姓埋名存活。 这三江帮,本就是三源武门的退路安排。 “陈鹤?”张远打量那大汉一眼,淡淡道:“上车。” 三江帮帮主陈鹤犹豫一下,上了马车。 马车前行,不过片刻在城中南城的街市停下。 “陈鹤,你去将百图商行的掌柜余三才叫来。” 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陈鹤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下车。 过一会,陈鹤领着一位穿锦袍,白面无须的五旬老者来。 那老者明显有些慌张,看向张远,拱手道:“不知——” 张远摆手将他的话打断。 “上车。” 马车在城中前行,总共寻了三个商行掌柜,一个小家族家主,然后径直出城。 直到出城五里,张远才将马车停下。 “陈鹤,余三才,庄毅图,你们是三源武门弟子。” “荀家主,夏霖,你们是源江帮安排在城中的。” 张远一句话,让车架中众人都变了面色。 这么多年,他们都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份,从来没有外人知道,也没有门派帮中其他人来特地寻过,都是单线联系的。 一次将他们这些互不相识的本门本帮弟子寻来,是为什么? “你,你到底是谁?”陈鹤握紧拳头,看着张远。 “镇抚司新晋营首都尉张远。”张远面色平静,淡淡道:“我有个名号,血虎。” 目光扫过神色凝重,个个身躯紧绷的身影,张远再次开口:“我能晋升营首都尉,就是因为在洞园湖剿匪有功。” “洞园湖匪患,灵水观,三源武门,源江帮,都已经覆灭。” 车厢之中,所有人面色惨白。 第260章 人与人不同,命与命,不同 三源武门和源江帮被定为匪患,已经被诛灭,那在场这些人岂不是要跟着遭殃? 怪不得大年夜时候满城皂衣卫,甚至还有那飞天强者出动。 三江帮帮主陈鹤一咬牙,身上气血凝聚,隐元大成的气势迸发。 “住手!”坐在他身旁身穿青灰锦袍,头戴淡紫束发的黑须老者伸手抓住陈鹤手臂。 任陈鹤如何挣扎,竟然挣脱不开。 老者这一抓,显露出一道淡淡的真元。 洞明境。 “没想到一向以成衣布匹起家的荀家主,竟是位洞明境高手。”张远面上带着轻笑,淡淡开口。 荀家主压住陈鹤手臂,沉声道:“陈帮主,血虎之名你难不成没听过?” “以他之力,十个你也不是对手。” 他的话,让陈鹤手臂顿住,面上带着几分惊恐,低声道:“可今日不拼命,我等——” 他的话没说完,对面坐着的白面老者余三才已经开口:“以血虎大人之威名,当不需要拿我等人头去凑功劳的。” “张爷既然将我等找到,还带出城来,想必不是要我等性命。” 余三才身旁,其他两人也是轻轻点头。 这车厢之中五人,除了陈鹤混迹江湖,其他四人都是做商贾。 迎来送往之间,对于人心的拿捏,根本不是陈鹤能比。 陈鹤面上闪过一丝茫然和庆幸,缓缓散去气血,目光微微下压,似乎不敢看张远。 张远明白,这个陈鹤也不是当真表面上那等鲁莽。 真要是个莽夫,也成不了横行郡城码头的三江帮帮主。 “三源武门和源江帮已经覆灭,跟你们接头联络的人,我已经杀了。”张远看着车厢之中五人,“往后,你们与这些江湖门派再无瓜葛,可以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安心过自己的日子。 车厢之中五人都是浑身一颤。 或许他们起家时候是靠着背后门派和帮派的助力,其实这么多年,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身份。 听到张远说再无瓜葛,可以过自己的日子,几人都有一种解脱之感。 “张爷,荀吉昌在此立誓,我荀家往后必为张爷效力,绝无二心。”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荀家家主。 他抬手立誓,面容真诚:“若是荀家有人背叛,我荀吉昌不得好死。” 赌上自己的性命,换取家族前程。 好决断。 “张爷,余三才和百图商行都愿效力,绝不敢有二心。” 车厢中,五人全都拱手,面色无比真诚。 张远将他们寻到这里,费了这么多力气,不可能就为了告诉他们,往后他们自由了。 相反,不过是从一个枷锁之中挣脱,再落在另外一个枷锁里。 这枷锁的另一头,握在了张远手中。 “我会让青玉盟与你们合作,你们负责郡城中生意。” “不过你们收益的八成要交给我。” “除了这件事外,我要开辟新商道,当初源江帮和三源武门,以及灵水观的商道,人脉,我都会交给你们。” 张远的每句话都让车厢中五人面色惊骇,难以抑制的惊喜让他们面色涨红。 “新商道生意,我只取七成。” 张远说完,看着五人:“你们觉得如何?” 如何? 世间还能有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我——” 荀吉昌还未说话,张远已经摆手。 “诸位下车吧,你们商量好。” “这决定,关乎你们身家性命,不算小事。” 等五人下车,张远驾着马车径直离去,将他们五人就留在寒风之中。 马车前行,车架旁的陈大田忽然转头:“远哥,我想留在郡城。” 张远转头看向他。 之前张远曾让陈大田做选择,是随他离开,还是有其他想法。 “我和小路子他们都是生在郡城,长在郡城,对郡城中已经习惯了。” “我们都野惯了,跟着远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惹出些事情。” 陈大田握紧拳头,掌心是那块张远刚才交给她的甲片。 “还有,我,我想留在城中,帮远哥做事。” 三江帮帮主,荀家家主,百图商行掌柜,这一个大人物都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 刚才那一段经历,让陈大田心中无比震动。 他想成为让人敬畏的人物! 跟随张远离开,或许能有一个不错的前程,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这些时日与孙立苏长山等人相处,他越发明白,他们不是一路人。 孙立等人都是镇抚司皂衣卫子弟,往后是要穿那一身皂衣的。 他们跟随张远,是天生的亲信,以后一定是心腹。 至于苏长山,更是对张远死忠,就算将性命奉上也不会皱眉头。 与他们这些人相比,他陈大田不同,他还有自己那一帮小兄弟。 人与人不同,命与命,不同。 “好,那以后你留在郡城。” “青玉盟会给你和小路子他们发工钱,武道,学文,都不能丢。” “还有,那信物留在你手上,以后陈鹤等人的联络交给你。”张远看着前方带着泥雪的大道,轻声开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陈大田讲义气,机灵,胆大。 但他不适合做皂衣卫。 他更适合混迹江湖。 世间修行,就如面前的泥与雪,从来不是黑白分明的。 “陈大田,你记住,仙秦天下,武道为尊,没有足够实力,你什么都做不了。” “还有,有了实力,不可做那恶事,否则,我亲手斩你。” 张远看向陈大田,沉声开口。 陈大田点点头,跳下马车,向着张远的车架躬身。 “张爷,慢走。” 车架远去,张远双目眯起。 他需要铺设自己的路,追随他的人,他也要安排好路子。 他需要在自己步步高升时候,身边有足够的帮手,有足够的人脉。 孙立,苏长山等人需要慢慢培养,他还需要再收拢些得用的人。 不过正如陈大田一样,每个人终究有自己的路,不是他一个人能定下谁的未来。 他张远,需要让自己更强大,让更多人愿意依附。 城外雪地里,陈鹤等五人立在那。 “血虎张远,还有青玉盟,这算是近些时候郡城之中最响亮的名号了。”余三才轻叹,摇摇头,“没想到我们这等人,还能与这等大人物牵扯上。” 他们五人论身家,论人脉,论地位,在郡城之中都微不足道。 与扬名郡城的血虎张远,还有那动辄千万巨财的青玉盟相比,根本不是一个层面。 “也就这位暂时底蕴还不够,才会看上我们。”荀吉昌轻笑,看向前方,“祸福相依,能不能借这位的东风,就看我等自己了。” 其他几人点头。 张远看上去是给他们选择,其实,他们哪里真的有选择的余地? 何况不管是青玉盟生意还是新商道,那等生意之前都不是他们敢想的。 张远给他们留的那二三成收益,已经是难以想象的财富。 就算张远手上没有掌握他们的把柄,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五人往城中方向走去,片刻之后,就看到立在路旁雪地里的陈大田。 “我叫陈大田,以后我负责与诸位联络之事。” 陈大田向着五人拱手,然后看向陈鹤。 “我想领着几个小兄弟投在陈帮主麾下,在三江帮混口饭,不知陈帮主可能答应?” 混饭? 陈鹤目中闪过一丝精光,笑着上前,伸手拍拍陈大田的肩膀:“陈大田,我叫陈鹤,以后你就是我兄弟,我带你去三江帮,给你个二当家的位子。” “呵呵,陈小兄弟,以后没事就到我荀家坐坐。” “小兄弟,百图商行,你来,老哥我都在。” …… 张远回到南山街小院,玉娘迎出来,轻声道:“小郎,刚才姑姑派人来请我们明日去赴宴,是家宴。” “她还让我问问,”玉娘压低声音,“你那家乡特产可还有,去拜年不要带什么贵重礼物,就带点特产就好。” 第261章 他,也是棋子,身不由己啊 给邱明山拜年,张远自然没有真的带特产去。 这让薛夫人有些失望,邱明山则是松一口气。 这一次宴席确实是家中私宴,甚至薛夫人还亲自下厨,让玉娘帮着做菜。 至于菜做出来味道怎么样,那是另外一回事。 便如那从云清轩全套拿来的玉骨舌原材料,端上来的时候,张远还以为是油炸麻花…… 此时的薛夫人,对于张远的身份也没了之前的排斥。 她只是从前时候因为自家儒道世家身份,对张远的出身有成见,又不傻。 血虎张远之名,更在邱锦书的铁面小相公之上,邱锦书和邱明山对于张远的实力和能力都推崇,还有那些城中世家子,都畏惧张远,这足以说明张远的厉害。 世家出身,薛夫人也是极为擅长交际手段。 起码今日这一顿饭,张远和玉娘感觉不到隔阂,反而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吃过饭,邱明山将张远和邱锦书叫到书房中。 “张远,我知你已经取得营首都尉衔,你是准备留在郡城还是回庐阳府?” 看着张远,邱明山开口道:“如果想留在郡城,我帮你运作一番。” “虽然镇抚司中我也说不上多少话,不过想来安排一位营首都尉该是没有问题,何况你也不是寻常人物。” 镇抚司乃是监察官府的衙门,天生就与官府疏远。 当然,同在郡城,相互之间也经常合作,不可能真的没有牵连。 邱明山身为郡丞,从五品的官职,在郡城中也是排得上号人物。 特别是从上次侦破锻器门阴谋开始,邱明山的名声响亮不少,依附的官员也多了不少,算是在郡城中有了许多自己的根基。 这也是他敢为张远安排职位的底气所在。 “大人,我准备回庐阳府履职。”张远开口,“不过我已经与苏启雄大人约好,会去九林山坐镇。” 回庐阳府。 一旁的邱锦书面上闪过一丝失望。 张远在郡府,他底气足不少,有事情可以寻张远帮着出主意。 他性子弱,张远这家伙敢杀伐,找张远出主意,准没错。 “九林山?就是新设的九林县?”邱明山捋一把胡须,点点头:“那倒也不错。” “郡府之中,营首都尉不过芝麻小官,处处受到掣肘,到新立的九林县,你这营首都尉就是一人之下。” “你与苏启雄关系不错,那更是心腹,行事都无须约束。” 邱明山面上露出笑意,看向张远。 他最看好张远的,就是其对于人脉的疏通。 “苏启雄已经是玉衡境,整个郑阳郡中都是高手,让他去九林县,不过是给他稳固修为的时机。” “他在九林县待不了多久的。” 一颗天阳果的罪责,一位玉衡境还是担得起的。 惩罚苏启雄,那是明面上。 让苏启雄坐镇九林县,保障大江航道,这才是根本。 “这般看,你是准备借通政副使的东风了。”邱明山面上神色缓缓化为郑重,低声道:“你要想好,何瑾此人,行事有些不择手段。” 从锻器门的覆灭再到大江之上洞园湖的一战,背后都有何瑾的影子。 几方宗门,说灭就灭。 甚至上次城外军演,魏林差点被刺杀,都是何瑾所谋。 一切,不过是分化郡守与城中官员。 “他所求是大江商道畅通。” “我所求是步步高升,其实并不冲突。” 张远看向邱明山,低声道:“若是何瑾所谋能成,大人也能高升一步吧?” 到邱明山这等地位,基本上没有了再进一步的可能。 除非,郡府之中有大变动。 邱明山点点头,笑着道:“萧然举别驾之前心思也没那么多,何瑾来了,竟然将他说动了。” “估计,他对郡守之位动心了吧。” 萧然举如果坐上郡守的位置,那别驾之位可就空出来了。 邱锦书听着两人说话,只觉头皮发麻。 这两人谋划,都是那等关乎一郡的官位。 这些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怎么在他们口中,都这般简单? 邱明山转头看向邱锦书,低叹一声。 自家这儿子一向循规蹈矩,完全没有张远的狠辣与心机。 “何瑾对你还不够信任,就算你有了名声,有了营首都尉的官职,也入不了他的眼。” “儒道官员眼中,你只是有潜力,还算不上能合作的对象。” 邱明山看着张远,低声道:“你要小心,他或许还会试探你。” 张远点点头。 别说何瑾这等四品高官,就连萧然举都不一定看得上他。 潜力是潜力,助力是助力。 区区营首都尉,能有什么大用? 这也是很多儒道官员在外人眼中反复无常的原因。 这些人一旦得势,便有许多人依附,其中有能力有资本的,必然会重用。 等用完了,又会悄然抛开。 反复如此,这就是儒道手段。 武道讲道义,讲传承,讲生死相托,是不一样的。 “锦书,你先出去,我和张远有几句话要说。”邱明山摆摆手,开口说道。 邱锦书愣一下。 什么事情他都不能听? 刚才你们谋划那等大事,也没赶我啊…… 以邱锦书的性子,也就想想,便郁闷的走出门去。 看邱锦书出门,邱明山的声音再响起,神色极为凝重:“张远,你和玉娘见到我那位舅兄了吧?” 张远点头。 “岳丈大人说不宜与大人相见。” 薛文举来郑阳郡确实没有与邱明山见面,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没见。 邱明山轻叹一声,转头看向张远:“你们武道修行,讲求九境登天,一步一阶梯,我等儒道是不一样的。” “特别是浩然儒道,已经与仙秦天道相合,大道倾顾,便能一步登天。” 邱明山说的张远知道。 其实武道也是能借天道之力的,比如陶景就是以疏通大江之功,突破瓶颈,入七境天权。 但总的来说,借天道之功修行的,还是儒道修行者最多。 每一位儒道官身,都牵连同层次的天道之力。 当年国相张天仪未得诏令入京为相时候,修为也不能盖压天下。 当诏令送到苍天崖,张天仪就是一步成圣,修为直破九境,以文圣层次入皇城,镇压天下儒道。 相反,若是儒道修行者违背天地之意,违背仙秦律法,也会被天道离弃。 仙秦太始年间,国丈,上国柱,鲁国公霍童叛乱,欲推自己的外甥,永陵王嬴齐登临皇位。 事败之后,霍童被剥夺一切官职,贬为庶民。 当霍童从皇庭广场走出时候,满身浩然之力散尽,从九境之上的儒道大修,沦为枯槁老朽。 那等天道离身的惩罚,让儒道修行者谈之色变。 当然,世间儒修没有多少人会受到此等处罚。 便是九境大修,也没有资格承受这等天地之劫。 张远想起薛文举跟他说的话,面色微微一变。 “想来舅兄跟你说过些什么。”看张远面色,邱明山低声道:“他来郑阳郡连我的面都不见,恐怕所谋乃大,凶险无比。” “其实,朝官与我等镇守之官所求是不一样的。” 朝官是京官,牵扯都是天下大势,或一步登天,或身入诏狱。 在洲郡为官,升迁艰难是不假,也没有多少前程可言,但到底是山高皇帝远,猴子称大王。 “就如何瑾,他所求就是借大江畅通之功,一步入户部。” “你想想,文举他无大功,为何能入礼部?” “他,也是棋子,身不由己啊……” 邱明山轻叹:“他若成事,自然少不了一步登天的前程。” “若败,恐怕只能在诏狱天牢中终老。” “说到底,还是十年前薛家那场离乱,动摇了文举之心。” 张远沉默片刻,开口道:“当年薛家,为何有那等大祸?” 第262章 我叫洛阳生 薛家乃是锦都城第一世家,是云州第一的儒道家族,当年不比欧阳家差。 可十年前,连玉娘这样的嫡系后辈都要流落江湖。 此等祸乱薛文举没有提,只说为给玉娘的母亲报仇,什么事情都甘愿去做。 “当年……”邱明山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惧色,摇摇头,“郑阳郡的铁甲兽之祸,云州的云妖之乱,十年前九洲之地至少有三洲出现动乱。” “更多的事情我这小小的郡丞也说不清,我唯一能说的是,当年礼部天官王安之去职,临安侯战死天外,大皇子从东宫搬出,工部彻底被杜如晦执掌,一切一切,皆有关联。” “张远,仙秦天下以武道镇压天下,朝堂掌控四海八荒之地,皇城之中但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滚滚天下,就是狂风骇浪。” 面上全是担忧之色,邱明山看向张远:“如今,恐怕另外一场动乱不远,我等能做的,就是护住自己,护住家人。” “仙秦太大,可伐万界,仙秦太强,可镇万域,就因为太大太强,其中权力倾轧,便是一丝一毫,都不是我等能承载。” 张远静静听着。 如果不是玉娘这一层关系,郡丞邱明山不会跟他说这些话。 今日所说每一句,传出去,都可能让邱明山河他张远掉脑袋。 妄谈国事,妄议国乱。 “大人放心,张远有自知之明,身在镇抚司,我只是小小的皂衣卫。” “皂衣,雁翎,与其多想,不如多做。” 张远向着邱明山拱手。 想那么远干什么,他张远不过是个小小的洞明境武者,小小的镇抚司营首都尉,那等家国大势,与他不沾边。 邱明山面上露出轻笑,感慨点头:“还是你们武道修行好,不像我等儒修,没事就瞎琢磨。” 两人相视一笑,走出书房。 书房之中所说,任何事情出来都不会再提。 张远只要明白,既然有大事必然来临,那就未雨绸缪便可。 “老爷,你这有多大的事情还要将锦书赶出来?” “难不成张远这镇抚司中差事还要你来管?” 书房外,薛夫人端着热茶过来,看向邱明山,面上透出一丝不满。 什么大事谋划,邱锦书都不能听? “咳咳,也不是要瞒着表兄。”张远轻咳一声,低声道:“我这次围剿洞园湖匪徒时候,寻到一些他们的商道讯息,若是运作的好,一年百万两银钱好得。” “我已经与大人商议好了,那商道掌控在手,以后三成的收益归邱府。” “表兄的性子,这事,我还是与大人谈的好。” 张远故意看一眼邱锦书。 邱锦书面上涨红,伸手指着张远:“我,我就看不惯你这等上不了台面的谋划,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上次,上次——” 上次他那百十万两份额,全都参股青玉盟了。 这次这么好的事情,为什么没他份? 那可是一年三十万银钱啊! 听到张远说是关于商道,关于银钱事情,且听着好像邱家白白能得几十万两一年,薛夫人的神色也有了变化。 “哎,锦书就是这点不好,实在是太过,太过,”薛夫人伸手拍拍邱锦书的肩膀,“锦书啊,往后要跟张远和玉娘多学学,钱财确实是身外之物,可也是要多多益善。” 转头看向张远,薛夫人面上露出笑意:“玉娘一直说你才是青玉盟背后真正的高人,什么事情都算的清,现在看看果然是。” “你放心,那商道事情我一定盯着老爷,不至于出岔子。” 邱家有些田地,也有些铺子,可一年收益也就几万两银钱。 张远一出手就是三十万两,砸的薛夫人都有些心颤。 怪不得自家那侄女被吃的死死的,如此手段,谁能撑得住? 在张远看来,既然要维持邱家这亲戚人脉,自然需要下点本钱。 青玉盟如今维持千里大江商道,主要往来庐阳府沿途就已经盆满钵满。 特别是九林山和白马山那边物资掌控住,就是一方大财阀。 洞园湖这条商道,没必要让青玉盟牵扯多少精力,让邱家占些好处恰好。 之前的邱明山势力不够,底蕴不够,如今父子皆有名,在郡府之中有根基,看顾一条商道不成问题。 “张爷,你们家随从有事禀报。” 庭院外,管家的声音响起。 张远和玉娘看一眼,往门外走去。 门口处,神色郑重的孙立快步而来。 “远哥,嫂子,有洲府镇守金殿的官员来青玉盟。” 洲府镇守金殿的官员。 庭院之中,薛夫人,邱锦书都是面色一变。 青玉盟不过是做生意的,有什么事情要牵扯到腾洲镇守金殿? 邱明山微微皱眉,看向张远。 张远面上露出喜色,握住玉娘的手:“走,定是洛先生说的那镇守金殿条陈到了。” 他的话,也让玉娘面上露出喜色。 张远和玉娘告辞离开,薛夫人转头看向邱明山。 “老爷,青玉盟的生意做的这般大吗?” “连镇守金殿都要来人?” 邱明山点点头,面色平静:“大约是关于铁甲兽或者新军后勤物资的事情。” “如果能拿到联军物资的专营采买,那真是要身家巨万,富甲一方了。” 他的话,让薛夫人眼睛一亮。 “锦书,上次你不是说青玉盟可以入股吗,说说怎么回事。” “我说过吗……”邱锦书浑身一颤。 他母亲入股,等分红时候,岂不是就知道,他也是青玉盟的股东…… …… 郑阳郡郡城,青玉盟驻地所在。 一位身穿六品文官衣袍的三旬青年将手中的卷册递给玉娘,面色郑重:“薛掌柜,这是金殿所颁发条陈,有此物,青玉盟便是新军炼器营物资专供商行之一。” “第一,此条陈上所记载之物,你们商行要最先供给炼器营。” “第二,凭此条陈,可免沿途关税,以及各方盘查。” 果然是镇守金殿的条陈! 有此物,就能转营新军后勤生意。 有这卷册在手,就能采办军伍物资。 此物,目前的郑阳郡中,还是头一份。 光是这一份卷册,价值至少千万! “多谢大人。”玉娘将卷册接过,微微躬身。 “大人辛劳跑这一趟,我们要设宴招待才有诚意。”张远笑着开口。 听到张远的话,那六品青袍文官抬头:“你就是张远吧?” “我叫洛阳生。” “我二叔说,往后我坐镇郑阳郡府,有什么事情多与你商议。” “他还说,我与你相比,差远了。” 第263章 仙商 潜川书院洛廷,字阳盛,在庐阳府司狱驻守十年,陪伴罗裳,将铁甲兽炼制手段完全掌握。 出司狱,直接执掌三郡联军炼器营。 洛廷在庐阳府司狱时候,就是用了其侄子洛阳生的名字。 “原来是洛兄。”张远笑着拱手,“估计洛先生只是为了让你来郑阳郡,故意才这般说。” “我等武者行事或许张扬了些,粗糙些,与洛兄这等斯文人是不一样的。” 张远话语之中多出几分恭维。 到底人家二叔是洛阳盛,掌管新军炼器营的大佬。 何况当初洛阳盛就说过,他侄子可是潜川书院学子,是顶尖的儒道精英。 洛阳生点点头:“我二叔说了,我在郑阳郡的一应开销他都已经付给你了,以后我吃住都是你负责。” 张远哈哈一笑,朗声道:“好说,都算我的。” 钱能解决的事情,都是小事。 …… 当天晚上,张远请洛阳生在云清轩吃饭。 一起来的,有庐阳府镇抚司文抚司主司涂皓,巡按齐长林,还有铁面小相公邱锦书。 这等场面,让洛阳生极为意外。 在洛阳生看来,张远这皂衣卫身份,怎么也不该与这么多儒道修行者相交。 何况不管是涂皓还是齐长林,还有邱锦书,每一位都是才学不凡,又身份不低。 几人交流顺畅,诗词歌赋皆是信手拈来。 张远不跟他们吟诗作赋,自己与玉娘在一旁桌吃几个云清轩的特色菜肴。 同桌的,还有岳青鱼,还有难得从炼丹房里出来的林羽堂。 何忱殷切的叫师叔,不时送两个菜过来。 岳青鱼可是何忱真正的师叔。 “我东源剑派竟然还有这等生意,我在门中丝毫不知。”尝过几种菜肴,岳青鱼低声感慨。 “大约是你们门派不想门下弟子被这些凡俗迷眼吧。”林羽堂摇摇头,“别说你们修行武道宗门,就是我等仙道宗门,也有很多人被红尘眯眼,乱了修行。” 最近跟着张远,他都有些心性动摇了。 张远和玉娘早吃过这些美食,张远将一碗银月羹盛了,递到玉娘面前:“小心些,烫。” 玉娘满脸都是笑意,拿白玉汤勺舀了,送到张远面前。 看两人这般样子,岳青鱼微微低头。 她等了那人十年。 她也愿素手调羹。 只是,那人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明白。 隔壁桌吃的热烈,酒过三巡,洛阳生分明有些醉意。 “从潜川书院出来,我洛阳生也没佩服几个人。” “我二叔算一个,十年沉寂一朝起飞。” “还有就是那以六品官身,去接了玉川书院教习长的欧阳大小姐,以她身份,便是去潜川书院,熬几年做到教习长也不难……” 洛阳生没看到,同席的几人面色怪异,看向另一边的张远。 看来那位大小姐临走时候大胆行径,并未传到洲府啊。 就不知洛阳生要知道他敬佩的那位大小姐,似乎已经被张远这家伙沾染,心中会有何感受。 “张远,”微微沉吟的涂皓转过头,看向张远,“财帛动人心,青玉盟的生意,越做越大啊……” 财帛动人心? 动谁的心? 郑阳郡中,能动心,敢动心的,有几人?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 他和涂皓的关系外人觉得不过是上官对下属的看重,唯有他们自己知道,他们是完全的利益联合。 当时组建青玉盟,以庐阳府布匹入郑阳郡城,涂皓他们这些庐阳府官员几乎都是压上前程。 青玉盟的收益,其中有至少三成归于庐阳府。 这些事情连青玉盟的账册都不会记录。 现在涂皓提醒,那就是真的需要筹划了。 寻常凡俗物资运转,生意或许那些人看不上。 可拿到镇守金殿的条陈,能经营仙道物资,青玉盟已经不能算是寻常行商。 该是叫,仙商! “何掌柜,待会吃完饭,你带我表兄,还有几位大人往那三船四巷转转。”张远将一叠金券放在桌面上,开口说道。 何忱面上一僵,看看自家师叔岳青鱼,为难道:“这,张爷,我何忱是老实人,没去过什么三船四巷啊……” 他话才说完,后面的洛阳生已经开口:“老实人不能去的地方?那我是定要去的。” “诸位学兄,一起一起。” 别说,这性子有几分洛阳盛的放荡不羁,怪不得当初洛阳盛会借他名字。 “那个,我家里管的严……”邱锦书犹豫。 “哈哈,那更要去,更要去。”洛阳生一把抓住邱锦书的手臂,扯着就走。 张远面带轻笑,看向一起走出的涂皓和齐长林。 两人笑着走出云清轩。 今晚涂皓和齐长林一晚都在陪着潜川书院的精英洛阳生,没有做任何其他事情。 张远如果做了什么事情,跟他们无关。 何忱将桌上的金券抓一把,跟着奔过去。 “三船四巷,小郎不去感受感受?”玉娘好奇看向张远,眉眼间全都是笑意。 张远面上带笑,握住玉娘的手,轻声道:“我有你们就够了。” 你们? 一旁的岳青鱼面上闪过好奇。 这张远有一个玉娘还不够?还有谁? …… 离开云清轩,张远和玉娘坐在车厢,林羽堂与岳青鱼坐在车架边。 “小郎,涂皓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要青玉盟的利润再让出一些?”玉娘也是聪慧,闻歌而知雅意。 “恐怕不是些许利润这般简单。”张远摇摇头,握住玉娘的手,“没事,我来解决。” 男人是干什么的? 不就是自家女人遇到的事情难以应对时候,出面解决事情的? 车架没有回南山街,而是转道,直接往炼器堂。 “张兄?” “薛掌柜。” “林道友。” 见到张远到来,坐镇炼器堂的魏林很是惊喜。 这还是新年,难得有人来看他。 他在这郡城之中也确实没有多少熟识朋友。 求他的人多,不代表是真心。 一旁的左俊看到张远等人,也是拱手。 他现在对张远极尊敬,甚至当半个师尊看。 张远指点他炼器,指点他剑道,让他在炼器和剑道都有极大提升。 “林兄,城中仙道坊市你该是知道在何处吧?” 张远看向一旁的林羽堂。 第264章 郡城仙道坊市 林羽堂点头道:“我知道,城中九兰亭,那边都是仙道交易之地,外面有一层简单阵法,寻常百姓不知其中异常,可谓别有洞天了。” 郡府城中有不少关于仙道物件的店铺,只是那些都是价格奇贵不说,更多还是假货。 真正的仙道交易之地,是有特别阵法遮掩的。 “林兄,今日我们去坊市转一圈,往后仙道物资的采买,就交给你了。” “不管是你青药谷炼丹所需,还是魏兄炼器所需,如今有了镇守金殿条陈,我们都可以正大光明采买了。” 听到张远的话,魏林和林羽堂都满脸欣喜。 仙秦朝堂有御令,仙凡有隔,不得混杂。 没有朝堂专属条陈在手,敢做仙凡生意,那是可能要抄家的。 之前张远跟玉娘他们就聊过这事情。 其实很正常,仙道物资珍贵,在仙道修行者眼中,此等物资皆不是银钱能买到。 还有很多天人境修行者所需宝物,也不是寻常银钱能买。 如果这些物资交易不控制,那江湖和各方的贸易怕是要被冲击崩溃。 比如林羽堂所炼制的一些特产,张远都是拿出来送人,只送不卖,可别人转手就能卖出天价。 更别说其他有着延年益寿的丹药,或者一些珍贵大药。 那等一颗就要几万两黄金的丹药,多卖几颗,满城的金银都要被收尽。 要是有仙道修行者想扰乱一方,直接卖出些仙道物资,很容易就让市场上金银短缺。 为应对此等事情,仙秦早有律令,仙凡不同属,交易不互通。 唯有朝堂授权,才能以金银和灵玉互通交易,若不然就是违反律令。 按照律令来说,锻器堂售卖铁甲兽,也是违反仙秦律令。 只是炼器堂本就属于郡府,城中官府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算暂时无事。 现如今青玉盟手中拿到了新军物资专营的条陈,往后不管是采买还是交易,都可以挂在新军炼器营头上。 三郡新军炼器营的事情,就算将官司打到镇守金殿也不怕。 那炼器生意,算是可以正大光明的做起来。 “走,去九兰亭。”魏林面上全是笑意,“我手上早缺几样灵材,一直都未去坊市购买。” 林羽堂也是一脸喜色,低声道:“我翻了几样上好丹方,都是能提升血脉力量的,如今也可以炼制了。” 最近他算是尝到凡俗炼丹的甜头。 银钱不说,光是人脉,就能保住他青药谷不被吞并侵扰。 现在他越发明白,只要将祖宗规矩放一边,好些事情,大有可为。 几人坐了马车往九兰亭去,左家公子自愿赶车。 张远观阅过锻器门不少高手的记忆,对这里并不陌生。 他斩杀锻器门副门主麒盛道人,从其记忆之中可看到过许多关于这坊市讯息。 锻器门当初在这坊市之中也有不少生意,甚至还有几家铺面,只是临离开郡城时候变卖了罢了。 到九兰亭外,众人随着林羽堂和魏林走上台阶,林羽堂抬手一挥,前方一道淡灰色的虚幻门庭出现。 走进门庭,一方繁华仙道世界展现在张远眼前。 门庭外是夜色阑珊,门庭内是艳阳高悬。 门庭外已经严冬彻寒,路上人烟稀少,门庭内却是春景繁花,人潮涌动。 门庭之中,青石古道,一座座楼阁亭台,还有那沿街的店铺,招牌林立。 一步仙。 一步凡。 “张兄,你带灵玉了吗?” 走在前方的魏林忽然回头,尴尬道:“我这金券倒不少,可没有几块灵玉。” 林羽堂也是挠头,低声道:“我这,也没几块。” 张远身边,玉娘转头,悄声道:“小郎,我也没有灵玉。” 张远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轻咳一声:“怕什么,不就是灵玉,那玩意我多得很。” 张远还真有灵玉,只是没有带来。 那是从锻器门那条船上得来,总计有一万多块。 折合黄金,就是十万多两,纹银,百万。 不过后来张远才知道,因为仙凡隔绝,那万块灵玉要想兑换银钱,要么是去官府专设的铺子,说明灵玉来历,然后七折价兑换。 要么,就只能在黑市几块几块的去兑换。 那万块灵玉来路说不清,官府无法兑换,至于到黑市,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兑换完。 别看万块灵玉,在仙道宗门之中也是一笔巨款了。 那可是锻器门这等炼器宗门无数年一件一件法器炼制积攒起来的家底。 寻常仙道修行者,身家也就三五十块灵玉。 大多数仙道修行者手中的灵玉,自身修行都不够,更别说积攒起来。 仙道修行不需要武道那般熬炼身躯,不需要各种大药,但消耗绝不比武道小,甚至更大。 仙道需要根基,至少四品先天真元才能入门,光是这根基一关,就难倒无数人。 仙道修行需要护道宝物,符箓、法器,修行各种术法,都是消耗。 还有,仙道修行要么借灵山大川的天地灵气修行,要么就是以灵玉之中的灵气修行。 关键灵山大川都是有主之物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灵水观那样依托水脉之力修行的仙道宗门,是得到朝堂承认,镇守一方水脉。 寻常仙道修行者,只能混迹山野,然后修一些仙道技艺,赚取些灵玉修行。 为何镇抚司中不缺仙道供奉? 因为镇抚司拿的出供他们这些仙道供奉修行的灵玉,仅此而已。 九兰亭仙道坊市,几人随着张远前行。 玉娘是第一次见仙道修行者的坊市,看着周围那等灵光缭绕样子,面上全是好奇。 张远也不急,就陪着她慢慢逛。 “那是云集玉髓,炼器之中加入一丝,就能让法器成功率提升三成。” “这是白玉贝母,磨碎了炼丹,能炼制暂缓容貌衰老的玉颜丹。” “张兄,你看那块三元重金,那可是一两就能抵得上一斤重铁之物,熔炼于兵器中,能让随身兵器施展时候更加沉重。” …… 听到张远说有灵玉,走进坊市,林羽堂和魏林你一言我一语,卖力的给张远介绍那些散落在街巷之间摆摊的摊子上物品。 这两人模样,分明都有些走不动路了。 到底是开在郡城之中的坊市,有着半官方的身份,其中物品档次不是那些山野之中的坊市能比。 张远之前在庐阳府时候随几位供奉去过坊市,那里的东西,明显比这九兰亭差太多,不在一个档次上。 “这位道友高明啊,白玉贝母一块,只要二十灵玉,要不要?” “咦,道友好眼力,这三元重金一般人光凭眼睛可看不出来,怎么样,五十灵玉拿去。” 那些摆摊的摊主此时也是配合,开始兜售这些物品。 几句夸赞,就让魏林和林羽堂掏腰包。 只是等两人拿出金券时候,那些摊主全都变了脸色。 “道友,开玩笑吧,金券来买此等宝物,你就算翻倍我也不卖。” “这金券收是能收,不过我只能收三成金券,其他的还是要用灵玉。” 那些摊主所说的话,基本都差不多,都要用灵玉结算。 这让身上金券不少,却没多少灵玉的林羽堂和魏林无比郁闷。 两人转头看向张远。 这位爷一向是出手大方的。 第265章 赊账 “不敢收金券,说明要么身份见不得光,要么东西见不得光。”站在张远身侧的玉娘声音响起。 “至于只收三成金券的,那更是说明,此物溢价至少三成。” 玉娘执掌青玉盟,什么生意什么利润一眼便知。 几个摆摊生意的算计,怎么逃得过她的眼睛? 玉娘的话让那些摊主都面上神色变化。 “怎么见不得光,我,我在哪都见得光。” “说什么呢,我这价已经是骨折价,要不是家中没米下锅,此等宝物我要留着传家的。” “走走走,买不起就买不起,捣什么乱?” 那些摊主恼羞成怒。 这等模样,更说明其中猫腻。 林羽堂和魏林更加尴尬。 张远哈哈笑着将玉娘的手牵着,往前方的店铺之中走去。 “走吧,我们来此地可是做大生意的,这等街边摆摊的散修生意,没意思。” 张远一句话,让那几个摊主脸上更是铁青。 “一帮连灵玉都没有的家伙,也敢说做大生意。” “就是,还进白云阁,等会定然是要被伙计打出来。” …… 过不片刻,张远他们就从白云阁中被赶出来。 “没有灵玉,还敢赊账。” “也不打听打听,我白云阁是什么地方,乱买些东西却拿不出灵玉,若不是看你们初来,我等直接将你们送九兰堂,让你脱层皮。” 白云阁前,几个伙计叉着腰怒喝。 张远他们进店中,张远大手一挥,就让魏林和林羽堂去挑选物资,一众伙计还以为是来了大豪商。 结果倒好,付不出灵玉,还说什么转头送来。 当他们白云阁是什么地方? 白云阁外,往来的仙道修行者,还有不少摊主,此时都哄笑起来。 魏林和林羽堂都是尴尬掩面。 早知道张远也没灵玉,他们绝不会那般抱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想法,一人挑选了价值三五百灵玉的物品。 “小郎,要不我们下次去取了灵玉再来?”玉娘低声道。 张远摆摆手,将她牵着就走。 “我怎么忘了,该直接去九兰堂的。” 九兰亭,背景之中就有镇抚司,郡府,以及镇守金殿,还有腾洲大宗,郑阳郡仙道宗门在背后。 其实除了那些山野坊市,其他坊市哪一处没有官府背景,没有仙道大宗背景? 张远来九兰亭坊市,本就是为了九兰堂。 刚才闲逛,只是为了让自己等人来的消息传到九兰堂罢了。 以九兰堂的地位和手段,不可能不知道青玉盟拿到了仙道物资专营的条陈。 以九兰堂的手段,更不可能不认得魏林和林羽堂。 听到张远说他们去九兰堂,背后更有哄笑传来。 “这几人去九兰亭,怕就不是被赶出来这般简单了。” “坐镇九兰亭的白客道人最喜欢拿活人之骨篆刻法器,估计过几日坊市之中就有几件鲜活白骨法器流传了。” 白云阁前的几个伙计相互看看,摇摇头,走回自家店铺。 仙道坊市,死几个人,不算事。 仙道修行,也从来不是世人所想的超然物外,一心仙道。 相反,仙道修行,其中残酷与杀戮,比武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张远等人已经站在一座五层高,金碧辉煌的阁楼之外。 三位黑袍道人面带笑容迎上来。 一人弯腰躬身,满脸亲切:“诸位道友,可是有什么要采买的?” “九兰亭不但是镇守九兰亭坊市之处,也是此地最大的店铺,其他店没有的,我们有。”一人昂首挺胸,面色倨傲。 “其他店不能卖的,我们卖。”最后一人压低声音,面上带着几分“你懂的”表情。 张远点点头,抬手:“就这家了。” “赏。” 赏? 三个黑袍道人面上一喜。 林羽堂和魏林相互看一眼,苦着脸掏出三块灵玉。 就他俩有灵玉,他们不掏谁掏? 走进九兰堂,入眼可见一层层的货架,其上全都是各色灵光闪耀的大药、灵材、法器。 还有许多玉瓶,其中定然是放着珍贵的丹药。 这里的宝物如此多,有那么多的仙道修行者购买? “郑阳郡中有这么多仙道修行者?” 张远四处看看,面上带着好奇看向魏林。 魏林和林羽堂都还在肉疼刚才送出的三块灵玉。 不是灵玉送不起,实在是黄金更有性价比。 偏偏这坊市之中黄金白银不受待见。 “这位公子,郑阳郡有人口近五千万,按照千人之中有一人修行仙道的比例,那也是有五万仙道修行者。”站在张远身侧的短须黑袍道人开口。 “再加上仙道修行者嘛,一般都是寿元悠长,积存下来,便有十好几万修行者了。” “还有,公子你看,凡俗之中少见修行者,大多数的修行者都在各处宗门,坊市汇聚,这才显得有些多。” 千人有一人修仙道,确实不算少。 不过张远知道,真能修成仙道的,千人之中又只有一二。 别看那么多仙道修行者,其中能修成仙法道术,能有洞明境之力的都是少数。 大多数求仙问道者,也只是寻常凡人,在仙道宗门之中都是低阶存在。 杂役,药童,一辈子都只入不了仙道之门。 仙秦天下到底是以武道为根基,但凡男子,十个有七八个都是修武道的。 可以说,仙秦天下人人佩刀带剑。 武者,是仙道修行者的几千倍之多。 仙道难成,武道唯艰,世间修行,终究是殊途同归。 另一位道人则是轻笑:“公子所见,九兰堂乃是郑阳郡最大坊市中最有实力店铺,若不然,也没有这么多宝物。” “怎么样,公子想采买些什么?本店还有最近城中流行的一江春水,两袖清风,都只要十颗灵玉就能买一份。”最后那道人朝着张远低语,殷勤推荐。 张远看向林羽堂。 林羽堂嘴角抽搐。 自己炼制的那些玩意,原来这般值钱! 怪不得祖师爷要禁了这等东西。 如此价值,分明是要动摇修行的心性。 若不是为青药谷传承延续,他林羽堂绝不违背祖师爷规矩。 “我要羽灵铁,风清草,白霜紫苏……”张远开口,将十七八种灵药和灵材名字报出来。 听到这些名字,林羽堂和魏林都是面色微微郑重。 这些都是他们炼器和炼丹所需。 羽灵铁和清远木等物,都是炼制洞明境战力铁甲兽时候,用来提升融合度之物。 风清草和白霜紫苏等灵药,既是能提升血脉之力丹药所需,也是能在几种修行丹药之中用。 张远来九兰亭是真正要采买! “你们看看,都需要多少。”张远看向林羽堂和魏林。 林羽堂和魏林相互看一眼,面上神色郑重起来。 两人筹划一番,各自将自己所需数量记下。 张远看过书册,转手递给身边一脸笑意的黑袍道人。 “每一样灵材灵药再加十倍。” 再加十倍,黑袍道人面上全是喜色:“公子有眼力,此等出量,唯有我九兰堂能拿的出。” “我这就去取货。” 张远点点头,摆手道:“对了,暂时赊账,没问题吧?” 一句话,三位黑袍道人全都身躯僵住。 来九兰堂赊账? 九兰堂什么时候,赊过帐? “九兰亭外人赊账不行,青玉盟薛掌柜来,再多帐也是能赊的。” 一道声音从五层阁楼之上响起。 “贫道白客,请几位贵客上楼一叙。”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轻轻舒一口气。 仙道生意是掌握在青玉盟手上,还是被郡府高官掌控,最终,仙道坊市选择站在他们一边。 看来,就连仙道修行者都不愿与那些官员打交道啊! 第266章 铁甲走狗,丹道恶徒 九兰堂中,那些散落在各层的修行者商客,都是抬头。 “青玉盟,似乎听说过,好像是凡俗之中的商号?” “白客前辈竟然邀请上九兰堂的顶楼,好像已经三年无人被邀请上那顶楼了吧?” “他们还能赊账,上一个来九兰堂赊账的,现在骨头都被炼制成法器了吧?” 在仙道修行者眼中,凡俗商号的掌柜,哪里有资格被坊市之中坐镇大修邀请到顶楼? 那三位接待张远他们的黑袍道人目瞪口呆,面色茫然。 敢来九兰堂赊账,还被坐镇老祖邀请,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还不将我们所需物资准备好?” 张远伸手拍拍一旁的黑袍道人肩膀,轻笑与玉娘并肩走上楼梯。 林羽堂等人紧随其后。 三位黑袍道人相互看看,犹豫着往后方库房走去。 虽然他们完全懵了,可刚才自家坐镇老祖已经发话,可以赊账。 张远从楼梯上走过,看每一层货架上摆放的物品都是灵光闪烁。 光是这一道道灵光,就可以看出,这里摆放的物品不凡。 古朴的布置,衬着仙灵之光,显得更加富丽堂皇。 后面跟随的魏林和林羽堂双目放光,恨不得停下脚步,好好看看这些宝物。 岳青鱼不懂仙道,但也知道此地的物品价值不凡,手按在剑柄上,面色透出几分凝重。 楼道上侧身而过的那些修行者,没几个身上气息比她弱。 倒是跟在最后的左俊,对炼器之道有些了解,却也不认得这里的大部分物品,此时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好奇。 他倒不担心会被留在这里。 张远也好,魏林也罢,都是有官府身份的,这些仙道修行者还没有在郡城之中劫持官员的胆子。 踏上五层,阁楼上清静许多。 青红木的层叠书架,透着厚重与深邃。 丝丝灵光闪现的台桌,还有那在幽暗之中透出灵光的灯烛,都让五层阁楼显得与众不同。 一位身穿青色纹痕道袍,衣襟上全是云纹的灰发道人立在前方,面上带着笑意,打量张远等人。 道人身上只有淡淡的云气,那云气似乎是将他身躯裹住,立于虚幻之间。 虚实不见,直面不闻,这等景象,分明就是一位仙道天境大修! 也只有仙道天境,才能坐镇这九兰堂,镇压此方坊市。 唯有天境,才能有与官府交流的资格。 看到道人身上云光,魏林和林羽堂都是微微低头。 这是对一位仙道六境天人的敬重。 “血虎张远,青玉盟财神薛玉掌柜,这两位怕就是如今在郑阳郡修行界中名气极响的魏林道友和林羽堂道友了。”道人轻轻开口,带着几分玩味。 名气极响? 魏林和林羽堂微微愣一下。 他们在凡俗之中有几分名声,可在修行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传扬。 道人笑着,伸手指着魏林和林羽堂:“铁甲走狗魏林,丹道恶徒林羽堂,你们出九兰堂的门时候,千万别报自己的名字。” 铁甲走狗? 丹道恶徒? 张远转头看向一脸呆滞的魏林和林羽堂。 修仙者看不上混迹凡尘之人,总觉得为了些许银钱折腰。 张远之前观阅罗裳记忆时候,对这一点的印象深刻。 罗裳在司狱之中多次感慨,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绝对会放下所谓的骄傲,俯下身修行。 也是从罗裳的记忆之中,张远越发明悟,无论是武道还是仙道,修行之事皆是自己的。 不要被任何陈规束缚。 自己的实力才是一切。 “恶徒也好,走狗也好,没有足够本事还真做不到,那些人不过是酸罢了。”张远淡淡开口。 “哈哈,血虎张远,都言你杀人狠辣,原来心智才是真正厉害。”道人长笑,抬手一挥,整个楼阁五层云光变幻,化为一片青翠山野。 一袖之间,就是天地变幻。 这等手段,唯有仙道天人大修才能做到。 林羽堂等人已经被这一手惊住,呆呆看着面前一切。 左俊手握剑柄,终于有些紧张了。 这面前道人的仙道手段,强到超出他认知。 玉娘面上带着几分好奇,看向这山野之间的云光。 那鸣鸟飞虫,真的就是活物。 “幻境罢了,以阵法为基,以炼器手段为辅,仙道开阳境就能幻化无形,让人不知身在何处。”张远将玉娘的手掌握住,轻声开口。 道人的手段或许算是高明,可张远观阅罗裳记忆,这些阵法炼器手段,在工部典籍之中都不算什么。 罗裳所阅览的仙道典籍之中,阵道与器道的手段,超过这道人不知多少。 世间功法,尽收皇城。 “幻境,张小友口气不小,你看看贫道这幻境——” 道人声音响起,话还未说完,张远空着的左手已经抬起。 “破。” 淡淡开口,张远手中一柄刻刀轻轻划出。 万法不侵。 儒宝刻刀。 “刺啦——” 面前的天地似乎是一块破布,被这一刀直接划开。 一声轰鸣震响,云光散尽,天地崩塌,那青草山野化为云雾散去。 手中托着一块流光玉石的道人面上带着一丝惊异,目中透着狐疑,看着缓缓缩手的张远。 “白客前辈,以幻境待客,似乎有些怠慢吧?”张远抬头,面色平静。 这位就是坐镇九兰堂的白客道人,天人境仙道大修。 从直面过李纯罡之后,张远对仙道大修总少了许多敬畏。 按照李纯罡说的,面对仙道修行者时候,你要展现足够实力,让其对你不敢轻视。 仙道修行者大多是寿命悠长,见识太多,养成了傲慢和轻视的性子。 简单说,就是欺软怕硬,瞻前顾后。 你越是强硬,其越是顾虑重重。 果然,被张远破掉幻境,那道人身上的世外高人气息散了许多,在众人面前,也没了那等飘然欲仙的模样。 “咳咳,也是,”道人有些尴尬,目光在张远身上不断扫过,“张小友确实手段不凡。” 抬手,道人轻声道:“请坐,喝茶。” 几杯热气腾腾的茶盏放在桌面,白客道人端起茶杯,面色淡然的轻抿一口。 林羽堂和魏林他们还有些拘谨。 张远倒是不客气,坐到桌边,抬头道:“刚才白客前辈说,青玉盟可以赊账,不会变卦吧?” 白客道人端着茶盏,轻笑道:“青玉盟已经拿到镇守金殿的仙凡交易条陈,乃是正经的仙商。” “整个郑阳郡中,能做仙道生意的商行不过三五家,哪一家不是实力雄厚,横跨仙凡两道?” “这么说,是真能赊账?”张远看着白客道人。 “能。”白客道人将茶杯送到嘴边。 “那我今日所购物资再加十倍。”张远朗声开口。 “噗——”白客喝到嘴边的茶水喷出来,将自己的衣袖浸湿。 “张小友,你知道你所购物资价值多少吗?” “你就是搬空九兰堂,刮干净整个九兰亭坊市,也凑不齐十倍之需啊……” 第267章 今日之后,就太平了 张远以为九兰堂很富有。 他也以为这九兰亭坊市资源极多。 直到白客道人解释,他才明白,他想岔了一件事。 仙道修行界所需的物资,都是获得极难的。 那些灵材,灵矿,基本上都被朝堂把持,少数大宗门可以拥有一些,可都是杯水车薪,极少会流入坊市。 至于灵药,大药,那更是需要数十上百年才能成长,不少千年灵药,更是动辄千年之久。 坊市之中的物资,都是各方修行者从牙缝之中攒出来的。 为什么魏林和林羽堂被称为走狗恶徒? 因为他们俩将炼器炼丹手段用在凡人身上,拿各种珍贵灵材灵药为凡人炼器炼丹。 修行界的物资自己都不够,还给凡人,自然是不受修仙者待见。 这也能解释,为何修仙者不愿意收银钱。 银钱于他们无用,那些仙道物资,用一点就少一点。 “真正物资丰盛的,是上三洲,是皇城,是天外天。” “我等下三洲修仙者,都是日子清苦,也就比那些苦熬的佛修好一点罢了。” 白客道人有些感慨的开口。 哪个仙道修仙者不是勒紧裤腰带,精打细算? 护身的符箓法器能不用就不用。 护道的兵器能不换就不换。 能不用灵玉修行就不用。 谁家灵玉都不是大风刮来的。 张远转身看看林羽堂和魏林,终于明白两人刚才打赏出去的三块灵玉,会有多肉疼。 “那这样,白客前辈看看,九兰堂能拿多少物资出来。” 张远将那份金殿条陈拿出来,放在桌面上。 “我拿此物抵押,三年之内,必然将赊欠的账目还上,连本带息。” 他的话让白客道人嘴角一抽。 看着那加盖金殿大印的文书,白客道人好艰难才将目光挪开。 这东西要是在他九兰堂手中,那一年所赚取的物资,不敢想象。 可惜,这东西他不能拿。 他还没有资格拿。 凡俗之人可以执掌此物,官场之人可以执掌此物,就他一个仙道修仙者不能。 仙秦朝堂,有些不见于律法的规矩。 “张小友,这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 “九兰堂今日总共能给你赊欠一万三千灵玉的物资。” “按你说的,三年内归还,连本带息,一共一万五千块灵玉。” 白客道人也是爽快,直接拿出纸卷,将各种物资名目都写上,然后双方签字画押。 等张远和玉娘都签上自己的名字,双方将那纸卷一人一份。 白客道人直到此时方才看向张远,面上透出几分轻笑:“张小友,我九兰堂能帮你的只有这些了。” 张远来九兰堂就是寻求帮忙的。 帮忙的手段很简单,就是现在签下的这张欠条。 这欠条上有张远和玉娘的名字,也就是说,九兰堂只认他们两人。 外人如果执掌青玉盟,那就要立刻归还一万五千块灵玉。 郑阳郡中,能一次拿出一万五千块灵玉的宗门,不算多。 至于官府之中,恐怕更是没人能拿出那么多的灵玉。 谁要是想抢夺玉娘手中条陈,抢夺青玉盟,先就要将这债务还上。 九兰堂背后,有几方仙道大宗,有镇守金殿,还有郑阳郡郡府。 白客道人这样的天人境大修,只是九兰堂摆在明面上的力量。 “多谢前辈。”张远向着白客道人拱手,面上神色郑重。 哪怕是一位天人大修,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仁至义尽。 白客道人摆摆手,轻叹道:“我也是希望能有个真正做生意的商行做这些事情,青玉盟落在那些只知争权夺势的官员手中,可惜了。” 张远点点头。 青玉盟在玉娘手上,那是正经做生意的。 落在那些官员手上,就会成为其谋取升官晋爵的工具。 一如当年要从翻浪白条许继手中夺取商行的方文东。 张远所需的物资太多,九兰堂会在几日之内筹集齐,送到青玉盟。 到时候魏林和林羽堂负责各自事情,开始炼丹炼器。 按照两人筹算,这么多物资都炼制出来的话,起码能卖出两万灵玉。 在修行界中,没有比炼丹炼器更赚的了。 有这么多物资,锻器堂和青药谷也确实能真正撑起来。 白客亲自送张远他们下楼,送到九兰堂门口不够,还带着他们,一路送到九兰亭的入口位置。 这一幕,让所有修仙者都呆愣住。 什么样的人物,能得到白客前辈的亲自相送? 等白云阁的伙计从九兰堂的伙计口中得知,这一行人在九兰堂采买了价值三万灵玉的物资时候,白云阁和周边的店铺肠子都悔青了。 “不可能,不可能,这郑阳郡中哪家能一次采买三万灵玉的物资?” “就是,三万灵玉物资,就是浮灵宗恐怕都难一时拿的出来那么多灵玉。” 不少修仙者都是提出质疑。 三万块灵玉,又不是三万块石头。 “你们知道什么?” “那位可是青玉盟的薛玉掌柜。” “青玉盟拿到了金殿条陈,往后可专营仙凡物资,专供新军炼器营。” “以后的青玉盟,就是郑阳郡第一大仙商!” 说话的九兰堂伙计话语中全是感慨。 这话是白客道人说的。 天人境的白客道人都如此郑重,亲自送出坊市,怎么可能有假? 第一大仙商。 手持金殿条陈,可专营仙凡物资。 九兰堂伙计的几句话,让白云阁的伙计脸色惨白。 他们刚才拒绝了什么? 那是机缘啊! “张远小友,这是我平日炼制的小物件,你留着赏玩吧。”站在青灰色光门之前,白客道人将一块森白的骨片递给张远。 那骨片上,有层叠的流光交错,好似一道盔甲之影。 这是一件以仙道手段篆刻的防御法器,可凝聚一道白骨盔甲覆盖身躯。 此物,可抵挡洞明境大成之下攻击,价值至少五十灵玉。 “多谢前辈。”张远接过骨片,低声开口。 白客道人摆摆手,转身离去。 张远等人走出九兰亭,背后的光幕隐去。 身前,依然是寒冷的街巷,此时冷冷清清。 “张兄放心,我林羽堂已经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林羽堂面上神色郑重,深吸一口气,“往后仙凡两道生意,我们都做。” “有青药谷支持,青玉盟绝不会为银钱担忧。” 看着面前的青石街巷,林羽堂双目之中全是精光。 没有张远出面,他林羽堂哪里能得到这么多的灵药大药? 没有灵药大药炼丹,熬炼自身技艺,他青药谷传承什么时候才能重现? 当初投靠张远,他完全没想到,张远只是稍微运作一番,就让满城权贵知道青药谷之名。 那么简单就保住了青药谷。 而如今,更是让他青药谷的传承有恢复鼎盛的机会。 “张兄,你我就不说虚的了。”一旁的魏林面色平静,“有铁甲兽这一层,我能在锻器堂自保,等我修为和炼器技艺提升,再全力帮你。” 现在的魏林在郑阳郡极为被看重,自保没问题。 但他想帮张远,除了帮张远敛财之外,还有其他炼器手段。 等他炼器技艺提升,那时候才是真正展现实力时候。 “放心,我们后面的路还长远。”张远点点头,领着众人踏上车架。 车轮滚滚,玉娘看向窗外,低声道:“小郎,你说,我能做好仙商吗?” 听到她的话,张远将她搂住,轻声道:“我家小娘往后要做郑阳郡第一的仙商,腾洲第一的仙商,这仙秦天下,第一的仙商。” “那太远了……”玉娘目中闪动晶亮。 “吁——” 车架之外,两匹拉车战马人立而起。 “有刺客!” 左俊一声低喝,飞身而起。 另一边,岳青鱼已经冲出,手中长剑带出一道锋寒。 车架之中,林羽堂和魏林都是面色一变。 林羽堂将两片青色玉叶拿出,握在手中,让车厢之中浮起层层云光。 魏林则是抬手一挥,一道金色的响箭直上天穹。 “嘭——” 硕大的烟花炸裂。 远处,炼器堂方向,数道气血光柱升起。 张远将玉娘搂在怀中,轻声道:“别怕。” “有我。” 他的双目之中,有血色的流光闪动。 “放心,今日之后,就太平了。” 他的左手,压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 第268章 镇抚司皂衣卫张远缉拿凶徒,闲人退避 远处,一座阁楼之中,数位身穿儒袍和武袍的身影立在昏暗之中。 天空炸裂的烟火,映照他们面上的阴沉。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无论这一局输赢,段家都要毁了。” 说话之人儒袍短须,气度不凡。 这阁楼之中每一位身上气息都凝重不散,显然身份不俗,修为高深。 “通政副使步步紧逼,洞园湖一刀可谓神来之笔,郡守再不动手,真的只能狼狈挪窝了。”站在窗台前的老者双目之中透出丝丝精光,与远处炼器堂方向的光柱相映。 那一道道飞奔而来的光柱,被阻在了十里之外。 一道透着煞气与金光的军阵,将炼器堂赶来救援的高手挡住。 煞气金光,代表这是城中巡卫军阵,受命行动。 “执掌锻器堂的魏林动不得,青玉盟的薛玉明令不能伤分毫,林羽堂已经有好几位打招呼别动。” “那岳青鱼干系新军前军,连左家那小子也有人保。” “这一局,分明是只能围杀那张远一人。” 窗台后方,穿着黑色武袍的大汉摇摇头:“畏首畏尾,终难成事。” “也不尽然,所谓血虎,不过匹夫之勇,因时成事,只要将其斩杀,聚在一起的那些人,也就散了。”另一位老者轻捋胡须,轻声开口。 阁楼上,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那长长的街巷,那停住的马车上。 此时,不只是这阁楼之上,便是整个郑阳郡城之中,都有一道道目光转向九兰亭方向。 城南大河之上,一艘青红画舫上,涂皓手中端着已经冷去的酒杯,双目之中全是凝重。 “张远这一路太顺了,也是该有这一场杀劫。”他身旁,齐长林面色复杂,轻叹一声。 “凭什么他几场拼杀,就能抵过世家千年积累?” “城中家族看不惯他和青玉盟的人太多了。” “何况他还夹在了郡守与通政副使的纷争之中?” 涂皓点点头,双目眯起:“如果不是张远挡这一局,那被拿来立威的,就该是我吧?” “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没有张远替我,我该是最好的选择。” “同是出身微寒,同是年少得志,世家眼中,我们这等人,就该被打压。” 涂皓身上,有淡淡的煞气激荡。 他的双目之中,有一丝杀意在凝聚。 齐长林摇摇头,看着远处不说话。 张远能不能脱劫,他也不知。 不过背后布局之人也是高明,只要杀了张远,林羽堂也好,魏林也罢,还有青玉盟,都要离散。 九兰亭外,长街巷中。 车架之中的魏林面色有些难看,目光紧盯那阻在十里外的气血光柱:“这刺杀不简单,有官府中人出面。” 调动巡卫军,阻挡炼器堂高手,没有官府中人怎么做得到? 车架前,左俊和岳青鱼联手,剑光闪烁,将围杀而至的武者逼退。 但那些刺杀者分明极有章法,进退有度,相互配合,寸寸蚕食,将左俊和岳青鱼的腾挪空间压死。 车架之后,一道道身影也悄然而至。 周围的房顶上,几道身影伏在那。 “左俊,岳师姐,护好我家玉娘。” 抬手压住玉娘的手臂,张远沉声低喝。 “不要!”玉娘面色焦急,伸手去抓张远手臂,却抓了个空。 张远转头看向玉娘,面上露出笑意:“等我。” 话音落下,他身形一动,已经踏出车架。 前方的左俊和岳青鱼一剑逼退身前武者,退到车架边。 “张兄,小心些,这些是世家死士。”左俊压低声音开口。 张远点头,手按腰间刀柄,身形一低,快步前行。 他的脚步极快,背后两根弩箭从房顶上射来,都射空,扎在青石上,激起火花。 “当街杀人,其罪当诛!” 张远一声暴喝,声震四野。 周围十里,全是震鸣。 脚下不停,张远背后一尊血色猛虎虚影浮现。 “镇抚司皂衣卫张远缉拿凶徒,闲人退避——” 声音如同雷霆虎啸,在长街上回荡。 周围本推开的窗户,又“碰碰”关上。 远处阁楼之上,那背着手的中年武者目中闪亮:“别的不说,光是此等气势,确实不凡。” “身在镇抚司,手执雁翎刀,生死决断,他张远也算正大光明,可惜……”一旁儒袍老者的话说一半,只是微微摇头。 长街之上,张远已经到一排身穿黑衣的武者身前。 这些武者黑巾蒙面,手中刀剑交斩,向着张远当头当胸劈刺而至。 这些人虽然修为不过隐元,可相互配合,刀剑之间轮转,近乎无懈可乘。 最关键是这些人空门大开,毫不防御,分明是悍不畏死。 果然是死士。 “执刀持剑,当街横行,郑阳郡城岂是尔等撒野之地!” 张远一声长喝,也不抽刀,只是右脚前踏。 “嘭——” 尺厚的铺地青砖被一脚踏碎,拳头大的砖石飞散。 张远一拳击出,身前一道罡风虎啸而出。 “轰——” 砖石化为凌厉的暗器,撞在巷子之中阻道的武者身上。 那一块块砖石砸在胸口,带着千斤重,将那些武者胸骨砸碎,胸腹之中的五脏六腑直接砸成肉糜。 一击,至少五位刺杀武者被砸死! 张远一步跨出,伸手抓住一位身躯跌倒的武者胸襟,将其往身后一甩。 “砰砰砰——” 至少五根弩箭扎在那身躯。 张远松开那身躯,左脚踏出,右手改抓为拳,一拳砸落。 立在左侧的武者手中长刀才斩下,就被这一拳砸碎刀身。 碎裂的刀身返扎穿其身躯,将其胸腹扎穿。 张远身形一转,一步踏在左侧的石墙,人已经踏上屋顶。 “仓啷——” 长刀出鞘。 他的身形好似飞燕,一个呼啸,刀锋斩在一位正将短弩收起的武者肩膀。 长刀从肩膀斩入,斩碎肩骨,透入胸腹,一个斜拉,身躯两段。 张远人随刀走,在房顶上横跨一步,长刀横握,一个拖带。 两位刚起身的武者脖颈之上,升起一蓬血花。 此时,那第一位被斩断的武者身躯方才滚落房顶。 “他在屋顶上!” 小巷中有惊呼传来。 第二第三,第四具身躯从屋顶滚落。 不对! 两道身躯之间,顺势滚落的,是刀光隐现的张远! “杀!” “铮——” 左手长刀出鞘,双刀在半空随着滚落之势翻滚横斩。 如同光轮的长刀将小巷之中还在愣神的武者身躯斩开,鲜血喷涌。 张远双脚落地,满身鲜血如泉。 那是喷洒的血太多,将他满身淋透。 “血虎张远,确实勇猛啊……”远处的阁楼之上,有人低低感慨。 “可惜,此等猛士,却要死在这寂静小巷。”那黑袍大汉握紧拳头,低声开口。 身为武者,或许,他也是兔死狐悲,感同身受吧? 张远双刀一横一前,双目之中透出无尽杀意,一声暴喝! “段玉,出来见我——” 段玉。 郑阳郡世家段家后辈精英,执掌当初的大江帮派玉和堂,声势浩大。 只是大江商道疏通,所有江上势力不得不退避,段家更是弃车保帅,准备将段玉丢弃。 是张远出手,整合玉和堂与青竹帮,组建青玉盟。 段玉,也从丧家之犬,成为郑阳郡城中年轻辈中仰望存在。 “张兄,是我对不住你。” 街巷之前,一道声音响起。 第269章 镇抚司中提前将他晋升营首都尉! 段玉! 青玉盟中执掌船队,以玉和堂为根基,在青玉盟中仅次于大掌柜薛玉的段玉。 郑阳郡郡城段家公子,世家子中精英。 年前段玉押船往庐阳府,来回之间竟然只用了不到一个月。 此时的段玉身穿一套青灰色武袍,腰间悬一柄长剑,背着手,立在街巷之前。 他身周,是一位位黑袍蒙面的武者。 “段玉!”车架之中的玉娘一声低呼,要冲出车厢,被岳青鱼拦住。 段玉立在那,看一眼车架,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张兄,我承认,我不如你,不如大掌柜。” “我,欠你的一条命,还没还。” “段家要截杀你,要夺青玉盟掌控之权,我身为段家之人,只能——” 段玉的声音之中,透出几分压抑。 微微握拳,段玉低下头:“今日,我将命,还你……” 还命。 话音落下,他陡然抬手。 “铮——” 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段玉身形化为一道虚幻。 立在他身侧的那些武者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长剑划过脖颈,剑锋带起鲜血,洒落一片血红。 “今日我段玉叛出郑阳郡段家,从此与段家再无瓜葛!” “我欠血虎张远一条命,今日段玉拿命来还!” 一声长喝,段玉持剑而行,剑光带起一蓬蓬鲜血。 他修的就是刺杀之剑,在这街巷之间,幽暗之夜,杀伐之力完全超越想象。 “段家段玉,世人都低估了他。”远处阁楼之上,有人感慨低语。 “低估他?何止是低估他,更是低估段家的决断和勇气。” “明知今晚必无法逃脱,那就以一族之命,与段玉一人之命做个选择。” “张远死,段玉陪葬,段家有一线生机,张远活,段家尽灭,只留段玉一人。” 说话的是一位青袍文士。 谁说儒道温和? 在这位青袍儒士口中,满族性命,不过言谈之间。 张远立在原处,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他从所斩杀的死士记忆之中,已经看透一切。 段家是依托郡守之力起家,今日郡守要段家出手,段家不得不出手。 可段家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到万不得已,郡守不会动用此等暗杀手段。 无论段家能不能成功,都必将万劫不复。 其实从上次何瑾要拿玉和堂开刀,段家和段玉被放弃,段家就知道,他们能选择的机会不多了。 这一次,不过是做出最后的抉择罢了。 “欠我张远的命,我亲自拿!”张远一声长喝,双刀交错,身形之外,血虎震荡长啸。 街巷之中,那些蒙面武者全是死士,此时毫不犹豫迎着张远冲去。 张远一步踏出,左手长刀横斩,与一柄长剑撞在一起。 那长剑被百炼精钢的雁翎一击而断,张远长刀之上,青色的刀气拖曳出一道虚幻流光。 流光划过,三位武者的身躯被一刀两段! 左脚才进,张远右脚又起,一步踏出。 他右手长刀斩落,带出一道轰鸣。 这一刀与左手刀不同,全是恢弘博大,彷如虎啸山野。 刀光引动一道五尺刀气,斩在一旁古朴斑驳的街巷墙壁。 青石墙壁好似豆腐块一般被斩开,碎裂的砖石掉落。 “意境大成,大势已成,郑阳郡中年轻辈能有此等威势者,能有五人吗?”远处,有人低语。 “想多了,郑阳郡从人榜十八于承良离开,年轻辈中无人扛鼎。” 有人摇头,轻声开口,双目之中全是精光。 “若是血虎张远能过这一关,恐怕就能成郑阳郡中年轻辈最鼎盛者。” “轰——” 街巷之中,张远一刀将身前两道盾牌斩开,一脚踹开一位想要翻滚上前的武者,双刀横斩,身上气血化为淡红光柱,与煞气相合。 前方,段玉的身形终于停住,身上七八道血口,脚步踉跄,靠在一面石墙上喘息。 他的刺杀手段如果是在别处,血光一现,便是一片惊慌,混乱交错。 可今日他杀的是一群家族死士。 这些人悍不畏死,凑上胸膛,只求一刀斩出。 面对这样的对手,段玉的刺杀手段少了该有的威慑。 被几位洞明境围上,在拼杀过两人之后,他已经被逼到墙角处。 “背叛家族,死。”面上蒙着黑巾的洞明境武者一声低喝,手中长刀向着段玉当头斩落。 段玉抬手长剑抵住,剑锋一震,直接被斩断。 段玉的剑是细剑,适合刺杀,却不适合拼斗。 那斩落的刀锋只是微微一顿,就向着他头顶斩去。 “嗡——” 一声呼啸,一柄带着青色锋芒的长刀陡然从远处甩来。 黑袍武者回头一刀斩在那刀上。 “当——” 长刀将黑袍武者手中刀荡开,重重扎在青石砖墙,刀锋入石三尺! 那黑袍武者被这一刀撞的身体不稳,倒退几步,蒙着黑巾的面孔之上,有一蓬血色浸染。 一刀之力,一位洞明境武者被震吐血! “他的命,是我的。” 张远的声音响起。 他手中长刀抬起。 前方,至少二十位武者手中刀剑前指。 不远处,七八位身上气息凝重的武者缓步而来。 “杀!” 张远一声暴喝,脑海之中的一颗颗气血与真元珠子炸裂。 无尽气血与真元涌动,他身上气血烟柱凝实,化为血色巨虎。 长刀回收,刀锋斜指,刀尖擦地。 脚下原本一步一步前行的脚步化为奔行。 刀尖在青石板上划过一道火花。 小巷之中,血色的猛虎咆哮,方圆百里震动! 这一刻,张远身周,淡淡的金色浩然之力浮现。 心境。 唯有强者心境,才能掌控自身战力。 唯有心境稳如山川,才能任虎啸龙吟! “他的武道,在蜕变!”远处的阁楼上,观战的黑袍中年大汉瞪大眼睛,见了鬼似的低呼出声。 “浩然之力,他已经是官身!” “镇抚司,镇抚司中提前将他晋升营首都尉!” 那窗台之前,两位儒袍文士都是低喝,面色急速变化。 杀一个皂衣卫跟杀一个营首都尉是不一样的! 庐阳府死一个营首都尉,大军直接横扫数百里,将一方江湖门派九林剑派诛灭。 今日郑阳郡城中死一个营首都尉,那镇抚司一定要将郡城翻一遍! 第270章 今日之后,郑阳郡中年轻辈以血虎为尊! “好狠,难道郡守和通政副使都被算计了?” 如果知道张远已经是营首都尉,那没有谁会安排一场在城中的刺杀。 城中杀一位营首都尉,岂不是要将镇抚司的面皮剥下来? “轰——” 张远身外的血虎与浩然之力相合,脑海之中的秦律卷轴展开。 无尽的璀璨如同星辰在他身周激荡,然后凝为一尊金色的巨虎。 “嘭——” 张远身前十三位持刀武者身躯被血虎直接撞退,全都吐血倒地,身上筋骨碎裂。 张远脚下奔行,金色的血虎轰鸣冲撞。 不管是隐元还是洞明境,都挡不住这巨虎冲击,被其中所裹挟的刀光斩断身躯。 血虎过处,血流成河! 冲过八丈街巷,青石已经被血染成血石! 本在段玉身侧的两位洞明境死士毫不犹豫,手持长刀向着张远迎来。 “当——” 张远一刀斩出,那两位黑袍武者手中长刀尽断,脚步踉跄后退。 两人浑身战栗,撞在石墙上,痛苦滑落。 两位洞明境,挡不住张远一刀! 此时的张远已经展现出了让人不敢相信的战力,寻常洞明境,在他面前连递刀的资格都没有! 天阶功法,九品真元,这才叫真正的碾压同阶,这才是真正的天骄! “勇猛若斯,我郑阳郡要再出一位天骄吗……”远处的阁楼之上,有人轻声开口。 天骄。 真正让同辈仰望,一人可镇一方的精英天才,那才叫天骄。 郑阳郡上一个天骄,是腾洲人榜十八于承良。 张远一刀将两位阻在身前的武者斩退,站在段玉身前。 “我说过,你欠我的命,我亲自来拿。” 长刀压在段玉的肩头,张远双目之中带着涌动的赤红杀意。 这杀意之盛,让段玉浑身彻寒。 “段玉,今日截杀你可知?”张远的刀锋压在段玉脖颈。 “我知道。”段玉面色复杂,点点头。 知道,没有提前通知张远。 “你有没有想过我死,你能掌控青玉盟?”张远的刀锋下压,段玉脖颈鲜血顺着清亮的刀锋咕咕而下。 沉吟一下,段玉低声道:“想过。” 想过。 谁不想执掌青玉盟? 那可是比玉和堂更恢弘,更强盛,更富有的势力。 对于段玉来说,如果当真执掌青玉盟,那将是他的人生巅峰。 张远身后,前方,一位位身穿黑色袍服的身影汇聚。 凝重而强大的气息压下。 瑶光境。 “呵呵,郡城之中动用瑶光战力,当真是将仙秦律令当白纸一张啊……” 张远轻笑,抬手,握住那扎在青石墙壁之中三尺的长刀刀柄。 刺耳的刀与墙壁摩擦声响起,刀锋慢慢被抽出。 压在段玉脖颈上的长刀收回。 段玉面上透出一丝茫然。 张远不杀他? 看段玉面色,张远嘴角微微翘起。 今日他当然不会杀段玉。 今日杀了段玉,他张远一直以来营造的道义为先的形象就要崩塌。 段玉已经为他叛出段家,他还不能饶段玉一条命? 今日杀了段玉,往后许多有心依附他,或者是钦佩他的那些世家子,皂衣卫,都会心中再思量思量。 这等影响也就罢了,最关键是,段玉乃是当初玉和堂的执掌者。 他张远杀了段玉,青玉盟凝聚的武者起码要散去四成。 活的段玉,比死的段玉更有价值。 一直以来,他张远都不是那妇人之仁者。 他张远,对得起兄弟,也下得去手杀人! 双刀一横一斜指,张远双目之中战意勃发。 “段玉,后面那些人,可能挡住?”张远朗声开口,让段玉浑身一颤,整个人愣住。 挡住张远背后的那些人。 这是要将后背交给他! 刚才他亲口承认想过背叛张远,承认想过谋夺青玉盟。 此时张远竟是要将后背交给他! 浑身震颤,段玉只觉热血翻涌。 张远的目光越过段玉,看向那领头的两位瑶光境,还有三位洞明境的武者。 “你段家没得选择。” “那就是让这生死来的更坦然。” 张远轻语,身形越过段玉,向着两位瑶光境冲过去。 “段家,没得选择……” “生死,来的坦然。” 段玉满脸是泪,一声长笑,伸手抓一柄厚背长刀,举步前行。 长刀呼啸横斩,两位身穿黑袍的武者不躲不避,任他将胸腹斩开,鲜血将他满头淋透。 “这张远,怕不是只有武勇!”远处的阁楼上,一位青袍儒修皱眉低语。 “能让求死的段玉为他所用,还敢将后背直接交给其守护,此人之心境,皂衣卫,当真是皂衣卫?”一位黑袍老者喃喃自语,目中闪烁光晕。 “武者能做到这一步,天下去得。” “道义在肩,生死何惧。”那武袍大汉更是满身战意涌动,恨不得一步踏出这阁楼。 武道修行为何如此精彩? 不就是那无数生死相托,无数生死不负? 小巷的车架之中,玉娘握紧自己的手掌。 “青鱼师姐,我能修武道吗?”她咬着牙开口,不让眼中的泪水滚落。 “能,”岳青鱼点头,看着前方持刀前行的张远,轻声道:“不过你执掌青玉盟,给他的帮助比修武道更大。” 玉娘眼眶之中泪花闪动:“每一次看他拼杀,我的心都在揪着,我恨不得为他挡那些刀剑,就是死了也心甘……” 一旁的左俊握紧剑柄,魏林手中两柄青灰短剑提着,林羽堂那两片玉叶悬浮,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紧盯前方的张远。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插手张远的杀戮,护好张远交待守护的玉娘。 前方段玉背后,张远同样双刀撞在两柄长剑之上。 剑光一震,长刀所带的青色刀气碎裂,两柄长剑也被撞退。 张远状似疯魔,长刀前斩后劈,引动山岳之影与猛虎扑闪之光。 两位瑶光境大修在他面前竟然立不住脚,带着身周的武者步步败退。 “血虎,畅快!” “今日之后,郑阳郡中年轻辈以血虎为尊!” 远处的阁楼之上传来高喝。 “呜——” 一道号角声响起。 一道血色光柱从城门处冲来。 城中,同时也有一道道光柱升起。 “镇抚司缉拿凶犯,无关人等退避——” “郑阳郡段家勾结匪徒,祸乱郡城,巡卫营奉命征剿!”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彻郑阳郡城。 张远握刀抬头。 看来观望的各方,终于做出选择。 第271章 张远,大人要见你 本来挡住锻器堂高手的军阵调转方向,朝着城中西边而去。 镇抚司方向,则是一道道的气血烟柱向着九兰亭方向来。 街巷之中,那些黑衣死士抬头,看向城西方向,目中透出几分悲色。 那是他们奉献性命守护的家族。 其实今日这场截杀,他们就是来送死的,就算是能杀了张远,他们也不会活。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张远竟然强到这等程度,连瑶光境都拿不下。 “新军。”远处的阁楼上,有人看着从城门处冲来的气血烟柱,低声开口。 “威远伯应该是不想看到城中太乱,也不想青玉盟真的崩散。”一位青袍老者松一口气,低声说道。 青玉盟乃是组建新军有力的支持者,数百万庐阳府布匹年前就送到了建昌城。 眼睁睁看着张远身死,然后青玉盟无人能镇压,分崩四散,这不是威远伯想看到的。 “张兄,夏玉成奉命来接你出城。”奔踏而至的战骑前方,身穿黑甲的夏玉成一声高喝。 他身周,一头黑甲战兽悄然跟随。 军阵整肃的新军,激荡的气血之力,让那些死士不得不退。 便是瑶光境,也被那激荡气血冲击,不能近前。 张远转头看向面色惨然的段玉,再看一眼奔行而至的夏玉成。 如今的夏玉成是玉面将军,是新军之中名头最盛的精锐。 而段玉,今日就算不死,没有了段家在后,也已经不可能再做那城中闻名的世家子。 有这一场截杀,段玉也不可能再留在青玉盟。 以玉娘的性子,不可能容对张远起杀心的段玉在青玉盟。 哪怕因为驱逐段玉而让青玉盟人心不稳,原玉和堂弟子离散,玉娘也不会留下段玉。 如果说,玉娘是张远的软肋,那张远,就是玉娘的逆鳞。 不远处,数道血色光柱飞奔到来,领头的是郑阳郡镇抚司玄甲卫营首都尉谭勇年。 看着两方援军到来,张远忽然一声高喝。 “夏兄,巡卫军刚才阻拦锻器堂高手救援,其中必有叛逆,你去擒拿。” 策马奔腾而来的夏玉成愣住。 “谭都尉,今日截杀我的是郡城段家,请镇抚司剿灭段家!” 张远再喝一声,让本已经到街巷前的谭勇年也是双目之中透出茫然。 “段玉,如果你能让你段家束手就擒,将所有阴谋和盘托出,我就求新军前军将军金城陆,接收你段家为囚军。” 张远转过身,看向目瞪口呆的段玉。 远处阁楼之上,所有人全都面露惊骇的看着小巷前的张远。 阻止巡卫军灭口段家,让镇抚司擒拿段家人,又劝段玉让段家说出阴谋。 这是要直接向郡守发难吗? “他,他要干什么……” “反客为主,他,他要做通政副使手中的刀!” 今日这一场截杀背后,除了是青玉盟的财富动人心,更多的还是郡守与通政副使之间的权力之争! 杀了张远,破了青玉盟给商道的支持,将新军后勤掌握在手,郡守还有一线机会。 通政副使从来到郑阳郡,步步紧逼,郡守唯有这最后的破局手段了。 这一局,从头到尾通政副使没有出现。 甚至在郑阳郡中依附通政副使的所有人和势力,都没有出现。 他们不管是谁,只要出现,郡守必然顺势而上,将刀锋指向通政副使何瑾。 这一局,也是通政副使弃车保帅的破局手段。 放弃一个张远,保证自家势力不受损失。 在那一位位四品乃至五品的高官眼中,张远,只是棋子。 一颗卒子。 棋盘胜负,不在一颗卒子的生死。 只是谁都没想到,张远没死。 不但没死,他还反客为主,要主动出手! “夏兄,今日若是能救段家,他日段家必全力报答!”段玉向着夏玉成一拱手,飞身就往城西方向奔去。 那些死士愣一下,也紧随其后,向着城西去。 谭勇年双目之中精光闪动,抬手低喝:“去段家。” 他身后几队玄甲卫,还有上百皂衣卫紧随转向。 只救援张远,赚的是人情。 征剿段家,军功财富,人情,样样不缺。 至于得罪郡守府,镇抚司行事,怕得罪谁? 小巷之中,片刻冷清。 唯有寒风之中的血腥浓郁到极点。 张远双刀缓缓归鞘。 从车架之中奔出的玉娘冲到张远身前,不顾其身上那湿透的鲜血,紧紧将他抱住。 这一刻,仿佛他们回到了丁家巷中,那每一个晨阳初升,张远临出门时。 不知不觉,他们都不是那懵懵懂懂的皂衣卫和小船娘。 他们已经不是那守着小小幸福,吃一碗云州米粉就能满足一天的那一对小夫妻。 “放心,今日杀过这一场,就安生了。” 张远手上拍拍玉娘的后背,轻轻开口。 转头,街巷前,一辆青色车架停在那。 “张远,大人要见你。” 车架前,身穿白色道袍的余昌道人面色淡然。 通政副使何瑾的随身护卫,仙道修仙者余昌道人。 张远点点头,拍拍玉娘肩膀,然后走到青色的车架前。 他一步跨入车厢,其中灯烛通明,书册堆满,一方小案,身穿儒袍便装的何瑾手中握一本书,缓缓抬头。 “张远,今日你怨本官不救你吗?” 怨? 从四品高官眼中,当真有他张远的地位? “大人谋划,必然有深意。”张远沉声开口。 何瑾点点头,面上神色多出一分笑意。 “你识大体,敢拼杀,本官很看好你。” “大江商道,往后若是有事,凭此令,你可调动沿途府县军卒,江上巡检。” 一块淡金色的令牌放在小案上。 这令牌之上,有“通政”两个字。 四品官调动大江沿途军卒的令牌。 张远知道,他扛过截杀,这就是奖励。 何瑾这等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 但这等人出手,也绝对不吝啬。 这块令牌在手,他就有了在郑阳郡中横行的靠山。 他张远一人无所谓,最重要的是,青玉盟往后大江之上同行无忧。 张远没有犹豫,直接将令牌拿起。 “张远,听说金殿给了青玉盟专营仙凡的条陈……”何瑾放下手中书册,淡淡开口。 来了。 终究还是来了。 张远心中有一丝感慨。 财帛动人心。 本来今日这场杀局,怎么也临不到他张远头上。 他小小皂衣卫,哪有资格入局两位一郡之地最高权位之间的搏杀? 是那一份专营仙凡的条陈,让两方动心,才有这一场。 其实没有郡守安排的截杀,通政副使何瑾恐怕也会以其他手段来寻他吧? “回大人,确实有那一份条陈。” 张远低着头,恭敬开口:“我已经拿这条陈去九兰亭坊市九兰堂赊买价值五万灵玉的物资。” “大人要那条陈吗?” 五万灵玉物资。 何瑾手指一颤。 第272章 这人情,得记着 五万灵玉,他何瑾拿得出来吗? 他连五十灵玉都拿不出。 文官就是如此,要想步步高升,就要两袖清风。 起码外人眼中,需要两袖清风。 两袖清风的通政副使,不可能有五万灵玉。 “呵呵,也就你们年轻人有冲劲,五万灵玉,好大的生意。” 何瑾从小案上收回手,面带笑意看着张远:“好好修行,本官看好你。” “多谢大人。”张远起身,抱拳道:“卑职鲁莽,血迹沾染了大人车架。” 说完,他转身下车。 何瑾看着车架之中那淋漓的鲜血,眼角微微抽动。 “大人,其实他在九兰堂只赊了一万五千灵玉的物资。”车架外,余昌道人的声音响起。 何瑾摇摇头。 这根本不是五万灵玉还是一万五千灵玉的问题。 五万灵玉的帐,还有这满眼的鲜血,就是张远的态度。 要么,将那条陈留在青玉盟,让张远好好赚钱,要么,就是一滩鲜血。 “到底是武者出身啊……” 何瑾摆摆手,低叹一声。 “走吧,此人也算有几分本事,能选择为我所用,就没必要逼迫太甚。” “传讯去皇城。” 何瑾的声音之中透出郑重。 “何瑾必疏通大江,绝不拖累变法大计。” 车厢之中,何瑾双目之中全是精光。 “为大人前驱,能见仙秦九洲波澜壮阔之变革,何瑾,死不足惜。” …… 此时,张远已经将外袍脱掉,与玉娘一起坐上马车。 魏林和左俊随锻器堂高手离开,林羽堂和岳青鱼坐在车架驾驭车马。 “小郎,我们将青玉盟交出去不行吗?”看着满身血迹的张远,玉娘心疼开口。 张远面色平静,轻轻摇头。 既已搭弓射箭,便没有回头的道理。 何况他需要借青玉盟的财势,遮掩自己修为急速提升的隐秘。 而且,青玉盟是他拓展人脉极重要的一环。 修行世界,仙秦天下,钱财不能做到的事情很多。 但钱财能做到的事情,更多。 “青玉盟代表的已经不只是你我,更是一群人。” 张远握拳,双目之中晶亮闪动。 庐阳府官员,大江上的帮派武者,郑阳郡世家,还有许多想要借青玉盟之力获利的人。 在仙秦天下,他们这些人其实微不足道。 可在仙秦天下,他们这些人才是无尽疆域之中,最中坚的存在! “要好好想想,今晚到底是哪些人帮了我。” “这人情,得记着。” 张远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轻声低语。 九兰堂白客道人和其背后的仙道修仙者,他们愿意赊账已经代表态度。 不管是为利益还是为其他,这人情记着。 涂皓。 没有涂皓提醒,张远就不是在九兰亭外被围杀,而是在南山街。 没有魏林等人引动锻器堂高手来救援,让围杀过程仓促,投鼠忌器,他张远不可能支撑住。 新军,威远侯。 威远侯的态度,几乎是决定性的。 没有新军进城,围杀之局就不可能破。 “镇抚司……” 张远低语。 只花费一日时间,镇抚司就将他营首都尉的官衔定下。 这其中需要有郑阳郡镇抚司中最掌控实权的大佬推动。 谭勇年他们这些人还不够资格参与这件事。 那就只能是,点刑司点刑官余姚青,还有武镇司主司赵泉。 不对,还有一位。 同是郑阳郡武镇司主司,但还兼任武镇司司首之位的天人境大修,高世成。 只有这位出面,才能让本需要五日之久的营首都尉定职流程简化到一日。 张远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羽堂兄,明日给我多准备几份特产。” 车架外,林羽堂出声应下。 ———————————— 南山街,兰桂坊。 朝阳初升,小院之中多出几分和煦。 张远站在院中,双刀在手,肃穆而立。 他身上,有淡淡的气血和真元交织。 他的背后,一座虚幻山岳,其中有白虎虚影闪烁。 白虎功法,镇岳功法,两种功法流转,两种武道战技的变幻。 武道功法大成才有的异象,同是在他身上汇聚。 昨晚一战,对于张远来说,气血真元的收获还有那些记忆收获都算不得什么。 气血真元不过收了千余颗珠子。 那些死士的记忆,最多也就让他掌握了世家死士的训练手段。 真正让张远感受明悟的,是昨晚那一战时候,他对心境的掌控。 生死搏杀,心如止水。 便是瑶光境大修,也挡不住他的步伐。 很简单,那些死士有瑶光境修为,却并非有相匹配的战力。 那是透支身体潜能,以药物和秘法堆积出的瑶光境。 其他死士也都差不多,修为和战力不相合。 反过来,他张远才是真正修为与战力相合,完美契合自身感悟的存在。 九品真元,无尽阅历,都化为自己的实力。 如今他心境与感悟相合,只要将他的修为战力全都稳固,就可以往洞明境后期进发。 一年之内,绝对能到洞明后期。 二十岁的洞明境后期,人榜高手,也不过如此吧? 晨练之后,吃过早饭,张远提着林羽堂连夜炼制的几份特产出门。 到镇抚司门前时候,营首都尉陆长言已经在那等待。 “昨晚镇抚司剿了段家,老谭赚了不少功劳,今晚兄弟几个敲他去三船四巷转一圈。” 陆长言脸上全都是笑意。 “多谢诸位老哥。”张远拱手一礼。 不管如何,昨晚镇抚司是出面帮他的。 这一帮镇抚司中兄弟,都出了力。 “三船四巷该是我来请。”张远笑着开口,然后低声道:“我想面见高司首。” 陆长言点头,领着他往镇抚司中走去。 片刻之后,一座厅堂之前,背着手立在那的高世成面色淡然。 高世成目光落在张远手上提着的木盒。 张远上前一步:“大人,都是些特产。” 高世成面上露出笑意,伸手接过:“既是特产,那本官就不客气了。” 张远送上木盒,然后看向高世成,面色郑重:“大人,张远不知,为何能得大人相助。” 改变流程,这可不是小事。 “你算是同辈之中最有潜力的,我镇抚司向来都是帮自己人。” “再说,秉公而行,也算不得有什么私心。”高世成面色平静,“当初在断柳桥边我就说过,有事尽管来找我。” 说完,他摆摆手,沉声道:“回去好好准备,玄甲卫试炼,即将开始。” 张远躬身,退出小院。 看张远背影,高世成面上笑意更甚,低头看向自己手上的特产。 “嘿嘿,陶景啊陶景,等你来,老子拿这些玩意,让你走不出三船四巷……” “这一次我这人情,卖的还不错吧?” 第273章 天下军阵,不过尔尔 张远回到南山街,玉娘被邱家派人接去。 估计是昨晚截杀事情已经传到薛夫人耳中,以薛夫人身份,自然担心自家亲侄女受到伤害。 其实张远知道,昨晚事情,邱明山在其中已经出力,起码保住玉娘不受围杀。 张远到书房之中,端坐片刻,没有运转功法修行,而是将之前玉娘的父亲薛文举送的那柄刻刀拿出。 青铜刻刀,其上有淡淡的“九”字刻痕。 入手沉重,与他手中之前得到的刻刀一模一样。 国相张天仪在苍天崖篆刻仙秦律法的三十六柄刻刀之一。 这段时间实在忙碌,加上他自己血脉之力熬炼顺畅,就将这刻刀丢一边了。 从拿到这刻刀到现在,张远终于有时间好好观悟。 握住刻刀,手掌轻划,气血涌入。 以自身气血开启这刻刀之中的力量,此法张远已经轻车熟路。 随着气血灌注,一道淡淡的金光将他手掌裹住。 张远的脑海之中,一片烟尘遮蔽。 军阵。 那画面之中,竟是一座座气血冲天的军阵! 严密的军阵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遮盖。 “有令不行者,斩!” “军中喧哗者,斩!” “传令不到者,斩!” “延误军机者,斩!” “损兵折将者,斩!” 一道道高喝声音在张远的脑海之中响彻。 每一声高喝,似乎都要让他神魂震碎。 军伍之雄,恐怖如斯! 一卷青灰色的书卷虚影在张远的脑海浮现。 那书卷之上,一团团的金色虚影碰撞,最终凝为一个大大的“兵”字。 书卷翻开,其中全都是军阵布设,军伍操练,还有军法战律。 当初张远从孟涛的记忆之中观悟过不少兵法,在罗裳的记忆之中,也看到许多军阵演武。 可那些层次的军伍战法,与这书卷上所记,不可同日而语。 这是一本兵书! 金色的血珠浮现,张远的骨髓之中一颗颗金珠涌动,将这颗珠子裹住。 他身躯之外,淡淡的金光浮现又消散。 有金珠融入血脉,他的血脉力量又提升一层。 那万法不侵的血脉之力,更加强横。 “天下军阵,不过尔尔。” 脑海之中,那掷笔长笑的身影散去。 那一卷兵书之上,只剩几页文字浮现。 张远知道,这是他自己对军伍认识不够,才会如此。 便如那剑字卷轴和律法卷轴,随着他对剑道和律法的研究,其上显化的文字也越来越多。 目光落在兵书之上,张远沉吟片刻,站起身。 “要想观阅这兵书,恐怕还是要亲身感受军阵之威。” 目光投向小院之外,张远换上衣衫,径直出城。 城北三十里外,就是郑阳郡整训新军的大营。 目前大营其实还未立起来,只是威远伯整训城中世家子和驻扎部分百战老卒之地。 光这,大营之中也已经有数万人。 张远站在大营外数里,看那激荡的气血,都觉得心头震动。 远远望去,一片气血激荡升腾,天地之间有层叠的血光涌动。 那等恢弘的战意,破开天云的煞气,恐怕就是天人境来,都不敢近半步。 在如此大军面前,管他仙佛妖魔,都会被直接镇压心神,那些术法妖法,连引动天地之力都做不到。 这就是仙秦天下根基,武道百战之兵。 站在山坡之前,张远脑海之中的兵书已经一页页展开。 那大营排兵布阵,驻扎秩序,全都在兵书之上显现。 与这兵书相合,张远顿时对军伍有了许多领悟。 世间事,到底还是要亲身感受才能明悟。 “何人来我定军山大营?” “无军务腰牌,不得擅入大营三里之地,否则格杀勿论。” 两道声音在前方山岗上响起,一队身穿黑甲的军卒快步上前,将张远阻住。 八位军卒,两人执铁盾在前,手压腰间刀柄,两人持丈八战枪架于盾牌之上,双目平视。 两位手持弓弩的军卒一近一远,弓半开,弩半垂。 一位手按腰间佩剑剑柄,面甲半遮的什长立在双盾之后,还有一位穿轻甲的军卒,站在最远处,手中一柄小旗握住。 这一队军卒虽然最强者不过隐元中期,可此等戒备防御组合,战力不俗。 寻常洞明境之下的武者,一人之力不一定能与这一队拼杀。 军营战兵与镇抚司是不一样的。 军中以五人为一伍,领队为伍长,无军衔。 十人一领队,为什长,也无军衔。 伍长什长都是老卒战兵,经验丰富。 百人一队,百夫长一人,从七品武官。 千人一营,千夫长基本上领校尉军衔,七品六品都有可能。 军伍之中不看虚衔,哪怕你是五品军将,手中无军也枉然。 相反,哪怕是实授的千夫长,手中有兵,也是外人不敢得罪。 张远面前的,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卒,那等隐隐的气血煞气,便是隔着数丈都能感觉到。 上过战场的老卒,眼神是不一样的。 观军阵而知军伍,张远感觉那脑海兵书之上,一个个金色文字不断浮现。 这等收获,他日将成为他的资粮。 “镇抚司皂衣卫张远,求见威远伯。” 张远将自己的腰牌拿出。 他的营首都尉腰牌还没有发下来。 听到镇抚司之名,几位军卒都是眉头一皱。 不过那当先的什长倒是没说什么,一抬手,两位盾兵让开一条道。 快步上前查验了张远的腰牌,那什长举起左手,三指点动几下。 后方站在山岗上举旗军卒将青色旗帜展开,挥舞几次。 张远知道,这就是军中旗语。 旗语本是流传于水战,舟船之间传递讯息。 后来军中也沿用旗语,再加上鼓号,不但能传递消息,还能号令战阵,令行禁止。 旗语,脑海之中兵书上再现出各种军中传讯的手段和标记。 如何传讯,各种传讯手法,全都显露出来。 张远也认出刚才那军卒舞动旗帜的意思。 “镇抚司,见,大将军。” 旗语打出片刻,远处大营方向就有轰鸣奔骑而来。 “张兄,威远伯要见你。”身穿轻甲的夏玉成领着七八个军卒奔行而至。 夏玉成抬手将牵着的一匹战马缰绳甩向张远,张远接过缰绳,翻身上马。 “见过张兄。” “血虎大人。” 随夏玉成来的那些军卒,都是向着张远拱手。 当初在城外军演,张远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后来围剿锻器门匪徒,张远更是夺权领兵,一人双刀,杀透河水。 那一战后,夏玉成麾下军卒操训更加勇猛。 夏玉成的随身亲卫见到张远,也都无比恭敬。 “他就是血虎张远?” “据说这位比少将军还勇猛。” 看张远随夏玉成他们策马离开,几个军卒抬头,低声开口。 他们口中的少将军就是夏玉成。 无论是组军历练,还是后来建铁甲兽营,再到后面的军演扬名,夏玉成展现的实力与手段,还有那等杀伐果断,远超同辈。 夏家与他争锋的同辈,郑阳郡中同辈入军伍的其他人,都早已被碾压。 少将军之称既然被喊出,就代表着夏玉成在这大营之中地位已经稳固。 “段家除了家主自尽,其他人基本上都被收入司狱。” “郡府那边拿出不少段家为恶的证据,估计整个段家掌权那一辈怕是能活的没几个。” “昨晚你的手段厉害,郡府都来不及应对,若不然段家不会有活口。” 夏玉成策马在张远身边,低声开口。 张远点点头,看着前方那煞气涌动的大营:“不管怎么说,段玉和我们也算兄弟一场,你我,算是尽力了。” 夏玉成点头,目中透出一丝感慨。 昨晚那等情形,还能,还敢保住段玉的命,保住段家,他领军回营禀报时候,就连威远伯都有些意外。 第274章 你是第一个敢说老夫所练之兵是匪的 到营中,张远下马随夏玉成往中军大帐去。 他还是第一次入军营,此时看向四周,感觉又有不同。 那些观阅的记忆之中,有不少军伍事情,孟涛一生所求就是为军中将而已。 此时看真正的军营,军帐整齐,兵甲整肃,操练的军伍或沉默不语,或喊杀声震天。 还有那些奔行冲击的战骑,那等好似浪涛翻涌的战骑,让人隔着很远都能热血沸腾。 到底,军营才是男儿该来的地方。 他步步前行,脑海之中的兵书上许多字迹出现,还有许多军阵布局展现。 张远这趟来这大营,就是为了学到更多军伍知识。 中军大帐并非就是在大营的中间。 相反,中军大帐极不起眼,就在那冲阵军伍的一旁,周围还堆积了许多拒马、盾甲。 唯一与别处不同的,这军帐之外,有几位身穿军甲,身形雄壮,气息沉稳的军卒。 这些军卒哪怕是极收敛,那等杀气也掩盖不住。 绝对都是军中杀伐极重的老卒。 唯有大将亲兵,才能磨砺如此。 “威远伯,张远来见。” 大帐之外,夏玉成抱拳低呼。 “进来。” 军帐中,一道略苍老声音响起。 夏玉成转身向着张远点点头。 张远快步走进军帐,入眼可见方圆近三丈的大帐,顶上有半边是通透的,大帐中烧着的炭火升腾。 前方一方长案,长案后是一道青木雕花屏风,其上悬挂一张半丈地图。 屏风之前,端坐一位穿着武袍的白发老者。 老者身形雄壮,白发以铁冠束住,一身武袍透着淡淡的流光,双目开合之间全是精光,额头到鼻梁,一道伤疤斜拉。 这伤若是再深,怕不是就要头颅破开了。 这就是郑阳郡中目前唯一坐镇的军中武勋,威远伯夏长林。 “血虎张远,昨晚老夫是准备让你直接来新军大营,做个领军校尉的。” “不过从你放过段玉,放过段家看,你不适合军伍。” “你更适合镇抚司。” 昨晚张远如果跟随夏玉成来大营,或许真被威远伯留在营中。 不过张远反手之间的手段,不但化解自身危局,还借力施压,让郡守一方差点乱了阵脚。 这一幕不管是下棋人还是观棋人,都没有想到。 传言杀伐果断,行事狠辣的血虎张远,怎么有此等谋略? 也是如此,何瑾才会亲自见张远,且送了他令牌。 如今有通政副使的调兵腰牌在手,张远可以算是立于不败之地。 “张远何德何能被伯爷看重。”张远抱拳躬身,面上神色郑重:“多谢伯爷昨晚救命之恩。” 无论如何,昨晚破局的是夏玉成所领的新军,若不然,那场围杀不会轻易结束。 威远伯夏长林看着张远,面色平静的开口:“指点玉成,助我新军组建铁甲营,你张远之名我早知,昨晚之事,也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 “青玉盟对于郑阳郡新军来说极重要,老夫不希望就那么散了。” 话说到此,他低低叹一声:“商贾也好,军伍也罢,其实都不愿沾染权力倾轧,可惜……”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官的地方就有算计,有些事情,退不得,躲不掉。” 退不得,躲不掉。 张远轻轻点头。 以他天赋与血脉,还有那等奇异手段,他宁愿一直缩在镇抚司的司狱之中,悄然修行。 可是这不可能。 修为越高,责任越大,修为越高,心也越大。 “昨晚你若是杀段玉,再斩灭段家,血虎之名定然更盛。”威远伯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目中透出淡淡的精光,“那样的刀,更利。” “我本准备让你入军中,新军初立,需要一柄好刀。” “不过你未杀段玉,还让段家请命做囚军,也算同样是送了一柄刀来。” 敢杀敢拼的血虎张远,只能是一柄刀。 刀再利,也只是工具。 张远不杀人,给那些观战之人的感触更深。 不怕武者武道强横,怕的是武者心智深沉! 张远静静听着。 对于威远伯准备将他当成军中之刀,他并没有什么反感。 他与威远伯这等武勋其实没有多少交集,今日见面,下次不知什么时候。 威远伯能跟他说这些,除了看重他的潜力,更多是因为他张远与夏玉成的关系。 这也是张远一直以来牵扯人脉的原因。 没有夏玉成这一层关系,他张远哪有资格见到一位武勋伯爵? “薛文举来郑阳郡城,城中至少有五人是知道的。” “有些事情,总需要有人去做。” “就如张远你这一次夹在何瑾与付明远之间,总要做出个选择。” “昨晚你那反手一刀很漂亮,想来何瑾不会亏待你。” 通政副使何瑾。 郑阳郡郡守付明远。 整个郑阳郡中,也只有战功封爵的威远伯,才能对这两位直呼其名。 话说到此,威远伯忽然面上露出轻笑,看着张远道:“你说说,我这大营,观感如何?” 大营? 恐怕不只是说大营,更多的是说他的新军整训如何吧? 要是其他人来此,威远伯不会这么问。 可张远不同。 昨晚张远所为,能见心智,非寻常武者能比。 脑海之中兵书上所记载与眼前大营相合,张远找不到什么破绽与缺点。 威远伯能以战功成武勋,确实了得。 至于那些军阵操练,兵书上有更高明手段记录,但这些不能说。 “我与玉成兄关系莫逆,更有与他和麾下军卒并肩而战的经历,今日再见,无论是气势还是气血煞气,都更加凝实。” 张远开口不说军营,只说对他熟悉的那些军卒观感。 说军营,那是窥探。 说他熟悉之人变化,才是真正体现整训作用。 听到张远的话,威远伯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微微点头,看着张远,等他后面的话。 张远沉吟一下,低声道:“不过无论如何整训,终究是新军,与百战老卒相比,还是差远了。” 差远了。 确实是差远了。 毫不夸张的说,凭新训的军卒,便是百人,也杀不掉十位营中老卒,相反,自身反而损失惨重。 军阵拼杀,军伍搏命,不是江湖械斗,也不是武道比拼。 那比的是煞气运用,比的是不畏生死,比的是将一切手段用在杀戮上。 “整军集训还有三年时间,三年之后,能不能与百战老卒相比?”威远伯开口。 张远摇摇头:“不历经血战,便是十年也不成的。” 那等战场上的搏杀,战斗意识,不是光训练就成。 “这个容易,郑阳郡周边大小匪徒极多,大江上百里一寨,十里一帮,让新军出去剿灭就是。”威远伯面上带着笑意,朗声说道。 以杀练兵,这是个好法子。 张远抬头,看向威远伯。 “伯爷当真觉得,这样能练出好兵来?” 威远伯不说话,只看着张远。 “如此练出来的,恐怕是匪才对。”张远开口,目光与威远伯坦然相对。 张远的话,让威远伯双目眯起。 大帐之中,一道淡淡的威压透出,向着张远压来。 那威压,仿佛万钧重,似乎要将张远脊椎压弯。 但张远挺立不动,身躯如松。 “你是第一个敢说老夫所练之兵是匪的。” 威远伯看着张远,声音之中透出低沉。 第275章 卫国公邓云,武道龙虎榜八十一 目光紧盯张远,威远侯身上煞气凝聚,如山岳鬼怪缭绕。 唯有杀伐生灵成千上万之人,身上才能煞气凝形。 以军功为勋者,果然都不是常人。 “张远,你说说,怎样练的兵,才不是匪。” 背着手,威远伯冷冷开口。 张远立在那,面色平静。 这已经不只是考校,更是考验。 练兵掌兵,这是威远伯之能。 张远一句“兵如匪”,简直是将威远伯的面皮压在地上摩擦。 少年意气,敢鸣不平事,敢言不可言,但光有勇气还不够。 你需要真正的实力,真正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见解。 一直以来,唯有儒道崇尚“语不惊人死不休”。 今日张远如果不说出些能让威远伯震动的练兵之法,恐怕往后他“血虎”之名,再不受威远伯待见。 是考验,也是机缘。 张远目光落在长案之后的地图上,脑海之中一道道记忆跟兵书上所记载的练兵之法相合。 怎样练一支百战强兵?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兵不是练出来的。” 兵不是练出来的! 这句话,让威远伯面上一震。 “我张远出身镇抚司皂衣卫之家,从记事起就执刀修武,以穿皂衣握雁翎为念。” “十年修武,十八岁的隐元中期,我大哥说我有武道天赋。” “可我执行第一次刑使任务时候,差点尿了裤子。” 张远轻声开口,仿佛回到当初第一次在刑台上挥刀时候,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压抑和恐惧。 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畏惧啊…… 张远的话,让站在身前的威远伯微微沉吟,似乎想起自己当年事情,一时间有些失神。 “从刑台杀人,到剿灭白马山匪徒,九林山一场杀戮,来郡城虽是修养,也杀戮不断。” “我张远用不到半年时间,走完别人一辈子都走不成的路。” “如今的我是洞明境中期武道修为,即将成为郑阳郡镇抚司最年轻的营首都尉。” “这一切,不是练出来的。” “是——” 张远握紧拳头,双目之中透出让人不能直视的杀意。 “杀出来的!” 杀。 生死之间的搏杀,每一次游走在生死边缘,才能让心中那根弦绷紧。 那种熬炼,是一百次一千次整训都比不上的。 威远伯看向张远,轻轻点头。 其他不说,张远对于武道的感悟理解,确实已经有着强者该有的心境。 如此武者,前途必然不凡。 “那老夫所说剿匪之法,也是以杀练兵……” 威远伯的话顿住。 张远面上透出几分笑意,目光落在前方半丈地图上。 “伯爷也说了,是练兵。” 剿匪还是练兵,与张远所说的杀人,不是一回事。 就如上次的军演和之后的围杀锻器门叛徒,虽然也是搏杀,可谁都知道,大军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多高官,那么多高手在背后观战,败是不可能败的。 那种心态,练出来的兵,能拼命? 不能。 威远伯看张远目光,缓缓转身,看向那地图。 “伯爷,那图上就是三郡之地与蛮族交界所在吧?” “可惜,若是能再细些,再精准些就好了。” 地图? 威远伯看着地图,点点头,面上露出几分遗憾。 “那交界之地的地形全都是以我仙秦将士血肉尸骨丈量出来的。” “更深入之地,每一次探查都是一场难以想象的牺牲——” 威远伯看着那地图,浑身一震,低呼一声:“你,你——” 他被张远的想法吓到了! 这个张远,难道是想告诉自己,直接以新军深入土蛮占据之地? 他瞪大眼睛,转头看向张远,双目圆瞪:“你,不可能,此等练兵之法,那是在送死!” “伯爷,今日不死,三年后必死。”张远目光与威远伯对视,“以如今这些世家子为根基组建的新军,真到战场上,直接就是崩溃局面。” “伯爷你知道,练兵该是以老带新,十年磨砺,可郑阳郡新军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其实三郡联军都是做不到,所以才有前军囚军存在。” “所有人都是将赌注压在了金城陆将军的前军上。” 张远微微顿一下,低声道:“当然,组建的铁甲营和战傀营或许也是依仗。” 深吸一口气,张远双目之中有神采迸发:“不过在张远看来,我仙秦天下,什么时候需要靠囚死之军,靠仙妖技巧手段来决定战场胜负?”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征伐万域,从来都是以战阵之威,军伍血勇,将士用命!” “好!”一道声音从那屏风之后响起! “如此才是我大秦男儿,仙秦武卒!” 屏风之后,一位身穿青黑纹锦袍,头戴玉冠,白面剑眉的青年走出,看着张远,面上全是激赏之色。 张远往后退一步,目光转向威远伯。 威远伯是此方大营领军大将,这屏风之后还有人,那会是何等人物? 威远伯面色复杂的低叹一声,看向那青年:“小公爷,你说过,只听不言,绝不插手军务的。” 小公爷! 便如夏玉成那“少将军”之名,能被称为“小公爷”的,背后必然会有一位“老公爷”。 仙秦武勋公侯伯,国公之位才能称“公爷”。 这是仙秦天下武勋最顶层! 这区区郑阳郡新军大营,竟然隐藏一位国公层次武勋家族人物! “张远拜见小公爷。”张远拱手,微微低头。 白面青年摆摆手,看向威远伯,有些尴尬道:“伯爷勿怪,我也是被张远所言激荡心神,不自禁出声。” 他转头看向张远,低声道:“我仙秦天下镇压万域,靠的就是军中武勇,战阵之威,何时有那些歪门邪道手段了?” “如今这军伍,也是沾染了邪气。” 这话,张远肯定是不搭腔的。 他可不能说那炼器之道,囚军死士,还有妖灵战傀是歪门邪道。 “张远,这位是卫国公邓云家世子,小公爷邓维承。” “卫国公乃是本次三洲征蛮的主导者之一,小公爷奉命监察各方新军,也是在军中历练。”威远伯看着张远,沉声开口。 卫国公邓云,武道龙虎榜八十一。 三洲征蛮,不是三郡。 这是一场牵动三洲之地,千万大军的灭国之战! 邓维承看向张远,面上带着几分好奇,轻声道:“张远,你说说,你所想的练兵,不,该是怎么杀出一支强军出来?” 第276章 百万里! 怎么杀出一支强军? 张远沉吟,转头看向威远伯。 哪怕邓维承是小公爷,可这大营之中唯一说话算的,该是威远伯夏长林。 别说小公爷这等无职无权的虚名,就是校尉将军这等军衔,帐下无兵,也说话不算。 这才是军中规矩,实权掌兵。 “张远,你说的不错,以郑阳郡新军战力,上战场时候必然一战而溃。” “就算是以剿匪等法让他们见血,真正上那千军万马的战场,他们也守不住心神。” 威远伯面上带着几分感叹,点头道:“张远,你说吧,如何杀出一支强军。” 世间都言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身为掌军将领,麾下军卒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哪一个伤损,都是在割肉一般。 确实有毫不体恤军卒,不将麾下性命当成一回事的将军,这样的人,大多走不远。 威远伯整训新军,自然也希望自己麾下战卒能百战余生,而不是送上战场白白丢掉性命。 张远微微点头,抬头看向前方的地图,低声开口。 “我从镇抚司典籍之中看到,仙秦九洲之外还有万域,有的是九洲征伐之地,有的是被九洲天地吸引,自行归附碰撞而至。” “土蛮之地,就是一块三百余年前被九洲天地吸引而归附之地吧?” 九洲山河亿万里,仙秦百姓兆亿。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仙秦之强,在攻伐,也在守御,还在于丰盛。 以万域养九洲。 “不错,九洲天地强盛,灵气与气血激荡,引动周边天地归附。” “这些归附天地其上生灵有些能主动融入仙秦,有些,只能征伐。” 小公爷邓维承点点头,沉声道:“三百年前土蛮雪域归附九洲,其实仙秦天境已经去扫灭一场。” “那一战斩三十万修为在开阳之上的土蛮,将其传承几乎断绝。” 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何况区区土蛮? 要不是土蛮雪域贫瘠,蛮族除了身躯雄壮,肉身足够强横之外,几乎没有多少传承,三百年前,土蛮一族就已经被诛灭。 仙秦之强,就算是外域都镇压,归附之地,更不用说。 “对于天境强者来说,些许土蛮不算什么,没必要徒造杀孽。”威远伯看着那地图,低声道,“只是谁都没想到,三百年来,土蛮一族竟是越发壮大。” “从两百年前开始,土蛮就不断侵蚀三洲之地。” 威远伯手掌在那地图上划过,目中透出杀意:“至少方圆三十万里之地被蛮族占据。” “这对我等镇守仙秦的武将来说,是奇耻大辱!” 张远的目光在地图上扫过。 蛮族所居之地常年冰寒,他们往与其接壤的土地迁徙,甚至侵蚀也是正常。 至于土蛮的壮大那就更正常了,仙秦之地比他们的雪域不知道丰盛多少,占了这等好地,归附九洲天地,他们的族群自然能更强大。 不过对于仙秦武将和百姓来说,仙秦天下岂容他人染指? 那三十万里山河,一寸都不能丢! “怎么说呢,到底是下三洲,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些许土蛮之患,不足挂齿,特别是那些文官,总觉得……”小公爷邓维承摇摇头,话没有说完。 文官眼中,武将军卒都是好战之徒,恨不得将万域都占据。 那些文官会算计得失,会算计收获是不是划算。 在朝堂文官眼中,战功,百姓,物资,都是冰冷的数字。 以数字算得失,那三十万里下三洲贫瘠之地,他们都懒得看一眼。 张远知道邓维承这等武勋世家出身的,必然对朝官不满。 可惜仙秦以武道为根基,又以儒道掌控朝堂,很多事情确实不是凭一腔热血成事。 “小公爷,伯爷,若是从允儿山过放马川,直入雪域,”张远的手从地图上的一道山川划过,“再从鼎运关归来,这一趟勘察,便是百万里方圆。” “想来三郡联军能取这百万里之地,已经足够。” 张远的手掌压在地图上,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一营新军出去,查探百万里山河,斩获、山川勘察先不算。” “活着回来就行。” 活着回来? 这就是张远所说的练兵之法? 杀一场? 这哪里是杀一场,这是死一回! 百万里雪域之地,就这些新军过去,能活着回来的,别说百不存一,就是千能存一都难! “你,你,这太疯狂。”威远伯握紧拳头,面上透出涨红。 他一挥手,沉声低喝:“别说百万里,就是十万里也不成,最多踏过允儿山,再不能——” “就百万里!”威远伯的话被小公爷邓维承打断。 邓维承双目紧紧盯着那地图上一片只有几个地名的空白雪域,目中似乎要冒出火来。 “三郡筹划征伐雪域已经有三十年,我家老爷子心中牵挂就是这土蛮之地。” “他说三十年前,他曾亲往雪域边界,看到我仙秦百姓被那些蛮族侵扰袭杀。” “沃土被占,良田被侵,还有许多百姓被袭杀,不得不退避。” “那些朝堂高官总说不值得动武,总算计得失。” 邓维承拳头砸在地图上,咬着牙开口:“知道这一次三洲攻伐雪域的名头是什么吗?” “为贺元康帝八百仙寿,征蛮族雪域,取雪域青莲百朵为贺礼。” “以往无数征伐请命都被驳斥,如今这等狗匹理由,那些朝堂衮衮诸公竟然准了,呵呵……” 大帐之中声音沉寂,唯有低低喘息。 摸清百万里方圆山川,为大军之前驱。 等三郡联军整备,就能一举将土蛮搅碎,百万里山川尽归秦土! 这百万里雪域或许贫瘠,可只要杀狠了,清理干净,起码能保三郡之外与土蛮雪域接壤之地百年不会有外患。 “百万里山川,郑阳郡新军不可能探查清楚。”威远伯低声开口。 “那就三郡新军一起探查,三郡皆组新军,总要展现些手段实力。”邓维承面色平静,出声道,“我来禀告,此事一定能成。” 威远伯沉吟一下,摇摇头:“实在是太冒险,很可能全军覆没……” 他的语气已经不坚定。 他,心动了。 “三郡数万新军,总会有人活着回来。”邓维承面上透出几分狂热。 他看向张远,又看向威远伯:“血虎张远,果然血勇无双,伯爷,有时候,该狠心。” “只要活着回来,至少一队百夫长。” “这般来,愿去的不会少吧。” 只要能去雪域一趟不死,回来的必然是一位血勇悍卒! 以这等军卒为基础所组建的大军,征伐雪域,必然一战功成! 眼睛紧盯威远伯,邓维承身上有锐气浮动:“伯爷,我邓维承与诸军同行,百万里雪域山川,我亲眼去看一遍!” “不可!”威远伯一声惊呼,瞪大眼睛。 第277章 既握了刀,怕死又能如何? “伯爷,你麾下的军卒能将尸骨埋在那放马川外,我邓维承也能。” 邓维承轻轻吸一口气,抬手压在自己的胸口,身上气息凝重。 “我卫国公府邓家,十三代国公皆埋骨他域,我有八位叔伯死在征伐之战。” “我等武勋世家的爵位,都是以家族的热血浇筑的。” “这仙秦天下,是以我等武者的血染尽的。” 威远伯立在那,面色变幻,压低声音:“不成,此事我不能答应,卫国公家二代已经只剩三人,你这一代更是独苗,你去不得。” 邓维承面上带着轻笑,转头看看四周:“威远伯,你追随我家那位老爷子这么多年,该知道他老人家的性子。” “我请令,他一定会答应的。” 威远伯浑身一颤,面色涨红,在大帐中焦躁踱步。 邓维承只是面上带笑,并不说话。 “夏玉成!”威远伯一声低呼。 大帐之外守候的夏玉成快步走进来,抱拳一礼。 他似乎认得邓维承,只是对于邓维承在军帐中还是有些意外。 “夏玉成,新军试炼时候,你率麾下军卒护持小公爷。” “记住,你就算是自己死了,也要保住小公爷的命。” 威远伯看着夏玉成,沉声开口。 “听明白没有?” 夏玉成有些失神。 他不知道什么样的试炼,会让威远伯下这等命令。 不过身在军中,他早已经知道此时绝不是犹豫时候。 “卑职领命!” 他躬身高喝。 威远伯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张远,双目眯起。 “张远,既然这练兵之法是你提出来的,这百万里雪域,你也走一趟吧。” 去一趟百万里雪域? 张远身上气血翻涌,双目之中有战意升腾。 这是对战斗的渴望。 不是畏惧,而是渴望一战! 这才是天生的武者! 站在对面的邓维承面上闪过欣赏之色。 “伯爷,能不能等玄甲卫试炼之后?”张远抱拳,沉声开口。 镇抚司的玄甲卫试炼即将开始。 张远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玄甲卫试炼?”威远伯一愣,面上露出喜色。 “我这就发函,请镇抚司将玄甲卫试炼与新军试炼放在一起,有参与玄甲卫试炼选拔的皂衣卫精英护持,能活着回来的军卒,必然多一些。” 话说到此,威远伯抬头看向军帐之上半露的天穹,目光投向郑阳郡城方向。 “这一趟试炼,郑阳郡城怕是要满城素缟啊……” 近万新军,能有多少活着回来? …… 定军山新军大营之外。 山岗上,张远与牵着战马的夏玉成并肩前行。 两人都是一时沉默,没有说话。 张远此时只静静将在大营之中所有收获感悟整理,再观阅那脑海兵书上的所有战策。 他承认,他所说的练兵之法太过冒险。 但这是最快练出精兵的办法。 这一趟死的,是满城世家子。 如果不走这一趟,那下一次死的就是满郑阳郡的百姓家子弟! “一将功成万骨枯,平日整训不觉得,现在我才感受到这句话是真的。”停住脚步的夏玉成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大营。 “那些兵书上都说,新军接战,能不崩溃就是精兵。” “兵书上还说,新军第一场战,死伤八成都是正常,留下那些熬过来的老卒就好。” “从前时候,看满营的军卒,我总没有那种他们会死在眼前的感觉。” “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们都可能会死。” 夏玉成抬起手。 他的手在寒风之中微微颤抖。 “张兄,你怕死吗?” 张远点点头。 他怕死。 他怕他张家香火断绝,他怕留小娘一人无依无靠。 “我怕死。” 张远深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双目之中有无法压抑与掩盖的狂热。 “可我辈修武道,穿甲带刀,不就是为能守护这仙秦江山,守护背后无数的仙秦百姓?” “既握了刀,怕死又能如何?” 转头看向夏玉成,张远目中透出狂傲。 “夏兄,我若是死在雪域,你回来一定给我家小娘报个信。” “哈哈,好,我若是死了,”夏玉成看着张远,“你将小公爷活着带回来。” 两人对面相视,哈哈大笑。 —————————————— 张远回到南山街时候,玉娘已经从邱家回来。 小院门口,多了四个手持大棒的护卫。 “姑姑说,派四个家丁来给我做护卫。” “这些都是她从云州带来的,是薛家家生子。”玉娘看到张远,面上露出苦笑。 四个初入隐元的家丁,对于玉娘来说真的没有什么用。 不说随着张远出生入死,所见都是洞明境乃至以上的高手,就是执掌青玉盟,玉娘入眼也全是强者。 只是这护卫毕竟是薛夫人好意,她也不好拒绝。 “护卫就护卫吧,多开一份俸禄。”张远将玉娘的手牵住,轻声开口。 他没有跟玉娘说定军山大营之中的事情。 很多事情是男人的事,没必要让女人忧愁。 回到书房,张远将脑海之中兵书上的战策战法,各种练兵法都一一回想。 连着两日时间,他都没有踏出小院一步。 这两日时间,郑阳郡城中动荡不小,血虎张远之名,也近乎传彻。 段家觊觎青玉盟财富,派死士截杀青玉盟高层,被血虎张远挫败。 血虎张远以洞明中期战力,抵挡瑶光境强者,被誉为郑阳郡年轻辈第一强者。 镇抚司缉拿段家上下,郑阳郡城郑阳府衙巡卫出动,追捕不少与段家有牵连的商贾和家族。 这些都是外人可见。 外人不可见的,郑阳郡郡守府一位六品司录,两位从七品书录文吏自尽,巡卫军两位领军校尉去职,一位在司狱之中自尽。 郑阳郡郡守抱恙,郡城中大小事情暂时由别驾萧然举执掌,另有郡丞邱明山协助,入郡守府协管。 这等官面事情百姓不懂,懂的人不会多说半个字。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正月,郑阳郡城之中可谓风云激荡。 南山街兰桂坊小院之中,张远也不管这些事情。 清晨,他手中一柄雁翎握住,任前方左俊剑光闪耀,都不能进半分。 “当——” 长刀斩出,左俊长剑一震,脚步连退三步,面上涨红。 “张兄你的肉身熬炼太强了,光是气血之力,已经能压洞明中期。” 左俊抖落一下酸痛麻木的手臂,面上带着惊骇,低声开口。 纯以肉身之力就能让他进无可进,这等战力,实在太强。 “我能不能试试?” 不远处,手中提着长剑的岳青鱼忽然出声。 “我与左俊一起出手。”手压住剑柄的岳青鱼神色郑重。 左俊眼睛一亮,面上露出笑意,看着张远。 洞明境后期的东源剑派高手岳青鱼,要与他一起挑战张远。 “好。” 张远手中长刀横指,淡淡开口。 朝阳落在他身上,透出一层淡紫色的光华。 第278章 这才是真正的天骄啊! “铮——” 岳青鱼手中长剑出鞘,剑锋之上有淡青色剑光浮动。 一步之间,她已经横跨两丈,长剑刺向张远左肋。 左俊也毫不犹豫,手中长剑抬起,向着张远的右肩点去。 都是洞明境,左俊虽然修为差一层,可身为郑阳郡年轻辈中剑道顶尖人物,他的剑道手段不比岳青鱼差多少。 甚至有张远最近的指点,其剑道更强不少。 两人一左一右,剑光一沉一浮,一实一虚。 张远立在原处,双目之中透出丝丝战意,身上气血与真元收敛,只有长刀上一层流光。 他的脑海之中,那一卷“剑”字卷轴上,道道金光闪动。 他的丹田之中,那一枚淡青色的小剑虚影流转,似乎要透体而出。 他的身躯之中,一直以自身灵气温养的通玄箓,也绽放丝丝的光影。 很显然,这些力量都是被两道剑光牵引,想要自行抵御。 不知不觉中,张远已经有足够多的手段可以应对洞明境。 看双剑几乎同时刺来,张远横握的长刀陡然一转,刀锋向上,侧于右手手臂之外。 他一步跨出,腰身下压。 “当——” 侧于臂前的长刀挡住左俊点出的剑锋。 张远此时压身跨脚,身形不停,借势扭身。 没有管岳青鱼刺出的剑锋,他直接长刀压在手臂,收臂展锋。 带着森寒的刀锋,从岳青鱼的腰腹之间划出。 岳青鱼面色微变,刺出的一剑并不收,只是双脚一点,身形一翻,从丈高翻出,前冲两丈外。 这就是江湖剑术与沙场战法的不同之处。 左俊宁愿与张远刀剑相碰,都不会闪躲。 岳青鱼则是可以腾挪身躯,绝不以自己的剑去挡张远的刀。 一招之间,岳青鱼被逼出战圈,左俊则是手中剑轻颤,点出的一招被破解。 此时张远转身,长刀从侧握化为直握,一声低喝,朝着左俊当头斩下。 左俊身在五尺之外,退步抬手,长剑迎着刀锋点出。 “当——” 一刀之下,左俊浑身一颤,面色涨红,脚下踉跄再退一步。 他还未站稳,张远当头一刀再至。 招式简洁到极致,就是直来直去的一刀。 可越是这般的刀势,越是避无可避。 左俊只能再抬手,双手交压剑柄。 “当——” 第二刀斩下,左俊双手一震,长剑“当啷”掉落在地。 张远手中长刀不停,第三刀斩出。 站在一旁的岳青鱼双目之中透出凝重,手中长剑抬起,一步点出,身如轻燕,向着张远刺去。 她说要与左俊联手,此时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哈哈。”张远一声笑,长刀转身倒转,一刀斩出。 虚实之间,刀锋扭转自如! 这是将刀法修到极致,已经能信手转换! “当——” 长刀撞在岳青鱼的剑锋上,将身躯悬浮,无处着力的岳青鱼一刀斩飞五丈外,让其身躯撞在墙壁上。 张远收刀,脑海之中那剑字卷轴上的光华收敛。 别看这交手两招,张远对剑道的印证感悟还真不少。 岳青鱼是东源剑派二代之中顶尖人物,左俊的剑术也极好,左家可是郑阳郡世家之中,剑道传承最顶尖存在。 “不打了,你的刀法已经到化境。”左俊面上带着几分失落,不过双目之中多出几分神采。 与张远交手,他也收获很大。 那等剑招与刀法的碰撞,其中力量的交错,可是极不凡的。 “张远,刚才一刀,你用了几分力?”收起长剑的岳青鱼看向张远,低声问道。 几分力? 张远轻笑摇头,将长刀归鞘。 以他九品真元沉淀,刚才破左俊和岳青鱼的联手,一分力都没用! “走吧,今日要接收九兰堂的仙道物资。”张远说完,转身离开。 看张远背影,岳青鱼和左俊面上神色复杂。 “我猜,他最多用三分力。”左俊摇摇头,感叹出声。 “两分力吧,”岳青鱼双目眯起,低声道,“我记得他是用双刀的,且是双刀法,刚才他若是用双刀……” 用双刀,他们俩一招都接不住。 左俊眼角抽动。 郑阳郡年轻辈中的最强者,这才是真正的天骄啊! 岳青鱼也是神色凝重。 江湖之中那些所谓后起之辈,与张远一比,简直渣滓一般。 军伍朝堂,才是真正强者驻留之地啊…… —————————————— 建昌城。 城外的码头,一条条数十丈大船靠岸,其上船夫与武者林立。 那满眼的船舶,其中大半都插着青玉盟的大旗。 所谓盟者,以利以义而合。 青玉盟三个字,将一群有着共同利益的人聚合在一起。 “我等仙道修行者一般不愿太牵扯凡俗,不过对于青玉盟,还有张小友,薛掌柜,贫道还是极看重的。” 身穿青色道袍的九兰堂坐镇大修白客道人,亲自前来送物资。 看着面前的一艘艘大船,白客道人轻声道:“郑阳郡第一大仙商,郑阳郡即将展露的又一位天骄人物,凡俗,有着凡俗的精彩。” 仙道求长生,修仙者大多淡薄。 唯有武道江湖,才有别样的精彩。 一份份物资被装上大船,有的送到青药谷,有的会被直接送去新军大营驻地的炼器营。 这些物资都是以炼器物资名义购买,自然需要拿出其中一大部分送去炼器营。 城中炼器堂的那一份已经交给魏林了。 “我看白客前辈的炼器手段主要在篆刻符文?”张远转头看向白客,轻声道:“不知前辈有没有兴趣,在锻器堂兼任一份职务?” 兼职? 让他堂堂天人境大修,去小小的炼器堂兼职? 白客嘴角一抽。 铁甲走狗,丹道败类,张远这家伙身边的,都是些堕落的修仙者而已。 “张小友,我平日研习符箓篆刻与炼器之道,已经事务繁忙,实在是抽不开身。”白客道人轻声道。 张远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册看着有数十张纸页的书册。 当着白客道人的面,张远直接将那书册前面三张撕下来,然后递过去。 “白客前辈,我随罗裳先生修了不少炼器篆刻之道,工部藏书楼中关于炼器篆刻的传承我也晓得不少。” “这几页你看看。” 张远将剩下的书册重新塞回自己的怀里,转身就走。 白客道人接过那三张纸页,目光落在其上,面色好似酱油铺子不断变幻。 他身上的气息,从震颤到杀意浮现,再到无奈消散。 他苍白头发在风中有些凌乱。 抬头看向张远背影,白客道人将手中那三张纸页握紧,面上挤出一丝笑意。 “张小友,你刚才说的兼职,也不是不成的……” 第279章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远转身,面色郑重看着白客道人:“前辈要修行,要研习大道,可别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真不勉强。”白客道人搓一下手,低声道:“说定了,每月我去郑阳郡炼器堂兼职十日。” “我这就去。”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下一道青色的云烟裹住身躯,消失在原处。 张远拍拍胸口的破书,面上透出笑意。 罗裳的炼器天赋,还有那广博的阅历,都成为他修行的资粮,更是难以想象的财富,宝藏,资源。 可以说,他的蜕变,是从出手斩杀罗裳,观阅罗裳记忆开始的。 片刻之后,张远转过头,看向前方大船甲板。 那甲板上,站在玉娘身前的,是一身黑袍,头戴兜帽的身影。 “诸位随薛掌柜长远安稳,段玉心中也少几分愧疚。” 揭下兜帽,面色苍白的段玉抬头。 船头上,那些武者都是拱手,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段玉作为世家子或许不合格,可他对得起玉和堂,对得起玉和堂的兄弟。 没有段玉,玉和堂早就在第一次郡府大军横扫大江时候覆灭。 “你们放心,我欠张兄一条命,这一次段家也是张兄出手才存活。” “我段玉离开青玉盟,依然会为青玉盟效力。” “诸位兄弟,从此以后,江湖路远。” 段玉拱手。 甲板上,那一位位身穿武袍的青玉盟武者都是躬身。 他们出身玉和堂,今日段玉出面交接,也算有始有终了。 从此以后,青玉盟只认薛玉,不认段玉。 转身跳下大船,段玉身形几个起落来到张远身前。 “张兄,大恩不言谢。” “我这条命,交给你。” 段家其他人都会被定为囚军,等送到新军前军。 段玉虽然也在其中,不过他之前已经与段家基本脱离,罪责不大,已经出来了。 “真的将这条命给我?”张远看向段玉,低声开口。 段玉面色坦然,点点头。 没有张远,段家绝对会被郡府巡卫大军剿灭。 没有张远,他段玉此时就算活着也是丧家之犬。 “段兄,你段家还有不少死士吧?”张远目光落在段玉身上,“以你的剑道,若是暗杀,初入瑶光境也有机会刺杀的吧?” “段兄,有没有想过,从此江湖之上,多一位闻名丧胆的剑道杀手?” 面上神色化为郑重,张远沉声道:“我身在镇抚司,玉娘和青玉盟都在明面上,总有些事情,我们不方便做。” 沉吟一下,张远轻声道:“在我眼中,一百个青玉盟,都比不上我家小娘的一根头发。” “好。”段玉点点头,“从此世间少一个段家公子,多一个游走黑暗的剑客也不错。” “其实从修刺杀剑道时候我就明白,我更适合江湖。” “如果有一天薛掌柜受到伤害,那我段玉一定死在她之前。” ———————————————— 从建昌城归来,车厢之中,玉娘靠在张远身上不说话。 刚才张远已经告诉玉娘,自己不久就要参加玄甲卫试炼,还告诉她,段玉以后会在江湖之中组建杀手组织,既以杀手生意为主,也暗中保护她和青玉盟。 不只是段玉,还有以陈大田为眼线,三成收益交给邱家的洞园湖残余势力,那条商道。 玉娘知道,张远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她。 原本的张远,她家小郎,是一个心中只有正义,行事光明,一腔热血的青年。 如果不是为了她,张远绝对不会牵扯那些阴暗手段。 “小郎,我想去京源寺。” 玉娘低低开口。 京源寺,据说偏殿求子嗣还是很灵验的。 张远点点头。 马车转道,往京源寺方向去。 年后,京源寺外广场上少了粥铺,也少了饥民。 过了年,回到乡野,熬过青黄不接,一切都有希望。 玉娘去偏殿祈福,张远立在大殿之外。 “张小友。” 京墨和尚从不远处的小道走来,双手合十。 “京墨大师不是又要化缘吧?” 张远摆摆手,轻笑道:“我可没有银钱。” 他与京墨和尚第一见时候,就是在这偏殿外,这大和尚变着法子寻长史赵林普化缘。 不过第二次见,是在前方的阁楼,与薛文举和云台先生立在一处。 能见薛文举,这大和尚必然不简单。 “不是化缘。” 京墨和尚摇摇头,抬手,背后四位身穿僧衣的和尚走出,双手合十。 这四个和尚都是年岁在三旬四旬左右,张远只认得其中一人是之前在寺庙前见过的云和。 “我京源寺庙小,养不起那么多僧人,云和他们,我想寄养在青玉盟。” “他们别的本事没有,会点拳脚,能扛揍。” 京墨和尚面上带着笑意,轻笑开口。 会拳脚,能扛揍。 这是极好的护卫。 张远目光落在四位僧人身上。 这四人身上都有淡淡的金光浮现,佛修,修为至少洞明境。 扛揍的佛门功法,张远也修过。 “会拳脚,还扛揍,那张某试试。” 张远低语,脚步踏出。 “呵呵,血虎张远亲自考校,你们可要认真点。”京墨和尚笑着说道。 云和与身后三位僧人双手合十,脚步分立。 “嗡——” 他们身躯之外,一层层的淡金色光影流转,好似一座金钟落下。 这一层金钟光幕明显不凡。 “我佛门功法不外求,皆是以自身苦修而来。” “熬炼血肉,世间修行法无能与佛门相比的……” 京墨和尚在一旁喋喋不休。 张远一步踏出,背后血色的猛虎虚影浮现。 他身上,同样一层金色的光影闪烁,满身好似黄金铸造。 “不破金身!” 云和一声低喝,瞪大眼睛,本合十的双手直接松开,双拳握紧抬起。 其他三位僧人也低喝出声,身上金光缭绕,那身为所聚的金钟化为实体一般。 “咚——” 张远一拳击在那金钟之上。 金色的拳影与金钟相合,金色佛光碰撞。 四位京源寺武僧所聚的金钟之上层层裂纹浮现,然后轰然崩碎。 四人浑身震颤,面色苍白,脚步不稳。 京墨和尚张大嘴巴,眼睛瞪圆。 “差不多能挡瑶光初期一击,佛门有些手段。” 张远缓缓收手。 “张小友,京墨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该是与我佛门有缘——” “大和尚说什么?”从偏殿中走出的玉娘双眉倒竖。 “我来你偏殿求子嗣,你却要拐带我家小郎?” “信不信我让人拆了你这破庙?” 第280章 商储月投效 张远是不是与佛门有缘不知道,玉娘也不可能真的将京源寺给拆掉。 他们临走时候,车架后面多了四位身穿武袍,头戴毡帽的大汉。 张远明白,这是京墨代表佛门,开始关注他,关注青玉盟的意思。 如果他张远已经是实力通天,手中资源与高手无数,那不需要任何人来关注,也不需要任何外力。 可惜此时的他,还没有那样的实力。 四位佛门武僧的战力不差,特别是防御力量极好,在青玉盟随在玉娘身边,也能让张远离开时候放心一些。 “我可以联系东源剑派,让门中派些弟子来。” 车架前靠坐的岳青鱼转头看看后方默然紧随的四道身影,开口说道。 她在东源剑派地位不算高,但比较特殊。 以她身份地位,还有阅历,自然看出张远和玉娘,以及青玉盟的潜力。 连佛门都开始来拉拢,东源剑派也可以。 “岳师姐若是请来东源剑派高手坐镇青玉盟,那该给的酬劳必然要比别人高。”车厢之中,张远笑着出声。 玉娘坐在张远身边,没有说话。 不是说青玉盟缺多少护卫高手,而是聚拢的各方高手越多,青玉盟的生意越好做。 回到南山街,街巷巷口处,两道身影立在那。 “秦兄,商兄。” 张远笑着抱拳。 等待的两人,正是之前营首校尉试炼时候,同样胜出的秦涛,还有虽落败,但实力和背景都不俗的商储月。 “张兄,商储月那日已经说过,往后唯张兄马首是瞻,愿在麾下效力。” “如今我将手中事务交接,特来投效。” 商储月向着张远一躬身,面上神色郑重开口。 在镇抚司的典籍司小院,商储月向张远挑战时候就说过,只要落败就为其效力的话。 不过落败之后,商储月还是有些纠结的。 直到这两日血虎之名响彻,城中传出青年一辈武道第一人的名头。 商储月思衬再三,终于决定投效张远。 对于他们这等出身不凡的武者来说,早就明白选择大于努力的道理。 商储月甚至知道,为何张远的血虎之名陡然大盛。 还不是因为张远在郡守与通政副使争锋的关键时候,不但站对了队伍,还在其中出了力? 若不然,年轻辈的事情,哪里会那么容易传遍数百万人居的大城? 都是做给已经掌控郑阳郡大势的通政副使他们看的。 “商兄,当日玩笑,不能当真的。” 张远摆摆手,面色镇定,朗声开口。 说实话,商储月也算是同辈之中精英了。 无论是武道还是见识,以及背后家世,在郑阳郡城之中都算不凡。 这样人物若是真心投效还好,要不然没必要收留。 “大人,商储月乃是诚心投效麾下,我已经将郡府镇抚司中事务交接。” 商储月抱拳,高声开口,面色郑重至极。 “张兄,之前我也与商兄探讨过,他确实是真心投效你。”站在一旁的秦涛也是看向张远,沉声道:“皆是我仙秦大好男儿,这等忠诚事情,商兄绝对半点虚假。” 张远点点头,看向抱拳的商储月。 看来是真正投效自己。 “商兄,我会往九林县任营首都尉,远离郡城,且是新立之县,麾下无兵无权,你可愿去?” 如果商储月去九林山,那对张远的帮助不小,以商储月之能,直接可组建起九林县镇抚司的框架。 “大人放心,但有驱使,卑职水火不辞。”商储月抱拳高喝。 既然要忠心,那就真正展现忠诚。 选择了,就不能三心二意。 武道修行者与那些儒修不同点就在于此。 “好,到时候我会提前安排,你去九林山,武道之事可请教坐镇那里的苏启雄大人,他是玉衡境大修。”张远点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商储月面上一动,抱拳一礼。 投桃报李。 一位玉衡境大修的指点,对于商储月的好处是难以想象的。 便是站在一旁的秦涛都有些羡慕了。 “张兄,家中长辈知道我得了营首都尉之位,定是要小贺一番。” “本来我是拒绝的,不过因为这小聚可邀城中年轻一辈精英相会,倒也是难得的结交机会。” 秦涛将一张请柬拿出,看向张远和站在张远身后的玉娘。 “张兄和薛掌柜要是能来,这聚会定会更精彩。” 秦家是郑阳郡中老牌的世家了。 三十六世家之中的上十八家之一。 只是近些年,家中有些沉寂,所以这一次才会为秦涛的晋职开宴席。 当然,大约这一次也是因为十八世家之中段家被围剿的遭遇,这些老牌世家有些其他想法。 世家与官府,从来都是相扶相持的。 其中平衡一旦被打破,就需要想办法去恢复。 “好,若是得空,我们一定去。” 张远接过请柬笑着开口。 之前他的名头不响,这一类的聚会去了也是白去。 如今,多参加这一类的聚会,对他来说,应该有些好处了。 等秦涛和商储月离去,张远他们领着云和他们四位武僧回到小院。 前院本来住着陈大田和随他的那些少年孩童,现在他们离开去了城边码头,空出了几间厢房。 这些武僧也不挑,都是苦修士,有地方住就成。 后院则是红玉和苏幺妹住在一起,岳青鱼一间厢房。 回到小院,张远在书房之中整理兵法战策。 既然决定随军伍入雪域,那当然要提前做好准备。 一日时间,张远不得不走出书房。 他对蛮族所知不多,雪域更是了解不够,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去镇抚司典籍司翻阅书册。 郑阳郡虽然与雪域不接壤,但这三百年来也是有不少军伍去边境交战的记录。 镇抚司中的典籍,确实记载了许多蛮族和雪域之中事情。 不但如此,甚至连蛮族的修行之法都有。 张远所翻阅典籍,面色越发凝重。 “延和四百三十一年,豫章郡三千边军与三百蛮族交战,蛮族战死两百,三千边军只余五十人逃生。” “元康二十年,并城郡镇抚司五百皂衣卫,郡府八千巡卫军出动,夺取被蛮族占据的放马川北固河河畔之地,最终八千巡卫死伤过半,五百皂衣卫一人未归。” “蛮族悍不畏死,成年身高近丈,战法简单,以力破巧。” “近百年来,土蛮流传武道有所变化,据称,是仙秦流传。” “土蛮之患,级别提升。” …… (生产队的驴) 第281章 真正的雪域是什么样子 按照典籍司的书册记载,身高近丈,防御和力量都极强的蛮族天生适合战斗。 当年蛮族未被全部剿灭,就是有军伍中将领提议,可以收拢蛮族入军伍。 可惜这计划最终失败。 因为蛮族难听懂鼓号,也学不懂旗语,临战时候倒是可以拼杀,却无法在那等强者汇聚的大战之中发挥作用。 大战用不上,小战没大用。 如此,蛮族在朝堂眼中成鸡肋,懒得再管。 只是任蛮族驻留,最终苦的却是下三洲。 高居上三洲的强者眼中,或许蛮族只是寻常小患吧?根本不知道大动干戈? 又或者,还有朝官眼中,留一些侵扰隐患,就当是给下三洲一些生存压力,让百姓更多些危机感? 强者与高官眼中,百姓与低阶武者,都是冰冷数字罢了。 张远翻阅关于蛮族和雪域的记载书册,面色越发郑重。 土蛮的个体战力几乎都是在隐元与洞明之间,修行过的战力更强。 关键是土蛮所居的雪域,天气极寒,冰雪终年不化。 这等地方,朝堂更是没兴趣。 蛮族长居雪域,能在其中生存,仙秦人族踏入其中,行动艰难,战力更是被压缩到极致。 这也是三百年土蛮之患,三洲之地一直都不愿大军攻伐雪域的重要原因。 合上书册,张远默然不语。 如此雪域,怎么才能让更多人活着回来? “怎么,是功法不明,还是有何典籍记载不清楚?” 张远身后,有声音响起。 回头,张远看到身穿道袍的明居道人立在那,面带微笑。 明居道人是镇抚司仙道供奉,出身浮灵宗,与护卫通政副使何瑾的余昌道人是同门。 之前,明居道人曾为张远讲解仙道功法《通玄箓》的修行。 明居道人对张远的修行天赋是极为欣赏的。 “前辈,雪域苦寒,此等地方若是要去,可有办法?” “镇抚司中关于雪域记载太少,实在有些无处下手。” 张远皱眉,看着明居道人问道。 明居道人驻守典籍司,这里大多典籍都知道。 “雪域?” “是为联军之事?” 明居道人目光扫过周围书架,片刻之后,走到一方书架前,拿出一卷书册递给张远。 张远接过书册,其上所标记《云集洲征战汇记》。 “云集洲也是冰寒之地,其上虽无蛮族,不过有不少冰寒之妖。” “这么多年来,云集洲上一直有仙秦人族驻守和镇压。” “这本书你看看,或许有启发。” 明居道人说完,向着张远点头,转身离开。 “多谢前辈。”张远躬身。 坐下翻开书册,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论冰寒,云集洲不在雪域之下。 云集洲上还有许多冰寒大妖,其上适合修冰寒仙道之法和武道熬炼。 那边如今除了有大军坐镇,还有许多武者探索。 书册记载,当年云集洲乃是仙秦大军征剿后,以天地之力裹挟归来。 “冰寒之地需要防寒御寒,仙道手段可以有火脉功法,符箓,法器。” “武道以气血抵御苦寒,对肉身耗损极大,需要准备足够物资。” “儒道修行者身躯羸弱,难以在冰寒之地久持,佛门苦修之法倒是更适合冰寒所在。” 云集洲上,以铁犁飞车作为通行工具,可日行八百。 这种无轮飞车,张远从罗裳的记忆之中看到过,锻造不难。 “冰寒之地,弓不能开,刀不出鞘,拳脚之力折损大半,唯重器可征战。” 长弓弓弦在这等地方无法撑开,弓箭也没有准头,刀剑冻结在鞘中拔不出来。 书册上,记载不少云集洲流行武器,以重锤重斧为主。 不只是兵器,仙道修仙者的术法难以引动稀薄天地之力,儒道更是难有气运加持,便是妖术也只有冰寒一息才能有足够力量激发。 武者身上若是着铁甲,那更是沉重与冰寒,难以持久战斗。 仙秦驻守云集洲的军将,身上穿的是斩杀云集洲上火狐缝制的火狐皮甲。 这皮甲其中有火脉妖力,穿在身上能十年火热。 可是下三洲,哪里有火狐? 张远合上书册,面上多一丝凝重。 为何腾洲镇守金殿推动铁甲兽工部没有阻拦? 因为以铁甲兽的炼制手段,那等铁甲覆身的炼制之法,在雪域之中根本没有办法征战! 这些满身铁甲的异兽进入雪域,冰寒之力就能让它们都冻死。 铁甲兽只能在放马川一线的三十万里方圆之地展现实力,过放马川,过北固河,唯有那些不知痛痒的妖灵战傀才能发挥战力! 张远发现,自己的见识与眼界到底还是不够。 牵扯大势的谋划,自己连窥探的本事都没有。 工部尚书杜如晦坐镇皇城,不需要什么动作,三洲征蛮一战,就能展现妖灵战傀的实力。 反过来,铁甲战兽往后怕是只能成为妖灵战傀的陪衬。 好手段。 大势所趋,非战之力。 “怪不得当年罗裳研究妖灵战傀和铁甲兽越多,越是对杜如晦畏惧如虎……” 轻语一声,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罗裳已经将铁甲兽研究透彻。 借妖身逃脱的郭林阳与罗裳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心中杂念无数的郭林阳,怎能与自囚司狱十年,潜心研究铁甲兽的罗裳相比? 放好书册,张远拿起墨笔在一张纸页上圈画片刻,将纸页折好,离开镇抚司,往锻器堂去。 郑阳郡城中,能自由往锻器堂的人不多,张远是少有的一个。 到锻器堂,不但魏林和左俊在,连昨日说来锻器堂兼职的白客道人也在。 白客道人见到张远,无比亲热。 他来锻器堂,与魏林和左俊交流一番,发现张远真的有罗裳传承的工部锻造篆刻手段。 “魏兄,铁甲战兽的炼制,恐怕要改变。” 张远一句话,就让魏林面色变化。 “可是出了什么绊子?”魏林压低声音开口。 如今锻器堂因为捕捉的野兽和妖兽不够,每日只能炼制出三两头铁甲兽。 这些铁甲兽价格没有当初十万纹银一头那么贵,可也绝不便宜。 郡府看重锻器堂,除了其会在新军组建之中的作用,还有一层就是现在魏林的敛财之能。 仙道手段在凡俗之中敛财,确实很夸张。 “雪域苦寒,铁甲兽入其中根本无法支撑。”张远沉声开口,“郑阳郡组建的铁甲营,真上战场,只能在放马川周边三十万方圆行动。” “当真如此,那铁甲兽的战略价值就会低许多。” 铁甲兽的战略价值不够,那其价格和重要性也会大降。 如果这样,魏林自身的价值,其手中资源,都会变化。 “雪域……”魏林面上有些茫然。 他出身成器宗,对于雪域也无所知。 “那,那该怎么办?”左俊与夏玉成关系不错,知道一些铁甲营的事情。 如果铁甲兽没有足够价值,铁甲营就成鸡肋了。 张远抬头,看向一旁的白客道人。 “白客前辈,仙道手段之中,以篆刻灵纹之法激发火脉之力,你会吧?” 白客面上一僵,尴尬道:“这个,倒是知道些,只是没有具体研究过,也没真正见过,要是——” “不会?”张远问道。 “大约是不太会……”天人大修白客道人喃喃低语。 “无妨,我教你。”张远将在镇抚司圈画过的纸页拿出,往厅堂之中走去。 白客道人张张嘴,乖乖跟上,他眼角多出几分笑意。 似乎,他也不亏? 第282章 春雪,秋蝉,丈二长刀火蛇 张远所说的以符文篆刻的方式激发火脉之力其实并不复杂。 别说白客这等天人境仙道大修,就是一位初学仙道炼器,掌握篆刻之法的修行者,也能学会。 “目前所有铁甲营中的铁甲战兽,每一块铁甲上都要重新篆刻符文。” “还有,火脉符文没有之前的符文坚固,可能会在战斗之中损坏,所以,”张远看向魏林,“不但需要准备替换的铁甲,所有铁甲兽的主人,也需要会为铁甲兽换甲片的手段。” “最好还能简单的修补手段。”魏林在一旁补充。 “这其实也好,起码能增进铁甲兽与主人之间的情义。” “只是以这等手段附着火脉之力,光是磨碎的火灵晶一项,铁甲兽的成本就要提升近十倍。” 原本一头铁甲兽的成本不过千两纹银,售卖出去是数十上百倍利润。 其实等真正大军组建,铁甲兽的利润就会被压缩在十倍以下。 要不然不可能组建战兽大军。 现在方案,铁甲兽的成本提升这么多,要组建军阵大军,恐怕就难了。 “火灵晶也是有几种替代之物的,比如火磷石就很便宜,只是暂时难寻。”白客道人手中捏一片附着了火灵晶的铁甲,双目之中闪动一丝晶亮。 “张小友,这法子,是不是也能在大军的战甲上用?” 大军战甲! 千万大军,若是人人战甲上都刻画符文,都用火脉力量加持,都用上这等甲片,那会是何等大的生意! “怎么,白客前辈惦记起这生意?”张远笑着摇摇头,“这生意我们不能做,唯有交给新军炼器营。” “想来洛先生那边已经早有应对。” 洛廷洛阳盛,这位在司狱之中,罗裳身边陪了十年的狠人,他执掌炼器营,会不知道如何应对雪域征战? 郑阳郡这边能想到的,其他人绝对也能想到。 在定军山大营之中威远伯阻止张远的计划,定然是其对雪域征战的艰难有着无比直观的了解。 铁甲附着火脉符文的手段张远会传信给洛廷,如果这生意可以做那当然好,没法做,也没有什么损失。 他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改进铁甲兽的铁甲,若不然,一旦上战场,一切都迟了。 “张兄,锻器堂确实接到了一些炼制任务,但是绝密。”魏林看向张远,压低声音开口。 绝密任务,自然就是为进军雪域做准备的了。 既然是绝密任务,张远也不会问。 因为新军试炼事情也还是绝密,重炼铁甲兽的事情定下,这笔开支目前只能炼器堂自己承担。 炼器堂这边会以修补检查铁甲兽为由,前往新军铁甲营。 白客道人会与几位炼器堂的工匠一起出手,一来重新刻画符文,附着火灵晶,二来则是教授铁甲兽主人修补换甲手段。 “对了,上次在九兰堂购置物资之中我记得有三元重金,我想炼制一柄长柄重刀。”张远看向魏林,开口说道。 重刀。 要前往雪域,轻便兵器不合适。 “成,左俊搭把手,我们这就开炉。”魏林笑着道。 对于张远所求,他当然是放在第一位。 开炉之前,张远和左俊几人商议这长柄战刀如何炼制。 张远要一柄长刀,适合重斩。 “丈二长刀,通体以精钢锻造的话,刀重至少三百斤,这等长刀携带不便。”听到张远的要求,魏林皱眉。 三百斤重刀,洞明境大修寻常时候背负没有问题,可长途奔行,或者是骑乘战骑时候,就难以携带。 “倒是可以用三元重金代替精钢,三十到五十斤精钢为基,辅以三元重金,”左俊沉吟一下,摇头道,“只是这般的话,就难以锻造出丈二刀。” 三十斤精钢加上三元重金也就四五十斤,这样的刀,怎么也不到丈二长。 “张爷,若是只求长刀和适合劈砍的话,其实可以用春秋刀之法炼制。”火炉旁,一位坦着腱子肉的锻器堂工匠开口。 春秋刀。 春秋刀其实是儒道修行者佩刀一种。 当年武道修行者看不起儒道,言儒道不能上战场,那些佩刀佩剑都是无用。 后有大儒朱定持随身佩刀入战场,刀柄接刀鞘,刀身狭长,成丈二战刀。 那一战,朱定以儒道之身,斩三千域外魔兵,扬名天下。 朱定的随身两柄刀,也成为儒道至宝。 春雪。 秋蝉。 春雪短刀,不过一尺余,持刀在手指掌间能如琢如磨。 秋蝉刀刀锋三寸宽,长四尺五,锋刃狭长,刀柄一尺五,带圆弧,可入刀鞘,持刀鞘为柄,刀长共丈二。 春雪为自尽,秋蝉为斩敌。 “此法不错。”魏林面上露出笑意,点头道,“至于冰寒之地长刀出鞘冻结,可以在刀身和刀鞘上篆刻火脉符文。” “只要以真元或灵气激发长刀上符文,刀身便能引动灼热,甚至火焰缭绕。” “反正这刀是张兄佩刀,也不是外人用,咱不计成本就是。” 这话,让周围几个工匠都是眼中透光。 锻器堂中工匠跟随魏林能学到许多东西,他们也想用贵重灵材锻造炼器。 这等经历可不常有。 何况张远他们也认得,连左俊这等锻造世家公子都要求教,他们更是想巴结。 “好,那就这么干。”张远也是面上露出笑容。 武者,谁能不爱一柄好刀? 九炼之法,文武淬火,几种贵重灵材与精钢相融。 耗费半日时间,五位工匠,加上左俊与张远一起,旁边还有魏林出手篆刻符文,才将一柄长刀炼制出来。 长刀入手时候,张远面上神色郑重。 “铮——” 长刀出鞘。 狭长刀身之上,一半如秋水冰寒,一半则是布满云纹。 “咔嚓——” 刀柄与刀鞘相连,卡扣相合,纹丝无缝。 长刀化为一柄丈二战刀。 张远掌心握紧布满纹路的刀柄,刀身与刀柄之上,一道道火焰纹路亮起,其上透出炽烈,刀锋上更有火焰缭绕。 “此刀有火焰交缠,往后就叫,火蛇。” “世间生灵,浴火雷而生,蛇化蛟,蛟化龙,看来张兄抱负非凡。”魏林看着张远,笑着开口。 这刀,算是他和郑阳郡炼器堂的巅峰杰作了。 便是在仙道法器之中,也能算顶尖,不逊于法宝层次。 “给我再锻造两柄,我要送人。”张远将长刀归鞘,轻声开口。 不是送秦涛,而是夏玉成和小公爷邓维承。 第283章 玉骨丹 两柄长刀今日不能炼制好,张远将自己那火蛇带着,离开锻器堂。 如今他腰间竟然已经配三柄刀,其中还有一柄五尺出头,这在郑阳郡镇抚司都是独一份。 不过火蛇长刀是为应对雪域征战,适合丈长劈砍冲杀,寻常时候并不需要佩带。 回到南山街,恰好沈炼来拜访。 沈炼参加过营首都尉试炼,试炼之中功勋不算多,自然没有资格得到营首都尉之位。 “张兄弟,试炼时候我也未能帮你什么,如今述职交接都完成,我准备回庐阳府了。” “涂皓大人估计不久也要回去。” 沈炼看向张远,有些感慨开口。 他沈炼是庐阳府镇抚司甲一队旗官,穿黑衣皂袍。 本以为能力压张远,与那些镇抚司中精英争锋,来到郡府才发现,人外有人。 一场试炼,他也是认清自己了。 差距太大。 “沈兄,你先等几日。”张远沉吟片刻,开口道:“我在郡府镇抚司认得几位主官,等我去拜访一番,看能不能留你在郡城。” 当初张远跟沈炼就是已经商议过,沈炼助张远取得营首都尉之位,张远答应帮沈炼留在郡府。 如今张远如愿以偿,可沈炼却没着落。 特别是试炼时候沈炼确实没有帮到张远,他也不好意思麻烦张远帮他谋划留在郡府的事情。 此时听到张远开口,沈炼面上闪过一丝喜色。 “张兄弟,你放心,我若是留在郡城,往后必全力助你。” 世间事多是投桃报李,张远愿意帮他沈炼,是因为他对于张远来说,总还是同从庐阳府来,有着一份香火情义。 之前的联盟没能成,不代表往后不会有利益结合。 如果安排沈炼在郑阳郡镇抚司中,对张远来说,确实有几分用处。 沈炼欣喜离开,玉娘也恰好从城中归来。 最近城中不少世家和贵妇邀请玉娘,好些人愿意入股青玉盟。 据说是薛夫人从中出了不少力气。 郡城之中资源不少,财富和人脉都有,玉娘明白如何处理。 “张兄,这是我近两日炼制的一些有助血脉力量提升的丹药。” 有些面带疲惫的林羽堂从前院厢房走出,把几个玉瓶递给张远。 九兰堂买来那么多物资,其中不少都是大药灵药,对于林羽堂来说,这是难得的提升炼丹水平机会,恨不得天天泡在丹房。 “嗯,有两种是薛娘子嘱咐我炼的。”林羽堂看向张远,给他个眼神,哈哈笑着转身去。 张远看那两个玉瓶上有丹药的名字。 “聚脉丹。” “凝血丹。” 汇聚血脉? 这丹药能帮助自己传承子嗣? 如果真的可以,他倒是要试试。 去雪域,说不定回不来。 转头看向身后的玉娘,见她面上透着几分红晕。 “这丹,要不,试试?”张远哈哈笑着,让玉娘掩面往后院奔去。 一日,就这般过去。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正月初九,宜聚会,忌嫁娶。 今日郑阳郡秦家安排了一场小聚会,是为贺秦家后辈精英秦涛晋职皂衣卫营首都尉。 这聚会邀请的多是郑阳郡城中少年英杰。 张远今日也和玉娘一起去赴宴,他穿了一身青灰锦袍,头发用淡青色发冠束了,腰间没有挂刀。 毕竟是吃席去的,哪好带刀? 此时他这般打扮,英气不少。 只是身上淡淡的煞气,似乎很难掩盖住。 武者,特别是强者就是这样,杀伐之后,那等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腿软的煞气,要融入骨髓的。 玉娘则是穿一席云锦长裙,外罩了元青色的披风,白红的狐裘衣领,头发盘了髻,用两根青玉发簪束住。 在张远面前,玉娘那眉眼间的水润完全掩盖不住。 “当真就送一颗丹药?”看张远只带了一个小玉瓶,玉娘疑惑开口。 秦涛怎么说也是郑阳郡大世家后辈精英,这聚会贺礼只带个丹药,玉娘有些感觉太敷衍。 “此为玉骨丹,可提升血脉之力。”张远将那丹药拿着,面上露出笑容。 “此丹要是售卖,至少三百两黄金。” 三百两黄金? 那岂不是价值三千两纹银? 玉娘愣一下,嘀咕道:“这么值钱?那是不是太贵重了……” 说到这,她顿一下,小手掩住自己的嘴:“那昨晚我们吃的那些丹,岂不是价值……” 张远哈哈大笑,牵着她的手出门。 —————————————— 郑阳郡城城北,华清巷。 郑阳郡世家秦家祖宅就在此地,占据大半个巷子。 此时巷口,几位身穿锦袍的秦家后辈精英,还有几位秦家护卫家丁立在那,将拿着请柬的宾客迎接往大宅方向去。 “王家王腾公子到——” “王兄,你能来贺秦涛堂兄的晋职之会,我秦家荣幸之至。” “夏家夏玉林公子到——” “玉林公子,快请!” 巷口,一道道高呼之声响起。 秦家沉寂,已经数年未有操办像样宴席,上一次大宴宾客,还要追溯到上一次。 张远和玉娘从车架走下,苏长山和穿着青色武袍的裴声将车架赶到一边等待。 对于从庐阳城来的孙立等人,张远准备等自己去参加玄甲卫试炼时候,让他们随商储月先去九林山。 这一趟郡城之行,对于孙立他们这些庐阳城生长的少年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洗礼。 所见所闻,还有所经历,都将成为他们成长的资粮。 对于张远来说,能让这些小子有如此收获,也不枉带他们来这一趟。 他回庐阳城时候,也能给孙泽等人一个交代。 “血虎张远!” “青玉财神薛玉!” 看到张远和玉娘并肩而来,不远处有低呼传来。 张远转头,看到几个身穿锦袍的青年。 那几个青年看到他时候,眼神之中既有崇敬,又有几分畏惧。 人的名树的影。 张远在郑阳郡城内外几场杀戮,终于展现出威名。 这也是他张远所求。 见是张远到来,几位秦家后辈忙上前。 “血虎大人,薛掌柜,快请!” “血虎大人与我家堂兄都是镇抚司中精英,这次大人也同晋升皂衣卫营首都尉,真是前途无量——” 不管是真热情还是假热情,反正几个秦家后辈簇拥着,将张远和玉娘送到大宅前。 这就是大家族底蕴,不缺人。 要高手有高手,要人脉有人脉,族中迎来送往的子弟更是极多。 撒开网培养,终究会有人才出现。 一个精英天骄,就能让家族再续数十上百年辉煌。 庐阳府第一世家金家,就是出了一位金城陆将军,便鼎盛无比。 “张兄,薛掌柜!” 大宅之前,穿青红长袍的秦涛面上带着喜色快步迎来。 张远拱手,将小玉瓶递过去。 “我家一点特产。” 第284章 青玉流云燕昭 听到张远说特产,秦涛更是眼睛一亮。 “哈哈,张兄的特产,镇抚司中可是久闻大名。” 将张远和玉娘迎入大宅,秦涛招招手,有女眷上前将玉娘请到偏厅去,他自己则是将张远领着去来了不少城中精英的大堂。 “诸位,这位就是血虎张远。” 走进大堂,秦涛一声高呼,让本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 郑阳郡城年轻辈第一高手。 郑阳郡中,极可能是当初从郡城走出的人榜天骄于承良之后再一位天骄人物。 大堂之中,十多位青年站起身,看向张远,面上带着炽热。 “张兄。” “血虎大人!” 城中精英与张远一起在指月岛并肩战过的极多,不过因为其中大多现在去新军大营,城里留的不多。 就算不多,这十几人站起身恭敬施礼,也让大堂之中一片哗然。 “他就是血虎!” “血虎张远,据说能逆杀瑶光境大修。” “段家因他而灭,也因他留一线生机,血虎张远是个极仗义的。” 大堂之中,一时间议论四起。 张远笑着随秦涛一起往前走,向着不少人拱手。 秦涛请张远来聚会,本就是拓展人脉。 这些城中精英背后,都是有着家族或一方势力。 以前的张远根本没有资格参与这等聚会,如今的张远有血虎之名,能让着等聚会更多几分成色。 “张兄,这位是王家王腾公子,王家擅长兵甲锻造,三十六世家之中,与左家齐名。”到一位淡黄衣袍青年面前时候,秦涛出声介绍。 “血虎张远,外人只知武道无双,其实锻器炼器一道更是精深。”王腾站起身,向着张远拱手,“我与左俊关系极好,他常与我说,他在炼器一道向张都尉请教。” 王腾与张远不熟,称呼张远官衔最合适。 张远也是拱手:“王家兵甲之名张某早有耳闻,有机会一定与王公子探讨炼器之道。” 他也不谦虚,也不推脱。 他的炼器之道传承自罗裳,不管是江湖还是其他,能强过他的不少,可能有他广博的不多。 罗裳的炼器研究之精深,可是连工部杜如晦都邀请挽留的。 杜家甚至不惜来庐阳府截人。 听到张远愿探讨炼器,王腾欣喜拱手,还未说话,一旁有声音传来。 “世人皆是好大喜功,夸夸其谈。” “武道修行,炼器之道都是需要步步阶梯,我不信有人弱冠而横行。” “天骄,呵呵,未至开阳,也配天骄之名?” 这声音虽然不大,大堂之中却都是听清楚。 本议论的众人微微转头,又将目光转开,似乎见怪不怪。 秦涛有些尴尬的将张远衣衫扯一下。 “这位是武昊宗这一辈的大师兄,孟虞夫。” 武昊宗。 光是这个名头就足够了。 郑阳郡江湖第一宗门,武道强者无数,郑阳郡军伍之中许多高手都是出自武昊宗。 武昊宗与郑阳郡第一剑宗青云剑宗都是郑阳郡地界上传说,张远从小时候这名字都听烂了。 当初大哥张振还说过,张远三岁时候,家里准备送去青云剑宗学武的。 反正一家两兄弟,有一个继承皂衣卫衣钵就成。 “武昊宗高足,张某难得遇见,带回定来敬酒。”张远拱手,打量那身形高大的武袍青年。 年不过二十许,剑眉星目,身形高大,穿青灰色武袍,懒散坐在那里。 在张远眼中,这坐姿,这气势,分明是一头盘踞猛虎。 这孟虞夫的武道修为定然极强,已经修出武道意境。 这还是张远从同辈之中第一位看到这般强横的武道意境。 怪不得其对自己郑阳郡年轻辈第一的名头不太认可。 孟虞夫抬头,目光与张远对视。 “喝酒,孟某也未输过。” 这话让张远笑一声,随着秦涛再往前走。 前行几步,张远忽然脚步一顿。 他的丹田之中,本沉寂的飞剑震动,似乎要飞出身躯。 左侧小案前端坐的青年抬头,身上有一道淡淡的剑意激荡。 青年的手按到小案上放着的青色长剑上。 这聚会之中,带剑的,张远才见一位。 “燕昭,青云剑宗弟子,这位名字想来张兄不会陌生。” 秦涛笑着开口。 郑阳郡洞明境第一,燕昭。 江湖名号,青玉流云。 就最近几天,张远还听到有人拿他跟燕昭相比。 有人说燕昭战力必然压张远一头,有人说等张远修为到洞明境巅峰,绝对能与燕昭一战。 无论怎么说,大多数人眼中,张远不是燕昭对手。 “你修剑道?”燕昭看着张远。 确实是高手。 张远丹田之中温养的那一道飞剑,便是仙道中人都感应不到,燕昭竟然有所察觉。 这种感应并非武道或者其他手段,是天生剑道敏锐。 这是一位为剑而生的剑客。 不对,青云剑宗其实传承有仙道剑术,那该是一位可能成为剑仙的人物了。 “我练刀。”张远面色平静,看着燕昭,“剑道,略懂。” 略懂? 燕昭双目眯起。 略懂的剑意,能让他有感应? 青云剑宗之中那么多同辈,怎么无人能让他燕昭手中剑震动? 大堂之中,其实所有人都竖着耳朵听。 此时感觉张远与燕昭对话,好似有争锋相对的意思,顿时都将目光转过来。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啊! 坐在不远处的孟虞夫更是拳头握紧,面上露出几分战意。 “咳咳,张兄,那边是几位镇抚司中兄弟,我们去那边坐。” 秦涛轻咳一声,将这有些激荡的气氛破去。 武者争锋是不假,可总不好席还没吃,先将桌子砸了不是? 张远点点头,与秦涛一起去见几位镇抚司中旗官和营首都尉。 “哈哈,这转眼你就与我平起平坐了。”穿着锦袍的陆长言哈哈笑,手中端着个酒杯。 “秦兄不是说来聚会的都是城中青年辈精英,陆老哥你也算青年精英?”张远不客气的坐过去,朗声道。“老哥你要是算,我张远可是要退避三舍了。” 这话,让陆长言嘴角一抽。 周围的一众镇抚司中武官都是笑出声。 “老陆脸皮厚,但凡吃席,那是必要蹭的。” “就是,这郑阳郡中还有老陆没吃过的席吗?” 陆长言面色涨红,拍着桌子,瞪眼道:“什么话,老子没送贺礼吗?” “送了贺礼,难不成不能吃回来?” 众人又是大笑,连着周围其他人听来,也忍不住笑。 张远点点头,看向一旁的秦涛。 “还是陆老哥实诚,这话可是说到张远心坎了。” “今日咱一定要吃回本。” 第285章 郑阳郡年轻辈最强战! 听张远说要吃回本,大堂之中顿时再哄笑起来。 秦涛豪爽摆手,一队仆役将美酒肉食送了进来。 武者聚会,宴席没有多讲究,只要酒肉管够就行,不像那些儒修,喝酒就喝酒,还要搞什么酒令诗令。 武者就该有武者的豪气,男人的义气不在刀上就在酒里。 陆长言等人也是豪横,镇抚司中众人抱团,谁来不喝个几碗走不掉。 张远端起酒碗,来敬酒的,都是来者不拒。 不少人来见张远,有要混个面熟的,有想借武道修行事情攀谈一番的,张远都能接上话。 此等模样,根本看不出张远是出身寻常皂衣卫之家,那等广博见识,反而比寻常郡府世家子更出挑。 不愧是名闻郑阳郡城的血虎大人。 “孟兄,武昊宗乃是郑阳郡江湖根基,张某一向钦佩敬仰。”举着酒碗到孟虞夫面前,张远开口。 孟虞夫站起身,也将斟满酒水的碗端起。 “孟某对张兄年少成名是没意见的。”孟虞夫面上神色平静,只是双目之间的傲然实在掩盖不住。 “只是近来不少人拿张兄与孟某比较,有些厌烦。” 孟虞夫开口说着,将碗中酒一口喝干。 武昊宗是郑阳郡江湖第一大宗,郑阳郡武道出了一位年轻高手,必然会有人拿来与武昊宗精英比较。 “别说其他人说,就是秦某也好奇,张兄与孟大之间,谁更强些。”秦涛站在不远处,笑着开口,眼中透着不嫌事大的笑意。 孟大,是因为孟虞夫乃武昊宗此辈第一,熟识的都这般称呼。 “我夏家五公子在族中一直都言血虎战力碾压他,夏某也好奇,我夏家怎么也算郑阳郡武道世家第一,什么人能让玉成不敢直面。”另一边,一道声音响起,让大堂之中微微一静。 夏家,夏玉林。 夏家是城中武道世家第一,五公子夏玉成虽然在军中已经一骑绝尘,可不代表他的武道修为就是夏家同辈第一。 武道世家与江湖宗门有些区别,所求不只是武道,还有战功与朝堂官爵。 便如威远伯在夏家修为并不算最强,可他已经建功立业,有官爵在身,自然在夏家可以一言九鼎。 夏玉林在夏家这一辈排名第三,不在军中任职,但自身武道天赋与修为,同辈之中无人能比。 夏玉成曾与张远说过,往后夏家估计是他家三哥武道第一,他自己战功第一。 武道世家这样的结构才是最合理的。 大堂之中,一道道目光转向张远方向。 如果孟虞夫只是感慨,夏玉林分明是已经有些挑战的意思了。 这位血虎大人一向杀伐果断,也不知此时会不会变脸? 张远手中握着空酒碗,面色不变,缓缓转头,看向一旁低着头喝酒的燕昭。 “想来燕昭兄也有些兴趣?” 什么意思? 大殿之中一片沉寂! 张远这话,难道是挑战燕昭? 今日如果真要打一场,那可就是郑阳郡年轻一辈的巅峰对决! 站在后方的秦涛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本来这聚会请了张远来,就是有些让各方年轻强者争锋的意思。 秦家一场聚会,若只是真吃肉喝酒,事情过了就忘,岂不是太没意思? 本来秦家已经安排了几场武道切磋,几个秦家后辈中的高手都被叫来,会趁机讨教。 秦家的设计,张远和孟虞夫等人可以出声点评,让这场聚会更精彩些。 等聚会结束,事情传出去,秦家名声怎么也能提升几分,这都不是银钱能买来的。 而且但凡聚会,本就是花花轿子互相抬的。 武道修行者还好说,名声靠着杀出来,儒道修行者大多数不都是靠着一场场聚会,将名声吹,不是,是将名声传出来。 可是此时孟虞夫,张远他们竟然直接对上,似乎要有以武道争锋的意思? 这是秦家之前都没想到的! 今日这聚会,似乎别样精彩! 秦涛招招手,背后一位秦家子弟上前。 秦涛附耳低语几句,那秦家子弟快速退出大堂。 “张远,燕某对虚名其实不怎么在意,不过,”燕昭看着张远,双目之中有战意涌动,“我对你的剑道有兴趣。” 随着燕昭的声音落下,整个大堂之中瞬间好似风云激荡,仿佛有一道道淡淡的剑光在大堂中层层流转。 那些世家精英都悄然看着张远。 血虎张远的名声如今无比响亮。 这种响亮是杀出来的,是许多平凡世家子和武者最渴望的。 燕昭少年成名,青云剑宗之中同辈天才,外人没法比。 孟虞夫是武昊宗同辈大师兄,更是外人不能比。 夏家夏玉林公子就更不用说,那等武道大世家的嫡传,怎么比? 唯有从微末之中崛起的张远,平凡之中走出的崛起之路,才是所有人看得见。 “张远,干他!”坐在后方的陆长言一声高喝。 坐在镇抚司那边的一众武官全都眼中透出兴奋。 镇抚司年轻辈推出的顶尖人物,郑阳郡世家后辈精英,还有江湖中年轻辈最强,这等碰撞何其精彩? 大堂之中越发鼓噪。 “咳咳。”张远一声轻咳。 大堂瞬间安静。 “我们都算有些身份,背后也代表各自一方,就这般拳脚刀剑相见,是不是有点不好?” 什么意思? 这是,怂了? 不是吧,血虎张远竟然退缩了? 大堂之中,有人失望,有人松一口气。 这等一战可不是说战就能战,这几人若是打一场,怕是决定往后十年郑阳郡武道江湖格局。 “要不这样,”张远的声音再起,“今日我们来一场闭门切磋,如何?” “关起门,胜负输赢自知。” “输者出门,赢者接战。” “出此门,今日之战无关名誉,无关宗门。” “有兴趣与张某切磋的兄弟,张某尽接了便是。” 将手中酒碗缓缓放下,张远看向四周,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闭门一战! “好,孟某第一个来!” 孟虞夫一声长笑,站起身来。 燕昭目中迸发神采,手掌握住剑柄。 前方,夏玉林长身而起,身上气血真元汇聚成淡淡血色光柱。 “哈哈,好,今日此等盛世,我秦家这东道怎么也要做漂亮了。” “我秦家有一柄凤麟刀,乃是百炼精钢为胚,仙道符文手段炼制,价值万金。” “今日胜者,带此刀走。” 大堂之外,一道爽朗声音响起。 第286章 搬山 郑阳郡三十六世家,居于郑阳郡城的不过一半。 秦家在郡城已经有千年以上,传承久远。 有着五百年历史的聚会大堂,厚重的雕花的紫檀大门缓缓关上。 大门之外,一柄透着淡青色流光的四尺重刀横架在木台上。 近百位城中年轻辈都立在石阶下,抬头看向那紧闭的大门,面上带着期盼。 众人身前,怀抱长剑的燕昭微微闭目,身形挺立。 一旁,则是身上战意翻涌,背后有丝丝气血烟柱涌现的夏玉林。 这两位身上的气息之凝重,让其他人都不自觉让开丈许空间。 另一边的廊檐上,站着的是秦家公子秦涛,还有一位身穿白袍的五旬老者。 这位,就是秦涛的大伯,秦家此代家族事务执掌者,秦白河。 “大伯,真将凤麟刀拿出来?”看着那摆在大门之前的长刀,秦涛面上有些不舍。 “舍不得?”秦白河面上带着笑意,轻声道,“要不你去挑战一场?” 这话,让秦涛嘴角一抽。 “打过了,一招败北。” 镇抚司中那一战具体战况并未外传,不过张远血虎力压同辈之名从那时候开始确实就越发响亮。 “嘶——”秦白河吸一口凉气,看向秦涛,“这血虎张远,当真这般强横?” 强横? 秦涛还没说当初在镇抚司中,他们是组战阵挑战呢。 见秦涛表情,秦白河哈哈一笑,目光落在前方那些跃跃欲试或者满心期待的精英身上。 “我秦家沉寂已久,今日这一场聚会,就算割点肉,只要你们后辈能有所得,那也是不亏。” 如果秦家后辈之中有强者支撑,也不用这次借聚会提升名声。 今天这场聚会必然传扬郡城,到时候提起总要说到秦家。 不是哪家都有资格办这等层次的聚会,也不是谁家都能将这些年轻辈精英请来。 这就是实力人脉的展现。 说实话,如果秦家不是借这次秦涛晋职机会,也难以邀请到这么多精英。 秦家,不是夏家。 秦涛点点头,将目光投向大堂的雕花木门上。 “张远和孟虞夫,谁能胜……” 这个问题,是此时大堂之外所有人的想法。 “薛姐姐,你家夫君当真是那位名传郑阳郡府的血虎张远?”不远处的走廊之上,一群穿着锦衣绸裙的女眷,也是抬头张望。 玉娘面上带着几分紧张,并未答话,眼睛盯着紧闭的大门。 这边大堂一场年轻辈顶尖强者切磋,那边女眷也好奇,都从偏厅过来观望。 可惜的是,据说血虎张远提议闭门战,外人根本不知其中战况到底如何。 唯一知道的是,落败者,会从大堂之中走出。 “无妨的,就算薛掌柜家夫君输了也不丢人,那几位可都是郑阳郡年轻辈武道最强的精英。”一位穿青蓝长裙,头上簪着金花的三旬妇人轻笑。 “确实,薛掌柜家那位也就是最近声名鹊起,与几位顶尖人物自然是有些差距的,若不然他也不至于要关门比斗,估计等会他就出来了。”另一边,有人轻声接话。 “哎呀,不容易了,我若是能找到这般厉害的夫君,我可不得稀罕着……” 众人哄笑。 玉娘不说话,只是双手轻轻握在一起。 大堂之中。 散乱的小案都已经收拢在旁边,中间空出三丈方圆,铺着青白色的地毯。 周围合抱的大柱上,挂着一根根牛油大烛,让紧闭门窗的大堂不至于阴暗。 张远与孟虞夫对面而立,相隔两丈。 两人身上,淡淡的气血与真元在汇聚。 凌厉的煞气,不觉中已经充斥整个大堂。 张远双拳微微握紧,双目微微眯起。 他的身躯之中,真元好似大河奔淌! 曾几何时,他只是庐阳府镇抚司中区区皂衣卫。 如今,他可以直面郑阳郡最顶尖的年轻辈精英! 曾经,他只是一个耗费十年,武道隐元中期的寻常青年。 现在,他是一位洞明境中期武者,对面站着的是郑阳郡第一武道宗门武昊宗年轻辈第一人。 站在原地,张远的心境激荡。 那是一种战意的堆叠,让他心潮澎湃,热血翻涌。 对面,孟虞夫面色越发凝重。 他能感觉到张远身上的气势变化。 从开始时候的谨慎,到此时的狂放。 那等战意的汇聚,让他心惊。 不能再等! “得罪了!” 一声低喝,孟虞夫右脚踏出,脚下一点。 他本高大的身躯瞬间好似狂风,一个瞬间就跨过一丈,到张远身前,左脚抬起,借前冲之力,一脚踢向张远的胸口。 当胸一脚,这等战法沙场武道很少。 唯有江湖战技讲求“手是两扇门,全靠腿打人”,腿法多见于江湖传承。 孟虞夫武道修为已经是洞明境大成,此时一脚踢出,罡风呼啸,好似虎狼嘶吼。 张远立于原处,双拳抬起交叠于胸前。 镇岳拳中拳式,立马青山。 他身上,淡淡的金光浮现。 “嘭——” 一声震响,一脚踢在张远交叠手臂之间的孟虞夫身形一顿,整个人往后退两步,双目之中透出惊骇。 “佛门武道!” 佛门传承求于自身,那等苦修的肉身气血,堪称金刚。 孟虞夫没想到,出身军伍的张远,竟然修了佛门武道。 “佛门功法对于打熬身躯还是有些用处的。”张远并不否认,双臂下垂,微微活动下肩膀,淡淡道,“孟兄,拿出点真本事,若不然,这比斗也没甚意思。” 真本事。 刚才那一脚不过是试探。 孟虞夫口中一声低喝,身后气血凝为一尊白额苍狼虚影,右拳回收,左拳直直捣出。 拳影之中,有狼影翻飞。 一拳出,他的身形随影而走,往张远左侧踏出。 江湖武道在腾挪,在灵动。 孟虞夫身形高大,进击之时竟是动如脱兔。 张远此时脚下也踏出一步,弓步而前,左臂微架,右拳挥出。 他背后,一道山岳虚影浮现。 弓步,抬手,出拳,这是镇岳拳第五式,拳开流川。 这一拳讲求的是稳,是近护远击,以攻代守。 “嘭!” 孟虞夫的拳撞在张远架起的左臂,他身躯微微一震,张远的右拳已经当胸挥来。 他右手此时也抬起,手掌张开,手臂如浪浮动,去破张远拳力。 “轰——” 拳掌相击,孟虞夫面上涨红,他手中哪怕已经真元加持,以宗门秘传掌法斜力,依然被张远一拳差点带偏身形,脚步不稳。 “好大的力气……” 交手不过两合,孟虞夫已经领教张远拳法的势大力沉。 咬牙,孟虞夫将肿痛的右手收回,腰身微微一矮,一步斜跨,往张远背后去。 穿身如林,动如松风,孟虞夫所展现的武道拳法之意,已经是江湖之上顶尖。 刚才出拳有狼影浮现,乃是拳法大成,拳意展现。 便是一位浸淫拳法一甲子的高手,也不能比孟虞夫做得好。 可就算如此,他在张远面前依然没有占到丝毫便宜。 甚至,光肉身拼斗,他已经吃了不小的亏。 一步踏出,身到张远背后,孟虞夫身上气血凝聚,压身一拳朝着张远后心砸出。 江湖武道战技以腾挪扭转,近袭皆不能救之处,沙场武道则是以正面拼杀,搏力冲撞大势为主。 此时的张远,近身交战,在武道战技上是处于劣势的。 背后拳风袭杀而至,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道璀璨之光! 马步。 扭身。 双手化拳为抓,手臂改前击为后提。 “嘭!” 孟虞夫击出的一拳被张远左手握住手腕,往前微微一带。 张远的右手顺势抓住孟虞夫衣襟。 孟虞夫瞪大眼睛,脚下用力,身上气血与真元涌动冲出,化为实质! 可是,来不及了! “搬山!” 张远一声长喝。 孟虞夫的身躯径直被一把举起! 第287章 拔刀! 搬山。 拿岳。 张远的拳法修到融会贯通之后,招式早已随心。 镇岳拳中招式的一半。 化拳为掌,化击为提。 就算孟虞夫脚下生根,稳如山岳,也会被他连根拔起! 无论是江湖武道还是沙场武道,都讲求下盘稳固。 一旦失了下盘,战局顿时就输了一半。 孟虞夫刚才被拿住瞬间,就已经知道不好,可任他拼尽全力,依然稳不住身形,被张远一把提起。 张远身如搬山巨神,一手握孟虞夫手臂,一手抓其衣襟,身躯之外一层山岳虚影浮现。 孟虞夫的身躯被那山岳笼罩,仿佛身化山岳,被亿万钧山石压在身上,别说挣扎,就连呼吸都做不到。 不要十息,他的身躯就会被山岳意境之力压碎! 张远双臂高举,脚下踏出一步,将手中托举的山岳向着一方大柱上砸落。 搬山拿岳,拳碎山河,本来的拳法,被张远化为擒拿之法。 这一击砸落,开阳之下,无武道罡煞护身者,必然身躯碎裂! 别说是人,一座山也顶不住。 这就是武道意境大势的强大! “呼——” 山岳砸落的呼啸,好似雪崩。 孟虞夫的头颅在合抱大柱前五寸位置停住。 笼罩其身躯的山岳缓缓散去。 张远手臂轻轻一送,将孟虞夫推到丈外立住。 孟虞夫脚下微微踉跄,浑身汗如雨下,抬头看向张远,双目之中全是惊骇。 三招。 高手过招之间的凶险向来如此,都是分寸之间定胜负。 三招败北,他孟虞夫认了。 可张远竟然能在凝聚山岳意境之后,那砸落的瞬间,再硬生生止住。 这已经不是搬山拿岳,这是一手撑天! 什么样的气力,才能做到这一步? 这比那凝聚山岳的一击,难十倍! 张远不去看孟虞夫,目光投向前方的大柱子,低语道:“到底是在别人家,砸坏东西总归不好。” 孟虞夫面皮一僵,微微低头,拱手道:“张兄,孟某输了。” 深吸一口气,孟虞夫面色郑重,沉声道:“今日虽是切磋,也见孟某浅薄,不知人外有人。” “张兄放心,今日手下留情,孟某记着。” 张远最后那停住的一击,实在给孟虞夫足够震撼。 身为武昊宗这一辈中顶尖人物,他有着自己的骄傲。 张远拱拱手,然后向着门口处抬手。 孟虞夫深吸一口气,走到紧闭的门庭之前。 看着孟虞夫失落的背影,张远双目之中有异样的神采流转。 郑阳郡年轻辈顶尖强者,也不是自己三招之敌! 从始至终,他并未展露多少手段,连真正的九品真元汇聚之力,天境功法所修的强横都没有展现。 就是平淡的以镇岳拳应对而已。 只是他的镇岳拳,已经修入化境! 武道修行,以意境大势为锋锐,以心境为根基! 今日这一场比斗,张远的心境彻底蜕变! 走到厚重的大门之前,孟虞夫探出手,他微微沉默,将大门缓缓拉开。 和煦的冬日暖阳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那风吹在身上,让他汗湿的浑身轻轻一颤。 “出来的是孟虞夫……” “孟虞夫竟然输给了血虎张远!” “张远竟然能打败武昊宗后辈第一人。” 石阶前,一道道惊呼之声响起。 孟虞夫的目光落在前方,顿时,庭院之中一片沉寂。 “我输了。” 孟虞夫这句话似乎是耗尽所有力气。 走出大门,他身上气势沉淀,目中有一丝精光闪烁。 这一战是他输了,可对他来说,收获依然是巨大的。 不管是败给张远之后心境的磨砺,还是与一位功法修到化境的高手对决感悟,都是难以衡量的收获。 前方,所有人沉默,让开一条道,看着孟虞夫头也不回的离开。 “孟大,你不留下来看看?”秦涛呼唤一声。 孟虞夫脚步顿住,摇摇头,朗声道:“不用看了。” 不用看了! 孟虞夫竟然说不用看了! 他的意思是,不管是青云剑宗燕昭,还是夏家夏玉林,都不可能是血虎张远对手! 孟虞夫一句话,让庭院之中所有人瞪大眼睛。 “真的强到这等程度……”秦涛身边,秦家家主秦白河轻声低语,面色微动。 “乖乖,张远这家伙这么猛的吗?”陆长言抬头,看向门庭半开的大堂,脖子微微一缩。 “薛掌柜家夫君,不想竟是如此豪勇。”长廊边,玉娘身边的女子面上挤出几分笑意。 其他人再看向玉娘,神色之中多出几分尊重。 之前出声不看好张远的几位妇人,此时都悄然低头。 仙秦天下以武道为尊,武道强者,能力压一切。 “我来——” 站在石阶前的夏玉林一声长喝,飞身向着大堂中冲去。 只是他才踏出一步,身旁的燕昭已经身形化为流影,一脚将那摆放凤麟长刀的木架踢碎,长刀打着旋飞入大堂。 燕昭的身形也冲入大堂,然后门庭轰然关闭! 夏玉林立在门前,面色变幻。 就凭这抢入门庭的一步,他就比燕昭弱不少! 夏家传承以沙场武道为主,切磋比斗本确实比不上剑道宗门出身,且号称江湖同辈第一的燕昭。 立在门庭之前,夏玉林握紧拳头。 如果等会走出门的是张远,他必然要与燕昭斗一场。 只是,如果走出的是燕昭呢? 不敢想! 大门之外,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郑阳郡洞明境第一,青云剑宗青玉流云燕昭。 郑阳郡城名声鹊起,号称同辈扛鼎的血虎张远。 谁能胜? 要是之前,没有人会犹豫。 可是刚才张远已经击败武昊宗大师兄孟虞夫。 且孟虞夫出来时说,不用看了。 …… 大堂之中,张远目光没有落在燕昭身上,而是看向扎在大柱上入木两尺的长刀。 “燕兄,这般不好吧,毕竟是别人家,那柱子,挺值钱的。” 张远有些可惜的低语。 那柱子所用木材珍贵,一根柱子绝对价值纹银千两。 这可都是钱。 “打坏的东西,我燕昭赔。” 燕昭一声高喝,身上剑光闪耀,真元流转。 手按剑柄,他双目之中战意迸发,紧盯张远。 “拔刀!” 第288章 郑阳郡新任司首 拔刀。 张远长笑一声,飞身踏上半丈,一步踩在大柱上,手掌握住刀柄,长刀好似入泥之铁,径直被拔出。 刀锋出木,其上寒光闪耀。 张远人在半空,抽刀而起。 “吼——” 刀锋化虎,啸声如雷! 这一刀斩出,便是大堂之外都能听到虎啸龙吟! 手按剑柄的燕昭双目之中透出精光,脚下微微退一步。 “嗡——” 张远斩下的长刀刀锋于灰白地毯前三寸而止,带起的罡风将地面上的散落羊毛吹起。 张远一刀到地,人落于刀前,刀锋顺势而转,双手持刀,翻身斩落! 叠前刀之力,再斩一刀而下! 这一刀上,锋寒透出刀身,刀锋上的璀璨真元与刀意相合,寸许的刀气浮现。 刀道意境! 这是刀法修到大成之后的圆转如意之境! 燕昭压在剑柄上的手指骨紧绷,面色沉静,身躯好似积雪压枝的遒松。 他看着当头而斩的刀光,剑未出鞘,脚下再退一步。 他的剑道讲求灵动,讲求人如玉剑如云。 张远的刀锋太过威猛,他就算此时拔剑,也不能抵挡,反而陷入张远的节奏。 退,有时候也是攻。 脚下退一步,身上气势更进一层。 只要拔剑,燕昭必然剑出如流星,绽放无尽光华。 “呼——” 张远斩出的第二刀刀锋停在身前三尺。 双手持刀,他脚下弓步踏出,人在刀前冲,刀在身后拖,脚步前冲,背后猛虎虚影咆哮而出! 大势! 冲阵! 手按剑柄的燕昭面色巨变,脚步从慢到快,化为虚影。 退! 他若不退,必然要受张远蓄势一刀! 燕昭不明白,张远怎么敢如此直面他的剑锋,悍然冲阵。 可就是因此,他的身前空间不够,又被张远武道大势锁死,要么退,要么战。 战不得。 先机已失,仓促应战,必然剑断人亡! 燕昭从修行到如今,江湖不少不下数百场,唯有此时最凶险,最憋屈。 不是他技不如人,是他战法选择失了先机。 对方不是以武道战技交锋,而是以沙场战阵,排兵布阵的手段来战。 此非武道切磋,而成战阵交锋! 切磋,江湖武道之灵动迅疾,占据极大优势。 可战阵交锋,那等凶悍搏杀,沙场武道直接碾压江湖手段。 步步惊退,燕昭目中闪动神采。 他错了。 不是错了,是格局小了。 对方第一刀斩出,就将战局从武道战技争锋,化为沙场交锋。 张远出身镇抚司,修军伍战法,沙场交锋是其所长。 相反,他燕昭出身江湖,武道也是江湖的路子,沙场上的搏杀,直接就落在下风! “吼——” 张远拖刀前行,冲阵之势已成。 血色猛虎虚影激荡,撞向燕昭。 “铮——” 燕昭长剑出鞘半尺,却被那血虎虚影撞在手臂,长剑重回剑鞘。 他整个人撞在背后厚重的大门上。 “嘭——” 大门轰然倒塌,他的身躯撞出门外。 立在外面的夏玉林浑身一震,双手抬起,挡住燕昭身形。 “咚——” 两人身躯,撞落台阶之下。 燕昭面上涨红,夏玉林则是脸色苍白转红,然后一口鲜血喷出。 隔身之劲,就能将他震伤! 夏玉林双目之中全是惊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这若是当场一拳砸在身上,岂不是骨碎筋裂! “是,是,燕昭……” “败出大堂的,是燕昭……” “何止是败,竟然是,竟然是被打出来!” 庭院之中一片惊呼。 郑阳郡洞明境第一人,青云剑宗燕昭,竟然被血虎张远打出大堂! 相比于之前的孟虞夫,燕昭的败似乎更加彻底,更加惨烈! 燕昭立住身形,压着剑柄的手掌不住颤抖。 他败了。 不仅仅是败,他竟然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 这等败,不是他武道技不如人,是他在格局之上差对方太多。 “我输了……” “若我踏入瑶光境,这一剑我能——” 低语一声,燕昭转身就走。 “咳咳,燕兄,那个,你说的,打坏东西——”背后,提着长刀从大堂走出的张远出声。 “算我的。”燕昭脚步顿一下,然后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张远转过头,看向一旁的秦涛。 “秦兄,你听见了,打坏的东西你找他赔。” 这话,让庭院之中不少人笑出声来。 “无妨无妨,今日秦家所有损坏之物都不怪任何人。”站在秦涛身边的秦白河笑着开口。 张远拱拱手,转头看向下方石阶前的夏玉林。 “夏兄,你——” “我,噗——”夏玉林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那个,夏兄,你先疗伤,切磋有机会的,”张远将手中长刀扬了扬,“秦家这凤麟刀我给你存着,你下次来打赢了我,这刀你就拿去。” 夏玉林抬头看着张远,眼角抽动。 打赢? 这话他敢接吗? …… 郑阳郡第一武道宗门武昊宗年轻辈大师兄孟虞夫,郑阳郡第一剑宗青云剑宗弟子,洞明境第一人燕昭,在秦家聚会时候败于镇抚司血虎张远之手。 夏家精英夏玉林未战已败。 这一场聚会注定将血虎张远的名声推到巅峰。 郑阳郡年轻辈第一人,洞明境第一。 当张远在镇抚司与几位新任营首都尉,还有十多位轮训的营首都尉一起接受入职整训时候,就连来给他们讲课的供奉,都想出手试试张远到底有多强。 好在张远不傻,不会与这些至少瑶光,甚至开阳境的强者交手。 镇抚司中人知道,如今张远正是镇抚司牌面,可不能被压制了,也不会真的与他交手。 半月整训,张远对镇抚司中职责,军务,都了解更透彻。 营首都尉更不只是晋升一阶,更多的是对军伍的掌控。 镇抚司,一座清幽小院。 张远立在武镇司司首高世成身前。 “高司首,卑职上次提的事情,不知可能安排?” 张远看向高世成。 张远在来整训时候就求见高世成,请他安排沈炼入郡城镇抚司。 高世成当时答应了,可事情好像拖着一直没办。 “你是说沈炼的那事吧?”高世成面上带着笑意,“本来已经安排了,现在不是郡城镇抚司司首调离嘛,沈炼的事情得新任司首点头。” 新任司首? 张远微微皱眉。 这事情前几日就在传言,可是到现在镇抚司中都不知新任司首是谁。 “哦,那位新任司首昨日已经到城中,对你也有几分兴趣,今晚郡府设宴给司首大人接风,司首大人点名让你去。” 高世成看着张远,面上笑意不减:“记得,司首大人很喜欢你那特产。” 第289章 沙场生死斗,斩人先斩马! 张远可不觉得一位郡府镇抚司司首,一方镇守大佬,当真看得上他的那点礼物。 不过离开镇抚司时候,张远确实去拿礼物。 是他准备给小公爷邓维承和夏玉成的礼物。 两柄刀身四尺五,刀柄超过一尺的重刀。 这两柄刀身狭长,可以刀鞘扭转接刀柄为丈二战刀的兵器,就是张远送给邓维承和夏玉成的礼物。 锻器堂魏林和左俊等人耗费不少时间,方才炼制出与张远那柄火蛇差别不大的两柄长刀。 到定军山大营,巡察军卒通禀,然后将张远引到大营后方山坡。 山坡上,一片方圆十里之地,全被栅栏阻住,周围是军卒把守。 “吼——” 一声沉闷嘶吼从那栅栏之中传来。 铁甲兽。 这里,就是郑阳郡新军铁甲兽营地。 走进营地,空地上,七八头铁甲兽正被驾驭的军卒领着,不断冲杀。 前方,背着手的威远伯夏长林,一身轻甲的小公爷邓维承都在。 远处,夏玉成骑着一匹战马,领着一队军卒策马奔行,与自身掌控的铁甲兽配合,冲突之间,聚散围转。 张远走上前向威远伯和邓维承抱拳施礼。 “张远,据说你血虎之威,已经是郑阳郡镇抚司年轻辈第一人。”邓维承转过头,看向张远,面上带着一丝玩味。 “怎么样,与我比一场?” 武勋世家公子,传承与资源都是顶尖,先天真元熬炼手段也是世间最高明,邓维承年岁不到三十,修为分明已经到半步瑶光境。 上一次见张远,邓维承没有跟张远打一场的想法,可最近张远名声极响,邓维承也来了兴趣。 听到邓维承开口,一旁的威远伯面上带着轻笑,却不说话。 此时,夏玉成已经策马归来,那黑甲虎兽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这铁甲兽分明灵性已经极高。 “张兄,我三哥可是说了,你的修为战力,他绝不是对手。”夏玉成下马,看向张远,“你这武道天赋也太恐怖。” 当初在庐阳府时候,夏玉成看到张远的勇猛敢杀,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修为战力提升到这等程度。 “那就是你从秦家得的凤麟刀?” 看向张远腰间挂着的厚背战刀,夏玉成目中透出羡慕:“据说这刀价值万金呢。” 张远笑着点头,然后将背后用黑布裹着的两柄战刀揭开。 “我从典籍中看到雪域之中适合重兵,特地锻造了这长刀,送与小公爷和夏兄。” 握住一柄长刀刀柄,张远手掌用力,长刀拔出鞘,狭长刀锋透出森寒。 四尺五的刀锋划过空气,带出“呲呲”声响。 “咔嚓——” 长刀刀柄与刀鞘扭合,一柄丈二长刀在张远手中出现。 手握长刀,张远挥舞几下,刀锋之上透出淡淡的寒光,带着丝丝呼啸之声。 “好刀。”邓维承一声低喝,快步上前,将另外一柄长刀提起,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这么重!” “这是以仙道法器之法炼制,其上还有——” 手掌握刀鞘,真元灌注,一层火焰从刀鞘蔓延到刀柄。 这火焰看上去无比真实,其实乃是虚幻,但当中炽烈的热量是真的。 “铮——” 长刀出鞘,邓维承握刀在手,面上更是闪过欣喜。 “好刀,斩风如锥,透骨烈焰,此刀锻造之人技艺当真高超。” 长刀在手转动轻砍,邓维承脸上喜色更甚。 刀鞘连接,他双手握刀,目中更多璀璨。 “张远,来。” 握紧长刀,邓维承转身就走。 不远处有军卒牵了战马送上前,邓维承翻身上马,策马奔腾而走。 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犹豫。 “小公爷要试试你本事,你就陪他战一场就是。” 身后,威远伯的声音传来。 “我等军伍中人没那么多讲究,靠的就是个以力服人。” 威远伯的声音平静。 小公爷又如何,又不是战不得。 若是因国公世子身份就不敢一战,那更不可能被高看一眼了。 “张兄,这马借你。”夏玉成将自己战马缰绳甩向张远。 张远一手将腰间凤麟刀解下抛给夏玉成,一手接过缰绳。 翻身上马,长刀贴右手后臂,握刀柄中间位置,他拖刀策马,向着邓维承奔踏方向去。 “伯爷,您说张远能不能是小公爷对手?”看着两人离开,夏玉成低声开口。 威远伯面上神色淡然,轻笑道:“以卫国公家传承,小公爷的实力自然不凡。” “不过张远是一路从微末之中杀出来的,那股狠劲是小公爷所没有的。” “或许,这一战小公爷会有不少收获。” “今日这一场,对张远也是一份机缘。” “让他认清什么是底蕴的差距。” 威远伯并未说张远跟小公爷之间谁能胜。 但他说这一战对于张远是机缘,夏玉成是认同的。 能见识到武勋国公世家的底蕴与传承,张远就算是输了,也能更明白,这世间很多事情,不是靠着努力与天赋就足够的。 有人一生所求是踏入皇城,可有些人,生来就在皇城。 前方,山坡平坦处,策马奔腾的邓维承一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他扭身看向张远,手中长刀斜指。 “杀——” 一声“杀”字,他身上原本的温润全都消失,一股淡淡的煞气浮现。 煞气凝聚,邓维承调转码头,向着张远返身冲杀过来。 虽是一人一马一刀,此时的邓维承却仿佛一军雷动,气势好似山渊。 这等煞气的运转,还有人马合一的战阵冲杀之技,可不是苦修就能有。 如此本领定然是武勋世家的真正传承。 张远策马奔行,身躯微微低伏,手掌握紧长刀。 他没有邓维承的手段,他观阅的所有记忆之中,没有谁能如邓维承这样聚煞气为自身大势,人马合一,气血成阵。 邓维承虽然是国公世子,可名不上天地人榜,修为不到瑶光境,甚至名声都不见江湖。 如此人物,此时展现的冲阵气势,竟然这等恢弘。 张远明白为何威远伯要让自己与小公爷战一场了。 世间天骄无数,他张远只是赢了孟虞夫和燕昭而已。 真正的武道天骄,不在江湖,而是在武勋世家,在朝堂,在皇城! “杀。” 张远一声低吼,战马前冲,与邓维承擦肩而过。 邓维承手中长刀抬起,刀横在马首之前,锋刃向外,刀身微斜。 刀借马力,向着张远的战马脖颈轻划过去。 以双马交错之力,刀锋若划过战马,必然一刀枭首! 沙场生死斗,斩人先斩马! 第290章 这家伙,真敢出刀啊! “刺啦——” 刺耳的双刀刀锋摩擦声响起,带出一道璀璨的火花闪耀。 两匹战马擦身而过。 冲出数十丈外,张远没有调转马头,而是轻带缰绳,让战马向着左侧微转,划出圆弧。 这样战马的速度不至于降下来,再冲锋时候的脚力更足。 背后,邓维承同样如此做。 双马画着圆弧再次直面。 张远压在战马脖颈之外的长刀缓缓抬起。 刚才双马交错的瞬间,他以长刀外拨,在马首之前,将邓维承的长刀荡开。 战阵刀法。 骑战冲阵的刀法更简单直白,借力,泄力。 这是张远第一次骑战,对面又是一位武勋世家熬炼至少十年的小公爷。 能挡住对方一刀,已经足以自傲。 远处,夏玉成和威远伯目光紧盯,双目之中都是迸发精光。 “好!”夏玉成握拳喝彩。 “果然了得,光是这敢与武勋国公家世子冲阵一战,就无愧于血虎之名。”威远伯轻喝,目中神光深邃。 他这等沙场宿将才明白,与一位激发煞气的强敌对阵时候,那等气势上的压力有多大。 张远敢与邓维承对冲一个回合,已经是血勇难得。 寻常武者在邓维承那冲阵面前,连举刀的勇气都没有。 “战——” 邓维承双腿磕马腹,战马浑身一震,四蹄踏云,一声嘶吼,向着张远俯冲而来。 这战马竟是有妖兽血脉! 从第一次冲杀到此时激发战马之力,邓维承分明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 不是要破张远血虎威名,而是战场拼斗本就不是江湖切磋。 战场,每一招都尽全力。 这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 “喝!” 张远同样策马迎过去。 刚才一个回合,他心中已经定下来。 邓维承确实强,战场刀法,驾驭战马手段,还有那等煞气运转技巧,一切一切都胜过他许多。 可他此时不但不惧,反而热血沸腾。 对方是谁? 仙秦国公家世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资源和传承乃至于血脉都高高在上,是世间最顶尖。 他张远是谁? 郑阳郡庐阳府丁家巷皂衣卫传家,从小的梦想就是穿皂衣执雁翎。 今日战场上,是两个身份相隔云泥,本永远不可能交集的人。 今日战场上,能接小公爷一刀,他张远已经是祖坟冒青烟。 可他不但接了一刀,还敢返身再冲。 什么世家公爷,什么天骄精英,他张远,手中有刀。 手中有刀! 手中有刀! 张远手中刀上一层金红火焰浮起! 那是战意的汇聚! 气血与真元灌注刀身,哪怕是战骑手段,那长刀上依然有淡淡的光华浮现。 刀气! 刀法大成,圆转如意,意境自成,登峰造极! “这家伙的武道天赋,怪不得玉林不敢战。”威远伯目中神光闪动,紧盯张远手中刀。 夏玉林又不傻,明知不可能是张远对手,何必再战? 看到那一道刀光,邓维承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张远给他太多惊喜! 一个皂衣卫,竟然能在冲阵之中接他一个回合,此时更是骑战引动刀法意境。 这是将刀法修到何等精粹程度? “杀!” 本冲阵策马的邓维承飞身而起,借战马奔行之力,身形直接冲上三丈,双手高举长刀,朝着张远当头一刀斩落! 光凭刀法他已经自知不如张远。 可此时冲阵,刀法是其次,借马力,借刀力,更借战局。 这才是真正的将者所虑。 只知战场拼杀,那是莽夫,可为卒,不可为将。 掌控战局,知何时战,何时退,何时拼杀,何时筹谋,这才是将。 张远抬头看当头刀锋,脑海之中有着无尽的画面流转。 在秦家时候,他就是如邓维承一般,先占大势,让青玉流云燕昭一剑未出,就败退出大堂。 先机,战机。 不是与邓维承这等国公家世子交手,张远哪有机会感悟这么多? “可惜了……”夏玉成低叹。 一旁的威远伯点点头,轻声道:“腾洲只是下三洲,仙秦天下,真正的精英都聚于皇城。” “出身郑阳郡的张远,到底是不能与真正的天骄人物抗衡。” “他的路,还很远。” 邓维承这一刀已经占先机,借那妖兽战骑之力,借三百斤重刀之力当头斩落。 张远就算实力强横,肉身气血之力绝强,能挡住这当头一刀,可他座下战骑必然挺不住此等震力,四蹄直接崩碎。 如果是骑兵战阵交锋,谁被劈于马下,基本上就是有死无生。 那奔踏而至的骑兵战阵,会将每一个落在马下的军卒战将踏成肉泥。 在威远伯和夏玉成看来,这一局,张远输定了。 不可能再扭转战局。 张远的输不在实力,在眼界,在大势掌控。 “喝——” 张远的暴喝之声响彻。 当头斩落的刀光已经到丈许。 他双手持刀,刀锋抬起。 双手托举,势成托天。 “轰——” 他背后一尊山岳虚影浮现,被他双手托举而起! 镇岳刀法,开山托天! “当——” 小公爷邓维承的长刀斩在山岳虚影上,千钧巨力压下。 可张远以武道意境托举,别说是一刀,就是一座山也能抵住! 武道大势,山岳可摧。 硬生生凭大势挡住邓维承的斩天一刀! 身不借力,力举山河,这等举重若轻的手段,是武道大成,意境意境与大势并成的景象。 “刀法意境与大势皆成,世间当真有此等武道天才……”看张远那如举山岳的身躯,威远伯喃喃自语。 至于夏玉成,此时已经傻眼。 邓维承人在半空,一刀势尽,被张远长刀上反震之力一弹,整个人倒飞而回,撞落在战马旁,身形一滚,重坐回马上。 只是他才坐稳,张远已经与他擦肩过。 此时的张远双手握刀,刀锋外展,斜拉奔行,姿势与之前邓维承持刀冲阵时候别无二致。 不过张远刀锋所指方向不是战马脖颈,而是邓维承的脖颈! 这一瞬间,邓维承根本来不及抵挡,只能将长刀横在身前。 “刺啦——” 金红的火花从双刀划过之处亮起。 张远长刀擦着邓维承的脖颈外油皮划过,带起层层竖起汗毛。 一道血痕浮现。 双马交错而过。 邓维承战马前冲数十步,缓缓停下。 他缓缓转身,看着慢慢拉住缰绳,慢慢停住战马,调转而立的张远。 “血虎张远,杀伐果断,今日邓某领教了。” “我输的不冤。” “你武道大势已成,就是往皇城中与那些天骄争锋,也能不败!” 远处,夏玉成浑身一哆嗦,低低出声道:“这家伙,真敢出刀啊!” “那一刀要是错分毫,小公爷已经身首异处……” “刀法大成,意境相合,别说错分毫,就是半丝都不会错。”一旁的威远伯摇摇头,“我可是知道张远在秦家大堂一刀,羊绒地毯上分毫无伤,地毯下三尺皆粉。” “他要杀小公爷,刚才那一刀小公爷挡不住的。” “到底是能让秦家拿出凤麟刀的家伙,确实厉害。” 第291章 青雀楼 张远不可能真伤小公爷邓维承。 这一场冲杀之战,张远收获极大,与邓维承并肩策马而回时候,面上多出几分神采。 邓维承明显气量不凡,此时不但不恼怒,反而与张远说起如何聚煞气,如何引阵之力冲杀。 “镇抚司中有虎行战阵,不过那是步战之阵。” “仙秦军伍骑战战阵据说有百种以上,但真正军伍中重用的也就七八套。” “主要是骑兵战阵训练极难,阵势转换也麻烦。” 按照邓维承所说,仙秦骑兵战阵虽多,但军伍之中传承基本上都是极简的几种。 “各家武勋基本上手中都有一两方大阵传承,各家也有属于自己的大军整训之法。” “比如这一次同为执掌联军的许国公卢胜义,就有卢家胜奎军,骑兵战阵组蝴蝶阵,临战时候如蝴蝶展翅,大军冲杀如浪。” “也不知联军之中能不能组建出一支胜奎军。” 这些事情,张远不可能知道。 也唯有小公爷这样人物,才能将如此世家勋贵之中流传的隐秘,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不入此层次,绝不知这些事。 张远与邓维承回转,张远将手中长刀交给夏玉成。 “此刀确实不凡,能在雪域之中拼杀又利于携带,唯一遗憾就是锻造不易。” 威远伯见夏玉成将长刀挥舞拆解一番,开口说道。 不管是精钢为胚还是掺杂的其他灵材,都是价值不菲。 何况这刀是炼器堂中顶尖工匠出手,寻常工匠根本无法炼制。 这也意味着,此等兵器无法在军中广泛使用。 邓维承看向张远,笑着道:“锻器堂那边为铁甲兽重新篆刻的火焰符文不错,此法可以在新军之中推广。” “想来炼器营那边对于新军的军甲物资准备会有安排。” 三郡百万联军,若是推广到三洲之地,那就是千万大军,一人一甲,就是千万件军甲。 真可是一笔大生意! 张远眼睛一亮,面上露出笑意来:“小公爷,我家小娘经营一个小商行补贴家用,若是能将这炼器军甲物资生意过过手,我这手头也宽裕些。” 张远的话让一旁的夏玉成嘴角一抽。 青玉盟那叫小商行? “郑阳郡第一仙商,青玉盟薛掌柜,张远,你家那商行叫小商行?”邓维承看着张远,面皮绷紧,“我卫国公府手上都没有这等体量的商号。” “一成。”张远伸出一根手指,面色平静,“小公爷若是能促成此生意,可以拿走其中一成利润。” “这生意这么大,一成不少了,再说各方大点,也只能拿出一成来。” 夏玉成转头看向一旁的威远伯。 这个张远是不是有点太嚣张,这么当着威远伯的面行贿? 还有,邓维承可是小公爷,他需要那一成利润吗? “好。”邓维承的声音响起,让夏玉成微微一愣。 “儒道都言水至清则无鱼,这等生意本来就是谁沾手都要落点油水,我邓维承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一成就一成。” “都是为组建新军出力,我辈行事论迹不论心,最终还要以新军战功说话。” 仙秦重战功。 过程如何无人管你,只要你拿出足够战功。 若是折腾一会,耗费巨大,最终没有战绩,朝堂也不介意拿几个武将的脑袋交差。 仙秦朝堂文武之间的矛盾,大多就是在此。 武将行事论迹不论心,只看结果,文官做事论心不论事,只说初心。 “你提议的试炼之法军中已经定下,”面上神色化为凝重,邓维承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百万里方圆雪域山川道路探查,这试炼才是真试炼。” “新军要炼成,就需要这等真正的磨砺。” “张兄弟,我很期待到时候我们并肩作战。” 实力,才是仙秦天下生存的根本。 没有刚才一战,张远永远成不了小公爷口中的“张兄弟”。 ———————————— 张远还要去见新任的镇抚司司首,去赴郡府为新司首所设的接风宴。 在大营中他倒没有提这事情。 毕竟乃是镇抚司事情,与新军关系不大。 留下两柄战刀,他就离开定军山大营。 那两柄长刀邓维承的起名“击云”,夏玉成的名叫“白止”。 张远回到南山街,已经是半下午时候。 前院的少年大多都已经随商储月去九林山,只留孙立和苏长山在。 孙立虽然没能通过官试,但他在青玉盟中磨砺不少,对于商道已经驾轻就熟。 他自己也愿意在青玉盟做事。 如今玉娘身边有红玉,苏幺妹,还有岳青鱼护持,前院的云和等四位武僧战力也不俗。 足够了。 本来玉娘是要随船队回庐阳府的,只是张远这边的试炼还没定下,她一时放心不下。 张远虽然未跟玉娘说镇抚司玄甲卫试炼是什么,可他已说过会去比较远地方。 青玉盟最后一批商船还在建昌城,估计最近就要顺水而下,去往庐阳府等沿途府县。 “我今日又给小娘接了一单大生意,小娘要怎么感谢为夫啊?” 玉娘帮张远整理赴宴穿的营首都尉衣袍,张远笑着开口。 他回来时候已经将这件事说过,青玉盟后面要将不少精力放在与炼器堂的锻造战甲事情上。 这就是做仙商的好处。 光是新军炼器营那边的物资灵材生意,还有往来郑阳郡与庐阳府的官方生意,就已经让青玉盟盆满钵满。 “小郎要我怎么谢啊。”玉娘笑着将脸贴在张远的胸口。 张远低头在她耳畔低语几句,玉娘红着脸轻笑,将他推出门去。 张远大笑出门,苏长山已经架着马车等待在外。 到镇抚司门口,背着手立在那的高世成点点头:“跟我走。” 他的车架在前方,带着张远一路往郡府方向去。 青雀楼。 据说是城中世家慕容家的产业,专营官府接待生意。 上次在在云清轩时候,何忱还在感慨,郑阳郡第一酒楼青雀楼才叫大生意。 车架停下,张远走下马车,抬头看五层高楼,一片灯火辉煌。 “高司首,诸位大人已经在五楼。”石阶之前,一位身穿青袍的老者笑着迎上来。 “郡守大人也来了。”上前,压低声音开口。 郡守以抱恙之名修养退让,今日竟然来此接风宴席。 第292章 满座皆大佬,唯我小虾米 高世成点点头。 郡守付明远怎么说都是郑阳郡名义上第一人,他要来,还能拦他不成? “这位是——”青袍老者看向张远,面上露出神采,“血虎张远。” “早闻镇抚司血虎张远之名,今日见,果然不凡。” 高世成伸手指向老者:“这位是慕容家二爷慕容文博,执掌青雀楼,可是一位大商。” 张远忙抱拳。 “什么大商,跟青玉盟那生意相比不值一提。”慕容文博摇摇头,感慨出声。 世家把持资源,不代表他们什么都能掌控。 便如青玉盟这样的生意,因为新军组建,炼器营和炼器堂都不是世家掌握,成为一股新兴力量。 世间各方就是如此,新势力总会崛起,拦不住的。 这是规则如此,总不能让天下大势真的被那些大势力完全掌控,成为一潭死水。 高世成哈哈笑一声,领着张远走进青雀楼。 青雀楼中并没有外面看到的富丽堂皇,反而显得有些古朴。 每一层都是安静,大堂之中也只是摆放一些山石。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双目之中闪过一丝异色。 他从这大堂感受到了淡淡的灵气! 闹市之中竟有灵气? “据说青雀楼驻地当年乃是一方仙道宗门的山门旧址,其地基下有一方汇聚灵脉。” “慕容家也是有仙道机缘,族中有几位仙道强者。” 前方,背着手登楼的高世成开口。 怪不得。 怪不得那些官员宴请会安排在青雀楼,就凭这一丝可以滋润身躯的灵气,那些惜命的家伙也愿意来。 城中哪家酒楼能做到这一步? 越是往楼上走,张远越是能感受丝丝灵气入体。 到五楼上,周围的空间似乎都带着虚幻。 这里的灵气比九兰堂那边不知浓郁多少。 五楼的回廊上,立着几位身穿青色衣衫的侍者。 “高大人,诸位大人在青雀阁。” 走上前的四旬中年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那一瞬间,张远能感觉到身上气血被一道重力压下。 高手。 至少也是开阳境的强者。 “诸位大人皆在,言语注意些。”那中年武者在张远身边说一句,然后往后退一步。 张远点头,微微拱手。 能这般提醒一句,已经是卖人情了。 古朴门庭之外,数道身影立在那。 看到高世成带着张远走进包厢,几人双目之中都闪烁一丝精光,还有些羡慕之色。 能被引入这包厢,就是一场难得机缘。 他们这些修为已经极强,甚至身份地位不低的修行者,都没有机会踏入包厢。 今日这包厢中,可都是郑阳郡排名前十的大佬。 “哈哈,诸位大人,老高来迟了。” 走进包厢,高世成笑着拱手。 张远微微低头,目光投向前方。 包厢宽大,至少七八丈方圆。 当中两排长案,背后是厚重的廊柱。 上首横栏上摆着一只青铜展翅鹤。 下方两边,对坐两排身影。 左侧第一位,是一位身穿儒袍的白须老者。 双目深邃,面容方正,眉眼间带着淡淡的威严。 仙秦朝堂坐席以左为尊,想来这位就是郑阳郡郡守付明远。 付明远对面,端坐的同样是儒袍老者,高官长袍,面容整肃。 郑阳郡郡学祭学,四品文官公孙成。 郡城三方,郡府,学府,镇抚司。 张远目光落在郡守付明远的下首,目光愣住。 那边端坐的高大武者转头,面上露出淡淡笑意。 似乎对张远的表情满意。 临阳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陶景。 张远一时间有些茫然。 怎么是陶景? 陶景从临阳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调任郑阳郡镇抚司司首? 当初陶景可是还出声招揽他去临阳郡的。 陶景还在断柳桥前指点他修行。 怪不得高世成说司首大人点名要见他张远! 有断柳桥边的交情在,他张远也是早入了司首大人眼的! “就等高大人你了,快入席。”前方,有人笑着出声。 张远转头,看到面带笑意的何瑾,就坐在陶景对面。 通政副使何瑾,在这等宴席之中还要排在三位郡府巨头之后。 毕竟是金殿之官,算不得此地之主。 高世成伸手拍拍张远肩膀,示意他坐到最下方的席位,然后自己径自走到前方,在陶景下方隔着一席坐下。 中间那一席,是新军执掌,威远伯夏长林。 张远坐到最后一席,抬头,斜前方是郑阳郡别驾萧然举,还有郑阳郡郡丞邱明山。 而张远正对面,面带笑意的小公爷邓维承轻轻点头。 大堂之中一共十席,除张远外九人。 郑阳郡郡守,四品文官付明远。 郑阳郡郡学祭学,四品文官公孙成。 郑阳郡镇抚司新任司首,四品武官陶景。 腾洲镇守金殿通政副使,从四品何瑾。 郑阳郡新军执掌,威远伯夏长林,仙秦爵位最低同四品官职。 郡府别驾萧然举,从四品。 郡丞邱明山,五品。 镇抚司武镇司司首高世成,五品。 至于张远对面所坐的小公爷邓维承,无品级。 可一旦其接任卫国公之位,就是从一品国公。 果然,今日这席,在场每一位都是能镇一郡的大佬。 唯一的小虾米,就是他张远。 新晋镇抚司营首都尉。 高世成入席,前方的郡守付明远轻咳一声。 “今日是为陶景司首的接风席,往后陶大人就是我郑阳郡人,我等同心协力,让我郑阳郡更加繁盛。”坐在郡守对面的郡学祭学公孙成拱手,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开口。 随着他说话,大堂之中其他人都是向着陶景拱手。 陶景站起身,面色郑重:“诸位大人放心,陶某既然来郑阳郡任职,自然心与身俱在此。” “郑阳郡之安宁康稳,陶景责无旁贷。” 他的话说完,众人再一拱手,各自坐下。 张远对这等场面有些不习惯,可从中也感受到些不同。 大道。 气运。 这些掌控一方大势的高官,身聚天地气运,一言一行都能引动天地之力动荡。 刚才陶景那一诺,已经引动郑阳郡天地之力加持。 如果陶景他日违背诺言,必然有天罚降落。 “开席吧。”端坐的何瑾开口。 一位位侍者小心走上前,在各人席位前摆上碗碟杯筷。 看自己面前菜肴和酒水瓜果,张远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 灵食。 以仙道灵材大药为材料,通过仙道手段融炼丹之法烹饪为食。 青雀楼为郑阳郡第一酒楼,果然有其原因。 光是这一桌菜肴,价值至少三千两黄金! 不对。 这等灵食分明只能以灵玉结算。 “久闻青雀楼之名,果然不凡。”陶景看着面前的灵食,轻声开口。 “那老陶你可要多吃些,就这么东西,平日我可请不起你。”高世成不客气的将面前酒壶提起,斟满一杯酒,“我只能领你去三船四巷耍两趟。” 这话,让大堂上气氛瞬间少了沉闷。 原本高高在上,威严加身的大人物,身上多出几分烟火气。 “多吃点,这一桌寻常时候可吃不到。”张远对面的小公爷邓维承向着张远举杯,低声开口。 张远点点头,端起面前酒杯,还未送到嘴边,上首有声音响起。 “你就是张远吧?” “你跟欧阳家那丫头到底什么关系?” 张远抬头,见穿着儒袍的郡府祭学公孙成目光投来。 “轰——” 一瞬间,他感觉有一方天地向着他当头压下! 浩然之力! 第293章 郡守的招揽 公孙成之名张远早听欧阳凌说过。 迂腐是迂腐了些,儒道修为确实精深。 官试时候,公孙成乃是主持官试的主官,欧阳凌是以巡按身份参与监察。 公孙成是郑阳郡儒道世家公孙家的顶尖人物,与欧阳凌的爷爷乃是一辈。 公孙成对欧阳凌的学识与天赋极为欣赏。 可惜,公孙家没一个后辈能配得上欧阳凌这等儒道天骄,公孙成有些与欧阳家接姻亲的想法,却不好意思提。 谁叫公孙家后辈无人? 可是后来听说欧阳凌竟是与那不见闻名,以吃软饭着称的武夫张远搅和在一起。 此事让公孙成很是郁闷许久。 早知道欧阳凌的眼光如此之差,那他就让自家后辈之中出挑人物去接近欧阳凌了。 这也是今日见到张远,公孙成心中不平的原因。 就算张远现在有了血虎之名,在公孙成眼中依然是个武夫,怎么有资格与儒道天骄欧阳凌相配? “嗡——” 大堂之中,因为公孙成引动的浩然之力而传出震响。 这可是一位儒道玉衡境强者的浩然力量压下。 儒道大修言出法随,目动神至。 神魂威压。 张远端起的酒杯顿住,身躯之中气血力量涌动,一尊血色猛虎浮现在背后。 大势之力抵御浩然力量。 这当然不够。 张远借血色猛虎浮现之机,脑海中剑字卷轴,兵字卷轴,还有那秦律卷轴全都展开。 骨髓之中的血脉力量涌动。 一颗颗浩然珠子炸裂,在脑海之中护持神魂。 他瞬间激发的力量之强,竟然让身外的血色猛虎身躯都被染成金色。 “嘭——” 如同被山岳当头砸下,那血色猛虎身躯崩碎。 张远握着的酒杯“啪”一声碎裂。 只是其中酒水却好似被固定住,悬在半空不动。 张远的身躯,也丝毫没有受到伤害。 当初金城陆就告诉他,对付儒道手段,谨守心神,气血护体就好。 就这么简单。 只要心神不被夺,只要身躯气血控制不被打乱,任他浩然之力拂面就是。 大堂之中所有人修为都比张远高,而且是高许多。 这其中甚至还有天人境天玑大修陶景。 所有人看张远这般轻描淡写破解一位儒道玉衡境强者的威压,都是目中透出一丝晶亮。 小公爷邓维承甚至要喝彩起来。 “我家欧阳凌说公孙祭学乃是极宽厚的长辈,张远借此酒敬大人。”张远双手笼住掌中碎裂酒杯的酒液,向着公孙成示意,抬头灌入口中。 酒液清冽,入口却好似火焰灼烧。 一道逸散的灵气穿透身躯,然后在经脉之中缓缓游走。 这酒,乃是在仙道修行宗门都颇为贵重的灵酒,其中蕴藏灵气。 我家欧阳凌。 极宽厚长辈。 张远的这话语,分明就是承认自己与欧阳凌之间的关系。 大堂之中,所有人都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张远的身份不过是皂衣卫中营首都尉,出身更是低微,竟然将那位郑阳郡儒道第一世家欧阳家的大小姐拿下? 公孙成眼角抽动,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哈哈,你小子倒是有几分本事。”高世成大笑,目光扫过四周,“连欧阳家的明珠都能得手,倒是为我镇抚司长脸了。” 得手。 长脸。 这话说的听着不怎么好听,颇有些粗俗。 可却实在。 上首几位面色有些怪异。 仙秦天下以武道为尊,但朝堂从儒道入主之后,那些儒修总看不上武道。 文官家族很少愿与武道家族联姻的。 张远真的能拿下那位欧阳家明珠? 对面坐着的小公爷分明也是听说过欧阳凌之名,目中闪过好奇之色。 “公孙兄,小儿辈的事情自由他们闹去。” “年轻人嘛,谁不曾有些荒唐过往。” 郡府别驾萧然举挥挥手,淡淡的浩然气将整个大堂之中的沉闷气息撞散。 他举起酒杯,向着公孙成示意。 公孙成绷着脸,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上首的郡守付明远也将酒杯端起,向着陶景示意。 一时间,这几位郡中大佬相互敬酒攀谈,将张远又甩在一边。 他的身份和年纪摆在那,能参加聚会已经是难得机缘。 那等大佬所说之事,他没有一样能掺和。 不去掺和别人事情,张远就低头解决面前灵食。 有林羽堂这位丹道高手在左右,张远对大药的药性,炼丹手段也都有些了解。 这灵食入口,怎样炼化,如何最大化其中药性,他都在细细感知。 别说,还真有几分有趣,起码收获不小。 邱明山放下酒杯,目光在张远身上扫一眼,又转过去。 他还真不知张远跟武镇司高世成关系这般不同,让高世成能将张远带来这等宴席。 难道是因为知道张远与邱家的关系,想要拉拢他邱明山? 如果真是如此,也确实需要考虑。 上首方向,将一颗灵果捏在手上的威远伯夏长林扫一眼张远,双目之中闪动深邃。 高世成将张远带来这一场宴席,是因为张远的血虎之名,想将他介绍给新任司首认识? 这般看,高世成对张远不是一般看重。 只是以镇抚司的手段,不会不知张远最近与新军关系,常跑新军大营。 难道,高世成带张远来,是为了他夏长林? 对面,端起酒杯的何瑾微微沉吟。 郑阳郡中知道张远与他关系的人不多,但镇抚司中几位大佬绝对清楚。 高世成就是一位。 是不是高世成想借张远来与自己联盟,对抗新来的司首? 还是说,高世成是借张远来向他这位即将掌控一郡之地的通政副使结交? 坐在何瑾下首的萧然举,此时也是微微皱眉。 刚才虽然将公孙成为难张远的举动拦下,此时再看,张远来这宴席到底为什么? 是镇抚司故意展现实力?还是郑阳郡中往后文武官员之间的联系需要什么纽带? 又或者,单纯是给即将离开郑阳郡的郡守添堵? 小公爷邓维承面色坦然,目光看向张远。 估计是那位高司首感觉这宴席只他一位年轻人无趣,才带张远来吧? 这位看似粗狂的高司首行事倒真细心。 就不知高世成知不知道今日他与张远战一场,还输给了张远? 上首位置,公孙成看向张远,眉头微微皱起。 刚才他向张远发难,是因为欧阳凌的事情,但也有其他原因。 他没想到的是,出言劝解的是萧然举,不是他所想的邱明山。 最上首,郡守付明远面色淡然的抬头,看向低头专心对付面前灵食的张远。 “张远,本官即将离开郑阳郡往腾洲镇守金殿述职,然后极可能往别处为政一方。” “你愿不愿护持本官离开郑阳郡?” “本官可以许诺,往后你修行一应资源,都是本官出。” 付明远的话语,让整个大堂之中气氛瞬间顿住。 第294章 张远,本官交给你的腰牌呢? 一位主政地方的四品大员出声招揽。 文官讲究言出法随,也讲求诺言不轻许。 武者的诺言或许要拿自己的性命来兑现,儒修的诺言则是关乎自己与天道气运之间的感应。 一旦违背诺言,引来天地厌弃,那往后修行就别想再进一步。 郡守付明远既然承诺,张远如果随其离开,往后必然不会为修行资源发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向张远方向。 刚才公孙成向张远发难,现在,郡守向张远发出招揽。 今日这宴席,一位区区镇抚司营首都尉,倒是成了主角不成? 张远从案前灵食之间抬头。 郡守招揽自己? 真心吗? 怎么可能! 要不是他张远在段家围杀之事时候反噬,郡守绝不至于处于被动,不得不放弃郑阳郡一郡主政之位。 在场众位大佬之中,最恨他张远的,怕不就是郡守付明远。 他张远要是随付明远离开郑阳郡,十成十他日只能一堆枯骨归来。 在郑阳郡,他一身皂衣,借几分大势,凭几分实力,拼出个血虎之名,被各方看重未来潜力。 可他要是离开郑阳郡,那不过是个区区洞明境中期的武者。 这等武者江湖上一抓一大把。 “张远谢郡守大人厚爱,只是我——”张远站起身抱拳开口,话未说完,付明远已经抬手止住。 “张远,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看着张远,付明远面上带着几分别有意味的笑容,“只是年轻人做出的决定很多时候都是错的。” “本官为官一方,见识比你广博,你不需推辞,镇抚司中差事我会安排人去帮你辞掉,其他牵绊本官也帮你安排好。” “我记得你还有个出身不算好的妻妾,一块带走就是。” 颇为玩味的看着张远,付明远轻笑:“无需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了。” 辞掉镇抚司中职务,那张远就只是个寻常的武者。 带玉娘一起走,就要丢下青玉盟这等大仙商行,也定然没有了足够资源。 郡守分明是要将张远的所有前途斩断。 张远坏了郡守的前程官途,他就要将张远的武道和前途都毁掉! 张远潜力无限又如何? 张远武道天赋超人又如何? 张远在郡城之中编制许多人脉又如何? 随郡守离开郑阳郡的张远,未来之凄惨已经可以预见! “张远,你可以问问在场诸位郑阳郡主官。” “随本官离开郑阳郡,是不是最好的选择。” 付明远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左右。 “诸位,本官即将离开,想来带一位还有几分天赋的护卫走,没什么问题吧?” “郑阳郡共事一场,想来这点面子诸位不会不给吧?” 连着两问,大堂之中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玉箸,微微沉默。 这就是一位四品大员的影响力。 在这等高官面前,张远就是一个稍微强壮些的蝼蚁。 他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掌控自己的未来吗? “呵呵,既然郡守大人要培养你张远,此等机缘,张远你还有什么要考虑的?” “难不成你觉得郑阳郡缺了你张远不成?” 公孙成摇摇头,看向张远,轻笑开口。 他与张远没有什么仇怨,只是心中有些怨气。 但对于他这等地位之人来说,凭一口怨气,就能毁掉一个颇有些潜力武道精英的未来。 他可是堂堂郡府郡学祭学,四品高官。 张远站直身躯,面色透出郑重,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小公爷邓维承。 立在原处,张远心头有一丝明悟。 什么潜力,什么天赋,一切都是虚的。 在强者和大人物面前,一切努力和潜力都是可有可无。 人家一句话,就能断掉你的未来! 只有不断往上爬,不断掌握更多的权利,成为真正的强者,才能保住自己手中的一切! “小公爷,你是国公家世子,家世见识皆不凡,你说,我该随郡守大人离开吗?” 张远没有先问在场之中与他关系更紧密的何瑾等人,反而是问邓维承。 因为邓维承是年轻人,与他一样热血在胸。 因为邓维承是小公爷,背后有一品国公,完全不惧付明远这一位四品主官。 邓维承本身又与郑阳郡中事情没有牵扯,根本不需考虑其他各方的心思。 “张兄弟,你要是走了,谁陪我邓维承往雪域走一遭?”邓维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若是我邓维承死在雪域,还指望你将我尸骨带回来呢!” 什么意思! 小公爷邓维承与张远竟然关系深厚到生死相托的地步! 听到邓维承的话,在场所有人,除了张远和威远伯夏长林,其他人都是浑身一震,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郡守付明远眉头一皱,没有开口。 张远向着邓维承一拱手,看向自己对面在邓维承上首的邱明山。 “邱大人,你觉得张远该随郡守大人离开郑阳郡吗?” 要是没有邓维承在前回答,邱明山这等谨慎之人此时会犹豫。 刚才已经有了邓维承的回答,别说邱明山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没有什么想法,他也要考虑说出的话,是不是得罪人。 “你和雨凝怎么也唤我一声姑父,我这做长辈的确实该为你做几分主。” 邱明山向着上首的郡守拱拱手,开口道:“雨凝丫头也是苦命,漂泊江湖的日子过够了,还是留在郑阳郡,多与我们这些家人团聚的好。” 家人。 邓维承是过命交情,邱明山直接以长辈身份自居。 他们的意思,都是拒绝张远随郡守离开。 上首,郡守付明远的面色微微沉了些。 一旁的公孙成则是目中透出几分错愕。 他似乎想错了什么? 张远,并非他想象中的仅仅是一位有潜力的后辈? 张远看向自己上首位置的高世成。 “高司首——” “你小子要是走了,我郑阳郡镇抚司好不容易造的势不是散了?”高世成瞪张远一眼,“你以为你血虎之名能传遍郑阳郡城,背后没有老子推一把?” 这话虽然是喝骂,可分明是让外人听。 让外人听他高世成与张远关系非同寻常。 至于话语之中不准张远离开的意思,更不用提。 张远向着高世成拱手,然后看向对面坐在邱明山上首的萧然举。 “别驾大人,卑职该不该选择离开?” 萧然举看着张远,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涂皓说你异于常人,虽是武者却有儒道修行者的筹谋,一直以来,你没有让我失望。” 萧然举的声音不高,语速不快。 可这一直以来没有失望的意思,分明是说,张远早就是他的人。 他早就看好张远了。 没有说张远该不该离开,可话语之中意思已经清清楚楚。 这就是儒道修行者与武道修行者之间的区别。 邓维承与高世成一个说生死相托,一个出声喝骂,都是无比直接。 邱明山和萧然举则是一个打出亲情牌,一个说什么从未失望,话语委婉转了十万八千里,其实意思还是那个意思。 都不支持张远离开。 萧然举是从四品别驾,如今主持郡城之中事务,他开口,某种程度上已经定下基调。 张远是不可能随郡守付明远离开。 张远向着上首方向慢慢看过去。 “你答应过老夫,要去一趟雪域,总不能郑阳郡中一片素缟,你这始作俑者却离了郑阳郡吧?”威远伯的声音响起。 什么时候张远跟威远伯有过什么约定? 大堂之中,再次沉寂。 镇抚司,郡府,新军,怎么都与张远有牵扯? 公孙成嘴角微动,胡须轻颤。 他发现自己好像真的看错了什么。 上首,郡守付明远的面色已经完全阴沉。 他也没想到,区区一个镇抚司营首都尉,竟然引来如此多人的表态。 这根本就是在站队,在表面态度,这些人都要与他付明远作对! 对面位置,何瑾双目之中神采浮现。 他真的没想到,张远竟然给他带来这般的惊喜! 今日哪里是郡守逼迫张远离开,分明是张远引着郑阳郡中一众大佬表态,往后相互携手,全力将新军与商道疏通事情做好! 这不就是他何瑾所求! 众人眼中,一直端坐的通政副使何瑾缓缓起身。 “张远,本官交给你的腰牌呢?” 何瑾的声音响起。 第295章 那是一方山河! 腰牌? 通政副使何瑾的腰牌? 便是下首低头吃菜的小公爷邓维承也抬头,看向张远。 高世成面上闪过一丝茫然。 张远怎么尽结交大人物了? 这家伙的人脉,简直比他还广啊! 难不成何瑾也收了张远的特产? 张远将何瑾送的那块腰牌拿出来,双手捧着。 “本官交给你的差事还未完成,你还需努力。”何瑾背着手,看着张远开口。 什么差事都是表象。 此时何瑾就是向众人展示,张远原来是他何瑾的人。 他何瑾早就投资张远了。 上首位置,郡守付明远的面色透出恼怒的红晕,冷笑一声:“呵呵,真没想到,张远你身在镇抚司,却原来早投了通政副使。” “也不知镇抚司中怎么敢用你这等心思不定之人。” 镇抚司与官府分立,这是仙秦朝堂规矩。 哪怕何瑾不属于本地官员,不需要守这个规矩,可张远乃是镇抚司营首都尉,却投靠通政副使,这分明是背叛。 付明远脸上挂着冷笑,转头看向新任的镇抚司司首。 他不信才上任的镇抚司司首会喜欢一位背叛镇抚司的属下。 其他人意见再多也只是意见,只要镇抚司新司首陶景开口驱逐,张远就只能离开。 起码张远身上皂衣要扒下来。 端坐在席位上的陶景缓缓放下手中的酒杯。 其他人也都将目光投向陶景。 郑阳郡镇抚司新任司首,天玑境大修。 这位是郑阳郡如今的第一人。 武道修为第一。 “这次叫你来赴宴,本是让你见见城中诸位主官。” “不想你张远竟是已经都认识,那也省得我帮你介绍。” 陶景的声音响起,一句话就让所有人愣住。 今日张远来赴宴,是陶景安排的? 不是高世成安排的? 陶景从临阳郡来,竟然早认得张远,甚至关系匪浅! “能见你身负不少事务,也算好事。” “我辈武道修行,不就为洒一身热血,换家国安宁?” “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去做。” “无事时候,我将你现在阶段修行该注意的讯息整理一下给你。” “修行是根本,丢不得。” 陶景的话在大堂之中回荡。 张远这一次不是拱手,而是躬身。 上次陶景就教导他修行,这一次更是明确表示要帮他整理修行讯息。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官员从属关系,分明是将他张远看成弟子! 官场不似江湖,讲求师承关系。 可世家与朝堂之中武者也有武道传承的规矩。 陶景倾囊相授,张远就要以弟子礼待之。 在场众人也终于明白,原来陶景不只是将张远当成镇抚司中皂衣卫,而是将其当成弟子看! 一位镇抚司中官员去结交其他官员,甚至投效,那身为镇抚司司首的陶景当然看不过眼。 可要是陶景门下弟子能被外人看重,那陶景不但不恼,反而是多出几分得意。 说明他弟子教的好啊! “公孙大人,您也觉得我该留在郑阳郡吧?” 张远抬头,看向公孙成。 公孙成眼角抽一下,手掌握紧,然后点点头。 “年轻人有担当,既然郑阳郡中事情未完,确实不适合离开。” 付明远离开就离开,他公孙成又不会离开郑阳郡。 他公孙世家又不会离开郑阳郡。 他公孙成怎么可能为小小怨气,就得罪在场这么多人? 他又不傻。 “郡守大人厚爱,张远感激,若是大人缺护卫,张远愿为大人举荐。” “我记得当初郑阳郡世家段家曾在大人麾下效力,其家族高手段玉剑道极厉害。” “要不要卑职请段玉给大人做护卫,护持大人一路离开郑阳郡?” 张远向着付明远拱手,朗声开口。 他的话,让高世成等人差点笑出声来。 付明远与段家结的可是破家灭门的死仇。 要是让擅长暗杀的段玉去护持付明远,那一路上付明远敢睡觉才怪了。 “呵呵,不用了。” 付明远站起身,摆摆手,冷声道:“本郡守有些风寒未愈,就不多陪了。” 说完,他转身径直往大堂外走去。 他反正是已经定下离开,只等镇守金殿的令来,此时也没必要再与一众抱团的郑阳郡官员虚伪相对。 走到大堂门前,付明远缓缓转头,目光扫过,然后落在何瑾身上。 “何大人,付某虽与你有些权势之争,但也敬佩你为政之心。” “不过我想提醒你一句,天下事有时候非一念独行就能成。” “有时候,能臣,不代表能善终啊……” 说完,付明远再不停留,径直离去。 直到看郡守付明远身影消失在门外,大堂之中所有人才缓缓看向何瑾。 付明远的意思很明显,何瑾为沧澜江商道之事,全心一意,甚至与郑阳郡郡守争锋。 这一局镇守金殿是站在何瑾一边,可支持越多,所求也就越多。 若是到时候商道无法畅通,那恐怕第一个要被问责的就是何瑾。 到那时,何瑾恐怕就是真的万劫不复。 “呵呵,何某若是惜身,也不会来郑阳郡。”何瑾站起身,面上神色平静。 端起酒杯,他看向张远,然后目光扫过四周,面上露出笑意。 “诸位都是自己人,今日畅饮,不必言其他。” 自己人。 真是没想到,今天这宴席,因为张远一人,让郑阳郡中这些顶尖大佬站队。 也是此时,何瑾才发现,通过张远,竟然能将在场这些人都牵扯在一起。 当真是意外之喜! 大堂之中,众人都是举杯。 为求更进一步的萧然举和邱明山,为求新军建功的威远伯和小公爷,只求无过的祭学公孙成,以及新来镇抚司的陶景。 所有人都各有利益牵扯,都有自己所求。 但今日在这大堂之中,起码暂时的联盟达成。 “张兄弟,你堂堂血虎在酒桌上可不能怂。” “来,你我二人共敬诸位大人。” 小公爷邓维承看向张远,长笑开口。 张远点点头,提起面前酒壶。 …… 一场狂饮,张远不知道自己喝趴下几个,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喝趴下的。 只是等他睁眼时候,看到玉娘一脸娇羞的看他。 “就你说,我昨晚可是做的还不够?” “你为何一直嚷嚷着要随诸位大人去那三船四巷?” 张远面上露出茫然。 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吗? 还有,昨晚,自家小娘做了什么? “什么意思啊,别耍赖,你昨日说的,我昨晚可都做了,这一夜,我现在腰还酸呢。”玉娘嗔怪一眼,哼一声,起身走出厢房。 做了什么? 昨晚到底做了什么? 张远恼恨的拍一下额头,他怎么一点没感觉啊…… 修整一日,梳理自身武道修行之后,张远前往镇抚司。 他记得宴席之上喝过几巡之后,一众大佬见证下,他可是给镇抚司新任司首陶景敬酒,定下师徒关系的。 虽说官场无师徒,可该有的情谊还是有。 他张远往后在镇抚司中,也算真正有了靠山。 其实他也明白,陶景看重的,是他的潜力。 往后他张远若是能入天地人榜,陶景多少也能颜面有光。 双刀在腰,张远到镇抚司门前,还未踏入,忽然顿住脚步。 “轰——” 天地之间,有轰然震响传来。 原本晴朗天穹化为昏暗。 “那是什么!” 镇抚司门前守卫军卒抬头惊呼。 张远抬头,浑身一颤。 天穹之上,大半天空被一片虚幻天地掩盖! 那是一方山河! 亿万里天地,无尽山河遮天而来! 第296章 你们,要做好不能活着归来的准备 天穹被一方山河覆盖,那山河之上有青翠原野,也有无数高耸入云的山川。 云气缭绕的山河天地,其中尽显繁盛气象。 张远立在镇抚司门前,抬头看着这天地异象。 不能说是异象。 他从观阅的记忆和镇抚司典籍之中都看到,仙秦天地会牵引万域汇聚。 此时所见,分明就是一方天地被九洲之地牵引而来,要归附仙秦天下。 这就是仙秦,万域臣服的仙秦! 天地异象显化半刻钟方才消散。 镇抚司门前全是谈论异象事情,张远已经悄然踏入司首陶景所居小院。 “陶师。” 无外人,以师徒相称。 这是陶景之前跟张远说的。 “嗯,你来的正好。” 背着手仰望天穹的陶景转头看向张远,面色透着几分郑重。 “刚才异象乃是天地归附之景。” 话说完,见张远并未惊讶,陶景也知道张远对此事有些了解。 “你可知此天地为何归附?”陶景看着张远开口问道。 张远摇摇头。 这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礼部侍郎薛文举皇城大殿之外扣荡天钟,奏折直上金殿,言储君不定,仙秦不稳。” “薛侍郎提请大皇子重回东宫,立为储君,延续仙秦立储立长规则。” 陶景目光之中透出深邃,看向身前的张远。 “陛下未决此事,只令薛文举入皇城书院读书三年。” 未决! 张远抬头,面上露出惊骇。 薛文举曾说,此番他必入天牢。 如此大事,敢妄议者,能活命就已经是诸方妥协博弈的结果! 可薛文举不但未死,甚至连天牢都没有入,反而是去了皇城书院读书。 皇城书院,那是仙秦第一书院。 仙秦六部天官,几乎大半都有皇城书院读书的经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陶景抬头,下巴点点天穹:“你看,五皇子大军征伐天外,牵引亿万里山河归附,这是征天之功。” “就在半个月前,三皇子在天外斩神。” 征天大功! 征伐一方天地之功劳。 斩神! 斩杀真正的域外天神之境! 一直以来仙秦元康朝都是三皇子嬴神月与五皇子嬴稷离争锋。 皇帝未处置上书立储的薛文举,也未定储君之位归属。 那三皇子和五皇子就展现实力,让天下人看看他们谁更有资格登临那个位置。 张远一时间心神动荡。 什么样的大军,才能做到征伐天地,什么样的强者才能域外斩杀神灵? “别想那么多。”陶景摇摇头,轻声道:“我辈修行者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那等大势之争,沾不得一点。” 说到这,他目中透出璀璨:“镇抚司职责,镇压天下,抚慰官员百姓,仙秦足够强盛,我们才足够让人敬畏。” 争夺储君之位的事情太遥远,张远和陶景关于这事情也不可能聊太多。 倒是关于张远的武道修行,陶景切实指点了一番。 张远在刀法拳法上的精修让陶景感到意外。 按照陶景所说,但凡是武道修行者,从开始踏入武道,拳法也好,刀法也罢,总是会多去修行一些。 哪有像张远这样,已经是洞明境中期修为,真正修的刀法拳法只有那么三四种? 这让陶景不禁感慨。 只有如此精修,才能踏入大成之境。 其实对于张远来说,他是有那么多武者记忆观阅,对于各种武道都掌握在心。 越是如此,他越是觉得专研自身最强的功法战技,才是真正的出路所在。 其他武道可以涉猎,却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和精力。 张远也没想到,自己这路子是走对了。 按照陶景所说,很多世家子弟,未到武道大成时候,都不去涉猎其他修行法门。 这也是很多世家子年纪轻轻就能实力强大的原因。 转修一道,武道精纯。 “你对虎行战阵研究不少,功法也是白虎功,勇猛之外,更要有心性的熬炼。” “神兽之境,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 张远临走时候,陶景特地交代,让张远随时感悟心境。 “天罡地煞,如果你能在半步瑶光时候引动天罡地煞之力,就能有机会踏入人榜。” 陶景对张远的期待确实不小。 张远回到南山街,今日异象事情玉娘也已经看到。 他没有隐瞒,将薛文举如今在皇城书院读书的事情,还有其上书立储的事情都说出来。 玉娘面上神色复杂,好一会方才将攥紧的手掌松开。 皇城书院读书,比关押天牢已经好过无数倍。 “上次他悄悄来,我就猜到必然不会那么简单……” 玉娘伏在张远怀里,轻声低语。 “就算他落在天牢里,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这世间,所有人都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向张远,玉娘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有他的事情要做,我们就做我们自己的事情。” “我能做的,就是帮小郎经营好青玉盟。” …… 天上神龙打个喷嚏,世间就是一场滂沱大雨。 张远到底小看了夺嫡立储之争。 三日之后,何瑾召见他,告诉他,因为立储之争,皇城那边各方站队,大江通商事情也被提起。 户部通商不力,数位参与主持商道通航的官员被罚。 何瑾所主持这一段,因为青玉盟交上的答卷还算及格,没有嘉奖,也没有处罚。 “如今各方都会盯着这三郡商道,上下万里无数双眼睛。” 何瑾面上带着一丝感慨,神色复杂。 他是想展现自身本领,可也没想过会出风头。 “我何瑾当年算是依附皇城张家,借国相余荫起势。” “太岳兄之才胜过我百倍,他有心改变朝堂格局,大江通商是重要一环。” “我何瑾拼却性命前程,能见变法兴国,也是能死而后已。” 看向张远,何瑾轻声道:“张远,你可愿帮我?” 一时间,张远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说实话,他从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一路走来,从未想过自己要做什么大事。 修行,升官,发财。 他的志向,从未有多崇高远大。 面对何瑾之问,张远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不必急着回答。” “等你从雪域归来,或许心中就有答案了。” 何瑾面带微笑,轻声说道。 雪域归来。 本来需要两个月后才进行的新军与玄甲卫试炼,陡然提前到一个月后。 新军大营,威远伯面上神色凝重,看着张远和夏玉成。 “五皇子携新归附天地而来,仙秦大势必有变化。” “几位国公不得不全力推进伐蛮之战。” “若不然,朝堂精力要是牵扯到新归附天地的征伐,那三洲征蛮的大计,说不定就要搁置了。” 目光落在张远和夏玉成身上,威远伯声音低沉。 “这次的试炼,凶险超乎想象。” “你们,要做好不能活着归来的准备。” 第297章 在他面前,我没有拔剑的机会 不能活着归来的准备。 夏玉成浑身一震。 张远微微握紧双拳。 每一方被主动牵引而来的天地,都有着其价值。 五皇子既然耗费大力牵引天地而来,征天之功与三皇子斩杀神境的功绩争锋。 那这片天地,必然是不凡的。 等此方天地真的融入仙秦,朝堂定然要组织大军征伐,前去开发。 正如威远伯所说,那时候朝堂精力牵扯,就不一定会支持征蛮之战。 为什么会有这场征蛮之战? 三洲百姓苦蛮已久,那只是表象,是导火索,是此事的根由和引子。 各方促成此事,官员要积功,军将要掌兵,世家大商要物资运转交易,这才是实质。 一场大战,就是一场富贵。 泼天富贵。 九洲虽大,功勋与财富是永远不够的。 无战,官员,武者,世家的上升通道就会被堵死。 哪怕是他张远,也不甘一辈子做个普通皂衣卫。 这一次筹划三十年的征蛮之战要是真的搁浅,下次再提起不知道什么时候。 真要停了征蛮之战,不说各方三十年投入化为泡影,那三洲苦等的百姓,两百年的苦等,也无尽头。 所以,一切提前。 提前,准备自然不足。 那其中凶险当然成倍增加。 “张远,玉成,别人怎么想我不管,”威远伯看着张远和夏玉成,沉声开口:“我等身在下三洲,守土有责,百姓安宁,是我们的责任。” 守土有责。 张远拱手,朗声道:“卑职明白。”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二月初二。 宜出行。 郑阳郡六千整训新军从定军山大营出发,领军之人是从五品骑都尉,宣义将军郑庆勋。 郑庆勋是威远伯亲卫出身,武道开阳境修为,从军五十余年,历经百战。 他率领三百老卒,既是领队,也是新军的整训教头。 六千新军,三百老卒之外,郑阳郡还有包括张远在内的八位参加玄甲卫试炼的镇抚司皂衣卫,以及二十多位江湖和世家精英同行。 甚至还有十位仙道修行者一起。 那二十位江湖与世家精英之中,不但有武昊宗孟虞夫,青云剑宗燕昭,连夏玉林都一起到来。 虽然这场试炼极为机密,但城中大世家,郡中大宗门,总有自己的渠道。 凶险。 也是机缘和磨砺。 因为凶险,这一趟各方前往雪域的,是真正的精英。 大军出定军山大营,分前中后三营,每营两千人。 前军是宣义将军郑庆勋亲自执掌,三百老卒也随他同行。 中军以小公爷邓维承为执掌。 后军则是交给少将军夏玉成。 该是仁勇校尉夏玉成才对。 前军一路骑兵斥候五十里,另有十队巡卫四方。 中军列阵前行,军阵整齐,随意散乱者军法处置。 后军辎重全部以大车驮运,另有随行的铁甲战兽。 这六千余兵的运转整备之力,超越了极大多数地方巡卫军。 虽然仓促,郑阳郡新军大营依然拿出了足够的物资,做到最大的支持。 张远骑在一匹黑色战马上,身穿皂衣卫黑甲,腰间挂短弩,双刀挂在后腰。 战马一侧,凤麟刀就挂在那。 不远处,铁甲黑豹背上驮着一柄长刀,以铁甲扣链属住。 其他的铁甲兽,基本上也都背负些兵器或者物资。 十日前玉娘已经随船队离开郑阳郡城,同行的是林羽堂等人。 林羽堂要随船队去青药谷。 四位武僧,岳青鱼,还有孙立和苏长山等人都跟着玉娘离开。 原本青玉盟手上资源充足,按部就班,三五年内就能积攒巨量财富。 可现在随着大势变幻,不管是商道通运还是新军物资运转,都要压缩时间。 这样一来,玉娘那边的压力也不小。 好在现在青玉盟有已经执掌郑阳郡大权的通政副使何瑾,还有镇抚司支持,官方背景雄厚,行事稍微可以大胆些。 按照玉娘的计划,她准备从下游诸方郡府收物资,然后穿行三万里,往与中三洲交界的几方大城售卖。 如果能成,商道必然更繁华。 只是这般做,其中凶险自然难以预料。 三万里商道,玉娘提出来时候,就连何瑾都有些呆愣。 张远明白,玉娘是为他谋划。 毕竟现在他张远算是被通政副使何瑾看重。 “嚯嚯嚯——” 张远身侧传来高喝。 骑乘一头半丈高山猪的陆长言满脸得意,口中呼喝,任满身铁甲的山猪冲撞前行。 他这山猪确实是那些铁甲兽中个头顶大的,就是张远的黑豹,夏玉成的黑虎都比不上。 陆长言和几位城中世家子,是暂时归属铁甲营,临时征调来的。 铁甲营这一次也要去雪域。 唯有去一趟,才能对在雪域征战更熟悉,为往后大战做更多准备。 “张远,不,张都尉,”陆长言到张远身边,咧嘴道:“你那些刀背着不累吗?” 他的眼睛盯在战马前方挂着的凤麟刀上。 张远笑了笑,抬手将那价值万金的厚背战刀握住,顺手递到陆长言面前。 “陆兄喜欢?” “这刀不能送你,不过可以借你。” 陆长言愣住。 他有些呆滞的抬头看向张远,见张远不是在说笑。 “张兄弟,这刀,可是价值万金……” 郑阳郡城中都知道张远从秦家带出一柄价值万金的长刀。 也是那一日,奠定张远郑阳郡年轻辈第一人地位。 可以说,这柄刀就是他实力的凭证。 “这一趟任务凶险,陆兄愿来,张远还不能借这一柄刀?” 张远笑着将长刀抛给陆长言,然后一声喝,策马前行。 握住长刀,陆长言面上神色变幻。 “怪不得血虎张远能聚人心,此等豪气,谁不愿结交。”不远处,一位背一柄长枪,腰间挂雁翎长刀的黑甲皂衣卫低声开口。 他叫沈通,是郑阳郡镇抚司出身,今年刚二十岁,三十六世家里沈家嫡系。 其实郑阳郡这一次参与玄甲卫试炼的八人,除了张远来自庐阳府,其他七人全都是郡府出身。 且背后都是世家。 没有足够背景和资源,怎么能培养出二十岁前的洞明境? “是啊,万金宝刀,随手借出,谁敢想,血虎竟是出身寻常镇抚司皂衣卫家,此等豪爽,就是那等一洲大世家嫡传也难有。”另一位黑甲皂衣卫摇摇头,感慨说道。 不远处,穿一身青袍,背一柄大斧的孟虞夫面上神色复杂,转头看向沉默前行的燕昭。 “那刀都快成老子心结了,张远那家伙倒好,顺手就借出去。” “话说,那天你跟他过了几招败的?” “你剑法那么厉害,他都能破?” 孟虞夫目中透着好奇。 燕昭抬头看张远背影,双目之中有丝丝战意浮现。 “我没有拔剑。” 孟虞夫一愣,瞪眼道:“你们假打?” “不是吧,他给你多少银钱让你不出剑的?” “早知道你燕昭这般没节操,老子十年前就背着银子去找你了。” 燕昭嘴角一抽,握紧手中剑。 “在他面前,我没有拔剑的机会……” 第298章 我曾踏过放马川,站在北固河畔 出大营,六千大军一日行两百八十里。 哪怕是仙秦新军,也能保持如此急速行军,这就是以武道为尊的仙秦。 仙秦天下,是以无数武者为根基堆起来的。 日落时分,夏玉成领后军辎重扎营,做饭,搭建帐篷。 从大营选址到警戒设定,一应安排,夏玉成都能做到有条不紊。 在张远看来,如今的夏玉成麾下聚拢不少亲信,再加上之前的磨砺,已经有了些领军大将气候。 只能说听了张远当初建议后,夏玉成靠着军务手段,直接从同辈之中脱颖而出,挫败所有竞争者。 定军山大营,人人皆知他是少将军。 不过军伍之中就算军务再纯熟,最终还是要以临战战力手段说话。 实力说话。 白日行军,夜晚则是一个个营房之中需要将白日走过的路程记录,划出勘测线路图。 这是新学的手段,是上个月才开始,大多数军卒还不熟练。 好在这一次六千军卒基本上都是世家出身,不但武道修为不差,也是有文道基础。 张远也在营中画出一份图录交上去。 绘制简单的线路图,乃是镇抚司武学之中的必修课。 画完线路图,张远有与两位玄甲卫一起,组队巡察营地。 他们镇抚司玄甲卫试炼者不但要与新军一起完成任务,还要负责督战和巡察。 这并非是给他们强加任务,玄甲卫试炼者本身修为都比军卒高许多,又是从镇抚司来,当然要担负巡察监督责任。 此时才刚二月,春寒料峭,着甲夜行,着实寒冷。 好在不管是张远还是其他两位玄甲卫试炼者,都是洞明境修为,身上气血真元浑厚,稍微运转,就能抵御风寒。 “什么人!” “口令!” “冰川。” “马踏。” 山岗上,张远与身后两位皂衣卫松开压在刀柄上的手。 前方,几位军卒护着小公爷邓维承,跟穿铁甲的宣义将军郑庆勋,还有腰间挂长刀白止的夏玉成并肩走来。 “骑尉大人。”张远他们三人抱拳。 此地以骑都尉郑庆勋为尊。 “嗯,我和小公爷还有少将军巡察营地,看来张远你们也是巡察到此。”身形高大的郑庆勋点点头,手按腰间刀柄,转头看向半山腰的营地。 “少将军军务纯熟,这营地驻扎就是军中滚爬一二十年的老军,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郑庆勋是威远伯亲卫出身,此时开口夸赞夏玉成,一方面是确实夏玉成做的好,另一方面则是在小公爷面前,为夏玉成多说几句好话。 一旁的邓维承点点头。 他出身武勋世家,可以说从小泡在军伍里,这些事情自然懂。 况且世间事自己能不能做不到,起码眼睛是先看懂。 此时营地盘踞山坡,周围明暗岗哨都有,水源和道路都有把守。 哪怕是在郑阳郡腹地,所有巡察警戒都能一丝不苟。 这就是为将的手段。 “骑尉大人,听说你随伯爷征战近五十年?”张远看向郑庆勋,轻声开口。 郑庆勋看上去不过四旬大汉,身躯雄壮,那是武道气血与真元支撑,其实年岁已经过七十有余。 武道虽不得长生,但气血充盈时候,身躯强健,不显苍老倒是正常。 “是有五十年了。”郑庆勋看向大营,面上带着几分感慨,轻轻点头。 “五十年,那郑将军也随国公参加过云溪诛妖之战?”一旁的小公爷邓维承转头,好奇开口。 云溪。 云州之外千里,据说其中有妖。 十年前云州的云妖之乱,好像就是从云溪起的。 张远观阅过许多记忆,其中有些对这件事的画面。 “当然参加过云溪诛妖。”郑庆勋面上露出轻笑,“那是伯爷起家一战,也是国公爷这百年来最辉煌一战吧?” 邓维承点点头,轻声道:“那一战,我大伯战没。” 大伯。 那就是卫国公家嫡长子,世子。 张远身后的两位玄甲卫试炼者相互看一眼,都是面上闪过惊骇。 武勋世家,国公之子,一战而亡。 什么样的大战,才能如此凶险? “我知道。”郑庆勋看向邓维承,沉声道:“不是继胜将军率军冲入云溪,斩云溪大云妖,那云溪天裂不会那么容易堵上。” “如果任大妖冲出云溪,云州城百万百姓,周边数十万军民,恐怕都要罹难。” 深吸一口气,郑庆勋双目之中有精光闪动。 “当时,威远伯是追随继胜将军冲入云溪的骑军之一。” “后来,继胜将军在天裂修补闭合之前,将威远伯和其他几位骑军送出,给了他们生的机会。” “小公爷,你是邓家这一代嫡系的独苗了,伯爷不愿你去雪域,是公心,也是私心。” 山岗之上,一片沉静。 张远和夏玉成对视一眼。 怪不得威远伯跟夏玉成说,就算是死,也要护卫小公爷邓维承的安全。 无论公心还是私心,威远伯都要全力保住邓维承。 “值得吗?” 邓维承的声音响起。 “大伯牺牲时候,大堂哥才出世。” “十年前,大堂哥战死。” “我有时候在想,我等武勋世家到底求的是什么?” “富贵,权势,武道修行,我们什么都不缺,已经高高在上,何必再求,何必再搏命?” 何必再求。 张远也有这样的想法。 何瑾问他愿不愿帮,他犹豫了。 他不知道自己所求为何。 沉默片刻,邓维承再开口。 “十年前国公出征,族中只留我一人守府邸。” “国公将一卷书册和印信交给我,言他若战没,这些物件就由我掌握。” “印信是卫国公的印玺凭证,那书册……” 深吸一口,邓维承目中方才迸发神采。 “仙秦本一洲之地,只有千万人族,耗费十万年之功,聚九洲之地,镇压万族,生民兆亿。” “仙秦历经三千年,三位大帝战死,破仙道神庭,从此世间无真仙。” “曾与仙神抗衡的魔天界,被仙秦大军踏平。” “那书册上所记,全都是仙秦征战之功。” 破仙庭,踏魔界。 此等战功,确实让人热血沸腾。 武道修行,能展现如此璀璨,当真此生无憾。 “那书册之上不但记载了仙秦征战之功,还有,仙秦的苦难……”邓维承看着前方营地,轻轻开口。 今日也是他第一次领军。 今日他的心情也有些不同。 若不然,他不会将那书册上所记载事情说出来。 “仙庭统御万界时候,曾数百次征伐仙秦,当初仙秦势弱时,每年要进献美人为婢、灵材无尽,皇族每一代长公主,都送去仙庭为奴。” “仙秦规矩,庶民之苦,皇族先受之。” “与魔天界征战,皇族死伤无数,十一位仙秦武侯死伤。” “仙秦军伍规矩,一军死,一将陨,魔界杀伐,仙秦数千万大军再未归来。” “春秋儒道总觉得仙秦武道征战太过,殊不知,无一次次征战,哪有他们安宁读书,百姓朝耕暮织?” “就算如今仙秦看似威压万域,其实依然步步艰险。” “九境之上都在天外镇守。” “天人驻守皇城,以防强敌突袭。” “九洲之地随处可见天裂,不时就有妖魔肆虐。” “更别说天地牵引,一旦天崩,就可能九洲离散,漂泊万年难归。” “三万年前九洲之一的华云洲天崩离散,漂泊两万年归来,其上生灵万不存一,人族,断绝。” 转头看向张远,邓维承面上神色平静。 “知道我为何赞成你的计划吗?” “因为,我曾踏过放马川,站在北固河畔。” “等你去了那里,就会明白,为何三洲之地要推动伐蛮之战。” 第299章 狩猎,魔修 为何会推进伐蛮之战。 张远之前所想,功利之外还有百姓寄托,是与不是,确实需要亲眼看看才知道。 张远承认,身为国公家世子的邓维承,武道修行不说,光是眼界和见识,都不是郡府世家能有。 仙秦天下阶层几乎已经坚如磐石,每一层都将自己所掌控的资源统治到极致了。 要想突破阶层,唯有战功。 仙秦能统御九洲,镇压万域,战功是唯一晋升的道路。 山风拂面,山野之上的静寂与山坡军营的嘈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军来处的无尽繁华与安宁,跟前方雪域的凶险,也是一种难言的对比。 这六千大军的生死,也是对比。 “呜——” 鸣号熄灯,一座座大帐之中灯光熄灭。 “明日开始,一日三百五十里。” “五日之后,大军一日五百里。” 郑庆勋看着前方营地,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不能扛住一日五百里奔袭,连入军伍的资格都没有。” 邓维承点点头,他见过太多强军,别说一日五百里,就是一日千里的军阵,他也见过。 夏玉成面色凝重。 他整训的军卒他自己清楚,世家子根基不俗,但如此强度奔行,真的不一定能扛得住。 …… 平日的整训跟真正的行军征战是完全不同的。 连续三日的高强度行军,军卒虽无怨言,可那士气的衰落肉眼可见。 就连昨晚遇到城镇,有当地士绅送来酒肉劳军,都不能提升军伍士气。 “张兄,按照如今的军卒士气,明日最多四百里。” 日落时候,夏玉成寻到张远,面色沉郁。 郑庆勋以老卒的标准要求新军,前军骑兵还好,中军已经扛不住。 后军更是因为辎重,快要掉队。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微微点头。 这两日他们八位玄甲卫试炼者,还有老卒督战军卒,巡察时候,已经感觉军伍气氛不对。 “张持有道,战修相合才是合理。” “明日若是能急行军三百里,就可以到登云山附近吧?” 张远看过地图,对行军路线也了然于胸。 “登云山,”夏玉成看向张远,“张兄的意思是……” “大军围猎一场,提振士气。”张远开口。 夏玉成眼睛一亮,面上露出笑意:“好,我这就去跟骑尉大人说。” “果然遇事不决就可直接来寻张兄。” 日落扎营,大营之中传出消息,今晚早歇,明日晨间早起,奔行三百里到登云山,然后大军围猎,猎杀最多的三队,从百夫长到军卒,各有嘉奖。 早被急行军整的没脾气的一众军卒都是欢呼。 营中多出几分欢畅。 月升时候,张远来见夏玉成。 他要夏玉成领铁甲营和部分高手先去登云山。 “张兄这是何意?” 夏玉成有些茫然。 “登云山围猎之地是否有妖兽,是否有寻常百姓,其中是否隐藏凶险,既然要去围猎,所有事情都要提前做好。” 张远开口,让夏玉成浑身一阵。 “还有,山野之间能有多少野兽,够不够军卒围猎,不够就多抓些放过去。” “我们要做的是提升军卒士气,围猎只是手段。” 既然只是手段,那就做的更好看。 夏玉成点点头,沉声道:“我明白了。” “之前总知道军伍之事都做在看不见的细处,现在听张兄的话,才是真正明白,何为做在看不见的细处。” 看向张远,夏玉成苦笑道:“张兄,你若入军,至少一将之才。” 张远轻笑摇头。 他的这些见识,都是观阅那些记忆而来。 其中最多的,反而是想要入军伍而不得的孟涛。 斩马将孟涛。 夏玉成去禀报郑庆勋,半个时辰后,军令下来。 铁甲营,玄甲卫八位试炼者,还有孟虞夫等人一共百人,提前出发,前往登云山。 —————————————— 夜行三百里,对于一百位最少也是武道隐元大成的军卒来说不是什么难题。 朝阳初升时候,百位军卒已经在夏玉成的带领下,到连绵山脉之前。 “铁甲营搜索野兽,方圆五十里内,大小野兽都驱赶过来。” “张兄,你带兄弟们去四处看看,有百姓先安抚离开。” “还有,如果遇到强横妖兽,先斩除。” 夏玉成骑在战马上,高喝出声。 “诺!” 军卒散开,铁甲战兽随着其主人向着四边散去。 张远与孟虞夫等人往山岭上走,去寻可能会有的百姓村庄。 巡察一圈,这里已经是登云山腹地,并未见百姓驻留。 “吼——” 过山岗,前方忽然一声嘶吼传来。 张远面色一变,身形化为青灰之影,一步踏上树梢。 前方,手压剑柄的燕昭已经身形冲到百丈外。 到底是剑修,速度确实快到极致。 张远站在树梢上,看前方数里之外,两头铁甲兽将一位身穿黑袍的身影围住。 两位铁甲营军卒立在后方。 张远双目眯起,身形一动,冲了过去。 “我等乃是郑阳郡军卒,这两头异兽是军伍战兽,不想死的快滚。”陆长言的声音从山林之中传来。 “嘭——” 山林间,轰鸣之声响起。 那是术法引动的轰击声音! “找死!”陆长言暴喝,然后就是铁甲兽嘶吼。 张远冲到战圈之前,看那身穿黑袍的身影手中一柄黑色长幡,面容用兜帽遮住。 他长幡引动,三道虚幻的身影向着铁甲兽和陆长言他们冲撞攻击。 那虚幻身影有人有兽,撞碎身躯之后,又在长幡之中凝聚,然后再疯狂冲击。 张远看那长幡,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寒芒。 “魔道聚魂幡!” 他从斩杀的仙道修仙者记忆之中,见过这等手段。 以生魂炼制法器,拘杀百姓武者,还有妖兽野兽。 这等魔道手段,乃是被修行界中唾弃。 “铮——” 一声剑吟,燕昭长剑出鞘,剑上一道淡青剑气,人随剑走,才一瞬就已经到那黑袍修魔者身前,剑锋刺出。 那魔修一愣,张狂暴喝,身前两道骷髅头飞出,挡在长剑之前。 “刺啦——” 燕昭的长剑刺穿两个骷髅,径直往那魔修胸前刺去。 这一剑让魔修慌乱,脚下退一步,手中长幡一横。 再有三道虚幻身影飞出,张牙舞爪向着燕昭扑来。 燕昭冷哼一声,长剑上剑光炸裂,连着扑来的虚影和其上穿着的骷髅都震碎。 他剑锋不停,追着刺入魔修胸口。 剑入身躯,魔修面上露出张狂狠厉,手中长幡一引,一团魔光向着燕昭当头砸落。 “噗——” 那魔修的头从脖颈处断裂,头颅滚落,一蓬黑血喷出,几滴血珠沾染在燕昭的衣襟。 “燕兄,遇魔修需断首,斩身,破神魂,魔修难杀,修行界中那些规矩,你不知?” 张远雁翎缓缓归鞘,淡淡开口。 燕昭面上一僵,长剑收起,低声道:“没杀过魔修。” 一旁,提着大斧赶来的孟虞夫低头看向那透出淡淡黑气的身躯和头颅。 “真是魔修?” 他转身看向四周,面上露出一丝凝重。 “此地,难道有魔修聚集?” 张远静立不动,片刻之后,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今日新军不用狩猎了。” “围杀魔修宗门。” 第300章 仙秦天下,是用军伍尸骨铺出来的 围杀魔修宗门! 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与狩猎完全不同! 张远的话让陆长言等人都是面上露出惊异之色。 此地真的有魔修宗门? 张远没有远离,就在山石边盘坐,观悟刚才被他斩杀的魔修记忆。 魔宗,就是魔道修行者的宗门。 仙秦天下是禁绝魔道修行法的。 魔道修行大多传承自魔天界,残忍嗜杀,不将生灵的生命和生魂当回事。 因着魔道修行之法会影响心智,许多魔修的心境极差,很容易被魔功反噬,化为心境迷失,只知杀戮的魔头。 据说这些魔功本就是从魔天界流传过来,想要浸染腐蚀仙秦的。 真正的强大魔道,是当年魔天界残余势力,该是盘踞在魔天界崩塌的废墟之地。 现如今的仙秦,除去一些因为执念入魔的修行者,少许的魔道传承,都被打压,只能如过街老鼠一般四处躲藏。 只是魔道手段确实了得,数万年来一直都是传承不绝。 被张远斩杀的魔修就是有一方传承,其传承门派名叫天罗魔门。 他们手中一杆天罗幡,曾是正宗的魔天界魔修传承,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漫天降临仙秦。 上古时代,仙魔降临,奴役亿万生灵。 那个仙秦生灵的苦难年代,在魔修眼中,是魔道盛世。 被张远一刀斩杀的魔修名叫莫生柯,其实修为只有洞明初期。 能与两头铁甲兽交锋,能接燕昭两剑,完全是靠着天罗魔门的功法和手中那柄聚魂幡。 张远目光落在面前放着的聚魂幡上。 此物炼制不算复杂,但残忍。 以百生灵神魂拘其中,就能成为百魂幡,当中凝以主魂,战力可堪比初入洞明。 莫生柯手中这幡当中有主魂五尊,其他层次还未成形的主魂七道。 也就是说,光是这一道幡,就已经弑杀生灵上千。 这可不是寻常生灵,都是要灵智不俗,至少也要虎狼层次。 其实张远从莫生柯的记忆之中看到,他们天罗魔门猎杀最多的就是人族。 人族的灵智最高,神魂更强,特别是修行过武道和儒道的人族,一道神魂能抵其他生灵七八道还不止。 这等屠杀生灵的魔道,必然要被诛杀。 张远的双目之中凝聚杀意,脑海之中,三十颗黑色珠子凝聚出来。 这就是魔道修行者所修行的魔气。 魔气介于妖气与浩然气之间,能影响神魂,能熬炼身躯,但也是最具负面力量的。 魔气熬炼神魂,又会不知不觉侵蚀神魂,其能熬炼身躯,却是属于饮鸩止渴的手段。 与魔借力,终究一场空。 “天罗魔门强者传出号令,让各方分支聚合。” “他们似乎是要往雪域去?” 莫生柯他们这一支近百魔修,就是受到召唤,从潜藏之地离开,跟随传讯魔轮之上的指引前行。 张远口中低语,双目眯起,精光浮现。 雪域这等还不完全归属仙秦统御的山河,确实有着魔道宗门生存的土壤。 难道天罗魔门的总坛就在雪域? 雪域之中隐藏一方强大魔道宗门的话,会不会对联军的伐蛮之战有影响? “呜——” 号角声响起。 不远处,又有铁甲兽嘶吼。 真的还有魔修! 燕昭等人都变了脸色。 片刻之后,夏玉成与铁甲营归来,神色凝重。 散落的铁甲营已经遇到三位魔修,除了此地这位被张远击杀,其他都已经逃脱。 与张远商议,夏玉成快速做出决定。 放弃狩猎,准备围杀魔修。 速度最快的燕昭回去传讯,大军任务做出调整。 他们则是继续率领铁甲营去寻找魔修踪迹。 其实根本不用寻找,张远就知道此地魔修修整聚集之地。 当然,样子总要做做的。 ———————————————— 下午未时才过,大军气血烟柱已经升腾而来。 数百前军护卫着骑尉郑庆勋奔行上前,小公爷邓维承紧随其后。 看到夏玉成他们整理好的魔修尸身,还有那聚魂幡,郑庆勋面上露出一丝冷笑。 “区区魔修,也敢在郑阳郡地阶撒野。” 他身上煞气激荡,双目之中有杀意涌动。 “呵呵,以魔修来磨砺大军,可比围猎好多了。”小公爷邓维承轻笑,抬头看向前方的山林。 听到要围杀魔修,本就因为围猎之事激发不少士气的大军更加群情震荡。 当初威远伯就想过以剿匪来磨炼大军。 同样杀人,有凶残之名的魔修杀起来才是痛快。 “玉成,可查清魔修在何处,多少人,其中修为层次?” 郑庆勋看向夏玉成,沉声开口。 这些讯息很重要,不过夏玉成就算没有探查清楚也没什么。 毕竟夏玉成也只是初入军伍,在没有得到命令之下,能果断改变任务,改围猎为围剿魔修,已经是难得的行事大胆,有担当。 “回骑尉大人,此地魔修目前所见共九十余人,主要聚集在登云山北麓山尾。” “那边有一座积云观,曾是仙道宗门,其中二十余位仙道修仙者极有可能已经被屠杀。” “魔修当中最强者不知,不过我们铁甲营佯攻冲杀过一趟,所遇最强者大约半步瑶光境,不敢确定是否有更强魔修。” “目前魔修因为铁甲营围攻,摸不清我们虚实,已经退到积云观。” “张远和孟虞夫他们在积云观外布设陷阱,故布疑阵,暂时拖住对方。” 听着夏玉成条理清晰的禀报,郑庆勋双目之中闪动神采。 夏玉成他们不但基本摸清魔修虚实,探查到数量和位置,甚至还拖住这些魔修。 此等手段,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在他这等追随威远伯的亲卫老卒眼中,夏玉成给他越多惊喜,也是威远伯后继有人。 “好!”小公爷邓维承看着夏玉成,高声道:“若是此战屠灭近百魔修,首功就是玉成兄。” 说完,他转头向着郑庆勋拱手:“骑尉大人,邓维承愿携中军冲击,诛灭魔修。” 沉吟一下,郑庆勋点头道:“好,那剿灭魔修就交由小公爷。” “中军主攻,前军策应,后军做好戒备。” “诺!”邓维承一抱拳,策马领着亲卫奔行而去。 郑庆勋看一眼邓维承离开方向,转头看着夏玉成。 “少将军,你说我为何将主攻交给小公爷?” 夏玉成拱手,轻声道:“为将者最要平衡,我已首功在手,没必要再强求一战建功。” 郑庆勋感慨摇头,他拍拍身前战马的脖颈:“伯爷还说让我教你,我看少将军分明就是天生将才,哪里需要我来教?” “得,等从雪域回来,我们这些老兄弟也能安稳卸甲养老了……” “仙秦,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 夏玉成当然知道郑庆勋的话带着几分恭维。 他更知道,他自己所说的,是刚才与张远一起推测出来。 张远这家伙,竟是将领军手段都摸透了。 转头看向随着邓维承踏入山林山道的中军,夏玉成双目眯起。 “未到放马川,未过北固河,就要有从大营带来的兄弟流血丧命,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一句话,郑庆勋身上气血震荡,目中绽放璀璨神采! 他和夏玉成,还有小公爷邓维承都没有说的话是,这次围剿魔修必然要有死伤。 唯有杀戮与死亡,才能真正磨砺军卒战意。 第一场伤亡之战,邓维承主动承担。 反正小公爷往后会离开郑阳郡,这恶人,他愿来做。 他们三人未有半句交流,其实已经决定了许多军卒的生死。 此时,一座枯败的道观之前山道边,陆长言有些不解的看向身旁的张远。 “张兄弟,咱们冲进去杀一场不好吗?” “捞点战功,将魔修杀散,也能让后面军卒少些伤亡。” 一旁的孟虞夫等人也是点头。 刚才他们要冲进道观,被张远制止,让那些魔修逃进积云观。 “今日这一战,就算新军血流成河都不要紧。”张远看向山林之中快速奔近的气血烟柱,双目之中全是精光闪动,“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可我们可以让新军少死些——”孟虞夫话没说完,张远转头看他。 “一将功成万骨枯。”张远的声音带着一丝清冷。 “仙秦天下,是用军伍尸骨铺出来的。” 第301章 风林山火! 不是张远冷血,世间武者能马革裹尸已经是难得的好结局。 他张家世代镇抚司皂衣卫,几人是老迈而亡的? 就张远观阅的那些记忆,哪一位不是历经杀戮。 想安稳,就别修行,别入军伍,去做个草芥一般的平民。 “呜——” 号角声起。 “中十三十四队抢夺后山,占据制高点,架设战弩。” “中五中六队警戒四方,观测地形,弓弩戒备,准备火攻。” “中一中二队预备,首攻。” “其他各队分四批次备战。” 一道道的命令发出,两千中军从山道上就开始分兵,有往山顶制高点去,有往道观周围抢占前瞻位置。 分出批次的军阵也不是到道观的前门,而是到左侧,后山,前门只有三百军卒列阵,随在小公爷邓维承身后。 “铁甲营赵辉拜见小公爷,奉校尉大人之命,铁甲营此时听小公爷调遣。” 赵辉是夏玉成麾下亲信,当初在郡城外军演,还有昙月岭围杀锻器门叛逆时候,就已经是夏玉成信重之人。 如今赵辉是铁甲营三位副统带之一。 铁甲营别看人不多,因为背景不凡,又是战力强大,不是夏玉成亲信,根本无法掌控。 “好,铁甲营和供奉营掠阵,玄甲卫督战。” 邓维承高喝。 张远等人拱手应下。 从中军到来,到各方军阵布局,邓维承确实展现了一位武勋世家公子的本事。 起码从军阵布局到战力分配,都没有什么问题。 两千军不算多,可也是两千武者,如何让他们的战力最大化,伤亡最小化,如何让临战效率最高,都是为将者所要考虑周全的。 真正打仗,可不是将自己手上多少人一下子铺开,然后任其冲杀。 张远在一旁看着,他身边的孟虞夫等人面上神色都有几分凝重。 那是被大战即将到来,军阵气血冲撞而引动的心神震荡。 能在大军浩荡之前面不改色者,需要绝强的心境。 “咻——” 山头之上,一道响箭射出,直上百丈天空。 立在道观前方的邓维承抬起右手,重重一握。 “林!” 他身后三座军阵低喝出声。 “林——” “林——” “林——” 山野之间,呼喝之声响彻。 风,林,山,火! 仙秦军阵,疾如风,攻如火,徐如林,不动如山。 此时“林”字诀,代表着军阵已经全部就位,临战之机已成。 如果是在真正的战场,这四字战诀不需要喊出来,掌军大将心中有数,时机变化全在一心。 随着呼喝响彻,肃杀之气,瞬间蔓延! 原本满是枯木乱石的山岭,陡然间好似无尽青松连绵,又好似是无数野兽蛰伏。 就是山岭之上流动的风,似乎都被无形之力撕碎。 煞气! 军阵煞气! 这就是仙秦武道能镇杀万界的根基! 此等煞气汇聚,能压天地,能镇神魂,能让术法崩塌,能让大道加持自身,能让气血力量叠加。 当煞气凝聚之时,出身江湖的燕昭等人都是身躯绷紧,如临大敌。 煞气对于他们心神震慑,气血压制,若是他们是与军阵对敌,战力会被削减至少三成。 “吼——” 张远身侧,被煞气引动战意的铁甲兽黑布,发出低低的嘶吼,身躯低伏。 张远伸手拍拍其布满铁甲的身躯,将其安抚住。 “积云观中匪寇听着,十息之内束手降顺,自缚出观,不遵者,以谋逆论处,杀无赦。” 邓维承一声高喝,举起的手五指张开。 声音在山林之间回荡。 “嘭——” 积云观的大门打开,一道灰白身影从中冲出。 “吼——” 陆长言掌控的铁甲山猪飞扑而上,长长獠牙一撩就将那灰白身躯撞碎。 一蓬灰白魔气逸散。 不是真人,是聚魂幡中所凝魔魂。 这道魔魂冲出,代表着积云观中魔修的态度,根本不是 “冥顽不灵。”邓维承一声低哼,手掌五指握紧。 “风!” “风——” “大风——” 山野之间,呼喝回荡。 “嘭——” 一根丈长的黑色弩箭从山头之上射出,横贯三百丈,径直扎入积云观。 道观之中传来轰鸣炸裂声音,还有墙壁倒塌的轰响。 “呼——” 山林之中,数百飞羽抛射而上,划过百多丈,扎入道观。 那箭矢不是一波,而是连绵不绝,连续十息,五轮之后方才止住。 此时,趁着弓箭压制,一位位军卒已经冲到积云观的围墙边,几根铁索勾住墙顶。 “喝——” 铁索绷直。 数十位军卒扯住铁索,一起用力。 “轰——” 后山,左侧的围墙应声崩塌。 “火——” “火——” “火——” 道观围墙缺口处,一队队军卒上前,一排短盾封堵,三排短弩架起。 “砰砰砰”的弓弩速射之声不绝于耳。 一队射,一队攻,短盾推进,长枪冲击,四支百人战队在百夫长的带领下,直接冲入道观。 “结阵!” “结阵!” 道观之中呼喝之声响彻,军伍战阵所引动的气血虚影光柱冲天。 那虚影好似洪水猛兽,在道观之中冲击。 孟虞夫手握紧厚背长斧的柄,手掌不觉摩挲,似乎唯有手中兵器,才能给他多些安全感。 另一边,夏玉林燕昭等人,也是目中透出凝重,身躯紧绷,握紧自己的兵器。 只是一营新军,就有此等战力。 如此近距离旁边仙秦军伍战斗,这些江湖武者,世家精英心中震撼无以复加。 面对这样的军阵,同等数量,同等修为的江湖武者恐怕会被直接屠杀。 军甲兵器,煞气压制,军阵配合,这些对于军伍的实力提升太大。 相反,擅长散兵游斗的江湖武者,面对这样战阵,十成实力怕是只剩一半。 就算是修仙者,修魔者,被这等煞气与军阵冲击,也很难发挥出多少战力。 “轰——” 道观之中有轰鸣之声响起,魔气升腾。 一道聚集的气血烟柱动荡,似乎被魔气撕开,变得淡薄。 “魔气侵蚀!” “退!” 道观中有声音疾呼。 “十夫长随我掩护!” “兄弟们退出去!” 左侧冲入道观的军阵传来呼喝,一队军卒散乱的退出。 只是那些军卒才退出墙壁破口,那道观里就传来几声惨呼。 退到墙边的军卒抬头,面上都是露出悲色。 “齐头!” “特奶奶的,老子不退了!” “给头报仇!” 那些军卒持着刀枪,再冲进了道观。 散乱的军卒虽然血勇,可没有煞气凝聚,没有战阵集结,战力比之前不知差了多少。 他们上去,分明就是送死。 立在道观之前的燕昭等人握紧手中兵器,转头看向邓维承方向。 这位小公爷难道不下令救援? 张远的手按在身边铁甲兽身上,手掌微微颤抖。 就算是杀伐果断的他,此时心中也极不平静。 远处山林之中,领着大军立在山岭上的郑庆勋转头看向身边握紧双拳的夏玉成。 能救,为何不救? “少将军,看出来了吗?” “这才是为将之道。” “这一队死尽,两千中军,也算炼出来了。” “遇战,无论军卒战将,都要保持最大的冷静。” “仙秦军伍五十四斩,战未溃,将先退者斩,军已溃,将未退者斩,齐松今日就算不被魔修斩杀,退出道观小公爷也会斩他。” “这就是军伍。” “最严的规矩,保证更多人活下来。” “其实,军伍战将,算计得失比那些儒修更深。” 第302章 一军死,一将死 夏玉成站在山岗上,深吸一口气。 郑庆勋在给他上课,小公爷也在给他上课。 上课的道具,就是那至少百人的一队军卒性命。 唯有血的教训,才能让人记住。 此时不只是他,他身后的那些前军军卒之中,领队的三百老卒,也在高声呼喝,将此时齐松那一队所犯的错误指出来。 遇战,领军战将不能审时度势,战局未到绝境就先退,这是大忌。 无军令退者,斩。 军卒败退,不能有序,领军战将断后,最终身死,这更是大忌。 仙秦军规,一队战死,百夫长可殉,一队未绝,百夫长陨,麾下皆斩。 不能保护好自家军将,那这一队已经没有战心,留着干什么? 要是大战时候,对方强者冲击主阵,斩首主将,军卒不敢拼死,那就不要打仗了。 仙秦五万年前,征战天外时候,一位军侯被对方刺杀,当时一方大军崩溃,被对方随后掩杀万里,冲击后方军阵,百万大军溃败。 那一战,千万大军不得不重聚,退回九洲。 那一战,两位国公被罢免,三位战侯下狱,皇族之中,一位皇子因罪剥夺皇子身份。 皇帝下罪己诏,十年逊位。 新帝登基当日,仙秦强者出动,奔行八千万里,直接将那一方天地亿万里山河崩碎,其中兆亿生灵全部殉祭,为仙秦新帝贺。 四千多军卒远观两千中军冲击积云观,围杀魔修。 所有人看着一队军卒拼杀殆尽。 这一幕,会记在所有人眼中,记在心中,至死不忘。 远处的观感,远不如积云观山门前强烈。 一队队军卒咬牙,握紧手中刀枪,只等一声令下。 可是所有人眼中,冷漠的小公爷端坐马上,就看着那一队军卒所聚的气血慢慢被撞散,被斩杀尽。 道观之中,喊杀声响彻。 其他几队军阵的气血烟柱已经凝为实质。 那是眼睁睁看着同袍被杀时的愤怒与煞气汇聚。 邓维承就立在那,纹丝不动。 燕昭等人面上露出几分难以压抑的激怒,恨不得直接冲进道观。 张远手按在刀柄上,将气血的翻滚压到最低。 他小看了邓维承这位小公爷。 武勋家族,国公府世子,竟然冷静到近乎冷血。 “我知道你们想入观救人。”邓维承的声音响起。 “今日能救,他日万军丛中你们拿什么来救?” 一声高喝,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万军丛中,个人武勇已经无丝毫用处。 那时候,能冲出去救人吗? “我从六岁开始随国公出征,是被抱在马背上看着打仗的。” “我曾被国公抱在怀里,亲眼看见两位叔伯失陷军阵,被乱军围杀。” 邓维承双目之中透出丝丝的血色。 “甚至,我亲眼看我父亲——” “没有人救。” “一军死,一将死。” “战场无父子,战场唯输赢生死!” “打胜仗,活下来。” “穿上这一身衣甲,我辈宿命已经决定!” 邓维承的声音在山野回荡。 山风与他的声音一起呼啸。 直到半刻钟后,他方才抬手,看向赵辉。 “破门。” 随着他声音落下,早等在道观门前的铁甲营和供奉营冲击而上。 陆长言的铁甲山猪一头就将厚重道观大门撞碎,身躯一扭,一旁的门框、山墙全都崩塌。 其他铁甲兽有的飞扑上围墙,有的一头冲开围墙,撞入道观。 孟虞夫拖着大斧,快步上前三步,大斧重重挥出。 “嘭——” 半丈围墙尽被砸碎,他一步跨入道观去。 燕昭此时已经身化青燕,直入积云观。 积云观中,原本动荡的魔气随着大军冲入,瞬间崩溃。 “冲出去!” “拼了!” 几道高喊,十多位身上气息凝重,魔气好似烟云的身影从破碎的山门里冲出。 这些人身周全都是碎散的魔魂紧随,如同虚幻的千军万马奔行而来。 “山!” 山门之前,不需要邓维承指挥,他身后军阵直接上前,一道道短盾化为城墙,一柄柄长枪化为枪林。 迅疾如风。 阵列如林。 不动如山。 侵略如火。 这就是仙秦军伍四字诀。 风林山火。 张远双手按住腰间刀柄,一步踏出。 “仓啷——” 长刀出鞘,他人已经到十步之外,阻在石阶之前。 他身后,其他七位玄甲卫试炼者同样冲上前,手中雁翎紧握。 遇强敌冲阵,战阵守御,督战前压,这是战阵规矩。 督战官都不敢先战,凭什么要别人去拼杀? 督战官一般都是机动性极高的供奉,护卫,还有镇抚司皂衣卫,还有仙道修仙者,战力都远高于寻常军卒,上前阻敌,可以给后方的军阵争取足够结阵时间。 如果督战官战死,会有其他督战序列出来顶替他们的职责。 张远冲锋在前,一步踏上石阶,脚下石阶轰然崩碎,人已经踏上丈高,手中双刀横斩而下。 清亮刀锋带着煞气,将当先的两道灰白魔魂斩碎。 他人落在山门前,一手长刀斜拖,一手长刀压在手肘,缓缓将其上沾染的灰白魔气擦尽。 前方那些魔修已经冲出,此时不管张远在前,尽都冲来。 不冲出来,那就是死。 “杀了他!” 一声高呼,七八道魔魂向着张远聚拢杀来。 “吼——” 铁甲兽黑布冲出,将两道魔魂撞碎。 张远斜拖的长刀横斩,斩开一道魔魂,脚下进一步,另一道刀光往上撩,将要扑到他身前的魔魂切成两半。 他身后,沈通等人已经冲到,结成皂衣卫战阵,两柄圆盾挡在张远身前,一位持着战枪的玄甲卫试炼者上前,长枪上透着淡淡的真元。 另外两位持短弩的玄甲卫试炼者弩箭化为暴风,箭矢散乱射出。 沈通手中雁翎出鞘,挡在张远左侧。 就这么瞬间,道观门前已经被皂衣卫战阵阻住。 后方,沉默如山石的军阵,所有军卒看着这一幕。 端坐战马上的邓维承手掌按在战马脖颈,目中透出晶亮。 张远他们这一队镇抚司皂衣卫的配合,实在挑不出毛病。 这就是真正的镇抚司精英,哪怕从没有配合演练过,依然可以在最短时间结成战阵。 “那就是,血虎。” “血虎张远。” 无数目光汇聚在道观山门前,手持双刀的张远身上。 张远背后,一尊血色猛虎虚影浮现。 “杀——” 人在前,刀在后,十倍之敌,冲阵! 这就是血虎之勇! 第303章 我辈武者,狭路相逢 张远双刀在手,身上煞气与背后军阵所激发的煞气相合。 这煞气不是天罡地煞之中所说的罡煞之力,但其实性质还真有几分相似。 陶景跟张远讲解过修行法,罡煞力量的运转,可以借鉴军阵煞气的凝聚和驱使。 此时,张远能感觉到自己的长刀之上,随着刀气,附着了一层清冷的力量。 那力量不只是清冷,还无比暴虐。 “刺啦——” 左手长刀一挥,一道冲到身前的魔魂就被刀锋带过,然后身躯崩碎,连魔气都湮灭。 一尊拥有洞明境中期战力的魔魂,就这么被一刀直接斩杀! 魔气激荡,周围的魔魂都被张远刀锋的锋芒所惊,不敢再进。 一刀之威,辟易! 后方,军阵之中所有军卒看到这一幕,都只觉心头震动,热血沸腾。 武道修行,军伍之力,不就是要展现此等武勇风采? “进!” 张远一声喝,背后沈通等人往前进一步。 “嘭——” 两根弩箭几乎同时射出,从张远身侧飞出,扎在前方两位魔修的身上。 两个魔修身躯一晃,脚下踉跄。 持长枪的玄甲卫试炼者趁机上前,长枪刺出。 月棍年刀一辈子枪,战枪易学难精,特别是步战枪法,那长枪抖落之间,炸裂的枪花,可见这位玄甲卫试炼者武道不凡。 二十岁前,战功和修为足够能有玄甲卫试炼者资格,每一位都是天赋与努力并存。 大枪扎在一位魔修腰间,径直刺入。 那魔修身躯一软,顺势前扑。 张远冷哼一声,右手长刀横握,一步上前,身形一转。 “噗嗤——” 右手横握的长刀划过那前扑魔修的面门,从半截鼻梁位置斩过,将其半个头颅削掉。 那魔修身躯一颤,彻底软了下来。 “凶徒!” 观中冲出的魔修都是狂吼,挥舞手中长幡,向着张远冲来。 张远毫不犹豫,再进一步,双刀交错。 “仓啷——” 长刀上一层煞气与真元碰撞,化为青色火焰一般,将身前半丈空间覆盖。 原本充斥的魔气被他这煞气与真元撞开,数道魔魂被直接撞碎。 魔魂不能近,魔修不能出! 张远一人双刀,将那些魔修硬堵在了道观门前。 道观之中,喊杀声响彻,分明是那几队冲入观中的军卒在围剿魔修。 虽然一队军卒溃败,其他几队则是站稳脚跟,以战阵剿杀。 “冲。” 道观中一声低喝,两个蓬头道人被推着往张远这边冲来。 这两个道人身上衣衫是道袍,身上还有一丝仙道修仙者的灵气浮现。 很明显,这两人是积云观中修仙者,此时被当成盾牌来冲。 张远要是将这两个道人杀了,就是滥杀无辜,不杀,就只能让开道。 “小公爷,他会不会让?”邓维承身侧,一位穿着青甲的中年低声开口。 这中年看上去就是邓维承的亲兵,修为也不算很高,看看洞明境样子。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邓维承这位国公府小公爷来到郑阳郡定军山大营,身边只有一队十人护卫。 这十人战力,绝对不会只是他们表现的那样普通。 “血虎张远,他要是让,就不叫血虎。”邓维承轻笑。 张远这家伙连他这小公爷都敢战败,还不敢杀两个仙道修行者? 此时乃是临战之时,怎么能容妇人之仁? 远处,夏玉成也是摇摇头。 “这些魔修怕是不知张远血虎之名。” 夏玉成的话让一旁的郑庆勋笑着点头。 魔修手段残忍,在修行界中或许能震慑一方,许多修仙者都不愿与他们结怨,可他们这次碰到的是仙秦军伍,是出身镇抚司的张远。 穿皂衣,执雁翎,杀人无错。 镇抚司雁翎刀前,无不可杀之人。 看两个道人被推上前,沈通几人面上闪过犹豫。 张远一手横刀,一手长刀轻轻架起。 “吼——” 他背后血色猛虎发出淡淡的咆哮。 他一步踏出,双刀倒转,瞬间收刀入鞘。 收刀? 所有人都是一愣。 张远竟然收刀? 便是邓维承都是一愣。 手段酷烈,杀伐果断的血虎张远,竟然收刀? 下一瞬,铁甲战兽黑布踏刀张远身侧,四足微伏。 张远左手下探,压在其背上背负的刀鞘。 “仓啷——” 四尺长刀出鞘,引动的寒光好似闪耀流星。 右手长刀出鞘,左手握住刀鞘在刀柄后旋扭相合,张远脚步跨出时候,手中所握之刀,已经化为丈二长柄长刀! 刀在手,双手持握,再进一步,刀锋上,金红火焰亮起。 刀名,火蛇。 张远身后,血色猛虎之外,一尊山岳虚影浮现。 镇岳刀法,一刀镇山岳。 “轰——” 带着火焰的长刀轰然斩落,将前方两位蓬头道人身躯斩断,四尺五的刀锋横扫,将躲在两位道人身后的魔修身躯跟着一刀两段。 刀锋横扫,斩在左侧一位手持长幡的魔修身上,连着其手中长幡,一双手臂,还有身躯,全都斩断。 刀锋划过,斩断脊柱骨时候透出淡淡的研磨声响,还有刀锋上火焰灼烧血肉的“呲呲”声。 “嘭!” 长刀斩断身躯,斩在一旁的门柱上,入木一尺。 至此,前方那道人与魔修身躯方才断裂扑倒,鲜血洒落如雨。 张远长刀斩入门柱,也不拔刀,左臂抬起,借其上护臂护甲之坚,一步冲出。 “嘭——” 两位身形瘦弱的魔修手中长幡折断,手臂臂骨断裂,颈骨直接崩碎,倒飞出十多丈外,砸在青石照壁上,身躯碎裂! “嗡——” 脚下微弓,张远单手将长刀拔出,刀锋之上震荡鸣响。 一刀,斩五人! 一肘,死两人。 血虎之威,血虎之猛,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持刀在手,看前方神色惊惧的魔修,张远不进而退,持着长刀退到沈通等人圆盾之后,再退到石阶上,持刀而立。 他身上战甲沾染鲜血,头脸间也满是鲜血滴落。 那血色猛虎之影还未散尽,此时持刀立在石阶上,就如择人而噬一般。 “杀——” 道观之中的军阵,还有翻身冲杀的孟虞夫等人将那些魔修包围。 阻在石阶前的玄甲卫试炼者悄然退开。 “少将军你看看,不管是小公爷还是张远,身上都展现出外人所没有的酷烈。” “小公爷冷漠,张远血勇,”郑庆勋看向夏玉成,面色平静,“这等习性在别处都不合适,厮混江湖更是会为同道所厌弃。” “可此时血勇冷酷,最适合军伍。” “这是天生的杀将。” “今日之后,新军之中多少人心中就留下了这一场杀伐的影子。” “当他们身陷危局时候,脑海中或许就会浮现张远今日拼杀场面,就有了决死的勇气。” “我辈武者,狭路相逢——” “勇者胜。” 夏玉成目光投向前方。 “当——” “当——” “当——” 鸣金收兵,战事平息。 魔修,杀尽了。 第304章 岂曰无衣—— 登云山原本的狩猎成为围剿魔修的剿杀战。 这一战,斩杀包括了积云观与魔修“勾结”的道人在内,一共一百零三人,无一活口。 十五位洞明境魔修,一位半步瑶光境魔修被斩杀。 新军方面,中军一队被击溃,从百夫长到军卒,只有十二人伤重未死。 其他攻入道观之中各队,也有十多人伤亡。 大军将积云观魔修绞杀干净,然后一把火烧了道观,将所有的魔修尸身和军卒身躯带走。 日落时分,本地河西县县令,镇抚司主司,还有县学祭学等人全都到来。 杵作验明正身,镇抚司开具战功审查文书,县令签发行文,一套程序下来,征剿魔修之功被定下,只要呈报到郡府,自然是一场不小的功劳。 百余魔修,按照仙魔修行者战功三倍,再加上洞明境和瑶光境之功,这一战起码能抵五百首级。 能出好几个百夫长的战功了,其他千夫长和校尉层次还差了点。 “诸位将军,我河西县失察,让魔修盘踞……”河西县县令面上带着诚惶诚恐,向着邓维承和夏玉成拱手。 要不是这次新军过境出手,光是这百多魔修,就能让大半个河西县吃一壶。 天罗魔门的魔修以神魂炼聚魂幡,杀人可是不眨眼的。 “我们已经审问过,魔修应该是从外地来,在河西也未逗留多久。” “河西守土失察,好在目前看百姓没有什么伤损,要不然,本世子定要禀报上去。”邓维承板着脸,低喝一声。 河西几位官员都是躬身。 “小公爷,请骑尉大人主持兄弟们的送行仪式吧。”一旁,夏玉成平静开口。 从收兵开始,不管是与本地官府对接,还是其他收敛尸身,安置伤患,处理善后事情,都是夏玉成一人奔忙。 这位少将军展现的军务能力之强,军中有目共睹。 “好,送兄弟们。”邓维承点点头,随夏玉成一起往山岗那边过去。 几位河西县官员相互看一眼,都是松一口气。 “要不是少将军出面,我们这一关可不好过。”县尉摇摇头,面上露出庆幸之色。 几人点头,紧跟往山岗边上去。 山岗上,六千军卒列阵。 一旁的山坡已经火光冲天。 那是以魔修身躯点燃的祭坛。 遇到魔修,必要斩杀身躯,焚烧殆尽,才能保证不会有魔气浸染。 山坡下,百多个墓穴已经挖好。 “岂曰无衣——” 肃穆而立的郑庆勋一声长喝。 “与子同袍!” 震天的呼喝之声响彻。 煞气,气血,还有别样的力量在涌动。 一场生死离别,对于死者是身死道消,是恩怨别离。 对于生者,则是一场刻骨铭心的磨砺。 一抔黄土,一方石碑。 一队队军卒静静看着,双面之中透出的光晕多了几分深沉。 —————————— 一场大战,再扎营时候,军营沉寂许多。 张远换洗过衣衫,将衣甲好好洗刷一遍,然后到军帐之中盘膝修整。 他身上有淡淡的气血力量涌动。 今日他出手斩杀总共超过十位魔修,观阅了他们的记忆,对魔道有了不少了解。 他的脑海之中,也积攒了五百多颗魔气珠子。 以魔道修行者自己的感受,他们都是寻求力量,寻求更多的修行机会。 他们都是不甘平凡的人。 至于被他们拿来炼器,拿来练功的其他生灵,那都是应该付出的牺牲。 甚至魔道自己也有相互攻伐、吞噬的事情。 那聚魂幡的炼制,就能吞噬别人的主魂,魔魂,还有将对方斩杀,神魂肉身都炼制入幡的。 魔道,信奉的是真正的弱肉强食。 “天罗魔门……” 张远低语,手掌之中一块淡金色带着血色的玉牌闪烁灵光。 这就是天罗魔门的征召令。 其中所指引方向,真的是雪域。 难道是巧合? 双目之中透出灵光,张远面色化为凝重。 以罗裳记忆之中的炼器之道结合,他发现天罗魔门的聚魂幡炼制手段,还有血肉傀儡之术,竟然与杜工部所推进的妖灵战傀有几分相似。 都是操控神魂,都是以傀儡之法驾驭。 不同的是,妖灵战傀以妖兽之神魂为原材。 还有,妖灵战傀也不需要长幡作为载体。 但要是在这两种炼器修行手段之中延伸,似乎,是可以有共通之处的。 傀儡之法用人族神魂,用人族身躯,也不是不可行! 或许,杜匠圣早研究过魔道手段? 儒道修行,官场文官一向论心不论迹,只要他们是为心中执念所行,根本不去管你手段对错,是仙还是魔。 何瑾疏通大江,以仙道对仙道,以大军横扫,屠灭的那么多宗门和势力,当真没有冤屈? 儒道行事,我自问心无愧,便可以高枕。 今日一战,张远除了多出魔道见识与感悟,他对军阵煞气的感应和驾驭,才是真正的收获。 武道修行,意境与大势并存。 意境发自自身感悟,大势则是借外势而激荡。 以大军煞气修行,能急速提升自身的大势凝聚。 张远能感觉到自己的白虎功法又精深了一些。 以如此进度,他的修为踏入洞明后期也不远了。 果然,唯有生死毫厘之间的搏杀,才是修为提升的真正捷径。 “张都尉,校尉大人请你去。” 大帐之外有声音响起。 张远站起身,收起玉牌,走出军帐。 …… 登云山一战,郑阳郡新军气势完全不同。 第二日,大军一日行军六百里,日落之前就扎营。 晚间,军卒还整训了攻防配合手段。 第三天,行六百二十里,中间渡河搭桥,依然在日落时候扎营。 当晚,三百老卒在郑庆勋的带领下,与铁甲营切磋了一场。 铁甲战兽之威,令人心悸。 老卒彼此配合之默契,以及那等悍不畏死,毫厘之间的战斗意识,都让人为之心潮澎湃。 此时六千大军再无之前的沉寂,士气无比高涨。 “若只是以此成军,磨砺三五年,也能组一方强军了。”看着军卒气势,立在大帐之前的邓维承轻语,目中带着一丝感慨。 这新军是他亲眼看着成军,亲身感受不断提升战力,哪怕他终将离开,可这种感受,总是特别的。 “可惜,伐蛮之战不得不提前。”一旁的郑庆勋面色复杂,目中带着惋惜,“这么好的军卒,却不能等他们成长,不能给他们磨砺的机会……” 时间不够。 只能以张远所说的雪域勘察手段进行极限熬炼。 六千军卒之中,最终活着回来多少,都是真正的种子。 这等种子,才能在极短的时间成就一方军伍。 张远看向一旁不说话的夏玉成。 夏家培养一个夏玉成用了多少资源,给他多少磨砺机会? 新军,有吗? 不可能。 “千里之外就是允儿山,”郑庆勋伸手指向前方,沉声道,“三郡联军大营就在允儿山下。” “那里,有联军前军驻扎,金城陆将军执掌囚军。” 金城陆的囚军。 张远目光投向前方。 死身活战,逢战必先,这就是囚军。 第305章 张远,好久不见啊 两日之后,郑阳郡大军停在一片荒滩之前。 前方,是一队脸上刺了淡青色刺青的军卒阻住去路。 “金将军有令,所有试炼新军在前军大营百里外扎营。” 不让新军与前军混杂可以理解,可要大军驻扎在百里外,是不是太过不近人情? 虽然不少人心中有所疑惑,可既然那边新军有令,郑阳郡新军也只能听令。 到前军管辖之地,一切都要听从前军安排。 当遇到前军兵卒时候,郑庆勋已经没有了管辖六千军卒的权限。 后面的试炼安排,都要以前军大营指令为准。 “请郑阳郡新军统领往前军大营。” “还有,哪位是张远?” 面色冷漠的前军军卒领队抬头。 张远坐在战马上拱手抱拳。 那军卒目光扫一下张远,点头道:“赵平川校尉说了,张远要是来了,可往前军寻他。” 军卒的话,让郑庆勋等人都转头。 前军之中若是有几位熟人,就算不能有多少照顾,起码能让他们混个脸熟。 “多谢。”张远拱手点头。 既然只能在这里驻扎,郑阳郡新军就开始快速分配任务。 如今已经是轻车熟路,搭建帐篷,挖防护壕沟,巡察四方,所有事务都有条不紊。 半个时辰之后,营中军务交接清楚,张远随着郑庆勋等人一起,往前军大营去。 “前军我来过一回,”策马前行的邓维承面上带着一丝笑意,看向身边的夏玉成和张远等人,“他们与别处是不同的。” 此时他们策马前行的,除了张远邓维承,领队的郑庆勋,还有夏玉成,以及几位驾驭铁甲兽的铁甲营军卒,还有燕昭等几位供奉营高手。 总共十多人,还有六头铁甲兽同行。 这是邓维承特意交代的。 听到邓维承说此地与别处不一样,众人面上都露出诧异。 邓维承只是笑笑,并未再说。 众人策马奔行数十里,前方已经可见绵延的军帐。 那等煞气与气血凝聚,将半边天地都化为血色。 如此凝重的血色,着实让人心悸。 “咻——” 一根黑色箭矢从前方山岗射来,燕昭一步飞身,长剑也不出鞘,只是剑鞘一点,那箭矢就飞落在地。 “围起来——” “肥羊啊,嘿嘿,还有这什么铁兽,不知道肉如何。” 几道声音响起,数十位或坦着上身,或散乱披着战甲的军卒手持刀枪围拢上来。 这些军卒身上气息驳杂,当先之人至少洞明境中期,后面跟随的,好几个才摸到隐元的影子。 他们手中刀枪,身上衣甲,也都形制各异,甚至还有竹木编织的甲。 “吼——” 六头铁甲兽低低嘶吼,身躯低伏。 燕昭等人手按在兵器之上。 张远目光落在这些军卒身上,看到他们脸上的刺青。 真是囚军? 唯有邓维承面色不变,嘴角还透出几分轻笑。 铁甲兽的凶狠气势,让那些散乱军卒有些抽搐。 当先的大汉咬牙,冷哼一声,往挡在前方的铁甲山猪冲去。 陆长言抬手一挥,半丈高,丈多长身躯的铁甲山猪一头撞出去,獠牙之上闪动寒光。 “嘿——” 坦着上身,只半披了一身甲,小臂裹着护甲的囚军大汉探出双手,一把抓住山猪的獠牙。 他双腿微屈,前后分立,双臂下压,身上气血轰然升腾,好似翻涌潮水,透出淡淡的虚幻。 坐在马上的张远双目眯起,口中轻语:“铁甲拦桥。” 这大汉所展现姿势,分明是铁甲拳中的拳式。 只是如今拳式变化,不是对铁甲拳极为精通的,根本看不出来。 能将拳式变化,随意施展,这大汉分明是将这拳法修到巅峰。 这就是囚军? “吼——” 山猪被压头颅,不由嘶吼,四足用力。 那大汉双手压住山猪獠牙,也是面色胀红。 “滚!” 他口中低喝,双臂反转,要将那山猪的身躯扭转。 本全力仰头的山猪抵不过大汉双手扭转之力,头颅往一旁歪去。 好大的力气! 夏玉成等人都是目中透出惊异之色。 人族与妖兽争锋,还是纯拼力气。 这囚军之中竟有此等人物。 站在山猪后面的陆长言冷哼一声,上前一步,一脚踹在铁甲山猪的屁股上。 他这一脚看似用力,其实力气不大。 气力之外,一道武道真元透入山猪身躯。 “轰!” 山猪身躯之外一道淡金色火焰瞬间炸裂,其身躯一个翻转,带着压住其头颅的大汉直接翻到一边。 大汉身躯被甩出两丈多远,一身尘土,头脸被那山猪身上铁甲火焰冲的通红,须发都焦灼卷曲了。 “哈哈,想杀猪吃肉,你还愣了点。”陆长言长笑一声,得意拍拍自家山猪的屁股。 那山猪也是得意的哼哼几声。 被山猪撞出去的大汉面色胀红,看看端坐在马上的邓维承等人,冷哼一声,转头就走。 其他囚军军卒紧随,快步离开。 “这就是囚军。”邓维承看着那些军卒离开,面上露出一丝感慨。 一路前行,张远明白邓维承的感慨是什么。 往前军大营走,至少遇到三波打劫的军卒,还有一队想将他们带偏道,假扮巡卫的军卒。 路上还有两处陷阱。 张远也大概明白,为何金城陆要让新军在百里外扎营。 要是两军凑近了,绝对会爆发冲突。 囚军,到底都是些不将生死当回事的死囚。 这些家伙,绝大多数都已经禀性难移。 “号令!” 前方,大营方向有声音传来。 郑庆勋一抱拳,高呼:“郑阳武卒。” 大营方向,紧闭的营门打开,一队军甲整齐的军卒冲出,领先之人身上穿校尉军甲。 “金将军请郑阳郡新军统领往中军大营。” 那校尉一拱手,目光扫一眼,转身就走。 夏玉成回头嘱咐几句,然后与张远,郑庆勋,邓维承他们一行四人策马紧随。 张远端坐马上,目光微微看向四周,脑海之中的兵字卷展开。 三层壕沟,营房错位,拒马叠加,乱营沟阵…… 前军大营的布置,防御,比郑阳郡定军山新军大营不知道严密多少。 怪不得金城陆一军尽失,还能在司狱之中关押不杀。 到底是真有本事的。 而且,大营之外那些囚军桀骜散乱,可入营中来,根本看不到一丝乱军样子。 金城陆治军手段,确实不凡。 前行到一座大帐外,张远跟在夏玉成之后踏入军帐。 “新军骑尉郑庆勋,见过金将军。” 郑庆勋躬身开口。 张远抬头,看大帐之中背手而立的身影。 金城陆。 庐阳城镇抚司司狱二层甲一,金城陆。 感应到张远的目光,金城陆也转过头,面上带着笑意,轻轻点头。 “张远,好久不见啊……” 金城陆看着一身气血凝重,身形挺拔的张远,轻声开口。 时隔不到半年,他们二人一个从司狱死囚成了执掌新军前军的将军,一个从区区皂衣卫成为营首都尉。 如此际遇,怎能不让人感慨? 对于张远来说,金城陆虽然不是他见识到修为最高,官衔最高之人,却是他第一个接触到的开阳境。 也是金城陆为张远打开了一扇门。 到如今张远还记得金城陆说的,仙道不足惧,儒道不足畏,谨守气血,武道为尊。 “金大哥,好久不见。”张远拱手。 郑庆勋和小公爷邓维承面上露出惊喜,全都回头看向张远。 你这家伙跟金城陆将军这般熟悉,为何不早说? 第306章 你不上来,老子宰了这畜生 前军大营。 主将军帐之中,众人端坐。 有张远跟金城陆的关系,加上金城陆本身就出身郑阳郡,此时几人少了些拘束。 “我上次来前军时候,军中还有些散乱,再见时候,此等军容,当真不凡。”邓维承看向金城陆,目中透出一丝尊敬。 身在军伍,武勋世家,邓维承知道要将囚军整训到此等程度有多难。 “大家都是死里逃生的,明白这条命是捡来的,终究是要还回去。”金城陆端坐在上首,面上刺青透着一丝淡淡金光。 “从组建前军到如今这样子,光是军法杖毙的军卒就超过五百。” “要不是囚军,光是这折损,起码要摘到三个校尉的脑袋。” 金城陆摇摇头,仿佛五百杖毙军卒不过是浮云数字。 此时张远也越发明白,整训前军大营有多艰难。 都是死囚,有人还想为家族,为仙秦出一把力,还有人则是根本不将任何规矩,自家性命当回事。 这等刺头不能压服,那前军就乱了。 “上次郑阳郡送三百死囚来,其中还有段家的高手。”金城陆面上露出笑意,看向张远。 “他们就很不错,不但战力极强,且服从军纪。” 段家。 夏玉成和邓维承他们又是转头看向张远。 当初那一场,如果不是张远神来一击,促成段家倒戈,那此时恐怕段家已经绝了。 现如今段家这三百囚军,未尝没有以战功重回郑阳郡的可能。 何况他们都知道段玉领着一些段家人流落江湖,总不至于灭门绝族。 “说实话,我没想到三郡联军会以此等办法进行试炼。”金城陆转头看向邓维承,神色郑重的拱手:“我更未想到,小公爷会亲自参与本次试炼。” “国公爷实在太苛刻了些。” 这等凶险的试炼,卫国公都舍得让邓维承这位世子参加。 命令到来时候,金城陆都有些动容。 “身在武勋世家,有时候想退也退不得。”邓维承面上带着一丝微笑,朗声道,“我辈武者,既然退不得,倒不如尽放肆一把。” 转头看向张远和夏玉成,邓维承脸上笑意更甚:“当初张远提出试炼时候,我就觉得实在是我辈该行之事。” 穿行百万里方圆雪域,勘察地形。 这等疯狂计划让邓维承热血沸腾。 试炼计划是张远提的? 金城陆看向张远,然后点头道:“确实,这家伙第一次见我时候就敢骂我。” 邓维承和夏玉成等人瞬间愣住。 还有这样的事情? “不过这一趟试炼,其中凶险是真的大。”金城陆再次开口。 他伸手指向背后那丈许方圆的羊皮地图。 “过允儿山,放马川中游荡的蛮族就极多。” “到北固河,那里就是蛮族散落。” 金城陆的大营地图明显比定军山大营那地图更详细。 地图上,过北固河的雪域之中,许多地方都有山川标记。 只是越往雪域深处,就是只有寥寥的记录了。 “这一趟太仓促,大营只能给出防冻衣袍。” “雪域之中使用的兵器凑不出多少。” “那些蛮族的战力,你们要亲身感受才能知道。” 金城陆的双目之中闪过深邃。 “前军组建以来,在放马川跟蛮族交手已经有几十次,没有一次能真正占到便宜。” “要不是我仙秦有强者镇压,早溃败了。” 大帐之中,瞬间有些沉默。 蛮族之名,所有人都知道。 蛮族强者不多,可短兵相接之间,仙秦军卒劣势太明显。 “将军,赵平川求见。” 大帐外,一道声音响起。 身穿轻甲的赵平川从大帐外走进来,向着金城陆一躬身,目光扫过,咧嘴道:“真是你小子来了。” 张远站起身,拱手道:“赵大哥,嫂子让我给你带话。” “她会等你。” 赵平川嘴角一抽,上首的金城陆面上全是笑意,大帐中其他几人神色透出好奇。 “哎,这丫头也是,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那么轴……”赵平川摇头坐下,面上有些失神。 身在前军,囚军身份,能不能活着回去谁都不敢说。 大帐中众人都不好对这事情发表什么看法。 “金将军,其他两郡新军何时来,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郑庆勋将话题换了。 金城陆和赵平川在前军,这里已经经常跟蛮族打交道,也离着雪域不远,他们的安排会更合理。 金城陆点点头。 目前临阳郡的新军已经到了,松阳郡的新军也已经在半道,一个月的集合时间还剩几天。 等新军聚齐,还要在前军这里整训,起码要适应雪域和蛮族之后再出发。 是试炼,不是送死。 “三郡和腾洲金殿都会有供奉来,但他们只能在北固河沿线威慑,对方只要不出动天境,他们也不会出手。” “蛮族也是有些高手的,三郡之地的天人境没办法完全压制对方,若不然也不至于被蛮族骚扰这么久。” “特别是儒道仙道难以在雪域之地发挥强大手段,基本上只能靠武道杀伐。” 仙秦天道之力在雪域之中比较稀薄,儒道修行者也大多身躯羸弱,很难展现手段。 仙道在雪域那等地方,也被压制了力量。 不过说到底,仙秦就是仙秦。 仙秦有的是强者。 北固河边一站,就能威慑蛮族天人境高手不敢动。 当然张远也明白,天人境大修眼中,寻常修行者的小打小闹,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番交谈,大概的情况也透彻了。 不需要担心蛮族高手围杀,但进入雪域后,试炼队伍最大的敌人就是冰寒。 还有那单兵搏杀能力极强的蛮族,以及雪域之中的强大野兽,妖兽。 “轰——” 大营之中传来轰响。 金城陆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 大帐外的守卫军卒快步进来,在金城陆耳畔低语几句。 金城陆转头看向郑庆勋。 “郑骑尉,你们带来的铁甲营与我营中军卒起了争执。” “他们上了决斗台。” 面色平静,金城陆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我前军规矩,决斗台上,生死自负。” “这规矩是我定下,就算是我,也不好破。” 铁甲营! 决斗台! 张远他们四人站起身来。 众人走出大帐,大营之中已经鼓噪起来。 再往前走,前方气血冲荡,呼喝之声响彻。 “干他!” “艹,搞死他!” “今天这些铁皮野兽一头也别想跑,全炖了吃肉!” 远处一座青石高台上,一位身形雄壮的军汉坦着臂膀,手中一柄厚背长刀压在一头铁甲兽的脖颈处。 他一手将那铁甲狼兽的头颅压住,一手持刀,抬头看向台下。 “赶山猪的,你上来,老子看上你那柄刀了。” “你不上来,老子宰了这畜生。” 第307章 那刀是我的,这一战,我来 石台之下,陆长言一步踏出,飞身上去。 他身上的气血与真元激荡,升腾成一片血色。 他背后,铁甲山猪“呼哧”跟上,双目透出凶狠,目光紧盯前方那持刀大汉。 石台下,顿时一片哄闹。 “乔老大,把那猪杀了,今日有肉吃。” “搞他,看那一身狗皮老子就不顺眼。” 台上那赤膊大汉看陆长言上台,哈哈大笑,压着铁甲狼兽的手臂一把揪住狼头,用力扯起。 那五六百斤重的铁甲狼兽身躯被直接扯着甩出两丈外。 这等肉身力量,让陆长言面色透出凝重。 操控驾驭狼兽的铁甲营军卒面色苍白,忙上前将那狼兽扶住,伸手在其身上按压,生怕狼兽受了重伤。 如今的铁甲兽炼制手段已经不同,其主人都是与其分担铁甲覆身时候的痛苦,之后也是一起操练,再不似从前时候那等将其当畜生看待。 铁甲兽的主要战力来自铁甲附着的符文加持,越是操练纯熟,其实力越强。 要是借符文之力成为妖兽,灵智开化,那战力更是提升数倍乃至数十倍不止。 陆长言那山猪的战力,力道之强,寻常洞明后期的武者都不敢直面。 反言之,台上囚军大汉能将那铁甲狼兽轻松击败,实力定是极强。 “台上那人名叫乔大丰,曾是一家武道宗门弟子,后成为山匪,杀戮不少,修为已经洞明境后期,离着大成不远。”张远身侧,赵平川面上神色凝重的开口。 “囚军之中的军卒,战力不能以修为层次来论。”压低声音,赵平川看向一旁的郑庆勋等人,“你们新军的军卒怕不是对手。” 不是对手,这台上生死自负。 上了台,命就有可能丢掉。 金城陆背着手,面色平静的看着台上。 周围军卒看到金城陆,面上闪过一丝惧色,往后退开条道。 台上的乔大丰也看到金城陆过来,咧嘴笑着拱手:“金爷,小的没给您老丢脸吧?” “怎么样,将这山猪宰了,晚上加餐可成?” 说到这,他目光落在陆长言腰间按着的凤麟长刀上,双目闪过一丝贪婪。 “金爷,瞧见那刀没有,好东西啊!” 石台下,一众军卒目光都投向陆长言腰间长刀上。 都是武者,都能一眼看出这刀不凡。 “金将军,此战……”郑庆勋皱眉,看向金城陆。 他的话,引来周围不少目光。 那些目光之中,带着警惕,带着狠厉。 有些人眼睛转向金城陆身上。 “骑尉大人,既然这是前军大营,还是按着前军的规矩来吧。”郑庆勋身边,小公爷邓维承的声音响起。 这话让周围那些前军军卒哄笑。 台上,本微微转头的陆长言也听到邓维承的话,点头,摆摆手让刚才在台上已经败了的铁甲营军卒带着狼兽下去。 “我输了,这畜生你尽可以杀了吃肉。” “我的命也可以拿去。” 陆长言看着前方的乔大丰,拍拍腰间的长刀。 “这刀不是我的,不能给你。” 听到刀不能给,乔大丰面上露出败兴神色。 他撇撇嘴,看陆长言的眼神多出几分轻蔑。 “你这家伙一条命还比不上一把刀?” “你们这些穿狗皮的,都那么穷?” 陆长言双目一凛,刚准备开口,下方传来张远的声音。 “他输了刀给你。” 这一声喊,让石台周围的军卒,台上两人目光都落在张远身上。 张远手按在双刀上,看着台上,淡淡道:“还有,陆大哥身上穿的是皂衣,镇抚司皂衣。” “不是狗皮。” “我镇抚司镇压天下,只听皇命。” “不敬镇抚司者,杀无赦。” 杀无赦。 这三个字从张远口中说出时候,石台上下仿佛都被一层寒意笼罩。 站在石台上的乔大丰感觉自己头顶似乎有猛虎盯住,背心不由发寒。 “这家伙据说在郑阳郡名声挺响?”赵平川看向张远,嘀咕一声,“杀过不少人?” 不是杀过许多人,不可能有此等杀气。 台上,陆长言点点头,伸手拍拍一旁的铁甲山猪,朗声道:“晓得了。” 他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上。 对面,乔大丰冷哼一声,手中长刀翻转一个刀花,整个人往前冲出两步,长刀“呼哧”劈砍。 看似凌乱的刀锋,其实都是带着弧线,引动陆长言的注意力。 他的脚步丝毫不停,极速前行。 江湖刀法。 不过瞬间,他跟陆长言的距离已经只有不到丈远。 “铮——” 陆长言长刀出鞘,厚重战刀带着一道让人心悸的寒光。 “杀——” 一声怒喝,陆长言双手持刀,刀锋径直劈砍而下。 直来直去,一往无前。 沙场战阵之刀。 “当——” 两柄长刀碰撞,火花四溅。 陆长言的长刀下压,乔大丰的手中刀差点脱手。 他身形往左侧一步撤出,手中刀翻滚,将那手腕和虎口的震颤散去。 看向陆长言手中刀,他目中贪婪再难压制。 陆长言的实力不如他,可那刀,太好。 刚才他要不收力,手中长刀就断了。 石台下,哄闹慢慢平静,所有人都盯着两道身影。 刚才那一刀,已经展现出实力,陆长言也好,乔大丰也罢,都是高手。 囚军虽然狂,但对强者还是尊重的。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强者为尊,这是刻在骨子里,流淌在血髓里的规矩,忘不掉。 横斩过两刀,陆长言顿住脚步。 战阵刀法与江湖手段缠斗,他很吃亏。 就算对方手中刀不敢与他相碰,可越是如此,越是凶险。 自己一旦疏忽,就会被对方抓住机会雷霆一击。 甚至,被其斩杀。 看脚下奔踏如飞,绕着身周快速奔行,手中刀花扭动的乔大丰,陆长言双手握住刀柄。 “老猪!” 他一声高喝。 伏在不远处的山猪陡然奔出,向着乔大丰撞去。 乔大丰双目之中迸发杀意,手中长刀朝着山猪当头斩下。 “当——” 山猪丝毫不退,只微微扭头,脊背上的铁甲硬生生顶住刀锋。 一位洞明境武者的当头一刀,破不了铁甲兽的铁甲! 这一幕,让台下一片低呼。 之前乔大丰击败铁甲苍狼时候,过程太快,根本没有出刀,此时这一刀,才展现铁甲兽的可怕。 “铁甲营,妖灵战傀营,怪不得新军会将许多资源堆在这两营上……”金城陆双目眯起,沉声开口。 台上,乔大丰一刀未见功,铁甲山猪抬头顶出。 乔大丰往后微微退一步,只是他才退一步,忽然抬头。 前方,陆长言一步踏出,飞身而上,一刀当头斩出。 这一刀带着呼啸,带着让人不敢直视的锋芒。 陆长言与自己的铁甲山猪磨合许久,合击的手段已经极为纯熟。 此时这一刀就是配合天衣无缝,乔大丰退无可退,只能手中长刀探头去挡。 “当——” 长刀应身而断,乔大丰的身躯不受控制的败退,三步之后踏空,跌落在石台下。 “噢嚎——” “乔老大输了——” “特奶奶的,那山猪这么猛?” 石台之下,骂声一片。 被一众军卒扶着站起身的乔大丰扔掉手中断刀,双目赤红: “滚开,给老子换刀,老子今天一定要宰了那畜生。” 台下,张远眉头一皱,看向身旁的赵平川。 “赵大哥,跌下台不算输?” 赵平川摇摇头,低声道:“跌下台算输,但他能再上台,再重新挑战。” 重新挑战? 张远双目眯起,目光透出几分寒芒。 “那刀是我的,这一战,我来。” 第308章 铁甲拳! 前军大营的决斗台乃是金城陆组建囚军时候立下的。 大营之中所有不遵军令,视军法为无物的囚犯,都被金城陆送上决斗台。 金城陆手上还有有几个高手的,赵平川的战力也强到同阶少有敌手。 他怎么说也是一家剑宗长老。 就是靠着这些手段,金城陆才将前军掌握住。 决斗台的规矩,就是生死自负。 前军是囚军,其他规矩在这里根本立不住,唯有生死。 此时,张远一句话,让周围人都转头看他。 本已经爬上台的乔老大也是转头,双目之中透出凶狠之色,盯住张远。 “小子,毛没长齐吧?” 张远摇摇头,抬步往前走。 赵平川抬手想去拉,被一旁的邓维承伸手阻住。 “张兄弟要动手,还是别拦着的好。” 他的话让赵平川微微愣住,转头看向金城陆。 张远这小子人不错,也有天赋,好好修行是有前途的。 这小子还有个小娘,聪慧机灵,两人好的似一个人样。 这小子要是死在前军大营,那玉娘可要伤心了。 “他的变化不小,估计有把握。”金城陆双目眯起,看着步步前行的张远。 金城陆武道修为是开阳境,刚才去探查张远的修为,竟然有几分看不真切。 很明显,张远有很强的手段,连开阳境的探查都可以遮蔽。 前方,张远已经踏上石台,向着陆长言拱手:“陆老哥,这一战让我吧,老猪与洞明境后期交手还差了点。” 张远对陆长言的铁甲山猪很了解,在铁甲营中都是常切磋的。 铁甲营中能与洞明境后期硬碰硬的,唯有章仕常的那头白狼。 哪怕张远的黑布,夏玉成的黑虎,都还是还是差了些。 陆长言沉吟一下,看张远给他使了一个狠厉的眼色,点头道:“成,交给你了。” 身在镇抚司,他自然明白,张远要杀人了。 镇抚司的威名,是靠血浇筑的。 陆长言将凤麟刀交给张远,带着铁甲山猪下了台。 张远手握长刀,转头看向重新握了一柄战刀的乔大丰。 “镇抚司,张远。”张远抬手抱拳。 看着张远,乔大丰咧嘴,将长刀横握:“镇抚司的狗皮卫老子杀过。” “不过你小子身家在镇抚司里算是富的。” “刀给我,我可以待会下刀时候轻点。” 张远敢上这个台,必然是有本事的。 哪怕张远年岁极轻,也不能被小视。 乔大丰之所以此时这样开口,不过是想故意引张远愤怒。 武道争锋,心中不稳,先输一半。 “你想这刀?”张远面色平静,举起手中的凤麟刀。 他抬手一挥,长刀落在石台一角。 “打赢我,刀是你的。” 张远将长刀抛到一边,这让乔大丰有些意外。 他目光落在张远的腰间,面皮微微抽动。 “两柄雁翎,锻造精巧,看来你不但身家丰厚,还精通双刀?” “拔刀吧,会使双刀的皂衣卫老子还是第一次见。” 张远没有答话,双手压在腰间的刀柄上。 他身上气血缓缓沉寂,真元力量似乎看不到。 可这等沉寂,乃是为了爆发。 但凡武道强者,都知道张远此时展现的,乃是一位高手所必备的境界。 心境沉如水。 “嘶——这小子是怪物吗,这才多久……”赵平川瞪大眼睛。 张远那手按双刀的姿势,展现的境界,让他一时间恍惚。 “血虎之名,一直都是杀出来的。”夏玉成看着张远,轻声低语。 他是一路看着张远从庐阳青虎,杀成了郑阳血虎。 他所见的张远几场崛起之战,都是生死之间徘徊。 张远的凶狠,是他自己所无法做到的。 金城陆看着张远,目中透出一丝璀璨。 他当初的眼光,没有看错。 “杀!” 台上,乔大丰已经忍不住出刀。 张远那种凝而不发的气机,让他心中慌乱。 脚下踏步,手中长刀前刺,乔大丰这一次出手极为谨慎。 张远那按在腰间的双手,给他极大的威胁。 双刀,不知哪柄刀会先出鞘。 “实力还行,可惜被张远压制了,心境乱了。”不远处,抱着长剑的燕昭轻声说道。 “这家伙就是这样,跟他过招就跟排兵布阵一样,你还没准备好——”孟虞夫话没说完,转头看向燕昭。 燕昭紧绷着脸。 一旁站着的夏玉林看一眼两人。 估计这两位都是被张远以气机压迫,然后一败涂地吧? 代入自己,夏玉林觉得自己也不会比台上的乔大丰强多少。 台上,乔大丰长刀已经到张远身前三尺。 张远依然手按双刀,不躲不避。 这一幕,所有人都不敢眨眼。 乔大丰目中露出凶光,长刀再进一尺。 只剩二尺! 此时张远就算拔刀也来不及了! “哈!” 乔大丰一声喝,长刀上真元附着,透出一丝幽光,向着张远的胸腹刺去。 就算张远身上甲胄防御极强,也不可能抵得住这当胸一刀。 这家伙,死定了! 台下,赵平川眉头紧皱。 张远实在太平静,平静到他不知道要不要违背前军规矩出手去救。 乔大丰的刀锋,到张远身前一尺。 张远本按在双刀刀柄的双手陡然抬起,抬到胸前。 双拳握紧,一手前,一手后,双臂微微交错之间,向着胸前长刀刀锋重重砸出。 “叮——” 这是长刀刺到张远衣甲上的声响。 刀剑已经抵到他的衣甲。 “当——” 张远的双臂交错,撞在刀身上。 长刀应声断成三截! 断刀! 这一击在所有人眼前展现! 乔大丰手中握着只剩一尺余的断刀,一脸呆愣。 双臂交击,一击断去乔大丰长刀的张远此时与乔大丰之间不过隔着三尺距离。 他脚下弓步进袭,架在胸前的双手,一拳前击,一拳下压。 下压的手臂抵住乔大丰握刀的手,也将其出腿、左手抬击的所有路封住。 前击的右拳,重重击在乔大丰的胸口。 “嘭——” 这一拳如中破革。 乔大丰脚步连退,直到五步外顿住,眼睛紧紧瞪着张远。 “铁甲拳!” 台下,忽然有人惊呼。 “横鬃拦马接铁甲飞桥!” “这是铁甲拳中两招变种!” 铁甲拳和莽牛拳等不只是军中,江湖上也是流传极广的拳法,也是最基础的拳法。 张远的招式极为标准,是个修过武道的都认识。 这么简单的拳法,这么简单的一招,竟然就将乔大丰这等洞明境后期强者击退,还是连退五步! “这家伙,这拳法,神了……” “乖乖,怪不得敢上台,这家伙的拳法不知道修到什么程度了。” “乔老大遇到高手了啊,这家伙这么年轻……” 台下,嘈杂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都面上带着期盼之色,想看张远的拳法。 敢以拳法破刀法,还能以铁甲拳将乔大丰击退,这一幕实在让人疯狂,甚至热血沸腾。 仙秦天下武者不知多少,可能修成高深功法战技的极少。 修铁甲拳、莽牛拳这等功法的才是绝大多数。 本以为只是普通打熬身躯的拳法,在张远手上展现此等威力。 岂不是说台下这许多军卒,他们也能凭铁甲拳发挥强大战力? “不对!” 就在此时,一声惊呼响起。 台下,所有人都是一静,回头看向不远处一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 大汉伸手指着台上,声音颤抖:“乔大丰,被这一拳震死了!” 乔大丰死了。 被一拳,打死了。 第309章 悬天肘! 所有人的目光缓缓落在石台上的乔大丰身上。 此时,台下众人才感觉到乔大丰站在那的姿势不对。 他的面色,是死灰的惨白。 石台上,微风拂过。 “当啷——” 乔大丰手中断刀掉落。 他的身躯也随着这风,向前跪倒。 “啪。” 双膝跪地,乔大丰的头低垂,一滴滴黑红的鲜血从他的七窍之中滴落。 这一幕,惊得石台下所有人瞪大眼睛。 石台下方数百丈方圆,只有凝住的喘息。 一位洞明境后期强者,被一拳震死! 还是最简单,最普通的铁甲拳! 手按双刀刀柄的张远转过身,目光扫过四周,身上煞气与气血真元全都收敛。 可哪怕再收敛,所有人眼中的他,依然好似凶魔! “不敬镇抚司,杀无赦。” 张远的声音响起。 杀无赦。 这句话刚才张远说过一遍。 刚才那一遍,无多少人在意。 这一遍,这三个字仿佛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回荡,让人后背发寒! 皂衣卫,雁翎刀,杀人无错。 石台上,一立一跪,两道身影仿佛定格。 “这家伙……”赵平川喃喃低语。 他有些看不透张远了。 这个分明只是庐阳府镇抚司中小小皂衣卫的家伙,什么时候成长到此等程度? “好胆子,好本事!”石台下,一声高喝扎响,一位敞着衣甲的光头大汉撞开人群,几步就奔上石台。 “某家来领教!” 大汉上台,双手握拳,一身透出淡淡的金色流光。 “是铁佛!” “铁佛的拳法也已经到化境,肯定会手痒!” “他跟乔老大一向称兄道弟,现在不出手,他们聚起的那一帮兄弟就要散了。” 石台下,惊呼一片。 “铁佛修的是佛门功法,刀枪不入,拳脚无伤。”赵平川面色透出几分凝重,转头看向金城陆和郑庆勋。 前军大营之中,洞明境里,能与他赵平川一战的就那么几个,铁佛是其中之一。 “无妨,到底是洞明境。”夏玉成轻笑。 号称郑阳郡洞明境第一的那位,就在不远处抱着长剑看呢。 这位,也不是张远对手。 “佛门金身诀?”张远看着面前的铁佛,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你也知道金身诀?”铁佛咧嘴,双手合十,“我没资格修金身诀,不过这铁身功也就比金身诀差少许。” 脚下前行,铁佛双目之中透出杀意:“贫僧最喜欢超度年轻男女,看你身子骨,佛祖定会喜欢。” 话音落,他双手展开,身躯之外灰金色的流光浮现,整个身躯似乎金铁浇筑,脚下踏出,向着张远一掌拍下。 这一掌之间,有淡淡的狮虎嘶吼声夹带。 佛门拳法,降妖伏魔手段。 张远双目微微眯起,压在刀柄上的双手握紧。 这铁身功比金身诀要差不少,凝练的身躯与气力弱不止一筹。 对筋骨的熬炼也差了许多。 在京源寺时候与云和等人交手,张远知道佛门苦修功法的强横。 云和等人所修的功法也是与金身诀一脉。 张远还以为金身诀不值钱,问云和等人才知道,金身诀在佛门之中虽然不算天阶功法,也是地阶五六品。 欧阳凌给张远寻来的功法,乃是极好的功法。 灰白手掌当面拍下,张远双手抬起。 依然是铁甲拳,不过此时张远身躯之外,多出一层淡淡的金光。 “金身诀!” 一掌拍出的铁佛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张远脚下进一步,左手手肘抬起。 “悬天肘!” 石台下一片惊呼。 张远这一招,分明是铁甲拳中杀招之一的悬天肘。 这本该是从上往下的一击,被张远横撞出去。 “啪——” 张远的手肘撞在铁佛手掌上,一声震响。 铁佛身躯一震,面上胀红,硬生生将后退的脚步止住,左手抬起,想拍向张远的头颅。 他左手才抬,张远已经再一步踏出,右手握拳后收。 “还是悬天肘!” 石台下,出声呼喊的声音已经带着颤抖。 张远的右手依然是变化的悬天肘,朝着铁佛腋下一击而出。 铁佛抬起的左手拍在张远的臂膀上,在铁甲护肩上留下一个掌印。 可张远的右手手肘已经撞在他的腋下。 “啪——” 铁佛身躯踉跄向着一旁摔倒,口中鲜血喷出。 连续两个悬天肘,将号称刀枪不入的铁佛打得吐血。 这等场面,石台下已经全都呆滞。 铁佛摔落在地,面露凶狠,翻身爬起。 他还未起身,张远一步跨出,身躯返身而起,右手回收,手臂上举。 悬天肘! 还是悬天肘! 这是最标准的悬天肘,借返身之力,凝一身气力于一肘。 据说将这一击修到高深处,能一击碎山。 铁佛抬头,看这当头砸落的一肘,面上露出惧色。 这一击,他接不住! 被破掉功法的他,此时也就寻常洞明境后期而已。 狼狈一个翻滚,屁股着地,铁佛滚退三尺。 “轰——” 张远一肘砸落,静悬在石台上一尺高处。 可那一肘带出的气劲,将石台炸裂,五尺内的青石全都碎成粉。 这一肘砸在人身上,筋骨定是寸寸碎裂! “艹,这一击瑶光境都接不住!” “他是蓄三式悬天肘之力而发,这一击,带着悬天大势!” 石台下,那几位将铁甲拳修到极深厚的武者已经满脸胀红,开口的声音都变了。 跟台上张远的铁甲拳相比,他们修的就是皮毛! 张远一肘击碎青石,差点被砸死的铁佛浑身颤抖。 他翻身要逃,伸手时候恰好抓住张远之前甩在石台上的凤麟刀。 一把抓住刀柄,铁佛准备抽刀。 只是他还未抽出刀锋,台下就有一道惊呼传来。 所有人眼中,身躯半跪的张远左手压在腰间,长刀出鞘。 他身上,一股血色的虚影升腾,一尊猛虎浮现。 长刀划出圆弧,斩断前方铁佛的脖颈颈骨,刀锋上带出一溜血珠,洒在石台下的军卒身上,脸上,然后才是铁佛无头的身躯喷洒血柱,将台下的军卒头脸喷成赤红。 张远身上,血色猛虎虚影激荡。 “血虎大人!” “是血虎张远!” “张爷!” 石台下,数道声音响起,十多道身影冲上石台,将张远围在当中。 “段家段宏亦拜见张爷!” “段家段明程拜见张爷!” “段家段明河拜见张爷!” …… 一家三百余死囚,还是郑阳郡世家之一,其中瑶光境强者多达十三位。 段家这三百余口在前军大营之中,是谁都不敢惹的存在。 没有张远,段家这三百多口,已经是一堆枯骨。 他们没见过张远,张远也没有见过他们。 但他们知道张远的名号。 郑阳血虎。 “今日谁敢对张爷不敬,就是与我段家为敌。”名叫段宏亦的老者转过身,身上瑶光境的气血真元浮动,双目之中透出冷厉。 第310章 狼烟起 段家。 前军大营之中如今除了掌军统领将军金城陆之外,最强势力。 看着石台上那林立的身影,台下的军卒都是往后微微退一步。 他们可不敢惹段家的人。 张远收刀回身,向着身边众人点点头,目光扫向下方。 “在下张远,供职镇抚司,江湖抬爱,混了个郑阳血虎的名号。” 手按刀柄,张远身上气息未收敛,那血色猛虎虚影依然在震荡。 刚一拳震一人,一刀斩一人的威势依然鼎盛。 这等气势与身边护卫的段家武者相合,让人不敢直视。 血虎,人如其名。 “张某家世代镇抚司皂衣卫,我骨子里刻的是仙秦天下的规矩。” “这皂衣穿在身上,跟你们那一身衣甲是一样的。” “我等,是袍泽。” 张远拱手,面色平静:“希望他日并肩作战,张某能将后背交给你们。” 话说完,张远再一拱手,走下石台。 石台下,那些围拢的军卒忙都退开一条道,不敢与张远直视。 囚军的军卒虽然是死囚组成,可他们也是人。 他们也怕死。 张远那一拳一刀,已经印在他们心头了。 赵平川看台上段家众人一眼,点点头,然后向着四周挥手:“散了散了。” 石台边的军卒一哄而散。 石台上的身躯,自有人去处理。 “金大哥,张远鲁莽,斩了你麾下悍将。”张远到金城陆面前,拱手开口。 不管是铁佛还是乔大丰,战力其实都极为不俗,杀心也都极重,都是悍卒。 这等人放在战场上,是有用的。 “无妨,”金城陆摆摆手,看看四周,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前军也是该整顿些规矩了。” 其实之前刚组建新军时候,前军根本没有现在这样子,那时候哪里像是军营?那时候是匪营。 金城陆治军的本事已经极强,才有现在这模样。 不过张远今日斩了两人,震慑众军,也让金城陆明白,前军要想成军,还要整顿军纪。 光是以悍勇为凭,是打不了大仗,也上不了真正战场的。 何况随着新军到来,前军军纪不整的印象传开,对他金城陆也不是好事。 张远他们在大营没有逗留多久,重回郑阳郡新军营地。 策马前行,出了前军大营,小公爷邓维承回头看向张远,笑着道:“也就是你张远,换一个人,今日绝不能活着出大营。” 他面上带笑,其他人面色则是凝重。 “军中有杀威棒的规矩,我等新来,前军要让我们低头,自然要压一压。” “临阳郡的新军来时候,已经在决斗台上被整治了一回。”前方的郑庆勋开口道。 陆长言感激的看向张远。 他也是好一会才想明白。 他们与前军军卒之间的矛盾并不大,只是言语间冲突,然后不知怎么就上了决斗台。 那驾驭苍狼铁甲兽的军卒败北,乔大丰挑衅,众军卒围观,过程似乎都太过顺畅,连一个拦阻的军将都不曾有。 他陆长言别说如张远一样杀人,就是打败了乔大丰,都会被连续挑战,直到败阵,生死不由自己。 正如邓维承说的,不是张远,今日他陆长言别想活着下台。 “金将军能将囚军治成这样子,已经是难得了。”张远轻声开口。 小公爷对前军的观感并不会影响金城陆在前军地位,可若是有一日,小公爷成了国公爷呢? 张远的话让众人点头,一齐策马往自己的营地赶过去。 ———————————————— 回到营地,张远径自往已经搭建好的帐篷去。 他是玄甲卫试炼者,也是营首都尉身份,在营地有单独的帐篷。 帐篷之中,盘膝而坐,张远身上有气血与真元力量翻涌升腾。 他的脑海之中,血色的珠子增加了三百多颗。 还有六十多颗金灰色的珠子。 原来佛门功法所修的力量,与纯粹的武道之力还有一些不同。 佛门并非外人所想那样,只是苦熬自身,修那苦行之功。 佛门功法,还需要修持佛法。 定性。 这性,是佛性,也是心中执念的放下。 两道记忆长河景象观悟,张远收获不少。 乔大丰出身江湖门派,因为恶被逐出,后在山野间落草为寇,行事毒辣。 若不是他身上功夫不差,修为不弱,又极为晓得钻营,欺软怕硬,他该是早死了。 至于铁佛,其曾是一家佛门寺庙之中武僧,传承六式降龙掌。 今日与张远拼斗时候,其展现的就是降龙掌法,出手之间都是狮虎嘶吼。 这掌法刚猛,需要以佛法定住心性,化解戾气与煞气。 铁佛武道资质极好,但心性不足,最终走上邪路。 观悟铁佛记忆,张远身上气息慢慢沉寂。 那些寺庙之中铁佛看不下去的佛经,张远都能看懂。 不过在张远看来,这些弯弯绕绕的佛经,远不如他脑海之中的秦律来的直接。 穿皂衣,执雁翎,世间善恶皆在秦律之上。 仙秦律法为纲,能让他心性坚如钢铁! 张远发现,越是观阅别人的记忆画面,越是能让他明悟人生。 世间事,大道之争罢了。 秉持心境,一往无前,仅此而已。 …… 两日之后,松阳郡新军到来。 据说在前军大营,松阳郡折了好几个高手。 估计前军被张远斩了两个强者,都憋着一股气,全都撒松阳郡新军身上了。 三郡新军到来,按照之前制定的计划,需要在前军大营整训一个月。 前军已经与蛮族交过手,对蛮族更了解。 这次试炼匆忙,还有不少物资没有准备好,也需要等待送来。 还有其他郡府的玄甲卫试炼者,也需要等待到来。 这一次据说总计有超过百位玄甲卫试炼者,争夺十二个玄甲卫名额。 三郡新军总计两万人出头,人数与目前前军差不多。 但相比那等杀伐之意,新军比前军差得远。 在前军大营整训,三郡新军经常被整治。 至于张远,则是被金城陆安排了,领着沈通等人,巡察大营。 要是别人,这差事根本接不住。 可张远不一样。 双刀,黑甲,铁甲黑豹。 张远走到何处,那些军卒都要唤一声“张爷”。 前军大营,以前只有一位“金爷”,现在多了一位“张爷”。 世间修行就是如此,一切凭实力说话。 大营之中策马前行,那些军卒都是肃立。 “张爷——” “张爷!” 一声声高呼让不远处的军卒转头。 不管是前军还是新军军卒,都抬头看向那一队黑甲。 “那就是张远,血虎张远,来前军大营就在决斗台上斩了两位前军悍将。” “看见没,那位就是血虎张爷,铁甲拳修到化境。” “三郡新军,这位算是独一份吧?巡察大营,连这些囚军都能镇住,镇抚司出来的狠人。” 周围的低语张远不放在心上,向着四周拱手,遇到修行铁甲拳或者莽牛拳的军卒,还停住马,出声指点几句。 他这等化境层次的拳法高手指点,一般人哪有如此机缘? 光是几句指点,就能让人茅塞顿开。 那些军卒都是满脸激动的向着张远躬身道谢。 底层军卒,资源有限,资质也不怎么样,能将拳法修高深些,就能多几分保命机会。 张远能出声指点,就是大恩情。 “呜——” 远处,号角声响起。 “狼烟!” 大营之中,惊呼声响起。 张远抬头,看允儿山山麓方向,一道道狼烟升起。 “喝——” 他一夹马腹,战马冲出大营。 沈通等人紧随其后。 第311章 你要去寻蛮族? 当张远他们奔行到山麓之上时候,狼烟已经熄灭。 几队军卒疲惫的从山坡下方回转。 还有几位伤势沉重的军卒被抬着回来。 张远走上前,看这些军卒伤势都是在胸腹,头脸,肩膀,基本都是骨骼碎裂。 这等伤,除非用那等贵重的仙道灵药,要不然就算能医治好,往后怕是都不能再战。 看着这些伤势,张远眯起双眼。 这就是蛮族,出手非死即伤。 抬头,张远看向前方。 大雪覆盖的原野,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坦。 那就是放马川。 数百年前,这里是腾洲有名的战马牧养之地。 “蛮族袭击了巡卫允儿山北麓的前军,截杀了几户百姓。” “我们追上去的军卒没占到便宜。” 一身战甲的赵平川走到张远身侧,沉声开口。 具体战况比赵平川说的更严重。 回到军营之中时候,战况已经统计出来。 五位前军巡卫军卒被截杀,七位军卒重伤,二十余百姓被掳走。 “咚——” “咚——” “咚——” 前军大营之中,聚将的战鼓声响起。 张远赶到军中大帐时候,其中已经满满当当都是军官。 前军有校尉及以上军官十多人,三郡新军各有三四位领军将官,还有镇抚司几位营首都尉级别的军官到来。 张远走到后方镇抚司军将位置,一位黑甲青年站起身,拱手道:“张兄。” 张远也是拱手:“姚兄。” 临阳郡镇抚司新任营首都尉姚成宝。 这位是上次三郡新任镇抚司营首都尉试炼之中四位胜出者之一。 姚成宝对力压他们其他三人的张远也早已好奇,对张远战绩也打听清楚。 特别是到前军大营,更是感受到张远威势。 血虎之名,让他明白,不是他能与之争锋的。 他们不在一郡,且张远这等强者,分明是要冲天地人榜的,与他姚成宝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他根本没有争锋的资格,也无必要。 出身世家的姚成宝行事圆润,与张远在大营相见时候就刻意结交。 张远坐下,等几位军将走进大帐后,面色阴沉的前军统领将军金城陆快步走进。 “见过将军大人!” 大帐之中,所有人起身拱手施礼。 金城陆一摆手,走到大帐前方,伸手压在丈高的羊皮地图上。 “蛮族的春狩已经开始,他们踏过放马川,入侵允儿山,是对我三郡联军的挑衅。” 蛮族身形高壮,其实不善长在树木葱茏的山林之中穿行,以往很少越过允儿山。 他们以往春季狩猎,也就在放马川。 这一次定然是向前军大营挑衅。 “将军大人,卑职愿率麾下军卒出击,扫灭入侵蛮族。”军帐前方,一位身穿青铜色战甲的大汉站起身,抱拳开口。 “金爷,我去。”另一边,一位军甲歪斜,满脸横肉的大汉站起身,高呼。 军帐之中,那些前军军将都是杀气腾腾的站起身来。 煞气与气血激荡,这等场面,要是不到洞明境,根本站不住脚跟。 金城陆不转身,只是将手掌按在那地图上。 大帐之中的呼喝声音慢慢沉寂,一片肃杀。 “前军军将先出去。”金城陆转身,一声低喝。 大帐之中那些前军军将相互看看,一抱拳,衣甲“哗啦”作响,走出大帐。 前军军将离开,大帐瞬间空了大半。 金城陆目光看向在场所有新军领军军官:“本准备等整训之后,后方物资送到再进行试炼,如今看怕是要将试炼再提前。” “一旦蛮族春狩,北固河沿岸,放马川之中全是蛮族,那时候新军根本无法入雪域。” 两万前军,两万新军,与散落在整个放马川的蛮族相比,实力差太多。 百万联军未组建完成之前,无力与蛮族正面交锋。 本已经提前的试炼,仓促间物资紧缺,如今又要提前? 大帐之中,所有人面上神色都无比凝重。 “前军大营会将前军的御寒物资给你们。” “七日之后,前军出动,扫荡放马川。” “所有新军试炼军卒趁机穿过放马川,踏过结冰的北固河,入雪域。” 金城陆面色郑重,拱手道:“诸位,金某能做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两万前军冲入幅员辽阔的放马川,恐怕伤亡惨重。 何况前军还将物资给了新军? 真的如金城陆所说,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诺!”邓维承一抱拳,高喝出声。 其他军将再不犹豫,都是拱手高呼。 军中无戏言,既然金城陆已经决定,这就是军令。 军令如山,不容质疑。 走出大帐,张远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 “张兄,活着回来,他日再把酒言欢。”姚成宝向着张远一拱手,伸手拍拍他肩膀,转身就走。 七日之后出发去雪域,这等仓促,所有新军营地都有些乱。 夏玉成忙着统计物资,邓维承和郑庆勋则是要将领队军将分配好,趁着最后的时间整训。 按照之前的计划,入雪域之后,新军会以五十人为一队,化整为零,散入雪域,绘制雪域线路图。 每隔十日,周围散落的队伍再聚合,交换手中线路图,同时再重新确定前行路线。 这样做的好处是就算有的队伍全军覆灭,也不至于他们手中的线路讯息完全丢失。 这些事情张远都没有参与,而是径直去铁甲营。 铁甲营外,陆长言看到张远将铁甲豹兽黑布带出来,有些意外。 “营中都在分配队伍,你这是要去哪?”看着张远,陆长言低声问道。 张远抬头看向远处浓黑的山岭,整束一下腰间的刀:“我去那边看看。” 那边。 陆长言瞪大眼睛,低呼一声:“你,你要去寻蛮族?” 张远点点头,双目之中透出杀意。 “我要亲眼见识下,那些土蛮到底什么样。” 今日见那些军卒伤势,再听说百姓被截杀,张远心中就憋着一团火。 仙秦镇压万域,什么时候受这等气? 不只是为了出胸中恶气,他更多的是想寻到蛮族,斩杀一两位,然后借观阅记忆手段,提前了解雪域,了解蛮族。 军伍交战,知己知彼,才是王道。 他张远行事,早已不是从前的热血青年,而是一位谋而后动,行事果断之人。 从当初定军山大营看到威远伯大帐中那地图,他就在谋算。 他提出的试炼计划,不是为了送死。 是为了真正提升新军战力,提升自己的战力和人脉。 就算这一次的试炼因为各种原因变故不断,他也心中不乱。 “我陪你去。”陆长言绷着脸,抬手在嘴边,吹一个呼哨,黑甲山猪从营地之中奔出来。 “张兄,此等事情总要算我一个。”不远处,抱着长剑的燕昭不知从何处走出来。 张远他们不可能私自离开,需要向郑庆勋和邓维承等人禀报。 他们对于张远去探查倒是没意见,只是提醒要一路小心。 到前军大营报备时候,赵平川派了一个亲兵,还有段家两个洞明境初期的武者一起,给他们引路。 “最好不要踏入放马川,那里一马平川,是蛮族纵横的主场。” 赵平川看向张远,压低声音:“前军这一次冲放马川,我也没有多少把握。” “我要是死了,你让青鱼赶紧改嫁。” 张远抬头看一眼赵平川:“改嫁?” “你娶过人家?” “没娶过那不叫改嫁,别平白侮人名声。” “你死了人家都不需要给你披麻守灵。” 赵平川嘴角一抽,瞪眼道:“你小子到底是谁的人?” 第312章 那就是蛮人 赵平川骂归骂,给张远他们的军器物资都是最好的。 白色的毛皮外袍,既保暖又防御力不错,且能在雪地之中隐蔽。 矮脚长毛马,别看只有五尺高,却耐寒,能在齐腰深的雪地里奔行如飞。 还有几袋熟制的妖兽肉,能保证他们不需要在雪地生火都能有一口补充气血的吃食。 两个段家洞明境初期武者,段明存与段明柱,都算是段玉的叔伯,临行前就得到族中长辈的命令,一定要护好张远。 赵平川的亲兵名叫毛三好,五十岁出头,身形干瘦,武道修为隐元后期。 毛三好随赵平川去过两次放马川,没有深入太多,不过他机灵,已经将路记熟。 一行六人踏上允儿山时候,已经是夜色浓重,好在漫山积雪,月光照耀下好似白昼。 毛三好动作快,寻了背风的山坡下,将积雪清理,拿卷在战马后面的毛毡搭起帐篷。 “张爷,我去猎两只狍子,山里狍子傻,几步就陷在雪地里跑不掉。” 毛三好讨好的看向张远,手中握着一柄短刀:“过了允儿山,我们就要谨慎了。” 总归张远他们是要来做正事,吃喝这等事情不重要。 不过做惯亲兵的毛三好,绝对知道怎样做好后勤事情。 “我让黑布去就成。” 张远摆摆手,拍一下黑甲猎豹的背。 黑甲豹兽脚步轻盈的奔入山林,身躯几个闪烁,就在密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这一幕让毛三好愣一下,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铁甲兽不但强大,还如此有灵性,谁不想有一头? 陆长言转头看看一旁的山猪,山猪身躯庞大,抬头看看前方,很是灵动的摇摇头。 “嘿,你这畜生,老子好吃喝的供着你,你给老子整治点猎物都不成?”陆长言怒吼一声,抬脚踢在山猪屁股上,山猪只将屁股扭一下,脚下纹丝不动。 一旁的燕昭抬头看一眼,身形一动,踏上数丈高的松木,身形靠在那松木的枝丫上,身躯似乎与其合一,外人不细瞧,根本看不出。 “张爷,你先休息,我们去山岗上警戒。”段家两人相互看看,也往山岗上走去。 张远也不客气,就在帐篷里盘坐,身上淡淡的金色光影笼罩。 冰寒之地,佛门金身诀最是好用。 运转金身诀,浑身不但丝毫不觉寒冷,甚至还有清凉灌注之感。 怪不得外人眼中佛门修行者都是苦修士,寻许多苦寒之地修行。 这是对佛门功法的误区。 半日雪地奔行,张远对往雪域之中的艰险有了直观了解。 允儿山这里的雪都已经齐腰深,往雪域去,那冰雪恐怕更是厚到难以想象。 还有,这等冰寒之地,隐元境的战力会被压缩许多,满身气血其中大半都要用来抵御寒意。 仙秦军卒的战力发挥不出。 相反,蛮族身形高壮,力气极大,又是不惧冰雪之寒,确实难以对付。 三洲之地一直没有下决心去解决蛮族之患,这些艰难不无原因。 加上冰雪之地资源匮乏,耗费巨大去占据无用雪域,划不来。 “吼——” 远处,铁甲豹兽的吼声传来。 张远双目睁开,身形一动已经踏出帐篷。 树梢上的燕昭已经如一道旋风,身形横越七八丈,如同青鸿划过,几个起落已经越过山坡。 这速度,让刚将枯木点燃的毛三好咂舌。 早知道敢来探查,摸蛮族底细的张远等人不简单,可燕昭的身法还是将毛三好吓到。 陆长言压住呼哧作响的山猪头颅,看向张远。 张远手压在刀柄上,身形一动,踏上前方雪坡。 “踏雪无痕,艹!”陆长言瞪眼,看着张远走过之地,松软的雪坡上只有淡淡的压印。 张远竟然修了极高深的江湖武道身法! 这家伙的武道天赋未免太可怕! 张远到山岗上时候,段家兄弟和燕昭都已经过了前方的山坳。 铁甲豹兽黑布拖着一头被咬断脖颈的野羊,从山林之中奔出来。 将野羊放在张远面前,豹兽低低呜咽几声。 这声音外人不懂,可作为其主人的张远却明白。 “魔修?” 豹兽的描述,它遇到了跟当初在积云观灭杀的魔修相似的身影。 张远从怀中掏出青灰色的玉牌,见其上果然有一道淡金色印记,指引向前方。 真是天罗魔门的魔修。 张远看向前方模糊的山野。 燕昭和段家兄弟归来,都是摇头。 “不是土蛮,脚印看,应该是人族。” “没有武者的行动痕迹,倒有点像是,”握着剑柄的燕昭低声道,“仙道修行者。” 山野之中有修行者正常,可这等偏僻山野,还是蛮人出没之地,修仙者来做什么? 段家兄弟二人都是看向张远。 “我们只管自己的事情,休整一晚,明日寻土蛮摸摸底细。” 张远伸手将铁甲豹兽带回的野羊提着,转身往山坡下的帐篷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青烟透着一丝肉香升腾。 —————————————— 前半夜段家兄弟和燕昭守夜,后半夜张远领着陆长言到山岗上警戒。 至于毛三好,他修为不够,本来就是来做后勤的。 直到山林之外天光大亮,张远方才从背靠着的一株青松后走出。 他身上,淡淡的气血力量涌动,活动几下筋骨,将衣甲脱了,坦着臂膀,就在山岗上挥拳。 一直以来,他都有晨练习惯。 另一边背风的大树旁,陆长言扭过头,看张远就是以最简单的铁甲拳晨练,招式沉稳。 张远走过几趟铁甲拳,身躯微微一沉,脚下踏出。 他身上,淡淡金光浮现,双手抬起,一掌前压,一掌拍出。 “嘭——” 飞雪四溅。 陆长言站起身,瞪大眼睛:“佛门功夫?” 张远不搭理他,脚下奔走,一掌一掌拍出。 脑海之中铁佛修炼降龙掌法时候的场景浮现,他的姿势与其相合,同时脑海中一颗金灰色的佛光珠子碎裂。 这珠子化为金光笼罩他经脉与丹田,将涌动的真元压住,让他心性稳如磐石。 “吼——” 三趟掌法修过,张远再一掌拍出,一道淡淡掌影透出,带动罡风化为狮虎吼啸。 陆长言一脸怪异,盯着张远的掌影。 “那个大和尚死的不冤,你早修过佛门功法,知道他的命门在哪。” 在陆长言看来,不是早修过佛门功法,还修到极为精深层次,绝不能有此时虎啸狮吼的境地。 张远收势,拿干雪擦一下身躯,将衣甲穿上,看看天色,往山坡方向走去。 “走了,该去寻土蛮了。” 陆长言跟在他身后,满眼都是失落。 张远不但将铁甲拳修到化境,还有极强的刀法。 他甚至连江湖身法,佛门功法都修的如此高深。 “你这家伙,怎么能武道天赋这么好?” …… 允儿山山脚,穿行大半日的六人队伍停在一行雪痕前。 雪痕周围有火堆,有血迹,还有散乱的甲片,衣衫碎布。 张远蹲下身握住一枚沾满血迹的甲片。 这甲片跟前军军卒衣甲上的一样。 将甲片凑到鼻子前,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还活着。” 毛三好蹲到雪痕之前仔细打量,又伸手抓起一把结了一层薄冰的积雪。 他站起身,转头看向张远。 “张爷,是土蛮。” “不过他们已经离开,至少两个时辰。” 伸手指向前方,毛三好沉声道:“往放马川去了。” 放马川。 之前赵平川嘱咐过,不要去放马川。 燕昭等人看向张远。 张远目光投向前方一望无际的平川,将那甲片握紧,转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 “驾——” 矮脚马冲进雪原。 铁甲黑豹紧随其后。 燕昭等人毫不犹豫冲过去。 毛三好看看地上散落的甲片,一咬牙,扯住战马缰绳,翻身而上。 “哈——” 矮脚马追向前方身影。 雪原奔行,矮脚马口鼻呼出热气,身躯撞开三尺多厚的积雪,犁开一道雪路。 半个时辰后,前方一队高大身影隐约可见。 那队身影分明也感应到背后追来的奔马,在雪原之中立住身形。 那就是,蛮人。 第313章 先辈杀出的土地,一寸都不能丢! 张远不是第一次见到蛮人。 从铁佛和乔大丰的记忆之中,他都看到蛮人身影,还看到他们与蛮人交手的景象。 高壮,大力,凶残,狂暴。 再多的印象,都不够亲身感知,亲身体验来的真实。 一队十三人的蛮人停在雪原当中,转过身,看着张远他们驾马奔行而至。 这十三人身形至少一丈,其中两人身高甚至高过丈二。 灰黑的身躯,只披着拼接的兽皮,凌乱松散。 头脸间五官与人族并无多少区别,只是鼻梁更高,头颅更大,胡须蓬乱,颧骨高耸,眼窝深陷,眉目间多出野兽才有的兽性, 兽骨缠绕的头发散乱,脖颈间还挂着兽骨。 手脚粗壮如同蛮牛。 这就是蛮族。 侵扰仙秦的雪域,成为三洲之地大患的土蛮一族。 策马奔行,张远目光落在那些蛮人肩扛手提的兵器上。 那都不能叫兵器。 粗壮的黑色木棍,其上用绳索绑着几块石头,铁片。 “呜呜——” 看张远他们到来,当先的蛮人口中发出嘶吼,将扛着的一团血色身躯甩到一边,持着手中八尺多长的粗大木棒,朝着领头冲行的张远奔去。 蛮人一步跨越丈多,带起飞雪,奔行的矮脚马明显被那等凶悍气势所迫,脚步慢下来许多。 矮脚马在雪地骑乘极好,可惜不适合当成真正的战马冲杀。 张远手按双刀,身形一步踏起,借着矮脚马前冲的力道,从马背上高高飞越,直上三丈多高。 “铮——” 双刀出鞘,两道交织刀光映着雪光,透出森寒。 那冲来的蛮人明显愣住,手中大棒握紧,抬头去看张远。 “呜呜呜——” 后方的蛮人高呼。 愣神的蛮人连忙低头,只来得及将手臂横在身前。 “嘭——” 黑甲猎豹一头撞在他手臂上,将其身躯撞一个踉跄。 此时,张远飞斩的双刀已至。 那蛮人抬手,大棒挡在头顶位置。 “噗——” 张远的左刀斩在蛮人大棒之上,将那大棒从半截处削断一半。 张远能从大棒上感受到蛮族的力气极大,这木棒也不像之前想象一样腐朽,而是无比坚韧,不是他的百炼精钢长刀,绝对斩不断。 一刀斩断大棒,那蛮人身躯不稳,向着一旁跌坐过去。 蛮人身躯跌进雪窝,口中怒吼,顺手将半截大棒砸向当空斩落的张远。 张远没有去挡那好似飞石一般砸来的半截大棒,而是身形扭转,整个人在半空之中打了个旋,让过木棒。 这一旋之力,让他身形向着下方狠狠砸落。 坠落瞬间,他右手长刀下探。 “噗嗤——” 张远的身躯下压,顶住下探的长刀,刀锋微微阻碍之后,便是与骨骼摩擦的声音,然后是穿透身躯的畅通,再到扎入雪地的松软。 双脚落地。 张远右手反握的长刀一扭。 刀锋之下,是张开大嘴,双手抱着刀身,想要挣扎,却已经无力的蛮人。 张远的刀,穿透了这蛮人的身躯,从胸口心脉之处刺穿,张远下压的那手腕一扭,彻底破碎了蛮人的心脉。 握住刀柄,张远的长刀从雪地之中缓缓抽出。 当他的刀拔起时候,鲜红炽热的血喷涌,如同涌泉。 周围的白雪化为一片血红。 抬头,他双刀在手,看向那一队蛮人。 杀蛮人,也不过如此。 紧随在张远身后的段家兄弟双目之中透出神采。 干净,利落,果断。 血虎张远,勇猛如斯! 毛三好面上涨红,用力挥舞下手臂,想要高呼,却被风雪将口中话语压住。 他实在是第一次见如此痛快干脆斩杀蛮人的。 张远的猛他早在前军决斗台下就看到过,可是看他杀蛮人,还是第一次。 前方剩下的十二位蛮人双目赤红,脸上全是狂怒,口中发出模糊的嘶吼,提着手中大棒就冲向张远。 “呜哈哈呜——” 丈高身形,踏在雪地之中,撞开三尺厚雪,激起的雪浪一片弥漫。 灰黑的气血力量激荡,将雪色染成一片昏暗。 “铮——” 张远身后一道长剑出鞘声音响起,燕昭的身形好似飞燕撞入那雪浪之中。 人在两丈高处如展翅之燕,身形踏在飞雪之上都能静悬,青玉流云之名果然人如其名。 当先的蛮人手中大棒挥下,带起呼啸轰鸣。 那大棒上铁片与石头之间缝隙带动刺耳的声音,似乎是故意引动被攻击之人的心神。 燕昭在大棒之前身形轻转,手中长剑擦着那蛮人大臂下方轻轻一带。 一蓬血花炸裂,那蛮人一声闷哼,举起的手臂重重一垂。 燕昭剑光不停,身影已经到蛮人身侧,手中剑抵在蛮人脖颈处。 “啪——” 一脚踏在蛮人左臂,燕昭身形好似流星撞向下一位蛮人方向。 被他一脚踏开的蛮人手握住自己脖颈,划开的剑伤喷出赤红鲜血,热气蒸腾。 两剑。 燕昭的剑道是标准的江湖剑术,一剑伤蛮人手臂,使其战力削减,第二剑斜拉脖颈血管,直接断绝其生机。 同时他已经不与这必死的蛮人纠缠,身形冲到第二位蛮人身前,一剑斜刺其肋下。 江湖剑道的迅疾,在燕昭手上展现无疑。 用最省力的手段,击出最大的杀伤,这就是青玉流云燕昭。 后方骑在矮脚马上的毛三好张大嘴巴。 张远的勇猛已经让他咂舌,此时燕昭的剑法,轻描淡写之间的杀伐,更是让他震惊。 “杀!” 段家兄弟冲往前方,背着的用厚毛皮包裹的战刀出鞘。 他们两人自然比不上张远和燕昭的勇猛无当,与蛮人拼杀才是真正的仙秦武者手段。 蛮人的木棒挥下,他们只能以自身气血真元凝聚抵挡,同时借力泄力,脚下腾挪,游斗之间寻找战机。 蛮人力大,身躯到底笨重些,多周旋几圈,总能寻到其破绽。 此时燕昭已经将第二位蛮人心脉刺穿,长剑上血珠一甩,飞身冲向前方第三第四位蛮人。 陆长言低喝一声,拖着凤麟刀,跟在他的铁甲山猪之后,冲向一位蛮人。 张远立在原处未动,毛三好犹豫一下,握住长枪,到张远身侧护卫。 赵平川安排他来,就是为了护持张远。 张远手持长刀,身上气血沉寂,双目微微眯起。 他的脑海之中,一片血色翻腾,一道高大虚影冲出。 来了! “哈——” 血色虚影怒吼,向着张远的神魂虚影冲来。 张远手中刀抬起,一刀横斩,脚下踏前一步,然后横刀一带,就将蛮人身躯斩碎。 崩散的血色化为一颗颗带着灰光的血珠,一道道满眼雪白的画面在张远面前浮现。 这就是蛮人的记忆画面。 从出生开始,入眼的就是雪色荒原,满眼都是雪域。 雪域之中奔跑,雪域之中狩猎,雪域之中被冻伤,被饥饿驱赶,被强大的雪妖兽追杀…… 蛮人的记忆极为苍白。 少有的一些修行片段,都是粗糙到极致。 几乎所有的岁月,都是被饥饿和寒冷充斥。 简短的语言,含混而模糊的情绪表达。 一个个小族群慢慢汇聚,实力的成长,意识的清晰。 踏过天河,就能获取无尽食物。 天河。 北固河。 蛮人眼中,北固河就是横绝天地的天河。 北固河结冰,就是蛮人眼中狩猎的开始。 冬猎和春狩,是蛮人眼中最最重要的时候,甚至无数族群举行各种祭祀,祈求上天保佑其能在狩猎之中获得大收获。 北固河畔,是蛮人眼中最丰茂之地。 蛮人的记忆画面流转,第一次踏上冰霜凝结的宽阔大河。 随着那记忆画面展现,张远浑身一颤,瞪大眼睛! “站在北固河畔,才能明白为何三洲之地要推动伐蛮之战!” 北固河边,灰黑的河岸,与冰霜冻结的雪白河面形成对比。 还有一个个白雪都掩盖不住的山丘。 那河岸,不是土石,是蛮人尸骨身躯堆积! 那白雪不能掩盖的山丘不是山丘,是一个个以蛮人头颅堆起的京观! 仙秦的荣耀,是以尸山血海铸成! “先辈杀出的土地,一寸都不能丢……” 第314章 修我兵甲! 唯有看到那北固河畔的尸骨河岸,累累京观,看蛮人侵入放马川却不敢动那些尸骨头颅分毫,才能明白三百年前仙秦是如何镇杀蛮族。 也只有看到那彰显战功的京观,昭示主权的河岸,才能明白邓维承所说的,丢掉三十万里山河,是怎样的耻辱。 先辈的杀伐不是为了彪炳战功,是为了仙秦能稳固,能百姓安宁。 可后辈丢了那荣耀,丢了那山河,让自己的百姓被截杀,被掳掠。 吾等后辈仙秦男儿,颜面何存! 张远握紧双拳。 百年前就该让朝堂上衮衮诸公来北固河畔看看。 脑海之中的画面不断冲击,踏过放马川的蛮人兴奋嚎叫,那干枯的荒草在他们口中都是香甜。 随处可见的猎物,少有的秦人,战力不算强,只要不被缠住就能脱身的秦军…… 踏过天河,就是猎场。 不是秦地,是猎场。 两百年前蛮人传说中的禁地,不知什么时候成了猎场。 三洲的退让,给了蛮人“原来仙秦也就如此”的感受。 一年一年的冬猎春狩。 镇压万域的仙秦天下,竟然被区区蛮族视作猎场? 这是大秦的耻辱! 张远目中透出杀意。 从蛮人的记忆之中,张远看到了修魔者的身影。 “天罗魔门?” 一身黑袍,手段诡异,来去无踪,蛮人眼中不愿得罪的存在。 看向前方被摔落在地的几道残甲身躯,张远面皮抽动,目中的杀意和怒意汇聚,背后血色的猛虎虚影轰然升腾。 这些百姓和军卒没死,是因为隐迹在雪域的魔修需要收集神魂。 蛮族带回留一口气的身躯,可以换取不少好东西。 魔修炼制的丹药,能让蛮人吞服之后战力更狂暴,战力更强。 “嗡——” 张远手中两柄长刀之上,青色的刀气震荡而出。 三尺刀气,将飞雪和寒气都排开。 毛三好见了鬼一般盯着张远手中的长刀。 三尺刀气,这是一个洞明中期的武者能有的? 这是一个不过二十岁的玄甲卫试炼者能有的? 他所见能修出三尺刀气的,哪个不是在刀法上浸淫三十年以上? 不只是毛三好,前方的段家兄弟,陆长言,也都是咧嘴,倒吸凉气。 另一边,一剑刺穿蛮人肩膀的燕昭,回头时候,双目之中透出凝重战意。 “杀。” 张远的声音响起,好似从地狱之中传出。 手中长刀一横一斜,一步踏出,张远的身形已经到两位蛮人身前。 横握的长刀一个斜拉,那蛮人腰间一道两尺长血口迸裂。 斜握的长刀斩出,一个蛮人的手臂被齐肘斩断。 不管是蛮人身躯还是身上那裹着的拼接毛皮,或者是那捆着石头铁片的木棒,都挡不住无坚不摧的三尺刀气。 两刀伤两蛮人,张远脚步不停,左手回握,左肩向着前方径直撞去。 “咔嚓——” 来不及躲避的蛮人腿骨折断声音响起,整个人向着后方雪窝里仰面倒下。 张远一步踏在这哀嚎蛮人的胸口,将其胸骨直接踏碎,借力直冲三丈高,双刀左右两分,斜带而下。 “嘭——” 两柄挥下的木棒撞在刀气上,直接崩碎。 张远手中长刀擦着两位蛮人的头颅,青色刀气从他们的额头带过,将半个脑壳削掉。 血与白洒落。 张远的身影已经到前方那一位仰头吞下一口灰色药粉的蛮人身前。 “吼——” 那蛮人一声长吼,一脚踹开铁甲山猪,向着张远一拳砸下。 这拳影之间,透着灰黑的淡淡魔气,带着刺耳呼啸。 张远抬头,双目之中杀意激荡,左手长刀归鞘,右手长刀前刺。 “啪——” 长刀抵在蛮人的拳头上,没有刀锋刺破身躯的声响,反而如斩破革。 魔道手段? 张远面色不变,左手压住刀柄。 他身上,一丝淡淡的仙道雷霆之光从经脉流转,然后隐入双手持的长刀。 天道雷霆,破天下邪魔! “噗——” 刀锋之上雷光一闪而逝。 蛮人那本坚硬的拳头一颤,张远的长刀径直插了进去。 长刀穿透拳头,穿透手臂筋骨,从蛮人的大臂下皮肉穿出。 张远的手纹丝不动,一直前压。 蛮人身躯退,他就进。 蛮人退三步之后,脚下不稳,身躯跌倒。 张远的刀压下,从蛮人的肋下穿进了胸腹,刺入心脉。 那蛮人张大嘴巴,发出几声“啊啊”声音,然后身躯一颤,再不动弹。 张远缓缓将长刀抽出,转身看向身后。 “留几个活口。” …… 五个被卸了臂膀筋骨、腿脚用藤绳绑住的蛮人躺倒在雪地。 张远走到一旁的雪窝,将那几个被掳掠的军卒和百姓身躯轻轻抱起来。 残躯。 七个人,两个已经没了手脚。 剩下五个身躯还算完整的只有一个,其他不是手脚断掉就是身躯被折叠,骨头碎裂的大半。 蛮人没有将秦人当人,只当猎物罢了。 要不是想带活的回去用神魂跟修魔者换些物资,这些身躯已经被撕了,丢掉骨骼,只绑着血肉拖回雪域。 张远伸手将抱着的没有了手脚的军卒脖颈处掏出一块铁片。 铁片被掏出的时候,那只剩一口气的军卒身躯挣扎起来,口中发出呜咽,勉强睁开眼。 看到张远身形,看到张远身上衣甲,这军卒咧开嘴,僵硬的面上露出笑意。 “岂……曰……无衣……” “前,军,王,金山。” 张远点点头,握紧铁牌:“兄弟,我带你回家。” ———————————— 五具蛮人身躯被矮脚马和战兽拖着,七位秦人被张远他们抱着回到前军大营。 在允儿山山岗时候,他们就被巡卫的军卒发现,传讯到大营,然后一路护送。 “呜——” 号角从大营方向传来,一队队军卒出大营。 一队骑兵护着张远他们从允儿山到大营外十里,大道两旁,军卒阵列。 “卑职等带前军伍长王金山,军卒常前民,马鑫,马田归来——” “卑职等带仙秦百姓郭正和,郭金,李苗归来——” 张远他们一行六人,每进数里,就放声高呼。 两排军卒目光落在那些身躯残缺,只剩一口气的军卒百姓身上,目中都是通红。 “嘭——” “嘭——” “嘭——” 手臂拍打胸口,一位位军卒身上气血震荡。 无尽的煞气蔓延。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 “修我兵甲!” “修我兵甲!” “修我兵甲!” 第315章 战骑,冲锋! 前军大营,杀气腾腾。 三营新军的杀意已经要压抑不住,恨不得冲出放马川。 背着手站在一方军帐之前,金城陆面色平静,看着前方的煞气流转动荡。 几位各新军大营的掌军将官都在一旁。 片刻之后,军帐之中几位随军医师走出。 “将军,用过仙药,命能保住,不过……” 看一眼金城陆,领头的医师低声道:“手脚没法再接续。” 其实以仙秦的手段,手脚也能接,只是那等仙药就不是前军能有。 也不是区区军卒有资格用。 “将军,不如禀报腾洲镇守金殿,送几颗能白骨再生的——” 说话的军将话没说完,已经被金城陆抬手止住。 金城陆摇摇头,面色平静的开口:“我知道你的意思,以此激烈军卒战意。” “其实没必要,就目前这士气已经足够。” “当真为他们破例,往后战场上伤残军卒更多,其他人怎么办?” 他的话让那几位军将都是低头。 确实,能白骨再生的仙药珍贵,不可能有多少,不可能用在寻常军卒身上。 若不然,往后其他军卒无此等待遇,反而心中怨恨。 金城陆转头看向张远,目中透出一丝精光:“我知你带回军卒之意,那些个蛮人,是要在营门外斩杀祭旗吗?” 带这些身形庞大的蛮人回来,比带回残躯军卒还麻烦许多。 张远这么大费周折的带回活的军卒,是什么想法? 其他军将也是转头看向张远。 换取军功不需要抓活的,至于套取情报更是不可能,秦人与蛮人根本就是语言不通。 “与蛮人一战,卑职感觉蛮人力气巨大,虽然动作稍微迟缓,可在冰寒之地,我秦人军卒也无法快速攻杀。” “而且,蛮人身躯伤势恢复极快,反之,我仙秦军卒一旦受伤,就会因为冰寒而丢掉性命。” 张远的面色郑重,周围其他军将神色也凝重无比。 越是了解多,越是能感觉到此次试炼艰难。 可是艰难又怎么办? 不摸清雪域,等真正联军攻伐时候,没头没脑的冲进雪域去,那死伤恐怕更是今日数倍乃至数十倍。 “这几个活着带回来的蛮人,可以交给新军各营,让军中高手练手。” “起码将蛮人攻击手段摸清楚,等与之对敌时候,也能多些底气。” 张远的话,让众人眼睛一亮。 “张兄弟,我代松阳郡新军兄弟感谢你,等活着回来,你往松阳郡,我等定好酒招待。”一旁穿着青铜色战甲的大汉向着张远拱手抱拳。 他是松阳郡领军偏将李可成,半步开阳境。 另一边,临阳郡的几位领军统领也是向着张远抱拳。 本来新军整训时候是安排小规模与蛮人接触,感受蛮人实力的。 可惜,如今一切被简化提前,新军连蛮人长什么样还是看张远他们拖回来才知道。 金城陆点点头,转头看向那几个医师。 “将那些蛮人也医治一下,别让他们死了。” 说完,他目光落在张远身上,面上露出一丝轻笑:“张远,你将我前军兄弟带回来,想要什么奖励?” 奖励? 张远沉默片刻,低声道:“将军能不能将他们给我?” 金城陆,还有周边的其他军将都是一愣。 “他们是囚军,按秦律,他们无再战之力,要么送回去关押终老,要么处死,”张远声音之中透着低沉,开口道,“将军就当他们都死了吧,送给我,青玉盟不差多养几个闲人。” …… 各营在准备物资,分配队伍时候,又多了一个任务。 与被铁链锁住的蛮人搏杀。 就算没机会正面交手,起码也要上前凑近,感受蛮人的凶狠。 那些个高手则是要近前,摸清蛮人力气,还有其一些基本的攻击手段。 再精细的资料,终究不如亲身感受,不如直面蛮人来的直观。 再多的磨砺,都不如握着长刀在蛮人身上斩一个口子,看其凶狠咆哮来的痛快。 唯一可惜的就是带回的蛮人太少,不能一下子斩杀掉,下手都不能太狠,要不然医师救不回来。 郑阳郡的大营里是两个蛮人被锁住腰身,让一帮军卒上前围杀。 铁甲兽也上前去撕咬。 夏玉成等人亲自上去,感受了蛮人身躯的强横,面色都有些不好看。 张远没有去,回到帐篷修行。 斩杀蛮人,他发现得到的那些血珠不能直接用。 因为血珠之中的灰色气息会动荡心神。 不过只要将这灰色气息祛除就可以,血珠会与寻常气血珠子相同,甚至更璀璨浑厚几分。 祛除灰色气息也容易,不管是儒道浩然之力的冲刷,还是那佛光珠子的浸染,都可以做到。 祛除出血珠的灰色气息灌注身躯,能被骨髓之中流淌的血脉之力吸收,如同煞气一样,温养提升血脉力量的浓度。 张远猜测,可能是因为这气息本就是蛮族的血脉传承,与他的血脉力量一样,都是可以吸收熬炼的东西。 他从典籍和一些记忆上看到,血脉之力要想提升,确实可以通过吞噬,不过那需要极高等的血脉,才能有吞噬之力。 具体蛮族的血脉力量能帮他提升多少血脉之力,还要等去雪域之中多厮杀几场才知道。 本来张远还想将那些记忆之中的雪域地图描绘出来,可真想动笔才发现是徒劳。 那些蛮族根本不记忆山川模样,只知道自己所聚的村落。 唯有族群之中一两个掌控传承的祭师才认得路。 也是这些祭师与魔修接触,从魔修手中获得了许多蛮族需要的物资。 蛮族的成长,离不开魔修的帮助。 …… 三日之后,号角声响起。 前军大营,两万军卒穿着战甲,列队而出。 后方,三郡新军穿着皮袍,沉默跟随。 新军身上穿的皮袍,是从前军身上匀出来的。 穿战甲去雪域,不说战甲的厚重,在雪地奔行笨重,光是那等冰寒彻骨,就耗费军卒极大的气血了。 四座军阵沉默前行,气血沉寂。 阵前斩杀了张远带回的五位蛮族祭旗,金城陆一挥手,所有军卒出征放马川。 两日时间,大军过允儿山,踏入一踏平原的放马川。 齐腰深的雪原,前面骑兵开路,踏出千丈宽的雪道。 奔碎的风雪,弥随着军阵激荡的红色气血翻涌跌宕。 前方探马不断汇聚讯息。 散落的蛮人被大军惊退,开始聚集。 过三日,大军在雪原踏行七百余里,终于见到蛮人的身影。 聚集的蛮人至少三千,用冰雪堆了几段低矮的墙,占据一片方圆五里的原野。 “呜——” 前军战阵的号角响起。 仙秦武卒与蛮人集群的厮杀,随着号角声拉开帷幕。 煞气,在无垠的雪原弥漫。 第316章 活着回来 秦军军阵前方一排排军卒持着长枪前行,特制的长枪枪锋狭长,放血槽宽厚。 长枪兵战阵往前推进,后方是快速组装起来的战弩。 战弩的弓弦是从一头头牯牛的肚子里剥出来。 唯有放在牛肚子里,这弓弦才能不僵硬。 这次用过,弓弦就废了。 “嚎——” 长枪兵的推进引动蛮族的愤怒,一根根巨大的木棍横空砸来,带着呼啸,砸落在雪地之中。 相隔五百步,长枪兵立住阵脚。 一架架战弩推上前。 五百步,这是战弩的最佳射程。 “砰砰砰——” 丈长的黑铁弩箭划破空气,带出尖利的呼啸声,扎破那些雪墙,将雪墙后的蛮人身躯钉穿。 三轮弩箭,简易的雪墙崩塌。 没有了雪墙的阻挡,弩箭更能射穿那些身躯高大的蛮人。 “嗷嚎——” 蛮人之中,有嘶吼之声响起。 散乱的蛮人提着木棒,握着拔出的弩箭向着长枪兵阵冲击而来。 五百步,对于蛮族来说不过百多步而已。 “呜——” 前军军阵之中,号角声再响起。 骑兵冲阵。 冲锋的号角声响起,赵平川手中持着一柄战枪领着前军仅有的两千战骑,骑乘被蒙住双眼的矮脚马,冲向那散乱的蛮人。 “轰——” 战骑与蛮人的碰撞,带着最原始与最激烈的气血激荡。 雪原大大阻碍了战马的冲击速度。 矮脚马能在雪原奔行,却没有足够的冲击力。 若不是每一位骑兵都是前军之中精锐,第一次冲击碰撞之中,秦人军阵就会崩溃。 赵平川口中呼喝,他身后军卒举着一杆大旗紧随。 骑兵阵列慢慢化为锥形,以赵平川的大旗为锋,将蛮人的阵型撕开。 穿过蛮人战群,骑兵转向左侧,拉出一个弧形,与当初张远和邓维承骑战冲杀时候路线一样。 “杀——” 持枪在手,身形微伏,一声高喝,赵平川再领军穿凿蛮人战群。 三趟冲击,蛮人已经没有超过百人聚集的群体。 赵平川身后持着战旗的军卒换过了五人。 战骑军卒,还剩五百不到。 “全军出击,剿灭蛮族。”金城陆的声音响起。 号角与鼓声同时响起,长枪兵阵前压,军阵后方则是盾兵冲出,将一个个蛮人围住。 两万秦军对三千蛮人,靠着战弩和骑兵冲击,先溃蛮人战群,再分化围杀。 这过程是极标准的秦军战阵攻杀之法。 张远看着这一幕,脑海之中“兵”字卷慢慢合拢。 这才是真正的军阵厮杀。 前方,金城陆转过身,拱手一礼。 “诸位,金某会率前军横贯放马川,尽力吸引更多的蛮族。” 抱拳,金城陆朗声道:“前军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送了衣甲,送了物资,还全力吸引放马川蛮族,金城陆已经做到了极限。 这十日横贯放马川,前军也不知道能有多少人活着回大营。 “就此别过。”几位新军领军统领拱手。 金城陆点点头,沉声开口:“保重。” 新军从前军后方转道,一路往左侧的冲去。 骑乘战马喘息归来的赵平川抬头,看向身穿皮袍,策马维持战阵军纪的张远。 “张远!” 赵平川的高呼让张远回头。 “保重。”赵平川想说活着回来,终究没有说出来。 张远停在那一会,面上露出轻笑:“赵大哥,三年之后你要还活着,就去向青鱼师姐提亲吧。” “再不济,回去圆个房也成。” “若不然,兄弟们还以为你不行,大家说是不是?” 赵平川的脸僵住。 “是!” “张爷说的对。” “赵校尉不娶他师妹,那定是不行。” 一众军卒都是哄笑出声。 原本沉闷的气氛被冲淡。 “兄弟们,活着回来,咱去闹赵校尉的洞房,好不好?”张远长笑,策马奔行而走。 新军军卒都笑着奔行。 “活着回来……” 金城陆目光投向前方,轻声长叹。 今日眼前这两万新军,能活着回来的有多少? 他的两万新军,活着回大营的能有多少? 双目之中透出精光,金城陆目光转向那围杀蛮族的方向。 不管新军能活下来多少,都会成为真正的悍卒,真正的新军种子。 没有历经与蛮人血战的军卒作为种子,是熬炼不出真正新军的。 “呜呜哈——” 蛮人之中,一声嚎叫响起,一位身形高大的蛮人身上透出灰黑的气息,将身前的盾兵撞开,向着端坐战马之上的金城陆冲来。 临战先擒将,蛮人也不是真傻。 金城陆冷哼一声,手按在腰间刀柄,双腿一夹马腹,战马冲出。 “轰——” 开阳境大修的气血烟柱升腾,将天地染成金红。 新军前行之中,张远回头,看到那金色烟柱激荡。 不少军卒也是回头去看。 烟柱慢慢行远。 ———————————— 三日之后。 两万新军,三座军阵来到放马川的边缘。 前方,冰莹的大河,还有灰黑的河岸。 河岸边,是一个个白雪掩盖的山丘。 大军缓缓走近,那白雪掩盖的山丘也显现出真容。 这哪里是什么山丘,这是一颗颗蛮人人头堆积起来的京观! 所有人都是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这是杀了多少蛮人? “三百年前,仙秦天人境强者横扫雪域,所有天人境蛮人,开阳境以上,全都诛杀干净。” “那些蛮人的身躯,堆积成河岸。” “那些蛮人的头颅,堆积成京观。” “他日你们踏足其他被仙秦征服的天地就会看到,每一方天地,都有着无数这样的京观。” 邓维承转头看向身后的军卒,手按在腰间的长刀刀柄之上。 他身上,一种别样的气息升腾。 “仙秦九洲,是先辈的血骨铺成。” “九洲百姓的安宁,是以我等手中刀来守护。” 伸手指向前方的巨大京观,邓维承深吸一口气。 “先辈为我们杀出来的天下,我们却无力护持,任蛮人过了踏上放马川,任蛮人掳掠我们的族人。” “这是我辈耻辱!” 邓维承握起拳头,锤击在自己的胸膛。 他看向前方军卒。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世家公子。”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武道精英。” “我知道你们本可以在后方慢慢成长,成为世人仰望的存在。” “我,邓维承,卫国公府世子,卫国公府这一辈的独苗。” “我留在后方,也能安稳继承国公之位,承袭那等荣耀与财富。” 目中有晶亮闪动,邓维承身上的气息凝聚,化为一片黑色的炫光。 黑旗。 仙秦战旗! 第317章 雪域,雪熊 “可蛮人过了放马川。” “他们踏过了先辈立下的疆界。” “我等秦人,大好男儿,能任这些蛮夷践踏我秦人之地吗?” 邓维承的声音在巨大的京观之前回荡。 黑旗虚影遮蔽,让他身上透出的血色煞气带着肃杀。 “不能。”有声音响起。 “不能!”声音响彻,连成一片。 “不能!”响彻云霄的呼喝,引动激散的飞雪。 血色的煞气化为绵延的红云。 “今日入雪域,我等搏命换回雪域百万里山川地图。” “若是他日联军不能踏平雪域,本世子就死在雪域。” “以我卫国公府一脉死绝,引那些天外天强者归来,崩碎这万万里雪域山河!” 邓维承一声高呼,战马奔踏,直冲入冻结的北固河。 “喝——” 一位位军卒气血奔腾,冲向北固河,冲向雪域。 张远手按双刀,转头看向不远处骑在马上的夏玉成,点点头,策马领着身后四十九位军卒,向着雪域而去。 两万军卒在冰莹的北固河上散落,然后化为一个个五十人的小队,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雪域。 …… 入雪域三日。 张远和他的小队一共前行了三百余里。 不是不能走快,是他们主要任务乃是勘察地形,要寻许多山峦俯瞰,绘制地形图。 他们这一小队除了张远自己是洞明境中期,还有同是镇抚司玄甲卫试炼者的沈通,也是洞明境修为,只不过未到洞明境中期。 其他军卒里,隐元大成有两人。 因为郑阳郡新军乃是以世家子为根基,才能有这么多高手,要不然哪能五十军卒之中就有两位隐元大成境? 在镇抚司,隐元大成也是能做旗官,甚至营首都尉的。 在定军山大营时候威远伯让夏玉成和张远要护好小公爷邓维承,但他们两人并未直接与邓维承同在一队。 其实邓维承也不傻。 别看邓维承调动军心时候说的慷慨激昂,其实他自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随行的十位亲兵护卫,都是从国公府来的,实力绝对强到极致。 他自身战力也极强,且手中必然有护身宝物。 一位国公府的小公爷,怎么可能没有好东西? 最关键一点,邓维承并未冒进。 他这一队只会在中间位置前行,绝不往最前位置冲,周围隔着不多远,就会有三郡新军的队伍。 一旦哪方被攻击,他们都能知道。 热血是一回事,自己生死到底是自己负责。 邓维承还有偌大家业要继承,怎么可能愿意死在雪域? 按照张远他们几人的计划,前期大军冲入雪域,不会遇到什么大的危险,他们这些人没必要聚合在一起。 等行程过半,他们再慢慢引自己麾下与邓维承汇合。 那时候,雪域之中的蛮族反应过来,差不多也要开始围杀新军了。 不需要与那些蛮族死战,只要跑赢就好。 到鼎运关,就能有大军接应。 有这一趟,邓维承的名声、根基,都算稳固了。 至于张远和夏玉成他们,也是一样,只要活着回去,各自所求基本上就成了。 对于他们来说,私利,公心,并无冲突。 这世间,若是有人当真毫无私心,那才是可怕。 此等人,必然有难以想象的图谋。 一座雪崖之前,张远蹲下身,手中一块淡白色的玉尺插入雪中。 那玉尺从淡白色到青色,再到橙红之色。 这是仙秦通用的测量温度的工具,有仙道刻痕,可查探冰寒与温热。 “三十分冰寒。” 站在张远身后的沈通吐一口热气,面色凝重:“此等冰寒,光是凭肉身气血,隐元中期以下撑不住十个时辰。” 隐元中期在镇抚司不算什么,乃是皂衣卫中普遍的标准,可放在军伍,已经是老卒,是十夫长乃至百夫长的水平了。 世间武者,绝大多数都在洞明境之下。 张远他们这一队,隐元中期也只有五人。 “张都尉,这图已经标记好了。”站在雪崖前的军卒将一卷图卷递给张远。 他满脸苍白,哪怕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袍,依然身躯颤抖。 张远接过图卷看看,图上标记了山川景象,下方的沟壑也都绘制清楚。 张远点点头,将图卷递过去,开口道:“你叫曹盛吧,此地就标记为曹盛岭。” 那军卒面上露出激动神色,点头将图卷上记录自己的姓名。 这对于军卒来说,可是难得的荣耀。 其实一路来,他们已经标记了七八处山岭,都是用自家军卒姓名。 反正这里都是无名之地,用了谁的名字都一样。 张远转头看看山崖后背风处的其他军卒,见他们都是浑身哆嗦。 果然,进入雪域,深不见底的雪坡,彻骨的冰寒,才是最大的敌人。 目光扫过下方布满积雪的山坳,张远伸手指向前方云雾缭绕之地。 “那边,应该是有一处流泉,甚至是温泉。” 从斩杀的那些蛮族记忆之中,张远看到不少在雪域之中生存的办法。 比如云雾升腾之地,必有流水。 这等不冻的流水,温度未到冰点,相比较周围的三十分冰寒气温,对于众人来说跟温泉无异。 “远哥说有流泉,那就一定有。”一旁的沈通哈一口气,面上露出笑意,“兄弟们,我们过去那边扎营。” 这一路来,张远所说,可是从没有错的。 后面那些军卒冻的哆嗦,此时听到沈通的话,都是激动起来。 众人牵扯战马,随着张远一起去寻流泉。 越往山谷之中走,越是感觉到温暖。 蒸腾的雾气,已经让周围水汽弥漫。 这等情况,说不定前方就是一片温泉! 顿时,一众军卒都是激动,恨不得快速奔行过去,冲入流泉之中。 “吼——” 奔行在张远身侧的铁甲豹兽黑布忽然低声吼。 张远眉头一皱,抬起手。 所有人脚步顿住。 “远哥?”沈通的手按在刀柄上。 他的长刀用层层的毛皮裹住刀鞘,就这,也时常会被冻住。 其他军卒随身的佩刀基本上都已经冻结在刀鞘,有人干脆将刀鞘丢掉。 好在出发前大多数军卒都换了兵器,拖着长柄斧,长枪的不少。 “黑布的意思,这里有妖兽。” 张远伸手将黑布背上的长刀火蛇握住,淡淡的火焰之光浮现。 “铮——” 长刀出鞘。 “咔嚓——” 刀柄与刀鞘扭合,化为丈二战刀。 他长刀才合,前方云气之中,就有一双赤红双目透出。 一头丈高的白熊向着他径直扑过来。 “雪熊?” “今晚有肉吃了!” 张远轻喝一声,一步踏出,长刀斩出。 第318章 等我卸甲,就来这山崖陪着你 雪熊该是雪域之中最常见的妖兽之一了。 雪域冰寒,贫瘠,能在其中生长的兽类,都是有其特点。 雪熊身形高壮,最高可达两丈,力大无穷。 其通体雪白,隐藏在雪泊之中与积雪融为一体,直到猎物走到跟前,陡然冲出,经常都能狩猎到猎物。 流泉、雪崖,是雪熊出没之地。 这些讯息都是张远从那些蛮人记忆之中看到的。 蛮人狩猎时候,就经常有被雪熊袭击的例子。 蛮人身躯强健,可也不是雪熊的对手。 不过若是三五个蛮人一起,那说不得就能反杀雪熊。 此时雪熊向着张远扑来,扑奔而起的飞雪与周围的云雾融在一起,让人眼前一片迷蒙。 张远长刀从迷蒙的水汽之中带出寒光,好似惊雷,重重劈在那雪熊的额间。 带着丝丝火热的长刀火蛇,刀锋重达三百斤。 丈高身躯的雪熊被这迎面一刀斩开头颅,身躯直接扑到雪地之中,微微挣扎一下,便不动了。 估计在这雪熊的印象里,就不曾有过如此锋芒。 若不然,它也不至都不知道躲避一下,就拿自己的头骨去顶张远的刀。 “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洗剥了,熊胆熊爪都是好东西。” “那皮子可是最能御寒,破一点点都可惜呢。” 张远收刀,甩落刀锋上的血珠,高声开口。 他将刀收回刀鞘,然后提着长刀走进水雾里。 不几步,众人就听到“扑通”的跳落水潭声音。 然后就是一声“艹,烫死老子了”的呼喊。 一众军卒都是长笑起来。 …… 一头雪熊,五十个军卒一顿就吃掉大半。 就着张远的“洗澡水”,切成片的熊肉只烫涮几下,塞入口中,便歪嘴咂舌的咽下肚。 “远哥,这,这温泉潭就起名叫美人汤吧?”沈通一边涮肉,一边开口。 “什么美人汤?为什么不叫血虎汤?”张远将一块肉送进嘴,一瞪眼,“不对,老子什么时候被做成汤了?” 石潭边敞着外袍的一众军卒都是笑起来。 “美人汤,这名字人家才能来。”沈通再涮一片肉,得意道,“然后编个血虎张远被美人所迷,跳下水潭差点被煮熟的故事。” “来泡一次,就成了美人。” “你看,这地方不就火了?” 周围的军卒都是点头。 “通哥,这里再火,他也没人来啊……”一旁的一个军卒手中握着根骨棒,开口问道。 “你懂什么?”沈通,靠在青石上,摸摸鼓胀的肚子,一脸惬意,“咱回去之后,联军攻入雪域,这地不就是咱们的了?” “雪域冰寒,找点噱头,比如这美人汤,但凡是美人,都要来泡一回。” “那时候啊,我老了,就解甲归田,在这美人汤边上建个草庐,收收汤浴钱,要是有要搓背的美人,咱也勉为其难……” “哈哈,通哥你是为了美人吧?” “别说,这生意可以做,贴本也能做?” “通哥,就怕你家婆姨不准你搓背。” 众军卒哄笑。 “老子还没婆姨呢,就等在美人汤抓一个。”沈通哈哈笑着。 一旁的张远转头看向不过两丈方圆的青石水潭。 “倒是个法子。” 他的话让沈通坐直身躯,面色郑重起来。 “我说的是真的,那些高官就是觉得此地贫瘠,所以不愿经营。” “要是雪域并非想象的那样贫瘠,或许,仙秦就会有大军前来。” 张远点点头,沉吟片刻,站起身,一步跨出。 他手中,一柄青铜色的刻刀握在掌心。 “咔——” “咔咔——” 几丈高的谭边青石壁上,美人汤三个遒劲大字出现。 刻刀一转,大字之下又是一行小字。 “元康一百十八年二月二十一,庐阳张远记。” 那大字古朴,其中透着磅礴。 张远刻完,退回原处,打量一下那三个大字,点点头。 别说,他这字已经有脑海之中张天仪在苍天崖刻字的七八成模样。 “字是好字,”沈通点头,然后来了一句,“就是太大气了些,不够娟秀,会吓了美人。” “等我经营这里,定将这字铲掉。” 张远的笑意僵在脸上。 ———————————— 一场休整,张远他们这一队军卒不管是士气还是气血都恢复到最佳。 张远虽然说不能把熊皮搞坏了,那白色的雪熊皮还是被裁成了七八块,给那些修为弱些的军卒裹在胸腹之间,用熊筋缚住。 别说,这样虽然笨重些,可是真暖和。 再前行,军卒们气势充足,干劲也足,一边绘制图卷,还四处寻些山崖下的石块,雪坡上的顽强枯草。 万一这些东西是宝贝呢? 沈通说的,只要雪域有价值,就能让仙秦占住这里。 张远手上有吞宝兽,要是真遇到好东西,这小家伙定然会提醒。 不过他没阻止一众军卒,他们既然有热情,那是好事。 踏入雪域第七日,张远他们已经前行一千四百多里。 习惯了雪域奔行,他们的速度快不少。 这当中,他们遇到三头妖兽,都是绕道离开,没有纠缠。 收拢了七八种还算不错的雪域大药,捡到两块铁矿石。 看来雪域确实不像之前想象的那样贫瘠,沈通已经在盘算,怎么将这些东西变成银钱。 不过张远知道,就凭这些,根本无法打动那些朝堂高官。 仙秦九洲,真正富庶的是上三洲。 这一路上,他们还遇到四个蛮人村落,也是悄然绕行,只在图卷上,做出了标记。 雪域之中太阳落山早,半下午时候,落日已经斜挂。 雪崖上,将图卷绘制好的曹盛转身,看向身边几个军卒。 “这山岭这般高,卢泉你个子最高,就叫卢泉峰怎么样?” 这话,让一旁那个子高瘦的军卒咧嘴。 其他军卒也都笑起来。 “成,以后我解甲归田时候,就来这里,等死了,也埋在这里,说不定能做个山神。”卢泉的话,让曹盛等人都是笑。 曹盛将名字写到画卷上,刚转身,忽然面色一变,他脚下一软,半边雪坡往下滑。 雪坡才滑,下方已经空了。 雪崩! 雪域之中,比蛮人猛兽还可怕无数倍的雪崩! 一处雪崩,就是山崩海啸。 “曹盛!” 众人惊慌要冲过去。 “护好图卷!” 顺着雪坡已经滚落的曹盛将手中图卷和身后装图卷的竹筒高高抛出,整个人往山崖下跌落,被积雪覆盖。 “轰——” 亿万钧的雪崖崩塌,层叠滚落,激起无尽雪涛。 “快走!” 当先几个军卒扯住山崖边的军卒,跌跌撞撞冲上山顶。 等张远和沈通等人赶来时候,那雪崩激起的狂澜还未停歇。 “都尉大人,曹盛,曹盛他——” 卢泉抱着曹盛绘制的图卷,泣不成声。 此等雪崩,天威一般,别说他们,就是天人境强者,也救不成。 张远接过那图卷,看其上有卢泉峰三个字。 转头,张远走到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崖前,拿出刻刀,刻下一行字。 “仙秦元康一百一十八年二月二十五,郑阳郡军士曹盛殉职于卢泉峰。” 站起身,张远将图卷收起,沉声道:“走吧。” 卢泉转头看向雪烟未消的山崖,咬着牙,低声道:“兄弟,等我卸甲,就来这山崖陪着你。” 第319章 周浦,还能杀敌否? 因为曹盛的意外殉职,小队原本高涨的士气被压下来。 之后两日,小队前行时候,也更小心。 “第十日,东南,最高处。” 一座山岗上,张远抬手指向前方。 踏入雪域的小队,十日一聚,不管在何处,只管按照之前密记方位前行。 众人往那高耸的雪山方向行进,半道上就已经看到其他队伍行进的踪迹。 “口令!” 山崖边有低喝之声响起。 “踏平。” “雪域。” 几个驻守的军卒惊喜的从雪窝子里爬起。 “是血虎大人!” “张都尉!” 那几个军卒分明是郑阳郡新军。 到山崖背风处,至少两百仙秦军卒围拢在一处,都是热闹攀谈。 常言老乡见老乡,此时离乡数万里,在这雪域之中重逢,那等亲切就更不用说了。 “哈哈,卢泉,大个子你还活着呢!” “个奶奶的腿,许二麻子你这家伙怎么没冻死?” “朱强,曹盛呢?” 一众军卒哄闹,张远背后的军卒都冲过去。 “张都尉。”向着张远拱手的,是前面一队的领队,中军一位百夫长。 另一位则是夏玉成麾下亲信,领长枪兵的邓子阳,如今也是百夫长。 不远处站起身的,则是两位临阳郡军将。 等到日落时候,山岭上已经聚拢五百余人,总计十二个队伍。 这其中折损最大的是两队遇到妖兽和雪崩的小队。 一队被成群雪狼追杀,折损了十人,一队则是遇到雪崩,十五人永远留在雪域。 折损过大的小队,按照之前的约定,拆解掉,分散到其他小队之中。 若不然实力不足,后面也难以再前行。 伤亡讯息,让本来欣喜的军卒慢慢沉寂下来。 同从三郡之地来,虽然知道此途艰险,可这般就折损了如此多兄弟,前途如何也不知。 所有人开始沉默休整。 十二个小队领队交换各自的图卷,然后绘制成十二份,相互补全空白之处。 也有些重叠的,则是删减。 这般来,半夜的功夫都没有闲着。 “嘭——” 夜半时候,远远的山岗处,有一道好似流星的烟火炸裂。 “求援讯号!” 张远身形一动,踏上山崖,面色凝重看向远处。 “是有要来集结的小队遇险。”邓子阳走到张远身侧,面色透出一丝紧张。 非到小队完全覆灭之危难,绝不能发求援讯号。 而且就算是有求援讯号,周边小队也是量力而行,不得强行救援。 这里是雪域,不是仙秦。 失陷在这里,生死真的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山崖边,几位领队走到张远身边,沉默不语。 山崖下边,那些修整的军卒探出头。 没有人说话。 “留三位洞明境在此,其他隐元大成境以上随我走。” “能救援就救援,无法救援我们就保全自身。” 张远深吸一口气,伸手招来黑布,伸手压在黑布背上轻拍几下,然后将火蛇长刀取下。 黑布呜呜几声,身上淡淡的火色闪过,铁甲上的火焰符文驱散寒冷,一头钻进夜色雪岭中。 不过片刻,张远身边集结三十多位军将。 洞明境十五人,隐元大成十八人。 这等强者比例,就是那些精锐强军之中也难有。 张远手中持着火蛇战刀,刀鞘拖在雪地上,快速奔走。 他身后,一众高手沉默紧随。 奔行一刻钟,远处山岭上已经可见气血激荡起的血柱,还有仙秦军阵的煞气。 再近些,有呼喝声传来。 “蛮人。” 张远先天真元乃是九品,能将真元精细到极致,五感也比其他人强许多倍。 山岭上声音他已经听清,乃是蛮人与仙秦军卒的厮杀。 至少上百蛮人! “呜呜——” 山林之中奔行归来的黑布证实了张远的判断。 一百余蛮人将一队秦军军卒包围在山崖边,秦军依托山崖护住两面,正与蛮人拼杀。 百余蛮人的话,那也不是没有机会。 这么长时间没有剿灭秦军,说明那些蛮人之中也没有强横的高手。 张远从蛮人的记忆之中已经了解,雪域之中强者大多聚集在大部落。 大的族群将资源堆积,才能培养出强者。 “三段冲杀,先破围,之后寻机杀敌。” 张远一声低喝,然后拖着火蛇长刀,与铁甲兽黑布一起,奔行而走。 其他军将也不犹豫,紧随他身后,三列阵势组成。 仙秦大军能胜万域之敌,一大部分的原因就是他们军阵之威。 张远与黑布在雪坡上带出长影,奔行到山崖前,飞身而下。 “杀——” 张远一声暴喝,手中火蛇长刀上火焰升腾而起。 人在半空,刀锋上五尺刀气引着血红的光焰好似火龙,冲击斩落。 “噗——” 山崖下的一位丈高蛮人抬起手中木棒挡在刀锋之前,被长刀直接斩开木棒,然后锋刃下劈,从其头颅破开。 刀锋不停,斩过颈骨,从胸腔断裂肋骨和内脏,一路下劈。 “噗——” 蛮人身躯被这一刀硬生生劈成两半! 世间竟然有这等凶悍的一刀! 哪怕是雪夜苍茫昏暗,这带着火焰斩下的一刀,依然让周围的所有蛮人惊呼,脚步不自觉的后退。 “血虎大人!” 山崖边有高呼声传来。 张远身形不动,持刀挺立,沉声道:“周浦,还能杀敌否?” 周浦,夏玉成麾下,当初在昙月岭围杀锻器门叛逆时候,张远临时安排其领军杀敌。 那一战,一众军卒都得到不少好处与磨砺。 那一战,也是张远,邱锦书,还有夏玉成崛起的开始。 夏玉成麾下的军将,也是从那一战后,对张远敬重到无以复加。 “能杀!”周浦一声高呼,推开身边军卒的搀扶,吊着一截臂膀,一步踏出。 张远手中长刀握住,脚下前踏,火红刀锋带出一道血色狂澜,两丈之内,尽被渲染。 横斩一刀,前方所有的蛮人都慌乱退逃。 只是因为层叠包围山崖,这些蛮人后方堵住,一时间竟是退不开。 张远长刀横斩一刀带起一片血花,人再前进,脚踏在踩踏过的厚冰上,踏出丈高,一刀重重劈下。 “嘭——” 两个蛮人身形退不掉,被这一刀斜斜劈中肩膀,身躯斩断。 刀锋只顿一下,下探,斩落在坚冰之上,激起一片璀璨碎散的冰块。 “杀——” 后方,一道道身影从山崖上跳下,全都是隐元大成境之上的高手。 那等腾挪气势,气血光影,让蛮人不觉惊惧高呼。 主要是张远两刀所展现的凶残,将这些蛮人都吓住了。 要是后面来的都是张远这样猛人,那他们岂不是都要死在这? 蛮人,其实也怕死。 “呜哈呜哈——” 一道高呼声响起,那些围拢在山崖前的蛮人转身奔逃。 逃了。 张远转头,看向身旁面色苍白的周浦,目光落在他破损的衣甲上。 他的左臂,齐着肩膀处碎裂了。 这是被蛮人手中木棒砸中的伤势,看着臂膀还在,其实筋骨已经粉碎。 见张远看自己,周浦咧一下嘴,朗声道:“没事,小伤,还能战……” 话是这样说,他的腿脚已经站立不住,身躯向后软倒去。 一众军卒上前将周浦扶住。 “百夫长!” “头!” 张远看向山崖下的身影。 总共不到二十。 这一队,伤亡过半。 踏入雪域十天了,不知道两万新军,已经有多少人埋骨这冰寒之地? 如果是踏入雪域之前,看到这样的伤损,他张远心中定然会愧疚。 但真正踏入雪域,所有人都已经明白,没有这一趟穿行,没有他们的性命换来的雪域地图,他日联军的伤亡不堪设想。 “张都尉,要不要将这些蛮人都斩绝了?”持着长刀走到张远身边的邓子阳沉声开口。 周浦领的那些军卒都是夏玉成麾下袍泽,此时大半倒卧在山崖血泊,怎能不让他们愤慨? 张远目光投向已经退下雪坡的那些蛮人。 这一次他们汇聚十二个小队,只要配合好,是有机会将那百余蛮人斩尽的。 只是要斩杀蛮人,他们自身定然也会有伤亡。 如何选择? 握紧手中长刀,张远缓缓闭眼。 山风呼啸,所有人都握紧手中兵器,静静等待。 第320章 雪狼 张远的脑海之中,三道血影才冲出就被他神魂一刀斩碎,化为轰然撞入经脉的气血。 一道道透着灰白的记忆浮现。 一如在放马川斩杀的那些蛮人,这些记忆依然是一片雪白,饥饿与寒冷相伴。 从小学习狩猎,春狩与冬猎是所有蛮人所期盼的,需要选拔族群之中最强的蛮人参与。 走马灯一般的记忆闪现,周边的雪岭景象都展露出来。 印证眼前所见,这能让张远对至少方圆几十里之地的雪域熟悉起来。 “呜呜——” 铁甲兽黑布的声音响起,绵延的秦军从山崖边冲来。 深吸一口气,张远看向前方。 “不用追击了。” 不追击蛮人。 张远身边从修整山崖边来的军将,都是微微松一口气。 与蛮人厮杀,他们总不免有死伤。 谁都不愿自己,还有麾下已经相处十日的军卒死在这。 就是受伤,也与死了没多少区别。 山崖边上,周浦所领的那一队军卒虽然面上露出失落,却也知道此事他们说的不算。 他们更知道,张远此时做出的选择不算错。 “诸位,对于我们来说,这是一场试炼。” “我们的任务是勘察地形,绘制雪域地图,为联军踏平雪域做出准备。” 张远转头,看向山崖边的军将,还有一众军卒。 “任务要完成,我们更要活着回去,这些都是我们的目标。” 谁不想活着回去,完成试炼任务? 所有人都是点头。 “完成任务,活着回去,”张远手握着长刀,双目之中透出深邃,“别忘了,这是一次试炼,是对我们的磨砺。” “不被一时的仇恨蒙蔽双眼,不被强敌压住气势,不畏艰险,进退不能失去方寸。” 张远的脑海之中,那一卷“兵”字册上的文字闪露一道道金光。 只有亲身体验,才能感悟到真正的沙场兵法。 就像这一次选择,是率众追杀蛮人,为死难军卒报仇,获取少数人的死忠,还是保全更多人? 这样的选择,换一个场合是不是还能用? 孟涛读过的兵书,罗裳看过的那些书册,还有那么多江湖武者,各方修行者的记忆交织,都化为张远的阅历。 阅历不能帮他做决定,但能帮他看清眼前迷障,帮助他做出最适合的选择。 说来说去,就算这一次的试炼任务没有完成多好,其实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些军卒从雪域之中走过一趟,得到了磨砺。 他们才是新军真正的财富。 “血虎大人说的是,我们来此为磨砺,不是争一时胜负。” “要杀蛮人,以后有的是机会。” 几位军将附和。 “大人,蛮人会不会再追过来?”之前站在周浦身侧的军卒出声,面上带着担忧之色。 这雪域之中乃是蛮人纵横之地,这次放走了蛮人,蛮人集结了追杀上来,那时候各小队分散了,可就真的要覆灭。 这一声问,也让不少人紧张起来。 “他们当然会追上来。”张远面上露出一丝轻笑,“我就怕他们不追上来。” —————————————— 吴超岭。 是以周浦他们那一队中一位战死军卒的名字命名。 这里在蛮人口中叫雪狼窝子。 雪狼,是雪域之中实力比雪熊弱,但族群战力绝对强过雪熊的野兽族群。 强大的雪狼已经化妖,甚至有那种大妖,实力强横。 寻常的雪狼有的族群庞大,数百上千,乃至上万雪狼翻涌如浪,就是再强的蛮人族群都要退避。 雪狼窝子这里有两三百的雪狼,寻常时候不怎么出来,只有狩猎的时候才冲出雪狼窝子。 此时,张远领着一队军卒,拖着十多具蛮族身躯,已经走到雪狼窝子里。 “都尉大人,蛮人坠在那山坳,不进来。” 张远身后,一位身穿皮袍的军卒低声开口。 其他小队此时聚拢在山坳顶上,张远选了擅长轻身功法的军卒,跟他一块来引雪狼。 那些拖拽的身躯在雪地拉出雪道,后面循着雪道追来的蛮人还以为这是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其实不过十来个人而已。 在蛮人看来,张远慌不择路,走进雪狼窝子,是在找死。 “吼——” 前方,一声妖兽的声音响起。 雪狼。 张远将手中提着的身躯往前一扔,高喝道:“跑——” 其他军卒将拖着的身躯甩出,转头就跑。 此时,前方山坳之中,已经有三尺多高,通体雪白,龇牙咧嘴的群狼冲出。 那就是雪狼。 雪狼群中,还有两头身长半丈有余,高过其他狼兽一个身位的巨大头狼。 或者说是狼群之中的王者,狼王。 张远在一众军卒身后,手压在火蛇刀柄上,一边奔逃,一边回头。 那些雪狼冲到丢弃的蛮人身躯前,不少都是围拢过去。 “吼——” 一头狼王仰天吼叫,引着剩下一半的狼兽冲向山坳,往张远他们追来。 一头追的快的,已经到张远身前。 张远抬手,也不出刀,只是厚重的刀鞘砸落。 “嘭——” 那雪狼被刀鞘砸在脖颈和前肋处,直接身躯一歪,滚落在雪地之中,四肢抽动一下便不动了。 以火蛇重刀之沉,只要砸到,定然是筋骨碎裂。 “吼——” 后方的狼王怒吼,咆哮冲击而来。 此时,前方军卒已经冲到山坳处,外面是一堆手中持着木棒,穿着兽皮的蛮人。 “上!” 一声高喝,当先军卒身形跳起两丈高,踏上陡峭山壁。 其他军卒也毫不犹豫,跟着冲上石壁。 没有足够轻身手段,这石壁根本无处着力,根本上不去。 众人奔踏上七八丈高处,山坳之上,几条长长绳索垂落,落在他们身前,然后抓住绳索冲上山坳顶上去。 “大人保重。” 山坳上有人高呼。 这些军卒会就此离开,不会等张远。 张远也不需要他们等。 只要在数十里外汇合就行。 山坳之中,张远不去管身后的雪狼,持着长刀直冲向山坳前那些蛮人。 “杀——” 长刀出鞘! 长刀之上,血色火焰升腾,三尺刀气随之挥斩而出。 “咔嚓——” 当先的蛮人手中木棒被斩断,长刀从其臂膀上斩落,将其斩成两截,鲜血洒落一地。 张远一刀得手,身形飞踏而上,脚踩在一个蛮人头顶,一脚将其头骨和颈骨踩碎,借这一脚之力,他落在三丈外。 那些蛮人还没反应过来,山坳之中的雪狼已经冲出。 同族被杀的仇恨,还有山坳前鲜血的刺激,让那些雪狼嚎叫着冲向蛮人。 张远再不管这些蛮人和雪狼,快步往前走。 被鲜血和仇恨刺激的雪狼,足够这些蛮人好好喝一壶。 这一个蛮人族群,这一次起码要伤亡过半。 虽然不是亲手斩杀蛮人,可也是没有让蛮人好过,也算为那些伤亡袍泽报仇了。 “吼吼吼——” 前方,一个手中持着玉白大骨兵器的蛮人身上闪动丝丝的血光,向着张远奔行而来。 张远手中长刀握紧,刀鞘一扭,“咔嚓”一声,火蛇化为丈二长刀。 “轰!” 飞身而起,长刀斩落。 前方蛮人抬起手中白骨兵器挡在头顶。 “咔!” 白骨兵器挡不住灌注真元可达三百斤的火蛇重刀,更挡不住张远的清亮刀气,被一刀两段。 长刀下斩,划过那蛮人的面门,将其头颅破开两半。 张远抽刀而回,不管背后蛮人与雪狼的厮杀,抓住那被其斩杀的狼人脖颈间挂着的一串玉石垂链,扯了就走。 一边走,一边观阅斩杀的蛮人记忆。 奔行十多里,张远忽然身形顿住。 他的目中,透出无尽的凝重! 第321章 张远在此承诺,绝不抛弃一人! 人族! 雪域之中,竟然有人族! 那手中持着白骨兵器的蛮人记忆之中,往雪域深处走,有一个人族族群,他们擅长制作骨器。 就是以大兽之长骨打磨炼制出的兵器,比石头木棒杀伤力强许多。 那人族族群生活之地,还有一片大湖,是四季不冻的暖湖。 靠着大湖之中出产,还有打制兵器与蛮人交换物资,这族群活的还算可以,族人不少。 张远目中透出一丝凝重。 那些人族已经臣服蛮人,被蛮人接纳,他们还能算是秦人吗? 按照这次新军试炼的前路,必然有小队到达那暖湖,见到这些生活在暖湖边的人族。 这些人族,是会随军卒离开,还是,领蛮人来将到达的军卒杀尽? 不知道。 张远无法判断。 他不能阻止远离秦地无数年的族人回归。 不管是夏玉成还是邓维承,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份功劳。 要是能将那些秦人带回鼎运关,得到的军功荣耀,恐怕是完成这次试炼的十倍。 这诱惑实在太大,就连他都动心。 但是那些人族要是想害试炼小队,其中危机不敢想。 世间最可怕的危险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自己人。 …… “血虎大人回来了!” “远哥!” “都尉大人!” 集合之地,山崖上军卒惊喜低呼。 张远点点头,快步走到临时营地。 低矮的简易帐篷之中,周浦已经醒了,看着自己被斩掉的右手臂膀,神色有些茫然。 “那手臂保不住了,斩断了才能救你。” 张远的声音响起。 走进帐篷,张远将手中长刀横压下,伸手将一旁一个皮袋拿起,在鼻子前嗅一下又放回去。 “大人不来一口?”一旁坐着的军将低声道。 张远摇摇头,将皮袋放回原处。 “这酒可以处理伤口,擦拭刀锋,不能喝。” 说着,他看向周浦。 “周浦,丢了手臂没什么,这里是雪域,大意一点,命丢掉也寻常。” 周浦面上露出一丝惨笑,点点头。 “血虎大人说的是,周浦这样子,咳咳……” 在雪域之中,受伤了,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他周浦能还活着,已经是幸运。 而且,就算他现在活着,不代表他还能活多久。 “你那一队还有二十二人,连你在内,一时不能动手的有五人。” 张远神色平静,手压在刀鞘上。 帐篷之中还有邓子阳等人,此时都是神色凝重。 五个不能动手,甚至还要照顾的军卒,这是难以想象的拖累。 周浦仅剩的手臂颤抖,咬着牙,看向张远:“远哥,兄弟们散到其他队伍里。”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脖颈里的铁牌扯下。 “我带那几个受伤的兄弟,你们给我留两匹矮脚马就行。” “放心,我一定带着兄弟们走出雪域,只是勘察任务要靠你们了。” 他的声音响亮,可那难以压抑的颤抖还是所有人都能听得出来。 雪域之中五个伤兵,怎么可能活着走出去? “我们的伤兵不止你们五个。” 张远开口,站起身,走出帐篷。 帐中几人相互看看,拍拍周浦的肩膀,随着张远走出去。 周浦握紧自己的身份铁牌。 张远召集了所有小队的领队,众人将各自小队之中伤损情况统计。 确实不止五位伤兵。 冻伤,摔伤,风寒,还有几位修为不够,已经难以坚持的军卒。 总人数达到了二十八人。 这么多人数被汇报上来,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看向张远。 这位一向以杀伐果断,出手狠辣着称的血虎大人,是要放弃这些军卒吗? 放弃这些人,小队少了些负担,确实能速度更快些。 但这些人都是同从秦地而来的袍泽,丢弃他们,不说军法,心中良知也难安。 “我等试炼,为了什么?” 张远缓缓抬头,轻声开口。 试炼为了什么? 为了雪域地图,为了活着回去,为了这一场生死之间的磨砺。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活着回去,未来前途定然一片宽广。 “活着回去,我们就能仕途坦荡,积攒足够军功,往后晋升也必然比其他人快,对不对?”张远并未压低声音。 山野雪坡之间,他的声音在回荡。 所有军卒缓缓转头,看向张远他们这些领军军将方向。 刚才他们在统计受伤或者修为难以支撑的军卒。 难道,这是要放弃那些人? “这一趟,是对我们身躯的磨砺,更是对我们心灵的磨砺啊……” 站起身,看向周围散落的军卒,张远朗声开口。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只想成为旗官的皂衣卫。 丁家巷中的少年正在远去。 眼界,境界,心胸,武道,儒道,仙道,佛法,还有仙魔修行者的那种本能生存之道,聚合在一起,成为现在的张远。 “勇气,毅力,团结不弃。”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张远目光落在一旁的简易帐篷上,声音平静:“我们不能,也不会放弃自己的袍泽。” “他们可以马革裹尸,可以英勇拼死,但他们不能被抛弃。” “诸位,张远在此承诺,绝不抛弃一人!” …… 张远是这样说,自然会这样做。 总共十三支队伍被聚合起来,重新拆分成十个队伍。 三个小队将兵员补足,伤损军卒留给其他小队,保证足够的机动力和速度。 十个队伍之中,张远他们这种有两位洞明境领队的小队,各领五位伤患。 张远他们队伍兜底,收拢九位伤患。 一众军卒没有人提出异议。 “诸位,保重。” 看着一支支小队离开,张远拱手。 等所有小队离开,张远方才领着他们小队踏上征程。 “远哥,我,我们不能拖累你啊……”被两个军卒抬着的周浦开口。 一支小队,带九位伤兵,基本上一半的战力都被拖累。 张远面色平静,伸手拍拍周浦的肩膀。 “放心。” 行百里之后,张远领他们小队袭杀了一处只有十来个蛮人的村落。 他没有杀掉村落之中的所有蛮人,而是将之前从持骨棒蛮人脖颈之间扯来的玉石链拿出来,然后口中发出含混的低吼。 那些蛮人都是茫然的跪倒在他面前。 不过片刻,小队离开这木石搭建的蛮人村落时候,张远他们小队后方,多出了十个蛮人。 这些身形高大的蛮人将那些伤员扛在肩膀上,跟在队伍后面奔行。 前方军卒回头,看到这一幕,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朱强,看什么呢?” “哦,我看他们伤兵别被风吹冻着。” …… 众军卒不知道,他们前行的路线已经悄然改变。 一直往前行,是暖湖方向。 三日之后,一处山坳之中,领军前行的张远忽然停住脚步。 他抬起手,手腕上化为护腕的满身鳞甲吞宝兽睁开眼,重新化为四足小兽。 “远哥,怎么了?”沈通手按在刀柄上,警惕看向四周。 “或许,有好东西。”张远轻笑,将吞宝兽扔到雪地里。 吞宝兽在雪窝里翻个身,冲向前方山壁,几个起落,消失不见。 过不片刻,山崖上传来一声震天嘶吼。 “艹,瑶光境妖兽!”张远看吐宝兽抱着个火红的拳头大果子,不由面色一变,低呼出声。 第322章 只要每天打它几十拳就行? 瑶光境的妖兽,可不能只当瑶光境武者来看。 特别是能在雪域这等寒冷地方长成妖兽的,更是强到难以想象。 “次哈——” 山岭之上一声嘶吼,漫卷的飞雪之中一道雪色长影砸落,向着吐宝兽当头砸下。 眼看那长鞭般的长影砸到,吞宝兽依然不松手中抱着的果子,身躯往前一滚,从石壁上滚落。 “嘭——” 那雪色长影激起的飞雪有五丈高。 此时张远也看清,那是一条身躯至少六丈长的巨大雪蟒。 雪原之中少有的蛇类妖兽,也是连雪熊都能吞杀的大妖。 面前这雪蟒修为分明已经是瑶光境,就算是瑶光境初期,论战力也能横扫人族瑶光境。 “快跑!” 张远一声喝,手中长刀出鞘,刀锋之上,血色火焰升腾。 吞宝兽倒是机灵,抱着果子直接冲到军卒队伍中间去。 “远哥!”沈通高喝一声,看向张远。 “带他们走!”张远声音出,人已经迎着雪蟒奔行过去。 让这条雪蟒冲到他们小队中来,那必然伤亡惨重。 沈通等人相互看一眼,一咬牙,向着一旁的山坳冲去。 此时张远已经与那瑶光境雪蟒正面相对。 雪蟒硕大的双目之中尽是愤怒,身上玉白的鳞甲,一片片挓挲。 六丈身躯微微弯曲,长尾轻荡,头颅昂起两丈高,俯视面前的张远。 张远身上血虎虚影浮现,手中长刀透出五尺寒光,长刀双手持握,身上气势已经汇聚到极点。 哪怕是直面一尊瑶光境大妖,张远身上气势也丝毫不落下风。 甚至,那等睥睨天下的白虎气势展现,他面前的雪蟒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惊惧。 一尊瑶光境大妖,竟然惊惧。 “杀!” 张远从雪坡之下持刀向上冲去。 瑶光境大妖的力量、速度、乃是妖族的血脉妖法,都不是他能揣测,与其等待,不如占据主动。 长刀在手,手掌掌纹与刀鞘上的篆刻符文相碰撞,厚重炽烈的力量在弥漫。 背后血虎虚影飞扑而出,张远长刀顺势斩下。 这一刀,带着虎扑之势,一座山岳虚影陡然出现。 白虎功法,镇岳刀法。 当刀法与功法修到大势与意境相合时候,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展现斩碎山川的力量! 雪蟒在这一刀之前,口中发出“哈嗤”声,头颅往后缩,身躯微微一荡,已经躲过这一刀。 不愧是瑶光境大妖,分明是看出张远这一刀斩落之点。 “呼——” 那大妖的长尾瞬间就朝着张远当头砸来。 速度之迅疾,张远只能狼狈往雪堆之中一个翻滚。 “啪——” 长尾砸落,方圆三丈,数丈厚的积雪和厚冰都被砸碎。 山坡上的积雪开始滑落,张远和雪蟒巨大身躯都往山崖下滚落。 滚落之间,雪蟒身躯向着张远缠来。 这要是被缠住,张远身躯直接就会筋骨碎裂。 “哈!” 滚落之间,张远逆势而上,手中长刀再斩。 “嘭——” 刀锋斩出,雪蟒身躯只一扭,就将这一刀让开。 只是此时他们都是在雪坡滑落,身躯扭动,雪蟒身躯也有些不稳。 张远一刀斩空,身形已经到雪蟒身前五尺外。 他手中火蛇长刀乃是丈二长,此时五尺空间难以施展。 他左手握紧刀鞘,反手扭开,右手持刀,从右往左一划而下。 “刺啦——” 长刀斩在雪蟒的身上,划裂一片片的鳞甲,一蓬鲜血喷洒。 “吼嗤——” 被刀斩在身上的雪蟒怒吼,一头撞向张远。 五尺距离,巨大蛇头向下撞来,张远根本无从躲避。 他身上,一层金色的佛光浮现,肉身气血力量凝聚。 左手刀鞘抵在右手长刀之后,张远头顶一尊山岳汇聚成形。 搬山拿岳之势的变化,托举山河。 “嘭——” 山岳被雪蟒的头直接砸碎。 巨大蛇头微微停顿,然后撞在张远手中长刀与刀鞘上。 “咔嚓——” 长刀火蛇顶不住这一击,刀锋处直接碎裂。 “嘭——” 张远身上一道火光乍现。 那是当初李紫阳走的时候留给张远的护身玉璧之力。 可惜,这护身玉璧也抵不住雪域瑶光境大妖力量,只抵挡一瞬间就碎裂。 好在趁这一瞬间,张远丢掉长刀,整个人往前进一步,手掌攥成拳头,一声怒喝,朝着巨蛇头顶当头一拳砸下。 “嘭!” 张远一拳砸在巨蛇的眼角,打得那巨蛇眼角迸裂。 巨蛇嘶吼一声,口中一口冰寒吐出。 那冰寒擦着张远的腰身撞出去,撞在一旁的山崖。 “嘭——” 山崖瞬间崩碎,数丈高的冰川碎裂,向着张远和雪蟒身躯砸落。 雪蟒要逃,张远伸手一把搂住其脖颈,跟着滚落在七八丈外。 他也不起身,左手将巨蛇的脖颈死死搂住,右手攥成拳头,满身佛光闪动,以降龙掌之法捶击在雪蟒的头顶。 “啪——” 雪蟒的头颅挨上这一拳,淡淡的金光透入其身躯。 这大妖浑身一震,竟是双目之中透出一丝迷离。 张远拳头不停,再一拳砸落。 这一拳,淡淡的雷光交织。 “嘭——” 雪蟒浑身震颤,口中发出低低的嘶吼。 张远不敢松手,更不敢停,交织佛光和雷光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出。 不知砸过多少拳,那大妖似乎已经晕厥,双目紧闭,张远方才放开手。 将瘫软的蛇头推到一边,张远咬着牙,甩甩已经肿胀的右手,左手探到腰间,握住腰间雁翎刀柄。 只是他手才握住刀柄,忽然浑身一颤。 那本被他甩落一旁的蛇头缓缓睁开双眼,双目之中透出狠厉的流光。 慢慢抬起头颅,硕大的蛇头探到张远身前。 张远手掌握紧刀柄。 “吼——” 一道黑色身影冲来,向着雪蟒的头颅撞去。 铁甲兽黑布! 只是黑布还未到身前,那雪蟒已经长尾一甩,将其甩落在数丈外。 “喝嗤——” 雪蟒转过头,向着黑布怒吼。 张远趁机长刀出鞘,背后血虎虚影浮现,右手则是握紧一柄青铜刻刀。 “呜呜,呜——” 就在此时,黑布的声音再次传来。 张远高举的长刀顿住。 “什么意思?” “它要跟着我?” “只要每天打它几十拳就行?” 第323章 春秋蝉,雪域录 当不放心的沈通等人重回山坳前时候,看到的是好似山崩一般的战场。 还有,战场前,高坐在两丈高昂起的玉白蛇头上的张远。 大蛇口中微微嘶鸣,双目凶狠的看向沈通等人,让他们不敢靠近。 “啪——” 张远带着淡金色的手掌一巴掌拍在大蛇脑袋上。 “记着,他们都是我麾下兄弟。” 大蛇被一巴掌拍的脑袋一颤,却双目透出一丝享受的微微闭眼,然后轻轻点动头颅。 沈通等人瞠目结舌。 “血虎大人,这,这是……”手持长枪的军卒仰头,面上露出茫然。 “看不出来?以后这大家伙跟着我们一起前行。”张远再拍一巴掌,大蛇乖巧的驮着张远往前滑行,速度比矮脚马还快许多。 当大蛇穿过沈通他们身边时候,那等蓬勃的妖气,大妖的威势,让几人都是浑身一颤,不觉往后退几步。 “这,血虎大人是怎么做到的?”两个退到一旁的军卒面上露出茫然。 这已经超出他们的认知了。 “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吧?” “不管是妖是魔,都纳头便拜?” 沈通低语一声,搓一下僵硬的脸,目中透出一丝羡慕之色。 “坐在那么高真是舒服啊,除了风大些,真没别的毛病。” …… 小队在山谷之中聚合,然后重新前行。 不过此时他们领队位置,张远高坐在大蛇头顶,让人不觉抬头仰望。 他们的前行的位置也有了变化,微微转了方向。 张远手边上,吞宝兽一脸讨好,想要他给出两滴鲜血。 “你这家伙,什么都贪。”张远低哼一声,将手指抵在小兽尖牙上一划,挤出两滴血让其吞噬了,安稳化为护腕沉眠。 他的另一手上,一颗火红的果子握住。 这果子张远不认得,但他能感应到其中的力量不凡。 与林羽堂相处时间不短,林羽堂跟他讲述过如何辨别灵物大药的手段。 灵气引动其中药力,根据其中光晕,判定这灵物的等级。 赤橙黄绿青蓝紫,加上金色和九彩之色,共九重,对应修行的九境层次。 张远掌心淡淡的灵气将果子裹住,然后不断旋绕。 渐渐地,那旋绕的灵气之中透出一丝纯绿的光晕。 这果子分明是一件对开阳境强者都有用的灵果! 当初在九林山,一颗天阳果,就让开阳境巅峰的苏启雄踏入玉衡境。 这火红果子就算比不上天阳果,也不会差多少。 而且这宝物分明是其中蕴藏极强的火脉力量,真是奇特。 冰寒至此的雪域,竟然有如此火脉灵果。 此时,张远他们所去的方向,就是孕育火脉灵果之地。 张远是拿以雷霆之力灌注的拳头击打雪蟒身躯一刻钟,换取了雪蟒带他去探查灵果孕育之地的机会。 雪蟒领着小队前行,穿过几重雪崖,还有几座陡峭的山壁,直到一处透着层层青色气息的山谷才停住。 “灵气!” 张远低呼一声。 真是没想到,贫瘠如此的雪域之中,竟然会有灵气。 而且,这里的灵气分明是极为浓郁。 “这里有灵气,你们就在此地修整,借灵气灌注身躯修行。” 张远嘱咐一句,沈通等人忙就在四周散落修行。 沈通他们的先天真元品级比张远低太多,自然看不到这无形的灵气。 此时,张远手腕上缠着的吞宝兽已经晃晃悠悠的抬头,眼中露出迷茫。 张远跳下雪蟒的头顶,随着雪蟒,领着警惕的黑布,缓步往山谷之中行。 越往前,山谷之中越是灵气浓郁,甚至还有一片青翠。 雪域之中竟然有此等宝地! 深吸一口气,张远目光落在前方水波粼粼的十丈湖面。 温泉。 所有的灵气都是从这温泉之中蒸腾而出的。 那湖岸边,青石与坚冰之间,一株火红果树只有半丈高,却带着让人心悸的火脉之力。 雪蟒所摘的那果子,就是从此地来的。 张远目光投向那结了八颗红色果子的树木。 果树之下,盘坐一具枯骨。 人族! 这盘坐的枯骨,竟然是一位人族! 不知何年月,一位人族陨落在这灵气激荡的雪域山谷。 “呲呲——” 雪蟒的头向着那枯骨示意。 黑布“呜呜”几声。 张远看向枯骨双手之间横握的一柄长刀。 刀长四尺有余,刀鞘狭圆,古朴,道道云纹布满刀鞘与刀柄,跟张远那断掉刀锋的火蛇很相似。 看到这长刀,张远浑身一震。 这是春秋刀的样式。 当年大儒朱定,身带春雪秋蝉二刀,凭丈二秋蝉,儒道之身入战场。 面前这刀,会不会与大儒朱定有关? 张远往前走一步,身后雪蟒和黑布都是低声嘶吼。 “嗡——” 前方,那枯骨手中的长刀微微震动。 张远再走一步。 枯骨身前,一卷淡青色书卷无风自动,书页一张张翻开,其中一个个金色字迹缭绕而出。 儒道! 神通! “铮——” 枯骨手中长刀出鞘,横跨十丈温泉水面,向着张远当头斩落。 那刀锋之上,显露一只展翅秋蝉之影,双翅蒙蒙,向着张远扑来。 秋蝉! 儒宝,秋蝉! 这一刀带着儒道之力,分明是有无尽天道力量加持。 怪不得雪蟒不敢前行,它定是在这一刀前吃过亏。 此等一刀斩落,天境之下绝对一刀两段! 张远身上气血瞬间激荡,脑海之中一颗颗金色的浩然珠子震碎。 一股蓬勃浩然之力从他身躯之中透出,他背后血色猛虎虚影浮现。 秋蝉长刀斩到他头顶三尺外,陡然顿住,刀锋微微震动,似乎其中有无尽情绪传递。 片刻之后,那刀缓缓下落。 张远伸出双手,将长刀接住。 细看这刀,刀锋一寸宽,长四尺五,锋刃狭长,刀柄一尺五。 刀刃处,一面有古朴的秋蝉二字,另一面,则是一句话。 “秋蝉不鸣,其悲春秋”。 真是大儒朱定的秋蝉! 张远握住长刀身形一展,踏浪凌波,过十丈泉潭,落在那火树枯骨之前。 他将自己衣衫整理一下,向着枯骨一躬身。 “仙秦腾洲郑阳郡,庐阳府镇抚司营首都尉张远,拜见前辈。” 随着他的这一躬身,那端坐的枯骨轻轻震动,然后“咔嚓”之声不绝,散落轰塌。 唯有枯骨之前的书卷依然展开,其中有一道道的金色流光浮现。 张远伸手将书册拿起,看其封面上有三个字。 《雪域录》 封面第一页,一行沧桑的文字。 “余以春秋儒道之大义,隐雪域丰茂之实,罪在天下矣。” “今留雪域穿行百年所录,仙凡各灵材矿宝三万八千六百种,地脉引灵之法三十二道。” “后人持秋蝉见陛下,引我仙秦开发雪域,以弥当年余之错。” “朱定,绝笔。” 第324章 仙秦强盛,就是无数人心中的执念! 雪域并非传言贫瘠! 之所以人人都说雪域贫乏,一来是此地冰雪覆盖,霜冻彻寒,入眼尽是不毛,实在是生灵难以生存的苦寒之地。 二来,则是当年朝堂派遣强者探查,最终呈文,言雪域极贫乏,根本无开发利用价值。 可是看到朱定大儒手中这《雪域录》,张远方才明白,当年呈报朝堂的书册,其中判定是假的。 春秋儒道因为被罢出朝堂,欲借雪域资源重起,欲借蛮人之力重回朝堂,才故意捏造雪域贫瘠的奏折。 这是欺君之罪! 真正的雪域,有许多地脉凝聚而成的灵地,比如此地的泉潭,下方就是灵脉。 雪域之中不但有许多灵气充足的灵地,还有已经成为灵气汇聚的福地! 那可是连三千道门都垂涎争夺的宝地! 其他各种雪域独有的灵材灵物,更是数不胜数。 就如此时张远身前的炎灵果树,乃是冰寒之力孕养,天地之力物反而成。 世间之力,物极必反,冰寒之地,却孕养这火脉灵果,堪称神奇。 轻轻将书册合上,张远面上神色凝重。 这一本《雪域录》必须交上去。 可此物想交上去,恐怕不容易。 雪域融入仙秦三百年,蛮人不断肆虐,朝堂却放任三百年。 本以为是看不上雪域贫瘠,现在看,背后另有隐情! “春秋儒道……” 张远的双目眯起。 春秋儒道如今在朝堂之中官位最高的,不就是杜家杜工部? 杜工部不可能不知当年春秋儒道的筹划,甚至他还是其中参与者之一。 那么,这么多年来,雪域却为何丝毫没有被春秋儒道渗透掌控,反而—— 张远浑身一颤,瞪大眼睛! 他想错了! 春秋儒道已经掌控雪域,只是他们以另外一种办法掌控! 妖灵战傀! 蛮人身躯高壮,力大无穷,分明是炼制战傀的最好载体。 杜家铁甲战傀据说就是身躯高大,力量强横。 罗裳的记忆之中,就有工部关于铁甲战傀组建大军的讯息,但最终这讯息不了了之。 看来,朝堂之中是有这样一支大军的。 这样的大军,是掌控在谁手中? 站在大儒朱定的枯骨之前,张远脑海之中无数的丝线串联起来,化为一张大网。 从前掌握的讯息,与此时的所有感知相合,最终呈现出一幅幅画面。 三百年,春秋儒隐下了雪域丰茂的讯息。 这三百年来,春秋儒中执掌者杜工部杜如晦,以魔道宗门掌控雪域,以蛮人身躯炼制铁甲战傀。 这些铁甲战傀并未出现在仙秦九洲,而是去了天外天。 所以仙秦天下少有铁甲战傀的传闻。 杜如晦做这么大的事情,背后必然有一位绝强的支持者。 如果猜测不错,那定然就是,五皇子! 唯有掌控仙秦近半兵马,在天外天征战的五皇子嬴稷离! 张远抬头看向天穹,双目之中透出难以压抑的惊骇。 五皇子已经引一方天地归附仙秦! 那一方天地之中,会有什么! 如果猜测不错,必然是无尽的以雪域蛮人身躯为根基炼制的铁甲战傀! 引铁甲战傀归来的五皇子,能不能登上那个位子? 如果五皇子登上那个位子,春秋儒道是不是就能驱除浩然儒道,执掌朝堂? 那时候,杜如晦踏上相位,他张远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不需要堂堂杜相出手,自然有人将他张远,乃至当初驱逐杜家一脉离开腾洲的所有官员都灭尽! 手握书册,张远神色凝重,目中透出丝丝寒光。 杜如晦所为,当真无人知道? 不可能。 那无尽大军,不可能无人知道。 陛下知道,但贵为国君的陛下未尝没有借五皇子和杜如晦之力的心思,所以装作不知。 其他人呢? 伐蛮之战! 是谁推动的伐蛮之战? 伐蛮之战将许多目光聚焦雪域,聚焦从前不被人看好的下三洲。 伐蛮之战背后,恐怕就是某位朝堂大佬出手,与五皇子,与杜如晦博弈。 杜家来腾洲布局,要染指新军炼器营,最终却被驱逐,分明是背后大势争锋的结果。 亏张远之前还以为是他推动之力。 现在才明白,凭他张远还没资格参与这等大事,只能说是恰逢其会罢了。 推动伐蛮之战,揭开雪域之秘,逼杜如晦和他身后的五皇子出手。 结果就是,五皇子引新洲域归来。 张远双目眯起。 何瑾在郑阳郡以身家性命与前程保证商道畅通。 薛文举入礼部,皇城外跪谏立储。 各方武道勋贵推动伐蛮之战,筹备三十年。 甚至—— 甚至罗裳这一脉,离开皇城,将铁甲战兽手段带出工部! 一切的一切,背后都有人谋划! 什么人能有此等手段,调动朝堂,儒道,武道? “变法……” 张远只觉浑身热血激荡。 就如朱定大儒知自己做错,耗费百年时间走遍雪域,着成《雪域录》,以弥补自己对仙秦犯下的过错。 世间无数人心中有执念。 仙秦。 仙秦强盛,就是无数人心中的执念! 有人将这些有执念的人聚合,要让仙秦更加强盛! 世间真的有人能做到吗? 真的有人能让天下无数强者,身居高位者,甘心驱使? 就是仙秦帝王,也难做到这一步吧? 不敢想。 但张远知道,世间无数人在悄然推动这件事了。 甚至仙秦元康帝,都在为这件事铺路。 手掌压住手中书册,张远身上气血激荡,心潮难以压制。 五皇子引动的域外天地归附之时,恐怕就是仙秦大势变动之时! 他小小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竟然参与到这等大势之争当中! 他手中这书册,说不定还能改变整个仙秦格局! 深吸一口气,张远将书册小心收入自己的怀中放好。 平复心绪,他方才将外袍脱下,把朱定大儒的枯骨包好。 包裹枯骨,他发现,朱定大儒本该晶莹如玉的骨骼,早已经寸寸碎裂,腐朽。 按说所有天人境都该是金身玉骨才对。 唯一的可能,朱定大儒将自身所有力量都灌注在秋蝉和那书册之上,形成一道守护之力。 唯有仙秦人来,且身聚儒道浩然之力的人,才能接刀,拿走书册。 修浩然儒道,且能接秋蝉之人,心胸浩然之力使然,绝不会埋没此书册。 就凭这书册之上大儒朱定遗言一现,春秋儒万劫不复,浩然儒道一脉都不会埋没《雪域录》。 收拢了朱定枯骨,张远并未将其带走,而是就在青石边上挖开一片霜冻泥土,就地掩埋。 他现在没法带走一包枯骨。 拿出刻刀,张远在掩埋枯骨的泥土边青石上,刻下一行字。 “仙秦故礼部左侍郎,文成伯朱公定之墓” 刻过字,躬身一礼,张远回头,看向一旁的火红果树,还有其上那金红的果子。 炎灵果树,炎灵果。 那可是开阳境服用都能有极大好处的珍贵大药! 第325章 踏入洞明后期,追兵到来 “见者有份。” 伸手将树上所有的果子摘下,张远甩给雪蟒和黑布一兽一颗。 连勉强睁开眼的吞宝兽都得了一颗。 张远自己,将一颗直接送到嘴边,几口就吃尽。 一股澎湃的火脉灵气与药力冲入他的身躯。 这力量之浑厚,好似鼓荡长河,顺着经脉激荡。 他的浑身真元在这等药力冲击下,境界急速攀升。 本来还需要至少三个月才能提升的修为境界,不过一刻钟,就冲入洞明境后期。 张远武道真元是先天九品,他的真元储备是寻常武者的百倍。 这一颗炎灵果能让他修为突破,省去三月之功,其中所蕴藏的药力和灵气之浩荡恢弘,难以想象。 何况此时张远提升的根本不只是武道修为,连着以风雷决修出的仙道修为,也悄然提升。 这炎灵果绝对是仙道修行者眼中的珍宝。 光是这一个果子,若是拿去修行界售卖,怕不是要十万灵玉? 不知道,张远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储备。 等浑身筋骨震响的张远起身,浑身气血真元沉寂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回头,那火红的炎灵果树已经枯萎。 这就是天地灵物,其力尽,就归于天地。 转头看看,雪蟒浑身透着火红,身躯震颤。 黑布则是满身黑甲之外,金红火焰化为光茧,将其身躯裹住。 至于吞宝兽,现在是一个火红的护腕。 加上张远手上的炎灵果,一共九颗,被分了四颗,还剩五颗。 张远将四颗收起来,手中托着一颗,踏过水潭,往山谷之外走去。 这颗果子他准备分给随他来此地的军卒。 世间修行讲求机缘。 按照李纯罡和李紫阳说的,机缘不能占尽,若不然必有反噬。 想到李紫阳,张远感觉身躯有些火热。 这丫头没有玉娘懂的多,承受不住时候也只敢小声轻吟,特别是修过仙法武道,身躯极软。 张远知道自己现在是炎灵果的药力作祟,才会有此等想法。 那果子火力极旺。 对了,那丫头送的护身玉符被雪蟒给碎了。 脱掉衣衫,一头扎进前方水潭,在温热的泉水之中好好浸泡片刻,张远方才上岸。 这水潭之中的水带着一层层的灵气,似乎要灌注进他的身躯之中,冲入骨髓经脉。 此地,绝对是一方灵地! 满身气血激荡,真元鼓荡,穿上干燥衣袍,张远身上气息凝重。 不知不觉,他已经是一位洞明境后期的武者。 世间修行者,八成都在洞明境之下,一生不能摸到洞明境的大门。 到洞明境,能入后期的,又淘汰五成以上。 现在的张远也明白,不是世人天赋不够,而是所有的资源都掌控在少数人手中。 功法,经验,传承,大药…… 皇族,武勋,朝堂,世家,江湖,这仙秦各方大势护持了平凡百姓的安宁,也剥夺了他们晋升的机缘。 如张远这样从小小皂衣卫一步步成为洞明境,已经到洞明境后期的武者,整个仙秦天下都是少有。 踏过阶层的垄断与封锁,实在太难。 他张远也是一步一步杀出来的。 “沈通,过来!” 张远一声高喝。 远处正盘膝修行的沈通连忙起身,快步奔到张远身前。 “这地方灵气浓郁。”张远看着四周,沉声开口。 沈通点点头,面上带着几分欣喜。 “确实,在此地打坐修行,感觉经脉通畅,浑身气血——” 沈通话说一半,看到张远面上神色,面色也缓缓沉下来。 他出身世家,心思通透。 “就凭这一处灵气浓郁之地,也足够让许多仙道修行者踏足。” “不对,传言不对。” 张远点点头,伸手拍一下沈通肩膀。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行。” “去,将这果子分给兄弟们,用水化开,一人只能一口。” 张远将一颗炎灵果递给沈通:“不能多喝。” 这一晚,据说有几个贪心的军卒多喝了半口,然后冲进雪地里打滚。 第二日清早,张远就在水岸边,教授一众军卒佛门金身不破功法。 这功法是最适合熬炼身躯的。 既适合在雪域之中修行,又契合此时这些军卒满身药力灵气不化的状态。 借助这金身功法,能快速锁住药力,慢慢炼化,不浪费半分。 佛门功法就是这样,简单概括,穷惯了,扣。 —————————————— 休整一日,哪怕此地是宝地,张远他们也只能离开。 他们的职责,任务,是绘制雪域地图。 如果他们在这里逗留时间过久,等蛮人来围剿,他们怕是会全军覆没。 现在拿到朱定大儒的书册,张远又有了另外的责任。 有大妖雪蟒同行,有十多个蛮人随行做仆役,张远他们这一行畅通多了。 张远手上有那位蛮人头领才能佩戴的玉链,又有话语蛊惑,再加上不错的伙食,这些蛮人极为忠心。 第二个十日,张远他们这一队没有丝毫损失,反而麾下军卒修为提升许多。 雪域确实是极适合修行佛门功法的。 沈通手上多出一个小册子,其中记录了沿途有灵材,有大药之地。 张远没有管他。 虽然张远自己手上的《雪域录》记录比沈通的册子详细无数。 第二次聚会,这一次总共有十七个队伍集合。 张远让雪蟒领着那些蛮人在山脚下等待,他与沈通等人上山。 这一次张远见到了郑庆勋。 “少将军和小公爷他们那两队偏离了既定路线。” 将张远引到一边,郑庆勋面色凝重开口。 “还有,蛮人已经反应过来,至少数千蛮人分成数个队伍,循着我们的足迹追击过来了。” 郑庆勋的消息让张远也是面色凝重。 夏玉成和邓维承偏离路线方向,定然是往暖湖那边去。 之前张远对暖湖那边的人族还不确定,现在他绝对确定,那些人绝对就是春秋儒留下来,监控雪域变化的。 因为张远手中那魔门玉牌上的标记,就是指向暖湖方向。 张远知道许多消息,可是他没法开口。 就算他开口,也没人相信他。 “骑尉大人的意思是?”沉吟片刻,张远看向郑庆勋。 郑庆勋面色复杂,犹豫许久,方才压低声音,咬着牙:“追来的蛮人需要引开。” “其他人,要循着小公爷和少将军的方向去,一路随行护卫。” “在我眼里,我郑庆勋丢掉性命不算什么。” “我郑庆勋背负骂名也无所谓。” “张远,小公爷和少将军,一定要活着离开雪域。” 第326章 阻敌,慷慨赴死 追兵不断汇聚,就算新军不分兵成一个个小队,也不是这些在雪域之中奔行如飞的蛮人对手。 何况这里是蛮人的生存之地,一个个部落的蛮人聚拢来,两万新军会被淹没。 张远明白郑庆勋的意思。 试炼任务归试炼任务,试炼者归试炼者。 公务之外,还有私心。 保护小公爷邓维承和少将军夏玉成,就是他郑庆勋的私心。 深吸一口气,张远看着郑庆勋。 “大人要我怎么做?” 郑庆勋是骑都尉,是本次郑阳郡试炼新军的统领。 不管是私下开口,还是直接命令,他张远都不可能违背。 将此事摆明在张远面前,郑庆勋也算是坦荡了。 当然,郑庆勋更是明白,张远是自己人。 “这些小队之中,我唯一放心能引开追兵的,只有你,血虎张远。” 看着张远,郑庆勋咬着牙,握紧拳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这不是我的命令,这是请求。” “张远,引开追兵,然后带着你麾下军卒直接去鼎运关,活着回去。” 让张远带麾下小队,引开追兵。 张远的脸色缓缓沉下来。 “我不能让跟着我的这些兄弟不明不白的去送死。” 这事情不能直接跟麾下军卒言明,只能悄然改变路线,然后引追兵来杀。 对于张远来说,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至于他麾下的军卒,恐怕就是万死无生了。 郑庆勋面色慢慢凝住,点点头。 “我知道,这件事对于你来说很难抉择。” 他看向四周,目光落在那些围拢的军卒身上,眼中透出一丝复杂,面上浮现笑意。 “这样,引敌的事情我去。” 将一块青铜令牌拿出,郑庆勋看向张远:“你答应我,一定护着小公爷和少将军离开雪域。” 郑庆勋自己引敌,让张远去护卫邓维承和夏玉成。 张远本身的计划,领着麾下小队悄然往暖湖方向去。 可是他真的能接了令牌,让郑庆勋去引敌吗? 郑庆勋是骑尉,是郑阳郡试炼领队。 郑庆勋引敌,等后面郑阳郡新军汇聚的时候,没有领队指引决断,行事怕是要成一盘散沙。 张远就算接了这令牌,也不可能调动郑庆勋麾下那三百老卒,调动不了郑阳郡六千新军。 郑庆勋此时所做的,是阳谋。 将张远拉在一边,代表对张远的信任,张远拒绝,他再说自己引敌,代表的是大义。 一位骑都尉,还是武者,就能有这等拿捏手段。 果然世间强者无数,没有谁真的是傻子。 任何人走上高位,凭借的都不是运气。 “都尉大人,张某可以去。”张远没有接那令牌,而是挺直身躯,淡淡开口。 他不是新军统属,而是镇抚司营首都尉。 他是玄甲卫试炼者,只是来为新军提升战力,让试炼新军多一分保障而已。 此时,他不称自己为属下,而是张某,代表着他对郑庆勋的疏离。 “不过,张某需要所有跟随引敌之人,都是心甘情愿。” “还有,那些伤兵,我交给你,”张远盯着郑庆勋,“你要保证,那些新兵一个都不会被丢弃。” 郑庆勋点点头,看着张远,面上露出感激之色:“张兄弟,你放心,你麾下伤兵,我一定带他们出雪域,除非我死在雪域。” —————————————— 山风呼啸,带着彻骨的冰寒。 哪怕秦地已经是初春时节,这雪域之中依然寒风凛冽,没有丝毫春日来到的模样。 背风的雪坡上,数百军卒沉默。 刚才,所有的新地图汇总之后,张远宣布一个消息。 蛮人已经有追兵到来。 至少数千蛮人正向着他们追杀而来。 张远需要百人随他一起,引开追兵。 血虎张远的英勇,让所有人感慨。 此时引追兵,九死一生。 血虎大人不止英勇,更是无比磊落。 他没有隐瞒追兵之事,也没有隐瞒引敌之事。 愿随他去者报名,不强求。 去,就是送死。 去还是不去? 郑庆勋目中透出几分复杂。 今日他做了小人,也得罪了张远。 可是他知道,他这样的选择是对的。 哪怕张远他日怨恨,他也会这样选择。 “远哥,不就是区区几千蛮人,沈通随你去走一趟。” 山坡之上,手按雁翎刀的沈通朗声开口。 这一路来,他分明已经被张远折服。 他已经没有将自己当成是同为玄甲卫试炼者身份。 “大人,周浦还能提刀。” 因为那炎灵果之力,身躯恢复不错的周浦站起身,仅剩的左手手中提着一柄长刀。 “吴强愿往。” “卢泉随大人去。” 张远麾下小队的军卒一个个站起身来。 就连那些伤势不轻的,也挣扎着起身。 “张都尉,临阳郡薛明愿去。” 不远处,一位裹着皮袍的军卒站起身,抱拳一礼。 他身上有隐元境大成修为的气息波动,在军卒之中算是高手。 “郑阳郡新军何青山,见过张爷。”另一边,一位隐元中期的武者起身,抱拳道,“青山愿随张爷去。” “我孙奇峰是家中庶子,死不足惜,愿随张都尉去。” “大人,乔田早慕血虎大人威名,愿去一趟,赴死也无妨。” 一位位军卒站起身,身上气血激荡。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趟去,活着回到秦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片刻,站起来的军卒人数已经超过百位。 但其他军卒依然高呼姓名,站起身来。 慷慨赴死。 雪坡之上,原本的沉寂化为热血激荡。 一道道高呼响彻山野。 郑庆勋面皮抽动,看着一位位军卒站起身,直到身前没有一人端坐。 深吸一口气,郑庆勋向着四周抱拳。 “仙秦有诸位英勇之士,才能昌盛不绝……” 他话没说,一旁的张远已经一步踏出,双手按在腰间刀柄,背后血色猛虎虚影浮现。 “家中独子者,坐下。”张远一声喝。 所有军卒相互看看,不少人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卢泉,苏金川,你们都是家中独子,若是随我战死,家中香火断绝。”张远目光投向自己麾下小队追随军卒,一声高喝,“坐下!” 那几位他小队军卒浑身一震,径直坐下。 他们坐下,其他人相互看看,不少家中独子也坐下,总共四五十人。 “未娶妻生子者坐下!”张远的声音再起。 此时,有近百人四处看看,犹豫着坐下去。 “家有年迈父母奉养者坐下。” “修为未到隐元中期者坐下。” “之前受伤者坐下。” …… 随着张远的声音响起,一位位军卒犹豫着坐下去。 直到最后,大约八十余身形挺拔的军卒立在寒风之中,面色肃穆。 张远的目光缓缓转向身前两人。 “周浦,你的伤还没痊愈。” “沈通,你还未娶妻生子。” 听到他的话,周浦一声高喝:“回大人,周浦伤势大好,绝不影响杀敌!” 另一边,沈通也是抱拳:“回都尉大人,大人你也是家中单传,也未有子嗣,大人能去,沈通也能去!” 张远看着两人,许久之后,转头,向着站在那的郑庆勋一拱手,然后向着四周一拱手:“保重!” 所有军卒豁然起身,向着张远躬身:“大人保重!” 张远手按刀柄,快步前行,八十余位军卒紧随其后,消失在风雪弥漫的雪岭之间。 第327章 血虎大人的实力,不是你们能想象的 山崖上,看着张远他们这一队离开,郑庆勋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 “大人,张远他们引敌,这可是九死一生啊……” 站在郑庆勋身后的是几位五旬左右的老卒,身上气势凝重,煞气淡淡缭绕。 这些百战老卒都是尸山血海杀出来的,身上煞气就算收敛都收敛不起来。 “论公心,我们这里也就是张远最能完成阻敌引敌任务。”郑庆勋看着前方,神色淡然。 “论私心,”郑庆勋顿一下,双目微微眯起,握紧手中长枪的枪柄,“张远血虎之名在新军中竟然比小公爷和少将军还响亮。” 因为张远名声太响,已经影响到邓维承和夏玉成的崛起,影响到他们的名声传扬。 身为威远伯心腹的郑庆勋,选择提前阻断张远的崛起之路。 对于各方精英来说,低层次的争锋无所谓,可真到顶尖位置,一郡之地乃至一洲之地,能成为领袖人物的只有那么几个位置。 有人占了那位置,别人就没有机会。 在郑庆勋看来,张远的存在,威胁到了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夏家精英夏玉成的成长。 …… 离开聚合之地,张远领着身后军卒在一处山坳之中停下。 连着断去一臂的周浦,他们这一行总共是八十九人。 其中洞明境六人,分别是出自郑阳郡镇抚司的张远和沈通, 松阳郡镇抚司的曲天明,还有临阳郡新军强者杨雨生,最后一位则是出自临阳郡江湖宗门太平武宗的精英林珏。 林珏的修为与张远一样,都是洞明后期,身形高大,手中一柄厚刃大剑。 太平武宗在临阳郡的地位,跟郑阳郡的武昊宗差不多,都是第一宗门。 就在山坳之中,耗费半日时间,张远将所有军卒姓名、出身,还有他们各自修为战力都记录下来。 八十九位阻敌军卒的讯息,就记录在那张整合入雪域之中的地图背面。 然后张远又将他们六位洞明境分成三组,每人带领二十余人。 不是为了分散各自行动,是为了战斗时候可以有人领队,如果战事不利,也能分批次撤退,不至于裹在一起,只靠张远一人指挥。 一番整训,所有军卒气势提聚。 “张兄放心,我等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一定能将追兵引开,保证大军离开雪域。”临阳郡新军代千夫长杨雨生朗声开口,面上露出坚毅之色。 他年岁过四十,乃是临阳郡新军之中一位老卒,是带队训练教头之一。 “不错,既然随血虎大人接了任务,我等都不惧一死。”另一边大剑插在身前的太平武宗高手林珏高声说道。 他声音洪亮,一众围坐的军卒都是听到他的话。 “对,不过一死而已。” “就是,老子早就想跟那些蛮人好好较量一下了。” “大人,领我们去杀一场吧。” 本来沉寂的雪谷慢慢鼓噪起来,一众军卒的拼死之意激荡,汇聚成血色光柱。 不管怎么说,有了一丝战意,有了些煞气汇聚。 张远摆摆手,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他一手按在腰间刀柄,目光扫过四周,目光透出坚定。 “从今日起,我们每日前行一百五十里,除了勘察地形任务,还要演练雪域战阵之法。” “另外,为制造我等就是入雪域大军的假象,我们要将气血鼓荡,激起煞气光柱,引蛮人大军来追赶。” 其他小队收敛气息与行迹,他们这一队反而要大肆制造痕迹。 张远的话,让一众军卒面色慢慢凝重。 说的再慷慨,最终要真正付诸行动,还是会有恐惧。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谁都是血肉之躯,谁都不敢说自己就真的能直面生死。 看众人面色,张远神色淡然的抬手,然后高喝:“黑布!” “吼——” 不远处的山岗上,一头黑甲透着淡淡金红之色的猎豹探出头。 此时的黑布身躯看上去比之前更高大一分,身形多出更多矫健模样,特别是双目之中的灵动,分明是已经成为极厉害的妖兽。 铁甲兽黑布奔行而来,背后,巨蛇雪蟒游走。 再后方,一队背上背着各种木架、毛皮、干柴,还有简易箩筐的蛮人紧随而来。 “蛮人!” 林珏面色一变,身前大剑举起来。 “蛮人来了!” 军卒之中有人惊呼,慌乱的将手中兵器握紧。 身形清瘦,身上穿一套黑色皮袍的松阳郡镇抚司玄甲卫试炼者曲天明目中透出惊惧,握紧手中毛皮包裹的雁翎刀柄,看向身前的张远。 “张都尉,这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是蛮人追来,可现在看着这样子,分明是张远跟这些蛮人熟识。 难道张远已经被蛮人收买,是要将他们都送给蛮人围杀? 可是这又不可能,以张远这等血勇之人,不可能臣服蛮人。 曲天明一时间不明白眼前局面,难以应对。 其他几位领队军将也都是神色茫然,手握紧兵器。 那些军卒更是慌乱,手中兵器指向快步奔来的蛮人。 难道这就要与蛮人厮杀了? 张远并不开口,就是立在原处。 黑布已经走到张远身边,身上妖兽威势让人心悸。 雪蟒慢慢扬起巨大的头颅,那双目之中透出大妖的倨傲。 一尊瑶光境大妖的威势,哪怕收敛起来,可那高大身躯,依然让人不敢直视。 两尊妖兽到张远身旁,静静看着雪谷之中的军卒。 另一边,那些蛮人走过来,有的寻到之前背负的军卒身前,半跪在地。 周浦熟练的一步跨出,落在一个蛮人的肩膀上。 那蛮人“呜呜”两声,站起身,将周浦负在肩头。 “走吧。” 张远淡淡开口,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下,一拳击在雪蟒的身躯上。 雪蟒一声嘶鸣,将头颅低下,让张远跨坐其上,然后抬头,负着张远往雪谷外走去。 “辎重让这些蛮人背负。” 张远的声音从谷口方向传回。 一众军卒面上全是茫然。 “诸位,血虎大人的实力,不是你们能想象的。”沈通伸手拍拍一旁的曲天明肩膀,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这一路,不一定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是想的那样。 再前行时候,一众军卒都是神思不属,面色迷茫的跟在雪蟒身后赶路。 背后,身侧,是一群一脸憨厚的蛮人。 这队伍,怎么透着难以想象的怪异? 日落时候,雪蟒停在一处蛮人聚集的小村落前。 张远挥挥手,两个蛮人走上前。 不过片刻,两个蛮人被七八个身形高大的蛮人手中挥舞大棒追赶着奔出来。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抬起的手掌握紧。 “杀。” 第328章 阻敌之战 有雪蟒和铁甲兽黑布在前方顶着,这一场围杀只用了一刻钟就结束。 一共二十几蛮人的村落,当场被斩杀的有五六个,剩下人当中,女人和孩童老人没有动,八个臣服的蛮人被带走。 临走时候,张远点了一把火,然后又在村落外的石壁上刻下几个简单的标记。 这是蛮人传递讯息的简易符号,代表着大军往前方去。 村落被点燃的大火会让很远的地方都看到,追击的蛮人自然能看到此地出事,派人来探查。 那村落前的石壁上符号,则是会给蛮人指引,引他们追击。 队伍再前行,战斗一场累了的军卒有的骑乘矮脚马,有的到蛮人肩膀上坐着,让蛮人背负着,还有干脆钻入蛮人背后的大箩筐,在塞满毛皮的温暖箩筐里眯一会。 原本满是慷慨赴死情绪的小队,现在气氛少了凝重,多了许多欢乐和轻松。 没想到跟随血虎大人阻敌引敌,竟然这般舒坦。 连着破了三个村落,收拢了二十多蛮人随从,整个小队之中的蛮人已经到五十。 这般一来,连着那些矮脚马,所有军卒都不需要拿自己的双腿在雪地里赶路了。 这让那些从进雪域就一直在齐腰深的雪地奔行的军卒有些不敢信。 有战马骑乘,那可是军将和伤兵才有的待遇。 现在被蛮人背负着,甚至比骑乘战马更痛快。 半夜修整,一半军卒钻进厚重的帐篷,那些蛮人也有毛皮铺设的帐篷休息。 剩下一半军卒缩在周围雪窝子里警戒。 真正的境界守卫任务,则是大妖雪蟒,还有满身透着丝丝火焰力量的铁甲兽黑布。 一夜过去,从温暖帐篷走出的军卒被领到一旁的雪地之中打熬身躯,随着上身袒露的张远修铁甲拳和佛门功法。 张远发现金身诀对于寻常军卒来说太难,就教他们从铁佛那得到的《铁身功》。 不但教军卒,那些蛮人他也教。 这些留在村落里的蛮人都是没有去过放马川,没有杀过秦人的寻常蛮人。 普通的蛮人日子艰难,从小生活在雪域,别说什么修行法,连吃顿饱饭都是奢望。 之前跟随张远他们的那些蛮人,如今已经死心塌地。 跟随张远不但能吃到半饱的肉食,还能修些拳脚和功法。 特别是佛门的功法,似乎极为契合这些头脑简单的蛮人。 那些蛮人之中,其中两个已经在经脉之中有丝丝佛门功法修出的气血力量穿行。 这两个家伙对张远恭敬不得了,帮张远搭建帐篷,端水端饭,要不是实在黑布和雪蟒太凶,让他们不能靠近,他们怕是恨不得一直跟随在张远身后。 至于破灭蛮人村落,这些蛮人也没什么想法。 他们在雪域之中,一直就是过这样的日子,村落之间的相互攻伐从来都没有断过。 雪域,是真正的弱肉强食之地。 张远那端坐大妖头顶的身姿,就让同行的所有蛮人臣服。 —————————— 五日时间。 张远他们破灭了十多处蛮人村落,抢夺了不少骨器,还有许多毛皮。 斩杀了一些蛮人,更多的则是将其村落烧毁,让他们散落在雪原之中。 激起仇恨,才能引来后方大军追杀。 只是五日时间,后方是有蛮人队伍紧随,却似乎不是那等上千的大规模样子,最多不过三五百。 这样可不行。 “呲呲——” 驮着张远前行的大妖雪蟒忽然顿住身躯,口中发出声响。 张远转头看向黑布。 黑布与他虽然还未到心灵相通地步,但基本上交流已经毫无阻碍。 这就是当初改进的铁甲兽炼制法好处,承载对方的痛苦之后,铁甲兽不但忠诚,更是能融洽交流沟通。 特别是铁甲兽神魂在交流之中越发有灵性,其神魂强度也慢慢提升。 铁甲兽一旦神魂力量提升,战力就是几何等级的增加。 强大的神魂激发身躯外铁甲力量,最终能展现出铁甲上符文力量的极限。 张远曾推算过,按照郭林阳那种不计后果的铁甲兽炼制手段,甚至以人族强者神魂为根基,再配合珍贵灵材炼制铁甲,展现的战力确实可怕。 罗裳说郭林阳的路走偏了,已经为追寻力量不择手段,说的是对的。 罗裳研究铁甲战兽,是为了提升仙秦军伍战力,不是以此等办法来成为修行手段。 就是他们的老师,前工部侍郎洛焘,当年也将铁甲覆盖人身这等手段列为禁忌。 如今的黑布,战力比当初刚成铁甲兽时候提升极多,张远推算,黑布往后的极限,绝对在洞明境之上。 “呜呜——” 黑布低声呜咽几声。 “连大白都不敢直面的大妖?” 张远眼睛一亮。 大白,是他给雪蟒起的名字。 雪蟒不是张远的契约灵兽,可这家伙灵性十足,知道张远的佛门功法和雷霆之力对自己修行好处极大,竟然能放下大妖的骄傲,背负张远前行。 世间生灵,但凡愿意放下身段的,终究成就不会太差。 张远目光看向四周,双目之中闪烁精光。 “既然这里有大妖,那可就是一处绝佳的伏击之地啊……” …… 被从睡梦之中唤醒的吞宝兽再次担任了引妖任务。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张远拿出一颗炎灵果,将其切开,一半给一众军卒化在水里喝了,一半让吞宝兽抱着走进山崖后方的雪谷。 所有蛮人也一人分了一小口炎灵果水,然后去后方用冰雪建造短墙。 喝过炎灵果所化之水的军卒在山谷前演练武道,引动的气血力量化为一片烟柱。 那等激荡气势,远远就能看到。 “来了!” 提着大剑的林珏从后方山岗上快步跳下,高呼出声。 张远手压在黑布的背上,握住长刀秋蝉的刀柄。 后方,一队至少三百蛮人口中发出嘶吼,向着张远他们冲来。 “防御!” 张远一声高喝,那些建造矮墙的蛮人都将之前搜集的来的木棒、骨器提起,在那低矮的雪墙后怒吼。 不管怎么说,这气势足够。 冲击而来的蛮人被雪墙和那些蛮人阻住,一时间冲不过来。 “投枪!” 张远再次挥手。 一队手中持着短枪的军卒上前,就在短墙后方,将手中的枪投出。 这种投枪不是打制的兵器,而是以坚冰和箭矢的箭头凝结成。 这是张远在半道上想到的手段。 枪身不过五尺长,前方是一尺半的锋利三棱尖刃,以箭矢的箭头为枪尖。 尖刃后方连接枪杆位置脆弱,只要投枪扎入蛮人身躯,尖刃就会跟后方折断,让留在身躯之中的锋刃想拔出来都做不到。 三棱形的尺长尖刃,会急速放血。 等到那箭头坚冰融化,一身血差不多也就放尽了。 “呼——” 二十柄短枪飞出。 第二队军卒已经上步,手中短枪举起。 仙秦军伍横扫万域,除了军阵强大,还有足够的军械和物资保障。 “嘭——” 第二队手中投枪甩出的时候,第一队那些投枪已经扎在前方蛮人身上。 一蓬蓬鲜血飙溅! 三棱枪锋后飙溅的热血喷出丈外,洒落一地。 至少七八个蛮人身躯被长枪扎进。 第二波投枪再到,又有四五个蛮人被扎中。 第三波时候,反应过来的蛮人往后退,只有三个被扎到身躯和大腿。 “呜——” 两个身形到丈五的蛮人大汉身穿皮袍,手中提着巨大的象牙弯刀,冲出队伍。 这两人身上气势激荡,气血力量好似浪涛。 第329章 这就是秋蝉! 洞明境巅峰! 这等气势,让阻在短墙后的蛮人慌乱往后退。 别指望这些没有经历过大战的蛮人能有死战之心。 张远本也没指望他们,甚至连大妖雪蟒都没有指望。 雪蟒跟他是合作关系,不可能为他全力出手。 何况此地有一尊连雪蟒都不敢前行的大妖,雪蟒是不可能愿意出手的。 那两个蛮人强者分明知道张远他们聚拢在一起的人族才是真正敌人,根本不去管退散的蛮人,握着象牙,向着张远方向冲来。 “林珏!” 张远一声喝,手指向左边那位蛮人。 立在后方的太平武宗精英林珏应声走出,拖着大剑去迎战左侧的蛮人。 张远则是手握住黑布背上的长刀刀柄。 “铮——” 秋蝉刀出鞘,刀鞘扭合,化为一柄丈二长刀。 这刀比张远那被雪蟒击断的火蛇轻许多,符合儒道修行者的使用规律。 不过此刀所用灵材绝对比火蛇贵重许多,刀在手,其中透出的凌厉,似乎要透出刀身之外。 不但如此,这刀之中的浩然之力无比浓郁,张远此时以仙秦军伍之身,持此刀与蛮人交手,已经引动刀身之中浩然之力加持。 但凡为仙秦御外敌者,此刀之中的浩然之力都会加持。 浩然之力灌注自身,张远似乎化身猛虎,身形外原本的血色猛虎虚影化为金色,双目之中的精光耀眼。 “杀——” 长刀握在左手,张远右手虚握,脚步快速奔行,迎着那右边蛮人冲去。 他的速度比蛮人快,甚至比前一步冲出的林珏还快。 他背后的猛虎虚影带动风雪呼啸,引动一丝天地力量的变化。 这就是儒道力量,哪怕是在雪域之中,也能有丝丝天地之力的牵引。 因为就算雪域不算仙秦疆土,可雪域是依附在九洲之外的天地。 仙秦天道就是这么霸道。 “嘭——” 到蛮人五丈外,张远已经一步踏在雪地上,脚下积雪炸裂,他身形直上三丈高,然后长刀高举,重重劈下。 这姿势若是在仙秦江湖对敌,对方有无数手段让他化为风筝。 可在武道匮乏的雪域,又是战阵冲击,这一刀威猛到极点。 “呼——” 长刀斩落,带着金色的流焰,仿佛凤凰展翅而下。 那是浩然之力引动天地之力所化,不但炽烈,还有万钧之重。 看当头长刀,握着象牙弯刀的蛮人一声嘶吼,手中象牙迎着张远的刀上挑过去。 小小秦人也敢如此挑衅? 他要将张远一击撞飞,让张远骨断筋碎。 在放马川上,他这样一击时候,那骑着矮脚马的秦人就从马背上飞出去,砸倒好几个后方秦人。 那等画面,是他的荣耀。 此时,他的象牙刀同样挑落。 只是这一次与之前完全不同,长刀触碰,蛮人已经变了面色。 他无往不利的巨大力量,在张远这一刀之前似乎成了抵挡山崩的青草。 他挑起的象牙刀被张远手中秋蝉压下,向着他头顶下压。 张远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这就是秋蝉! 他只耗费不到一成之力,就已经斩出他从前不曾有的重力! 儒宝,大儒杀伐之宝,果然了得! 长刀下压,下方蛮人双手抬起,一手握刀柄,一手抵住刀身,想将秋蝉刀挡在头顶位置。 可惜,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叫儒宝。 浩然大道,天地相合,张远有一种自己就是仙秦天道的感觉。 天道感应,杀意激荡! 面前的蛮人定然是踏足过放马川,甚至斩杀过仙秦人族,已经引仙秦天道诛杀之意! 那就,杀! 长刀斩落,白色的象牙刀应声断裂。 蛮人脚下的雪地撑不住巨力,轰然崩塌,其身躯被压在五尺雪坑。 长刀之后,张远身躯之外的猛虎虚影与山岳之影相合。 镇岳。 双手托举的蛮人发出凄惨嘶吼,大口的鲜血从口中喷出。 他的七窍都有血涌出。 “咔嚓——” 筋骨碎裂的声音传出。 这是蛮人身躯顶不住张远那山岳之力,从脊骨到满身骨骼,寸寸碎裂的声响。 “咔嚓——” 象牙刀断裂。 张远的长刀斩在蛮人头顶,破开其头颅,然后削开一半。 张远抽刀,秋蝉刀上血珠甩落。 少掉半边头颅的蛮人身躯陷落在雪坑,双手高举断裂象牙刀,只有血柱冲上。 一刀,斩洞明境后期的蛮人! 张远这一刀,让所有跟随而来的军卒张大嘴巴。 血虎大人,恐怖如斯! 张远本可以用其他手段,更温和更轻松的斩杀面前蛮人。 但他偏偏选择了最酷烈,最勇猛的杀伐手段。 他就是要让追随他的军卒看到他的武勇。 军伍也好,江湖也罢,都是实力说话的地方。 他一刀斩杀洞明境后期蛮人,转头,一旁握着大剑的林珏才被对面蛮人的象牙刀一击撞退,面色苍白的止不住脚步。 同是洞明境后期,林珏的战力在张远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吼——” 那斩退林珏的蛮人仰天嘶吼,拖着象牙刀向着张远冲来,目中全都是愤怒。 “大人小心……” 林珏低呼一声,面色复杂。 张远的实力,实在是让他惭愧。 看蛮人持刀而来,张远手中秋蝉刀举起。 他迎着蛮人冲过去。 长刀前举,好似握枪,指向蛮人胸腹。 丈二之刀,比象牙刀长。 蛮人冲到,象牙刀往张远的秋蝉刀斩下。 秋蝉刀乃是儒生佩刀,相比象牙刀,淡薄到难以想象。 但两柄长刀相撞,象牙刀微微一荡,秋蝉刀竟然纹丝不动! 张远的肉身之力,佛门金身功法,已经让他的力量强到无以复加地步。 何况此时他根本没有用多少力气。 天道和儒道力量加持的长刀,除非对方能破天地之力,不然是不可能动摇刀锋方向的。 要是仙秦武者,或许知道如何牵引天道力量转移,可一个蛮人,他怎么能明白天道之威? 长刀径直前刺,擦着蛮人艰难避让的胸腹,从其腰身处拉开一条二尺长的口子。 这一刀,已见内腹。 “噗——” 刀口之上,鲜血喷涌。 蛮人身躯一软,跌跪在地,一手按住腰腹。 张远并未出手斩杀这蛮人,而是收刀,转头看向山谷方向,然后一挥手。 “退。” 山谷方向,一队身形高大的双角巨牛轰鸣奔踏而来。 那队巨牛身前,是双爪抱着半个炎灵果,喳喳乱叫的吞宝兽。 第330章 雪域暴牛 雪域暴牛。 在朱定大儒的笔记书册之中有关于这种极其嗜血,极其容易狂暴的雪域妖兽记载。 占据灵气浓郁之地修行,成群结队出现,看是牛躯,其实却喜好血食。 成年的雪域暴牛身高可达两丈高,一头身躯就近三万斤,奔踏前行,一身妖气翻涌,引动积雪弥漫,有山崩地裂之感。 朱定大儒曾斩杀过一头瑶光境的雪域暴牛,然后被一群雪域暴牛追着跑了一个多月。 那些雪域暴牛实力并不强,也就是半步开阳而已,可这些牲口它不怕死。 朱定大儒又吃不下那么多牛肉,就没下死手。 “吱吱——” 吞宝兽将抱着的炎灵果直接扔向那些蛮人。 狂奔的暴牛抬头,毫不犹豫的冲向蛮人方向。 其实不用扔炎灵果,那蛮人死伤的血气,散落的鲜血,已经让这些暴牛双目赤红。 “嘭——” 半跪在地的洞明境蛮人身躯被一头暴牛的长角挑穿,直接甩上八丈高。 另一边少了半边头颅,立在雪坑之中的蛮人身躯被一头暴牛直接踩在头顶,整个爆碎,一片血色喷洒。 冰雪矮墙直接被撞碎,至少五十头巨大的暴牛奔腾,冲向恐惧低吼,想要转身离去的蛮人。 可惜这些蛮人根本跑不过四足奔踏,身形两丈多高的巨大妖兽,被从背后冲过来,然后直接踏在背上和头颅的暴牛踩碎。 一旁的雪坡上,张远身侧的周浦等人都是面色发白的看着这一幕。 如果刚才他们退的稍微慢一点,现在身躯恐怕已经烂在血泊里,想拼都拼不成一块。 “雪域,确实可怕……”手按在腰间长刀刀柄的曲天明低声轻语。 他是松阳郡镇抚司精英,是能争夺玄甲卫名额的年轻辈天才人物。 可他的年岁和阅历还是太少,根本没见过如此血腥场面。 相反,另一边的临阳郡强者杨雨生,那是百战老卒,此时面色就极为平静。 “走吧,不用看了。” 张远站起身,从雪坡上快步离开。 他可不敢在这地方久留,那些暴牛转回头,怕不是就要来追他们。 那些牲口没道理讲的。 不见雪蟒都不愿凑近? 用半颗炎灵果将三百蛮人坑杀,这生意放在秦地那是绝对亏本的。 光是半颗炎灵果,换取的银钱可以招募强者将那三百蛮人杀个七八遍。 可这里是雪域。 在这里,这等时候,半颗炎灵果就干掉三百蛮人,张远觉得无比划算。 “三百追兵损失,那些蛮人应该会大队追来了吧……”翻过几个雪岭,沈通回头看向那妖气与气血冲荡的山谷方向,低声开口。 引大队蛮人来追杀他们,这是他们的任务。 其他人相互看一眼,面色复杂。 没有谁想死。 可这是他们的任务。 张远手按刀柄,双目微微眯起,看向远处方向。 他面色平静,此时心中却极不平静。 蛮人大军没有追来,是因为被其他小队引走了。 从刚刚斩杀的那洞明境后期蛮人的记忆之中,他看到了最近蛮人的动向,甚至还看到了交战画面。 松阳郡偏将李可成,领着陆长言和燕昭等一众高手,聚拢千余军卒,与蛮人大军硬拼几场,将蛮人主力引开。 李可成和郑庆勋一样是新军领队,也同样是偏将,但两人选择并不相同。 李可成选择亲自引开追兵,且胆气十足,以千人与蛮人硬拼。 张远不怀疑郑庆勋的勇气和决心,也相信,要不是这一次郑阳郡有夏玉成和邓维承往暖湖那边去的事情,郑庆勋应该会毫不犹豫的亲自引敌。 不过郑庆勋有了私心。 从竹筒之中掏出地图,张远看向前方的空白地方。 他们与蛮人大军主力擦肩了。 可是蛮人循着李可成他们去的方向,就是往暖湖那边去。 在李可成他们的计划之中,应该是将蛮人引着往雪域深处去,越深越好,给其他新军小队穿行往鼎运关赢取更多空间和时间。 他们这一队,根本没想活着离开雪域! 李可成他们不知道往那边方向是暖湖,那边有人族驻留雪域,此时小公爷邓维承等人估计已经到暖湖。 要是李可成他们将蛮人大军引去暖湖,那结果恐怕就是最坏的结局。 张远已经不是当年的热血少年,明白很多事情不是都看表面。 邓维承和夏玉成要是死在暖湖那边,就算其他新军完成试炼任务,这任务也是明成暗败。 邓维承和夏玉成要是死了,这一次所有参加试炼的军卒,往后就算战功卓着,恐怕也甚少会有晋升的机会。 “说不定蛮人大军会往其他小队方向追,保险起见,我们往这边先走五日。”张远手压在地图上,沉声开口。 有些事,他没有明说。 上一次在雪崖下,他慷慨激昂,挑选追随他引敌的军卒,将事情摆在明处。 但这一次他无法跟追随他的这些军卒说为何转向。 他也想坦荡,可这是他最大的隐秘,绝不能告诉任何人。 好在以他现在的威信,已经不需要再解释太多。 没有人有异议。 半日之后,见识一场血腥杀戮的小队转向,往暖湖方向去。 山谷前那场简短的阻击战,张远刀法的霸绝,杀伐之酷烈,让整个小队安静许多,再无之前的轻松,多出几分整肃。 张远收服蛮人,教授他们拳法武道,还分灵果给他们服食,与所有军卒打成一片,让小队中众人有些忘记他血虎之名。 郑阳血虎,可是硬杀出来的名号。 就连同是洞明境后期的武道精英林珏,在张远面前都恭敬许多。 张远的实力,胜过他十倍。 一场杀伐,才真正奠定张远的威信。 转向之后第三日,小队终于发现了蛮人大军的痕迹。 蛮人大军果然是往暖湖方向追去。 众人展开地图,判断许久,都看向张远。 “那边,应该就是郑骑尉大人他们去的方向。”沈通身侧的杨雨生开口,神色复杂。 他们已经全力出手,却没有引开那些蛮人。 现在的情况是,要么他们就此离开,往鼎运关方向去,或许还能活着回到秦地。 如果还是要按照既定任务,以他们这不到百人的队伍去追蛮人大军,那结果大约就是白白送死了。 张远看着面前的地图,也是面色无比凝重。 就他们八十余人,追上蛮人大军也无用。 可不追上去,蛮人大军就真的要往暖湖方向去了。 抬头,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山峦。 冰雪覆盖的山川,在阳光下显出七彩的斑斓。 “那里,就是下次小队聚会之地吧……” 张远口中低语。 沈通等人全都浑身一震,缓缓看向张远。 第331章 我们要继续完成我们的任务 新军总共两万余人入雪域,分成了四百多个小队。 这些小队分散开来,探查方圆百万里的雪域地形,绘制地图,为他日三郡联军攻伐雪域做准备。 这就是新军试炼。 试炼的原因,是组建新军的时间太短,必须要有一批精锐骨干。 这次雪域之行,活着回去的,定然就是真正的新军骨干。 雪域之中奔行数万里,一路杀伐,追逃,严寒,这么多的磨砺,必然能让活着回去的军卒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勇士。 前提是,能活着回去。 “远哥,你,你想做什么……”沈通面色凝重,透着几分苍白。 其他几人也是神色之中带着恐惧。 他们已经想到张远要做什么了。 只是,他们不敢说。 “慈不掌兵,以本次聚会军卒来吸引蛮人注意,引他们偏离各小队汇聚方向。”张远面色平静,手按在刀柄上,“我能做到的,是与所有兄弟一起赴死。” 林珏等人相互看一眼,点点头。 从接了引敌任务时候,他们已经抛却生死。 如今,只不过是再拼一次而已。 小队循着蛮人大军前行痕迹,沿途已经可见不少战斗地方,有血迹和兵器断裂的残骸。 这等景象让所有人神色更加凝重,气氛越发沉闷。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汤,他们就是在赴死。 可这是他们的职责,他们的任务。 行过半日,山崖前有身影闪现。 “踏平。”前方探路的林珏手持大剑,低喝出声。 “雪域。”雪坡后面的军卒探出头,看到张远他们,面上露出惊异。 张远他们这一队竟然有这么多人,而且以蛮人背负,甚至还有大妖代步。 “血虎大人!”警戒的军卒认出张远,面上露出惊喜。 雪坡后方三十几人起身,快步走了出来。 郑阳郡的新军小队,领队的是两位郑庆勋麾下百夫长,一位是洞明境初期,一位是隐元大成。 如今这小队两位领队已经战死,留下带队的是郑阳郡世家出身的孙福临。 “血虎大人,我们遇到了一队搜寻新军的蛮人,两位领队率几位兄弟阻敌,给我们活命的机会……” 孙福临面色复杂,带着沉痛。 若是大军交战,先死统领,他们这一队都要军法处置。 只是此时试炼,非阵前交战,规矩可以稍微松些,可那刻在骨子里的武者荣耀,依然让他们愧疚难当。 如果不是接受嘱托,要将这些兄弟带走,孙福临也会毫不犹豫的阻敌拼杀。 “你们先随我们一起去聚合之地,看看这次还有多少其他小队。” 张远沉着脸开口。 沈通等人面色更不好看。 他们来,是为了引其他小队一起阻敌,引开蛮人。 这是送死。 孙福临他们才逃脱大难,现在却要被裹挟着送死。 队伍前行,有矮脚马,有蛮人,有大妖,还有一百出头的军卒。 一路上,他们又遇到三支新军小队,总人数达到了两百出头。 到聚合地点,所有小队都惊异的看着张远他们这支怪异的队伍。 好在追随张远他们的蛮人乖巧,缩到一旁,连着大妖雪蟒都在一边安稳的盘卧,毫无威胁。 “张远,这家伙真是,真是……”雪坡上,站起身来的孟虞夫面上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 他们小队一路上遇到不少艰险,也有些收获,且伤损不算大。 这让孟虞夫有些得意。 可现在看看张远那一队,他的心气顿时没了。 人跟人比,那家伙不是人,别比。 “那就是血虎张远?”站在孟虞夫身边的大汉点点头,目中露出钦佩之色,“确实比你厉害多了。” …… 陆陆续续赶来的小队总计达到二十支。 不过各队伤损不一,总人数是八百三十六人。 不包括铁甲兽和蛮人,妖兽。 这些人当中,军职最高的是松阳郡新军千夫长谭百川,还有临阳郡新军副统领,瑶光境修为的何成亮。 连着张远和沈通几人一起,这聚会之地的洞明境武者达到了三十五位。 其中光是张远他们这一队,就有六位。 而且,张远他们这一队不管是人数还是实力,都远远强过其他小队。 这让谭百川等人诧异。 交换地图时,一位负责绘制图卷的军卒摊开张远他们的地图,不经意扫过地图背面。 “这,这是——”那军卒看到背面名单,还有名单上方的一句话,不由浑身一颤,面色涨红。 “新军试炼小队奉命引敌,决死之心已定,赴死者名单如下。” 引敌! 赴死! 谭百川等人站起身,看向张远。 怪不得张远他们这一队人数这么多! 怪不得张远他们这一队的强者人数这么多! 原来他们是留下引敌,慷慨赴死的勇士! “张都尉,你,你们……”谭百川向着张远拱手,一躬身,“请受谭某一拜!” 另一边的何成亮等人也是面色郑重的向着张远和沈通他们躬身施礼。 每一位勇者,都值得尊敬。 仙秦能屹立,能镇压万域,就是有无数不畏生死的勇者前行。 张远郑重还礼,然后低声道:“诸位,我们有赴死的决心,可这一次的任务并未完成。” 他径直将蛮人大军改变方向,向邓维承等人那边去的事情讲述出来。 不管是谭百川还是何成亮,都是军中厮混数十年,都明白一旦邓维承等人被围杀,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小公爷他们为何要去那边。”坐在一旁,一直未开口的孟虞夫忽然出声。 他的话让所有人转头。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 孟虞夫知道什么? “第一次聚会时候,我这一队与小公爷他们聚在一起。” “小公爷他们在一处蛮人村落,抓到一个人族。” 孟虞夫的话,让除了张远之外的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雪域之中有人族? “那人是个修儒的,认得几个字,说要在蛮人之中推行教化,还说往前走,有人族聚集之地。” “小公爷他们就是往人族聚集之地去。” 孟虞夫看向身前所有人,压低声音:“这本是绝密。” 绝密。 一旦其他小队知道雪域之中有人族族群,那定然都要转道过去。 无论是抱着什么目的,都要去。 带出失落在雪域的人族,就算是带一个人回去,都是大功一件。 真要那样,恐怕这次的探查雪域任务,就要直接失败了。 邓维承那边当时领了八个小队一起去寻人族聚集地,孟虞夫等三支队伍并未一起,不过也保证绝不外泄邓维承的行踪。 主要是他们三支小队的领队都是江湖宗门出身,没必要抢功。 山坡之上,所有人沉默。 此时如何抉择? 是放弃自己的勘察任务,追向邓维承那边,寻找人族聚集地,还是继续任务? 蛮人大军已经到来,继续任务已经极难,追向邓维承他们,最终也会被蛮人围杀。 如今,他们陷入两难。 “张兄弟,你们为何要追过来?”孟虞夫看向张远,轻声开口。 张远他们的任务是引敌。 既然敌人已经被别的小队引开,他们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算直接离开雪域也没事。 可是张远他们却循着蛮人大军的痕迹,追到了这边。 他们想做什么? 所有人缓缓转头,看向张远。 “我们,要继续完成我们的任务。” 张远深吸一口气,看着众人。 “请你们帮我。” 第332章 百骑,冲阵! 继续完成任务! 张远一句话,让所有人身躯一颤。 张远很坦诚,没有跟他们绕弯子。 可他们更知道,张远的坦诚,意味着什么。 帮,怎么帮? 拿命帮! “你想让这里的兄弟都随你去送死?”坐在谭百川身侧的大汉身上气血凝重,双目紧盯张远。 送死。 别说这八百人,就是八千人,也无力阻击汇聚而来的蛮人大军。 “张远,我敬佩你引敌的勇气,可你我并不统属,你是镇抚司营首都尉,还无权调动我。”另一边,一位手握长枪的中年军将站起身来。 围坐在此地的军将,不少人都是目中闪烁。 才听到孟虞夫所说的雪域人族之事,就要随张远去阻敌引敌? 要是张远说带着他们去寻人族聚集地,去抢一份功劳,他们或许会毫不犹豫答应。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张远凭什么要他们拿自家性命,去陪着他完成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张兄弟,我孟虞夫可以随你去,不过那些兄弟,我不能坑他们。”孟虞夫站起身,看着张远,朗声说道。 没有人怀疑张远的勇气。 也不是说张远的选择是错的。 牺牲少数人,成全大多数人。 可是凭什么是他们? 如果张远是统领身份,传达的是军令,那他们会无条件服从。 但张远不是。 张远是镇抚司玄甲卫试炼者,营首都尉身份,对等也就是千夫长职位,最多可算从六品武官。 他张远还没有资格让所有人听他的,随他去送死。 “张远,此事还需要——”何成亮沉声开口。 他是瑶光境修为,副领队,才是这一行人之中最有资格说话的。 没等何成亮说完,张远已经站起身,抬手。 “嘭——” 山崖上,握着一柄大弓的曲天明向着天穹射出一根响箭。 响箭飞上半空,然后炸裂,化为一片金红的烟火。 求援讯号! 每一队只有一根层层保护的弓弦,是为了在关键时候射出求援号箭。 “嘭——” 另一边站着的林珏同样射出一根号箭。 “嘭——” 杨雨生手中号箭射上天空,炸裂出金色的烟火。 “嘭——” “嘭——” 张远他们这一队的号箭不是一根,而是五根! 这些号箭是他们收拢其他小队,专门用来在关键时候引敌的。 五根号箭射上天穹,幽暗的天空被照成一片金红色。 不管是何成亮还是谭百川,此时都已经变了脸色。 “铮——” 谭百川长刀指向张远,面上全是怒意。 “姓张的,你要拿我等兄弟的命,来换你自己的前程!” 何成亮身上气血激荡,瑶光境修为凝聚,握紧手中战枪。 孟虞夫双拳紧握,看着张远,神色复杂。 山坡上,本来在修整的军卒全都慌乱起身,不知所措。 “诸位,蛮人大军离此地不远,号箭已发,他们定会追来。” 张远拱手,一躬身:“张某今日对不住,要是能活着回秦地,他日但有所求,张远赴汤蹈火。” 不择手段也罢,行事狠辣也罢,反正张远这一次是硬逼着此地八百军卒送死。 何成亮几人咬着牙,看着张远,满脸怒意却没有办法。 号箭已经发出,说什么都迟了。 “你张远就算回到秦地,也逃不过军法处置!”谭百川怒喝一声,提刀就走。 张远擅自行动,陷袍泽于危难,这罪责逃不掉。 不过他乃是引敌之计,以少换多,会不会真的被重责,还真不好说。 “哎,张都尉你——”另一边的郑阳郡新军百夫长曾正的话还未说完,山岗之上传来高喝。 “蛮人就在山下!” 蛮人就在山下? 张远飞身快步冲到山岗上,目光看向山下雪坡。 那边,密密麻麻的至少两千蛮人,就在不过千丈距离。 蛮人早就潜伏过来,本就是要将这里聚会的仙秦军卒一网打尽! “准备战斗!” 张远一声高喝,背后黑布冲出,雪蟒也悄然凑到身边。 伸手将黑布背上长刀拔出,扭为丈二战刀,张远口中呼喝不停。 “骑兵集结!” “三角冲阵!” 短兵相接就在眼前,如果不能以骑兵冲阵,借山势之利冲击,破开蛮人的战群,等这些蛮人上山,在场所有人都要死。 张远的决断之快,让山崖边的军卒根本反应不过来。 倒是那些老卒此时快速扯来矮脚马,骑乘马上。 “张兄弟,这一阵何某来冲。”何成亮策马上前,手中长枪指向雪坡之下。 “我来。”另一边,双腿紧拍马腹的谭百川冲来,看向张远,“张兄弟,这一战不死,谭某向你敬酒赔罪。” 要不是张远他们的号箭照彻,谁想到此地已经被蛮人潜伏? 再等片刻,蛮人大军冲击而上,他们就要全军覆没。 “什么陪不陪罪,张某先与诸位并肩杀一场再说。”张远握住长刀,深吸一口气,目视前方。 他们身后,一位位驾驭矮脚马的军卒聚拢过来。 百多位军卒聚集,结成密集骑兵阵。 张远手中长刀举起。 此时下方的蛮人已经到三百丈。 “嘭——” 斜面雪坡方向,忽然一道号箭射出。 “嘭——” 第二根号箭。 第三根,第四根! 就在不远处的雪坡,竟然潜伏至少四个仙秦小队! 本想着张远他们这里冲击的蛮人顿时有些茫然,前锋微微停住。 “杀!” 张远一声长喝,双腿一夹矮脚马的马腹,战马冲击下坡。 “杀——” 所有骑兵紧随其后,向着下方三百丈外的蛮人冲去。 借着山势,骑兵轰鸣冲击,气血凝聚,就算不过百人,所裹挟的飞雪气势竟是不输千人战阵! 三百丈下山雪路被冲开,张远手中长刀指向那当先的蛮人,直接刀锋往外,斜斜拖拉而过。 此时下坡冲阵,根本不需要劈砍,只要将刀锋往外,借战马冲击之势,刀锋就能给那些蛮人带来最大的伤害。 “刺啦——” 与当先蛮人擦肩而过,张远只觉刀锋微微阻怠,然后就豁然一轻。 那蛮人抱着被拉开的半边脖颈,想捂住喷溅的鲜血,却怎么都压不住冲上两丈高的血柱。 身躯伏在马背上,张远只是将腰身压低,借着马力冲击,横着长刀,任刀锋擦过一道道身躯。 他身后,不管是持着长枪的骑兵还是握住长刀的军将,都与他一样,借马势冲下雪坡。 恐怕世间再没有比此等局势冲阵更爽快的战场。 估计也少有比蛮人更容易冲阵的靶子。 这些身形高大,没有战甲,没有钢铁兵器,立在下坡处的蛮人,只能用自己的身躯来挡当头撞来的战骑。 “轰——” 山崖之上,雪坡开始震动。 百骑冲阵的威势,引动冰川雪坡坍塌。 雪崩! 第333章 一刀,斩瑶光境蛮人! “冲!” 张远放声高喝,策马径直往雪坡下冲去。 雪崩时候,唯有跑赢那轰塌的雪崖,才能有一线生机,要不然,就只能被亿万斤重的积雪掩埋。 “哈!” 一位手持骨器的蛮人迎着张远冲来。 其手中的长长象牙刀上,透着层层金光。 瑶光境! 这是瑶光境蛮族! 张远手中长刀握紧,身形低伏,背后气血与真元汇聚,化为血色猛虎虚影。 瑶光境蛮人阻道又如何? 不斩此蛮人,冲阵之势就被阻断,雪崩滚滚,所有人都要死! 此时,随着张远冲阵的军将目光都投向前方。 那瑶光境蛮人的气势已经提聚到极点,一道血色光柱震荡。 其手中八尺长的象牙刀上,透出血色的锋芒。 “杀——” 张远口中暴喝,血虎虚影与身上的真元力量完全化为一体。 他需要一刀斩瑶光境蛮人。 他和身后所有军卒的生死,都在这一刀之间! 这一刻,张远好像整个人化为一头从苍古而来的白虎,他面前的蛮人仿佛蝼蚁。 那等古之神兽才有的强横心境,引动他身上的所有力量凝聚。 血脉之力悄然涌动,一颗颗金色血珠在身躯之中沸腾。 他手中的长刀秋蝉刀锋上,金色的流光浮现。 浩然之力契合天地之力! 背后血虎之影上,山岳浮现。 雪崩,就是山崩! 长刀上浩然力量瞬间与山崩力量化为一体! 这一瞬间,张远的手中长刀斩出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引动了山崩力量。 一刀之力,就是背后无尽雪崩压下! “噗——” 飞骑而过,张远手中长刀与那瑶光境蛮人相撞,将其手中象牙战刀一触而断。 再强的刀,也挡不住雪崩压下的亿万斤力量。 长刀毫不停留,刀锋划过,那瑶光境蛮人手臂被斩开。 哪怕瑶光境修为,筋骨已经坚如钢铁,在张远的刀前,依然当不过分毫。 长刀斩断手臂臂骨,然后斩在了那蛮人的胸前。 瑶光境蛮人咬着牙低吼,伸出仅剩的左手手,要抓张远的手臂。 “嘭——” 一道白色匹练一般的长尾砸下,将那蛮人手臂砸断。 身形跟在张远战马后的雪蟒伸出头,口中发出“呲呲”声响。 “噗——” 秋蝉刀划过瑶光境蛮人的胸骨,从肋骨的缝隙之间透出,将其胸腹之中的内脏斩断。 战马载着张远跟那跪倒的瑶光境蛮人交错擦肩。 一刀,斩瑶光境蛮人! 张远长刀举起,一声高吼:“冲——” 他背后的血虎仰天咆哮,淡金色的浩然力量与周围雪山力量相合,仿佛是山崩地裂的声响传出。 山崖上开始震动轰鸣,原本埋头迎战的蛮人开始慌乱。 蛮人比仙秦军卒更明白雪崩的可怕。 没有了瑶光境蛮人的统领和约束,一个个蛮人甩掉手中木棒骨器,转头向着一侧方向抛去。 他们两条腿可跑不过雪崩,唯有向着一旁奔行,才能有逃脱的机会。 伏在马上的张远微微抬头,目光看向蛮人之中两位身披黑袍的身影。 人族! 魔修! 这些蛮人之中,竟然隐藏魔修! “杀!” 一声低喝,张远手中长刀一带,刀锋上透出一层青色的流光,这是真元与刀气的凝聚。 一个来不及躲避的魔修身躯被刀锋擦过,直接斩断。 张远空出的左手顺手一抓,将另外一个魔修脖颈扣住,拖着其身躯在雪坡上奔行。 那魔修被扣住脖颈,身躯在雪地拖着,整个人一半埋在雪里,好似在犁雪地。 “杀——” 不远处的山岗上,之前射出号箭方向,数以百计的军卒钻出身形,向着那些散乱奔逃的蛮人冲去。 那些军卒阵势严密,竟然有千人之多。 当先之人身上,半步开阳境的武道气血之力涌动,径直挑开所有阻道的蛮人,将蛮人战群撕碎。 松阳郡领军统领,半步开阳境武者,亲自率千余军卒引蛮人大军围攻的偏将李可成。 “轰——” 两处战场的开辟震动,终于引发山崩海啸一般的积雪崩塌。 “冲!” 再不停留,张远策马冲下山坳,然后向着对面山坡上奔行。 其他军卒紧随其后,策马奔腾。 当张远他们冲到对面山坡高处时候,回过头来,看到的是激起千丈高的雪雾。 “起码干掉了两千蛮人吧……”何成亮手臂颤抖,看着那雪雾弥漫,低声感慨。 谁敢相信,就凭他们百军冲阵,不但冲开蛮人战群,而且引动雪崩,一战歼灭两千蛮人。 “这就是雪域,天地之威,难比想象。”张远身侧,谭百川开口。 不是借雪崩之威,他们这一队骑兵就算能冲开蛮人战群逃离,可山坡之顶的那数百军卒,就只能等死。 所有人的身躯都有些颤抖,带着死里逃生的庆幸与心悸。 “张兄弟,何某欠你一条命。”何成亮转头看向张远,沉声低语。 不是张远发令射出号箭,他们发现不了蛮人,此时绝对已经被围杀。 不是张远果断领军冲击,他们现在也挡不住蛮人,陷入绝境。 不是张远硬拼一位瑶光境蛮人,冲开蛮人军阵,他们此时已经被雪崩掩埋。 “张兄弟,往后我孟虞夫只服你一人。”孟虞夫向着张远一抱拳,目中全都是赤诚。 谭百川深吸一口气,看着张远,一拱手:“张兄弟,是谭百川有眼无珠。” 实力,勇气,张远所行让几人真正折服。 张远摇摇头,刚准备开口,不远处已经有大笑声音响起。 “哈哈,郑阳血虎,果然名不虚传。” “燕昭这家伙说你勇猛无当,比他还强,现在我信了。” 不远处,一位身形高大的军将快步而来。 正是松阳郡偏将李可成。 之前在前军大营之中,李可成他们就接收过张远俘获归来的蛮人,算是有些交情,也知道张远的勇猛。 可是直到今日,李可成方才真正明白,为何连实力绝强的燕昭,都承认不如张远。 那等领军冲杀的气势,一往无前的决心,真不是一般人能有。 张远他们冲阵只要再迟片刻,杀穿蛮人战群再纠缠瞬间,此时已经被埋在雪坡之下。 他在远处可是看清楚,张远硬生生一刀斩了一位瑶光境蛮人。 此等战力,别说同阶,就是瑶光境中,几人敢说能做到? “李将军!” “是李可成统领!” 一众松阳郡来的新军都是惊呼,面上露出喜色。 张远点点头,高声道:“李将军,此人混在蛮人之中,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他甩手将半身筋骨碎裂的魔修扔到李可成战马之前。 混迹蛮人之中? 李可成双目眯起,手中战刀朝着那魔修当头斩下。 “呼——” 刀锋停在那双目圆睁的魔修头顶三寸,李可成目中透出丝丝金光,一声低喝:“说,你是什么人!” 儒道浩然之力! 这李可成竟然是一位儒将! 第334章 抉择 谁敢想,慷慨赴死引敌的李可成,竟然是一位儒武双修的军将? “我,我叫胡明,是,是天罗魔门弟子,我,我奉命来引蛮族大军,往我天罗魔门暖湖驻地去……” “云青长老已经取得,取得秦人军将信任,只等蛮族大军到,我们就能,就能将秦人一网打尽。” 双目呆滞的魔修跪伏在雪地里,口中喃喃低语。 山岗之上,所有人面色阴沉。 那被浩然之力震慑心神的魔修喋喋自语,将所有知道的都说出来。 天罗魔门已经潜伏在雪域两百多年,在雪域深处竟然有属于自己的宗门驻地,且拥有数十万弟子。 “你们为何不将此事传递到修行界?传回朝堂?” “你们在雪域之中有何目的?” 李可成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愤怒,还有让人心神动荡的浩然力量。 “我们,我们……”那魔修他双目之中透出血色,原本黑色的瞳孔陡然扩大。 一团金黑色的魔气从其身躯之中冲出,向着李可成扑去。 “铮——” 张远手中长刀出鞘,一刀斩落,透着青色刀气的长刀将那魔气斩碎。 “吼——” 魔气之中,传出一声怒吼,本扑在地上的魔修身躯一僵,向着前方冲出。 张远低哼一声,手中长刀反手一挥,将那魔修身躯斩断。 李可成舒一口气,面色透出一丝苍白。 他的儒道修为不算多深厚,此等操控魔修神魂,同时差点被反噬,让他心神有些不稳。 这魔修背后有强者,不但魔道修行精深,甚至对儒道都很了解。 那等反噬手段,不是张远出刀,他真的会被伤到。 片刻之后,李可成看向张远,点点头。 “张远,此事你怎么看?” 张远刚才那一刀干净利落,可见其的行事果断。 听到他问话,张远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看向下方,两队军卒结阵,正在绞杀散落的蛮人。 “我们先将这一部蛮人歼灭再说。” …… 当初升的朝阳照在前方的山岗,鲜血与白雪混杂的雪坡,显出异样的妖艳。 一夜杀伐,所有军卒都身心俱疲。 但此时他们不但不困倦,反而热情高涨。 一战坑杀两千多蛮人,这等功绩难以想象。 本来必死局面,竟然神奇反转。 “血虎大人!” “都尉大人!” 山坡上,一道道声音响起。 所有军卒看向张远,双目之中都是炽烈与尊崇。 军伍讲求的就是实力和武勇,张远恰好两者都有。 不是张远,他们已经全军覆没。 此时,张远在这新军之中的威信已经凝聚到极致。 张远手按刀柄快步走过,一边点头还礼。 到阳光洒落的山岗,李可成等人围坐在一起,身前摆放一张展开的羊皮地图。 从那被张远斩杀的瑶光境领军蛮人身躯上,他们搜罗到了一份颇为精细的地图。 方圆三百万里的雪域山河,都在这地图上有标注。 有这一份图,后面至少大半的勘察任务都可以省略。 一众军卒已经各小队的地图上重新补录,十多张精细地图已经绘制完整。 有这图,送回秦地,送回新军大营,不但所有人的试炼可以提前完成,更能让之前定下的计划有所改变。 攻伐雪域,恐怕就不是百万里,而是三百万里! 张远的目光落在地图上,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晶亮。 那图上有一片暖湖。 他半夜时候悄然查探了被他斩杀的蛮人和魔修记忆,所知道的讯息,比在场所有人都多。 “张兄。” “张兄弟。” 满脸胡茬的燕昭,还有披着皮袍的孟虞夫都站起身来。 昨晚在山坡上远远看着张远冲阵,一刀斩瑶光境蛮人,燕昭对张远越发敬重。 孟虞夫将自己的位置让出来。 他是江湖武者出身,对于军伍了解不多,参加军议,只是因为他实力修为。 “张兄弟,你说咱后面怎么办?”陆长言的脸上多出一道伤疤,身形比之前消瘦了三成,双目之中的神光倒是更璀璨。 “小公爷要救。” “这张图要送出雪域。” “蛮族追兵要阻击。” 张远看着面前的地图,手压在图上,看向周围所有人。 “诸位,真正的苦战,现在才算开始。” 真正的苦战。 今日这一战歼灭两千余蛮人,蛮人大军绝对会大举来围剿。 后面想这般轻易斩杀蛮人就不容易了。 那魔修胡明所说,雪域之中有魔道天罗魔门的山门,蛮人不是之前所有人传言之中的愚昧笨拙,反而有了足够的实力。 小公爷邓维承他们已经被魔修和蛮人算计,不知后面蛮人大军围杀,将是一场极为艰难的战斗。 在雪域之中与蛮人交战,就是兵力再多十倍也没有胜算。 “有这图,各小队勘察任务已经可以取消。”李可成目光落在面前的地图上,“按说,现在可以所有小队撤出雪域。” “只是,我等来雪域的目的是试炼,不光是为这一张地图。” 此时带着地图退出雪域,他们这些人能至少保留六成到七成活着回到秦地。 可是现在离开,那其他小队怎么办,暖湖那边的邓维承等人怎么办? 这一次试炼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这一份地图,而是对所有新军军卒的试炼。 如果只带一份地图离开雪域,那就是本末倒置。 “张兄弟说的不错,我们不能丢下小公爷他们,更不能丢下其他小队。”谭百川点点头,双目之中透出坚定的光晕。 “这场试炼是对我们的熬炼,不丢弃一人,不放弃一人,生死与共,英勇无畏,这才是我仙秦铁血强军。” 试炼是为了人,而不是为了一张图。 经历昨日一场大战,所有人对试炼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如果只是要一张图,以仙秦之强,绝对有办法得到。 新军要的不是一张地图,是一位位历经百战,从雪域之中归来的勇士。 “孟虞夫你们武道供奉修为足够高,带着地图,领一部分伤兵往鼎运关去。” “我来阻敌,蛮人之中强者不少,正面交锋,没有瑶光境绝对挡不住他们。” 李可成看向张远:“张远,你去暖湖,你跟小公爷他们的关系好,你的话他们能听。” “燕昭,你领轻身功法好的兄弟们去通知各小队。” “无论是选择往暖湖方向集结还是离开雪域,往鼎运关,各队自己决定。” 目光看向所有人,李可成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抱拳开口:“诸位,仙秦踏平雪域时候,记得给我李可成洒杯水酒。” 所有人站起身,相互看一眼,一起抱拳高喝:“诺!” 第335章 生死之前,将生的机会留给别人 仙秦军伍等级严明,以上御下。 李可成是从五品偏将军衔,实领校尉军职,此时此地,他做出的决定就是军令。 孟虞夫等人是江湖武者,修为战力远超寻常军卒,回去之后也不会供职军伍,是否经历后续磨砺都无所谓,带地图先离开,可保地图送到秦地。 燕昭等人轻身功夫好,适合去寻其他小队。 张远跟夏玉成小公爷等人关系好,前往暖湖,不管是救援还是传递魔门算计等消息,都是最适合的人。 至于留下阻敌,拖慢蛮人大军合围速度的任务,李可成选择了他自己来完成。 而且,也只有他,才能掌控麾下军卒,齐心阻敌。 他的修为是此地最强的瑶光境,他也是此地军职最高之人。 依照战时秦律,他不能作为阻敌之人留下。 可现在是试炼,他作为领队,留下来保护试炼军卒,为他们争取时间,符合规矩。 留下阻敌,就是必死之局。 所以李可成说,等大军踏平雪域,给他一杯水酒。 他已经抱必死之心。 将有死志,军有战心,如此领军,方才能有死战之力。 众人商议完毕,集结的大军开始整备。 两千军卒,其中一半留下,随李可成阻敌。 消息并未隐瞒,之前李可成麾下的军卒其中的伤兵要替换,还需要再补充两百军卒。 “远哥,我决定留下。”沈通将自己这一路上记录各处矿产和灵地书册拿出,递给张远,“穿上这衣甲,性命就不是我们自己的了。” “既然注定要留人阻敌,为何不能是我沈通?” 张远看着面前的沈通,沉默许久,方才点头。 正如沈通所说,注定要留人阻敌,那谁都可以留下。 “大人,我也留下吧。”身形瘦高的军卒卢泉站起身,看着张远,“能埋骨雪域,不算什么坏事。” “我也留下。” 随张远阻敌的八十多位军卒,其中大半都站起身。 “谭百川留下。” “何成亮愿留下与将军大人一同阻敌。” “林珏愿留下来杀个痛快。” “陆长言留下。” …… 一如上一次选择追随张远引敌,这一次依然许多的军卒站起身,选择留下。 生死之前,将生的机会留给别人。 这,就是仙秦战卒。 仙秦天下,正是有无数此等武勇军卒,才能聚九洲山河,镇万域天地。 这些武勇的军卒,才是仙秦的根基,是仙秦的脊梁。 一场试炼,锻炼的不只是军卒的英勇,更是凝练了一支军伍的根基。 活着的人,不是为自己活,是为那些替他们死的人活! 活着的人,自己的性命就不是自己的,而是属于军伍,属于仙秦。 最终,李可成亲自挑选了两百人补充到阻敌的千军之中。 谭百川等老卒出身,还有林珏,沈通等修为战力够强之人都在其中。 陆长言等人则是被剔除,因为他们更适合去暖湖。 剩下的千人之中,燕昭率领五十余轻功好的军卒,散落各处,去寻找各方小队,将雪域之中局势传递过去。 他们都是各自分散,独自在雪域之中前行,所遇艰险难以想象。 蛮人,妖兽,严寒,都可能让他们丢掉性命。 孟虞夫和几位武道供奉领三百军卒往鼎运关方向去。 这一路会不会有蛮人阻击不清楚,而且他们当中大半都是伤兵,一旦遇敌,就要孟虞夫他们这些高手拼命。 他们还要将地图送到鼎运关。 剩下的六百余军卒,随张远去暖湖。 那边已经被魔修算计,蛮人大军即将合围,能不能活着离开雪域,都是未知数。 正如张远所说,后面的路,才是真正的苦战开始。 —————————————— “孟某在鼎运关等诸位喝酒!” 领着三百军卒离开的孟虞夫高呼。 随他离开的还有数十位蛮人,都是负责背负重伤军卒的。 这些蛮人也是张远让孟虞夫带去秦地,让那些将蛮人当成洪水猛兽的百姓和军卒明白,寻常蛮人并不可怕,甚至很容易驱使。 在张远看来,这些吃苦耐劳,身形高大的蛮人,其实有更多的用处。 雪域,也不是传言那样贫瘠。 孟虞夫他们离开,燕昭也领着那五十军卒散开各处去传递讯息。 “李将军,他日燕某去松阳郡行走江湖,定然拜访。”燕昭向着李可成拱手。 李可成笑着还礼。 燕昭的话语之中,带着对他李可成活着回到松阳郡的祝福。 燕昭目光转向张远。 “张兄弟,我送过消息就会去寻你们。” 张远点点头,拱手:“好,有机会让我见识青玉流云的风采。” 燕昭身上战意激荡,身形如风,顺着山岗离开。 山坡上,李可成与张远并肩而立,面上的笑容化为平静。 “李某出身松阳郡李家,李家在松阳郡是顶尖的武道家族。” “我也算历经百战,生死早不放在心上。” 转头看向张远,李可成目中透出一丝难以压抑的晶亮。 那晶亮,仿若星辰。 “我离开松阳郡时候,我家娘子身怀六甲。” “她说,等我回去给孩子取名。” 深吸一口气,李可成看着张远,将一块青色的玉珏递过去。 “若是男孩,就叫李镇蛮。” “女孩的话,”李可成面上透出一丝温柔,“定然是像她娘一样的柔美,就叫轻雪吧……” 张远握紧玉珏,点点头。 看他神色凝重,李可成笑着伸手拍拍他肩膀。 “你出身镇抚司,从皂衣卫一步步走来,有些话不用我多说。” “我辈武者,既穿军甲,那就执刀枪,洒热血,死而无悔。” 张远感觉心中好像被什么堵住了,想要说话,抬头看着李可成轻笑面容,却又说不出来。 剩下军卒开始整束军装,那些留下阻敌的,都将各自身上信物、贵重之物交给熟识之人带走。 他们都已经有必死之心。 张远站在山岗上,握紧拳头。 “有些事经历多了,就看淡了。”陆长言伸手拍拍张远肩膀,轻声开口,“等有一日需要我等做出这般选择时候,别犹豫就好。” 张远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对的,可自己现在却根本帮不到什么忙。 归根到底,他张远还只是个洞明境武者,镇抚司还未有实职的营首都尉而已。 他也明白,正是因为自己无能为力,才会感同身受。 要是自己成为那种无所不能的强者,恐怕就慢慢没有了沸腾的热血了吧? 目光投向前方山崖,那山崖上有阳光照射的晶亮,还有一丝山石的青灰。 山石? 张远目中透出晶亮。 他飞身冲向那片山崖。 “张兄弟,你去哪?”陆长言愣住,慌忙跟上。 等李可成等人赶到时候,张远身前已经堆了许多青黑的石块。 不是石块,而是重铁矿石。 “雪域不像传说那样贫瘠,这里其实有许多宝物。”李可成伸手握住一块颇为沉重的矿石,轻声开口。 “等我三郡联军来到这里,这些矿石就能源源不断的运出雪域,然后炼制成重铁,再打制成各种兵器。” 他的目中,透出一丝憧憬。 “为何要等联军来?”张远面上带着笑意,看向四周。 “我秦军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秦军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这话让李可成和身边众人都是一愣。 “军器,武备,战阵。”张远伸手指向下方的山崖,“依山建城,聚兵固守,李将军手中千军,能战几日?” 依山建城? 李可成看向周围山势,双目之中迸发神采,握拳低喝:“十日!” 有一座城池,他李可成有信心手中千军守十日。 “那若是军备充足呢?”张远再次开口。 军备充足? 李可成双目之中透出战意,沉声道:“二十日。” 二十日。 张远紧盯李可成,深吸一口气,面色郑重:“我助大人建城整军,大人驻守此地,阻击蛮人,坚守十五日。” 第336章 一日建城,冰火为城! 建城! 怎么可能! 李可成目中透出一丝失落。 要是有一座坚城,他有信心与蛮人血战,可此时哪里能有城? 此地一共还剩一千六百余人,拿什么建城? 要抵御蛮人的城墙至少需要三丈高,一丈厚。 此等城,就是万人也需要三年才能建起来。 如今蛮人大军已经不远,要想建一座城,怎么可能? “若是在别处,张某没有办法。”张远看向青黑的山石,面上露出笑意,“在这里,我能一日建城。” 一日建城。 凡俗力量当然做不到,可仙道手段却能。 重铁矿乃是灵材的一种,其是能凝聚仙道灵气力量的。 张远持着手中刻刀,攀上山石顶端,身上浩然之力灌注,一道道符文篆刻在方圆百丈的石台上。 这符文,就是铁甲兽身上那些鳞甲上所篆刻火焰符文。 罗裳的记忆之中,仙道符文,工部典籍之中有数百种。 激发符文之力,就能引出炽烈火焰力量。 不只是火焰符文,张远此时所篆刻的符文,还多出一丝牵引地脉之中火力的手段。 朱定大儒记录雪域之中各处矿产灵地,此地也在其中,且是一处火脉节点。 地脉之中的火力只要牵引一丝,就足够了。 “张远还修过仙道?”看着石台上张远快速篆刻符文,李可成好奇问道。 “他是罗裳弟子,就是当年铁甲兽那一脉的真传。”陆长言咧嘴开口。 在郑阳郡炼器堂时候,他可是亲眼见过张远在炼器一道的手段。 他的铁甲兽山猪也是当时得到的。 “怪不得……”李可成点头轻语。 他自然知道罗裳之名,更知道铁甲兽如今是三郡联军主推的战力, 没想到张远不但武道强横,天赋强绝,竟然在仙道炼器一道上还有这等本事。 果然,越是优秀之人,越是有着外人没有的博学。 想来,这跟张远的勤奋有关。 “嗡——” 山顶之上,淡淡的符文相连,一丝金色的浩然力量升腾。 “他,他也修儒道?”李可成原本平静的面容再次化为惊异。 何止修儒道,这儒道修为分明是比他自己还精深! “咳咳,他这家伙呢,”陆长言面上露出几分得意,几分感慨,“欧阳家的明珠知道吗?” “欧阳凌大小姐,据说腾洲年轻辈中,儒道修为没几人能与其比肩,难道张远的儒道修为能跟欧阳大小姐相提并论?”李可成瞪大眼睛,张远武道强横,仙道卓绝,儒道竟然能跟欧阳凌相比? “那倒没有。”陆长言摇摇头。 李可成轻舒一口气,就说,要是这样,这张远的天赋岂不是太可怕了。 “按照张远说的,他只是给那位大小姐提鞋。”陆长言嘴角轻抽。 张远这句话,在郑阳郡郡城之中可是流传极广。 “呵呵,提鞋,能给那位大小姐提鞋,儒道修为定然也——”李可成的声音顿住,缓缓回头看向陆长言。 “哪个提法?” “你说哪个提法?”陆长言得意的挤一下眼睛。 李可成的眼角抽动,握紧手中刀柄。 …… 一日时间,山顶上的符文大阵终于完成。 张远整个人也差点瘫软在地。 要不是平日经常拿刻刀练手,对符文篆刻并不陌生,他真的没把握将这大阵篆刻完成。 这样一座阵势,他耗费了三百多颗灵气珠子,浩然珠子也碎裂百颗才成。 “轰——” 天穹之上,仿佛七彩的流云激荡,一道道的火红流光向着周围的天地撞开。 原本的冰寒山野,瞬间一股热浪袭来。 整个重铁矿山上,似乎都被火焰裹住。 这是抽取了一丝地脉火力,与大阵符文相合,再引天地力量汇聚而成。 瘫坐在石台上,张远抬头,目中有一丝精光闪烁。 “浩然力量比之前更强了……” 也就是说,随着他们大军进入雪域,勘察地形,已经引动仙秦天道力量垂临。 就算这力量还不够强,可能有一丝变化,就代表着仙秦九洲天道对攻伐雪域的认可。 “冰雪融化了!” 山石下方,有人高呼。 张远一屁股爬起来,向着山下跑去。 屁股底下,太烫了。 随着山石上的火热四散,那些万年不化的冰川也开始融化,升腾起无尽的热气,雪水流淌。 雪水流淌,下方的积雪坚冰也开始崩塌。 这一夜,轰鸣之声不绝。 等朝阳初升时候,所有人背后,是一座高耸的黑色铁山。 方圆五里的山头下方,则是一圈高达二十丈高的冰墙。 山上坚冰、雪水滑落,堆积,然后再到山脚处冻结,就成了这一圈晶莹剔透的冰墙。 这冰墙是原本山头四周的冰雪融化又冻结而成,不止绕过山头,连着低洼的山谷,都筑起一道剔透冰墙。 真是一夜成城! 陆长言走到冰墙边上,抬脚踢了两下,龇牙咧嘴的收回脚。 “这墙怕不是有五丈厚?” 这等冰墙,甚至比仙秦石城土城的城墙还要坚固。 军卒登上冰墙,开始修整墙面和顶端,将其踩踏铲成适合驻守的城墙。 还有军卒拿皮袋装了山脚依然淙淙流淌的温水,浇在城墙外,凝成赤滑的斜面。 张远领着李可成等人重回余热未消的山顶,看山顶的符文已经大半损毁,只留中间凹陷处七八丈,一个大大的火红湖泊翻滚。 这些是引地脉火力之后,熔炼出的重铁铁水。 这些重铁铁水要是在仙秦,价值起码百万纹银。 如今这些铁水要用来打造投枪。 就是之前张远他们阻敌时候用的,坚冰为杆,铁箭为锋的投枪。 拳头大一团铁水铸造成枪尖,再用坚冰接为枪杆,一柄冰雪投枪就能做成。 这等投枪站在二十丈高的冰墙上,只顺手甩出去,扎在蛮人身上就能将其身躯扎穿。 而且投枪甩出后坚冰枪身断裂,也不怕会被蛮人拿起来再甩回城头。 驻守城头,有投枪在手,就能将这往暖湖方向去的通道封死。 张远只拿刻刀在山石上刻了一片三角锥箭头的模槽,铸造箭头的事情就直接解决。 “这刻刀,是儒宝……”看着张远手中刻刀,李可成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下意识,他看向张远背着的长刀。 “这,不会是秋蝉吧……” 张远点点头。 李可成的手再次压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张远有些奇怪,为何从昨晚走下石山后,李可成对自己多了一丝杀气。 这家伙嫉恨自己吗?为什么老想对自己拔刀? 一日之间,坚城,军备,全都不缺。 站在山顶,李可成看向下方的晶莹冰城,面上露出无限感慨。 有此等城池,此等军器,他有信心将蛮人拖在这里。 “这山,就是冰火山,这城,往后就叫冰火城,” “我李可成也算是第一位在雪域之中守城的军将。” …… 第337章 三千里 一日建城的神迹,让所有驻守的军卒信心百倍。 其实这种事情在那些天人境的强者眼中并不是难事。 建城,毁城,都不算难。 工部典籍之中所记载的,一日成城的手段,远不止冰雪铸城这一种。 张远此时对自身的感悟也极多。 他明白,自己不该是以世俗官职,武道修为来局限自己的眼界。 那些观悟的记忆,自身所修的各种修行手段,都该是成为自己可以利用的力量。 认识自身,激发最大潜力。 哪怕是那些斩杀魔修得来的魔气珠子,也不是无用的。 仙秦天下,有武有仙,自己还是出身底层,总以一个武者的思维来思考。 那些真正精英,其实都是仙武同修,行事大气,不像自己这么抠搜。 比如昨天自己该是直接以天雷符文篆刻,引天雷炸碎石山,以乱石凝冰雪为城的。 或者,干脆就引动地火,席卷方圆百里,直接烧出一片大湖,将蛮人都阻住…… 张远看向远处,感觉自己的思路,似乎一下子打开了。 远处,蛮人大军引动的气血烟云已经浮现。 一战损失两千余蛮人之后,这次集结的蛮人大军更多。 冰火城的城头上,阻敌军卒都开始将一柄柄投枪放在身前,准备死战。 “你们快走吧。”立在城头,手按刀柄的李可成摆手,高呼出声。 张远面上神色郑重抱拳:“将军,保重。” 李可成点头,抱拳还礼:“张都尉,保重。” …… 张远领着六百余军卒,悄然从冰火城后方离开。 他们留下了所有的矮脚马,还有几乎所有能留下的军器物资。 这些矮脚马可以给军卒借冰墙雪坡冲阵,也可以杀了吃肉,还可以在弃城时候,骑乘离开。 “黑布,你告诉大白,如果它能帮我在冰火城救下几个人,他日我带它去仙秦,入仙道宗门还是成为朝堂供奉,随便选。” “我也会助它渡过天道雷劫,化身人形。” 张远走到山崖前,伸手拍拍铁甲兽黑布的脑袋,轻声开口。 黑布转头,冲着伏在雪中几乎看不到身影的雪蟒低低吼几声。 雪蟒回应几声,点点头,然后隐没在雪中。 黑布看向张远,口中再呜咽几声。 张远浑身一震,看向黑布。 “你,你也留下?” “你明白我心中感受,所以,想替我留下,对吗?” 他张远就算经历再多事,他的骨子里依然是庐阳府丁家巷那个穿上皂衣的青年啊! 出行万里,初心不改,历经风霜,血仍滚烫。 要不是职责在身,大事在肩,他也愿留下来与李可成等人并肩拼杀一场。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这就是我浩荡仙秦,黑布,你替我留下杀一场。” “记得,活着回来。” ———————————————— 张远领六百余军卒前行,如今有地图在手,速度比之前快许多。 此地离暖湖还有三千余里,加上绕道和雪域奔行,至少还需要半个月路程。 这是陆长言等人推算的极限了。 进雪域这么久,军卒已经疲惫到极致,何况他们现在没有矮脚马,也没有蛮人背负,只能靠两条腿前行。 “半个月时间太久,暖湖那边不知会有怎样的变故。”张远摇摇头,面色凝重。 其他几人相互看看,也都是神色沉郁。 此时跟随在张远身边的,除了陆长言,曲天明,还有数位洞明境的武者。 这一次往暖湖方向去的聚合小队,总共有十三位洞明境,隐元后期和大成境的武者三十位。 有李可成军令,这一行所有人都听张远指挥号令。 “张都尉,再快,这等寒冷,大部分兄弟都扛不住。”说话的是临阳郡新军百夫长徐柏涛,洞明境初期修为。 雪域冰寒,寻常军卒一日奔行五六个时辰就是极限,连续前行,强行赶路,很多人扛不住,就算到达暖湖,也会失去战力。 其他几位洞明境武者都是有些紧张的看着张远。 张远血虎之名,勇猛酷烈,他行事狠辣,对自己狠,恐怕对别人也狠。 要是张远真的死命所有人全速奔行,那真的要拖死许多军卒。 “张兄弟,再快兄弟们都顶不住。”一旁身穿皮袍的陆长言呼一口热气,看向四周,“要是遇到妖兽或者蛮人,没了战力,那才是大麻烦。” 雪域之中前行,可不是光有齐腰深的积雪,更是有不知何处就出现的蛮人,妖兽。 别人不好再开口,唯有陆长言跟张远同出自郑阳郡镇抚司,才再次出声。 所有人都不说话。 留千军阻敌,他们离开,谁心中不憋着一把火? 前途渺茫,不知小公爷等人境况,谁不担忧? 他们都理解此时张远心情,可能怎么办? 看着手中地图,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压抑的流光。 他的脑海中那“兵”字卷悄然展开。 现在的他就是一位领兵战将,如何带领麾下六百军卒最快时间赶到暖湖,并且保存战力,是他需要做的事。 三千里,如何才能横渡? 为将者,不能局限一隅之地。 仙秦天下,也不能只以武者眼光去看。 张远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划过一个个节点。 这地图上,标记了蛮人聚集村落,也标记了不少群居妖兽位置。 “雪狼群。” 他的手指压在一处山坳位置。 …… 全军前行两百里,停在地图上标记雪狼群所居的山谷。 “嗷——” 此起彼伏的狼嚎,让这深幽山谷显得渗人。 山岗上,几头身形高大的雪狼已经发现了山谷前的军卒,口中发出低低的呜咽,然后悄悄退后,消失在雪夜。 “张兄弟,我陪你一起去吧。” 山谷之前,陆长言伸手拉住张远的手臂,低声开口。 张远竟然要借雪狼之力,这计划说出来的时候,一众洞明境都惊呆了。 好在之前见过张远操控瑶光境大妖雪蟒,若不然没人敢相信。 雪狼,可是这雪域妖兽之中最大族群。 要是雪狼那么好相处,蛮人早有驱使雪狼的手段了。 “不用,我一个人就够了。” 张远拍拍陆长言的肩膀,开口道:“若是我一个时辰不归来,队伍交给陆兄统领。” 说完,他手按在腰间刀柄,后腰挂着长刀秋蝉,快步走进茫茫雪谷。 第338章 上一个跟我这样说的,是你那柄刀的主人 “陆长言遵命!”陆长言抱拳,面色郑重高喝。 后方,所有军卒立在那,面上神色凝重,双拳握紧。 血虎大人说要借雪狼之力前行,要亲自去雪谷见狼王。 这等手段他们是没有的,也不敢想。 可所有人都知道,就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够,速度不够,张都尉才要去雪狼之力。 “真他娘的憋屈。”徐柏涛咬着牙,狠狠一拳砸在手心。 初入雪域时候还好,他们这些洞明境领队就可以带着麾下兄弟勘察地形,绘制地图,遇到妖兽和蛮人,也是能战就战,不能战就逃。 一路来,虽然艰险,可总能化险为夷,带着大部分兄弟前行。 可是慢慢的,追兵越来越多,再到小队聚合,阻敌的阻敌,引敌的引敌,这些事情,已经不是一位洞明境能解决。 这种无力感,在留下李可成他们阻敌时候达到极致。 哪怕张远以神异仙道手段,一夜铸城,可那种放弃自家袍泽的挫败感,实在是难受。 此时,更是如此。 看着张远去雪谷,独自面对雪狼群,他们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仙秦据九洲之地,镇压万域,为何区区雪域,竟是如此憋屈?”手握紧刀柄,曲天明咬着牙开口。 他是镇抚司玄甲卫试炼者,出身世家,一直是骄傲精英,到雪域之中才遇到这么多压抑事情。 陆长言回过头,看着曲天明。 曲天明年轻到过分的面庞,多出几分雪域之中风雪沧桑。 “九洲,万域,都如这雪域一样,一步步踩出的路。”陆长言声音带着一丝感慨,转头看向后方静静立在雪中的军卒,“无数年后,我们的后辈,会记得。” “记得他们的先辈将鲜血洒在这冰寒之地,用尸骨掩盖了这白雪,用血肉之躯,征服了这片雪域。” “我们,会成为后辈传说中征服雪域的勇者。” …… 雪谷之中,一头头的雪狼阻住张远的脚步。 要不是他身上那浓郁的煞气,这些雪狼早扑向了入侵自己领地的敌人。 张远的脚步停在一片空旷雪地。 “干活了。” 他甩手一挥,手腕上的护腕化为吞宝兽满是鳞甲的身躯,摔落在雪地。 吞宝兽“呜呜”几声,转头看到那一头头虎视眈眈的雪狼,浑身一个机灵,冲回张远脚边。 “将这炎灵果送给此地的狼王,告诉它,我要跟它做一笔交易。” 张远从皮袍怀中掏出炎灵果,在群狼脚步扑腾的注视下,抛给吞宝兽。 吞宝兽抱住炎灵果,犹豫一下,身躯一滚,直接钻进了身下的雪地。 这才是吞宝兽的看家本领,就连坚硬石壁在其面前都能轻易穿透。 “吼吼——” 吞宝兽的动作让那些阻在张远身前的雪狼怒吼,两头身形高大的雪狼向着张远扑来。 张远双目眯起,脚下踏一步,身躯微微一侧,一手压腰间刀柄,一手抬起,手肘前抵。 悬天肘。 “嘭——” 一头冲向他的雪狼身躯被这一肘撞飞在十丈外,跌落在地,呜咽着,四足瘫软的叉叉着,爬不起身。 另一头扑空的雪狼转头,看向张远,目中透出灵动的惧色。 张远目光缓缓收起手肘,看向身前的雪狼。 所有的雪狼都是往后退几步,狼尾夹起。 张远手按刀柄,立在原处,身上淡淡的佛门金身功法运转,透出一丝佛光。 他悄然将浩然之力夹杂在这佛光之中散开,散落在这些雪狼身上。 佛光抚慰,浩然之力震慑,这些雪狼慢慢沉寂下来,不少都慢慢的蹲伏下身躯。 一刻钟。 两刻钟。 身在雪谷,群狼环伺,张远的心竟然静了下来。 无论是佛门还是儒修,对于心性的熬炼,还真有其特别之处。 越是危险,越是从容。 “嗷——” 山谷深处,一声长啸。 这声音悠长,带着大妖的力量,化为层叠的妖力,直接撞向张远。 张远身外,一层金光炸裂。 被这耀眼金光照彻,山谷中阻在张远身前的雪狼都站起身,龇牙咧嘴,紧盯张远。 “嘭——” “嘭——” 雪谷之中,吞宝兽从雪地之中探出头,然后又穿入积雪坚冰当中,然后再探出头。 追在吞宝兽身后的,是一头身形到丈高,浑身雪白,双目之中透出金红的巨狼。 光是这身形,这狼就能碾压其他雪狼。 这就是此处雪谷之中近千雪狼的王者,瑶光境大妖。 “嘭——” 吞宝兽从张远脚下冲出,躲到张远身后,口中发出“吱吱”乱叫。 张远看着缓步而来的巨狼,手按在刀柄上,身形挺拔如松。 “问问它,我的礼物还满意吗?” 吞宝兽声音停住,从张远腿边探出头,看向巨狼,口中再次发出难以言明的声响。 这是有灵智的妖族之间沟通方式,并非是语言,而是以妖力传递讯息。 巨狼目光转向张远方向,双目之中透出灵动的疑惑。 “告诉它,让它的族群助我们去暖湖,我可以给它妖族修行法,可以带它去仙秦修行,助它渡劫。” “雪域无天道,它们是无法渡劫成人的。” “不成人,它们永远无法追寻更高层次的修行。” 不渡过天劫,不化身成人形,实力再强也踏不入天境。 倒也不是非要成人形,而是不脱本体兽形,不摆脱兽性,修行终究一场空。 妖族修血脉之力,越是血脉力量强横,本体越是高大强横,修炼起来消耗也越大。 唯有渡劫,化出第二形态,浓缩妖力,才能踏入高层次的境界。 据说上古时代,有那神兽身躯庞大,如同山岳,因为无法渡劫,最终实力强绝却境界不能提升,被高境界的强者压服,沦为大宗门大势力的护山灵兽。 吞宝兽口中发出声响,将张远的意思传递过去。 雪狼王看向张远的眼神之中,多出几分嘲弄。 其张开口,吐出炎灵果,将其压在左前足下,右前足向着张远点点。 “上一个跟我这样说的,是你那柄刀的主人。” “你与他相比,实力差太多。” “来,让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敢伤我族人,敢说带我离开雪域。” 浑厚的声音之中传递的人族话语,让张远愣住。 这雪狼王竟然会人言,而且,曾见过朱定大儒! “晚辈张远,向前辈讨教。”张远抱拳,抬手将后腰挂着的秋蝉刀摘下插在雪地,然后松手,脚下踏出。 “轰——” 他背后,血色猛虎虚影浮现,一座山岳之影凝聚。 白虎功,镇岳拳。 第339章 这就是那老家伙说的欲擒故纵吧? 雪狼王金红双目微微眯起,右前足抬起,迎着张远击出的一拳撞去。 瑶光大妖的气势瞬间迸发,身躯之外,一层淡淡的罡煞弥漫。 这大妖分明是已经凝聚自身妖力地煞,乃是战力远超同层次的妖兽! “嘭——” 张远的拳与雪狼王的前爪相撞,一道炽烈的妖光与气血激荡炸开,方圆三丈空间瞬间炸空! 瑶光境之力,不逊于瑶光境的力量。 妖力与真元力量激荡,周围的群狼全都被撞开,松雪被冲开,炸飞数十丈。 张远身形一震,满身气血翻腾,脚下的雪地炸裂,整个人陷入雪坑之中。 雪狼王的肉身之力,竟是比雪蟒还强横! 不止如此,这雪狼王对于争斗手段,也无比纯熟,其本能的杀伐手段,已经是堪比本命神通。 这绝对是经过无数次厮杀才养成的本领。 武道要凝聚神通,需要天罡地煞汇聚,战技修到化境。 儒道则是要借大道之力才能施展神通手段。 妖族的神通,大多是血脉之力,就比如张远血脉力量当中的万法不侵,就是神通。 张远不知雪狼王的血脉神通是什么,但这尊瑶光境的雪狼王战力之强,远超他想象。 一步踏出雪坑,张远飞身而起,身形在两丈高处,背后一尊山岳浮现,一拳砸落。 镇岳拳法,拳镇山岳! 雪狼王双目之中闪烁金光,张开口,一团青色的风卷向着张远撞去。 那风卷才出现,就已经化为笼罩身前五丈空间的巨大风卷,风卷之中,一片片清灰的风刃交错。 寻常武者被这风刃扎在身上,恐怕会直接穿透身躯五脏! 雪狼王的本命神通,风雪之刃! 张远已经迎着风卷而下,此时毫不犹豫,身躯之外一层淡金色的佛光浮现,身躯好似黄金浇筑。 佛门金身诀。 不过他并未指望金身诀能越一个大境界抵挡瑶光境大妖的神通。 青色的风刃只是擦过,金身诀的金光就被撕碎。 雪狼王的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失望。 张远人在半空,身躯一层金色流光陡然浮现。 血脉之力,万法不侵! “轰——” 身躯撞入风卷,所有扎向他身躯的风刃化为无形! 雪狼王的本命神通在张远的血脉神通面前,直接被撞散! 抬头张口的巨狼瞪大眼睛,看着张远带着金光的拳头一拳砸在它的眼角。 “嘭!” 张远一拳砸得雪狼王眼角迸裂,身形微微踉跄。 “吼——” 狼王怒吼,抬起前爪向着张远一抓而下。 张远身形一扭,拳化为掌,在雪狼的后颈处一掌拍下。 佛门功法降龙掌。 “啪——” 带着佛门佛性与淡淡雷霆力量的一掌,让狼王浑身白毛炸起,浑身一颤,双目眯起,抬起的前爪也顿住。 张远手下不停,夹在妖力,佛力,浩然之力,还有雷霆力量的掌影在雪狼王身上重重拍出。 雪狼王身躯立在原处,好似僵住,双目微微眯起,任张远手掌拍打。 “吼——” 后方,几头身形只比雪狼王矮一丝的雪狼见自家狼王被张远拍打,怒吼冲出,向着张远扑来。 只是这些雪狼还未扑到,就被雪狼王一声吼,后腿一蹬,直接踹出数丈外,滚落在雪地呜咽。 张远身形一停,飞身落在三丈外,双手缓缓收回,背在身后。 “前辈,这交易若是你不愿,张某转身就走,再不来打扰。” 张远伸手去,将长刀秋蝉刀鞘握紧,从雪地之中拔起,然后转身向着山谷之外走去。 吞宝兽也滚到张远脚边,跟着他往外走。 “这就是那老家伙说的欲擒故纵吧?” “刚才先送礼再交手,是不是设计好的,叫先礼后兵?” 狼王眯着眼睛,看着张远背影,口中发出呵呵笑声。 “就这点手段,还是太嫩啊……” 张远脚步不停,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朱定这老家伙,闲着没事跟个妖兽说什么儒道? 轻轻吸一口气,他心中默算。 一 二 “行了,我知道你肯定是在心里数,看我什么时候叫停你。” 狼王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就是对秦地好奇,那老家伙说的仙神禁地,万域圣境,到底是什么样子。” “只要你一路上给老子伺候舒坦了,其他事情好说。” “嘿,嘿,别走,那老家伙说你们人族做生意都是要砍价的,最好第一刀就砍一半……” …… 山谷之外,一个时辰时间到。 握紧手中刀柄的陆长言咬着牙,缓缓转身。 他身后的军卒,已经满身被飞雪掩盖身躯,依然巍然不动。 “诸位兄弟,后面的路,陆某带你们——” 他话没说完,身前的曲天明伸手指向他身后,瞪大眼睛。 陆长言回头,浑身一颤。 手提长刀的张远,伴着一头丈高的巨狼,从山谷之中缓步走来。 巨狼身后,是一头头白色的雪狼。 ———————————————— 雪域。 暖湖。 暖湖的名字叫晴雪湖,这名字是大儒朱定所起,一块石碑就立在湖畔。 此时,方圆三十里的暖湖湖畔,至少八千秦军军卒驻扎。 一排排白色帐篷,周围散落的灰黑木屋,不远处的灌木已经发青,远处的雪山上,积雪在阳光下透出银光,与前方的湖水粼粼波光相映照。 三五成群的野羊,雪鹿,在湖边悠闲的散步,似乎毫不畏惧那些煞气弥漫的军卒。 “小公爷,我等驻留晴雪湖的三千秦人已经都准备好了,只等随小公爷重回秦地。”湖岸边,穿着皮袍的黑须老者面上神色激动,沉声开口。 他身前,是背着手,身穿锦袍,头戴金冠的邓维承,另一边则是铁甲外套着皮袍的夏玉成。 两人历经雪域磨砺,如今气势沉稳,多出了强者与上位者的气息。 “小公爷,少将军,我等流落雪域三百年,无时无刻不心向九洲仙秦。” 另一边的白须麻衣老者面上带着急切,低声道:“小公爷,我们赶紧走吧,夜长梦多啊……” 夏玉成抬头看向邓维承。 邓维承摇摇头,看向远处暖湖之中驾着木船归来的军卒,面上露出几分轻笑。 “徐老,陈老,大军开拔不急在一时。” “多攒些物资,这一路可不好走。” 两位老者还想开口,远处响起呼喝。 邓维承转头,看到气血与烟尘弥漫,一支军阵奔行而来,他的面上笑意更深。 “呵呵,至少千军,差不多了。” 夏玉成双目微微眯起,面上露出一丝失落。 “我以为会是张远兄弟呢……” 一道气血烟柱向着湖岸边冲来,一身衣甲的大汉放声高喝:“郑阳郡新军骑都尉郑庆勋,拜见小公爷,见过少将军。” “小公爷和少将军寻回失落秦人,此乃泼天大功!” 第340章 晴雪湖 郑庆勋到来,还带来了三千军卒。 如此一来,暖湖湖畔汇聚一万一千余新军,加上原本驻留的三千多秦人,总数达到一万五千人。 此地军卒之中,洞明境强者有百余人,瑶光境战力的武者有五位。 军阵集结,战阵力量加持,士气如虹。 所有军卒都知道,只要活着回到秦地,将三千秦人带回秦地,功勋、财富,都将唾手可得。 一天之后,大军集结,分成前军三千,后军三千,中军五千人护住三千失落秦人,向着鼎运关方向去。 大军离开半日之后,湖岸边,一队身穿黑袍的修行者悄然而来。 这些人身上透着暗沉的黑色魔气,身后还站着一排身躯高大,同样以黑袍遮住身形的蛮人。 “云清传讯,他们已经随三郡新军离开,一路上会留下标记,引蛮人大军剿杀。” “哼,区区下三洲,竟有心要坏魔主大事,当真自寻死路。” “这些人就留在雪域,一个都不要走了。” …… 两日之后,散乱的蛮人来到湖岸,稍作停留之后,就循着石块与冰川上难明的标记,往鼎运关方向去。 一日后,晴雪湖。 张远领着千余雪狼拖着冰车,冲到晴雪湖畔。 所谓冰车,是工部典籍之中记载,以双木为辙,无轮滑冰之车。 以雪地牛马拉扯,冰车可承载千斤。 以雪域之中的雪狼拉车,两头雪狼拉扯一架冰车,可承载重量过一千五百斤,依然能奔跑如飞。 “晴雪湖啊……” 石碑前,丈高巨狼口中低语,金红双面之中透出无限感慨。 “当年老家伙在此地结庐,要教化蛮人,恰逢大雪,他写了四个字。” “快雪时晴。” “后来蛮人之中强者,还有许多穿黑袍的家伙来,跟老家伙打了一场,那一战,打出了这方圆三十里的暖湖。” “老家伙伤的很重,让我们都离开,他也从此再未归来……” 张远知道当年朱定大儒在雪域之中定然是有些布置的,只是如今朱定大儒已经陨逝,当年布置还有多少也不知道。 他们这一队军卒冲击了数个蛮人村庄,收拢木材做成冰车,以雪狼拉车,七日时间就穿行三千里,来到暖湖。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看这里残留痕迹,新军已经离开至少两日。 “那些秦人之中有魔修潜伏,会引蛮人大军围杀。”曲天明面上神色凝重,手按在刀柄上。 他不敢想象,小公爷他们所领的新军是不是已经被蛮人追上。 追击新军的可不只是被李可成等人阻击的那一路,还有很多从雪域深处来的蛮人。 “张都尉,我们速度快,还是赶紧追上去吧。”一旁的杨雨生也是神色紧张,沉声开口。 已经追到暖湖,却依然迟一步,如今不知小公爷他们那边局势,谁能不急?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摇摇头。 他也急,可有些事不是急就能有用。 一路奔行还是迟一步,他心中也懊恼,可这没有丝毫用处。 “此地驻扎痕迹看,至少万人军卒。” “我仙秦万军,就是蛮人万军冲阵,也能轻松抵挡。”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 秦军军卒三五人不是蛮人对手,十人百人也不敢说能抵挡同等人数的蛮人。 但一旦军过千数,阵列而战,秦军就敢抵挡数倍之敌。 武勇,军器,还有气血牵连的军阵,这是仙秦镇压万域的根基。 张远敢说万军不可战的话。 “可,可那些秦人之中有魔修,他们会引更多的蛮人追兵。”曲天明急道。 此地是雪域,别说一万秦军,就是十万秦军,也不敢说能抵住蛮人围攻。 有魔修指引,蛮人可以轻松将小公爷邓维承他们那万余秦军围住。 “我们过去就能寻出潜伏的魔修吗?”张远回头,一句话让曲天明愣住。 “我们这六百余军卒过去,能改变多大局势?” “还有,那些秦人,不管是小公爷还是其他人,舍得放弃吗?”张远再问一句。 舍得放弃吗? 舍不得。 那是军功,甚至是军功都比不上的大功。 不只是曲天明,其他人都是面色僵住。 找不到魔修,弃不掉秦人,他们这六百多人过去对于大军来说,也无什么用处。 满腔热情赶到暖湖,以为能改变局势,此时方才明白,他们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那,那怎么办……”杨雨生面上全是茫然。 那么多人阻敌赴死,他们八日赶了三千里路,一切的付出,都成了无用功吗? 雪狼王转头,看到张远面上神色平静,金红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你小子,倒是有几分稳重。” 为将者最忌临阵慌乱。 这一路上来,意外还少吗? 不管是雪崩还是蛮人,或者是猝不及防的妖兽出现。 失落雪域的秦人出现,魔门潜伏雪域的消息,还有雪域地图的获得,哪一件事不是让人无从把握的消息,将所有的计划都打乱? 郑庆勋有阳谋手段,令张远率队引敌。 李可成能在关键时候,以大勇气承担阻敌之责。 大事临头有静气,权衡利弊择其轻。 看透生死,大义为先。 张远越发觉得自己这一趟的磨砺,是将从前身上那些小家子气,市井气都磨砺掉。 这一路来,不只是修为的提升,更多是眼界和自身那些记忆阅历的提取和聚合。 “张兄弟,小公爷他们留下的标记找到了。” 领着铁甲山猪快步而来的陆长言高呼,手中握着一块兽皮。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邓维承和夏玉成必然会给后续来到暖湖的小队留标记。 能执掌万人军卒的小公爷,行事可是稳妥的很。 果然,按照邓维承的留书,先来到此地的小队要担任统领之责,等待其他小队到来,然后至少聚合三千军卒,在邓维承他们离开十日之后,才能离开暖湖营地。 也就是说,小公爷邓维承有绝对信心,就算半途被蛮人围困,也能至少支撑十日。 “还有七日。”看留书上日期,张远轻声说道。 “那,那我们怎么办?”杨雨生看向四周,这暖湖周围倒是气候温暖,可枯等七日,什么也不做,怎么受得了? “呵呵,我们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张远看向前方大湖,又看向不远处阳光照彻的雪山,还有那已经发青的岸边树林。 第341章 打仗打的是什么? 暖湖边,连片的树木被砍掉,树枝被一根根整理好,送到冰车上码好。 “金枝玉柳,锻骨大药之中的一种,可熬炼筋骨,可提聚骨质,乃是上等的正骨之材。” “在仙秦,这树枝是按两卖的,五两纹银一两。” “这一片起码价值三百万两纹银。” 张远将一根树枝放下,看着面前绵延的柳林,笑着道:“这里我要起名叫青玉林,以后就是我青玉盟的下蛋金鸡。” 跟在他身侧的曲天明等人相互看看,都是苦笑摇头。 再值钱的东西,也要等有命带回去才行吧? 这雪域之中前途未卜,就考虑这些钱财之事,是不是太早了些? 从柳林穿过,一队军卒已经将从雪山上挖来的坚冰、玉色石块,还有许多青黑的石头用冰车拖着,往湖畔过来。 张远走到车边,伸手拍拍那不化的坚冰,面上笑意更甚。 “万载冰玉,已经以寒冰凝为玉石,只要放一块在冰窖,就能保证十年生冰,放在房间里,夏如春秋。” “这东西不能卖太贵,一两纹银一块就好。” “以仙秦体量,舍得买这冰玉的人家怕是兆亿计,你们算算,这得是多少钱?” 跟在冰车后的两个军卒掰着手指,然后茫然摇头。 算不过来。 张远笑着又去捡一块青色石头。 “这是青林沉铁,可炼制兵器,能长保冰寒,刀锋不沾冰雪,不会冻结。” “这是云尘寒铁,只要拇指大一块,就能在修行界兑换一块灵玉。” 张远看向远处的营地,双目之中透出晶亮,淡淡开口:“打仗打的是什么?” 打仗打的是什么? 曲天明手压在腰间刀柄上,想起北固河岸边的京观,放马川中的厮杀。 “我仙秦的荣耀——” 他的话没说完,一旁的杨雨生已经低喝:“是信念。” “我等守护仙秦,守护百姓的信念!” 其他军将,还有那几位冰车边的军卒都是点头。 没有信念,他们走不到这里。 张远摇摇头。 “三郡百万大军,背后是百万家庭,再后面是千万亲眷,是亿万百姓。” “我等的荣耀,信念,终究要汇成背后家庭,背后百姓的柴米油盐。” 武者荣耀,却化成柴米油盐? 张远的话,让曲天明等人眉头皱起。 倒是那几个赶车的军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我等战场拼命,总不能让家里人忍冻挨饿吧?”张远将话语说的更直白。 “雪域之中有诸多宝物,带回仙秦就能换取无尽财富,无数秦人看到雪域富庶,才会想将这土地占为秦地。” “唯有越战越赚,才能聚起越来越多的大军。” “若不然,军卒拼的越来越少,背后支持的人、愿来雪域征战的人越来越少,我们真不一定能踏平这亿万里雪域。” 越战越赚。 这句话曲天明是听懂了。 他皱着眉,轻声道:“可我等性命,怎么能拿来当生意做……” 他的话,让身边众人都是若有所思的低头。 张远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你说对了。” “除了我们自己,别人真的将这一切当成一场生意。” “所以我们要积攒足够的价值,足够的本钱。” …… 张远就是要从雪域之中带回各种宝物,让所有秦人知道,雪域其实是丰茂之地。 三百年传言,雪域贫瘠已经深入人心。 张远需要提前灌输雪域处处皆宝的印象,然后带回足够让那些各方势力心动的宝物,才能慢慢引动各方注意。 他手上可是还有朱定大儒的《雪域录》。 这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以往的仙秦征战,都是朝堂推动,自上而下的皇命。 这一次征蛮之战乃是三洲之地推动,背后还有许多阻挠。 特别是张远推算,雪域背后有春秋儒道和高官甚至五皇子的谋划。 真到三洲征蛮大战发起,恐怕困阻重重。 唯有让三洲百姓,无数世家、商贾看到好处,看到财富,才能在朝堂不支持的情况下,凭三洲之力踏平雪域。 下三洲的实力,不能军民一心,是吞不下雪域的。 张远的话虽然有些颠覆麾下军卒的认知,可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银钱总是好东西。 按照张远说的,这些东西带回去都是兄弟们平分。 看着那一车车的矿石柳枝,心中盘算,折算成纹银,让不少人喜笑颜开。 一日时间,又有五支队伍到来。 张远拿出邓维承留下的密令,接管了到来小队的指挥权。 如此,这湖边营地军卒总数达到八百人。 “狼王,当年朱定前辈的布置,不止你一位吧?”张远走到湖边的石碑前,看向蹲坐在石碑前的雪狼王,开口问道。 雪狼王看着前面湖面,好一会方才回头。 “当年那一战,有资格出手的基本上都折了。” “我是被打落境界,从开阳境沦为瑶光境。” 抬头看向远处的雪山,雪狼王忽然咧嘴,金色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我知道个喜欢吃鱼的家伙,还有个,要是活着的话,用你那刀估计能让它一起走。” 看向张远,雪狼王前爪拍拍雪地:“你要是能抓几条这湖中的晴雪银条,我倒是可以去试试。” 抓鱼? 张远看向湖面:“那晴雪银条不是寻常鱼吧?” 狼王嘿嘿笑,拍出的雪团滚落湖面。 “当初老家伙最喜欢脱了赤条钻进水里去抓晴雪银条。” “那鱼最是精,速度飞快,总聚在水脉凝汇之地,对灵气妖气最敏感。” 说到这,狼王轻叹:“此地的水脉也不知还剩多少……” 水脉都在湖底深处,不说能不能潜过去,就算潜过去,也不一定能抓到在水中速度极快的晴雪银条。 张远微微皱眉。 他是想让雪狼王帮着寻些帮手,有几头大妖同行的话,他们的实力能强不少。 可他怎么才能抓到鱼? 低头,看到手腕沉睡的吞宝兽,张远眼中一亮。 他走到水岸边,抽出腰间雁翎,在指尖一划,几滴透着淡淡金色的血珠滴落。 血珠滴入湖水,在温暖的湖水里逸散。 不过片刻,那湖水之中,平静化为沸腾。 无数游鱼翻腾,挤到鲜血逸散的湖水区域,拼命的冲击,抢夺。 看着这一幕,雪狼王双目之中透出惊异,低低轻语:“是血脉之力,还是,妖气?” “嘭——” 一条八尺长的银亮大鱼冲出水面,撞向张远。 张远微微侧身,那大鱼一头撞在岸边石碑上,死了。 雪狼王看着这瞪着眼的死鱼,摇摇头,伸出前足压住,低低出声。 “这就是晴雪银条,只是从前只有尺长的银条,怎么如今长成这般大?” 它的话没说完,湖水之中翻腾,成百上千的七八尺长银亮大鱼蹦跳出水面,向着岸边撞过来。 “这,这踏马还是当年我们一群大妖都抓不住的晴雪银条吗?怎么变这么蠢了……” …… 第342章 果然跟着血虎大人,才是最畅快 晴雪银条还是当年的晴雪银条。 吃掉一条银色大鱼,吧唧一下嘴,雪狼王只能感慨时隔数十年,晴雪湖变化太大。 起码味道,体内所蕴藏的气血和灵气比当年还充裕。 它拖着十条三百斤重的大鱼,用妖力包裹,奔行离去。 跟张远约好,无论能不能请来帮手,它都会在大军启程时候归来。 张远的雷霆和佛门力量,拍打身躯能让雪狼王的伤势恢复,这等好处它可不会放弃。 雪狼王离开,张远转头看向身后的军卒。 “将这几条鱼全都拖回去烤了!”张远一声高喝,早等在后方的军卒上前,将两三百斤重的大鱼拖回。 大鱼没有烤,而是生吃。 因为在宰杀时候发现,这大鱼的鱼鳞竟然极为坚硬,不逊于战甲上的甲片,完全可以抵御刀枪。 这一块块铜钱大小的鱼鳞,比那些战甲甲片轻十倍不止,若是穿制成战甲,就是一件轻薄到极点的内甲。 鱼鳞的作用被发现,军卒们小心收拢,等将洗剥的大鱼内脏甩给雪狼啃食时候,又有了重大发现。 那些银色的雪狼只是吞食拳头大一块内脏,就浑身妖气沸腾,伏到一旁的雪窝之中去修行。 张远好奇的切一小片鱼肉送入口中,然后双目之中全是惊喜。 鱼肉入口就化为一道温暖的灵气穿肠过肚,透入四肢百骸。 这大鱼血肉之中竟然蕴藏这么多的灵气? 是灵气,浓郁而温润的灵气,不是妖气。 这灵气分明是可以直接被引入经脉,温养身躯气血,提升真元浓度。 除了灵气,这鱼肉的味道无比鲜甜,简直让人有春日沐阳之感。 怪不得当年朱定大儒在这里要捞晴雪银条吃,这位前辈不止看中此鱼的灵气,还是个老饕,懂吃。 想起《雪域录》当中关于晴雪湖的记载,晴雪银条的事情只字未提,张远嘴角露出笑意。 光是这一条条晴雪银条带回秦地,就不是按条卖,而是按两卖。 不是卖给寻常百姓,而是卖给修行者,卖给那些仙武同修的精英。 一两,至少定价一块灵玉! 张远转头看向银光粼粼的湖面,双目之中透出一丝银光。 这哪里是湖,这是宝库啊! 八百军卒一人手指粗一条鱼肉,分食之后,就各自寻地方打坐调息。 看那些隐元初期的军卒无法炼化灵气,浑身烦躁,张远也不吝啬,直接站在河岸边青石上,将佛门金身诀和铁身功的修行法讲述演练出来。 他还顺便将自己领悟的铁甲拳修行技巧讲述演练。 他的铁甲拳早已经大成,一拳一式都带着淡淡的罡风,在一众军卒眼中,动作刚劲好似古松迎风。 佛门功法最是熬炼身躯,能最大限度利用灵气,不至于浪费。 张远的拳法教授,也能提升这些军卒的武道战力。 寻常时候想要一位铁甲拳大成的教习来传授功法,可是极难的事情。 这等基础战技,愿意磨炼到大成境的武者还真不多。 这般修行,湖边顿时气血冲天,战意翻腾。 特别是那些早跟随张远一路的军卒,将自己这一路追随血虎大人的事情讲出来,更是让其他军卒羡慕,看向张远的眼神都化为崇敬。 人家小队在雪域之中都是忍冻挨饿,一路艰辛,张远麾下有蛮人扛,有冰车坐,还有各种吃食,大妖护卫。 这哪里是雪域试炼,分明是雪域旅行了。 果然跟着血虎大人,才是最畅快。 看看这等灵气浓郁的鱼肉,是他们这些寻常军卒能吃的? 等一天过去,又有四支小队到来,跟着加入修行和寻找物资的行动中去。 河岸边的军卒全被招到水边,手中握住带着许多倒刺的勾枪,眼睛盯着身前的水岸。 翻腾的水面只要有大鱼冲出,就直接勾枪刺出,将其身上鱼鳍勾住,然后拖上岸。 这些大鱼在水里,凭隐元境的军卒是拿不住的,那一身鳞甲也破不开,只能是拖到岸上。 到了岸上,拿着重兵的军卒上前锤击,将这些大鱼锤杀,然后拖到远处的冰雪之中冻住,再码到冰车上。 有这蕴藏浓郁灵气的鱼肉,那些雪狼也是干劲十足,两千斤的冰车也能拉。 清晨时候演练武道,白日里搜集物资,猎取大鱼,日落时候,张远和几位领队站在岸边石台上,讲解如何领军。 几位老卒出身的领队就讲自己跟一帮老兄弟如何从一场场血战之中保命,新军之中世家出身的领队则是将兵书上的战法,兵律都讲解出来。 暖湖边没有冰寒,吃过鱼肉,满身气血激荡的军卒,都静静听着。 他们活着回到秦地,就能成为什长,百夫长,甚至千夫长,就要开始整训军卒,此时所学都能用上。 这次的试炼,到底是为了培养他们,磨砺他们。 一众军卒最期待的还是张远的讲解。 因为张远不但对兵律无比精通,对许多大战兵阵讲述通透,还能结合身边的事情,将平凡化为神奇。 比如那一日成城,这等神迹就是湖岸边军卒乐此不疲愿意一遍遍听的。 “跟你们说,真上了战场,路子要野。” “命是咱自己的。” 张远拍着大腿,下方的军卒都是眼中透亮。 “老子现在想都后悔,我要是在冰火山直接刻画了引地火爆发的大阵,将那方圆百里化为冰湖,就算不能将那些蛮人淹死,也能让他们被挡住,十天半个月过不了。” 张远的话让许多军卒跟着叹气惋惜,恨不能见到那等场面。 “血虎大人,真要布成那样的阵,你们不都是被困在冰火山上,下不来了?”后方位置,有声音响起。 张远抬头,看向那边坐着,一脸小心翼翼的军卒。 “你说的有道理,”张远点点头,摩挲一下下巴,“你还有什么想法,继续说说。” 那军卒看着张远,似乎受到极大鼓励,按着张远刚才说的思路,站起身来:“还有,大人真要引了地火,说不定第一个被烧死的就是你们自己,或者那冰火山抵不住地火,大阵先毁了。” 他的话让周围军卒都是沉吟,点头。 “好,”张远伸手指着那军卒,脸上神色透出几分欣喜,“考虑周全,未战先虑败,这才是为将者该有的心态,你已经有做一个儒将的潜质。” “你叫什么名字,等回到秦地,我举荐你去玉川书院读书。” “真正要成为大将军,需要多读书。” 张远咧嘴,手叉在腰间:“我家欧阳凌在玉川书院做教习长,你说我举荐的,她就能收你。” …… 第343章 入魔 来自松阳郡新军的军卒韩青被直接提拔成血虎张远的亲卫。 所有人都知道,只要韩青活着回去,去书院读几年书,再回军伍怕就是能一飞冲天。 所有人更明白,唯有血虎大人这样同样出身微寒,一切都凭自己拼来的军将,才会给兄弟们机会。 血虎大人是真正看重韩青的心思通透,看好他潜力。 出身寻常军伍之家的韩青,哪里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机会? 不过他才成为张远亲随护卫,就被张远安排了一个难以想象的艰难任务。 这任务也是一众湖畔驻留军卒的任务。 “我们将归程的难度想到最大化。”张远面色郑重,将一张半丈方圆的兽皮地图展开。 “此地去鼎运关一万两千里,需要至少四十天行程。” “沿途会有各处的蛮人阻击。” “最重要的是,”张远将手压在地图上,面色凝重,“如果小公爷他们的一万大军被围,我们救不救,怎么救?” 此地聚集的军卒已经到一千,可还远远不足以在雪域之中救援万军的程度。 就算是能聚三千军卒,也不敢说到时候能足够救援被围的万军。 “韩青,这个问题交给你。” “你只有一夜时间。” 张远看着韩青,目中透出深邃:“我们在此地驻留还有三日,这三日可以给你用来演练。” 将手中那邓维承的留书递给韩青,张远转身就走。 他张远以武道成名,军伍谋划不是他所擅长。 现在这些计谋都是结合那些记忆画面,比别人多出阅历见识,真到那等宿将名将当面,他的小伎俩根本不够看。 何况他张远乃是镇抚司序列,根本不属于战阵军伍统属,没必要去将心思用在军伍排兵布阵上。 看张远离开,一众军卒抬头看向那石台上高挂的地图,都是面上神色茫然。 韩青低着头,坐在那纹丝不动。 张远走到湖岸边,手中一块玉牌拿出。 天罗魔门的聚会之地,在雪域的深处。 这玉牌上,一道深红色印记指向湖岸对面的雪山方向,说明在不远的雪山中就有一处天罗魔门魔修聚集地方,临时驻地。 那些魔修应该就是天罗魔门用来监视暖湖秦人,同时接待汇聚各方魔修的地方。 湖畔的那些秦人,应该就是魔门用来遮掩,混淆身份的。 那些秦人大多数可能都是真正失落在雪域,但其中混入的魔门奸细,才是真正的凶险恶徒。 沉吟片刻,张远悄然转身,绕过暖湖,向着雪山方向去。 他要将到底谁是魔门奸细搞清楚。 —————————————— 离开暖湖,气温逐渐冰寒。 张远将气息收敛,手按刀柄,施展轻身武技,在雪地之中只留下一行淡淡的脚印,等不片刻,风吹过,连脚印都不见了。 穿行百里,已经是深夜时分,周围的冰寒到极致。 张远的脚步停在一座雪谷前。 从外面看,这雪谷跟其他的雪地山谷没有区别,可张远看到雪谷前一道浅浅的雪路痕迹。 将衣袍兜住面容,他手按住刀柄,顺着雪路前行。 他的身躯之中,淡淡的血脉力量悄悄运转,一层淡金色的光晕在肌肤之外密布。 走到山谷前,他身躯外的金光微微一动。 魔道禁制探查手段? 张远抬手,脑海之中一颗魔气珠子碎裂。 一瞬间,灰黑的默契顺着经脉涌出,在他身躯之外化为一层黑色云雾,他的双目之中透出一丝血红。 脚步前行,两道身外同样缭绕淡淡魔气的身影立在转道地方,手中握着长幡。 “何处来的同门道友?” 一人手中长幡指向张远,沉声开口,另一人则是微微往后退一步,将手按在腰间。 “天魔临世,大罗当空。” 张远脚步不停,口中低语。 这是来到驻地时候的暗语。 不管对方问什么,第一句必须是这一句,若不然,就不是自己人。 听到张远的话,对方两人稍微松一口气,那手按在腰间的魔修也将手微微垂下。 “云玄长老和云平长老在不在,我是从蛮人追兵中过来,有事情禀报。”张远一边继续走,一边开口。 他所说的这两位,都是天罗魔门的长老,一位是瑶光境巅峰,一位是开阳境中期。 他是从冰火山那边当时斩杀的两位魔修记忆画面中知道这两位长老的名字,也是知道这两位是这一次天罗魔门围杀新军的主持之人。 “二位长老几日前就追着晴雪湖边的秦军去了,估计现在已经在千里外了吧?”手中长幡收回的魔修回话。 张远的话已经彻底让两人放松警惕。 外人哪里知道那么多营地消息? “三洲新军这点破事,哪需要我天罗魔门出面,就让蛮人去折腾呗。” 两个魔修看张远往前走,不但没有阻拦,反而口中发着牢骚。 估计是这寒夜之中,这般守夜极为难捱,来了人,多说几句话。 张远“嗯”一声,此时已经到两个魔修身前丈外。 “你的聚魂幡呢,你这衣袍——” 左边魔修此时看清张远身形,眉头微微一皱,出声询问。 他话没说完,张远已经欺近,探手一把将其脖颈抓住,手掌之中魔气涌动,“咔嚓”一声便扭断了脖颈。 “你——” 另一边的魔修的声音才起,张远抬起一脚,踹在他的左腿膝盖。 “咔嚓——” 那魔修的左腿直接断裂,身躯一歪,张口要痛呼,张远已经一步上前,脚踏在他的脖颈。 “咯吱” 这魔修的颈骨碎裂,想要呼出声已经不可能。 张远将其身躯踩进雪窝,身后那被扭断脖颈的魔修身躯方才“噗嗤”一声倒落在雪坡边上。 抬手,感受手掌之中的魔气,张远双目之中血红更深一层。 这就是魔气对心神的侵蚀? 确实在魔气运转时候,心神会更冷酷,杀伐之意会更浓烈。 在魔意和魔气贯穿身躯时候,战力也更澎湃,五感更敏锐。 “怎么回事?” 雪谷之中一道声音响起,一位披着黑袍,身形高瘦的魔修背着手,目中透出淡淡金光,看向张远。 “入魔?” “那就炼成傀儡吧。” 他的手掌抬起,一道青灰的魔气向着张远当头压来。 瑶光境! 第344章 妖灵战傀 营地之中还有瑶光境魔修! 张远要是早知道营地之中有瑶光境魔修,绝对会杀了人就走,毫不停留。 他有与瑶光境交手经历,还在战阵冲锋时候一刀斩杀过瑶光境蛮人,可不代表他对瑶光境失去敬畏。 世间修行一步一阶梯,一重境界的碾压,就是天地之威。 面前瑶光境魔修那抬手的青灰色魔光,直接就封死他的退路与前行路线,到他身前五尺,方才化为一头黑色魔狼,向他直接扑来。 张远迎着魔狼一步冲出,背后血色的虎影浮现,透着黑红光影。 魔气涌动,他沉腰弓腿,一手前探,抓向魔狼的下颌,一手托其肚皮,然后反手甩出。 “嘭——” 魔狼被摔落在十丈外的雪窝里,化为一团魔气散去。 这一击,让对面瑶光境的魔修微微一愣。 这一击,分明是蛮人之中流传的雪域武道手段。 那些蛮人之中的强者,平日与雪狼雪熊相争,磨砺出了一套简单却极为实用的擒杀本事。 就刚才张远将魔狼身躯甩出的瞬间,这魔狼的脊骨已经断裂,如果是一头真正的狼兽,此时绝对趴在雪窝里爬不起来。 张远一击甩飞魔狼,脚下不停,一脚踏出,脚下紧赶,脚步好似在雪中滑行,三步就到了瑶光境魔修身前五尺外。 雪域滑步! 这依然是雪域之中流传的武道战技,极为适合在冰雪地面疾行。 “哼。” 看张远到身前,那瑶光境魔修一声冷哼,探出的手掌下压,旋转的魔气在掌心化为一片飞旋魔刃,朝着张远当头压下。 他身周,则是一圈金黑之色的魔影,化为五尊黑色魔影。 虎熊,蛮人,全是魔魂护身。 瑶光境魔修,已经不需要使用法器聚魂幡,直接挥手可召唤魔魂护体。 “杀。” 张远一声低喝,后腰的长刀终于出鞘。 狭长刀身,双手持刀,刀锋带着一丝淡淡的青色刀气,迎着那飞旋的魔刃斩去。 “刺啦——” 魔刃在刀气之前化为碎片,倒卷着撞在后方的魔魂黑熊身上。 丈高的熊身,身上胸腹间全是护甲,双爪锋利,只一挥,就将所有碎散的魔刃抓碎。 魔魂巨熊朝着张远当头一爪而下。 被这一击抓实,张远身躯不碎也要被击断筋骨。 这位瑶光境的魔修护身手段当真强横,凭这一头魔熊之魂,已经可与其他瑶光境初期修行者交手。 看当头的一爪拍下,张远不硬接,而是错开一步,往左边冲去。 只是他才动,左侧位置一头黑虎魔魂已经长尾甩来。 两头魔魂夹击! 摊着手的瑶光境魔修目中露出冷意。 张远的速度极快,可应对他的护身魔魂,还是差了不少。 “铮——” 张远手中长刀陡然震响,刀锋上一道淡金色的光晕流淌。 浩然之力! 天道浩然。 当这金色光影流转时候,瑶光境魔修已经知道不好。 “儒道!” “刺啦——” 长刀从魔熊的腰身刺过,从那胸甲下方的空隙处破开。 张远脚步一转,与魔熊擦肩,长刀跟着一转,刀锋向外,将魔熊半边腰身拉开。 一蓬魔气炸裂,魔熊脚步踉跄,重化为一滩战甲和散落的骨骼。 这护身魔魂不只是光以一道妖兽之魂,还有其他物品炼制。 一刀斩魔熊,那瑶光境魔修身前四方守护顿时空缺一处。 两尊穿战甲的蛮人向着张远当头一拳砸来。 张远右手持刀,一刀斩向一位蛮人,左手出拳,迎着一个巨大的拳头撞去。 他的拳锋之上,吞宝兽身躯已经化为保护拳头的护甲,淡淡的雷光蔓延。 “当——” 长刀斩在蛮人拳头,刀锋回弹。 张远另一手撞在蛮人拳头上,那蛮人身躯一震,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雷霆之力能压魔魂! 这魔魂手段不是简单的术法,更是神魂力量汇聚,张远的万法不侵都无法破,原来雷霆力量可以压制。 再不停留,借一拳反震之力,张远脚下踏雪,身躯横飞,长刀在身外,向着瑶光境魔修斩去。 从始至终,与魔魂纠缠,不过都是为能欺近这位瑶光境魔修身前。 与仙魔修行者交手,不近身攻伐,那任其以术法手段隔空施展,岂不是自寻死路? “嗡——” 一道飞旋的九层魔轮将张远长刀抵住,魔轮外的锯齿将刀锋锁住。 手持魔轮的瑶光境魔修盯着长刀后身躯被甩在半空的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无尽杀意。 “秋蝉刀,朱定那老家伙到底是死了?” “儒武魔三修,还有仙道雷霆手段,让本执事看看,你们春秋儒培养出了什么样人物!” 魔轮一转,卡住张远刀锋的齿轮一扭,将张远甩出五丈外,滚落在雪坡下。 张远身形一滚,长刀后压,一手握住后腰的刀鞘,一手握紧刀柄,身形低伏,仿佛困斗之兽。 面前的魔修实力极强。 果然魔道都是精于杀伐,手段阴狠毒辣,比同阶的仙道修行者战力不知强多少。 “嘭。” “嘭。” “嘭。” 四尊身穿黑甲的蛮人从雪谷之中走出,后面还有七八个手中持着长幡的魔修。 张远微伏,身形不动,脑海之中血影炸开,一道道画面已经浮现。 面前的魔修名叫云汇,是天罗魔门战堂执事,在其门中属于中坚战力,可越阶而战。 今日这聚会之地,这位是才从宗门驻地到来的。 此地,总共到来九位魔修,是从各方聚集,参与天罗魔门聚会。 一颗颗的魔气珠子在脑海之中凝聚,加上之前的魔珠,已经到八百多颗。 “吼——” 四位铁甲蛮人手持长柄战斧,朝着张远奔来,动作之迅疾,根本不像蛮人,其身上透出的反而是妖气。 “妖灵战傀!” 张远低语一声,双目之中透出无尽璀璨之光。 这四位蛮人,就是天罗魔门炼制的妖灵战傀,是真正的妖灵战傀,与秦地军伍流传的妖灵战傀完全不同! “杀!” 张远一声低喝,伏地冲起,左手刀鞘扭合,一步踏出,战刀已经接为丈二长刀,迎着当先战傀那重斧撞去。 长刀之上,青色刀气达到两尺多长,浓郁近乎为实质。 他要看看,雪域之中魔门炼制的妖灵战傀,到底有多强! 第345章 你们天罗魔门祸乱三洲的案子,事发了 金色的浩然之力灌注,刀锋上一只展翅秋蝉虚影浮现。 原本流光闪烁的长刀,仿佛没有重量,随着长刀挥斩。 淡淡的天地力量从刀身之上透出。 儒宝,秋蝉。 张远脚步前行,感觉身躯好似化为清风,在这积雪皑皑的山谷之中,如晚秋之蝉,鸣震山峦。 儒道之洒脱,在这一刀之间展露无疑。 “真是春秋儒……”云汇魔修面上神色凝重,看着张远斩落的那一刀,双目之中闪烁金红流光,“他们到底有什么谋划?” 在他眼中,张远就是春秋儒一脉之人,若不然怎么能有浩然之力,有秋蝉长刀? 天罗魔门虽然与春秋儒道合作,却不是铁板一块,要不是魔主压着,早就翻脸了。 张远手持长刀奔行,刀锋斩落,当先那铁甲蛮人长斧与他的刀锋撞上。 看上去轻薄的秋蝉刀只是微微一震,就将那蛮人长斧斩断,然后刀锋不停,划过蛮人手臂,将其右手斩断。 张远只感觉手掌中长刀好似鸣蝉展翅,刀锋就已经斩断长斧,斩断了蛮人的手臂。 爽快! 这才是一件天下有名的儒宝该有的锋芒! 张远长刀斩断蛮人手臂,脚步不停,已经越过这蛮人身躯,长刀压在腰间位置,右脚跨出,刀随身转。 “咔嚓——” 长刀斩在两位蛮人的腿上,将护腿的厚甲斩碎,然后斩断其腿骨。 两个蛮人身躯一矮,跌落在雪地。 两刀之间,三个蛮人妖灵战傀已经失去战力,张远展现的酷烈杀伐手段,让后方那些魔修瞪大眼睛,就连云汇也眯起眼睛,面色郑重起来。 长刀前指,张远看向最后一位铁甲战傀。 这铁甲战傀丝毫不被张远那两刀三身的勇猛吓到,径直一刀朝着张远的肩膀斩落。 迅疾,厚重,带着罡风呼啸的一刀,“呼”的一声出现在张远的肩膀三尺之上。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他长刀抬起,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刀锋向上迎去。 他要硬接妖灵战傀这一刀,看这一刀到底有多强。 “当——” 秋蝉刀刀锋上,透出的寒光,将战傀长刀撞断。 刀锋碰撞,张远肩头一沉,脚下雪地轰然崩塌。 这一刀之力,至少两万八千斤重! 这妖灵战傀的一击,比寻常的蛮人强出五倍不止! 这等重力,已经是超越了洞明境中期的武者气血与真元力量相合。 也就是说,光是凭这一刀之力,这尊战傀就已经是超越了寻常的武道洞明境! 这战力,实在是堪称恐怖。 “吼!” 长刀断裂的妖灵战傀低吼一声,双目之中全是精光,甩掉断刀,向着雪坑之中的张远肩头抓去。 张远立在雪坑,脚下重重踏出,人拔地而起,手中刀迎着那铁甲蛮人的手掌,刀锋一带,就将其手指斩断。 斩断手指,张远人已经在一丈高,一脚踩在这蛮人肩膀,万斤巨力踩下,蛮人双腿一软,跪倒在那雪坑之中,一头栽进去。 借这一脚,张远身形再拔高一丈,长刀举起,向着云汇当头劈下。 此时云汇一直紧盯张远,看他当头一刀斩落,身形往后退去,引动层层的黑色虚影挡在身前。 这些虚影全都是魔魂。 “嘭——” 五尺刀光斩落,所有的魔魂全部都被斩碎。 张远一声低喝,追着云汇就走,长刀倒拖,三步之后再一斩而下。 “嘭——” 这一刀,斩碎丈许的积雪冰川,周围山谷之中轰鸣震荡。 云汇被炸裂的冰川炸翻,身形一转,化为一道魔气逸散。 遁法! 这就是仙魔手段的诡异,身形化为虚无,肉眼不能辨。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金色的血脉力量涌动。 万法不侵,就是万法不迷! 管他什么遁法还是迷阵,都被张远一眼看穿。 那遁走的云汇分明就站在三丈外,手中一柄黑色的玉刀,刀锋上透出一丝幽暗,准备悄然给张远一击。 张远脑海之中的魔气珠子炸碎两颗,全都化为魔气灌注身躯。 他这一刻能看透身周风雪云气,能感受到风雪迎面。 “杀!” 回身一刀,两个想要奔逃的魔修被这刀锋齐着肩膀斩断脖颈。 其他魔修奔逃,招出魔魂护身,却挡不住张远刀锋森寒。 张远一步一刀,追着那散落的魔修,几刀就杀尽了,只留最远处一个,转身奔逃。 张远面色冷厉,长刀倒转,直接划着旋弧飞出。 “咔嚓——” 最后一位魔修身躯被斩断,长刀不停,斩落在八丈外,插入石壁冰川中透入三尺。 “嗡——” 长刀刀锋震鸣激荡。 斩杀最后一位魔修,张远方才脚步停住,双手按在腰间的雁翎刀刀柄。 他目不斜视,任背后一道淡淡的黑影到五尺外,长刀缓缓举起。 “去死!”一声淡淡的怒吼,黑色玉刀向着张远后颈斩落。 魔道手段诡异,云汇竟然悄然到张远背后才出手。 这玉石黑刀乃是镇压神魂的法器,此时刀锋下压,刀中力量已经透出,可直接将张远神魂冻结。 一位儒武魔三修的强者神魂,抽取出来炼制成魔魂,绝对能弥补云汇之前所有魔魂损失。 只是他根本不知,张远早以破法之眼看透他存身,故意装作不知,将其他魔修杀尽。 云汇也是心狠,自家同门被张远杀尽都不发一声,隐忍到张远秋蝉甩出,一身气血回落方才陡然出手。 他选的时机、力量,角度,都是难以想象。 若是一位同阶修行者,遇到此等袭杀,只能饮恨。 但张远早有准备,怎么可能被偷袭? 玉刀临头,冻结神魂的力量触及身躯,直接就被血脉神通冲散。 他并不回身,而是左脚后撤,右手长刀出鞘横斩。 这一刀带着扭腰旋杀,速度快到极致。 “噗——” 至少三道护身手段被一刀斩碎,刀锋上力量让云汇身躯一歪,斩出的黑玉刀也不知歪到何处。 张远的长刀贴着云汇腰间青灰符箓流光撞开。 他刀锋回收,右手手肘向着后方重重撞去。 “嘭!” 这一撞之力,让云汇身躯一震,原本的虚幻化为凝实,面色惨白,一口鲜血喷出。 云汇是魔修,哪怕精于杀伐,可到底近身战差了张远这等武修太多。 无论仙魔,除非护身之法强横到极致,不然没几个敢让武修近身。 张远此时左手已经倒扣住云汇的左肩,抬手一翻,好似背起一方破麻袋,一个扭转,将其摔在雪地。 这翻转之间,云汇的肩骨和脊骨已经断裂错位。 “你,你到底是谁——” 云汇头扎在积雪之中,口中发出含混的呼喝。 张远这近身腰刀,返身肘击手段,那翻身擒拿的错骨摔法,根本不是一个儒道修行者能有,分明就是一位浸淫武道杀伐无数年的武修! “腾洲郑阳郡镇抚司张远。” “你们天罗魔门祸乱三洲的案子,事发了。” 张远的声音低沉,手中雁翎刀一挥而下。 “噗——” 鲜血飙溅,赤红的气血冲在皑皑白雪上。 一道黝黑的魔气从断首身躯上冲出,向着张远张牙舞爪的扑来。 第346章 将帅之才 “魔魂?” “夺舍?” 张远面上露出不屑,身躯之外,一层金色的浩然之力炸裂。 他张远最不怕的就是神魂力量的侵袭。 不管是武道气血真元谨守,还是浩然力量冲击,或者是佛门力量和雷霆之力,都能轻易抵挡神魂的侵扰。 “轰——” 好似骄阳照彻,雪谷之中的魔气被直接荡尽。 那魔魂自然也消散无形。 一位瑶光境魔修的神魂,就这么被斩杀,尘归尘土归土。 这就是浩然之力,大道如天,万魔辟易! 抬头,张远看向灰暗的天穹,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当初突破洞明境时候天道气运加身之感。 以浩然之力破杀魔道,能得天地气运! 赚大了! 这可是天地气运,在仙秦唯有升官进爵,掌控朝堂实权的文武,才能以气运加身。 看来是自己诛杀魔修,引来仙秦天道与这雪域之中生灵力量的感应。 可见魔修在雪域之中做了多少天怒人怨事情。 光是这一丝天地气运,比他镇抚司营首都尉军职在属地之外感应的天地力量还强绝不少。 转过头,张远看向被他斩断腿脚和手臂的那些蛮人。 妖灵战傀,无痛无感,杀戮随身,不死不休。 这等战傀,真的是战场杀戮机器。 张远径直走到这些铁甲战傀身前,然后举起长刀。 …… 一刻钟后,山谷之中所有战斗痕迹被砸碎,张远悄然离开。 有浩然之力清理,就算外人来,也感知不到残余魔气,更感知不到他张远的踪迹。 压住翻腾气血与脑海之中那涌动的血影,张远快步疾行。 如今的他已经能在瑶光境气血与记忆力量冲击下心神稳如磐石,不过瑶光之上,开阳甚至玉衡,依然不是他现在的神魂力量能承受。 到暖湖湖畔,他顿住脚步。 “来了。” 靠在晴雪湖的石碑旁,他脑海中所有的虚影冲出,然后被他一刀斩断。 无尽记忆与魔气冲击而出。 “嘶——” 看着记忆画面之中那一尊尊妖灵战傀,张远倒吸一口凉气! 云汇是天罗魔门的战堂执事,修为已经到瑶光境,知道的事情极多。 从其记忆之中,张远看到了数以万计的蛮人身躯被炼制成妖灵战傀,然后整训之中,再从雪域之中被带走。 一次就是万尊战傀,就是至少需要上万蛮人身躯,上万妖兽神魂,还有各种灵材,以及配套的战甲和兵器。 光是蛮人巨大的身躯,配套的战甲和兵器耗费就是难以想象。 这些耗费从何而来? 那些妖灵是从什么渠道送到雪域? 无数年来,无数的战傀又送到了何处? 张远感觉自己接触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隐秘。 这一次云玄和云平两位天罗魔门长老就是去鼎运关那边接应妖灵,要不然两位长老也不会亲自去。 鼎运关那边现在汇聚不少人族强者,天罗魔门也需要谨慎。 “裂天计划,魔主,雪域背后到底是什么样人物?” “如果是五皇子,那其手中如今有怎样的力量?” 看向天穹,雪域湛蓝的夜空,映照湖水的粼粼。 张远不敢想,当五皇子的大军归来,九洲天下会成什么样子。 三洲之地要征伐雪域,可雪域的隐秘关系五皇子,关系杜家,关系朝堂之中权势滔天的人物。 这一次的伐蛮之战,会有怎样的变局? 靠坐在温暖的湖边,张远沉沉入睡,背后那大儒朱定写下的石碑,透出淡淡的金光。 有这金光,他的身躯之中所有的魔气都被荡涤干净。 脑海中,一片片的魔气凝聚,化为一颗颗黑色的魔气珠子。 —————————————— 当张远睁开眼睛时候,看到的是身前不远处恭立的韩青。 此时的韩青满脸疲惫,双目之中却透着晶亮。 “有办法了?” 张远轻声开口。 韩青点点头。 “血虎大人说,可以用阵法引动天地之威,以地火冲击,融化冰雪。”看着张远,韩青出声,“雪域火攻,猝不及防,蛮人必败。” “那需要特定节点,布置起来也麻烦,可遇不可求。”张远摇摇头。 雪域之中火脉节点是有数的,朱定勘察过,不算特别准确,但差别不是很大,张远可不敢保证秦军刚好在火脉节点处被围攻。 何况要刻画符文,需要承载符文力量的灵材。 冰火山那样的地方,是可遇不可求。 “我们可以自带火焰之力。”韩青目中晶亮,手中拿出一块青红石头。 张远伸手接过,眉头一挑:“火云灵玉?” “这东西碰撞之后可以引动火焰之力,甚至爆发炸裂。” 军卒从雪山那边挖出了不少火云灵玉,没想到韩青能想到这灵材之用。 这家伙的脑袋倒是挺灵光。 将手中火云灵玉掂量一下,张远开口:“恐怕不够。” “就算是所有的冰车都装上这火云灵玉,也只能说可以撞开蛮人战群,后续如何救援?” “军阵集结,能破战圈,已经足够了。”韩青摇摇头,看向张远,“后面事情就是小公爷的事情了。” 张远微微一愣,面上露出笑意。 这个韩青,还真是将才。 为将者不但要懂御下,还要懂尊上。 大军汇聚,后续指挥权就交给小公爷邓维承,不是韩青需要考虑的。 不是不需要考虑,而是不能考虑。 那是军权。 “其实我更倾向于援军与小公爷的大军呼应,互为犄角,让那些蛮人不敢全力攻杀。”沉吟片刻,韩青压低声音开口。 悬于战团之外,保存实力,牵制敌人。 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对于困于战团的秦军来说,如此会让他们死伤惨重。 所以韩青只敢低声说,不敢将这办法当成真正的手段。 如此做,就算是能为小公爷解围,取得最后的胜利,恐怕也会被那些新军记恨,往后在同袍面前处境艰难,被各种排挤。 很多时候,最合理的办法,并不是最值得选择的办法。 取舍,权衡,还有关于自身的利益。 “行,整顿军卒,如何用冰车冲阵,如何用火云灵玉破阵,都需要演练。” “那些雪狼如果不适应,到时候战阵乱了,别说冲阵,自己人说不定都撞在一起。” 张远站起身,活动一下筋骨,然后往晴雪湖边走去。 “抓鱼,这一路的补给,全靠这一湖的银条鱼了。” …… 两日时间,陆续有小队到来,直到汇聚三千军。 这些军卒都被韩青安排好,组成军阵,同时采集物资,湖边抓鱼。 “吼——” 远处的雪山方向,妖兽嘶吼之声响起,引动山岭之间声音回荡,积雪乱滚。 那些雪狼全都浑身震颤,似乎遇到可怕事情,夹起尾巴。 张远从湖岸边抬起头。 “雪狼王这是寻了哪尊大妖来?” 第347章 跟着你,有肉吃 雪熊。 三丈高,数千斤重的身躯,行走在雪地上竟然一个脚印都没有。 张远是第一次见到开阳境的大妖兽。 通体雪白,浮现淡淡的妖纹,双目之中有金色的流光闪动。 那等无形散发的威势,是开阳境武者所没有的。 这等大妖在族群之中都是王者,身上自然多出些上位者的气概。 这尊开阳境的巨熊,就是雪狼王带着晴雪银条去请来的帮手。 一众军卒紧张的在远处观望,雪狼王和张远陪着巨熊在晴雪湖的石碑边看看,又往那些雪狼冰车边上转一圈。 哪怕有雪狼王在一旁,好些雪狼还是吓尿了一地。 看过冰车,雪熊低低吼几声,然后径自往晴雪湖边上去,然后冲入湖水之中,潜了进去。 “那家伙对你给它准备这么多晴雪银条很满意。” 雪狼王看向张远,点点头道:“它答应随你去秦地,不过除了这些晴雪银条,你还要助它渡劫化成人形。” 张远回头看看那些冰车上的鱼,眉头一皱。 这雪熊大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些是我等军卒的口粮,还有带回秦地售卖,不能——” 他话没说完,雪狼王咧嘴,压低声音:“当初在老家伙座下,白熊最不识数,老家伙每次双手翻两次,就让白熊绕进去。” 不识数? 双手翻翻,那是二十? 张远看看那堆码在一起的大鱼,面上露出笑意。 “可惜冰原象所居的雪谷毁了,也不知那家伙是死了还是带着族群搬走了。”看向前方湖水之中翻腾的雪熊,雪狼王摇摇头。 “当年老家伙说什么教化,说什么让我等见识修行之盛,最终大伙都被他给忽悠了……” 雪狼王的话语之中听不出记恨,倒是带着一丝缅怀。 说是忽悠,其实还是朱定大儒的到来,打开了雪域妖族的眼界。 可惜的是,朱定大儒到底是没能活着走出雪域,没能将这些雪域之中的妖族带出。 雪狼王和从湖中冲回岸边的雪熊蹲坐在那石碑边,时不时的低低吼鸣几声。 在张远看来,这大约是它们这大妖对于朱定大儒的一种悼念方式,还有对即将踏离雪域的一种告别吧? 半日之后,一身气血耗损,真元近乎枯竭的燕昭,领着十几个军卒赶来。 看到营地,那些军卒都是瘫软倒地。 滚热的洗澡水,温热的肉汤,切成条的鱼肉,还有松软的床榻。 这一切,在雪域之中,就跟梦一样,显得那么不真实。 燕昭端着一碗鱼汤,啃着一大块羊肉,看着那一车车堆码起来的物资,面上带着惬意与感慨。 “在郑阳郡时候我就在好奇,以张兄你的出身,是怎么能压服郡城那么多世家精英的。” “现在我算是明白了。” 转头看向一旁陪他坐着的张远,燕昭平静开口。 明白了什么? 张远带着好奇,看着燕昭。 这位郑阳郡青云剑宗的嫡传精英,洞明境最强的天才人物,这一趟雪域之行到底有什么样的感悟? “跟着你,有肉吃。”燕昭将半条鱼肉塞进嘴里,品味一下,郑重出声。 就这? 张远不知道这一趟雪域之行,这位郑阳郡青云剑宗嫡传精英,当初号称洞明境第一的天才人物,到底是馋成什么样,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燕兄,多吃点,肉管够。”张远轻声开口。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四月初四,宜出行。 晴雪湖畔,已经一片宁静。 穿过雪域飞临的候鸟落在湖面,扑棱着翅膀。 “哗——” 一条大鱼冲出水面,将那傻鸟一口吞下,然后悄然潜入水底。 那些捕杀鱼群的家伙,终于走了。 —————————————————— 三千两百军卒迎着风雪前行。 身形健壮的五百前军,至少都是修为在隐元境中期,雪中奔行,身上气血激荡,引动周围飞雪炸裂。 他们身上穿着皮袍,还罩了一层兽骨、鱼鳞简易缝制的甲。 五百前军是陆长言和徐柏涛,曲天明等人统领,军卒战力最强,冲锋、应敌也最快。 前军之后,是军阵整齐的一千八百中军。 中军由韩青指挥,全都是四位军卒随着冰车雪狼前行,跟不上就攀上冰车坐一会。 这些中军的修为都不算高,其中也就三四位洞明境护在韩青身边。 中军不是以战力为主,而是带着冰车前行,关键时候可结阵,可冲阵。 后面跟随的,则是张远所领的后军。 后军杂乱,不只是有秦人,还有些蛮人,大妖,加上一些修为战力不够或者受伤的军卒。 他们护着一队冰车,车上跟中军一样,堆满物资。 不只是冰车上堆满物资,除去前军,其他中军和后军大多数军卒都背着一捆捆的肉、木枝、各种矿石。 前军带的是军械。 其实论个体战力,张远他们这后军才是真正强横。 但在张远和一旁的燕昭看,真正军阵争锋,最强的该是中军。 “呜——” 前军传来号角声。 前方御敌。 张远和燕昭都站起身,看向前方。 数十个蛮人在山坡上冲杀下来,前军一排手持长兵的军卒立住阵脚,阻住半边雪坡。 第二排军卒上前,背着的坚冰投枪准备,却并不出手。 后方,一排拖着大盾的军卒冲上前,组成一面八尺高的盾墙。 这些大盾是以木石为基,以坚冰冻结成的,厚有一尺,以隐元后期军卒背负拖行。 一排盾墙,直接将蛮人挡住。 长兵抵住,步步围困,将蛮人的活动空间压缩下来。 其他中军和后军脚步不停,继续前行。 坐镇中军的韩青根本没将这一队蛮人当回事。 “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个韩青的?” 坐在平缓前行的冰车上,燕昭看向张远,面上全是好奇:“就凭这整军的本事,一个校尉也当得。” 张远点点头,面色平静。 “校尉?” “你的格局要打开。” …… 片刻之后,后军多了七八个满身是血,面色惊惧的蛮人。 过不片刻,这些蛮人就背着大捆的物资,被几个手持刀枪的军卒催着,随大军前行。 雪地之中,之前的雪坡处,散乱的鲜血慢慢被飞雪覆盖。 半日之后,军卒休整。 张远看向一旁石壁上留下的凌乱刻痕,面上神色凝重。 “远哥,韩青说这个要请你定夺。”背着长刀的杨雨生快步走来,将一卷羊皮递给张远。 张远看也不看,摆摆手:“现在大军指挥是他,我看做什么?” “让他自己看着办。” 第348章 走,我们回家 张远不用看也知道,那羊皮是小公爷那一队新军留下的传讯。 不外乎就是让后军紧随,注意安全,相机行事之类。 往鼎运关的局势,明显就是邓维承的万军在前,追杀的蛮人大军在中,张远他们这三千军卒在后。 至于沿途的蛮人,还有散落的小队,那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战力,对这三方没有大的威胁。 如今情形,小公爷那万军如果会被蛮人追上,那就是一场围杀,能不能突围,就看邓维承和夏玉成的手段。 如果没有被围,那后面这三千军卒,被回过头来的蛮人大军截杀,能活着回去的就不知道有多少了。 韩青请张远定夺,不就是让张远打主意,是全速前进,想办法与邓维承大军联系上,还是吊在后方,就等着前方两军碰撞。 这其中需要考虑的是,邓维承那位小公爷会不会选择牺牲后方三千军卒,拖住蛮人。 韩青不做决定,将难题交给张远。 张远也不做决定。 就算他与邓维承关系不差,一直都有默契,可他也不敢赌如今局势,真到生死一线,邓维承会做出什么抉择。 为将者,一将功成万骨枯。 半个时辰后,大军重新出发,速度没有提升,依然按照之前的节奏前行。 张远轻笑一声,转到一辆冰车上,缩到那一捆捆轻软灵草和毛皮的堆里。 之前他已经从魔修和蛮人大军留下的标记,看到蛮人大军动向。 有魔修混在邓维承的大军之中,蛮人自然不会放弃围杀大军的机会。 韩青算过自己一方所有的筹划和可能,却无法把握蛮人动向与选择。 张远不一样,他对蛮人和前方大军讯息都清楚。 他不去做决定,就是将决定的权力和机会都交给韩青。 仅此而已。 靠在松软的灵草堆,张远双目微微眯起。 他身上气血悄然运转,满身的真元游走在经脉中,好似浊浪涌动。 一颗颗脑海中的血珠崩碎,与真元力量一起在身躯里流淌。 他的修为,也在悄然提升。 洞明境后期修为稳固,离着大成境不远。 他这一路,不但有如此多机缘,资粮,更是有生死边缘游走的磨砺。 与大妖战,与蛮人战,感受天地之威…… 行万里路,有时候比读万卷书还能磨砺心性。 这一趟,所有活着回去的人,都会蜕变。 张远的脑海之中,一颗颗各色珠子相互辉映。 儒道看似宽和,其实行事霸道,以儒道力量引天道之力加持,就会排斥其他手段。 武道是根基,但刚不可久,除非不断提升,到高层次,才能显化真正的强横。 仙道温和些,但张远修的雷霆之道依然酷烈。 至于魔道,感受过那等魔意侵袭,五感提升,张远对魔道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魔道,是双刃剑。 至于佛门功法,扣。 这些功法和力量在身,对张远的心性的成长更加磨砺。 他有白虎功法为武道根基,有九品先天真元为底蕴,所有的修行都是在加持心境,让他的实力慢慢蜕变。 张远知道,只有等自己修为到开阳境后,踏入玉衡境,才能将所有力量合一,不分彼此。 天人,也不是不可以想。 不知不觉中,他的心态已经到敢去想天人的程度。 靠在灵草堆中,张远身周一丝丝的淡淡灵光浮现,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如果是一位武道开阳境之上的强者,此时定然会瞪大眼睛。 因为,那就是武道修行之中,武技战技修到巅峰,与自身修为意境相合,引动的天地力量。 地煞。 —————————————— 雪域。 冰火城。 二十丈高的冰墙没有了剔透,只剩斑驳,血迹浸染。 环绕冰火山的五丈厚冰墙处处破碎,十多处豁口,堆积秦军和蛮人尸身。 冰火山顶端,升腾的火焰之色沉寂,最后一团铁水被舀出。 此时,距离张远他们离开冰火城已经是时隔二十二日,离他们离开晴雪湖也有六日。 “将军,守不住了……” 满眼血丝的沈通,手中握着长刀,看向身边的李可成。 他的双腿齐膝盖断去,仅用兽皮包裹,面色惨白。 他身侧,满身铁甲碎裂,身躯被洞穿,鲜血流淌的黑布趴在带着一丝余温的石台上,微微眯起双目。 他们身边,如今仅存三百军卒。 凭一千余军卒,李可成他们驻守冰火城,十日之内,阻住五千蛮人不能寸进。 源源不断的投枪,还有气血牵连的战阵,成为蛮人的噩梦。 十日时间,蛮人不眠不休攻击,起码伤损两千。 后来蛮人增兵,各处汇聚四千,总兵力到九千,能战之力有六千多。 其中开阳境两位,瑶光境七位。 李可成借军阵之力,气血牵连,实力加持,斩杀一位瑶光境,与一位开阳境拼成两败俱伤,震慑蛮人强者不敢死战。 谭百川十日前与冲上冰墙顶端的蛮人拼杀,战死当场。 五日前,何成亮率两百军卒骑乘矮脚马从冰墙顶端冲阵而下,再未归来。 太平武宗精英林珏在堵冰墙缺口时候,一人一剑横杀十八位蛮人,后力尽,被蛮人撕碎身躯,只留一柄断剑。 如今的冰火城城头已经失守,残余三百军卒退到冰火山上,陷入绝境。 手中长枪早已断裂,如今提着一柄战刀的李可成看向山下缓缓汇聚的蛮人,干裂苍白的面容透出一丝血色。 “张远说让我守十五日,看看,如何?” “二十二日!” 李可成转身,看向身边一众精疲力尽的军卒,长笑道:“他郑阳血虎勇猛,我等比他差?” 这话,让所有人面上都露出笑意,跟着大笑出声。 李可成长笑化为咳嗽,口中吐一口血沫,转头看向沈通。 “沈兄弟,此生可有遗憾?” 此生,可有遗憾? 沈通看向冰火山下,握紧手中刀。 “恨不能见我仙秦大军踏平雪域,恨不能见北固河上秦人如织,恨不能——” 他的面上透出几分落寞。 “恨不能见美人汤中人如玉,佳人巧笑雪凝肤……” 身后,那一位位军卒握紧手中刀枪,看着攀爬而来的蛮人。 埋骨雪域,谁没有遗憾? “可后悔?”李可成握住刀柄,一声长喝。 “不悔。”沈通握紧长刀。 “不悔!” 三百军卒齐声高喝,声音在山岭回荡。 “哈哈,诸位兄弟,李某全力斩一条血路,你们护沈兄弟去鼎运关!”李可成一声高喝,身上气血力量升腾到极致,开阳境的气息涌起。 十日前,他已经入开阳境,可惜无时间稳固修为,被蛮人强者阻断提升机缘。 “杀——” 李可成提刀冲下冰火山,他身后,三百残兵结阵成锥,紧随而下。 伏在石台上的铁甲兽黑布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前方冲阵的李可成,双目之中透出精光闪烁。 远处的山峦雪崖方向,妖兽嘶吼的声音响起。 黑布身躯蹒跚爬起,然后向着前方被阻住冲击气势,败退摔落在地上吐血的李可成一头撞去。 “轰——” 血色的光柱升腾而起,一道超越开阳境力量的气息冲霄激荡。 黑布身上,破损的一片片鳞甲上,火红的符文勾连,让其身躯化为金红。 它的生命气息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属于李可成的神魂气息。 远处,两头身形巨大的白色长牙象在雪蟒的带领下冲开蛮人的战圈,撞开一条道。 “走,我们回家。” 黑布口中,发出李可成深沉的声音,然后将断去双腿的沈通驮着,领着残存军卒,跟随雪蟒和巨象,冲开蛮人战圈,消失在茫茫雪原…… 第349章 鼎望原上,血流尽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四月二十三,春燕衔泥,桃花绽尽。 鼎望原。 据说阳光明媚时节,站在鼎运关上眺望,就能见一片茫茫雪原,似乎在七彩祥云之上,故被秦人名为鼎望原。 此时的鼎望原上,正进行着一场酷烈的厮杀。 八十余位秦军被五百多蛮人围在雪原,不断磨杀。 十里雪路,十里血路。 从一千八百里外被追上,他们三百多军卒随着孟虞夫一路杀到这里,如今只剩这点人。 周浦仅剩的左手握紧断刀,咬着牙,紧跟在一身鲜血淋漓的孟虞夫身后。 孟虞夫手持长柄战斧,一手拉着一位重伤军卒,向着前方冲击。 他身上气血已经仿佛在燃烧,有阻住前行脚步的蛮人,他都是一斧挥出,将其身躯斩开。 他出手简洁到极致,尽量节省力气。 这一路来,他的气血真元已经耗尽。 所有军卒紧随在孟虞夫身后,人数不断减少。 那些伤兵,脚步跟不上的,都会被蛮人淹没。 “嘭!” 一位手持骨棒的高大蛮人一棒将一位持着长枪的秦军头颅砸碎,然后向着孟虞夫追来。 瑶光境! “孟大哥快走!” 七八个军卒回身,手中长枪向着那高大蛮人刺去,将其脚步阻住。 蛮人暴怒狂吼,一棒就将两个军卒手中长枪砸断,手臂臂骨砸碎,整个人也砸飞数丈,撞在另外一边的蛮人身前,然后被蛮人抬脚踩烂身躯。 “你们先走。”孟虞夫回头,将周浦和几个军卒拉一把,冲开前方蛮人,然后回身往蛮人战圈之中奔去。 “孟大哥!”周浦疾呼。 “地图送去鼎运关!”孟虞夫高喝,手中大斧横住,一斧横扫,至少五位蛮人身躯被撞开。 他几步上前,将只剩三人的阻敌军卒扯开,一声狂喝,大斧劈下。 持着骨棒的瑶光境蛮人被他连劈三斧,身躯站立不住,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孟虞夫大斧挥出,一颗斗大人头飞起。 他孟虞夫就算气力耗尽,也是郑阳郡年轻一辈顶尖人物,能入他眼者,唯燕昭和张远二人而已! “杀!” 孟虞夫斩杀瑶光境蛮人,一声高喝,手中战斧重重插入雪中,双目圆瞪,看着一队蛮人向着他冲来。 周浦将背后背着的竹筒递到一个清瘦军卒手中,喘着粗气低喝:“于庆成,将地图送去鼎运关。” 那名叫于庆成的隐元中期军卒点点头,将竹筒背着,跟两个军卒一起,快步往鼎运关方向奔去。 此时孟虞夫被几个身上穿铁甲的蛮人围住,那些蛮人手上竟然是握着长刀,一刀刀劈砍,每一刀都是万斤巨力,让孟虞夫只能步步后退。 “快走!” “快走!” 孟虞夫口中狂吼,退一步,口中就一口鲜血喷出。 这蛮人的力气大到他都扛不住! “杀!” 孟虞夫长吼,大斧返身一斩,将一个蛮人手臂斩断。 可那蛮人断去手臂,却丝毫无感觉,反手一刀斩在孟虞夫的肩膀,将他肩头铁甲斩碎,让他整个人栽倒在雪地。 “发号箭。”周浦深吸一口气,持着断刀,往孟虞夫方向冲去。 此地不会有援军,但离着鼎运关已经近在咫尺。 万一鼎运关会有援兵来呢? “嘭。” 身上带着号箭的军卒射出号箭,然后扔掉弓弩,将长枪握紧,随着周浦和其他几个军卒冲向孟虞夫。 周浦将孟虞夫背在背上,其他几个军卒毫不犹豫去阻敌。 “不是蛮人,不是蛮人……” 孟虞夫口中吐血,趴在周浦背上喃喃低语。 不是蛮人? 周浦回头看一眼长刀斩断两位军卒身躯的铁甲蛮人。 身穿铁甲的蛮人? 不惧生死,断臂无痛的蛮人? 他背着已经昏死的孟虞夫,咬牙往前冲。 他背后,最后的一队秦军身躯倒下。 周浦冲下雪原,湿润的泥土带着芳草的清香。 前方,一条宽阔的大河,河面上波光粼粼。 北固河! 四月,北固河的河面早已不再冰封。 后方追兵的呼喝声音响彻。 河岸边,于庆成他们三个军卒手足无措。 “呜——” 河岸对面,那隐约可见的高大城关上,号角声响起。 一道身影踏浪奔行,几个闪烁已经跨过千丈大河,落在岸边。 那是一位背一柄长剑,身穿淡青色道袍的短须道人。 道人身上气息如渊,光是立在那,就引动周围天地力量激荡。 那是让人不能直视的强大力量。 援军! 鼎运关来的强者! 周浦背着孟虞夫向着道人冲去,只是他才冲出不到百丈,就见那道人身形一动,手中长剑出鞘,于庆成等三位秦军军卒身躯被剑锋刺穿。 道人抬手将装着地图的竹筒拿起,长剑刺出,将其斩碎。 周浦愣在原地。 道人抬头,看向周浦,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贫道不得不说,你们新军确实有几分本事,竟然能将雪域地形图带出来。” “不过,只要地图没送到鼎运关,试炼不算结束,鼎运关等待的天人不会出手救援,剩下留在雪域里的新军,能活着走出来几个,我也好奇……” 道人的长剑指向周浦。 周浦身后,狂吼的蛮人已经到二十丈外。 “你是天罗魔门的魔修!” 周浦忽然一声狂吼,让那道人浑身一震,双目之中透出血红。 周浦趁机往河岸边奔去,口中接着长呼:“魔修潜藏雪域,蛮人背后就是天罗魔门——” 他的声音被大河滔滔掩盖,但也能顺风不知响彻多远。 道人冷哼一声,手中长剑甩手而出。 长剑好似流星,直接扎穿周浦身躯,连着背在周浦背上的孟虞夫身躯都被刺穿。 两道身影踉跄着,滚落大河,被河水吞没。 道人身形一动,刚准备冲到河岸边,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云峰道长,可救援了新军归来?” 道人顿住身形,看向那些冲杀而来的蛮人,朗声低喝:“仅存新军被蛮人所杀,贫道为他们报仇!” 话音落下,他身上升腾起血色光影,十张淡青色的符箓飞出,化为十条五丈长血红火蟒,将那些冲来的蛮人阻住。 …… 滔滔河水奔流,一队商船逆水而行。 一杆青色的“青玉”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大掌柜,河里有人!” 前方甲板上,有船工护卫高呼。 “红玉,救人。” 三层楼船上,淡淡的声音响起。 …… 第350章 东风坡前,杀阵结 雪域,东风坡。 此地距离晴雪湖八千里,能迎从秦地吹来的东风,是雪域之中最早化冻,看到青翠方位。 此时,前行八千里的三千六百新军列成军阵,前方是千余蛮人。 新军以三百军为一阵,十二座军阵层层前行,相互之间相隔两百丈。 千余蛮人不觉被分割,相互之间失去联系,化为五六个百余人的战群。 “鱼鳞阵的变化,其中穿透叠浪阵。”张远手按在刀柄上,双目中透出精光。 这大阵张远也就是在脑海中的“兵”字书卷上看过,之前韩青操练大军时候在一旁观望过。 此时是第一次看此军阵在对敌时候作用。 他身侧,燕昭双目之中,也是透出凝重神光。 “张兄,这个韩青,恐怕不是出身新军寻常军伍就能有此等本事吧?” 燕昭轻声开口。 要是这等战阵能如此简单领悟,那仙秦武勋世家就不可能掌控世间最顶尖的资源。 那些军伍之中一步步靠着军功晋升的武将,是根本不可能接触到此等战阵操练法的。 很明显,韩青背后必然是有一方大势力,甚至是武勋世家。 “我好奇的是,如果我没有发现他的本事,他死在这雪域之中,会是怎样。”张远看着前方快步奔行而来的军卒,淡淡开口。 别看如今的韩青掌控大军,其实还是以他张远的亲卫身份来掌军。 只是韩青确实有本事,众军都服他罢了。 这其中,更有张远故意让权的手段。 如果张远一直掌控全局,插手军伍操练,韩青没办法聚起威势。 “都尉大人,韩统领请你和诸位供奉等战阵碰撞组合时候出手,擒杀对方领军高手。” 那军卒向着张远躬身,抱拳开口。 张远点点头,看向不断缩小包围圈,悄然将蛮人压在当中的新军军阵。 “呜——” 中军的号角声响起。 “喝——” “喝——” 手持大盾的前军军卒上前,持续压缩蛮人空间。 长枪兵分成三层,一步步前行,再进一层,然后向着那些蛮人扎去。 “吼——” 蛮人之中,也有高吼之声响起,所有的蛮人身上气血开始翻腾,手中木棒骨器挥舞,向着那些冰雪大盾砸落。 “嘭——” “嘭——” 长枪兵压制蛮人空间,盾兵挡住第一层攻击,然后再进。 长枪兵后方持着长斧,长锤的战兵再上前,劈头盖脸的压制过去。 第一阵冲击,千余蛮人至少三百猝不及防被击伤击杀。 秦军这边则是只有几十个军卒稳不住大盾,或者是坚冰大盾被击碎,身躯被击中。 蛮人一击在身,基本上就是身死当场。 “吼——” 一轮冲击,蛮人吃了大亏,纷乱的挤到一起,分散成好几个战团。 秦军中军之中,号角声再响起。 “变阵这么快,这家伙对自己的临阵指挥能力很自信。”张远轻笑,从冰车上跳下,快步前行。 他身后,白色狼王和白熊紧随,速度越来越快。 燕昭还立在原处,看着中军方向。 “嗡——” 前方大军变阵,在蛮人准备冲阵时候,化为三座大阵。 之前的三百人小阵动作快,灵活,可战阵不够厚实,真要蛮人冲阵,也是能冲开的。 现在大军千军重阵,就是同样千军蛮人都冲不动,何况是三座大阵互为犄角? 张远速度越来越快,手按住后腰的长刀刀柄,在大阵之前奔行。 他就是一直跑,拼命的跑。 速度快到极致,那些蛮人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他冲进了战团。 “嘭——” 雪狼王和巨熊紧随,将那些蛮人身躯撞开。 “仓啷——” 长刀出鞘,张远飞身踏上三丈,刀柄刀鞘扭合,长刀当空而斩。 那隐在战团之中的瑶光境巅峰修为蛮人一声怒喝,手中长牙骨刀迎着张远的长刀撞去。 那骨牙刀上带着青红的光晕,势大力沉,引动罡风呼啸。 张远长刀上透出的青色刀气与骨刀碰撞,张远身形一震,向着远处退开。 “吼——” 巨熊和狼王已经冲到,向着那瑶光境巅峰的蛮人撞去。 秦军中军位置,身穿皮袍的韩青面上带着几分欣赏,轻声道:“不愧是血虎张远,光是这出手时机把握,就已经压过无数人。” “领军时候要是有此等冲阵猛将在,当真是极为快意之事。” 抬手一挥,韩青轻舒一口气。 前方三座军阵上气血凝为异兽,向着蛮人直接撞过去。 这才是真正的战阵力量,凭这一尊异兽虚影,就是开阳境也挡不住。 沙场军阵,千人能战玉衡。 天人境强者,也只敢说可一剑千甲。 阵列而战,仙秦大军就是横扫万域的武道巅峰存在。 万军之前,九境避让。 不过能让九境避让的万军,仙秦也没有多少。 三郡新军组成的万军,可没办法让九境退避。 “轰——” 三座军阵冲击,一个来回,七百蛮人已经只剩不到一半。 此时张远和两尊大妖不紧不慢,将那瑶光境蛮人缠住,让其不能指挥蛮人战斗。 一群无人指挥的蛮人,在秦军三座千人军阵前,没有坚持一炷香,直接败逃。 百余蛮人跪地投降。 那瑶光境蛮人狂吼,想要逃开时候,张远和两尊大妖已经让开,让三座军阵将其围住。 军阵围杀一位瑶光境巅峰层次的蛮人,用了半刻钟。 这是磨砺大军配合,军阵力量,若不然,只要一个回合。 等大军再次前行时候,东风坡上鲜血染红雪地,浸入厚黑的泥土。 “被俘的蛮人指认,他们至少五万大军,已经缠上了小公爷的大军。” “目前,小公爷的大军在前方一千八百里。” “按照推算,五日之后,我们就能追上。” 蛮人与秦人言语不通,但接触久了,还有有办法借助手势交流的。 半丈地图之前,韩青的手点在一片雪域山岭前。 “雁归岭。” “以小公爷的手段,必然会将大军推到此地。” “离鼎运关不到五百里,鼎运关的天人强者能在一个时辰内赶到救援。” “无论如何,小公爷都会与蛮人战一场。” 一路被追杀,所有军卒如果就这么逃离雪域,那心中留下蛮人难以战胜的印象,往后新军想与蛮人打硬仗可就难了。 新军离开雪域之前,需要一场血战。 赢,携大胜而归,气势如虹,再不惧蛮人。 输,生死熬炼,同袍血仇,他日再战,奋不顾身。 邓维承需要这一战,奠定自己的名声,新军也需要战一场作为离开雪域的终结。 “我们要做的是,在小公爷与蛮人交战时候出击,牵制蛮人。” “如果小公爷被围,我们就要冲进战圈。” 看向身周所有人,韩青面色平静。 “依照之前所谋划,火焰冲阵。” 张远身边,陆长言面上露出一丝凝重,轻声道:“五万蛮人大军,我们三千军冲进去,能活着离开的不知道会有几个。” 其他人相互看看,没有说话。 陆长言说的是对的。 韩青面色不变,目光投向张远。 等所有人离开,韩青方才开口:“都尉大人,如果你想保存更多军卒,我们可以加快速度,然后与小公爷的大军并行,甚至在他们之前冲入鼎运关。” 提前冲入鼎运关? 张远神色淡然,摇摇头:“置万军不顾,放弃领军上官,我们是要提前冲回鼎运关排队砍脑袋?” “仙秦军律我背的熟。” “还有,我也知道仙秦一品国公,齐国公韩猛之名,就不知远在皇城的齐国公家子弟,为什么会来到雪域。” 齐国公韩猛,仙秦从一品国公。 仙秦武勋公侯伯,从四品到从一品,最顶尖的王爵,从无外姓。 韩青,韩猛,没有武勋世家背景,韩青敢提三千新军直入鼎运关? 没有武勋世家底蕴,韩青能执掌三千军,操练出三千围杀一千蛮人的军阵? “都尉大人,你听说过‘补天之鞭’的计划吗?”韩青没有回答张远的话,而是双目之中透出精光,面上带着狂热。 补天之鞭! 那位让何瑾甘愿赌上身家性命之人所推行的补天之鞭大计! 裂天之计。 天罗魔门背后魔主谋划无数年的手段。 张远脑海之中,仿若一道闪电照彻。 到底什么层次的人物在争锋,会引动仙秦天下无数强者,无数势力参与其中? 第351章 唯有星河灿烂,才见我仙秦儿郎本色 “天外天战场,我仙秦兵源逐渐枯竭,有颓唐之势。” 韩青一句话,张远双目之中迸发精光。 以九洲之盛,也难以持久镇压万域。 从前不被看重的下三洲之地为何能推进伐蛮之战? 从前没人看上的雪域,为何如今会被征伐? 因为仙秦缺兵! 天外天战场需要兵源补充,不被看重的下三洲,操练的新军也有机会去天外天战场搏杀。 雪域,只是练兵场而已。 铁甲战傀。 雪域之中的魔门手段朝堂之中的掌控者当真不知? 当初的铁甲兽炼制之残忍,朝堂大佬会不清楚? 一切的根源,都在天外天战场! 仙秦若不能威压万域,那转头就会被无尽的异域大军淹没九洲。 仙神禁地,修行圣地,万域之中觊觎九洲之地的异族不知道多少! 那时不时出现的天裂之处,不就是无数异族、妖族,想要踏足九洲? “太岳先生推行补天之鞭,言九洲为鞭,以兆亿仙秦青年之血补天阙。” “都尉大人,一寸山河一寸血,亿万青年挽天倾,你知道太岳先生说出这样话的时候,我等皇城书院的太学生有多震撼吗?” 韩青握紧拳头,双目之中全是璀璨。 太岳先生。 何瑾口中才华胜他千百倍,甘愿为其变法驱使的太岳兄。 “祖宗之威不足恃,祖宗之法不足畏,九洲之地一条鞭,尔等青年当踏尽山河,磨炼自身,肩负天地,万域横行。” “仙秦,是天下人的仙秦,是年轻人的仙秦。” “躺在祖辈余荫里的人,终究会烂在泥里。” “唯有星河灿烂,才见我仙秦儿郎本色。” 韩青的脸上尽是狂热。 张远明白,如果他自己还是那个庐阳府镇抚司中挂雁翎穿皂衣的青年,也会同样听不得这等让人热血沸腾的话语。 年轻人不热血,难不成让那些躺在棺材里的祖宗来热血? “皇城张家,张居正,兵部侍郎,张相嫡亲血脉。”张远看向韩青,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 “为了变法?” 变法。 仙秦无数勋贵,朝堂无数高官,韩青这等国公家子弟都为其奔走。 这不是一个人能办到的事情。 就算是张相重回都做不到,何况是区区张相血脉,兵部侍郎? 变法,是聚合无数志同道合,利益趋同的人,一起推行改变大势的手段。 “对,变法。”韩青握着拳,面色涨红。 “皇城之中无人敢谈,其实人人皆知。” “如今的仙秦看似强大,其实已经强弩之末。” “资源尽在朝堂勋贵,仙道远遁,却占尽福地。” “武勋拼杀,精英损尽,最终执掌家族的却不一定是那些有能力的人。” “我韩青是庶出不假,可齐国公府年轻辈中领兵谁能胜我?” “皇城书院,论谋略,论兵法战策,我韩青惧何人?” 不是嫡出,所以韩青这样的人就不可能得到足够的资源和重视。 齐国公传承也与他无缘。 韩青是在对张远说话,更像是在发泄心中的不甘。 “你的谋略兵法确实不错。”张远点点头,伸手拍拍韩青的肩膀,轻声道:“不过,你心性不够稳。” “等回到鼎运关,你就去玉川书院读两年书,相信就能压下性子。” 读书? 韩青一愣。 自己身份都已经说出来,张远还让他读书? 要读书,他就不会到雪域之中来。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你以为我是为了让你去玉川书院,帮我家欧阳凌?” 张远转头看向韩青,神色平静。 他就是这么想的。 韩青这等人才,背景又深,忽悠去玉川书院,当然能帮玉川书院扬名。 “别说三郡之地,就是三洲之地,都缺从雪域之中归来,还有领兵手段之人。” “你要是回秦地之后直接入军营,操练军卒,顶多执掌万军。” “但你要是入书院,一边读书,一边撰写兵书,将此行心得总结,”张远看着韩青面色变化,嘴角微微翘起,“那就是十万军,百万军也不是不能执掌。” 他从怀里掏出一卷书册。 不是朱定大儒所书的《雪域录》,而是沈通一路所记的雪域物产。 《雪域录》张远是不可能交给任何人的。 “此书卷是郑阳郡镇抚司玄甲卫试炼者沈通所记,或许对你有所启发。” 张远将书卷放在韩青手上,转身就走。 “为什么是玉川书院?”韩青抬头。 “那是腾洲第一书院。”张远摆摆手,径自离去。 “腾洲第一书院?不是潜川书院吗……”韩青低语,轻笑道,“都一样,皇城书院待得,玉川书院也待得。”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五月初一。 三郡新军试炼汇聚的万军营地。 此地距离鼎运关已经只有不到七百里。 距离攻守皆利的雁归岭,不到一百五十里。 但此时的大帐之中,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 坐在上首的小公爷邓维承,一旁的郑阳郡新军试炼统领郑庆勋,还有另一边的少将军夏玉成,下首全都是领军校尉,千夫长。 他们面前,是一方丈许的地图。 这地图没有张远他们结合蛮人手中地图绘制的详细,但如今也已经差不多将百万里方圆雪域都囊括。 “如今局面,我等进退不得,军械,物资,都支撑不住。”夏玉成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之前准备的军粮,只有两日之量。” 两天,冲不出雪域,大军就要断粮。 那时候,想一战都不可能。 “雁归岭有一万蛮人驻守,他们分明是知道我们的归途,甚至连我们的前行速度都掌握清楚。” 说话的是松阳郡新军校尉,洞明境中期的吴明旭。 “特奶奶的,这些蛮人真会选时候。”目光扫向四周,吴明旭压低声音:“我怀疑,晴雪湖那三千秦人当中有奸细。” 他的话让不少人握紧拳头。 之前信心满满,准备在雁归岭与蛮人大战一场。 可是现在是归途都断了,能不能活着冲回秦地都不知道。 上首,邓维承面色平静,淡淡道:“有奸细又如何,这三千秦人肯定是要带去鼎运关的。” “说句诸位不愿听的话,就是一万新军死尽,这三千秦人也要送到鼎运关。” 看不少人面色变化,邓维承摇摇头:“诸位,你们谁敢保证,三洲新军可以一战功成?” 目中神色变冷,邓维承身上气息凝重:“唯有这三千秦人带回,让秦地百姓看到雪域有我秦人驻留,三洲大军是为迎回失落秦人。” “这三千秦人,可以堵朝堂衮衮诸公的嘴。” “不过,”邓维承的双目眯起,身上透出淡淡的冷意,“带回秦地的雪域秦人是死是活,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其实带尸体回去,更容易。” 站起身,手按腰间刀柄,邓维承看向身前众人:“可惜张远不在,我万军之中竟寻不到一个可领军冲阵的猛士。” “那就让三千秦人去冲阵吧。” “我们将他们带到此地,他们总该表现出对秦地的向往。” “冲过雁归岭,就能回家。” 第352章 气血成阵,血煞为兵 易守难攻的雁归岭本是在鼎运关方向,是小公爷邓维承所设想,据雁归岭而阻击蛮人追兵之地。 可是如今反而成了蛮人阻击秦军的地方。 一万蛮人在雁归岭上以冰雪泥石堆砌丈高夯墙,然后又堆上许多坚冰和石块,甚至是泥块,作为守阵之用。 一向只凭身躯和简易木棒骨棒战斗的蛮人,竟然据阵地而守御。 本不该出现在前方的蛮人,将归途阻住。 一路行来,折损不多,气势高涨的这万余军卒,此时终于心神动摇。 当后方雪原之中的大军气血烟柱升起时候,哪怕是历经艰险,将生死看淡的万余新军,此时也心中升起恐惧。 警戒传讯的狼烟一道道点燃。 前有万军阻敌,后有五万追兵。 后方是五万蛮人。 没有谁敢说,能在六万蛮人大军前后夹击下活着回去。 一队队军卒神色肃穆,握紧手中刀枪,口中呼出热气。 秦地的春尽初夏时节,雪域之中依然寒冷,只是相比三两个月前的那等冰寒,稍微缓和些。 被围拢在军阵中间的三千晴雪湖秦人开始鼓噪。 “都说秦人战阵无双,对面才一万人,就挡住了?” “能不能过去,过不去就送我们回晴雪湖。” “哎,据说已经离秦地不远,却被阻住,这就是命吗?” 秦人的鼓噪呼喊,让列阵而立的那些军卒面上神色变化。 离秦地不足千里,他们却要死在这? “咚——” “咚——” “咚——” 中军之中,战鼓声起。 随着鼓声,一队队军卒前行,分阵。 原本在中军之前的三千秦人,突兀的显露出来。 “这,这什么意思……”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三千秦人都是茫然。 只是秦军军阵不会给他们迷茫的机会。 “将军有令,前军冲阵——” 军令传达。 一队队军卒手中刀枪挺立,从后方推着那三千秦人往前。 前军? 哪里是前军? 他们这三千秦人怎么成了前军? “我要见小公爷!” “老夫要问问小公爷,怎么能让我等失落雪域的秦人流泪再流血——” “邓维承,你要是没本事带我们离开就早说,我们在晴雪湖活的好好的,蛮人都不——” “咚——” “咚——” 回应的是激荡的鼓声。 还有那一队队长枪挺立的军卒。 两侧,骑乘矮脚马的骑兵缓缓汇聚。 “军令,前军冲阵——” “三令不遵者,阵前皆斩——” 一道道军令响起。 所有秦军手中刀枪下压。 三令不遵,阵前斩杀。 这是仙秦军伍军律。 远处的雪岭上,张远与韩青并肩而立。 他们身后的雪坡下方,一队队军卒,一辆辆冰车。 他们在这里已经等待两天。 “邓维承比你狠。” 张远轻声开口。 “也比你狠。”韩青开口,两人相视大笑。 三千没有整训过的秦人,去冲击蛮人驻守的阵地,那完全就是在找死。 邓维承留着三千秦人,不管他们其中有多少奸细,这一战,差不多都要葬送干净。 寻不到奸细,那就不寻。 果断,干脆,狠辣。 “呜——” 冲阵的号角声响起。 三千秦人在战阵军卒的驱赶下,哭喊着冲向前方山岭。 山岭之上,那些蛮人举起石块,冰块,泥块,向着下方砸落。 冲到山岭前的秦人身躯被砸到,瞬间就是身躯断裂,血肉模糊。 这等惨状,让后方的秦人退缩。 “杀。” 军阵之中,有低喝声响起。 长枪战兵上前,枪锋刺出,将那些转身的秦人身躯刺穿。 “我们是秦人啊,你们怎么能杀我们——”那三千秦人当中,有人哭喊。 “呜呜,呜啊——”有人口中发出怪异的高呼,挥舞双手,向着蛮人的山岭方向奔去。 那些立在山岭上的蛮人顿住。 “生死之前,谁是奸细,一目了然啊。”端坐在战马上的邓维承冷笑。 “呜呜——” 山岭上,有怒喝声传来。 然后那些停住手的蛮人再次举起手中的石块和冰块。 冲到山岭前的几个秦人面上露出恐惧,想要回头,却已经来不及。 他们的身躯,被当头砸下的石块砸成肉泥。 “再攻。” “到底是蛮人,连这点损耗战具的手段都看不出来。” 邓维承面色平静的挥手。 前方惨死的秦人,在他眼中似乎不是生命。 军号之声再起,那些秦人不得不被推着再冲阵,然后被不断砸落的石块、冰块砸死。 冲阵半个时辰,三千秦人只剩不到五百,畏缩在山岭之前,根本不敢动弹丝毫。 山岭上的蛮人此时也发现不对,他们扔下的石块冰块实在太多,山岭上已经所剩无几。 “呜——” 冲阵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五千秦军列队,在夏玉成带领下,缓缓前行。 铁甲兽,还有几头妖灵战傀列在阵前。 洞明境军将,郑庆勋等领军统领亲自带队。 邓维承挥手,身边护卫当中,四位快步前行,手中长刀握紧。 他们身上,铁血气息激荡,瑶光境修为相连,凝为血色的烟柱。 “冲——” 夏玉成一声高喝,手中战刀前指,策马奔行。 他身后,军阵前冲,浓郁的气血凝聚为一尊百丈高的虚幻巨兽。 “气血成阵,血煞为兵,新军到底有了成军的样子。” 远处山岭上,张远轻声开口。 一路走来,他近乎全程参与了新军的组建,看到新军的成长与牺牲,此时再看那凝聚血煞的战阵,不由轻声感叹。 一旁的韩青面色郑重,点头,沉声道:“卫国公世子,确实有过人之处。” “韩青小瞧了天下英豪。” 无论是从直入暖湖,还是聚拢大军,果断改变试炼任务,到一路率万军护卫三千秦人回归秦地,邓维承行事都极为果断。 今日这一战,其展现的铁血,冷酷,更见其心性坚定。 这就不是从未真正在军伍历练的韩青所能有。 要不是张远发现韩青本领,并且果断放权,他韩青如今也不过沉寂在队伍里,做个随军的兵卒而已。 “轰——” 血色巨兽当头一击,直接将那雁归岭上丈高的夯墙砸碎三十丈宽。 一个横扫,至少三百蛮人身躯被扫飞。 “杀——” 夏玉成领着骑兵军卒从山岭上一冲而过。 第353章 我仙秦,威武—— 铁甲兽,妖灵战傀,还有那些洞明境乃至瑶光境强者,都聚在战阵的最前方,冲入雁归岭上的蛮人战群。 一时间,蛮人的阵线全部都被冲破,所有的守御都被撞开。 这可是真正整训过,在雪域之中穿行而回的秦军,根本不是之前的三千秦人能比。 五千大军冲上雁归岭,将一万蛮人从中破开。 雁归岭下,邓维承挥手,后续大军列阵直上。 不算厚重的山岭上,双方两万军厮杀在一起。 一万身形高大的蛮人,在军阵严整的仙秦大军面前,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可以看出,兵器简陋的蛮人,确实是极难击败的强敌。 “如果我是他,就不会想着以如今局面还要与蛮人厮杀一场。”韩青立在远处的山岭上,面色郑重。 “蛮人无数年未与秦人交锋,不识我仙秦军威,才会被一战冲散,再战,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转头看向远处升腾飞雪与气血之地,韩青的面色透着一丝凝重。 那边,是五万蛮人大军稳步前行的阵势。 蛮人不知不觉中已经有军阵的影子。 如果任蛮人再壮大,恐怕就是三洲秦军的噩梦。 张远目光也落在蛮人大军方向。 蛮人大军不疾不徐,已经出现在雁归岭下。 他们并不怕秦军离开。 因为秦军的意图,早就被奸细传递过去。 雁归岭上战局没有多大的优势,邓维承该选择以大军直接冲过,然后直入鼎运关。 这样虽然狼狈,可也是最能保全实力的选择。 以此时秦军战力,就算将雁归岭上蛮人击败,再迎战那五万蛮人,根本就是在送死。 当雁归岭被蛮人占据时候,邓维承就该看破一切。 可惜这一路的算无遗策,雪域之行的胜局在握,让他有些骄傲了。 邓维承不会主动撤离,是一定要与蛮人血战一场的。 这一战,或许将邓维承陷在这里。 卫国公府传承,死战不退,这一点,恐怕会成为邓维承的致命缺点。 张远回过头,看向韩青。 “同为国公之后,你既然掌军,就不能输给邓维承。” 如果一路都是以寻常军卒身份出现,韩青肩上没有责任,也不必在意,不需要被拿出来与邓维承相比。 可现在他执掌三千军卒。 那要是没有什么亮眼的战功,恐怕就会被看轻。 他在这里,代表的是齐国公府。 他输了,就是齐国公府输给了卫国公府。 韩青握紧拳头,呼吸略微沉重。 他抬头,看向张远。 “都尉大人,还请帮我。” …… 雁归岭上,仙秦大军将蛮人分割两块,大军不断冲击。 可不远处五万蛮人大军已经到来,援军就在身后,山岭上的蛮人战意高昂,拼死抵抗。 邓维承转头看向山岭之下,面上露出几分急躁。 “小公爷,少将军,我去冲一场。” 前方,披上战甲的郑庆勋向着邓维承拱手,目光落在夏玉成身上,面上露出几分轻笑。 “少将军,你身上有几分伯爷的影子了。” 一声长笑,郑庆勋气血激荡,战马冲上山岭,属于半步开阳境的力量沸腾燃烧。 “杀——” 长喝出声,郑庆勋直接冲入蛮人战圈,手中长刀横斩,将至少七八位蛮人斩杀。 一位半步开阳境的强者冲阵,终于将蛮人战圈冲开。 “吼——” 蛮人之中,两个身上同样气息凝重的大汉舞着长牙战刀冲上,合力对战郑庆勋。 郑庆勋被两人撞出战圈,破开的口子眼见就要合拢。 他不是勇猛战将,也力压强敌之力,临战冲阵,实在不够看。 “冲——” 夏玉成咬着牙,领着大军从郑庆勋撞出的口子突进去,将蛮人的战群撕开。 狭小的缺口,成了双方争夺之地。 这般死命拼杀,伤损已经不计。 邓维承看着山岭上焦灼战事,面色阴沉。 他算到了一切,就是没有算到蛮人大军这么顽强。 “小公爷,就此突围,我们领着剩下的秦人去鼎运关。”邓维承身前,一位老卒低声开口。 邓维承咬着牙,一拳狠狠砸在身前:“我不甘心!” 让他据雁归岭,他有信心凭一万军卒,与五万蛮人攻防不败。 可是就差这一点,他军中无勇猛冲阵之人,让大军无法破局。 雪域试炼,他就差一场血战大胜。 他真的不甘心! “嘭——” 一颗号箭飞上天穹。 紧接着,一颗颗号箭在天穹上炸裂。 “咚——” “咚——” “咚——” 山野之间,厚重的战鼓声音响起。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山岭之间,军歌响起,几乎要震彻天地! 雁归岭上,邓维承面上露出错愕,看向周围白雪积盖的山岭。 “鼎运关的援军?” “这是几万军?” 山野之间的军歌和冲天的号箭,昭示着至少三万秦军到来。 可是试炼还未结束,鼎运关的大军怎么能提前到来? 山岭之上,原本还拼死一战的蛮人开始慌乱。 他们不知道到底来了多少秦人。 “有新军提前入鼎运关,试炼可以结束了……”夏玉成喘着气,看向鼎运关方向。 一支战车大军从那边沉沉而来,激荡风雪,还有升腾的气血光焰,几乎要照彻天地,好火焰灼烧。 那等战车前行,没有万骑根本无法激起这等气势。 “呜——” 原本稳步前行的五万蛮人大军开始加快速度,想要在山岭上蛮人崩溃前冲上山岭。 邓维承看向山岭前方,面上神色凝重。 “夏玉成,岭上蛮人交给你!” 一声高喝,邓维承长枪向着下方飞奔而来的蛮人一指。 “鼎运关大军已到,今日誓灭蛮人,为死难同袍报仇——” “报仇——” 山岭上的军卒狂呼。 邓维承一扯战马,身先士卒,向着下方的蛮人大军冲去。 仙秦大军到来,那要破五万大军,还有机会! 邓维承一声高喝:“我仙秦,威武——” 手中长枪举起,他率先向着山岭上集结的蛮人冲去。 “我仙秦,威武——” 军阵高呼,向着那些蛮人冲去。 “风——” “风——” 远处的秦军传来高呼,奔腾的战骑和战车速度更快,似乎是要最快速度奔袭战场。 那等轰鸣气势,一往无前。 山岭上,蛮人开始崩溃。 夏玉成领着后方军卒拼命冲杀,将那些蛮人挤下山岭。 没有战意的蛮人此时根本无法聚集力量,夏玉成的五千军就能将其冲散。 冲开一方蛮人战群,夏玉成转头看向鼎运关方向来的战车。 这一眼,让他浑身震颤,差点从马上摔落下来。 什么战车? 不过是一头头雪狼拉扯的简易冰车! 总共不过五六百冰车,点燃其上的柴火,制造出大军冲阵的假象! 鼎运关,没有数万援军! 夏玉成只觉浑身冰寒,缓缓转头看向冲下山岭的小公爷邓维承。 完了…… 第354章 唯轻生死,可破万军 “是,是张远……” 立在夏玉成身边,口中溢血,半边肩膀坍塌的郑庆勋颤抖低语,看着那冰车最前方冲阵的身影。 他伤势沉重,已经无再战之力,双目之中都透出一丝浑浊。 可他不会认错! 那骑乘在一头丈高雪狼背上,手持一柄长刀的不是当初被他安排阻敌的张远又是谁? 来的是张远,不是鼎运关的大军! 没有大军! 今日局面,五万蛮人大军在前,所有人都要死在这! 郑庆勋一口气血逆冲,喷出一大口血,整个人瘫软在地。 “我对不起伯爷,对不起国公啊……” “还不冲阵——”张远看一眼夏玉成,驾驭雪狼踏上山岭,一声高喝,然后直接冲下雁归岭。 他身后,一架架冰车冲上,然后紧随在张远身后,冲阵而出。 张远的速度快到极致,紧随其后的白熊挥舞前臂,扫出一片雪路。 后面的冰车一架架从那雪路上冲下山岭。 “冲阵,冲阵……”夏玉成低语一声,手中长刀举起,“冲阵——” 他不去管那些散落的蛮人,领着还能成军的军卒战阵,随着飞驰的冰车,向着五万蛮人大军冲去。 根本没有援军。 今日不能冲开五万蛮人大军,此地所有秦军都要死! 前方,邓维承的大军还未与蛮人大军撞在一起,张远已经驾驭雪狼,直接超过邓维承身侧。 “小公爷,冲阵之事,还是张某来吧。” 张远一声长笑,已经超过邓维承半个身位。 邓维承转头看向后方,看那些简易冰车,心中已经了然。 鼎运关方向根本就没有援军,一切都是张远他们的谋划。 今日,他们要一起冲过面前五万蛮人军阵。 “好,邓某随张兄弟冲一阵!” 邓维承长笑,驾驭战马紧随在张远身后。 到底是国公府世子,瞬间就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另一边,骑乘铁甲山猪的陆长言哈哈笑一声,身形再快几分。 不远处,燕昭身形如飞,不比他们慢分毫。 大军汇聚,六百冰车为锋,残存近八千军卒结阵,冲向五万蛮人。 山岭上,两千军卒挥舞旗帜,好似数万军集结,放声高呼。 “风——” “风——” 立在山岭上的韩青神色凝重,看着冲阵前行的张远,握紧拳头,口中轻语:“张大哥,你是我韩青第一个感觉到被重视之人。” “你,别死在这里。” “下一次,我与你并肩冲阵。” 他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上。 山岭上有张远最后的布置。 韩青需要留在这里,完成他们的最后一道手段。 也是如此,他没有办法随张远一起冲阵。 下方,冲在最前方的张远面上神色平静,手中,秋蝉刀刀鞘与刀柄相合,斜斜拖着。 雪狼王身形高大,他需要将刀锋下压,才能斩杀强敌,也能保证雪狼王身躯不被前方阻道的蛮人出手砸到。 秋蝉刀在手,淡淡的浩然力量在刀身之中流淌。 张远的面前,仿佛出现一位身穿儒袍的老者,手持长刀直入敌阵,刀锋横斩,无人能挡。 他眼前,似乎出现一位挎刀而行的老者,在雪域之中一处处停留,将雪域之中所有的宝地都记录下来。 春雪,秋蝉。 当年春秋儒道的错,如今后辈来弥补。 雪狼王奔行速度越来越快,身躯上有火焰一般的力量在激荡。 好似这一刻它背负的不是张远,而是当年那个给它们教化,要带它们出雪域的老家伙。 “杀。” 张远口中低语,狭长的刀锋与迎面的骨棒一错而过。 骨棒瞬间断裂,持着骨棒的身躯与手臂被长刀划过,直接断成两截。 雪狼王将那断裂身躯撞开,然后直冲而过。 张远身后,陆长言和邓维承手中刀枪带过,将冲开的缺口撕开。 冲。 张远冲阵与郑庆勋完全不同。 他只是将长刀下压,速度提升到极致,根本不管谁来阻挡。 管他谁来,他的刀锋都不会抖一下。 身后,交给身后的人。 “唯轻生死,可破万军。”长枪穿透两道蛮人身躯,枪锋断折,不得不换一柄长刀的邓维承看着前方的张远,口中低语,“兵书战策所记,诚然。” “唯轻生死,可破万军。”站在山岭之上,双目紧盯大军冲阵的韩青轻轻开口,“果然古之名将所言,非不实,是后人难明。” “唯轻生死,可破万军。”领后方军阵紧随的夏玉成抬头,咬牙低喝,双目之中透着赤红。 他不知道张远是何处来的勇气,敢在五万蛮人大军之前冲锋。 他夏玉成此生怕是都忘不掉今日这画面了。 “唯轻生死,可破万军。” “郑阳血虎张远,确实不凡。” “怪不得薛大掌柜不要任何赏赐,只要我等来救他一人。”雁归岭的山岗上,一位身穿白色武袍,头戴束铁发冠,短须环目的老者背着手,轻声开口。 老者身后,站着十多道身影,每一位都是气势如渊。 一旁,一袭红衣的玉娘立在那,好似火焰绽放。 玉娘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那如刀锋一般切开蛮人大军军阵的冲阵战骑。 虽千万人,一人往矣。 虽千万人,一人入目。 冲阵的张远似有所觉,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玉娘……” 他没有回头,只长刀扬起,将前方阻道的一位蛮人身躯斩开。 五万大军的军阵厚如磐石,哪怕大军冲阵切进去,也只撕开一个小小豁口。 雪狼王的前冲速度慢慢下降。 “小子,冲不过去。” 雪狼王的声音传来。 前方,三道气血凝柱,手持长刀的高大蛮人身影出现。 开阳境! “转——” 张远一声轻喝,雪狼王微微斜行,原本直直冲入军阵的战骑队伍,跟着他倾斜。 前冲是直直将五万蛮人军阵切开。 斜冲,那需要横穿大半军阵。 “还是冲不动了吗……”夏玉成抬头,面上露出一丝失落。 冲阵失速,基本上就已经注定失败。 前方,邓维承身后跟随的护卫老卒,悄然前行,将邓维承护住,冲阵位置往后压一个身位。 另一边,陆长言那铁甲山猪的速度早跟不上。 远处雁归岭上,站在玉娘身边的白袍老者背着的手已经抬起,掌中,一柄长刀不知从何处来。 “火——” 张远长刀上扬,一声长喝。 跟随在他身后的一架架冰车上,火焰升腾。 无数青黑的石块被抛出。 “轰——” 这一刻,战阵之前化为火海。 耀眼的光焰,轰鸣的爆裂,让雁归岭下透出冲天的赤光。 “火云灵玉,起码三万斤,价值……”远处山岭上,白袍老者身后一位道人嘴角轻抽,“大手笔。” 他话音才落,忽然浑身一震,抬头看向旗帜招展的山岭方向。 原本寻常的旗帜,此时透出耀眼的火红。 “以旗为阵,风火为林,好手段!” 第355章 万军集结,欲斩天人! 这就是张远最后的布置! 在定下以火攻冲阵的时候,他们就在推演如何才能将火攻的力量提升到最大化。 雁归岭,不但是邓维承选择的决战之地,也是张远所谋划的决战之地。 因为这里,也是雪域之中一处火脉节点。 一路上,张远在一面面兽皮上篆刻符文,将其制作成大旗。 那两千军卒并非完全为了在山岭上假扮大军,更是组成阵势。 以人为阵,以旗为阵,以地火破敌。 正统的仙道修行者,从没有这般布阵的。 张远不是正统的仙道修行者。 正统的领军大将也不敢这般疯狂,韩青不是正统领军大将,武勋庶出的他,比张远还疯狂。 当下方的火云灵玉砸出,引动一片轰鸣爆裂,翻腾的光焰笼罩雁归岭前时候,周围山岭上的大旗上,同样有火焰升起。 那不是升腾火焰,是将地下的火脉之力引出。 一瞬间,方圆数十里大地震动,似乎地龙翻身。 “杀——” 张远长喝,引着冲阵的军卒前行。 猝不及防的轰鸣炸裂和火焰,已经让蛮人乱了阵脚。 此时冲阵,原本坚实的阵脚,直接被大军撕开,纵穿而过。 “那边是齐国公打招呼看顾一二的小子吧?” “到底没有丢了齐国公府的名头。” 白袍老者轻笑,目光落在张远身后冲阵的邓维承身上,面上露出一丝感慨。 “维承,长大了,卫国公府算是后继有人。” “轰——” 周围山岭之上,地火升腾,将坚冰和雪水冲下,化为雪崩。 雁归岭下的平地上,一道道火焰随着冰车甩出,炸裂,引动地脉中的火力汇聚。 五万蛮人大军被冲开,周围雪崩与火焰,爆鸣,烟尘,让他们乱了方向。 冰川崩塌,融化,要化为洪流。 “呜——” “呜呜——” 几声狂吼,蛮人战群之中,七八道冲天的气血光柱升起。 这光柱所展现的力量,让那升腾的地火都被压住。 “天人境。” 斜斜调转方向,转身回头的张远,轻声开口。 大军,在他和邓维承身后重新集结。 邓维承身前,十位老卒如今只剩六位。 陆长言一手提着凤麟刀,一手紧紧扯住铁甲山猪的前腿。 倒卧在地的铁甲山猪身躯抽动,半边头颅已经粉碎。 夏玉成面上一道斜拉的伤口,鲜血淋漓。 集结的大军缓缓汇聚,组成战阵。 他们如今穿透了五万蛮人大军,在雪域方向。 前方,是散乱的蛮人大军,再前方,是雁归岭。 再前方,是鼎运关。 是秦地。 是,家。 张远的长刀缓缓抬起,目光似乎穿过烟火缭绕的战场,看到了雁归岭上那一袭红衣。 他身后,所有军卒面色肃穆。 冲过战阵,就能回家。 张远身上,浩然力量与气血,真元相合,血色的猛虎虚影浮现,透出金红。 雪熊和雪狼王微微抬头,看向秦地方向。 那边,就是老家伙一直念叨的,修行圣地,仙武归属之地。 “吼——” 后方,有妖兽嘶吼声音传来。 张远浑身一震,回过头。 一条昂头滑行的雪蟒,一头黑色铁甲豹兽,还有两头三丈高的巨大长牙象奔行而来。 “黑布……” 看着奔行的黑甲豹兽,张远的面色从欣喜慢慢化为悲伤。 他看到了黑布,却不是黑布。 那气息,不是黑布。 “黑布让我告诉你。” “他做到了……” “他让我转告你。” “回家。” 黑甲豹兽踏到张远身侧,口中深沉低语。 它身上,一股强大的气势在蔓延。 张远轻轻点头。 他背后血色猛虎虚影后再聚一道山岳,手中长刀上秋蝉展翅。 “回家。” 张远咬着牙低吼,雪狼王脚步奔腾。 “回家!” 邓维承持着长刀,一声长喝,紧随张远身后。 “回家——” 拖着铁甲山猪的身躯,陆长言暴喝,红着眼往前冲。 “回家——” 所有的军卒长喝,向着前方那五万蛮人战群冲去。 冲过去,回家!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山野之间,军歌响起。 韩青回头,怔怔的愣在那里。 一座座大秦军阵在后方,在雁归岭后。 一万。 两万。 三万。 五万。 十万。 军阵绵延,肃杀,恢弘。 嘹亮而深沉的军歌,让风雪颤抖。 下方,五万蛮人当中,八位天人境强者向着冲阵的秦军而来。 张远身后,血色的猛虎与山岳相合,引着背后近万军卒的气血煞气,化为一头出山金虎,身形直到两百丈,向着那天人境的蛮人撞去。 “地煞天罡,武道天才,这小子能入腾洲人榜了。” 雁归岭上,白袍老者手掌中长刀刀光闪耀,身形拔高而起,直上天穹。 他身后,十万大军气血相合化为一尊遮天麒麟战兽。 “本侯叶锦棠,率十万仙秦袍泽,来迎我仙秦勇士归来。” “雪域诸蛮,敢当我仙秦军锋否?” 长刀在手,声传万里。 闪耀的刀光凝而不发,那横空的麒麟战兽身影引动周围山野地火力量,身外一片赤红。 “寒亭侯叶锦棠。” “曾在天外天以三十万大军破敌百万。” “果然,三洲之地,越来越被朝堂看重了,这等悍勇战侯都来了……” 韩青面上露出兴奋之色,看向那撑天的麒麟战兽,眼底,有战意升腾。 十万大军。 遮天麒麟战兽。 当那传彻万里的声音响起时候,冲阵的军卒面上全都是激动。 援军,终于来了!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转头看向邓维承。 邓维承微微一愣,然后面上透出狂热的涨红。 他知道张远那一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天人。 前方是蛮族天人! 张远要战天人! 借身后万军之力,以拼死归秦的气势,以十万大军在后的底气,以战侯当空的霸气,挑战蛮族天人! 今日之战未能尽全功,他邓维承心中不甘。 如果能斩一位天人境蛮人,此战必将名传天下! 天人是谁斩的不重要。 此战之名,是他邓维承! 卫国公世子领三郡试炼新军入雪域历练,勘察百万里地形,解救三千秦人归秦,与十万蛮人决战,斩天人境蛮人而归。 张远得斩杀天人的感悟,心境磨砺,他邓维承一战扬名! “此为天轮盾,能挡天人一击。” 邓维承抬手,将一块巴掌大的青铜圆牌甩出,落在张远的胸前悬浮。 这是邓维承真正的护身手段。 “杀。” 张远长刀在手,飞身而起。 “杀——” 冲阵军卒长喝,身上气血煞气凝聚到极致,张远身后血虎成形,由虚化实。 “万军集结,欲斩天人?” 天穹之上,叶锦棠双目之中精光闪烁,抬手一挥,背后麒麟战兽气势瞬间下压。 山岭上玉娘身后那些气势如渊的修行者飞身冲出,撞入五万蛮人大军之中,抵住那些天人境蛮人,只留一位挡在冲阵大军之前。 张远手中的长刀上,秋蝉长鸣,好似在诉说当年。 一人一刀入军阵,天人在前如割草。 “这天下男子,何人能有我家小郎风采呢……”一袭红妆的玉娘站在山岗上,眉眼间全是温柔的情意。 第356章 张远入魔,斩天人! 手持秋蝉刀,张远此时的心境无比奇异。 不是那勇猛无敌的神兽白虎,也不是秋蝉刀的主人,大儒朱定那持刀入军阵的感受。 他好似一个局外人,感知着身后万军的血煞力量与自身的刀法战技相合。 金色的猛虎身影凝实,已经看不出丝毫虚幻。 他的心底,冒出这样一个词。 天罡,地煞。 天罡聚大势。 地煞化意境。 此时的张远大势在后,意境显化,分明是天罡地煞同修。 郑阳郡镇抚司司首,七境天人,天玑境大修陶景曾跟张远说过,如果他能在瑶光境之前磨砺出一丝天罡或者地煞之力,就能有机会成为天地人榜上的人物。 天地人榜,那等名扬天下的人物,也能有他张远一席! “杀——” 长刀斩出,猛虎下扑,山岳砸落。 这一击,算是张远最强的力量。 不是他一人,而是聚万军战力。 没有万军在后,他张远动不了一位天人境大修一根手指头。 “呜喝——” 前方,那天人境的蛮人看着当头斩落的长刀,双目之中涌动怒意,一声长吼。 修到天人层次,哪怕身在雪域,这位大修也是历经无数岁月,无数战斗。 一个小小的蝼蚁,如今敢挑衅天人之威! “吼——” 手中的骨牙长刀握紧,天人境大修迎着张远的长刀斩出。 两柄长刀在虚空之中碰撞。 那一瞬间所炸裂的金光,让所有人都闭上眼睛。 张远的身躯在半空顿住。 秋蝉展翅,金色的浩然力量激荡。 天地眷顾。 张远的长刀上,浩然力量炸裂,无尽的浩然力化为山岳。 镇岳刀法。 十万大军在前,仙秦天道已经笼罩此地。 张远这一刀以儒道至宝斩出,浩然力引动大道之力,直接化为一尊千丈山岳。 那天人境的蛮人咬着牙,将长刀顶住。 “咔嚓——” 他能顶住,他的刀顶不住。 骨刀碎裂,张远的长刀斩在天人境蛮人的肩头。 这天人境蛮人一声狂吼,将张远的刀锋扛住。 透体的金光迸发,护住他的身形。 武道神通,武道金身! 世间修行尽是相通,这位天人境的蛮人,展现出的手段与仙秦武道修行之法并无多少区别。 这金身,天人之下几乎无解。 张远的长刀斩落,被天人境蛮人一肩扛住。 千丈巨山虚影压下,这天人境的蛮人也就身形一震,就抵住了。 这就是天人境,其实力完全不是天人之下能揣测。 万军之力汇聚,竟然不能伤! 张远长刀斩落,再不能进。 甘心吗? 张远抬头,看向前方山岭上那一袭鲜红。 他张远曾言,要给她挣一副凤冠霞帔。 郑阳郡离着鼎运关万里之遥,她竟然来到雪域等他。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远隔数十里,似乎与玉娘当面相对。 玉娘眼中泪水滚落,口中低低轻语:“我的傻小郎……” 张远长笑,脑海之中浩然之力珠子,气血珠子,灵气珠子,真元珠子,妖气珠子全都迸发。 下一瞬,他身上一层灰暗的气息笼罩。 魔气! 入魔! 人有执念,此念动,便是魔念起! 心中有执,不斩面前天人,他张远心境不畅! “好决断。” 半空之中,持着长刀静悬的寒亭侯叶锦棠一声高喝。 生死之外就是胜负。 要胜,管他什么妖气魔气。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胜者所书写! “轰——” 张远背后,金色的猛虎身上一层魔纹笼罩,双目直接化为血红。 那等吞噬天地的力量,将方圆百里天地的寒意都压下,化为苍茫与炽烈。 地火之力,开始涌动! “杀!” 张远再次长喝,战刀斩落。 这一次,秋蝉化为一条黑色长龙,向着那蛮人一头撞去。 天人境蛮人咬着牙,抬手,一拳击向张远胸口。 张远不躲不避,长刀斩落。 他胸前,旋转的天轮盾挡住那一拳,然后崩碎。 金色的拳影消散,撞向张远胸口。 张远手中长刀斩落,劈在这天境蛮人的头顶,将其头颅斩开。 武道金身也挡不住张远入魔一刀。 “轰——” 张远的身躯倒飞出去,被雪熊伸出手臂接住,连着往后滚落。 那身形高大的天人境蛮人立在原处,头顶鲜血喷涌,双目之中透出不甘的死寂。 一蓬金色的光晕炸裂,向着天穹冲荡。 斩天人! 张远滚落在地,哈哈大笑。 斩天人! 邓维承咬着牙,双目通红,狠狠挥手。 斩天人! 天穹之上的寒亭侯,还有战团之中的强者全都目中透出精光。 斩天人! 所有的秦军全都看着那冲击天穹的金光,握紧拳头。 今日一战,仙秦大军斩天人! 今日仙秦三郡新军穿行雪域,斩天人境而归! 仙秦军伍,能斩天人! “轰——” 战阵之上,本已经崩塌的血色猛虎之影汇聚。 这是无尽的战意激发,凝聚成所有军卒心中的猛虎! 心有猛虎,天下可战! 斩去天人,大军已成! 天人境大修陨落,引动天地力量变化。 “吼——” 雪域深处,有一声嘶吼响起。 那嘶吼之声响彻天地,化为无形巨浪,向着秦人大军压来。 “十二蛮王?” “你看看本侯的刀够不够利!” 叶锦棠一步踏出,长刀朝着雪域之中斩落。 他背后的麒麟一声长啸,身躯化为金光长刀的刀影。 天罡! 大势! 长刀化虹,直斩十万里外! “万域之中,敢直面我仙秦十万军阵的不少。” “他们都死了。” 叶锦棠的声音才落,雪域之中,一蓬通天的金光升腾而起。 九境大修陨落,反哺天地! 寒亭侯叶锦棠远隔十万里,一刀斩杀雪域十二蛮王之一! 雪域震动,天地之间风云激荡。 数十道强大气息升腾,向着雁归岭方向压来。 鼎运关位置,同样有一道道通天光柱引动风云化为旋涡。 两方力量在天穹碰撞,引动天穹上好似要被撕开的裂纹浮现。 “雪域蛮族,我三洲联军三年后征伐雪域,你们等着就是。” 叶锦棠低喝一声,长刀前指,看向那冲击军阵方向的邓维承等人。 “新军试炼完成,回归秦地。” “诺!”邓维承一声高喝。 “诺!”所有冲阵秦军高呼。 “诺!”山野之上的军卒高呼。 “张远,可还能战?”邓维承回头,看向口中鲜血溢出,咬牙支撑身躯的张远。 张远点头,飞身踏上雪狼王背上。 夏玉成和邓维承两人上前,将他身躯护着,冲开那散乱的蛮人大军,踏过已经慢慢积水的原野,冲到雁归岭上。 回头,雁归岭下已经化为水泽,蛮人四散奔逃。 火脉力量爆发,这里至少百里方圆将尽成湖泊。 张远坐在雪狼背上,一步步往前走。 他身前,是那红妆俏颜的人儿。 “你来干什么?” “这打仗都是我等男人的事情。” 张远走上前,将手臂伸出,将玉娘一把拦腰抱上,横坐在身前。 雪狼前行,玉娘伸手去抚张远满是风霜的脸。 周围军卒都是哄闹高呼。 张远看着玉娘,脸上露出轻笑,口中一口鲜血喷出,两人紧抱着的身躯从雪狼背上滚下,顺着雪坡,那鲜红衣裙与沾染血迹的身躯一直滚落,好似鲜花一路绽放。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五月初三。 三郡两万新军横穿百万里雪域,完成勘察百万里雪域试炼,从鼎运关重归秦地。 去时两万军卒,归来,九千三百六十二人。 回家。 第357章 盘点收获,玄甲卫令牌 鼎运关。 雄关漫道,山河永固。 春燕翩跹,芳草依依。 鼎运关是一座军镇,前是千丈北固河,阻挡雪域蛮人,后则是一片千里平原,八百万亩良田。 鼎运关常年驻守十万大军,为守护秦地与雪域之间的第一关隘。 玉鼎楼是鼎运关最高档的酒楼,如今是接待新军军将休整之地。 鼎运关这样的军镇,顶尖的资产都是军伍所有,也都要为军伍服务。 玉鼎楼的三层厢房,对外宣称“昏睡不醒”的张远身上气息慢慢流转。 盘坐床榻,淡淡的金色浩然力量将他的身躯笼罩。 有这浩然力量护持,就算是天人境强者都不能探查他身躯之中虚实。 那是天道力量护持,谁窥测,就是窥测天道。 至于之前引动的魔气与魔性,在浩然之力与天道力量灌注身躯时候,早已经泯灭无形。 心境浩然,天道自然,哪里还有魔气与魔性生存的可能。 那些修浩然之道的大儒,最喜欢教化魔修,言出法随,几句话就能让魔修癫狂,然后被浩然光辉探入心底。 脑海之中,三十万颗血珠,十二万颗真元珠子,足够他修行十年之久。 这是一位天境大修的反哺。 雁归岭一战,所有的名誉都送给邓维承,那真正的好处,他张远自然要拿到。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引万军之力,拼杀一位天人。 当真无法击杀天人,能重伤,轻伤,也是一场自身武道经历。 世间几人能有这样的机会? 轻轻握拳,张远身躯之外,一层层的金光浮现,然后化为淡淡的流光,在身躯外笼罩。 罡煞之力,护身罡气! 这本是开阳境才能真正触摸,少数瑶光境天才能提前修持的力量,张远在洞明境后期就已经掌握。 九品先天真元的根基,大道感悟,各种历练,是他能远超同层次武道修行者的原因。 敢于拼杀,与强者争锋,更能磨砺他的武道。 从重伤苏醒,张远就一直感悟修行记忆,凝练自身罡煞,将这次雪域之行的所有收获稳固。 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张远运转气血,脑海之中层层的记忆浮现。 一位天人境蛮人的修行记忆,这对于他来说是贵重到无以复加的至宝! 这才是真正的收获! 特别是这位天人境还是蛮人,修行过程并非仙秦传承,莽撞,朴实。 这等修行过程,更适合同样出身微末的张远观悟。 蛮人的修行甚至没有真正境界之分,都是套用仙秦力量体系。 这位天人境从熬炼身躯,到后来气血提聚,在雪域之中凝成自身的武道金身,踏入天人境界。 修行大道,殊途同归。 天人感悟,让张远对于自身的天罡地煞凝聚,修行武道神通的成形有了更多的体悟。 “嗡——” 张远身前,一块淡淡的圆形盾牌虚影浮现。 天轮盾。 这件本该一次性使用的仙道宝物,竟然没有破灭,而是落入他的丹田,与那柄飞剑一样静静悬浮,并且慢慢由虚化实。 张远也没想到,能挡天人境一击的宝物,竟然存留下来。 这几日探查,他发现应该是跟他的血脉力量有关。 血脉力量灌注,淡淡的金光拂过,那圆盾慢慢重新化为巴掌大的青铜盾牌。 这可是能抵挡天人一击的宝物,是一位国公世子的护身之宝。 此等宝物,他就算想还给邓维承都做不到。 他说不清这宝物为何没有破碎消散,而是缓缓重聚。 何况雁归岭一战的名声都让给邓维承了,拿他个护身宝物算什么? 有此等宝物在身,他张远起码在天境强者面前,有挡一击之力。 一击时间,他能做许多事情了。 除了天轮盾外,张远此时身上气息凝重,修为已经到洞明境后期的最巅峰。 他与那位天境蛮人拼杀,经脉震伤,暂时还要疗养。 等经脉窍穴完全恢复就能入洞明境大成,然后准备瑶光境的修行。 “小郎,寒亭侯来看望你了。” 厢房外玉娘的声音响起,让张远身上所有气息缓缓沉寂,重新化为魔气侵袭,经脉伤损的样子。 简单,一颗魔气珠子就足够这种状态保持几个月了。 …… 玉鼎楼三层,厢房之中,“伤重未醒”的张远与寒亭侯叶锦棠对面而坐。 叶锦棠身侧,还有一位身穿青袍的四旬中年,看上去气势沉渊,明显修为不俗。 “这位是腾洲镇抚司宣威司宣威使卢云大人。”叶锦棠出声介绍。 宣威使,正六品文官,腾洲镇抚司中文抚司文吏中的精英层次了。 其实跟欧阳凌的六品巡按官职很像,不过权力比欧阳凌的巡按小很多。 “卑职张远见过侯爷,见过卢大人。”张远要起身,被面带笑意的卢云抬手拦住。 “张都尉,咱们关起门来说话,就不要这么客套了。” 卢云将一块青铜腰牌拿出,面上神色郑重。 “张都尉,本次镇抚司玄甲卫试炼,你已经通过,往后你就是镇抚司中玄甲卫身份。” 玄甲卫。 可带刀横行,有机会金殿当值,皇城值守的玄甲卫。 镇抚司中,真正的精锐。 张远目光落在那腰牌上,见其上“玄甲”两个字透着古朴。 为这一块腰牌,他张远差点死在雪域。 镇抚司中十多位玄甲卫试炼者埋骨皑皑白雪覆盖之地。 这腰牌,不只是荣耀,更多的是实力和潜力的肯定,还有责任。 “张远,你知道玄甲卫的来历吗?” 寒亭侯叶锦棠看向张远,轻声开口。 玄甲卫的来历? 张远知道玄甲卫是为镇天司培养强者,选拔真正的精英。 他还知道镇天司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乃是直属镇抚司指挥使的最强力量。 “当年玄甲卫乃是帝王亲卫,择其顶尖精英入皇城,可得帝王亲授功法。”寒亭侯的话语之中,透出一丝憧憬。 “你知道吗,皇城世家子,皆以能成为玄甲卫,能入镇天司为荣耀。” “可惜,玄甲卫的选拔,镇天司的考核,注定了只有真正精英才能存留。” 坐在叶锦棠下首的卢云“呵呵”笑一声,看着有些愣神的张远。 “镇天司挑选玄甲卫中淘汰的,会分派到各方镇抚司驻守。” “你所看到的玄甲卫,跟皇城玄甲卫是不一样的,跟镇天司的玄甲卫,完全不能比。” 原来如此。 各方郡府都有玄甲卫,虽然战力确实远超皂衣卫,行事也骄傲,可也没见他们修为战力匹配得上二十岁前隐元大成,积三功的选拔条件。 原来,真正的玄甲卫精英,都会被挑选进镇天司,唯有淘汰的,才会在各方洲郡驻留。 这些被淘汰下来的玄甲卫,依然是各方镇抚司中精锐,是镇抚司中主要战力。 张远向往皇城,想成为白虎堂中的白虎卫,拿到了玄甲卫的腰牌,就是拿到了成为白虎卫的资格。 对他张远来说,只要给他时间,他就敢与任何人争锋! “张远,你起于微末,果敢刚毅,镇抚司中对你评价极高。” “腾洲天地人榜,镇抚司近来缺失了不少名额,如果你能早早榜上有名,对你往后升迁有好处。” 卢云面色平静,话语轻柔,看着张远,面上带着笑意。 腾洲天地人榜! 那不只是代表修为战力,更代表潜力,代表未来! 第358章 不悔,已经够了 叶锦棠看向张远,脑海之中浮现张远持刀硬拼天人境的风采。 此等人物,有资格登上天地人榜。 腾洲天地人榜,哪一位上榜人物不是腾洲精英? 镇抚司作为朝堂镇压各方的衙门,实力是绝对够强,可年轻辈却又少有能扛鼎碾压人物。 军伍,朝堂,靠的是整体和顶尖战力,真正的精英,在皇城,在天外天战场。 今天卢云来见张远,除了送腰牌,就是传达腾洲镇抚司中意思。 张远的战力和潜力,镇抚司很看重,希望张远能入天地人榜。 这种事情张远自然不会拒绝,毕竟镇抚司行事,向来都不会亏待自己人。 只是暂时他修为受魔气侵袭,还需要休整,且还要回庐阳府述职,扬名之事,后面再安排。 镇抚司既然要张远登榜,那扬名事情必然会有所安排。 对于张远来说,虽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他修为战力已经到此等程度,难不成还要隐藏畏缩? 身为武者,不能以武道争锋,反而畏首畏尾,那还修个屁的武道。 等卢云离开,张远向着叶锦棠拱手。 “多谢侯爷救援之恩——” 按照玉娘所说,这一次救援新军,完全都是叶锦棠主持,也是叶锦棠接见玉娘,让她有机会兑换功劳。 张远话没说完,叶锦棠已经摆摆手,然后手掌一翻,一卷透着鲜血,穿透剑痕的兽皮地图出现。 仙道储物之法。 “这就是绑在周浦身上,被云峰道人刺穿,薛掌柜送来的雪域地图。” “云峰道人已经潜逃,周浦伤重不治,他的仇,鼎运关,新军会记下。” 叶锦棠放下地图,站起身,面色郑重的开口。 张远看向那卷周浦用命带回的地图,一时间有些恍惚。 那个在新军之中崭露头角,虽不算资质出众,却无比忠诚,也无比勤奋的周浦,就这么死在鼎运关。 不是死在雪域,而是被潜藏在鼎运关的尖细截杀。 哪怕如此,他随身带着的地图,还是让玉娘送到鼎运关,换取鼎运关提前出兵,救援新军的机会。 那桌面上的地图上的剑痕和血迹,让张远握紧拳头。 “既在军伍,生死寻常,做了自己想做的事,做了能做的事,无憾就好。”叶锦棠低叹一声,径直离去。 张远坐在那发呆,直到玉娘走进来,方才有些黯然的将地图收起。 “当时我手上只有一颗林先生炼制的丹药,是周浦将丹药让给了孟虞夫。”玉娘走上前,握住张远的手,轻声开口。 张远点点头,将玉娘搂在怀里。 世间修行,一路艰辛,生死,确实是难预料的事情。 这一次新军试炼一半以上未归,死的何止周浦。 孟虞夫到现在还未苏醒,陆长言的铁甲兽死了,趴在城头哭的稀里哗啦,黑布以自己的身躯承载了李可成的神魂,太平武宗的林珏只剩一把断剑被带回。 沈通断了双腿,那个说要卸甲之后陪曹盛的卢泉,也再未归来。 谭百川死了,何成亮也死了。 这一路上,太多张远熟识的,知道名字的,并肩作战过的人,将性命留在了雪域。 这一趟雪域之行,也让张远真正明白什么才是仙秦的根基。 仙秦的根基,是那些高呼“岂曰无衣”誓死冲锋的军卒。 仙秦的根基,是那些高喊“与子同袍”将生的希望留给其他人的军卒。 仙秦的根基,是那些不回头,径直冲向强敌的军卒。 正如寒亭侯所说,不悔,已经足够。 —————————————— 布置简朴而齐整的玉鼎楼三层临窗阁楼,身穿青色文士长袍的韩青,和一身锦袍的邓维承并肩而立。 两人前方,窗台下方是整列前行的军卒,身形挺拔,气势沉稳。 鼎运关的军卒都是驻守十年以上的老卒,军容肃正。 一位身穿白色衣袍,身上带着一丝仙道气息的五旬道人走进来,向着两人躬身。 “二位世子,张都尉经脉伤损不大,不过因为魔气侵袭神魂,一时还难以苏醒。” “他借入魔之力强战天人境,魔气入骨,往后三两年内都需要平复魔性,难以全力出手。” 邓维承点点头,轻声道:“徐供奉你知道张远于新军大功,他的伤,要全力救治。” 听到邓维承的话,那位徐供奉忙点头躬身:“徐某明白,侯爷已经嘱咐,城中最好的仙药都可以用。” 这话让一旁的韩青松一口气。 邓维承说一声“拜托”,徐供奉躬身退出。 “真的要去读书?” 邓维承转头看向韩青,面色平静道:“我复盘过你一路领军整军手段,确实厉害。” 他的话让韩青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名声如日中天的卫国公世子夸赞一句“厉害”,换做其他人怕是要热血沸腾。 不过对于皇城书院学子,齐国公府出身的韩青来说,这不过是最普通的评价。 正如当初张远说的,他不能被邓维承比下去。 “张大哥告诉我,我心性不够稳重,要读书养性。” 韩青转头看向门外对面的房间位置,双目之中透出晶亮神光,“我就不在鼎运关耽搁了,明日就启辰去玉川书院。” 邓维承沉吟片刻,点点头。 “韩青,他日新军伐蛮,你我再并肩而战。” 韩青手中资源比他少许多,就靠着张远支持,就能领三千军,一路操练,呈现出出众的才华。 调换位置,他邓维承不会比韩青做的更好。 今日韩青选择离去,是不愿争功。 两位国公世子同在鼎运关,别人不免比较。 这一次的荣耀,韩青退出,让给邓维承。 何止是韩青退让?张远从归来之后一直以伤重昏睡为名避不见客,夏玉成以颜面受伤为由,驻守军营不归。 领军奔袭雪域而回,救援三千滞留雪域秦人归来,万军拼杀天人的荣耀,尽都是归于小公爷邓维承一人。 新军需要树立标杆,需要领军人物。 邓维承,是最适合的那一个,其他人,不管是张远还是夏玉成,都没有足够资格。 至于韩青,等他三年读书之后再说。 片刻之后,韩青来到张远所居的客房外。 “哥哥,有个叫韩青的来见你,你是醒还是不醒?”门口处,红玉伸头喊一声。 醒,还是不醒? 第359章 人人不识张远,人人皆识血虎之威! 张远以昏睡不醒为理由,可是阻了好些人来。 玉娘起身,看向张远。 张远点头道:“我知道他肯定还是要来见我一面的。” 韩青虽然是国公府出身,可是身份乃是庶出,行事缺了果决。 韩青说不来跟张远告别,还是心中不定。 他见到张远,看到玉娘,微微沉吟。 “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张远看着韩青,轻笑道:“我这人最是胆子大,行事干脆,你拿不定主意的事情问我,准没错。” 韩青点点头,犹豫一下,开口道:“就是我去读书事情,我到什么程度可以离开,是新军成军,还是等新军出征,或者……” 新军缺人才,他韩青这等领军人物,必然会被邀请。 那新军开出什么样的条件,他可以答应。 这其中的度,他怕自己把握不住。 他需要拿捏到什么程度。 “你去玉川书院,自然是我家欧阳凌说了算。”张远摆摆手,在玉娘耳畔低语几句,玉娘点头,去厢房之中拿了个木盒出来。 “这木盒之中是小郎送给欧阳姐姐的礼物,还有我准备送的一些首饰,另外两万两银钱金券,是给玉川书院的资助。”玉娘将木盒放在桌面上。 “麻烦韩公子顺道带给欧阳姐姐。” 玉盒之中,就放着那本大儒朱定所留的《雪域录》。 张远已经将《雪域录》通本背下来,这原本交给欧阳凌,欧阳凌会知道怎么安排。 看着面前的木盒,韩青有些失神。 刚才看到玉娘在,他就犹豫要不要提去玉川书院读书的事情。 张远身边这位身家巨万的薛掌柜,知道那位欧阳大小姐的存在? 之前在雪域之中听张远说话,还以为张远吹牛,故意跟欧阳家大小姐攀扯。 现在看,当真有事? 而且,这位薛财神还不反对? 看向面带微笑的张远,韩青轻轻点头。 或许也就张远这样的人,才能让薛财神红衣入雪域,让那位才华横压腾洲年轻辈的欧阳大小姐倾心吧? 抱着木盒离开的时候,玉娘将韩青叫住。 “韩公子,你们从雪域之中带出的物资我青玉盟已经粗算过,总价是八百九十万两纹银。” “你个人五十万两,是折算成银钱给你,还是转成青玉盟的股?” 韩青一时间有些茫然。 他怎么就突然多了五十万两纹银? 虽然他身在国公府,修行花销都不用操心,但他是庶出,手中真的没有拿过多少银钱。 兜里有万两,是他最充裕时候。 “给他折二十万两带着吧,年轻人出门没钱可不行。” “剩下的三十万两入股,以后分红不少。” 张远开口,替韩青做出决定。 韩青点点头,轻声道:“那就听张大哥的。” 他孤傲,他恃才傲物,可他更是热血性情。 张远对他的好,他当然记着。 身为国公府庶出子,他看透太多冷暖。 看韩青出门,张远转头看向玉娘。 “那么多物资只折价不到千万两?” 千万银两已经不少,那些当初从雪域之中带各种大药、灵材出来的军卒,这一次好多人都能分个几百两纹银。 对于寻常军卒来说,这已经是一笔巨款。 张远在晴雪湖畔所说的承诺,算是兑现了。 玉娘点点头,面色平静:“往后雪域物资定将通行三洲,先将价压下来,免得以后跌价伤了各方和气。” 原来是提前就压价,果然是玉娘惯会干的。 张远好奇道:“那青玉盟这一趟能赚多少?” “不多,也就千万两吧,主要为疏通商道,带不回多少的。”玉娘有些肉疼的掰着手指头,“对了,寒亭侯的那一份,折在叶凌风的股里。” “叶凌风就是寒亭侯世子,原来寒亭侯早就是我青玉盟的大股东之一呢。” 大股东? 这话让张远眼睛一亮,目中透出神采:“那以后雪域之中物资,岂不是可以从鼎运关正大光明的运转?” 张远早就知道,战争背后,都是生意。 仙秦的强,是以万域供养九洲。 就如同皇城强者如林,是从九洲之地汇聚。 而无数强者则是需要在天外天的战场拼杀,护住仙秦的荣耀,守住仙秦的辉煌。 —————————————— 七日之后,新军大营。 本禁绝酒水的营地,飘荡着酒香。 新军在鼎运关已经休整近半个月,三郡军卒要各自回转。 等待他们的,将是以他们为骨干,重新编练的三郡大军。 他们,就是三郡百万新军的根基。 “赵敬兄弟,我这条命是你给的,老哥给你敬酒。”一个军卒将手中酒倒在地上。 “曲天明,不就是没成玄甲卫嘛,嚎什么?酒干了。”穿着战甲的杨雨生将碗里的酒往曲天明的嘴里灌。 半边面庞覆盖铁甲的夏玉成,摇摇晃晃的与另一边同样脚步不稳的军将手中酒碗碰在一起。 “少将军,救命之恩不说了,杨绍都在酒里。” “杨绍,等三郡军成,我们再并肩作战。” 不远处,坐在轮椅上的沈通看着远方发呆。 伏在木桌旁的陆长言又在边哭边喝酒。 “血虎大人!” “都尉大人,我敬你,我干了!” “血虎大人,你再教我们一遍铁甲拳吧——” 新军之中,谁能忘记那一人冲阵的血虎之影? 天人在前,一刀斩之,这等景象,一辈子都不可能忘。 外人眼中,斩天人的荣耀归于小公爷邓维承,可在新军的军卒心里,谁才是那个提刀斩天人的猛士,大家都看得清楚。 这些军卒往后会是新军根基,等百万大军组建完成,三郡百万新军当中,提刀斩天人的血虎传说,将永远流传! 人人不识张远,人人皆识血虎之威! 张远被军卒们簇拥着,喝酒,打拳,直到脚步踉跄,才脱出身。 张远提着一坛酒,悄然走到铁甲营边上,将酒坛子放在伏地的黑布身前。 “李将军,你有什么打算?” 张远坐到地上,轻声开口。 黑布趴在那,摇摇头。 “世间已经没有李可成了,以后我就是黑布吧。” “你说有人可以用妖兽身份活着,我做不到。” 张远点点头,据他所知,起码郭林阳就是以妖兽之身离开腾洲的。 不过李可成接受不了,那也没办法。 “张兄弟,能不能求你件事?” 李可成的声音响起。 第360章 肉身之力,可斩洞明! 求一件事? 张远知道李可成会求什么事情。 张远点头,将酒碗之中的酒水喝干。 “我会去一趟松阳郡,我带你去。” “你家那二宝的名字,我会告诉嫂子。” 将酒碗放下,张远深吸一口气,悄然离开军营。 当初李可成有无数次机会离开,可最终选择冰火城阻敌。 如今的李可成放弃所有,自愿“战死”,将所有赏赐抚恤都送归家中,只做铁甲兽黑布。 张远尊重李可成的选择。 他也会带李可成去松阳郡李家,看一眼家人,看一眼才出生的孩子。 …… 穿行百里,张远停在北固河边。 大河边上,凉风拂面。 对面,是积雪融化的雪原。 “嗷——” 雪原上,有雪狼长嚎的声音传来。 片刻之后,雪狼王的身躯从北固河上踏浪而来。 雪狼王身后,是身躯在大河之中浮沉的雪蟒,还有那高大的雪熊,还有在河水之中好似山岳的巨象。 “诸位,你们真的想好了?” “留在仙秦,你们修行不用愁,资源不用愁。” 张远看着这些妖兽,轻声开口。 除了雪蟒愿意留在仙秦,其他妖兽竟然都选择重回雪域。 哪怕是看到仙秦繁盛,感受到成为供奉后修行的好处,他们还是选择离开。 “野惯了,受不了束缚。”雪狼王咧嘴,踏上河岸,看向远处的城阙。 “仙秦是好,终究不是我们生存的故乡,老家伙当年说的对。” “他乡虽好,不是故乡。” 张远看着这一路护持他回到仙秦的大妖,面上透出一丝复杂,点点头。 这些大妖感念朱定的教化之情,心中向往仙秦,可来到仙秦才明白,仙秦,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好。 看过了,知足了,他们还是想重回雪域。 “好,那我兑现我能兑现的承诺。” “助你们渡过雷劫,化成人形。” 渡劫。 这对于妖兽来说,是一场生死蜕变。 渡不过天劫,不被天地认可,永远以妖兽之身修行,修行进度会无比缓慢。 转变身形,感悟天地大道容易,修为想提升也更容易。 如果是其他人,哪怕是五品文官,执掌一方,气运加身,都不敢说助妖兽渡劫。 张远不一样,他当初就助红玉渡劫,还干涉过九境大修李纯罡的渡劫。 他执掌天雷大道,天道眷顾,关键时候能以自身心意改变一丝天地意志。 一丝,就足够了。 北固河上,水浪滔天。 天穹,哪怕是夜晚,也可见雷云笼罩。 雪蟒身躯盘在水中,双目透出紧张。 头顶的劫雷,仿佛要将它身躯撕碎。 这就是天道之威。 对于长存于雪域,感受不到天地之威的雪域妖兽来说,这等天地威严,实在是让它们心神动荡。 “放心,有我在。” 张远面色淡然,抬头看着头顶的雷云,手掌探出,淡淡的雷光浮现。 “安心渡劫就是。” “轰——” 一道雷霆砸在雪蟒身上,将其砸落在水底,满身雪色鳞甲炸裂。 浮沉在水中的雪蟒抬头,看向张远。 “咳咳,刚才没准备好……”张远尴尬的开口。 …… “轰——” 第二道雷光,落在雪蟒身前三尺。 雷光炸裂,撞开水面,化为锁链,似乎要将雪蟒身躯锁住。 但不远处的张远手中雷光牵引,那雷霆锁链最终消散。 真的能牵引劫雷! 不只是雪蟒,远处观望的雪熊和巨象,都是目中透出神采。 张远的脑海之中,“兵”字书卷,“剑”字书卷,还有《秦律》书卷,都闪耀光辉。 浩然之力引动自身的血脉力量,与雷光交融。 雷劫锤炼,血脉纯化! 一道劫雷之力,能顶得上他寻常时候一个月的血脉修行! 他身躯之中那仙道通玄箓,一道道符文交错。 雷劫锤炼,仙道淬炼! 雷劫力量入那虚幻符箓,将其染成金色,雷光涌动。 一道雷霆,可抵寻常半年的灵气转化! 身躯之外,金色的雷光与金色的佛门金身功法相合,让张远能感受到肉身在不断的凝实,血肉力量在急速攀升。 肉身之力,可斩洞明! 原来帮助妖兽渡劫,还能有这样好处? 张远抬头,看天穹上的雷光翻涌,心中有一丝明悟,这种事情,不能多干。 雪蟒雪熊这些妖兽是对仙秦军卒有救助之功,他张远借自身雷霆力量,加上天地眷顾,才能干涉雷劫。 要是换一头妖兽,这雷光直接就会将妖兽劈死。 张远能感觉到,牵雷霆,是在消耗他自己的天地眷顾。 气运。 以自身气运来抵消天地之威,这种事情,是赚是亏还真不好说。 不过对于张远来说,既然是答应过的承诺,就一定要做到。 三道劫雷之后,雪蟒身形化为一位身穿白袍,头戴金冠的碧眼青年。 “张远,是你助我渡劫,我化成人形,你帮我取个名字吧。” 雪蟒看着张远,抱拳开口。 取名? 张远想一下,点头道:“你以雪蟒之身成道,就叫白寻吧。” 通体雪白,寻求大道。 “白寻,好。”雪蟒所化青年向着张远一躬身,身形一闪,到岸边站好。 他身上,有瑶光境的力量气息涌动。 等稳固修为,就能追寻开阳境的修行之道。 片刻之后,雪狼渡劫,化为一位三旬左右,面容端庄的白袍女修。 雪熊则是化身身高过丈,四旬左右的黑衣壮汉。 张远帮雪狼取名朗悦。 雪熊叫熊大,这名字是他自己取的。 雪狼朗悦修为稳固在瑶光境巅峰,半步开阳,熊大的修为是开阳初期,气血激荡。 那两头巨象没有渡劫。 不是它们不想,是它们感应到自身劫雷比熊大他们强许多,张远牵引不动。 面对雷劫,渡劫者是有感应的,没把握就是没把握,强行渡劫,结果九成九都是失败。 张远跟它们约好,等他日有把握渡劫时候,张远定然再出手助他们渡劫。 三位大妖渡劫成功,张远肉身已经锤炼到极致,光是凭肉身力量,都可以横压号称洞明无敌的燕昭。 他的骨髓之中,涌动的金色血脉珠子更加金光闪烁。 以此等血脉力量激发万法不侵的血脉神通,初入开阳境术法妖法都能直接破开。 他的通玄箓上,此时更是金光闪耀,似乎难以沉寂。 这是通玄箓即将凝练成形的征召。 以通玄箓之力,全力激发,展现力量可敌开阳。 不知不觉,张远的底蕴与手段越来越多,越来越强横。 身躯之中金光收敛,张远看向身前已经化为身形的大妖。 第361章 蛮人的价格 “小子,跟那些秦人说,他日攻伐雪域时候,少造点杀孽。”熊大看向张远,沉声开口。 他身形高壮,身上透出开阳境大修的强横气息。 “不错,蛮人侵扰秦土,他们被攻伐罪有应得,仙秦之威,他们抵挡不住,不过希望对于雪域生灵,少杀些。”朗悦也是轻语。 都是修行无数年的大妖,他们能看透一切。 雪域杀伐在所难免,只是雪域当中无辜生灵还是多的,蛮人之中也不是全都侵扰秦土。 “我尽力。”张远点点头。 在张远看来,蛮人,其实有蛮人的用处。 比如这些蛮人的力气极大,干活不嫌累,吃的少,干的多…… 看向身前几位大妖,他拱手:“保重。” 熊大等妖点点头,跟一旁的白寻打个招呼,然后踏浪奔行,跨过北固河,踏入茫茫雪原。 站在北固河边,看着涛涛河水,张远轻舒一口气,转头道:“大白,你有什么打算?” “白寻。”白寻看一眼张远,目光投向仙秦方向,面上露出一丝向往,“我要在秦地看看。” 张远点头,将一块青色的腰牌拿出来。 “这是新军供奉腰牌,有这个,你游历各方时候,应该不会被责难。”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五月二十日,百无禁忌。 鼎运关外,一队队兵甲列队,回转三郡大营。 站在城头上,寒亭侯叶锦棠面色肃穆。 他身侧,张远,燕昭,还有断去双腿,坐在轮椅上的沈通,都是神色之中透着一丝激动。 这些都是与他们一同并肩而战,雪域归来的袍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嘹亮军歌回荡,与天穹之上的流云融为一体,仿佛映照着那些留在雪域之中的同袍。 “三年之后,新军伐蛮,我等再为袍泽——” 放肆的高呼,让所有人心神激荡。 这一场生死试炼,不是终结,而只是开始! 这是三郡征伐蛮人的开始,更是他们自身仕途,军伍官途的开始。 无数年后,他们这些人当中绝大多数可能埋骨雪域,可也有少数人能一飞冲天,成为以军功封将校,获爵位的幸运儿。 万骨枯败,堆起一将功成。 “陪远哥你一起去一趟松阳郡,然后我就回镇抚司,申请转文职。” 沈通看向下方,面上神色露出一丝沉痛。 “李将军的遗物,我要送过去。” 李可成终究是要“死了”,世间只有黑布。 “呜——” 远处,大河之上,庞大的船队穿行。 河岸边,一队身形高大的蛮人,拖着长长的纤绳,引着大船在奔腾的大河上逆行。 河岸边,一些百姓好奇的围拢,看这些面上刺了字的蛮人。 “力十夫,当十两” 一人之力可抵十人,十两银钱就能买一个。 那些蛮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明码标价。 干活,就能有饭吃,不用忍冻挨饿,这样的生活,在雪域想都不敢想。 目前来说,还没有人真的敢花钱买蛮人,不过张远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想尝试尝试。 光是蛮人那高大身形,招来做护卫,看上去也极为威风。 十两银钱一个蛮人,这定价其实连本钱都不够。 这不过是吸引百姓出手购买罢了。 跟当初在郑阳郡定价铁甲兽十万纹银一头,道理是相通的。 铁甲兽定价高,世家子才觉得配得上自己身份。 蛮人定价低,才会有百姓尝试购买。 大河上高大的楼船甲板,一身红衣的玉娘向着张远挥手,面上全是温柔。 红玉,岳青鱼,还有一众护卫随行保护玉娘。 三十多艘大船,已经满满当当装满各种货物。 船队要带着张远他们从雪域之中带来的商货,往三洲交界,乃至与中三洲交界的大城售卖。 青玉盟可不仅仅是一家商行,更是承担着新军后勤物资交易、采购,乃至于斩获处理的任务。 玉娘的愿望,可不仅是郑阳郡第一大仙商。 “走吧,我们也出发,”张远转身向着寒亭侯拱手,然后推着沈通的轮椅,与燕昭一起走下城头,“老孟醒了,看他是随小公爷他们离开,还是跟我们去松阳郡。” 醒来的孟虞夫身形消瘦了不少,双目之中多出许多精光。 一趟雪域之中的生死之行,对他的伤损很大,收获也是难以想象。 他还不能起身,躺在床榻上。 鼎望原一战,他经脉和武道根基伤损极大。 最关键是那穿胸一剑,是真的让他只差一丝就死了。 本来死的该是他,是周浦将仙药让给他,他才活的。 张远和燕昭来的时候,夏玉成和陆长言也在。 夏玉成还是负责郑阳郡新军后军,没了铁甲兽的陆长言,随他一起,落后小公爷邓维承所领的前军中军。 从郑阳郡踏入雪域的六千三百余新军,如今回程只剩三千八百出头。 这已经是三郡新军之中活着回来最多的一部了。 本来前军统领是偏将郑庆勋,该是他统领前军,可是郑庆勋伤势沉重,只能将大权交给邓维承。 郑庆勋就算不是伤重,也不会此时与邓维承争风。 随郑阳郡新军回去的,还有一百愿意往郑阳郡定居的雪域秦人。 三千秦人活着归来的只剩三百,其余两千余,是尸体。 蛮人之凶狠,战事之惨烈,已经传遍三郡。 无论官府还是百姓,都是群情激奋,恨不得即刻起兵,攻伐雪域,解救更多失落秦人,为死难秦人报仇。 小公爷的谋划,基本上是成了。 带秦人归来的功绩,让邓维承已经实授从五品云林将军,成为三郡新军之中年轻辈第一人。 夏玉成也因功晋升,军职正六品,云貘校尉。 代六品军职,从六品校尉,正六品军职,夏玉成这一路晋升,可谓稳当。 可惜,夏家同辈武道第一的夏玉林,没能从雪域之中走出。 三郡新军试炼,从当初出发前的目标来看,已经超额完成。 归来的军卒都是气势如虹,得到磨砺,雪域地图也带回,还有解救秦人,搜寻许多雪域物资的功劳实惠。 “燕兄,这一剑你可看清楚了。”床榻上,孟虞夫指着自己的胸口,沉声开口。 第362章 猎妖人 “仙道御剑手段,还有几分武道出剑的影子。”燕昭点点头,目光落在那柄放在桌面的剑上,“此人的剑道不是魔道手段,是正统的剑修。” 截杀周浦他们的是鼎运关仙道供奉云峰道人,开阳境的仙道强者。 如今鼎运关给云峰的定性是魔道修行者潜伏。 张远的目光落在那长剑上,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 以他脑海之中“剑”字书卷反馈来看,云峰道人确实是剑修,而不是魔修。 那为何一位正统仙道修行者会出手截杀新军试炼者? 如果猜想不错,该是蛮人和天罗魔门之后的势力吧? 以那一方推进“裂天”计划的谋划来看,截杀新军,让试炼惨败,最终三洲伐蛮时间推后甚至放弃,也不是不可能。 “此剑我带回门中,我门中几位长老交游广阔,或许能查到云峰道人讯息。”燕昭将长剑握紧,开口说道。 青云剑宗背后,是仙道剑宗。 世间剑修,传承大多相互牵扯的。 孟虞夫点点头,抬手轻轻捶一下自己的胸口。 伤势沉重的他决定随夏玉成他们回郑阳郡。 因为他要去周家一趟,亲自去见周浦的家人。 他的命,是周浦给的。 “我先回郑阳郡练兵。”临走时候,夏玉成看向张远。 “铁甲营是你的根基。”张远点头,沉声开口:“我等去过松阳郡就让黑布重回铁甲营,帮你统领铁甲兽。” 他和夏玉成是绑定在一起的,只要张远根基还在郑阳郡,自然跟夏玉成,跟威远伯是利益相关。 最重要是夏玉成志在军伍,求的是军功,跟他张远相互照应,是两利的事情。 夏玉成点点头,他们之间不需要说太多,大家心照不宣。 —————————————— 临阳郡,河间府,曲定县。 要往松阳郡,需要横穿临阳郡,大道前行,也需要半个月。 张远此时和燕昭一起坐在车架上,后面车厢之中,是坐在轮椅上的沈通,还有趴在车厢里的铁甲豹兽。 铁甲兽虽然已经在郑阳郡城,还有新军之中可见身影,且随新军往雪域一趟,但其他郡府少有踪迹。 特别是铁甲兽之祸不远,寻常百姓对于铁甲兽还是畏惧的。 所以一路上,铁甲豹兽都是缩在车架里,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烈日当空,前方道边的茶肆招牌飘扬。 “客官,且喝碗茶再行——” 茶肆边上,隔着老远就有伙计招呼。 张远带一下缰绳,拉车的两匹战马缓缓停到了茶肆边。 四张木桌,两丈方的草棚子,不但有瓦盆煮的茶水,还有土酒,肉食。 茶肆里已经有五个身穿武袍,带着兵器的江湖人围坐,低着头喝酒吃肉。 “两壶茶,四个茶碗。” “十斤好肉。” 张远走到一方木桌前,四处打量一下,朗声开口。 燕昭则是将沈通的轮椅推下来。 茶肆的伙计连忙上前,将茶壶提过来,摆上茶碗。 另一边的掌柜乐呵呵端着大盆的肉食送上来:“客官,十斤肉食是不是多了些,要不——” 掌柜话没说完,张远已经摆摆手,接过肉食,提了一壶茶,走到马车边上,将肉食和茶水都送进车厢,然后转头回来,到桌边喝茶。 “给马匹送些新鲜草料。”燕昭将一锭碎银放在桌面上。 掌柜接了银子,一脸殷勤,摆手让一旁的伙计去送草料。 “啊——” 伙计给马喂草料,回头时候,看到车厢缝里铁甲兽身影,不由惊呼。 这一声呼,让那围坐的武者全都手掌按在自己的兵器上。 茶肆掌柜忙跑过去,揪住伙计衣领,狠狠扔到一旁。 “你个夯货,没见过好马?” “这几位爷的马是日行百里的,你拿这等粗料来喂?” “快去,换精料!” 掌柜喝着,又抬脚将伙计踢到一旁。 伙计滚起来,忙慌乱的去拿了精料过来,掌柜亲自给战马喂草料。 木桌边,张远和燕昭他们只喝了几口茶,然后回车架上时候将空的茶壶、盘子放回木桌,架着车离开。 直到看马车走远,掌柜方才回头,狠狠给那伙计一个巴掌。 “没见过世面的东西,不该看的别看,这道边生意,你知道日日会见什么人什么事?” “我就不该答应你姐,带你来这做生意。” 那伙计满脸委屈,捂着脸:“姐夫,你知道那车里——” 他话没说完,掌柜已经一脚踹过去。 “你管车里是什么?” “干活,收桌子!” 掌柜恨恨的骂着,转身去收拾散落的干草。 伙计红着脸,咬着牙,去收张远他们那桌上的茶碗茶壶,茶碗茶壶碰的“叮当”作响。 “小兄弟,刚才你看到了什么?”不远处那桌,一位手按在刀柄上,穿着灰袍的武者抬头,开口出声。 伙计抬头看一眼,又转头看转进后面草棚的掌柜,摇摇头不说话。 那握刀的武者笑一声,甩手将一颗一钱左右的银豆子甩在桌面上。 伙计眼睛一亮,看一眼四周,压低声音:“说出来怕你们吓死,那车厢里——” “可是妖兽?”握刀的武者一句话,让伙计愣住。 “你,你怎么知道……”伙计喃喃低语。 那几个围坐的武者相互看一眼,站起身来,往茶棚外走去。 茶肆掌柜从后面棚子走出的时候,看前面桌子空了,面上露出疑惑。 “那些个猎妖人走了?” “猎妖人?”将桌上散乱铜板,还有碗碟收起的伙计抬头,好奇道:“姐夫怎么知道他们是猎妖人?” “既有武者,又有仙道修行者,还有随身带的那些绳索、抓链,不是猎妖人是干什么的?”掌柜摇摇头,“现在这江湖越发乱了,正经生意难做啊……” “猎妖人,猎妖人,”那伙计瞪大眼睛,低呼:“姐夫,之前那几个人马车里就是一头妖兽!” “他们,要干什么——” 掌柜眉头一皱,瞪一眼伙计。 “我们就开个茶肆,江湖纷争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那马车用的马是日行千里的追风驹,那可是军将才能用的战马,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寻常人——” 他话才说完,抬头,看到之前吃喝的五个江湖人中一个走过来。 “客官可是落下什么东西?” 掌柜笑着迎上去。 “噗——” 一柄长刀穿透掌柜身躯。 那江湖人抽刀,一步追上想要逃的伙计,刀锋斩在其后颈,将其身躯斩断。 “确实丢了点东西。” 江湖人低语一声,将长刀上血珠甩尽,踢翻那煮茶的炉子,快步离开。 片刻之后,茶肆上升腾火焰,一切化为灰烬。 …… 第363章 太平武宗 马车前行,张远随意将缰绳带着。 他并不需要刻意驱使两匹奔行的战马,因为吞宝兽会将他的心意传达,让两匹有一丝妖兽血脉的追风驹循道而行。 “仙道剑术以御剑飞空为主,此人这剑却非那等飞剑。” “三郡之地,似乎没有这样的剑道传承。” 燕昭手中捧着一柄长剑,眉头紧皱。 他修江湖剑道,传承之中也有仙道剑术手段。 手中这柄剑传递给他的讯息,实在有些不能理解。 可一剑隔空刺杀周浦,重伤孟虞夫,不是飞剑之术,又怎能做到? “仙道剑术传承之中,有心炼之法,此法不需要凝练飞剑,只要心神与手中剑器牵连,不断磨砺……”张远话说到此,忽然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心炼之法艰难,成剑极难。” “此剑若是心炼之剑,云峰道人必然不肯轻易放弃。” 不肯轻易放弃? 燕昭握紧长剑,身上有战意激荡。 他怕那云峰道人不来! “说来我观你剑道走的是轻灵的路子,但剑道意境似乎有不是,”张远看向燕昭,面上带着几分好奇,“你主修的仙道剑术,是浑厚一道?” 当初的燕昭在他面前连一剑都没有拔出就落败。 那一战燕昭没有展现力压洞明的绝对实力,不代表他没有那样的实力。 在雪域之中,燕昭随军阵冲杀,一人一剑,不逊任何人。 听到张远的问话,燕昭并未回答,只是轻笑摇头。 “我的剑道意境,张兄会看到的。” 车马前行,转道处,三个身穿武袍的青年奔行,其中一人背着一位十八九岁的女子,那女子分明已经昏死过去,面色惨白。 马车擦身而过,冲出数十丈,张远陡然将缰绳扯住,两匹战马瞬间立住身形。 张远从车架上转过头,看向那奔行的三人。 他抬手,一个小玉瓶甩过去。 当先青年一伸手,将那玉瓶握住。 “青玉丹,能压她身上妖兽之毒。” 张远说完,一振缰绳,战马抬足前行。 那握住玉瓶的青年面上露出一丝激动,看一眼玉瓶,揭开嗅一口,面上喜色更甚。 “太平武宗徐钊,多谢兄台赠药!” 听到他的话,燕昭转头看向张远:“太平武宗?” 车厢之中,李可成的低沉声音传来:“是林珏出身的宗门吧?” “可惜了,那小子要是不死,开阳境绝不是终点。” 雪域之行,熬炼的精英不少,死的精英也多。 没有谁该死在那,只是有人选择了牺牲,仅此而已。 ———————————— 曲定县城,合通客栈,城中最大的客栈。 张远他们想要的独院没有,只能与人合住。 以他们身份其实可以住专为官员所设的驿馆,或者县城之中专门接待公务官员之地。 不过张远他们都不愿迎来送往,便选择自己住客栈。 真要住驿馆,他郑阳郡镇抚司营首都尉身份,起码要让城中几位主官茫然失措。 镇抚司查抄贪腐案件时候,一向喜欢借调办案。 “是你们!” 当张远他们安顿好,从厢房之中走出时候,对面廊道上有人惊喜呼唤。 张远抬头,见那边可不就是今日路上所遇的太平武宗弟子徐钊? 徐钊一声喊,对面廊道上几人都是看过来。 徐钊走到一位黑袍大汉身侧,低语几句。 大汉点点头,领着身后七八个人快步走过来。 “太平武宗马明野见过诸位,今日诸位救援之恩,马某代门中后辈弟子谢过。” 不是张远送的青玉丹,那被妖毒侵袭的太平武宗弟子的命绝对救不回来。 这等救命之恩,身为宗门长辈,马明野自然不能不亲自道谢。 何况那一颗青玉丹,至少值三百两纹银。 寻常武者,可拿不出那等宝贝。 “身为江湖同道,不能见死不救。”张远拱手出声。 他身旁,被燕昭推着轮椅的沈通抬头,看向马明野:“可是太平双马之中精通太平风雷拳的马二爷?” 沈通的话让马明野微微一愣,他身边几人也是好奇看向沈通。 太平双马这名号只在宗门之中流传,太平风雷拳更是宗门秘传,很少让外人知道谁精通。 “林珏时常跟我说这些,还有太平三鹰,太平双燕……”沈通有些失神。 他是亲眼看着林珏去堵冰墙豁口,亲眼看着他身躯被蛮人撕碎。 “你,你认得林师兄……”马明野身后,身穿青色武袍的青年一步踏出,紧盯着沈通,“我就是三鹰之一,赵枫林。” 沈通抬头,点头道:“林珏说,他让你一只手也能十招败你,跟你齐名,不过是他懒得计较。” 这话,让那赵枫林面上涨红,目中透出悲伤。 “我,林师兄要是能活着回来,我愿给他磕头赔罪……” 一旁的马明野看看张远,再看看燕昭和沈通,轻声道:“诸位就是从雪域归来的新军勇士吧?” “林珏与诸位同袍一场,能见你们得胜而回,他也算死得其所了。” 林珏的殉职消息早送回太平武宗。 宗门之中,也立了衣冠冢,郡府该给的嘉奖,都不会少。 林珏用自己的命,换来了宗门的利益。 其实出身江湖宗门,跟朝堂军伍,乃至世家武勋,并无什么不同。 少数人的牺牲,可以换取大多数人的利益。 大多数人的牺牲,也会成为少数人的资粮。 有了林珏这一层关系,众人熟络不少,马明野安排众人就在院中厅堂聚餐,太平武宗众弟子陪着。 张远和燕昭虽然在新军在郑阳郡名声不小,但这里是临阳郡,一众弟子对他们知道的不多。 两人也没有主动介绍自己,马明野等人也没将他们往“青玉流云”和“郑阳血虎”身上想。 沈通说起冰火城,说起冰火山,说起那血肉争夺的冰城,说起林珏持着剑冲出去堵豁口…… 一众太平武宗弟子的眼眶红了又红,几个女弟子泪水就没有断过。 沈通醉的很厉害。 张远知道从断腿之后,沈通心中无比压抑。 谁当真甘心去做文职? 从小修武道,能有资格去争夺玄甲卫身份,这样的精英放弃武道,心中怎么能平? 张远他们将沈通送回,看着他们几人身影,马明野轻声叹息。 “对了,明日将那青玉丹的银钱送给人家。” “军伍出身,几百两银钱,不容易。” …… 第二日一早,徐钊等人送银钱时候,张远他们已经离开。 “师叔,张远他们被人盯上了。” “是一群猎妖人。” 徐钊回来的时候,面色凝重。 马明野双目眯起,目中透出一丝寒光。 “我太平武宗的朋友也敢打主意。” “临阳郡的江湖,就是这些猎妖人搅浑了水。” 他看看四周,低哼一声,往院外走去。 “张远他们是军伍中人,不一定识得江湖手段。” “不知道便罢了,知道了,我太平武宗不能束手不管。” 徐钊等弟子相互看看,点头跟上。 第364章 刀芒! 朝阳在山边露出半个头,张远他们已经在山道上行走了小半个时辰。 在车厢里憋闷了许久的铁甲豹兽,终于能出来在无人的山野里透一口气。 盘坐在车架前的燕昭身上,有一道淡淡的紫色光影一闪而逝。 紫气东来,朝阳之功。 童子功。 这等功法,要留一口元阳之气,张远是不屑于修行的。 “吼——” 山林之中,黑布的低低嘶吼声传来,然后就是奔行山林的轰鸣声响。 黑布从山岭之中跳下,其身后则是跟着五位手中持刀剑和绳索抓链的武者。 “本以为是一头被俘获的妖兽,不想竟然是有人豢养妖兽。” 那五位武者当头的大汉看向张远和燕昭,面上露出一丝冷笑:“这可是江湖禁忌。” 五位武者悄然上前,将马车和张远他们前行之路阻住。 燕昭睁眼,双目之中透出淡淡的杀意。 “跟随一路,昨日便有杀意凝聚,恐怕不是正经的江湖人。”燕昭的话语之中,透着清冷。 张远面色不变,打量一下身前众人,开口道:“看装扮应该就是猎妖人吧,不是说猎妖人基本上还是守几分规矩的吗?” 听到张远的话,那当先武者大汉哈哈笑一声,目中杀意激荡。 他微微抬手,其他四位武者缓步向前,手中绳索,抓链轻轻晃荡。 “有人见,那就是有规矩,没人见,说什么规矩?” 声音落,两道飞爪向着张远当头甩出。 另一边,一道绳索往燕昭身上缠去。 还有一道青色的符箓甩出,化为一头青色的苍狼之影,向着铁甲豹兽扑去。 张远眉头一皱,手按在刀柄上,身形微微一动,将飞爪让开。 另一边的燕昭身形一翻,落在车顶,手压在腰间剑柄上,腿脚微屈。 下方黑甲豹兽往后退两步,目中闪过挣扎,躲过那苍狼的一扑。 “歹人好胆!” 车架后方,一声暴喝响起。 奔踏而来的马明野一步跨过三丈,一拳击出。 这一拳来的迅疾,那青色苍狼浑身一震,直接被拳影击碎。 马明野脚步不停,身形横跨,再击出一拳。 这一拳透出风雷之声,呼啸炸裂。 左侧甩出飞爪的三旬武者抬手去挡,手臂与拳锋撞上。 “咔嚓——” 其手臂断裂,被拳锋撞着,砸在自己的胸口。 这武者的胸骨明显被一拳击击断,身躯往后退的时候,口中已经喷出夹带内脏血块的鲜血。 “风雷拳!” “太平武宗的人!” 剩下几个武者惊呼,想要奔逃已经来不及,马明野已经追上,一拳击向那当先的武者。 当先武者不敢接拳,身形一缩,在地上一滚,手中一团石灰甩出。 马明野早知这等手段,返身拳化为掌,带着风雷之劲拍下。 “嘭——” 所有的石灰粉末被一掌拍开,然后掌风撞在那当先武者的背上,让其口吐鲜血,滚落两丈外。 洞明境巅峰的马明野,修为在太平武宗或许不算顶尖,可其行走江湖已经足够。 江湖武者众多,却少有真正的高手。 马明野击伤两人,其他追上的弟子出手,将另外三人围住,刀剑碰撞之声震响。 马明野有意磨砺弟子,站在马车前,背着手,面色平静。 “多谢马老哥。”车架上的张远拱手。 马明野并不回头,摆摆手。 “举手之劳,你们来我临阳郡之地,我太平武宗的面子不能丢。” 太平武宗可是临阳郡第一大宗,门中高手不少。 昨晚张远他们才跟马明野众人吃饭喝酒,今天张远他们就被截杀,这是多不给太平武宗面子? “饶命,我等就是寻常的猎妖人——” “诸位大爷,我们真的就是来猎妖,真的没做其他事情啊……” 几声惊呼,那三个猎妖人已经是没有招架之力。 他们这一行五人有一位洞明境,三位隐元后期,更有一位半步洞明的仙道修行者,已经算是实力不差的猎妖小队。 可他们现在面对的乃是太平武宗的弟子,就不够看了。 只是明显这几个猎妖人经验丰富,不管是求饶还是耍些伎俩,反正能跟几位太平武宗弟子周旋,让他们一时拿不下。 张远和燕昭目光落在战圈,面色平静。 燕昭还好,江湖争斗极为熟悉。 张远则是很少见这等场景。 大宗弟子与厮混江湖底层的武者交手,一方底蕴深厚,传承强横,一方拼尽全力,手段尽出。 武道争锋,就是生死之争。 有人初出江湖就能有强者护持,磨炼自身,有人则是只能凭着自己一次次去拼杀。 道义,规则,都只是明面上的东西。 暗地里,谁不是追寻着最底层的利益? 背着手,马明野同样面色平静。 在他看来,张远他们虽然有新军身份,往后在军伍之中前途远大,可毕竟不是江湖出身,这等江湖厮杀怕是难以应对。 今日他们来救援一场,这人情算是送了。 半刻钟后,那三个武者终于不敌,面色惨白的被押过来。 他们不傻,此等局面,他们连逃的资格都没有。 真要干出重手杀伤太平武宗的弟子,或者是转身奔逃的事情,绝对当场就死了。 “张兄弟,燕兄弟,你们看看,这几个家伙怎么办?” 马明野看向张远和燕昭,“是杀还是送去官府?” 他知道张远和燕昭等人都是军伍身份,这等截杀军伍之人,乃是大罪。 燕昭转头看向张远。 张远有官府身份,他说了算。 燕昭刚准备开口,忽然眉头一皱,手掌压住一柄长剑。 那剑剑锋震动长鸣。 云峰道人的剑! 燕昭的手按在自己剑柄上,转过头去。 马明野身上气息一震,看向马车后方,那边,二十多人手握刀剑,悄然而至。 这些人的气息沉稳,当头的几人甚至透出淡淡的护身罡气。 强者! 这些强者为何而来? “太平武宗马明野在此,何方朋友——” 马明野声音才起,张远一步下马车,手中长刀刀柄握紧,向着那一队悄然靠近的武者奔去。 “十息。”张远的声音响起。 燕昭身形化为流风,人在三丈高,身前一道青灰的流光飞射,好似流星坠落。 “仙道飞剑!”马明野瞪大眼睛,一声高呼。 他以为寻常军伍出身的燕昭,竟然能御仙道飞剑! 这是一位强横的剑修! 燕昭人在空中,口中低喝:“十息。” 张远拖刀前行,直面二十三道身影。 “铮——” 长刀出鞘,刀柄与刀鞘相合,扭转。 刀在手,淡淡的青色流光覆盖刀身。 “刀,刀,刀芒——” 马明野好似见了鬼一样,瞪大双眼,面色涨红,一声疾呼。 第365章 区区洞明,也敢挑衅开阳之威? 武道罡煞,凝化为芒! 刀气化芒,武道神通! 以为张远是一位寻常的军伍战卒,没想到竟是修为强绝,天赋强到极致的武道天才! “他,他这是冲阵吗……” 徐钊等人面上露出茫然,看着一人一刀,径直冲向那二十多位武者的身影。 江湖武者,谁见过这等勇猛? 那五位猎妖人看着冲阵的张远和飞剑凌空的燕昭,瑟瑟发抖。 他们打主意的,到底是些什么人? 如果说十丈内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的飞剑乃是仙家手段,寻常修行者难以接触的话,那刀剑锋芒,罡煞之力就是区别天骄与凡俗武者的沟壑,天堑。 世间武者兆亿,能成罡煞锋芒之力者,不到万一。 凝聚刀气,需要将功法战技修到巅峰,登峰造极,融会贯通。 刀气化芒,地煞意境相合,不只是对刀法修到另外一层次,更是对自身力量的掌控,精妙到微毫。 如此层次的武者,每一位都是碾压同辈,一人之力可越阶而战。 “洞明境,罡煞之劲,可入腾洲天人榜……”马明野嘴角哆嗦,看着张远一人冲阵。 张远手中长刀握紧,刀锋上闪耀的刀芒让前方那些武者全都愣住。 那可是号称无坚不摧的刀芒! 站在前方的云峰道人面上闪过错愕和惊异,手中长剑出鞘。 “铮——” 燕昭的飞剑之光已经射至,让云峰道人只能抬剑去挡。 飞剑剑光显露,乃是一柄看上去不过七寸长,半指宽的清亮透光剑器。 小剑闪烁,撞在云峰道人手中剑上,轻轻一旋,倒飞而回。 很明显,云峰道人修为已经是开阳境,手中剑器再弱,他也是开阳境。 云峰道人面色难看,手中长剑前指。 他手中剑上,已经被斩开一个豁口。 要不是他修为足够强,连燕昭的飞剑都挡不住。 此时,张远已经到一众武者身前。 “杀。” 张远低沉声音响起,刀锋横斩。 丈二长刀是战场刀,不是江湖刀。 若是单打独斗,丈二长刀在近身战中不一定能占便宜。 但对于此时一人冲阵,丈二刀比对面武者手中兵器长太多。 不敢接。 真的不敢接。 一柄刀芒闪烁的丈二战刀,谁敢接? “轰——” 长刀带着轰鸣,划过一片两丈方圆的璀璨。 沙场长刀的威武,在这一刀展现无疑! 本悄然到来的武者轰散奔逃,往来时路奔去。 逃了。 二十多位武者,被一人一刀杀散了! 武者四散,立在原处的云峰道人身形突兀出来。 张远长刀横握,双手持刀,朝着云峰道人当头斩去。 云峰道人冷哼一声,身上开阳境仙道强者的护身术法激荡,身形往后退一步。 他的护身之法可是开阳境手段,哪怕仓促成形,也不是一个区区洞明境能破。 “刺啦——” 刀芒与云峰道人的护身术法碰撞,引动术法力量激荡。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浩然之力涌入刀锋,一丝无人察觉的血脉力量混杂其中。 狭长刀锋上金光一闪,直接将护身术法斩开。 那淡淡的璀璨之光,在张远的刀芒之前,如同薄纸一般被撕开。 狭长的刀锋好似轻舞的蝶,从云峰道人面颊前一划而下,将他衣襟斩开。 要不是云峰道人刚才退一步,此时已经头颅两半。 “嘶——”看着张远这一刀,马明野感觉头皮发麻。 那长刀凶狠到让人心悸! 云峰道人根本没想到张远这一刀如此轻易斩开自己的护身术法,刀锋擦过衣衫面颊时候,只觉浑身发寒,后背衣衫瞬间汗湿。 伸手抹一把面颊上滴落的血珠,云峰道人双目之中全都是杀意。 “祭——” “起——” 口中低喝,云峰道人身形似乎淡化,向着后方再退,手指接连点动。 随着他动作,马车上横放的剑器一震,化为流光往他手中飞去。 “当——” 那剑在半空,一道飞剑之光已经斩落,将长剑阻住。 立在一颗青松之巅的燕昭,一手捏剑诀,身上剑意缭绕,引动飞剑缠住云峰道人的剑。 “当——” 云峰道人的长剑将燕昭的飞剑撞开。 燕昭面上一红,一口鲜血喷出。 他的修为与云峰差太远,能阻这一击已经到极致。 但他这一击,到底将回归云峰道人手中的长剑阻住。 云峰道人面色涨红,想要招回剑,可张远手中长刀已经再次斩出。 剑锋透着森寒的幽光,朝着云峰道人当胸斩去。 这一刀借刚才一刀之势,刀锋之后显化山岳之影。 “艹,武道大势……天罡。”马明野已经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意境为煞,凝聚刀芒还不算完,还要汇聚天罡之力,引动武道大势。 这一刀,瑶光境大成都挡不住! 这已经不是修为能平衡的战力。 刀锋当头,云峰道人完全不敢接,想要退一步,才发现自己身形已经被张远刀锋上大势锁定。 “清风!”云峰道人低喝,手中剑一震,引动自身气血真元之力,加持一丝仙道之力,化为丈长金光之剑,朝着张远的剑迎上。 这剑光既是云峰道人武道力量所凝,也是仙道手段展现。 这位竟然是仙武同修。 “当——” 张远斩落的长刀被阻住,刀锋上刀芒震荡,将那丈长的金光长剑斩断,然后顿一下,方才再斩落。 有这瞬间的停顿,云峰道人寻到机会,双手捏诀,身前风云汇聚为一蓬旋风,无尽锋刃在其中。 那旋风与张远相隔不过丈许,只一抬手,就直接冲到张远的身前胸口。 近身术法,谁能抵挡? 云峰道人双目之中透出阴狠。 区区洞明,也敢挑衅开阳之威? 开阳之上,大道趋同,仙道和武道实力慢慢倒转,拥有武道金身的武者,是仙道修行者的噩梦。 可在开阳之下,仙道术法之玄奥,灵动,怎么能是武道可以比? 云峰道人虽然是仙武同修,但明显武道才到瑶光,比仙道差太多。 若是武道仙道同开阳境,这一战没有悬念,不管是张远还是燕昭,都伤不到他。 云峰道人没有看到,此时张远身躯之外,一层淡淡的金光闪现。 “嘭——” 锋刃与旋风撞在张远身上,尽碎成粉末。 血脉神通,万法不侵! 张远一步跨出,在云峰道人圆瞪的双眼紧盯下,长刀带着之前两刀的锋芒力量叠加,重重斩出。 “轰——” 张远身后,血色的猛虎身上,透出耀眼的金光。 “郑阳血虎张远!”马明野一声狂呼,握紧双拳。 第366章 今日事情,够你们吹一辈子 云峰道人手中捏诀,身形要往后退,可就在刹那,他背后传来一股超越开阳境的强横力量! 满身黑甲的铁甲豹兽不知何时,就驻足在他身后三丈外。 以一位开阳境武者的神魂结合铁甲兽身躯,引动其身躯之外的铁甲符文之力,黑布的战力,已经超越开阳境。 如果不是铁甲兽的符文和铁甲材质限制,黑布的实力会更强。 云峰道人此时退一步,就会被铁甲兽直接撕碎身躯。 退无可退! 云峰道人看着当头斩落的长刀,面色惨白。 “嘭——” 长刀轰然斩落。 刀锋斩在云峰道人仓促之间挡在头顶的一尺小盾上,将小盾斩碎,刀锋斩落在其肩头,被小盾碎片挡住。 刀锋挡住,这一刀之力挡不住。 重逾千钧的刀锋压在云峰道人肩头,让其浑身一颤,一口鲜血喷出。 他双腿跪倒在地,面色惨白,眼中全是恐惧,看着张远再起举起的长刀。 “你,你不能杀我,我,我有朝堂供奉令牌……” 云峰道人手中,一块青色令牌举起,令牌上淡淡的气运金光浮动。 “杀我,你会被气运反噬,丢官丢命!” “丢官丢命?”张远口中低语,手中举起的长刀上,金色的浩然力量涌动,化为秋蝉展翅。 “供奉云峰,鼎运关外截杀新军试炼军卒,误新军试炼大计,致千百新军军卒死伤。” “今日验明正身,郑阳郡镇抚司营首都尉张远斩之!” 声音落下,长刀斩落。 血柱喷涌,身躯倒地。 金色的浩然之力与金色的气运之光笼罩张远身上,让他仿佛化为金甲战将。 不但没有气运反噬,反而是天道眷顾! 镇抚司穿皂衣带雁翎,杀人无错! “儒武同参,罡煞双修,天地人榜上天骄……”马明野喃喃低语,一时间有些失神。 他身后,那些太平武宗弟子和被押着的猎妖人已经傻了。 洞明斩开阳。 疯了吗? “当啷——” 不远处,云峰道人那心炼之剑掉落在地,碎裂成几截。 浑身一软,跌坐在地,口角溢血的燕昭面上露出轻笑,看向张远:“张兄,燕某这一剑如何?” “可对得起洞明无敌的名声?” 洞明无敌? 郑阳郡青云剑宗弟子,号称洞明境第一的青玉流云燕昭。 马明野有些脸上发烫。 早知道面前的是郑阳血虎张远,青玉流云燕昭,他还来救援个卵? 那五个猎妖人在这两位面前啥都不是。 怪不得刚才五位猎妖人出手,他们都没有还手。 懒得动。 回过头,马明野看到身后自家弟子面上神色,脸上露出笑意。 这场争锋,可不是寻常时候能看到。 甚至可以说,这是一场极为难得的机缘。 两位洞明境中最顶尖的英杰,联手围杀一位开阳境大修。 这说出来外人都不敢信。 可事实就是如此。 燕昭展现出的仙道剑术,剑道交锋,张远展现的一人冲阵的武勇,武道罡煞的强横,都让他和一众弟子开了眼界。 对于年轻人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开眼界长见识更有好处。 当然,马明野不知道的是,其实这次出手的不止张远和燕昭,而是还有一尊实力强横的铁甲兽。 没有铁甲兽黑布的牵制,云峰道人不会关键时候无法逃脱。 他更不知道,如果云峰道人的心炼长剑在手,张远和燕昭联手也不敢说能胜。 一位靠心炼剑器展现战力的剑道修行者,长剑没有在手,战力折损何止一半? 这也是为何燕昭要得意询问张远他剑道修为如何的原因。 对于燕昭来说,能缠住一位开阳境强者心炼之剑,让其至死都没能召回长剑,这已经是无比值得骄傲事情。 “赶紧疗伤吧。” “那心炼之剑有几分手段,可以参悟参悟。” 张远将一颗丹药递给燕昭,然后往马明野等人那边走去。 在鼎运关时候,玉娘将从林羽堂那带的保命丹药都给了张远。 “血虎大人——” 马明野拱手,话没说完,张远已经摆手。 “马老哥说的什么话,咱兄弟相称,何来大人?” 这话让马明野和身后的一众弟子都是面上闪过激动。 哪怕他们出身武道大宗,可张远这等名震一方的天骄人物面前,还是要仰望。 “老哥,这几个猎妖人坏了江湖规矩,也不用送去官府,就你们太平武宗按着规矩来。” “还有,”张远看向来处方向,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那些人什么来历,为何要来截杀我们,在这临阳郡的地界上,想来太平武宗能查清楚吧?” 江湖人管江湖事,太平武宗就要管临阳郡地面上的江湖武修。 张远的话让马明野浑身一震,身上杀意激荡。 太平武宗是临阳郡第一武道宗门,如果这事情不能查清楚,那名声就坏了。 为了太平武宗的名声,就算杀个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 马车离开,马明野和身后徐钊等弟子面上神色复杂,有敬佩,有感慨,还有一丝向往。 “这就是年轻辈中顶尖人物的风采。” “我,我想入军伍看看。” “真想能与他们这等强者并肩而战。” 众弟子的低语让马明野面上露出笑意。 这一趟出来,收获不小。 “青玉流云燕昭不说,血虎张远战力之强,绝对已经是罡煞之境,能入腾洲天地人榜。” “我们今日所见,以后遇到江湖同道,可以帮他们扬名。” 马明野面上带着微笑,看看徐钊等人:“特奶奶的,你们这才出江湖就能遇到这等事情,足够吹一辈子了。” 转头,看向被押在一旁的五位猎妖人,马明野双目之中透出冷意。 看过天骄风采,再看临阳郡江湖上的龌龊,他心中杀意升起。 太平武宗要保威名,就要敢杀人。 —————————————— 前行的车架上,张远身上血煞之气与淡淡的真元力量流转。 一旁吞服了丹药的燕昭转头,面上露出好奇。 “张兄,听说你有一种特别的压制煞气的法门?” 燕昭身为青云剑宗招牌,门中对于他可能的敌手都是细细摸排。 张远这等郑阳郡天骄人物,自然能查到的讯息都被查到。 何况与张远同行这么久,夏玉成等人都曾笑谈过张远化解煞气的法子。 这算是颇有些香艳的轶事。 更多人好奇的是,那位欧阳家大小姐有没有帮张远化解过煞气? 张远看一眼燕昭,开口道:“赶车。” 说完,他身形一动,退入车厢,盘坐运转身躯之中的气血真元。 他的脑海中,一道血色身影冲出。 第367章 我儿还家日,精忠报国时 张远毫不犹豫的以神魂之力所化身影一刀斩出,将那咆哮的血影斩碎。 瞬间,气血真元与灵气洪流激荡,汇聚经脉。 开阳之力,如江如河。 连绵的记忆画面,在张远的脑海之中流淌。 如今的他吸纳一位开阳境修行者的修为力量,已经不需要借助其他手段。 当然,在雁归岭斩杀天人境蛮人之后,消化那庞大到恐怖的力量,玉娘还是吃了许多“苦头”的。 “中三洲的人?” 看到云峰道人记忆,张远微微愣神。 云峰道人竟然不是下三洲出身,反而是中三洲中与腾洲最近的徐洲人。 他也不是仙道宗门出身,而是徐洲一方郡府之中世家子弟。 张远面上神色不变,但心中激荡难以平静。 中三洲的修行,资源,比下三洲丰厚许多。 中三洲的武道和仙道融合更紧密,许多世家都是仙武同修。 以中三洲的实力,三洲当中一洲出来,就能碾压下三洲三洲。 中三洲都是如此,那上三洲,皇城,会是什么样? 云峰道人来鼎运关,就是为了保证与雪域之中的通畅。 炼制妖灵战傀所需的妖灵和辅材,都需要经过鼎运关等地方送入雪域。 至于雪域之中炼制出的妖灵战傀,则是直接通过雪域深处的几处天裂,送入天外天。 如云峰道人这样中三洲乃至于上三洲出身的人,都在执行背后势力的任务。 这是庞大到极点,堪称让人恐怖的强大势力。 以张远所了解的讯息,基本上已经能明白,其背后牵扯到皇城,牵扯到朝堂。 甚至,牵扯到整个仙秦天下的主人。 世间事,有时候真的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就比如雪域征伐。 三洲大军为平蛮人侵扰而征伐雪域,其背后是为了练兵。 这跟早已潜藏在雪域以蛮人炼制战傀的魔门,还有以雪域为谋划的春秋儒道一脉,行事有什么区别吗? 他张远,裹挟这些事情之中,也不过是阴差阳错的选择了站在魔门和春秋儒道的对面一方。 天下大势,在戎在祀。 涉及九洲天下的大事,不会以个人的心意为转移。 少数顶尖强者,掌控天下大势的人物,也只能推动那滚滚前行的车轮,让其尽量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前行。 至于阻挡住车轮方向的石头,要么被碾碎,要么——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他已经站在那一方的对立面,他已经没得选择。 要么被碾碎,要么,做那一颗绊脚石,让车轮转变方向! 好在,他不是一人。 那车轮到底朝着何处转,掌控车架的人是谁,还在博弈。 “心炼剑术?” “飞剑之中一种,能让剑道更犀利。” 看着云峰道人修行记忆之中的画面,张远庆幸,燕昭这家伙死命缠住了云峰道人的剑,若不然,他可能要吃大亏。 脑海中“剑”字卷展开,将一种新的剑道修行法收入其中。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感悟越多,见识越多,修行手段就越多。 感受身躯之中涌动的真元气血,还有那些灵气珠子凝聚,张远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一位开阳境的反哺。 还有,云峰道人并非一人来腾洲,背后牵扯不少。 这些人和事,稍微运作一番,都是功劳,都是财富。 既然已经站过了队,那成败都是自己的选择。 …… 五日之后。 松阳郡,云平府。 古朴的门庭之前,张远,燕昭并肩而立。 坐在轮椅上的沈通捧着一份残破的衣甲。 沈通之后,身躯低伏的铁甲兽黑布,垂着头,不敢往前看。 前方门庭上,苍劲的“李府”两个大字透着沧桑。 “诗书传家有余庆,沙场点兵国柱石” 松阳郡云平府李家,文武皆修,世代从军的松阳郡世家。 “我儿还家日,精忠报国时。” “李某谢诸位能送我家可成遗物归来。” 门庭之前,白发老者躬身到地。 一位位白袍麻衣的身影躬身。 张远的目光落在那手中抱着幼儿,身前六七岁孩童躬身的妇人身上。 …… 李家厅堂。 李家家主,李可成的遗孀,还有两位李家主事之人郑重接待张远和燕昭他们一行。 李家家主危襟正坐,抱着婴孩的妇人神色平静。 两位李家主事郑重接过那沾染血迹的破甲,双手捧着坐回原处。 “朝堂抚恤已送到,没想到诸位是可成袍泽,还能亲送遗物而来,老朽感谢。” 李家家主拱手,面容沉静,只是那手微微颤抖。 “靖儿,你先去外面玩吧。”妇人不去看衣甲,转头轻声开口。 跟在她身侧的孩童犹豫一下,点点头,走出门去。 “诸位,你们与我夫君同行,可能,可能,说说他的事情……”妇人微微低头,声音颤栗,分明是在极力压抑情绪。 张远目光转向沈通。 沈通点点头,将一卷书册拿出。 “我追随李将军,与李将军一起留下阻敌,以千军阻挡万余蛮人,驻守冰火城二十二日。” “这是我所记录,所有雪域之中李将军事情。” “雪域第一位守城之将。” “雪域之中第一位以千军阻万军二十日以上的军将,李将军是一位真正的儒将。” “将生的机会送给同袍,他值得被记住。” 沈通轻语。 抱着婴孩的妇人低头,泪珠一颗颗滴落。 “多谢……” 对年的李家家主本沉静的面容终于掩盖不住悲伤,颤巍巍起身,接过沈通手中的书卷,长揖到地。 张远和燕昭忙上前将其扶住。 将李家主送回原位,张远看向一旁的妇人。 “嫂子,不知李将军二宝是男是女?” 妇人抱紧怀中婴孩,轻声道:“是女儿,夫君本来说等他归来起名的,如今只有个乳名雪儿。” 张远点点头道:“李将军曾嘱托我为他传话。” 将当初李可成交给他的青色玉珏拿出,张远轻声道:“若是男孩起名李镇蛮,女孩,就叫李轻雪。” 妇人接过玉珏,泪珠顺着面颊滚落,口中低低轻语:“轻雪,轻雪……” 李家家主等人送张远他们离开时候,门庭外铁甲豹兽驮着李靖在青石广场上奔跑。 张远他们离开时,铁甲豹兽微微转头。 “娘,那铁兽为何我感觉好亲切?”李靖牵着自家娘亲的衣角,轻声开口。 妇人抱着怀中婴孩,看着那缓缓离开的铁甲豹兽,泪珠再次滚落。 她,也能感觉到。 车架行出十里,车厢之中低伏的铁甲豹兽发出痛苦的嘶吼。 那声音,仿佛在泣血。 车架外,张远和燕昭对视一眼,轻叹。 …… 第368章 张远,你可愿留在新军? 离开松阳郡,张远他们一路向西,横穿松阳、临阳二郡,直回郑阳郡。 定军山大营。 “那是谁,竟然要金面将军亲自出营迎接?”整训的军卒抬头,有人看张远被夏玉成陪着进营,好奇开口。 “估计又是谁家推不掉的关系吧?郑阳郡三十六世家,各方府县世家,如今哪家不将后辈弟子往新军送?”有人面上露出冷笑,沉声开口。 这种事情如今几乎天天发生。 “呵呵,真当新军是能争功之地?没见我们头是从雪域之中杀一个来回的真正勇士?” 说话之人抬头看向前方的百夫长,面上神色透出崇敬。 仙秦崇尚武勇,军伍之中以实力说话。 新入营的军卒不管你什么背景,在这些满身煞气,从雪域之中百战归来的军卒面前,都是不敢喘大气。 定军山大营如今极为闹腾,营地之中至少二十万军卒散落。 从新军试炼归来,郑阳郡就开始真正整训大军。 以归来新军为根基,至少要扩军到五十万。 新军三千八百余军卒归来,其中大多数都已经被安排为百夫长,甚至千夫长,校尉军职。 “放心,管他谁来,在大营之中都会一视同仁。”前方整军的百夫长面上神色淡然,仿佛一切回到雪域之中接受教导时候。 那时候围坐在晴雪湖边听的兵法战策,白日操练的战法,如今都成为自己的领兵手段。 微微转头,百夫长面色从淡然化为惊异,然后就是涨红脸的激动。 “血虎大人!” 高呼出声,身躯绷紧,那一刻的百夫长与新入营的军卒听那些雪域百战故事时候表现一模一样。 张远转头,抬手,在胸口轻捶一下。 那边百夫长面色激动,挺直身躯,拳头重重捶在自己的胸口。 不远处,另外一队军卒之前的百夫长转身,看到张远,浑身颤抖,抬起拳头,重重的捶打着自己胸口的战甲。 “嘭——” “嘭——” “嘭——” 一位位雪域归来的军卒看向张远,握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这是对一位勇者的敬意。 这是对自己袍泽的欢迎。 这更是对强者,对同生共死的兄弟的迎接。 “血虎!” “血虎!” “血虎!” 原本的松散呼唤慢慢汇聚,化为镇天的呼啸。 他就是血虎! 那些新入军营的军卒,都是瞪大眼睛,看着前方缓步前行的张远。 他就是那个入雪域,领八十勇士引敌的血虎张远。 他就是那个领六百军,在晴雪湖畔整军的血虎张远。 他就是那个一人一刀,在雁归岭下领军冲向五万大军的血虎张远。 他就是那个借万军之力,斩天人境蛮人的血虎张远! 他,就是定军山大营之中的传说,血虎张远! “郑庆勋,天骄的崛起之路,是压不住的。”远处的大帐之前,身穿青色武袍的威远伯夏长林轻声开口。 他身后,面色苍白的偏将郑庆勋惨然点头。 “好在玉成与他未有龌龊,他这等人,也不会真的将你的那些小手段放在心上。” 夏长林摇摇头,背着手,看着前方快步而来的张远和夏玉成。 “腾洲镇抚司,郑阳郡镇抚司,都已经要为他扬名,就算斩天人的功劳送给小公爷,他入腾洲天地人榜也是板上钉钉。” 天地人榜上天骄,这等人确实根本看不上郑庆勋那些小阴谋手段。 天骄,注定是要腾飞九天! 张远与夏玉成一同到大帐前,向着威远伯拱手。 张远看向一旁的郑庆勋,面带轻笑的拱手。 正如威远伯所说,对于郑庆勋的所为,张远并未放在心上。 武道修行,一路上注定有无数人要被超越,要被遗忘。 弱者,才对过去耿耿于怀。 面上覆盖半面铁甲的夏玉成,身上气度明显沉稳,好似深渊。 立在威远伯身前,他已经有了一位真正战将的模样,再不是从前的“少将军”,夏家后辈,而是军中人人敬仰的金面将军。 “张远,你可愿留在新军?” 威远伯一句话,让身后的郑庆勋浑身一颤。 以张远在军中威望名声,真入新军,岂不是直接就一人之下! 倒是半边铁甲覆面的夏玉成神色不变。 “多谢伯爷好意,我如今已经是玄甲卫身份。”张远轻轻开口。 玄甲卫,镇抚司中精英,张远这等年岁和天赋,统属之权要上溯到皇城镇天司。 “呵呵,也是,你的前途,不在新军。”威远伯笑着开口,抬手请张远进大帐。 张远并未在新军之中逗留多久,只将铁甲豹兽黑布留在营中。 铁甲兽还未普及天下,寻常百姓对铁甲兽还是畏惧。 李可成神魂依附铁甲兽,无论实力还是灵智都不是其他铁甲兽能比,入营就是统领地位。 无法统军,那就统领铁甲兽。 对于李可成来说,军营才是他该待的地方。 “我等述职之后就往九林县任职,郑阳郡若是有事,无论是青玉盟还是炼器堂,都可传讯给我。” 与夏玉成并肩走出营地,张远转手将一块青铜令牌递给夏玉成。 “有不方便出手的事情,凭此物让段玉出手。” 所有生活在光明之中的人,不代表背后没有黑暗。 段玉的存在,就是张远他们这些身聚光明之人背后的阴暗。 “我明白。” 夏玉成接过令牌,点点头。 无论是他还是张远,如今都只是才有了一些属于自己的根基,远算不上有多少势力。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蛰伏,是悄然成长。 张远回到郑阳郡府,入镇抚司中述职,陶景召见他,只是嘱咐他在城中待几日,先别回庐阳府。 两日后,郑阳郡中消息,腾洲武道大宗拓山宗精英,有天骄之名的方物亭,腾洲镇抚司武镇司皂衣卫都尉,二十八岁便入瑶光境中期的强者严恒,另有七八位腾洲后辈顶尖武者,一起拜访郑阳郡。 他们已经游走各方郡府,挑战不少精英。 同辈之中,无人能胜这一行。 他们的领队,是当初从郑阳郡镇抚司走出的于承良。 当初的腾洲天地人榜人榜十八,如今的地榜十三。 一日后,郡府送来请柬,请张远赴宴。 张远知道,这场宴席,就是镇抚司为他安排的扬名之会。 宴席之后,他张远就是腾洲天地人榜上人物! “张远,我娘让我来看着你。”张远的小院外,穿着青色儒袍的邱锦书气喘吁吁走来。 “我娘说了,这次那些腾洲精英游走各方,就是要压服各处武者,提聚名声的。” “那宴无好宴。” 邱锦书看到张远身上衣衫整束,明显是要赴宴样子,伸手拍一下额头:“我娘可是说了,雨凝不在郑阳郡,务必看住你,别让你雪域之中拼杀出的名声毁在那宴席。” 走近些,邱锦书面上露出好奇:“说实话,你有没有被安排出手?” “我爹如今也算有些权了,这等替别人扬名的事情,他出面,能帮你推掉。” 第369章 希望他对得起你们对他的评定 张远知道,现在薛夫人是真的关心玉娘,才不让他出手。 当初与薛夫人初见时候,薛夫人看不上他张远,各种手段想让自己离开玉娘。 若他张远当真是个扶不上墙的,或许真的就会被整治离开了。 如今他展现出足够实力与潜力,薛夫人对他和玉娘在一起没有意见,加上因为青玉盟能帮邱家聚拢财富,对他们更亲切。 这就是出身大世家的女子维持家族关系的正常表现,你不能说他们嫌贫爱富,毕竟门当户对在任何地方都是必然。 “今日的宴席我自然要出手。”张远将长刀秋蝉轻轻放在刀架上,将两柄雁翎挂在腰间,轻声开口。 秋蝉适合战场,适合那些儒袍修行者,对于张远来说,更多的是雪域之中横行一场的纪念意义。 或许等他再入沙场时候,会带上秋蝉。 “哎,就知道你是躲不掉的。”邱锦书面上带着苦笑,看向张远,感慨道,“名利场上,躲不掉纷争的。” 邱锦书从前是个颇为宽厚迂腐的性子,连他爹邱明山都不看好他在官场表现。 他自己也是习惯了行事谨慎,与人少有纷争。 可从城外新军军演,他一战扬名,被推到风口浪尖,各种挑战、明暗算计都接踵而来。 所以此时张远说要赴宴,他明白不是张远不想躲清静,是实在躲不掉。 “走吧,”张远手按着刀柄,往小院外走去,“我听说云州薛家来人,似乎对玉娘的身份有些排斥,怎么回事?” 张远一边往外走,一边开口。 他的话让跟在他身后的邱锦书微微一愣,然后点点头。 “我听那边来的堂舅话里意思,是因为舅舅上书立储的事情。” “如今薛家前途未卜,族中不少人都有怨气。” 本来,举族之力培养薛文举,等他入皇城,入礼部,薛家该是鸡犬升天。 结果倒好,薛文举皇城上书,差点引来诛灭九族的大祸。 虽然最终结果他从礼部侍郎位,被送去皇城读书,免去一场生死大劫,可也是伤了薛家的心。 这就是世家。 举族之力培养精英,等精英崛起之后,也要反哺家族。 这样相互成就,才能让家族越发兴旺。 当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必然。 “张远,以文举舅舅如今处境,雨凝表妹暂时不与薛家相认也是好事。”邱锦书再次开口。 张远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玉娘对薛家倒不是真的有多少念想,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待。 如今知道自己出身,知道是薛文举的女儿,已经足够了。 …… 青雀楼。 以往因为主要负责官府接待,这里颇为清静。 今日不同。 今日这里是一场满城关注的青年精英聚会举办之地,各方精英,还有腾洲其他不少俊杰都来,门口处已经簇拥不少人。 这家郑阳郡城第一酒楼,今日少了以往的肃穆,多出许多喧闹。 “血虎大人!” 隔着老远,立在青雀楼门口的掌柜慕容文博就拱手,面上带着轻笑。 他这一声唤,周围人都是转头。 “张远!”有人低呼。 “据说他随新军去了雪域,还立下不少功勋。”有人消息灵通,低声向着身边的伙伴开口。 “我家三哥从雪域之中归来,说血虎大人之风采无人能比。”有人目中带着神采,紧盯张远,“三哥可是我常家这一辈最出挑人物。” 新军之中事情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不少事情都是军中机密,不能外传。 就连斩天人之事,也是只能军中知道,少有在军营外传扬的。 本来新军归来,就是组建大军,也很少与大营之外联系。 “慕容掌柜是将我张远当外人吗?”张远走上前,向着慕容文博拱手。 “慕容伯父。”跟在他身后的邱锦书也拱手。 慕容文博哈哈一笑,面上带着感慨:“张远,这一次的机会可要把握住。” 慕容文博出身慕容世家,慕容世家乃是三十六世家之一,对不少事情的内情了解必然比其他人多。 说完,他又向着邱锦书道:“锦书啊,听我家云平说,你订婚了?” “这等大好事情为何不来青雀楼摆宴席?” “是不是你爹又说什么为官要清廉,不能铺张?” 张远也是在鼎运关时候听玉娘说才知道,邱锦书竟然订婚了。 女方就是寒亭侯叶锦棠的外甥女,叶凌风的表妹虞卿。 虞家是中三洲徐洲大家族,也确实是商贾起家,不过如今已经不全是商贾身份。 虞家自然没有带两百万两纹银来郑阳郡府提亲,不过光是寒亭侯保媒,对于邱家,对于邱明山和邱锦书来说,就不是那等银钱能比。 能跟虞家结亲,以后邱家人脉和资源都要提升一个层次。 也正是因为这门亲事牵扯到的关系极大,邱明山才不好宣扬。 低调,才是王道。 倒是薛夫人知道自家儿子不声不响就拐了中三洲世家女,还让人家倒贴,那等欢喜劲,恨不得逢人便说。 关键邱明山打招呼,这事少提,少炫耀,让薛夫人很是难熬。 在门口与慕容文博聊几句,张远与邱锦书快步走进青雀楼。 今日宴席在青雀楼的一楼和二楼,一张张小案前,如今已经坐了不少人。 一楼的中庭,那摆放的青石已经撤去,搭建了一方三丈方圆的台子。 “血虎大人!”张远走进门庭,已经有人站起身,低呼出声。 “张都尉。”有人起身抱拳。 张远点头,拱手还礼。 二楼,有人伸出头,看向张远。 “那就是张远。”说话之人看上去年不过三十,身上气息凝重,手按在小案横放的长剑剑鞘。 “郑阳血虎,据说实力极强。”另一人双目眯起,目光之中透出一丝深邃,“新军之中历练过。” “希望有点真本事吧。”说话之人将一杯酒送到嘴边,冷冷开口。 他们这些人身周,每一位身上气息都透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冷峻,宏大。 这些人,就是从外郡而来,游走各方,扬名挑战。 “于兄,你看这张远如何?”三楼之上,身穿青色武袍的镇抚司武镇司司首高大成轻笑开口。 他所说的于兄,是身形高大,身穿淡青色衣袍,头上以金冠束发,面容清冷的四旬中年。 于承良,从郑阳郡走出的人榜高手,如今的腾洲地榜十三。 他在郑阳郡时候,与高大成共事过。 “镇抚司最近青黄不接,十年无人入人榜,郑阳郡最近除了你,还有陶景司首极力推荐这张远。” 于承良双目之中有一丝精光闪动,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希望他对得起你们对他的评定。” “甲上上。” 第370章 武道修行,一步一脚印,哪有什么捷径? 当初那场镇抚司营首都尉试炼,张远被评定为几乎可称郑阳郡前所未有的甲上上。 这评价,超过了当年的于承良,也超过了于承良所知的其他出身镇抚司的人榜上高手。 在于承良看来,这等评定实在太高。 出身郑阳郡,他对郑阳郡中事情还是有几分关注的。 之后郑阳郡镇抚司和郡府都来人托他为张远扬名。 新军试炼后,连腾洲镇抚司都安排了为张远扬名事情。 身为从前人榜上人物,如今地榜上高手,于承良知道不管是腾洲镇抚司还是郑阳郡,都是有些心急了。 一个未到二十,修为未到瑶光境的武者,况且还是出身寻常。 这等人物,就算是有奇遇,有天赋,可说到底能有多少底蕴可言? 武道修行,一步一脚印,哪有什么捷径? 他看过关于张远的卷宗。 如果张远真的如卷宗上所说,已经有修出罡煞的苗头,修为从隐元中期开始突飞猛进,还兼修了儒道,甚至在雪域之中入魔挑战天人,那么于承良的建议是,再沉下心,好好修行个十年。 过早的成名,对于有天赋的武者来说,并不是好事。 相反,这一次他所领的那些青年精英之中,倒是真有几个好苗子,明显各方面打磨都已经圆满。 那瑶光中期的严恒,拓山宗的天骄方物亭,修为实力,心性悟性,都已经能名列人榜。 或许等这一次郑阳郡横扫之后,这两位就都能入榜。 张远在一层大堂往前走,忽然脚步顿一下。 他并未抬头。 楼上有人观察他,他当然知道。 “张兄。” 不远处的燕昭招手。 张远走过去。 邱锦书已经到另一边几个儒袍青年身边坐下。 儒道也有精英。 “老孟跟周家周浦的妹妹定亲了,本来这家伙想入赘,周家没答应。” 等张远坐下,燕昭开口说道。 周浦的妹妹? 张远点点头。 孟虞夫是为了偿还周浦的救命之恩吧。 武者重信义轻生死。 “今日安排了你出手?”张远看燕昭小案上放着长剑,出声问道。 燕昭点头,抬头看向二楼方向。 “我帮你摸摸底吧。” “有几个我也没有把握。” 张远点头,一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 三楼,一间窗户半开的包间,背着手立在窗台前的陶景面上神色平静。 他身后,端坐的通政副使,主持大河商道的何瑾面带笑意。 “我知道如今让张远成名确实早了些,可局势如此,我也只能借天地人榜之事,让世人知道郑阳郡之名。” 何瑾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无奈。 武道榜单的传播,比朝堂宣扬之力要更广,更快。 何瑾主持大江通商,保持新军后勤,做了许多事情,可依然名声不显。 很多百姓对郑阳郡如今局势,大江变化,全都不了解。 从前离开沧澜江的那些商行,依然不知商道已经通达。 这一次何瑾就是要借为张远扬名时机,将自己的政绩,大江如今的畅通,都推出去。 他也想跟陶景等人说的那样,给张远更多沉淀和磨砺的时间,可是,谁给他时间? “诸位,今日相聚,乃是一场盛会。” 二楼上,一道声音响起。 说话之人,身穿青灰锦袍,年四旬左右,双目开合之间都是精光。 郑阳郡武道第一世家夏家,夏昌山。 夏家第一高手,外面传言,玉衡巅峰。 具体是不是玉衡境,就无人可知。 “于承良大人是从郑阳郡走出的人榜高手,诸位各方郡府的英杰能在于大人带领下到郑阳郡,是我郑阳郡精英的机会。” “今日能与各方精英交流,想来能让我郑阳郡英杰开眼界,知道人外有人。” 夏昌山目光扫过四周,身上气血升腾,引动周围所有武者身上的气血激荡。 一时间,整个青雀楼中气血震荡,似乎有层层的青雀鸣唱。 不管是一层还是二层的武者,都站起身来。 “拓山宗方物亭,见过郑阳郡诸位同道。”说话的青年气度沉稳,穿黑色武袍,一柄长剑悬在腰间。 “严恒。”腰间挂雁翎的青年面色清冷。 “许继盛见过诸位同道,还望能与诸位郑阳郡同道交流切磋。”说话青年面上带着几分和气,不过身上战意激荡,目中有精光闪烁。 “曹子阳见过郑阳郡同道,听闻郑阳郡有血虎,有青玉流云,希望别让我失望。”一位穿半甲的大汉目光扫过,双拳紧握。 张远跟燕昭相互看一眼,也是拱手。 “在下燕昭。” “在下张远。” 不远处的邱锦书和身边几位儒生相互看看,都是摇头。 武道聚会跟儒道是完全不一样的。 儒道还要喝几杯酒,酝酿下情绪气氛,说不定还要请女侍唱曲,然后再是斗诗斗文。 武道,真干。 二楼处,夏昌山目光扫过,一位身穿灰袍,手提长剑的青年缓步往那中庭的高台上走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气势就升腾一分。 等到高台上时候,已经满身气血激荡。 洞明后期。 虽然还不算特别稳固,但已经是洞明后期。 “来者是客,郑阳郡夏玉川,请教。” 夏家后辈中名声最盛是军中扬名的夏玉成,武道最强的夏玉林陨落在雪域,让夏家这一辈如今有些衰落。 看来夏玉川就是新推出来的佼佼者。 “平阳郡,封正衡前来领教。” 二楼之上,一道身影飞落,好似展翅之燕一个闪烁,已经横掠过五丈,落在那高台。 身影落下,众人看清楚,是一位身穿青黑相间武袍,面容清瘦的青年。 青年手上也是提着一柄长剑,与夏玉川相隔两丈而立。 两人身上展现出的武道修行境界,都是洞明境后期。 两人相互抬手,然后手按在各自剑柄上。 此时,台下声音沉寂,所有人目光都落在两人身上。 张远的脑海之中,那“剑”字卷悄然展开。 他双目之中,也迸发神采。 夏玉川握剑的手掌五指握紧,指骨用力,拔剑之时必然势大力沉。 封正衡手掌虚握,手臂低垂,倒是腰身微微拱起,明显是江湖路数。 “夏玉川出手可劈斩,可横斩,以他此时握剑之力,该是进步劈斩。” “封正衡必然刺剑。” 张远口中低低轻语,让一旁的燕昭双目眯起。 “江湖剑与沙场剑。” “夏玉川要抢占大势,必然率先出剑。” 燕昭声音才落,夏玉川长剑出鞘,一剑斩落。 张远与燕昭对视一眼,轻笑。 不知不觉,他们对于武道的感悟,已经远远超过自身修为层次,超越了同境界。 第371章 我再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 “当——” 高台上,夏玉川长剑斩击在封正衡的剑锋之上,双剑碰撞,两人身形都是一震。 寻常武者眼中,两人战力相当,起码这一击看不出胜负。 但在张远和其他强者眼中,已经判定两人实力高下。 夏玉川斩击之力,竟然不能让持剑刺击的封正衡退一步,说明他实力比封正衡差了许多。 而且两人交手,夏玉川率先出手而不能让封正衡退,更说明他修为比对方弱。 “张兄,你说夏玉川能支撑几招?”燕昭看向张远,开口问道。 此时,三层的包间之中,一直注意张远的于承良和高大成,都将目光投在张远身上。 以他们两人修为实力,张远和燕昭的言行都无法隐藏。 “这小子眼睛毒,”高大成面上带着笑意,低声道:“应该能推测个八九不离十。” “以两人的修为战力对比,夏家那小子大约会在第十一招败落。” 高大成的修为,自然轻松看出两人差距,也能推算出两人胜负在何时。 一旁的于承良摇摇头,面色不变:“八招。” 高大成看到台上两人差距,却不明白这种差距之外,两人的阅历、积累完全不同。 以封正衡挑战数郡不败的战绩,夏家强堆出来的夏玉川,会输得很快。 当初于承良在郑阳郡时候,高大成修为虽然比他差一些,但两人差距并不大。 眼力自然也相差仿佛。 这次回来,于承良发现,高大成的修为提升了一些,但并不大。 最关键是,他自己入人榜,地榜,与各方高手交手切磋,执行更艰难的任务,各种试炼,眼界见解已经完全不同。 相反,高大成,还是那个高大成。 这让于承良明白,不同层次的平台,对一个修行者的成长实在太重要了。 如今的郑阳郡,已经不是他的久留之地。 “八招。” 下方,张远的声音响起,让于承良和高大成都是眼睛一亮。 高大成看着张远,转头看看于承良,口中嘀咕:“特奶奶的,不是吧,当真是天赋使然?” 于承良此时神色也多出几分笑意,点头道:“他修为或许差些,但名声响亮,眼界到底是拓宽了,算是可造之——” 于承良的话没说完,下方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八招,夏玉川胜封正衡。” 这话,让于承良和高大成的笑意僵在脸上。 高大成慢慢凝住笑意,眉头皱起。 于承良则是面色化为清冷,淡淡道:“我收回刚才说的话,此子,分明是不堪造就。” 下方,燕昭同样皱起眉头。 “张兄,夏玉川能赢?” 此时台上已经交手第二招。 夏玉川长剑横斩,被封正衡闪过,然后一剑刺向夏玉川,使夏玉川手脚微微一乱。 此等局面,夏玉川支撑十招都难,更何况八招赢封正衡? “封正衡,平阳郡武明剑宗此代剑子,剑道修为精纯,擅长风灵剑法,云腾剑法,修为洞明后期。” “封正衡之前出手,与华阳郡余明交手,十九招胜,其中施展剑招云淡风轻,听云,刺风波……” 张远的声音低低响起,将封正衡所有修为实力,功法招式,与人战时的手段,都一一讲述。 他说的极快,极细,甚至分析出封正衡此人心性、习惯。 这些话语,让三层之上本皱眉的高大成和于承良都是微微愣住。 这些消息不难查出。 只是恐怕很少人查。 这些消息不难分析。 只是恐怕很少人分析。 “那夏玉川——” 燕昭看台上夏玉川已经快要支撑不住,忙再低声问。 这等局面,夏玉川还怎么胜? “夏家是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举族之力要培养出一位能接替夏玉林之人,自然早分析研究过封正衡。” “甚至他今日只为与封正衡一战。” “夏家除了夏玉川还能有其他后辈,夏玉川要想出头,只能靠今日一场胜。” “他可以丢命,但不能输。” “两军交战,强者胜。” “两军交战,算者胜。” “两军交战,勇者胜。” “三胜,封正衡只占其一,如何能胜?” 张远抬头,看向台上,目光,微微瞟向青雀楼三层和其上位置。 他的话,不止说给燕昭听。 “有点道理哈……”高大成喃喃低语。 “这个张远,”于承良的目光落在已经交手第六招的台上,双目眯起,“有点意思。” 三楼包间之中,何瑾手掌轻抚,面上带着笑意:“陶司首,你这弟子若是修文,绝对不差。” “这等筹算手段,执掌万军不成问题。” 陶景没说话,只是背着手看下方的高台上比斗。 “当——” 第七招。 封正衡长剑荡开了夏玉川的剑锋,让其胸腹之间空门大开。 此时夏玉川败局已定,看封正衡刺来的长剑,要么弃剑认败,要么被其一剑刺穿胸腹,身受重伤乃至死亡。 “第八招。”燕昭轻语,看着封正衡长剑疾刺而出。 “第八招。”二楼位置,端着酒杯的许继盛轻轻开口。 “第八招。”二楼位置的严恒与方物亭对视一眼。 “第八招。”夏家主持今日宴席的夏昌山微微握拳。 “第八招。”高大成目光紧盯台上封正衡的剑锋。 “嗡——” 长剑之上,剑锋上一层淡淡的剑气浮现! 最关键时候,封正衡激发了剑气! 这可是仅次于那无坚不摧的剑芒,是剑道意境所化的剑气。 一位掌控了剑气意境之力的剑修,战力之可怕,根本不是没有掌控意境的修行者能比。 “这,没有悬念了吧……”燕昭觅光瞟向一旁的张远。 他面前的张远神色淡然,端坐不动。 三楼上的于承良也是看着张远。 别的不说,光是这份从容,张远展现的不差。 除了眼力—— “刺啦——” 高台上,一声刺耳的尖啸,双剑摩擦声音响起。 本长剑正握的夏玉川陡然倒持剑锋,身形一低,剑锋擦着封正衡的长剑一步跨出。 以伤换伤! 封正衡的长剑刺穿了他的左肩。 但他的剑锋抵在封正衡的胸腹丹田。 手中握着长剑的封正衡面色惨白,手掌战栗。 如果夏玉川长剑压下,他的修为就废了。 就算能恢复,耗损时间与资粮,会让他与同辈之中顶尖人物脱节。 一步慢,步步慢。 “我,输了……” 毫发无伤的封正衡松开长剑,轻轻低语。 “真的八招……”燕昭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张远。 “竟然会这样。”二楼,严恒与方物亭对视,略微尴尬的低头。 “真的八招。”高大成眼角瞟向一旁的于承良,嘴角咧起。 于承良沉默片刻,轻声道:“我再收回刚才说的那句话。” “此子,可堪造就。” 高大成嘴角一抽。 你他娘的能要点脸吗? 地榜高手,说出的话,就这么收回去? …… (今天是情人节啊,祝所有看书的书友都忘记今天,少花钱,多看书。) 第372章 武昊宗三代第一的孟虞夫,踏入瑶光境 高台上,封正衡扶着夏玉川走下台。 夏玉川的收手,让封正衡无损,也赢得他尊重。 走过张远和燕昭身前时候,夏玉川脚步顿住,看向张远,面上露出一丝感激之色,轻轻躬身低头。 二楼位置,夏昌山看向张远,也是轻轻点一下头。 外人谁能知道,今日这一战,是张远和夏家高手,汇总威远伯搜集的讯息,以及镇抚司的各种资料,最终制定的战法? 特别是张远,光是给夏玉川喂招,就用了至少二十种战法,才定下了八招决胜的手段。 八招,是夏玉川的极限。 这就是世家。 世家,能寻到最好的资源,最好的人脉,最好的讯息。 敌人未至,已经败了。 这还只是郑阳郡的武道第一世家,若是腾洲,上三洲,乃至于皇城世家,手中资源,人脉,传承积累和财富,会多可怕? 仙秦天下,寻常修行者拿什么跟这些世家争? “武道相争,以伤换伤虽不可取,但夏玉川勇气可嘉。”二楼位置,主持宴席的夏昌山声音响起。 “此战对诸位俊杰或许能有些启发。” 夏昌山说完,便闭口不言。 正如他所说,这场宴席的意义,胜者扬名,观战者得到启发,失败者,也能有一场磨砺。 这宴席又不是寻常的江湖切磋。 这是带着半官方性质的比斗。 当然,第一战夏家子弟就胜出,已经圆满完成他们之前筹划的目标。 夏家郑阳郡武道第一世家的牌子可不能砸。 “郑阳郡燕昭——” 张远身边的燕昭站起身,话没说完,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老燕,我先来。” 燕昭回头,看穿着半边衣甲的孟虞夫缓步走来。 孟虞夫身边,还有一位低着头,身形有些削瘦的女子。 孟虞夫领着女子走到张远面前,将女子手牵住。 “瑾娘,这就是张远,血虎张远。” 孟虞夫出声。 他身边被牵着手的女子抬头,看向张远,然后微微躬身:“周瑾见过张远大哥。” “我哥哥常说,能遇张远大哥看重指点,是他此生幸运。” 周瑾,周浦的妹妹。 如今是孟虞夫已经定亲的未婚妻。 不管他们俩为何会定亲,反正此事已经定下。 周瑾声音带着丝丝颤抖,话说完,已经红了眼眶。 张远点点头,沉声道:“周浦算得上英勇。” 从当初在昙月岭下河道中与鱼妖交手不敢动,到在雪域之中一路拼杀,最后背负孟虞夫离开,周浦的成长,担当,清晰可见。 可惜的是,他没能活着归来。 张远一句“英勇”,让周瑾潸然泪下。 “瑾娘你先坐,我上去打一场。” 孟虞夫拍拍周瑾手臂,将她扶到一旁小案边坐下,然后向燕昭和张远点点头,往高台方向走去。 他每走一步,身上气血就提聚一分,引动周围空气震荡。 一层淡淡的云光在他身周浮现。 “这是——” “瑶光境!” 高台周围,低呼声一片。 武昊宗三代第一的孟虞夫,踏入瑶光境。 二楼位置,几位瑶光境的精英面色凝重,缓缓起身。 同辈之中,能到瑶光境的并不多。 孟虞夫到台上,目光投向二楼,拱手道:“在下孟虞夫,郑阳郡武昊宗弟子。” “我往雪域一趟,伤势还未痊愈,才突破瑶光境,不能久战。” “五招吧。” “五招,不胜就算战平。” 二楼几位瑶光境相互看看,都是有些犹豫。 伤势未愈,才突破,不能久战。 五招分胜负。 这要是不胜,有些挂不住脸。 要是胜了,又有些胜之不武。 “诸位,这位可是一把大斧在雪域之中杀出来的孟虞夫,你们别被他的话骗了。”就在此时,二楼处的拓山宗精英方物亭突然开口。 “我数年前曾与孟大哥交过手,他的实力,不逊于你们。” 这话让二楼的几位瑶光境精英都是一愣。 站在台上的孟虞夫哈哈一笑,身上气势激荡而起。 “方兄弟说的是,我等今日不过是定下些许谋划,你们可不能被惑了心性。” 谋划? 故意示弱,故意定五招胜负? 还有,之前的夏玉川八招险胜,也是开始就定下的谋划? 二楼一众的精英看向下方,面色更加凝重。 他们已经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一次的郑阳郡之行,说不定要折戟沉沙。 三楼位置,于承良看向一旁的高大成。 高大成连忙摇头。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听说典籍司有不少资料被借阅。” 那还叫什么都没做? 难不成还要你高大成亲自出手? 于承良冷哼一声。 他带的这一队精英如果输的太多,太难看,他面上也挂不住。 “老高,给你面子,但是三船四巷——” “我明白,必然是最俏的船娘。”高大成拍着胸脯。 “听说你手上还有那号称玉树金山的好东西?”于承良也不转头,只是开口。 “嘶——”高大成瞪眼,“兄弟,你这年纪轻轻的,就不成了?” “你不会练了那等功法吧?” …… 高台上,站在孟虞夫身前的是松阳郡镇抚司精英许继盛。 许继盛也是瑶光境初期修为,且突破不过一年。 他身形也是健壮,与孟虞夫对面站立,微微抱拳。 “徐某佩服孟兄探查雪域之勇——” “那你让我一招?”孟虞夫的一句话,让许继盛闭上嘴巴。 下方位置,本面色紧张,手指绞着衣角,看着台上的周瑾“嗤”一声笑出声。 其他人也是笑。 “看拳。”孟虞夫一声暴喝,背后气血涌动,似乎要化为虚影。 只是这气血之影到底淡薄,虚幻,未能成形。 不过光是这,已经引来下方一片惊呼。 能气血成形,那是功法大成。 瑶光境,功法大成,战力之强,可以越阶而战了。 “轰——” 孟虞夫的拳影带着呼啸轰鸣,向着许继盛胸口砸落。 许继盛神色郑重,丝毫不怠慢,脚下扎马步,半弓半趋,右手抬起,一拳击出。 “嘭——” 两拳相撞,两人身躯都是一震,各自退一步。 孟虞夫面上涨红,脚下多退一步,将左边身躯微微往后甩一下。 “再来!” 孟虞夫一声长喝,一步跨出,再次一拳击出。 对面,丝毫不让的许继盛迎上。 “张兄,老孟,能不能胜?” 燕昭有些紧张的看向张远。 这一战,他不敢定。 三楼上,高大成和于承良都是好奇看向张远。 张远并不答话,而是转头,看向一旁的周瑾。 “周姑娘,你,希望孟兄胜还是败?” 胜还是败? 这还要问? 周瑾神色紧张,看着台上再退一步的孟虞夫,低低出声:“张远大哥,我自然希望孟大哥——” 她话还未说完,张远再次开口:“要胜,他必然全力出手,内外伤势并发,这一战就算不死,也要修养一年半载。” “若是要他败,那你此时以未婚妻身份替他认输,想来他不会强撑。” “不过,今日认输,挫了锐气,他此生或许都只能在瑶光境蹉跎。” “周姑娘,你,怎么选?” 周瑾的面色僵住。 燕昭的面色僵住。 三楼上,不管是高大成还是于承良,都是愣住。 “这小子。”何瑾摇摇头。 “那孟虞夫因为周浦的死,自觉对周家有亏欠,对这周瑾说是情义,倒不如说是偿还。” “今日张远让周瑾选择,无论她做了什么选择,都会觉得负罪,如此一来,两人之间的牵扯,便真的斩不断了。” “这家伙不去做媒婆子,可惜了。” “哼,不好好修行武道,尽是弄些小把戏手段。”陶景说是这样说,面上笑意却掩盖不住。 只会修武道的,那是武夫。 唯有武道之外再有谋划,才是真正让人看不透猜不透的强者。 “周姑娘,第三招了。”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台上,震退三步的孟虞夫口中鲜血喷出,那半边衣甲上,鲜血透出。 他确实伤势未愈。 “孟大哥!” 周瑾站起身,一声高呼,手臂扬起。 第373章 张远,他想告诉我什么? 孟虞夫转头,看着她的手,面上露出笑意。 周瑾看着台上那高大身影,目中透出一丝温柔。 她不过是个花样少女,哪能不敬仰英雄? 孟虞夫这等武昊宗出身的精英为夫婿,她从前时候想都不敢想。 只是这门亲事乃是因为大哥周浦的殉职换来。 她心中明白,自己这样的小家族女子,怎么能配得上孟虞夫这样注定腾飞万里的强者? 台上台下两人相视。 周瑾轻轻吸一口气,扬起的手掌握紧:“孟大哥,你一定能赢。” 赢。 孟虞夫是武昊宗年轻一辈最强者,甚至可算是郑阳郡这一辈中第一个踏入瑶光境的精英。 孟虞夫这样的人,怎么能认输? 她周瑾虽然不修武道,可她明白,今日她替孟虞夫认输,往后孟虞夫的心就死了。 她舍不得。 就算这门亲事掺杂了许多其他,可她还是想,幸福。 哪个女子,不想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 “好。” 台上,孟虞夫一声长喝,双目之中迸发出耀眼的光彩。 他身后,原本动荡的虚幻气血之影,慢慢汇聚,显化为一道淡淡的苍狼虚影。 “杀——” 孟虞夫口中喝,脚步踏出,身后虚影与身躯相合,凝为淡青色甲胄一般,随身前行。 瑶光境与洞明境最大的区别,不只是气血真元力量的提升,更多是气血真元显化,可身外凝为罡气护体。 等到开阳境时候,这罡气就可慢慢以虚化实。 武道修行,虚实转化后,就是凝聚罡煞,化为神通,最终修出武道金身。 那些提前修出罡煞的,都是真正的精英天骄。 本来,人榜可是要三十岁前修到开阳境才有资格入榜的。 不过在下三洲,能在三十岁前,或者瑶光境时候修出天罡或地煞力量,就差不多能有资格入仙武天地人榜之中的人榜。 下三洲的武道确实比不上中三洲和上三洲。 “轰——” 许继盛迎着孟虞夫的拳影冲上,脚下一错,一拳撞上。 这一次,孟虞夫身形微微一顿,许继盛则是退出三步外,面色一红。 “你——” 许继盛瞪大眼睛,盯着孟虞夫。 孟虞夫定然是使用了秘法,让自身实力瞬间提升。 这等秘法在大宗门和朝堂都有流传。 不过世间事都是平衡的,借秘法行事,自然要付出代价。 这等换取瞬间爆发力量的秘法,对身躯和经脉的伤损定然极大。 为了一场比斗,付出这样的代价,不值得。 “哈哈,本不想拼,奈何红颜在前,老子不能输。”孟虞夫长笑,再一步踏出。 看着身上气血和真元提聚到极致,虚影为甲胄,拳影激荡的模样,许继盛沉默的往后微微退一步。 刚才那一拳他落了下风,这一拳他要是硬接,说不定会受伤。 反正以孟虞夫的实力,那秘法支撑不到十息。 这一拳之后,孟虞夫就无力了。 约定五招,他还有一招。 一招,足够了。 “许继盛要输了。”三楼上,高大成沉声开口。 “武道修行,一步退,就是步步退。”于承良摇摇头,面上露出一丝遗憾,“孟虞夫从雪域之中磨砺一趟,确实不同。” “在他眼中,这不是比斗,而是生死搏杀。”另一边的包间中,何瑾看着台上的孟虞夫,目中透出深邃。 “张远,他想告诉我什么?” 孟虞夫,夏玉川,背后都有张远的影子。 这两场拼斗,这两人都选择了以生死搏杀的心态来战。 今日的聚会,其实对于张远之外的人来说,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张远他们去过雪域,见过雪域之中潜藏的魔道修行者,他们知道的讯息不比我们少。” “他是想告诉我,这场争斗,没有谁能置身事外。” 何瑾面色凝重,沉声开口。 陶景同样神色郑重,轻轻点头。 何瑾所说的这场争斗到底是哪一场,他们没有明说,也不必明说。 下方的高台上,当许继盛退后一步的时候,孟虞夫本挥舞出去的拳影陡然一震。 他身上,所有的罡气凝住,化为苍狼之影,一声咆哮,撞向许继盛胸口。 许继盛面色大变,想要再退已经来不及,只能抬手,手臂交叉在身前,浑身气血真元化为一道青色的圆形盾牌,阻在胸腹之前。 “嘭——” 苍狼撞碎了那圆盾,然后撞在许继盛的手臂上,将其身躯连着一起撞飞,跌落在高台下。 “咳咳——” 孟虞夫口中咳出一大口血,口鼻之间鲜血喷涌。 他面上露出得意,在台上拱手:“许兄弟,谢你留手了。” 站起身的许继盛神色复杂的拱手回礼,然后一言不发的往二楼走去。 回想一下,他这场输的冤又不冤。 冤,是因为他落入孟虞夫所定的规则,五招决胜负。 不冤,他在拼斗的关键时候心中有了退意,就已经输了。 此时感受,他心中收获不少。 台上,孟虞夫已经被周瑾扶着走下。 周瑾眼中带着泪,将孟虞夫的手臂紧紧扶着。 孟虞夫走到张远和燕昭身边时候,咧嘴一笑,眨一下眼睛,然后也不停留,径直随着周瑾离开。 青雀楼中,等孟虞夫走出,那大堂之中一片沸腾。 孟虞夫伤重之身还能一战,他们谁不能战? 孟虞夫能自损死战,他们为何不能? “某家郑阳郡王家王腾,请赐教。” “秦魏亮,愿讨教。” “拓跋成云前来挑战。” …… 两场惨胜的拼斗,彻底激发了郑阳郡武者的血性。 本还对那些巡游精英带着畏惧的心态,如今一扫而空。 管他什么强者,只要全力以赴,未尝不能战而胜之! 看着大堂之中的澎湃战意,三楼上的高大成面上神色得意,于承良微微皱眉。 “些许勇武,弥补不了差距。” 于承良看向台下端坐不动的张远。 这场宴席的进程,似乎已经悄然变化。 原本以实力为尊的气氛,现在有了些不同。 原本的节奏,被郑阳郡的精英掌控了! “曹子阳,你去。”二楼,端坐的方物亭沉声开口。 他们这一队精英之中,方物亭实力和布局都是最顶尖。 所有人都不觉接受他的安排。 穿半甲,双眉入鬓,头发以玉冠束起的高大青年站起身,点点头。 他身形一动,只一步就横跨十丈,踏上了高台。 云光闪耀,罡气随身。 瑶光境。 “尚阳郡曹子阳,恭候。” 曹子阳手中一柄短枪握住,枪锋指向下方。 这等挑衅,让本就战意澎湃的郑阳郡精英武者都是抬头。 “我来!” 说话之人是城中世家魏家精英魏玉福,年刚过三十,修为在半步瑶光之境。 魏家也是武道家族,实力比不上夏家,也不弱多少。 魏玉福踏上台,也不招呼,长剑直接出鞘,身形一动,径直刺剑而上。 这一剑动作迅疾,根本不比之前第一场交手的夏玉川与封正衡差。 怪不得夏家急着推出新的年轻辈强者,看来其他家族追的也紧。 一剑刺到,曹子阳面色不变,手掌握紧短枪,枪锋一转,微微旋着点到魏玉福的剑锋上。 “啪——” 剑枪相撞,魏玉福面色一变,手掌之中剑差点握不住,剑锋也不觉被荡开。 曹子阳不管他,那点出的枪锋再往前一探,刺向魏玉福的胸口。 魏玉福往后退一步,手中剑去封那短枪,却根本封不住。 “当当当——” 长剑斩在枪杆上,激起层层的金色火花。 魏玉福连着退出八步,在曹子阳枪锋点在胸口的瞬间,一步踏空,跌落下台。 “承让。” 曹子阳一拱手,然后再看向四方:“还有谁?” 第374章 临阵突破的燕昭 魏玉福本就是洞明境,与曹子阳修为差一个境界,输了也不丢人。 此时魏玉福败了,又有人一步踏出,登上台去。 两招,这位郑阳郡精英就败了,被曹子阳的枪锋抵在脖颈上。 连着三位精英上台,都是连曹子阳三招都接不住。 一时间,大堂之中原本的激荡战意好似被冰雪压住。 所有的郑阳郡武者面上神色多出些凝重和无奈。 瑶光境,怎么打? “一重境界的压制,几乎无解。”张远身侧,燕昭缓缓起身。 “我估计不是严恒的对手,不过可以帮你摸摸底。” 他说完,提着长剑,步步前行。 大堂之中瞬间安静。 燕昭,郑阳郡洞明境第一人。 “他就是燕昭,青玉流云。”方物亭看向一旁的严恒。 严恒穿一身黑色皂衣,手压在雁翎刀的刀柄之上。 “不入瑶光,他胜不了曹子阳。”严恒双目眯起,沉声说道。 一层境界一重天。 世间修行,来不得半分虚假。 洞明境第一又如何? 严恒不觉得燕昭有胜算。 “张远是留在郑阳郡城,还是去腾洲镇抚司?”三楼上,于承良忽然开口。 他的目光看着张远。 郑阳郡的那些精英,早已悄然将张远和燕昭当成是同辈最强者。 而燕昭和孟虞夫等人,分明也早已默许,张远实力强过他们。 这般看,张远就算实力没有传言那般恐怖,也定然是胜过了郑阳郡其他同辈人物。 这样的精英,郑阳郡和腾洲会安排如何培养,于承良也有几分好奇。 “他此战之后就会去九林县。”高大成摇摇头,话语之中带着几分遗憾,“这家伙走了,郡城之中少了几分情趣。” 他当然舍不得张远走。 他舍不得张远那些不时送来的古怪玩意呢。 “九林县……”于承良摇摇头,又点点头,“此子能坦然前往九林县的话,心性没话说。” “世间精英天骄无数,最怕的就是一旦成名就认不清自己。” “有时候,沉淀磨砺,并不冲突。” …… 高台上,燕昭已经与曹子阳对面站立。 “青玉流云,希望你别让我失望。”曹子阳低喝,短枪枪锋震荡,化为虚幻流光。 他双手持枪,一步就冲到燕昭身前,枪锋压下。 短枪既有长枪之威,又有短兵之险。 这瞬间爆发,寻常武者连反应都做不出,就会被枪锋扎穿身躯。 燕昭手中长剑出鞘,剑锋轻带,与那短枪枪锋一撞,身形随着撞击之力,已经飞身而起,轻旋直上,好似青燕。 青玉流云,果然身轻如燕,如玉如云! 看燕昭身在半空,曹子阳口中低喝,短枪抖落枪花,向着燕昭扎去。 燕昭长剑探出,每一剑都与枪锋碰撞。 “当当当当——” 连绵的剑光与枪锋之光汇聚,几乎听不到丝毫的停顿。 其他不谈,光是这份迅疾速度,已经不是其他人能比。 “当——” 悠扬撞击声停住,曹子阳身形立在原地,看着轻飘飘落在两丈外的燕昭。 “燕昭,你剑道修为不差,不过修行境界不够,不可能有机会胜我。” 短枪指着燕昭,曹子阳神色淡然。 这就是修为差距,虽然可以被战技和阅历、兵甲等手段弥补,可他曹子阳也是精英,他的战技和阅历也不差。 “境界不够?” 燕昭点点头。 他身上,一股压抑的力量升腾。 一层层的云光迸发,引动身周的空气发出“簌簌”声响。 他身上气血与真元激荡之间,似乎凝为一片青云。 “临阵突破!” 高台下,有惊呼之声响起。 张远目光看着燕昭。 其实燕昭早就可以突破到瑶光境,只是他自己修仙武之道,两道同修,并不在意修为的提升。 今日突破,也不算是临阵突破。 毕竟对于燕昭来说,突破到瑶光境,水到渠成而已。 “嗡——” 云光震荡,青云随身流转,长剑之上,淡淡的剑气与身周的罡气相合。 瑶光境剑修。 剑锋再次前指,燕昭淡淡开口:“现在如何?” “杀!”曹子阳的低喝代表了回答,手中短枪刺出,代表了回应。 剑锋与枪锋再次连绵碰撞。 张远轻轻摇头。 他要是曹子阳,绝对不会给燕昭慢慢适应瑶光境力量与速度的机会。 此时这般交手,简直就是在帮燕昭适应新境界。 “曹子阳的心境被燕昭影响了。”二楼位置,方物亭摇摇头,将酒杯放下。 他身旁的严恒,握拳,目中透出战意。 武道争斗,实力差别不大的情况下,谁心境动摇,几乎就是必败之局。 燕昭实力不会比曹子阳强多少,可燕昭的心境比曹子阳稳。 或者说,今日这比斗的节奏,气氛,乃至于实力之外的各种因素,都被郑阳郡的武者掌控。 就不知这等局面,是谁在布局? “当——” 挑开燕昭的长剑,曹子阳面色郑重。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不该给燕昭适应瑶光境力量的机会。 看面前的燕昭,曹子阳手中枪径直刺出。 “多谢曹兄。” 燕昭一声长笑,手中剑上五寸剑气流转,剑气引动自身真元气血,然后与身上云气相合,身躯几乎化为虚幻。 一步之间,他已经穿过身前空间,剑锋横带,擦着曹子阳的肋下衣襟,将其战甲的束带划断。 速度,快到极致。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江湖剑道之灵动,在燕昭身上展露无疑。 立在原处的曹子阳面色透出一丝苍白。 这一剑要是燕昭不留手,他的胸腹已经被划开。 “我输了。” 吸一口气,曹子阳低头说一句,然后转身下台。 他虽败,台下无人敢轻看他。 瑶光境修为,枪锋横压郑阳郡精英,若不是燕昭将其击败,他一人就能败一郡精英。 “嘭!” 二楼之上,严恒一拍面前小案,身形直接跨过廊栏,翻身落在高台。 他手按雁翎刀,身上瑶光境中期的武道气血与真元力量激荡,化为淡淡虚影。 那是一尊好似虎豹,又带着一丝异兽影子的虚像。 “金毛吼,他修的是镇抚司《屠荒经》?” “镇天司之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之外,《屠荒经》算是顶尖了。” “这家伙也被镇天司看中了?” 高大成看着严恒身外的虚影,开口问道。 “腾洲严家后辈,他们家可是有人早在皇城。”于承良的声音平静。 “严宽?五十年前腾洲天榜第九?”高大成看着台上的严恒,面色凝重,“怪不得,出身此等家族,你自然看好他。” “当年的天榜上人物,如今少有在仙秦九洲,严宽前辈还在不在世?” 这话让于承良摇头。 “不知,就是严家人也不知。” “可能是镇抚司中秘密任务吧。” 微微握拳,于承良低语:“等我入天榜,我也能有机会前往天外天。” 天外天。 那是世间顶尖强者的战场。 看着于承良,高大成面上露出一丝复杂。 曾几何时他与于承良并肩,可是如今,于承良的目标已经是天外天战场,可他呢? “吼——” 高台上,严恒身上虚影发出一声嘶吼,腰间雁翎瞬间出鞘。 台下,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观看严恒出手,这是燕昭为他换来的机会。 第375章 严恒在张远面前能支撑几招? 大势。 虽然未凝天罡之力,但严恒明显已经是武道大势汇聚,举手抬足之间都是恢弘的异兽之姿。 这就是真正精英层次强者,修行天赋根本不是寻常武者能比。 长刀出鞘,右手执刀,左手握刀鞘,身躯微微低伏,好似捕食猛虎,严恒的身形一闪就冲到燕昭面前。 身形闪烁,速度快到极致! 出身镇抚司的严恒,竟然修了迅疾无比的江湖步法! “嗡——” 长刀举起,朝着燕昭迎面斩落。 干脆。 干净。 一刀就是一刀,不去管什么后手,也不去管对方怎么应对。 斩落的刀锋之上透出青色的刀气,三寸刀气撕开空气,传出“呲呲”的声响。 燕昭目中闪动精光,没有退一步,而是剑锋点出,与那长刀撞在一起。 “当——” 长剑被刀锋压弯,带着一道弧形。 燕昭身形一颤,面色一红,脚步退后,身形飞空,如同流云飘荡。 硬接严恒一刀,这是燕昭自己的选择,也是要让张远看清楚严恒的刀法和力量。 “能让出身青云剑宗的精英如此不惜代价相助,张远修为战力不谈,为人处世确实有其可取之处。”于承良再看张远,看法已经大大改观。 “沧澜江中游,腾洲与均洲交界,中三洲中徐洲与粱洲交界之处,江湖势力交错,仙魔妖横行。” “看来何大人看重张远,就是有意借他之力疏通这等大江之患?”三楼上,陶景转头看向何瑾。 镇抚司也罢,朝堂也好,都不缺高手。 天人境的供奉可随时调遣。 但是修为足够高,不代表能力足够强。 这里说的能力,是统御各方的能力,也是结交各方的手段,更是将人脉、资源都运转使用到最合理的本事。 在陶景看来,张远确实是最适合的疏通三洲节点人物。 这柄刀,越发锋利。 “只要打通三洲商道,中三洲的物资入腾洲,别说郑阳郡,就是整个腾洲的武道修行都会更加昌盛。” “何某虽然有私心,可对朝堂,对仙秦,并无半分亏欠。” 何瑾端坐,看向前方。 他身上,浩然力量涌动,在身周凝为层叠的山河之影。 心中有山河,眼中有天地。 …… 下方的高台上,燕昭身如流云,飞身刺击,好似飞燕投林,剑锋清亮。 持着雁翎长刀的严恒同样步步皆稳,一刀一刀,将燕昭逼到高台角落位置。 修为,战技,经验,杀伐之意,严恒都比燕昭强一分。 这一战,没有悬念。 “杀——” 严恒一刀斩向已经被逼到角落的燕昭。 燕昭身形想动,可已经被对方大势压制,身形就是动也躲不过这一刀。 长剑在手,他目中透出精光。 他的左手挑起,手指拇指、中指相扣。 仙道御剑之诀! 严恒双目之中暴射精光,不退反进,长刀轰然斩落。 此等境地,他若退,对方仙道之剑来,他必然败落。 “当——” “我认输。” 严恒的长刀停在燕昭的头顶半尺,缓缓收刀。 不远处的地面上,一柄清亮小剑掉落。 燕昭在飞剑被对方斩落之后,干脆的认输。 抬手一招,小剑消失在他的衣袖之中。 “仙道剑术,武道剑术,传言青云剑宗乃是有仙道剑术传承,果然不假。” “这等剑术近身谁能防住?” “厉害……” 青雀楼中,无数低语响起。 燕昭与严恒的一战,让所有人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同辈精英。 修为,战力,战技,对于同辈完全都是碾压。 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 “瑶光境的修行我才开始。”走到张远身边,燕昭神色平静。 “张兄,后面看你的了。” 张远点点头,站起身。 整个大堂,青雀楼中,都化为静寂。 二楼位置,方物亭微微握拳。 高台上,严恒的手掌轻轻摩挲刀柄。 “厉害,此等布局,以郑阳郡之力抗衡各郡顶尖精英,不知不觉就奠定自身不容小觑的实力。”于承良看着一步步前行的张远,沉声开口。 不管是夏玉川还是孟虞夫,哪怕是燕昭,都不是今日宴席的主角。 今日,各方高手都是为张远而来。 可张远不出,就已经让各方高手底牌几乎展尽。 而且,无形之中,张远一招未出,就让所有人明白其实力绝对极强。 这对于任何挑战他的人,都有心理压力。 此时台上的严恒,就已经心境有些动摇。 “这家伙,到底还是要上。”不远处的邱锦书低叹一声,“诸位,有没有兴趣赌一把,看张远能多久击败这个严恒?” 他转头,看向身边的那些儒生。 只是那些儒生看他时候,那眼神不对。 “邱锦书,你变坏了。” “邱锦书,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的儒生。” 几人鄙夷的看着邱锦书,然后再看向台上。 张远手按双刀,面色平静。 他一步步前行,身上气息收敛。 “刚才严兄斩出一刀封山震林,气势未聚,刀锋上剑气却不散。” “看来严兄是有所保留。” “你的刀法,主修的并不是这一套撼山刀。” 张远声音不停,脚步不停。 本握刀在手的严恒,面上神色变幻,目中透出浓烈的忌惮。 外人不知,此时他心中翻涌如潮。 他确实主修的不是《撼山刀》。 可这都能被张远看出,简直是撕开了他所有的伪装,将他的隐秘都挖出来。 这个张远,当真可怕! 此时,不管是台下那些郑阳郡精英,还是二楼和三楼的强者,都是目中透出精光。 严恒面上神色变化都被他们看在眼中。 张远就凭一招刀法,就推断出了严恒的修行手段,战技本领,这是何等可怕的眼力? 与这样人争锋,你还未出手,人家已经算尽你本领,还怎么战? 所有人眼中,都透着浓浓的震惊,完全忘了,张远修为未到瑶光,他对面的严恒乃是瑶光境中期。 修为的差距,在所有人眼中都已经被张远的手段踏平。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让我施展出另外一套刀法!”严恒一声长喝,长刀紧握向着张远当头斩落! “严恒在张远面前能支撑几招?”二楼,方物亭握紧剑柄,低低轻语。 “严恒能在张远面前支撑几招?”三楼,几位强者几乎都是面带轻笑,轻轻开口。 一楼,所有人心头都冒出这么个念头。 严恒在张远面前,能支撑几招? 第376章 郑阳血虎,实至名归 张远手按双刀刀柄,看着那当头斩落的长刀。 论修为,他张远不过武道第二重洞明之境,九境修行,他才算开始。 可他有潜力,有天赋,有同阶不能比的战力。 身为镇抚司中武者,仙秦会给他时间,给他机会,给他资粮,培养他,让他成长。 仙秦天下,只要是朝堂看中,成为一方巨擘只是时间上的事。 不过现在的张远需要做的是,展现自己的才华,展现自己的天赋。 自己的上限越高,得到的培养和资粮就越多。 严恒的长刀斩落,张远心中却不断的涌现出各种念头。 这一刻他的心境不但稳固,而且思绪清明,有着无数念头起落。 所有人目光之中,张远的沉稳与那当头的一刀刀光形成了难以想象的对比。 就好似山岳与清风的对比。 他强任他强。 清风拂大岗。 “仓啷——” 严恒长刀到张远头顶三尺时候,张远双刀同时出鞘。 长刀出鞘的瞬间,张远的左脚踏出一尺,右脚微微绷紧,所有力量从右脚提聚,身躯好似山岳倾塌。 这是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于身,引动自身之力凝于一刀。 一刀定胜负! 当张远的手脚齐动时候,所有人都看出张远的选择。 “疯狂!”方物亭握拳。 “果决!”于承良欣赏。 陶景面带微笑。 高台上,张远左手刀倒持,刀锋外翻,刀身贴手臂,向上轻抬,刀尖位置压在自己的肩头,让这刀能承受最大的力量。 他的右手刀正握,刀锋前压,划出一道半弧,向着严恒的腰身横扫。 严恒哪怕当头斩落的刀劈在张远的刀锋,将他震伤,也躲不开张远那斩向其胸腹的那一刀。 这局面,跟第一场时候夏玉川与封正衡的拼杀可谓如出一辙。 唯一的不同,夏玉川当时没有反击之力,只能先伤己后伤人。 看着面前张远双刀一封一斩,严恒面上不带丝毫犹豫,一声低喝,长刀斩落的速度更快三分。 他没有退。 他背后的异兽虚影与其身躯相合,瑶光境中期的力量完全爆发。 之前几场比斗,他严恒也极有体会,也有深厚的感悟! 两强相争,唯胜而已! 两人都是不躲不避,生死就在一线之间!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台上。 于承良手掌轻轻展开,掌心有一团青色的真元力量流转。 台上,严恒的刀落下,撞在张远左臂抬起的刀锋上。 “当——” 双刀碰撞的清脆声响传彻。 这一刻,整个青雀楼中的修行者,全都站起身。 所有人眼中,所有人想象之中该被一刀斩落的张远左手刀,竟是纹丝不动抵住了严恒的刀! 所有人想象之中张远被一刀重伤,严恒胸腹被张远斩开的两败俱伤场面没有出现。 那台上,张远单单左手倒持的长刀,就扛住了严恒全力斩下之刀。 单手横刀,接一位瑶光中期武者一刀,手臂身躯纹丝不动! 这是何等强横的肉身力量! 左手不动,张远的右手刀,则是在严恒的腰腹之间用刀背轻轻划过,然后长刀归鞘。 “仓啷——” 清亮的声音响起。 张远后退一步,面色坦然。 “承让。” 承让。 张远胜了。 没有苦战。 没有死战。 没有两败俱伤,也没有决死拼杀。 挡住刀锋,一刀划过。 仅此而已。 这是绝对的实力碾压! 这是强到根本不是在一个力量级别的碾压! “这小子的真实实力,早已经能硬拼开阳,只是一直隐藏,要不是需要为他扬名,估计他还是不会显露。”三楼上,陶景背着手,看着台上的张远,满意的点头。 张远问过陶景,这场比斗需要怎么胜。 陶景当时的回答是,显露的本领越强越好。 果然,这家伙没让他失望。 这一刀,足够霸绝! 一招胜严恒,对得起之前的所有布置和铺垫。 这一刀,也让所有对张远的质疑化为乌有。 郑阳血虎,实至名归。 “绝对的力量。”于承良立在窗台前,身上气息微微震荡。 “他的先天真元品级,至少七品,甚至,”深吸一口气,于承良的目中透出一丝光彩,“甚至八品。” 因为是在下三洲,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先天真元品级对武者实力的加成。 于承良曾入上三洲历练,与那等上三洲中精英交手,明白先天真元基础对于武者修行的重要。 那些真正的大势力,对于后辈的先天真元熬炼简直到变态程度。 “一招。”高台下,有人喃喃低语。 直到此时,他们都不敢信,张远一刀就胜了严恒。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家伙,就是个怪物。”燕昭面上带着几分感慨。 他与张远同行一路,对张远修行的天赋和悟性有不少了解。 张远其实不但刀法绝强,其实对于剑道也是有着极为深厚的研习。 只是,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见过张远的剑。 “血虎张远。”严恒看着张远,面上原本的失落已经消散,多出几分光彩,“希望他日能与你并肩而战。” 同是镇抚司中体系,又同是腾洲镇抚司中精英,说不定会有并肩而战的机会。 “好。”张远拱手,然后抬头看向二楼位置。 此时,手持长剑的方物亭已经立在栏杆后,与张远相对。 没有说话,方物亭直接一步跨出,人在半空,长剑出鞘。 他的剑看上去厚重无比,剑长四尺,剑锋有一指宽。 人在半空,剑上已经有斩断山岳的力量化为三尺长剑气汇聚。 大剑从半空直接往张远当头斩下。 这一式说是剑法,倒不如说是刀法。 张远看那剑斩来,这一次没有双刀齐出,而是右手长刀出鞘,身后山岳之影浮现。 镇岳刀法。 武道大势。 江湖剑道意境与沙场刀法大势的碰撞! 所有人看着面前一幕,不敢眨眼。 “轰——” 长剑并未与长刀碰撞,只是那虚幻的山峰与剑气撞在一起,两种力量崩散,引动高台上好似飞沙走石一般,一道罡风旋散。 势均力敌! 两人这一击碰撞,已经完全只拼武道意境与大势,根本没有了修为层次的差距。 张远真的硬生生以武道大势,战技之威,弥补了自身修为的不足。 双脚落在高台上,方物亭脚尖一点,已经引剑再斩。 张远双手握住长刀,背后山岳再聚,长刀划过虚影,带着璀璨的流光,向着方物亭横斩而出。 “二十岁,能将武道大势修到这等程度,张远确实有资格入天地人榜。”于承良轻语。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高大成开口。 于承良点点头:“嗯,我收回之前说的话。” 第377章 这就是天骄之威 “轰——” 高台上碰撞之声再起。 “嗡——” 半空之中一声轻响,一道道金色的流光垂落,在高台四周凝聚,化为一层光幕。 “咳咳,二位天骄的意境与大势碰撞已经引动天地力量感应,这阵势光幕是为护青雀楼引动灵气的阵势不受损伤。”青雀楼掌柜慕容文博的声音传来。 两位天骄人物交手,竟然会引动天地力量变化,竟然会伤到青雀楼的阵势。 台下,那些郑阳郡精英都是张着嘴,面上透出难以掩饰的惊骇。 他们与人交手还在招式拼斗层次,台上两人已经是以大势与意境拼杀。 他们这等层次的修行者,在台上两人面前,恐怕是连一击都接不住。 “当——” 方物亭的长剑斩出,击碎张远的山岳虚影,自身剑锋上的剑气也被震散。 两人相对而立,面色平静。 “张远,我知道你实力不止如此。”长剑指向张远,方物亭缓缓开口。 他身上,原本瑶光境大成层次的修为激荡翻涌。 一道道淡金色的罡气汇聚,在他身周凝为一层仿佛战甲一般的虚影。 淡金色的光柱笼罩方物亭头顶。 “地煞!” “开阳境!” 凝聚地煞之力,修为开阳境! 这才是方物亭的真正实力层次! 要不是张远够强,他都不愿显露地煞之力,不会展现开阳境修为。 “三十岁之前的开阳境,还凝聚地煞之力,腾洲年轻辈,至少前三了吧?”三楼包间之中,何瑾双目微微眯起,“恐怕郑阳郡要为张远扬名,阻了某些人的谋划。” 如果真的为张远扬名而来,就不会出动方物亭这等强者。 方物亭的实力,分明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人榜高手! “张远,”陶景看着台上,双目之中有丝丝的光彩流转,“未必会输。” 洞明战开阳,未必会输! 或许,整个青雀楼中只有陶景一人有此想法。 此时,所有人看着台上,心中答案都是,张远输定了。 这其中的悬念是,张远能在一位开阳境的强者手中支撑几招。 就算张远战败,能在一位开阳境强者,地煞汇聚的天骄手上战败,也已经是荣耀。 虽败而不辱。 张远握着长刀的手掌轻轻摩挲。 他身上,有浓烈的战意沸腾。 上一次斩杀开阳境的云清道人,那是与燕昭一起动手。 而且,云清道人手中没有心炼之剑,实力远不是巅峰。 现在他面对的,是实力真真切切到开阳境,更是凝聚地煞之力的天骄人物,人榜高手。 当初斩杀的血煞剑客段正元记忆之中,天地人榜上的强者,实力远远碾压同层次。 凝聚地煞的开阳境,哪怕是初期,也能与中期一战不败。 今日,他张远要与这样的人物交手。 胜? 败? 没有考虑胜败。 那种从心底升起的兴奋之感,已经让他热血澎湃。 曾几何时,庐阳府走出的皂衣卫张远,已经能与一位天地人榜上的天骄人物交手! “吼——” 张远身后,血色的猛虎虚影浮现,瞬间凝实,金色的流光从虎身之上流转旋绕。 武道大势! 天罡之境! 张远身上,气血激荡,修为直接显露,定格在洞明大成巅峰,半步瑶光之境。 往前一步,他手中长刀上,清亮的刀芒汇聚,引动空间震动。 意境锋芒! 地煞之威! “轰——” 张远身上的血色猛虎气势与方物亭的开阳罡气之柱碰撞,纠缠,丝毫不落下风! 虽然修为差了近两重大境界,可张远硬是靠着同辈之中不能有的武道修行,将这差距抹去。 “这一战无论输赢,都将极为精彩。”于承良面上带着感慨,轻声开口。 真的没想到,在下三洲中,还能见到这等层次的精英战。 原本嘈杂的青雀楼中缓缓安静。 整个大堂之中,只有台上两道气势碰撞引动的“噼啪”气流震响。 “嗡——” 张远手持长刀率先踏步而前,一刀斩出。 镇岳刀法,镇山岳。 长刀引动的山岳虚影,向着方物亭撞去,刀锋上的刀芒,带着刺耳的呼啸,直接斩落。 方物亭长剑一引,剑锋带着自身的开阳境力量,还有长剑上逸散的一丝璀璨锋芒,与张远的刀芒相撞。 镇山河这一势汇聚的山岳崩碎,千钧之力与开阳之力相抵,两人身躯都是一震。 他们二人身外,高台四周,激荡的罡风似乎要将周围的空间撞碎。 那淡金色的光幕都震荡不停,好像要被破开。 张远的刀芒撕开方物亭剑锋上的光影,好似要将其长剑斩断。 刀芒! 就算是百炼精钢,也挡不住这等无坚不摧的刀芒。 方物亭长剑不得不改变力量,微微一引,将刀芒力量引着散开。 张远的地煞天罡汇聚,竟然让开阳境的方物亭不能直接抵挡! 这一幕让台下的武者都是张大嘴巴。 原来不是要修为一定高深,只要将自身的战技修行到极致,同样能越阶而战! 低阶武者又如何? 资源不够又如何? 只要足够勤奋,就能抹平与强者之间的差距! 一个个武者双目之中迸发光彩。 资源不够,勤奋来凑! “轰——” 刀芒与山岳崩碎,张远手中刀不停,回身一刀,翻身而战。 披风刀法之中最常见的逆风斩! 这等简单到极致的招式,此时带着璀璨锋芒,竟是展现出别样的灵动与恢弘。 无风无浪,只引刀而斩。 锋芒汇聚,刀光闪耀。 同样的逆风斩,在张远手中,显露出了让人不敢相信的强横。 “这一刀……” 一声声低语,带着心头的震动和明悟。 原来,哪怕是最低层次的刀法,也能这般宏大勇猛。 “当——” 长刀斩落,持剑挡住刀锋的方物亭面色凝重。 张远刀锋之上传递的力量,锋锐,让他心惊。 他的剑,挡不住锋芒毕露的长刀。 “刺啦——” 长剑横拖,将刀锋上的力量引去。 “吼——” 张远持刀,再一步跨出,长刀上,汇聚的刀芒璀璨,让人不能直视。 他背后的白虎虚影,从山岳之中一跃而出。 白虎刀法,猛虎出闸。 猛虎之影已经化为实质,一扑而至。 方物亭面色沉郁,手中长剑终于寻到机会,重重斩落。 哪怕此时这般以自身之力硬拼对方的天罡大势会很吃亏,可他依然选择出手。 张远的刀芒,大势,竟然一直压制他这位开阳境大修,让他不能全力出手,如此憋屈呃,他怎能忍受? “轰——” 白虎与长剑相撞,虎影被斩碎一半,身躯顿时虚化。 但虚化的虎影撞在方物亭的身外罡气光柱,将那光柱撞的寸寸破碎,然后撞在方物亭的胸口,让其退后三步。 方物亭要不是开阳,这一击,已经筋骨碎裂。 “这就是天骄之威。” “他们可以无视修为,越阶而战。” “无数前辈,注定成为他们的垫脚石……” 高大成看着张远,轻轻感慨,他转头看向于承良,开口道:“我说的对吧?” 于承良面皮紧绷,不开口。 谁他妈的愿意成为垫脚石? 第378章 晚辈张远,欲以拳法战技向前辈讨教 高台上,定住脚步的方物亭神色并不恼怒。 看着面前的张远,他轻吸一口气,身躯之外原本涣散的开阳境之力震荡重回。 “张远,我承认,你足够强。” 长剑缓缓抬起,方物亭盯着张远:“如果不是这一次我要入天地人榜,或许我会给你机会。” 强者之间,唯有实力才能被尊重。 没有足够的实力,根本入不了强者的眼。 方物亭是强者,张远也是。 不是真的修为足够高绝,而是他们能碾压同辈。 等他们成长起来,就能成为同境界之中的顶尖人物。 双手缓缓握住剑柄,方物亭身上的开阳力量凝聚,剑身上金色的流光浮现。 地煞之力,引动一丝天地力量。 这力量,让青雀楼的阵法都开始晃动起来。 不只是武道修行力量,更有仙道修为在身! 这个方物亭,确实不愧天骄之名,不负天地人榜最强的竞争者名号。 张远看着面前的方物亭,身后血色猛虎轻轻嘶吼,身上气血与真元也缓缓涌动。 他手中长刀上,金色的浩然之力浮现。 浩然力量,是儒道,也是天地眷顾的力量。 这长刀上的金光闪烁瞬间,张远已经一步踏出,手上长刀斩向了方物亭。 金色的虎影冲出,与方物亭的身前剑光撞在一起。 方物亭也没有等待,在张远出手的瞬间,也已经出剑。 “轰——” “轰——” “轰——” 意境与大势的碰撞,天罡地煞层次的撞击,让青雀楼的阵法轰鸣。 青雀楼中,数位身穿灰色长袍的仙道修行者走出,身上灵光闪动,将自身的灵气灌注大阵,护住阵势。 连慕容文博都走出,面上带着一丝紧张和肉痛,手中握着一块玉色的阵盘,引动其中阵法力量,加持到大阵。 “轰——” 两道金色力量的碰撞,高台上的罡风呼啸,好似撕开空间。 张远身前的猛虎虚影破碎,身躯也被那罡风反压,脚步微微退一步。 到底是开阳境的强者,还是仙武同修,方物亭的实力之强,确实在同阶之中堪称佼佼者。 张远能以洞明境与其争锋,且战这么久,已经是难以想象。 方物亭的长剑再次举起。 他身上,战意与修为趋同,剑锋上的锋芒已经化为五寸。 张远面色不变,每退一步,身上气势就强一分。 沙场武道与江湖武道是不同的。 沙场之上,直来直去。 退,就是积蓄力量。 “轰——” 十步之后,张远斩出的刀锋引动大势,那白虎山崩之影,终于将方物亭的剑锋阻住。 此时,战局悄然变化。 高台上,张远一步一斩,手中长刀竟然压住了方物亭,让这位开阳境强者不能前行半步,甚至在步步后退。 “这,怎么可能……” “洞明压开阳,这简直不敢置信!” 台下,一声声低语响起。 不是今日亲眼看见,谁敢想象,一位洞明境的修行者,能凭手中刀压制住一位开阳境的天骄强者不能抬头? “方物亭是武道宗门出身,仙道修行辅助,对自身的战力有所提升,但并不算太大。”于承良手掌摩挲,目光看着台上两道身影。 “相反,张远是镇抚司官身,又修了儒道,拼天地之力,他更有优势。” 就连于承良也没有想到,在方物亭与张远的争锋之中,张远会逐渐占据优势。 说到底,还是五境之下的争斗,手段有限。 张远凭手中罡煞齐聚的战技,加上天地之力加持,就稳稳占据优势。 要不是方物亭修为远远超过张远,战斗时候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能应对,他此时已经落败。 “当——” 张远不断叠加力量的长刀,其上力量仿佛要沸腾。 方物亭手中大剑挡住一刀,身形再次微微退后一步,已经站在了高台边缘。 “杀。” 张远口中低喝,长刀轰然斩下。 白虎咆哮,山野震动。 白虎刀法,虎啸原野。 风卷与刀锋同至,方物亭手中长剑挡住张远的刀,却挡不住风卷,被那呼啸的罡风撞开身上的护体罡气。 他面色一白,一咬牙,身形往侧面退避,手中剑径直前刺,向着张远胸口压去。 张远长刀上浩然之力加持,金色的刀芒闪烁,重重斩出。 “当——” 长刀斩断方物亭的剑,刀芒闪耀,劈在石台外的大阵光幕上,将那光幕撕开。 张远的长刀停在方物亭的身前两尺外。 看着手中断剑,方物亭面色复杂。 从张远展现罡煞之力,刀芒无坚不摧,他就尽力避免与其长刀上的刀芒硬碰。 可惜,最终还是落入此等境地。 张远的经验、战技、功法品级,都在他方物亭之上。 修为层次的优势,无法发挥出足够的力量。 “我——” 方物亭刚准备开口认输,却见张远收刀归鞘,脚步缓缓后退。 张远抬手将双刀摘下,放在石台边上,然后空出双手,微微握拳,脚下丁八,目光看着方物亭。 放弃兵器,拼拳脚? 这是要他方物亭输的心服口服? 方物亭哈哈笑一声,甩掉断剑,一步踏出,右拳向着张远挥出。 拳锋之前,一道龙卷出现。 仙武之拳,风云。 张远看那龙卷在前,左手探出,抓住风卷身躯一带,力量迸发。 “啪——” 那风卷被直接扭碎。 张远再踏一步,右拳砸向方物亭的肋下。 方物亭没想到张远还能碎裂他的风卷,此时看张远一拳砸来,忙将左手下压,阻住张远的拳。 “嘭——” 张远一拳砸中,让方物亭身躯微微一歪。 张远口中低喝,右脚踏出,顶在方物亭的膝盖,重重撞过去。 方物亭被这一膝撞到,身躯再往后踉跄。 “分金膝!” 石台下一片低呼。 但凡修过铁甲拳的,都对这一招无比熟悉。 张远一击得手,本探出的右手前压,身躯前冲。 “嘭——” 他的右肩撞在方物亭的胸腹,将其直接撞退三步,口角滴血。 “铁山靠!” 石台下,惊呼之声响成一片。 这等低阶的武道手段,竟然在张远手上展现出了如此惊人战力。 方物亭一声怒吼,双手化拳为掌,向着张远当头拍下。 这一击带着轰鸣,引动炸裂的气旋。 张远本弓步的身躯陡然前冲,之前半靠的身躯再次前倾,在方物亭还未压实的手掌之前出手。 他的右手再次前压,手臂弯曲,重重撞在方物亭的胸口。 “嘭——” 方物亭被一击撞下石台。 “悬天肘……” 青雀楼中,一片喃喃低语。 石台上,张远目光扫向四周,然后看向三楼位置。 那边,站在窗台前的于承良面上带着几分笑意,轻轻点头。 “此子天赋,当真不凡。” “更难得的是能化朽木为神奇,将最简单的战技融入自身武道。” “我也是入天人境后,才领悟这等手段。” 一旁的高大成看他,低语道:“要不要想想之前你说的话?” 于承良转头,看着高大成:“知道你为什么在郑阳郡升不上去吗?” 高大成一愣,就听到于承良的声音再次响起:“嘴碎。” …… 石台上,张远缓缓抱拳,看着三楼的窗台。 “于承良前辈,晚辈张远,欲以拳法战技向前辈讨教。” 挑战地榜高手于承良! 当张远的声音在大堂之中回荡时候,整个青雀楼再次寂静无声。 高大成嘴角一咧,看向身旁的于承良。 “前辈,嘿嘿,前辈……” 第379章 武道神通,武道金身 于承良双目之中闪动一丝晶亮的神采,面色平静,抬手一推半掩的窗户,身形一动,已经跨过十多丈,身形静静悬浮在石台上一丈高处。 于承良! 这位就是郑阳郡走出的人榜十八,如今的腾洲地榜强者。 青雀楼中,一片惊羡和崇敬的目光投向石台上。 三楼位置,背着手的郑阳郡镇抚司司首陶景微微握紧双拳,面上露出几分复杂神色。 “据说当年陶司首你也是差一点入天地人榜,可惜被于承良抢了机会?” 陶景背后,何瑾的声音响起。 陶景没有说话。 武道修行,看似一步之遥,其实差距亿万里。 当年的他没有那个机会,此生就不会再有机会。 不过,张远或许能帮他实现那个堪称奢望的梦想。 “张远,能见郑阳郡有你这样天赋与潜力的后辈出现,对于本都统来说,算是意外惊喜。”目光紧盯张远,于承良面色沉静。 “作为从郑阳郡走出的前辈,本都统自然要送后辈天骄一些机缘。” 随着于承良的声音落下,他身外,一层淡淡的金色流光汇聚,然后化为一道金色虚影。 那是好似身穿金甲的战将身躯,透体的金光,犹如黄金铸造。 “武道金身!” 三层之上,陶景低呼,面上透出黯然。 当年与他实力差不了多少的于承良,竟然已经凝聚出武道金身。 这可是世间武者镇压万道的真正手段。 武道修行,境界之外,杀伐战技的修炼,从意境大势到罡煞之力,那是一重本质的飞越。 罡煞凝聚,圆满之时,就是演化属于自己的武道神通。 武道神通,武道通神。 这是武道修行横行万域的开始,是一位武道修行者真正可与万般修行法争锋的开始。 世间武者,能成意境或大势者,万中无一。 更多的修行者,依靠的是修为的提升,战力的积累。 唯有少数天才,或者是背后势力的手段,才能成就意境或大势。 能将意境大势凝聚天罡地煞者,又是少之又少。 无数成就意境大势的武者,一生都在意境大势层次不得圆满。 而能将天罡大势意境汇聚为神通,乃至神通化为金身的武者,已经不是勤奋、机缘等条件就能成就。 传承,天赋,真正的武道资粮。 可以说,没有足够的天赋与机缘,还有大势资源支持,不可能成就武道金身。 当年的陶景没能入天地人榜,所以到如今他都没能修出金身。 这一步错过,此生遗憾。 “那就是武道金身……”高大成看着于承良身侧的金色虚影,轻声开口。 这个世界,终究是强者的世界。 人人都知武道金身,可武道金身只有天骄层次的强者才能有机会凝聚。 对于高大成和在场除张远外的几乎所有人,武道金身永远都是仰望的传说。 “武道金身。”张远目光盯着于承良身侧的淡金色虚影,双目之中迸发无尽神采。 这就是武道神通之后所凝的金身,是武道能镇压万道的真正手段。 从前,不管是武道神通还是武道金身,对于他来说都是奢望。 但是现在的他,未尝没有成就武道金身的可能! “轰——” 于承良身侧的金身一动,引动呼啸罡风,向着张远一拳击出。 那拳风震荡,拳出如山岳崩塌。 镇岳拳法! 于承良是以镇岳功法,镇岳拳法成就武道金身! 怪不得于承良说他要送张远一场机缘! 张远自己的武道修行,镇岳功已经到融会贯通,汇聚大势层次。 他的镇岳拳,也已经引动天罡之力。 此时,他看那金色拳影撞来,浑身热血沸腾。 “镇山岳!” 他一拳击出,拳锋与金身的拳头撞在一起。 “嘭——” 张远脚下连退,目中的光彩却一点都遮掩不住。 镇岳拳法所凝的金身,原来如此! 脚下退八步,他身上的气势已经凝聚到极致。 一座恢弘的山岳之影浮现,然后轰然炸裂。 “哈哈——” 张远一声长笑,立在高台边缘,向着台上静悬的于承良抱拳,高呼:“晚辈张远,谢前辈指教!” 于承良看着意气风发的张远,沉吟片刻,口中低低轻语:“武道神通……” 武道神通。 刚才那一瞬间,张远身形之外显化的已经不是天罡大势,而是,神通! 哪怕这神通还未成形,可也是难以想象的武道力量。 连于承良也无法想象,张远在武道上竟然有这等逆天的天赋。 只是与他的武道金身对上一拳,就能这么快领悟武道神通。 他还以为张远起码要三年之后,才能感悟到他这金身一拳的内涵底蕴。 “武道神通……”方物亭面色复杂,双目之中闪过一丝黯淡。 他自己已经是腾洲天骄,汇聚地煞之力,可离着武道神通还差很远。 而面前的张远竟然已经凝聚武道神通。 “这就是天骄的世界啊……”高大成站在窗台前,轻声感慨。 他是亲眼看着张远在郑阳郡一步步崛起的。 他也是能真切感受到张远一步步走来的艰辛。 天赋之外,更多的是努力。 每一场拼杀,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 “武道神通。”燕昭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看着张远,握紧拳头,然后又慢慢松开。 不知不觉中,张远已经不是他追寻的目标。 追不上。 青雀楼中,道道目光落在张远身上,目光之中所蕴藏情绪各不相同。 “轰——” 于承良的武道金身再次一步踏出,跨过丈许位置,拳头向着张远当胸砸落。 虚幻的山岳浮现,那是神通大势,天罡之力。 以镇岳功所凝聚的武道金身,自然举手投足之间都是山岳之力。 张远一声长喝,经脉之中真元涌动,身躯里气血震荡,身后山岳汇聚,然后同样一拳击出。 “砰——” 金身之拳与张远的山岳之影撞在一起,引动呼啸轰鸣。 周围的青雀楼护持阵法金光闪烁,崩碎成一片片流光散去。 张远那山岳也碎裂。 他被撞落台下。 “大势为基,神通为骨,最终凝聚,金身。”看着台上于承良缓缓消散的武道金身,张远低声轻语。 这就是一位武道前辈所赠送的机缘。 于承良以自身的金身,让张远感受到了武道金身的凝聚法门。 这大礼,一般人可没有机会得到。 “多谢前辈。” 张远再次躬身抱拳。 这两拳碰撞,对张远武道修行的启发,感悟,可以省却他十年之功! “张远,以你今日展现战力,可入腾洲天地人榜。” “张远,我看好你,你的未来,不只是在腾洲。” 于承良朗声开口,面上露出笑意。 说完这句话,他身形一动,连着金身一起,消失在原处。 第380章 九林县,万人之上 整个青雀楼中,所有人的目光慢慢转向了张远方向。 血虎张远,竟然得到了地榜高手于承良如此高的评价! “呵呵,这家伙,真的能给我们带来惊喜啊……”何瑾面上神色带着几分喜悦,站起身,看向窗外。 陶景嘴角轻轻翘起,走出包间,站在廊道边,看向下方。 “今日难得盛宴,陶某请于兄和诸位精英上楼一叙。” …… 半日之后,这场宴席中的大多数事情传扬出去,传遍郑阳郡城。 血虎张远,凝聚罡煞之力,修为精深,入腾洲天地人榜。 这是地榜高手于承良的评价。 至少一位地榜高手的认可,就是天地人榜的评定规则。 三十岁前能战开阳,得到地榜高手的承认,就代表着登上腾洲天地人榜。 很直接,强者的认可。 腾洲已经至少五年未出人榜上人物,这一次张远登上天地人榜,必然要在腾洲武道江湖掀起一道风浪,甚至这风浪还会波及其他地方。 “张远,你要有准备,往后会有各种想象不到的挑战。”郑阳郡镇抚司,厅堂之中,陶景看着张远轻笑开口。 一位天骄,自然不惧挑战。 能培养出张远这样的天骄,陶景是满意的。 “弟子明白。”张远抱拳。 陶景抬手将一块青色的玉牌拿出,递给张远。 看着张远,陶景的面色化为郑重,“郑阳郡镇抚司目前需要全力支持疏通沧澜江商道的计划。” “我知道何瑾大人看重你,我镇抚司也不会不给自己人支持。” “这是镇抚司中的调兵令信,大江之上,沿途镇抚司之兵,皆能调遣。” “张远,我仙秦看重武道天赋,也看重为政能力,我希望你在九林县能做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成绩。” 光是有武道实力还不够,还要有足够的治理一方,掌控一军的能力。 为什么很多世家子弟能快速崛起?不就是他们不只是修为天赋、武道根基超过同辈,更多是有家族支撑,人脉和资粮不缺? 就像夏家,如今后辈之中全力支持夏玉成,就能让他在军中快速积攒战功、聚拢人脉。 张远虽然起于微末,但他的为人处世手段在关注他的这些人眼中,都觉得他能有更广阔未来。 这也是各方大佬愿意给张远机缘的原因。 离开镇抚司,张远去郡守府见了何瑾一面,具体所谈内容外人不可知。 青雀楼比斗后一连数日,张远分别去见了邱明山、萧然举,城中几家大世家执掌者,还有炼器堂的魏林,以及隐入江湖的段玉。 张远还去沈家见了在家休养的沈通。 本来张远想带沈通去炼器堂,让魏林帮忙,以炼器手段帮沈通锻造一双腿,只是被沈通拒绝。 沈通现在对从武道转儒道,用文笔记录军武事情有了兴趣。 他想用自己的手段修行。 按照沈通所说,等有朝一日他想重新站起来时候,自然能站起来。 “远哥,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在远哥麾下效力。”沈通看着张远感慨开口。 雪域一趟,生死相托,这等情义是其他人不能比的。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六月二十五日,在郑阳郡府完成述职,处理好所有事务的张远,重回庐阳府。 此时,距离他往郑阳郡郡府参加营首都尉和玄甲卫试炼已经过去半年之久。 离开庐阳府时候,他是镇抚司甲三队皂衣卫,武道隐元境大成,归来时,他已经是镇抚司营首都尉,玄甲卫,武道洞明境大成。 离开庐阳府时候,他是庐阳青虎。 归来时,他是腾洲天地人榜第二十,郑阳血虎。 “张远,以后我们都得叫你血虎大人了。” 庐阳府城外,看着英气勃发的张远,孙泽面上露出感慨。 “成,要喊我血虎大人,今日酒桌上先认输。”张远跳下马车,高声开口。 “呸,你小子那酒量,让你三碗你也得怂。” “就是,武道打不过你,酒桌上你得往后排。” “张远,你小子现在有点飘啊,待会可别钻桌子。” 张立武,李长卫等人大笑着上前,狠狠拍打张远的肩膀。 五人笑着走进府城。 他们谁都知道,这是庐阳府镇抚司甲卫营第三小队最后一次齐聚了。 回到卢阳府,张远到镇抚司拜见苏震南和周林等人,又去见了早回卢阳府的涂浩。 三日之后,张远离开庐阳府城,往九林县去。 他奉命组建九林县镇抚司,以营首都尉身份,执掌九林县镇抚司武镇司,代武镇司主司之位。 同行的,还有陈梁之子陈家河,等在丁家巷张家的范大嫂之子肖扬,以及从城外本家来投奔的两位张姓子弟。 九林县是新建之县,囊括白马山与九林山,以及大半的玉灵山,方圆有百里之地。 因为地处庐阳府、皓明府和白石府三府交界地方,当初的九林山周边就是三不管地带,才会被九林剑派胡作非为。 张远来到九林县临时县衙所在地,九林山下的九林镇,孙立等人已经在镇口迎接。 “远哥!” “远哥终于来了。” 苏长山等人看向张远,都是一脸欣喜。 “营首都尉大人!” 一众镇抚司军卒躬身,还有几位镇上官绅和家族主事人上前躬身。 张远走下马车,拱手回礼,然后在孙立等人带领下往临时县衙走去。 到县衙,身穿青黑武袍的苏启雄一脸惊喜,还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喜悦。 “老弟,你再不来,老哥我可要撂挑子了。” 一边说着,他将一堆两尺多高的书册推到张远身前,然后,他又把一方青铜大印推到张远面前。 “九林县现在是军管之县,所有权限都在镇抚司。” “这大印算是能掌满县生死。” 看着张远,苏启雄面上露出笑意。 “怎么样,如今都交你手里。” “以后在九林县,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苏启雄踏入玉衡境后本是想稳固修为,可接手了九林县的这些事情,到现在都没能安稳修行。 张远将书册和大印接过,点点头。 “大人放心修行,九林县交给我就好。” 苏启雄这位玉衡境高手来九林县就是暂时坐镇,根本不会管多少俗事。 对于他来说,修行稳固才是第一要务。 听到张远的话,苏启雄笑着站起身。 等苏启雄离开,张远将手掌按在青铜大印上。 “轰——” 一瞬间,他的脑海之中浮现出一片苍翠山河。 金色的浩然之力涌动,方圆百里天地尽收眼底。 “百里之地,九成山川,田地不足十一。” “方圆百里,有四十二处地方不被浩然之力笼罩,要么藏身叛逆,要么是江湖仙武宗门。” “一县之地,有人口……” “嘶——” 张远嘴角一抽,松开大印,面上露出苦笑。 翻开那卷记载人口的书册,张远面上露出几分沉郁。 “九千三百八十二人,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不足万人的县,这如何能完成何瑾大人和陶师他们的任务。” 目中闪动精光,张远抬头看向厅堂之外。 “孙立,商储月在何处?” 郑阳郡镇抚司精英商储月,因为挑战张远失败,甘愿在张远麾下效力,数月前就已经来到九林县。 从他口中得到的讯息,一定比这些卷宗更准确,更直观。 第381章 换大人一个县衙捕头职位,不过分吧? 半日之后,外出巡查的商储月归来,到临时县衙面见张远。 再见商储月,这位出身郑阳郡镇抚司的精英面上多出几分疲惫和沧桑。 “主司大人,你可算来了……” 看到张远,商储月的第一句话就是感慨。 年后商储月带孙立等人到九林县,本想大展拳脚,可真到这里才发现,一切都是千头万绪,好似乱麻。 九林县全是荒山野岭,根本没有什么人口。 特别是此地乃是新建县城,要人没人,要钱没钱。 商储月只能带着孙立等人四处巡查,登记人口和各处物资。 九林剑派当初开采的重鳞铁矿场,还有白马山的青丝玉矿开采是重点,商储月昨日才去那边巡查。 商储月看向张远,面上露出担忧之色:“主司大人,不知道你在通政副使大人面前有什么承诺,依我看,要想将九林县建到初见规模,起码要十年。” “这还是郡府每年能给足够银钱的前提,要不然,便是百年,九林县也比不上周边县城。” 商储月走遍整个九林县之地,越发对这偏僻贫瘠之地失望了。 没人,没钱,没地,除了两座需要供应郡府炼器堂的矿场,其他几乎一无所有。 这等地方,就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让其富足。 当初这里三府不管,是有其根本原因的。 破地方谁都懒得要。 “十年?”张远手按在那厚厚的卷册上,摇摇头,“三年,最多五年。” 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亮,张远看向厅堂之外。 他想三年五年来慢慢发展九林县,不代表真的能有这么长时间给他。 何瑾自己都不一定能在郑阳郡待五年。 何况,五皇子引动界外天地归附九洲,其中布置不知多少。 等那天地一旦来到,恐怕整个仙秦都要大变。 “三五年……”商储月茫然的摇头。 这么点时间,能在九林县做什么? “商兄,具体说说你来九林县的见闻,再具体说说如今的困局。”张远看向商储月,开口问道。 “缺人。”商储月拍着额头,“需要大量的矿工,若不然那些矿场根本无法保障后面的矿石开采。” “需要修路,不然矿石运不出去。” “大江边上的河道也要拓宽,还有——” 商储月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煞气,目光化为冷厉:“九林镇那几个家族知道我们只能从他们手上招人,全都开始拿捏。” “那徐家,竟然提出百人换取矿场半成收益的天价。” “还有赵家,半个九林镇都是他家的,如今就等着县城扩建,好狮子大开口。” 九林县缺人,那几个家族手上有人,他们分明是已经串通好,想要在九林县扩建时候得到最大的好处。 这些家族不但要钱,还要权。 商储月来时候,镇上几家就开始宴请,各种旁敲侧击,想要从商储月手上得到些职权。 可惜商储月出身郑阳郡镇抚司,自身家族比这些小镇家族不知强大多少,哪里看得上这些小家族? 更何况他也好,张远也罢,都有着远大前程,断然不能因为些许徇私舞弊,断送自己的未来。 因为商储月没有给那些九林镇家族好脸,这些家族开始使绊子。 不出人,不出钱,冷眼旁观。 这样一来,县衙杂役、衙役的招募,巡城卫的组建,矿场矿工的招募,全都搁浅。 要不是当初还有些九林剑派戴罪弟子挖矿,怕是连最近的矿石供应都做不到。 按照商储月说的,再不行,他就要自己上了,撸起袖子去挖矿。 “辛苦商兄了。”张远拍着商储月的肩膀,轻声安慰。 他知道商储月的话半真半假。 商储月在九林县遇到难处,遇到刁难是真的。 但要说商储月完全无法应对那是假的。 以商储月出身,这些事情都可以轻易解决。 商储月不过是等着他张远来,将这些事情交给他处理罢了。 用人之权,建立威信,这些事情送给张远。 那厚厚的卷册,才是商储月做的实事。 从来到九林县,商储月就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他就是为张远做好铺垫,打好前站。 连苏启雄都是作为张远的靠山,给张远撑腰的。 “远哥,镇上士绅想请你赴宴。”厅堂外,孙立的声音响起。 张远转头看向一旁的商储月。 商储月摇摇头:“大人你去吧,我若去了,我怕酒喝一半忍不住拔刀。” 这话让张远哈哈一笑,站起身来。 “好,我去会会这些土财主。” …… 九林镇,徐家大院。 五进的大瓦房,连廊庭院,确实气派。 起码在这九林镇上,是最恢弘的大屋了。 宽敞的青木厅堂,上首摆着紫檀长案,上面是香炉、香柜,还有宗族族谱等器物。 张远与一位穿着清灰长袍的六旬老者并坐,两人面前都是小案,其上摆放肉食酒菜。 酒菜不算丰盛,与庐阳府的酒楼菜肴没法比,更比不上郑阳郡城的那些美食。 唯一特点是味道还算醇厚。 两旁,一位位身穿锦袍的九林镇头脸人物,各家主事,都是时不时抬头看向张远。 张远那年轻到过分的面容,让众人神色复杂。 对于众人神色,张远都看在眼里,来敬酒他也来者不拒。 有上前攀谈的,他也轻笑应付。 酒过三巡,大堂之中声音慢慢沉寂,众人都是抬头。 “张大人从府城来,说来府城徐家与我九林镇徐家还是一脉。”张远身侧的老者举杯,向着张远示意。 “大人如此年轻就能在镇抚司身居高位,他日前途无量。” 他叫徐梓谭,乃是九林镇徐家的家主,也是这场小宴的发起人。 他在九林镇身份、地位,算是士绅之中的脸面。 张远点头,将杯中酒喝干。 “还要徐老和诸位九林贤达相助。” 他举起空杯向着下方示意一下。 “大人放心,我等自然鼎力相助。”徐梓谭笑着放下酒杯,然后看向其他人。 “徐老说的是,九林建县我等九林世家当然全力相助。”下首,一位中年站起身,看向张远,“大人只要开口,要人给人,要钱给钱。” 他叫赵挺,九林镇赵家家主。 “对,大人开口,为九林出力,我等全力以赴。”另一边也有人附和。 大堂之上,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身,看向张远,面色赤诚。 要不是张远问过商储月,此时还真被这些老狐狸感动了。 他站起身,提起酒壶,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斟满,然后端起酒杯,看向大堂上所有人。 “既然诸位慷慨,张远也不藏着掖着,敢问诸位,能给张某多少人钱?” 这么直接? 大堂上,一众乡绅各自看看,面上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 果然是嘴上没毛,说话做事冲动。 看来这位新到的镇抚司主司,分明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九林偏僻,张远的任命又是镇抚司中直接下达,这些人对于张远的了解,仅仅知道他来自庐阳府镇抚司。 如果他们知道面前这位就是在九林山杀九绝剑客徐继阳,覆灭九林剑派的庐阳青虎,此时怕不敢这么轻易开口了。 要是他们知道面前这位是从雪域之中杀一个来回的狠人,怕更不敢堂而皇之的出声。 “哈哈,大人,我徐家有青壮百人,可全送大人驱使,”徐梓谭看着张远,面上露出几分得意,“换大人一个县衙捕头职位,不过分吧?” 第382章 区区九林镇家族,也配跟我谈条件? 百位青壮换取捕头职位。 如果是在别处,这样的话说出来,会被人笑死。 仙秦重军功,重武勇,什么百位青壮来换官职,简直是痴人说梦。 可这里是九林县。 九林县新成立,一穷二白,总人口不过九千多。 这样的县,新来的县衙官员不依靠在场这些乡绅还能靠谁? 这也是徐梓谭敢直接跟张远提条件的原因。 “不过分。”张远端着酒杯,看向其他人。 张远的一句“不过分”让众人面上喜色浮现。 很明显,这位新来的镇抚司主司已经被拿捏住。 “呵呵,我赵家愿出纹银一万两,承建九林县城扩建,包括县衙建造。”赵挺面上带着笑意,看着张远:“只要大人能承诺,新的九林县县衙前大街店铺归赵家所有。” 县衙建成,门前大街必然繁华。 这一条街,应该是整个九林县最赚钱的地方,不管是承租还是转卖,赵家都会大赚一笔。 “好想法。”张远再次开口。 得到张远鼓励,其他人相互看看,纷纷出声。 “大人,我齐家愿出纹银三千两,建造城墙,只要城外五里之地置换。” “大人,我鲁家有五十青壮,不知能不能换个巡城卫的百夫长?” …… 众人开口,张远都是点头。 片刻之后,等所有人的话都说完,站在张远身侧的徐梓谭方才再次说道:“大人,你看,我等全力相助,九林县城能在三年内建起来。” “不只是县城建造,有各家相助,县衙,巡城卫,乃至县学都能最短时间成形。” “大人,我等不是想要职权,是真想为九林出力,毕竟我等都是土生土长的九林人。” 冠冕堂皇的话语之中带着对张远的提醒,或者说威胁。 土生土长的九林人,这才是各家最根本的底气。 你们都是外人来此,不用本地人,难不成全都从外地带人来? 自古权利不下乡,九林本是乡镇,不过是陡然化为新县城,各家家族都寻到了机会。 这是一个崛起机缘,在张远和商储月他们来之前,九林镇的家族已经悄然联合。 张远端着酒杯,面色平静。 怪不得商储月说他不来,怕拔刀砍人。 若是能抽刀,他张远也想砍几个在场的乡绅。 就你那不认得几个大字的家伙,都敢拿一千两来换个县学教习位置? 还有那镇抚司旗官职位,是能靠三十青壮就换到的?镇抚司中多少皂衣卫一辈子都无法晋升旗官,凭什么你们在你们眼中就这么容易换? 果然是一帮土财主,身在乡下,不识仙秦律法严酷。 握着酒杯,张远心中神念变幻。 他有办法能整治这些人。 可是整治了又怎样? 将这些九林镇的人都拿下,谁来县衙做事,谁来建城? 哪怕他有办法从外地寻来几百上千人,可对此地不熟,光是磨合适应就要很长时间。 他张远,九林县,最缺的就是时间。 等不起,耗不起。 九林镇的这些家族也正是看透这一点,才会如此拿捏,肆无忌惮。 大堂之中,缓缓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张远。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众人提出的要求不是要张远完全兑现,只要能实现其中两三成就满足了。 张远将酒杯之中酒送到嘴边,轻轻喝干。 放下空酒杯,他的目光扫过,双目之中闪动深邃精光。 “行贿,索官,勒索。” “今日诸位所言,都能让你们抄家灭族。” 张远的话语之中透着清冷,让大堂之上众人都是浑身一颤。 此时众人才想起,这位是镇抚司出身。 难道,这位看上去年轻过分的镇抚司主司,要翻脸? 站在身侧的徐梓谭深吸一口气,看着张远:“张大人,出我徐家大宅,我等所言酒话全都不作数。” “大人若是不想让九林县建成,不想为我九林人谋福,只是来此镀金,那我等苍头百姓只能徒呼奈何。” 果然姜是老的辣。 正如徐梓谭所说,出了这个门,他们什么话都可以不认,就推说酒话。 而且一旦张远因为拒绝他们,手上无人,难以做成事情,九林县乃至周边的县城府城,恐怕都会有各种传言,说张远来九林县根本不是为好好做官,只是来镀金而已。 “打个赌吧。”张远目光投向四周,面上露出轻笑。 “三天之内,你们会将筹码加倍,然后来求我。” 说完,他将衣衫一整,径直往大堂外走去。 厅堂之中,徐梓谭等人看着张远背影,面上神色都化为沉郁。 “徐老,他,难道真的有什么后手?”赵挺皱着眉头,有些忐忑开口。 其他人也是面色紧张。 他们本来是等着张远讨价还价的,结果倒好,人家直接掀桌子。 “哼,他也好,那个商储月也罢,都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徐梓谭冷哼一声。 “老夫承认,他们出身好,背景好。” “可那又怎样?” “这里是九林镇,是我等的地盘。” “就是龙,他也得盘着。” “今日开始,镇里所有店铺关门歇业。” “让各家青壮都上街闹事,给县衙堵住。” 将手中酒杯一扔,徐梓谭目中透出冷意:“看着吧,等过三天他就会来求我们。” 徐梓谭的话让大堂中众人稍微松一口气。 “既然如此,我等这就回去——” 说话之人话没说完,远处的县衙方向,有鼓声传来。 “咚——” “咚——” “咚——” “这是何意?”赵挺面上透着茫然。 “军管。”徐梓谭神色之中闪过一丝惊惧。 …… 九林县衙。 身穿镇抚司营首都尉衣甲的张远手按刀柄,立在大堂的长案之前。 身上真元激荡的苏启雄面上带着笑意,从后堂走来。 穿旗官皂衣的商储月也从堂外快步而来,身后领着孙立等人。 “怎么,谈崩了?”苏启雄笑着看向张远。 商储月也是一脸好奇的开口:“大人,那些家族的要求虽然过分,其实杀杀价,还是可以谈的。” 他晾着那些家族,就是为了给张远立威,拉拢人脉的机会。 可现在看这局面,张远是不准备跟那些世家扯下去? 硬碰硬? 别看县衙之中人手不多,可不管是玉衡境的苏启雄还是血虎张远,或者是他商储月,都能将镇上这些世家杀穿。 只是光有杀伐,总不是治理一方的手段。 杀了人,结了仇,后面九林县怎么管? 难不成张远是要恩威并施,先以雷霆手段屠灭几家,然后再拉拢一批? 商储月猜测过张远手段,不过这么快就聚鼓,这让他有些意外,更好奇张远会怎么做。 “聚兵鼓起,九林县戒严,全县之地,以镇抚司军管。” 张远看向在场众人,一声高喝。 “诺!”大堂之上,所有人躬身抱拳。 张远执掌九林县大印,就连苏启雄此时都会听他安排。 不是调遣,是根据他安排行事。 军管,等同战时,掌印之官拥有生杀大权。 大堂上除了站在一旁的苏启雄,立在张远身前的商储月,和两位镇抚司皂衣卫,还有孙立等八位从丁家巷时候就追随张远的少年,两位张家同族子弟张小五,张通亮。 苏长山面色肃穆的躬身,他身后则是两位县衙招募的衙役。 这就是目前整个九林县衙官府的所有人手了。 “裴声,你持我印信,往沧澜江寻江上巡卫,调遣三百巡卫来九林镇。” “肖扬,你持我手书,让青玉盟调集十艘大船物资,送往九林镇,再派两百护卫来。” “陈家河,你回庐阳府,请范先生来九林县,言明来此担任县学祭学官职。” “李天平,你持我佩刀去松阳郡云松剑门,让他们派三百弟子来。” “钱成良,你持我手书印记往长林县见曹县令,请他借我二十衙役,五十囚犯苦役。” “张小五,你去凤林县,借二十衙役,五十苦役。” “张通亮,你回庐阳府镇抚司,请周林大人安排几位供奉来九林县坐镇一年,一应花销算在九林县。” “郑明三,你去庐阳府寻玉泉商行夏明远掌柜,他知道怎么做。” “苏老哥,你往玉灵山仙道坊市一趟,以我九林县的名义招募仙道供奉,擅长土石运转之道者优先。” “夏桐,你去寻杨三和鲁正他们,告诉他们,沿沧澜江和贵庐河沿线,收拢无籍之人,皆可来九林定居。” “商储月,你将告示张贴满九林县,我九林县收纳三十万无籍之人,所有人来,皆能得户籍。” 张远将一柄长刀解下,双目之中闪动幽寒的神光。 “他们以为我会陪着他们周旋。” “我只想快刀斩乱麻。” “区区九林镇家族,也配跟我谈条件?” 第383章 疯了,他们疯了 如果张远出身儒道,修行需要借天地气运,那手段或许会温和些。 可他武道出身,行事一向以酷烈着称,哪里会跟九林镇这些土老帽周旋纠缠? 再说,他没有时间与这些土财主慢慢拉扯。 大堂之上,原本神色淡然的苏启雄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对于他来说,本来到九林县就是修养,稳固修为,不会真的耗费精力去管事情。 他以为张远来到九林县,也是以韬光养晦为主,现在看看,似乎不仅如此? “好,我去坊市一趟。”苏启雄点头,转身就走。 其他人都是抱拳,接过张远的书信印令,快步离开。 一时间,大堂之中直接空荡,只剩苏长山和两位衙役。 “长山,这是九林县地图,其中四十二处已经标记出来,你持我手书前往这四十二处,告诉其中人,三日不出,以叛逆论处。” 张远将一卷地图递给苏长山,沉声开口。 “诺。” 苏长山将地图接过,手按长刀,转身领着两个衙役径直走出大堂。 张远站在长案前,目光之中闪烁深邃。 …… 正对临时县衙的二层木楼上,徐家家主徐梓谭冷着脸,看那县衙之中一道道身影离去。 “徐老,要不要派人将这些人——”站在徐梓谭身后的大汉手掌做出了一个下切的动作。 九林镇一向都是三不管之地,此地的人行事少有多少管束。 徐梓谭摇摇头,看着从县衙之中走出的商储月领两位皂衣卫,将新写的布告张贴在县衙外的白墙。 “去看看那上面写的什么。”徐梓谭抬手。 一位黑袍短须的老者点头,走下木楼,到那布告前张望一下,然后满脸惊骇的快步奔行回来。 “疯了,他们疯了……” 黑须老者连滚带爬的上楼,在楼梯前摔一跤,爬起来到徐梓谭身前,一脸惊慌。 “他们要征召三十万无籍之人,入九林县籍!” 三十万! 这话语让所有人瞪大眼睛。 一方大县,也不过二三十万人。 九林县新立,地处偏僻山野,总共在籍之人不到一万。 征召三十万无籍之人,怎么管?怎么养? “真是疯了……”赵挺嘴角抽动,低声道:“徐老,此人这般疯癫,我等如何应对?” “是啊,这是要将九林县全都毁掉吗?”另一边的老者面色惨白的开口。 徐梓谭也是面色阴沉。 要是九林县真的征召三十万无籍之人,起码暂时表现的繁华,会显得极为好看。 这个张远要的就是表面功绩! 此人是真的不管九林人死活! 三十万无籍之人来,他们要地要粮,要住房,要女眷,没有怎么办? 很明显,无籍之人过惯了江湖厮杀争夺的日子,九林人的一切都会被抢走。 三十万无籍之人聚集的九林县,怕是要直接成为贼窝,成为整个郑阳郡最乱之地。 至于原来住在此地的九林人,估计会被吃干抹净。 “此人当真狠毒!”徐梓谭咬着牙,低声开口。 他看着空挡的县衙方向,面色透出一丝苍白。 张远手段的狠辣,超过了他的想象。 “徐老,我们现在怎么办?”赵挺看着徐梓谭。 其他人也是目光投向徐梓谭。 “等。”徐梓谭握紧拳头,双手缩在衣袖之中。 “我已经让府城徐家出力,查此人背景,同时看看能不能将这九林县的执掌权利拿下。” “等那边消息来,如果此人背景不够,”徐梓谭双目之中透出杀意,“就凭征召无籍之人祸乱九林的狠毒,他就走不出九林镇。” …… 裴声,丁家巷追随张远的八位少年之一,行事谨慎。 骑马奔行到沧澜江畔,他又寻了小船,往江上去找江上巡检。 直到半夜时候,小船才遇到一艘巡查的双桅巡检大船,还差点被当成是夜晚偷渡,被一众巡检持刀包围。 “我是九林县镇抚司主司张远麾下裴声,奉命来见巡检营校尉大人。” 一旁的船夫已经瑟瑟发抖,裴声神色丝毫不变,将手中令信拿出高高举起。 九林县镇抚司。 裴声的话让那些巡检军卒有些不知所措。 “诸位难道没听过我家大人庐阳青虎,郑阳血虎之名?”裴声的话再次响起。 “是青虎大人?”有军卒低呼。 “血虎张远,张大人去九林坐镇了?”一位身穿百夫长衣甲的大汉惊喜开口。 “快,我们送裴小哥去大营,不能耽误了血虎大人事情。” 一众军卒簇拥着裴声上了大船,然后急速往大营去。 到大营,得到灯火传讯的掌军校尉已经到营门前。 “某家岳贵忠,是此方巡检大营校尉。”五旬左右的校尉军官接过裴声递上的书信,检查暗记后,就着灯光看其上内容。 “嘶——” “通政副使令信!” 如果只是执掌九林镇抚司的主司张远书信,六品武官校尉可以管也可以不管。 可张远有通政副使令,那就是整个沧澜江上,三洲之地,皆可调兵。 “既然是大人调令,我这就派三百军卒往九林县。” “这样,如今的九林物资短缺,”岳贵忠沉吟一下,看向裴声,“我巡检大营派十艘大船,自备粮草,只要九林县安排好驻地即可。” 裴声点点头,抱拳道:“校尉大人心意我家大人定会明白,这恩情定会报答。” 他的话让岳贵忠面上露出喜色。 打量一下裴声,岳贵忠点头道:“裴小哥不愧是血虎大人麾下,武道稳固,言行稳重。” “走,先到营中休息片刻,等军卒整顿好,就一起回九林。” …… 沧澜江上,一艘二十丈长的大船上,船头,肖扬与一位身穿黑色武袍的大汉并肩而立。 那大船后方,是一支二十艘商船的商队。 船队浩荡,向着九林县方向行驶。 云松剑门,山门之前,手持张远佩刀的李天平面色郑重,快步奔行而上。 “什么人?” 山门处,两位手持长剑的云松剑门弟子迎上。 “在下李天平,奉九林县镇抚司主司张远之命,请见云松剑门唐宗主!”高举佩刀的李天平长喝。 两位云松剑门弟子目光落在那雁翎刀上,点头,抱拳道:“我家宗主早有令,血虎张远大人之令来,可直入宗门大堂。” 一位弟子领着李天平往宗门中去,另一位弟子则是将山门口处的铜钟敲响。 “当——” “当——” “当——” 云松剑门的宗门驻地,各处弟子闻声汇聚。 …… 长林县。 县衙大堂,身穿青色七品知县官服的五旬老者手中捏着薄薄的书信,微微沉吟。 “钱小哥,我与你家主司大人那是亲近兄弟,九林县的事就是我长林县的事。” “这样,二十衙役,一百苦役,另加三百青壮,明日就启程往九林县。” “一应花销,我长林出八成钱粮,剩下的,等九林县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 …… 庐阳府镇抚司。 灯火通明的大堂,身穿黑甲的镇抚司皂衣卫指挥使苏震南面色平静的站在上首,身旁是文抚司主司涂皓。 下方,则是一众身形各异的镇抚司中供奉。 “诸位,九林县需要征召几位供奉去坐镇,不知可有愿意去的?” 苏震南看向众人,轻笑开口。 第384章 玉灵山坊市 听到九林县之名,一众供奉都是面上透出笑意。 九林县,那是新立之县,一穷二白。 而且九林县地处三府交界之地,穷乡僻壤出刁民,要是坐镇九林,就别想安生修行。 这等地方,若是以往,绝对调不动府城供奉去坐镇。 不过这一次却有些不同。 “大人,九林县现在是苏启雄大人坐镇,由张远那小子掌管吧?”身穿青色道袍的仙道供奉张文和面带微笑,看向周围,“我跟张远算是有些交情,不能不去帮一把。” 当初张远可是与庐阳府镇抚司中几位供奉关系不浅,不但一起出任务,还一起去过仙道坊市交易。 张远其他手段不说,交游广阔这一点是值得肯定的。 “呵呵,我也去一趟。”另一边,身穿黑袍的妖修何源也跟着开口。 他当初也是与张远关系不错。 “九林县镇抚司初立,典籍库房空荡,我去坐镇整理一番吧。”一旁,穿着淡青色锦袍的陶青出声。 他是庐阳府镇抚司典籍司中供奉,许多功法都有涉猎研究。 有陶青去九林县,那边的镇抚司体系就能很快完善。 而且当初张远还在陶青这里学习镇岳功,受过陶青不少指点。 苏震南与一旁的涂皓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要是别处,断然是不可能派出这么多府城供奉坐镇的,但九林县不同。 九林县镇抚司的组建,是通政副使大江商道重要环节。 何况如今坐镇九林的既有庐阳府第一高手苏启雄,还有天地人榜上高手,出身庐阳府镇抚司的张远? 不谈自己人,香火情,光是青玉盟的牵扯,庐阳府官府就跟张远荣辱与共,牵扯不断。 帮张远,就是帮他们自己。 更深一层,在场谁不看好张远的未来? 郑阳血虎之名已经在庐阳府城流传,过不多久就能三洲尽知。 “张通亮,你回去告诉张远,九林县新立,要用的资粮银钱多,前去坐镇的供奉花销都算在府城镇抚司。” 苏震南看向一旁躬身的张通亮,摆手道:“这点银钱我府城镇抚司还不看在眼里。” 张通亮连忙抱拳,沉声道:“小人定转告我家大人。” …… 庐阳府西城。 玉泉商行的二楼,本来要调去郡城,最终又留下来的夏明远面上带着笑意,看向身前蓬勃朝气少年。 “郑明三,不过半年没见,你小子竟然已经快要到隐元境中期了。” 追随张远的八位少年,年岁都不过十五六岁,可一个个的修为都高的离谱,而且根基稳固。 夏明远所知,这都是张远舍得下本钱培养。 为何那些世家精英能年纪轻轻就远超同辈?还不是有资源有传承? 武道修为说到底,天赋勤奋之外,就是拼资源积累。 孙立等人追随张远开始,无论是熬炼身躯的汤药,还是提升气血力量的大药,就一直都没有断过。 张远亲自教授武道,当初欧阳凌和范明尘教授儒学,甚至还有天机道宗圣女传道授业。 这等培养手段,连苏启雄等人都无法拿出。 在郑阳郡时候,苏启雄和苏震南等人看上了苏长山他们,结果被张远拒绝。 张远是真的要将孙立他们培养出来,当成自己左膀右臂,死忠心腹的。 “远哥待我等做亲兄弟的。”郑明三抱拳,面色平静。 郑明三他们都知道,没有张远培养,他们一辈子最多也就在庐阳府街巷之间厮混,永远都不可能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就比如此时,他郑明三要不是追随张远,哪有资格站在掌管庐阳府黑市的夏明远大掌柜面前? “远哥还说了,夏掌柜知道如何安排。”郑明三再次开口。 “呵呵,我知道,我知道。”夏明远笑一声,伸手去拍拍郑明三的肩膀,“你先休息,明天一早,百辆大车随你去九林县。” “全是粮食布匹。” “今年夏粮收了,也都会准备着,都往九林县送。” 张远上次就来交代过这些事情。 按照张远的计划,不只是庐阳府,甚至三府之地的粮食都要往九林县汇聚。 “夏掌柜,远哥那还等着,要是可以,我想即刻启程。” 郑明三沉声开口。 夏明远沉吟一下,点点头。 等郑明三走下楼,夏明远面上闪过一丝羡慕,还有一丝感慨。 “张远的崛起大势已成,没有人能拦得住……” 他的面上神色化为轻笑。 不管怎么说,他也算是早早投资,早早与张远攀扯上关系之人。 张远崛起,对他来说是好事。 …… 玉灵山坊市。 这是庐阳府周边最近的仙道坊市,就是张远曾来交易之地。 因为沧澜江上几次清扫仙道宗门,数十家大大小小的仙道宗门被破灭,如今这坊市之中聚集了数千仙道修行者。 苏启雄到来时候,就见周围满眼嘈杂,坊市之中异常混乱。 “裘长葛来见我!” 苏启雄立在坊市长街之前,一声低喝,声音震荡。 本来嘈杂的坊市陡然安静,一道道目光投向苏启雄方向。 苏启雄此时哪怕是身上气息收敛,可那等强者之姿依然能让人感受到。 特别是身在镇抚司,举手投足间已经养成的威严,与坊市之中散漫仙道修行者完全不同。 “此人是谁,敢直呼裘老之名?”有人压低声音,轻声开口。 裘老就是裘长葛,据说修为已经是半步开阳境,乃是此处坊市背后的掌管者。 仙道半步开阳境,手上再有些宝物的话,那战力可不得了。 “看此人身姿,有点像是官府中人,难道是来擒拿谁?”有人目中闪烁,看向四周。 如今这仙道坊市杂乱,谁敢说身边之人不曾犯过事? “原来是苏指挥使大人。”前方的木屋之中,一道声音响起,一位身穿麻布长袍的灰发老者拄着木杖,笑着往前走。 他身形看似不快,可一步就跨过五丈,不过寥寥几步,就已经站在苏启雄身前十丈。 老者还准备往前跨步,可脚步才起,前方的苏启雄已经一步跨出。 “轰——” 好似闷雷滚动,天地之间一片轰鸣。 苏启雄身周,璀璨星河之影浮现,盈盈一水间,闪烁星如昼。 “玉衡境!” 前方老者瞪大眼睛,一声低呼。 “庐阳第一强者!” “玉衡境大修,他是庐阳府第一高手,镇抚司苏启雄!” 坊市之中有惊呼传来。 第385章 敢杀人的苏长山 苏启雄修为突破不是秘密,可仙道修行者中人一贯并不在意朝堂武者的突破讯息。 要不是苏启雄乃是庐阳府第一强者,这坊市中都少有人知道他。 此时苏启雄展现修为,那等气势恢弘,罡气缭绕景象,让坊市中仙道修行者都是侧目。 “轰——” 苏启雄身外的罡气撞在持着木杖老者身上,将其直接撞退十步。 此处坊市的执掌者,半步开阳境的仙道大修,气势冲撞之间,直接落败。 这一幕让周围的那些仙道修行者都面上露出惊骇。 “裘长葛,你再不入开阳,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目光盯着面色沉郁的老者,苏启雄淡淡道:“怎么样,跟我去九林县做几年供奉,说不定这是你的机缘。” 修行就是如此,不进则退。 一旦在某个境界瓶颈卡住,可能终生无望。 之前的苏启雄就是如此,十年不能寸进,差点成不了玉衡境,还是张远送的天阳果,才让他成为玉衡大修。 裘长葛面上神色变幻,看向苏启雄,沉声道:“苏指挥使,你知道我出身,要入开阳,想抵挡那雷劫光靠官府供奉怕是不成的。” 不想去? 放不下这一片赚钱的坊市? 苏启雄神色平静,双眉微微一挑:“我言尽于此,愿不愿去随你。” 说完,苏启雄转头看向四周,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你这坊市有些乱,依着苏某的意思,不如杀些人,立几分规矩吧?” 什么身份说什么话,什么实力做什么事。 这次张远安排众人四方传讯,有人凭印信调兵,有人带手书借人借粮。 苏启雄被安排到仙道坊市来招募仙道修行者,自然别有深意。 从前的玉灵山坊市处于三不管之地,没有人管束。 如今的坊市所处之地已经归于九林县,张远也好,苏启雄也罢,都不可能任此一方游离于官府管辖之外。 庐阳府第一强者来坊市之中招募仙道供奉,愿去者去,不愿去者,也得去。 听到苏启雄的话,裘长葛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周围的仙道修行者则是有些慌乱的往后退几步。 一直都说镇抚司杀人无错,这些仙道中人谁都不想成为苏启雄杀人立威的对象。 “苏指挥使——” 裘长葛刚开口,苏启雄已经身形一动,一步跨出。 他身形夹带风雷,身周罡风如星河,探手一抓,已经将一位身穿黑袍,身躯干瘦的五旬老者脖颈扣住。 老者瞪大眼睛,想要挣扎,却全身气血灵气都被锁住。 那老者修为大约半步洞明境,在玉衡境大修面前,连一根手指都动不成。 “韦文辉,我记得你这样子,镇抚司海捕文书上有你名姓。”苏启雄声音冷厉,手掌之中真元一震,身躯透出一丝淡淡的金色光晕。 仙秦气运,天地之力加身。 这是官府中人才能有的手段,类似儒道神通,能直接以自身修为力量融合天地之力,化为无上威严。 那金色光晕将干瘦老者裹住,让其浑身一颤,双目瞬间呆滞。 “我叫韦文辉,济源县人,机缘巧合得到仙道修行法,因为资质不行,不得不用邪法修行,踏入仙道。” “此法乃是以身怀六甲妇人一身精血为基,其腹中成形胎儿气血为大药,灌注自身,汲取为仙道根基。” “我总共汲取七位妇人之血,才成就仙道根基,此事被官府发觉,我只能离开济源县,在各处修行者聚集之地修行……” 干瘦老者韦文辉口中喃喃,将自己恶行都讲述出来。 这等以人命修行的手段,是仙秦明令禁止的。 此人话说完,周围的修行者已经都面色铁青。 苏启雄手掌一震,“咔嚓”一声,韦文辉的脖颈被扭断。 苏启雄缓缓转头看向裘长葛:“裘长葛,玉灵山坊市窝藏恶徒,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他身上的玉衡境力量好似潮水一般翻涌,气血化为烟柱,真元力量引动幻象虚影震动。 凛冽的煞气弥漫,让周围的仙道修行者都是感觉心头彻寒,不由浑身哆嗦。 一位玉衡境武道大修,杀伐之力凝聚的煞气,能让他们这些最高不过洞明境的仙道修行者术法都无法催动。 真正的武道强者面前,武道气血之力,能镇仙道术法神通。 当众杀人立威,再展现强绝修为,苏启雄今日来此,定不是能善了。 裘长葛神色复杂,长叹一声,向着苏启雄躬身:“苏指挥使,老朽愿随你去镇抚司做供奉,还望你放过坊市之中诸位道友。” “呵呵,裘长葛,你以为我是为你一人来?”苏启雄目光之中精光闪动,看向周围。 “此地所有擅长土石搬运手段的修行者全部征召入九林县。” “玉灵山坊市归属九林县地界,往后此地坊市纳入九林县镇抚司管辖。” 手掌缓缓背到身后,苏启雄淡淡开口:“苏某如今是九林县镇抚司司首,诸位有什么意见,可以提。” 裘长葛浑身一颤,看着苏启雄。 一位玉衡境,竟然做一个小小县城的司首? 周围其他修行者相互看看,都是将头低下。 一位武道玉衡境强者面前,有什么意见? 提? 提头来见还差不多。 “既然诸位都无意见,那给你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要的人,账册,坊市令信,都要见到。”苏启雄说完,背着手往坊市外走去。 裘长葛低叹一声,向着四周拱拱手:“诸位道友,我早听说九林一地立县事情,玉衡境大修来此坐镇,我等想不效力都不成。” “或许这也是我等机缘,裘某愿去九林县。” 他的目光扫过,低声道:“若是对九林县无归附之心的道友,还请就此离开玉灵山坊市。” …… 半个时辰后,两百余人随着苏启雄离开玉灵山坊市,往九林镇方向去。 此时,腰挎雁翎长刀的苏长山已经站在一座山寨之前。 他身形挺拔,虽然才十五岁年纪,却有了几分难得气势。 追随张远,无论是供应不断的大药灵药,还是最好的武道儒道修行,都让本就天赋不差的苏长山脱胎换骨。 隐元一层巅峰境界,披风刀法登堂入室,铁甲拳更是纯熟到举手投足皆拳法。 苏长山在张远麾下,能力与潜力丝毫不逊色孙立等人。 而他最被张远看重的,是胆气。 当初张远在苏家村一人一刀救下苏长山兄妹,那等生死当面的场景,让苏长山有了同龄人不能有的杀伐之气。 他不怕死。 “苏爷,这锅岭寨头领名叫锅天王,据说寨子里有三十多占山好汉,”跟在苏长山背后的两个衙役中一人满脸惶恐的出声,“苏爷,这些人都是仨人不眨眼的恶徒啊。” “是啊,苏爷,主司大人的任务就是让您传讯,让这些人三日内走出就行,没有让您硬要个答复。”另一个衙役也是开口。 苏长山刚才已经传达张远的命令,让此地匪寇三日内破寨下山。 本来命令传达,苏长山离开就好,可苏长山却堵在山寨门前,硬要这里的匪寇立刻回应。 连着两个衙役在一起只有三人在此,对方人数至少十倍,人家能答应? 匪寇都是手上染血的恶徒,欺软怕硬,没有大军围剿,怎么可能轻易破寨下山? 苏长山转头看向两位衙役:“坐镇九林县的苏启雄大人你们知道吧?” 两位衙役连忙点头。 “知道知道,这位爷可是庐阳府镇抚司中最顶尖的强者,据说是犯了些事情才来九林县的。” 这就是镇抚司对外的口径。 “那商储月商统领什么身份你们也清楚?”苏长山再开口。 “商统领是郡城来的,身份背景不一般。”左边衙役压低声音,“据说在郡城镇抚司里都是精英。” “那远哥是什么身份你们也知道?”苏长山再问,不等两个衙役搭话,已经自己回答。 “庐阳青虎,郑阳血虎,滕州天地人榜上的天骄人物。” 庐阳青虎! 郑阳血虎! 天地人榜上天骄! 自家的那位镇抚司主司,竟然是如此人物! 两位衙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你们觉得区区九林县,这么多府城都不可能有的强者与精英坐镇,正常吗?”苏长山问道。 两位衙役都是摇头。 “远哥麾下,不管是孙立还是肖扬,还有裴声陈家河他们,都是天赋不差,能力不缺。” “我苏长山与他们比,唯一的优势就是——” 苏长山手握刀柄,目光投向前方缓缓开启的山寨大门。 “我敢拔刀杀人。” 第386章 老子往后说不定能做一回人 拔刀,杀人。 两位衙役都是浑身一颤,看向前方的苏长山。 他们两人一个叫陈力一个叫陈大全,都是九林镇出身,之前在镇中做巡卫,九林县新立,招募衙役,他们前来应征。 他们两人也算是从小习武,如今也有武功底子在身,虽然未到隐元境,但刀棒在手,也可战三五人。 只是要说杀人,他们还真的没有杀过。 他们不敢想,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说出拔刀杀人这样的话。 他们不知道,大半年前,苏家村村口,苏长山就用张远给的短刀,亲手杀了屠戮苏家村的九林剑派弟子。 是一刀一刀将其身躯洞穿。 那一次,煞气反噬让苏长山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 只是与别人噩梦不同,苏长山在噩梦之中是一次次杀人。 “那个小子,我家天王说了,我锅岭寨不归九林县管,要么快滚,要么你们免不了一顿死打。” “九林山自从九林剑派覆灭以后谁的话都不好使,什么县大老爷,还能管到我锅岭寨了?” “切,毛都没长齐就敢来我锅岭寨,这是县衙没人了吗?” 山寨的破旧大门推开,四个穿粗布衣衫的汉子手中握着棍棒,口中呼喝,向着苏长山奔来。 他们面上带着狞笑,手中棍棒挥舞,分明是要将苏长山吓跑。 九林县地界一向三不管,匪寇众多,官府的话在这里不好使。 “苏爷——” 苏长山身后两个衙役将手中水火棍握紧,紧张的看着前方苏长山。 苏长山不搭话,身躯微微躬身耸腰,肩膀轻压,手掌在刀柄上摩挲,五指缓缓握紧。 见苏长山不动,那四个匪徒棍棒舞着,快步奔来。 两个衙役刚准备上前,苏长山腰身低伏,手按刀柄,已经迎着冲过去。 他的速度极快,到当先匪徒身前,长刀出鞘。 “仓啷——” 长刀斜着出鞘,然后刀锋外展,擦着第一位匪徒的肋下一带而过,拉出一道尺长血口,鲜血瞬间喷涌出来。 “啊——” 第一位匪徒一声惨呼,手去压腰间伤口,腰身下弯。 这瞬间,苏长山陡然回身,本正握的长刀化为横握,刀锋探入那弯腰匪徒的脖颈处,用力一拉。 “噗——” 喷洒的鲜血激射,一片鲜血将前方的泥土浇红,小溪一般的血水喷出。 那匪徒双手抱住自己的脖颈,想堵住脖颈血口,堵住喷射的鲜血,却根本无法压住,只能浑身一软,跪倒在地,身躯抽搐。 “卢老三!” 后方的匪徒一声惊呼,想上前,却被苏长山手中刀迎着胸口一刀插进去。 刀锋透出后背,鲜血飙溅而出。 苏长山持着刀柄,将那被长刀穿透身躯的匪徒推着往后退,直到另外两个匪徒身边才刀柄一转。 “咔嚓。” 匪徒的胸骨断裂,心脉被扭断。 鲜血淋漓的长刀抽出,那匪徒身躯跌倒。 苏长山将刀锋压在自己的左手臂弯,缓缓抽刀,擦掉其上鲜血,目光看向剩下的两个匪徒。 三刀,两命。 苏长山的刀法是张远所传授,秉持着张远的干净利落,出手干脆。 刀法是杀人技,没必要花哨,一刀就是一刀。 苏长山出手的狠辣,让后方两个跟随而来的衙役瑟瑟发抖,腿脚发软。 “杀,杀……”苏长山身前的两个匪徒,一个哆嗦嘶吼,将手中木棒向着苏长山砸来,另一个则是脚步踉跄,一边干呕,一边往后奔逃。 看木棒砸来,苏长山往前跨一步,手中刀横斩而出。 他的速度比那不过粗通武艺的匪徒不知快多少。 长刀划过对方胸腹,苏长山从匪寇身侧越过,长刀径直甩出。 “嗡——” 洒落血珠的长刀旋着追上最后一位匪寇,擦着其脖颈飞出,长刀扎在前方山寨木门上,将半尺多厚的木门扎穿。 最后一位匪徒奔跑几步,扑倒在地,手脚抽搐,脖颈处鲜血喷出。 那长刀已经将其半边脖颈斩断。 三刀,四式,杀四人。 身上洒落许多血珠的苏长山立在原处,并不回头:“你们守在门口,别让人从锅岭寨逃了。” 说完,他几步奔到那半开的山寨木门前,将长刀缓缓拔出来,然后走进山寨。 山寨门前,九林县衙役陈力和陈大全面色惨白,看着地上还在抽搐的四个匪徒。 “呕——” 陈力跪倒在地,拼命干呕。 另一边的陈大全浑身颤抖,靠着手中的水火棍稳住不摔倒。 他们做巡卫,做衙役,也不是没见过杀人。 可苏长山这等杀伐狠辣凌厉,他们真的是第一次见。 “这,这小子才多大,他,他……”陈力跪坐在地,看着前方喃喃低语。 “这是位小爷。”拄着水火棍的陈大全往前走,越过地上身躯,踏出一串血色脚印。 “力子,还记得当年我们想去九林剑派学艺,却被赶出来时候吗?” “那个九林剑派的家伙怎么说来着?” “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天赋,没有资源,这辈子只能做狗。” 陈大全一边说,一边往前走,直到站在山寨门前,一手持着水火棍,一手将衣衫整理下。 “老子往后说不定能做一回人。” 他身后,陈力手掌抓着地上染血的泥土,嘿嘿笑一声,从地上爬起来,握着水火棍,站到陈大全身旁。 两人紧盯着山寨大门。 山寨之中,有呼喊声响起。 嘶吼,刀剑碰撞,还有惨呼。 许久之后,一道身影拖着长刀,从山寨里缓步走出。 “苏爷!” 陈力惊呼,看着满身血水淋漓的苏长山走出山寨。 苏长山将长刀插回刀鞘,看一眼陈力和陈大全,平静道:“锅岭寨不愿破寨下山,寨中二十三位匪寇都被九林县镇抚司诛灭。” “你们去搜检一下财货,然后就一把火将这寨子烧掉吧。” 说完,他有些疲惫的走到前方一块青石边上,靠坐过去,缓缓调息搬运气血。 张远告诉过他,生死之间有大恐怖,经历生死之后再感悟回想,能快速提升自身的武道水平。 靠坐在青石旁,苏长山能感觉自己身躯之中的气血依然在沸腾。 刚才那斩出的每一刀,都重新浮现在脑海。 如果让他再杀一次,他定然能比刚才更干脆,更轻松。 陈力和陈大全相互看看,持着水火棍走进山寨。 这位爷真的将整个锅岭寨杀干净了! “听说郑阳血虎大人的名声就是杀出来的。” “这位爷也是个小杀神啊……” 片刻之后,锅岭寨火焰升腾。 三道身影在火焰前端望片刻,转头从山道上离开。 虚空之中,那升腾的火焰似乎与天地之间的玄妙力量碰撞,然后交融。 …… 第387章 土包子而已,竟然敢拿捏官府? 一日之后,当九林县衙后堂修行的张远手掌按在大印上时候,眉头皱起。 “五处地方的天地之力都已经笼罩?这么快就愿意接受官府管束?” “不对,这些地方的人呢?” 原本透过大印以浩然之力感应的四十二处浩然力量不能笼罩之处,已经有五处尽被天地之力覆盖。 只是这五处地方现在空空荡荡,没有一个活人。 站起身,张远走出后堂,到前面大堂位置。 此时,大堂中商储月和从沧澜江归来的裴声都在。 “大人,沧澜江巡检大营派三百巡卫军卒来九林县,军卒目前已经到镇外。”裴声抱拳躬身。 “巡检大营岳贵忠校尉安排了辎重粮草,九林县只需要安排驻地和整训军卒就可以。” 三百军卒的后勤不算什么,可对于现在只有不足万人的九林县来说,是无法承受的压力。 岳贵忠知道九林县困境,才直接卖了张远足够大的人情。 “卑职余建,卑职何昌恒,卑职庄涛见过主司大人,我等听候大人调遣。”三位身穿半甲的大汉向着张远躬身抱拳。 这三位都是巡卫百夫长,从七品武官。 张远点头,抱拳还礼:“自家人不说客套话,巡检大营和岳校尉的人情张某记着。” “诸位兄弟在九林县公干,一应俸禄我九林县再出一份。” 听到张远的话,三位百夫长都是抱拳。 花花轿子抬人,人家派了军卒来九林县,九林县也不能拿别人当骡马。 张远看向一旁的商储月。 “大人,五方街镇,周边村子,路口,都已经张贴了接纳无籍之人入籍的告示。”商储月抱拳说道。 让商储月做这些事情不难,张远主要就是让商储月能做完这些事情后,转接其他任务。 “商兄,你带两百巡卫营兄弟去寻苏长山。” “你给那小子换回来,若不然他要将九林县各处山寨,还有几家小宗门杀尽了。” 张远让苏长山去传讯,要那四十二处不被浩然之力笼罩之处归附。 可苏长山却直接将五处地方屠灭。 要是九林县不缺人,张远倒是不在乎苏长山去杀人,不管是占山匪寇还是其他的大小宗门势力,杀个八九成绝对没有错杀的。 现在九林县缺的是人,愿意接受管束的人,能放就放。 “我这就去。”商储月抱拳,然后领着两位巡卫百夫长离开。 商储月的修为战力,在小小九林县可以横行。 那些江湖宗门、土匪山寨,没有能挡住他的。 而且商储月也不用像苏长山那样一路去剿灭山匪,只要将九林县的命令传达就好。 等商储月他们走出大堂,张远再次开口:“裴声,你与庄涛百夫长一起,准备安置那些愿意在九林县入籍的无籍之人。” “无籍之人大多桀骜难驯,你们要注意些分寸。” 所谓无籍之人,要么是如杨三他们那样破家破产的百姓,要么是浪迹江湖的武者,或者一些修仙道,远游各方,早在自身户籍之地除名的仙道修行者。 这些人大多数是江湖底层,平日对官府既畏惧,又不信任。 让这些人在九林县入籍的事情,处理起来并不容易。 “我明白。”裴声点点头。 在张远麾下,裴声不如孙立博学,也不如肖扬天赋好,但他是极为细心的,行事谨慎。 张远让他去沧澜江上寻巡卫,也是知道他能将此事办妥。 裴声与庄涛百夫长才走出大堂,门口处看到陈家河领着三位身穿青袍的儒生走来。 当先之人正是当初在庐阳府教授他们的范明尘。 “范先生。”裴声向范明尘躬身抱拳。 “呵呵,你们跟随张远主司要好好做事,他日前途无量。”范明尘笑着开口。 裴声等人年岁不够,如今还没有正式入镇抚司,只能算是张远私兵护卫。 大堂之中,张远走到门前,向着范明尘拱手。 “主司大人!”范明尘面上带着惊喜,快走几步,向着张远躬身。 “主司大人能想到我范明尘,范某就算为九林县出力,鞠躬尽瘁也值得。” 范明尘本是学堂教习,后来在张远的帮助下得到庐阳府府学博士之位,算是有了官身。 天下儒生无数,能得官身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学文识字,只能靠着做一些记账、录文的活计。 能凭文为官者,世间极少数。 一个府学博士,就足够范明尘追寻一辈子而不得。 他做梦都没想到张远会请他来九林县做县学的祭学。 那可是从七品的祭学,乃是与县令、镇抚司司首同等地位的一县之地三巨头。 就算九林县施行军管,一切大权都在镇抚司,可范明尘不在乎这些。 范明尘在乎的是祭学身份。 当陈家河敲门,请他来九林县做祭学时候,范明尘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留下给府学的书信,带着两位亲信学生,连夜往九林来。 他是说九林县事情必然极多,要最快时间来,其实是一刻都不想耽搁,不想耽搁成为县学祭学。 “九林县新建,事务繁忙,千头万绪,县学事情就要仰仗范先生了。”张远看向范明尘,拱手开口。 范明尘这人张远了解,对做官是有些痴迷的。 好在其儒道修为不差,也是真有学识的。 让其来九林县最大的好处是,此人行事颇有些圆滑,不会成为张远行事的掣肘。 “责无旁贷。”范明尘神色郑重的拱手还礼。 “对了,这是欧阳御史转寄的信件,正好交给主司大人。”范明尘将背着的包袱拿下,掏出其中一份厚厚的信件。 张远接过,见其上字迹是欧阳凌的。 “主司大人,来的路上陈家河已经大概将如今九林县的困局讲给我听。”送了信,范明尘再次开口。 “若是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寻本地乡绅,募集修建县学的物资,还有建造县学场地。” “至于那些不识仙秦威严的乡绅,范某也想办法惩戒一番。” 范明尘信心满满,朗声开口。 区区乡绅,土包子而已,竟然敢拿捏官府? 张远他们还是出身镇抚司,武者思维,不知以儒道手段治理一方。 为官之道,当恩威并施,当以大势压人。 九林县这地方,确实需要他范明尘这样老成持重,儒道修为精深之人来坐镇。 “好,那就劳烦范先生了。”手中拿着欧阳凌信件的张远点头,将九林县祭学玉印从长案上拿起,交给范明尘。 接过玉印,范明尘面色肃穆,眼角抽动,强压住满身激动的颤抖。 今日之后,他范明尘就是九林县二人之下,万人之上! 看范明尘走出大堂时候脚步踏在门槛上,差点摔倒,张远轻笑摇头。 什么人做什么事,如今执掌一方县域的他,要做的是知人善用。 回到后堂,拆开信件,张远面上露出微笑。 “闻君将主政九林,思虑再三,凌总结为政之要,供君参详。” “主政戒疑,疑人不用。” “主政当勤,勤政勤民。” …… 第388章 第二道血脉神通 “这丫头操了不少心啊,我该怎么报答呢。”看着厚厚的信笺,一向铁血的张远目中闪过一丝难得温柔。 “治一方如烹小鲜,切急切躁,文武并举,还是我家欧阳凌行事有章法,比我强不少。” “要是让她来九林县主政,我就不需要这般头疼了。” “就是这般认错,是不是有点夫纲不振?” …… 张远就算观阅了许多记忆,行事的脾性还是以武道酷烈手段居多。 勇武干脆,这是刻在他骨子里的。 但此时再看看欧阳凌的书信,张远不得不承认,自己将治理一方想的简单了。 越是急,就越要稳。 自己的阵脚不能乱。 区区九林县没什么大不了,九林镇那些家族也不足道。 可等有一日他张远登上更大的舞台,面对的困难更大,敌人更强呢? 从前时候他张远是一柄刀,越锋利越疯狂,执掌这柄刀的人就越满意。 往后他不但自己是刀,也是执刀人,不光要打磨自己,也要打磨自己手上的刀。 “纵观全局,不能局限一隅之地。” “九林县,不只是九林一地。” “九林以两处矿藏起家,但也不能局限于矿藏。” 手掌按在大印上,张远的思绪仿佛豁然打开。 他的心神好似直接升上天穹,观望着下方整个九林县,然后目光扫向远方。 玉灵山,沧澜江,庐阳府,白石府,浩明府,顺着沧澜江一路往东,直到苍茫无尽的无涯海…… 抬头,张远似乎看到了天穹之外景象。 这是他第一次以心神浩然之力投注天地,观阅天地气运走势。 据说这是仙秦朝堂主政官员最大的机缘。 那些儒道官员一心想晋升官职,想主政一方,就是因为一旦执掌主政大印,就能有机会借天地气运加身,感悟天地大道。 儒道借一方气运感悟天地,武道借一营气血凝聚大势。 文官主政,武官掌兵。 仙秦从儒武相合,仙武相生后,才真正鼎定镇压万域的盛世。 张远是武道修行者,但他身上所汇聚的儒道浩然之力浓郁,浑厚,积攒的浩然之力珠子,不逊于儒道开阳境巅峰。 儒道开阳巅峰,已经可执掌一郡之地。 此时张远手掌按在九林县的大印上,浩然之力灌注,加上他本身得天地眷顾,且有通政副使印信在身,他所观悟的天地,不是区区一县之地天穹。 无尽大地之上,九彩的云岚覆盖,其中灵光仙气缭绕。 这大地看不到尽头。 这大地璀璨到难以直视。 这就是仙秦! 九洲天地,修行圣地。 云涛之外,层叠的破碎山河悬浮。 有的山河天地苍翠,似乎透着几分灵气,有的则是一片死寂,濒临崩塌。 亿万破碎之地将九洲包裹,好似万域臣服。 “这,就是天外天吗……” 不知不觉中,张远的心神向着仙秦之外飘荡而去。 那是一种神魂不受控制的飘飞感。 “轰——” 前方的一座万里山河崩塌,一架金色的战车从中冲出。 那战车之后,拖着一条万丈长的金色巨龙。 龙! 五爪金鳞,蛇身牛首,双角长尾,身躯好似山峦,通体金光流荡。 那龙分明已经被斩杀,胸腹处有一道被贯穿的豁口。 战车拖着长龙身躯从张远身前驶过,带动的罡风,让张远神魂感觉要被冲散。 “咦,你家长辈没告诉你,天枢境神游域外时候,一定要留神魂寄托,若不然会神魂飘散——” 金色战车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那声音威严而洪亮,震荡着张远的心神,让他本已经要崩散的神魂更加淡薄。 “不是九境修行者神游界外?这是借我仙秦气运观悟天地?呵呵,原来还是故人之后。” 战车之中语调变化,少了一丝威严,多出一丝轻松。 “算了,我送你回去,记住了,往后不到九境,不要神魂出仙秦,无仙秦气运护持,你的神魂就是天外邪魔眼中美味。” “既是遇到,送你点小礼物,免得下次见到你家长辈,还说本王小气。” 战车之中,三道金色流光飞落,撞入张远神魂,然后推着张远的心神重回仙秦天地。 那车架之中,端坐的金甲中年双目开合,其中金光好似亿万星辰碰撞。 “张相从入天外天战场,已经数百年未归仙秦,没想到张家又出一位儒道修行能有如此天赋的后辈。” “未入九境而神游,就算是机缘巧合,也可见必然是儒道修行有着极为深厚的根基,下次见到张居正本王得好好问问他,张家竟然隐藏这么深。” …… 九林县县衙后堂,满身汗水的张远缓缓睁开眼。 此时他方才后怕。 刚才自己那心神出仙秦之地的手段,就叫神游天外。 当初李纯罡踏入九境时候,喝过酒在张远面前吹嘘,往后他就是神游大修,可随时神魂踏出天外。 这等手段,除了借仙秦气运加持外,只有九境天枢境才可以做到。 九境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张远不过洞明就做到了,这值得骄傲吗? 不。 这是无知者无畏。 要不是恰好遇到仙秦强者归来,出手将张远神魂送回仙秦,他张远这一次必然就是神魂崩碎,身死道消。 想到那仙秦强者,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晶亮。 “皇族。” 那战车之上,有仙秦皇族标记。 就不知是哪位皇子,或者是哪位皇族王者巡游天外,恰好救了他一命。 那璀璨的天地,无尽的山河,还有那条万丈之龙…… 张远微微握拳。 那等耀眼的天地在眼前,他张远还在小小的九林县蝇营狗苟。 世间修行璀璨如斯,他张远定要登上那九境之颠,去天外天横行一趟! “嘶——” 心神内视脑海,才升腾起的热血被一次消耗八百颗浩然之力珠子的巨大耗损直接浇凉透。 这神游虽好,却不是他能玩得起。 目光落在脑海之中,张远心神再次震荡。 三颗金色的珠子旋绕在“兵”字卷和“剑”字卷下方,盘旋飞舞。 那血珠之中,一条金色的游龙在其中不断冲撞。 “龙血!” 随着张远低语,一颗血珠崩碎,浩荡的血脉之力冲入他的经脉,然后融入他的骨髓之中。 骨髓中原本那一颗颗金色血脉珠子上,透出层层的金光,将这新融入的血脉之力吞噬。 这一刹那,张远双目之中透出金光,他的身躯之上层层金色龙鳞浮现。 “吱吱吱——” 本缠绕在他手腕上的吞宝兽滚落在地,缩到墙角,惊惧的看着张远,浑身颤抖。 张远身周,一道道水气弥漫,仿佛要化为烟云。 握紧拳头,张远的目光投向远方,面上露出笑意。 “第二道血脉神通。” 第389章 这茶叶粗了些,多放了三片 青色的水气烟云最终凝在张远的手臂上,化为一块青色的龙鳞。 这就是他的第二道血脉神通,水脉掌控。 龙行万里,激浪滔天。 能掌控水脉,就能掌控天下水域之中的力量。 凭此血脉之力,张远入水中能快过游鱼,以血脉力量可催动水脉变化,甚至鼓浪千丈。 此等手段,已经堪比一尊水中大妖。 这还只是他初掌水脉之力,还未积攒自身的感悟。 这血脉神通要是真正激发,说不定能成水中蛟龙之力! “这可是大人情啊……” 感受血脉力量的变化,张远轻轻低语。 那位皇族强者随手赠送的龙血,就让他觉醒了第二道血脉神通。 很明显,这龙血不是寻常宝物。 这位可以随手送出龙血的强者,也不是一般人。 好在自己现在离着这等人物还很远,也不用操心去还人家的人情。 他张远还没有那个能力,身上也没有那等大人物看得上的东西。 一颗龙血珠子不只是让张远觉醒了第二道血脉神通,更是让他的佛门功法不破金身诀推到接近巅峰。 淡淡的佛光在他身躯之中流转,然后隐隐藏于皮肉之间。 武道修行,筋骨,经脉,真元,直到神魂,张远都已经打熬到圆转无缺程度。 这一次神游天外,对于张远来说,最大的收获可能是神通觉醒,但另外的收获则是让他的眼界完全不同。 看过天地广阔,他对自身修行,对未来的定位,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眼界决定境界,这话真不假。 境界变化,自身修为感悟不同,张远对自己的修行大道也有了更多的理解。 特别是看过天外万域,看过那万丈长龙身躯,融入龙血之力,张远的武道也有了变化。 镇岳功和白虎功法的修行,都更上一个层次。 端坐原地,他背后一头金色猛虎身影缓缓浮现。 这一次的猛虎身躯,多出来从前不曾有的威严。 那是俯视亿万里山河的霸气,是真正神兽才有的狂傲。 “这么看,给孙立的建城图纸需要改了。” “新的九林城,可以扩建三倍。” ———————————————— 九林镇,徐家大宅。 徐家家主徐梓谭,还有赵家赵挺等人都在座。 这一日九林镇上看着没有什么变化,可是暗地里已经有些诡波动荡的意思。 据把守镇口的人来回禀,不少无籍之人聚集,都是被那承诺无籍之人可以入籍的告示吸引。 不只是这些外来无籍者,还有不少本就是九林镇人,因为无田地而破产,只能依附在几个家族的那些无籍之人,也蠢蠢欲动。 不是几家安排人压住,九林镇已经出乱子了。 这一天来,徐梓谭将各家家主都召集在徐家大宅,就是怕哪家倒戈。 “三百巡卫来了又走掉两百,估计是九林县养不起。” “还有,有一位儒修被请来九林县,不知是什么身份。” 大堂中有人将监视县衙动向都禀报。 本来三百巡卫到来,此地的一些家主已经坐不住。 听到三百巡卫走掉两百,那些人才松一口气。 赵挺等人则是面上露出一丝轻笑。 九林县这点地方,要是坐镇三百巡卫,拿什么来养? “家主,门外有一位儒修来拜访,说他是九林县新任祭学。”门口处,有人抱拳开口。 新任祭学? 就是那位县衙请来的儒修? 大堂之中所有人都转头看向坐在一侧的一位清瘦老者。 这位就是当时在张远面前出价一千两,想买下县学教习职位的巢家家主,巢济邦。 “哼,我九林县还需要从外请祭学,巢某学识难道不够?”巢济邦面色涨红,狠狠拍着面前的桌子。 “咳咳,既然是新任祭学来访,我们就见一面吧。”上首的徐家家主站起身,将衣衫整理一下,往大堂外走去。 众人相互看看,跟着起身。 到门口处,看到一身青袍,面容整肃的范明尘立在那,身后两位少年手中捧着书册、书箱。 “九林县新任祭学,原庐阳府府学博士范明尘来拜访九林县乡绅徐家家主。” 范明尘整理衣袍,弯腰作揖,动作规整,一丝不苟。 他身上,儒道修行者才有的浩然之力震荡,带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府学博士? 这位是从庐阳府府城来的? 范明尘这等姿态,言谈,顿时让一众九林镇的家主们有些慌。 大家都是半条泥腿还未洗干净,范明尘这长揖大礼他们该怎么回礼? 江湖人的抱拳? 那对方会不会笑话? 徐梓谭目光扫向站在一旁的巢济邦。 这位当年曾到长林县县学读书,算是半个正经的读书人。 其他人也是转头。 巢济邦面色涨红,将自己的衣襟整理又整理,然后走上前,向着范明尘作揖。 “范,范先生,不,祭学大人,学生巢济邦,师从长林县学陆贞先生……” 巢济邦的声音有些磕绊。 府学博士,这是他只听过却没见过的儒道前辈。 特别是范明尘身上的金色浩然之力,那可是他一辈子不敢想的。 “可是卢昌永?”挺直身躯的范明尘面色平静,背着手道:“二十年前他在庐阳府求学,在我那学堂旁听过一段时日。” “我算他半个师兄吧。” 巢济邦张张嘴,本挺起的身躯再次弯腰:“学生见过师伯。” …… 徐家大宅,范明尘端坐上首,与徐家家主徐梓谭对面。 其他的各家家主都是面带紧张的坐在下首位置。 巢济邦则是站在范明尘身后,将一个少年位置挤开,同样神色紧张的看着面前的范明尘。 武道高手他们九林人不带怕的,可面对此时危襟正坐,衣衫整束,发冠理顺的范明尘,他们却紧张起来。 范明尘手中茶盏轻摇,动作轻柔。 “在庐阳府时候,主司大人也算我学生。” “弟子有事,我这做老师的不能不来。” “九林虽然偏僻,范某还是有信心整治出个所以然来。” 范明尘将手中茶盏放下,目光投向对面的徐家家主。 “这茶叶粗了些,多放了三片。” 刚还在说九林事情,立马又转到茶叶,徐梓谭一时间有些跟不上范明尘的思绪。 周围其他的家主都看向自己面前茶盏。 这茶,粗吗? 这是埋汰人,还是什么意思? “我学生已经将诸位家主的要求说了,诸位存身乡野,眼界如此,为自身谋,也是情理之中。” 范明尘再次开口。 存身乡野? 眼界如此? 情理之中? 这是骂人吗? 众人相互看看,根本不知怎么回话。 都说儒生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现在一位儒生当面,他们这些小镇乡绅也不知道人家在说什么。 “哎,要我怎么说你们呢?” “文武并举才能治一方,你们都是家主人物,行事怎么还没有一点章法?” “为上位者谋,名顺而行,当谨行中庸,与谋不密,刀斧加身不能定也。” 看周围众人表情,范明尘摇摇头,看向身后的巢济邦,“济邦啊,你跟他们说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第390章 我算漏了一个人! 徐家大宅。 大堂之上,巢济邦立在中间,头脸上汗珠滚落。 “谨言慎行,你竟然说成是谨小慎微?《说文解字》三百篇你背了几篇?”范明尘的手指点在桌面上,声音之中似乎压着怒火。 巢济邦不敢搭话。 一旁的徐家家主皱着眉。 其他各家家主神色都不太好看。 “何为名正言顺?何为中庸之道?”范明尘的声音再起。 “你还号称九林县儒学第一等,你修的什么狗屁儒学?” 范明尘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瞪着眼站起身。 “学生愚钝,愚钝……”巢济邦口中喃喃,双目之中全是茫然失措。 “愚钝?”范明尘伸手指向一旁的徐梓谭,又指向其他人,“你们在场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愚钝?” 这话让赵挺等人面皮抽动。 “姓范的,你他娘的——” 下方一位大汉站起身,话没说完,范明尘抬手,指尖道道金色汇聚成一个大大的“滚”字。 “滚粗去——” 范明尘一声低吼,那金色大字将大汉撞出门外。 这一手儒道手段,让在座众人都是面上闪过惊惧。 他们身在九林,这地方要说武道高手是不少的,可儒道,真的没多少人精通。 范明尘转头看向其他人:“怎么,本祭学骂你们愚钝,你们心中不服?” 他手指指向徐梓谭:“徐老头,这里你年岁最大,你说,仙秦官府三堂并立是什么意思?” 徐梓谭楞一下,张张嘴,却说不出来。 “师伯,三堂并立是官府,学府,镇抚司并立,官府执掌军民政权,镇抚司监督官民,抚慰一方,学府掌管教化,同时监控文武。” 此时,站在中间的巢济邦终于寻到机会开口。 “因为官府主官多以儒道为主,其实一向都是与学府联合,对抗镇抚司……” 巢济邦抬头,看向范明尘:“师伯,我,我说的,可对?” “嘭!” 范明尘重重一拍桌面,瞪着巢济邦:“你既然知道三堂并立,那我身为九林县学府祭学,就该是与镇抚司站在对面,那你为何不知,本祭学与你们本就是一伙的?” 一伙的? 镇抚司主司是你学生,你说你跟我们是一伙的? 大堂之中,一众家主已经被绕晕了。 “对,对,师伯是祭学,我等是乡党,我等本就是有监督军政之责,我们才是一伙的……”巢济邦眼中透出亮光,看向周围,“诸位,师伯是自己人啊!” …… 半个时辰后,徐梓谭等人一脸堆笑的将范明尘送出大门。 巢济邦弓着腰,跟着范明尘离开。 看他们背影,徐梓谭面上笑意收敛,双目之中透出冷意。 “徐老,这个范祭学的话可信么?” “他真的能帮我们争取好处?” “他开的价码,倒是可以接受。” 徐梓谭身边的一众家主看向徐梓谭,有些期盼的开口。 一众家族只需要拿出三百青壮,十间大屋,还有两千现银,三百担米粮,就能换取一个捕头职位,一个教习,还有五个巡卫。 连着承建九林城的交易,都可以后面再商量。 最关键是还有个县衙文书的官职。 这可是真正的仙秦九品文吏。 范明尘开的价码,实在让所有人心动了。 “先准备着吧,这位范先生不是说了,主司大人拉不下身段来服软,让他来转圜吗?”赵挺出声,然后向着徐梓谭拱手,“徐老,我先回赵家,看看如何应对。” 徐梓谭点点头,摆手让身边众人散去。 他的面色也慢慢沉下。 “真当这个范明尘来拉拢一下,九林镇就换了主心骨?” “区区九品文吏职位,就想分化九林镇各家?” “等庐阳府徐家来人,九林县就姓徐!” 一甩衣袖,徐梓谭径直转身走回大宅。 就让范明尘折腾,看看到底谁才是九林镇的主人! 此时,离开徐家大宅的青木车架上,范明尘忽然转头看向一旁小心弓腰的巢济邦。 “济邦,那九品文吏你想不想做?” 这话让巢济邦浑身一颤,面色涨红。 “师伯,我,这位置不是给徐老留的——” “他?”范明尘摇摇头,“九林县不可能留一个敢跟镇抚司叫板讨价还价的徐家。” 一瞬间,原本满脸激动的巢济邦面色惨白。 他看着面色平静的范明尘,瞪大眼睛。 “师伯,你,你刚才在徐家大宅可是已经与徐老协定……” “留下白纸黑字的字据了吗?”范明尘转头看他。 “有我与徐梓谭的签字画押吗?” “就算当真落笔,这谋划买卖官职事情,能公之于众?” “我会认吗?” 范明尘一句句话,好似凉水浇在巢济邦头顶。 刚才在徐家大宅范明尘说的那么好听,自己人,一定为九林各方家族争取利益,这转头怎么就一句都不认? “济邦啊,你还是年轻了,四十不惑,五十耳顺,等你六十岁后就能明白,什么叫真正的权谋。” “你信不信,现在赵挺已经等在前方。” 范明尘的话,让巢济邦再愣住。 “不可能——” “范大人,赵挺求见。”前方,赵家家主赵挺的声音响起。 范明尘看向一脸呆愣的巢济邦,将一张纸卷递过去。 “告诉他,将这上面的内容一字不落的抄一遍,然后能保你们一命。” 巢济邦呆呆接过,走下车架,到赵挺身前。 纸卷展开,赵挺和巢济邦都是眼角抽动。 “九林世家自罪书?” “九林徐家暗藏私兵,意图对抗朝堂,裹挟九林世家,阻挠政令……” “今日起,九林各家与徐家断绝关系,自愿献青壮一千五百,纹银三万两,田地三千亩,大屋五十间,供九林县征用。” 这价码,比之前协定的高出十倍! 前行的车架停在两人身前,车架中的范明尘将车帘掀起,淡淡开口:“你们就在壁上观,要是徐家压过主司大人,那就按照我在徐家大宅的协议来。” “要是徐家落败,这一张纸就是你们保命的东西。” 说完,范明尘将车帘放下,车架缓缓前行。 车架才走几步,范明尘的声音再起。 “对了,主司大人当初就是在九林山杀九绝剑客赵继阳屠灭九林剑派而崛起,你们当真不认得他?” 屠灭九林剑派,杀赵继阳? 庐阳青虎张远? 青虎张远就是九林县镇抚司主司张远? 赵挺浑身战栗,向着范明尘远去的车架躬身:“赵挺多谢范先生救命……” 张远连九绝剑客赵继阳都敢杀,还在乎多杀几个九林镇上乡绅? 就怕不够他杀。 “巢兄,我们才是自己人,那徐家不是,对吧?”赵挺转头看向巢济邦,沉声开口。 巢济邦茫然点头。 “那就好,巢兄,我们这就去寻各家家主,等九林县大事定下,赵某助你做九品文吏,到时候还请巢兄帮忙美言,给我个巡卫百夫长,不成什长也好。” …… 前方,马车转过街角,范明尘将同样的纸卷递给车架上坐着的少年。 “许普,你将这纸卷送去徐家,什么话都不要说。” 那少年接过纸卷,转身去徐家。 车架上,范明尘面上露出得意之色,看向前方驾车的少年。 “明正啊,你知道今日本祭学所行事情,有什么玄妙吗?” 那少年名叫冯明正,是范明尘最看重弟子。 听到范明尘的话,冯明正摇摇头。 “老师,弟子实在不解,你为何在徐家说话不算,又在背后算计那徐家人。” “算计?”范明尘得意笑着,摆摆手,目光看向前方:“区区徐家人,还不值得我算计。” “张远要掌控九林县,需要借这些家族之力。” “但他张远是武道出身,镇抚司中人,行事果决却少了圆润,我恰好是最合适做中间人的。” “在徐家那些人眼中,我是主司大人借台阶而下的说客。” 范明尘轻轻抚掌。 他感觉自己今日在徐家表现实在太完美。 “我一纸协议,直接分化徐家与镇上其他家族,不费分毫力气就能让他们内讧。” “等除掉徐家,其他家族就只能乖乖听我的话。” “三堂并立,呵呵,在九林县是军管,可没有什么三堂并立。” “九林县第一是苏启雄大人,真正主持的是张远,那排在他们之后的,就是我了。” “有九林家族依附,有张远支持,我这祭学甚至可执掌一县军政。” “这是阳谋。” “我来九林第一件事就要让张远他看到我手段,可以信任我,使我能一展所学。” …… 范明尘面上神色得意,手掌微微颤抖。 今日在徐家大宅,还有街巷之中拿捏巢济邦等人,那等畅快感让他热血激荡。 上能借张远之力,中能分化对手之力,下则是让赵挺等人感受到官府手段之狠辣。 这才是上位者的本事。 “老师,以张远主司的手段,真的拿九林镇这些乡绅没有办法?” 前方赶车的冯明正面上带着疑惑,低声道:“他晾着九林镇的这些人,到底有什么谋划?” 车厢之中,范明尘靠坐在原处,口中低语:“谋划,这就看他有多大的胃口了……” “不对!” 范明尘双目瞪住,狠狠一拍大腿:“我算漏了一个人!” 第391章 九林城 车架之上,范明尘双目眯起。 “走,去镇口,我们看看多少无籍之人愿来入籍。” 到镇口处,范明尘看那些登记了名姓的无籍之人都被巡卫安排在一旁,等待运转。 原来不是光登记了就可以直接入九林县籍。 这些人还需要去矿场运了矿石,送到沧澜江畔,那边记录之后,才算拿到入籍凭证。 按照负责登记的裴声等人解释,九林县需要优先接纳有一把力气的青壮,然后才是寻常百姓。 连送一份矿石到江畔都做不到,那这样的人入九林县籍干什么? 九林县不养闲人。 暂时观望的人多,但真正登记入籍的人少。 镇口还有不少镇上家族之人看着,让镇子里的无籍之人不敢去登记。 “孙立。” “张远麾下最信重的是孙立,历练最多的也是孙立。” 范明尘手掌轻握,看向四周:“孙立在哪?” …… 此时,沧澜江畔,离着江岸十里之地。 山坳之间,一片宽阔的谷地,身穿青袍的孙立手中展开地图。 这图上,一条大河横贯九林县,直到九林山下。 就在河道中间,一座方圆二十里的宽阔大城,将沧澜江与九林县扼住。 “司首大人,按照远哥的想法,需要诸位仙道供奉出手,开辟一条一百五十里长,三百丈宽的大河。” “有此大河,不但九林山和白马山的矿藏能直接装船水运,连着周围长林和凤林两县的物资都能从水运直接到郡府。” “新的九林城更是扼守大江,可成为上下游物资运转的中转之地。” 孙立身前,苏启雄点头,看向四周,面上露出一丝感慨。 “张远这家伙行事从来不按章法来。” “仙道手段开河,直接新建一座九林城,也就他能想得出来。” 他目光落在一旁的裘长葛身上:“裘兄,这破山开河是你所长吧?” 听到苏启雄问话,裘长葛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苦涩:“苏指挥使,搬运土石倒是不难,可一百五十里河道,我这一身修为可扛不住。” “而且,随意动天地山脉,这因果我也担不起。” 开一百五十里长河的灵气耗损,天地因果,别说是一位开阳境的仙道修行者,就是一位天境也不敢承担。 “裘供奉放心,一应灵气耗损都有青玉盟承担。” 孙立将一份书册拿出,握在手中:“这是青玉盟与九林县签订的契约,开河损耗青玉盟承担,之后青玉盟占长河运输之利的三成。” “青玉盟已经送五千块灵玉到此地,后续还有五千块,裘供奉你们觉得可够?” 一万块灵玉! 玉灵山坊市几十年交易也换不来万块灵玉! 不只是裘长葛,他身后的那些仙道供奉都是咂舌。 这九林县竟然如此大手笔。 孙立扫一眼那些仙道供奉,再次开口:“至于天地气运反噬,这更简单。” “我家主司大人已经去信往天机道宗,请他们宗门圣女来布设阵法,牵引地脉水脉,保证不会有天地反噬。” 转头看向一旁的苏启雄,孙立面上露出笑意:“司首大人知道我家大人跟天机道宗的关系。” 这话让苏启雄咧嘴。 青玉盟与九林县交易,垫付开河物资。 天机道宗布设阵法,牵扯天地之力。 张远分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好处都给自家人了。 一旦这河道运转,每年收益三成都是青玉盟的,那可是一笔巨款。 至于天机道宗的牵引阵法,不说布设阵法所收取的好处,光是能得到授权布置干涉天地气运之阵,这等感悟,让个天人境大修来白干都愿意。 何况张远怎么可能让那位圣女来白干呢? 不远处,一辆辆大车将物资送到山谷,肖扬和郑明三等人负责分配安置。 夏桐则是领着杨三等人搬运物资。 那边杨三和鲁正已经招来上千从前大江上的无籍之人,现在加入九林县。 九林镇那边的家族根本不知道,从始至终,张远都没想过在九林镇建城。 九林城唯有建在大江之畔,才能发挥其最大的作用。 一队身形过丈的蛮人,背负着大包的物资,送到临时的仓库放好。 这些蛮人穿着单薄衣衫,脖颈上还有铁项圈,脸上也纹了字。 不远处的山岗上,陶青等几位从庐阳府镇抚司来的供奉立在那,暂时作为监工。 更远处,几十位借调来的衙役,正押解着两百多囚徒,跟着一旁数百人忙着开凿山道,凿山破石。 张远麾下,历练追随最久的就是孙立。 八位少年之中,行事说话最有威信的也是孙立。 张远不在此地,能调动各方,主持大局的,就是孙立。 孙立可以代张远行事,却不能将这里的事情交给苏启雄或者是商储月。 范明尘有能力分化九林镇家族,凭儒道手段掌控一方。 苏启雄武道威慑,可镇仙道。 苏长山敢杀人。 在张远看来,让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才是真正的本事。 “孙立,远哥让我给你传讯。” 骑乘战马的陈家河从远处奔来。 陈家河手中,一卷新绘地图。 “远哥说了,按照新图纸,九林城要再扩建三倍。” 接到新图纸的孙立浑身一震,双目之中闪动精亮。 一旁的苏启雄目中闪过深邃。 裘长葛浑身灵气激荡,差点掩盖不住身上的气息。 他身后的那些擅长土石搬运的仙道修行者,也是嘴角抽动。 这是要累死他们吗? —————————————— 九林县,清风岭。 武道门派清风门的山门驻地就在清风岭上。 这家不过百人的武道宗门,平日里习武种地,有时候也做些劫道事情。 此时,清风门的山门之前,手按刀柄的苏长山立在那。 九林县衙役陈力和陈大全手持水火棍,站到山门前方。 “九林县镇抚司主司之令,九林县境内,所有未受九林官府监管之地,听令归顺,否则,杀无赦。” 陈力声音传荡,手持水火棍的身影立在那,好似山神。 前方,山门前七八个青袍大汉站在石阶上,瑟瑟发抖。 “门主,就是他们。”有人双腿哆嗦,指着满身是血的苏长山他们。 “门主,鼓槌寨和三羊寨都被杀尽了,富马帮也死了大半,就是他杀的。”有人看着苏长山,面色苍白。 “门主,快,快降了吧……”说话之人牙齿打颤。 站在当头身穿黑色武袍,头戴青色布冠的五旬老者看向苏长山,脸上挤出几分笑意。 “这位小爷,我等这就破了山门,下山去。” 他一边说,眼角微微抽动。 因为苏长山那手掌摩挲,腰间长刀已经拔出三寸。 清风门前的气氛慢慢沉寂。 陈力和陈大全对视一眼,将手中水火棍握紧。 那些清风门的武者缓缓往后退。 “苏长山,主司大人有令,让本统领换你回去。” 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身穿黑甲的商储月,领着一队巡卫奔行而来。 “主司大人要的是这些无籍之人臣服,你这全杀干净省事是省事了,可九林县城找谁建?” 商储月走到苏长山身边,抬手将他腰间长刀压回刀鞘。 前方,清风门门主连忙拱手:“大人,我等愿去建城,愿去建城。” 商储月摆摆手,将一卷纸卷甩出去:“你们往其他各处山寨宗门传讯,就说九林县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我领巡卫大军随后就到,所有不遵官府令者,一律以叛逆论处。” 那些清风门的人接过纸卷,脸上全都是如释重负之色,绕过苏长山,往山下奔去。 看清风门的人走远,商储月回头拍拍苏长山的肩膀:“行啊小子,主司大人如今不方便下杀手,这杀伐事情往后就得你来干了。” “等你再大点,少不了一身皂衣。” 苏长山点点头,握紧手中刀柄。 外人不知,苏家村外张远一身皂衣,一柄长刀的影子,已经刻在他们兄妹的心底。 “商统领,后面事情交给你了。” “我回去向远哥请罪。” 看着苏长山带着两个衙役离开,站在商储月身后的两位巡卫百夫长面上都是露出好奇之色。 “这小子就是那一个人剿灭八处山寨宗门的家伙?” “这才十五六岁吧,就这么能杀?” 寻常人这个年岁,哪里受得住这等杀伐凝聚的煞气? 别说杀人,就是看到杀人场面,也要吓的做噩梦。 商储月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感慨。 “这小子的命是张远大人救的,他也将自己的命卖给大人了。” “再磨砺几年,这小子就是一柄锋利的刀。” …… “我缺刀吗?” 九林县临时县衙的大门前,张远看着面前跪在石阶上的苏长山,淡淡开口。 第392章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杀了张远 “段玉比你能杀吧?” “要杀人我随时可以将他招来。” 看着面前低头的苏长山,张远背着手,面色平静。 “要比狠,留在郡府的陈大田比你狠。” 缓缓蹲下身,张远看着苏长山,伸手压在他的肩膀上。 张远明白苏长山的心思。 苏家兄妹的忠心毋容置疑,但张远麾下不缺人。 孙立,裴声,陈家河他们都是张远亲手培养,对其能力了解。 还有其他那些张远结交的人脉,如商储月等人,都是实力能力不凡。 苏长山唯有拼着狠辣,血勇,才能在张远麾下有一席之地。 不过张远培养苏长山他们,可不仅仅为了现在就能用上。 区区九林县一地,不是他们施展的地方。 “在县衙前跪一日,然后随范先生读三个月的书。” “你那披风刀法什么时候大成了,再来帮我做事。” 张远站起身,往县衙中走去。 “比杀人,你在我面前还差得远。” 张远在敲打苏长山。 一柄刀,唯有不断锤炼锻打,才能越发锋利。 苏长山的狠劲张远是欣赏的,但光这份狠劲不够。 武道修行也好,为人处世也罢,只凭一股狠劲是走不远的。 他张远行事也只是外表的狠,其实很多事都是斟酌权衡之后做出的最佳选择。 走到县衙大堂,张远回过身看向外面,面上露出一丝轻笑。 他给九林镇家族的三日期限就要到了。 想来这些家族的人也发现他的谋划了吧? 就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抓住最后的机会? 他可是就在县衙里等着。 ———————————————— 徐家大宅。 徐梓谭面上神色平静,但双目之中的怒火却压不住。 他面前,两张纸卷,一张是与范明尘签订的协议,一张是范明尘让弟子送来,与九林镇上其他家族的协议。 前方,七八位九林镇上家族家主面上带着恐慌,神色不安。 “诸位,我知道那范明尘是故意分化我等九林家族。” 徐梓谭手掌压在面前的长案上,声音低沉。 “对,这纸上所说的我们不可能答应,都是假的。” “徐老明见,我等怎么能拿的出这么多东西?” “是啊,那个范明尘分明就是小人。” 一众家族主事之人慌忙解释。 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间隙一旦出现,再弥合已经不可能。 此时徐梓谭招见,起码五家没有人来。 这意味着,那些家族是真的选择直接背叛徐家,背叛他们之前的联盟。 “哼,赵挺,巢济邦,他们以为抱上了范明尘的大腿,就能置身事外?”徐梓谭冷笑,手掌握紧。 他摆摆手,让门口站着的人走进来。 “家主,九林县已经剿灭锅岭寨、鼓槌寨等八家山寨,屠杀九林百姓近百人。” “家主,目前已经有八百余无籍之人登记,他们往矿场搬运矿石后,就能入籍。” “这八百人当中,至少百人本就是我九林镇上依附各家的人叛逃。” “确切消息,九林县县城将在沧澜江畔建造,那边打探之人回报,就在江边,已经聚集上千人,各种物资数十辆大车。” 禀报之人每一条消息,都让大堂之中的各家主事家主面色差一分。 本以为九林县镇抚司主司给他们三天时间,是给他们考虑机会。 现在看,分明是在拖着他们。 九林县从一开始就没有准备在九林镇建城。 不在九林镇建城,新的九林城建立,九林镇必然败落,他们这些家族之人都会身家折损。 而且招无籍之人入籍这等釜底抽薪手段,让他们这些九林家族根本没有退路。 三十万人入籍,几千族人算什么? 原本抱团的家族,会被啃的渣都不剩。 “他们,他们,真的要断我等九林家族根基……”大堂之中,有人喃喃低语,面色惨白。 “这,这要如何是好?” “那协议,我们是有协议的啊!” 看着大堂上的慌乱,徐梓谭抬手。 众人缓缓安静,都是抬头看他。 “如今,只有一个办法。” 徐梓谭双目眯起,面上露出杀意。 他手掌挥下。 “杀了张远。” 大堂之上,一片寂静。 徐梓谭目光扫过,压低声音:“苏启雄和商储月都不在县衙。” “三百巡卫两百离开,一百在镇外。” “县衙现在是空的。” 握紧拳头,徐梓谭看向大堂上所有人:“我徐家府城那边已经在活动,只要杀了张远,那边派人来接了九林县的差事,此事就无人再提。” “这个张远不死,我等九林人活不下去。” 不是九林人活不下去,很明显是九林镇的家族会日子艰难。 大堂上,那些家族家主,主事之人相互看看,不敢说话。 九林县这里是民风彪悍,一向没有管束。 可要他们杀官,他们也不敢。 “放心,此事不需要你们出面。” “只要到时候你们能一起证明,是张远让九林人活不下去,被乱民所杀就行。” 徐梓谭站起身,将衣衫整理一下,目光投向门外。 “对了,各家且先借我一百族兵,不需要真动手,壮壮威势而已。” …… 九林镇镇外,山林之中,数百武者宿营。 手持张远佩刀的李天平,眼睛盯着前方的镇子。 “我云松剑门已经查到,九林镇徐家就是九林剑派覆灭后残存弟子潜藏之地。” “那徐梓谭与被诛杀的九林剑派长老徐梓峰是亲兄弟。” 李天平身旁,手按剑柄的云松剑门少门主唐其廖面色平静。 唐其廖是特地从云松剑门赶来,为帮张远诛灭徐家。 他们身后,三百云松剑门弟子也都部署就位,只等县衙方向讯号。 此时,两匹快马正奔行,冲入九林镇。 “九林县镇抚司新任主司就是斩杀赵继阳的青虎张远,他在郑阳郡郡府横扫,已经入天地人榜。” “你们九林徐家真是不想活了,敢招惹这样的人。” “家主说了,今日之后,九林徐家就与我庐阳府城徐家再无关系。” 马上的灰袍老者面色阴沉,他身后马背上的青年面露紧张。 两匹马冲到徐家大宅前,看只有几个家丁散落。 “家主可在?”那青年一声高呼。 “五爷您回来了!” “家主领着人马去县衙了。” “那个张远欺压我九林人,家主要杀了他。” 几个家丁围拢过来,低声回话。 马上青年浑身一颤。 他身前的灰袍老者调转马头,转身就走。 “九林徐家事情与我府城徐家无关!” …… 第393章 黑衣卫 九林县县衙大堂。 张远坐在长案后,面前的长案上放着一本厚厚的书册。 长案前,一位身穿清灰袍,面容憨厚的大汉抬头。 若是范明尘看到此人,一定能认出,就是之前在徐家大宅,被他一个“滚”字砸出大堂的人。 “主司大人,卑职受命在九林镇潜伏已经有三十多年,从前收集九林剑派讯息,再到如今探查九林镇和其他周边区域消息。” “九林县组建镇抚司时候,上头传讯,卑职往后归属九林县镇抚司。”大汉将一块黑色腰牌拿出,低声道:“黑衣卫,左成伦。” 皂衣卫,玄甲卫,都是镇抚司中以战力着称。 至于面前大汉所说的黑衣卫,则是隶属于文抚司,靠打探消息,潜伏策反等手段行事。 甚至外人都很少知道黑衣卫之名。 镇天司中的青龙朱雀两堂,就是以潜伏手段闻名,也算黑衣卫的源头。 张远伸手接过腰牌,手掌在其中暗记位置压住,点头道:“左兄弟,辛苦了。” 黑衣卫这等潜伏一地的任务,很多时候将性命送掉都不知道。 特别是没有后援,没有确切任务目标,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身份,连俸禄都不能拿到手。 “不辛苦,不辛苦,”左成伦搓着手,咧嘴道:“大人再不来,我左家都要成九林镇上排名靠前的家族了……” 意识到自己说的这话好像不太对,左成伦挠挠头,看向张远:“大人,这些是我收集的关于九林剑派和九林镇上家族勾结的证据,当初剿灭九林剑派时候,一部分消息就是我送上去的。” “特别是九林剑派要叛逃去浩明府的事情。” 张远也是成为营首都尉,拥有执掌一方镇抚司资格之后,才知道镇抚司远不是外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镇守一方,可不仅仅是靠着武力镇压。 一地文武官员,江湖势力,商贾儒生,所有讯息都有搜集和监控。 就连那些妖族,都有专门的人负责。 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传言镇抚司杀人无错,是因为镇抚司在杀人之前,已经掌控罪责,手中掌握了杀人的缘由。 翻开面前书册,其中关于徐家与九林剑派关系,如今有几位九林剑派人潜伏,都记录清楚。 不只是徐家,还有赵家,赵挺就是九林剑派出身,离开剑派后还掌控不少九林剑派在镇上生意,直到九林剑派被剿灭,由徐家出面,才将那些生意转到赵家。 “九林镇上家族与九林剑派牵连正常。”张远合上书册,看向大堂之外,“只要他们这次选择正确,我不会追究。” 九林剑派的案子已经结了,没必要再牵连。 正如张远所说,九林镇就在九林山下,镇上家族不与九林剑派有牵连都不可能。 现在就看这些家族如何选择。 左成伦面上闪过喜色,点头抱拳:“卑职明白,我这就去向他们传讯。” 张远点点头,摆手道:“等除掉徐家,左兄弟就到县衙做个文吏,帮着范祭学管控九林镇。” “这里通联九林山和白马山,也是九林县要地。” “谢大人!”左成伦欣喜躬身,快步退出大堂。 张远面色平静的看向大堂之外。 九林镇家族被范明尘分化一次,如今再有左成伦分化,往后他不在九林镇,这里也不会闹出什么乱子。 这边可是矿石中转要地,等后面更是大河贯通的终点,是一定要掌控在手的。 九林镇不会招收多少无籍之人,主要还是凭镇上原本的九林人驻留。 因为相比这些土生土长的九林人,那些无籍之人更不可信。 招纳无籍之人,这是一柄双刃剑。 各方郡府对无籍之人管控森严,对于无籍之人入籍要求极高,就是因为无籍之人难有归属感,行事也少有管束。 九林县现在收纳三十万无籍之人,后面如何掌控也是一件极难的事。 “咚——” “咚——” “咚——” 大堂之外的鼓声响起。 “来了。” 九林镇外,山林之中的唐其廖站起身,他背后三百剑修全都手按剑柄,身上气息凝聚,往九林镇走去。 “来了。” 九林镇中茶楼上,范明尘将面前茶盏里的茶喝尽,甩掉茶杯,起身就走。 他身后,赵挺与巢济邦紧随。 “来了。”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手按腰间雁翎刀柄,快步走出。 县衙大堂之外,陈力用力捶着大鼓,陈大全则是手持水火棍,护在跪在石阶上的苏长山背后。 前方,徐家家主徐梓谭手持一柄大剑,身边陪着七八位身穿黑袍,背长剑的剑修,背后是一片乌泱泱的徐家子弟和其他家族之人。 “徐老爷,你,你这是要冲官府?”陈大全握紧水火棍,盯着快步冲来的徐梓谭等人,磕绊出声,“你们这是要反叛?” 击鼓传讯之后的陈力也将水火棍握着,护在苏长山背后。 “狗一样的东西,也配管我徐家的事情。”徐梓谭身后有人高喝。 徐梓谭连正眼都没瞧,目光落在跪在石阶前的苏长山身上。 “那小子就是杀戮我九林人的恶徒,镇抚司纵凶杀人,是不将我九林人放在眼里。” “诸位随我杀进去,摘了那姓张的脑袋,让他知道我九林人不是好惹的!” 徐梓谭抬手一挥,两个黑袍剑修手按剑柄,向着县衙大堂冲去。 “狗一般的东西,狗一般的东西……”陈大全咬着牙,手掌紧握水火棍,紧盯着快步而来的黑袍剑修。 低头跪在石阶上的苏长山双目之中透出杀意,眼角不断抽动,手掌握住刀柄。 “脚步三分力,压剑前行,一步三尺,这姿势我一辈子都忘不掉。” “苏家村村口,九林剑派……” 苏长山口中喃喃低语,额头青筋跳动,身上杀意汇聚。 “铮——” 两柄长剑出鞘声音合在一起,几乎不分彼此。 两位持剑前行的剑修身形陡然加快,让手握水火棍的陈力和陈大全根本看不清对方动作。 至少隐元中期的江湖剑修! 这等江湖高手,一人就能杀光一队县衙衙役,何况此时只有两个衙役阻道? “打!” 陈力口中喝着,与陈大全一起举起长棍,迎着剑修砸去。 看面色惨白的陈大全和陈力两人,徐梓谭面上露出笑意。 杀人,立威。 县衙门前溅血,今日事情就成了。 “苍啷——” 长刀出鞘的声音响起。 第394章 雁翎刀下无冤魂 跪在地上的苏长山身形一个后翻,刀锋擦过陈力和陈大全的水火棍头,向着那两位剑修横斩过去。 两位剑修虽然没想到苏长山出手,但他们修为高过苏长山,见长刀横斩,一人抬手剑锋向着刀锋挑去,一人长剑指向苏长山身形坠落方向。 只要苏长山落下,这一剑就能将其身躯刺穿。 “斩风。” 苏长山口中低语,横斩的长刀陡然一斜,擦着左边出剑的剑修长剑一撞,借着碰撞之力刀锋回收再重重刺出。 不是刺左侧剑修,而是刺右侧剑修。 以刀刺剑。 他的下落身躯撞在右侧出剑的剑修长剑上,任剑锋将他的腰腹刺穿。 以伤换伤! 苏长山手中长刀刺出,将身前剑修胸腹刺穿。 “嘭——” 跌落跪倒在地的苏长山手松开刀柄,探出手一把抓住左侧剑修的腿,将其死死抱住。 那剑修楞一下,手中剑刚倒转准备向着下方刺出,此时两柄水火棍已经砸落。 “啪——” 陈力的水火棍将右侧那被长刀洞穿胸腹的剑修脑袋砸成烂西瓜。 “啪——” 左侧剑修好些,只肩膀挨了陈大全一棍子,让其握不住长剑,身躯一歪。 下方跪地的苏长山趁机手掌重重一扭。 “咔嚓——” 那剑修的腿骨被扭断,身躯翻滚在地,痛苦的哀嚎。 九林县衙之前,跪地的苏长山腰腹插着一柄长剑,鲜血顺着剑身滴落。 他身前,一位剑修头颅稀碎,胸腹被长刀刺穿,一位剑修肩骨被砸碎,腿骨被扭断,躺在地上翻滚嘶吼。 从苏长山陡然出手,到其身躯被长剑刺穿,自己也将一位剑修重伤,再到两位剑修一位被砸烂头颅,一位被砸碎肩骨扭断大腿,过程不过三息。 三息之间,三位武者两伤一死。 狠。 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苏长山的狠,让所有人瞪大眼睛。 红着眼睛的陈力和陈大全握着水火棍,挡在苏长山身前。 “来啊,你们这群杂碎!” “老子身上穿的是官府衙役袍,手里拿的是水火棍,一群杂碎,谁来送死!” “仙秦天下,老子看你们谁敢杀官造反!” 两个衙役高呼,让县衙前的鼓噪化为安静。 两根水火棍,一地红白稀烂,让所有人不敢进一步。 真杀人! 九林县衙门前,两个衙役就将九林家族之人镇住。 从前的九林是无管束之地,九林人少了对官府的敬畏。 陈力和陈大全穿上衙役衣袍,也没有将自己当成是仙秦官吏。 如今他俩一路上被苏长山激起凶性,又是生死之战,当场杀人,那等煞气四溢模样,让人不敢直视。 此时,所有人才知仙秦威严。 两柄水火棍,就能让数百人不敢前进一步。 手按刀柄从县衙大门走出的张远面色平静。 “徐梓谭,你是要来杀我?” 伸手指向徐梓谭,张远的声音透着凌厉:“仙秦天下,杀官者诛九族,你是要整个徐家随你陪葬?” 诛九族! 一句话,随在徐梓谭身后的那些徐家人,其他家族之人,全都不自觉往后退一步。 如今这县衙大门,好似有无尽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徐梓谭咬着牙,眼睛紧盯张远。 他身侧,剩下的剑修都是将长剑剑柄握住。 “家主,家主——” 后方,从庐阳府归来的青年慌乱奔到徐梓谭身前,一脸慌乱,压低声音:“家主,他就是青虎张远,当初诛灭九林山上剑派的张远,府城徐家不敢插手九林事情——” 他话没说完,徐梓谭已经伸手压住他肩膀,面上神色反而透出几分沉静。 “我早知道他是青虎张远。” “我要杀他,就是为大哥报仇。” 手中剑握住,徐梓谭看向张远。 “你来九林镇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你在九林山上沾染那么多血,今日要拿命来偿!” 徐梓谭身侧,那些黑袍剑修全都双目通红,紧盯着张远。 他们都是九林剑派弟子,一直潜逃藏匿在九林镇。 当初就是张远一刀杀了九林剑派掌门赵继阳,让九林剑派分崩离析。 “杀人偿命?”张远手按在刀柄上,面上神色淡然,“这江湖规矩什么时候可以套在我镇抚司身上了?” 张远一步步往前走,身上原本沉寂的气势缓缓升腾。 隐元气血化为虚影。 洞明真元凝为山岳猛虎。 天罡,地煞,杀意煞气。 一人前行,竟如千军万马奔行! “雁翎刀下无冤魂。” “仙秦天下,我镇抚司杀可杀之人。” “徐梓谭,你是在找死吗?” 张远一步一句,三步前行,立在苏长山身侧,手按刀柄,一人气势就将前方数百九林家族武者压住。 “尔等,也愿随九林剑派余孽赴死?” 张远再问一句,身上杀意汇聚,好似猛虎咆哮,引动周围空气震荡,化为呼啸罡风。 这罡风怒吼,让那些九林镇家族武者手上刀剑棍棒握不住,双腿发软。 这就是天骄威势! 这是仙秦朝堂的威严! 真正的精英天骄面前,寻常武者连动手的勇气都没有! 仙秦镇抚司面前,寻常武者的畏惧已经深入骨髓! “家主,算了吧……”那从庐阳府归来的青年伸手扯住徐梓谭的衣袍。 徐梓谭摆摆手,面色平静的往前走。 “没有九林剑派就没有徐家今日,你大伯的仇,我要报。” 看着张远,徐梓谭持剑前行。 “徐老,算了吧。”不远处,赵家家主赵挺握着一柄长刀,一声高呼。 赵挺身侧,一道道身影都是握住刀剑,将狭窄的巷子阻住。 徐梓谭停住脚步,转头看赵挺一眼,然后继续前行。 “铮——” 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一道身影从一旁的屋檐上横掠而下,落在县衙石阶旁的石狮子上。 “云松剑门唐其廖在此,我云松剑门三百剑修来援九林县,往后驻扎九林,维持九林江湖秩序。” 长剑指向徐梓谭,唐其廖双目微微眯起:“徐梓谭,你还有回头的机会。” 不远处,一道道剑修身影飞落屋檐。 那些徐家人,还有跟随徐家人来的其他家族青壮,惊恐的往后退。 另一边,手中持着一柄折扇的新任九林县祭学范明尘缓步走来,折扇在手掌上轻敲,引动丝丝的浩然之力动荡。 “回头?” 徐梓谭一声长笑,长剑指着张远,快步前行。 第395章 天地馈赠,直入瑶光境! “老夫早知道你是覆灭九林剑派的张远,也早准备杀你。” “你有胆子纳无籍之人,老夫也在等着那些无籍之人入九林镇。” “只要这些人入镇,动乱起来,杀你易如反掌。” “老夫没想到的是,你竟然在沧澜江畔建新城。” 九林镇上要是涌来数以万计的无籍之人,江湖武者,徐梓谭就有办法策动,让九林镇乱起来,然后借机围杀张远。 可是没想到的是,张远根本没有在九林镇立城的意思。 徐梓谭的筹划落了空。 “江畔建城,动天地大势。” “本祭学,徐梓谭,乃至于其他人都想的是顺势而为。”范明尘看向张远,面上露出几分感慨,“唯有张远,他是将一切规矩都打破。” “没了藩篱规则,他就能任意施为。” 范明尘也终于想明白,张远将他寻来,根本不是将九林县的官府俗务交给他打理,而是仅仅为平衡官府。 九林县就算是军管之地,也要表面上做个文武并立的模样出来。 他范明尘就是那个模子而已。 “杀——” 徐梓谭持着长剑向张远冲去。 他身侧的那些九林剑派剑修,也同样随着他冲向张远。 跪在地上的苏长山刚准备动,张远已经伸手压住他肩膀。 街巷之中,赵挺领着一帮武者已经冲上来,阻住徐梓谭。 另一边的云松剑门剑修也飞身而下,快速将那些九林剑派弟子拿下。 张远就站在原处,静静的看着。 他的心神仿佛已经飘荡云霄,立于天穹之上,俯视面前这一切。 他能感受到,天地气运这一刻笼罩在九林镇上空,向着整个九林县扩散。 …… 不过盏茶功夫,肩膀上血迹渗透的赵挺向着张远抱拳:“大人,徐家叛逆已经拿下。” 他身后,徐梓谭,还有七八个黑袍剑修,都被押在青石板上跪伏在地。 另一边的徐家人,也都被周围的各家家族武者围在中间。 对于赵挺他们来说,拿下徐家和那些九林剑派残余,是他们的投名状。 张远目光扫一眼赵挺。 这一眼,让赵挺有一种所有隐秘都藏不住分毫的感觉,不由浑身一颤。 他差点跪倒在地,将自己出身九林剑派的事情说出来。 “张远!”本被压在地上跪伏,胸腹之间已经鲜血淋漓的徐梓谭一声吼,挣脱身后两人,向着张远冲来。 赵挺手掌按住刀柄,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杀意。 张远面上平静,看着徐梓谭冲出三步,被立在一旁的一位云松剑门弟子一剑柄扫在地上,滚落两圈,站不起来。 “张远,你手上有我九林人的血,还想在九林建城,不可能。” 徐梓谭咬着牙,抬头盯着张远:“九林天地不会容你建城,更不可能容你开凿百里长河。” “天地责罚,你承受不住!” 如果天地能轻易变动,那些天境强者,仙道大修都能搬山倒海。 当初陶景一刀斩断洞园湖水脉,天地雷劫降下,要不是有仙秦帝王手书圣旨,陶景这位当时的六境天人也挡不住。 “徐梓谭,我们打个赌。” 张远背着手,看着面前的徐梓谭。 “我若是能将城建起来,能让大河贯通,你和你背后的徐家人,九林剑派残余之人,都俯首认罪,往后在九林县安稳服劳役,如何?” 张远的话让徐梓谭愣住,也让周围其他人愣住。 赵挺浑身一震,看向张远身前的徐梓谭。 这位主司大人不杀徐梓谭? 徐梓谭之前可是明火执仗要杀他张远的。 这位有青虎血虎之名的主司大人,竟然不杀人了? 不只是赵挺,其他那些家族家主都是有些慌乱。 徐梓谭手上有太多他们的把柄。 徐梓谭不死,他们都心中不安稳。 目光扫过周围,张远嘴角露出轻笑。 活的徐梓谭,才更有意思。 “你,你不杀我?”徐梓谭抬头,看向张远。 “张某为何要杀你?”张远背着手看向四周,声音平静:“我张远所杀要么是镇抚司明正典刑之人,要么是江湖恶徒,要么是雪域蛮人,要么是妖邪凶魔。” “区区九林镇上武者,张某还从未放在心上。” 未放在心上。 你们,还不配。 如果是今日之前,张远说这样的话,在场许多人都要面上露出愤怒之色。 可此时此地,张远这样的话,许多人反而心中泛起庆幸。 幸好这位看不上自己啊…… 赵挺就是这个想法。 “这一次违反军管之令,意图冲击九林县衙之人全部押解九林山矿场采矿。” “徐家与九林剑派牵连者,九林剑派残余弟子,押解九林新城服苦役。” 张远看着身前的徐梓谭,平静道:“我让你看看,九林城能不能建起来。” …… 从始至终,张远没有动手。 正如他所说,区区九林县,没有人有资格值得他动手。 那些九林镇上武者,连冲到他面前的机会都没有。 向他拔剑的徐梓谭,也只冲到他身前丈外。 还有一层,九林县本地百姓太少,往后要招纳无籍之人,他张远今天表现的越软弱仁慈,愿意入九林籍的江湖人就越多。 他张远要是杀伐果断,血洗九林镇,起码一两年内那些江湖武者都要犹豫,踌躇,不敢入九林。 今天他张远不杀徐梓谭,就能多骗个成千上万人归附。 九林城和矿场那边还等着人干活呢。 这生意,划算。 “范祭学,这小子杀意太重,送你那读书三个月。” 张远看向一旁的范明尘,伸手指向跪在地上的苏长山,开口说道。 范明尘点点头,面上挤出笑意。 与其说是让苏长山在自己那读书,不如说是让这小子监督自己,别去掺和九林城事情吧? 等三个月后,九林城那边所有事情安定了,他范明尘就算赶过去,也最多喝一口汤。 张远转身往县衙走,唐其廖走到苏长山身边,笑着道:“行了,你小子伤的不轻,起来吧。” 一旁的陈力和陈大全也上前要扶苏长山起来。 “远哥说了,让我在县衙前跪一日。” 压住腰间伤口的苏长山低声开口,跪伏在地。 陈力和陈大全对视一眼。 唐其廖摇摇头,将一个小玉瓶扔在地上,然后走进县衙。 他从被张远一刀刺穿心脉之后,就随身带几份救命好药。 “张兄弟,听说你如今已经是腾州天地人榜上留名——” “怎么,要切磋一场?” 县衙之中,唐其廖与张远的声音传来。 “陈爷,陈爷?”陈力身后有人呼唤。 他回过头,看到是镇上林家家主。 林家老爷平日可是正眼都不会瞧他陈力一眼! “陈爷,我家小子跟你可是连襟啊,今晚得空我让我家小子去见陈爷。”林家家主向着陈力拱手,然后堆着笑退开。 陈力转头看向陈大全,见陈大全咧嘴笑。 “当个人,真他娘痛快……” …… 县衙之中,张远此时也感觉浑身通透,痛快至极。 因为,在九林镇家族被压服之后,一丝天地之力悄然灌注他的身躯,让他原本已经到洞明巅峰的修为瞬间升腾。 今天他张远没有丝毫杀戮,完全顺天道而为,此时天地馈赠,就是奖励他能以温和手段,引天地气运笼罩九林镇。 怪不得儒道修行者都一心建功立业,原来天地馈赠,当真是如此慷慨! 洪流一般的大道之力灌注自身,让张远心神激荡,神魂之力直接被天道力量包裹,不断凝实。 那一层洞明境与瑶光境之间看不见的膜,被直接冲破。 修为突破。 直入瑶光境! 第396章 这仙秦天下,到底是天骄精英的世界 隐元境是修行者打熬肉身气血基础,凝练自身修行道途的开始。 洞明境则是以先天真元为根基,真正引导自身修行,感悟自身修行大道。 可以说,隐元与洞明两境,都是修行者熬炼根基的层次。 很多世家子在这两层境界苦熬,将根基凝练坚实,之后才会一飞冲天。 根基浑厚,自然碾压同阶。 洞明之后,就是瑶光境。 瑶光者,玉白莹润,大道相生。 隐元气血激荡,太过浓烈,洞明真元清和,过于虚华。 至瑶光境界,虚实相生,气血与真元相合,内外一体,罡气激荡,方是大道之端。 仙道与妖族的瑶光境,是神通术法修行的开始,为自身大道抉择做准备。 武道瑶光境,是将气血与真元相合,引动天罡或地煞之力,为武道修行的下一境界,感悟武道神通做准备。 唯有极少数的天骄人物,在瑶光境已经能掌控天罡或地煞力量,将其与自身战力结合。 此等人物,已经能名列天地人榜,是整个仙秦都能扬名的天骄。 张远在瑶光境之前已经以镇岳功和白虎功法,将自身气血与武道真元熬炼到极致。 当天光降临的瞬间,张远满身气血与真元直接沸腾。 他的背后,山岳与白虎之影直接凝实。 经脉之中真元流转奔腾好似江河。 他的骨髓之中,一道金色的流光悄然运转,将天地之力吞噬,然后化为金色的血脉力量温养动荡。 气血与真元彼此相合,举手投足之间,真元与气血力量就能相互加持。 微微握拳,气血灌注拳锋,真元渗透指尖。 那等弹指之间就能有千斤力的感受,让张远差点仰天长啸。 这才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畅快! 气血真元相合,天罡地煞力量加持,一拳之力,能碎山岳! 这就是真正天骄层次与寻常武者之间的差距。 怪不得有些瑶光境武者战力滔天,有些瑶光境反而实力比洞明境并无多大的提升。 那些先天真元品级不够,自身气血熬炼也不足的武者,勉强踏入瑶光境,自身战力提升都不足一倍。 这样的武者,瑶光境就已经是巅峰,此生除非绝大机缘,若不然不可能踏入开阳境界。 反过来,张远这等肉身熬炼到极致的强者,光是气血之力就已经是同阶武者的几十倍,甚至百倍。 而最关键的先天真元品级,九品先天真元所凝聚的真元,更是超过同阶百倍。 肉身和真元相合,踏入瑶光境的天骄,可轻松匹敌百倍同阶之敌。 更别说如张远这样,早早领悟天罡地煞力量,功法战技修到大成层次。 “这仙秦天下,到底是天骄精英的世界。” 感受自身修为力量的变化,张远轻声感慨。 天骄精英能有充足的资粮,上等的传承,足够好的资质天赋,以及无比浑厚的根基。 这些人才能比其他人走的更远,攀登更高。 天外战场,才是那些天骄精英纵横之地。 “据说皇城广场的金柱上,篆刻了世间天境功法,等有一日,我张远定要去看看。” 平复经脉之中真元与气血力量,张远轻声低语。 天道馈赠之力是全方位的,张远不只是武道修行的突破,血脉之力,仙道修为,乃至于儒道浩然之力和佛门不破金身的感悟,都在悄然提升。 …… 半日之后,张远走出后堂,看到在门外护持的唐其廖。 “唐兄,之前你说什么来着?” “要与我切磋一番?” 张远面带笑意的开口。 唐其廖看他一眼,摇摇头。 “算了,你修为刚突破,还是稳固稳固的好。” 开玩笑,现在跟张远交手,他不是找虐? 张远未突破到瑶光境时候已经是名入天地人榜,现在踏入瑶光境,战力不知提升多少。 他唐其廖虽然自认修为战力不差,可也没狂妄到挑战如今的张远。 何况张远修为才突破,一个掌控不住自身力量,将他唐其廖打伤了,医药费谁出? 唐其廖不愿切磋让张远有些失望,不过他找唐其廖来也不是为了切磋事情。 “唐兄,九林县往后江湖,需要你云松剑门全力镇压。” 张远看向唐其廖,声音郑重:“我可以给你一个镇抚司中身份。” 以江湖身份镇压江湖,暗地里另有镇抚司身份。 这是镇抚司惯用的手段。 唐其廖面色凝重的看向张远。 江湖人对于这等官府安插手段很排斥,如果让外人知道他唐其廖还有镇抚司身份,他的名声就毁了。 但张远已经是天地人榜上天骄,结交张远,对于云松剑门和他唐其廖来说,都是关乎未来的事情。 如何权衡,一时间唐其廖难以抉择。 “唐兄不必急于答复我,”张远摆摆手,看向远处,“等九林县有些样子再说。” “暂时需要唐兄帮我维持住九林镇和周边江湖,保证无籍之人不要乱了九林秩序。” 张远没有逼迫唐其廖现在就答复他。 没必要。 等九林城建成,汇聚一方财势,唐其廖自然会做出选择。 反过来,九林城无法建成,无法展现足够实力,任何人都不会与他张远站在一起。 不知不觉中,张远已经从一位习惯拔刀的武者,悄然有了上位者的眼界。 聚合更多志趣相投之人,凝聚一方势力,然后展现自身潜力与实力,所有人有着共同的追求,才能走远。 仙秦九洲,镇抚司,不都是如此? —————————————— 仙秦元康一百一十八年九月。 半个月前,仙武金榜第一的皇族三皇子嬴神月斩天龙而归,为元康帝贺寿。 这可是天外神龙,其精血能让人神魂升华,突破修为瓶颈,更能凝聚血脉神通,乃是堪比世间最顶尖的丹药宝物。 三皇子拿出千斤龙血,万斤龙肉在皇城分割售卖,引九洲震动。 许多武勋家族愿倾其所有,换取那一两龙肉,三滴龙血。 一个月前,下三洲之一的腾州,玉川书院教习长欧阳凌,以入雪域试炼皂衣卫沈通的记录为版本,结合齐国公韩猛之子韩青亲身经历,写出《雪域行记》。 这本记叙万军雪域苦战的游记引起九洲儒道文坛震动。 随军记文,这种从前少有的修行方式,有人赞誉乃是记录仙秦风骨,记录九洲华彩;有人则贬斥为谄媚武道,忘记儒道根本。 不管怎么说,越有争议,越有市场。 据说皇城之中都掀起一场雪域是贫瘠还是丰茂的辩论。 欧阳凌之名,也被许多有心人记住。 外人不知道的是,《雪域行记》之中大半物产记载,其实是出自大儒朱定的《雪域录》。 欧阳凌是在用另外一种办法,将大儒朱定的愿望实现。 市面上悄然出现的许多雪域物产,还有那身形高大,十两纹银就能买到的蛮人,结合《雪域行记》之中记载,让百姓对雪域更加好奇。 三洲伐蛮的事情,也终于有人提。 十日之前,户部侍郎周昌禀奏,暂缓域外天地归附,各方细查疆域之中矿产灵材。 此奏折被皇帝留中不发,但明眼人都知道五皇子引天外之地归来会引动仙秦局势变化,许多人准备出手阻拦。 户部侍郎周昌的奏折只是讯号而已,只是一场波及九洲的争斗之开始。 这争斗,有个世代相传,却绝不能提的主题。 夺嫡。 仙秦天下大势如何,暂时与远在腾州郑阳郡庐阳府九林县的张远无关。 此时的他,正等在沧澜江畔,看着前方的庞大船队到来。 船队前方的甲板上,一身红裙的玉娘,身旁淡紫色长裙的李紫阳仿若娇艳的牡丹与出尘的水仙绽放。 “小郎,你说实话,耗费这么大功夫让紫阳来布设阵法,真的没有啥私心?” “你就不想干点别的?” 牵着李紫阳的手走下甲板的玉娘看着张远,眼中全是笑意。 张远点点头,目光落在满脸羞红的李紫阳身上。 “嗯,我确实想干点别的。” 第397章 青田玉矿 新的九林城破山开河,横跨两座山谷之间,占地方圆三十里。 没有城墙,没有城门,连县衙也还未建。 除了穿城而过的大河两岸建起的零落木楼,其他地方都还是青石地基。 这座城真正要建起来,不是三两年之功,更不可能是三个月能见模样。 站在三层木楼的窗台前眺望,可见这座城真正建起来之后必然是一座繁华大城。 这木楼,就是九林县镇抚司武镇司主司,营首都尉张远暂居之处。 三层楼阁之上,几次覆雨翻云。 云深不知处,花露洒**。 “我以为小郎只建一座县城,没想到竟是有此雄心。”发丝披散,只着襦裙的玉娘缩在张远怀里,好似慵懒小猫。 “这九林城分明是想连接沧澜江上下,将之前未曾贯通的江河商道都连起来。” 目光投向沧澜江方向,玉娘面上透出几分憧憬:“顺流而下,便能去云州。” 云州,是玉娘的家乡,有九彩云锦,天下皆知。 张远的手掌轻柔,指尖拈动,看向怀中人:“云州往下三千里,沧澜江与青云江共汇无涯海,隔江是中三洲里的徐洲,隔海则是,上三洲中的青天洲。” 玉娘微微喘息,双目之中已经迷离。 “小郎,你竟是已经看到这么远,在谋划中三洲和上三洲之地的生意了?” 下三洲远比不上中三洲和上三洲富庶,如果能将徐洲和青天洲的商贸路线打穿,那青玉盟就不仅是郑阳郡仙商。 “没想那么远。”张远将玉娘身躯抱起,往床榻走去,“青云江湍急,无涯海昏沉,没有青沧城所造大船谁都渡不了江海。” “那些事今日且不管了。” “今日做今日事情。” “小郎你还要?” “紫阳,紫阳快救我……” 床榻上闭目的李紫阳面上红晕未散,转过身去,只留一片白皙背影…… ———————————— “轰——” 九林城外,山石碎裂的轰鸣之声响彻。 九林城仙道供奉裘长葛身上灵气涌动,双手挥舞,引动青色的云光将前方一块块万斤重山石搬到河道之外。 他身后,至少两百余位同样修行土石之道的仙道修行者,跟着将宽阔的河道整理好,让身后背着大箩筐的蛮人将土石送去九林城方向。 这些挖出来的土石能送去建城。 前方,一百五十里的河道已经挖到了沧澜江江畔,只剩一段山岭。 但这道山岭如果贯通,沧澜江水势瞬间就会改变。 要改变水势,就要牵引大地之下的水脉。 这等事情就不是裘长葛和他身后那些仙道修行者能干的。 他们敢动水脉,天地之力反噬,当场的天劫就得死一半,剩下人也会受到各种形式的天地责罚。 好在改变水脉这种事情不需要裘长葛他们做。 那山岭上,十多位从天机道宗来的修行者,正在不断奔行,布设引动天地之力的阵法。 大阵牵引水脉,约束江水,不至于让其直接冲击新开河道。 至于引动水脉的天地雷劫,自然是由官府出面。 只要将官府诏令放在大阵之上,那天地雷霆就不会肆意散落,而是直接被消弭。 布设阵法的天机道宗不但不会被天道厌弃,还能在天地雷劫之中感悟大道。 “放心吧,这等拿了官府诏令布设阵法的事情,我这几位师叔不知做过多少回。”张远身边,李紫阳轻笑出声,“你看,这些事情都不需要我出手。” 天机道宗是三千道门之一,乃是有朝堂所颁发册封令信,平日行事也受朝堂征召。 别说李紫阳的这些师叔,就连她师祖李纯罡,身为九境大修,不也是受朝堂册封,出入将相王侯之家? “你当他寻你来是为布阵?”玉娘在一旁笑。 李紫阳咬着唇不说话。 “真是为布阵。”张远点头,看向另一边,“不过不是这里。” 江畔布设牵引天地之力的阵法还需要几日才能成,张远带着玉娘和李紫阳悄然离开九林城,往玉灵山方向去。 如今的玉灵山坊市已经没有之前的热闹,大半仙道修行者都去九林城帮忙了。 不是这些清心寡欲的仙道修行者真的变热心了,实在是九林城那灵玉太过诱人。 谁也不会跟灵玉过不去。 张远他们没有在玉灵山停下,而是继续前行,过玉灵山,到与浩明府交接之地才停下。 “此地名叫玉明山,可以说是归属浩明府,也可以说是九林县地界。”张远伸手指向前方,开口说道。 本就是三不管之地,划分九林县的时候,这山野地方也没有明确的界限。 “我探查过此地。” 张远抬手,手腕上的吞宝兽“骨碌碌”滚落下来,在地上翻个跟头,打着哈欠看向四周。 这家伙如今修为提升不少,灵性也极强,看到玉娘和李紫阳,竟然讨好的摇几下尾巴。 “带我们去矿脉。” 张远开口,吞宝兽转身就往山林之中钻去。 护卫玉娘的岳青鱼,跟在玉娘身边的红玉和苏幺妹上前开路,追着吞宝兽劈出一条山道。 几人行走片刻,来到一片青色石壁之前。 吞宝兽一头撞在石壁上,爪牙齐动,片刻就挖开一个大洞,从中掏出一团青色石头。 献宝似的将那石头送到张远手上,吞宝兽身形一动再次化为鳞甲护腕。 “这是青田玉,不算特别珍贵,但适合儒道修行者练习篆刻,也适合仙道修行者用来篆刻符文。” 李紫阳出身天机道宗,对这些灵材不陌生。 她接过张远手中的玉石,手掌轻抚,让其上闪现淡淡的灵光。 “此玉品质极佳。” 张远自然知道这是青田玉,还知道在坊市中一两青田玉可兑换十两纹银,也就是一两黄金。 只是青田玉越大越值钱,若是开采丈高大小的,价值堪比重鳞铁。 张远发现此地有青田玉,是因为他按照大儒朱定的记忆之中勘察地脉手段,推演出此地有宝。 白马山有青丝玉,九林山有重鳞铁,玉灵山有灵脉。 按照地脉走向,这玉明山也该有地脉衍生之宝。 一番探查,果然借吞宝兽之力,发现了这青田玉。 “小郎,你是想让紫阳布设阵法,将此地掩盖,然后悄然开采?”玉娘转头看向张远,出声问道。 这就是张远所说的,让李紫阳来布阵的原因? “不是遮掩,而是将此地宝玉之气激发,引动天地力量显露。” 张远的话让玉娘和李紫阳都是微微愣住。 此地宝气激发,岂不是让外人都察觉到? 第398章 不敢相信的玉泽县知县 “玉明山本就是有争议之地,我若是在此地开采青田玉,必然引来浩明府纠缠。” “我如今精力不在此地,没必要被这些事情缠住。” “激发此地宝气,直接引浩明府人来,此地我与他们协议共同开采就好。” 让利。 九林县现在人手不足,已经有两座矿脉开采,再贪心占这青田玉无用。 不如拿来做人情,与浩明府一起开采。 正好如今有风声,要勘察天下矿脉灵材,九林县和浩明府这边这一行动,必然会极为引人瞩目。 何瑾要张远扬名,要他争天地人榜,都是为吸引更多人目光投向他所督办的这一段沧澜江商道。 这一座青田玉矿脉,或许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采矿需要人手,开采的矿石需要运出,此地离着九林城最近,”张远面上带着笑意,看向前方山林,“无籍之人只要开采千斤矿石运往九林城,就能得到入九林户籍的机会。” “想来那些江湖人不会拒绝吧?” 如果是神魂观览天外之前的张远,肯定是舍不得将这财富让出来。 可从看到九天之外的景象,看到那等斩龙而归的强者,他的心境已经变化。 一切身外之物,都只是为修行护道而聚。 武道修行要精进,就不能将心思纠缠在俗物之上。 “嗯,有青玉盟为小郎聚财已经足够。”玉娘点点头,看向前方的张远,笑着道,“舍利而聚义,小郎最近这是读了很多书?” 张远面上神色平静,点头道:“欧阳凌整理了不少书册目录,我无事时候确实看了些。” 这一本正经的话,让玉娘笑出声来。 自家小郎就是这点好,好学上进。 …… 布设阵法张远也会,不过此时看李紫阳身形灵动,动作舒缓模样,这是完全与他略带笨重手法不同的。 当初他在雪域之中布阵要是能这般轻松,引动的地火之力恐怕会多不少。 看来术业有专攻,以后这种布阵的事情要多找李紫阳来干。 不过半个时辰,前方石壁周围已经一道道金色的阵纹交错,引动四处的灵光闪动,仿若星辰。 “成了。”李紫阳回头看向张远,点头开口。 张远点点头。 李紫阳抬手,手指点动,化为一道道法诀。 法诀变幻,前方的阵势之中引动层次斑斓的光晕,然后轰然震荡,直冲云霄。 “轰——” 方圆百里,可见这道冲天灵光。 张远背着手,站在石壁前。 不过一刻钟,两道身影已经从远处飞奔而来。 “灵光宝气,这里有上等灵材矿脉!” “如此灵光,我玉明道宗这次要发达了!”那两道身影传出欣喜惊呼,冲到石壁上落下,才看到张远和李紫阳等人。 这是两位身穿青色道袍,年岁五旬左右的道人。 一人洞明境中期,一人洞明境初期,身上仙道灵气缭绕,明显是仙道修行者。 看到张远和李紫阳他们,两人再看石壁上的阵纹,不由面上神色变化。 “你们是什么人?”那洞明初期的道人一声低喝,被身旁的洞明境中期道人一把扯住衣袖。 “贫道玉明道宗富辰道人,这是贫道师弟富阳,我们见此地有宝光升腾方才来探查,不知是诸位道友所布设阵法。”那戴着紫色布冠的道人向着张远拱手,目光扫过一旁的李紫阳身上,眼中闪过惊异之色。 富辰道人是玉明道宗的宗主,洞明境中期修为,眼界比自家师弟强不少,一眼看出张远和李紫阳修为实力不是他们能惹的。 此时他身侧的富阳道人也反应过来,能布设这等阵法,此时表情姿态坦然的张远等人,绝不是寻常人。 “在下九林县镇抚司主司张远。” 张远拱手,声音平静:“我等勘察地形,发现此地有青田玉矿脉,便激发其中宝气。” “天地灵物生于斯,便供一方生灵,玉明道宗既然是玉明山中仙道宗门,这矿脉理应有你们一份。” 张远说了三句话,富辰道人和富阳道人面色变幻了三次。 听到张远说他是九林县镇抚司张远时候,两人都是浑身一颤,面色瞬间凝重。 时隔三个多月,郑阳血虎,腾州天地人榜天骄张远坐镇九林县的事情已经在周边人尽皆知。 这位在雪域之中杀回来的天骄强者,杀伐之烈,实力之强,不是区区玉明道宗能抵挡。 这位当面,今日他们师兄弟生死都不由己了。 而张远的第二句,更是让两人心沉到谷底。 自己两人是不是惊扰了张远勘察地形,寻觅宝物? 对方是镇抚司身份,执掌九林县,只要将罪名扣上,他们师兄弟今日就是死也白死。 可张远的第三句话,直接让两人原本下沉的心瞬间要蹦出心房。 这青田玉矿,竟然有他们玉明道宗一份? 世间竟然有如此好事? 江湖之中“见者有份”的规矩,这位镇抚司主司,腾州天骄,竟然也遵守? “张大人,这,这,我玉明道宗不敢贪……”富辰道人拱手,艰难开口。 他是舍不得,可他不敢要。 虽然矿脉可以说是在他玉明道宗治下,可更在对方九林县镇抚司治下。 如果张远是江湖人,玉明道宗会毫不客气的要一份矿脉份额,关键发现矿脉的是九林县官府。 “矿脉在玉明山,你玉明道宗有监管开测之责,分你们一份也无妨。”张远摆摆手,看向前方山林上。 那边,几道身影飞奔而来。 “浩明府玉泽县县尉常正洋见过张大人。” “玉泽县镇抚司皂衣卫统领许坤见过张大人。” 领头两道身影落下,看到张远,都是躬身。 张远不管是品级还是修为,都远不是对方能比。 那身穿青色武袍,四旬左右,一脸方正的玉泽县县尉修为不过半步洞明。 玉泽县镇抚司统领许坤修为也不过初入洞明境。 后面紧随的几位供奉,修为在张远面前也不算什么。 九林县这样玉衡境坐镇,天地人榜天骄掌控的县域,整个下三洲恐怕都是独一份。 看玉泽县人来,张远直接开口,要共同开采此地矿藏。 这让匆匆赶到的玉泽县县尉和镇抚司统领都有些茫然。 你可是天骄张远啊! 玉明山这等争议不明之地,你不该是直接划定为九林县吗? 只要你开口,谁敢当面跟你争? 半个时辰之后,接到传讯的玉泽县知县,玉泽县祭学,玉泽县镇抚司司首,全都赶到此地。 此时,周围山岭上,被阵法宝光吸引而来的仙道修行者,江湖武者,已经漫山遍野。 “张主司,你真的要将这青田玉矿分玉泽县一半?”穿着七品文官衣袍,身形有些佝偻的玉泽县知县看向张远,再次确认。 周围山林之中围观众人,都是好奇的看向张远。 “不是一半。”张远摇摇头。 就说嘛,玉泽县知县松一口气,就感觉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你我玉泽九林两县各占四成,剩下两成一成交给此地仙道宗门玉明道宗,一成分润给参与开采矿脉的江湖同道。” 张远的声音在山林之间回荡,让所有人都呆愣住。 第399章 没人能阻九林河贯通 一座青田玉矿脉,就算其中再贫瘠,也至少是数百万纹银的收益。 其中两成,近百万纹银,送给周边的江湖人? 山林之中,一道道目光落在张远身上,面上透出茫然。 仙秦天下,江湖武者何时被正眼看过? 张远对面的玉泽县知县黄贤也是目中茫然,不由转头看看身边的镇抚司司首,还有祭学。 “咳咳,”白须冉冉的玉泽县祭学向着张远拱手,压低声音道,“张大人,玉明道宗分出一成我等理解,可那分给江湖人的一成……” 几十万两纹银不管是对于玉泽县,还是才建的九林县,都是一笔不小的款子。 这银钱没必要这么花。 张远看向对面的玉泽县几人,又看向四周山林,面色平静的拱手:“诸位大人当面,我张远明人不说暗话。” “我九林县如今已经有八千余无籍之人入籍,占九林县总人口近一半。” “九林县对于江湖同道和治下百姓是一视同仁的。” 张远对面,玉泽县县令黄贤双目眯起。 怪不得张远要拿出这一成收益,原来是想收买人心! 这实实在在的一成矿藏收益拿出来,比什么手段宣传都有效。 早听说张远此人从镇抚司中皂衣卫一路高升,武道修为和人脉运作都极为高明,现在看看,确实不凡。 周围山林之中的江湖武者,此时看张远的目光,多出几分敬佩。 武道修行大多比较直爽,张远越表现坦诚,越能赢得尊重。 “诸位,张某让出矿藏之利,还有另外一层心思。”张远再次拱拱手,面上带着笑意,“九林和玉泽两县让利共分矿藏之事,算是轻利重义了吧?” “这等事情,传扬出去,于我,于黄知县,想来都是一件好事。” 扬名。 挥洒百万纹银,让出数百万之利,只为换取一个轻利之名。 黄贤看着面前的张远,看张远意气风发模样,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 说实话,要是玉泽县发现了这矿脉,九成九是隐藏下来,将所有知道情况的人斩杀,然后悄然开采。 这矿藏之利,他这知县怎么也要拿三成在自家手中。 也只有张远这等天骄人物,年少多金,在乎的根本不是些许财货,而是扬名天下,借名升迁。 怪不得说这位善养人脉,此等轻利,谁不愿结交? “哈哈,张大人带九林县开了一个好头,黄某自然不能不有所表示。”黄贤面上带着微笑,向着张远拱手,“我玉泽县会上书浩明府,将九林县张主司主动让利之事禀明。” 官场上事情就是花花轿子相互抬。 张远让的利,玉泽县黄贤等人会在其他方面补偿回来。 “等九林县的九林河贯通,我玉泽县必大礼相贺。”黄贤身侧的玉泽县镇抚司司首也拱手开口。 九林县就在玉泽县边上,九林县的大动作玉泽县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非一府之地,平日少有什么交集而已。 今天张远的让利,平分矿藏,让黄贤投桃报李。 张远让的实在的利益,沉甸甸的银钱,他们的回报却只需要简单的宣扬就能共赢,何乐而不为? “多谢黄兄。”张远笑着拱手,“多谢岳司首。” “九林河贯通时候,我等也去庆贺!” “要去,此等盛事,定然要去。” 山林之中那些江湖人都是高呼。 混江湖的人讲义气是不假,可谁跟银钱过不去? 今天的九林县镇抚司主司张远送他们银钱,就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九林县,他们去定了,谁来都拦不住。 张远也是笑着拱手:“我九林自然欢迎。” ———————————— 玉明山上的矿脉张远不需要去管,青玉盟会安排人洽谈开采运输事情。 九林县和玉泽县都往后退,当地主持开采的事情反而是交给了玉明道宗。 富辰道人被这泼天富贵砸中脑袋,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张远他们从玉明山归来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 “张大人!” “主司大人。” “小人见过张大人。” 忙碌的九林新城,看到张远的那些百姓都是笑着拱手。 穿着青袍,发冠高束的张远面色和蔼,犹如邻家少年。 他带着玉娘帮抬石头的大汉搭把手,帮推独轮车的老者扶一把车架,一旁的红玉和满身灵气的李紫阳也来帮忙。 这模样,好似回到了庐阳府丁家巷,回到了那个镇抚司中少年皂衣卫样子。 “张大人,等城建起来,老汉我有了房子,定请你到我家喝酒。”白发老者将车停住,满脸感慨,“我那孙子要不是溺死在沧澜江,也与你一般大,也要娶妻生子了。” “老曾头,你这是占张大人便宜不是?” “就是,你老曾家哪辈子也出不了张大人这等大官。” 周围人都笑着开口。 张远拍拍手上尘土,面上带着笑意。 “小苏大人来了!” 众人正笑,忽然有人低呼。 瞬间,原本的哄闹直接散去,一众百姓全都慌乱的奔走离开。 张远转头,身穿半身鳞甲,手按腰间长刀的苏长山快步而来。 他所到之处,所有的百姓,苦役,囚犯,全都低头。 一人杀穿八座山寨,两日屠尽百人。 苏长山的名声从那些残存的山匪口中传出,都将他讲成是杀人成性的凶魔人物。 九林城这大大的工地上,百姓不怕张远,倒是对手按长刀,不苟言笑的苏长山怕的要命。 “你看看你哥,才多大岁数,就这般煞气满脸的样子,以后想给你找嫂子怕难了。”李紫阳看向苏长山,笑着向一旁的苏幺妹开口。 “长山这是学你呢,”玉娘看向苏长山,轻声道,“当初小郎你才入镇抚司,每日不也是刀不离身。” 那时候的张远,只想着能成为旗官,能修为到隐元大成。 那时候的张远,没想过能出庐阳府。 “远哥,郑阳郡镇抚司消息,临阳郡对九林河开凿有异议,已经禀报滕州镇守金殿。” “这是何瑾大人的亲笔信。” 苏长山将书信送到张远面前。 张远将书信接过,拆开信封,快速浏览其上内容。 临阳郡在沧澜江下游,九林河截断水脉,对于临阳郡确实有影响。 最主要是张远打造九林城的格局已经不仅仅是一座县城,而是沧澜江上下游数千里中转之地,这对于临阳郡的商路影响更大。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临阳郡这是要给何瑾大人施压吗?” 不只是临阳郡,其后还有下游的陈洲,官司已经打到腾洲金殿。 何瑾在信中言明,之前与张远所筹划,大阵牵引天地之力,然后由郑阳郡官府出面引动雷劫的办法要有变化。 起码何瑾和郑阳郡官府不能直接出面抵挡雷劫。 牵引水脉的雷劫,没有郡府诏令作为大阵阵基,谁能挡住? 如果挡不住雷劫,那大阵崩溃,沧澜江江水倒灌,整个九林新城淹没,大半九林之地直接就成了一片泽国。 那也就没有九林县了。 “郑阳郡可以为我拖延两个月。” 看向前方的山岭,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其实根本不可能到两个月后贯通九林河。” “一个月后下游秋粮熟,各方商队都会以船运粮,要想成为三洲秋粮集散之地,九林河必须在一个月后贯通。” “两个月后沧澜江秋汛起,水位涨两丈多,这山岭也阻不住江水漫堤……” “一个半月后,九林河贯通。” 张远身上,淡淡的气血与真元相合,化为一丝让人不能直视的威严。 “没人能阻九林河贯通。” …… 第400章 江东青竹剑,洞箫奏别离 九林城的木楼,九林县临时县衙所在地。 张远,苏启雄,还有玉娘和恰好赶来的夏明远坐在长案前,孙立等人则是立在下方。 “没有金殿传令,郡府公文,要想压住天地反噬,最少也要天人境。”苏启雄看向张远,沉声道:“没有公文压阵,天机道宗布设阵法的道长会有天谴之危。” 本来是送人情,现在却变成送命。 一旁的李紫阳面色苍白,握紧拳头。 那些布设阵法的都是她师叔师伯,是受她委派布阵的。 “放心,小郎有办法。”玉娘轻轻拍一下李紫阳的肩膀轻声开口。 玉娘最了解张远。 张远行事虽然狠辣,可他不会害自己人。 也是这等恩怨分明性格与担当,才让玉娘生死相随。 “裴声。”张远开口。 “在。”裴声上前一步,躬身抱拳。 “你去玉川书院,告诉欧阳凌教习长,我需要她帮我邀请云台先生来九林县,为新开凿的九林河写一篇祭文。” 张远的声音响起。 上首的苏启雄双目之中闪过精亮。 云台先生左丘韧,春秋儒道宗师人物,虽然未入世人难求的儒道圣人境,但其在云台山治学,乃是下三洲儒道最顶尖人物之一。 此等儒道大修,已经得天地眷顾,仙秦气运随身。 若是能让左丘韧出手写一篇祭文,就能抵挡天地反噬。 “左丘先生会不会来?”苏启雄看向张远。 区区九林县,拿什么来换左丘韧出手? “秋蝉。”张远轻声开口。 朱定大儒的秋蝉刀。 苏启雄浑身一震,看着张远。 那可是一件天下闻名的儒道宝物! 他没想到,张远能拿出这等筹码。 “小郎……”玉娘忍不住出声。 她知道秋蝉刀陪着张远走出雪域,凭此刀斩天人。 这等宝物,根本不是金银财货能衡量。 一旦张远将其送出,怕是再不能收回来了。 “世间宝物无数,用在合适之处才能见其价值。” “秋蝉刀能沙场横行,也能镇江上邪门歪道。”张远看向玉娘,轻声开口。 宝物无价却有价。 再珍贵的宝物,也需要用在合适之处,而不是束之高阁。 “诺。”裴声一抱拳,径直退出大堂。 “我与玉娘明日就往下游,去云州,沿途船队拜访各处商行,收拢秋粮。”张远转头看向苏启雄,“司首大人,九林城请大人坐镇。” 苏启雄点点头,沉声道:“放心,有我在,九林城不会乱分毫。” 之前他这位玉衡境大修深居不出,是因为一切事情有张远顶着。 现在张远要出行,这里自然有他。 “夏兄,”张远目光落在夏明远身上,“请夏兄将九林河一个半月后开河之事传出去。” “我九林县会发出请柬,官场,江湖,皆要传达到。” 听到张远的话,夏明远笑着站起身。 “张主司放心,其他事情做不到,这传话小事,夏某保证方圆万里,大小势力皆知九林河开河。” 执掌庐阳府黑市的夏明远,自然有办法将九林河开河事情传出去。 张远站起身,向着大堂之中的苏启雄和夏明远抱拳。 “九林河能不能开,九林城能不能建,于我张远看似无多大关系,但既然执掌九林县,张远就要将事情做好。” “张远行事,无关功过,只求无憾。” 如果论功过得失,他张远只要韬光养晦,温养自身修为,蛰伏等待就好。 不管是镇抚司还是郑阳郡官府,乃至腾州金殿,都不会忘记他这位人榜二十的天骄。 但张远所求,是心中感悟。 官场也好,江湖也罢,武道修行,建功立业,都是心境的磨砺。 主官一方,身在其位,若是退缩,心境动荡,他张远往后修行就难再进。 反过来,既然已经有心愿牵连,一旦事成,就是天地气运加身。 这就是许多官员功业与修为同进的原因。 “呵呵,你这等天骄人物,不搏一回,岂不是对不起天骄之名?”苏启雄笑着看向张远,“我也难得随你热血一把。” 从见张远,张远身上的热血与胆气,就一直是苏启雄所看好的。 仙秦天下,有勇有谋者,不会被埋没。 —————————————— 沧澜江。 五十三艘大小船只顺流而下,直奔云州。 船头,张远与玉娘并肩而立。 青玉盟的大旗在风中激荡。 顺流而下,船队可一日三百里。 不过因为要沿途拜访商行,船队只能行两日停一日。 “陈洲三大商行,泾源、丰泽、长运,都是依托沧澜江商道,这一次九林县要断水脉,三大商行都会反对。” “临阳郡白家,临阳郡世家之中以商贾起家,占据临涛城大半水运之利。” “白家,陈洲三大商行,就是阻挠九林河开凿的主力。” 玉娘看向张远,轻声道:“这是商道争锋,其他官场和江湖事情我就不知了。” 在商言商,玉娘对三洲商道了如指掌。 但商道之外,她无从掌控。 “何瑾大人疏通商道,掌控万里大江,可谓通畅,不过下游从云州往青沧城方向,不归属腾洲金殿管辖,年前还收到朝堂斥责。” 张远看着前方滔滔江水,面色平静。 “至于江湖,青玉盟可是阻了太多人的财路。” 何瑾疏通大江已经断了不少人的财路,青玉盟又断一层,如今又有九林城,在那些人眼中,这是要断他们的根。 “据说江湖上有必杀榜单,不知我张远可榜上有名?” 张远轻笑,目光落在前方江面的轻舟上。 那小舟不过两丈长,逆水而上,飘荡好似随时倾覆。 “逐浪帮听闻青玉盟大掌柜东行收粮,代江东江湖同道来见。” “薛玉大掌柜富甲一方,还请给我江东江湖同道一口饭吃。” “江东江湖之地,也非青玉盟能踏足之地。” 那小舟上,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四旬中年背手而立,手中一柄青竹洞箫,声音好似滚滚云雷。 小舟在前,大江上的水浪层叠,不能将其颠覆,连冲击而下的船队似乎也被这小舟阻住去路,速度缓缓减慢。 “江东青竹剑,洞箫奏别离。” 张远面色平静,脚步一步踏出,人在船前,身下浪涛翻涌。 “柳别离,能接张某三刀,青玉盟掉头就走。” 张远的声音落下,小舟上持着洞箫的中年一声长笑。 “郑阳血虎,人榜二十,此等天骄,柳某若不能一战,岂不遗憾?” “我之剑法名曰小别离,剑出箫声,如泣如诉,能动人心神——” “我艹!” “你不讲武德!” 第401章 你,拿什么来挡张某这一刀? 江东柳别离,半步开阳境,一曲离别箫,诉尽风流事。 此人浪迹江湖,也行侠,也浪荡。 临阳郡江湖让此人来阻拦张远,大有深意。 论修为,柳别离半步开阳,虽不是天骄,也比天骄逊色不了多少。 且柳别离的剑法确实精妙,可横行一郡之地。 张远今日若是与柳别离在江上交手三五十招不能胜的话,天骄威名差不多就折损大半,后面一路东行再难有多少威慑,定然挑战不断,终至疲于应付,天骄之名不存。 论名声,柳别离不为恶,仅是风流之名。 张远身为镇抚司中官员,若是比斗之中杀了柳别离会损名声,不下杀手,关键时候说不定胜负难料,同样于他威名折损。 且郑阳血虎与江东浪荡子交手,无论胜负,江湖人都会将两人比较,无形之中张远杀伐而来的威名都会黯淡。 论背景,柳别离是江东家族柳家嫡传,柳家乃是“临阳江边柳,三田七地米桑麻。” 临阳郡三分田七分地都归柳家,稻米、桑蚕,麻布,都是柳家出产。 这自然是带着夸张的江湖传言,可也能说明柳家掌控江东财货,家资丰厚。 张远不管是杀了柳别离还是打败柳别离,都会得罪柳家。 柳家出面抵制,临阳郡粮商怕没有多少会再与青玉盟做生意,青玉盟这一次的东进血本无归,九林河也不会万商云集,张远的谋划就会烟消云散。 阴谋,阳谋。 让柳别离拦江挑战张远可谓设计巧妙到极致。 昨晚,张远已经拿到了镇抚司黑衣卫送到手上的江东讯息。 十日前,柳别离遇临阳白家女,被其容貌所吸引,夜谈琴箫,结果日上三竿时候被白家捉住。 白家也没有为难柳别离,只言为自家女子名声,让柳别离做两件事。 红妆十里。 长剑拦江。 这才有今日这一场挑战。 所以张远直接说下了三刀不胜,青玉盟转头回转的话。 三刀不胜,青玉盟再无顺江东下的必要。 没有给柳别离多哔哔的机会,张远引动身前波涛,直接出刀。 青玉盟大船的船头之前,张远斩出了无比随意的一刀。 没有拔刀,而是抬手作刀,直接挥下。 左手握通政副使令,其上金光闪烁,能引沧澜江万里水力。 张远没有动用其上太多力量,只借了,万分之一的水力,也不算太多,大约也就八千六百五十万斤力量。 这力量,也就能一次震死十位天人境而已。 水之力要有依附,所以张远右手挥下。 右手引血脉神通掌控水脉,以手化刀,这一刀才聚,已经是万丈水龙长吟。 这水龙也没有什么特别,就是汇聚了方圆十里江水之力,禁锢水上一切,然后加持那八千万斤力量于身而已。 张远斩出的这一刀真的简单,引动的水脉之力与仙秦气运相合,能斩九境而已。 也不是不能再强些,就是力量加持再多些的话,他就需要耗损浩然之力了。 不值得。 柳别离瞪大眼睛,看着当头压下的水龙。 龙首,龙鳞,龙须,龙爪…… 这龙凝聚的好像,不是真正见过龙的人,决不能凝聚这等长龙。 万丈水龙,光是其身威压,就让方圆百丈江面下降三丈。 长龙身前的柳别离思绪有些飘散。 反正这龙压下来,他的身体要被扯成粉末,趁着现在多回忆回忆也好。 上一次是哪家夫人约他吹箫,吹了一夜,那箫声呜咽,当真是如泣如诉。 昨晚那白小姐还说她要为他学吹箫,等他娶了她,便日日为他吹箫。 那等姿容,那等青涩低眉的样子,让他这江湖浪荡子竟然有再不履江湖的冲动。 江东细腰,风光正好啊…… “嘭——” 柳别离的小舟倾覆,在江水之上翻卷,断成三截。 水浪激荡,再将三截小船扯成一块块浮木。 柳别离在水中翻滚,浮出水面时候,抬头看到那水龙缓缓低头,双目之中透出不屑与戏谑。 “昂——” 长龙仰天长啸,身影直上天穹,到万丈上后,身躯引动雷云风吼。 风云激荡,大江上水势滔天,随长龙直上天穹。 那似乎要冲上天际的水浪若是压下,水中浮沉的柳别离会被直接撕碎。 不过那水龙也好,水浪也罢,都没有压下,而是直上天穹,然后在漫天的云雷之间,轰然崩碎。 “轰——” 雷光击碎长龙与水浪,将其化为笼罩方圆五百里的烟云。 烟云顺水而下,沿着沧澜江,下起一场透着丝丝凉意,带着一丝灵动气息的雨。 秋粮久旱时节,一场挥洒弥漫的雨! 这雨不是雨,是久旷的甘霖! 柳别离呆傻的抬头,感受着那淋落一身的雨丝。 “江湖浪荡子,江东柳别离。” “你没有接住张某这一刀。” 随着浪涛动荡的船头上,张远的声音响起。 接这一刀? 拿什么来接这一刀? 要不是张远引长龙飞天,引雷化雨,光是水龙撞下,他柳别离就已经化为水中浪花。 这化龙一刀别说是他柳别离,就是号称江东武道盟主,坐镇青沧城的天人大修邵白龙,恐怕也接不住。 “我,我输了……”柳别离似乎还没有回过神,伏在水浪之间,口中喃喃低语。 “张远,你胜之不武!”远处,江岸边的山崖上,有人高呼。 至少百多位身穿武袍的江湖客,手中持着刀剑,立在山崖上,紧盯大江之中的船队。 他们早就隐在江边,要见证柳别离与郑阳血虎的一战。 只是没想到,这一战的结果,竟是这样。 “对,胜之不武,说好江湖比斗,张远你竟然以官场手段引天地气运。” “就是,什么天骄,都是假的,此等人还想来江东?” 山崖上凌乱的呼喊声音响起。 他们的声音之中透着恼怒与不甘。 今天本来是要看柳别离与张远厮杀一场,然后拿了赏钱,将郑阳血虎与江东青竹剑江上一战消息传出,让江湖尽知天骄不过如此。 可张远刚才那引动万丈长龙,雷霆滚滚的一刀,实在是将所有人吓坏了。 他们直到长龙化雨,被雨水浇头,方才清醒些,想起自己要拿到赏钱的事情,似乎被张远一刀给泡汤了。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管他是谁,让自己拿不到赏钱就要骂。 张远不搭话,只是在船头上低头,看向水中浮沉的柳别离。 “柳别离,你也这么想吗?” 柳别离面上带着茫然,抬头看着船头上的张远。 他知道自己输了。 输给天地人榜上二十位人物,他并不觉得羞耻。 可是此时,他心中感觉堵住了,一种难以言语的情绪在震荡。 他不明白。 他想问个明白。 “张远,你让我输个明白!” 柳别离从水中飞身而起,踏浪而前,向着青玉盟的大船冲去。 船头上,张远手按在腰间刀柄,看着踏浪而来的柳别离。 “好,那我就让你明白为什么会输。” 张远的声音穿透叠浪,滚滚涛涛响起。 “我这一刀,携八万里沧澜江通商大势,赌我九林一县百年功业郑阳一郡万万百姓福祉,斩出的是甘霖千里,福泽百万亩良田,惠及江东十万江岸百姓。” “我这一刀,秉持的是仙秦朝堂以民为本的根基,依仗的是仙秦天下武镇九洲的锋锐,引动的是仙秦九洲积攒无数万年气运,威压万域的威严。” “柳别离,我这一刀为国,为民,为苍生,为后世,为我仙秦昌盛,为我九洲昌隆。” “你,拿什么来挡张某这一刀?” 第402章 天道金珠,白龙商行 “嘭——” 青玉盟船头之前的柳别离掉落江中,一脸痴傻的随波浮沉。 他柳别离出身富贵,江湖浪荡,以为家国天下不过如此,比不得那西风烈马,美酒佳人。 这半生醉在江湖,睡在春闺,逍遥好似仙神,却忘了家国万万里,九洲天地阔。 为国。 为民。 为苍生,为后世。 张远斩出的一刀,他柳别离拿什么来挡? 用他自己都难以开口的所谓江东江湖大义? 那不过是一群匪寇聚集起来,囤积居奇,卡劫断抢,从百姓身上刮下的一层血。 用他自己也分不清是否真心的佳人一笑? 他柳别离不傻,白家不过是将他当做阻挠大江通商,独占临阳商道的棋子。 “仙秦之盛,九洲之大,英杰天骄如过江之鲫,我柳别离竟自大不识一人,输的不冤,输的不冤……” 柳别离躺在水波之上,口中低低轻语。 大江上下,除去水浪江风声音,只剩下张远的声音似乎没有散去,在江上回响。 江岸边原本鼓噪的江湖客,此时已经悄然退走。 柳别离赢不了,他们更是没资格也没胆子去挑战郑阳血虎张远。 船头,张远回过身,看到身后的玉娘双目之中温柔如水,目光柔柔的看着他。 不远处,孙立等人身形挺拔,看向他的眼神之中全是崇敬。 更远处,一艘艘青玉盟的大船上,船队的所有人,都握紧拳头,心中热血翻涌。 原来,看上去庸庸碌碌的他们,看上去蝇营狗苟的他们,竟然在做着为万民,为万世的大事。 无憾! “裴声,放一条小舟去将柳别离带上岸,然后你随他拜访柳家。” “上岸之后一切听他安排。” 张远目光投向江面那沉浮身影,面上露出一丝笑意:“这一场雨灌溉百万亩良田,就算只增收一分,也价值十万纹银。” “柳别离是个聪明人,柳家更是一堆聪明人,想来我这份礼不会白送。” 裴声抱拳下船,放一艘小舟将柳别离载了,往江岸边上去。 “小郎,你很看重这个柳别离?”玉娘伸手将张远被江风吹乱的衣襟整理一下,低声开口。 “二十岁的柳别离临阳官试第一,武道隐元大成,是临阳郡最有名的少年英才。”张远的目光转回,轻轻揽住玉娘的腰身,往船舱中走去。 “那后来呢?”玉娘的声音之中透着好奇。 “他去了一趟陈洲,回来后就成了这个样子。” “算了,不说他了。” “我现在对那位隐在后方算计我的人倒是有几分兴趣,这一局他输了,就看他下一局怎么往回扳。” …… 临阳郡,平江府。 三层阁楼之上,一位青衫文士双目眯起,手中是一张纸页随风轻动。 这纸上所记,正是张远在江上所说的话语。 “携大势,动风雷,为国为民,为万世苍生,这个张远不去参加官试可惜了。” 青衫文士声音平静,但捏住那纸页的手指紧绷,显出其心中不静。 “柳家怎么说?”抬头,青衫文士目光投向前方。 阁楼之中,一位身穿黑色武袍的武者抱拳,低声道:“回长史大人,柳家家主言认赌服输,柳家今年秋粮与麻布收成全交给青玉盟处置,不在其中赚取分毫。” 武者话语让阁楼之中站着的两道身影都是目中闪过怒色。 “哼,江东柳家,果真只是一方土财主,竟然敢此时反水。”穿着青灰色武袍的大汉握拳,沉着脸道,“区区柳家,若是惹怒五爷,顷刻屠灭。” 他身边的花白发老者摇摇头:“柳白园这个老狐狸,恐怕早就有心与青玉盟交易,毕竟五爷根基不在下三洲……” 两人目光转向窗前的青衫文士。 青衫文士摆摆手,看着窗外飘散的雨丝淡淡道:“无妨。” “这张远以大势为刀,本长史就以大势与他交锋。” “区区下三洲皂衣卫,真当自己是天骄人物。”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九月,沧澜江下游,腾州临阳郡沿岸下了一场秋雨。 稻黄时节一场甘霖,让攒浆的稻米更饱满,收成更增一分。 无数的百姓在大雨里喜悦狂奔,感谢上苍恩德。 临阳柳家传来消息,这场雨乃是郑阳郡九林县镇抚司主司张远大人以江水为凭,引水龙化雨,赠大江两岸百姓一场大礼。 张远主司的大礼不止这一份。 第二份大礼是青玉盟承诺,以高出市价半成的价格,收取临阳郡出产稻米。 这价格是以柳家担保,直接加在百姓手中,与粮商无关。 两份大礼让沿江百姓涌到岸边,向着悬挂青玉盟大旗的船队跪拜相迎。 百姓就是如此淳朴,他们能付出的或许就只有自己的虔诚。 船头之上,张远向着江岸两边拱手。 “柳家家主柳白园,当年凭一人之力,让本寂寂无名的柳家成为江东大族,此等人物行事,当真高明。” 张远面色平静,话语之中透出几分感慨。 千里甘霖的功名送给他张远,惠及百姓的名声送给青玉盟。 百姓得了那秋雨浇灌的好处和额外半成利,柳家承了担保责任。 看似柳家这次毫无所得,其实他们获得的利益却是外人不敢想的。 商道开通,耗损下降,原本的稻米麻布等临阳物产获利要多出近两成。 加上最先与青玉盟达成协议,往后大江商道柳家近乎独占临阳郡这一段。 这才是真正的大利。 不过一切的一切,都要看青玉盟能不能贯通大江商道,看九林县能不能成为大江上下游数千里的商道集散之城。 柳家赌的很大。 这也是张远最欣赏的地方。 “小郎,前方百里就是临涛城。” “临涛城白家,临阳郡仙商,仙凡两道的生意都做,且远不是青玉盟能比。”玉娘看向前方,面上神色微微带着一丝紧张。 张远伸手拍拍玉娘的肩膀,轻声道:“商道事情你负责,其他事情皆交给我就是。” 搂住玉娘腰身,张远平静看向前方江面。 他的身躯之中,层层的天地之力化为血脉与真元,向着丹田与骨髓深处冲去。 天地眷顾。 万民叩拜相迎,引动的天地反哺,那等天地之力将张远的脑海空间全都充斥。 一颗颗璀璨的金珠在他的脑海之中凝聚。 天道金珠! 要是让那些一辈子求天道之力而不得的修行者看到张远脑海中集聚的金珠,怕是会震惊到浑身颤抖。 这等天道金珠,一颗就能让一位洞明境修行者直上瑶光,一路坦途。 最关键是天道之力缥缈无形,哪里能有凝聚为实体的样子? 世间几人见过这等天道力量? 恐怕只有那些一战封侯的武勋,才能得此等天道眷顾吧? 八百颗天道金珠成形,然后在张远的脑海之中,围绕那两滴龙血静静悬浮。 “呜——” 大江之上,号角声传来。 一艘艘百丈大船逆流而上,将整个江面占据。 那些大船鼓浪前行,涌动的江潮逆行,将青玉盟的船队挡住。 “白龙商行船队出行,一应民商货渔舟船避让——” 大江上,滚滚的呼喝之声响起。 白龙商行,临阳郡第一商行,仙商白家。 “避让?” 张远双目眯起,握紧身边玉娘的手。 玉娘深吸一口气,抬手:“升青玉盟旗。” 郑阳临阳两大仙商,在沧澜江上相对直面。 第403章 商道争锋,她还不配 白龙商行的领头大船之上,一位身穿青灰色锦袍的老者背着手立在那。 他就是白龙商行的大掌柜,白家家主白祯明。 白家作为临阳郡第一大商,家族之中背景深厚,不只是掌控商道,在郡府乃至于镇守金殿都有关系,有靠山。 这一次与青玉盟争锋,白家早已疏通过所有的关系,且得到难以想象的大势力支持。 有那等大势相助,别说区区青玉盟,就是与整个郑阳郡作对也不怕。 “大掌柜,他们升青玉盟旗,那旗上有腾云符文,这是仙商标记。”看青玉盟船头升起的青色大旗,白祯明身边的黑袍武者面色凝重,沉声开口。 仙商,代表着一方郡府仙凡商道的巅峰,其背后纠缠不知多少势力。 白龙商行就是仙商,自然知道与一家大仙商对上意味着什么。 “仙商又如何,长史大人要他们灭,他们就要灭。”没等白祯明开口,一旁的锦袍老者已经冷笑出声。 另一边本准备说话的青袍道人犹豫一下,没有再开口。 这位锦袍老者所说的长史大人,是他们临阳郡仙凡都不敢得罪,也得罪不起的人。 船头几人目光落在白祯明身上。 船队争锋,江上浪涛涌动,是进是退,还要白祯明拍板。 “柳家不识天地广阔,竟然放弃供那位驱使的机会,转向与青玉盟交易。”白祯明面上神色轻松,看着已经到三里之外的青玉盟船队。 “区区不到百丈船,数不过百,也配仙商之名,也敢在临阳郡地界上与我白龙商行争锋。” 白祯明抬手,双目之中透出淡淡的精光:“升白龙旗。” 他的话让一旁的黑袍武者和道人面色凝重,另一边的锦袍老者则是脸上露出笑意,手掌轻抚,看向前方浪涛。 白底金纹的白龙旗升起,与青玉盟船队的青色大旗相对。 虚空之间,似乎有金色的流光碰撞。 这一刻,不管是两支船队,还是周围江岸两边的目光,都投向那船头的旗帜和旗帜下方站立的身影。 青玉盟船队最前方的甲板上,玉娘面色凝重,缓缓抬起手。 “传旗语,既然同是仙商,我青玉盟愿拱手让出临阳郡三成交易份额,与白龙商行结盟。” 让出一郡三成交易份额,对于青玉盟这样的商行来说,至少价值五百万纹银。 这份礼不可谓不厚重。 青玉盟的旗语打出,不管是前方直面相对的白龙商行船队,还是江岸边隐隐浮现的身影,都能看到。 “直接让出临阳郡三成交易份额?”江岸边,一位青袍儒士背着手,面上露出几分凝重,“青玉盟主事的薛玉大掌柜据说很有魄力,今日看看,确实果断。” 双旗齐升,青玉盟直接开出妥协条件,其中抉择之果断不是寻常人能有。 一念之间就是让出年数百万之利,足够见决策者之大气。 “不错,临阳郡本就不是青玉盟根本之地,他们让出三成交易额送给白龙商行,既显出青玉盟的大气,也表明诚意,这手段颇高明。”儒士身侧,身背大剑穿皮甲的武者双目微微眯起,身上有一丝煞气流转。 拿本不属于自己的利益来做礼,薛玉不只是精明,更有别人不敢有的筹算。 “何兄不必在意,那白祯明浮沉商海这么多年,不会看不出青玉盟的手段,更不至于为这点小利引动。”另一边的道袍中年摇头,看着那再一遍展现的旗语,“白家看不上区区浮财。” 白家看不上这点好处。 白龙商行的船队前方,白祯明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手掌缩在衣袖之中,似乎是指尖动荡,快速筹算。 他身旁几人相互看看,都不出声。 前方青玉盟的船队旗语一遍遍传来,两支船队的距离也快速靠近。 到两支船队相距两里时候,白祯明终于出声:“临阳郡三成交易额就想让我白龙商行让步?” “青玉盟有什么资格跟我白龙商行谈条件?” “传旗语,”白祯明面上神色淡然,看向已经可以看出身形的前方青玉盟船队船头,“让他们退开,若不然就是冲撞我仙商商队,论罪当诛。” 随着白祯明的话音落下,船舱顶端的旗帜舞动。 江岸边,那几位观望身影相互看看,面上露出笑意。 白祯明的选择不出他们预料。 “长史大人说了,两大仙商相争,只要两位御史上书,就能将他们的通商文卷都撤掉。” “连着裹挟其中的九林县张远,坐镇郑阳郡的通政副使何瑾也跑不掉罪责。” “现在江岸边至少四位巡按御史观望,船队碰撞之时,沧澜江上大势就定了,五爷大军所需的——” 青袍文士话没说完,低呼一声:“他们退了!” 退了。 在白龙商行的旗语传出之后,青玉盟船队竟然停住前行之势,向着后方倒退。 同是仙商,青玉盟东进,乃是沧澜江商道贯通的重要一环,没想到此时竟然在白龙商行的船队之前退避。 “哈哈,青玉盟今日这一退,沧澜江上商道再不可能贯通!”江岸边那背剑大汉双目之中绽放光彩,握拳低喝,满脸都是激动。 “长史大人好算计,不费兵卒就瓦解那所谓补天之鞭计划当中极为关键一环。”另一边的儒士也是面色涨红,激动低语。 江岸两边,无数隐藏身影站起来,看着大江之中青玉盟的船队缓缓后退。 白龙商行的船队前方,白祯明摇摇头,面上露出一丝遗憾。 “那薛玉到底不过女流之辈,商道争锋,她还不配。” “可惜了,说实话,贯通沧澜江商道的大计要是成了,赚取的银钱何止万万,若是当初何瑾愿意将一切交给我白家,又怎会有今日局面。” 白祯明身边几人神色轻松的相互看一眼,都是笑出声来。 这等追随白祯明横行的场景,他们已经体会过许多次。 逆行退后的青玉盟船队显得有些杂乱,直到退后十里方才稳住。 此时,白龙商行的船已经前进十里。 “既然已经退了,那就退到底吧。”白祯明面上露出冷笑,抬起手臂。 “让他们退到岸边,等我白龙商行船队过后,从哪来回到哪去,否则——” 他话没说完,前方青玉盟船队的旗语传来。 “青玉盟愿拿出郑阳郡三成交易额,换取与白龙商行结盟。” 第404章 以天地气运,沧澜江大势为刀,斩世间仙凡叛逆不臣 郑阳郡的三成交易额! 这次不是临阳郡三成交易额那区区几百万纹银,而是整个郑阳郡的交易额,价值,至少一年千万纹银! 当青玉盟的旗语打出的时候,江岸边那些观望的身影都是愣住。 “她疯了吗?郑阳郡的交易乃是青玉盟的根本,怎么敢让出来?”有人低语,看着那挥动的旗帜,不得不相信其上传递的讯息内容。 “有勇气,敢下这么重的注。”岸边,那青袍儒士轻笑,面上带着一丝欣赏,“要不是知道青玉盟的赌注再大也比不上长史大人的一个承诺,此时我都不敢肯定白祯明会不动心了。” 动心吗? 当然动心。 白祯明看着那旗语,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恍惚。 一年千万纹银的生意,他是四十岁时候才能做到。 那时候,他就是凭着千万纹银的收益,打败了白家其他同辈竞争者,成为白家的主人。 今天他只要点头,白家就能轻松拿到一年至少千万纹银的生意。 “呵呵,今日要不是老夫坐镇,那些白家小儿辈或许真的会动心啊……” 白祯明笑着看向那旗语,感慨开口。 “郑阳郡的生意都是青玉盟根本,青玉盟最大的生意其实是军购,是新军大营的专供,只要这一份不送出来,其他三成也好五成也罢,都是虚的。” 摇摇头,白祯明双目之中透出深邃:“让他们退!” 船头,旗语挥动。 白龙商队无动于衷,依然逆行而上,向着青玉盟的船队逼近。 青玉盟船队的旗语停下。 甲板上,玉娘面色平静的看向张远。 张远轻轻点头,轻声道:“我家小娘怎么做都行,我都支持。” 玉娘目中闪动精亮,咬一下唇,低声道:“我有小郎,就什么都不怕了。” 深吸一口气,她抬起手:“再退十里。” …… 青玉盟船队退后第一个十里,开出让郑阳郡三成交易额的条件,被白龙商行拒绝。 青玉盟船队退后第二个十里,开出分九林县一半商铺,两成交易资源的条件,再次被白龙商行拒绝。 青玉盟船队退后第三个十里,开出十三处雪域矿藏开采权换取联盟的条件。 “雪寒玉,冰层铁,九寒冻土,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若是真开采出来,白家手中资源要翻五倍!”江岸边,青袍儒士这一次面色透出凝重。 这一次的筹码条件,连他都心动了。 不只是他,他身侧的道人,还有那背剑的大汉,目中都闪过犹豫。 “长史大人承诺的陈洲交易权,也比不上这十三处矿藏。”背剑大汉低语。 商贾之人无义可言,只看眼前利。 那白祯明又是无比精明,更是算计透彻。 这一次,说不定真的会答应青玉盟的结盟请求。 青袍儒士点点头,面色微微一变,沉声道:“好手段!” “雪域矿藏,此事传出,雪域丰茂之名坐实。” “这是与欧阳凌的《雪域行记》还有户部侍郎周昌的勘察天下矿脉灵材互动吗?” 转过头,他看向白龙商行船队方向。 这一次,本该直接拒绝的旗语没有出现。 那船头上一片沉寂。 白祯明也被青玉盟的筹码打动了! 儒士双目之中透出冷厉,探出手,指尖一道道金色的流光出现,化为层层的虚幻光影。 “白祯明,你想清楚,今日犹豫,就是得罪长史大人,得罪五爷!” 白龙商行的船头,白祯明浑身一震,转头看向江岸方向。 “大掌柜,儒道手段。”他身侧的道人沉着脸开口。 白祯明点点头,将额头上的汗水擦去。 “我白祯明一生以小博大,这一次,只能违心了。” 看向前方青玉盟船队的旗帜挥动,白祯明面上神色化为坚定:“撞过去,他们不让,就化为江上浮木!” “呜——” 号角声响起。 白龙商行的船队这一次没有旗语回应,直接鼓浪而上,向着青玉盟的船队撞去。 白龙商行的船都是百丈大船,青玉盟的船在这些大船之前没有可比性。 “青玉盟,完了。”岸边,青袍儒士轻笑。 “今日之后,沧澜江上不会再有青玉盟。”岸边,有人低叹。 “哎,张远可是天骄人物,竟然要失陷在这浪涛之间,他就算再强,也阻不住这船队吧?”有人话语之中带着遗憾与可惜。 郑阳血虎,腾洲人榜二十,这样的精英天骄不是征战陨落也不是与强者拼斗而亡,却是在仙商争锋之中裹挟陨落,岂不是太过憋屈? “薛玉不会那么傻吧?”岸边,有人看向青玉盟的船队,皱眉开口。 都到此境地,青玉盟不如认输,放弃所有,总还能保一条命在。 已经退了三十里,此时为何不退? “小郎,还要退吗?”玉娘没有看船头和后方那些苍白面孔,只是看着面前的张远,轻声问道。 张远伸手抚一下玉娘的脸,笑着道:“辛苦我家小娘了。” “后面事情让我来吧。” 他转过身,看向前方冲撞而来的白龙商行船队。 他的手按在腰间刀柄,一手将通政副使令牌缓缓举起。 他的脑海之中,一千颗浩然之力珠子崩碎,化为浩荡的浩然之力涌入身躯。 他的脑海中,一百颗天地之力金珠震碎,涌动的天地之力,在他身周化为层叠的风雷。 一瞬间,风雷与金光齐现,将方圆万丈的大江上水面都笼罩住。 “天地号令!”江岸边,青袍儒士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气运加身,镇压不臣,怎么可能……”一片青石滩涂上,一位穿着六品文官袍的白须老者面上露出茫然。 “他怎么能做到引天地之力加身,此地早不是九林地界。”另一位同样六品文官袍的中年皱眉,看着那一片金光。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们身后,一位儒袍青年挥舞手臂,面上全是激动,“退三十里,青玉盟船队已经退到郑阳郡地界,张远手中的通政副使令已经能掌控天地之力!” “退三十里,开出那么多条件,不是为与白龙商行结盟,而是,引白龙商行入郑阳郡地界……”金光笼罩的白龙商行船头,白祯明看着那层层金光,口中喃喃低语。 “轰——” 虚空之中,一道雷霆汇聚。 “白龙商行掌仙商之权,行乱商之事,扰乱沧澜江商道通行,罪行确凿,无可恕。” 张远的声音在雷霆衬托下,透出无尽威严。 他抬起的手臂,向着前方挥下。 这是他在沧澜江上挥出的第二刀。 以天地气运,沧澜江大势为刀,斩世间仙凡叛逆不臣。 通政副使令所掌控的天地气运本不是外人所想非要到郑阳郡地界才行,但做足青玉盟退避三十里的戏,张远斩出的这一刀,无人敢质疑。 青玉盟代表贯通沧澜江商道的诚意,仁至义尽。 “杀无赦。” 云雷化刀,斩落而下。 那刀光,闪耀三百里。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九月的最后一天,沧澜江上三百里刀光雷光闪耀。 郑阳郡镇抚司营首都尉张远,掌通政副使令,引天地之力镇杀违逆仙秦沧澜江通商大计的白龙商行大掌柜白祯明在内上下三百余人,擒拿船工三千一百余,扣押百丈商船八十五艘。 青玉盟商队携此威势,一日三百里,过临阳郡,入云州。 天下云锦,繁盛不过云州。 第405章 繁花似锦,云锦之城 锦都城,云州第一城。 繁花似锦,云锦之都。 所谓云锦,乃是云州特有的九彩春蚕所吐九彩丝织造而成,如云似幻,有一丈云锦一两金之名。 锦都城有数个大世家,在整个云州都是顶尖。 其中薛家更是因其诗书传家,千年来一直占据锦都城第一世家之位。 哪怕十多年前一场动乱,薛家精英离散许多,如今的薛家依然是锦都城中最鼎盛的家族,族中子弟过儒道官试者多达二十余。 薛家如今名气最大,潜力最大的,是已经到皇城,入礼部为侍郎却因为上书立储事情而被元康帝送去皇城书院读书的薛文举。 锦都城一片青砖黑瓦的大宅,亭台楼阁连绵,绿树繁花,青石池鱼。 这就是锦都城薛家。 朴素典雅的薛家后宅之中,白须长袍的老者面色平静的端坐。 他是薛家家主薛云定,薛文举之父。 薛云定当年曾官至云州司马,后辗转数郡为官,三十年前辞官归家。 薛云定在云州,在周边郡县故旧不少,许多人都尊称其为“云定先生。” “遥想当初在云定先生案前学文,先生才学人品,学生真是受益匪浅。”此时薛云定对面,身穿青衫的文士面带笑意,轻笑拱手。 青衫文士的话让薛文举身后站立的中年微微皱眉。 另一边坐着的黑袍老者面上浮现笑意,看向薛云定:“薛老,原来你与长史大人还有这等情谊,这般看,我们算是自己人。” “乔兄,你说对吧?哈哈。”老者转头看向一边坐着的清瘦五旬锦袍老者,长笑出声。 锦袍老者面皮紧绷,手臂和腰身都挺直,目光丝毫不动。 上首处的薛云定摆摆手,面色平静道:“曹长史谦虚了,你之大才,岂是老朽能比?” “当年长史大人在徐阳郡历练,老朽与大人也只是几面之缘,谈不上指点。” 他的目光转向长笑的黑袍老者,声音透出疏离:“至于付家主你,薛家当年血仇,我族中无人能忘,更不可能与你是自己人。” 这话让那黑袍老者面色冷了下来,看向薛云定的神色多出几分寒意:“薛云定,十年前我付家能聚合云州世家围剿你薛家,十年后也能!” “你们可以试试!”薛云定身后的中年一声低喝,身上有淡淡的剑气与浩然之力相合,化为煞气涌动。 对面的黑袍付家主身上同样有煞气凝聚,双目透出深邃。 大堂之上,气氛瞬间动荡。 上首端坐的薛云定面色平静,连胡须都没有动过丝毫。 “付家主,曹某今日是寻访旧友,拜见当年师长,你不可造次。”薛云定对面的曹长史抬手,掌心的金色浩然之力微微一震,就将周围的煞气震散。 “儒道宗师。”一旁面皮紧绷的锦袍老者口中低语,目中透出忌惮。 儒道宗师不是修行境界,却也是境界。 能成宗师,必成天境。 至于大宗师,那就是天境层次。 云台先生左丘韧就是春秋儒道的大宗师。 大宗师之上,则是儒道圣人境,那是超越九境,堪称无上的位阶。 “云定先生,曹某从皇城来,五爷嘱咐,希望能请先生出面,让文举兄追随五爷。”展现儒道宗师实力的青衫文士话语之中多出几分威严,似乎是一位上位者传达命令。 薛文举一纸奏疏让整个仙秦天下震动,此等人不管为谁效力,都是风向标。 “曹长史,我薛家传承数千年,世代效忠仙秦,不知五爷可能代表仙秦?”端坐原地的薛云定面色不变,朗声开口。 代表仙秦? 青衫文士浑身一震,呵呵两声转过头去。 整个仙秦天下只能有一人代表仙秦,那就是仙秦帝王。 大堂中,众人沉默。 “都言薛家大公子薛明峰文武双全,当年甚至能凭儒道修行挑战天地人榜,可惜十年前——”青衫文士的话没说完,对面薛云定的声音响起。 “区区三十年,曹正权你从小小县吏一路到儒道宗师境,看来五皇子对你信重有加。” 薛云定的声音淡漠,对曹长史直呼其名。 曹正权,皇城曹家子弟,如今是五皇子府长史。 王府长史不过从五品文职虚官。 但没人将曹正权当成寻常虚官。 五皇子执掌仙秦近半军权,若是登基为帝,那其府中长史就能一步登天,入枢密内阁官至三品上都可能。 薛云定的直呼其名,让曹正权,还有对面的付家主面色都沉了下来。 曹正权看着薛云定,神色平静。 大堂之中,气氛沉重起来。 曹正权沉吟片刻,面上透出几分笑容:“云定先生大才,五爷正是用人之际,希望先生能出山——” “曹长史乃是五皇子心腹,来云州这等穷僻之地,又来看我这无能老朽,我薛家感激,情谊收到,若是大人无事,那老朽就不陪了。”薛云定的手掌压在面前长案的茶盏上。 端茶,送客。 他根本不搭理曹正权的招揽。 招揽薛文举被拒绝,招揽薛云定被无视,曹正权双目眯起,目中透出深邃的流光。 “呵呵,”曹正权神色不变,抬起头:“薛大公子,你薛家二代之中本是你天资最高,可如今却是薛文举入礼部,享皇城书院读书的机缘。” “若是大公子愿意,曹某举荐你为五皇子效力,以你之才,必然得皇子看重,成就何止胜曹某百倍?” “便是你那三弟薛文举,在你面前也不过——” “嘭!” 薛云定一掌拍在长案上,将曹正权的话语打断。 “曹正权,我薛家诗书传家,谦忍恭让,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你无需挑拨。”薛云定抬手,将面前的茶杯端起。 “若是无事,老朽就不送了。” “我薛家接待不起堂堂长史大人。” 面对曹正权挑拨,薛云定直接驱逐。 这等不给颜面的行为,让跟随曹正权而来的付家主一声冷哼,站起身来。 曹正权哈哈一笑,站起身,拱拱手,目光落在薛明峰身上:“薛大公子,要不是薛文举沾染云溪妖,你薛家何来大难,你也不至于沦落如此,你不恨他?” 话语说完,曹正权不管对面神色变化的薛明峰,径直转身就走。 付家主将衣衫整理一下,看向薛云定:“薛老,薛家恐怕经不起再乱一场。” “与云妖有染,十年前薛家付出的代价,还不够。” 话音落下,付家主看一眼薛明峰,跟随曹正权脚步离去。 薛明峰握紧双拳,紧盯两人背影,身上煞气流转。 “明峰,你恨文举吗?”坐在原处的薛云定轻声开口。 薛明峰摇摇头,面色坦然:“三弟学识确实远超我,弟妹虽是云溪妖出身,但行事从来不违礼道,与三弟也是真心结为夫妻。” “是我薛家对不起三弟,对不起弟妹,没能让他们一家完整。” “当年我的剑要是再利些,或许就能救下弟妹……” “至少,也不至让雨凝侄女流落江湖。” 薛明峰的目中闪过黯淡与自责,手掌轻轻压在右臂。 他的右臂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这是十年前断折,就算接续好,也让他武道前途断绝。 “岳丈大人,这曹正权真是五皇子派来的?” “他来云州,到底有何图谋?” 那一直端坐的黑袍五旬老者看向薛云定,开口问道。 他叫乔钧,是锦都城乔家家主,是薛云定的学生,也是薛家长婿。 听到乔钧问话,薛云定的面色慢慢沉下来。 “曹正权虽修儒道,但对军阵熟悉,更胜军中宿将。” “我当年随卫国公大军征伐云溪,担任后军主簿军曹,以我军中调度历练,在军务上也不敢说比曹正权强。” “何况这么多年过去,他有五皇子栽培,恐怕确实修为深厚难测……” “至于他来云州有何图谋,”薛云定双目之中全是深邃的精光闪动,“必然是为云溪妖魂。” 第406章 武道神通,白虎啸野 云溪。 乃是云州千里荒原之中一处奇异之地,也是云州九彩春蚕发源之地。 云溪之中有妖族,背生双翅,姿容娇媚。 外人只知云溪妖乱,几次席卷云州,却少有人知道云溪妖乱的原因。 薛云定身为云州第一世家的薛家家主,自然知道外人不知的缘由。 云溪妖身形羸弱,不善征战,但其神魂强大,极适合作为炼制妖灵战傀的灵材。 数百年前,云溪天裂之中就曾有猎杀云妖的强者身影出没。 云州妖乱,是人祸。 “他们又要大肆捕杀云妖?”乔钧沉着脸,压低声音,“云溪以云妖之力支撑,云妖被捕杀太多,云溪之力消散,那九彩春蚕没了繁衍之地,我云州云锦将绝迹。” 乔家乃是云州云锦第一大商,云锦是他们家的根基。 要是九彩春蚕没有了繁衍之地,那云州云锦不存,他乔家也将败落。 “五皇子好战功,执掌大军,见惯杀伐,不会在意区区云州的。”薛云定摇摇头,面上透出一丝失落。 九洲之大,那些真正上位者,何曾在意过小小的云州? 就算这数百年来薛家一直有意无意阻止云溪之中猎杀云妖事情,可以薛家之力,怎么也挡不住那猎杀者背后势力。 薛家之祸,与其说是因为与云妖有染,不如说是那猎杀者背后势力的随手惩治碾压。 薛家在那等大势面前,不过蝼蚁。 大堂之中,气氛凝重。 “对了,雨凝那丫头已经到锦云城外的沧澜江上驻留,”乔钧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薛家难得能出一个在商道有如此天赋的后辈。” “这丫头要收云锦,已经派人来我乔家接洽。” 这话,让一旁的薛明峰面上也露出笑意,轻声道:“她那夫婿虽然出身镇抚司,但武道天赋绝伦,乃是腾洲人榜二十,这丫头漂泊十年,能有这归宿,也算没有白吃苦。” 薛家十年前离乱,命运悲惨的后辈大有人在。 “明峰,你去见雨凝,让她暂时不要来锦都城。”薛云定面色凝重,看向大堂之外,“沧澜江上拦截青玉盟,背后有曹正权的影子。” “无论是薛家还是雨凝,都禁不起再一场算计。” “曹正权和付明梁都是小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付明梁垂涎薛家锦都城第一世家之位已久,当年就鼓动锦都世家围攻薛家,如今有曹正权撑腰,恐怕更要兴风作浪。” 薛云定的话语,让薛明峰点头,乔钧神色郑重。 …… 薛家大宅之外,琳琳前行的车架之中,曹正权与付家主对面而坐。 “长史大人,你为何如此看重薛家?”付家主看向对面的曹正权,面上露出一丝不屑,“当年只差一点,我付家就能将薛家灭掉。” “灭掉?”曹正权冷笑一声,目光落在车窗外闪过的连绵店铺,“薛云定一招聚散四方,不就让你们所有的筹划都落了空?” “那薛云定可是随卫国公攻伐云溪,执掌百万大军后勤军需,筹算手段精绝,你当他是那么好对付的?” 付明梁“嘿嘿”笑一声,尴尬的扭过头。 正如曹正权所说,当年付家鼓动各方围攻薛家,看上去让薛家损失惨重,其实并未伤筋动骨。 不过十年,薛家已经重聚,势头似乎更胜。 “当年要不是五爷安排人引动云妖暴动,你以为你能动薛家?”看付明梁表情,曹正权再次开口。 “是,那是,五皇子,不,五爷志在天下,所谋都是大事,区区云州——”付明梁话没说完,曹正权已经抬手止住。 “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说不得。” 曹正权面色郑重,坐直身躯:“这一次云溪之中捕获的十万妖魂不能有丝毫闪失,这十万妖魂关乎五爷大计。” 付明梁忙点头。 曹正权双目之中闪动精光,沉声开口:“当然,薛家,那薛玉,还有张远,两次让本长史挫败,本长史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那薛玉就是薛文举与云溪妖的女儿吧?” “你们不是有手段激发云溪妖血脉吗?” “十年前云溪妖能暴动一次,这一次,也可以……” ———————————— 沧澜江上,白帆连绵,青舟蔽日。 近两百艘商船首尾相连,在江面上结成一座水上城。 大船中间位置,一艘三层的百丈商船上,袒露半身的张远盘膝而坐。 他的身上,有气血真元力量交错涌动,也有仙道灵气弥漫。 沧澜江上张远一刀镇杀三百人,不能说其中没有无辜之人,但大势争锋,裹挟其中就无分对错。 他没想到的是,这三百人当中,竟然有一位半步玉衡境的仙道修行者,还有两位开阳境大成的武道强者。 光是这几位强者身上的力量反哺,就让张远满身经脉涌胀,气血奔腾。 哪怕是有玉娘全心抚慰,也是三天时间才缓缓平复。 五万颗气血珠子,两万颗气血珠子,灵气珠子一万三,还有两千妖气珠子。 这等收获,甚至超过了张远之前的积累。 如此收获,也让他身上积攒的气血真元珠子,还有灵气金珠能足够他修到开阳乃至玉衡境。 当然,这是不随意耗损的情况下。 要是按照他那等一次出手就爆碎上千珠子的程度,再多真元气血也禁不住。 “白家,陈洲,五皇子……” 观悟那些被斩杀者记忆,张远发现白龙商行之中势力错综复杂。 既有白家培养的强者,也有陈洲和临阳郡其他势力安插的高手。 甚至还有一位隐藏开阳大成修为的武道强者,乃是五皇子麾下暗探。 白龙商行的主要贸易是临阳郡和周边的商贸,但背地里却为五皇子的大军运送衣甲,以及从云州送出的神秘物资。 “嗡——” 张远身后,一道金色猛虎虚影浮现。 观悟强者记忆,观阅其中修行手段与经历,张远对自身武道修行更有感悟。 天罡地煞,意境大势,凝为武道神通。 这一尊金色猛虎,就是张远所凝聚的第一道武道神通。 白虎啸野。 神通凝实,可镇山岳,一声虎啸,能提聚自身气血真元,发挥出远超自身修为的战力。 这虎啸更能让身周千丈内同阵营武者力量提升,煞气激荡,而敌对方则是神魂被震,战力降低不止一筹。 金光散去,张远身上气息从凝重化为清和。 走出船舱,船舷前的玉娘穿着红衣,立在江风之中,有些失神。 “怎么,薛家人来了?”张远走上前,将她的腰身揽住。 “嗯。”玉娘点点头,神色复杂的看向前方甲板,“是我大伯。” “他说,让我别去锦都城。” 第407章 薛家,薛明峰 玉娘口中的大伯,就是锦都城薛家大公子薛明峰。 张远听说过薛家这位大公子的故事。 当初的云州天骄,儒武双修,儒道官试第一,武道力压同辈。 在薛家遭难的时候,薛明峰一人之力抵挡数十位强者围攻,其中甚至有从陈洲来的天骄人物,后入陈洲天地人榜的徐厚阳。 那一战,薛家大宅之前血流成河。 那一战,薛家大公子右臂折断,儒道心境崩碎,从其蹉跎。 之前张远和玉娘在郑阳郡郡府时候,薛家曾有人见过玉娘,明言不希望玉娘回锦都城认亲。 没想到今日玉娘已经到云州,就在大江之上,薛家还是不欢迎她归来。 张远点点头,看向下方:“走吧,陪我去见见你家这位大伯。” 在甲板上,张远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薛家大公子。 “你这般打量我,是想确认我是不是薛明峰,”薛明峰看着张远,面色平静,“你应该见过你岳丈薛文举,自然看得出我就是薛明峰。” “你只是好奇,为何我没有传言那样的蹉跎颓废模样。” “确实是皂衣卫出身,行事谨慎,这不是坏事。” 见过薛文举,确实一眼就能看出薛明峰是其兄弟,除了眉眼间的气度,其他地方两人有七八分像。 最大的不同是,薛明峰身上多出了武者的挺拔和剑道的锋锐。 正如他所说的,这与传言中的蹉跎颓废沾不上边,也是为何让张远诧异的原因。 “薛家以诗书传家,在很多儒道修行者眼中,大伯重武弃文,就是颓废蹉跎吧。”张远拱手,开口说道。 别看江湖是个传递消息的地方,其实儒道修行者传递消息速度丝毫不比江湖武者慢。 而且,江湖以行事正邪,是否遵守道义和个人实力来判定一个人的名声好坏,而那些儒道修行者之间,则是以个人喜好来判定,行事问心不问迹。 当然,张远更知道,传言薛家大公子蹉跎,其中也有薛家推波助澜,因为现在薛家二代之中的顶尖人物,是远在皇城的薛文举。 “哈哈,难得。”薛明峰目中透出精亮,看着张远,“怪不得雨凝丫头能看上你,原来是个心思如此通透的。” 对于张远一眼看透一切,薛明峰很满意。 这也让他对张远和玉娘两人在一起,多了几分认可。 以玉娘的聪慧,如果张远真是那种连其心中念头都猜不透看不穿的鲁莽青涩,恐怕两人也不可能这般相扶相持一路走下去。 仙秦世家婚配讲求门当户对,其实是有一定道理的。 阶层相差太大,结成夫妻的双方见识,学识有差距,两人生活在一起时候,很多事情难以达成共识。 最简单例子,玉娘可是小时候一人吃一份价值百两纹银银月羹的,张远却是连明泉楼的猪头肉都少有的吃。 如果不是张远有奇遇,观悟无数记忆,自身眼界与性情都发生变化,他和玉娘也难以如此合拍。 也许张远的骨子里还是那个丁家巷中少年皂衣卫,但他表现的一切已经都不是那个出身草根的少年,而是一位真正的天骄人物。 “雨凝,我和薛家都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薛明峰转头看向张远身边的玉娘,目中透出一丝难以压抑的悲痛,轻声开口。 薛明峰的话,让玉娘浑身一颤,双目之中有泪花闪动。 如今的她和张远已经查清楚当初薛家为何遭难。 镇抚司的典籍之中也有记录。 当年薛家与云溪之中云妖有沾染,后来云妖暴动,波及大半个云州,乃至周边的郡府洲域。 近在咫尺的锦都城自然损失极大,锦都城世家迁怒薛家,对包庇云妖的薛家发起围攻。 薛家以一家之力对抗整个云锦城家族,薛明峰领族中强者驻守薛家大宅,十日之内让各家伤亡极大却不能进半分。 听闻薛家蒙难,薛家儒道修行者和在各处为官的子弟都欲回归家族。 但族长薛云定最终决定,让薛家所有子弟各自离开薛家,所有在外为官和求学的子弟不得归来。 如果是寻常外人,可能觉得薛家家主的决定荒谬,是在断送薛家根基。 要是薛家子弟都回转,说不定真的能一家之力抵挡大半锦都城。 但张远从镇抚司典籍之中查到,当时云州驻军,周边官场,都发出军管之令。 军管之事敢擅离职守,那就是死罪。 临阵脱逃,罪责甚至可以诛灭九族。 很明显,当时薛家子弟要是敢归来,此时已经没有薛家。 “岳丈大人曾与我说过些当初事情,”张远看向薛明峰,面色平静,将玉娘的手牵住,“他说有些事他会去做,我们这些后辈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 薛文举说他要报仇。 他去礼部任职,皇城外上书,都是为报仇。 薛明峰点点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不错,你们做好自己就行。” 说着,他招招手,让身后的几位年轻人走上前。 “来,这是你们文举三叔家的雨凝堂姐,这是你们姐夫张远,张远可是腾州天骄榜上人物,是那种你们一辈子仰望的存在。” 听到薛明峰的话,那些青年都上前抱拳:“薛哲齐见过雨凝姐,见过姐夫。” “薛哲宁见过姐姐姐夫。” “薛哲君见过四姐,见过四姐夫。” “乔生峰见过表姑表姑父。” …… 玉娘在薛家嫡系之中该是排第四。 薛明峰带来的,都是薛家年轻后辈,且修武道的,其中还有乔生峰,是乔家家主乔钧之孙,所以他唤玉娘表姑唤张远表姑父。 张远转头看向玉娘。 玉娘面带轻笑,抬手道:“我和小郎来云州也没有备什么礼物。” 她说没什么礼物,后方站在远处的孙立等人已经走上前,将捧着的木盒送来。 薛明峰今日带的薛家后辈都是年岁与孙立他们差不多大,眼中有神,显得灵动。 几人看送来的木盒,都是回头看向薛明峰。 “你们四姐现在可是郑阳财神,她的东西你们接着就是。”薛明峰笑着开口。 众人这才接过木盒,然后向玉娘道谢,也不揭开那木盒,显得颇有家教。 薛明峰的目光落在孙立等人身上,目中闪过一丝诧异。 不管是孙立还是肖扬等人,身上都透着同龄人不能有的稳重。 哪怕是与薛家后辈相比,孙立等人展现的仪容气度也不落下风。 眼中神光一动,薛明峰面上露出笑意:“你们不是一直对四姐夫这位天骄好奇吗,今日既然见了,怎么能不请教请教?” “哲君,你有什么武道疑惑,还不快来问。” 听到薛明峰的话,站在一旁的薛哲君面上闪过激动之色,上前一步,向着张远抱拳:“哲君听说姐夫铁甲拳已经到化境,想要讨教。” 讨教? 薛明峰嘴角一抽。 之前这几个小家伙可是都说要请教的。 张远轻笑看着面前少年。 果然是初生牛犊。 “郑明三,你来。”张远抬手一招,淡淡开口。 不远处立在船舷边的少年快步走来。 第408章 下三洲无天骄能与你相提并论! 薛哲君是薛家嫡系,其父是薛家六公子,如今在云州楚平县任县丞。 在薛家后辈之中,薛哲君不管是天赋还是自身实力,都算是第一等的。 甲板上,看着面前的郑明三,薛哲君缓缓抬手,然后朗声道:“锦都城薛家,薛哲君。” 郑明三微微点头,双脚成马步,沉腰,双手一前捶一后压,正是铁甲拳的起手式。 光是这起手架势,一旁的薛明峰就是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郑明三的铁甲拳虽然还未到大成,但光是这架势,必然已经修到无比纯熟,举手抬足之间都是拳法。 “喝!” 薛哲君一声低喝,脚下弓步上前,三步蓄力,进步一拳砸出。 很明显薛哲君也是铁甲拳修到纯熟,知道郑明三已经架起拳式,不破他拳式,就不能近身,所以第一拳就是进步砸拳。 一拳才出,左手已经抬起,左右双拳轮击,如狂风暴雨。 军阵之中,这一式乃是熬炼手臂筋骨之力,身着铁甲,左右轮臂,犹如洪流。 薛哲君的攻势之猛,分明是要一击解决战斗。 或许在他看来,身为薛家嫡系,就该一击解决张远的侍从。 立在原处的郑明三看面前挥舞手臂,脚下马步陡然前插,原本一进一守的手臂,也跟着变化。 他前抬的右手后收,本收着的左手则是抬起,以手肘挡住身前。 “悬天肘?”薛明峰身侧站着的薛哲齐犹豫开口。 这姿势像是悬天肘,手肘回收,蓄力,既能作为格挡,又能有借机近身拼斗的准备。 “不是悬天肘,应该是想接铁山靠,铁山靠最能破轮臂捶。”一旁的薛哲宁摇摇头,握拳低语。 两人明显也是对铁甲拳纯熟,才能一眼看穿前方交手两人手段。 薛明峰面上带着微笑,目光转向一旁的张远。 张远神色平静。 “嘭。” “嘭。” 薛哲君的轮击手臂砸在郑明三的手肘上,传来砰然震响。 两人修为都是隐元初期,都是已经到中期边缘,且筋骨熬炼极为深厚。 郑明三虽是守势,但巍然不动。 薛哲君双臂轮捶,都被挡住。 破不开。 薛哲君双目之中透出凝重,脚下往前再踏一步。 再进一步,他可以施展近身之拳,无论是蓄力还是催动气血,都能提聚足够战力。 武道功法向来是明暗劲力相合,到洞明境之后明劲炼气血暗劲化真元。 隐元境界对明暗劲运转使用越纯熟,到洞明境就更能适应真元之力。 如张远这等在隐元境就可以掌控真元的,那是极少数。 薛哲君进一步,腰身微转,右手回收,左手前压。 明显是进步冲拳的架势。 三尺之内,进步冲拳,军中强者能一拳击倒迎面奔马。 “赢了。”薛哲齐轻笑。 “哲齐表叔,哲君表叔这就赢了?”一旁的乔生峰疑惑开口。 他年岁小一些,武道修为也才开始,对于场上局势根本看不明白。 “那郑明三虽然守住,但他放弃了进攻机会,此时哲君进前,已经掌握主动权,只要——”薛哲宁话没说完,前方本手臂收肘守御的郑明三已经行动。 抬臂,右臂前击,标准的悬天肘。 这一式不能破薛哲君的进步冲拳。 但郑明三不是一式,而是三式。 右手悬天肘,脚步前压,瞬间扭身,左手本就收起,此时直接化为横身甩拳。 没等薛哲君去挡这一拳,郑明三已经返身。 前面两式的力量叠加,返身飞膝。 “分金膝!” 薛明峰一声低呼。 这一膝聚合前压的悬天肘之力,扭身的甩拳之力,此时飞膝而上,带着呼啸,径直撞向薛哲君的胸口。 薛哲君面色苍白,本来的进步冲拳已经来不及,只能全力将手臂挡在胸前。 “嘭——” 郑明三的膝盖顶在他的手臂,然后撞在他的胸口。 薛哲君的身躯径直飞出三丈外,撞在船舱。 “啪——” 一尺厚的船舱板炸裂,化为一片片粉碎。 “杀人技,穿透劲。”薛明峰目光紧盯缓缓收起架势的郑明三,低低开口。 郑明三的这一式分明是经过数次杀人磨砺,才会如此果断干脆。 而那只将薛哲君撞飞,劲力穿透其身躯,全都落在船舱上的手段,就是武道修行的第三重劲力。 穿透劲。 明劲,暗劲,穿透劲,之后就是力量融合,举重若轻,举轻若重。 “我输了……”面色苍白的薛哲君垂着手,失落开口。 他是薛家后辈之中武道天赋极高的,却不想连张远身边的一个侍从都斗不过。 他本是准备靠着自己的铁甲拳向张远讨教,让张远刮目相看的。 他都想到张远夸赞他铁甲拳修行纯熟,往后必然前途远大的画面。 可是结果,他连向张远讨教的资格都没有。 “小子,你输的不冤。”薛明峰面上全都是笑意,看向张远,“他们都是你亲自培养,亲自带着历练过的吧?” “武道是杀人技,不能真正厮杀出来的武者,不可能有此等杀伐之意。” 张远点点头,摆手让郑明三退回去:“自家生死兄弟,自然是全力培养。” 生死兄弟。 世家之中有死士,却难有生死相托的兄弟。 孙立等人目中闪过激动,微微将头低下,双拳紧握。 之前不觉得,郑明三与薛哲君交手,他们才知道,不知不觉中,张远已经将他们培养到不逊于大家族精英的程度。 回想一下,张远在他们身上所倾注的心血和资源,就是一些郡府大家族,都不一定能拿出来。 张远培养他们,是为了他日能生死相托。 能让张远托付生死,他们要有足够实力。 “多谢四姐夫。”薛哲君走回原处,向着张远抱拳,又抬头看向郑明三,“多谢郑兄。” 很明显,刚才郑明三是留手了。 “张远,我对你这人榜高手实力也极为好奇。” 就在此时,薛明峰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身上,一股压抑的气势缓缓升腾。 “当年徐厚阳一击撞碎了我的手臂。” “来,让我瞧瞧,你与他相比,实力如何。” 将外袍抛开,薛明峰面色平静的向着张远大步走来。 当初的云州天骄,薛家最强者。 张远拍拍玉娘抓紧的手,将衣衫整理一下,往前走去。 他身后,一尊金色猛虎直接凝聚。 “武道神通!” “三十岁前凝聚武道神通!” “下三洲无天骄能与你相提并论!” 薛明峰瞪大眼睛,看着那猛虎飞扑,引动呼啸罡风。 第409章 游龙十三枪第二道神通雏形 天境之下,神通无敌。 天境之上,金身为尊。 武道修行汇聚神通,凝聚金身,是一位顶尖强者横行天下的根基。 无尽武者之中,能成神通者万中无一。 甚至可以说,非天骄,此生难成神通。 这里所说天骄,就算不是天地人榜上那种层次,起码也是一方洲郡之中,顶尖大族之中的顶尖嫡传后辈。 没有足够的天赋,没有足够的积累,没有足够的磨砺和机缘,怎么能成就功法大成,战技通神? “嘭——” 张远所凝聚的神通白虎啸野与薛明峰拍出的一掌碰撞在一起,金色猛虎身躯一震,化为金光逸散。 逸散金光缭绕在张远身周,似乎凝为一件金色战甲。 立在原处的薛明峰双目之中迸发精光,透着兴奋与难以压抑的战意,口中发出低低的嘶吼,双手握拳,向着张远直接冲出。 三丈距离,不过一步。 近身战。 瑶光之后,真元外放,罡气能凝刀剑兵器,引动天罡地煞的强者,更是可以直接以罡煞之力隔空拼斗。 但对于真正的强者来说,还是要以近身决胜负。 一来武道强者身躯熬炼强横,同境界的隔空手段已经难以造成多少伤害。 二来既然是顶尖的武道强者,胜负都在分毫之间,隔空操控的手段不够灵动,在这等强者面前几乎就是毫无作用。 还有就是,顶尖强者都是将功法修到大成,他们依靠武道战技成就罡煞,神通,乃至于金身,近身所施展的战技,就是最纯熟也是战力最强的战技。 跨越三丈距离,冲到张远身前的薛明峰,右拳一拳向着张远的胸口砸去。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精光。 薛明峰的一拳,让他看出了许多东西。 身如弓,步如崩,拳如大枪灵蛇动。 脚下步伐是沙场武道,步步为营,进步如阵。 那一拳则是江湖武道,拉腰甩臂,力贯拳锋,如灵蛇吐信,又如大枪崩出。 崩枪十二式。 这是江湖之中许多武者熬炼筋骨的手段。 军武之中,也有许多军将以这崩枪十二式炼劲。 薛明峰修的基础战技就是这崩枪十二式? 不对。 张远双目眯起,看着已经到咫尺外的拳锋。 薛明峰身上有掩盖不住的剑意。 他是剑修。 剑修,枪法? 拳锋到身前,张远不躲不避,右手抬起,手臂下压,左臂探出,抓向前方薛明峰手肘。 他的脚下也从原本的丁八化为弓步,腰身微沉。 “嘭——” 拳肘相碰,如同败絮触碰的声音响起。 整个百丈大船似乎都随着这声音微微一震! 这声音不是两人拳臂碰撞处传来,而是两人身周的罡气震荡声音! 罡煞之力! 张远身周凝聚天罡地煞两层力量,方才抵住薛明峰身外地煞。 薛明峰虽然未成就神通,这战技已经精纯到与神通无异。 拳肘相撞,张远感受到薛明峰身躯之中犹如火山一般炽烈的力量压抑。 开阳。 开阳境巅峰,未到玉衡境,或者是故意压制修为,不愿踏入玉衡境。 那种压抑的力量,透出一种让人窒息的沉闷。 不去管对方修为如何,也不管对方武道如何精妙,张远右手拦拳,左手拿腕,甩手扭身,已经牵扯薛明峰身躯向着后方出去。 抬肘,甩拳,变化与糅合,几乎是同时完成。 薛明峰似乎不能应对这一招,脚下不稳,身躯向着船舱处冲撞过去。 此时张远已经松手,不但未有一招得胜的轻松,反而面色郑重,身躯回转,脚下弓步化马步,双臂从垂到合,交架于胸前。 被甩出三步的薛明峰身形陡然倒转,人如长枪,身似跨马,扭身一拳捣出。 回马枪! 这一拳聚合之前扭身之力,加上第一回合交手时候凝聚的崩枪之力,力量叠加,拳出风啸,罡风透出金色的光芒。 “嘭——” 拳锋撞在张远交架双臂,那劲力似乎要将张远身躯贯穿。 穿透劲。 但这穿透劲不是郑明三那浅显的穿透劲,而是劲力层叠,好似浪涛一样在张远身躯之中穿行,要将他的经脉,筋骨,丹田,全都撕裂。 这劲力之强,可碎十丈青石! 如此劲力,唯有退步泻力,将那冲击力量全都传递身躯之外方才能平。 身形稳住,沉腰端臂如枪的薛明峰抬头看向张远,面上露出一丝愣神。 他身前五尺外的张远,脚步丝毫未动,身躯好似铁铸在原处。 张远不止身形未动,连面色都没有变化分毫。 “肉身不破,佛门金身。” “你的肉身已经熬炼到肉身金刚的地步。” 薛明峰沉声开口,盯着张远,身上的气血与真元涌动,在背后化为一头淡淡的青色豹兽虚影。 薛明峰的穿透劲被张远硬生生以肉身之力顶住。 这等手段,就连薛明峰这等当年的云州天骄人物都感到惊异。 怎样强横的肉身,才能将他那一拳的穿透劲完全压制在身躯之中! “好本事,当年我若是肉身磨砺到你这等程度,也不至于——” 薛明峰的声音顿住。 张远抬头,看着双臂如端枪的薛明峰。 “枪如龙蛇舞,回马刺千军,灵蛇无距回马杀,”张远手臂缓缓抬起,脚步半步弓,“大伯已经将徐厚阳的武道参悟到九成了吗?” 徐厚阳。 陈洲天地人榜上天骄,人榜第八徐厚阳的看家绝技,十三式游龙枪,碾压同阶,同辈近乎无敌。 当初锦都城世家围攻薛家不下,请来陈洲徐厚阳,徐厚阳与薛明峰交手,三日无胜负。 之后薛家子弟四散,薛明峰为救被围杀的薛文举,与阻道的徐厚阳近身拼杀,以伤换伤,以一臂换取突围机会,送薛文举和其他被围薛家子弟离开。 被徐厚阳击碎臂骨,沦为其天骄踏阶石,这是薛明峰十年来心头横着的刺。 外人不知,这十年他将徐厚阳的功法战技研习到精纯大成地步。 今日,他就是用徐厚阳的战法与张远交手。 “青玉盟要入陈洲,徐厚阳身为陈洲三大商行之一的长运商行少主,你与他必有一战。” 薛明峰看着张远,双手从端到压,身上气势化为长枪一般的厚重锋芒。 “你若挡不住我的十三枪,那就别去陈洲。” “游龙十三枪?”张远身架从弓到进,拳肘相压,身上气血真元凝如滚汞。 “希望别让我失望。” 声音落下,他背后山岳之影浮现,凝实。 这一幕让薛明峰瞪大眼睛,口中喃喃低语:“大势天罡,第二道神通雏形,你的武道天赋,冠绝三洲之地!” 第410章 玉衡境的力道掌控 “第二道神通……”站在船头的薛哲齐看着前方张远背后那山岳之影,口中喃喃低语。 身为薛家嫡系,他自然知道,能凝聚第二道神通意味着什么。 武道修行最重精纯,意境,大势,无数武者苦修数十载也只敢说堪堪踏入门庭。 神通,金身,已经足够那些天骄武者研习一生,借一道成名。 就比如那位陈洲天骄徐厚阳,其成名绝学就是游龙十三枪。 此枪法脱胎于崩枪十二式,结合其自身感悟,凝聚第十三枪。 越是强者越是明白,修行之路需要精研一道,否则最终一事无成。 但有些人就是不同的。 天骄之中的天骄,天赋冠绝同辈,别人还在感悟意境大势时候,这些人已经领悟神通,别人在修神通的路上,他们可能已经堪悟第二道神通。 此等人物,唯一要做的是超越自己,没有人是他们的目标。 孙立等人站在一旁,看着张远身后那山岳虚影,都是握紧拳头。 他们所追随的远哥,是如此天骄,他们需要拼尽全力,才能看到其背影。 如果有一丝懈怠,他们或许就此生都追不上远哥的脚步。 船头,玉娘立在那,面上带着一丝轻轻的微笑。 别人都感叹张远的天赋,唯有她才知道,自家小郎为了修行,付出了多少。 那每一次煞气入体,都是一场生死徘徊,生命历练。 看上去未满二十的小郎,其实早经历过无数外人不知的生死感悟。 这才是他能在这个年岁就有此等修为,此等天赋的原因。 “游龙第一枪,万军丛中一点红,点枪之法,万点星辰。” 以拳代枪,薛明峰一步踏出,右拳前刺,拳锋震荡,似乎化为虚幻长枪。 虚实之间,一点杀伐。 张远目视前方,看着那到身前的拳锋。 这一式的真正手段不只是点杀,更有震荡崩杀之力。 无论是阻还是截,这一拳之前,都会被震开。 最好的办法是退。 可战场争锋,江湖搏杀,谁先退,已经输掉了大半。 特别是在与长枪之敌交锋时候,一寸长一寸强,退一步,对方杀伤力要更强三倍。 不能退。 张远双目之中神光闪动,前脚半步崩,后脚紧随,右拳上挑,左拳顺势拖甩。 这姿势分明是拖刀上挑之姿。 镇岳刀法,拖山捣岳。 右臂与薛明峰的手臂碰撞,张远的手臂被那巨大的崩震之力直接撞散架势。 此时他左手甩拳已至,撞在薛明峰的后臂。 右手托,左手提,扭腰甩身。 镇岳拳法。 搬山。 薛明峰的身躯被搬离甲板,身在丈高位置,手臂被张远托住。 山岳之影将其身躯禁锢。 “飞龙在天,枪从天上来,如流星坠。” 人在半空,薛明峰的声音响起,手臂下压,拳锋带万钧之力,径直向着下方的张远砸落。 借张远的山岳之力,压张远的身躯。 长枪之中也有借力之法,枪身可崩可挑,可压半圆。 薛明峰分明是已经修到身马合一之境,拳如枪,身如枪,意境化为枪影向着张远当头刺下。 开阳境的真元如同大日凌空,向着张远砸来。 面对天地人榜上的天骄,一位三十岁前就堪悟两道神通的天才,薛明峰不觉得他要压制修为。 那是对张远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盲目自信。 凌空大日之威,长枪意境之玄。 当头刺来的枪影拳锋带着罡风呼啸,似乎能将张远直接钉穿在大船之上。 痛快! 张远不但不惧,反而感觉畅快淋漓! 也只有曾有天骄之名,以天骄之功与他拼斗的薛明峰,才能让他有此等感受。 寻常武者,在他面前已经难以动分毫心神。 这一刻,张远脑海之中无数记忆交错,自身已经融入筋骨肌肉之中的战技自然施展。 以力破巧! 本托提薛明峰手臂的手掌微微一送,薛明峰身躯陡然被抬高三尺。 张远沉腰,双手化拳,倚天之势,冲天而起。 “嘭——” 双拳捣天,撞在薛明峰的拳锋上。 薛明峰身躯倒转,飞摔到五丈外,勉强双脚落地,后退三步,撞在一根桅杆上。 那桅杆“嗡”的一声震响,落在桅杆之顶的一只水鸟惊叫一声展翅飞旋,落在数十丈外水面。 “轰——” 飞鸟落水瞬间,那水面方圆十丈轰然炸裂,水花飞溅数十丈高! “十八层穿透劲,层层穿透,借飞鸟之身落水,张远,你对劲力掌控,恐怕已经堪比玉衡境了吧……” 看着那双拳之力被层层转递,人无伤,船无伤,鸟无伤,却炸裂江面十丈,薛明峰口中喃喃低语,一时间已经失神。 甲板上,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 那水浪之中浮沉的水鸟抖落一下翅膀,茫然的低低鸣叫几声,似乎是在诉说,你们打你们的,关鸟何事…… “不打了。”整理一下衣衫,薛明峰看向张远,“徐厚阳这十年必然提升更多,遇到他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十三枪只出了两枪之力。 没必要再打下去了。 张远所展现的实力,已经超出了薛明峰的想象。 “我明白。”张远点点头,身上山岳虚影消散,满身气血也收敛。 薛哲齐等人看着年岁不比他们大多少,此时一幅云淡风轻模样的张远,都是有些恍惚。 这位四姐夫,到底有多强? “大伯,你当知道玉娘从小离开锦都城,心中唯有少许当年记忆,这记忆陪伴她十年,”张远看着缓步走到身前的薛明峰,面色平静,“为何你们要劝她不去锦都城?” 张远看着面前的薛明峰,打一场,展现实力,他才有与薛明峰平等对话资格。 世间规则,实力为尊,他张远要是没有足够实力,哪来话语权? 一旁的玉娘也神色复杂,目光之中有些飘忽。 锦都城中有玉娘已经无比模糊的儿时记忆。 这是她的念想。 或许,回到锦都城,看到一些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她还能想起自己娘亲的模样? 薛明峰目光转向玉娘,沉吟许久,方才看向张远。 “你们成婚近半年,未有子嗣吧?” “知道为何?” 看着张远,薛明峰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雨凝的母亲是云溪之中云妖,雨凝也有云妖血脉。” “我云州人其实并不排斥云妖,哪怕十年前那场云妖之祸,我们也不觉得云妖做错了什么。” “没有云溪,没有云妖,就没有繁华如梦的云锦。” “但我知道,云州之外的人,对于云妖,对于与妖结合都是有抵触的。” “如果你不愿娶雨凝,可以写下和离文书,我薛家的女儿,我们自己养。” …… (为了写枪法,我特地去看了李连杰的洪熙官、赵文卓还有于承惠老师的枪法视频,本来想抄那个“夺命十三枪”里“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第一枪,相思”那种写法,想想有点尴尬,算了。不会写感情戏,又不会写打戏,头疼啊,读者大爷们将就将就哈。) 第411章 古秦刀,九彩嫁衣 “云妖血脉?” 张远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玉娘。 薛明峰面色郑重,微微握拳。 薛哲齐和薛哲宁几人都是屏住呼吸,面上神色紧张。 因为云妖之乱,云州之外人对云妖的印象大多数都是席卷三洲的妖乱。 张远年纪轻轻,仕途一路坦途,据说郑阳郡和腾洲金殿都有人看重其能力。 张远身为镇抚司中营首都尉,与有云妖血脉的玉娘结合,就算不会影响其仕途,恐怕也会给他带来不少非议。 他们不知道张远得知玉娘有云妖血脉之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玉娘抬头,看向张远。 她能看到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的一丝笑意。 她的心是暖的。 自家小郎连红玉都能收留做妹妹看,还帮雪域妖兽渡劫,帮融铁甲兽身躯的李可成入军武。 张远对妖,并没有偏见。 “啧啧,传言美艳不可方物,身姿窈窕,能掌上舞的云妖。”张远面上露出笑意,转过头,看向身前面皮紧绷的薛明峰,“大伯,你们可有法子帮我家玉娘将这云妖血脉激发?” 激发? 激发云妖血脉? 站在一旁的薛家子弟都是呆愣住。 薛明峰看向面色羞红,抬手掩住面容的玉娘,再看看面前的张远。 这两家伙,想干什么呢? …… 张远没有因为玉娘的云妖血脉而排斥,这让薛明峰和几位薛家子弟情绪大好,面对张远也亲切许多。 几个少年随孙立几人去参观大船,玉娘与跟随薛明峰等人一起来的薛家商行主事,还有乔家商行主事去商谈云锦交易事情。 张远则是与薛明峰站在船头,避开了周围的人。 “薛家是云州世家,云溪妖的事情确实与我薛家牵连不少。” “因为十年前事情,还有三弟在皇城外上书,我薛家已经可以说是站在了五皇子的对面。” “本来这些事情我们是不愿将你和雨凝牵扯进来的,当初我们派人去郑阳郡城,就是想让你们与薛家不要走近。” 薛明峰看着前方江面上起伏浪涛,摇摇头:“后来你被通政副使何瑾大人看重,雪域通行,又坐镇九林县,分明已经不可能成为五皇子的人。” 轻叹一声,薛明峰有些无力的轻声道:“仙秦天下,九洲之大,那等大势之争,我们这些人谁又愿意沾染?” “大势裹挟,蝼蚁奔命。” “可是,这又有什么办法?” 张远点点头。 从前的张远心中只有一点点小念想,只想在镇抚司中能升官发财,能延续张家血脉,开枝散叶。 平凡,那就要甘于平凡。 但是,随着修为和眼界提升,他的心也越来越野。 玄甲卫。 镇天司。 还有那九天之外的万域战场。 那么多让人热血沸腾的场景,怎能不去看看? 只要想到与那些强者争锋,张远就感觉血在燃烧。 这是一个武道修行者骨子里的倨傲,融在血液里的不屈啊! “父亲不让雨凝和你去云锦城,是因为曹正权来了。” “他是五皇子府长史,精于谋算,之前算计青玉盟船队,应该就是他在背后。” 薛明峰并未向张远隐瞒什么,直接开口。 张远这等人物,心思,天赋,都是顶尖,坦诚告知,才能得到其信任。 在张远面前要是遮遮掩掩,说不定适得其反。 “曹正权,长史大人。”张远双目眯起,看向前方江面。 从白祯明和那几位隐藏身份的强者记忆之中,张远早已知道曹正权的存在。 他甚至知道不少五皇子在云州的谋划,不少不能公之于众的隐秘。 当然,这些隐秘就算他说出来也不可能威胁到谁。 九洲大势如车轮滚滚滔滔,他这等小人物就算是一颗铜豆子,杠在那车轮之前也会被碾碎。 “小郎,我与诸位掌柜已经谈妥,三百万匹云锦,会在九林县开河之时送到九林县。” 从船舱方向走来的玉娘,面上带着笑意。 “有三百万匹云锦,九林县必然能引三洲乃至中三洲不少商贾到来。” “这商道中转之地,或许就能成了。” 只要这一次能成,往后约定成俗,九林县就能成为一方商贸集散之地。 没有多少田地,仅靠几处矿藏,九林县不可能长久。 唯有依托大江商道,九林县才能真正繁盛。 对于张远来说,亲身参与九林县建设,一手将其从贫瘠建到丰茂,那不只是往后在朝堂一生功绩,更是他往后修行路上的资粮。 人世修行,走过的路,做过的事,爱过的人,都将成为一生的财富。 “去锦都城有凶险,我们就不去了。”张远看向玉娘,轻声道:“锦都城就在那,我们等下次再来。” 玉娘轻轻点头。 一旁的薛明峰点点头,面上露出笑意。 张远出身镇抚司,行事谨慎,不依仗自身武道修为和名号,确实是难得人物。 “我们来此给你们带了礼物,等会你们自己看看。” 临走时候,薛明峰笑着嘱咐。 捧着木盒离去的薛哲齐等人,则是不觉回头,看向甲板上站着的张远。 这一趟,他们见识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骄。 直到坐上马车,几人都有些沉默。 薛明峰和身边几位主事相互看看,都是轻笑。 “这才是真正的天骄,一人之力就能改变大江上局势。” “武道不谈,光是直接横扫白龙商行的手段,就能震慑大江,让人不敢轻动。” “何止,雨凝四小姐竟然说给白龙商行的承诺依然有效,其他商行若是去九林,往郑阳郡交易,也能有份额和铺面赠送。” 几人低声交谈,话语之中带着感慨。 玉娘的大气,让他们这些浮沉商道的老商贾都倾折。 “嘶——” 车厢中,揭开木盒的乔生峰咧嘴。 木盒之中,一卷厚厚的金券。 好实在的礼物。 其他几人忙将木盒揭开,全都是塞满木盒的金券。 “四姐和四姐夫好朴实……”薛哲君笑着将那厚厚一叠面值至少十两的金券拿起。 “回去族中登记。”薛明峰轻咳一声,一句话让众人面皮垮下来。 …… 此时,大船上,张远和玉娘面前也摆着薛家给他们的礼物。 张远的面前是一方五尺长的黑色木盒,而玉娘面前则是一个不大的锦盒。 张远将面前木盒揭开,其中是一柄长刀。 刀柄与刀鞘浑黑,其上有道道缠枝纹,透着一层暗光。 伸手握住刀鞘,入手沉重。 “苍啷——” 长刀出鞘,船舱之中暗光闪失。 刀长三尺两寸,似雁翎又有些不同。 “古秦刀。” 上古秦刀,重刀直刃,少了雁翎的圆润,更多了一分方正。 此刀材质不知,但其锋芒与坚韧远超张远手中百炼精钢。 这刀,价值不菲。 看来腰间双刀可以替换一柄了。 长刀归鞘,张远看向身边的玉娘,面色微微一变。 玉娘面前锦盒揭开,那锦盒之中,一件淡红衣裙,其上有九彩之色流转。 玉娘手抚在那衣裙,泪流面面。 “这是,我娘亲给我的,嫁衣……” 春蚕到死丝方尽。 云妖死前会吐尽九彩丝,留给自己的后辈。 一寸锦丝一寸念,寸寸都是不舍。 “我听闻云妖陨落之后,会有化茧成蝶,再续一世的机缘,或许,你娘亲已经破茧重生。”张远将玉娘搂在怀里,轻声开口。 玉娘点头,目中闪过期盼。 第412章 既然如此,那本长史就亲自去见他 “长山,这刀送你了。” 张远走出船舱时候,将一柄百炼精钢雁翎刀抛给值守在船舱外的苏长山。 伸手接过长刀,苏长山面上露出欣喜。 这柄长刀可是张远当初从庐阳府镇抚司玄甲卫都尉苏震南手中得来,伴着他去过郑阳郡郡府,还去过雪域。 不说这刀价值至少百两纹银,光是其曾是张远随身佩刀,已经让苏长山欣喜难禁。 就连孙立等人看向苏长山,也是一脸羡慕。 不过众人也知道,苏长山敢拼敢杀,是最适合接这柄刀的人。 张远回到最顶上船舱,立在舷窗之前,身上气息收敛,双目之中精光缓缓涌动。 薛明峰今天送的礼,最贵重的可不是这一柄古秦刀。 最重的礼,是一位天骄强者的绝学争锋。 薛明峰以十年时间研究陈洲天骄徐厚阳的战法,等有一日张远遇到曾经的陈洲天地人榜第八徐厚阳时候,不敢说立于不败之地,起码胜算多出三成。 除了面对徐厚阳时候的胜算,与薛明峰交手,也让张远感受到了强者之间拼斗,真正所依仗的是什么。 修到纯熟,已经融入骨髓血脉之中的武道神通。 但这还不够。 “披风刀法,镇岳刀法,白虎刀法,融会贯通之后,需要有属于我自己的刀法,而不是一直以传承之法为凭。” “铁甲拳,镇岳拳,白虎拳,就算都化为神通,也不过是前人遗泽。” 看向舷窗外的大江东流,张远身上有战意在流转。 “徐厚阳都能领悟属于自己的第十三枪,我自然也能领悟属于我自己的刀法,属于自己的拳法。” 张远不急,他有时间。 前人武道传承修到顶尖,凝练自己的武道就是水到渠成。 “小郎。” 背后,玉娘的声音响起。 回头,张远目中闪过晶亮。 “这就是九彩锦衣,我家小娘是世上最美的云妖。” “小郎希望我成妖吗?” “你不就是我的妖?” …… 青玉盟的船队停在大江上,不只是等待云州商客,还是与许多来拜访的临阳郡粮商达成协议,约定秋粮交易。 更主要一点,青玉盟不走,他们扣押的白龙商行大船不走,临阳郡的仙商生意谁来执掌,各方争夺时候,就绕不开青玉盟。 一连两日,拜访玉娘的商客,拜访张远的临阳官府中人,世家,还有云州商客,络绎不绝。 ———————————— 云州,锦云城。 站在锦云城的城头,就能远眺江面,看到停泊好似城池的江上大船。 此时,城头上背着手的曹正权面色阴沉。 他身后,当初在江岸边传音给白祯明的青衫文士面上小心翼翼的躬身,另一边,则是身背大剑的中年武者,还有付家家主付明梁等人。 “长史大人,根据确切的消息,张远他们会在两日之后启程,回转九林县。” “所有的商队大船,也会被带走。” 青衫文士低声开口,不敢抬头去看曹正权。 他的话也让身边其他几人皱眉。 白龙商行的船如果被带走,那会影响长史大人的谋划。 别的事不说,五爷的大事不能耽误。 “这个张远,有天骄之名,却无天骄之性,行事竟然谨慎到如此地步。”一旁的黑袍大汉看着江上影影绰绰的大船沉声道,“所有邀请他去锦都城的商贾,世家,都被拒绝。” “何止拒绝,”付家家主付明梁摇摇头,“他还直接将邀请他们去锦都城的人都排除在青玉盟的合作交易之外。” “如此直接了当,真的是,肆无忌惮。” 这话让周围其他人也是摇头,目光投向前方的曹正权。 曹正权与张远的第一次交锋,柳别离拦江挑战,结果是柳别离一招败北,柳家愿赌服输,让曹正权的所有谋划落空。 曹正权与张远的第二次交锋,临阳郡仙商白龙商行与青玉盟船队大江对峙,逼青玉盟船队后退三十里。 结果是,白龙商行覆灭,白家分崩离散。 这两场碰撞下来,曹正权几乎将五皇子在临阳郡经营百年的根基都断掉。 如果不扳回一局,五皇子在腾州的布置,基本上就要废掉。 曹正权不得不主动出击,策划第三场对于张远和薛玉必杀的一局。 可是如今的第三次交锋,张远不接了。 看似不入局,却是逼迫曹正权入死局。 不变应万变。 谁敢想,明明是武者身份的张远,竟然能让一向以谋略成名的儒道宗师曹正权一筹莫展。 “白龙商行的经营权,我们能掌控几分?”曹正权双目之中透着压抑的火焰,淡淡开口。 没有白龙商行留下的船,云州和陈洲的物资送不走,这罪责别说一个曹正权,十个曹正权也顶不住。 五皇子杀人可从来都不会手软。 这话,让身后的青衫文士,还有付明梁等人都是面上露出尴尬之色。 “长史大人,这个张远,人脉强到难以想象。”青衫文士开口,目中透出一丝难以压抑的惊异。 他根本想不到,张远这区区皂衣卫出身的营首都尉,竟然能掀起那么大波澜。 “云州薛家,乔家,还有两家锦都城世家,都分到一份白龙商行的经营权。”付明梁的声音之中带着不甘与郁闷。 这本是他所想要的东西,却直接被排除在外。 “东源剑派出面拿了一份,云州江湖基本上无人敢争。” “临阳郡李家,一向是儒武并举,这一次竟然会出面拿一份白龙商行的经营权,还打出了稳定临阳商道的旗号,这等本土世家,官场背景深厚,只要出面,无人会争。” “有临阳郡镇抚司背景的福清商行也出面了,很大可能是因为郑阳郡镇抚司司首陶景的面子,陶景与张远有师徒之名。” “而且是送一份给临阳郡镇抚司抚孤馆,这没人敢反对。” “临阳郡太平武宗拿了一份,”说到太平武宗,青衫文士犹豫一下道:“太平武宗最近打击猎妖人,临阳郡的妖魂几乎难以收取。” 江湖,官场,世家。 各方瓜分,就这么眼睁睁的将那白龙商行,临阳郡仙商给吞了。 讲实话,对于仙商,没有谁不垂涎。 从前是不敢。 现在,青玉盟以大义之名,覆灭白龙商行,又重新分摊仙商机会,谁不参与就是傻子。 至于说得罪那位隐藏在背后的人物,那又如何? 不说那位不可能在临阳郡久留,就凭这么久了那位都不敢与张远正面交锋,威信还剩几分? “好,是本长史看轻了张远。” “既然如此,那本长史就亲自去见他。” “下拜帖。” 站在城头上的曹正权双目眯起,身上有淡淡的浩然之力缭绕激荡。 第413章 小郎想看我化妖? 大江之上,三层楼船之顶。 张远的手上,一张淡青色的拜帖,其上字迹清秀灵动。 “这位终于坐不住了。”看着拜帖,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不变应万变,他就是不上岸,不去锦都城。 他不踏入对方布的局,那就无懈可击。 “别说,这位儒道宗师的字当真好。”玉娘的目光落在张远手中拜帖上,开口道,“小郎你的字还是要练。” “若不然等见到欧阳姐姐时候,她怪我没能督促你练好字,我都无言以对。” 张远脸上的无奈,让玉娘笑出声。 哪个正经男人愿意窝在书房里练字? 有那功夫,做点爱做的事情不好吗? “这位来者不善,还是要小心些。”玉娘伏在张远的背上,柔软身躯透着幽香,“都说儒生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位可不是儒生,他是儒道宗师,就因为他,连我爷爷都不敢让我回锦都城。” 这就是玉娘的聪明地方。 不管是哪个男人,直接被提醒小心,提醒外人多强,心中都不会舒服。 若是那种心气狂傲的,说不定会适得其反。 特别是张远之前几次挫败曹正权的计谋,这一次又逼迫对方直面,明显是站在上风。 这时候怎样提醒,很有技巧。 玉娘这般温柔开口,光是那柔软身躯,就已经让张远的心中抵触消解大半。 再拿薛家家主薛云定来对比,张远只要不是真正莽夫,都不会轻视曹正权。 “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却对我了解太少。”张远点点头,站起身将玉娘拦腰抱住,微笑道,“走吧,锦都城云清轩的大厨已经来了,我让他将云州所有美食都做一遍,让我家小娘吃个够。” “那怎么行,吃多了长胖,我家小郎就抱不动了。” “那你化妖啊,化成云妖就能掌上舞。” “呸,我才不,我怕真化了妖,就不是在掌上舞了,而是被你抓着在……” …… 一日之后。 大江之上,原本结成圆城的船队散开一条道。 江岸边,一艘十丈楼船逐浪而来。 那船上当先站着的,正是青袍玉带,头戴儒冠的曹正权。 其身后,跟着两位身穿青色官袍的御史巡按,还有两位身穿半甲的校尉军将,再后方,才是几位儒士,几位武者。 曹正权下拜帖的拜访名义,是借御史记录剿灭乱商白龙商行,记录青玉盟归还临阳郡仙商权柄过程。 这是张远不能拒绝的拜访。 他身后的两位御史,也确实得到了临阳郡郡府授权,将白龙商行案记录成册。 这关系到仙商归属,也关系到张远的功绩评定。 运作的好,张远不但在郑阳郡通政副使何瑾那边有一份通商之功记录,还能有一份临阳郡上报的功绩。 这等功劳只要算上,至少相当于阵前一场斩首千级的军功。 剿灭乱商,能算军功。 张远现在也是要将功劳握在手里,攒够军功,才能心中安稳。 若不然等九林县镇抚司司首苏启雄离开,他自己军功不够顶上司首职位,那怕是有无数人争着要坐到他头上。 “呜——” 船队之中号角响起,两艘大船上前将那楼船截住,所有人都只能乘坐青玉盟的船入船阵。 楼船上众人并未有什么纠缠,随着青玉盟的护卫换了船,往张远和玉娘的座船而来。 “卑职郑阳郡九林县镇抚司主司,营首都尉张远,见过长史大人,见过二位御史,诸位大人。” 张远站在船头,面色平静的拱手。 踏上船头的曹正权看着面前的张远,目中不由闪过一丝感慨。 太年轻。 不是与张远直面,他都不敢信,让他挫败几回的张远,竟然这般年轻。 “腾洲人榜二十,如此天骄,曹某早想一见。”曹正权拱手,面上露出笑意。 “不敢称天骄,同是为仙秦出力,卑职还需要向诸位前辈请教。”张远的谦逊,显得滴水不漏。 这等滚刀肉一般,哪里是个弱冠青年,分明是一个在官场摸爬滚打无数年的老油条。 等众人随张远到了设宴之处,这种感觉更是强烈。 酒是云州的清云雪,菜肴是云清轩的大厨当场做,菜肴的原材则是船上现网现钓的江鱼。 玉娘作为青玉盟大掌柜,虽然是同席,却被张远以近来晕船为名,不喝酒,不敬酒。 他自己则是来者不拒。 与曹正权等人攀谈,也是开口郑阳郡郡府时候与司首大人如何,闭口就是与通政副使大人如何。 或者就是说与卫国公世子并肩而战,得威远伯如何指点。 这些大官,除了曹正权,其他人都没几个能接触到的。 被这么一唬,宴席上除了曹正权,其他人连插嘴的资格都没有。 “下次,诸位去九林县,”张远端着酒杯,看上去脸上有醉态,“我给诸位引荐,威远伯。” “对了,新军之中,还有齐国公家公子,那小子还算有点天赋。” 这些话,是能接的吗? 这些话,连外传都不能。 传出去,张远只要不承认说过,你猜那些大人物是信张远,还是信一个不知何处钻出来的无名之辈? 两位御史出声询问,张远则是直接将已经准备好的各方记录送上。 无懈可击。 不知不觉,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上首端坐的曹正权。 “张远,你的天赋才华本长史都极为欣赏。”曹正权将酒杯端起,看向张远。 “随被长史去皇城,为五皇子效力,如何?” 目光紧盯张远,曹正权目中闪过深邃:“本长史保证,只要你修为到玉衡境,就能提前随皇族大军前往天外征战。” “本长史知道,身为武者,九天之外,是你们的梦想。” 他端着酒杯,向着张远的酒杯碰去。 张远站在原处,似乎思绪被曹正权的话语震动,一时无言。 这是一个武者听到天外征战时候该有的表现。 一世修行,谁不想去那九天之外看一眼? “小郎——” 看着曹正权的酒杯凑近张远,一旁的玉娘低呼。 曹正权双目眯起,转头看向玉娘。 “薛掌柜,儿女情长,温柔乡,这些都是牵绊张远这等天骄的枷锁。” “你,要成为他的枷锁吗?” 无形的浩然之力向着玉娘压下,一瞬间,整个船舱之中似乎都被难以抵御的浩然之力充斥。 这力量要是入侵,玉娘神魂不稳,绝对不能抵挡。 一位儒道宗师的浩然之力,强到难以想象。 “嘭——” 就在这瞬间,原本呆立不动的张远手中酒杯撞在曹正权的手中酒杯上,力量之大,让曹正权杯中酒散落大半。 这动作变化,让曹正权浑身一震。 船舱之中,所有的浩然之力崩碎散去,不留丝毫。 “曹长史既然知我张远为天骄,为何如此看轻我?” “要去皇城,要去天外,张某还需要借外人之力?” 张远的话语之中,透着让人心头震颤的强横自信。 “还是说,曹长史你也曾是天骄,天地人榜上留名,比我张远更有天资?” 曹正权要是人榜天骄,如今怎么也不至于才做个虚官长史。 打脸。 骑脸嘲讽! 船舱之中,气氛瞬间凝为冰点。 但身为儒道宗师的曹正权此时却根本没有丝毫被轻视羞辱的愤慨,而是嘴角哆嗦的看着张远。 “你,你,你破了我的浩然力——” “噗——” 曹正权一口鲜血喷出,手中酒杯跌落。 船舱之中所有人都站起身,紧张看向前方的张远和曹正权。 这两位难道要当场翻脸,在此地动手? 张远面色平静,目光落在长案上洒落的鲜血。 “曹长史知道张某执掌何大人通政副使令,又身在沧澜江上,身聚沧澜江之力,却依然要以浩然之力来试探。” “就是儒道大宗师,恐怕也挡不住仙秦气运反噬啊……” 他抬头看向曹正权,又缓缓看向船舱之中其他人。 “曹长史,你到底在试探什么?” 听到他的话,曹正权哈哈大笑,目光看向坐在张远身旁的玉娘。 船舱之中,其他人也是看着玉娘。 玉娘坐在那,抬头,面上露出笑意。 “我大概是明白了。” “青花草和风铃花的香气,云州流传,云妖遇到这两种花,会忍不住展翅飞舞。” “曹长史是在等我绽开双翅,化为云妖吗?” 玉娘的话语,让船舱之中那些人都是愣住。 曹正权也愣住。 他费尽心力,借这一口血将那秘术施展,却完全无效? “你,你不是云妖血脉?” “不可能,不可能啊……” 付明梁口中低语,面上露出茫然。 曹正权握着酒杯的手指握紧。 青玉盟大掌柜薛玉不是云妖,那今日这场谋划就没有丝毫收获。 带两位御史来,真的成了送张远功劳。 “哼,本以为曹长史你们是诚心拜访,张某还特地精心准备,没想到却是一场龌龊阴谋。” 张远站起身,将酒杯摔落在地。 “如此人物,张远不愿结交,送客。” 随着张远的声音响起,一队队护卫冲进船舱。 曹正权面色变幻,咬着牙,哼一声,放下酒杯,转身就走。 其他人此时也再不留,跟着离去。 “张大人,我等是临阳郡郡府御史,该记录的功绩我等不会徇私。”两位御史向着张远拱手,然后快步离开。 曹正权的谋划他们撇不清,但他们职责与曹正权等人不同。 曹正权等人被送上大船,往来时的楼船上去。 张远将玉娘的腰身搂着,站在船舱之顶,看着楼船缓缓驶离。 “那激发云妖血脉的法子没用吗?为何没能让小娘你的血脉激发?” 张远转头看向玉娘,面上露出好奇之色。 他想过曹正权会做什么,所以一步步都防着。 不过他也没想到,曹正权竟然借试探他,被震伤吐血时机施展秘法。 此人心机着实可怕。 “小郎想看我化妖?”玉娘伏在张远的胸口,抬头看着张远。 她的双目之中,幽蓝好似星空的光点洒落,眉心一朵金色的花影绽放。 她的背后,一双轻柔透明的金色蝶翅缓缓展开,如梦似幻。 “好美的妖。”张远的手指探向那玉瓷般温柔的脸颊。 “妖!” 船舱下方的甲板上,一道惊呼传来。 张远抬头看向前方。 前方江面,那艘已经驶离数里外的楼船周围,一道道双翅展开的身影飞冲而上。 云妖。 第414章 老子他妈的给你脸了 “云妖……” 玉娘星辰夜空一般的双目之中透出疑惑,看着那飞舞的身影。 上百道透着淡淡流光的身影,在那楼船之上穿梭,带着七彩的丝线,将船上之人身躯刺穿。 翼如彩蝶,身似流风。 这就是云州之地独有的妖,云妖。 这些身影,有着与玉娘现在一般的彩翼,身形轻如流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远搂着玉娘身躯,面上露出笑意,“要截杀曹正权,大江之上,随从散落,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看来云妖一族要截杀他,也是谋划许久了。” 曹正权在临阳郡也好,云州也罢,身周都是高手众多,绝不落单。 这一次在江上截杀,确实是难得的机会。 张远双目微微眯起,身上有一丝隐晦的浩然之力散入大江之上。 他看着楼船上血色弥漫。 金色的浩然之力激荡,凝重的气血与真元化为光柱。 楼船之上至少三位开阳境。 那位曹长史虽然未动手,但起码也是开阳之上的玉衡境,甚至可能是天人境。 之前曹正权在船舱之中试探张远时候,所展现的浑厚浩然之力,可是将整个船舱都镇住。 不过对于张远来说,只要是在沧澜江上,有通政副使令在手,能借天地气运,又有血脉神通引动沧澜江上水脉之力,别说天人境,就是天人九境,天枢境巅峰,也不过是一刀的事。 何瑾受户部文书,督办沧澜江上商道疏通。 这种沧澜江商道专办之权,等同传说中的天子令,天子剑,关键时候可调动八万里沧澜江上天地气运,化为无铸巨力。 这也是为何当初何瑾到郑阳郡时候,无人敢与其争锋的原因。 当然,这等任务大多是双刃剑,成则功成名就,败则一世英名丧尽。 儒道讲求中庸,敢赌上一切来完成这等任务的人不多。 何瑾是为变法前驱,甘愿抛却生死。 官场上,少有人愿意与这样不惧生死的狠人纠缠。 “轰——” 青色的妖光与金色的浩然之力碰撞,那楼船周围方圆一里的云气肉眼可见的崩裂。 一里方圆的江水都好似煮沸,升腾起翻涌浪涛。 “玉衡境。”张远面上神色缓缓化为凝重。 玉衡境的云妖,还是两位,前来围杀曹正权。 这是一场真正的截杀。 天境妖族出现在九洲之地,镇抚司和朝堂官府都会有感应,唯有天境之下,才可能逃脱监察。 “曹正权到底做了什么,云妖一族要下这般本钱来杀他?”张远口中轻语,身上淡淡的血脉之力涌动。 玉娘目光落在那两道金色羽翅绽开,满身七彩之光的身影上,面上露出几分紧张。 “他们,能成吗?” 激发云妖血脉的玉娘,已经不自觉将那些云妖当成自己的族人。 张远摇摇头。 “他们将仙秦儒道和武道想太简单了。” “曹正权是五品文官,又是儒道宗师……” 说到这,他面上露出一丝笑意:“不过曹正权在我这里试探,被反噬神魂,这一场截杀,够他受了。” “轰——” 随着张远话音落下,两位玉衡境云妖联手一击,一道青光将楼船的船舱斩碎,穹顶斩断。 船舱之中的身影显露出来。 远隔数里,那木渣纷飞的破烂船舱里,几位武者将几位身上透着浩然之力的儒修护在中间。 颇有些,狼狈。 金色的浩然之力引动周围天地力量化为一道道流光,只是这沧澜江上天地之力似乎难以引动,几位儒道修行者实力都被压制。 “轰——” 一道青色的妖光化为长枪飞射而下,要将这楼船扎穿。 护在船舱之中的当先武者一步踏出,身上气血烟柱激荡,手中大剑斩落,与那妖气长枪撞在一起。 开阳境。 这位开阳境的武者身躯被撞飞,但其一剑也将妖气长枪斩断。 开阳拼玉衡,哪怕云妖确实不善争斗,可也能就看出那位持剑的武者实力强横,能越阶而战。 是个强者。 “护长史大人离去!”持着大剑的黑甲武者一声狂吼,身上气血凝为一头青红之蟒,剑在手上,飞身去斩云妖。 散落的云妖展翅倒飞,那两位玉衡境的云妖强者妖气化枪再次砸下。 另一边的付家家主付明梁持着一柄长刀,领着几位武者,将身后的几位儒道修行者都护着往船头方向奔行。 “嘭——” 众人才奔几步,楼船震荡,向着一边倾斜。 “水下有妖!” 付明梁面上神色变了。 “嘭——” 阻敌的黑甲大汉被妖气长枪砸穿甲板,跌落到下方船舱之中去。 远处,张远面色平静的看着楼船上的战斗。 等船沉了,曹正权他们这一行人更艰难。 看看曹正权还怎么隐藏实力。 “轰——” 楼船上金色的浩然之力升腾,化为一道青金之色的卷轴。 那卷轴之上,一道道虚幻身影飞身而出。 “那是,儒宝!”玉娘攥紧拳头,看着楼船边的云妖被飞射的虚影撞落,跌在江水之中。 “三千年前大儒曹子剑绘制《洛仙图》,写下‘出水芙蓉,如梦如幻’的千古名句。” “这就是儒宝《洛仙图》吧,曹家据说已经没落,曹正权应该就是当年曹家后人。” 张远口中低语,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轰——” 金光闪耀,那楼船上的曹正权一步踏空,身周七道虚影随身,一指点出,将一位玉衡境的云妖按入水中。 “天人境,六境天权。”张远轻语。 曹正权终于展现出了真正战力。 一位儒道天境,手中一件儒宝,要不是刚才在张远这里被天道反噬,此时随手就能将所有的云妖屠灭。 一指压玉衡境云妖,曹正权身上浩然之力与天地力量相合,其再一挥衣袖,身周七道虚影向着另外一位玉衡境云妖冲去。 天地之力将那云妖身躯禁锢,七道虚影能将其直接撕碎。 远处的船舱之中,张远立在原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陡然抬手。 他手中令牌上金光浮现,方圆百里,云气震荡。 一条青白水浪之龙冲天而上,鼓动浪涛,一头将那楼船撞碎,那七道虚幻身影在水浪之前闪烁,最终崩碎。 “大胆妖族,敢在沧澜江上截杀朝堂官员——” 张远的声音从那水龙口中发出,水龙仰头长啸,头颅一甩,将周围的天地禁锢击碎。 那被禁锢身形的云妖展开双翅,身形带着七彩云光,飞遁离去。 其他的云妖也再不停留,展翅飞散。 “大胆妖魔,往后再敢来沧澜江上撒野,定斩之!” 张远的声音在水龙口中传出,龙首缓缓低垂,看向在几块浮木上立着的曹正权等人。 “张某救援来迟,诸位大人,无事吧?” 曹正权咬着牙,目光紧盯水龙。 不是这水龙,他已经将那云妖斩杀。 不是这水龙,他哪里这般狼狈? 张远分明是一直窥探,等到他要得胜时候才故意捣乱。 “噗——” 曹正权身侧的黑甲大汉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滚落江水。 来时数十人,如今他们身周只剩不到十人。 这等惨淡模样,让曹正权面皮再绷不住。 “张远,你勾结云妖一族——”曹正权伸手指向水龙,话没说完,那水龙身躯一震,轰然崩碎。 凝聚水龙身躯的万斤江水砸落,将曹正权等人砸落水中。 “老子他妈的给你脸了……”水浪之中,有好似人声回荡。 …… 船舱之中,玉娘抬头看向张远。 “小郎,你这般出手,不会有事吧?” 听到她的话,张远将令牌收起,摇摇头:“能有什么事?” “他一个王府长史在云州被截杀,自己都难说得清为何来此,还能将罪责栽到我一个九林县镇抚司主司身上?” 伸手拍拍玉娘的肩膀,张远轻声道:“走吧,我们去看看那位红玉救回来的玉衡境云妖。” “对了,你怎么能自如控制自己血脉之力?” 第415章 死掉的天骄,那就不算天骄了 付明梁他们所使用的激发云妖血脉秘法是有用的。 玉娘的云妖血脉确实被激发,化身云妖。 按说玉娘从未接触过妖族血脉,从未修过云妖血脉传承,在宴席上就该是展露妖族血脉,她怎么能隐藏云妖血脉,让曹正权等人狼狈离开? “我身上的云妖血脉并不纯粹。”玉娘回想一下,感受身躯之中的云妖血脉之力,轻声道,“不只是因为我爹爹是人族,似乎,我娘亲也不是纯粹的云妖。” 如果玉娘有一半云妖血脉,那在宴席之上血脉力量被激发,直接就会显露妖身。 可玉娘的血脉之中只有一半的一半是云妖,所以她能压制住血脉力量,直到曹正权等人离开,才让血脉力量显露。 “这样?”张远面上露出好奇,一边往船舱下方走,一边道:“你大伯不是说你娘亲是从云溪中来,与你父亲相识相恋?” “云溪之中有人族吗?” 目光看向眉心花影慢慢消散,背后彩色羽翅隐没的玉娘,张远脸上全是笑意:“我决定了,我家小娘一定要给我生女儿。” “还要传承云妖血脉。” “真的太漂亮了。” 这话让玉娘抿嘴笑。 或许是激发云妖血脉缘故,她的面容显得更加娇媚。 那一笑,让张远有些血气躁动感觉。 大船最底层的船舱。 张远和玉娘走进船舱时候,床榻上躺卧的身影一震,艰难的挣扎着要起身。 “你别动了,小心伤了妖元根基。”床榻边的红玉沉声说道。 张远看向床榻上身影,四旬左右的人族面容,羽冠束发,身形清瘦,穿一身青玉长袍,衣衫上有被震裂的破口,半边肩膀上鲜血浸染。 那身影也抬眼看向张远,双目之中是淡蓝色的星辰一般流光。 其目光扫过,看到张远身边的玉娘,双目瞪大,惊呼一声:“九公主!” …… 玉娘自然不是这位玉衡境云妖口中的九公主。 但玉娘的娘亲是。 二十年前,云溪云妖九公主云清茹悄悄溜出云溪,到云州游玩。 或许是缘分,或许是劫难,这位九公主与薛家三公子相识相恋。 人与妖的禁忌在两人眼中成了虚设。 最终,九公主下嫁薛家。 可惜,不过五年,一场动乱,差点将薛家葬送,九公主云清茹也陨落其中。 床榻上的玉衡境云妖面色苍白,低声讲述关于玉娘娘亲的故事。 “九公主在我云妖一族天赋最高,连圣地的圣物都能感应,如果她不是下嫁人族,不是陨落,我云妖一族说不定能有机会……” 名叫云风鸣的云妖低低开口,看着与云清茹眉眼极似的玉娘,目中透出遗憾和失落。 这眼神,让玉娘没来由心中一痛。 张远将玉娘冰寒的手掌握住。 “我听说云溪有云妖圣地,陨落的云妖只要妖魂不碎,还有机会破茧重生。”张远轻声道,“不知九公主的妖魂可送回云溪?” 听到张远问话,玉娘紧张的看向云风鸣。 “九公主的妖魂送回云溪,放在圣地。”云风鸣点点头。 玉娘面上露出喜色。 张远目光落在云风鸣脸上,看到其欲言又止,开口道:“前辈可有什么话说?” 云风鸣沉吟许久,低声道:“张小友可知今日我等明知事不可为,为何还要截杀那曹正权?” 凭两位玉衡境不可能杀得掉曹正权,为何云妖一族还要出手? 云妖一般都是生活在云溪之中,少有出现在云州。 “曹正权做了什么?”张远看着云风鸣。 能让云妖这般截杀,必然是有原因。 玉娘也看向云风鸣。 “云溪之中流窜的猎妖人,趁着郡王和主君出巡的时候,袭击圣地,劫持了近十万化茧妖魂。” 云风鸣面色凝重,沉声道:“九公主的妖魂之茧,或许也在其中。” 玉娘面色瞬间苍白。 张远的目中透出精光。 十万化茧妖魂。 这才是曹正权来云州的真正目的。 与他张远争锋,只是恰逢其时。 “你们截杀曹正权毫无胜算。”张远摇摇头,“没有天境出手,不可能有机会杀他。” 曹正权的实力,只有天境才能压制。 还只是有机会。 一位天境儒修,背后还有皇族,谁敢说其没有后手? “不是为杀他,是为延缓其去云溪的时间。” “郡王已经调集大军——” 云风鸣的声音顿住。 调集大军? 云妖要再出云溪? 难道又是一场云妖之乱?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所有思绪全都交织在一起。 这其中似乎有什么牵连。 十万妖魂,都是要送去何处? 雪域! 妖灵战傀! 云州的妖族妖魂,是炼制战傀的主要灵材。 因为猎杀太多,云溪之中的云妖才会暴乱。 这一切事情都是在仙秦百姓所不知情况下,悄然发生。 没人告诉那些在妖乱之中丧生的百姓,之所以妖乱,是因为有人在云溪之中猎杀云妖。 甚至,五十年前,十年前,大军征伐云妖一族,也是掩盖对云妖一族的劫掠和镇压。 那些军卒,根本不知自己为什么要与云妖厮杀。 妖灵战傀是工部杜如晦掌控,背后是五皇子还有五皇子在天外的大军。 朝堂知不知道五皇子手中妖灵战傀的事情? 皇帝知不知道? 不可能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 上位者的心,都是铁石铸就。 区区下三洲百姓,区区云溪妖族,怎与仙秦大军相比? “陈洲商行,临阳郡仙商……” 张远目中神光璀璨,转头看向船舱之外。 “曹正权一直要谋算的是这些船。” “走,我们这就离开,没有船,十万妖魂就不可能被运走。” 张远的声音才落下,远处的锦云城上,一道金色的烟花炸裂。 镇抚司,征召令。 走不了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位身穿镇抚司营首都尉衣袍的中年大汉登上青玉盟的船城。 “在下锦云城镇抚司甲卫营营首都尉洪显。” “张主司,这是临阳郡镇抚司征召令,云溪云妖有动乱之象,方圆千里内所有镇抚司武镇司所属,都要赶往云溪。” 洪显将一份征召令送到张远手中,又转头看向一旁的玉娘。 “这是坐镇临阳郡的通政副使夏鹏林大人亲笔征调令。” “青玉盟所有船只在江上待命。” “请薛掌柜领青玉盟一千护卫,往云溪接掌军务后勤。” 仙商之责,临战征召。 等洪显离开,玉娘面上露出担忧之色。 “小郎,我们被征召,如果不能及时赶回九林,那开河仪式怎么办?” “无妨,何瑾大人会出面交涉,保证我们能在开河前赶回九林,”张远目中闪动精光:“能让坐镇临阳郡的通政副使和镇抚司同时征调,曹正权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此时,锦云城,一座三层楼阁之上,面色苍白的曹正权手掌微微颤抖,立在原处不动。 他对面,一位青袍老者缓缓将一张展开的画卷收起,面上带着欣喜。 “曹家《洛仙图》,曹长史既然拿出此等宝物交换,本官当然不能不帮忙。” “那张远是何瑾大人麾下重要人物,我也只能征召他一个月。” “何瑾如今圣眷正隆,大江上下唯他受户部嘉奖,我也不好得罪他。” “不过,”青袍老者双目眯起,面上笑意不减,“要是曹大人能让张远死在云溪,那也只能怪他时运不济。” “死掉的天骄,那就不算天骄了。” 曹正权点点头,沉声道:“夏大人放心,长运商行的徐厚阳已经来到云州。” 第416章 咱又不是没人 锦云城,镇抚司外一座青色阁楼。 这家名叫“临江楼”的酒楼,就是镇抚司中接待宾客之地。 阁楼三层之上的静室包间,身穿玄甲卫黑甲的张远身影挺拔。 “张都尉,这是曹正权在云州和临阳郡周边调动势力讯息。” “这是历年来白龙商行背后势力在云州动向。” 说话之人身穿从五品武官袍,身上气度沉静。 他就是云州锦云城镇抚司司首石奇峰。 云州虽然不大,但因为地处两洲交界,有云溪天裂之地,又有云锦之财,所以虽然归属临阳郡,官府建制上却特殊。 云州州牧府是从四品官府,州牧官职高于知府,低于郡守,受郡守府直接管束。 云州几座大城之中官府,镇抚司,包括学府,都是府衙层位。 石奇峰的品级,理论上就是与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平级。 不过实际上除了锦都城,云州其他城在官府品序上都是让半级,所以从五品的石奇峰,与六品官职的张远,其实职权平级。 但是不管官职如何,锦云城镇抚司的职权并没有变化,能力也没有折损。 交到张远手中的这些讯息,也都是准确清晰。 “白龙商行背后白家虽然覆灭,其在临阳郡和云州接洽的势力并未受损,白家高手白雀率领的一支商队,在白家覆灭时候消失在云溪附近。” “陈洲至少二十家大小商行常年活跃在云溪附近,其中长运商行,丰泽商行,都有万人大商队在云溪。” “锦都城付家,云州贺家、田家大小三十余世家,还有十多个江湖宗门集结……” 张远将一张张纸页展开,面上露出一丝难明的笑意。 “当真是看得起我张远啊……” 光是集结的武者,就有数千,还有各处散落的其他商队,匪寇,总人数达到数万人。 曹正权在云州能调动的人手竟然这么多。 真是要拼尽一切,将他张远留在云州? “锦都城那边已经传讯,云州各处镇抚司袍泽倾力,绝不叫张都尉你在云州受到丝毫伤损。” 石奇峰看着张远,面上神色郑重:“夏鹏林与何瑾大人争锋,这事情我镇抚司不管,但借云溪妖动,要整治我镇抚司袍泽,这是触我镇抚司逆鳞。” “说句大不敬的话,三爷也好,五爷也罢,哪位登临那个位置都与我等三洲庶民小吏关系不大。” “但你张都尉是腾洲天骄,是我镇抚司脸面。” “你要是在云州有什么闪失,我云州镇抚司上下同袍怕是要自戕谢罪了。” 正如石奇峰所说,腾洲镇抚司好不容易推出一个人榜天骄,要是还未崛起就陨落在云州,岂不是要被整个下三洲,乃至九洲天下笑话? 自家天骄,在自家地盘上竟然会陨落,那外人要问,这一方山河,还在朝堂掌控之中吗? “石司首言重了。”张远摇摇头,将那一卷书册收起,看向远处的连绵楼阁,“不过曹正权他们祸乱云州,确实做的太过了。” 云州人与外人情怀是不同的。 外人觉得云妖是妖,云州人觉得那是仙。 云妖是九彩春蚕同族,是他们育养了九彩春蚕,才有了云锦,才有了云州。 张远话语之中对云妖,对云州的认同,立时让石奇峰对他多了几分好感,面上神色也轻松不少。 “石司首,据我所知,这一次云溪妖动乃是因为有人裹挟大量云妖之茧,要运出云州。”张远的话,让石奇峰的面色再次阴沉下来。 “云妖之力支撑云溪,云妖若灭,云溪崩塌,整个云州都会崩毁,这些人,当真是该死。”石奇峰咬着牙,手掌压在桌面上,沉声开口。 石奇峰口中的这些人,不但包括曹正权这些皇城之中来,谋划云溪妖魂之人,还包括了不将云州放在心上的通政副使夏鹏林。 这位因为妒忌何瑾的功绩,才会此时与曹正权合作,要引动妖乱,要将张远留在云州。 来见石奇峰,张远心中安定不少。 他张远又不是那独行江湖的刀客。 他是镇抚司皂衣卫出身,郑阳郡营首都尉。 他是仙秦的官军,是身穿皂衣黑甲,腰悬雁翎的镇抚司中玄甲卫。 镇抚司,是他的依仗。 仙秦九洲,镇抚司是镇压仙妖,镇压天下不臣的刀。 从来只有镇抚司谋算镇压外人,还没有外人来算计镇抚司的道理。 “夏鹏林也好,曹正权也罢,他们都太相信自己的谋略,太相信官场沉浮。”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沉声开口。 他抬头看向石奇峰,抱拳道:“石司首,云州如今能调多少镇抚司袍泽到云溪?” 石奇峰深吸一口气,低声道:“皂衣卫两千,玄甲卫两百,黑衣卫五十。” “不过云州镇抚司司首丁逊大人已经亲自往云溪镇守军营去见武陵伯。” “武陵伯是卫国公麾下,执掌十五万战军,一直驻守云溪。” 两千余皂衣卫,十五万大军。 张远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咱又不是没人。 —————————————— 一千青玉盟护卫带着从锦云城筹集的物资,护送百辆大车,连夜往千里外的云溪奔行。 张远与二十位锦云城镇抚司皂衣卫,还有十位锦云城府衙衙役,三位巡卫营校尉,一队百人的巡卫随军同行。 “张爷,那十位衙役之中至少三人是通政副使的人。” “校尉曾庆通,还有不少巡卫军,应该都是外人安插的眼线。” 张远和玉娘乘坐的马车前,身穿黑甲的青年低声禀报。 黑甲雁翎,镇抚司玄甲卫。 这位是锦云城镇抚司中精英,玄甲卫王宁。 锦云城中王家嫡系。 王家,与薛家是姻亲。 “观察清楚。”张远点点头。 “卑职明白。”王宁一躬身,悄然退开。 他身在镇抚司,对张远这位镇抚司出身的人榜天骄自然无比崇敬。 这一次能随张远往云溪,也是因为家族之中运作,加上其自身实力才争取到。 锦云城镇抚司,愿随张远往云溪的皂衣卫不知道多少。 “小郎,要不要让云和他们随行护卫?”车厢之中,玉娘有些担忧的抬头看向张远。 “放心,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罢了。”张远点点头,目光落在面前的地图上。 “一堆苍蝇盯着也烦。” “那就在云庭峡将这些人都除掉吧。” 车厢之中,另一边盘坐的玉衡境云妖云风鸣抬头,看向张远。 轻描淡写一句,就决定数十人生死。 张远表现出的狠辣让他咂舌。 他看张远在玉娘面前连说话都轻柔,还以为这家伙是个吃软饭的呢。 …… 第417章 云庭峡 青玉盟车队后方十余里外,一支车队悄然前行。 这支车队看上去不过百人,全都气息收敛,在暗夜之中前行。 端坐在车厢之中的曹正权,双目之中透出恨意。 如果不是青玉盟将白龙商行的船队扣押,他们已经将十万妖魂带走。 至于云州妖乱,那不是更好,最好能席卷三洲之地。 如果不是张远连续让他谋算落空,他何必拿出曹家祖传儒宝,换取夏鹏林帮忙? 那等宝物拿出去,他曹正权的心在滴血。 他对不起曹家列祖列宗。 “等五爷登位,我入内阁枢密之时……” 曹正权暗暗握紧拳头。 夏鹏林贪婪,竟然开口讨要他曹家至宝。 但五皇子更酷烈,这一次若是不能将十万妖魂顺利送去雪域,他曹正权没法回去交代。 “大人,按照青玉盟车队的行进速度,他们应该已经快到云庭峡了。”坐在曹正权对面的青袍文士开口。 这青袍文士身侧,盘坐的黑甲大汉面色苍白,肩甲位置还裹着染血的白布。 他在楼船上阻击玉衡境云妖,差点没被一枪戳死。 说起来,就连曹正权此时也是心神受伤还未痊愈。 他在大船上用儒道浩然之力试探张远,被张远借沧澜江之力震伤神魂,那天地之力的反噬,可不是一时能好的。 “云庭峡乃是伏击绝佳场所,张远他们一定小心翼翼,却不知那边根本没有丝毫埋伏。” “真正的伏杀,是过云庭峡,往前五十里白露渠,我们有三千人等着。” 青袍文士看向曹正权,面上带着笑意:“大人安排当真出人意料,想来青玉盟车队过了云庭峡后心中松懈,又是恰逢下半夜,哪里想到会有伏杀。” “说不定,这一战就能将张远解决。” 曹正权转头看向车窗外夜空,只见山色朦胧,月夜朦胧,远处的山崖耸立。 “那就是云庭峡吧……” 此时,云庭峡前,青玉盟的车队已经停住。 张远手按刀柄,立在狭窄山道前,月色下,身影拉长。 他身后,一辆辆大车在护卫护持下,等待穿过前方山峡。 “镇抚司中典籍记载,云庭峡山势陡峭,山道狭窄,常有匪寇出没。”张远目光落在前方山道,沉声开口。 “所有镇抚司皂衣卫,巡卫军散入车队,车队分五组前行,相互以火把为号。” “一旦遇袭,原地结阵待命。” 张远的一道道命令发出。 车队按照他的命令,分成五队,前后分散,小心前行。 张远所领的车队大约百人,在中间位置,慢慢往山峡中走去。 “这个张远不愧是镇抚司出身,行事确实小心谨慎。”看着张远他们车队消失在弯道山谷,一位站在山谷外的巡卫什长轻声开口。 他身侧,穿着校尉军甲的中年武者冷笑一声:“长史大人早算到他会谨慎,所以这云庭峡根本不会有截杀。” “区区皂衣卫出身的武者,也配与儒道宗师身份的长史大人耍心眼。” 两人话才说完,前方山谷之中一道奔马回转。 “敌袭——” 敌袭? 云庭峡中哪来的敌袭? 后方还未过峡的两座军阵迅速集结,以大车为凭,结成方阵,一位位青玉盟护卫散落在大车之后,那些皂衣卫和巡卫军军卒则是立在车边。 “云庭峡中遇云妖袭击,巡卫军校尉曾庆通大人和数位巡卫军战死。” “后方军阵固守原地。” 策马的军卒一边喊,一边奔行。 那几位立在军阵边的巡卫军相互看一眼,面上都是无比惊讶,还有难以掩饰的迷茫。 怎么就有敌袭了呢? 传讯军卒穿过第一座军阵,到第二座军阵,跳下马,到一位衙役身前,低声道:“胡都头,是我们的人在山峡中截杀张远,曾校尉请你去向长史大人求援。” “援军一到,这些青玉盟的人说不定就能一战覆灭。” 这军卒的话让那衙役浑身一震。 军卒将手中一块令牌拿出,在衙役面前晃一下。 衙役点点头,接过战马缰绳,骑乘上去,悄悄调转马头,向着来路奔去。 而前方山谷之中,张远长刀上鲜血滴落,身前几道身影伏地,气息断绝。 他身周,除了两百余青玉盟护卫,还有三百身穿青色武袍,身背长剑的剑修。 东源剑派弟子。 当先之人身上气息凝重,有沉如烈阳的力量压抑,分明是一位开阳境剑道大修。 此人面容,更是与如今身在腾洲新军前军大营的赵平川极为相似。 “没想到平岳掌门亲自来援,张远感激。”张远收刀拱手,笑着开口。 东源剑派掌门赵平岳,赵平川的弟弟。 “张兄弟见外了。”赵平川面色平静,看一眼四周,“不说我大哥认薛掌柜做妹妹,我们算一家人,就是张兄弟你为我云州出力,我等云州江湖武者,也甘愿听候调遣。” “薛老传讯之后,我云州江湖大小门派,但凡心中有云州的江湖人,都已经悄然往云溪方向集结,到时只要张兄弟号令,我等就领命冲杀。” 赵平岳执掌云州第一剑派,三十岁前入瑶光境。 这等人物,心智之深外人难以揣测,行事更是果断。 云州第一世家薛家家主薛云定传讯,赵平岳稍一权衡之后,就领东源剑派精锐前来援助。 不说薛家承诺的好处,也不说张远和玉娘跟东源剑派的渊源,光是镇抚司那边的暗示,就足够让东源剑派倾力出动。 “四姑爷,老太爷说了,您和四小姐在云州但凡有丝毫伤损,都是在打云州薛家的脸。” “这一次薛家要让云州看看,什么才叫云州第一世家。” 站在赵平川身侧的中年文士向着张远拱手,朗声道:“老爷子已经下了家主令,薛家所有在云州为官求学的子弟,全都赶往云溪驰援。” 薛家动了? 张远身旁的玉娘面上露出惊异。 十年前那等围杀,薛家都没有动,没有召集族中子弟归来。 这一次,为何老爷子要召集族中所有子弟汇聚? 张远微笑点头。 这个薛家老爷子真不简单。 这一次虽然也可能是一场云州大难,但与十年前完全不同。 十年前薛家敢动,就是家破人亡的局面。 但这一次,薛家举族之力往云溪,百姓眼中看到的是薛家一马当先,为云州赴死,是真正的云州人。 在云州官场看到的是,薛家全力救援腾洲天骄张远,是为保云州颜面,是真正的云州人。 而那些世家,各方势力眼中,薛家这一次不只是展现实力,更是将十年前散了的人心聚起来,是真正的云州人。 也就是说,十年前的薛家面对的是锦都城世家围攻,敢动,就不是自己人。 这一次,薛家越是展现强大底蕴与实力,越是会被看成是自己人。 张远转头看向来时方向,面上带着轻笑:“希望那位曹长史别太笨,别真的来云庭峡。” “我们在此等他一刻钟,他若是不敢来,我们就直奔白露渠,将那里埋伏的三千匪寇杀尽。” 第418章 白露渠 张远出手斩杀曾庆通,已经从其记忆之中看到曹正权的许多布置。 沿途的匪徒和江湖武者截杀,云溪附近的商队围杀,还有不少有名高手的刺杀。 这些布置,已经将他张远当成一位极难对付的强者看待。 掌握了这些讯息,张远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将这些布置一一破去,让曹正权眼睁睁看着谋划落空,才是有意思事情。 也只有将那位在云州和周边的势力都斩除,才能让云州往后安定下来。 想来薛家这一次也是有这样的打算吧? 薛老爷子等这一天,恐怕已经等了几十年。 …… 奔踏的战马蹄声传荡,暗夜之中的百人车队陡然停住。 “长史大人,我们的人在云庭峡中截杀张远,曾校尉命我来求援!” 穿着衙役衣袍的武者在马上高呼,骑着战马奔行而来。 车队之中,那些沉默的修行者都转头看向中间车架。 车厢中,曹正权眉头皱起。 “云庭峡中截杀?不可能。”坐在对面的青袍文士目光落在面前地图,沉声开口。 “我在云庭峡中根本没有安排——” “是张远。”曹正权声音之中透出冷漠,“他想引我去云庭峡。” “我所料不错,曾庆通他们已经落在张远手里,说不定已经被拷打出潜伏之秘。” “张远出身镇抚司,刑讯逼供这等事情最是拿手。” 他的话让对面端坐的黑甲大汉双目之中透出杀意,其身形一动,冲出车厢,飞落在那策马衙役身前。 “是曾庆通让你传讯的?” 黑甲大汉沉声低喝。 “不是,是,是一个巡卫军卒告诉我,说曾校尉让我来求援,我是通政副使夏大人安排在府衙的人,我与曾校尉——” 衙役话没说完,前方车架中曹正权的声音响起:“杀了。” 衙役面色急变,刚准备呼喊,一道剑光已经斩碎他的脖颈。 黑甲大汉收剑归鞘,转头看向车架。 出手狠辣,此人不但修为高,心性也是狠毒。 “原速前行。”曹正权的声音再次从车厢中传来。 两刻钟后,车队停在云庭峡前。 狭窄的山道边,一具具身躯躺卧,鲜血流淌成河。 “我们的人。”上前查探的青袍文士面色阴沉。 巡卫军校尉曾庆通,其麾下数十位军卒,几位府衙衙役,全都躺在血泊之中。 这分明是在示威,是在挑衅。 而且,安插在青玉盟队伍的人被杀尽,曹正权他们想得到讯息都不能了。 背着手的曹正权目光投向前方深幽的山峡。 “大人,追还是不追?”黑甲大汉手按剑柄,走到曹正权身侧。 “张远他们是往白露渠方向去,还是会留在云庭峡中伏击?” 如果张远他们继续前行,说不定在天亮前就会到白露渠,然后被截杀。 可要是张远他们留在前方山峡之中设伏,以千人之力,就算不能将他们这一队人全都伏杀,恐怕也是能让他们损失惨重。 “我们等天亮再过。”曹正权摆摆手,走回车架,将一卷书册拿出,慢慢翻阅,面色平静开口:“在那张远心中,本长史的命才是最重要。” “他一定会在云庭峡中等着,趁我伤势未复,全力截杀。”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曹正权淡淡道:“我就不如他的意。” 重回车架的黑甲大汉和青袍文士对视一眼,点头道:“大人说的是。” “长史大人英明。” “看看书,静下心来。”曹正权将手中书册展开,“让他们在云庭峡中等吧。” —————————————— 白露渠。 三千汇聚来的山匪和几家江湖宗门武者,此时悄然潜伏。 截杀一队千人商队,将人杀尽,就能得到八千两纹银的赏钱。 八两纹银一个人头,这比镇抚司中杀人赏钱还高不少。 “来了。”伏在土坡位置的光头大汉低喝,其身边的匪寇都是身形矫健的攀爬过来,目光紧盯前方。 “果然是商队,起码两百大车。” “光是这些车架,也值得干一票了。” 几个山匪头领双目之中闪动血色,面上露出狰狞笑意。 另一边,身背刀剑的江湖武者面上带着几分鄙夷,转头看向商队方向。 “左先生说了,只要将这一队人杀了,我通明剑门往后在临阳郡就能掌控一条商道,白龙商行的生意我们拿一份。” “左先生可是长史大人心腹,长史大人来自皇城,据说乃是不可言的大人物所派来。” 那些江湖武者低伏在干枯的河渠之中,看着缓缓而来的商队,都是目中透着兴奋。 干这一票,往后就是富贵荣华享用不尽。 这一身武艺,不就是卖个好钱? 淡淡的杀气,在河渠之中慢慢升腾。 数里之外,车架之中的张远摇摇头。 “曹正权心思通透,这设伏之地选的真不错,可惜,寻的这些草莽,连杀气都压不住,怎么成事?” 张远话说的轻松,对面的赵平岳和云风鸣却不觉得。 寻常江湖人,过云庭峡后夜行到白露渠这等平原之地,人困马乏,陡然遇到夜袭,真的会一败涂地。 那时候商队散乱,裹挟在乱军之中,一场追逃袭杀,千人能活百人就不错了。 “听说四姑爷是从雪域之中走过一趟,对军务极精通。”坐在张远对面的中年文士笑着看向张远,“不知四姑爷这一战准备如何应对?” 他叫宋钦,是薛家家主薛云定弟子,曾在军中历练,以文御武,颇懂军务。 薛老爷子派他来这里,其实就是让他多给张远和玉娘做做参谋。 “区区匪寇,要什么应对?” 张远摇摇头,伸手拍一下有些困的玉娘肩膀。 “小娘你等片刻,等我将这些匪寇杀尽了,就能让你好好睡。” “好啊。”玉娘有些慵懒的轻语,将面前的地图和书册都收起来。 好似觉醒了云妖血脉,她身体还没适应,总有些困倦。 “孙立,你掌中军。” “长山,你领前锋冲阵。” “肖扬后军压阵。” “请平岳掌门领东源剑派剑修随前军冲阵。” 张远一道道命令传出,让对面的宋钦面上露出茫然。 难道张远就凭这千军去冲击对方以逸待劳的三千匪寇? 张远自己甚至都不出手? 他是太自信,还是,太自大? “诺。” “领命。” 车厢之外一道道声音响起,伴着衣甲撞击声音奔行集结。 赵平岳双目之中闪动精光,点点头,快步走出。 “那宋某就静观四姑爷手段。”宋钦深吸一口气,目光看向车架外。 千余商队护卫,真能在这人乏马困之时冲阵,与数倍之敌争斗? 第419章 狭路相逢勇者胜! 青玉盟的前身是青竹帮跟玉和堂,都是江湖帮派,把控沧澜江和贵庐河上商道生意。 从两方重组为青玉盟后,生意事情主要由玉娘执掌,而武道则是从云松剑门安排弟子来整训。 后来孙立等人都分别入青玉盟历练,执掌护卫,操练战法。 张远往雪域时候,青玉盟在大江上几次拼杀,都是孙立等人指挥。 别看他们几人年岁不大,在青玉盟商队护卫之中已经极有威信。 一辆辆大车上的长刀被抽出,拉车的双马也被解开一匹。 一位位身外套上铁板甲的青玉盟护卫,持着长刀,缓缓列队。 这等沉稳气势,让周围的皂衣卫和巡卫军都感觉诧异。 这还是商队护卫吗? 孙立坐镇中军,除了那些巡卫军和皂衣卫,其他青玉盟护卫都集结成阵。 前军位置,身披铁甲的苏长山身上有煞气慢慢流转。 煞气萦绕的样子,哪怕是在暗夜之中,暗红光影也让人感觉心中升起寒意。 “这家伙才多大,竟然有这等煞气……”赵平岳身侧的青年瞪大眼睛,喃喃低语。 赵平岳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亮。 张远名号是郑阳血虎,一郡之地,以血为名,这是杀伐出的名声。 也只有这等人物麾下,才会有苏长山这样年纪轻轻就煞气满身之人吧? 夜色之中,集结的两百战骑缓缓前行。 商队这边的集结动静让白露渠方向的匪寇都探出头来。 “怎么回事?” “他们发现我们了?” “有点本事啊,这是要用战骑冲阵?” 宽阔的干涸水渠边上,那几位领头匪寇都是面上露出笑意。 想要集结战骑冲阵,那需要军伍之中至少熬炼三五年的骑兵,再有勇猛战将领军才行。 寻常商队护卫,也敢冲阵? “蒋老三,比比,看谁最先将这些战骑杀散,如何?”白露渠坡岸边,光头大汉手中握着厚重长刀,狞笑开口。 “杀散这点战骑有什么痛快的,”叫做蒋老三的虬须黑袍大汉手中握着一柄三尺厚背环首刀,伸手指向暗夜中战骑后方的朦胧车阵,“谁先冲到那,分一半大车。” 一半大车,那可有不少好东西。 光头大汉微微沉吟一下,一声呼啸:“兄弟们,干了——” 他长身而起,大笑着,引背后的匪寇“嗷嗷”叫着,冲向前方的战骑。 他的动作让蒋老三先是一愣,然后恨恨骂道:“好你个黄大脑袋,真那他娘的贼。” 他也再不等待,长刀挥舞,狂笑着往前冲。 有他们两队匪寇冲击,其他散落在水渠边的匪寇和江湖宗门武者,都爬起身,握着刀剑往商队方向冲。 再不冲,好东西就全被抢完了。 商队车架上,端坐的宋钦微微握拳。 哪怕是乌合之众,可人过三千也是乌泱泱一片。 那等嚎叫冲杀而来,借着暗夜遮掩,让人心寒。 他微微转头,看车厢中的张远根本没有去看白露渠方向,仅是神色平静的目视前方兵甲集结之地。 这位四姑爷,当真心中这般沉稳吗? “前军冲阵。” “中军前压百丈。” “后军固守。” 孙立的声音响起。 外人听不出,张远还是能听出孙立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颤抖。 兴奋,激动,紧张,都有。 独立指挥千军,这还是孙立第一次。 孙立行事稳重,儒道修为比武道高,在张远麾下也有微信。 张远这次让他坐镇执掌,就是给他历练机会。 “诺!” “前军,随我冲。” 一道道声音响起,肃杀的军阵开始行动,奔腾的马蹄声震碎暗夜。 苏长山一马当先,手持雁翎长刀,领着两百战骑结阵冲击。 战骑之后,是东源剑派掌门赵平岳持剑,领着东源剑派弟子紧随。 车厢之中,张远的注意力从集结的军阵转回,看向车架前静立的肖扬。 “给裴声那边发讯号吧。” 裴声,也是跟随张远的八位丁家巷少年之一,行事稳重谨慎。 他从当初柳别离拦江挑战时候就已经离开船队,随柳别离在临阳郡奔走秋粮事情。 外人当然不知此时的裴声在何处。 其实裴声回来已经几日,还有临阳郡柳家柳别离和不少柳家护卫,都到来,只是张远筹划与曹正权的争锋,将裴声他们留在暗处罢了。 从接到任务商队往云溪去,张远已经让裴声他们准备。 比如此时。 “嘭——” 一道金色的烟火升上天空,在数十丈高处炸裂。 烟火照亮了白露渠边荒野,数十里外都能看到。 “是白露渠方向?”云庭峡前,青袍文士抬头,眉头皱起,“难道是青玉盟的车队到白露渠了?” 本捧着一本书的曹正权沉吟片刻,摆手道:“派人去云庭峡中探路。” “我不信张远会放弃在云庭峡围杀本长史。” “在他眼中,本长史一定是比任何人都重要的敌人。” …… 江岸岔河边,一直驻守的裴声抬头,看向那天空之中明灭的烟火。 “掘开河堤,引沧澜江水入白露渠。” 一队武者连忙去掘开河道之中之前已经开凿一半的堤坝,让混黄的河水奔涌冲进白露渠。 立在河道边上的柳别离看着那滚滚滔滔的河水冲入水渠,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 白露渠本就连接河道,曾是引沧澜江水入云州的河渠,只是这河渠废弃已经数十年,外人早将白露渠连接沧澜江的事情忘记了。 “我曾读兵书,知道为将者,山河万物皆可为兵。” “以前只是知道,今日,才算真正明白。” “张远,”他摇摇头,轻声低语,“谁与他为敌,真是一件可怕事情。” 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与张远死磕,成为敌人。 张远这等行事狠辣,能为一战而掘江河的疯狂之人,若是为敌,怕是寝食难安。 轰鸣的河水冲入干涸的水渠,翻涌激荡前行。 荒原之上,三角锥战骑军阵已经与散落冲击的匪寇碰撞。 “当——” 苏长山手中长刀刀锋向外,锋刃带着战马前冲之力,撞在一柄长刀上。 巨大的力量让他浑身震颤,差点握不住刀。 他口中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伏在马上,长刀死死夹在胸口和马脖颈处,借着战马前冲,划过一道森寒弧光。 “噗嗤——” 长刀上有鲜血滴落。 那种刀锋划过身躯,穿透血肉的顿挫感,让他热血沸腾。 他身后,冲阵的战骑紧随,跟着他撕开的口子,将原本嚎叫着的匪寇撞散。 只有真正碰撞,才能明白什么是乌合之众,什么是军阵之威。 哪怕是稍加训练的商队护卫,集结战骑的冲阵,也不是这些散乱匪寇能挡。 “他们有甲!” “这不是商队——” “头领被劈成两截啦——” 昏暗之中看不清战势,越是如此,那等战马冲击的轰鸣声,越是让人心慌。 本来士气高涨的匪寇与战骑碰撞时候,瞬间崩溃。 有马有甲的骑兵未一战败退,那散落的匪寇就再无阻道之力。 狭路相逢勇者胜! “转——” 长刀扬起的苏长山高喝,奔腾的战骑向着左侧冲去,带着一个圆弧,将散落的匪寇冲开,准备重新集结。 “这就是战骑冲阵!”紧随在苏长山他们两百骑兵之后的赵平岳双目之中难掩心底震动,手掌握紧剑柄。 未真正踏入沙场,根本不知什么是战阵之威。 江湖武者没有与军阵碰撞过,心中就没有足够的敬畏。 只有在铁骑之前身如浮萍,才知仙秦军伍之威。 三千匪寇,竟然抵不住两百骑。 看向前方的苏长山,赵平岳目中精光闪动。 一将是军胆,悍不畏死的苏长山,是冲阵的关键。 张远麾下少年,都是以战将标准来培养的! 苏长山都如此勇猛,那血虎张远呢? 怪不得自己大哥与张远结交,连薛家都倾力来助。 “何金成,你通明剑门也沦为匪寇了吗?”看向前方,赵平岳手中长剑出鞘,一声高喝。 “轰——” 开阳境强者的气血烟柱升腾而起,照彻荒野。 “东源剑派!” “赵平岳,怎么可能!” 荒野之上,一片慌乱惊呼。 东源剑派,云州江湖顶尖武道宗门。 此等大宗的掌门亲自出手。 今日截杀的,到底是什么人物? 第420章 长史大人气晕过去啦 “轰——” 耀眼的剑光横扫,八尺剑气扫开一片荒凉。 开阳境剑修。 云州江湖,开阳境屈指可数。 赵平岳的一剑,让散乱匪寇最后的一点战意崩塌。 东源剑派,开阳剑修,这等敌人,是他们能挡住的吗? “破敌——” 苏长山一声高喝,引着战骑再冲。 已经没有战意的匪寇四散,根本不去抵挡军阵,就在荒原之中奔逃。 不少人慌乱的往后退。 只要退过河渠,就能躲过战骑战阵的追杀。 河道虽然干涸,但到底有深陷河泥,战马难行。 “中军冲阵,后军前压。” 商队军阵方向,孙立的声音响起。 “敌乱而阵,势压力勇,这时机把握,当真好。”车架上,宋钦面上带着感慨,看向前方的孙立。 “四姑爷麾下有勇将,有儒将,胜了。”回头看向张远,宋钦轻声说道。 怪不得张远这般面色平静,原来麾下有能冲阵的猛将,又有能坐镇中军的领军将官。 要是这些人给他宋钦,他也能坦然胜敌。 张远并未说话,只是抬头看向已经有些大亮的天光。 远处,有呼啸和弥漫水汽翻涌而来。 “全军冲阵——” 孙立的声音带着冷漠。 苏长山的战骑在前,后方所有列阵军卒快步紧随。 散落的匪寇唯一的退路就是奔回白露渠,从河渠退走。 不需要人呼唤,所有的匪寇都在商队军阵冲阵的时候,选择了退入河道。 “轰——” 呼啸轰鸣之声从远处咆哮而来。 “什么声音?” 河道之中在泥泞之中奔逃的匪寇迷茫抬头。 “是,是河水……” “轰——” 十丈高的浪头呼啸,裹挟着烂泥、腐朽树桩,还有朽烂的木船,将整个河道吞噬。 河道之中的人,跟烂泥一起翻滚,向着远处冲荡而去…… 当商队战阵冲到河岸边时候,河道已经被大水充满。 赵平岳手中长剑握紧,浑身颤抖。 这才是真正的杀伐! 什么江湖厮杀,什么武道拼杀,在今日所见之前,都不过儿戏! 三千匪寇,一场大水全部裹挟吞噬,能活命者百不存一。 冲阵,大水。 从开始,这场战斗的结果就已经注定。 那些散乱的三千匪寇到死都不知道,他们的敌人早就将这场战斗的每一个步骤规划好。 这些匪寇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敌人到底是谁,又有怎样的手段。 车架前几步冲到河岸边的宋钦差点一头栽进白露渠。 他是薛家云定先生弟子,谋略,军务,都是云定先生门下顶尖。 可是他从未想过,一战以一千军,灭三千匪寇,而且是这等酷烈杀伐。 这水,是早就准备好的。 回头看向牵着玉娘缓步走来的张远,宋钦嘴角哆嗦,面色发白。 这位四姑爷,简直狠辣可怕到极点! “白露渠通联云州,又穿临阳郡,其实我本就有贯通白露渠的想法,也并非为此地匪寇准备。” 张远站在河岸边解释。 他说的是真的。 就是此时再解释,也没人信了。 看周围护卫,还有那些皂衣卫,巡卫军看自己眼神之中的惊惧,张远轻轻摇头。 要是真正的军伍战卒,就不会是这个表情。 到底跟真正仙秦军伍战兵差远了。 “整军,过白露渠,然后休整半日再走。” 张远抬手,浩然之力与血脉神通结合,那数十丈宽阔的碧波凝结。 水浪定住了。 “走吧。” 牵着玉娘的手,张远径直踏在丝毫不动的水面,走向对岸。 河岸边,所有人面面相觑。 踏浪凌波,这是凡人能做到的? 苏长山毫不犹豫,一步跨在水面,脚下微微震荡,大步前行。 “过河。”孙立一声喝,策马踏过水面。 其他护卫,皂衣卫,还有那些东源剑派弟子,迷茫的看着这一切,小心的踏上水面。 …… 一刻钟后,千军过尽,定住的河道再次奔腾。 河岸边,渡过河的军卒和护卫转头,看向张远,目光之中有惊惧,有恐慌,有虔诚,有疯狂崇拜。 张远摇摇头,牵着玉娘往车架方向去。 反正已经让这些人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也不在意了。 “扎营,造饭,全军休整。” 孙立的声音响起。 千人大军全都沉默着,各自缓缓散开扎营。 沉默不是因为累了,是这一夜所见,颠覆了从前的所有认知。 ———————————— 天光大亮时候,曹正权他们百人车队穿过云庭峡。 张远竟然没有在云庭峡中设伏,这让曹正权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 他心里有一把火在升腾。 车队前行,迎面有两道身影踉跄奔来。 “左先生,左先生——” 曹正权身前的青衫文士皱眉,走下车架。 “你们不是在白露渠围杀那商队吗?”左先生看到那两位奔来的武者,面上露出疑惑。 “那商队可截住了?” “截,截……”两个武者面上全是惊恐。 “他们骑兵冲阵,又有东源剑派的强者……” “还有大水,干枯数十年的白露渠中大水灌满……” 两人披头散发,声音之中全是惊惧,全是癫狂。 左先生的面色已经变了。 曹正权从车厢之中探出头来。 “战局到底如何。” 这才是他关心的。 张远军伍出身,能战骑冲阵也正常,东源剑派没想到,不过那不是重点。 大水,他没算到。 但他现在要的是结果。 “都死了……” “我们的人被冲进河渠,然后大水冲来,都死尽了……” “蒋老三死了,黄大脑袋也死了。” “通明剑门的人都被水冲走了,我看他们掌门被树桩压在浪头下,脊骨已经断了……” 两个武者絮絮叨叨,左先生面色已经苍白。 曹正权冷哼一声,将车帘放下,外人不可见,他的手掌在颤抖。 “噗——” 车厢中,曹正权的口中鲜血喷出。 “张远,张远……” 车厢中黑甲大汉忙将曹正权扶住:“长史大人,那张远小人,等我遇到,直接杀了就是。” 曹正权将嘴角鲜血擦去,摇摇头,靠坐车厢缓缓调息。 停住的车队前行,半个时辰后到浪涛翻涌的白露渠边。 曹正权走下车,看着那数十丈的河水,面色阴沉。 “转道百里外有当年留下的石桥,”左先生压低声音,“只是这兜转之间,要多走三百多里路……” “绕道。”曹正权说完,径直上车。 马车转道,他目光落在白露渠对岸的营地。 肉香飘来。 这是在挑衅。 曹正权的额头青筋乱跳。 “噗——” “长史大人气晕过去啦——” …… 张远在车厢中睡过半日,千军整理装备,准备启辰。 “丰和县县丞薛明海前来拜访镇抚司主司张远,带丰和县乡绅见青玉盟薛玉掌柜。” 大军还未动身,被一队人马拦住去路。 “四姑爷,那位就是薛家二爷。” “大爷文武双全,奈何十年前沉沦,三爷儒道高飞,二爷,是薛家未来掌家人物。” 宋钦到张远身侧,低声开口。 与薛明峰和薛文举面容有几分相似的薛明海走上前,目光打量一下玉娘,点点头,然后看向张远。 “后面事情你们不用管了。” “老爷子让我来说一声,剩下事情,我薛家来。” “你带着雨凝侄女一路看看风景就成。” “我薛家经营云州千年,该动动了。” 这话,让张远和玉娘面上都露出笑意。 云州,本就是云州人的云州。 第421章 张远,你敢吗? 从白露渠边往云溪走,还有大约八百里路。 这其中要穿过五县两城。 车队前行不过小半日,前方已经有两百余人阻道。 不对,是夹道相迎。 “丰和县孙家,郑家携乡勇两百,带物资随张爷驰援。” 当先躬身的是一位身穿青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上气度不凡。 宋钦在一旁介绍,这位孙家家主是云定先生弟子,是他师兄。 车队再启程,小半个时辰后,又被拦住。 “平和县县尉薛正大人令,前方有山匪若干,薛大人先行剿灭,青玉盟车队且等片刻。”传令的衙役放声高呼。 那就等。 张远跟玉娘带着孙立几人攀上山岭,看前方数百巡卫与衙役加上青壮乡勇,将百余匪寇围在中间,不断磨杀。 那些巡卫竟然懂得穿插破阵,分割围剿。 “薛正公子是大爷家的。”宋钦又在一旁提醒。 不过半个时辰,那边已经围杀尽了匪寇,一队军卒在一位三旬左右的黑甲青年带领下,飞骑而来。 黑甲青年手中提着一串头颅,到车队之前,将头颅扔下,看向从山岭上走回的张远等人。 “妹夫,我也没什么礼送,这战功算你们的。” 一句话,让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这礼,淳朴。 车队前行两日,进五百里,随行人数从一千增长到四千八百余。 车队之中,开阳境武者多出两位,瑶光境儒道武道修行者多出七位。 云州和临阳郡军职文职官身,一共多出七十余人。 旗帜浩荡,车队已经能打出万军的旗号了。 相反,曹正权那边,先是遇到个庸医,给曹正权治伤的药里巴豆多放了两斤,然后是半道上连着遇到了五个运粪土的车队…… “锦都城那边两万武者已经行程过半,预计会比我更早到达云溪。” “目前前方还有蒲城,奉城的援军在等待,两城周边匪寇基本肃清。” 说话的是一位身穿青色儒袍,佩戴七品文官帽饰的三旬青年。 他叫薛成飞,也是薛家嫡系,玉娘的堂哥。 此时车队休整,张远和玉娘,还有薛明海等人围坐在一起,总结讯息,商讨行程对策。 薛家是云州人,这一次几乎整个云州倾巢而动,四方汇聚,引动的风云让人咂舌。 张远知道,这背后是云州人对这么多年来外人擒杀云妖引动云州动乱的愤慨。 唯有真正的云州人,才会明白,云妖与云州是一体的。 “曹正权还在后方两百里外,沿途我们设置的阻碍会将他的速度拖住。” “按照我们的讯息,目前五爷在云州和临阳郡的商队已经覆灭七成,不过没见到白家那一支商队的影子。” 薛成飞将手中的纸条一张张摊开,将讯息汇报出来。 恐怕曹正权也不知道,这一次他陷入了一片怎样的汪洋。 这一次,五皇子麾下在云州和临阳郡的势力,怕是要被连根斩除。 张远静静听着,并不说话。 他相信这一切都是薛家和云州人的联手所为。 但要说背后没有另外一股力量推动,他可不信。 说不定,通政副使何瑾,新军当中武勋,都已经悄然来到临阳郡,甚至云溪。 大势之间的争锋,落在一片小地方,那就是风起云涌。 “大哥听闻徐厚阳到了云溪,已经赶过去。”薛明海双目之中透出精光,“大哥等这一天等了十年。” 徐厚阳。 这位陈洲天骄当年将薛明峰的手臂击碎,将其碾落尘埃。 可以说,徐厚阳成了薛明峰的一生之敌。 不击败徐厚阳,薛明峰此生沉沦。 世间修行,除了气血真元,浩然灵气,还要有心境相合。 薛明峰的心境破损,要想弥补,只能是与徐厚阳一战。 “我们的时间并不多,”薛明海看向张远,神色凝重,“据确切消息,曹正权手中带了一件仙儒之宝,复刻的山河图。” “此物乃是以仙道手段,仿制儒宝山河图所炼制成的法宝,以儒道手段激发,威力强横,而且,”薛明海深吸一口气,“可收取万钧之物,藏于其中一昼夜。” 仙儒之宝,能藏物万钧。 也就是说,只要曹正权到云溪,用那宝物就能将十万妖魂带走。 一昼夜,他能离开云溪千里。 十万妖魂要是真被带离,那一场席卷云州的妖乱不可避免。 这确切的消息,必然是那与五皇子争锋的势力提供。 这一方势力不一定会直接出手,也不一定会将云州放在心上,但给五皇子添堵,他们是愿意的。 “还有就是,武陵伯目前为止都没有答应截下妖魂。”薛明海面上闪过一丝担忧之色。 没有武陵伯的大军阻拦那猎妖队伍,光凭云州武者,还有薛家子弟拼杀,伤亡会极大。 常年在云溪之中猎妖的猎妖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陈洲三大商行,每一家实力都比以诗书传家的薛家强。 —————————————— 车队继续前行,车厢之中,玉娘面上露出一丝担忧。 对于驻守云溪的十五万大军来说,妖乱或许还是军功。 “真要是一场乱战,不说云州动荡,百姓离散,小郎你恐怕也会被拖在这里。” 看向张远,玉娘低声开口。 张远点点头。 薛家有底蕴,腾洲官场也有布置,但面对五皇子麾下势力,谁都不敢笃定胜算。 那等通天人物手上资源,谁敢想象? “云风鸣说云妖一族的郡王已经出手,希望这位郡王能有他说的那样实力强横,手段玄妙。” 张远看向车窗外,面上露出几分好奇:“说来,这位郡王是人族身份,也就是你的外公,他到底是什么样人物?” 玉娘身上妖族血脉只有一半的一半,就是因为其父和其外祖父都是人族。 但云风鸣不愿告诉张远和玉娘,那位云妖郡王到底是什么样人物。 …… 车队前行一日,在日落之前来到云溪。 还未到云溪,因为车队之前,一杆大旗挡住去路。 “我家主人手上有白龙商行最后的精锐。” “我家主人说了,愿以江湖人的方式解决白龙商行与郑阳血虎张远的仇怨。” “百骑冲杀,败者一无所有,赢者得到一切。” “张远,你敢吗?” “张远,你敢吗?” 浩荡的呼喝之声在山野之间回荡。 三千多阵型严密的商队护卫立在山岗上,山坡上是一队百人战骑等待。 远处的山岗上,一位白须青袍老者与一位黑袍铁冠的老者并肩而立。 “云定先生,我们就以这一战来定十五万镇溪军动向,如何?” 铁冠老者转头,面色平静:“张远是输是和,乃至拒绝一战,都算你输。” “他要是一战而胜,让这白龙商行的最后精锐臣服,我镇溪军也愿帮你一把。” “你知道,要做出这样的选择,我也很难。” 薛云定目光投向那缓缓定住脚步的车队,面色坦然,点点头:“好。” “就以张远这一战来定。” 第422章 神通汇聚,百骑无敌! 青玉盟的车队之前,上百骑军开始集结。 薛明海和身侧的薛正等人都是面色凝重。 张远拒绝了他们安排高手随行的建议,那百军真的就是青玉盟的护卫。 这些前后不过集训过半年的护卫,骑战手段远远称不上纯熟。 相反,对面山坡上那百骑,每一位都是纵横来去的白龙商行精英护卫。 这是白龙商行最精锐的战力。 “祖父大人,那就是张远。” 远处的一座山岗上,身穿青黑薄甲的卫国公府世子邓维承伸手指向青玉盟前方骑军领头位置,恭敬开口。 他身侧,是一位身形高大,衣甲上有狻猊神兽纹的华发老者。 能被邓维承称呼为祖父大人的,只有一人,仙秦武勋国公,卫国公邓云。 仙秦武勋,四阶十二品。 上三品王者,非皇族不能敕封。 其他公、侯、伯三阶九品,最低品级都能对应朝堂四品官职。 国公,已经是皇族之外,武勋顶尖层次。 谁能想到,区区云州,下三洲之地,竟然有一位国公悄然到来。 “何大人竟然将通政副使令交给张远,可见对张远的实力与能力极有信心。”卫国公转头,看向身旁穿着青色儒袍的五旬文士。 镇守郑阳郡,领疏通沧澜江商道职责的腾洲金殿四品通政副使,何瑾。 督领三洲新军的卫国公邓云,还有在沧澜江上可谓一手遮天的何瑾,这两位竟然齐聚云溪。 “仙秦终究是年轻人的,张远虽然出身低微,但能从他身上看到年轻人才有的拼劲。”何瑾看着提刀上马的张远,朗声开口。 “太岳兄那补天之鞭大计,要的就是敢拼敢冲,愿意将一身骨血磨碎,填进我仙秦九洲根基的青年。” 伸手指向张远,何瑾面上露出笑意:“我觉得,他可以去皇城与那些天骄争锋。” 去皇城,与当世天骄争锋。 邓维承对张远的评价已经很高,可是没想到何瑾的评价更高。 “呵呵,希望他这一战,别让何大人失望。”卫国公笑一声,眯起眼睛,目光从青玉盟骑军方向缓缓转开,看向远处山野,目中神色,变成无比的复杂,还有,难舍。 远处山野之中,一位身穿青灰锦袍的中年浑身一震,将目光垂下。 “夫君,怎么了?”中年身侧,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 那是一位穿青白衣裙,束发简洁的女子。 女子双目之中有湛蓝星辰闪烁,眉心是一朵金色的花影,背后,则是轻轻闪动的九彩羽翅。 云妖族。 还是云妖之中的王族。 “这一次,如果能夺到山河图,以其中洞天之力补古云洲天地力量耗损,云妖一族还能有机会延续。”中年男子看着青玉盟的战骑集结,轻语出声。 女子点点头,目光之中的星辰流转。 “那,要是无法夺到山河图呢?” 灰袍男子面上露出温柔,转头看向女子:“那我陪你一起,随云妖一族崩灭。” 女子身躯颤一下,将头靠在男子的肩膀,目光投向青玉盟车队之中的车架上。 “这丫头真像小九啊……” “我们的小九,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长大,已经有了自己心仪的夫婿,应该会开心吧?” …… “那就是张远。”山野树丛之间,一位身穿黑袍,身躯之外有淡淡黑色魔气缭绕的身影低沉声音开口。 魔修。 魔修身侧,身背一柄长枪的挺拔大汉双目之中有精光闪动。 “腾洲人榜二十,一个后辈而已,曹正权当真是胆小如鼠,也不知五爷怎么能看上他。” 大汉目光从青玉盟的战骑身上扫过,看向另外一边的山野,“薛明峰来了,我知道他会来寻我。” “等杀了张远,我这一次不会让薛明峰活着回去。” “这一战后,我也差不多要离开下三洲了。” “一片泥塘,真没意思。” …… 青玉盟的车队前方,看着集结的战骑,苏长山紧紧握住刀柄。 他想随远哥冲阵,可远哥不许,让他好好看着。 不只是他,孙立,肖扬,他们所有人都想能随着远哥冲一次。 站在后方位置的宋钦有些紧张。 哪怕他已经尽力掩饰,还是无法掩盖自己的紧张。 他不是武将,而是儒道修行者,心中也不崇尚武勇。 虽然知道张远战力必然强横,可他依然不觉得如今这等局面,来一场百军对冲有什么意义。 领军者,当以自身安危为第一,临战求不败后求胜,兵书上写的。 宋钦觉得张远定然是很少读书的。 “呜——” 冲锋的号角声响起。 青玉盟的百骑汇聚,战马奔踏,随着张远往山坡方向冲去。 在外人看来,没有山势之利,张远选择提前冲阵,算是有几分临战经验。 但无论怎么说,以青玉盟百骑冲锋,都不算什么好选择。 对方山坡那百骑的煞气凝重,气血升腾模样,完全不是青玉盟的战骑能比。 “苍啷——” 张远右手长刀出鞘,厚重的古秦刀刀锋上闪动淡淡的煞气。 他胯下的战马速度越来越快。 他背后的青玉盟战骑也跟着提速。 原本的战骑阵型开始松散。 这一幕,让周围观望的一道道身影面上透出疑惑和失望。 战阵松散,战力削减,张远没有展现出一位战将该有的领军手段。 两军对冲,追求战骑速度是没错,可为速度而忽略了战阵之力,这不是良将所为。 “有几分血勇,也仅是如此。”山野之中,背着长枪的大汉摇摇头,目中透出几分轻蔑。 “到底是皂衣卫出身,学什么战阵冲锋。” 大汉身侧的魔修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看着山坡之上冲阵的两军。 五百丈。 三百丈。 山坡上冲下的战骑整密,煞气升腾,凝为狂傲的虚影。 这是一支身经百战的武者组成骑阵,那领头的黑甲中年,身上更是有着半步开阳的气血激荡。 这等气势在前,便是千军也能冲开! 百骑当千! 这是一支真正的精锐! 远处观望的目光都化为凝重。 “诸位兄弟,你们怕死吗?” 张远的声音响起。 他身后,冲阵的百骑全都低着头不说话。 无话可说,既然已经随张远冲阵,怕死又能怎样? 何况他们的控骑手段,能随着张远冲阵已经是极限,没了精力再说话。 “青玉盟的兄弟们,一年前我们死了就会被扔进沧澜江,世上无人晓得。” 张远策马奔行,声音回响在山野。 “今日我们是郑阳仙商护卫,是受官府征召来云溪,我们死在这里也是为仙秦战死。” “今日我们要是战死,仙秦会有抚恤送到我们家中。” “功勋碑上会留我们的名字。” 策马奔腾,张远的声音带着激昂与炽烈。 一年前战死,那是江湖帮派械斗,死了就死了。 今日,那是为国捐躯。 跟在张远身后的青玉盟护卫面上露出激动。 气血在升腾。 原来他们已经不是草莽。 他们是英雄。 生死之前,他们心中有一种神圣之感升起。 “庐阳府丁家巷张远,今日死战——” 张远的长刀扬起,他身上,一道凝重的气血激荡而起。 “枫林县陆强死战!” “长林县徐三河死战!” “白苣县林大平死战!” 一声声低吼在张远身后响起,气血凝聚,与张远身上那气血相合。 带着金色纹痕的白虎虎影笼罩方圆千丈。 武道神通。 白虎啸野。 “神通。”薛云定身旁的铁冠老者一声低喝。 “武道神通……”青玉盟的车队中,赵平岳只觉浑身震颤。 “怎么可能!他已经凝聚武道神通!”山野之中,背枪大汉见了鬼一般一声惊呼。 “那就是他的武道神通!”邓维承瞪大眼睛,低呼出声。 “武道神通,好,好,好。”何瑾身边的卫国公长笑。 “仙秦镇天司白虎神通!”那云妖身侧中年双目之中迸发神采,口中低喝。 神通汇聚,百骑无敌! 第423章 第二道天裂! 神通之力笼罩,白虎之力灌注,所有紧随在张远身后的百骑力量叠加,身上气血瞬间沸腾。 那零落的战马速度提升,追上张远的战骑,原本松散的战阵化为一柄长枪,虎啸之声响彻。 前方,本冲阵而来的战骑被武道神通之力冲击,那百骑只觉得头颅似乎被重锤撞击,浑身颤抖。 原本严整的军阵直接崩散。 那些冲阵的战马更是目中惊惧,嘶鸣着要转头败逃。 这就是武道神通! 天境之下,神通无敌。 天境之上,金身为尊。 仙秦天下,武道修行的至强,天罡地煞,神通金身。 唯有真正的天骄,才能有机会凝聚神通。 这个天下,是强者的天下! “杀。” 张远手中长刀压下,刀锋外展,裹挟罡风,与前方冲阵而来的身影撞在一起。 “刺啦——” 古秦刀的锋锐,将那柄碰撞在刀锋上的长刀斩断。 厚重的刀锋,将对方的腰腹撕开一条血口。 两马交错,煞气碰撞犹如雷鸣。 张远的身躯伏在战马上,长刀刀锋带着战马冲阵之力,带着白虎神通之力,带起一路血红,领着背后的战骑将山坡上对撞的骑阵撕开,撕碎。 就如同一块豆腐被切开,毫无波澜。 真正的武道天骄,身聚神通的强者,展现的战力永远不是能想象的。 他们的敌人,只有自己。 山岗之上,车队之前,四周山野,一道道目光注视下,张远所领的战骑划过弧线,立在山坡前。 与他们对冲的那一队战骑,已经只剩七八人慌乱的牵扯战骑回头。 那位领军大汉脸上一道血痕,衣甲上多了一道碎裂的豁口。 “一战破百骑,这就是天骄之力吗……”宋钦立在那,嘴角颤抖。 他想过张远如何冲阵,想过张远血战惨败,或者惨胜。 可他没想过,张远能这样轻易将对方的军阵切开,直接践踏过去。 “雪域之中,他就是如此。”看着山坡上的张远,邓维承轻声开口,面上全是感慨。 世间勇将无数,但同辈之中,冲阵之将,他邓维承只信张远。 “年轻就是好啊……”何瑾轻笑,眉眼间透着得意。 卫国公背着手,神色之中透出几分郑重。 “雨凝,有个好夫婿,小九不用担心了。”山野之中,九彩羽翅的云妖轻语,她身侧的男子点点头,双目之中有精光闪烁。 “他已经凝聚神通,他竟然凝聚了神通。”另一边的背枪大汉握着拳,双目之中有一丝惧意。 他身侧的黑袍魔修将衣袍紧一下,似乎感觉到寒意。 薛家家主薛云定抬手轻抚长须,面上多出几分笑意。 他身侧的铁冠老者面上神色复杂,不断变幻。 “神通,这才是真正的天骄。”无人的山林间,盘膝而坐的薛明峰口中低语,他背后一柄尺长的小剑静静悬浮。 山坡之上,张远长刀前压,战马四蹄踢踏。 他身后,战骑汇聚,全都举起刀锋。 气血,在沸腾。 “我仙秦以武为尊,以勇为荣!” “我仙秦军阵屠灭万域,靠的就是不惧生死的武勇。” 长刀指向对方仅剩的八匹战骑,张远缰绳扯起。 “今日,我赐予你们英勇战死的荣耀——” “赐予你们战死的荣耀——” 毫发无伤的战骑紧随,凝聚的气血烟柱升腾,金色的猛虎虚影再次汇聚。 武道神通。 战死的荣耀吗? 那聚在一起的战马上,仅剩的白龙商行精锐护卫浑身颤抖。 “当啷。” 长刀掉落的声音被奔腾的战马声音遮盖。 那牙齿打颤的声音更无人能听到了。 “白雀,愿降。” 那位领头的黑甲武者滚落战马,跪伏在地。 剩下战骑连忙跟着滚落。 战死的荣耀,不是谁都愿意要。 仙秦战卒,以战死沙场为荣。 可对于一群拿命换钱的江湖武者来说,战死山野,何来荣耀? 不如活着。 张远战骑冲到,一扯缰绳,战马人立而起,跨过地上跪伏的身影。 战骑嘶鸣,张远回头看向山岗上那三千白龙商行残存精锐。 “你们呢?” 声音淡漠,目光之中仿佛猛虎凝视。 这一刻,没有人敢与张远对视。 那三千商队护卫相互看看,缓缓低身,单膝跪地。 臣服。 远处,薛云定哈哈长笑,看向身侧的铁冠老者:“武陵伯,说话可算数?” 铁冠老者点点头,看一眼那放声呼喝的青玉盟车队方向,点点头:“走吧,既然镇溪军要动,那就要一战定乾坤。” 远处山野之间,一道道身影或长笑,或惊慌,缓缓退走。 “猛虎——” “猛虎——” 青玉盟的车队之中,欢呼声音穿透云层。 那金色的猛虎虚影虽然散去,却仿佛已经铸在所有人的心头。 大半日后,曹正权所领的百人到来。 几位躲藏在山林之中的武者迎上前,将白龙商行精锐覆灭臣服事情禀报。 “蠢货,一群蠢货,咳咳咳——” 曹正权苍白的面容透出涨红。 咬着牙看向远处的云溪,他握紧双拳。 “张远,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 …… ———————————— 云溪不是溪。 云溪是方圆数百里,大雾弥漫,不见五指的荒原。 每年惊蛰时候,云州百姓走进云溪,寻找九彩春蚕,带回家中,喂养出九彩蚕,吐出九彩丝,织成九彩云锦。 唯有云溪之中才有九彩蚕,云州人自家留的蚕茧,再孕育的春蚕,只有七彩,六彩,最终化为寻常的蚕。 云溪的迷雾之中,有一道通往外域的天裂。 这不是秘密。 仙秦天下,九洲各处都有天裂。 武陵伯麾下的十五万镇溪军,就是驻守云溪,随时应对从天裂之中踏出的云妖。 镇溪军大营,玉娘领着青玉盟一千受征召的护卫已经担负起后军转运职责,将各处物资收拢登记。 张远则是以镇抚司营首都尉身份,被征召为督战卫军。 其他薛家子弟和各处汇聚而来的武者,则是被拒在大营外,单独驻扎。 “确切消息,陈洲丰泽长运两商行组建的猎妖人队伍要穿过天裂,踏足云州。” “以往时候猎妖人不会从此地进出,他们有另外的渠道。” “这一次不知为何不同。” “镇溪军以往时候与猎妖人互不干涉,只堵住天裂之地不准云妖大队冲出。” 张远面前,身穿黑甲的玄甲卫王宁,还有一位黑衣卫将讯息汇总。 “根据黑衣卫冒死探查,云溪天裂之中,已经汇聚百万以上云妖。” “这是百年来,云妖汇聚最多的一次。” “百万云妖冲出天裂的话,云州就真的乱了。” 王宁将一张张纸卷送到张远面前放好,低声开口,声音凝重。 张远看着面前的纸卷,默然不语。 他斩杀白龙商行的精英护卫,反哺气血时候已经从记忆之中看到许多画面。 白龙商行,还有陈洲大商行,以及其他五皇子麾下势力,一直都在云溪天裂背后云妖生存之地猎杀云妖。 云妖之魂会被收集,作为炼制妖灵战傀的灵材送到雪域。 天裂之后,其中还有一方魔道大宗驻扎,实力虽然不能与其中云妖一族正面交锋,但能不断蚕食云妖生存之地。 只是五十年前云妖一族突然出现的郡王善于领军征战,让云妖一族实力强盛起来,猎妖人和魔宗都只能四处流窜。 “到底他们要怎么才能将十万妖魂带出天裂之地呢……” 张远目光落在那一张张字条上,双眉紧锁。 不只是他,封锁天裂的镇溪军主将武陵伯也是不知,那些猎妖人怎么将妖魂带出天裂。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妖魂被带出天裂,再送出云州,就是云妖大军席卷云州乃至三洲之时。 “咚——” “咚——” “咚——” 张远感觉自己的胸口在震动。 不是胸口,是自己的骨髓,骨髓之中的血脉之力。 他握紧拳头,抬头看向大帐之外。 “儒道至宝。” “国相张天仪的刻刀。” 当初杜家和郭林阳等人半路截杀,儒宝浑天仪封禁天地,欧阳凌和涂皓就是以儒宝刻刀破了天地封禁。 “除了刻刀,还需要……” 张远的双目之中透出杀意。 “张相血脉。” “轰——” 远处,天穹之上一道刻痕闪现。 那湛蓝天穹似乎被撕开一道裂口。 一柄沾染鲜血的青铜刻刀虚影一闪而过。 “云妖栖息之地的猎妖人用儒宝刻刀破开第二道天裂!” “他们不是从镇溪军驻守的天裂回归仙秦!” 第424章 仙秦天地护佑,万军横行无敌! “呜——” 长鸣的号角声响起。 驻扎十五万大军的军营轰然而动,一道道身影冲出军帐。 大军集结。 一座座军阵气血烟柱升腾而起。 镇溪军只是下三洲中一处天裂的驻守军,在仙秦军伍之中战力绝对垫底。 就是如此军伍,大军汇聚时候,也能看到恢弘煞气弥漫。 仙秦天下,军卒的武勇是刻在骨子里的。 仙秦武卒,是九洲天下的根基。 “大将军令,前军战骑阻敌,务使天裂之敌离开云溪!” “全军开拔,围剿天外乱匪!” 一道道命令在大营上空回响,十五万大军闻声而动。 镇溪军的职责就是驻守天裂之地,如今有人再开一道天裂,要是这道天裂之中有域外邪魔踏入秦地,那整个镇溪军上下皆斩。 “轰——” 奔腾的战马踏碎原野,三万战骑冲击而去,带着一路浩荡的烟尘。 张远所领的一百皂衣卫紧随三万战骑之后,策马奔行。 张远身穿黑色玄甲卫衣甲,身后王宁等人面色凝重,紧随其后。 这些皂衣卫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战,此时三万大军出动,所有人都是心头震颤。 万军丛中,个人的力量渺小到极点。 大军穿过迷雾,战骑前方可见天穹一道黑色裂纹,似乎要将整个天地贯穿。 那裂纹下方,是深幽不见底的黑暗。 远处,一队至少五万人的队伍,一辆辆大车上装载着青色的布幔遮盖货物。 那就是从云妖一族圣地抢夺的十万妖魂! 绵延的车队,就是丰泽与长运两大商行组建的猎妖队伍。 “呜——” 号角声震彻云霄,三万战骑向着那猎妖队伍冲去。 前方车队开始加快速度,要摆脱追击。 天裂之前,一队至少万人的猎妖人队伍横在大道前。 这些都是在云妖聚集之地厮杀无数年,身经百战的武者,哪怕是凌乱阵型,也可见相互之间似有似无的牵连。 万军阻敌。 “轰——” 三万战骑冲锋,速度提升。 毫不犹豫,直接冲阵! 真正的战场就是如此直截了当。 一道道锥形的战阵汇聚,一头头百丈异兽的血色虚影浮现。 仙秦战阵,万域无敌! 奔踏的战马,扬起的刀锋,厚重的战甲,冲霄的气血。 这一刻,随军前行的张远只觉热血沸腾。 他身上的气血不受控制的鼓噪,天罡之力在身周浮现。 大势。 三万战骑冲阵的大势,引动他身上力量相融,大势感悟。 势如洪水,风雷随行。 如此冲阵,生死已经放在一边。 张远身后,百骑皂衣卫身上气血浮动,与张远气血相牵,凝为一尊白虎兽。 杀伐之兽,神兽白虎。 “杀——” 前方战骑一声长喝传出,冲阵的锋锐猛然切入那阻敌的武者战群。 践踏。 分割。 横扫。 没有语言能形容那等冲击的厚重与刚烈。 阻住战骑之前的一万武者仿佛张开双臂的蝼蚁,在巨象面前被滚滚滔滔的大势碾碎。 唯一证明他们来过的,只有荒原大道上留下的入泥鲜红。 三万仙秦战骑冲击一万江湖武者,从接战到一战杀透,不过一炷香的工夫。 几乎无损的战骑重新集结,再次奔行前进。 激荡的气血似乎要将天穹染红。 张远持着刀锋染血的古秦刀,策马奔行。 张远曾在雪域之中领万军冲阵。 可那等新军残军的冲阵,与今日三万铁骑冲阵完全不同。 雪域之中拼死的冲杀,与今日这等大军成阵,气血化兽,碾压式的战阵冲击完全不同。 他身上气血与真元力量激荡,身周的天罡大势震动,与身后百骑相合,然后再与周围的一座座军阵牵连。 整个天地似乎都在自己的头顶震动,随着战骑前行,无尽的天地之力锤炼身躯。 怪不得沙场武将都愿掌军冲杀,这等天地之力加身,随时随刻提升修为,熬炼筋骨的感受,实在是太让人沉醉。 仙秦天地护佑,万军横行无敌! 畅快! 一道道异兽的嘶吼,虚影咆哮的身影浮现,代表着大军气势的激昂。 “郭尚,万级功勋我丰泽商行送你了,适可而止吧。” 前方,山道上一位身穿黑色衣袍,背着双手的五旬老者面色平静的开口。 老者身后,十多位手持刀枪,身形挺拔,气息凝重的身影静立。 郭尚,就是镇溪军三万战骑的统领,五品御魔将军。 “杀。” 这是郭尚的回答。 干脆简洁到极致。 刀锋已经染血,还想和解。 以前相安无事是不愿起太多纷争,可现在猎妖人再开一条天裂,分明是要断镇溪军的前程。 这是生死大仇。 那就生死来见! “轰——” 战骑气血汇聚,化为万丈血色长枪虚影。 前方黑袍老者面色凝重,身上气息升腾,引动身周天地震荡。 天境! 陈洲三大商行之一的丰泽商行最顶尖强者,天境大修! 如同腾龙一般的灵气涌动,在其周围化为层层的浪涛。 “峰峦如聚。” “山河,成阵——” 老者身周的灵气化为千道炫目的流光,在周围山野之中交错,凝为一座座绵延起伏的山岳虚影。 仙道阵法,灵气化为山岳,能镇天地。 一位仙道天境大修的手段,以阵法展现出来,百里风云激荡。 这山岳阻在战阵之前,犹如天堑。 仙道天境,恐怖如斯! “杀。” 战骑前方,第二道“杀”字响起。 前冲的三万战骑抬手,手中刀剑挥舞而出。 鲜红的气血力量汇聚,那长枪虚影化为凝实,轰然扎出。 “轰——” 百里天地震动。 前方绵延的山岳被长枪刺穿,带出一道道的虚幻裂纹。 “嘭——” 那仙道阵法所凝聚的山岳被一枪震碎。 血色长枪穿透山岳,径直飞出,追上前方五万逃遁的车队,枪锋带着呼啸罡风,将那车队后方的武者身躯撕碎。 至少三百武者身躯在那血色的枪锋前化为碎片。 “轰——” 战骑冲过荒野,向着前方奔去。 紧随战阵的张远回头,看荒野上有散落的灵气飘散。 这是一位天境大修仅存的遗留。 仙秦军阵,万骑冲锋,一位仙道天境在军阵面前,被撞成尘埃。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 仙秦军伍,横扫万域。 领军的郭尚长喝,三万骑兵追上奔逃的猎妖人队伍。 “镇溪军战骑至,域外匪寇束手,否则,屠之。” 第425章 云侯 绵延战骑将车队围住,不断旋绕。 五万猎妖人挤在一处,大车相连。 后方,十万镇溪军大军已经掀起滚滚烟尘而来。 鲜红的气血烟柱,引动天穹震荡。 镇溪军大军到来,这些妖魂运不走了! 张远目光落在前方车队那一片片布幔之上,目中闪过精光。 追捕猎妖人车队的过程,是不是太容易了? 看着十万大军浩荡而来,猎妖人车队之中,一声长笑传出:“郭将军,我丰泽商行做的是正经生意,这五万车清菱铁矿早已报备。” “至于天裂,那与我等无关。” 随着车队之中声音响起,一张张掩盖大车的布幔掀开。 五万车铁矿! 不是十万妖魂! 这里根本没有从云妖圣地带来的妖魂! 妖魂呢? 领三万战骑围堵猎妖人的郭尚变了神色。 “嗡——” 远处,镇溪军大营所在的天裂方向,轰鸣声音响起。 这一刻,整个云溪,周围方圆数千里的云州天地,都震动起来。 “真正的妖魂,还在那第一道天裂位置!” 一万武者,葬送。 一位天境强者,陨落。 这一切都是为了引镇溪军大军追击,就为了换镇溪军大军弃防那第一道天裂位置。 真正的妖魂,还是从那一道天裂送出! 张远骑乘在战马上,目光转向镇溪军大营方向。 那边,就是第一道天裂位置。 他承认,哪怕是他,也没有想到,猎妖人会从那一道天裂送出妖魂。 这第二道天裂的开启,不但出其不意,而且耗损的浩然之力和天地之力绝对庞大到不敢想象。 开启一道天裂,数万大军踏出,还以一万武者阻道。 甚至,一位天境大修布设仙道阵法,阻拦战骑。 这要说车队运送的不是妖魂,谁敢信? 这等狠辣的策划布局,绝不是那位五皇子府长史曹正权所为。 曹正权出身皇城,眼高于顶,根本不可能布置出这等断尾求生一般的局。 最有可能的,是一直在云妖栖息之地猎妖的猎妖人统领。 脑海之中的记忆不断交错,张远双目眯起。 “云侯。” 云侯不是武勋官职,而是五皇子麾下执掌猎妖人大军的统领代号。 这位云侯少以真面目示人,百多年前就踏入天裂之地,指挥其中数十万猎妖人屠戮云妖。 云妖一族数十次围剿,都没有寻到云侯的踪迹。 这一次侵袭云妖圣地,劫掠十万妖魂,就是云侯亲自指挥。 猎妖人大军护送十万妖魂出云溪的谋划,必然也是这位云侯策划。 “嘭——” 第一道天裂的方向,一道道金色的烟火升上天穹。 这是留守的镇溪军和皂衣卫传出的紧急求援。 大营之中的两万镇溪军,还有周边散落的云州武者,各方汇聚的援军加起来有超过五万人。 可那五万人绝不是冲出天裂的猎妖人对手。 最关键是妖魂从那里送出,云妖大军也必然从那边杀出。 两万镇溪军和三万各方援军在百万云妖的冲击下,会直接被撕碎。 “玉娘!”张远握紧拳头。 玉娘和一千青玉盟护卫都在大营。 “郭尚,回援大营!” 十万镇溪军之中,一声高喝响起。 武陵伯的声音。 镇溪军中唯有郭尚所领的三万战骑有快速奔袭的手段。 哪怕是刚战一场,且围拢五万猎妖人车队,此时的三万战骑依然战意澎湃。 “诺——” 郭尚一声高喝。 “诺——” 三万战骑齐声高喝,声音震颤荒野。 转头看向那五万猎妖人车队方向,张远深吸一口气。 放弃围捕的五万猎妖人,镇溪军全部回转? 如果,那边也是疑兵呢? 十万妖魂,到底在何处? 他脑海之中,之前斩杀的猎妖人记忆不断翻涌,寻找着其中的蛛丝马迹。 “云侯。” 张远双目之中迸发无尽精光。 云侯不在第一道天裂,也不在此地的五万猎妖人之中。 云侯,还在第二道天裂之内! 云侯在何处,那十万妖魂就一定在何处! “督战官张远请求入天裂探查敌情——” 张远一声高喝,手持长刀,战马调转,向着后方的天裂方向冲去。 他身后,王宁等皂衣卫微微一愣,紧随其后。 张远是督战都尉,张远去何处,他们这一队皂衣卫自然紧随。 不远处,身穿黑色战甲,集结战骑的郭尚面上露出疑惑。 远处,十万镇溪军中端坐战车之上的武陵伯双眉紧皱。 如此情形,张远难道分不清轻重? 封堵第一道天裂,截住那十万妖魂才是头等大事。 十万妖魂截不下来,不只是镇溪军大难,整个云州也要乱。 还是说,张远分明是看到战势不利,要以自己踏入天裂,不在云溪来逃脱罪责? 他张远就算能逃脱,其夫人薛家那位四小姐不也会被乱军裹挟,死在云溪? 看着张远领一百皂衣卫冲向天裂,五万猎妖人车队之中,两位身形高大的黑袍大汉相互对视一眼,面上神色凝重。 “此人恐怕要坏云侯大事,我去杀他。” “不能动,我们本就是疑兵,一动,就会被看出不妥,武陵伯不是傻子。” 两人低语,目光紧盯战马奔腾的张远。 张远领着一百战骑,全速向着那天裂方向冲去。 “郑阳血虎张远?” “某家陈洲徐厚阳。” “今日遇到,可敢一战?” 前方,云雾之中,一道声音传来。 一位身穿黑甲,手持长枪的大汉从云雾之中迎着张远快步而来。 陈洲徐厚阳,陈洲天地人榜第八。 十年前,这位在锦都城击败云州天骄薛明峰,踏其名声于尘泥。 没想到今日这位已经到云州,且出现在此地。 “徐厚阳?”武陵伯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徐厚阳?”郭尚抬头,目中闪过战意。 “徐厚阳?”张远原本紧绷的面容之中透出一丝笑意。 徐厚阳在此,那曹正权呢? 曹正权如果在,那云侯在不在? 张远马头一带,根本不去管徐厚阳,向着天裂方向冲去。 徐厚阳手中长枪前指,转向张远。 “徐厚阳,你的对手是我。” 云雾之中,一道身影缓步前行。 云州薛家,薛明峰。 张远策马前行,前方荒野之上,一位手持大剑身穿黑甲的中年挡住去路。 “雍州陈明虎,张远,你过不去。” 曹正权的贴身侍卫,五皇子府校尉军官。 张远的目光越过陈明虎,看向天裂之前。 身穿青袍的曹正权手中捧着一卷图册,缓步前行。 “杀。” 张远手中古秦刀横握,背后金色猛虎虚影浮现,战骑飞奔,向着阻道的陈明虎径直冲去。 今日,无人能阻他入天裂! 第426章 三息,斩开阳! 站在原地的陈明虎面色凝重,炽烈的罡气激荡,冲天的血色光柱浮现身躯之外。 开阳境。 张远背后,金色的猛虎凝实。 战马奔踏,后方皂衣卫战骑力量汇聚。 不是一人之力,而是百人力量叠加。 武道神通,白虎啸野。 战骑冲阵。 “武道神通。”口中低语,陈明虎手中大剑举起。 他不是那等能凝聚神通的天骄人物,但他也是雍州大族出身,自身天赋与实力卓绝! 能凭自身实力和潜力入五皇子府做侍卫校尉,他也是真正的精英! “杀——” 一声长啸,陈明虎大剑斩出。 一道丈长的剑气从大剑的剑身上蔓延,迎着张远当头斩下。 就算是领悟神通的天骄又如何,他陈明虎可不是弱者。 能在高手如云的皇城争夺到五皇子侍卫身份,他怎么可能是弱者! “丈长剑气,开阳武修,难啊……” 远处,领军回转的郭尚目光扫过,轻声低语。 他是惯于领战骑冲阵的骑将,能在最短时间组成骑军战阵,引动军阵之力。 也正是如此,他更知道,凭借百骑之力,要冲一位武道开阳境有多难。 张远策马冲阵,看剑气当头飞斩而来。 他身上,战意凝聚到极致。 这一刻,他仿佛感应到周围天地的力量化为无尽的浪涛,随着他的冲阵汇聚翻涌。 他心头有一丝明悟。 天地眷顾,大道加身。 他是仙秦镇抚司营首都尉,是仙秦军卒,此时为探查天裂而冲阵。 仙秦天地需要他这样的人。 管他什么生死,管他什么胜负,仙秦天裂在前,他张远就是要踏过去! “轰——” 借战马冲击之力,张远飞身而起,直上三丈! 这一刻,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面对一位开阳境武修,张远选择正面交锋! 古秦刀横握,双手持刀,刀锋上暗沉的流光瞬间浮现。 刀芒! 这是刀气凝聚,是已经超越刀气层次的刀芒! 唯有天罡或地煞凝练,武道大势或者意境踏过巅峰,才能刀气化芒! “刺啦——” 刀芒与剑气撞上,那璀璨的剑气在张远的刀锋之前,就好似被泼入凉水的滚烫热油,轰然炸裂。 开阳境武道强者的剑气,被一刀斩碎! 一息! 一位开阳境武道大修的剑气,一息被破! 张远人在三丈高处,刀锋从横斩到高举,身形夹带风雷之声,引冲阵之力,一斩而下! 白虎呼啸,引阵而斩! 张远这一刀,可谓军阵战法极致! 没有人能想到,出身镇抚司的张远,怎么能如沙场百战的骑将,引阵力,化刀芒。 五尺刀芒透着血红,从天斩落。 刀锋未到,陈明虎已经感觉身躯被禁锢锁定。 神通与战阵之力汇聚,化为无形力量,锁定他的身躯。 这一刀已经躲不掉! “喝——” 陈明虎长喝出声,身后的开阳境气血光柱炸裂,凝为自身剑锋上的璀璨。 长剑抬起,他迎着斩落的刀锋硬顶上去。 他不信。 就算张远实力强绝,也不过是区区瑶光境而已! 天骄又如何,当真能逆天不成? 看着抬剑立地的陈明虎,张远的身躯之中,血脉力量悄然运转。 一层外人不可见的淡淡金色龙鳞在他身躯之外浮现。 真龙之力,肉身极致! 这一刀之中携带的力量有多强,张远自己都说不清。 战阵与天地之力随身而动,让他有一种能一刀斩碎山岳的感觉。 他能感觉到,这一刀如果真借天境之力加持,绝不比当初陶景在洞园湖一刀斩断百里山脉弱。 唯一的不同是他这一刀无天境之力引天地之力加持,也不是斩山断岳,而是将力量聚于一刀,斩一人! “昂——” 罡风之中透出龙吟虎啸。 长刀斩落,呼啸的罡风将周围的云气雾气驱散。 那刀锋上的锋芒,十里可见。 “当——” 长刀斩在陈明虎手中大剑上,传出的震响,几乎传彻百里! 立在原地的陈明虎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张远。 他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往后倒飞出去! 陈明虎完全想不到,张远的肉身力量竟然强到这等程度! 这力量,已经超越了他肉身能承载的极限! 陈明虎倒飞的身躯之上,双臂上筋骨崩碎,鲜血飞飚。 他的肩骨崩碎,臂骨从双肩穿出。 他的脊骨和内脏直接被震碎,一口黑色的鲜血喷出。 他的双腿被一刀之力震断。 散落的开阳之力在身躯之中乱窜,让陈明虎双目之中只剩赤红的迷雾。 第二息! 从张远飞身断剑气,再到一刀斩退陈明虎,到此时不过两息。 “卑职,尽力了……” 看着两步追上的张远长刀横斩,陈明虎低低轻语。 “刺啦——” 追上陈明虎的身躯,张远长刀一带而过。 一颗头颅飞起,鲜血飙溅五丈。 后方,奔踏的战马冲来,张远长刀归鞘,探手抓住战马缰绳,身形翻转上马。 他另一只手伸出,将陈明虎飞落的头颅抓住,高高举起。 三息! 斩将! 从冲阵到出刀,飞身斩将,再重回马背,整个过程不过三息! “三息斩将,当世猛将!” 十万镇溪军中,有声音响起。 “三息斩开阳,如此猛将,是我下三洲能有吗……”郭尚看着一手持头颅,一手压后腰刀柄,策马前冲的张远,口中喃喃低语。 “三息,斩一位开阳境……”五万猎妖人车队之中,领头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浑身一个哆嗦。 如果刚才他俩出手,结果不会比陈明虎强多少。 他们的实力,还不如陈明虎。 十三万镇溪军,五万猎妖人面前,张远率百骑战阵,三息斩开阳。 这就是仙秦军阵! 这就是仙秦能镇压万域的军阵! “当真是一头猛虎啊……” 看着百骑冲向天裂,武陵伯轻声感叹。 “当真是一头猛虎啊,当初是我们轻视你了。”天裂之前,穿着青袍的中年文士手中握一把折扇,看着冲阵而来的战骑,轻声开口。 “陈洲陵阳府左明。” “修春秋儒道六十年,于云台山修行二十载,入皇城嵩明书院修行十年。” “我不知道我今日所为对不对。” “或许,时间会给一个答案。” 看着张远冲阵而来,中年文士抬手,折扇展开。 折扇之上,花团锦簇。 “十里繁花,山川锦绣。” “入眼如烟,醉。” 万千繁花向着张远当头落下。 繁花迷眼,那香气与迷颓之色,似乎要将天地迷醉! “儒道神通!” “儒宝!” “春秋儒道,言出法随,该死!” 镇溪军中,数道惊呼声响起。 “嘭——” 下一瞬,张远的战马毫无阻碍的撞在那青袍文士左明身上,将其身躯撞飞,手中折扇撕碎。 血脉神通,万法不侵。 迷眼的繁花,言出法随的儒道神通,在张远面前狗屁不是。 “杀。” 张远手中长刀出鞘,目光紧盯天裂下的曹正权。 天人境儒道大修,五皇子府长史,手持儒道至宝山河图的曹正权。 天裂下,曹正权缓缓转头,双目之中透出淡漠的杀意。 “蝼蚁。” 第427章 镇天司青龙堂,青龙部众 天人面前,一切皆蝼蚁。 曹正权双目之中的杀意汇聚,抬手,一道青色的浩然之力引动天裂之前的山石化为洪流。 这才是儒道浩然之力的真正用法,天地随心而动。 那山石洪流如同巨龙一般,向着张远和他身后的战骑一起撞去。 这是神通,又不是完全神通,那山石汇聚之力,张远的血脉神通破不掉。 他的肉身虽然强横,但也绝对扛不住山石洪流冲击。 就算他能扛住,他的坐骑,他背后的所有战骑,都会被碾为肉泥。 天人之下皆蝼蚁。 看着那当头的洪流,张远终于对这句话有了足够的理解。 “曹正权,云州,该是云州人的云州。” 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嘭——” 随着这句话,那山石洪流轰然崩碎。 身穿锦袍,头戴玉色发冠的薛家家主薛云定身形凌空,好似仙人一般,一步十丈,虚渡长空而来。 这等手段,分明是天人境! 与薛明峰交手的徐厚阳双目之中闪过忌惮,长枪横扫,径直后退。 “云州是云州人的云州?”曹正权看向薛云定,面上露出嘲弄之色,“九洲天下皆属仙秦,你说云州是云州人的云州?” “区区赋闲朝官,薛云定你想谋逆?” 一声长笑,曹正权手中托着山河图,一手握住一支青玉墨笔,身上金色的浩然之力激荡流转。 “本官朝堂五品,王府长史,奉令巡查三洲,既有谋逆大罪,当镇之。” 曹正权声音好似雷霆,身周的金色浩然力量聚为笔尖的流光闪耀,化为一个大大的“镇”字。 那金色大字一出,方圆百里天地似乎都被直接镇压。 十万大军上空的气血烟柱,都动荡不定。 金色大字从天而降,向着薛云定当头砸落。 这大字落身,就是一位天境儒修也会被直接震碎筋骨,破碎道心意境。 这是儒道官员借天地之力,秉持仙秦气运运转,一击之力,几乎无解。 除非—— “轰——” 那金色的大字砸在薛云定身上,却连他身上衣衫都没有震碎! 曹正权瞪大眼睛,面上全是不敢置信神色。 不只是他,此时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凌空不动的薛云定。 这一击,为何他能无损? 曹正权是五品长史,薛云定已经无官无职,他怎么能挡住奉持天地与朝堂气运的一击? “昂——” 薛云定身周,一道龙吟声音响起。 一道青色的龙影浮现。 “青龙?”张远一愣,看着薛云定,口中低声轻语“仙秦镇天司,青龙堂,青龙部众。” 镇天司四部,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玄武堂聚于皇城,乃是帝王铁卫。 朱雀隐于江湖,仙道武道宗门之中皆有其影。 白虎督战,军伍之中可代掌军权。 青龙,则是在朝堂,不显露身份的话,外人根本不知谁是青龙堂的人。 “青龙,你是镇天司的人!”曹正权双目之中全是惊惧,瞪大眼睛,面色惨白。 “青龙堂,怪不得……”镇溪军中,武陵伯看着薛云定身影,喃喃开口。 怪不得薛云定敢与曹正权直面交锋。 怪不得当年薛云定敢将薛家分散离开家族。 怪不得薛云定敢聚云州之力与五皇子布置的力量争锋。 他背后是镇天司,是镇抚司指挥使,是仙秦帝皇! 镇天司直属镇抚司指挥使执掌,是皇帝亲自掌控。 也就是说,云州的安排,分明出自皇城! “曹正权,陛下眼中,云州也是九洲的一部分,你们做的太过了。” 薛云定身上浩然之力激荡,青色的游龙在身周缠绕。 他抬手,一掌向着曹正权拍下。 青色的游龙一声咆哮,冲向曹正权。 那龙影似乎带着难以抵挡的力量,让曹正权身躯不能动弹。 周围的云气也被那青龙力量裹挟,向着曹正权笼罩过去。 “云侯救我——” 曹正权惊惧的高吼。 云侯! “嗡——” 一柄青铜刻刀挡住青龙,与青龙探出的爪子撞在一起。 金色的浩然之力闪耀,将云气照彻。 所有人都不得不扭头。 “轰——” 原本的天裂似乎要崩碎,要坍塌成天地碎裂的样子。 那条青色龙影也化为虚无。 曹正权哈哈笑一声,冲进天裂。 张远战马一催,冲入天裂。 他身后,王宁等人相互看看,双目之中全是炽烈,紧随而入。 今日,他们随张远斩开阳,与天境直面。 万军面前冲阵,天裂之前不退。 今日,他们已经完成了所有从前不敢想的伟绩。 此时,还有什么要犹豫的? 薛云定身形之外青色光影浮现,身形直入天裂。 另一边,徐厚阳看一眼身前冲来的薛明峰,冷哼一声,转身冲入天裂。 “回天裂。” 那五万猎妖人当中有人低喝,然后丢下那些车队矿石,冲向天裂。 他们是商队,是猎妖人,更是五皇子麾下势力。 他们并不是寻常的江湖人。 “郭尚,你驻守此地。”镇溪军中,武陵伯的声音响起。 十万镇溪军缓缓前行,冲向那天裂。 …… “这里该叫古云洲。” 张远身前,薛云定看着灰暗的天穹,沉声开口。 天穹灰暗,交错的裂痕好似要崩塌。 周围的山野,贫瘠荒凉,少有入眼的苍翠。 以张远九品先天真元,竟然难以感受到天地之中的灵气。 这里的贫乏,比下三洲还甚。 “十多万年前,仙秦九洲之一,云洲。” “因为一场战乱,云洲离散,在虚空之中漂泊十万年才归来。” “古云洲的仙秦人族已经灭绝,唯有云妖一族。” 深吸一口气,薛云定看向周围,目中透出一丝痛惜。 “其实云妖就是当年仙秦人族与云洲九彩春蚕妖族的后代。” “他们一直都想重回仙秦,被仙秦认可。” 这些隐秘事情,怕是真的只有云州大势力的掌权人,还有朝堂背景的人才知道。 张远无法评判这件事。 云妖,其实跟雪域蛮人有点类似。 要想秦人接受这些异族,恐怕不容易。 “你听说过裂天计划吗?”薛云定转头看向张远。 张远点点头。 “他们要将这古云洲从仙秦九洲分裂出去。” “他们最终的计划,是将贫瘠的下三洲之地都分出去,让捕获的丰茂天地化为新的三洲。” “三洲要是脱离了仙秦,漂泊虚空之地,你说,我等秦人,还能活下来几个?”薛云定看着张远。 这,就是裂天计划。 张远的呼吸顿住。 他,被这等疯狂的计划吓到了。 放弃三洲,替换新洲陆。 “三洲虽然贫瘠,可九洲再大也不嫌大,为何,为何要裂天?”张远握紧双拳。 “天地之力会被分散,资源会被分薄。”薛云定摇摇头,“你身为天骄,难道感觉不到寻常人与精英之间的差距吗?” 第428章 云侯,收手吧 仙秦天地之力是九洲汇聚而成。 九方洲陆,是天地之力聚合最强层次。 所以一直以来,仙秦天地的核心都是九洲。 但九洲天地,每一洲山河都是不同。 下三洲与中三洲上三洲之间的差距难以计数。 这差距不只是天地之力,天材地宝,还有其上修行传承,强者层次。 熬炼九品先天真元的张远,能真切感受到精英与普通人之间天堑般的差距。 他一人之力,可轻松越阶而战。 他一人之力,能碾压百位同阶。 他还只是一个下三洲中崛起的天骄人物。 那中三洲,上三洲,乃至于天骄汇聚,高手如云的皇城呢? 五皇子的裂天计划,在皇城,在上三洲,恐怕会有许多人赞成吧? 那些高高在上的精英,眼中真的将寻常人当蝼蚁看。 放弃贫瘠之地,招引更璀璨丰茂的山河化为九洲,符合许多人的利益。 甚至,在上三洲和中三洲,朝堂之上和江湖之中,都有许多人不会在意下三洲的生死。 张远承认,如果他出身在上三洲,从不曾来过下三洲,怕是也无法对一向贫瘠的下三洲有什么共情。 可是,那是亿万生灵,是亿万秦人! “那,陛下的意思是……” 张远看向薛云定。 薛云定既然是镇天司青龙卫,那他做什么事情,必然是皇帝的意思。 “不知。”薛云定摇摇头。 不知。 皇帝什么心思,什么想法,不知道。 五皇子敢推行裂天计划,要说没有皇帝默许,那是不可能的。 仙秦在天外已经疲乏,掌控万域已经有力不从心之态。 兵部张居正推行补天之鞭计划,五皇子推行裂天计划。 高坐帝皇位置的元康帝,分明是放手。 不管哪种手段,只要能让仙秦强盛就行。 一个是变法,一个是变天。 这等大势之间的碰撞,能让无数人粉身碎骨。 如果他猜的没错,雪域伐蛮,商道通联,勘察九洲矿藏,域外天地归附,天外天斩杀,这一切都是那些大势之间的交锋。 张远有点不敢想,这两方大势真正图穷匕见,正面交锋时候,整个仙秦,会掀起怎样的巨浪。 他张远,能在这等风浪之中活命吗? 还是说—— 风浪越大,鱼越贵? “咚——” “咚——” “咚——” 前方,十万军阵集结,鼓号之声响彻。 十万镇溪军,向着缓缓退后的猎妖人压过去。 张远和薛云定赶到镇溪军的中军位置时候,武陵伯已经穿着战甲,站在两匹异兽拖拽的战车上。 “张远,你可愿入我镇溪军?”武陵伯目光落在张远身上,打量一下道,“前军一万战骑指挥权,做郭尚的副将。” “你的冲阵手段,不入军伍太可惜了。” 入军伍? 张远摇摇头。 他在镇抚司中已经是营首都尉,执掌一县主司。 这一次云州之行,一路上功绩不少,等九林县的九林河开凿完成,又是大功一件。 肉眼可见,他在镇抚司体系之中能一路高升。 而且,他身聚白虎功法,又是玄甲卫身份,以后有机会入镇天司,进入白虎堂,成为白虎卫。 那是帝王亲卫,可直入皇城。 镇抚司体系之中的武勋,可不比沙场战阵起家的武勋少。 何况,当真要入军伍,也没必要入镇溪军不是? “谢伯爷厚爱,张远目前无入军伍的打算。”张远抱拳,面色平静的开口。 武陵伯明显早已知道张远不可能入镇溪军,出声招揽只是真的看重张远冲阵手段而已。 听到张远拒绝,武陵伯神色不变,点头道:“无妨,无论你入不入军伍,今日功绩不会少你的。” 不是张远硬冲天裂,让武陵伯发现云侯在此地,镇溪军大军会回转第一道天裂。 那样的话,十万妖魂就真的要被运离云溪了。 武陵伯的目光投向前方,看向前方山丘上层叠的九彩光茧。 张远抬头看去,面上神色凝重。 那一个个半丈高的光茧,其上流光溢彩,斑斓耀眼。 云妖一族的妖魂。 云妖一族神魂重生,可再活一世,这光茧之中的妖魂就是他们重生的根基。 猎妖人将十万光茧带走,就是斩杀十万云妖族人。 云妖一族会震怒,会拼死一战。 “呜——” 山丘方向,号角声响起。 一道道穿青色战甲的身影整齐踏出。 人数不少于镇溪军,那整齐的军阵,甚至比镇溪军还严密。 这些身影透出的煞气,竟然连镇溪军的军阵气势都被压住。 张远目光落在这些身影上,面上闪过一丝惊骇。 这些人,分明是真正的仙秦战卒! 谁敢私调仙秦军卒? 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是,仙秦武卒。”薛云定面色凝重,双目之中透出郑重,“随五皇子攻伐天外的武卒。” 深吸一口气,薛云定目中透出的深邃快要凝为实质。 “这是从军伍退役的战卒,他们本该解甲归田,本该颐养天年。” “但是,五皇子将他们征召在了此地。” 薛云定身侧,武陵伯沉默不语。 那些仙秦武卒身上虽然也穿了甲,但不是真正的仙秦战甲,而是商队软甲。 这些武卒虽然列军阵,但军阵无战旗,无军号。 可以说是五皇子征召,也可以说这些武卒为了讨口饭吃,加入了猎妖商队。 其实这事情武陵伯早知道。 这么多年来,猎妖人与镇溪军之间有着默契。 如果不是这一次十万妖魂的事情太大,大到镇溪军承担不起后果,武陵伯是不愿与五皇子麾下的势力对上的。 武陵伯抬手一挥,他身前的掌旗官挥动旗帜。 “轰——” “轰——” “轰——” 一座座军阵向着前方山丘方向推进。 两方大军的气势碰撞,引动周围天地似乎被撕裂,传出“嗡嗡”的震响。 仙秦军伍战卒,仙秦曾经的武卒,在上古云洲之中碰撞。 “云侯,收手吧。” 武陵伯站在车架之上,一声长喝。 “唐鸣,你也有资格跟我说话吗?” “信不信我让你十万镇溪军全灭在这古云洲?” 前方山丘之中,一道声音淡淡响起。 随着声音,那阵列的青甲武卒也是缓步前行。 军阵之上,厚重的煞气与战意交错。 张远的神色凝重,看着前方大军慢慢靠近。 十万镇溪军,真的不一定是天外征战而回的那些武卒对手。 “呜——” “呜——” 就在两方大军即将碰撞时候,远处天地之间,传来风啸之声。 无尽的九彩流光将天地充满。 云妖一族。 百万大军! 第429章 皇城,才是真正的强者汇聚之地! 百万云妖飞天而来,将天地染成九彩之色。 这一幕,让那阵列在前的青甲武卒有些茫然。 云侯大人不是说云妖已经被引开了吗? 镇溪军也停住前行脚步。 “云妖的百万大军怎么会在此地?”武陵伯面上透出疑惑,按在车架上的手掌握紧。 百万云妖,他镇溪军挡不住,那十万猎妖人也挡不住。 可是百万云妖不该是在第一道天裂方向吗? 两处天裂之地在云溪位置看上去不过相隔百余里,但入古云洲,其中相隔恐怕要有千里之远。 难道,云妖早就布置在此地,就为了等云侯,等镇溪军? “唐鸣,你竟然与云妖勾结!” 前方山丘之上,一声暴喝。 武陵伯没有搭话,只是让身前传令兵将大旗挥舞,引前方军阵缓缓收缩。 那百万云妖飞舞而至,向着山丘上的猎妖人冲去。 “林——” 山丘之上,身穿青色战甲的武卒军阵传来高喝。 绵延的军阵集结成守御之势。 一股铁血气息凝聚蔓延。 山林风火,仙秦战阵。 十万武卒对阵百万云妖,这是仙秦军伍战阵与异族的碰撞。 不管是武陵伯还是一旁的张远,薛云定,都是面色凝重。 那些猎妖人都是仙秦武卒,曾为仙秦天下流血,此时看着他们被云妖围攻,镇溪军救还是不救? 可这些人如今是扰乱仙秦秩序的猎妖人,是刚才撕开天裂的匪寇。 镇溪军没有救援的理由。 百万云妖在前,镇溪军自己都自身难保。 “轰——” 一道道云妖拖着流光冲下,那十万武卒军阵纹丝不动。 一柄柄长枪指向天穹,让云妖不能冲到阵前。 “转。” 散落的百万云妖之中一声长喝。 云妖飞舞的身影竟然开始凝聚,绕着山丘军阵旋转。 一道道流光从天砸落。 “云妖也懂军阵之法。”张远看着这一幕,双目眯起。 哪怕只是粗浅的战阵之法,对于整个族群的实力提升依然是难以想象的。 “从那位郡王执掌云妖一族之后,云妖一族的实力提升太多了。”薛云定开口,双目之中动荡的是深邃。 薛云定知道那位云妖郡王? “山。” 青甲军阵之中,声音响彻。 军阵变化,山岳虚影浮现。 任百万云妖冲击,竟然撞不开那山丘上军阵虚影。 这就是百战老卒。 哪怕已经离开军伍,没有了仙秦军伍身份,他们依然有着难以想象的战力。 轰鸣炸裂,光影碰撞。 这等大军对撞,就是天境夹在其中也会被撕碎。 张远是第一次看到这等场面。 此时,他脑海之中,一道道画面冲击,身上气血涌动好似潮水翻涌。 被他斩杀的陈明虎和左明的记忆浮现,那几位被他斩杀的猎妖人记忆也开始交错闪现。 薛云定和武陵伯转头看一眼张远,看他身上气血神魂之力涌动,但没有说话。 在他们看来,张远此时的表现太正常了。 从未见过大军与异族拼斗,此时还能这般镇定,只是气血震荡,已经是难得的沉稳。 没看镇溪军中好多军卒,还有跟随张远来的那些皂衣卫,都已经浑身颤抖? 手掌压在刀柄上,张远观悟记忆,压住气血的冲击,凝聚一颗颗的气血珠子,真元珠子,还有浩然之力珠子。 左明,竟然是云台山左丘韧的族人,在左丘韧的座下修行十年。 不过他心思不定,一心要入朝堂,悄然离开云台山,去皇城求官。 可惜,哪怕是辗转十多年,在皇城数个书院教书做学问,积攒人脉,也没能让他得到一官半职。 后来追随曹正权,也是一心想求个官。 最终,至死都没能真正得到官身。 左明儒道修为不弱,洞明境巅峰的境界,只要有官身,便是能力与瑶光争锋,半步开阳可战。 与左明不同的是,陈明虎乃是雍州大家族出身,家族本就是追随五皇子。 陈明虎自身修为和潜力都足够,但与真正强者精英是有差距的。 这两位都是在皇城之中厮混,见识不少强者,天骄。 张远脑海中,一个个名字浮现,一个个强者交锋的场面出现。 天地人榜上天骄,战力已经强横到一人镇压数十同阶。 那些仙道强者,手中法宝,一击就能引动长河震动。 那些武道高手,一拳碎山岳,千军不能敌。 那些儒道天骄,挥手间的书画,铁画银钩,碎裂空间。 皇城,才是真正的强者汇聚之地! “皇城广场,天品功法。” 口中低语,张远握紧拳头。 脑海画面,那一个个大鼎之上,都篆刻玄奥的天品功法,任人观悟。 不管是陈明虎还是左明,都不是一次去皇城广场,想要观悟天品功法。 只是以他们的天赋,底蕴,这些功法不但无法领悟,甚至连记忆都做不到。 张远看到的记忆之中,完全一片模糊,一个字都显露不出来。 左明也好,陈明虎也罢,都不是五皇子麾下的精英,接触的裂天计划都是无关紧要。 张远想从他们的记忆之中寻找五皇子的一些画面都寻不到。 他们来到云州,也是随曹正权完成运转妖魂任务。 不过从两人和那些猎妖人记忆之中,张远也看到云侯的布置。 要不是他张远硬冲进天裂,十万妖魂或许真的有可能被装入山河图,然后悄然带走。 可以说,张远破坏了云侯费劲心血的谋划。 开阳境的陈明虎为张远贡献八千颗气血珠子,另加三千真元珠子。 加上其他人的真元气血反哺,张远这一战收获的真元气血足够他修行一年了。 淡淡的浩然之力也凝聚成珠子,沉寂在脑海之中。 “轰——” 前方云妖战阵冲击,那山丘上的武卒军阵开始动摇。 以十万军阻住百万云妖半个时辰,这等战力已经让镇溪军全都面色凝重。 要是刚才十万镇溪军与十万武卒拼杀,恐怕先溃败的是镇溪军。 “风——” “风——” “风——” 武卒之中,有号令响起。 原本集结的大阵缓缓分散。 这是要军阵分散,各自拼杀了吗? “嗡——” 山丘之上,一座虚幻的绵延山河浮现。 山河图! 第430章 谁更狠 五皇子府长史曹正权带来的宝物山河图,可将十万妖魂装入其中,存放携带十二时辰。 那边掌控指挥猎妖人的云侯,是要将妖魂装入山河图,然后率大军突围吗? 放弃十万武卒,带妖魂离开? “轰——” 就在此时,山丘之上,那十万妖魂光茧位置,忽然有九彩之光迸发。 那一个光茧之中,一位位双翅展开的云妖冲出。 云妖! 妖魂本该是重生,忘记从前记忆,也没有多少战力。 可是此时的光茧中冲出的云妖,都是速度极快,身上九彩七彩妖光闪烁! 云妖冲出山河虚影,从背后向着散落的军阵冲去! 山河虚影动荡,轰然崩碎! “这十万妖魂被劫,是云妖一族的谋划!” 武陵伯一声大喝,目光紧盯前方的青甲武卒。 谁能想到,十万妖魂之中的绝大多数根本不是重生妖魂,而是云妖自主沉眠。 这种沉眠,对于云妖的修为是有极大损耗的。 云妖一族竟然以这等手段骗过云侯! “这一次猎妖人怕是要被屠尽!” 腹背受敌,就算是百战武卒也支撑不住战阵! 十万镇溪军看着前方青甲武卒的战阵慢慢散乱。 张远的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云风鸣曾说,云妖郡王已经应对好一切。 以十万云妖妖魂为饵,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这次来云溪,他看到的场面,见识到的强者交锋,让他心头震撼无以复加。 云侯直接开辟第二道天裂,以牺牲一万猎妖人,一位天境来为第一重饵,引镇溪军追捕。 再以五万车矿石扰乱镇溪军耳目,以第一道天裂方向的冲击引镇溪军奔袭回军救援。 这等狠辣果决的布置,谁敢想? 而对比一下,那位云妖族的郡王更狠! 自家圣地被劫,十万妖魂被带走,这都是布下的局。 对敌人狠,对自己狠。 这才是真正的将帅争锋,战场决胜已经是最后的步骤,其他谋划,早在征战之前完成。 张远反思,与这些人物相比,他还只是个善于冲阵的战将。 他要走的路还很远。 什么天骄,在那些布局之人眼中,也不过是棋子而已。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戈——” 嘹亮的大秦战歌响起。 张远神色复杂的看着那青甲武卒。 就算他们已经不是仙秦战兵,已经没有了仙秦军伍身份,他们依然唱起战歌。 这战歌,已经刻在他们骨子里了。 战歌起,生死战。 或许,战死才是这些曾经的仙秦军卒最后的荣耀吧? 只是,值得吗? “云侯,你要这些曾为仙秦流血的武卒在此地为你陪葬吗?” 张远往前踏一步,一声长喝。 哪怕两军交战,他的声音依然能穿透云层,穿彻山林。 “哈哈,我岳成云还没有堕落到拿我仙秦武卒陪葬的地步。” 山丘之上,长笑声响起。 一位身穿青袍,头戴玉冠,三缕长须轻抚的半甲中年浮空而上。 “唐鸣,这些武卒你带走吧。” 半甲中年一声长喝,目光投向漫天的云妖方向。 “邓继胜,这一局你赢了。” “十万妖魂,自己的亲女儿神魂为引,我承认你够狠。” “我还没输,要保你女儿的命,就来圣地吧。” 半甲中年伸手一抓,下方一颗光茧炸裂,其中躺卧的七八岁女童紧闭双眼,被其以浩然之力裹住,直接踏空而走。 曹正权,徐厚阳,还有一队武道强者冲开云妖包围,飞奔而走。 这些人速度之快,连云妖都追不上。 百万云妖集结,向着带走那小女童的云侯等人追击过去,九彩之光闪耀天穹。 那些结阵固守在原地的青甲武卒,此时都是面色复杂。 云侯放弃了他们。 但是云侯也没有拉着他们陪葬。 “当年平云侯世子,皇城岳家天骄,皇城天地人榜,地榜第三百五十二,岳成云。” “平云侯战死,岳家功勋不够,不能继承侯位,所以岳成云投靠五皇子,隐在古云洲捕获妖魂。” “云侯之名,是他心中执念。” 薛云定轻语,看向追逃的那一片九彩云光。 地榜天骄,武勋战侯世子。 此等人物隐姓埋名,在古云洲布局数十上百年。 “卫国公世子邓继胜,五十年前诛妖之战失落在云溪的那位世子,就是云妖郡王?” 张远回头看向薛云定,沉声开口:“那,被带走的女童,是玉娘的娘亲重生之身?” 薛云定面色复杂的点点头。 齐国公长子,世子邓继胜,当年在皇城也是天骄人物。 张远深吸一口气,看向远处:“薛老爷子,武陵伯,我要去看看。” “我若不去,我家小娘可能会遗憾一辈子。” 那是玉娘娘亲的转世之身,他张远不知就罢了,既然知道,不管不问,会伤了玉娘的心。 他张远不算儿女情长之人,但他也有自己的执念和牵挂。 薛云定点点头,面上露出轻笑:“我自然也要去,哪怕只是转世之身,也能让文举那傻小子有个挂念,不至于癫狂。” “云妖郡王,当真是继胜世子?”武陵伯面上露出不敢置信神色,口中喃喃低语。 他是卫国公麾下武勋,镇守云溪,却不知卫国公世子就在云溪之后的古云洲。 “呜——” 后方天裂方向,悠扬的号角声音响起。 一杆青色大旗浮现。 “国公爷!” 武陵伯瞪大眼睛。 卫国公邓云的战旗。 仙秦武勋国公,一品公爵位,执掌三洲千万新军的镇玄大将军邓云,亲自来到古云洲。 “镇溪军统领,武陵伯唐鸣拜见卫国公——” 武陵伯抱拳躬身,一声高喝。 “拜见卫国公——” 十万镇溪军全都高喝,躬身抱拳。 “卫国公。” “国公。” 远处山丘下的那些青甲武卒之中,也有人低语,微微躬身。 他们也曾在军中,也曾与无数仙秦战卒并肩而战。 “镇溪军整顿军阵,随本国公出征。” “尔等退役武卒,商队护卫,也需听候征调,不得违令。” 威严的声音响彻,一队金色战车向着前方奔行而去。 张远和薛云定等人相互看一眼,紧随车队后方,往古云洲深处冲去。 “张远,来见齐国公。” 前方,车队之中何瑾的声音传来。 薛云定看向张远。 这位通政副使真的看重这小子啊! 张远身形冲到前方战车旁边,飞身上车,然后向着车架之中端坐的金甲战将躬身一礼。 “卑职张远拜见国公,拜见通政副使大人。” 第431章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身穿金甲的卫国公眉眼间跟邓维承有几分相似,只是那透出身躯的威严。 那一身麒麟战甲,游走的金色纹痕,让张远有不能直视之感。 仙秦武勋,国公勋爵。 这是张远所见,仙秦最高武勋战将。 仙秦以功论爵,能承国公之位,必有匹配战功。 恐怕论修为战力,面前这位也是自己所见最强。 除了神游天外时候遇见那位斩龙而回的皇族。 一旁身穿青色儒袍的何瑾则是面上带着微笑,向张远点头。 对于张远,何瑾很满意。 张远才到九林县不到半年,开河渠,铸新城,更是贯通沧澜江商道,让临阳郡与郑阳郡的商道通联。 特别是压服临阳郡柳家,将临阳粮商整合,又大破白龙商行,让临阳仙商无主。 大江之上,退十里十里再十里,仁至义尽,再秉持大义,一击破之。 这等神来之笔,何瑾听闻之后都叹为观止。 身为武者,有天赋,有战力,能谋划,够隐忍,这等下属谁不愿提携? 何况张远对于人脉经营也是擅长,堪称长袖善舞。 从庐阳府镇抚司体系之中的涂皓,苏启雄等人,再到郑阳郡镇抚司主司陶景,新军执掌威远伯,都能牵扯关系。 这让他何瑾在郑阳郡行事如鱼得水。 要不是需要张远坐镇九林县,掌控大江商道重要节点,何瑾不会舍得让张远离开郑阳郡府。 “张远,郑阳血虎,庐阳府皂衣卫出身。” 端坐的卫国公看着面前的张远,面色平静,淡淡道:“你是镇抚司营首都尉,卫国公府世子邓继胜叛我仙秦,投效云妖,当诛杀,此事你来执行。” 诛杀,邓继胜? 张远面上露出错愕,一旁的何瑾嘴角一抽。 虎毒不食子,难道卫国公要为了保住国公府清誉,大义灭亲? 可能。 张远低头,心念急转。 此时他的回答很重要。 答错半句,就会给面前这位掌三洲新军大权的国公留下不好印象。 哪怕对方一个厌恶眼神,自己前程都要毁去大半。 邓维承曾说过他祖父,卫国公邓云嫉恶如仇,刚烈如火。 卫国公府的功勋,都是以邓家子弟鲜血换取。 威远伯夏长林更是对卫国公忠心耿耿,言卫国公大公无私吗,一心为国。 这等人物眼中,或许,真的没有亲情? 不对! 若真是没有亲情,卫国公何必亲自来古云洲! 仙秦虽大,武勋国公也不过那么多,卫国公府真的在乎所谓的非议吗? 邓继胜就算在古云洲云妖一族做郡王,这等事情,能动摇卫国公府的地位吗? 不能。 仙秦皇帝不会在意这些。 仙秦武勋靠的是战功积累,是杀伐,是无铸的战力,根本不在意所谓的儒道非议。 那些御史的口水,可淹不死一位武勋国公。 “怎么,张远,这差事你不敢接?”卫国公的声音再次响起。 声音淡漠,无悲无喜。 何瑾看向低头的张远,微微皱眉。 “回国公爷的话,继胜将军以身为饵,安定古云洲云妖一族近六十载,这六十年来云州少有妖祸,云州百姓安居乐业,云锦之名传遍九洲。” “为将者不止要战场决胜,更要能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继胜将军无过,于国于民,当有大功。” 何瑾看着面前的张远,他的眼角再次抽动。 要不是张远一身黑色玄甲卫战甲,后腰挂着两柄长刀,他都要将其当成一位混迹官场数十年的御史言官看待了。 这等话语,滴水不漏。 一个武夫,哪里说得出这般话语? 怪不得那位郑阳儒道天骄,欧阳家大小姐都被这小子得手呢。 张远能感觉头顶那好似天塌一般的气氛缓和,抬头,看到卫国公面色依然平静,但车厢之中少了之前的紧绷。 “薛云定。” 卫国公的声音响起。 一直跟在车架外的薛云定应声踏上车架,向着卫国公躬身:“薛云定拜见国公爷。” 卫国公点点头,目光之中多出几分感慨。 “这一晃都近甲子未见了。” 薛云定面上露出激动之色,点点头:“国公爷风采依然。” 卫国公轻轻笑一声,摆摆手,手中拿出一道明黄的卷轴。 看到这卷轴,张远双目之中闪过惊异。 这卷轴样式,他见过。 当初在洞园湖,一刀斩百里山河的陶景就是以此样式卷轴,抵挡天地雷劫。 圣旨。 这是仙秦帝王亲笔圣谕。 “陛下令,邓继胜寻回上古云洲金鼎,重续仙秦九洲气运,功可晋战侯。” “敕封,云洲镇守使,云陌侯。” “薛云定,你是镇天司青龙卫,陛下亲卫,传旨正合适。” “张远,你是镇抚司玄甲卫,营首都尉,正好为云定随行护卫。” 直到薛云定双手捧着那明黄卷轴,张远方才回过神来。 古云洲乃是当年九洲之一,有镇压仙秦气运的金鼎存留。 那可是真正的气运国宝。 邓继胜献上此宝,功绩可抵战侯。 加上其如今云妖郡王身份,皇帝顺水推舟敕封云洲镇守使。 看着薛云定手中托着的圣旨,张远眼中有羡慕,也有感慨。 五十年云洲困顿,一朝封侯。 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这一步? …… 一架金色战车,张远和薛云定坐在其中,战车奔腾,速度快到极致。 战车之后是十位身穿金色战甲,手持旌旗长幡的皇城甲卫,骑乘披甲战骑,紧随在后。 “如果你我不在此地,估计传旨的就是通政副使何瑾大人。” 薛云定看着前方,面上露出笑意。 “古云洲归附,九洲金鼎回归,此事必然载入史册。” “说不得,你我之名也会呈上金殿,出现在陛下眼中。” 看向张远,薛云定微笑道:“你到底是说了什么,打动了国公爷?” 说了什么? 张远不觉得自己光靠几句漂亮话,就能得到一位国公的看重。 更多的,是卫国公自己的考量吧? 后方,滚滚前行的战车之中,何瑾转头看向卫国公。 “国公爷,薛云定曾是您麾下,又是镇天司青龙卫身份,传旨确实合适,不过您给张远机会,下官没想到。” 外人皆知张远是他何瑾麾下,卫国公给张远机缘,他何瑾总要出声,不能装糊涂。 “你觉得,张远的崛起,是偶然?”卫国公缓缓转头,双目之中闪动精亮。 “血脉神通,天龙之力,你觉得这是一个区区庐阳府世代皂衣卫出身的小子能有的?” “皇城之中千万纹银都换不到一滴的龙血,他却已经融于身躯,化为肉身之力。” “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第432章 流浪十万年,终归秦土 “血脉神通。” “天龙之力。” 何瑾双目之中透出深邃,轻轻点头。 他的修为还看不出张远身上奇异,但卫国公是什么人,看到张远之前三息斩开阳,怎能看不出张远的血脉和神通? 至于说巧合,世间事情,从来没有什么真正的巧合。 何瑾重用张远,自然也层层查过张远的出身背景。 世代皂衣卫,未出过庐阳府。 但张家千年之前的记录,是空白。 身聚血脉神通者,必然是大家族传承,甚至是武勋之后。 仙秦武勋家族众多,崛起与没落都是常有,谁也不知道庐阳府张家千年前是不是曾有强者出,这不算太过稀奇。 如果血脉神通还能解释的话,那天龙之力,唯有一个可能。 三皇子。 三皇子斩天龙而回,一滴龙血在皇城就售卖千万纹银还有价无市。 远在下三洲的张远竟然能得到龙血,这其中必然有着外人不能知道的牵连。 何瑾看向前方,面上神色平静。 对于他来说,不管张远身上是血脉神通还是天龙之力,都无关紧要。 只要张远能帮他成事。 至于牵扯千年的布局,或者是三皇子,更是与他无关。 他要做的是,变法。 “继胜能晋封战侯,是三皇子在皇城金殿上进言。”卫国公看向战车之外的荒凉天地,面色平静的开口,“五十载困于这破碎天地,值得一个战侯之位。” 何瑾并未再开口,只是目光转向卫国公,看到其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哪怕铁血如卫国公,心中也有柔软之地吧? 至于为何特别提到三皇子,或许是想让何瑾知道,不管他日夺嫡之争如何,起码今日三皇子一系没有站在对立面。 …… 黄金战车奔行,三日不眠不休。 那绵延的荒原好似没有尽头。 山野之间少有的苍翠,是散落的野兽驻足之地。 天穹之上,一道道裂纹,似乎随时要崩塌天地。 张远不知道,这一片上古云洲,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艰辛,才重回仙秦。 他也不知道,这一片土地上,曾经的生灵,漂泊虚空,直到传承灭绝,是有多绝望。 “裂天计划……” 战车之上,张远缓缓握紧拳头。 如果裂天计划成了,今日的古云洲,就是他日的下三洲。 战车奔行,前方天地之间终于可见苍翠绵延,还有九彩弥漫。 那就是云妖一族的驻地,也是这古云洲的核心之地,更是云妖一族的圣地所在。 天空之中,一道道展翅云妖飞舞。 “小郎!” 天穹上一道身影飞落,站在张远身前,面上带着激动。 眉目如画,双目之中湛蓝星辰闪烁,眉心一朵金色花影,展开的双翅,带着虚幻和九彩的光晕。 玉娘。 化妖的玉娘。 “我家小娘这样子,真是美到我不舍得眨眼。” 张远伸出手去,将玉娘的手牵住。 之前还担心玉娘在第一道天裂外遇到危险,此时看到玉娘,张远的心总算放下。 玉娘面上一红,看着张远眼中都是温柔。 张远转头看向车架上的薛云定,微笑道:“玉娘,这就是你爷爷,薛家薛云定老爷子。” 玉娘浑身一颤,抬头看去,咬着唇不说话。 薛云定看向玉娘,轻叹一声:“丫头,是我薛家对不起你。” 玉娘低头,红了眼眶。 这一句对不起,她等了十年。 当年就是薛云定让薛家子弟四散,让她流落江湖。 如果不是她得遇良人,此生,该是多凄苦? 张远轻轻拍拍玉娘的肩头,将她的手握着,轻声道:“玉娘怎来了这古云洲?” “我,我想见我娘……”玉娘抬头,目中带着紧张和担忧。 云妖一族郡王和主君到镇溪军大营外,见到了玉娘。 他们坦诚身份,然后带玉娘来古云洲,来到云妖圣地。 “曹正权和云侯他们在圣地之外,他们用我娘的转世之身要挟郡王和主君。” “他们,要云洲圣地之中的至宝。” 圣地至宝? 那尊古云洲的金鼎? 这等镇压天地气运的宝物,在顶尖强者手中,或许真的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难道,五皇子真正的目的,是此物? 猎妖人在古云洲劫掠数百年,恐怕,真的不只是为了妖魂。 张远现在越发觉得,自己的眼界和境界不够,根本看不透那些动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布置。 “轰——” 前方,那苍翠山野之中有轰鸣之声响起。 无数的云妖身躯之中九彩力量相合,化为一只色彩斑斓到不忍扎眼的巨大彩蝶。 那彩蝶展翅,双翅扇动激起的罡风,似乎要将天地撕开,要将那前方荒凉山岭击碎。 山岭之间,一座虚幻的山岳之影浮现。 山岳与双翅激起的罡风碰撞,让那山岳动荡。 “邓继胜,有本事你就破开山河图。” “我保证,你女儿的转世之身一定最先死。” 虚幻山岳之中,云侯的声音传来,透着狠厉。 半空之中,振翅的彩蝶双翅展开,顿住不动。 “岳成云,平云侯府已经没落到要以妇孺幼儿来作为筹码的地步了吗?” “当年与我邓继胜争锋的岳成云,已经沦落至此?” 青翠山林之上,一位身穿青色战甲,手持一柄长枪的身影踏空而行。 云妖郡王,当年的卫国公世子邓继胜。 山岳之中,被邓继胜话语奚落的云侯不再出声。 平云侯府,当年的地榜天骄身份,是岳成云最后的骄傲。 “邓继胜,一件无用的古云洲宝物而已,就能换你女儿的命,你这都不愿,分明是没有将她的命放在心上。” 虚幻山岳之中,曹正权手中持着金光缭绕的卷轴,看着持枪前行的云妖郡王:“邓继胜,云妖一族,古云洲,都是你的棋子吧?” “潜伏云妖一族五十年,劳苦功高,晋封战侯,”曹正权的话语之中,带着讽刺,“云陌侯大人,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功成身退! 天穹之上,那九彩蝴蝶的身形震动,似乎透出震惊。 漫天的云妖,似乎也都被曹正权的话震惊,羽翅震颤。 玉娘紧张的看向张远,目光落在金色车架和车架后那一队金甲卫士,这分明是皇家仪仗。 真的要敕封郡王为战侯? 这战侯真的是以云妖一族和古云洲换来的? “曹正权到此等时候,还想要以言语分化云妖一族。”薛云定站起身,面上透出一丝轻蔑。 “一贯玩弄权谋之人,真的不知世间大势之争,胜负都在细微布置,从前时候,是我高看了他。” 薛云定将手中金光闪耀的圣旨展开,身上浩然之力迸发,化为冲天的金色光柱。 “奉,仙秦皇帝令,敕封邓继胜为云洲镇守使,云陌侯,云妖主君云珏为归云君,执掌云妖一族,云妖族归附仙秦,驻守云洲,列为仙秦百族之一。” 手托圣旨,薛云定看向前方九彩天地:“诸位云妖族人,云陌侯为你们取得了仙秦族人身份。” “从今往后,这古云洲也是秦地,你们也是秦人,你们,有家了!” 流浪十万年,终归秦土。 容颜已改,初心不变。 当薛云定诵读的圣旨字句在浩然之力加持下,响彻天地时候,整个古云洲方圆千万里山河,都开始震动。 张远站在车架前,深深吸一口气。 这一刻他能感受到一股磅礴到极致的力量在涌动。 天地大势。 亿万生灵,千万里山河,因一言而定。 这就是仙秦帝王之言。 仙秦天下,皇朝气运,就是这天地大势的延伸。 “轰——” 无尽的金光凝聚气运,化为长河一般,向着天穹之上持枪而立的青甲身影涌去。 天地反哺,一步登天。 凝聚一洲之地的天地气运,加上九洲山河的天地馈赠,邓继胜只要坦然接受,就能一步踏入九境之上,成为超越天枢境的强者。 “咔嚓——” 天穹之上,一道贯穿天地的裂纹出现。 张远握紧拳头,将身旁的玉娘紧紧牵住。 古云洲山河已经枯竭,天地气运汇聚之时,就是这一方天地崩塌之时! 第433章 九洲金鼎,山河气运! “轰——” 天穹之上,一道金色的雷霆滚落,向着邓继胜笼罩而来。 这是天地雷劫,是他力量晋升,为契合天地之力而引来的锤炼。 引天地气运于身,再承受天雷凝练身躯,邓继胜就能一步破九境。 此地是上古仙秦之地,才能有这等雷霆。 只是古云洲天地气运融于邓继胜一人之身,助他破九境,古云洲天地必崩塌。 那些云妖全都抬头,看着雷光笼罩的邓继胜。 那虚幻山岳之中的身影,也紧盯天穹之上的邓继胜。 邓继胜成就九境,就能掌控天地,他们谁都逃不掉。 当然,这古云洲崩塌,能活着离开的人也不会多。 “天地馈赠,继胜无德受之。” 天穹之上,凌空而立的邓继胜面色平静,向着那飞落而下的雷霆一躬身。 天地气运,锻身雷霆,不受! 邓继胜一句话,整个云妖圣地,所有人都愣住。 此等一步登天的机会,竟然不受! “他要干什么……”薛云定看着当空而立的青甲身影,口中低语。 就连他都没想到,邓继胜此时会不受天地馈赠反哺。 “他,他什么意思——”曹正权手中握着卷轴,面上全是茫然。 一步登天的机会,竟然不要? 曹正权身后,头戴玉冠的云侯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不受天地馈赠,”张远看着那持枪而立的身影,目中闪动神采,“好气魄。” 不受天地气运于一人之身,古云洲之地就不会崩塌。 损一人,全一洲山河。 这是何等气魄? “轰——” 天地之间,气运翻涌。 随着邓继胜的一句不受,本该融于其身,抵挡雷劫的气运化为云龙,在天穹之上盘旋。 原本崩塌的山河,大地和天穹上的裂缝也开始弥合。 那天穹上闪耀的金色雷霆,则是向着邓继胜当头砸落。 没有了气运加身,这雷霆可是连九境大修都挡不住! 看雷霆落下,那云妖一族之力所聚的蝴蝶想要展翅而上,却身形被禁锢住,不能动弹。 玉娘抓紧张远的手臂,不敢看那雷霆。 薛云定面色绷紧,身上浩然之力激荡,但没有动。 邓继胜身上,气血真元凝为炫光,融为一道淡金色的金甲虚影飞身而起,向着那雷霆撞去。 武道金身! 意境大势,天罡地煞,武道神通,最终修成武道金身,天境横行。 张远双目紧盯,看着这武道修行之中堪称无敌的金身冲向雷霆。 “轰——” 金色的雷霆与金身相撞,那可碎天地的雷霆震动,将金身裹住。 雷光缠绕,金身震动,碎裂。 纵然是武道金身,也挡不住可灭九境的天道雷霆。 凌空而立的邓继胜口中鲜血喷出,面色苍白。 武道金身被破,对他的伤害不下于一击将他浑身筋骨折断。 “嗡——” 漫天的雷霆也随着金身碎片,炸裂成无数道,散落而下。 雷光如蛇,砸落在前方的虚幻山岳之上。 那山河图所凝的山岳震动,轰然崩碎。 云妖一族举族之力所化的蝴蝶都不能击碎山岳虚影,这雷霆逸散之力竟然直接将山岳崩碎。 这雷霆的力量,强到可怕! “铮——” 崩碎山岳的雷霆向着四周散开,雷霆中裹挟的金身碎片则是陡然落下,撞落在山岭上,化为金色的光柱,将躺卧在地,双目紧闭的女童笼罩。 “娘亲……” 看着那女童身影,玉娘紧张的开口。 那双目紧闭的女童,正是玉娘娘亲,云妖一族九公主云清茹的转世之身。 邓继胜引雷霆,碎裂金身,竟然只为能护住自己的女儿。 这等舐犊之情,怎不叫人感叹? 就连站在那金色光柱前的云侯,面上都露出几分不敢置信。 武道金身凝聚之艰难,之珍贵,就这么直接崩碎,值得吗? “小九看似柔弱,其实性子刚。” “当年她离开古云洲,我就该拦着的。” “十年前的锦都之乱,小九第一次向我求援。” “那真的是她第一次求我。” “我没有出手。” 邓继胜的声音之中透着压抑,看着那金色光柱笼罩的身躯,身躯微微颤抖。 “是我自私,不配做一个父亲,连小九转世之身都用来算计。” 深深吸一口气,邓继胜身上,有淡淡的金光涌动。 那是浩然之力的涌动,也是天地之力的感应。 “小九,父亲告诉你,区区武道金身与你的安危相比,连你一根手指头都算不上。” 金身所化的光柱护持,在这古云洲之地,没有人能伤到那女童分毫。 直到此时,嘴角溢血的邓继胜方才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抬手一挥,云妖圣地无尽的九彩云光浮现。 击碎击碎邓继胜的金身,击碎山岳虚影的雷光再撞向前方九彩云团。 一瞬间,九彩云团好似沸腾的海水,直接逸散,直上天穹。 那九彩云团震荡,其中一尊金色的十丈三足金鼎显化出来。 古朴玄奥的铭文,青铜错金,三足双耳,如鼓如炉。 当金鼎出现的瞬间,其上散发的金色神光,直接将周围天地禁锢。 “那是,九洲鼎。”张远身后,薛云定喃喃低语。 九洲金鼎,一尊镇一洲山河。 这就是镇压上古云洲气运的九洲金鼎! “轰——” 九州鼎一出现,天穷上那盘旋的气运长龙直接撞入其中。 这金鼎分明就是气运承载之物。 金鼎旋转,周围的天地云气,还有之前破碎的虚幻山岳都被吸入其中。 曹正权手中的山河图脱手而飞,被吸到那金色大鼎之上旋转。 大鼎之中气运与天地之力撞在山河图上,一座虚幻天地从大鼎之上浮现,然后向着四周缓缓蔓延。 那是一片青翠的山野,其中更有灵气缭绕。 “九洲神鼎,重聚山河……”云侯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一幕。 曹正权浑身战栗,嘴角哆嗦。 借天地气运,重塑古云洲山河! 当虚幻天地笼罩古云洲时候,就是天地变幻,重化繁盛之时! 这才是邓继胜真正的谋划! 当初以十万妖魂为饵,真正的目的,是要将山河图引来,重演古云洲天地! “轰——” 天穹之上,原本消散的雷霆汇聚,再一道金色的雷霆交织。 第二道雷霆! 邓继胜抬头,看向这比之前那雷霆还粗壮闪耀的雷霆。 他不可能有第二道金身来挡这雷劫! 看着雷霆降落,他面色轻松。 以一人换一洲,以一位父亲换自己的女儿,他已经无憾了。 什么功名利禄,一战封侯,哪比得上他对爱妻的承诺,对女儿的补偿? “嗡——” 一道九彩的云幕挡在邓继胜头顶。 双翅九彩,身穿云锦长裙的云妖一族主君云珏身形落在邓继胜身侧。 邓继胜转头,面色复杂的看向云珏。 “夫君,你我夫妻,无需多言。”云珏轻语一声,探出手,将邓继胜的手臂挽住。 邓继胜夫妻在雷霆下陨落,云洲天地重演,这一切似乎都成为定局。 没有谁能在雷霆之下救人。 “圣旨,圣旨!” 张远转过头,一把抓住薛云定手中的明黄卷轴,飞身冲向前方。 帝王之言,可挡雷劫! “拦住他。”云侯一声低喝,一步跨出。 第434章 卑职张远,愿为云陌侯冲阵 圣旨入手,张远感觉到这一卷薄薄的书卷,竟然有千万斤重! 他脑海之中的龙血震动,似乎要逸散。 他的骨髓之中那血脉金珠,也似乎沸腾起来,其上金光急速凝聚。 肉身之力,也被圣旨之中传来的力量压住,筋骨似乎都要被压碎。 圣人一言,重于千钧,帝王一言,重如山河! 张远一手托住那金色卷轴,脚下前行。 前方,曹正权身上浩然之力激荡,手中一支墨笔上青光交错,化为一柄柄长枪,向着张远飞射而来。 薛云定冷哼一声,身外青龙虚影浮现,青龙咆哮,将那些长枪阻住。 “轰——” 长枪与青龙碰撞,长枪破碎,青龙前冲,将张远身前的阻碍扫尽,然后撞在曹正权身上,将其裹着在地上犁出一道血痕。 同样是天境儒修,在这古云洲之地,天地力量压制,又无气运在身,战力竟是崩溃到这等程度,连薛云定那青龙一击都接不下。 “嗡——” 张远前行十丈,一柄长枪从侧面向着他刺出。 陈洲人榜第八的徐厚阳持着长枪,一枪而至。 那璀璨的枪锋,带着一丝冰寒的幽芒。 枪法,游龙。 张远面色不变,脚下不停,左手压在腰间刀柄,身躯微微下躬,径直前行。 长枪之上的冰寒已经透体,张远左手握紧刀柄。 “苍啷——” 百炼精钢的雁翎长刀出鞘,从左侧后腰直接斩出。 长刀带着一道弧线,撞在长枪的枪锋之上。 长枪微微一震,枪锋不停,再次向着张远当胸扎来。 陈洲天地人榜第八,修为已经到玉衡境的徐厚阳,一枪之力,强到能将千丈山石碎成粉末。 “当——” 长枪刺在张远胸口。 确切的说,是张远左手横握长刀的刀身。 张远长刀上刀芒闪耀,横在胸口,将徐厚阳的一枪抵住。 抬头,张远的双目之中有淡淡的金色流光浮现。 他的脚步,竟然没有停止前行! 一步踏出,那百炼长枪枪锋被顶着一震,往后倒退。 “好!” 后方,薛云定面上露出一丝激动,长喝出声。 手托万钧重的圣旨,硬顶一位天骄长枪前行,此等勇猛,当得起这一声喝彩! 玉娘立在原处,握紧拳头。 那好似背负天地前行的坚定身影,是她的小郎。 世间有这等男儿,怎不叫她爱慕? “喝——” 张远一声喝,脚下再往前一步。 他身躯之上,淡淡的龙鳞浮现。 他一步踏出,身外尽是虎啸龙吟的罡风震响。 那柄百炼精钢长枪枪身随着这一步被压弯,然后将徐厚阳身躯弹出十丈之外。 天龙之力,肉身极致! 张远的力量之强,让所有观望之人都愣住。 便是凌空而立的邓继胜和云珏,都是不觉微微低头,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郑阳郡庐阳府九林县镇抚司主司,营首都尉张远,为云陌侯送圣旨,请接旨。” 张远手中托着圣旨,一手持刀,快步前行。 邓继胜抬头看看那已经到九彩光幕外的雷霆,面上闪过犹豫。 立在山岭前的云侯面色凝重。 张远身前,手臂微微颤抖的徐厚阳目中杀意凝聚。 张远的力量强到他都挡不住。 他一个堂堂陈洲人榜第八,成名数十载,修为战力早可入地榜的天骄,竟然被区区郑阳郡初入人榜的后辈撞退。 “杀——” 徐厚阳一声怒吼,手中长枪枪锋化为虚幻,人随枪走,直越十丈。 这十丈之间,一条青色虚幻龙影浮现。 游龙十三枪,第十三枪,完全超越之前十二枪,是徐厚阳自己所创的一枪。 龙影。 长枪好似一条游弋长海的蛟龙,带着一道残影,朝着张远一击而至。 这一枪没有别的,就是快。 快到徐厚阳自己都难以掌控。 他这一枪要想完全掌控,需要等他修为到天境,那时候才是真正展现战力时候。 快到极致的一枪刺来,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亮。 那是枪锋上的枪芒映照。 这样的一枪,张远不可能再出刀挡住。 天境之下,能挡住这一枪的,极少极少。 张远左手长刀不动,他的刀也挡不住这一枪。 但他高举圣旨的右手陡然压下。 圣旨,挡在他身前。 圣旨! 九洲天地,无上一言。 锋寒的长枪,刺到圣旨前。 “嗡——” 一声震鸣。 长枪之后的徐厚阳瞪大眼睛。 他的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嘭——” 精钢长枪从枪锋到枪身,轰然崩碎! 寸寸碎裂,化为粉末! 徐厚阳握着长枪的手掌指骨被震裂,手臂扭曲,整个人翻卷着,倒飞百丈。 其胸骨肉眼可见的坍塌,一口一口的鲜血喷出,跌落在地时候,激起一片尘埃。 死了。 陈洲天骄,人榜第八,游龙十三枪,长运商行少主,就这么死在古云洲。 所有人看着这一幕,默然不语。 这就是帝王之威。 那承载仙秦帝王旨意的圣旨,能直接将一位天骄震死。 才从地上爬起来的曹正权浑身战栗,不敢抬头。 云侯面上神色阴沉到极致,咬着牙,握着拳头,手中一柄刻刀金色的浩然之力缓缓流转。 张远手托圣旨,大步前行。 无人能挡他。 无人敢挡他。 仙秦镇抚司营首都尉张远手托帝王圣旨,步步前行。 “轰——” 天穹之上的雷霆撞在九彩光幕上,将那光幕撕裂。 云妖一族主君云珏浑身一颤,面色瞬间苍白。 站在她身侧的邓继胜低头,向着张远一躬身:“臣,领旨。” 领旨。 话语落下,张远手中金色圣旨缓缓升起。 云侯立在山岭上,看着那圣旨飞起,面色变幻,最终化为狠厉。 他手中青铜刻刀抬起,其上金色流光闪耀,朝着头顶那片青翠山脉虚影重重划下。 “咔嚓——” 如同炸雷一般的声音传出,青翠山脉虚影被直接撕裂一道裂纹。 云侯一步踏出,飞身冲进虚幻山河之中。 他才踏入那山河,邓继胜已经握住圣旨。 “轰——” 金色的雷霆砸在邓继胜身上,但雷光浮动却不能透入他身躯。 一张圣旨,将他身躯护住。 “轰——” 雷光散尽。 虚空之中,层叠的天地之力向着邓继胜头顶落下。 他身上的气息也开始攀升。 可惜,因为没有承载古云洲天地气运于身,他的修为力量到九境巅峰停住。 一身气息澎湃,气血真元涌动,手握圣旨的邓继胜面色郑重,看向前方的虚幻山河。 “嗡——” 苍翠虚幻之中金鼎上悬浮的那山河图陡然震动。 原本虚幻的天地,似乎一下子凝实。 金鼎之中的气运长龙长吟,缓缓探出头。 金鼎震动,整个古云洲也开始震动。 “那不是仿制的山河图。” “那是真正的仙秦至宝山河图!” “五皇子殿下,好大的手笔!” 远处,身穿麒麟战甲,身上气血真元凝为冲天烟柱的卫国公邓云声音传来。 “云陌侯,入山河图,夺回云洲气运。” 卫国公一掌拍出,方圆百里天地全被禁锢,然后山河倒转,百里天地尽入山河图世界! 天地变幻,山河青翠。 张远手按长刀刀柄,抬头看向前方金色的撑天大鼎。 一方百丈画卷展开,与金鼎对峙。 气运长龙游走,似乎正在被争夺。 “五皇子的目的是九洲鼎。” “真正的山河图,能夺九洲气运。” 站在不远处的邓继胜抬头,看着那与金鼎纠缠的山河图卷,双目之中全是深邃。 那位统御仙秦近半军伍,百战不败的五皇子的谋划层层展开,图穷匕见。 这位有志登临帝位的五皇子,在古云洲真正所谋求的,是古云洲的气运,还有这尊镇压一洲气运的九洲鼎。 “嘭——” “嘭——” “嘭——” 一位位身穿铁甲,身形过丈的铁甲战傀身影踏出那百丈长卷。 铁甲战傀战阵。 三千战傀,阵列在前。 浩荡的气血真元化为一尊千丈巨兽。 这是百战之兵,是横扫天外的强横大军。 就是十万军也冲不破这三千战傀之阵。 立在战阵之后的云侯面上露出笑意。 “邓继胜,这一局,我赢了。” 山河图与金鼎纠缠,那云洲气运寸寸被抽取。 只要夺取古云洲气运,就能掌控金鼎,古云洲崩碎,云侯带金鼎和一洲气运离去。 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内,不能冲开战阵,冲破山河图,古云洲气运,九洲金鼎都会被夺走。 邓继胜面色凝重,看向四周。 这百里之地,云妖一族与镇溪军还有皇族甲士总共有十万之数。 可是没有沙场磨砺,没有军阵演练,就算十万军加在一起,也冲不开那百战之阵。 “卑职张远,愿为云陌侯冲阵。” 苍翠之间,清朗的声音响起。 第435章 冲阵 张远。 邓继胜转头,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他曾见张远领军冲阵,展现勇猛战将一面。 他也曾看张远一人冲杀,力斩天骄。 但此时所面对的,是三千铁甲战傀,是在天外征战的真正强大军卒。 这些战傀不知生死,只知杀戮,结成战阵,战力之强,让人望而生畏。 就连身为卫国公世子,云妖郡王,身经百战的邓继胜,都没有把握冲开这战傀阵型。 看着身前的张远,邓继胜目中精光闪动。 此时最适合冲阵的,该是他邓继胜,无论胜负,都需要他承担后果。 但他要执掌圣旨,引动金鼎之力与那山河图争夺气运。 那在场之人中能领军冲阵的,只能是张远了。 张远主动请命冲阵,这份担当,就连他邓继胜都钦佩。 “好,”邓继胜抬手举起掌中所握的圣旨,身上气血与真元激荡,与周围的天地力量碰撞,“所有云妖族,我仙秦军卒听令。” “镇抚司营首都尉张远率军冲阵,尔等誓死追随,不得退缩!” 目光扫过不远处紧张站立的玉娘,邓继胜看着张远:“小心。” 张远点点头,手按腰间刀柄,快步往前走。 那一队皇城甲士跟在他身后,手中旌旗长枪高举。 后方,不过百余秦军战卒,还有十多位皂衣卫列队跟上。 散落的云妖一族或飞身落下,或快步冲来,人数不少,但一片散乱。 这等局面,别说冲阵,怕是连冲到对方军阵之前都做不到。 那三千铁甲战傀所汇聚的气血异兽,一击就能让这些人直接身死。 “张远,你可有把握?”快步到张远身后的薛云定压低声音,开口问道。 把握? 张远抬头看向前方。 要是十万整训大军,沙场熬炼三年以上的战卒,张远有把握一战破阵。 可是现在身后是互不统属,也未曾操练过的战卒,皂衣卫,还有云妖族人。 就凭这十万大军,凭什么能破对方的三千铁甲战傀? 铁甲战傀战阵之上异兽虚影无声咆哮,那等狂暴模样让人胆寒。 “嗡——” 天穹上漂浮旋转的山河图动荡,在云侯身上浩然之力冲击下,画卷更加璀璨。 手持圣旨的邓继胜身上,同样是浩荡的真元涌动,浩然之力闪动。 九洲鼎震动,大鼎外的金色流光似乎要化为火焰。 “结阵!” 张远一声喝,背后甲士和军卒集结,组成方阵。 总不过百余人的方阵,在那山岳一般的铁甲战傀军阵之前显得无比羸弱。 “三角锥阵,随我冲阵,不破不归。” 张远双手压刀柄,一声长喝,脚下不停,向着那铁甲战傀的战阵冲去。 没有什么战前誓言,也没有什么结阵鼓舞话语。 甚至,都没有整军。 就这么埋头,向着前方的战傀军阵径直冲过去。 邓继胜面上露出一丝诧异,握紧手中的圣旨。 张远这等冲阵,分明是没有半分胜算。 别说胜算,这样冲阵,恐怕连他自己都要折在阵前。 这是什么意思? 不止是邓继胜不理解,立在战傀军阵后方的云侯也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他不会轻视张远,哪怕张远实力在他看来低微。 可这般不能以大军军阵之力冲阵,能有什么用? “他就是让你几次惨败的张远?”云侯眉头皱起,看向身旁面色苍白,衣衫破烂的曹正权。 曹正权点点头,看着手持双刀,向着铁甲战傀战阵冲来的张远,目中露出恨意:“就是他。” 云侯看着张远身影,低声道:“说说他。” 曹正权楞一下,沉吟片刻:“他出身庐阳府镇抚司,不过是个皂衣卫。” “从庐阳府到郑阳郡,这个张远敢杀敢拼,一路杀出血路,自身修为步步提升,也给自己挣了营首都尉的位子。” 前方张远领着云妖和军卒冲阵奔行,曹正权则是快速将自己了解的,关于张远的讯息讲给云侯听。 “机缘,血勇,我承认他有过人之处,但再来一次,我保证他来不了云州。”曹正权的目中之中杀意凛然。 区区下三洲所谓英杰,就让他这位皇城精英,五皇子府长史一败涂地。 这等耻辱,他一辈子都没有遇到过。 前方,张远所领的云妖和军卒已经到铁甲战傀的战阵前五百丈。 勉强组成的三角锥阵,根本没有凝聚丝毫煞气与战意。 这等冲阵,是在找死。 “你刚才说,他是与杜家结仇?” “他为何要与杜家结仇,小小皂衣卫,有资格与杜工部家族结仇?” 云侯双目眯起,看着奔行的张远。 他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张远这样从低微一步步走来,争夺天骄之名的人,不可能不惜命。 张远一定有什么他没有想到的依仗。 抬起手,云侯手臂挥下。 前方铁甲战傀头顶那煞气战意凝聚的异兽手臂瞬间砸落。 “轰——” 至少上千云妖身躯被扫落,鲜血与九彩的流光交织,显得一片绚烂。 异兽手臂横扫,再将数百云妖和几个军卒身躯扫飞,鲜血好似雨落。 张远在地上翻滚,狼狈的躲过异兽手臂。 他身后那些甲士和军卒,还有紧随的云妖,也都身形狼狈的奔行,军阵早散了。 唯一的是,他们都在往铁甲战傀方向冲。 不只是张远,所有的军卒,云妖,包括薛云定,都向着战阵方向冲。 邓继胜立在原处,面色越发凝重。 “雨凝,张远以往行事一向如此,鲁莽吗?”玉娘身后,云妖一族主君云珏的声音响起。 看着张远领大军散乱前冲,云妖一族族人被铁甲战傀战阵煞气所化的异兽横扫,云珏脸上神色阴沉。 那陨落的云妖身躯,妖艳的鲜红和九彩,让她心疼。 “我家小郎从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一步步走到名震郑阳郡,腾洲人榜二十的天骄,如果他是鲁莽之人,早死过无数回。” 玉娘不回头,看着前方,背上九彩的羽翅展开,身形飞天而起,向着那铁甲战傀的战阵方向冲去。 她没修过战技,也不会什么杀伐手段。 但要是自家小郎赴死,她愿意陪着。 “这性子,跟小九一个样……”云珏转头看向金色光柱笼罩的女童身影,低低一叹。 此时,张远领着军卒和云妖,终于冲到铁甲战傀的战阵之前。 这一路,至少上万云妖族人被战阵所凝的异兽横扫灭杀,鲜血与九彩之光洒落,将大地染成鲜红斑斓。 “你刚才说,他曾得到谁的传承?” “罗裳,工部侍郎洛焘的弟子罗裳?” 铁甲战傀战阵之后的云侯看着冲到战阵前的张远,看张远双手长刀举起,只觉得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自己算漏了什么。 罗裳。 工部侍郎洛焘一脉最杰出弟子,对妖灵战傀,铁甲兽,还有铁甲战傀都有极为深厚研究的罗裳。 “变阵,杀张远!” 第436章 斩云侯 “轰——” 三千铁甲战傀的军阵瞬间从方阵化为冲阵之形,那异兽虚影也震荡变幻,化为一头独角的披甲四足巨兽。 “变阵?” 邓继胜看那三千铁甲战傀变阵,面上全是愕然。 他是卫国公府世子,从懂事起就他就在军阵之中打滚。 论杀伐,论临战的果决,他敢说可以跟那些沙场名将争锋。 可是此时他完全不明白,岳成云为何要变阵。 云侯,平云侯世子,地榜天骄,皇城武勋同辈之中的英杰人物,五皇子信重,将古云洲之事交给其一力承担。 这样的人,谋略,杀伐,都不逊于他邓继胜。 这等人物,为何会做出临阵变阵的事情? “他要杀张远。” “张远,给他怎样的威胁?” 邓继胜看向天穹那展开的画卷。 岳成云竟然放弃那山河图的大半掌控,将心神放在斩杀张远身上? 在岳成云眼中,张远比他邓继胜的威胁还大? 张远的身形已经到铁甲战傀的战阵前十丈。 他的呼吸沉重,身上汗水与气血真元一起凝为淡红的云气在身周缭绕。 千丈奔行,这是拿命在冲。 哪怕是他,要是被那战阵所凝聚的异兽手臂砸中,也会当场化为肉泥。 好在他赌对了。 铁甲战傀组成的战阵战力强横,但不够灵活。 指挥操控战阵的云侯要分心掌控山河图与邓继胜争夺气运,对战争的指挥不够及时。 无论如何,他冲到了铁甲战傀组成的战阵前。 此时,看着那变阵的战傀,那巨大的独角异兽,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杀——” 一声长喝,张远手持双刀,一步飞踏,直上三丈,双刀当空斩落。 那刀锋之上所裹挟的,不是刀芒,而是雷光! 他可是观悟过无数遍罗裳的记忆,对炼器一道,特别是工部战兽战傀的研究,都有外人难以想象的深刻。 在雪域之中与蛮人交锋,再到对雪域之中铁甲战傀存在的探查,张远早对蛮人身躯,妖魂灌注炼制战傀的手段研究透彻。 杜如晦的铁甲战傀手段确实强大,但还是有缺陷。 不只是铁甲战傀,洛焘所研究的铁甲兽不也是有着破绽和缺陷? 此等强行聚合的力量,有违大道运转的规则,怎么能没有丝毫缺陷? “轰——” 张远双刀斩落的雷光炸裂,方圆百丈之内,所有的铁甲战傀身躯都顿住。 这一霎,百丈内的战傀身躯僵直。 雷霆,能克制战傀。 “如此?”云侯低语,嘴角微微露出几分笑意。 这就是张远的依仗? 他承认,这手段确实能克制战傀。 毕竟雷霆之道本就是仙道修行之中的大道,是天道力量的承载。 张远竟然能施展雷霆手段,让他很意外。 可仅是如此,就能破铁甲战傀军阵? 这是多看不起杜工部手段,还是多看不起他岳成云掌控军阵的本事? 面带轻笑,云侯手臂再次挥下。 三千铁甲战傀战阵前压。 “轰——” 那独角巨兽向着张远当头撞来。 那些身躯僵直的战傀抬头,身躯微微震动,即将恢复行动。 张远也抬头。 他的目光与战阵后方的云侯对视。 张远手中双刀归鞘。 “呼……” 这是风吹过山野的声音。 “呼……” 这是羽翅扇动的声响。 “呼——” 这是九彩云霞笼罩天地的呼啸! “妖魂!” 云侯变了面色。 “云妖之魂。” 云珏神色变幻。 “妖魂同源,这些战傀之魂,就是云妖一族的神魂。”邓继胜握紧双拳,双目之中全是凛冽的杀意。 一道道九彩的气息冲入铁甲战傀的战阵。 百丈方圆,被张远雷霆力量冲击的那些战傀都是浑身震颤。 还在变阵的那些铁甲战傀身躯缓缓僵住。 “嗡——” 那些身穿铁甲的战傀身躯颤抖,满身战甲碰撞。 云侯面色阴沉,手掌不断挥舞,却根本无法操控那些战傀。 所有的铁甲战傀都失去了控制! 这就是张远的破阵之法! 他知道铁甲战傀的破绽。 他知道如何以这个破绽来让铁甲战傀战阵崩塌。 上万云妖族人的鲜血与神魂,成为唤醒那些铁甲战傀的号角。 “嘭——” 铁甲战傀所凝聚的战阵异兽崩碎。 一尊尊铁甲战傀身躯跪倒在地,双目之中全是泪水。 九彩之色将那些铁甲战傀身躯裹住,不断震动,似乎在他们耳畔呼唤。 “这,这都是我云妖一族……” 云珏声音颤抖,眼中泪水滚落。 这就是无数年猎杀云妖一族的真相。 “云陌侯,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张远回头,一声长喝。 邓继胜抬手,掌中圣旨飞出,化为金色长剑,一剑斩下。 “轰——” 天穹之上,那与九洲鼎争夺气运的山河图震动,其上山川河流寸寸碎裂,整个画卷也开始崩塌。 帝王之言,帝王之剑。 圣旨所化的剑,斩碎山河图。 云侯浑身震颤,口中鲜血喷出。 山河图崩塌,催动祭炼山河图的他神魂也跟着被撕碎。 九洲鼎中气运翻涌如潮,引动天地倒转。 “轰——” 天地重新化为苍茫荒凉,那苍翠的天地被禁锢在金色的大鼎上方,不断旋转。 方圆百里天地,重回古云洲。 镇溪军大军,百万云妖,缓缓围拢而来。 金色战车之上,卫国公邓云与通政副使何瑾并肩而立。 天地气运不再动荡,古云洲的天地之力也缓缓沉寂。 至宝山河图的力量被九洲鼎收取,会慢慢逸散到古云洲,让古云洲天地稳固,甚至回复几分当年丰茂。 云侯口中吐血,整个人跌坐在地,口中喃喃低语。 “我输了,我输了……” 他的心神力量随着山河图的崩碎,正在寸寸碎裂。 曹正权面色苍白,紧走几步,到云侯身边,伸手一把将其手中握着的青铜刻刀夺到手中。 “云侯,哼,不过没落武勋之后,也配称侯。” 曹正权冷笑一声,身上浩然之力激荡而起,引动那青铜刻刀上金光闪动,其上残存的一道暗红血迹流淌,然后激发金光冲天而起。 “刺啦——” 天穹之上,一道裂纹被划开。 曹正权一步踏出,向着那裂纹冲去。 “咻——” 那道裂纹之中,一根金色长箭飞射而出,将曹正权的身躯贯穿,然后带着他的身体,砸在山岭之上。 一箭,射杀天境儒修,五皇子府长史曹正权! 卫国公冷哼一声,抬手一挥,那裂缝之中射出的第二根金色箭矢被撞断。 金色箭矢炸裂,好似沸腾的金色火焰,照彻天地。 “烈阳箭。” “仙武龙虎榜第六十三,武觉侯韩昌。” 卫国公手中,一柄金色战枪闪烁云雷之光。 所有人抬头,看着天穹上裂纹缓缓闭合,再无声息。 “苍啷——” 张远手中古秦刀出鞘,一步步走到已经快要气息断绝的云侯岳成云身前,长刀举起。 “岳成云,乱古云洲,劫掠云妖一族,引动云州妖乱,百姓涂炭,罪无可恕,验明正身。” “斩之。” 长刀挥下,血光洒落。 百年前皇城地榜上天骄,武勋战侯世子,横行古云洲数十年的云侯岳成云,明正典刑。 第437章 收获,突破,掌上舞 古云洲,云妖族驻地。 一座苍翠的古木小楼,二楼上的僻静闺房,张远盘膝而坐,身上气血与真元力量激荡,似乎要透体而出。 儒武同修的地榜强者,七境天玑巅峰力量仿若沧澜江之水灌注经脉,要将张远的经脉全都撕碎。 浩荡的浩然之力则是透着金光,如同是炽烈的熔岩,在张远的身躯之中游走。 张远身躯之外,金色的龙鳞浮现,身外血色猛虎身躯低伏,山岳虚影压在头顶。 “轰——” 他的脑海深处,血色的光茧炸开,一道身影从中走出。 玉冠青袍,面容古朴。 云侯岳成云。 看到张远的神魂虚影,岳成云神色并未愤怒,反而透着几分平静和解脱。 “生在武勋战侯之家,有时候,还不如你这等低微出身,”看着张远,岳成云轻声道,“真羡慕你啊,没有束缚,没有枷锁,自由自在……” 背着手,他双目闭起,坦然道:“送我解脱吧。” 张远没有犹豫,长刀横斩,一刀将岳成云的身躯斩断,让那神魂化为泡影。 神魂力量被斩,记忆画面化为洪流,流淌的同时,也开始帮着张远驯服那些桀骜的真元气血,还有浩然力量。 张远的身躯仿佛禁锢住,神魂沉在脑海深处,看着无尽光影将他包裹住。 这是岳成云的记忆。 他仿佛化身成为一个身穿锦袍的五六岁孩童,站在大雨里挥刀。 “成云,侯府之中你不是最出色,也不是最嫡系,要想被侯爷看中,你需要付出比别人多无数倍的努力。” “成云,娘亲能帮你的,就是早早离开你,让你能独立成长。” 那温润的声音回荡,然后在大雨之中离去,再也不见。 孩童慢慢成长到十一二岁,有了几分少年沉稳模样,站在一位身穿黑袍的威严大汉面前。 “我平云侯岳长青的儿子不是懦夫,你连那几个皇城纨绔都比不过,有什么资格做平云侯世子?” 重重的耳光,让少年跌坐在地。 嘴角的血,染红了石阶上的青苔。 少年的手指抓住石阶边缘,用力抓紧。 十三岁,杀人。 十四岁,入洞明境,先天真元七品。 十五岁,洞明境巅峰。 十六岁的少年被皇城书院拒之门外,连平云侯岳长青亲自登临都没能得到皇城书院读书的资格。 看着平云侯落寞背影,少年握紧双拳。 十八岁。 少年迎娶了皇城张家庶女。 皇城张家,当年国相张天仪的家族,族中有数十位儒道大修,朝堂上故旧无数。 凭着张家女婿的身份,青年踏入皇城书院。 可是读书未到三年,平云侯战死。 岳家数位嫡系各不相让,分摊岳家功勋,争夺平云侯之位。 最终结果,没有一人有资格得到爵位。 二十一岁的岳成云领放弃皇城书院学子身份,领校尉衔,随军出征。 十年,他积攒三万战功,修为到开阳巅峰。 如此年龄,如此修为,直入皇城人榜,位列千内之数。 可是,三万战功依然无法满足平云侯战侯之位的条件。 十年期满,岳家嫡系分爵,两位武勋伯爵位,三位五品平孥将军位。 岳成云放弃五品将军衔,在平云侯墓前大哭一场,然后悄然离开皇城。 再出现,已经是十年后。 这十年,岳成云在上三洲历练,江湖上隐名横行,重回皇城直接挑战地榜高手。 这是岳成云在皇城之中最后的璀璨。 云侯,是他的名号,也是皇城武者对他战力和未来潜力的认可。 一战成名,直入地榜,之后的岳成云就真正的销声匿迹。 无人知道,他被五皇子看中,命他入古云洲猎杀云妖。 执掌数十万猎妖人,同时被允诺,有朝一日位列战侯。 为了这个战侯位,岳成云在古云洲已经沉寂近百年。 无尽记忆,仿佛绚烂的画卷,让张远看到一位仙秦武勋战侯之后的艰辛。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功勋为重。 无数武勋世家为传承,为爵位,开疆拓土,战死天外。 平云侯府,只是缩影而已。 无数的武勋世家,消失在仙秦的历史长河之中。 “张家,庶女……” 张远口中低语,发出无声的轻叹。 那位张家庶女随岳成云离开皇城,一生不离不弃,可惜因为其自身血脉不足,无法为岳成云孕育子嗣,年不过甲子就亡故。 临死前,那位张家庶女将自家长辈送的刻刀交给岳成云,并且以自身血脉开锋,嘱咐岳成云放弃幻想,离开古云洲。 凭张家血脉,可以激发青铜刻刀之力,破开古云洲。 猎妖人对古云洲妖族的杀戮,让张家庶女无比自责内疚。 她也知道,对古云洲妖族的杀戮,最终会为岳成云引来杀身之祸。 五皇子的承诺缥缈,根本是不可能实现。 可惜,岳成云没有离开古云洲。 直到死,都没有离开。 岳成云说羡慕张远,羡慕张远的自由。 看过岳成云记忆,张远心中生出层层感慨。 岳成云的母亲因为是小家族出身,为不拖累岳成云,早早离去,再不归来,这件事一直是岳成云心中的刺。 张远出身丁家巷,满大街跑的时候,岳成云已经在挥刀修行。 岳成云背负家族之名,天才之名,沉重如山,张远从小虽然也有要做皂衣卫的目标,却没有将这一切当成负担。 平云侯身死,岳家争权夺利,分爵自立,而张远父亲殉职后,大哥一肩挑起家,大哥殉职后,又是孙泽等一众生死袍泽照顾。 岳成云与张远唯一相同的,恐怕就是身边都有不离不弃的女子,但岳成云最终却辜负了那个深爱之人。 “轰——” 张远身躯震颤,脑海之中的记忆画面被一颗颗金色的浩然之力珠子撞碎,另一边则是真元与气血珠子冲来。 十万颗浩然之力珠子。 二十三万颗气血珠子。 十八万颗真元珠子。 这就是一位地榜高手,七境巅峰大修的反哺馈赠。 加上之前的积存,张远所积攒的真元气血,还有浩然之力,已经到海量。 “嗡——” 他身躯之外,淡淡的罡风激荡,体内的气血与真元也翻涌震荡。 一位七境大修力量和修行记忆的灌注,让他对修行的感悟达到此时能承载的极限。 他的修为,从瑶光境初期,直接冲入中期。 如果放开束缚和压制,他的修为还能继续提升。 但从皇城武勋战侯世子出身的岳成云记忆里看到,武道修为不是提升越快越好。 岳成云就后悔,他的修为提升太快,没能将根基夯实,以至于后来无法将自身力量全都化为神通,不能与同阶中真正的巅峰强者争锋。 “轰——” 当张远修为稳固在瑶光中期的瞬间,他身后那青翠山岳虚影凝实。 第二道武道神通,山岳万钧。 这神通能加持张远肉身力量,可搬山,可拿岳,结合那天龙之力,肉身力量之强,简直到难以想象的恐怖境地。 瑶光中期修为,两道武道神通。 天龙之力,两道血脉神通。 仙道雷霆之力,佛门不坏炼体功法,体内温养通玄箓,丹田一柄飞剑盘踞。 脑海中,各色珠子,两滴龙血,三本传承书册,兵字书卷,剑字书卷,还有秦律书卷。 这是目前张远的修行底蕴。 这些任何一样,都不是一位下三洲皂衣卫能有。 睁开眼,他看到玉娘立在床榻前,面上带着忧色。 “小郎,你可好?” “归云君说你是煞气入体,需要静养三年……” 张远点点头:“我是感觉难受。” 玉娘面色更紧张:“那,那怎么办?”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轻声道:“我想看掌上舞。” …… 三日之后。 张远出关。 第438章 青沧城,渡海舟 三日闭关,张远将自身的修为稳固,各种收获和记忆整理。 其中除了云侯岳成云记忆中那些修行感悟,皇城风光,世间强者的争锋,还有陈洲天骄徐厚阳的武道记忆。 徐厚阳磨砺自身枪法,自创游龙十三枪。 那枪法修行画面在张远的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特别是其融合自身修行自创枪法的经历,给张远许多启发。 这对张远的武道修行,是一个极为重要的感悟。 修行,本就是要走自己的路。 若不然,约到后面,前人经验束缚,怕是要无路可走。 出关的张远去见云陌侯,云州镇守使邓继胜。 这位是玉娘的外公。 张远也没想到,自己成了邓继胜的外孙女婿,攀上了卫国公府这门亲戚。 他有点头疼,下次遇到邓维承,该怎么喊。 这位国公府世子可是将他当兄弟的。 对于张远只闭关几日就能身体恢复如初,连邓继胜都感觉神奇。 按照世间修行规则,越是强者,被斩杀时候的那煞气越是浓烈。 反噬也极强。 低阶武者越阶斩杀强者,很容易被煞气侵蚀神魂。 所以就连镇抚司中处斩强者,都是调集那种能镇得住煞气的高手。 张远在郑阳郡时候,还被拉着去斩了血煞剑客段正元,得到了那柄飞剑。 “你若是愿意,可以留在古云洲。”邓继胜看向张远,朗声开口。 如今的邓继胜是云陌侯,镇守古云洲。 古云洲虽然已经崩塌许多,只剩下当年一洲之地的三成,可也是一方洲陆,是仙秦之地。 皇帝圣旨,古云洲归附,往后自然要在这里驻留兵卒。 现在的古云洲有八百万云妖。 有山河图力量灌注,气运承载,云妖繁衍,相信很快就能过千万之数。 张远要是留在古云洲,权力自然不小。 对于邓继胜的招揽,张远拒绝了。 看过天骄记忆,看过天外广阔,他怎么会甘心留在小小的古云洲? 不只是他,玉娘也不会留在古云洲。 张远在哪,玉娘自然去哪。 卫国公邓云,通政副使何瑾都已经离开古云洲,薛云定也提前一步离开。 以后薛家会负责云州和古云洲的商贸物资运转,青玉盟则是将古云洲和云州的云锦售卖到九洲,换取古云洲需要的资源。 有山河图力量灌注,古云洲能恢复不少繁盛,其中资源不少,生意做起来,青玉盟可以分一杯羹。 张远陪着玉娘到云妖圣地,看了依然沉睡的小女童。 那是玉娘母亲的转世之身。 因为提前破开光茧,玉娘母亲何时醒来还不知道。 不过有圣地力量加持,有山河图力量灌注,还有天地气运加持,玉娘母亲沉睡也是好事。 或许等其苏醒时候,修为能直入玉衡。 张远和玉娘离开古云洲,带走了三千铁甲战傀。 这三千被唤醒云妖神魂的战傀,比之前更强大。 他们会作为青玉盟核心护卫,追随玉娘。 云妖一族的主君云珏当着所有云妖一族的面,承认玉娘是云妖族的小郡主身份,并且将那三千铁甲战傀送给她作为护卫。 除了三千战傀,还有那柄云侯手中得到的青铜刻刀,作为嫁妆,也送给玉娘带走。 因为玉娘说张远手上有刻刀,并且能激发刻刀之力。 “张远,等古云洲气运稳固之后,我会护送金鼎去皇城。” “你随我一起,去见见皇城鼎盛。” “大约是三年后。” 临走时候,邓继胜嘱咐张远。 这件事张远没有拒绝。 皇城,他早想去看看。 想看看那皇城广场上的金鼎,看看其上的功法。 古云洲的金鼎上并未篆刻天品功法,也不知是失落之前未篆刻,还是没有激发显化出来。 …… 出天裂,张远和玉娘重回镇溪军大营。 武陵伯唐鸣亲自接待张远和玉娘。 不说通政副使何瑾对于张远的看重,光是张远这一次救下镇溪军,破了云侯之计,也值得武陵伯亲自接待。 何况玉娘身份,执掌青玉盟,更是云妖一族小郡主,是卫国公曾外孙女,邓继胜外孙女,这层关系在,让本就是卫国公麾下的武陵伯更亲近。 “卫国公说了,十万猎妖人老卒可以抽一半给青玉盟,但青玉盟不能让他们在三洲之地作奸犯科。” “等雪域征蛮之战开启,这些老卒可以随军出征。” 大帐之中,武陵伯面带笑意,向着张远和玉娘开口。 古云洲的这些猎妖人,都是老卒,为仙秦流过血。 但他们在古云洲猎杀云妖,手上也有许多杀孽。 让他们去雪域拼杀,是最好的选择。 等仙秦大军冲入雪域,青玉盟商队进驻,这些老卒可以去苦寒的雪域。 “还有他们留下的那些矿石,云洲镇守使的意思是,青玉盟自行安排。”武陵伯轻笑看着张远。 张远的潜力,实力,人脉,让他这位武勋伯爵都感慨。 下三洲竟然能有此等天骄。 “五万车矿石,不知武陵伯有没有兴趣入股青玉盟?” 张远转头看向玉娘,面色平静道:“玉娘将这些矿石折价,算成镇溪军的股本吧。” 五万车矿石,价值至少千万纹银,甚至更多。 张远不但没有拿去,还算成青玉盟股本送给镇溪军。 青玉盟,仙秦仙商,谁都知道是一只下金蛋的公鸡。 “怪不得张远你能得通政副使看重,能让卫国公刮目相看。”看着张远,武陵伯感慨开口。 在镇溪军大营没有过多停留,张远和玉娘带领车队径直往沧澜江去。 连玉娘心心念念的锦都城都没有去。 因为此时距离九林河开河已经不到二十日。 船队逆行,全速前行,也只能堪堪在开河之前赶到九林县。 到船队,通政副使何瑾给张远留了一封信。 信上言明,腾洲镇守金殿为贺九林县开河,在青沧城订购了一艘两百丈大船。 本来何瑾是准备前往青沧城的,但因为郑阳郡有事,他需要提前回去。 这信封之中有取船的凭证。 张远可以去青沧城取船。 “两百丈的大船,已经可以横渡江海。”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这等大船若是出现在九林河,对于各方汇聚的商客来说,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冲击。 有此等大船,代表着九林县可以做往中三洲和上三洲的生意。 这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如今取船,恐怕来不及了……”玉娘看向沧澜江上船队,轻声开口。 往青沧城要横穿陈洲,至少十日。 再从青沧城回九林县,那怎么也是一个月后了,赶不上开河。 “我一人去青沧城。”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我能五日之内到青沧城。” “青沧城有三百丈渡海大船,可日行千里。” “携此船,可在开河之日前赶回九林。” …… 一叶轻舟离开船队,顺江而下。 半个时辰后,临阳郡镇抚司玄甲卫王宁匆匆赶到船队。 “司首大人命我传讯,请张都尉务必不要去陈洲。” “长运商行少主徐厚阳陨落消息传回,陈洲江湖震动。” “陈洲长运,丰泽两大商行在云州损失惨重,已经召集江湖武者,黑市杀手,发起对张都尉的悬赏追杀令。” 第439章 既然陈洲大江未平,那我张远就杀穿这沧澜江 两岸青山叠峦流翠,长河一碧如洗,浪涛如云。 张远盘坐一叶两丈轻舟船头,膝头横一根长长竹篙,轻舟顺水长流,好似箭矢划过水面。 有着水脉掌控的神通在身,在这沧澜江上,他能比江中最快的游鱼还快。 一叶轻舟,直下千里。 张远闭目,仿佛身与流水合一。 这种修行已经脱离武道范畴,更近仙道。 仙秦天下,仙武合流,到修为高深处武道也好,仙道也罢,都是大道修行。 顺江而下,张远的第二道血脉神通掌控水脉之力越发醇厚,越发精深。 他的手心,一柄青铜刻刀握住。 这刻刀上的血迹已经干枯,只留淡淡的血痕。 刻刀在手,张远的脑海中,青袍文士身影浮现。 文士在山野之间前行,山村,城镇,贩夫走卒,江湖武者,历历在目。 劫道者有之。 留宿者有之。 暗算者有之。 慷慨者有之。 劫道者,杀之。 “永州张天仪,诛杀恶徒于此。” 留宿者,记之。 “永州张天仪,宿于鲁家村。” 暗算者,屠之。 “永州张天仪,灭枫林寨。” 慷慨者,回之。 “永州张天仪,欠一饭恩。” …… 一张金色的书卷展开,其上两个青色的大字。 “道义” 这“道义”两个字,“道”字玄妙,“义”字厚重。 一颗金色的血脉珠子灌注在张远的脊髓,与其中流淌的一颗颗金珠交融在一起。 他身上的两道血脉神通,有趋于圆满之感。 六境天权,法不能侵! 身在江河,水脉通天! 天光渐暗,大江上夕阳唱晚,粼粼波光透着金红闪烁,仿若万千游鱼。 本盘坐闭目的张远双目睁开,目中闪动深邃精光。 他伸手一拍轻舟船头,身形直上三丈高,手中竹篙双手持住,腰身力量扭合,竹篙朝着前方水面一拍而下。 “嘭——” 仿若山岳砸落,十丈水浪轰然飞溅而起。 江水之中,两道身影冲出,一道身躯翻滚,重新跌落,化为一条青面黑鳞的丈长大鱼,身躯随着水浪浮沉,已经死了。 另一道身影则是飘飞五丈外,身悬水上三尺,看着张远,满脸惊惧。 张远身形重落船头,手持竹篙,转头看向这一身青灰云纹道袍的五旬老者,面色平静。 “沧澜江上,拦道截杀,仙道,水妖,很好。” 听到张远的话,那老者也不搭话,甩手一张青色符箓飞出,化为一片丈许方圆芭蕉叶,将其身形承载,往后倒飞。 其才退十丈,脚下水面陡然一道水浪凝为砖石一般,轰然冲上。 老者面上露出惊骇,手上捏法诀,脚下的芭蕉叶震动,极速后退。 只是还未动,水浪已经撞上。 “嘭——” 水浪撞碎那芭蕉叶,然后撞在老者双腿,将其腿骨撞碎。 “啊——” 老者一声惨呼,身形稳不住,向着水中跌倒。 砖石一般的水浪崩碎,再化为绕指柔的绳索,将老者直接拖进江水。 水面,波光粼粼。 张远探手,船头方向,“哗啦”一声,水浪裹着老者身躯甩上甲板。 从感应到截杀到此时两位截杀者一死一伤,总共不过十息。 血脉神通,掌控水脉。 在这大江之上,张远仿佛化身水神,身周百丈的水流,都是他的兵器,都是他的眼睛,乃至他的身躯。 “说吧,谁要杀我?” 张远蹲下身,神色平静的看着浑身颤抖的老者。 青灰云纹道袍湿透,灰白头发与胡须粘在一起,鲜血从口鼻眼耳滴落,此时的老者没有一丝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样子。 仙道,剥落了那层仙气,跌落尘埃,还不如凡人。 “咳咳,张远,猛虎张远,呵呵……” “你来陈洲,必死无疑……” 老者趴在船头,面目扭曲的笑,口中鲜血一团一团的咳出。 刚才张远那水浪一击,已经将其心腹五脏都击碎了。 张远双目之中闪过凌厉,手掌压下。 “咔嚓——” 老者的颈骨折断,口中鲜血滴落,双目圆瞪,气息断绝。 张远站起身,目光看向前方粼粼水面。 他的脑海之中,血色浮现。 长刀斩断两道虚影,翻腾的记忆画面展现。 鱼妖彭申,陈洲炳林湖中水妖,洞明中期修为。 却林道人,陈洲凤鸣郡鹤庆府云平山云平观观主,洞明后期修为。 张远目中精光闪动。 两个区区洞明境,就敢拦他镇抚司营首都尉,腾洲天骄? 仙道妖道,大多不愿与凡尘牵扯太多,何时敢掺和仙秦官府事情? 不怕天劫,不怕仙秦气运冲击? 记忆画面流转,张远面上神色慢慢化为冷厉。 “长运,丰泽,黑市猎杀榜。” “难得,我张远这条命竟然价值百万纹银,还能暂列陈洲猎杀榜第一。” 丰泽商行天境陨落,长运商行少主死在云州。 这其中牵连最深的,就是九林县镇抚司主司张远。 按照逃回陈洲的商队护卫所言,长运商行少主,陈洲天骄,人榜第八徐厚阳,是张远亲手所杀。 具体怎么杀的,无人明说。 长运和丰泽商行此役后实力大损,已经要跌落三大商行之列。 两家商行现在悬赏百万,召集陈洲强者,各方大势出手,是在挽回最后的颓势,保住最后的颜面和威势。 如果张远不入陈洲,三五年后,两家商行崩塌,这悬赏就不了了之。 但今日张远入陈洲,就是对陈洲江湖的挑衅。 杀陈洲天骄,再横穿陈洲,这是在打整个陈洲江湖的脸。 无论是为百万悬赏,还是为陈洲江湖脸面,整个陈洲江湖,无论武道仙道,乃至成名妖修,都会来截杀张远。 就算张远是镇抚司中营首都尉,有官府背景,也依然会有无数人来截杀他。 江湖中人不缺血勇。 何况张远是腾洲的官,他杀陈洲天骄在先,此时入陈洲,就连陈洲官面上人也不会主动出面救援。 除非张远真的丢下面子,狼狈求援。 今日的鱼妖彭申,云平山却林道人,都是拿了足够好处,带必死之心而来。 彭申得到一颗定元丹,保其独子化形,且直接冲开瑶光瓶颈。 却林道人则是得到三千灵玉,交给其弟子,重建山门。 他们两人都是寿元不多,修为停滞,生死不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知道彭申和却林道人杀不了张远。 能杀长运商行少主,陈洲人榜第八的张远,怎么可能是区区两位洞明境能挡住? 他们两人来送死,为的是阻张远的前行速度,给后续各方势力汇聚沧澜江争取时间,同时激发陈洲江湖上下一心的仇怨之气。 张远不但在云州杀陈洲天骄,还在陈洲杀人。 这仇,结死了。 “咚——” “咚——” “咚——” 大江之上,金红夕阳洒落的水面,三艘十丈楼船逆流而上,向着张远的轻舟迎来。 那大船上,一位位身穿青黑武袍的武者,都是手持刀枪分水刺,头上扎着黑色布巾,立在船头。 一杆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乘风。” 沧澜江上,乘风帮。 大江商道,唯有腾洲上下万里疏通,沿岸帮派宗门灭尽。 陈洲段的沧澜江,依然密布江湖门派,帮派如麻。 “兄弟们冲上去——” “什么猛虎,来我陈洲也要趴着,真当我陈洲江湖无人乎?” “特奶奶的,我陈洲男儿不能被人瞧扁了,死在这里,帮里给安家费!” 三艘楼船上,叫嚣声与呼喝声响彻。 三艘楼船逆势向着轻舟冲来。 轻舟之上,张远身上,战意与杀意交织。 陈洲江湖之乱,大江之乱,让他脑海之中那一卷《道义》书卷展开,其上金光汇聚成一个大大的“杀”字。 “既然陈洲大江未平,那我张远就杀穿这沧澜江。” “陈洲江湖,我张远一人挑之。” “陈洲道义,我张远来重塑。” 第440章 无道无义,留命何用? 轻舟之上,张远一脚重重踏在甲板。 “嘭——” 两丈轻舟在这一脚下,整个崩碎。 天龙之力,肉身极致! 一脚之力,重于万钧! 他身形借这一脚之力飞身而起,带着轰鸣的罡风,向着前方楼船冲去。 三艘大船在前,张远竟然一人冲杀! 那三艘大船上的乘风帮帮众都是愣住,叫嚣声音卡住,仿佛被捏住嗓子的公鸡,呆愣在船头。 张远的勇猛,让这些江湖武者感觉后背发寒。 张远人上两丈高,手中竹篙握住中间位置,扭腰投出。 细长的竹篙如同投枪,带着呼啸,划过十丈江面,扎到当先大船的甲板上。 船头,一位挤在船舷前的乘风帮帮众被竹篙当胸刺穿。 竹篙带着其身躯倒飞,撞在另外一位帮众身上,再穿一人。 两人被竹篙上巨力撞着往后倒飞,然后撞在船舱上。 “嘭——” 竹篙上微微一震,整个船舱炸裂。 穿透劲! 如同长枪弩箭一般的竹篙炸穿船舱,穿过船舱,再扎一位帮众身躯,横越整个十丈船身,带着三道身躯,再越十多丈江面,扎在第二艘大船的船头下方。 “嘭——” 竹篙钉在第二艘大船的船舷,三道身影被穿透,挂在其上随竹篙震动晃荡。 穿一船,三人,扎入第二艘船船身。 这一击,让两艘大船上的乘风帮帮众浑身震颤,面色苍白。 他们要截杀的,是什么样的强者! 之前的所有血勇,在这支竹篙前,烟消云散! “苍啷——” 长刀出鞘的声音响起。 双刀展开如同展翅雄鹰,张远身形飞落第一艘大船的船头甲板上。 “嘭——” 一脚踏下,十丈大船震动,船尾直接翘起,船头甲板轰然崩碎,船板飞溅。 这一脚,至少三十万斤重! 张远身形落下的周围两丈方圆,那些乘风帮帮众全都被船板碎片穿透,鲜血带着木屑飞散。 “杀。” 张远的低吼仿佛从深渊中来。 古秦刀飞甩而出,厚重的长刀斩断左侧三道身躯,飞旋着往后方的船舱撞去。 甩刀的瞬间,张远已经一步踏出,身形冲到右侧,雁翎刀横握,刀锋向外,贴着手臂外缘,扭身横带。 清亮的刀锋好似一道闪电,在来不及躲避和抵挡的乘风帮帮众身上划过。 鲜血喷涌而出,将本就破碎的甲板浇成鲜红。 人随刀走,身如清风。 长刀横斩十三道身躯,张远脚下跨出五步,飞身追上斩断“乘风”大旗的古秦刀,伸手握住。 “咔嚓——” “乘风”大旗旗杆断裂。 “轰——” 直到此时,本被张远一脚踏着深陷江水半丈的大船方才轰然上浮,整个船身歪斜,似乎要直接翻入江水。 船身直被抛起三尺,再砸入江水,激起一片水雾。 船上所有的帮众都站立不稳,四处翻滚。 “嘭——” 张远脚下踏出,手持双刀再次冲出。 大船震荡,对他没有丝毫影响,他的双脚仿佛是长在船面,一步步前行。 每走一步,便是一片鲜血飞溅。 长刀每一次挥舞,就是性命的收割。 脑海之中,“道义”两个大字金光闪烁。 几道记忆画面流淌,让张远身上气血升腾好似煮沸的江水。 这些乘风帮帮众的记忆,其中可见一次次劫掠与杀伐。 陈洲江湖,道义何存? “唐三胖,入乘风帮三年,劫掠十三次,杀一人,斩之——” 长刀斩断那黑衣胖子的手中刀,刀锋前扫,将其胸骨和内脏划断,让其扑倒在地,鲜血顺着甲板喷出。 张远再进一步,长刀挥出。 “杜二狗,入乘风帮一年三个月,杀三人,奸淫一人,斩——” 刀锋斩在一位满脸苍白的青年脖颈,头颅与鲜血飞起。 “白驹,乘风帮追风堂执事,入帮八年,杀十三人,劫掠五十八次,斩——” 长刀甩出,扎在前方想要奔逃的隐元后期中年的腰身,将其钉在甲板上。 张远手中刀随身而走,劈开三道身影,上前将甩出的古秦刀刀柄握住。 “饶,饶,饶命……”被长刀穿透身躯的中年趴在甲板上,口中鲜血喷涌,喃喃求饶。 “盗亦有道,尔等匪寇,无道无义,留命何用?” 张远一声怒喝,长刀一扭。 “噗——” 中年口中鲜血夹杂内脏,双目圆瞪,气绝而亡。 张远立在原处,左手压古秦刀刀柄,左手长刀抬起,指向大船上那些畏缩后退,浑身战栗的乘风帮帮众。 “镇抚司中,你们的恶行件件在案。” “今日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声音落下,长刀甩出,鲜血与刀锋一起挥洒,刀至,人至。 两柄长刀交错,没有人能挡半息。 张远杀穿大船,直到甲板后方,看仅剩的三个乘风帮帮众翻过船舷,跳入水中。 在他们跳入水中的瞬间,那江水中几股水柱凝为长枪,将他们三人身躯穿透,然后带着鲜血“咕咕”在水中翻滚。 一条大船,四十多位乘风帮帮众,杀尽。 长刀举起,张远身上气血与煞气凝聚,淡淡的虎影在背后浮现。 他的目光落在第二艘大船上。 那船上,所有的乘风帮帮众都是面色苍白,浑身打摆。 “陶川山,入乘风帮十三年,大小劫掠一百三十余,杀十九人,当斩。” 长刀指向第二艘大船船头,张远的声音在大江上震荡。 那大船上站在前方的青袍中年面色苍白,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远长刀转向,双目之中冷厉之色好似化为实质:“郑平,入乘风帮八年。” “郑平,可还记得被你杀掉的邓大曼一家,那可是当初收留你的恩人!” 站在甲板上,身形高瘦的黑脸中年面色惨白,瞪着张远,口中一大口鲜血喷出,跌坐在地,惊惧的看向四周:“邓兄弟,你饶了我,邓大嫂,别杀我,别杀我……” 名叫邓平的帮众这般模样,让周围的帮众全都慌乱的后退。 张远长刀再指,刀锋指向一位身穿黑袍的五旬老者身上。 “冯毅,截杀朝官御史马明堂,你当斩之。” 看着张远的长刀,那名叫冯毅的乘风帮帮众双腿战栗,双眼呆直。 “你是,你是,你是猛虎张远,你,你有伥鬼随身,你有伥鬼索命……” “我,我不要死在伥鬼手上,我不要神魂被伥鬼吃掉……” 冯毅狂乱的嘶吼,推开身边拥挤的帮众,翻身一头扎入江中。 “啪——” 其身躯砸在水面,却好似跌在坚石上,头颅碎裂,红白四溅。 那江水,怎么坚如磐石? 这世上当真有神鬼之说? 第二艘大船上,所有的帮众都是战栗的往后退。 “那是儒道神通,世上不可能有什么猛虎伥鬼——” 第三艘大船甲板上,一位穿着青色武袍,头戴铁冠的中年高吼一声。 张远转头,双目之中神光激荡。 “乘风帮帮主夏乘风。” “立帮大江,劫掠无数,来往民商皆受其扰,其罪,当诛。” 话音落,人踏空,五丈之上,长刀斩落。 隔着第二艘大船,三丈刀芒与落山的夕阳辉映闪逝。 “嘭——” 一刀,十丈大船,碎。 他背后,猛虎虚影仰天咆哮,引动江上鲜红的血水荡漾。 第二艘大船上,七八道身影跌坐,口中鲜血喷出,整个人瘫软,没了气息。 吓破了胆。 第441章 验明正身,明正典刑 郑阳血虎张远,乘轻舟东来陈洲,一日千里,屠陈洲帮派乘风帮,杀一百五十二人,血染大江。 张远手段之酷烈,让乘风帮五位帮众破胆而死,两人失足落水而亡,三人神魂失守,胡言乱语,不知所云。 漫天的信鸽,昼夜不停,快马往来,擅长轻身武技的武者奔行。 大江两岸,无数身影,追着那一叶轻舟,顺江而下。 张远在破烂只剩龙骨的小舟上盘膝而坐,面上无悲无喜。 他的脑海之中,道义两个大字闪动光辉。 记忆浮现,气血真元交织。 他感觉自己在修行。 一场大道修行。 “嗡——” 前方,水浪之间,罡风呼啸。 十多道身影在夜色之中踏浪逆行,迎着轻舟而来。 “陈洲平江帮十四太保,来战郑阳血虎张远,为乘风帮兄弟仗义报仇。” 随着那响彻大江两岸的呼喝,一杆大旗在夜风之中招展。 “平江帮十四太保,他们要拦张远!”江岸边,有人握拳,面上透出激动,目光紧盯江面,“十四太保人人都有洞明之力,还擅长合击,必然能挡住这恶人!” “平江帮,好儿郎,将这张远杀了,为我陈洲江湖同道报仇!”有人咬着牙,看着那一叶轻舟,恨不得冲上去将小舟踹翻。 “喝,我陈洲江湖有的是血性兄弟。”说话的青年稚气未脱,手中握着剑,扮做大人样子,昂首挺胸,很是英武。 大江之上,张远从轻舟上缓缓站起身。 平江帮,同是沧澜江上帮派。 占据沧澜江两百里江岸,把持周围水运生意,有帮众三千余。 这帮派平日靠着上下打点,收取过路费,同时暗地里劫掠商队,在大江上日子滋润。 跟乘风帮一样,他们也是长运商行一系,明白唇亡齿寒,懂得报团取暖。 大江上的帮派都知道,一旦商道疏通,他们这些江上讨生活的,都要没饭吃。 平江帮的人来截杀张远,打着为乘风帮报仇的名号,其实更多的是要扬名。 不管能不能杀掉张远,平江帮都有了吞并乘风帮空出地盘与生意的资格。 前方,十四道身影踏浪奔行。 这是擅长水上功夫的武者才能有的手段。 张远双目眯起。 江水之下,三十余穿着水靠,擅长水性的平江帮帮众悄然围拢。 趁着夜色,只要将张远拖进水中,他们这些水中厮混一辈子的家伙,有信心将张远这头猛虎溺死在大江。 张远双目之中冷厉的流光闪逝,脑海之中道义大字金光闪耀,双手压住后腰双刀的刀柄。 一股淡淡的水脉之力穿透江水。 掌控水脉。 此刻,他仿佛是江水的主宰,水中的一切,都被掌控。 水下,那三十多位潜水而来的武者,身躯陡然一震,然后全部都猛烈挣扎,却止不住被无形力量束缚,向着水底沉去。 前方,奔行的十四道身影速度悄然减缓。 十四道身影已经极为接近张远的轻舟。 他们在等。 等水下的平江帮帮众行动。 江风呼啸,大旗招展,夜月银辉洒落。 江岸边,一道道目光紧盯,都是心潮澎湃。 他们不知道,此时的十四太保,心头是一头头神兽踏过。 说好的水下围攻呢? 围攻呢? 那些家伙,人呢? “余太牢,你是在等水下的人先动手吗?” 轻舟上,张远的声音陡然响起。 余太牢,平江帮十四太保的老大,此时执掌大旗,奔在最前方的中年大汉。 无声无息之间,水下那三十余武者已经全部溺死。 他们的记忆翻阅,让张远对面前的所谓十四太保看的透彻。 他们每个人身上的血案,都历历在目。 平江帮说是十四太保来战张远,其实水下还有人? 这等行径,是不是有点,不讲道义? “原来水下还有平江帮的英雄,平江帮不愧是沧澜江上大帮,行事如此稳妥。” “哼,跟他张远说什么江湖道义,就该一拥而上,将他斩成肉酱。” 江岸边,听到张远话语的那些江湖人,不少人都是高呼出声。 还有人挥舞手中刀剑,恨不得蹈浪冲向张远。 听到张远的话,余太牢有些呆愣,抬头看向张远。 水下的那些家伙被发现了? 还有,张远从未来过陈洲,怎么认得他? “余太牢,凭元康一百零四年截杀长亭商行船队,杀人劫货之罪,你就难逃一死。” 张远目光之中,仿佛有火焰跳动,仿佛大江上的幽暗都被照彻。 “长亭商行的事情,那两百多人被截杀的惨案,是平江帮做的?”江岸边,有人喃喃低语。 “那又怎样,前事不究,起码今日平江帮讲义气。”另一边,有人高喝。 余太牢浑身一颤,瞪大眼睛。 这事情,是平江帮隐秘,陈洲江湖悬案,张远怎么能知道! “余春生,湖源村五十三户性命,有你一份。” 张远的目光转向余太牢身侧。 那名叫余春生的三太保浑身一震,不敢去看张远的眼睛。 “余大年,子规城杜家小姐的命案,你要拿命来偿。” 张远的声音好似雷霆,在大江上响起。 这一刻,江岸边的喧嚣慢慢安静。 就算再同仇敌忾,这些陈洲江湖人也没有脸将这些恶事都掩盖。 平江帮的十四太保,分明都是血债缠身的恶徒。 “佛门说放下屠刀……”岸边有人低语,但却最终说不下去。 “余真三,杀陈洲金良府镇抚司皂衣卫苏全,你今日必死!” 张远的声音再次回荡。 张远的脑海之中,道义大字金光已经到耀眼。 他的神魂在涤荡。 浩然之力,此时竟然有纯粹一重的感觉。 不止如此,他能感觉到,自己血脉力量在淬炼,仿佛在燃烧。 那一卷秦律也悄然展开,其上有血色弥漫。 他终于明白这些书卷的真正用法。 淬炼自身,熬炼心性,契合大道。 踏在浪中的余太牢面色铁青,咬牙低喝:“杀了他!” 不能再让张远说下去了。 再说,平江帮的底子就被掀光了。 “杀——” 余太牢身侧的其他太保飞身向着张远冲去。 他们已经按捺不住。 他们怕张远再说话,他们就要身败名裂。 “杀。”江岸边,有人握拳。 “杀。”江岸边,有人咬牙。 “杀。”江岸边有人涨红脸。 “杀。”张远口中低语,脑海中,那秦律书卷上,一个大大的“杀”字浮现。 道义书卷之上,金色的“道义”二字,化为血红的一个“杀”。 “苍啷——” 张远双刀出鞘,一步踏出。 “轰——” 这一步,山崩地裂,踏出百丈浪涛! “轰——” 这一步,江水翻滚,浪涛中数十道身躯和着鲜血从水底翻起。 “轰——” 这一步,好似天裂,罡风呼啸,引动周围山野之间,云水激荡。 “轰——” 这一步引动的风云,让江岸边的陈洲江湖武者全都头脸冰寒,背后凉透。 人上一丈,长刀甩出,如闪电斩落。 “噗——” 古秦刀扎穿余大年的身躯,带着起身体在水面上划出一条百丈的银亮水线。 “余大年,验明正身,明正典刑。” 第442章 江东白衣僧,人榜第五位 银亮的水线,仿佛穿透所有人的心底,让人不寒而栗。 张远那好似雷霆的一刀,让江岸边一片倒吸凉气之声。 这一刀,也直接将十四太保的江湖战阵打破。 其他的太保全都惊恐抬头。 直到此时,他们方才想起,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位斩杀陈洲天骄的强者! 自己怎么有胆子,向着这样一位强者出手? 刚才的自己,怎么昏了头? 手中握着大旗的余太牢面色苍白,目光扫过四周。 那一道道浮起的尸身,让他心中惊惧到极点。 这些平江帮的水中好手,怎么死的?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可惜,张远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也不给他后悔的机会。 “杀。” 张远的声音好似九幽地狱之中传来。 他的身影落在一位太保身侧,长刀在左手横斩。 那位三十左右的黑袍大汉咬着牙,双手持刀,迎着张远的刀锋撞去。 “刺啦——” 张远长刀上的刀芒犹如切开豆腐一般,将那柄碰撞而来的长刀斩断。 刀锋一带,那黑袍大汉身躯被斩成两截。 “余仓山,屠丁家村丁泰,丁四河两家十三口,明正典刑,诛之。” 张远的话语仿佛催命的符咒,在大江上回荡。 声音落下,人已经到另一边想要转身奔逃的大汉身前。 “嗡——” 长刀上流光一闪而逝,一道三尺刀芒追上那大汉,穿透其身躯。 “余云,江上劫掠,参与丰和商行元康一百一十三年商船死伤案,斩之。” “余平大,暗杀九里镇孙家家主,屠孙家二十一口,罪行确凿,斩之。” “斩之。” “斩之。” 大江之上,张远的声音回荡。 这声音,让无数江湖武者不寒而栗。 这声音,让那些手中染血的江湖武者浑身乱颤。 这声音,仿佛九天雷霆,让那些热血澎湃的江湖少年浑身发寒。 江湖,不该是这样的啊…… 这些成名的江湖人物,为何会有着那等龌龊的阴暗? 这些人,该是英雄啊…… 到底,谁才是英雄? “轰——” 张远一刀斩落,将黑衣大汉斩进江水,浑身筋骨碎裂,五脏崩裂,气绝水底。 他踏浪而立,手中长刀指向最后一位太保。 余太牢。 “饶,饶,饶命——” 余太牢浑身哆嗦,整个人已经不能踏水,淹没在水中挣扎。 此时的他,哪里有一个洞明境的高手的样子? 张远踏浪前行,长刀划过水面,带着清亮的水光。 远处,江岸边,一片沉默。 “长亭商行少主徐可期跟你说财货全都拿去,他家中妻子身怀六甲,求你饶他一命,你饶了吗?” 张远的长刀缓缓抬起。 “杞柳县杨家十三岁的小姐求你饶了她,你饶了吗?” “陈洲封楷郡立昂县立明武馆馆主求你饶了他的儿子,他愿意自尽,你饶了吗?” 张远的声音,在大江上,在天穹下,在月夜中,层层回荡。 “陈洲江湖,任如此无道无义之人存活,任此等为恶一方的帮派存在,张某,耻之!” 流光闪过,斗大的头颅滚落。 大旗跌落,顺着血红的江水浮沉。 张远手持长刀,翻身落在已经只剩几块船板的小舟上,顺着江水而下。 他探手,一柄长刀从水中冲到掌心。 “平江帮,不足为伍,”有人目中透出精光,看着前方大江,“张远出身镇抚司,他定是早知道平江帮的恶行。” “对,镇抚司镇压天下,当然能掌握江湖中那些为恶之人的恶行。” “那是,我们这样行侠仗义的江湖人,才不怕。” “据说,这张远是猛虎转世,乃是横行沧澜江的猛虎,他有伥鬼在侧,能探查世人恶行,是不是真的……” 江岸边,许多人只觉浑身发寒,打个寒颤,转身就走。 “此人,此人,此人好可恶啊……呜呜……” 江岸边,有少年跌坐在地,哭喊着将手中的长剑扔进大江,“什么江湖,什么江湖,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剑未佩妥,未入江湖,便厌了江湖。 一众人还未走远,忽然回头。 江边,有火光升腾。 “那是,平江帮的驻地。” “张远,他要灭了平江帮。” …… ———————————— 平江帮驻地被一把火烧成灰烬。 帮主徐平江的尸身上,放着一本厚厚书册,书册之中记录平江帮所行恶事。 桩桩件件,皆是血案。 还有平江帮与官府勾结,送给各方官府好处的凭证记录。 这本书册,能让周边三县两府江湖官场都乱成麻。 此时,张远已经踏在浪头,远行千里。 朝阳东升,大江上紫气弥漫。 张远身前,两位身穿僧衣的和尚踏浪凌波,双手合十,挡住他的去路。 “张施主,你回腾洲吧。” 说话的是三十岁左右,眉目间一片轻柔,穿白色僧衣的和尚。 和尚话语轻柔,好似无比慈悲。 他身后,那位老僧看上去已经垂垂老矣,但满身有着让人生畏的力量流转,让人不敢直视。 唯有天境,才有此等威严。 “江南白衣僧。” “陈洲人榜第五位。” 张远目光落在身前僧人身上,双手按住腰间刀柄。 “你是要拿我立威?” “还是说,佛门需要立威?” 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看向前方滚滚江水。 “曾经有个和尚跟我说,说我跟佛门有缘。” “看来,还真不假。” 似乎被揭穿行径,白衣僧默然不语,双手合十。 “哼,陈洲江湖有陈洲江湖的规矩,轮不到你张远来立规矩。”那白须老僧冷哼一声,低喝道:“元恒,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白衣僧一点头,双手一展,人如白鹤,向着张远凌空飞扑而至。 张远抬头,身上战意凝聚,手中长刀“嗡嗡”震鸣。 这是战意与大势相合,人与刀合一的表象。 此等时候,张远要出刀,就是倾天一击。 这等气势,已经超越了白衣僧。 白须老僧眉头一皱,手掌陡然下压。 张远头顶,无形的掌影落下,仿若万钧山岳当头砸落。 白衣僧身形一顿,转头看向白须老僧。 “师伯,你说要让我和他公平一战的。” 张远缓缓抬头,双目之中有着一道寒彻的光影闪动。 他摊开手,掌心一道青铜色的令牌闪动金光。 “通远,你说张某借沧澜江之力,以仙秦气运加身,能不能斩天境?” “我张远穿行大江三千里,陈洲江湖未有一位天境阻道,你当他们都是傻子吗?” 张远的声音之中透出森寒,脑海中道义二字金光穿透天地,与大江上的紫气交织。 满身煞气凝聚,张远看着白须老僧,一声暴喝,如同雷霆滚滚而动。 “滚——” 第443章 降龙掌 滚! 白衣僧元恒和尚呆呆看着张远。 让一位天人境滚,这位,怎么敢? 一位六境天人大修,竟然被如此呵斥,不要面子吗? 泥人都有三分火气,何况一位天人境! 白须老僧身上气血与真元瞬间炸裂,在身周三尺凝为一道金色光柱。 “这位猛虎张远,真是狂妄啊,连通远大师都敢呵斥。”江岸边,那些追着观望的武者中,有人沉声开口。 “通远大师可是金光寺祖师,是我陈洲江湖中最顶尖的强者,他可是我陈洲脸面。”有人瞪大眼睛,紧盯江上水面,通远大师身上那道金色光柱仿佛要轰然砸向张远。 “哼,敢叫通远大师滚,这是在打我陈洲江湖的脸,大师必然要金刚怒目,让此人知道什么是天人威严不可冒犯——” 江岸边有人高喝,只是话语还未说完,已经顿住,瞪大眼睛。 大江之上,通远双目之中透出的凌然金光,似乎要将张远身躯看穿。 那天人境的威压在张远身前的江水上掀起无尽狂澜。 但是,一滴水珠都没有沾染在张远身上。 陈洲佛门金光寺老祖,通远大师,双手合十,浪花卷着其身躯缓缓退后。 退。 一位天人大修,在手握通政副使令牌的张远面前,选择了退后。 白衣僧元恒眼角抽动,缩在衣袖之中的手掌握紧。 自家天人境的师门长辈,竟然真的被张远一声喝退! “退,退了?”江岸边,许多人不敢置信喃喃低语。 “大约,通远大师是慈悲为怀,不与张远这等小辈计较吧……”有人接住话茬。 “对,这次是让白衣僧与张远公平交手,通远大师不愧佛门高僧,当真是肚量如海。”江岸边的武者看向退在一旁的通远和尚,目中露出敬佩。 张远面色平静,看着通远退到百丈外。 佛门,不就一向这般,吃硬不吃软? 何况,一向善于见风使舵的佛像,可不傻。 今天别说他让通远滚,就是让通远爬,对方也不会出手。 正如他所说,他孤舟入陈洲,已经掀起陈洲江湖一片狂澜,为何没有天人境出手拦他? 别说天人境,就连玉衡都不见。 为什么? 不敢。 他张远是镇抚司主司,手握通政副使令,能调动沧澜江大江之力,一击能灭九境。 仙秦气运,镇抚司之威,真不是谁能冒犯。 他愿意以一个江湖人的身份踏足陈洲,不动用朝堂之力,那陈洲江湖,就要给他江湖规矩。 天境敢来,他真敢杀。 他的镇抚司背景,朝堂之力可以不用,不代表不存在。 陈洲江湖可以对散乱的江湖帮派围堵张远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能任那些修为层次高过张远太多的高手来杀他。 张远入陈洲,就算杀穿陈洲,折损的是陈洲江湖的颜面。 张远要是被同层次乃至低阶武者,仙道修行者围杀,那是他自己没本事,不配天骄之名。 如果任张远被超过其修为的强者截杀,那是陈洲镇抚司,官府压不住江湖。 那就不是面子的问题。 张远要是在陈洲被天境击杀,那就是陈洲镇抚司的耻辱。 腾洲镇抚司能将与陈洲镇抚司的官司打到皇城镇天司,能让至少十位四品五品陈洲官员丢官回家。 “还打不打?”张远的声音让白衣僧元恒回过神。 张远将那令牌放在轻舟船头,然后将腰间双刀解下,抬头看向白衣僧:“我要是输了,掉头就回腾洲,从此再不踏入陈洲江湖。” “你呢?” 白衣僧犹豫一下,看着张远:“我输了,就不入腾洲江湖?”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脸红了。 张远回腾洲,代表着其放弃沧澜江商道,放弃亿万纹银的商道生意,放弃其自身的差事。 他元恒去不去腾洲有什么大不了?值几个钱? “咳咳,你说怎么办?”他赶紧补上一句。 “你要是输了,去雪域苦行十年。”张远看着白衣僧,朗声开口。 雪域苦行? 白衣僧楞一下。 后方,通远浑身一震,有些错愕的看着张远。 他没想到张远会提出这样的赌注。 “好。”元恒一声喝,身上气血与佛门功法所夹带的金光交错,向着张远当头拍下。 他身如白鹤,一掌之力,灵动浩荡。 那掌风如罡,透出佛音雷鸣,掌影如山,滚滚而来。 “大日如来!” “这就是金刚寺号称曾震毙大江蛟龙的降龙十八掌!” 江岸边,惊呼之声响成一片。 今日能见人榜第五,开阳中期的白衣僧如此天骄出手,此事可吹嘘半辈子。 降龙掌? 张远脚下一步踏出,踩在江面。 “轰——” 江水炸裂,反推他身形直上丈高,与白衣僧的金光掌影相接。 他抬手,同样一掌拍出。 金光交错,佛音轰鸣,引动江水震荡,梵音回响。 “嘭——” 两道掌影撞在一起,轰然炸裂。 张远身形微微一震,落回木舟。 “轰——” 本就破烂不堪的轻舟,终于崩碎,几块浮木散开。 江水炸起数丈,水浪激荡。 张远脚踏在水面上,凌波浮沉。 对面,白衣僧身形止不住的后退,脚下踩出一片翠玉般的水花,江水湿透衣角。 他面上全是惊骇,双目紧紧盯着张远。 “降龙掌。” 张远所施展,分明也是降龙掌。 怪不得张远说与佛门有缘,其真的修了佛门功法。 而且,张远所施展的降龙掌,无论是招式还是佛门真元,都是纯粹到他这位金光寺的精英都找不到破绽。 要不是知道张远出身庐阳府皂衣卫,他都要觉得是本门精英与他切磋了。 站在后方的通远同样面上闪过惊异神色。 身为天境大修,他不但看出张远修了降龙掌,而且刚才掌力对撞,张远竟然不落下风。 “张远也修了降龙掌?”远处,江岸边有人开口。 “哼,狂妄之辈,竟然敢以降龙掌对战白衣僧,这是何等狂妄?” “白衣僧浸淫降龙掌至少三十年,岂是这张远能比的,这一战,他必败。” 岸边,有那气度沉稳的高手,已经做出了预判。 白衣僧元恒可是陈洲人榜第五,真正的天骄人物,苦修降龙掌数十年,绝对不是张远能比。 “既然你修过降龙掌,那贫僧就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降龙掌。” 双手合十,白衣僧面色郑重,脚下踏浪前行,口中声如雷霆。 他背后,江水震动,随身而动,凝为一条三丈水龙之影。 其身在龙影之中,金光闪烁,如同佛陀。 金刚身,慈悲目,身后龙影,仿佛与大江融为一体。 地煞。 这就是武技大成,凝地煞之力,已经能引天地力量感应。 再进一步,就能成神通,武道神通。 看着那龙影,再看踏浪而来的白衣僧,张远面上神色缓缓化为平静。 这一刻,他竟然无悲无喜,身上原本沉寂的金光也好似消散不见。 “降龙掌……” “你见过龙吗?” 张远抬头。 “我见过。” “轰——” 百里江水,沸反如天! “昂——” 张远身后,百丈龙影,腾空而起! 第444章 杀该杀之人,踏浪横行五千里 龙! 天龙之影! 那百丈龙影,身躯凝实,双目之中透出睥睨天下的雄奇与威严,满身龙鳞,每一片都闪动流光。 大势! 武道大势,引动天地感应,化为天罡之力! 张远直接将降龙掌修到天罡层次! 直到看到白衣僧汇聚的龙影,张远方才明白自己的降龙掌缺了什么。 或者说,自己的武道,缺了什么。 敬畏。 对前人的敬畏,对强者的敬畏。 蛟龙,天龙,那都是他应该仰望的存在。 可是他心中有了天外虚空之中被拖着的长龙影子。 他忘记了,他只是看过那长龙,又不是他自己有了屠龙之力。 哪怕那头天龙被拖着好似猪狗,可那又怎样? 世间人总是如此,见过,来过,就当成自己的本事了。 他张远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甚至都不觉得自己血脉之中的天龙之力有多强,也不觉得天龙是那等九境大修都只能仰望的存在。 直到此时,他心中才明悟。 他一直以来观悟过太多记忆,那些本该是一步步走出的武道印记,他快速观阅,少了沉淀。 那个过程,他没有真正的感悟其中艰辛。 看着前方的白衣僧元恒,张远脚下缓缓跨出,沉腰,左臂抬起,手掌前压,右臂收于腰间,然后凝重拍出。 “嗡——” 水浪翻滚。 百丈长龙冲天而起,随着张远的一掌拍出。 这一次,他的感觉完全不同。 血脉之中的天龙之力,顺着每一道经脉,沿着身躯之中每一个窍穴冲出。 他仿佛已经化身为一条万丈长龙,身躯之中每一处,都是天龙之力。 这才是真正的天龙之力,之前每一次所用的力量,不及此时的十分之一。 原来肉身力量还能这样用。 肉身力量牵引,百丈长龙之影似乎就是他的身躯,随着他的降龙掌招式冲出。 武技,功法,肉身,神魂,血脉,还有心境。 当初陶景曾告诉他,唯有感悟神兽白虎心境,才能修成白虎功法。 现在,他终于懂了。 不只是心境,还要将这心境与自身所有的感悟、力量相合。 畅快! 当真是畅快! 一掌击出,张远恨不得仰天长啸! “飞龙,在,天……” 白衣僧喃喃的低语,看着那向着自己一头冲来的百丈长龙。 这等长龙,根本不是他能抵挡。 他仿佛看到了一头翱翔九天的长龙,向着他当头撞来。 别说是他,就是一座山岳,恐怕也会在这天龙面前被撞碎! 但他不能退。 今日他退了,他的武道就废了。 修行降龙掌的他,被长龙吓退,那他的道心还能有吗? 站在后方的通远神色凝重到极点,双手握拳,紧紧盯着白衣僧元恒。 元恒深吸一口气,双目之中迸发金光。 他同样抬手,身后龙影迎着百丈长龙撞去。 同样是降龙掌中的招式。 飞龙在天。 “嘭——” 两条身躯与力量差距无比悬殊的长龙撞在一起。 毫无悬念。 白衣僧的龙影破碎,百丈水龙裹挟的水浪撞在他护身的佛光上,将他身躯推着,在大江之上撞出一条金红的水线。 “昂——” 直到万丈之外,犁开江水的长龙方才昂首长吟,身形直上天穹,然后散为漫天的水雾。 朝阳紫气之下,七彩的光晕之中仿佛有金刚佛陀身躯慢慢散去。 佛门神通。 降龙。 天罡已聚,成就神通还远吗? 大江两岸,除了江风的呼啸,还有长龙的龙吟回荡。 至于之前的喧嚣江湖武者,此时都是沉默不语。 那冲天的龙影,让他们已经汗湿背心。 “输了……” 有人低语。 没有人反驳。 这差距,难以想象。 “我输了……”白衣僧双手合十,低下头,踏浪前行,轻声开口。 这种输,不是一场比斗的输,而是从心底的败服。 他修为比张远高,成名比张远久,研习降龙掌的时间比张远不知长多久。 可是,他被张远的降龙掌击败。 这等天罡大势凝聚的降龙掌,那等心境力量的压制撞击,别说他是开阳中期,就算是开阳大成又能怎样? 真正的天骄争斗,一两重的境界根本无法形成壁垒鸿沟。 天骄强者,拥有的底蕴和手段,能轻易将武道修为上的差距弥补。 “多谢。”白衣僧再次开口。 “我闭关一场,出关后就会前往雪域。” “十年苦行,他日——” 看向立在浪头之上的张远,白衣僧将他日如何咽下。 今日的张远能凭降龙掌将他击败,十年后的张远会强到什么程度? 天骄之间的争斗,被压过一头之后,此生恐怕都只能仰望了。 “张远,我金光寺有降龙掌的修行密录,还有不少前辈修行降龙掌的心得。” “我会复刻一份,送给你。” 通远和尚的声音响起,带着平和。 这位天境大修此时恢复了大修士该有的气度。 “多谢前辈。”张远抱拳,面上露出轻笑,“看来晚辈确实与佛门有缘。” 通远和尚嘴角胡须颤动,最终没骂出声。 有缘个屁。 —————————— 陈洲人榜第五败在张远手上,让原本沸腾的陈洲江湖陡然一静。 如同一盆冷水,将所有人的激情浇灭。 百万悬赏也好,扬名立万也罢,那都是要实力的。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 张远的拳头够大,就能堵住无数人的嘴巴。 击败白衣僧的张远也不再沉寂,引江水为长龙,脚踏龙身,手按长刀刀柄,顺江而下,如同仙人。 乘龙渡江,陈洲江湖盛事。 沿途百姓跪伏,武者追看。 张远前行八百里,斩江中三水妖,破岸边一帮,杀的江水血红。 再行五百里,他鼓浪腾龙,直接碎一家江边仙道山门。 两百仙道修行者,葬身江水,随浪浮沉。 一纸罗列的罪状,让观望的江湖人都闭上嘴巴。 一路杀戮,就是一路修行。 心中有敬畏,心中有道义。 出身皂衣卫,也有仗剑天涯梦想的张远,终于明白什么叫江湖。 脑海之中,那道义书卷上已经密密麻麻布满字迹。 那是他的心境凝聚。 再行一千两百里,天高水阔。 踏水龙前行,前方江面开阔,不见边际。 江水出陈洲地界,浩荡东流。 前方,就是往无涯海的汇聚之地。 “陈洲邓高如,拜谢恩公张远替我邓家十八口报仇之恩——” 江岸边,有高呼之声响起。 “陈洲何家村何锦梁,此生为恩公张远立牌位,谢恩公为我何家村上下三百余口讨一个公道!” 江岸边,有人重重磕头。 “长亭商行郑巧娥,携子彭明,谢恩公张远为我长亭商行诛灭平江帮,为我先夫报仇,还我长亭商行公道,还陈洲江湖一个公道——” 公道。 公道。 还是公道。 杀该杀之人,踏浪横行五千里。 手按刀柄,张远回头看看身后来处,脑海中金光激荡。 铁肩担道义,公道自在心。 这江湖,还真精彩。 …… “闻郑阳郡镇抚司营首都尉,九林县主司张远来访青沧城,青沧城白龙城主命我等来迎——” 大江之上,一艘好似横城的大船涌浪而来,船上声音如同浪涛。 青沧城城主邵白龙,江东盟主,天人九层境。 这是真正镇压一方的前辈。 张远抱拳,脚下浪涛催他飞身如苍鹰直上那超过三百丈长的巨大楼船。 杀穿陈洲,他张远重要来到青沧城。 “我爷爷说我连你三招都接不住,我很好奇,你真有这么强?” 张远脚步踏上大船甲板,前方已经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样,打一场,你要赢了越洋舟送你。” “你要输了……” 站在前方五丈外,眉心一道金色龙鳞的十五六岁少年双目之中透出兴奋,搓着手,紧盯张远:“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第445章 多喝了几口水 张远知道面前这少年。 邵廷云,青沧城城主唯一的孙子,整个青沧城乃至周边方圆数千里的小霸王。 据传此子的母亲是无涯海中蛟龙,此子身聚蛟龙之力,五六岁时候就已经能追着大江中的水妖乱跑。 其父在天外征战,疏于管教,让这邵廷云性格乖张,无法无天。 但偏偏其祖邵白龙对他宠爱有加,任其在青沧城中横行,无人敢拦。 看着面前的邵廷云,张远面色不变,心念急速变幻。 这等大势力中嫡系子弟,又有纨绔之名,行事说话张狂,不会在意什么人情世故。 邵廷云既然挑战,他张远就无法拒绝。 要拒绝,就会被其看轻,再一番刁难,说不定获取渡海舟的事情会生出波折。 不拒绝,就要打一场。 怎么打? 输,他张远不可能输。 邵白龙既然说邵廷云不是自己三招之敌,那自己就绝不可能会输。 但赢也要看怎么赢。 三招内赢,证明邵白龙眼光精准。 可真要三招赢青沧城的廷云少城主,折损了青沧城的颜面,那位白龙城主会不会心中不快? 要是不能三招内赢,那说明邵白龙高看了他张远,等去见邵白龙的时候,自己会不会被其看轻? 从前时候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张远,绝对不会有这么多的筹算,大不了拔刀就干。 可是现在的他身上承载九林县开河大事,是通政副使何瑾麾下极被看重的人物,行事已经少了从前的畅快和自在。 一个人获得了什么,就会失去些什么。 “听说你修过佛门降龙掌,让我看看,你可真有降龙之力!” 没有给张远犹豫的时间,邵廷云一声大喝,一步踏出,身形带着罡风,瞬间冲到张远身前。 一步风雷,此等身法速度,可见这位青沧城少城主的实力之强,肉身力量之狂暴。 人到张远面前,邵廷云朝着张远当胸一脚踏出。 这一脚势大力沉,透出轰鸣之音。 虎豹雷音,大势之声! 这位青沧城少城主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武道大势! 如此天赋,怪不得能得青沧城城主邵白龙的宠爱。 看那一脚当胸而来,张远双臂抬起,交叠于胸前。 “嘭——” 邵廷云的脚踏在张远手臂,张远身躯直接飞出百丈外,从船头跌落大江。 “连小爷一脚都顶不——” 邵廷云傲然的话语还未说完,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被一脚踏出大船的张远身形坠落在江面,脚下浮沉,如同踩在青云上。 邵廷云知道自己这一脚有多大的力。 张远没有受伤,已经可见其实力不俗。 没想到竟然连那一脚之力都没有泄去,硬生生以身躯承受。 而且,踏水不沉。 这等肉身,这等力量的掌控,同辈之间,他邵廷云没有见过! 就是青沧城中那些天境前辈,拜访青沧城的那些武道强者,也没有人能接他一脚而不泄力化解! 张远,果然与常人不同。 大船之上,与邵廷云同来的其他青沧城人,此时也都是双目之中透出诧异。 受命来迎接张远的城主府执事廖翔,双目眯起,紧盯大江上轻若浮云的张远。 “有意思。”邵廷云一声大笑,脚下一动,人已经横渡百丈,飞临张远头顶。 “昂——” 一声龙吟,他背后有龙影浮动。 四爪,独角,苍鳞,蛇尾。 蛟龙。 世间龙兽以天龙为尊,九天上翱翔纵横。 江海中则是以蛟龙居多,掌管水脉之力,吞吐云气。 邵廷云背后蛟龙之影一动,随着其身躯下坠,向着大江中的张远当头踏下。 张远立在水面,看当头而下的邵廷云,他不躲不避,直接双手抬起,以举鼎之势,迎那一脚而上。 “嘭——” 仿佛托举亿万钧山岳,张远能感觉到浑身气血与筋骨的震荡。 邵廷云的修为境界已经到开阳境。 其身聚蛟龙之力,再以青沧城的传承战法施展,玉衡境也不是其对手。 等这位年岁到了,必然是一方天骄。 果然,他狂傲是有狂傲资本的。 张远双手托举邵廷云的一脚,脚下纹丝不动,立在原处。 “好手段!” 渡海舟上,廖翔一声高喝。 托沧海山岳而脚下不沉,这等力量的掌控,可怕到极点。 廖翔自身修为到天权境,在青沧城见识无数天骄,年轻辈中无人能有张远这手段。 听到廖翔一声喝彩,邵廷云哼一声,背后蛟龙之影仰天咆哮,眉心的龙鳞金光激荡,身躯之外一道金色的血脉力量化为冲天光柱。 其身上力量与真元之力相合,化为破天踏海之力,重重压下。 “轰——” 张远的身躯终于沉入江水之中。 邵廷云满身金光,云雷呼啸,踏着张远的手掌,直压入江水。 两人身躯下坠,穿过百丈深江水,到江底,泥沙之上。 邵廷云脚下再一用力,面上带着笑意,要将张远压到江底泥沙里去。 只是他脚下力才生,忽然浑身一震。 下方双手托举的张远,竟然如同定江柱石一般,纹丝不动。 这让他邵廷云有一丝不好的感觉。 他双臂一展,挥动水浪,想踏水冲上江面。 就在此时,下方双手托举的张远手掌一翻,将邵廷云的脚踝抓住。 邵廷云只觉自己的脚踝骨似乎被一把抓碎,身躯一颤,调转身躯,向着张远一拳砸下。 这一击引动水脉力量,在水中都能有轰鸣声震动。 张远不躲不避,抓住邵廷云脚踝的手掌一扭。 邵廷云的身躯不自觉的一个翻转,一拳砸在泥沙里。 张远的力量,强到邵廷云不敢想! 被张远拿住,邵廷云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力量似乎都被锁住,瑟瑟发抖! 张远一招得手,顺势一膝盖顶过去。 铁甲拳,分金膝。 “嗡——” 重重一膝撞在邵廷云的腰间,让其身躯瞬间缩成一团。 张远手掌下压,在邵廷云的腿上一拍。 邵廷云一声闷哼,头脸栽进江底泥沙之中。 三招。 …… 半刻钟后,张远与邵廷云从大江之中飞身踏出,身形落在渡海舟甲板上。 两人身在半空,身躯外气血蒸腾,已经让衣衫发丝都干爽通透。 廖翔等一众青沧城武者早等的焦急,赶忙围上来。 看张远和邵廷云都是面色平静,一时不知两人比斗胜负如何。 张远松开搀扶邵廷云的手臂,面色真诚,拱手道:“少城主修为精深,武道天赋是张某仅见。” “能与少城主江底切磋,战至力竭,平局收场,张某已经尽全力。” 平局? 尽力? 一旁的廖翔面上露出笑意。 这个张远真是个精明的家伙。 水下交手,不胜不负,给足了青沧城颜面,也保全了自家少城主的颜面。 张远伸出手,托着一颗金色的血珠递向邵廷云:“少城主,张远没能胜你,此物算是张远输掉的赌注。” 这血珠一出现,整个大江之上方圆万丈都是风云激荡。 那种天地之力灌注而来的呼啸,让大船上的风帆呼呼作响。 龙血! 这血珠乃是世间肉身极致,天龙之血。 此等蕴含血脉之力,又能提聚肉身力量的宝物,已经是世间熬炼肉身的最顶尖宝物了。 那些仙道大能炼制的丹药,也比不上这一滴龙血。 此一滴龙血,价值至少千万纹银。 有价无市。 这就是邵廷云之前感应到的,来自张远身上的天龙力量。 看到这一滴龙血,廖翔目光之中闪动精光,再看张远的表情多了几分郑重。 张远不但自身修为战力强横,天赋高绝,行事更是圆润,大气磅礴。 这等价值千万的龙血,说送就送。 如此人物,他日必然翱翔九天。 怪不得看过张远卷宗的城主,说出自家少主挡不住其三招的话。 这三招,恐怕不仅是武道招式。 邵廷云面上神色变幻,伸出手将龙血接过,看向张远:“张大哥如此豪气,小弟也不能吝啬。” “等你回转九林县,这一艘渡海舟送你。” 说完,他胸腹翻涌,转身往船舱方向走去。 才走几步,他双脚一软,大团的泥水从口中喷出,口鼻之中泥沙与江水喷涌。 跟在其身后的廖翔连忙上前,低声道:“少主,没事吧?” 邵廷云摆摆手,擦掉嘴角的泥沙,吐掉口中的水:“无妨,水中缠斗,多喝了几口水,呕——” 看着狂吐江水泥沙的邵廷云,廖翔嘴角抽动。 这哪里是多喝几口水哦,这分明是喝饱了江水。 那水下的争斗情形,恐怕也不是缠斗,而是张远压着自家少主狠狠在江底摩擦。 还有,他明面上又是送龙血,又是留手平局,给足青沧城颜面,暗地里将自家少主灌满一肚子泥水,这家伙,也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主。 转头看向面上带着笑意,立在甲板上的张远,廖翔目中闪过一丝深邃。 能让拥有蛟龙血脉的自家少主差点在江中溺死,这个张远,厉害啊…… 第446章 你看到的就是九林城 占三江汇聚之地,依绵延青石而建百里大城,这就是青沧城。 每一位第一次来青沧城的人,都会被其镇压滔滔江水,将大江三分的伟岸而惊住。 雄城拦江,阻住浩荡的江水,镇住无涯海的海水倒灌,更是拿住下三洲的出海口。 百里城墙,半山半水。 临海拦江,气吞万里。 这,就是青沧城。 坐拥出海口,扼守大江,通达三洲商贸,还有海上商道,镇压江海气运的青沧城,不只是下三洲第一城,更是九洲有名的商贸大城。 这座城中常年有超过三千万人汇聚,城中商行如云。 青沧城城主邵白龙武道九境天枢,领镇海侯武勋爵位,邵家有军镇青沧城,还有兵马在天外天征战。 下三洲之地,九境大修坐镇的城池,屈指可数。 大船前行,大城在前,绵延的白帆看不到尽头。 张远站在船头,一旁的廖翔和换了一身青紫衣衫的邵廷云为他介绍青沧城的景致。 此时的邵廷云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张狂,面对张远的询问,回答干脆,话语简明。 世间事,终究实力说话。 张远有实力,就能压服邵廷云这样家世背景的天骄。 “张大哥,你那九林县开河,我到时候带些青沧城的商客去凑热闹。” “你在城中留一日半日,我帮你介绍些中三洲和上三洲的客商认识。” 邵廷云的话语之中透着慷慨。 大江江底的摩擦,不但没有让其心怀怨恨,反而对张远多了几分亲切。 本准备取了渡海舟就回转的张远沉吟一下,答应留下来。 九林县需要更多商客,沧澜江商道也需要更多商客。 青玉盟,更是需要与各处商客交易。 别看青玉盟统合郑阳郡中许多资源,又是仙商,可毕竟根基薄弱,与这些往来青沧城的大商差距还是无比巨大。 青沧城有十二处码头,停泊无数商船。 张远随廖翔他们入城,见满城商贾,各处都是仓库,商行。 城主邵白龙闭关,未见张远。 九境大修面前,张远这等后辈天骄,也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 邵白龙这位镇海侯,论人脉威势,远高过一郡郡守,也高过那些执掌一营大军的战侯。 等待邵廷云的晚宴,张远在驿馆闭关。 这一路东来,杀伐,拼斗,让他的武道修行感悟更深,自身的修为和战技,也磨砺到新的层次。 武道双神通,血脉双神通,佛门神通。 天境之下,神通无敌。 这些已经磨砺到巅峰的战技,能让张远不惧天境之下任何强敌。 这才是他的底气。 杀穿陈洲江湖,这一场经历,让张远对于道义,对于大道修行多出许多属于自己的领悟。 世间多的是蝇营狗苟,杀透了,心念就通达了。 不知不觉中,张远的心境已经有了属于强者的从容。 ———————————— 青沧城,望海阁。 这是青沧城最大的馆楼,也是青沧城城主府直属的接待宴席之地。 据说站在望海楼的顶层,可见波涛翻涌的无涯海。 张远随着邵廷云走入其中,入眼全都是金碧辉煌,灵光闪烁。 青沧城是三洲最大的商贸之城,可以说是汇聚九洲物华,唯有上三洲的大城能与青沧城相提并论。 邵廷云转头,看到张远神色平静,眼中闪过诧异。 言说张远出身庐阳府镇抚司,背景并不显赫,没想到身处辉煌奢华的望海阁,竟然能如此处变不惊。 “张大哥,这一次我特地让大厨准备了几道只有无涯海中才能出产的菜肴,你一定要尝尝。” 邵廷云笑着开口。 无涯海中随处都是海妖,其中出产菜肴决不容易得到。 “好,听说唯有超越洞明境的修行者才敢在无涯海中猎取海产,想来能入望海阁的菜肴定然是美味。”张远点点头,面带笑意看向前方。 大堂之中,人声鼎沸。 一位位身穿锦袍的大商,一位位气血真元激荡的武者,还有那仙气缭绕的修仙者,身上妖气闪现的妖修…… 邵廷云领着张远走上前,大堂之中的嘈杂慢慢沉寂,然后又化为低低的议论声。 “少城主来了。” “那就是少城主所说的贵客?” “镇抚司黑袍,雁翎刀,这是玄甲卫?” 看着身穿黑袍,腰悬双刀的张远,不少人都是面上露出诧异。 青沧城中虽然也有官府,但官府寻常时候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城主府反而凌驾城中府衙之上。 不是青沧城不遵秦律,而是此地乃商贸大城,为让四方商贾少些约束拘谨,官府刻意淡化存在。 城中大多数人连青沧城中镇抚司衙门在何处都不知道。 “诸位,这位就是腾洲天骄,血虎,不,应该是沧澜猛虎,张远张大哥,”邵廷云转头看向四周,面上带着笑意,“张大哥可是背着百万悬赏,杀穿陈洲江湖,从腾洲顺沧澜江直入青沧城。” 张远。 这个名字不算特别响亮。 不过青沧城乃是商贸大城,对于沧澜江上消息灵通,最近张远在九林县开河,又在通政副使何瑾麾下开辟商道的事情,大多数人都清楚。 不少人看向张远的目光,多出几分精光。 张远的实力如何对于此地的商贾来说无所谓,关键是沧澜江的商道,很多人有兴趣。 “原来是张主司,听说九林县要开河?” “血虎张远,青玉盟的生意就是他在背后吧?那可是一郡仙商。” “杀穿沧澜江,那是不是商道也能通了?陈洲那一段之前可是乱得很。” 大堂之中,顿时议论纷呈。 邵廷云与张远端着酒杯,游走在一位位商客面前。 这一次的聚会既有青沧城的商人,也有三洲之地的大商行。 还有不少从中三洲来的商客,甚至,邵廷云还为张远介绍了几位上三洲大商。 “九林县开河,欢迎诸位大商来观礼。” “我九林县一旦开河,就是沧澜江商道中段最大的商贸集散地。” “诸位兄弟要是去九林,一定能赚大钱。” “三洲伐蛮,雪域之中处处宝藏啊。” …… 张远这一晚画了许多大饼。 喝酒,讲故事。 讲雪域之中的美人汤,讲那一片银鱼密布的远香湖。 邵廷云和那些青年,都听的入迷,热血沸腾。 那些大商,则是对三洲伐蛮的生意充满期待。 说的兴起,张远拿出通政副使的令牌给众人观阅。 喝的兴起,他让邵廷云寻了长刀,施展沙场战法,舞动长刀,一步一斩,引动风雷。 这一晚,青沧城中多了猛虎张远的传说。 这一晚,青沧城商客知道了雪域之中有富庶宝藏。 这一晚,许多商客悄然准备,在日出时候,来到码头。 骄阳初升时候,五艘三百丈长的渡海舟风帆鼓动,逆流而上。 站在船头,张远回过头,看向身后那镇江望海的大城。 他似乎能看到城头上有一位白须老者背手而立。 青沧城城主邵白龙。 “如果天裂计划成功,青沧城必将不复存,所以,这位白龙城主是愿意看到沧澜江商道畅通的吧?” “这场聚会,其实背后真正的主导该是青沧城城主府。” 转头看向周围的渡海大船,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沧澜江商道,畅通大半。 大船前行,江边一艘艘商船依附而来,裹在大船所牵引的水线之中,随船队前行。 “陈洲泾源商行前往九林县,请求同行。” “谷田郡陈氏商行前往九林县,请求同行。” “陈洲丰泽商行往九林县,请同行。” …… 船行五日,大小商船过八百。 五艘三百丈大船在前,仿若坚城。 “那就是九林县。” 张远站在船头,伸手指向前方,面上全是笑意。 大江之上,万船汇聚,帆如林,遮天地。 九林开河之盛,已经鼎沸,就等张远归来。 “渡海舟!” “五艘渡海舟,九林县好大的手笔!” “幸好来九林,若不然都不知沧澜江商道贯通,商贸之盛,到如此地步。” 大江岸边,无数惊呼声响起。 张远面带笑意,与同行的邵廷云等人走下渡海舟,直入九林城。 “张大哥,城呢?” “张主司,你所说的百里大城,楼阁林立呢?” “张兄弟,你不是说但凡来九林,先送一间商铺吗,商铺在何处?” 张远身边,青沧城来的商客都看向他。 张远面不红心不跳,伸手指向前方只建了地基的荒野。 “你们看到的就是九林城。” “这里本没有九林城。” “我们来了,就有了。” (ps:有没有要在九林城买房置业的朋友,价格优惠,门面秒租,一平尺只要三万纹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要买房产,九林首选,记得找作者要优惠。) 第447章 你看看,这才叫做生意 张远的话说完,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喝彩。 也没有他想象之中,一众大商满脸涨红,纷纷拍板拿地的情景。 相反,众人看向张远的眼神,充满怪异。 站在张远身侧的邵廷云轻咳一声,转过头去。 “张主司,你是不是想说,将这地皮便宜卖给我等?”另一边,穿着青色锦袍的老者面带笑意开口。 张远面皮微微一抽。 他是有这个想法。 “或许,张主司还觉得,不只是卖地皮,最好那店铺也是我们来建,顺便将街道也建了。”站在后方身穿灰色长袍,身形高胖的壮汉跟着出声。 “不对,不对,最好啊,连县衙都一起给建。”有人朗声开口。 张远面色不变,心中有几分尴尬。 这些人说的,正是他所想的。 “呵呵,张主司,你还是做镇抚司中主司吧,行商这种事情,你不行。”高胖壮汉笑着摆手,“这生意啊,看来是做不成。” “张大哥,你也不想想,这些商客大多是从青沧城来的。”邵廷云捂着额头,看向张远,“你这些,青沧城八百年前就干过了……” 青沧城是三洲商贸大城,张远所想的这些事情,人家不但早干了,那花样还比他想的多无数。 在场这些精的鬼一样的大商,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张远那点伎俩,一个都骗不过。 一时间,众人看着张远。 “我家小郎是镇抚司中武官,行事刚正,少有算计,他的意思,诸位大商可能误会了。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所有人回头,看穿着一身大红锦袍,头发束起,看上去干练飒爽的玉娘快步走来。 玉娘的眉心,金色的花影浮现,身周有淡淡的九彩之光浮动。 她身后,十位九彩羽翅的云妖紧随,十位身形过丈的铁甲战傀持着刀剑快步跟上。 后方,四位武僧面色平静。 光是这等护卫的架势,就让议论的众人都安静下来。 别说哪家大商了,就是一方武勋伯侯之家,怕不是也拿不出这等护卫。 玉娘身后,除了护卫,还有捧着个玉盒的苏幺妹,抱着长剑的岳青鱼。 一旁则是一位长袍老者,几位青衫文士,另外一边还有几个商贾同行。 “小郎,你这一趟往青沧城辛苦了,后面事情我来。” 玉娘走到张远身前,毫不避讳,上前轻轻伏在张远肩头。 张远伸手握住玉娘的手臂,看她多出金色花影的容颜,更添妩媚。 真是自己的小妖精啊…… 这轻柔入怀,就能抚慰一路艰辛。 温柔乡是英雄冢,有道理。 张远抬头,看向随玉娘同来的儒袍老者,微微躬身:“云台先生。” 云台先生左丘韧。 春秋儒道之中的大宗师人物。 张远去云州之前,派裴声去玉川书院,让欧阳凌出面,将这位儒道大宗师请来九林县,主持九林河的开河祭典。 请这位来,张远付出的代价是大儒朱定的那柄秋蝉刀。 听到张远呼唤,一众青沧城来的大商都是瞪大眼睛。 “云台先生!” “左丘先生竟然来九林县了!” “怎么可能,云台先生是春秋儒道中的扛鼎人物,竟然会来小小的九林县!” 那些商客看向左丘韧,神色都无比恭敬。 就连站在张远身侧的邵廷云,此时都神色恭敬的向着左丘韧施礼。 这一幕让张远有些愣神。 他没想到,左丘韧在商贾之中竟然有此等名声。 其实他一直没有搞清楚一件事,春秋儒道游离于朝堂之外,为何不但不灭,反而兴盛。 张远更想不到,春秋儒道与商贾之中牵扯多深。 哪家账房不是春秋儒道出身? 哪家大商自己不是断文识字,且希望自家子弟读书进学? 仓廪实而知礼节,春秋儒道之中的大宗师左丘韧,在商贾之中的威信,比那些朝堂官员还盛。 “张远,九林县不错。”左丘韧向着众人点头,看向张远,面色平静的开口。 光是这一句,已经足够。 一众商客面上神色已经变了。 “我已经与左丘先生商议好,九林县县学就建在西城,左丘先生每年会来县学教授学子半个月。” 玉娘的声音响起。 左丘韧要来九林县教书? 左丘韧二十年未收弟子,多少人带着重礼去云台山都不收,这一次竟然要在九林县教书? “这位,”一旁的青沧城商客之中,有人看向玉娘,“张夫人,不知我东亭商行可能承建县学,放心,我们只收成本,便是——” 他话没说完,一旁已经有人高声道:“我云集商行愿分文不取建县学。” “我苏记商行愿建书院,可以再送百套书册。” “诸位。”玉娘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我叫薛雨凝,是张主司之妻,也是青玉盟大掌柜。” “这九林城建造事情,由青玉盟主持。” 她抬手,孙立等人走上前,将一方丈许方圆的地图展开。 这地图上,已经密密麻麻全是楼阁街巷的图录。 这就是新九林城地图。 “目前城中规划的四城已经都定了,除了中三洲里徐洲虞家全资捐建的县学,还有其他八百余家商行捐建的房屋楼馆。” 玉娘的手指在地图上游走。 “此地是顾明郡第一世家齐家所捐建的齐民楼。” “此地是郑阳郡第一世家夏家所捐建的镇林阁。” “此地是……” 玉娘话语极快,手指游走,从西城到南城,九林城的地图上已经没有多少地方空余。 那些随张远来的客商本还无所谓,慢慢的神情开始紧张起来。 “薛掌柜,你所说的捐建,是什么意思?” 一位客商再忍不住,低声问道。 玉娘的手指停住,抬头道:“此处楼阁所有权归九林县,捐建之人可拥有三十年的承租权。” “如果不能遵守九林城的经商规则,九林城有权赶人。” 这就是捐建? 真的捐? 那些商客相互看看。 “九林县未免也太把自己当——” 有人话没说完,一旁已经有人伸手指向地图上空白位置:“薛掌柜,我富林商行要在此地捐建三层临街商铺一座。” “我共材商行要这一块,我们捐建三间铺子。” “我捐这一块。” “这里,这里……” 张远看向面前的玉娘,还有那些围拢过去,生怕抢不到地盘捐建的商客,心中生出几分明悟。 自己,确实不适合行商。 刚才自己想着卖地皮,心中还内疚。 那些家伙怎么说的? 自己不适合做行商。 现在玉娘不但不卖地皮,还要这些商客自己出钱帮九林县建造九林城街市,反而这些家伙争着抢着要建。 “张大哥,怪不得嫂子能执掌青玉盟。”邵廷云看向张远,面上神色郑重,“你看看,这才叫做生意。” “同样是画饼,你空口白牙随手画,你看看嫂子,准备多齐全?” “这排场,这气势,连云定先生都请来镇场子。” “唯一的不足就是,那图是临时新画的,墨味太浓。” …… 张远回到九林县后两日,九林县举行开河大典。 绵延船舶散开,江岸边灵光汇聚。 身穿紫色道袍的李紫阳缓步走上江岸的山岭,将手中玉盘放在那山岭已经布置好的大阵的阵心。 灵气交错,将李紫阳身躯裹住,衣袂飘飘,好似谪仙。 “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山岭下方,玉娘转头看向一旁的张远。 张远摇摇头。 没有想什么,就是想起昨晚李紫阳穿着这紫袍道服,汗湿襦衣,低低求饶的模样。 “轰——” 天穹之上,随着大阵的引动,有雷云在翻涌汇聚。 第448章 开河,圣旨,从五品指挥使 张远抬头,看向天穹。 云涛激荡,雷光闪烁。 以仙道阵势动水脉山势,天地雷劫临头。 这雷霆劫难,九境大修都挡不住! 李紫阳面上露出一丝苍白,轻轻吸一口气,转头看向山岭下方的张远,面上露出清浅的微笑。 张远点点头。 江岸边,大江上的商船甲板,还有江边的滩涂石壁旁,此时都已经聚满了人。 脚上套着脚镣的当初九林镇徐家家主徐梓谭面色复杂,看着那滚滚江水。 “徐老,你是希望这一次天劫破了开河大典,让那九林新城化为泽国吧?”站在不远处的九林镇赵家家主赵挺开口,目光投向头顶的雷云。 徐家被破,一家上下大多在新城服苦役。 张远没有杀徐梓谭,是要让他诚心败服。 “我佩服张远,无论开河成败,他已经尽力了。”徐梓谭看向雷云,摇摇头,“他是真心要为九林一地做出事情。” 听到他的话,赵挺点点头,神色郑重:“无论开河成败,我赵家都会追随主司大人。” …… 大江之上,那些商船的甲板上,各处商贾汇聚,都是抬头仰望。 “少城主,动江河水脉,九林县能成吗?”邵廷云身侧,一位身穿青色锦袍的大商低声开口。 其他人也是紧张的看向山岭之上,那层叠的雷云。 这云涛汇聚,让人心头发寒。 “大势如此,成与不成,重要吗?”邵廷云面色平静,轻笑开口。 大势汇聚。 沧澜江上下游客商云集,光是从云州带回的云锦,矿石,就是几百大船。 陈洲秋粮更是多达几百万石。 青沧城商船也带了许多物资。 不管九林河能不能成功开通,这商贸是必然要做起来的。 差别在于,九林河开不成,那主持开河的张远无功。 九林河开成了,往后九林县把持此地商道,青玉盟乘势而上,成为沧澜江上屈指可数的大商行。 张远自己也能凭开河之功,青云直上。 江岸边,不少百姓,商户向着天穹的雷云叩拜。 “老天爷,张主司是好人,您就放过他吧。” “苍天在上,张主司一心为九林百姓,您千万不能责罚他。” 百姓的虔诚,不知道能不能让天雷消缓,但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在庐阳府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张远能做出这等大事啊……”江岸边的青石上,身穿青色儒袍的巡按齐长林轻声开口。 他当初到庐阳府主持彻查庐阳府舞弊之案,与张远一路到郑阳郡府,看张远步步崛起。 可是这才多久,张远主持九林开河,引动方圆万里,沧澜江沿岸商贾云集。 这等盛事,他之前都不敢想。 “这小子,一向都是胆大。”穿着儒袍青衫的涂皓笑着说道。 如今已经执掌庐阳府镇抚司文抚司的涂皓,曾是张远背后的贵人。 也是涂皓的帮助,张远才搭上了通政副使何瑾这条线。 当然,也是有张远,涂皓和他背后的老师,郑阳郡郡守府别驾萧然举才能一路高升。 九林县开河,不只是周边商贾齐至,庐阳府官场,郑阳郡的郡府不少人都来了。 周边长林县,玉泽县的知县,司首等人都到来观礼。 此时,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那滚滚云雷。 “轰——” 雷云震动,其中闪烁的雷光照彻天地。 “呜呼哀哉——” “维兹吉日,九林县众士民,谨集于沧澜江畔,共行开河大典。” “谨以此文,敬献天地,以祈河流畅通,福泽绵长。” 苍老的声音在山岭之上回荡,原本降下的云雷似乎被那声音震动,在半空徘徊。 身穿青灰色儒袍的左丘韧一手按腰间挂着的长刀刀柄,一手握一卷书册,向着山岭步步前行。 “九林河者,九林血脉,今九林士民,秉承先贤之志,决心疏浚河道,以造福万代。” 左丘韧身上金色光晕闪动,好似已经要羽化登仙。 声音回荡,天穹上的云涛似乎也有了感应,缭绕不去,也不降下。 山岭之上,李紫阳抬手,引动天机道宗所布设的阵法力量,破开山势。 “轰——” 山岭震动,山石碎裂,大阵破开石壁,破开江岸。 滚滚滔滔的江水向着早已挖掘好的九林河中冲荡而下。 “束。” 李紫阳的声音响起。 天机道宗所布设的大阵引动仙灵之光,将那滚涌的江水束缚,往河道中冲去。 “轰——” 被已经被左丘韧的祭文所感,盘旋在天穹上的雷云再次震动,雷光好似长龙,张牙舞爪。 “大河滔滔,奔涌不息,愿此河水荡涤尘埃,畅通无阻。”左丘韧步步前行,身上金色的浩然之力与天穹上的雷光碰撞,一人之力,竟然将那雷霆抵住。 儒道大宗师。 这是凭借自身学识修养,非官府朝堂气运而直接成就大宗师,内外合一,可感天地。 当左丘韧一人立于江岸,天雷不能落时候,大江两岸,一片寂静,只有江水翻涌咆哮入九林河的声音。 “吼——” 就在此时,大江之中,一声长吟,江水之中,翻涌的浪花逆流而上。 浪涛之中,一条数十丈长,通体黑色的独角蛇身水蟒翻滚,引动水浪向着河岸冲来。 浪头之中,更有数十水妖,同样鼓动水脉之力向着岸边冲来。 九林县引动水脉之力,大江之中修行的水妖感应,要来争夺水脉。 随着那浪涛翻涌,天穹上的雷光也开始下压,往山岭方向冲来。 “九林县镇抚司主司张远,守土有责,速斩妖邪。”山岭之上,左丘韧一声长喝,将那秋蝉长刀甩向前方大江。 张远飞身而起,身如苍鹰,横越山岭,一把抓住长刀。 “铮——” 刀出鞘。 “咔嚓——” 刀鞘扭合,化为长柄战刀。 人在半空,张远长刀举起。 青色的刀芒,化为五丈长的锋芒。 他背后,左丘韧身上的金色浩然之力下落,撞在长刀刀芒之上。 “轰——” 刀光化为金色,化为万丈流光。 长刀斩落,江水被一斩而开。 江中那独角妖蟒,数十水妖,被一斩而断。 “轰——” 天穹之上的雷光炸裂,化为数十道,向着下方倾轧。 这雷光将左丘韧和张远,以及李紫阳和那些布设大阵的天机道宗修行者笼罩。 雷光没有对他们产生任何伤害,而是穿透他们身躯,化为滚滚的天地气运。 大功于天地,必有反哺。 开河,成了。 “奉,腾洲镇抚司令,晋九林县镇抚司主司张远为九林县镇抚司司首。” “奉陛下手谕,通政副使何瑾晋升正四品通政使,组建沧澜江通江官署行营,九林县镇抚司司首张远任行营武官统领指挥使,从五品。” 大江之上,一艘官船飘荡而下,声音响起。 论功行赏,朝堂惯例,虽迟必到。 圣旨。 张远的名字,出现在圣旨上。 这意味着,陛下知道了张远这个人。 第449章 简在帝心 九洲天下,天骄如云。 能在兆亿英杰之中,被仙秦帝王看到名字,已经是世间难以想象的机缘。 据说仙秦皇庭大殿之中,专门有一面屏风,其上会记录所有被帝王知晓的天骄姓名。 皇帝在大殿上无事时候就会观览那屏风上姓名。 为能让皇帝知晓这些英杰事迹,镇抚司会对所有屏风上留名之人做一份书册,且专门派人关注搜集近况。 张远的名字能出现在圣旨上,必然也出现在了那面屏风上。 简在帝心。 虽然这并不代表张远可以一飞冲天,但起码代表着,他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 “恭喜张司首。” “恭喜张指挥使。” “今日九林开河,又奉张司首晋职,双喜临门。” 大江上下,一片高呼传来。 张远面色平静,向着大江上送圣旨来的金殿使者躬身,又向着周围那些道贺的官民拱手。 从五品武官,行营指挥使。 这是临时差事,等大江畅通,这行营就会撤去。 但已经足够了,这等临时的官署,因为备受关注,权力更大。 山岭下,玉娘将渡过天雷锤炼反哺,身躯有些发软的李紫阳扶住,抬头看向前方的张远。 “紫阳,小郎升官了。” 她的眼中,有着真正的欢喜。 不为张远升官,是为她的小郎一路艰辛,终有回报。 “恭喜姐姐啊……”李紫阳因为雷劫之力冲击身躯有些颤抖,看着前方英气勃发的张远,低声开口。 “恭喜什么,也不知昨晚是哪个丫头咬着耳朵喊人家夫君——”玉娘的话让李紫阳的耳朵都红了,死命的扯着玉娘手臂,不让她再说下去。 她堂堂天机道宗圣女,那等样子,实在太过羞恼了。 抬眼看向张远,李紫阳目中透出不舍。 九林河贯通,她就要回天机道宗了啊…… …… 涂皓身侧,齐长林目中透着羡慕,看看山岭上的张远,再看看一旁的涂皓:“何瑾大人晋升通政使,组建官署,通掌沧澜江商道,那郑阳郡的差事不就让出来了?” 涂皓点点头:“老师那代郡守的代字,去了。” 这话,让齐长林嘴角一抽,面上的羡慕之色再掩盖不住。 萧然举成为郑阳郡郡守,涂皓身为他的得意门生,还能没有晋升机会? “齐兄,新军如今紧缺人才,不知你可有兴趣,往郑阳郡新军任后军主簿?”涂皓再次开口,思绪跳脱,让齐长林一时没回过神。 后军主簿,寻常时候不算什么,可即将伐蛮,新军之中随便一个位置都可能捞到军功,想入新军的人挤破脑袋。 这时候,一个新军主簿位,可不是寻常人能得。 “新军,主簿……”齐长林楞一下,面上神色郑重,“是郡守大人的意思?” “老师没有明说。”涂皓淡淡说道。 “多谢涂兄了。”齐长林面上带着喜色,轻轻拱手。 没有明说,这事情还要明说? 这分明是对他齐长林和身后家族支持萧然举,支持何瑾的回报。 官场上,人脉牵连,派系倾轧,各种抉择,不就是为了风向变换时候,能有这等回报? 大江之上,商船甲板。 “少城主,沧澜江官署行营,这是要在大江上一手遮天了。”站在邵廷云身侧的青袍老者面上露出感慨,“这位张主司,不,司首大人,今日之后,就是沧澜江上炙手可热人物。” 邵廷云抬手,背后有护卫上前。 “传讯给我爷爷,我暂时不回青沧城。”邵廷云淡淡开口。 护卫点头,悄然退后。 山岭上,云定先生左丘韧看向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山岭下,徐梓谭面色复杂的摇头轻叹,有如释重负之感。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十月二十一,九林县两百里九林河贯通。 有此河,不但可灌溉百万亩新开垦良田,还能将九林、长林等周边数县珍贵矿产运出。 两府之地皆受益。 主持九林县开河的镇抚司主司张远,积功晋升从五品司首指挥使,踏入中层军职武官之列。 ———————————————— 秋风夹杂晨露,大江上的白帆映着朝阳,带着淡淡的紫红。 身穿紫色衣裙的李紫阳难舍的松开玉娘的手,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张远。 “夫君,”鼓起勇气,她才将这声呼唤喊出来,“这玉符,你留着。” 李紫阳将一块紫色的玉符递到张远手中。 玉符上,还有不温热与清香。 不远处,几位天机道宗道人看到那玉符,都是眼角抽动。 那可是天机道宗最顶尖的护身符箓,唯有宗主圣女和几位长老才有,能挡六境大成层次的一击。 这等符箓,在修行界中都是价值数万灵玉,还有价无市。 自家圣女竟然将这等宝物都送出去。 不过几人都没说话。 说啥呢,圣女连她自己不都送了吗? 好在在李紫阳几位师叔师伯看来,这位张指挥使虽然修为不强,职权不高,但有潜力,有机缘。 未来,还是值得投资的。 他们都是修测算天机之道的,天机道宗以此传承起家,向来注重人脉的投资。 “你好好修行,这一次的天地馈赠要快点化为修为。”张远拍拍李紫阳的脸颊,将她涌出眼眶的泪水擦去。 天机道宗一贯的修行手段,就是借天机修行。 这一次李紫阳和同门长辈布设阵法,引动水脉,天地反哺,对他们修行是大有好处的。 李紫阳得到这一次的机缘,修为能很快提升。 “那天轮盾要尽快炼化,还有,”将李紫阳肩膀搂住,张远压低声音,“那东西来历有点不清楚,不要轻易让人知道。” 天轮盾,那可是能挡天人境一击的宝物。 这东西是张远从小公爷邓维承那得到的,不对,是贪墨下来的。 来路不正,确实不好让外人知道。 哪怕以如今邓家跟他的关系,这天轮盾的存在被邓维承知道也没什么,可他张远到底会有几分尴尬。 “夫君,这样的宝物,你还是留着护身吧。”李紫阳抬头看向张远。 “我现在是镇抚司司首,统领大江上行营武卒,还怕不能护身?”张远摆摆手,将李紫阳探出的手压回去。 李紫阳只好轻轻点头。 大船顺江直上,回转天机道宗去。 看着楼船甲板上轻轻挥手的李紫阳,张远知道,自己怕是要成为这个仙道圣女的凡尘劫难了。 只是人生在世,谁能分得清是劫还是缘呢? 送走李紫阳和天机道宗的道人,张远走向另外一边的楼船。 身穿镇抚司五品武官衣袍的苏启雄面上带着感慨,看向走上前的张远。 “本还想帮你在九林县多坐镇些时日,没想到调令来的这么快。” 第450章 再见欧阳凌 苏启雄晋升陈洲白水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调令几乎是随着张远晋升的圣旨一起到。 以苏启雄玉衡境修为和战功积累,一郡武镇司司首是能承担的。 只是这等职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里轮得到苏启雄。 这一次要不是陈洲那边因为白龙商行事情牵扯,也空不出一个郡府镇抚司主司的位置。 当然,要不是通政使何瑾出力,这个位置也轮不到苏启雄。 苏启雄走了,九林县,乃至周边县域,就是张远一人官职最高。 张远统领通江官署行营武卒,也不需要头顶上有人掣肘。 何瑾分明是真的将张远当成心腹,才如此看重。 很正常,张远已经展现出自己的实力,潜力,还有人脉。 何瑾只要不傻,当然会重用他。 能力压十多位通政副使,成为沧澜江通江官署通政使,何瑾怎么可能傻? “启雄大哥一路高升,小弟往后还要仰仗大哥。”张远笑着拱手。 不管怎么说,苏启雄是升官晋职了。 “你小子要是真心,那就将苏长山他们送两人给我带走。”苏启雄目光转向不远处站着的孙立等人,目中闪过羡慕之色。 不知不觉,这几个小子都已经历练出来,无论是实力还是能力,见识,都足以独当一面。 要是能带一两个在身边,行事不知顺畅多少。 张远哈哈笑一声,拱手道:“老哥一路顺风。” 培养孙立等人,张远花费多少心血,怎么可能将他们让给别人。 起码在孙立他们有能力自立门户之前,张远不会放人。 苏启雄笑着摇头,向着张远和玉娘拱拱手,快步走上大船。 他只是故意这般说,当然不可能真的要人。 孙立他们在张远麾下,明显比在他手下更有前途。 “我准备了二十万两纹银,还有不少林羽堂从青药谷送来的大药,都已经放在苏大哥的船上。” 张远身侧,玉娘轻声开口。 张远轻笑道:“还是我家玉娘想的周到。” 苏启雄乘坐的大船顺流而下,直入陈洲。 无论怎么说,苏启雄的高升,也算是张远人脉的拓展。 看着帆影远走,张远深吸一口气,看向码头边,同样准备启程的另外一艘大船。 那大船上,数十位身穿儒袍的青年和文士,都是面带激动的看着四周。 这些周边县域的儒生,会跟随左丘韧一起离开,往玉川书院。 其中有两位,还会入左丘韧如今所在的潜川书院。 “左丘先生,多谢了。”张远走到左丘韧面前,躬身施礼。 九林县开河,要是没有儒道大宗师左丘韧祭文,挡不住雷劫。 “谢什么?”左丘韧目光落在张远身上,又看向一旁的玉娘,“秋蝉刀,数十万两纹银束修,老夫与你不过是一场交易。” 每年来九林县半个月讲学,就能换取数十万的银钱,这是青玉盟开出的条件。 至于那柄挂在左丘韧腰间的长刀,则是请其来九林县主持开河大典的酬劳。 “云台先生怎么可能是真的为这些俗物折腰?”张远抬头,面上带着笑意。 他说的是实话。 以左丘韧的名声地位,不管是儒宝还是银钱,都不缺。 只要开口,有的是人将银钱送到云台山。 “呵呵,这等俗物,多点也好。”左丘韧终于面上露出笑意。 他抬手将腰间长刀解下,甩手抛向张远。 张远伸手接住,看向左丘韧。 “此刀于我无用,你拿着还能杀敌。”左丘韧面色平静,背起双手,看向滚滚大江,“真要我这把老骨头用此刀之时,恐怕就是这条性命葬送时候了。” 手握长刀,张远点点头。 大船缓缓转向,驶离九林码头。 ———————————— 开河,建城。 九林一地,成大江中游商贸聚集之地。 江岸边数以千计的运粮船有了停泊交易之地,云州数百万匹云锦,可直接在此地交易。 十日之后,青玉盟主导的庞大船队顺流而上。 五艘渡海舟,能溯源直上,穿行两万里,直到沧澜江上游狭窄处。 有大船牵引,船队直接逆行,可以赶在冬汛之前将秋粮和布匹云锦以及下游物资全都售卖出去。 这一趟,价值至少十亿纹银。 如此一趟商贸,三洲震动,各方都愿意搭便利。 新组建的通江官署由张远率领一百皂衣卫,五百巡卫军,还调度庐阳府和沿途卫所军卒配合,一路直上。 船队到庐阳府地界,庐阳府金家,还有城中商家的船队已经穿过贵庐河,在江岸边等待。 船行三日,到郑阳郡城外,郑阳郡城世家组建的商船早已等候多时。 有些商船直接就在江上经行秋粮和布匹交易,更多的商船跟随大船队继续一路上行。 没过一地,大宗交易和船队附庸,那等热闹景象,引无数百姓观望。 沿途官府也都是纷纷来见。 这等商队,本就是财神爷,何况通江官署乃是四品衙门,何瑾的权力比郡守大得多。 对于张远这位通政使面前红人,沿途官府自然也小心接待。 船队过郑阳郡地界,顺江直上,到达腾洲镇守金殿所在位置,永陵郡。 腾洲镇守金殿的新军大营。 再见张远,看着张远身上的从五品黑色熊纹官服,洛阳盛面上全是感慨。 “这才多久,你已经是从五品了。” “你这武职,比我们儒道晋升还快啊……” 他可是亲眼看着张远从小小的镇抚司皂衣卫,这么短的时间成为从五品司首指挥使。 离开庐阳府时候,张远不过堪堪突破洞明境,现在,已经是瑶光境高手,腾洲天骄,天地人榜上第五。 从张远在陈洲击败白衣僧后,腾洲江湖已经将其人榜排名提升到第五位。 排在张远前面的四人,三位已经半步玉衡,只等积累底蕴,踏入地榜,还有一位则是开阳后期,离大成一步之遥。 张远能以瑶光境排在人榜第五,这等战绩,让人咂舌。 “洛先生不也是有大毅力,庐阳府司狱十年,一飞冲天?”张远向着洛阳盛抱拳,面上全是笑意。 洛廷也好,赵平川和金城陆他们也罢,还有涂皓,苏启雄这些人,都是与他牵连极深。 这种牵扯,从微末开始,往后荣损都会牵连,是铁杆的自己人。 张远来见洛阳盛不是为显摆自己的升迁,而是送新军所需物资。 青玉盟是仙商,目前主要业务就是新军后勤。 不只是腾洲新军,他们还会顺流直上,往均洲去。 跟随船队而来的那些商客,亲眼看到青玉盟的官府和军营生意,心中都安定下来。 做生意最怕没有渠道。 青玉盟有官商身份,就立于不败之地。 船队在永陵郡停留两日,出腾洲,往均洲去。 到均洲天水城,大江逐渐狭窄,渡海大船已经难以上溯。 要想往上游,需要等夏季大江涨水。 五艘渡海舟不能再上,其他商船可以继续前行,他们会在冬汛之前返航,带着一路交易的物资,再回转下游。 五艘渡海舟在天水城等待,然后引船队再顺江而下,沿途交易。 大部分船队回九林县,进入九林河渡过冬汛。 少部分船则跟随渡海舟往青沧城。 大船停在天水城,天水城知府,镇抚司司首,还有祭学,城中世家都来宴请张远和玉娘等人。 对于天水城来说,大江商道贯通,对他们是一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惊喜。 这种被机缘砸中的感觉,实在幸福。 大船留在天水城,交给孙立等人主持交易,张远和玉娘乘坐马车悄然离开。 他们去的是玉川书院所在的金川府。 不知不觉,欧阳凌已经在玉川书院做了一年的教习长。 此时已经是腊月中旬,张远和玉娘准备去见欧阳凌,一起过年。 不管怎么说,欧阳凌也是他张远的女人。 玉川书院坐落于金川府外三十里的玉屏岭,山势平缓,层峦叠翠。 张远他们马车到的时候,正是绵延的腊梅开放。 “见我们教习长?” 书院门前,两位身穿青袍的值守学子满眼都是警惕。 “近来求见我们教习长的人可多了。” “各种心思的都有。” “你们可有请柬?” 请柬? 还真没有。 张远沉吟一下,将一柄刻刀拿出。 “将此物交给你们教习长。” 张远如今是从五品武官,哪怕是穿着便衣也自有气度。 两个学子相互看看,一人接过刻刀,快步走进书院。 不过片刻,书院之中一道身影飞奔而出。 玉白儒袍,青丝高挽。 那身影径直冲到门前,一头撞入张远怀中。 抬头,温润的唇凑到张远面前。 玉川书院门前,所有的学子全都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端庄不染凡尘的欧阳教习长,就这么扑在一个男人怀里。 第451章 那个男人 张远生命之中的三个女人,玉娘是贫贱不离,是生死相随,将一切都与张远绑在一起。 玉娘精明,大度,行事有手段,所有对张远有利的事情,都会安排好。 李紫阳出身天机道宗,看过天机,相信自己与张远的未来纠缠,认命也好,信命也罢,反正是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张远。 欧阳凌是腾洲儒道天骄,以女儿身任巡按,敢书写《雪域行记》掀起九洲风云。 这等性格坚韧的女子,敢爱敢恨,不畏人言,她认定了张远,就毫不犹豫,毫不退缩。 软软的身子钻进张远怀里,欧阳凌似乎要将这一年多的相思都揉进张远的怀里。 丁香轻吐,抵在张远的唇齿之间,硬是到快窒息,瘫软在张远的怀里,都搂紧张远的脖颈不松手。 这一日,所有玉川书院教习、学子心目之中那高冷端庄的教习长形象崩塌。 这一日,多少玉川书院教习和学子对“那个男人”咬牙切齿。 特别是书院之中传言,当晚“那个男人”进了欧阳教习长的闺房。 特别是传言,“那个男人”在欧阳教习长的闺房夜宿,日上三竿都未出门。 …… 欧阳凌来玉川书院之前,书院有学子和教习总共不到五十人。 也不知镇守金殿怎么知道这玉川书院名号,命欧阳凌来做教习长。 欧阳凌来书院一年时间,玉川书院学子和教习总数达到八百余,人数上已经可与腾洲第一书院潜川书院相比。 特别是《雪域行记》名传九洲,无数儒道修行者来玉川书院求学。 值守学子说欧阳凌不见访客是真的。 要不是这般安排,玉川书院的正常教学都会被侵扰。 玉川书院的学舎后堂,张远和欧阳凌,玉娘,还有来到书院担任教习半年有余的韩青围坐。 一旁还有两位书院教习,都是从郑阳郡府来的世家子弟,背后家族与青玉盟牵连极深,算是张远他们的自己人。 红玉和苏幺妹将茶水送上,就悄然退了出去。 岳青鱼则是在小院门外抱着长剑,闭目不语。 这次张远他们来玉川书院,并未带其他护卫。 “张大哥,书院现在学子众多,有教无类,往后恐怕有些难以处置。”韩青端起茶杯,有些犹豫的开口。 “其实以玉川书院的学子学识水平,其中极少能在官试之中过关。” “暂时他们还不知真实情况,等过两三年,官试不第,学子之中生出怨言,玉川书院的名声恐怕就会折损。” 韩青出身齐国公府,谋略极好,张远都很看重。 但他因为庶出,行事缺乏决断。 张远让他来玉川书院读书,就是磨砺他性子。 “韩教习说的不错,目前云川书院靠着欧阳教习长的名声,甚至有与潜川书院分庭抗礼的气势,但是……”说话的中年名叫魏明尚,出身郑阳郡三十六世家的魏家。 魏家是武道世家,魏明尚修儒道,在家族之中不算太受重视,当初张远在郑阳郡号召儒士往玉川书院时候,魏明尚毫不犹豫随欧阳凌到了书院。 魏明尚看来,韩青说的不是假话,玉川书院无论是从师资还是学子的资质底蕴,都差真正的成名书院极远。 他们现在能这般鼎盛,靠的是欧阳凌名声吸引,靠着青玉盟资助。 一旦参加官试,成绩出来,玉川书院的真实实力展露,那时候恐怕就是声名反噬的时候。 “玉川书院名声折损倒无所谓,书院本身实力就是如此。”另外一边的五旬短须老者摇摇头,看向张远,“就是欧阳教习长,怕是会受牵连,引来口舌是非。” 儒道争斗,并不比武道来的温和。 欧阳凌一人之力压那么多儒道天骄,其中对她嫉恨之人不知多少。 玉川书院要是到时候不能拿出足够好成绩,不但是引来笑话,更是折损欧阳凌的名望。 儒道修行,内修浩然,外养名望。 这里坐的都是自己人,说话也坦诚。 在他们看来,欧阳凌的名望,比玉川书院更重要。 欧阳凌微微皱眉,却没有开口。 不管是韩青还是魏明尚和刚刚说话的教习赵正庭,都是为她好。 他们所提,也确实是目前玉川书院的危机。 外人所见,烈火烹油般炽烈的鼎盛,其实暗地里却是难以长远。 “那以韩公子和二位教习的意思,该如何做?”张远没有说话,一旁的玉娘轻声问道。 张远在外人面前展现的都是酷烈与勇猛形象,玉娘主动出声,能更大程度的减少外人对张远更多了解。 比如此地的三位玉川书院教习,只有韩青明白,张远的谋略和决断,是连他都自叹不如的。 听到玉娘问话,赵正庭和魏明尚对视一眼。 “薛掌柜,魏某的想法,可用几次书院测试,将那些实力不够的学子淘汰。”魏明尚开口。 “还有教习,不少人也是学识不够,说不上误人子弟,但总归是无法教出能通过官试的学子。”赵正庭也是出声。 韩青点点头,看向张远和欧阳凌:“书院也如掌兵,在精不在多,若是玉川书院人数只留三成,那学子实力必然提升许多。” “唯一可虑的是,若是如此,有悖于教习长当初对学子的承诺。” 当初学子来玉川书院,书院可是承诺三年内提供银钱资助,给他们安心读书的机会。 这才一年就要淘汰赶人,确实会让不少学子心生怨恨。 张远看向欧阳凌。 “他们入玉川书院时候,我曾亲口承诺,玉川书院给他们三年求学机会。” 欧阳凌摇摇头,抬头看向学舎之外,“就算三年后他们因为不第而生怨,这三年修行,也是对他们有极大好处。” “至于我的名声,算不得什么。” 欧阳凌神色坦然。 她能义无反顾与张远在一起,就根本没有在意外人所谓的名声。 “教习长,慈不掌兵,你做教习长也与掌兵无什么不同,太过仁厚,恐往后反噬。”韩青微微皱眉,看向张远。 他的意思,让张远劝劝欧阳凌。 其实这事情书院之中所有人都看得清。 玉川书院无力承载那么多的学子,给不了学子们憧憬的未来。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张远面色平静,看看欧阳凌,又看向韩青。 欧阳凌行事知行合一,是真正的儒道修行。 她这般内外如一,无惧名声,才是一位儒道修行者该有的气节。 一个女子,能有这等气概,心性,张远都佩服。 而韩青虽然出身国公府,但因为庶出,还是性子里少了担当,少了足够的眼界。 “我通江官署行营需要三十个文吏。”张远摊开手,淡淡开口。 三十个文吏! 哪怕不是正经官身,可这也是真正的儒道衙门职位。 只要能入职,有官府气运在身,那对于修行儒道的加成是难以想象的。 赵正庭和魏明尚都是瞪大眼睛,看着张远。 连韩青都眼角抽动,一时间不知如何言语。 儒道修行,苦学十年,有几人不是为了那功名利禄? 难道张远要拿出三十个文吏职位,给玉川书院的学子? 要是真能这样,那玉川书院的名声恐怕要直接压过潜川书院。 哪家书院也不敢说能直接给出学子三十个官府供职的机会! “青玉盟如今生意扩展,需要招募至少一百位账房与盘点库房的司库。” “青玉盟是仙商,有官府背景,供职其中,随时都可能被调用入官府。” “何况青玉盟的俸禄,一向优厚。” 张远的声音再响起。 一百个仙商商行文职! 赵正庭和魏明尚只觉口中发干。 通江官署的文吏,青玉盟的文职,他们都心动啊…… “还有,”张远目光扫过面前几人,神色淡然,“新军中的文职不说,等伐蛮之后,雪域之中,至少需要五万驻守文职。” 五万! 赵正庭和魏明尚直接傻眼了。 韩青捏着茶盏的手,不断哆嗦。 第452章 还能这样? “玉川书院现在这点人,还是太少了。” 看着韩青,张远声音平静:“格局,思路,都要打开。” “齐国公府缺的是能制胜于万里之外的智勇将帅,不是光会谋算,不计得失的儒道谋士。” 格局,思路。 不只是韩青,一旁的赵正庭和魏明尚,全都被张远那雪域五万镇守文职的庞大数字给震傻了。 他们眼中只有玉川书院,只有每年那层层选拔的官试。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官试之外,还有许多办法,让这些学子学以致用。 直到许久之后,韩青方才长舒一口气,轻声道:“张大哥,我终于明白,太岳先生为何要推行补天之鞭计划了。” “补天就是开天,让无数无力与真正精英争夺机缘的年轻人开辟新的天地。” “仙秦有天骄争锋,可其他的同辈之人,也不该成为别人的棋子,成为争斗的垫脚石和牺牲者。” “我们没必要缩在皇城,缩在上三洲。” “九洲天地,大有可为。” “年轻人,就要到年轻人该去的地方去。” …… 看着韩青那仿佛恍然大悟的惊喜,张远承认,那位可能与自己同宗的太岳先生,有着无比可怕的儒道手段。 或者说,这不是手段,而是其自身修行的魅力所在。 他能让无数年轻人狂热,让何瑾那样的人都甘愿被驱使。 这等人物,必然有着外人所不能有的个人魅力。 或许,也只有这等人物,才能得到帝王信任,主持变法。 仙秦天下,传承无数万年,敢变祖宗之法者,屈指可数。 上一个动仙秦律法的人,是国相张天仪。 韩青走出小院的时候,有些神思不属,时而握拳,时而咬牙,面色涨红。 赵正庭跟魏明尚比他更不堪,走路时候几次撞柱子上。 后堂之中,张远面带微笑。 “张远,你所说这些机缘,恐怕非玉川书院学子能独享,”欧阳凌目光落在张远身上,微微皱眉,“如此大事,怕也不是你能决定。” 她并未等张远说话,面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但你所说,并非完全虚构。” “这就像《雪域行记》之中所记载的珍藏矿产,虽远却在。” 抬头,欧阳凌的大眼睛之中带着惊喜和睿智:“就跟《雪域行记》一样,你是想借玉川书院之力造势?” “一旦儒林风声传遍,那时候大势推动,沧澜江商道贯通将更加容易。” “你说的都是真的,三洲伐蛮也是已经定下的大计。” “不过,”欧阳凌面上笑意更甚:“雪域,可不是那么容易镇守的。” “可是五万镇守官职,这等大势造出来,还有谁在意雪域苦寒?” “张远,我发现你越来越会画饼了。” “你说,”紧盯着张远,欧阳凌握着拳头,“你当初说要娶我们,是不是也在画饼?” 她虽然这样问,眼底的笑意却掩盖不住。 张远伸出手,要将欧阳凌揽在怀里,却被她身子一扭,转到一旁的玉娘身后。 “玉娘,这家伙要是不能给你挣副诰命回来,你别饶了他。”将玉娘的手牵住,欧阳凌拉着她往外走去。 “走,我带你去看看玉川书院的景致,我们的菜园子都是学子自己种,半耕伴读算是书院特色了。” 看着轻笑的玉娘被欧阳凌拉着离开,张远面上露出苦笑。 玉娘不过半刻钟就回转,因为欧阳凌还有课。 一直以来,欧阳凌这位教习长都是亲自授课。 “小郎,昨晚一晚你竟没有吃了欧阳姐姐?”回到后堂的玉娘凑到张远身边,面上都是好奇和戏谑。 她没想到,刚才欧阳凌拉她出去,是为说这事情。 “我查过,欧阳家家主行事古板,他们家风颇严,我与欧阳凌传出些风言风语倒没什么,可若是真要了她身子,她回家定然要受责罚。”张远点点头,开口说道。 武道世家还好些,少有道德束缚。 有许多儒道家族,族中后辈未婚女子是不是处子之身,看的很重。 欧阳家是郑阳郡第一儒道世家,之前张远与欧阳凌的传闻就已经让欧阳凌差点被禁足,要是欧阳凌真的将身子给了张远,回去后起码要在祠堂里跪个三五天,再挨几回荆条。 张远虽然也馋欧阳凌的身子,可也舍不得她那等苦。 昨晚欧阳凌什么都愿给,他却没要。 玉娘凑到张远耳边,轻轻低语几句,让张远双目放光。 “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还能这样吗……” “这丫头,真让你今晚帮她?” “早知能如此,我昨晚……” …… —————————————— 张远他们在玉川书院驻留四五日,已经是距离过年只有十多日。 书院学子放假,等年后上元节后再归书院上学。 前几日书院中有传言,通江衙门要招募文吏,青玉盟要招募账房和司库。 这让书院学子瞬间沸腾。 大多数学子还是认得清现实,知道自己学识,绝不可能过官试,只有少部分人还心存幻想而已。 一场苦读,能有朝一日入官衙做吏,已经是极大机缘。 玉川书院学子和教习,好多都拿青玉盟的资助,对青玉盟极为亲切,能入青玉盟,也是他们所愿。 这几日,再见“那个男人”时候,书院学子面色缓和了许多。 甚至自家从不缺课的教习长,因为“那个男人”两日未授课,也无人有怨言。 …… 平泉府,明台县。 车架行驶在积雪道上,速度不快。 车厢中,张远换了身儒袍,一旁的玉娘,欧阳凌也是穿着清灰的男式儒袄。 欧阳家来人接欧阳凌回启良府过年,张远和玉娘就改换装扮,以没有回家过年的玉川书院教习身份,随欧阳凌一起回启良府。 看着穿儒袍的张远要去欧阳家过年,驾车的欧阳德面色古怪,却也没说什么。 他是欧阳凌的护卫,对张远跟欧阳凌的事情当然清楚的很。 “我们现在要去拜访的陈鸿,是我所见,官试最精通的儒修。” “陈鸿考官试二十年,年年都能官试前三,当年我中官试时候,他就是第一,我排名第二。” 坐在张远身前的欧阳凌手中抱着个小泥炉子,轻声开口。 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车厢中弥漫清茶的香气。 “那他为何没有做官?”玉娘好奇问道。 欧阳凌看着车窗外银装素裹,摇摇头:“可惜他是犯官之后,非大功不取,他年年考,只是因为其母高龄,一直有个念想,让他非考不可。” “他年年考过,年年回去告诉其母未中。” “因为他的卷册单独存放,放榜无名,外人都以为陈鸿无才,蹉跎二十年,我也是作为巡按监察时候,才知他之名,知他才学。” “如果能请陈鸿到玉川书院做教习,我可以将教习长之位让他,或者奉他为山长。” 欧阳凌的神色郑重。 张远点点头。 能年年去考,可见陈鸿至孝。 能年年考在前三,说明其对官试应试已经掌握透彻。 这样人去玉川书院教书,对玉川书院学子参加官试成功率绝对大大提升。 马车前行,刚到陈鸿所居的山村,就听到前方道旁声音传来。 “陈善长,我家云怡姑娘为你守了十年,就算你无力为她赎身,可如今去见她最后一面,听她在明台县最后一曲都不愿?” “今日之后,她就要嫁作商人妇,永不再来明台县了。” “陈善长,你别怪我家姑娘,她等了你十年,年华易老,她等不起了。” 第453章 我或许会此生后悔 陈鸿,字善长。 透过车窗,张远看到道边枯柳旁,两道身影站立。 背对车架的是裹着厚棉袍的中年妇人,其对面站着一位四旬出头的中年儒士。 儒士手中捧着些肉面,以红麻线捆着,明显是学子奉送的束修。 年底学堂结束授课,学生送束修给先生过年,这是传统。 不少微寒家境的儒生,过年时节就靠这束修渡过。 中年身上衣衫泛白,在白雪寒风中,也不知是冷还是被对面妇人的话引动,身躯微微颤抖。 马车过来,妇人丢下一句“算我家姑娘错付了,今日宏廷楼你爱来不来”,转身快步离开。 “不要停,继续走。”车厢中,欧阳凌低声开口。 马车从枯柳边过去。 车厢中,玉娘等人转头从车窗看向后方道边的身影。 捧着束修的中年儒士站在原处,呆愣片刻,低叹着回身往村子里走。 走几步,中年儒士忽然一个踉跄,跌坐在尺深的雪道。 跌坐在地,中年儒士先是有些迷茫的挣扎几下,然后忽然疯狂的左右开弓,将巴掌甩在自己的脸上。 一边抽打自己的脸,中年儒士抓起身前的雪,死命往口中塞,到塞不下,又干呕着吐出来。 马车前行,后方传来压抑在雪泊之中的痛哭。 车厢中,玉娘将手送到张远的掌中。 张远抬头看她,见她眼眶中有泪水涌动。 张远面上露出温柔笑意,伸手将玉娘眼眶中的泪水擦去。 “要是,要是那时候小郎没能给我赎身,我,我该早已经沉在贵庐河底了。”玉娘将张远的手握着,手指用力,似乎是透着惊惧。 “那些时日,我天天在家中等着小郎归来,在算着,还能在你身边多久……” “玉娘,他要是敢负你,我饶不了他。”一旁的欧阳凌将玉娘的肩膀搂住,眼睛瞪着张远。 张远觉得自己这是无妄之灾。 …… 马车从村子里的青石路穿过,道旁玩闹的孩童跟在车架后面追着跑。 车架慢慢停在竹篱环绕的小院前。 小院不大,倒是干净。 就是茅檐低小,那房舍显得破败。 矮门中,一位衣着整齐,银发整束的六旬老妇走出,看到车架,再看车上下来的张远他们几人,面上露出疑惑,微躬身,开口道:“此处是白柳村陈家,不知客家可是停错了地方?” “可是伯母?”欧阳凌将衣衫整理一下,向着妇人躬身施礼,“小侄姓欧阳,曾与陈鸿学兄同窗,早说要来拜访,一直不得空。” 一边说着,她一边往小院中走去。 “陈鸿学兄可在,我们这几位同窗知道他学堂授课结束,特地来寻他去城中参加文会。” 听到欧阳凌这般说,妇人脸上露出笑意。 “原来是我家善长的同窗,快,快来屋中坐,屋外湿寒,屋里有火……” 三间土屋虽然低矮却干净,堆码的干柴,不大的火塘里添上木炭,还有虽粗却清的淡茶。 屋中简陋,但妇人言谈,并无村妇的粗陋。 捧着粗瓷茶碗,欧阳凌看一眼对面的玉娘。 “听陈鸿学兄说,伯母是官宦家出身,陈家也曾是诗书传家。”玉娘目光扫过四周,轻声道,“以学兄的学识,重现陈家繁盛只在早晚。” “不错,主持今日文会的祭学苏建先生可是常说,陈鸿学兄的学识是县里第一等的。”欧阳凌接过话茬开口。 两人的话让妇人眼中泛起喜色。 她们话语中与陈鸿的熟识,也让妇人少了些戒备,多见几分随和。 “我家善长真能有这等机缘吗?” “祭学大人都赏识他?” 妇人双手握住,面上透出一丝难以压抑的激动。 “不求他官试能中,哪怕是能去县里做个文吏,我死了去见他父亲,见陈家列祖,也有脸面……” 陈家当年确实是官宦之家,陈鸿的母亲也是官家小姐。 后来陈家祖辈中有人犯事,牵连家族,陈鸿的祖父带着他们这一支到白柳村。 陈鸿的父亲在陈鸿几岁时候就病逝,陈母一直维持家计,直到陈鸿学有所成,能教书,能耕读。 陈鸿的祖父,父亲临逝时候,念念不忘都是陈家重兴。 “母亲,可是家中来客?”几人正说话,门外有声音响起。 欧阳凌他们连忙站起身来。 张远快步走到屋外,向着之前在村外道旁看到的中年文士拱手:“陈鸿学兄,我们是来寻你往城中参加文会的。” 陈鸿,正是欧阳凌所说,能在官试之中二十年里年年前三的儒道英杰。 听到张远的话,陈鸿泛红的面容露出疑惑,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他不认得张远。 他还未开口,张远凑近些,再低低说一声:“陈兄,今日不去宏廷楼,你当真不会后悔?” 这一句话,让陈鸿直接愣住。 此时,玉娘和欧阳凌已经搀扶着陈母走到门口处。 “善长,你这几位同窗寻你去城中参加文会,你就去吧。” 陈鸿这风雪之中归来的沧桑模样,衣衫泛白,手捧束修的窘迫模样,让陈母面上闪过酸楚。 陈母看着陈鸿泛红面颊,还有手中捧着的束修,轻叹道:“若不是我这无用老妇拖累,需我儿学堂授学维持家用,以你才学,城中文会扬名不是难事。” 文会? 陈鸿看向玉娘和欧阳凌,又看向张远。 “宏廷楼,文会?” 张远点点头。 陈鸿深吸一口气,点头道:“好,我去。” 陈母脸上露出笑意,向着陈鸿招手:“我儿,将那身过年穿的袍子换上。” “还有,带些银钱,买些脂粉给云怡丫头,前几日她才送了米面来。” “你与那婆子告求一下,看能不能让云怡来家中过年。” “我儿好好说,告诉她,明年若是官试过了,有了官身,就将云怡丫头赎来。” …… 片刻之后,马车从陈家门前掉头,缓缓离开。 陈家门前,银发老妇人面带喜悦的挥手。 直到车架出了白柳村,穿一身蓝粗布儒袍,须发梳理整齐的陈鸿方才缓缓抬头。 “三位衣着气度不凡,定然非寻常百姓家出身,明台县中我不曾听说有欧阳家。” “这二位公子身上多了几分脂粉气。” “云怡曾说,教过县里孙家小姐琴艺,与孙家小姐情同姐妹。” “你们来寻我去宏廷楼,是为要见我这负心人真正面目,让云怡死心,对不对?” 深吸一口气,陈鸿将身躯坐直,面色重新化为平静,轻声道:“不管怎么说,我该谢谢你们,若不然,我或许会此生后悔。” 第454章 才子佳人,落魄书生 车厢之中,玉娘和欧阳凌相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看来陈鸿是误会了,将她们当成是云怡的闺房密友。 云怡等了陈鸿十年,最终却只能远嫁,她的那些闺中好友定然都对陈鸿极有怨气。 “陈兄,去年朝堂颁发《定民策》,其中有三条疏录,乡民常往,流民定乡,不知你怎么看?”车厢中,张远看着陈鸿开口。 这话让陈鸿眼中一亮:“你想参加明年官试?” “《定民策》绝对是明年官试题,乡民常住,这是府县文职必考……” 说到官试试题,陈鸿身上那等沉郁之气尽散,目中也有了光彩。 欧阳凌转头看一眼张远,微微点头。 在她听来,陈鸿对于官试试题的解析,无比透彻。 …… 平泉府是郑阳郡边缘地带,已经能远望荒原,在整个腾洲都算偏远。 明台县自然也不算多富庶,城中有名的馆楼就那么几座。 宏廷楼只是一座斑驳的二层木楼,平日里喝茶听戏,看看舞曲,比不上那些有名馆楼,敢敞开门来操持皮肉生意。 宏廷楼中会些弹唱歌舞的伶女,大多都是身契留在楼中,要想得自由也极难。 楼中供她们吃用,每年给三两贴己钱花销,其他就没有了,想攒钱赎身,基本不可能。 至于靠外人赎身,那更少有成的。 宏廷楼这等地方有钱商客不愿去,去的人也就听听曲,看看舞,少有会为伶女赎身的。 马车进城,陈鸿拿了碎银,在脂粉铺子里买了一盒胭脂,用手绢包住,塞在怀里。 宏廷楼所在的街巷狭窄,张远和玉娘他们下车,随着陈鸿往里走。 “陈公子?” 宏廷楼前招揽宾客的伙计看到陈鸿,面上闪过诧异。 不过到底是迎来送往的伙计,面上立时又换上笑意,弯着腰上前:“陈公子,您可是是少来啊,云怡姐今日有曲,可还是二楼雅室听?” “我去给您向云怡姐报一声?” 陈鸿摇摇头,从兜里数出一叠铜钱递过去。 “以往雅室都是云怡贴的钱,今日,我就坐大堂听吧。” “大堂,看的更近些。” 伙计双手接过铜钱,脸上带着笑将陈鸿他们迎着送到楼里。 楼中大堂摆了五六张桌子,挑了几盏灯,还算亮堂。 前面的小木台,就是伶女唱曲演舞的地方。 “陈公子,茶水你们慢用。”伙计提了一壶茶放在桌上,然后转身往外走。 “那不是陈善长吗,就是云怡养着的那个?”大堂边上,有穿着红袄的女子凑到伙计身边,抬眼望着陈鸿方向问。 那伙计手在女子腰间摸一把,压低声音:“怎么,云怡要走了,你往后就是宏廷楼的台柱子,也想养个男人,看看我怎么样?” 女子将伙计的手推开,口中啐两声,转身往二楼上走去。 宏廷楼宾客不多,倒是有几个认出陈鸿的,也只是微微点头,并不说话。 过不片刻,等楼里灯大亮,小台子上就有抱着琵琶的伶女开始唱曲。 那曲调不算多好,带着一些地方腔音。 等一曲唱过,台下有两桌人稀稀拉拉的喊声好,二楼窗户里有人抛了几个铜钱到台上。 陈鸿坐在那不说话,只将面前茶盏握着。 台上伶女躬身,然后蹲在地上捡铜钱。 一个穿粗布袄的中年妇人走到大堂边,目光扫一下,到陈鸿面前。 “陈善长,你还算有点良心。” 这妇人分明就是今日去白柳村的那位。 妇人将一个巴掌大蓝布包着的包袱放在陈鸿面前,低声道:“这是我家云怡留给你的,她在宏廷楼所有的体己钱,给她赎身肯定不够,你要是舍得,想法子再凑些。” 陈鸿看着那包袱,有些失神。 愣神一会,他将怀里的胭脂盒拿出,抬头道:“本准备亲手给她的,现在看来怕有些不好见面。” “代我将此物送——” 他话没说完,那妇人冷着脸转身就走。 陈鸿低叹一声,看着面前的包袱发呆。 “你看不上云怡,嫌弃她身份?”玉娘抬眼看着陈鸿,面上神色沉下来。 一旁的欧阳凌也是脸上露出几分冷色。 陈鸿才学他们是认可的。 但才学之外还要人品。 “我陈善长虽然此生蹉跎,可也算是心性纯良,这些年我与云怡相交,皆是真心。”陈鸿抬头,面上神色郑重。 “那你为何不愿为她赎身?”玉娘盯着陈鸿。 陈鸿摇摇头,摊开手:“我能给她什么?” “三间茅屋,年迈老母。” “还有此生都不可能中官试的虚妄?” 陈鸿的话语之中,带着微微的颤抖。 若他家财万贯,若他青云高中,若他年少有为…… 那个在河边唱歌,在柳下放纸鸢,将鞋袜脱在一旁,下河捉鱼虾的少女…… 小台上,抱着瑶琴坐下的蓝裙女子微微躬身,目光落在陈鸿身上。 不算多清丽,身上有几分淡雅气息。 叮咚的琴声响起,女子低头。 “红尘难逃几次,人瘦花黄。” “不屑谁说,情过缘尽有多荒凉。” …… “一别两宽,细数曾几过往。” “梦中你还如当初模样……” 台上人低着头,声音逐渐不成曲调。 台下的陈鸿抬头看着,涕泪纵横。 宏廷楼中,不少宾客都是转头。 不少人晓得云怡要被赎走,今日是最后一场曲了。 这几日楼中早在传,门口伙计招揽时候,都是这般说,引多些人来听。 此时听着曲,许多人都听说过云怡跟陈鸿的事情,不由目光看着陈鸿。 才子佳人,落魄书生。 戏文里的荡气回肠,柔肠百转,终是外人。 那台上台下的泪水,才是真实。 一曲歌罢,宏廷楼中少有的沉默。 陈鸿站起身来,将面前的包袱,还有那胭脂盒子一起,放到小台上。 台上的女子看着那包袱,还有那个小小的胭脂盒,泪珠一条线的滚落。 “啪——” 二楼一个雅室的窗户被推开,一位穿着锦裙的女子满脸怒色,紧盯陈鸿:“陈善长,我家云怡姐姐瞎了眼,才看上你这懦夫。” “亏她还请我来,说要是你手上银钱不够,让我在孙家借贷些给你。” “你这等人,配不上云怡姐姐!” 第455章 值得吗? 宏廷楼中陷入沉寂。 本就不多的宾客,或是抬头,或是推开窗户,看向那位出声喝骂陈鸿的锦裙女子。 慢慢的,有低低的议论声音响起。 “孙家婷玉小姐,这位跟云怡姑娘学过琴,据说关系极好。” “哎,骂的痛快,云怡姑娘是宏廷楼的台柱子,这么多年倒贴他陈鸿谁不知道……” “也算不得负心吧,陈善长此人我听说过,据说读书读痴傻了,二十年官试不中,拿什么给云怡赎身?” 陈鸿站在小台下,也不看别处,就抬着头看流泪的云怡。 他不说话。 云怡也不说话。 宏廷楼中原本的微微喧闹又沉寂下来。 那台上台下的相对无言,让所有人明白,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两情相悦,终成眷属。 这世上,更多的是爱而不得的遗憾,有的是今日一别就是此生不见的残缺。 这世间,几人不是陈鸿。 这世间,几人不是云怡? 此时两人的泪眼相看,或许就是彼此最后的体面吧? 玉娘伸出手,将欧阳凌的手拉住,然后一起压在张远的掌心。 张远抬头,脸上露出微笑,将两人的手握紧。 这一刻,张远的心境极为平和。 眼前人,手中刀,不枉此生。 “这里就是宏廷楼了,快进快进。” “这破明台县,巴掌大地方,弯弯绕绕的,真他娘的路难走。” “倒是东西便宜,我买了七八个伶女,都会唱曲弹琴,模样也俏,只要三十两,哈哈,在梁洲,一顿饭钱也不止三十两吧?哈哈……” 喧闹哄笑声从宏廷楼的门口处传来,门外风雪夹带着寒气,灌进大堂。 七八道人影走进来。 当先之人身上穿着灰黑的狐裘,身形矮胖,大约五旬左右,一脸得意。 狐裘老者身后,几位身穿黑袍之人,再后方,跟着两个紧紧跟随的女子。 狐裘老者目光扫过四周,往大堂中空着的桌边走去。 “看,这伶女也是我买下的,叫什么红来着。” 一边说着,狐裘老者伸手指向台上的云怡:“呐,唱个乐呵的曲子,待会再来陪两盏酒。” “等老爷我带你回了梁洲,你就享福了。” 梁洲。 仙秦九洲,徐洲,荆洲还有梁洲是中三洲,无论物产还是修行层次,百姓富庶程度,都高过腾洲这样的下三洲。 能有机会往中三洲生活,那确实是难得的福缘。 只是这福缘,当真是云怡想要的吗? 狐裘老者招呼伙计送了酒和下酒的小食,又高声呼喝让跟随来的两个女子坐到同行两人身边陪酒。 宏廷楼的宾客有人认出那两个女子,是别家馆楼的伶女,看来也是被赎买了。 小台上的云怡看看台下呆立的陈鸿,掩着面退下。 二楼那推开的小窗前,孙家小姐呆呆看着,红了眼眶。 台下其他宾客低语,看向小台下站着的陈鸿,有摇头,有低叹。 那狐裘老者根本未将云怡当成什么,只三十两纹银换的玩物罢了。 玉娘面上露出一丝厌恶神色,看向那围坐的一桌。 她曾流落江湖,见过太多这样的人。 欧阳凌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转头看张远。 他们这次来是寻陈鸿到玉川书院的。 如果陈鸿无才,那云怡的事情与他们关系不大。 这世间生离死别的事情不知凡几,谁能管得过来? 但今日他们是为了陈鸿而来。 张远看一眼那狐裘老者对面坐着的黑袍人。 他没想到,在这明台县竟然会遇到修魔者。 他口中低语几句,手腕上的铁甲护腕化为巴掌大小兽,抱着张远掌心递出的令牌滚落在地。 小兽顺着黑暗悄然出了宏廷楼,钻进停着的车架。 车架之中,红玉抱着小兽,将令牌递给岳青鱼。 “青鱼姐姐,我哥哥让你去明台县镇抚司,查近日梁洲商客。” 她又从车厢中探出头,看向前方车架上端坐的欧阳德,从衣兜里掏出一卷金券。 “德叔,我哥哥让你将那位云怡姑娘的身契赎回来。” …… 等吞宝兽钻回张远手掌时候,小台上叮叮咚咚的琴声已经响起。 重新补上妆容的云怡唱着悠悠的小调,目光之中透着一些迷离,仿佛想起悠远时候事情。 小台下,陈鸿握紧拳头,又缓缓松开。 他转头看向饮酒笑闹,根本没有听云怡唱曲的那一桌,然后转身,坐回张远对面位置。 伸手将桌面上已经凉了的茶壶提起,给自己倒一杯凉茶,送入口中喝尽,陈鸿方才抬头。 “我要纹银一千两。” “你们保证,送我母亲和云怡离开明台县,安稳渡过此生。” “还有,我要一件儒宝。” 张远不说话,面色平静的看着陈鸿。 陈鸿背后,小曲悠扬。 “你们不是孙家小姐,那自然也不是为云怡而来。” “你们应该身家不凡,不差银钱。” “你们是为这些梁洲客商而来吧?” 陈鸿手中捏着杯盏,面上神色虽然平静,但眼底的翻涌流光难以压制。 “我出手,一切罪责与你们无关。” “不管你们是为财货还是为其他,只要你们能保证,不让云怡牵扯进来。” 张远看着陈鸿,沉吟片刻,开口道:“值得吗?” 陈鸿分明是将张远他们当成是截杀梁洲客商之人。 一个二十年执着于官试的儒士,背负家中两代期望,竟然愿意参与截杀。 要知道,一旦参与截杀,他可能就断送一切,自己的性命,陈家的血脉,名声。 就为了一个伶女,值得吗? “我修浩然之力三十年,你们是好人坏人还能看得出来。”陈鸿摇摇头,面上透出一丝坦然。 “我半生蹉跎,除了以孝奉母,还有养一身浩然气。” “云怡于我,是牵绊,也是养气之契机。” “贫贱淬傲骨,穷困熬气节。” “今日若是我与云怡此生别过,各自安好,我这一口郁气藏身,折寿十年,化为浩然,不成儒道宗师,也能成大儒。” 轻叹一声,陈鸿低头看向手中茶盏:“可惜,我终究做不到看着云怡被轻贱。” “你心中至宝,如玉佳人,恨不得捧在手心的人儿,在别人手上或许就是杂草一般糟践,你舍得吗?” 每个人都有心中执念。 每个人都有心中所求。 武者念头不能通达,此生修行难进。 儒道不能心念畅通,会寿元折损。 仙道修行者心念郁结,终究会入魔道。 欧阳德从后方走来,手上拿着一份纸卷,放到张远身前。 张远点点头,开口道:“德叔将车中那柄长刀拿来,交给陈兄。” 长刀,秋蝉。 第456章 你们要我做什么 欧阳德转身去将车中用黑色布裹着的长刀拿来,放在陈鸿面前的桌面上。 陈鸿手按在黑布包裹的长刀上,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他缓缓抬头,紧紧盯着张远。 “你们,是什么人?” 儒道宝物自有品级。 大多数儒宝说是宝,不过是儒士一生修行,心念灌注,能借其引动浩然之力。 唯有真正的大儒,才能凝儒道至宝。 镇府,镇郡,镇洲,镇国。 秋蝉,就是一件儒道至宝,镇洲层次。 也只有这等宝物,当初才能请来儒道大宗师左丘韧到九林县主持开河大典。 陈鸿只要一件能灌注浩然之力的儒宝,能让他借其中力施展儒道神通就行。 他根本没想到,张远会拿出这等儒宝。 这根本不是他能触碰的宝物。 能拿出此等宝物的张远他们,也不会是他所想的劫匪。 哪有劫匪能拿出镇洲儒宝? 张远将桌面上的纸卷推到陈鸿身前。 “云怡的身契?” 陈鸿看到那纸卷上文字,面上瞬间涨红。 他的话语,透着颤抖。 欧阳凌将一块玉牌拿出,压在那纸卷上。 “这是云怡的身契,还有玉川书院山长玉牌。” 云怡的身契,玉川书院,山长玉牌。 陈鸿面上露出茫然,抬头看向欧阳凌:“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欧阳凌看着他:“你该能想到。” 陈鸿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桌面。 儒宝长刀。 玉川书院山长玉牌。 还有云怡的身契。 这三样东西,都是他之前不敢奢望之物。 除了那一张身契,其他两物,想都没有想过。 “玉川书院欧阳凌,郑阳郡儒道天骄,六品巡按。” “我陈鸿有什么是你们需要的?” 陈鸿低低开口。 玉川书院可谓是近一年来周边儒道学子聊的最多的地方。 不管是其中高额的俸禄,还是教习长欧阳凌的身份,都是儒道之中传扬谈资。 陈鸿想不到自己这样一个蹉跎二十年的儒生,有什么是值得欧阳凌这等天骄亲自来访。 他更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资格,值得他们拿出儒宝长刀,山长令牌。 欧阳凌看着低头的陈鸿,轻声开口:“我调看了陈鸿学兄从元康九十八年到元康一百一十八年的所有官试案卷。” “其中包括我自己参与官试的那一年。” “这二十年来,陈鸿学兄你所有官试成绩,都在前三。” 欧阳凌的话让陈鸿缓缓抬头。 他肩膀颤抖,握紧手掌。 “当真?” 欧阳凌点头:“你不中,是因为当年陈家牵扯凤鸣府舞弊案,陈家子弟,三代之内非大功不得取。” “我知道。”攥着拳头的陈鸿低语,“我知道陈家子弟不能取,我只是不知,不知我的官试成绩……” 二十年蹉跎,不是不中,不是才学不够,只是不取。 他抬头看向欧阳凌。 “你们要我做什么?” “请陈鸿学兄往玉川书院任山长。”欧阳凌直接说出此行目的。 “以陈鸿学兄在官试一道的精研,定能让玉川书院学子官试脱颖而出。” 山长? 陈鸿楞在那。 小台上,那曲调渐渐终了。 “来来来,赶紧下来陪酒。”早听的不耐的狐裘老者高喝一声,向着台上的云怡招手。 云怡站在那,目光转向陈鸿方向,并不动弹。 “云怡姐姐,咱不去梁洲了。”小台旁,穿着锦裙的少女冲出来,将云怡的手牵着,扯她往后台走。 “还有那个陈鸿,姐姐你也别念着他了,他就是个懦夫。” 云怡随着少女走几步,脚下停住。 少女回头,看着停住脚步的云怡。 “丫头,”云怡面上挤出几分笑意,摇摇头,“我们的命是不同的。” 她挣开少女的手,转身看向台下回头的陈鸿。 “陈公子,也不是懦夫。” “有些命里得不着的东西,奢求也求不来。” 抱着瑶琴,云怡蹲下身,将台上包袱上放着的胭脂盒拿了,走下台,往狐裘老者那一桌走去。 她从陈鸿身边擦肩而过。 泪珠掉落。 这一擦肩,恐怕…… 云怡的脚步停住。 她的手臂,被陈鸿拉住。 “我娘说,让你到家中过年。” 这是陈鸿到宏廷楼来,当众说的第一句话。 这也是今日陈鸿来到宏廷楼,对云怡说的第一句话。 云怡脚步顿在那,不敢置信的缓缓转头,看向陈鸿。 “娘说了,让你到家中过年。” 陈鸿看着云怡,再次开口。 宏廷楼中,喧闹慢慢化为安静。 台上的孙家小姐面上露出笑意,双手紧紧握住。 那喧闹的一桌也停了说话,狐裘老者眉头皱起,扯住身边女子。 那女子在老者耳畔低语几声。 老者面上露出冷笑。 “呵呵,好,好。” “才子佳人嘛,有情人终成眷属。” 狐裘老者站起身,看向云怡,又看向陈鸿。 “老夫行商万里,也喜欢行善积德。” “这等成人之美,老夫还是能做到的。” 云怡面上露出惊喜,只是笑容还未展露,老者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商言商,三十两赎身的银钱你们总该是要出的。” “还有,你要抱得美人归,总该拿出点诚意,一百两吧。” 一百两。 云怡瞪大眼睛,浑身发寒。 三十两的赎身钱还能凑,可一百两,陈鸿怎么拿得出来? “若是没钱也无妨,你随我去梁洲,明年,明年我商队再来时候,带你回来。”老者脸上带着笑,伸手向着云怡的肩膀抓去。 陈鸿将云怡一拉,拉到自己身后。 老者面上的笑意缓缓收起。 “穷酸,人家养你十年,你连给人家赎身都做不到。” “你们这些读书读痴傻的人,活该穷死饿死。” 他探出手,要去抓陈鸿的衣襟。 只是才动手,不远处的宏廷楼伙计已经上前。 “贵客,这是之前您在宏廷楼所付的订金。” “这是宏廷楼按照契约奉送的五两纹银。” 伙计将两个银锭托着,将老者与陈鸿之间隔开。 “我们掌柜说了,此事就此了结。” 将银锭递到老者怀里,伙计转头给不远处几个穿着短衫的汉子使个眼色,几人上前,微微围拢。 “了结?”狐裘老者面上全是怒色,“老子要的是银子?老子要人——” 他话才说完,背后围坐的同来黑袍人站起身,伸手将他肩膀按住。 “庞振,别多事,我们走。” 说完,其将老者手臂扯住,与其他几人快步往外走。 那两个随行的女子也赶紧起身。 几人还未走出宏廷楼,门外已经有呼喝声响起。 “明台县镇抚司拿人,闲者退避——” 第457章 大秦律,祸乱地方者,诛 镇抚司! 门外,纷乱的脚步,还有兵甲碰撞,以及几道破空踏上二楼的声音响彻。 随着门庭外呼喝,宏廷楼中宾客迅速向着可躲避之处退让。 那些楼中的护卫和伙计则是将乐师和伶女护着,退到台子后方。 狐裘老者等人瞬间被突兀的露在了大堂靠门前位置。 “怎么回事?”那扯住狐裘老者的黑袍人低喝,目光扫过周围,看向已经退到一旁的张远他们几人,双目之中透出寒光。 另外两个黑袍人手压在腰间,一人看门口处,一人转头,看向出声的黑袍人。 狐裘老者面皮抽动,脚步往后退。 “嘭——” 宏廷楼的大门被撞开,持着圆盾的皂衣卫冲入,后方持长枪和弓弩的皂衣卫警惕散落,将最佳位置占据。 一位身穿青甲,手按腰间雁翎的旗官踏入宏廷楼,目光扫过,伸手指向狐裘老者。 “拿下。” 他身后,一队巡卫军手持刀枪锁链冲进来。 从门外呼喝到此时拿人,不过三五息。 镇抚司的速度快到极致。 狐裘老者面色难看,咬着牙低喝:“藏不得了,杀出去!” 他话音落下,身上有澎湃的气血力量升腾而起,隐元后期的修为瞬间展露。 另外两位黑袍人同样身上气血凝聚,还有真元浮动,竟是洞明境修为。 而那位之前说话的黑袍人身上,暗灰色的魔气一闪而逝,手中一柄青色尺长小伞握住。 狐裘老者转身,伸手抓住大堂中方桌,扭身轰然甩出。 “嘭——” 桌子砸在皂衣卫手中持着的圆盾上,崩碎成飞溅的木块,两位持盾的皂衣卫脚步站不住,往后退几步。 那当先的旗官此时已经长刀出鞘,一位黑袍人手中短刀挥出,将其辟出的雁翎挡住。 黑袍人洞明境的修为,手中刀锋撞在雁翎刀上,只是一推,就将那位旗官撞的后退三四步。 镇抚司旗官修为是隐元大成,能与一位洞明境拼一刀,已经可见修为稳固。 “砰砰——” 二楼位置,两根弩箭飞出,将黑袍人前冲的脚步阻住。 这就是战阵配合。 皂衣卫一支小队,有主攻,也有掩护。 另外一位黑袍人一脚将横着的长凳踹出,挡住那几位上前的巡卫军。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被一刀撞退的旗官面色涨红,口中低喝,一步上前,与身边持盾的皂衣卫结成战阵。 瞬间,几人气血相合,淡淡的血色煞气凝聚,其手中雁翎的刀锋上,多出一层血红。 “杀——” 旗官长刀再斩出。 阻在他前方的黑袍人短刀抵住雁翎刀,冷哼一声,脚步往后退一步,身上洞明境的真元震荡。 皂衣卫战阵之力,可挡洞明。 这交手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从皂衣卫冲入宏廷楼到此时不过十多息过去。 “后台走。” 狐裘老者已经寻到出宏廷楼的路,低喝一声,甩手将面前的方桌扯住,再甩向门口冲出的巡卫,然后一步踏上小台。 哪怕有洞明战力,也不敢与皂衣卫硬拼。 台边两个伙计和缩在边上的宾客连忙让开路。 “咻——” 一根长箭从二楼射向狐裘老者,被其闪身躲过。 箭矢扎在木台上,嗡嗡作响。 两个黑袍人抬头看向二楼,伸手将背后躲藏,跟随他们而来的女子扯到身前,拖着尖叫的两人,挡住自己后背,快步往木台方向奔去。 台上,躲过背后箭的狐裘老者面上杀意浮现,看向前方靠在台边穿着锦裙的孙家小姐。 “锦儿快跑!”陈鸿身侧,抱着瑶琴的云怡惊呼。 那台上的孙家小姐双腿颤抖,根本跑不掉。 陈鸿面色紧绷,往前跨一步,手中提着的那柄黑布裹着的长刀举起。 他身上,有淡淡的金色流光闪动。 “大秦律,祸乱地方者,诛。” 陈鸿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不算多大,连那两个被拖拽着的女子哭喊声都盖不住。 但随着他这一句话,不管是狐裘老者,还是那两个黑袍人,都是浑身一震,身躯瞬间僵住。 儒道神通,言出法随! 大堂之中,瞬间静寂。 蹉跎二十年的儒生陈鸿,竟然能做到言出法随,一言定天地。 那些个宾客,还有宏廷楼中的伙计,护卫,认得陈鸿的伶女,全都瞪大眼睛,看着身上金光缭绕的陈鸿。 木台上,刚才喝骂陈鸿懦夫的孙家小姐看向手握长刀,身上金光浮现的陈鸿,张大嘴巴。 “当——” 借陈鸿儒道手段震慑,当先冲来的皂衣卫旗官长刀斩落,将那持着短刀的黑袍人斩退,跌倒在地,口中吐血。 “咻——” 二楼方向一根长箭射在狐裘老者的背上,将其肩胛射穿,整个人扑倒在木台上。 虽然只是县城镇抚司,这一队皂衣卫的配合手段并不差,抓住时机,扭转战局。 这一箭,让手中握着小伞的黑袍人浑身一颤,转头低喝:“醒来!” 那两个拖着女子的黑袍人身躯震颤,从迷失之中醒来,脚步挪移。 二楼上本准备射出的箭矢也只能顿住。 那两个黑袍人扯住用来当挡箭牌的女子,快速奔逃,冲上木台,从后台方向出去。 手持小伞的黑袍人,也往后退。 他到木台前时候,转过身,一声低哼,小伞甩手展开,其中三道黑色的默契化为小蛇,向着站在一旁的张远他们撞去。 “定。”陈鸿手捧着长刀,一声高喝,身上的金色浩然之力与长刀之中力量相合,引动一道金光飞射而出,将三道黑色的小蛇斩断。 站在陈鸿身后的云怡看着身前的陈鸿,目中闪烁迷离。 十年前,她在小河边,就是这个男子,将要缠上她脚踝的毒蛇一指斩断。 那道金光,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魔气小蛇被陈鸿破掉,黑袍魔修面上终于显露出怒色。 其手中小伞一转,身上澎湃的魔气瞬间迸发。 洞明大成! 这等澎湃的魔气冲撞心神,此地宾客,无气血护体的伶女,伙计,就算身体无碍,也会心神受创,三两个月都神魂不定。 “束。”陈鸿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一步踏出,手中长刀上黑布抖落,露出长刀的刀鞘和刀柄。 陈鸿的手掌握在刀柄上,身上的浩然之力凝聚,整个人仿若金光凝铸。 长刀上射出的金光,将所有的散落魔气都束缚住。 “内修浩然,外熬筋骨,他再磨砺十年,真能成大儒。”站在张远身边的欧阳凌低语。 连着两招都被陈鸿所破,那洞明境魔修面上神色多出凝重和惊惧。 区区明台县,竟然有此等儒道大修! 今日说不定要交代在这里。 魔修面色阴沉,双目之中透出果决。 “喝——” 一声长喝,魔修手中小伞炸裂,当中的魔气翻腾,化为一条三丈蟒蛇,向着木台边上散落的宾客撞去。 自爆魔器,激发其中最强力量。 魔魂! 那三丈蟒蛇,是无形魔魂。 陈鸿看那魔魂,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他只是苦修儒道的儒士,并不擅长这等争斗,更无与魔修拼杀的经验。 本立在原处的张远眉头一皱,脚下一步踏前。 他身上,本来沉寂的气血与真元瞬间涌动,化为一尊金色猛虎。 “吼——” 随着张远一拳击出,猛虎一声低吼,飞扑而出。 “猛虎张远!”黑袍魔修惊呼一声,抬手引动蟒蛇魔魂挡在身前。 “嘭——” 猛虎虚影一头撞碎魔魂,撞在魔修胸口。 魔修身躯飞摔出去,撞在后方的木台,脊骨瞬间断裂,口中黑色的鲜血喷出,整个人瘫软,气息断绝。 一击,洞明境大成的魔修当场身死。 “张指挥使。” “沧澜猛虎张远。” 大堂之中,几声低呼响起。 第458章 梁洲,魔修 收起长刀的皂衣卫旗官上前一步,拱手抱拳:“明台县镇抚司甲卫营旗官冯继明,见过张指挥使。” 他将一块令牌拿出,递向张远:“接张指挥使传讯,我们调查数日来明台县梁洲客商,发现他们赎买和骗取至少八十余女子说要带去梁洲,意图不明。” “司首大人和县令往城外商馆仓库方向去,命我等来宏廷楼。” “此地擒拿匪寇事情,请大人指挥安排。” 张远是镇抚司从五品司首,通江官署武卒指挥使,官职比明台县县令,镇抚司司首还高。 哪怕是客官,要见面了,也能争指挥之权。 看来明台县县令和镇抚司司首不来宏廷楼,就是不想被张远夺权,夺功。 他们这是派了一队皂衣卫,领着一队巡卫让张远指挥,自己去城外寻更大的功劳。 其实按说这案子是张远传讯,他们这么做,很有些不地道了。 张远倒是不在意这些,将令牌接回,沉声道:“做你们该做的事情。” 冯继明一躬身,挥手让背后军卒探查被张远一拳击杀的洞明境魔修,又将那被他斩伤的黑袍人用铁链锁拿。 那被一箭钉在木台上的狐裘老者也被锁住,拖往宏廷楼外。 其他人或去询问宾客,或去追奔逃的两位黑袍人。 二楼上,两道身影飞落下来,穿着皂衣卫青甲,看到张远,都是面上带着激动。 镇抚司体系之中,谁不知当年血虎,如今猛虎张远的名号? 腾洲天骄,人榜强者。 “锦儿,没事吧?”云怡将手中瑶琴扔在一旁,扑到台上瑟瑟发抖的锦裙少女身边,将其搂住。 陈鸿将手中长刀黑布盖上,身上金色的浩然之力缓缓收敛,看着手中刀,有些愣神。 “多谢陈公子救命。”被巡卫搀扶着往外走的宾客出声,向着陈鸿躬身。 不是陈鸿出手,他们这些人当中不少人都要被魔气侵蚀神魂。 他们一直都当陈鸿不过是个落魄寒酸的儒生,原来这位身怀此等恢弘浩然之力。 此时再看陈鸿,谁敢不恭敬? “多谢陈先生出手。”从二楼上走下来,穿着绸缎夹袄的妇人向着陈鸿躬身,又将一卷金券递向陈鸿,“多谢陈先生救我宏廷楼。” 这位正是被楼中伶女伙计称作“余婆婆”的宏廷楼掌柜。 陈鸿没有接那金券,摇摇头道:“这是陈某该做的。” 他看向张远,目光再转向一旁的欧阳凌:“今日便是陈某不出手,有欧阳大人和张指挥使在,宏廷楼也不会有事。” 张远能一拳击杀那洞明境魔修,实力之强,绝不是他陈鸿能揣测。 他只是儒修,不是有至宝在手,也施展不出那等言出法随的神通。 “嘭——” 宏廷楼外不远处有焰火升空。 是镇抚司中求援传讯。 那讯号才升起,远处的夜空之中,一朵金色的焰火升起。 虚空之中,有浩然之力震动。 “此地县令引动天地之力对敌,镇抚司求援,这些假冒客商的魔修实力极强。”欧阳凌眉头皱起,看向窗外方向。 一县县令,身负天地之力,在自己所辖地界,战力之强,瑶光境也能压制。 那藏身城外的匪徒虽然没有展现出引动天地力量汇聚的开阳之力,可也至少有瑶光境,且不止一位。 若不然,不至于连本县主官都镇压不住。 此时,张远已经悄然将被他斩杀的魔修记忆观悟,寻到其身份。 这支从梁洲来的商队,分明是魔修宗门外出寻找祭品的。 张远的目光慢慢化为凝重。 魔修宗门寻找祭品,是为了以鲜血开启一道天裂。 那是当年封禁之地,没想到被魔修寻到,且要借此地与天外邪魔牵扯。 真是疯了。 一旦天裂开启,邪魔降临,不知道会有多少仙秦百姓遭受无妄之灾。 “陈鸿,明台县县令求援,你去镇压匪寇,可能做到?” 张远回头看向陈鸿,开口问道。 陈鸿微微一愣,将手中长刀捧住,重重点头道:“陈鸿领命。” 他快步往外走,小台上的云怡面上露出紧张之色,低呼一声:“陈……” 陈鸿顿一下脚步,回头道:“我去去就回。” “你将体己衣物收拢一下,我带你回白柳村。” 陈鸿走出宏廷楼,抬手引一道金色的浩然之力将身躯裹住,快步消失在夜色中。 看着陈鸿离去,云怡眼中有泪水滚落,不知是担心还是欢喜。 她身边,与她搂在一起的孙家小姐抬头,面上闪过几分羡慕。 怪不得云怡愿意等十年。 原来这个陈善长,是此等人物。 陈鸿去城外,张远也快步踏出宏廷楼。 他速度极快,飞奔踏过几幢低矮屋宇之上,已经追上那两个拖女子奔行的黑袍人。 其中一个已经将夹带的女子丢在道边,那女子仰面在地,口鼻都是鲜血。 另一个黑袍人手中持着短刀,将女子拖着前行,女子在其身后,能挡背后箭矢弩箭。 两个阻敌的皂衣卫倒在道边,明显是修为不够,挡不住这两个黑袍人。 旗官冯继明此时也已经坠在那两个黑袍人身后,手中握着圆盾,领着几个皂衣卫结阵,亦步亦趋紧随。 之前在宏廷楼二楼射箭的皂衣卫将两根箭矢夹在指间,隐在屋宇暗影地方。 张远踏上屋宇之顶,持弓的皂衣卫抬头。 张远抬手,手臂前指,手指二分,点动几次。 这是皂衣卫中暗语,让那持弓的皂衣卫等待时机,一箭毙敌。 那皂衣卫先是楞一下,然后激动点头。 他没想到猛虎张远会让他配合,一起对敌。 见他点头,张远人在屋宇之上,陡然往前奔行,速度极快,带动轰鸣呼啸的罡风。 两个黑袍人都是一惊,抬头去看屋宇上。 他们提前逃出宏廷楼,没见到张远一拳击杀魔修的手段。 张远几步到黑袍人前方,身形一个倒转,飞身而下,朝着当先的黑袍人一拳砸落。 这一拳看上去力道并不恢弘,前方黑袍人脚步微微一顿,抬手去挡住张远的拳锋。 只是他这一拳才挡,面上神色已经巨变。 他身躯不受控制的往后退,撞在另外一位黑袍人身上。 “嘭——” 那拖着个女子当挡箭牌的黑袍人浑身一颤,口中一口鲜血喷出。 穿透劲。 张远这一拳中有两层穿透劲,第一重将当先的黑袍人胸腹震碎,第二层穿透劲将那第二位黑袍人胸骨震碎。 两位黑袍人身躯撞在一起的瞬间,张远抬起的手掌重重握拳。 后方屋宇下,手持大弓的皂衣卫弓开满月,一根箭矢射出。 箭矢擦着被松开身躯,瘫软滑落的女子头顶,直接射穿黑袍人,穿透其身躯,然后钉在前面一位黑袍人的胸口。 一箭穿两身! 第459章 荒原,荒蛮族 两道身影串在一起,身躯慢慢跌倒在地。 冯继明等人快步追上,看到这一幕,都是回头。 屋宇下方走来的弓手握着大弓,面上带着茫然。 他的箭,怎么能射穿熬炼过几重,钢铁般坚硬的洞明境武者身躯,而且还是一箭穿俩? 冯继明蹲下身,手掌压在黑袍人胸腹位置,瞪大眼睛,口中低语:“穿透劲……” 不止是穿透劲,还是两重。 其实这两人在被箭矢穿胸时候,已经死了。 但此时场景,最后的斩杀之功,能算明台县镇抚司。 这是张远在让功。 冯继明抬头看向张远,面上全都是恭敬。 那射箭的皂衣卫此时也反应过来,目光投向张远,全是炽烈。 其他的皂衣卫都是紧紧看向张远。 猛虎张远,腾洲天骄。 今日才知,什么叫真正的天骄! “轰——” 远处,轰鸣之声震动天地。 “煌煌大秦,魑魅魍魉也敢猖狂?” 一道声音响起,传彻方圆百里。 那是陈鸿的声音。 随着陈鸿的声音响起,一道长刀出鞘的长鸣。 然后就是仿佛雷霆闪耀的刀光,在黑夜之中一闪而逝。 “这是儒道手段……”冯继明喃喃低语。 那位明台县中二十年不中的陈善长,竟然有此等儒道修为。 这一夜,是明台县县城的不眠之夜。 假充梁洲商客的匪徒,在城中数日来靠着赎买、拐骗,乃至掳掠的手段,截掠了百多位女子。 幸好此事被明台县镇抚司侦明,一夜围杀,将那些匪徒擒拿大半,诛杀许多。 等府衙大军来的时候,城外的仓库位置已经攻破,两位瑶光境的魔修已经被斩杀。 这一战中,恰逢其会的明台县儒士陈鸿,手持一件儒宝,一人斩两位瑶光境。 一言动百里山河。 这等儒道大修,竟然存身明台县。 二十年官试不中,一朝出刀,就是天地震动。 这就是儒道修行。 满城之中,尽传陈鸿与云怡十年故事。 …… 白柳村,陈家茅屋外,陈鸿与张远立在院子边。 “县尊和司首言明,陈某能得嘉奖,也有赏银可拿,但因为无官身,无军职,不能得军功。” “想以此功绩换取官试机会,行不通。” 陈鸿的话语之中带着一丝遗憾。 毕竟能官试取中,是他,也是陈家的期盼,更是其母的夙愿。 张远点头,并未说话。 明台县不愿给陈鸿申领战功是正常的。 就像他这次也主动让功一样,毕竟不是他的主政之地,他没有管辖权。 要论功,就要论过。 功劳给明台县,明台县几位主事就算不高升,也能有嘉奖,起码功过相抵。 反过来,要是将功劳给张远和陈鸿,那明台县治理地方不严,让匪寇入侵的罪责就逃不掉。 如果这一次张远是提前一两日传讯,明台县不是仓促应战,这功劳分了也无妨。 可惜张远传讯太迟,差点将明台县几位主事坑死在城外。 没见他们都不愿来见张远? “我也看清,能不能官试得中也无所谓。” “等过了年,我就带母亲和云怡去玉川书院。” “我辈读书修身,终要有施展之地。” “我去玉川书院,别的不敢说,辅导些有底子的儒生中官试不难。” 陈鸿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傲然。 昨晚一战,他已经明白自身修为到底如何。 借儒宝之力,他能斩瑶光境。 此等儒道修为,连县尊都要对他恭敬。 看堂堂一县之尊对自己毕恭毕敬,陈鸿突然释怀了。 “善长,跟张爷一块进屋吃早饭吧。” 茅屋中云怡走出来,身上围着围裙,手上还沾染着些米面。 茅屋虽小,却透着暖意。 陈鸿笑着看向张远:“张指挥使,一起吃口热的是?” 云怡不一定能做出什么美味,但对于陈鸿来说,已经满足。 张远点头,看向远处山峦:“想不想要大功,换取官试取中的机会?” 大功! 陈鸿浑身一震,紧盯张远。 “吃完早饭,我们去梁洲。”张远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腊月十八。 张远和陈鸿,领着明台县镇抚司甲卫营一旗皂衣卫,悄然离开明台县。 玉娘和欧阳凌带着云怡和陈鸿的母亲往启明府,到欧阳家等张远他们。 明台县镇抚司并未审问出有用的讯息,魔修要重启天裂的事情张远不能告诉别人,只能自己去探查。 在他观阅的魔修记忆之中,他寻到那天裂位置,只要破坏祭典就好。 带上陈鸿,是因为陈鸿需要一场大功,换取官试取中资格。 至于明台县皂衣卫的一队,则是要将这事情办成官方名义。 起码他们往梁洲是报备过,理由是探寻魔修为何要来明台县。 到梁洲后,也会有镇抚司接应。 跟随张远一起的皂衣卫小队,除了旗官冯继明,还有两位持小盾的隐元初期皂衣卫,两位弓手。 名叫郑翔的弓手就是与张远配合,一箭射两位洞明境的那位,一路上对张远无比恭敬,时不时向张远请教武道修行。 张远也不吝啬,对于许多修行和战阵的讲解,都是深入浅出。 北行两百里,前方已经是荒原。 穿过荒原与两洲交界之地,才能到梁洲,这是最近的路,要是绕道,那就不是几日能到了。 北境荒原,方圆数百万里,贫瘠,野蛮,其中生活的荒蛮族,一向都是腾洲和梁洲头疼的事情。 当初金城陆所领的大军,就是在荒原大败。 “呜——” 前方,一道号角声传来。 张远抬手,冯继明等人快速散开。 探路的郑翔快步奔回,抱拳高呼:“指挥使大人,前方发现荒蛮族踪迹。” “至少百人。” 他的话让冯继明等人都是皱眉。 陈鸿看向前方,低声道:“荒蛮满百,非战阵难敌。” “我们是不是先绕道?” 张远看向周围,摇摇头。 他将腰间双刀微微调整一下,双手按住刀柄位置。 “我们不与荒蛮纠缠,最快速度穿行,直达梁洲。” “要是绕道,就需要多出数百里路。” 他可是与欧阳凌约好了,去启良府过年。 直接穿行荒原,千里就能入梁洲,绕道,太远。 “嚎——” “嚎——” 前方,一队身缠兽皮,满脸图腾纹,身躯瘦黑,握着石头,木棒的身影,嚎叫着冲来。 蛮野的气息升腾,与气血相合,仿佛妖魔虚影。 这等气势,已经与军阵冲击无多少区别。 “大人。”握着雁翎刀的冯继明面色凝重,转头看向张远。 如此荒蛮,他们这几个人怎么对付? “荒蛮而已。”张远淡淡开口,双手按腰间双刀刀柄,迎着那荒蛮队伍,快步而上。 张远背后,一道血色猛虎虚影升腾而起,透着金色的光影。 “轰——” 方圆百丈,仿若天地震荡,金光浮现。 武道神通,白虎啸野! 第460章 杀穿荒原 天境之下,神通无敌。 当白虎金影笼罩时候,郑翔他们方才明白,什么是天骄。 镇抚司所教授的皂衣卫战阵之力自然运转,几人气血相连,与张远身上那涌动的白虎虚影相合。 “嗡——” 五位皂衣卫身上,气血震动如鼓。 “神通……” “武道神通。” 冯继明喃喃低语,握着手中雁翎刀,面上透出几分茫然。 他身后的郑翔等人,此时全都是目中精光激荡。 神通笼罩,气血牵连,他们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气力! 冲! 结阵前行,百荒蛮在前又如何? 手握长刀的陈鸿被护在战阵中间,随着战阵前冲。 他身上虽然无气血之力牵连,但身上淡淡的金色浩然之力已经笼罩。 他的手掌,同样压在那秋蝉长刀的刀柄上。 此刀名为秋蝉,乃是大儒朱定持之入战场之刀。 陈鸿从看到秋蝉二字时候,对这刀就喜欢到不愿离身松手。 “杀。” 张远的声音响起。 他身后的白虎虚影仰天咆哮,引动荒原的风云汇聚。 云从龙。 风从虎。 风云变幻,是天地之力的加持与契合。 “铮——” 长刀出鞘。 张远手持双刀,左手精钢雁翎轻拖而行,右手古秦刀横握,刀锋厚重,刀身上的云纹透着暗沉的流光。 那是刀法意境所汇聚的刀气。 意境大势汇聚刀剑之气,天罡地煞引动刀剑之芒。 武道神通,则是凝聚为万物虚影,天地之力加持。 至于神通之后的金身,那是另外一种层次了。 紧随张远身后的冯继明和郑翔几人看着张远手中刀锋上的流光,目中全都是精亮。 明台县中,无人能聚刀气。 这等手段,他们只在江湖传言里听过。 今日,他们竟然亲眼看到刀气。 “刺啦——” 张远左手长刀下撩,与迎头而来的荒蛮手中石斧撞在一起,只一声淡淡的摩擦,那石斧断裂,刀锋擦着那荒蛮手臂,从其肋下透入。 张远脚步不停。 被长刀刺入肋下的荒蛮口中惨呼,双手抱住长刀刀身,被张远拖着前行,鲜血顺着刀锋,在荒原上拉出一条血路。 “吼——” 前方的荒蛮红了双眼,持着木枪冲向张远。 三位荒蛮一前两后,身上气血激荡,口中发出渗人的嘶吼,向着张远冲来。 紧随在张远身后的冯继明快步上前,持着手中雁翎从张远左侧冲出,将一位握木枪的荒蛮抵住。 两位持着圆盾的皂衣卫紧随,将另一边的荒蛮挡住。 郑翔和另外一位弓手手中长弓握着,指间夹着箭矢,在陈鸿身侧护持,随时准备弯弓射箭。 “噗嗤——” 张远左手刀抽出,带着鲜血珠子挥洒。 那被他拖着数丈的荒蛮倒卧在地。 左手长刀一带,前方刺来的木枪已经被斩断。 张远脚步不停,欺进一步,右手横握的长刀顺手斩出。 两道血光瞬间飞溅。 进步不停,张远左手长刀重重劈下,将当前的荒蛮从肩膀一刀劈成两半。 两刀,三命。 冯继明和两位持盾皂衣卫身前已经空了。 张远的刀锋带起的血珠洒落在他们身上,让他们有些失神。 这位腾洲天骄,当真是一位杀神! “这,这才是真正的战阵杀伐啊……”陈鸿看着手持双刀的张远,喃喃低语。 他缩在小小的明台县,哪里见过这等猛士! 站在陈鸿身边的两位弓手没有说话,但两人双目之中的透亮掩盖不住。 “冲。” 张远低喝,双刀一倒持,一横握,腰身微微下压,脚步半步前冲。 一步一趋,步步前行。 前方,那些荒蛮不但没有因为张远的杀戮而惧怕,反而因为同族的死激起了杀性。 荒蛮悍不畏死,是其能与秦人相争的根本。 区区荒原,真要平定,也不需要什么功夫,只是各方不愿与荒蛮死拼,伤亡太多而已。 “嚎——” 蜂拥的嘶吼,持着石斧刀枪的荒蛮向着张远冲来。 张远手中双刀一微收,一前伸。 前伸刀锋不断劈斩,微微收起的长刀则是贴身挡住砸落的石斧和木枪。 他双臂如轮,任鲜血飞溅,好似无情的宰割机器。 冯继明和两个皂衣卫在张远身侧不断冲突,将那些想要绕到张远身后的荒蛮阻住。 后方,郑翔和另外一位弓手时不时举起弯弓,一箭射出。 战阵一步一前行,一路鲜血踏成泥泞。 冯继明不记得自己阻住了多少人,只是等他抬头时候,身前已经空了。 有些茫然的回头,他才发现,三里长的血路,鲜血一路洒落,绵延到他们的脚下。 百余荒蛮,被杀了干净! 他们一共七人,就能将百人荒蛮杀尽! “呕——” 陈鸿扑在沙地里,狂呕,拄着秋蝉刀,浑身颤抖。 这一路鲜血,让他胃中翻江倒海。 他读过书,杀过人。 他陈鸿自认是个人物。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认清自己。 他陈鸿不过是缩在明台县二十年的穷酸腐儒而已! 他那点本事,在这场杀戮面前,什么都不是! “呼……” 双臂颤抖的冯继明蹲跪在地,大口喘息。 郑翔和另外一位弓手双臂已经抬不起来,跌坐在沙地上。 “杀戮之后不懂调息气血,这是想让筋骨的熬炼机会白白放掉?” 前方,张远的声音传来。 他的话让郑翔几人抬头。 立在前方的张远,半身鲜血浸染,手中长刀归鞘,身形好似挺拔苍松。 那收敛的气血,让人感受不到一丝压抑。 可无形的煞气,让郑翔他们头都抬不起来。 “荒蛮大军就在十里之外,你们再趴在沙地了一盏茶时间,就等着被他们撕碎了喂荒狼。” 张远的声音不带半点感情。 荒狼,荒原之中的半妖兽,也是荒蛮圈养的战兽。 此兽善追踪,善围杀,善奔袭,与荒蛮配合,能与仙秦战卒厮杀。 陈鸿拄着长刀,站起身往前走。 冯继明他们几人相互看看,爬起身来,跟了上去。 行走过山岗,后方传来荒狼的嘶吼,还有荒蛮的哀嚎怒火。 “走吧,他们不知我们底细,不敢追的太近。” 已经观阅过被杀荒蛮记忆的张远朗声开口,伸手指向前方十里外带着一丝翠绿的山坡。 “那里有泉水,我们去那边洗漱干净,将身上血气洗掉,就能摆脱追兵了。” …… 三日之后,连杀五场的张远他们站在一道遮天青幕之前。 这就是梁洲与腾洲的天地屏障。 其实九洲之地并无所谓的屏障,这一道青幕,是梁洲天地之力所化。 有此光幕在,能保梁洲浓郁的天地之力不会涌入腾洲。 张远往前走,探手将自己的身份腰牌拿出,压在那青色的光幕上。 “嗡——” 青色光幕之上破开一道缝隙,扑面的浓郁灵气让张远有一种窒息感。 深吸一口气,他一步跨入青色光幕之中。 他身后,陈鸿等人紧随而入。 不过数息,光幕之中的裂缝消失。 再过片刻,数道穿着兽皮,身上气息澎湃的荒蛮冲到青幕前,双目紧盯青幕。 “他们,去了梁洲。” “我们,等,杀我荒人,死。” …… 真正踏入梁洲,张远方才明白为什么这里是中三洲。 他身周那淡淡的灵气缭绕,仿佛要冲入身躯之中。 这等灵气之浓郁,堪比当初郑阳郡第一酒楼青雀楼中聚灵阵开启之前。 那可是郑阳郡城之中少有的灵地。 也就是说,梁洲之地,随便一处地域,都如同腾洲灵地。 如此地方,修行比下三洲容易,修为提升也容易。 不过有利也有弊,修行容易,不代表战力就真的强。 下三洲的武者身躯熬炼,就比中三洲的深厚许多。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亮,身周的灵气气旋悄然隐没。 “冯旗官,你去梁洲林北郡重云府报备,引镇抚司出兵。” “我和陈鸿先生去寻魔修聚集之地,沿途留下暗记。” 第461章 梁洲 “诺。” 冯继明抱拳低喝,带着郑翔几人转身就走。 此时的这一支镇抚司皂衣卫小队,人人身上气血翻涌,冯继明身上甚至已经有真元涌动。 这几日杀戮前行,对于他们的磨砺不敢想象。 有这一场奔行杀伐,他们往后的修行之路,绝不止于隐元。 看着冯继明他们离开,陈鸿转头看向张远。 他的面上带着一丝感慨。 果然是虎行狼随。 唯有跟随猛虎张远这等武道天骄,才能感受如此酷烈杀伐,熬炼麾下心性与战力。 这世间,只有见识真正强者,才能眼界开阔,知道天地之广大。 “走吧,将魔修事情处理了,我们回去过年。” 张远将双刀整理好,用黑布裹住刀鞘,手按刀柄,大步往前走去。 陈鸿笑着点头,腰间挂着黑布包裹的秋蝉刀,紧随而走。 …… 青居山。 据说此山绵延千里,山中曾有魔龙盘踞,后被仙秦大军剿灭,但魔龙之魂不散,冬夜时候总是咆哮嘶吼,引动野兽悲鸣。 这传言不知道真假,但青居山周围少有人居住是真的。 此时,张远与陈鸿就是到青居山外的青林镇。 镇子不大,看着方圆不过一里,炊烟袅袅,颇有几分祥和。 张远要不是从被他斩杀的魔修记忆之中探查到,他根本想不到,这整个镇子全都是魔修。 以张远观阅过,对于魔道修行的理解,这一支名叫天刹魔宗的魔道,是魔天界传承。 与天罗魔门不同的是,天刹魔门修行之法,需要与天外邪魔有感应。 这些魔修供奉天刹魔神,以天刹魔影附身降临为最高荣耀。 这等修魔之法,分明就是域外天魔攻击仙秦的手段。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大年下的,青林镇少有外客啊。” 张远和陈鸿才到镇子前,就有穿着短袄的伙计上前来,满脸堆笑的躬身招揽。 镇口,赶车的马夫,行路的镇民,还有那些吆喝的小贩,店铺热火朝天的叫卖,满是烟火气。 张远与陈鸿随着那伙计一路走,身边没有几人转头看他们。 但从张远的神魂感应之中,至少三位洞明境的修行者的目光一直紧随。 “二位客官,不瞒你们说,青林镇就巴掌大地方,年下里也就我们店还开着。” “您看,来青林镇的外客,可不都在店里?” 到一家门脸开阔的客栈前,伙计笑着出声。 他伸手将厚厚的门帘撩开,一股热气夹杂酒菜香气迎面而来。 张远跟陈鸿走进店里,看大堂中围坐了十多人。 一桌六个武者围坐,背后放着刀剑,其中两个衣衫有些单薄的女子陪坐一旁。 另外一桌是三个黑袍人坐在那,桌上放了些肉食酒菜。 再旁边,则是两个年轻武者,与两位四五旬的武者围坐在一桌,四人微微低头,桌面上酒菜没怎么动。 张远和陈鸿进来,大堂之中微微一静,都是转头。 不过所有人只是看一眼,又扭过头去。 唯有那一桌两个年轻武者看到儒生穿着的陈鸿,还有同样年轻的张远,微微皱眉。 张远跟陈鸿寻了空桌子坐下,伙计热情的推荐了几个青林镇的特色菜肴。 不过片刻,热腾腾的酒菜送来。 别说,青林镇虽然偏僻,这酒菜倒是不错,家常野味,都是整治喷香。 张远毫不客气,大快朵颐,对面的陈鸿看他,也是笑着喝酒吃肉。 穿行荒原,还真没有好好吃一顿。 两人这般无防备顾忌样子,让一旁的两位年轻武者更是皱眉。 “特奶奶的,那老小子不是在骗我们吧,这都两日了,还不来?” 大堂中,那满满围坐的一桌武者中的光头大汉高喝一声,将酒水灌入口中。 他转头,伸手在旁边陪坐女子身上摸一把,狞笑道:“好在这俩娘们还算俊俏,吃不得,总能摸几把。” 那女子不敢动,任这光头大汉当众亵玩。 那一桌其他人都是哄笑。 张远身侧那一桌年轻武者面上露出怒色,一人要站起身,被身旁四旬武者伸手压住。 另外一位年轻武者犹豫一下,抬手将竹筷打落在地。 借着转身弯腰捡竹筷的瞬间,他压低声音向着张远道:“吃完快走。” 张远握着竹筷抬起的手微微顿住,似乎是犹豫片刻,方才点头。 那年轻武者见张远点头,将竹筷捡起来,在衣衫上擦拭一下,高声道:“小二,再来一壶酒。” 随着伙计再端上酒菜,大堂之中酒气愈发浓烈。 就在此时,掩着的门帘再次掀开。 伙计领着一位身穿锦袍大袄的老者走进来,老者身后,两位身穿巡卫衣袍,挂着腰刀的巡卫军卒,两位穿青色武袍,持着长棍的丁壮走进店中。 “巡检大人,这年下的,您还来镇里?”看到这一行人,一旁站着的伙计连忙一脸笑意的上前。 听到伙计呼唤巡检,那围坐的武者顿时哄笑声停住。 张远身侧那一桌的两位年轻武者则是眼睛一亮,对视一眼。 “近来县里传讯,说是丢了不少女子,地方上要巡视。”背着手的老者一边说,一边目光扫过大堂。 他的目光落在那陪坐的两位女子身上,眉头皱起,缓步往前走去。 大堂之中,瞬间安静。 老者脚步往前走,他身后四位持着刀棍的巡卫和丁壮也跟上。 那围坐的武者停住杯盏竹筷,手不自觉的往刀剑上摸去。 一旁的三位黑袍人也停住手。 两位青年武者微微握拳,身上有淡淡的气血涌动。 “你们,从何处来?” 背着手的老者站到围坐武者桌前,目光扫视,开口问道。 光头大汉一攥拳头,刚准备拍桌子,他对面的武者伸手压住。 “回巡检大人的话,我们是彭城县走镖的,年下没生意,准备回老家过年。” 那三旬左右武者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块羊皮卷。 他目光扫过同桌的两个女子,面上露出几分尴尬:“大人,我们兄弟都是光棍,回老家也无事,就寻来,咳咳,回去村里也多些面子……” 他将那羊皮卷展开,内里还包着一张金券。 老者将羊皮卷接过,看一眼:“嗯,三水镖局,镖师,身份还算清白,不是无籍之人。” 等羊皮卷递回去,已经不见金券。 “这几日风雪大,路上小心些。”老者嘱咐一句,转头看看四周,然后往外走去。 “店里要是有什么可疑之人来,记得往镇里卫所报备。”一边走,老者一边开口。 伙计连忙应着。 眼看老者要离开店里,那两位年轻武者面上露出急色。 “他们是——”一位年轻武者站起身。 “救——”那陪坐的女子惊呼。 半步走出店的老者豁然回身,低喝:“不对!” 第462章 白发铁手,梁洲地榜十二 “哗啦——” 客栈大堂之中,那围坐的武者全都站起身,手中刀剑握住,身上气血涌动。 两位年轻武者手压在长剑剑柄,一脸正气,紧盯那些武者。 三位穿着黑袍的武者没动,不过都是停下手中竹筷。 张远和陈鸿抬头。 整个客栈大堂之中,气氛陡然紧张。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那位巡检老者身上。 “不对。”巡检老者转头,看向大堂之中,目光化为精光:“区区几两纹银,就想骗过老夫?” 他伸手指向那几位紧张站在那,将两个女子挡在后方的武者。 “带走!” 随着老者开口,他身上有隐元大成层次的气血激荡。 这等实力,让那几位武者相互看看,不得不将手中刀剑松开。 围坐的武者之中修为最高的也不过隐元中期而已。 巡卫上前,推着几人,带着两个女子一起走出大堂。 那巡检看向两位出声的年轻武者,面上露出笑意:“少年义气,大有可为。” 说完,他拱拱手,转身走出客栈大堂。 看到这位巡检带着那些匪寇离去,两位年轻武者面上露出欣喜。 “好了,有巡卫缉拿,他们跑不掉了。” 两人得意开口,转头看向陪他们来的两位四五旬武者。 那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笑一声,然后开始吃面前的酒菜。 这等模样,让两个年轻武者感到无趣。 “这位兄弟,刚才怕打起来,让你们遭了无妄灾祸,我才让你们走的。”之前借丢竹筷让张远赶紧走的少年转身向着张远拱手。 “现在没事了,你们慢慢吃。” “你们这一桌,我请了。” 那青年很是豪气的开口。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点点头,然后好奇道:“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话可是问到了对方的痒处。 两个年轻武者嘿嘿一笑,端着自己的碗筷走到张远他们这一桌,得意坐下:“告诉你们,这一次我们可是一路跟随,侦破了一件大案。” “那些家伙,绝对就是近来附近府县丢失女子案件的主犯。” 两人一边端着酒杯与张远和陈鸿碰杯,一边开口,将自己做出的“丰功伟绩”讲述出来。 这两个青年是梁洲世家子,机缘巧合遇到那几个武者拐骗女子。 他们一路尾随,不打草惊蛇,直到青林镇这等偏僻地方,才引来巡检,将那些匪徒擒拿。 “怎么样,我祝之三还算睿智吧?”坐在张远身侧的少年得意问道。 两个未涉身江湖的世家少年,能惩恶扬善,这事情值得自豪。 张远点点头,看向这名叫祝之三的少年:“祝兄弟,你确定那是接到你传讯而来的巡检?” 他的话让两个少年都是一愣。 张远端起面前酒杯,面色平静:“真是巡检,至少也要带一队巡卫来,或者一个皂衣卫小队。” “就带两个巡卫,两个丁壮,似乎有些不妥。” 这话,让两个少年面色难看起来。 “李叔,是不是这么回事?”穿着灰袍的年轻武者回头,看向与他伴当的中年武者。 那中年武者面上露出笑意:“三公子,仙秦官府自有编制,巡检需要三卫四从,双骑一令,今日来的,明显不合规。” 不合规。 今日来的这巡检,只带两个巡卫,两个丁壮,仙秦官府一向都是堂皇大势,绝不会如此小家子气。 “那一队武者似乎是专门等人接头,这巡检来的太巧了些。”张远的声音响起。 “我们去寻他们。”祝之三站起身,面色凝重。 “要是因我们让那两个女子受辱,我等心中难安。” 祝之三说着,提着手中剑就往外走。 与他同行的少年也赶紧跟上。 坐在旁边那一桌的两个中年站起身,哈哈一笑,将长剑持着,悠悠然跟随过去。 此时两人身上有淡淡的气血力量涌动,展现出了洞明境大成层次的修为。 “李兄,你家三公子心性不错,就是历练少了些。” “曾兄说的是,你家这位小公子也是难得的好脾性,一路上都没有不耐,行事颇有章法。” 两个中年武者笑着走出客栈大堂。 以他们修为本可以轻松将那些匪徒拿下,却硬不出手,让自家公子处理,他们只在背后,关键时候才会出面。 很明显这两位是护卫身份,是家族安排护持自家公子历练。 在他们眼中,外人生死相关事情,都不过是他们家公子的一场历练而已。 这就是世家。 张远坐在原处,不着急离开,而是微微转头,看向那围坐的三位黑袍人。 “听二位口语,不似梁洲人。”背对着张远的黑袍人开口,声音传来,感觉四旬左右。 张远点头,开口道:“从腾洲来。” 他的话让另外两位黑袍人抬头,打量张远,目光扫过他腰间的双刀。 “听闻腾洲出了一位天骄人物,双刀猛虎,威震沧澜。” 背对着张远的黑袍人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好奇:“就不知这位天骄是不是当真如此勇猛。” 那黑袍人缓缓转身,将兜帽揭开,露出银发白眉。 “张指挥使,你来梁洲做什么?” 张远双目眯起,看着这位白发白眉的黑袍人,目光扫过他身后两人,站起身来,微微抱拳:“卑职张远,见过韩林主司大人。” 白发铁手,梁洲地榜第十二,梁洲林北郡镇抚司主司韩林。 这可是中三洲一郡之地的正五品镇抚司主司,地榜强者。 张远是从那被他斩杀的梁洲魔修记忆之中观阅到这么一位强者的讯息。 看上去张远与韩林官职只差半品,但权力差别可是极大。 一郡镇抚司武镇司主司,是真正的一方巨头。 张远没想到,这位传说之中的高手,竟然来到了青林镇。 看来梁洲官府对于魔修祭典事情也不是一无所知。 “腾洲明台县侦破梁洲匪寇劫掠女子案件,卑职特来梁洲。”张远开口。 这话让跟随韩林身后的那两位黑袍人眉头微微一皱。 韩林面色不变,看着张远:“既然是查匪寇劫掠女子案,为何不随他们一起去?” “刚才那两个女子极可能就是被劫掠而来,现在恐怕已经带出青林镇了。” 张远摇摇头,面色平静,抱拳道:“回大人的话,匪寇虽离,主犯未走。” 第463章 天刹魔宗洪显,地榜十五 他的话让韩林面上露出好奇:“你说主犯在这客栈?” “为何如此说?” 张远面色不变,抬头道:“大人在此,主犯自然也在此。” 韩林眉头一挑,哈哈大笑。 他身上,有浓烈的气血力量缓缓升腾。 “你说说看,此地,谁是主犯?” 张远抬手,指向站在不远处的那位客栈伙计。 伙计面色一变,刚准备开口,韩林身上,气血凝为一条血色金鳞巨蟒,一声震天嘶吼,径直撞出。 武道神通! 这是张远第一次看人当面施展武道神通。 那种气血与真元相合,引动武道战技化为虚影的恢弘之力,似乎震动天地。 看别人施展神通,他才体会到他自己施展武道神通时候,其他人的震撼。 一言不发,直接出手! 这位林北郡镇抚司主司,地榜强者,出手狠辣,果决。 “嘭——” 一团青灰色的魔气化为青色魔蛇,挡住那金鳞巨蟒。 客栈伙计满身魔气,一道道魔纹攀爬到脸颊。 那魔纹仿佛金色的小蛇,在其面颊额头之上盘旋交错。 魔道神通! 这看似平凡至极的客栈伙计,竟然身负能与地榜高手交锋不败的魔道神通! 韩林身后金鳞巨蟒身躯盘起,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 他看着那满身魔气的魔修,缓缓开口:“天刹魔宗洪显,地榜十五。” 张远和陈鸿对视一眼,悄然退到一旁。 梁洲乃是中三洲之一,天地人榜上人物不但数量比下三洲多,其实力也明显高一筹。 在张远的感知中,面前的韩林和洪显,修为都已经是玉衡境中极高层次。 两人都修成神通,战力之强,恐怕已经能与六境天人交锋。 如此人物,在梁洲地榜只能排前十之外。 那魔修洪显身上魔气震荡,看向张远,目中杀意凌然:“小子,我天刹魔宗的万化魔功能拟化万千,绝不可能被看出破绽,你告诉我,是怎么看出我身份的?” 洪显的目光落在身上,张远能感觉到好似被阴狠毒蛇盯住。 这是一位玉衡境强者的威压之力,也是一位魔修高手的魔道力量压制。 张远还能感觉到,一股煞气与魔道神通力量的纠合当头而下。 这魔道神通竟然有几分儒道神通的影子,能冲击神魂。 寻常开阳境,在此等手段面前,恐怕都要心神失守。 白发白眉的韩林目中透出凌然,身后的金鳞巨蟒虚影头颅缓缓昂起。 他还未出手,张远身上一层淡淡的血色虚影浮现。 血色猛虎身影如同从山岳之上奔踏而行,气势恢弘,直接将笼罩而来的魔意撞碎。 “武道神通!”韩林身后两位身穿黑袍的武者都是低呼。 虽然知道张远是腾洲天骄,可他们也没想到,张远竟然已经凝聚武道神通。 张远身后,陈鸿手中握紧秋蝉长刀,身上淡淡的浩然之力涌动,让那悄然向他侵来的魔气好似煮沸的热水,化为混白烟气。 张远和陈鸿的手段,让韩林与洪显这两位地榜强者都是微微一愣。 下三洲中儒武修行者,竟然能有此等手段。 “洪显前辈的魔功张某看不出破绽。”张远手按在腰间刀柄上,身形挺拔,看着面前的洪显。 “不过,前辈从未曾真的做过客店伙计吧?” 这话,让洪显面上一僵。 张远神色淡然,看着洪显:“客店伙计,迎来送往,语态亲和,卑躬屈膝,前辈这等地榜高手,自有骄傲,怎么能做到?” “刚才不管是端茶送水,还是招揽接待,前辈连膝盖都未弯一下。” “我们来坐,前辈只送茶壶,不放茶盏。” “那一桌走的时候,你连银钱都懒得讨要。” 张远一句一句说着,让洪显面上神色变幻。 韩林转头看向张远。 他没想到,张远竟然有此等细致的观察。 听说张远是皂衣卫出身,没想到如此低微出身,竟然能有如此心细敏锐的洞察。 “好,好,好。”洪显盯着张远,连说三个好字,身上魔气轰然炸裂。 他的身形,消失在原处。 一位地榜强者竟然就这么直接遁逃。 韩林一步踏出,抬手一掌拍出,只将那魔气击散。 “天刹魔宗的魔影遁。” 韩林冷哼一声,快步走出客栈。 那两位黑袍人紧随其后,张远和陈鸿也跟着踏出。 出客栈,可见洪显已经在百丈外的街头,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嘭——” 不远处,一道金色的焰火升起炸裂。 镇抚司的求援焰火。 “是何青旗官他们求援。”韩林身后,两位黑袍人将外袍扯开,露出身上黑甲。 玄甲卫。 “张远,我林北郡镇抚司侦查到天刹魔宗欲以祭典开启天裂,招引天外邪魔降临。” 韩林回过头看着张远,神色凝重。 “我们命人假扮匪寇掠来女子,就是为追查魔修踪迹,寻到那祭典所在位置。” “现在看,应该就在附近。” 韩林身上的气血涌动,真元力量在身着化为淡淡的罡气。 看着张远,韩林沉声道:“我去追洪显,此地交给张指挥使你。” “救援我们的人,固守此地,接引援军,可能做到?” 张远抱拳,高喝一声:“诺。” 如果不是张远到来,剿灭魔道宗门,破坏魔道祭典的事情,无论功过都是林北郡镇抚司的。 但此时张远来了,韩林就要让张远参与其中。 这是官场的惯例。 当然,也是张远实力足够。 要是张远没有这个实力,人家都不会搭理他。 听到张远答应,韩林一声长笑,脚下踏出,身形直上三丈,踏上那客栈的屋檐,然后往街巷之中奔去。 他速度快到极致,化为一道虚影,闪烁消失。 张远回头看向两位身穿黑甲的玄甲卫。 “张指挥使,我们的人求援,该如何救援?”之前出声的玄甲卫向着张远抱拳,面上露出几分急躁。 此地一共只有四人,镇抚司大军未到,想救援,没有多少胜算。 张远并不答话,手按双刀直接向着前方冲去。 两位玄甲卫相互看一眼,将腰间裹着长刀的黑布扯掉,赶紧跟上。 持着秋蝉刀的陈鸿跟在后方,踏入街巷之间。 第464章 煌煌仙秦,律法如天 青林镇不大,穿过几道街巷,已经看到求援的那一队人,正是之前随着假扮巡检的老者离开的那一队武者。 他们的真正身份,是镇抚司黑衣卫。 此时的光头大汉和其他三位武者背靠着背,手中持着刀剑,依托一片低矮山墙,将两个女子,还有两个一脸慌乱的少年护在后方。 那两个女子手中握着短弩,将衣裙束起,紧绷着脸。 两个少年此时手中剑虽然握着,但明显手臂颤抖。 “护住我家公子先走——” “我云唐郡王家必有重报!” 两道高呼从前方传来,那两位洞明境的护卫被数位身上魔气缭绕的身影围住,根本脱不开身。 不止如此,两人明显被那些魔修围攻,命在旦夕。 张远他们到来,不算宽敞的街巷前,一群身穿百姓衣袍,满身魔气,头脸魔纹缠绕的身影回头。 “杀……” 低沉的嘶吼响起。 这些魔修转身,手中持着锄头、铁锹,向着张远他们冲来。 张远手压在腰间的刀柄上,身形微微下压,双目之中有淡淡的精光闪动。 其实面前这些人都算不得魔修,最多只能算是被魔气浸染,成为魔道眷属的寻常人。 这些人的心智已经被侵蚀,已经只知道为魔道献身。 “铮——” 张远左手压刀柄,右手古秦刀出鞘。 一步前踏,他手中长刀径直横斩。 “嗡——” 呼啸的刀锋带出清亮罡风,那仿若虎吼的刀鸣,让那些冲上前的魔修脚步微微一顿。 生死搏杀之间,这等瞬息之间的分神,就是生死之别。 “噗嗤——” 张远长刀从两位魔修的腰间斩过,刀锋斩断脊骨,将肠肚斩开,身躯断裂。 刀锋上带着鲜血,随着张远一步穿行,冲到前方,再重重劈下。 “嘭——” 木柄的锄头被直接斩断,刀锋从那位举起锄头的魔修头顶斩落,将其身躯一劈两半。 张远的刀划过一道弧线,身形丝毫不停,再进一步,一刀刺在前方举起铁锹的魔修胸口。 刀锋穿透身躯,被张远推着快步后退。 后方躲避不及的魔修身躯跟着被穿透,被长刀刺穿身躯,推着后退。 直冲三丈,张远方才长刀一扭,然后抽刀,一个横斩,将到身前的两位魔修连着手臂和胸骨斩开,鲜血喷洒如泉。 十步,杀七人。 后方紧随的两位玄甲卫连出刀的机会都没有,这半截街巷就被杀空。 “嘭。” “嘭。” 直到张远一手压刀柄,一手甩刀锋上鲜血,长刀横举,身后的断裂魔修身躯方才跌倒在地,断成两截。 “好,好厉害……” 那几位黑衣卫中站在前方的大汉,口中喃喃低语。 镇抚司中擅长杀伐的高手极多,可如张远这等勇猛之人,少见。 张远抬头,手中长刀陡然甩出,朝着被护在山墙前的祝之三扎去。 “嘭——” 古秦刀带着呼啸,穿透五丈空间,扎在祝之三头颅旁三寸位置,扎穿山墙。 墙上,鲜血喷出。 一位魔修身躯从山墙上掉落,被那刀锋穿透身躯,挂在一半晃荡。 “当啷……” 前方,山墙边上的祝之三手中剑握不住,掉落在地。 他的目光看着张远,全都是惊惧。 “杀,杀,杀……”张远的勇猛让那些魔修转身,向着张远他们冲来。 “结阵。”张远低喝,手按刀柄,身形微弓,快步前行。 他身上,血色的猛虎虚影浮现。 两个玄甲卫相互看一眼,长刀出鞘,身上气血与张远那猛虎虚影相合。 “轰——” 虎行战阵所凝聚的虎影震荡,透出睥睨天下的狂傲。 玄甲卫虎行战阵,可五人成阵,也能三人结阵。 战阵凝聚,不只是三人战力的聚合,更是借天地气运加持,战力提升数倍。 血色的猛虎身上,金色的流光闪耀。 前方空旷的小广场上,上百魔修飞奔而来。 张远左手雁翎刀出鞘,脚下不停,两步踏出三丈,一刀斩出。 “嗡——” 金红的刀光引动一刀山岳虚影,轰然砸下。 举起手中长刀挡住张远一刀的魔修身上魔气被这山岳砸碎。 他身躯往后退,撞在两位魔修身上。 “嘭——” 三人身上传来轰响,张远刀锋之中夹带的穿透劲力,让三人筋骨碎裂,身躯瘫软。 没等三人跌倒,张远已经一步上前,长刀横斩而出。 “噗——” 一刀,三个人头飞起。 鲜血直冲丈高,似乎要将天穹染红。 那些围拢来的魔修被这鲜红的热血浇在头脸上,手脚呆住。 就算被魔气侵蚀心神,这些人还是会恐惧。 张远手持雁翎,一刀横斩。 五尺刀气化为一道半圆,将前方五道身影直接斩断。 鲜血洒落,青石地板上血流成河。 冲在前方的魔修下意识往后退。 “陈兄。” 张远持刀而立,一声低喝。 跟随在虎行战阵之后的陈鸿手中长刀举起,双手握住,然后用力拔刀。 他身上,金色的浩然之力涌动,映照周围的血色,化为一片金红。 “煌煌仙秦,律法如天。” 陈鸿的声音响起,引动手中长刀震动。 刀锋慢慢被抽出,森寒与璀璨相合。 金色的浩然之力直上天穹。 “九洲仙秦,大道如炉。” 陈鸿长刀出鞘,刀柄与刀鞘扭合,化为一柄狭长的丈二长刀。 长刀举起,陈鸿仰天长喝:“斩魔!” “轰——” 方圆十里,云层激荡! 整个青林镇,所有魔气,都被天地之间的金色流光压制。 小广场前上百魔修身上的魔气被浩然之力直接撞开,身躯踉跄,倒如干柴。 不管是隐元境战力的修魔者还是洞明境修为的魔修,都被那金色的浩然之力压住,魔气有逸散之状。 那两个本以为自己必死的中年护卫喘息着回头,看向张远和陈鸿,面上全都是惊骇。 之前在客栈中声音张狂的光头大汉看向陈鸿和张远,将头往后缩一下。 “哈哈,好一位苦修大儒!” 远处,韩林的长笑声音响起。 陈鸿一人之力,竟然能压整个青林镇魔气。 这等儒道大修在场,对于韩林等人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助力。 “呜——” 青林镇外,号角声响起。 官府围剿魔修的大军,来了。 “轰——” 远处,天穹之上,一道青灰色的裂纹缓缓浮现。 天裂! 第465章 疾如风,侵如火 天穹之上,灰色的裂纹慢慢淡去。 这是天地之力将天裂修复。 仙秦九洲天地,大道之力本就浑厚,那天外邪魔就算有祭坛牵引,也无法踏入九洲之地。 张远看向那天裂慢慢淡去的方向,双目之中透出凝重,一声长喝:“韩主司,他们破不开天地,就会以掳掠来的女子鲜血举行祭典!” 破开天地,引邪魔降临,这是魔道修行者心中执念。 他们的传承之中,有着根深蒂固的魔临念头。 为了能让天外邪魔来到九洲之地,他们什么手段都做得出来。 “轰——” 韩林所在方向,神通相撞的声音响彻。 “洪显,违逆秦律,屠造杀戮,你天刹魔宗这是在找死!” 韩林的声音之中透出冷厉和愤怒。 一道冲天的金色神光凝聚,百丈金鳞巨蟒虚影仰天咆哮。 凌冽的杀意远隔数千丈,依然能让张远感到心头震动。 “张远,请你与陈先生引林北郡镇抚司大军破去魔宗祭典,勿使天裂肆虐秦地。” 韩林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远和陈鸿一路追查魔修祭典事情,比那些刚刚到来的镇抚司军将更清楚此时局势。 韩林将镇抚司大军交给他指挥,也是因为张远和陈鸿刚刚展现的实力。 林北郡来的大军之中,无人强过张远与陈鸿联手。 “卑职沧澜江通江官署行营指挥使张远领命。” 张远毫不犹豫,一声高呼。 他将自己的官职报出来,是为了让镇抚司援军知道,他的身份有资格指挥大军。 “林北郡镇抚司甲卫营领命。” “林北郡镇抚司乙卫营领命。” “林北郡重云府巡卫大营偏将朱卓领命。” “林北郡镇抚司供奉徐子胜领命。” …… 青林镇外,一道道高喝传来。 张远手按刀柄,声音再次响起:“仙道供奉先行,抢占位置,择机破坏祭典。” “玄甲卫结阵冲击,寻天裂位置。” “其他人随本指挥使列阵灭魔。”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 没有真正指挥过大军的武官,根本做不到张远这等临阵不乱的安排。 随着他的命令,数十道流光从镇外飞天而上。 那是仙道供奉驾驭法器,直接去祭典所在位置。 另一边,数道战阵引动的气血之光凝为异兽虚影,快速前行。 镇抚司玄甲卫战阵。 “通江官署指挥使,他,他就是沧澜猛虎张远……”山墙旁边,祝之三身边的少年看向身上气血真元激荡的张远,口中低语。 沧澜江上游穿过梁洲,乃是仙秦三大主流江河之一,新立的通江官署据说权限极大。 “他就是双刀猛虎张远,怪不得。”那手中持着一柄厚背战刀的光头大汉看向张远,眼中透出精光。 “嘭——” 韩林那边此时已经再次交手,神通碰撞,引动轰鸣好似山崩。 两位地榜之上强者交锋,可见激烈。 张远转身,看向陈鸿。 “陈兄,张某临时征召你参与破魔一战,你可愿意?” 张远的声音响亮,身周所有人都听清楚。 陈鸿面色郑重,一拱手:“陈鸿领命。” 有此程序,他陈鸿才能得军功。 与张远同来梁洲,不就为这一份军功? 张远点头,低喝:“陈鸿,拟化战旗,引大军向我汇聚。” 随着他话语,陈鸿抬手一挥,浩然之力引动天地之间金光化为一杆大旗。 金色的“张”字大旗,在半空之中猎猎生风。 战旗。 随着这战旗凝聚,青林镇外的大军移动,那冲天气血随着号角声前行。 至少三千军。 张远转身快步往山墙方向走。 那几位镇抚司黑衣卫连忙躬身。 张远走到勉强站起身的祝之三身前。 祝之三面色涨红,看着张远大步而来,想拱手,又有些无措:“张,张,指挥使……” 张远点头,伸出手,握住扎在那山墙上,穿透魔修身躯的古秦刀刀柄,从山墙之中抽出。 “吱呀——” 刺耳的长刀与山墙中土石摩擦的声音传出。 张远双刀归鞘,手按刀柄,转身就走。 才走几步,他脚步顿住,一声低喝:“诸位,可能战?” 他身后,两位玄甲卫瞬间抱拳:“能战!” 那边几位黑衣卫浑身一震,跟着抱拳:“能战!” 祝之三和另外一位少年嘴角哆嗦,面上涨红:“能,能战——” 刚回转到山墙边的两位洞明境护卫相互看一眼,微微沉吟,抱拳道:“能战。” 此时,没有谁敢不受征召。 何况这等征召虽然凶险,却也未尝不是一场机缘。 但凡积攒军功,就可能得到军职。 “既然能战,随我剿灭天刹魔宗。” 张远的脚步不停,快步向前,他身上,血气与真元相合,凝聚猛虎虚影。 武道神通。 白虎啸野神通加持,背后所有跟随他前行的武者,都感觉身上气血与真元翻涌。 包括祝之三他们在内的所有隐元境武者,也能感觉到身躯之中好似有真元流转。 神通加身,感受真元之力,这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机缘! “神通……” 祝之三身侧的护卫面上全是惊喜,还有难以置信。 张远才多大,就已经凝聚神通,他日必然前途无量! “这就是武道神通……”祝之三也是低语,看向前方身上凝聚猛虎虚影的张远,目中全是羡慕。 看上去不比他年岁大多少的张远,已经是一洲天骄,领悟武道神通! 战旗悬浮在张远头顶,随着他奔行。 后方,镇抚司大军往战旗方向汇聚。 “吼——” 青林镇中,嘶吼之声传来。 “嘭——” “嘭——” 一连数道震鸣声音响起,整个镇子四面都有魔气化为烟柱,本被浩然之力压制的魔气再次沸腾。 “哼,献祭自身激发魔气,这些魔修,修魔修到脑子坏掉了。” 张远冷哼一声,手按刀柄,看向前方出现的一道道魔修身影。 张远早知道,整个青林镇都是魔修。 这就是魔修,神念已经被侵蚀,为魔临可以不择手段。 数以百计的魔修在前方阻道。 “苍啷——” 双刀出鞘。 他左手刀横握,右手古秦刀拖地,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猛虎虚影凝实。 后方,所有人快步跟上,开始随着张远冲锋。 “杀。” 张远的声音仿佛猛虎长吼,随着古秦刀一刀斩出。 恢弘的刀气从刀锋上直接甩出,将前方阻道的五道身影斩断。 一脚踏出,张远身形直上三丈,双刀交斩。 “轰——” 前方十位魔修,连着一座屋宇在内,被交斩的刀光直接斩碎。 “嘭。” 脚落在地,双刀斜持,张远身上的气血蒸腾,化为烟柱。 战阵杀伐,煞气凝柱。 “杀。”紧随在张远身后的两位玄甲卫持刀上前,将向着张远冲来的魔修阻住。 后方,祝之三等人浑身气血涌动,面色涨红,握着刀剑往前冲。 虽然没有章法,但他们的修为都不差,起码能将那些魔修挡住。 张远喘息三息,双手长刀再举起。 “铮——” 长刀之上的刀气激荡,再次斩出。 双刀如轮,步步前行。 他身后众人紧随,将他身躯护住。 百步之后,陡然一空。 张远双刀拖在手中,快步冲向天裂方向。 祝之三停住脚步,刚准备回头,他身旁的护卫一把按住他肩膀。 “别回头,跟上。” 众人紧跟张远,踏过青石小路,冲过街角。 后方,鲜血顺着青石板流淌,汇聚成一条小溪。 道上躺卧的身躯,堆堆叠叠,一片血色。 …… 出镇三里,后方镇抚司大军追上。 “指挥使大人。” 之前张远派去重云府的明台县镇抚司旗官冯继明面带激动神色,向着张远抱拳。 他们终于领着大军,在那祭典将要开始时候赶到。 这一趟,值了。 张远点头,看一眼满身疲倦的冯继明和郑翔等人,抬手一挥:“归队。” “轰——” 前方山岭之上仙道灵光闪耀,与道道冲天的魔气撞在一起。 仙道供奉寻到祭典之地,已经出手。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左手举起,重重一挥。 后方所有军卒随着他的动作,一声低喝。 “火——” 疾如风,侵如火。 攻! 第466章 魔魂夺舍 “轰——” 大军战阵瞬间集结,引动天地之力汇聚,化为一尊黑甲战兽虚影。 黑甲百丈虚影随着战旗前冲,越过山岭,一个前扑,已经撞开挤在山岭上的魔修。 那些魔修有的执着刀剑,有的手中握着布幡,还有的抱着一尊魔像,都是满身魔气交错。 这些人在百丈战兽虚影之前,直接被一撞而碎。 什么能挡住三千大军的煞气战兽一击? 就是天境大修都挡不住! 仙秦军阵,所向无敌! 恢弘浩荡的军阵煞气,好似犁地一般,将山岭上连着地皮树木,还有其上的那些魔修冲开,直冲五百丈,地面翻开一团团黑色的泥土。 千军结阵,万魔辟易! 那些还在跪拜吟唱的魔修都是抬头,看着那一道泥土翻滚的山岭,面上露出恐惧。 他们又不是真的不怕,只是魔怔了罢了。 “仙秦天下,妖魔俯首,胆敢以妖魔事乱九洲秩序者,诛杀。” 张远手按双刀刀柄,站在山岭之上,一声高喝。 他后方,百丈战兽虚影咆哮,三千大军气血烟柱滚滚如烟。 山岭之下,一片荒原,当中百丈的青石堆砌圆形祭坛。 祭坛上,摆放金银、灵玉,各种灵材。 一位位面容呆滞的女子围坐在石台周围,面上都用鲜血画了魔纹。 再周围,是上万身穿黑色灰色衣袍的魔修。 这些魔修身上的魔气有淡薄有浓郁。 站在石台前的两位魔修,身上的魔气分明已经到天境层次。 两位天境。 天刹魔宗如此实力,就算是在修行界中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也只有此等大势,才能培养洪显这样的高手,入梁洲地榜。 张远的目光越过石台,看向其上的天穹。 淡淡的裂纹虚影不断震动。 那是天外邪魔正在冲击,要通过祭坛指引,降临此方天地。 在域外邪魔眼中,仙秦九洲可是血食满地的膏梁之地。 一旦这邪魔来到仙秦,隐藏起来,悄然以生灵血肉为食,就不知道要吞噬多少仙秦百姓。 “封禁天地。” 张远看着天穹,一声低喝。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本散落在周围半空的那些仙道供奉全都抬手,掌中灵气汇聚为一道金色光幕。 光幕向着祭坛方向压去,让本来震动的天穹裂缝慢慢消散。 “荡涤魔魂。” 张远再次开口。 他身后,陈鸿上前一步,身上浩然之力激荡而上,化为金色的光柱。 后方大军当中,也有五道浩然之力升起。 陈鸿手持秋蝉刀,一刀斩落,引动金色的浩然之力化为一只金色飞蝉,双翅展开,将祭坛周围的天地笼罩。 飞蝉身上的金光与魔气撞击,魔气“吱吱”作响,化为青烟。 原本满脸虔诚的那些魔修,在魔气消散之后,双目之中闪过茫然,然后就是惊惧。 无尽的恐惧与哀嚎瞬间在祭坛周围响起。 武,仙,儒。 三道齐出,锁天荡魔。 这就是仙秦朝堂之力,镇抚司镇压九洲的最基本手段。 大军集结,任你如何强横的宗门势力,都要崩塌。 “我天刹圣宗筹划百年大计,决不能这般轻易放弃。” 祭坛前,穿着黑袍的白须老者仰天长呼,双手高举:“天刹奴仆,拜请魔主降临——” 他的身上,魔气化为黑色的火焰,将祭坛上的金银灵玉所有宝物笼罩。 一位天境魔修竟然不计自身所有的修为,以献祭手段,招引邪魔降临。 随着这魔焰升腾,天穹之上本来被封禁的裂缝开始缓缓撕裂。 天穹之外,有邪魔疯狂的冲撞,想要踏入仙秦之地。 “魔修,都是疯子……” 张远身后,持着长弓的郑翔低低轻语。 疯狂,应该就是魔修给所有人最深的印象。 但张远知道,魔修可不仅仅是疯狂。 他们还无比贪婪。 真的当这几位天刹魔宗的强者全心为魔临而开启祭典? 他们是为了引魔魂降临,然后以自身为承载,以天外魔魂加身来提升自己的修为战力。 一旦魔魂灌注,他们的修为可以瞬间暴涨,直上九境。 要不是斩杀这么多魔修,观阅记忆,张远也没想到天刹魔宗会如此疯狂。 不但如此。 等魔魂降临,天刹魔宗天骄洪显出手,屠灭逆天召唤魔魂的天刹魔宗叛徒,再全力斩杀降临邪魔,抢夺其邪魔身躯炼化,就能修为直上九境,还能以屠魔换取大功。 这等手法,与那些匪寇投诚,官军养匪自重是一个路数。 哪怕仙秦一向对百姓性命一视同仁,但在许多官员眼中,九境大修的作用,远超那些被献祭的生命。 天刹魔宗这一次的祭典,当真没有官府察觉? 为何只有林北郡镇抚司领军而来,没见梁洲镇守金殿派出强者直接镇压? 江湖也好,修行界也罢,一举一动,其实都不过是仙秦官府与朝堂行动的延续而已。 张远双目之中闪烁杀意。 他出身低微,没有那些上位者的冷血,不能看着无数仙秦百姓身死。 他也不管自己的行为会破坏哪位大人的大计。 为仙秦百姓,屠妖灭魔,百死不悔! “冥顽不灵,徒取灭亡。” 张远口中低喝,手中双刀出鞘,飞身往前,冲下山岭。 他身后,三千军阵紧随,一冲而下。 战阵凝聚的战兽虚影随着张远双刀挥斩,撞开一条直通祭坛的大道。 山石,树木,魔修,没有什么能挡住战阵的推进。 祭坛周围的魔气已经被陈鸿引浩然之力与天地气运镇压,此时再被大军冲击,祭坛周围的魔气动荡,有崩塌之势。 就算一位天境大修献祭自身,也不能稳固逐渐崩塌的魔气。 接引祭典,即将被破。 那位立在祭台前的天境老者面上神色变幻,一咬牙,转头看向祭坛边的那些女子。 “嗡——” 他的手中,一团青灰色的魔气飞出,化为千万道灰色锁链,将那些女子身躯锁住。 抽取这些女子的神魂之力,以其鲜血招引邪魔降临! 鲜血与神魂凝为血色的圆珠子,撞上天穹。 “轰——” 天穹之上,原本已经消散的裂缝轰然撞开。 一道百丈高的青灰色魔气笼罩身影踏出,引动周围天地动荡。 天外邪魔,被天刹魔宗不计后果的牵引,终于踏足仙秦之地! 此魔要是隐入仙秦九洲,那将是无数百姓的噩梦! 两位天境魔修的全力接引,上万魔修的神魂与魔气承托,终于让天外邪魔降临。 “好新鲜的血食……” 那百丈高魔气笼罩的虚影低语,声音震动四野。 随着这声音震动,原本笼罩天地的浩然之力寸寸碎裂。 那些围拢在祭台周围的魔修,随着这邪魔声音响起,双目之中的神光开始消减,面容慢慢呆滞。 他们头顶,有青灰色的魔气和淡淡的神魂力量被抽取,向着那百丈魔影汇聚。 本就是靠着膜拜邪魔而修来的魔气和神魂之力,此时在邪魔到来之后,都被其收取回去。 这天外邪魔分明就是拿这些魔修来温养魔气和神魂力量。 “仙秦天下,不容邪魔。”张远双目之中杀意汇聚,手中长刀提起,轰然甩出。 那长刀之上,带着他所凝聚的仙道雷霆之力,与此时战阵力量相合,径直飞到祭坛之上。 “嘭——” 长刀扎在祭坛,斩碎一片魔焰,插在一块青石上。 “轰——” 天地之间,雷霆化为光蛇肆虐。 天道雷霆! 以自身雷霆之道与天地之力相合,代天行罚! 当初张远曾在贵庐河与沧澜江相接位置,掌控天劫,助天机道宗李纯罡踏入九境。 他也曾在鼎运关外,引天地之雷,助雪蟒白寻等妖兽渡劫。 此时,张远要做的是,以自身雷霆,引天雷降临,诛灭邪魔。 “轰——” 天地之间,雷霆如同匹练径直炸裂在祭坛。 整个祭坛瞬间被雷光轰碎。 那百丈邪魔身躯被雷光缠住,直接撕碎。 “嘭——” 百丈魔气四散,露出当中一尊不过五尺高,通体金黑色魔纹交错,双头双翼,拖着长尾的邪魔身躯。 那邪魔面上,还有难以置信的茫然。 以他的力量,怎么能被雷霆直接破去护身的魔气? 他是没有感应到威胁,才降临此地的啊…… “轰——” 第二道雷霆降下。 天地之间,雷光撕裂散落的魔气,将那尊降临邪魔身躯直接轰碎。 邪魔身躯被雷光轰碎,只留一道淡薄魔魂立在半空,瑟瑟发抖。 张远面上神色平静,手中长刀缓缓抬起。 天刹魔宗这场祭典不就是觊觎邪魔身躯和神魂吗? 现在他轰碎了邪魔身躯,天刹魔宗的谋划就被破灭一半。 现在他再出手斩灭魔魂,那这一场祭典,一切都成空。 “杀——” 张远飞身而起,长刀朝着那魔魂当头斩下。 “不要!” 下方,祭坛边瘫倒的两位天境魔修绝望低呼。 “不要!”从远处冲来的洪显咬着牙,双目赤红。 “不要!”白发白眉的韩林一声低喝,面上露出急色。 “刺啦——” 张远的长刀斩断面前魔魂。 但那两断的魔魂不但未消散,反而一声尖啸,化为一道青光,撞入张远的身躯。 夺舍! 魔魂夺舍! 一位域外邪魔的魔魂夺舍,就是天境大修都挡不住,何况张远这等区区天境之下的武者! “镇!”陈鸿手中秋蝉长刀引动金色的浩然之力斩出,金光将张远身躯封住。 韩林飞落祭坛旁,看着双目紧闭的张远,面色阴沉。 “洪显,我镇抚司精英天骄要是成邪魔躯壳,你们天刹魔宗,十三魔门,都要陪葬!” 落在祭台旁的洪显面色苍白,看着持刀不动的张远,口中喃喃低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此时,张远的脑海中,被一卷卷书册上金光射穿,被持刀虚影一刀刀斩碎的魔魂虚影发出凄惨的嚎叫。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第467章 魔道,金身! 张远的脑海之中,四卷书册之上金光将那虚幻魔魂身影定住。 张远的神魂手持长刀,一刀刀斩出。 每一刀,都将这魔魂斩成碎片。 魔魂每被斩碎一次,就有一层淡淡的金色云光从其神魂之中剥离。 魔魂本来还在哀嚎,等被斩了上百次之后,已经呆滞。 再凝聚时候,也只是立在那,任长刀再斩碎身躯。 直到千刀之后,那魔魂轰然崩碎,炸裂成片片金光。 金色云光在张远的脑海之中重新凝聚,化为一个只有一尺高的金色人偶。 这人偶身躯上透着淡淡的金光,还有一丝魔光闪烁。 “轰——” 随着那魔魂彻底消亡,浩荡的记忆画面浮现在张远的脑海。 无尽魔气化为长河,在张远的身躯之中穿行。 这可是一位域外邪魔的魔气反哺,一位实力滔天,甚至超越了九境的邪魔修为涌入。 张远的身体之外,魔光翻腾如云。 这魔光之盛,连陈鸿以秋蝉刀引动的天地之力都压制不住,不断震荡,随时要崩碎破裂。 这一幕,让陈鸿面色苍白。 立在陈鸿身后不远的韩林面色阴沉,咬着牙:“魔气透体,魔魂夺舍。” 后方,那些镇抚司军将全都面色难看。 此等魔气涌动的景象,分明是被魔魂夺舍的结果。 “完了……”立在祭台边的洪显手脚颤抖,嘴唇哆嗦,喃喃低语。 他现在开始怕了。 本来所有的谋划,甚至借镇抚司围剿之力镇压天外邪魔,他都不怕。 只要让他吞噬魔魂,掌控魔躯,成为魔道九境大修,他自然有办法让镇抚司不追究他和天刹魔宗的罪责。 九境,乃至九境之上,那话语权是不一样的。 可是现在,魔躯被张远引雷霆击碎。 魔魂更是夺舍了张远的身躯。 只要魔魂完成夺舍,掌控张远的身躯,以其修为,可直入九境。 那样的话,在场之人,有几人能活着离开? 至于他洪显,不管是引邪魔入九洲天地的罪责,还是引邪魔夺舍镇抚司精英的大罪,都够他死一百次。 何况魔魂夺舍张远,最先要做的就是斩杀他洪显和周围的魔修,汲取魔气提升补充修为。 “韩林,不能让魔魂掌控……”洪显的话没说完,就被韩林充满杀意的一眼瞪住。 今日之事,不管是阻止天外邪魔降临失败,还是镇抚司天骄精英被邪魔夺舍,身为林北郡镇抚司主司的韩林都难逃责罚。 而魔魂要是夺舍成功,在场修为最高的韩林,必然首当其冲,要拼死一战。 韩林深吸一口气,看着魔气翻涌的张远,缓缓抬手。 后方,镇抚司大军的煞气慢慢凝聚。 只要韩林挥手,就会有雷霆一击,将张远与还未完全夺舍其身躯的魔魂一起诛杀。 “主司大人,张指挥使还未失去心智。”感受到身后煞气凝聚,陈鸿转身,挡住张远,看向韩林,高声开口。 一旁,郑翔他们几位从明台县而来的镇抚司皂衣卫快步走出,立到张远所在为止。 仙秦军律,主官身死,全队皆斩。 今日局面,张远要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冯继明他们这一队皂衣卫回去交不了差。 韩林的目光越过陈鸿,看向张远,举起的手掌握拳:“张远,如果你控制不住魔意侵蚀,希望你能自己做出选择。” 本闭目立在原处的张远睁开眼,双目之中有血色浮现。 “好。” 说一句好,张远又再闭上双眼。 似乎这一句话,已经是他在与魔魂争夺身躯时候,唯一的艰难反馈。 听到张远的话,不管是韩林还是陈鸿,还有其他镇抚司军将,都是面色凝重。 魔魂侵蚀之下,还能抽神回应,可见张远心志坚定。 但他们所有人都知道,以张远的神魂,要应对域外邪魔的魔魂侵蚀,有多难。 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的张远有多畅快。 满身的魔气看似翻涌,其实伤损不到他身躯筋脉分毫。 所有的魔气,包括他这一路斩杀的魔修反哺魔气,都冲入脑海那寸高的金色人偶身躯。 人偶身躯被魔气灌注,眉眼间越发灵动。 张远从那邪魔记忆之中,也发现了这人偶的来历。 魔道金身。 这人偶竟然就是与武道金身有相似之处的魔道金身。 这一次降临而来的邪魔,根本不是本体到来,而是以一道金身来到九洲之地。 如今,这邪魔魔魂被张远吞噬,力量反哺,这一道金身也被张远得到。 现在张远在做的是以自身所有的魔气灌注此魔道金身,将其炼化为自己的金身。 不是武道金身,而是一道可承载武道金身之力的化身。 有此化身,他所展现的战力,无法想象。 天境之下,神通无敌。 天境之上,金身为尊。 哪怕这金身不是真正的武道金身,也能让张远拥有天境战力。 十息。 百息。 一刻钟。 数千人屏住呼吸,目光紧盯祭坛前的张远。 不敢动。 不能动。 就连梁洲地榜十二的白发铁手韩林,都感觉后背汗湿。 张远身上,蒸腾的魔气一直未消散。 但立在原处的张远丝毫没有魔气失控的迹象。 半个时辰。 张远身躯之中所有的魔气全都灌注魔道金身,自身再无一丝魔气。 他身上那涌动的魔气轰然消散,气血与真元力量化为一尊白虎虚影一声咆哮。 武道神通! 张远能控制自己的身躯,引动神通之力! 武道神通凝聚,意味着张远夺回身躯,压制住了魔魂之力。 韩林握拳的手颤抖,面上全是惊喜。 陈鸿双手交握,手心全是汗水,脸上露出喜悦。 “不可能,不可能……”洪显立在那,面上全是呆滞。 张远怎么可能扛过域外邪魔的夺舍? 就连他,也是因为有秘法,才敢引域外邪魔—— 秘法? 难道张远也有秘法? 张远,也是五爷的人? 洪显瞪大眼睛,看着睁开双目的张远。 给自己秘法的是五爷的人。 让天刹魔宗引邪魔降临是五爷的人。 如今,破坏祭典,获得的功,镇压邪魔神魂的,也是五爷的人? 那自己和背后的天刹魔宗,算什么? 他不甘心! “去死——” 洪显一声长吼,飞身而起,手中长刀化为魔气长蛇,向着张远当头撞去。 魔道神通。 张远双目之中神光璀璨,身形不动,一道淡金色的光影在身前汇聚。 这光影化为一道金色身躯,与张远身形模样无二。 光影在前,双手相合,一柄长刀迎着洪显和神通魔蛇一斩而下。 “嗡——” 山岳随刀而出,凝为金色锋芒,将魔蛇一斩两断。 刀光不停,穿透洪显身躯,然后斩落在五丈之外。 “轰——” 一道万丈长的金色刀芒陡然凝聚,斩开万丈山岭,一路延伸,直到十里外。 “嘭——” 十里外的千丈山林石壁被刀芒斩开,无尽碎石滚落,然后崩塌。 一刀之力,山岳崩碎。 “武道,金身……”韩林看着张远身前慢慢消散的金色身躯,瞳孔震动,肩膀颤抖。 “武道,金身。”跪跌在地的洪显口中喃喃低语:“终究为他人,做了,嫁衣……” 第468章 回归,启良府 在几位林北郡镇抚司供奉以几道秘法仔细探查,确定张远没有被邪魔夺舍之后,这一次的天刹魔宗引魔事件了结。 处置天裂,屠妖灭魔,属于镇抚司中秘密任务。 完成一件秘密任务,赏赐,战功,都极为丰厚。 对于大多数参与此次屠魔的人来说,这一次的秘密任务实在轻松到极点。 一场关乎上万魔修生死,牵扯数百各地无辜女子的魔临大事,就这么悄然消弭。 整个青林镇的魔修,还有那些残存的魔修,被林北郡镇抚司大军带走,他们命运如何,会遵循镇抚司中惯例。 至于被掳掠的女子,在气血神魂调养好后,官府也会妥善安排。 所有参与围剿天刹魔宗的镇抚司官军,巡卫军卒,包括祝之三等人,都被下了封口令。 祝之三和同行的王平都是极为遗憾。 一来,他们参与此等大事,却不能拿来吹嘘,实在憋的狠。 二来,亲眼见沧澜猛虎张远借邪魔之力凝聚武道金身,一刀斩梁洲地榜第十五天刹魔宗洪显,此等场面不能宣扬,更是要憋的吐血。 对于张远来说,这是好事。 起码他“凝聚武道金身”的事情,不会被传扬出去。 对于强者来说,暗藏的后手越多越好。 他和陈鸿参与此次任务的战功,会通过镇抚司中述功体系,随后传达腾洲。 腾洲镇抚司中主要官员通过功绩,给与张远和陈鸿,还有明台县的几位皂衣卫对应嘉奖。 韩林等林北郡镇抚司官员热情邀请张远和陈鸿等人前往林北郡。 张远能斩洪显,这等战力,潜力,他日在镇抚司中必然一路高升。 官府之中讲求人脉,提前与张远攀上几分交情,往后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 如果时间足够,张远不介意在中三洲之一的梁洲多留几日,但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五,再不回腾洲,就赶不上往启良府过年。 再说这一场大事,整个林北郡官府也是事情多如牛毛,韩林等人也没时间好好接待他和陈鸿。 青林镇外,韩林向着告辞的张远和陈鸿拱手,面带笑意:“张指挥使放心,陈先生的功劳足够换取大功,抵消家族罪责。” 这件事张远很上心,韩林此时承诺,让陈鸿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这可是他二十年来的夙愿,是家族和母亲一直以来的期盼。 “多谢韩主司。”张远拱手,转头看向一旁的祝之三等人。 “祝兄弟,王兄弟,行走江湖,多历练,他日大有可为。” 这话,让两个初入江湖的少年满脸激动。 张远对两人称呼亲切,更让两人感动。 “张,张大哥,我回家族就让家中安排商队,与腾洲青玉盟做生意。”祝之三激动的有些结巴。 一旁的王平也是连连点头。 云唐郡王家,还有祝之三背后祝家,都是梁洲大家族。 张远顺道与这两家牵扯点生意,让青玉盟的商道可以拓展到梁洲。 —————————————— 离开青林镇,几人有韩林所送的战马,骑乘马上,速度快了不少。 张远坐在马上,双目微微眯起,心神大多都放在身躯之中流转的真元,还有脑海那浮沉的金色人偶上。 魔道金身,论真正战力,自然比不过武道金身的强横。 但对于张远来说,有此物在,让他可战天境。 唯一弊端,这魔道金身御使损耗极大。 以他神魂和神通修为,一次催动金身只能百息时间。 这百息要耗损千颗魔气珠子。 这一次斩杀洪显,还有那么多魔修,张远总共积攒四万多颗魔气珠子,加上之前存留,也不过能催动五十次魔道金身。 金身之力,可碎山岳,感受着金身之中力量的强大,张远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这一次踏入梁洲,诛灭天刹魔宗,不但救下了那些被掳女子,积攒了战功,还能意外得到这一道魔道金身,真是意外之喜。 策马前行,洪显和那些魔修的记忆画面慢慢观阅,张远面上神色逐渐沉下。 下三洲还不觉得,中三洲,五皇子的势力分明已经滔天。 梁洲军伍,六成都在五皇子麾下。 五皇子有志皇位,在梁洲也不是秘密。 魔修,江湖,仙道宗门,暗地里串联,效忠五皇子的也是极多。 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从五皇子府发出命令,只要一个江湖传言,自然有人去做。 洪显的记忆之中,他所修的压制邪魔秘法,还有天刹魔宗招引邪魔降临的手段,都是五爷麾下之人所留。 这一次的魔临,不只是天刹魔宗,还有其他数十个魔道宗门参与。 按照那位传讯之人所言,各方魔宗借魔临机会,提升自家实力,而五皇子则是能以魔临机会,确定邪魔在天外位置,从而斩杀邪魔,获得域外斩魔之功。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五皇子当真是仅仅要获得斩魔之功? 从被他斩杀的邪魔记忆里,他看到了一些画面。 域外邪魔聚集,踏入仙秦之后,将天裂位置,踏入仙秦的途径都传回去,化为锚点。 借此锚点,就能让域外邪魔大军踏入九洲之地。 五皇子在域外横行,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他将这么多邪魔引入九洲,送出锚点,是为引魔立功,还是,有其他的想法? 不可揣测。 战马奔行,到梁洲与荒原相接的天幕前。 张远抬手,身份令牌压在那光幕上。 光幕开启一道裂缝,张远策马冲出,直入荒原。 “吼——” 一入荒原,前方一声狂暴的嘶吼声响起。 数以千计的荒蛮手持石斧木枪,紧盯从梁洲归来的张远他们。 这些荒蛮,分明是一直等在这里。 荒蛮队伍之前,三位身上气血蒸腾,烟柱缭绕的强横荒蛮迎着张远他们冲来。 “荒蛮?”张远双目之中闪烁精光,手按长刀刀柄,双腿一夹马腹。 “杀——” 长刀出鞘,双刀展开如同双翼,张远人伏在马背,借战马之力,径直冲阵。 他身后,来自明台县的那一队皂衣卫毫不犹豫,长刀出鞘,紧随张远身后策马前冲。 穿着青色儒袍的陈鸿笑一声,将秋蝉刀拔出,双手握住刀柄,随着前方战马冲去。 “轰——” 张远身上凝聚的虎影,让冲阵之人身上金光浮现。 武道神通,白虎啸野。 在神通之力贯通覆盖的瞬间,战阵之力聚合,让白虎虚影再凝实一层。 “嗡——” 战阵后方,陈鸿持刀引动金色的浩然之力降下,让战阵所聚白虎化为金色。 金色凝实的十丈猛虎随着张远一刀横斩,一爪拍下。 “嘭——” 战阵之前,荒蛮身躯倒飞如雨。 “杀——” 张远一声长啸,一道金色身躯从他身上飞出,手持长刀横斩而出。 当先三位荒蛮强者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刀斩断身躯。 金色刀锋化为十丈,将战马前方空间扫开。 组成锥形的战阵,奔踏前行,踏过阻道的荒蛮身躯,冲开一条血路,在飘雪的荒原之中前行。 一刻钟后,冲出数十里外的战马速度慢慢降下来。 众人背后,远远传来荒蛮的怒吼和哀嚎。 张远回头看看,身后众人面色疲惫,却带着兴奋与气血的激荡。 长刀归鞘,张远一声高喝:“回家。” “回家。” 众人高呼,满脸欣喜的收刀,策马消失在荒原。 …… 元康一百一十八年腊月二十九。 跋涉数千里的张远和陈鸿,终于在风雪之中,来到腾洲郑阳郡启良府。 他们立在一座古朴肃穆的大宅之外。 大宅门楣上,是苍劲大字。 欧阳。 “张爷,你可来了。” “小姐她,被罚在祠堂里跪着呢。” 等在门前的欧阳德迎上来,压低声音。 “已经跪了两天了。” 第469章 提亲 启良府,欧阳家族。 郑阳郡三十六世家之中的第一儒道世家。 儒道讲礼善仁义,讲躬谦谨信。 身为欧阳家明珠的欧阳凌,一直都是欧阳家骄傲,是欧阳家年轻辈第一人。 此时的欧阳家明珠,就跪在肃穆的欧阳家祠堂大堂之中。 两日未进水米,让她蜷缩在冰冷青石地板上,艰难跪坐,身躯微微战栗。 整个大堂,空旷,肃穆,清冷,前方一排排点着灯烛的牌位,让整个祠堂更加冰寒。 大堂厚重的雕花门庭之外,一位穿着淡白色裙袄的妇人一脸焦急:“老爷,你求求太爷吧,凌儿再这么跪下去,身子骨哪里受得了?” 妇人面容清雅,与欧阳凌有几分相似。 她正是欧阳凌的母亲,出身腾洲大族王家的王玉君。 王玉君身前,是穿着青灰色儒袄,面容肃正,微须高额的中年儒士。 欧阳明昊,欧阳凌之父,启良府府学博士,从六品儒官。 “老爷子的脾气你不知道?” “我若去求,必然也是跟凌丫头一样,罚跪祠堂。” 欧阳明昊摇摇头,转头看向祠堂之中,面上全是无奈:“这丫头脾气也是一样倔,非但不低头,还非要等那个张——” 说到这里,他脸上已经怒色浮现,再说不下去。 自家女儿欧阳明昊怎会不怜惜,可欧阳家做主的是家主欧阳景,也就是他欧阳明昊的父亲,欧阳凌的爷爷。 欧阳家秉持儒道家风,讲究尊卑嫡庶,欧阳景做出的决定,欧阳明昊也无力反抗。 不能违抗老爷子的命令也就罢了,偏偏自家这宝贝女儿还当众顶撞老爷子,且死不认错。 就算跪在祠堂两日,也硬是不认错。 听到欧阳明昊的话,王玉君眼中全是忧色:“我知道老爷子看不上那个张远皂衣卫出身,又是修武道的,可木已成舟,咱家这丫头认死了他,能怎么办?” “夫君,从凌儿不做巡按,去玉川书院教书之后,老爷子对凌儿的态度已经冷淡许多。” 欧阳明昊转头,眉头一皱。 没等欧阳明昊呵斥,王玉君面上露出豁出去的表情,压低声音:“有些事本不该我说,可夫君你看的明白,老爷子要的是能让欧阳家飞黄腾达的欧阳凌,不是咱们掌中捧着,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凌丫头。” “这次凌儿一回来,先是不让她参加家族大祭,然后又是因与那张远的关系,被当着那么多族人的面,责罚祠堂长跪思过。” “我说句不中听的,我等女儿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张远乃是腾洲天骄,怎配不上凌儿,还不是有人在老爷子面前挑拨,让老爷子对张远早有偏见?” 王玉君的声音不高,语速很快。 欧阳明昊皱着眉头,缩在衣袖之中的双手攥紧。 要是以往时候,身为儿媳的王玉君敢这般说老爷子的怨言,他已经出声呵斥。 可是这一次,看着欧阳凌被责罚,他心中也有恼怒。 欧阳凌横压同辈时候,欧阳凌成为云台先生门下天骄时候,那些人怎么不敢说她败坏门风?老爷子怎么不当众责罚? “我去……”欧阳明昊走下台阶。 “轰——” 前方门庭之外,一声轰响传来。 一道九彩之光闪耀,将紧闭的八扇厚重院门全都震开。 数道身影被九彩之光撞退,跌落在门庭院内。 背后九彩羽翼展开,眉心一朵金色花影浮现的玉娘面色阴沉,从外面走进院中。 “薛雨凝,这里是欧阳家,不是云州,更不是你那青玉盟。”一道身影挡在玉娘身前,沉声低喝。 青袍长衫,满身儒道浩然之力涌动。 阻拦玉娘的,乃是欧阳家二代之中的强者,长明先生欧阳明镜。 他是欧阳明昊堂兄,虽然没有官身,但在家族之中无论是儒道修为还是声望,都极高。 玉娘踏入院落,身边红玉和岳青鱼紧随,将后面那些欧阳家的护卫挡住。 玉娘目光从挡在身前的欧阳明镜身上越过,落在站在石阶前的欧阳明昊夫妻身上。 “欧阳伯父,欧阳伯母,你欧阳家的女儿你们可以不疼,我张家的女人,我张家不能不管。” “我家小郎没回来,张家由我做主。” “欧阳姐姐我要接走。” 玉娘的声音响亮,院落内外都听清楚。 那些欧阳家护卫虽然早听过自家小姐与张远的事情,但今日才是第一次真正证实。 王玉君双手交握,看着玉娘,神色复杂。 欧阳明昊不说话,也不去看玉娘。 “哼,这就摆出大妇的架势?”欧阳明镜冷哼一声,面上露出怒色,“凭他张远,也配与我儒道世家结亲?” 他身上,浓烈的浩然之力浮现,手中一根判官笔握紧。 浩然之力与判官笔上涌动的儒宝力量相合,让欧阳明镜此时仿若仙神。 看着欧阳明镜身上浩然之力,玉娘淡淡开口,话音平静:“我家小郎是武道出身,行事有些酷烈,他若知道欧阳姐姐在家中受到此等责罚,定然心中痛惜。” “我家小郎,可不是好说话的人。” 玉娘的脚往前踏一步。 这一步,让欧阳明镜目中全是怒意翻涌:“此地乃是我欧阳家祖祠,供奉我欧阳家世代先祖灵位,从宗祖文圣欧阳文修公,到各代先辈,岂容你在此放肆。” 话音落下,他手中判官笔隔空写出一个金色的“镇”字,化为丈许金色的九层塔,向着玉娘当头笼罩下去。 玉娘面色镇定,立在原地,看那金塔砸下。 “轰——” 金塔在玉娘头顶三尺时候被一道青色风卷撞开,砸在一旁的门庭上,将门楣砸碎。 欧阳明镜面上露出怒极之色,缓缓回头,看向手掌探出,指尖金光缭绕的欧阳明昊。 不动儒宝之力,可轻易撞开他的儒宝一击,欧阳明昊的修为实力,比他强出不止一筹。 “好,好,怪不得欧阳凌敢枉顾欧阳家名声,敢顶撞家主,原来有个好父亲啊……” 欧阳明镜咬着牙,身上的浩然之力震动,似乎要与周围的风雪相合。 “薛掌柜执掌青玉盟,身负疏通沧澜江商道的皇命,欧阳明镜,你向她出手,是要将我欧阳家拖入万劫不复之地?” 欧阳明昊一句话,让欧阳明镜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玉娘微微遗憾的摇头。 要不是欧阳明昊阻拦,现在她已经占据主动,可轻松拿捏欧阳家。 “我张家,薛家,都无意与欧阳家有任何冲突。” 玉娘的声音响起,轻柔和缓了许多。 “相反,薛家也好,青玉盟也罢,都愿与欧阳家结成联盟。” “我家小郎与欧阳姐姐是真心相交。” 玉娘的目光再次看向欧阳明昊方向,轻声道:“伯父,九洲虽大,能配得上欧阳姐姐的良人不多。” “仙秦虽大,能比得上我家小郎的英杰也不多。” “对,对……”王玉君点头,攥着拳,目光转向那祠堂之中跪伏在地的身影。 自家丫头又不傻。 要不是那张远当真是人中英杰,怎么能让这丫头如此死心塌地? 欧阳明昊低叹一声,摆摆手:“此事,我欧阳家需要家主——” 欧阳明昊话没说完,忽然面色一变,抬头看向前方天穹。 “晚辈平泉府陈鸿,前来拜访欧阳景老先生,代庐阳府张远,向欧阳家提亲。” 一道声音响起,漫天的金色光影浮现,化为无尽字迹。 说是拜访,竟是文斗! 说是提亲,竟是逼亲! 玉娘回头,面上全是笑意。 “我家小郎来了啊……” 祠堂之中,本跪伏在地的欧阳凌肩膀颤抖,缓缓起身,转头看向外面天穹,苍白的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我还以为,要跪到大年夜呢。” 她悄然将膝盖下放着的温软蒲团收起,将嘴角的饼屑擦去。 第470章 脚踏祥云,身穿金甲 “轰——” 欧阳家上空,金色的浩然之力交织,化为一道空白卷轴,将那无尽的字迹阻住。 每一个金色字迹撞在卷轴光幕上,都引动那光幕震动。 欧阳家族府邸之中,所有人都抬头,看向这金光碰撞之处。 “以浩然之力引动我欧阳家积存的文道之意震动,此人是谁?” 有欧阳家的后辈弟子抬头,面上露出疑惑。 欧阳家可是腾洲三十六世家之中的儒道第一家,能以浩然之力冲击欧阳家的儒道大势,起码也是一方大儒。 只是名叫陈鸿的大儒,似乎没听说过。 “我知道他是谁,”欧阳家一座宅院之中,一位四旬左右的儒士抬头,面上神色凝重,“明台县陈善长,就是欧阳凌让出玉川书院山长的那位。” “大兄,此人才学如何,能让欧阳凌让出书院山长之位?”儒士身边,有人疑惑开口。 “不错,欧阳凌未征询家族意见,直接让掉山长之位,惹得族中好些长辈不快,今日此人又来我欧阳家,当真不将我腾洲第一儒道世家放在眼中?”院落中,有人愤愤出声。 欧阳家号称郑阳郡第一儒道世家,族中儒道修行精深者不知多少,人脉牵扯的儒道修行者更是许多。 欧阳凌不愿执掌玉川书院,将那位置让出来,交给欧阳家族中人就是。 欧阳家有的是人有资格,也愿意承担这个山长位子。 可欧阳凌偏偏将这位置给了一个寂寂无名的陈鸿,欧阳家几人不恼? 四旬儒士摇摇头,看着天穹上撞击的字迹与画卷:“十二年前,我曾与陈善长在官试未放榜之前有过一场交流。” “当时他所言对官试试题理解之深刻,让我自愧不如。” “可惜那次我入榜,却不见他姓名。” “此人才学……” “我欧阳明才不敢轻言。” 欧阳明才,欧阳家二代之中精英人物,官试高中,官居凤林府主簿,六品儒道主官。 别看才六品,但这是可以安稳积官晋升的位置,只要熬资历,三十年后,就是一位四品大员。 欧阳家上空的金光交错,引动整个启良府府城的天地之力变幻。 府衙方向,还有镇抚司位置,都有不少人抬头。 “欧阳家乃是腾洲儒道第一,竟然有人敢上门挑衅,有趣。”府衙之中,身穿五品官服的老者摇头,轻笑着站起身。 “明日大年,今日闭府,无大事,本知府不署理。” 镇抚司的大堂上,穿着半甲的大汉抬头,面上露出笑意。 “沧澜猛虎张远,这家伙啃了欧阳家最名贵的白菜,欧阳老头定然是急了。” 这大汉的话让周围几位身穿镇抚司中衣甲的武官都是笑出声来。 “司首大人,那张远可是我镇抚司精英,也能配得上欧阳家明珠吧?” “就是,我镇抚司出来的英杰,怎么了?差哪了?” 众人说笑,目光都看向欧阳家府邸上空。 “轰——” 金色的字迹与画卷碰撞,浩然之力逸散四周,天空的飞雪都被冲散。 只是任那些字迹冲击,空白画卷不动丝毫。 欧阳家府邸之前,陈鸿转头看向张远,无奈摇头。 “张兄,这是为你提亲,我总不好拔刀。” “不拔出秋蝉刀,我也破不开这道文道屏障。” 目光投向金光画卷,陈鸿面上带着几分感慨:“不愧是郑阳郡儒道第一世家,此等儒道文气积累,当真如渊如海。” 他蹉跎二十年,磨砺二十年,心中对于那些所谓儒道前辈,不但无几分敬畏,反而多几分轻视。 特别是这一次随张远入梁洲屠魔,手持秋蝉刀,一言镇天地,让他更是心中生出傲气。 此时,他全力出手,竟然破不开欧阳家的文气屏障,方才心中震动,有了完全不同的感悟。 世间修行,无论哪一道,都是步步阶梯,容不得半点怠慢。 “张兄,我陈鸿寂寂无名,资历不够,入不得欧阳家的眼,不如你寻能有资格帮你提亲的前辈来?”陈鸿犹豫一下,再次开口。 张远摇摇头。 如果不是欧阳凌跪在欧阳家祠堂,他可以错过今日,寻一位身份地位配得上欧阳家的大儒或者是高官来提亲。 以他张远如今人脉,也不是不能请到这样人物。 可现在欧阳凌跪在欧阳家祖祠,他张远能转身就走? 深吸一口气,张远双手松开腰间刀柄,身上淡淡的气血与真元力量相合,凝为虎影。 站在一旁的欧阳德瞪大眼睛,浑身一个哆嗦。 这家伙,要干什么? 欧阳家府邸之前,张远一步踏出。 “轰——” 金色猛虎虚影与那府邸之上的空白卷轴撞在一起。 猛虎身上金光炸裂,瞬间就将那空白卷轴撕碎。 “艹,好猛!” 镇抚司大堂,穿着黑甲的军将一声低呼。 “这小子,就这么打上老丈人家?”另一人笑着出声。 “那能怎样,我辈武者,还要跟他们儒修一般磨磨唧唧?张远这家伙,是个汉子。”大堂上方一身气血凝重的司首朗声开口。 欧阳家,一座座院落之中,那些欧阳家子弟都抬头看着那金色的空白画卷被虎影撞碎。 他们面上都是露出茫然之色。 欧阳家可是郑阳郡儒道第一世家,家族护道文气,就这么被撞碎? “张远!” “张远小儿,欺我欧阳家无人乎?” “呜呼哀哉,何其愤也——” 一道道高呼之声响起,金色的浩然之力汇聚,一道道身影冲向欧阳家门庭方向。 张远步步前行,身上气血与真元并不浩荡。 可是他这等威势,无人敢拦,只能看着他登堂入室,进入欧阳家。 陈鸿长笑一声,双手握着秋蝉刀,紧随张远前行。 “这可怎么办。”欧阳德搓着手,在门庭处跺脚。 “张远,停下!”一道声音响起,然后金色浩然之力升腾。 只是这浩然之力才浮现,就被一声虎啸打断。 “啊——” 刚才的声音,化为惨呼。 张远身前,衣衫破烂的三旬儒生跌坐。 张远脚步不停,再往前走。 “有辱斯文!” “欺人太甚!” 几声低喝,浩荡的浩然之力撞向猛虎虚影。 “啪——” 张远身上气血与真元所凝聚的猛虎虚影崩碎。 但是下一瞬,一尊金色虎影轰然凝聚。 “武道神通!” “镇天司的白虎功法!” “未成开阳,先聚神通!” 当张远身后武道神通猛虎之形显露时候,不管是欧阳家还是启良府城中,都是有一道道惊呼传出。 张远沧澜猛虎之名虽然已经在郑阳郡和腾洲各处传扬,可大多人并未对这位人榜天骄有真正的了解。 直到此时,启良府城中,欧阳家的那些强者,才真正明白,什么样的人叫天骄。 未到三十,未成开阳,先聚武道神通。 “老爷,你看,张远怎么配不上凌儿?”欧阳家祠堂之前,王玉君面上带着欢喜,低声轻语。 欧阳明昊不说话,只是面上多出几分笑意。 前方的欧阳明镜冷着脸,双拳握紧。 欧阳凌一向碾压欧阳家同辈也就罢了,竟然其找的夫婿,更是此等强横天骄! 神通汇聚,巨力无边。 张远一步步前行,任欧阳家儒道强者的浩然之力化为层层网罗,也挡不住他分毫。 天境之下,神通无敌。 直入千丈,张远脚步停在青石广场之前。 隔着十丈广场,他看到玉娘面带笑意,看到后方祖祠大堂中跪坐的身影。 “张远,这里是我欧阳家的禁地!” “狂妄,我欧阳家是郑阳郡第一儒道世家,张远你当真毫无敬畏之心?” 一位位身穿儒袍的欧阳家子弟走上前,身上浩然之力连接,手臂相挽,结成人墙。 欧阳家祖祠前的广场,张远目光落在面前的一位位金光缭绕身躯上。 “轰——” 一步踏出,猛虎虚影撞在人墙上。 任那浩然之力化成实质,也在猛虎面前崩碎。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 儒道之力再强,怎能挡住天人之下无敌的武道神通? 撞开人墙,张远径直踏入祠堂前院落。 “小郎。”玉娘面带轻柔笑意。 “那边就是欧阳家伯父伯母。” 张远点点头。 这是提醒他,这两位不能伤。 其他人,无所谓。 张远伸出手,牵住玉娘手臂,看向前方祖祠之中跪坐的身影。 “我们接欧阳凌一起走。” 他往前走一步,身上的武道神通所聚猛虎撞在欧阳明镜身上,将其身躯撞到丈外。 欧阳明镜浑身战栗,却无法前行分毫。 张远牵着玉娘往前走,直到台阶前。 王玉君面色激动的点头。 欧阳明昊将脸转过去。 “退去吧。”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带着傲然。 身穿白色儒袍,白须冉冉的老者身影出现在欧阳家祖祠门庭之前。 他身上,浩然之力凝为冲天的楼阁之影。 “文道馆阁,才气冲霄,欧阳景亲自出手了吗?” “欧阳家的儒道大宗师,下三洲中最顶尖的儒道人物之一,这位老先生已经三十年未动过手吧?” 启良府城中,一声声低语。 镇抚司方向,大堂之中那些黑甲武官面上神色慢慢凝重。 天境大儒,一言可动天地。 “欧阳景,不敢真的对张远怎么样吧?” 一位黑甲武官低声开口。 大堂中,其他人都默然不语。 仙秦九洲,镇抚司横行天下,无论江湖还是修行界,都无人敢在镇抚司面前抬头。 但是唯有修浩然之力的儒修,手无缚鸡之力,却骨头坚硬如铁。 这些家伙,真的敢用头颅去撞镇抚司的雁翎刀。 “欧阳老先生,张远欲求娶欧阳家明珠,还请老先生成全。”张远目光紧盯身前的白袍老者,沉声开口。 欧阳景身上的,浩然之力与周围天地相合,引动风云激荡。 整个启良府上空,飞雪停旋。 “成全?” “老夫若是不成全呢?” 不成全? 欧阳家祖祠大堂之中跪坐的欧阳凌浑身一颤。 石阶前,欧阳明昊轻叹,王玉君满脸焦急。 欧阳明镜面上露出一丝喜色。 陈鸿微微皱眉。 张远深吸一口气,看向身旁的玉娘。 “我曾说过,要身穿金甲,脚踩七彩祥云来接你们。” 他的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欧阳景,欧阳凌我娶定了。” 一声长喝,张远身上一道金光汇聚,化为透亮金身。 一步踏出,金身之力撞在前方欧阳景所汇聚的浩然之力上。 “轰——” 方圆百里,天地震动。 浩然之力与天地气运翻涌,欧阳景跌坐在地,面色茫然。 “金身,金身,金身……” 大堂之中,欧阳凌跌撞着爬起身,冲到张远怀里。 “带我走。” 第471章 五品散骑郎将,皇城行走 启良府上空,金色的浩然之力轰然崩碎。 “怎么可能!”府衙前端着茶盏的老者手掌一个哆嗦,热茶全洒在手背上,龇牙咧嘴。 “天人境的欧阳景都挡不住张远?”镇抚司中,一位黑甲大汉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他,他只是人榜第五,不是天榜第五啊……”另一位黑甲老者也是面上露出疑惑,喃喃低语。 “呵呵,那要看欧阳景是不是真的出全力。”上首位置,穿着黑甲的启良府镇抚司司首此时面上多出几分笑意。 “欧阳老狐狸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 欧阳家祖祠大堂之中,张远一手搂住泪眼婆娑的欧阳凌。 这个人前官服加身,能以儒道才情碾压同辈的欧阳家明珠,此时如同小猫一样揉进张远的怀里。 软玉温香,儿女情长。 这等入怀的温软,不就是世间无数男儿热血澎湃的源泉动力? 张远抬头看向前方,那肃穆的灯烛,透着暗金色字迹的灵牌之上,一柄青色的墨笔架在中间位置。 此时,墨笔之上,金色的流光旋绕。 欧阳景失神的转头,看向那金色墨笔。 “宗祖,宗祖显圣……” …… 欧阳家祖祠大堂的门庭关上,欧阳家二代之中的欧阳明昊,欧阳明镜等人,都被关在门外。 那些三代子弟,则是围拢在广场外观望。 “这个张远,着实不将我欧阳家放在眼中,要是将九妹嫁给他,岂不是——”广场边三旬青年恨恨不平的话语还未说完,就看到身边几人默默退开一步。 另一边几位长辈也是轻轻摇头。 这等看不清形势的后辈,确实需要离远些。 “木已成舟,张远能登堂入室,就有配我欧阳家女子的资格。”站在广场最前方的青年背着手,身上透出的气势完全与外人不同。 欧阳家三代之中,名声,成就,修为仅次于欧阳凌的欧阳浩孙。 “浩孙所言极是,我等儒道世家讲求合纵连横,讲求门当户对,张远乃是腾洲天骄,也算是有资格与我欧阳家联姻。” 说话的老者面上带着几分感慨,看向前方紧闭的祖祠大门。 “张远如此年轻就能以武道挑战家主,未来成就必然不凡,尔等以后对其要足够敬重。” “他在郑阳郡城闯下血虎名号,双刀杀的沧澜江上血流成河,今日来我欧阳家没拔刀,已经可见是来诚心求亲的。” 世间事皆看实力。 张远有实力,就是诚心。 没实力,那自然是痴心妄想。 …… 祖祠门外,陈鸿面带笑意的向着欧阳明昊拱手。 欧阳明昊轻笑点头,回礼。 “陈先生无论才学还是修为都极为不凡,我家欧阳凌对先生之才,一向推崇。” 欧阳明昊说的不是假话,欧阳凌数年前就分析过陈鸿的官试答卷,说过陈鸿之才,只是那时候欧阳明昊没将这事情放在心上罢了。 “欧阳教习长信任,陈某必然竭尽所能,为玉川书院培养人才。”陈鸿朗声开口,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傲然。 别的不敢说,以他对官试的精研,培养些书院弟子过官试不难。 “哼,二十年不中的老儒生,也敢如此妄言。”不远处,衣衫不太整齐的欧阳明镜冷哼,面上露出鄙夷之色。 玉川书院山长之位,他欧阳明镜也垂涎。 陈鸿并不转头,只是握着秋蝉长刀的手掌微微握紧。 他可以云淡风轻。 但二十年不中确实是他的软肋和心中执念。 “咳咳,陈先生,不知你对《定民策》怎么看?”一旁的欧阳明昊轻咳一声,将话头转过。 “《定民策》嘛,除了可约定郡府民律,还有更重要的作用,就是束民。” 陈鸿双目之中全是精光,透出睿智的深邃。 随张远往梁洲一趟,他对秦律有了更深了解。 洲郡之间资源不同,如果任百姓轻易流转,那上三洲乃至皇城必然人满为患。 《定民策》是为了约束一地之民,稳定地方的良策。 不止如此,在与张远交流时候,陈鸿了解到朝堂一些不能明言的国策。 裂天,补天。 这等大势牵扯,百姓如蝼蚁,于滚滚车轮下粉身碎骨。 国策制定,早安民心,让地方有法可依。 陈鸿三言两语,已经将《定民策》分析透彻,欧阳明昊连连点头,另一边的欧阳明镜则是面上多出几分茫然。 他无官身,所见所识还无法参悟朝堂大势。 —————————— 欧阳家祖祠。 灯烛映照透亮。 欧阳凌身上披着张远脱下的外袍,被玉娘搂着站在一边。 前方,欧阳景向着前方的灵位躬身叩拜。 白发苍苍,老态龙钟。 此时的欧阳景完全没有之前一人立于庭,就能引启良府城天地变幻的霸气。 这等垂垂老矣的模样,也没有了刚才问张远“不成全又如何”的孤傲。 欧阳景颤巍巍起身,让一旁的欧阳凌忍不住低唤:“爷爷……” 欧阳景摆摆手,转身看向欧阳凌:“凌丫头长大了,有人护着了。” 这话让欧阳凌面上一红,眼眶之中有泪花闪动。 “爷爷,我——” 欧阳景呵呵笑一声,摇摇头:“爷爷没有什么本事,只能护着欧阳家,护着你们。” “能有别人护着你,爷爷也少了几分辛苦。” 张远站在一旁,静静不说话。 儒修的话,是一句都信不得的。 特别是那些修行过百年的儒道老狐狸,说话做事,伸屈自如,哪里是能信的? 今日他张远要不是打进欧阳家祖祠,你看欧阳景能给他好脸看? 世家大族行事,求的不是一时得失,不是一人荣辱。 哪一家传承千年的大族,没有兴盛没落交替? 盛时结人脉,衰时退存守,世间轮转,总有再兴之时。 欧阳景现在不过是演戏给他张远看罢了。 “张远。”欧阳景目光转向张远方向。 “欧阳老先生。”张远躬身。 欧阳景看着张远,身上气息化为坚毅厚重:“张远,你能为欧阳凌直入欧阳家,可见勇气,也见此情坚贞。” “人生在世,男欢女爱,人之常情。” “你们既然有此等情义,老朽也无意再阻挠。” “小郎,还不快感谢爷爷成全?”玉娘的声音响起。 张远忙躬身抱拳:“谢爷爷成全。” 欧阳景轻叹一声,转头看向玉娘。 “爷爷放心,张家该有的三礼六聘一样不少,等小郎挣了诰命,我与欧阳姐姐并分。”玉娘朗声开口。 欧阳景点点头,目光落在欧阳凌身上:“户部侍郎欧阳明显乃是我欧阳家位于皇城的主家嫡脉,是你三伯,本来我准备让你去皇城历练的,现在看,这机会,只能给族中其他人了。” …… 沧澜猛虎张远为求娶欧阳家明珠,径自闯入启良府欧阳家,最终逼得欧阳家老爷子让步,成全这桩婚事。 大年三十,欧阳家设宴,城中府衙和镇抚司几位主官都被邀请。 不少儒道大修也赴宴。 张远作为欧阳家女婿的身份,随着欧阳家老爷子欧阳景身边陪客。 这次宴席有两个作用。 一来是将张远与欧阳凌的亲事敲定,公之于众。 二来则是让各方知道,欧阳家是被张远的诚意打动,才答应成全张远与欧阳凌的婚事。 宴席之上,不少消息传出。 比如,欧阳凌为等张远,顶撞家主,被责罚在祖祠跪了两日。 比如,张远拿出了一件极为贵重的儒宝作为聘礼,才让欧阳家答应亲事。 这次宴席,一同出席的陈鸿,明台县陈善长,一人之力,力压在场所有儒道修行者,展现出了精深的儒道修为和才学。 其对于《秦律》和《民律》的讲解,连几位官府主官都连连追问,拜服不已。 平泉府陈鸿之名,瞬间传彻启明府。 五日之后,明台县镇抚司旗官冯继明等人领着一队金殿礼官来到欧阳家。 启良府府衙主官,镇抚司司首主司等人匆忙赶来见证观礼。 “奉令,明台县儒生陈鸿有功社稷,举为孝廉文士,同七品官身,可入皇城太学修行。” “奉旨,九林镇抚司司首张远,积功加五品散骑郎将衔,皇城行走资格。” 第472章 瑶光境大成,羽翼渐丰 陈鸿立在那,接过书册时候,已经红了眼眶。 二十年蹉跎,二十年心酸,终于有了结果。 孝廉文士,同七品官身,这代表着陈鸿既可以直接越过官试,入官府做官,又能以孝廉文士身份,参加官试。 陈家因罪官试不取的禁令,对他已经无效。 同时,皇城太学修行的资格,更是说明官府对他的学识认可。 太学不是皇城书院,但也不是寻常儒道修行者能入。 唯有真正的儒道精英,才有资格入太学。 站在后方的云怡,面上透出欣喜。 她等了陈鸿十年,甘愿随他住三间茅屋。 她坚信,陈善长必有出人头地之日。 倒是她身边扶着的陈鸿母亲,神色坦然许多。 这位经历过富贵与清贫,历经人间悲苦的妇人,显然已经荣辱不惊。 另一边,张远也面色平静的躬身。 五品散骑郎将。 郎将是虚衔勋官,册封郎将是武勋爵位的开始。 仙秦非战功不封爵。 张远被封散骑郎将,意味着他已经正式踏入武勋序列。 往后,张远再立功,不只是官衔提升,还能以功勋积攒提升爵位。 光是此一步,仙秦多少官员一生都无力踏出。 而皇城行走,更是让在场所有官员羡慕不已。 那才是真正的通天机缘。 镇抚司乃是帝王亲卫,镇压九洲之地。 唯有镇天司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部,才是真正直属皇帝亲卫,有资格驻守皇城。 皇城行走,就意味着张远有了入镇天司的资格。 为一个这样的资格,皇城无数寻贵家族子弟挣破头。 “张远,你需要往皇城参加下一次的镇天司选拔。” 将手中明黄卷轴递给张远,金殿传令的礼官面上带着羡慕与感慨:“这是镇天司指挥使大人亲点。” 礼官的话,让周围观礼的一众官员,还有欧阳家子弟,都是露出惊异与羡慕。 镇天司指挥使。 仙秦九洲,能有这个称呼的只有一人。 仙秦镇抚司司首,镇天司指挥使陆钧。 能被镇抚司指挥使亲点,只有一个原因。 张远的名字,入了陛下的眼。 “诸位,今日有此等大喜事情,我欧阳家设私宴,请诸位大人移步。”等册封赏赐结束,欧阳景笑着看向周围,拱手开口。 功劳是张远和陈鸿的。 赏赐也是张远和陈鸿的。 可此时陈鸿借住欧阳家,张远更是才成为欧阳家的女婿。 欧阳家悄然借两人荣耀,装点门楣。 这就是大世家手段,借力借势,从容优雅。 …… 两日之后,张远等人离开启良府。 张远和玉娘需要随留在江畔的船队重回九林县。 欧阳凌则是带着数十位欧阳家子弟,还有上百启良府世家子,与陈鸿一家启程往玉川书院。 一年之前,欧阳凌往玉川书院,随行不过数人,启良府中不少冷眼,要看欧阳家明珠的笑话。 而这一次,随行数百人,世家资助更是钱财物资无数。 这其中有玉川书院名声鹊起的关系,有欧阳凌那一卷《雪域行记》扬名的关系,有张远这位天骄联姻的关系,更有陈鸿在启良府力压群儒的关系。 欧阳家私宴,许多人好奇陈鸿怎么能得大功,怎么能有资格被欧阳凌让为玉川书院山长。 陈鸿多喝了几杯酒。 他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当场随意指了一位世家子弟,写几段官试应试题卷。 那世家子底蕴是有几分的,写出来的还算不错,规规整整。 几位府中主官,还有前辈儒修都说这位世家子再熬炼几年,差不多就能有机会中官试了。 此时,陈鸿将那卷子拿过,当着众人的面,为那位世家子分析试题,讲解答题脉络。 三言两语之间,那世家子已经是一脸激动。 当其当众再写一卷,再送来看的时候,连启良府知府都手脚哆嗦。 整个宴席大堂,一片寂静。 根据参加宴席的各家子弟传言,当时知府大人说的是:“此卷若是郡府官试,可入前十。” 一个之前还需要历练几年的世家子,陈鸿当面讲解一番,那答卷就能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能入官试前十。 这等化朽木为神奇的手段,让启良府城中那些想要参加官试的儒学子弟奉为神人。 陈鸿他们提前离开启良府,也是因为再不走,欧阳家小院前跪着求陈鸿收弟子的人挤不下了。 —————————————— 重回九林县,张远坐镇县衙,组建通江官署武卒营。 半年时间,他基本上都在沧澜江周边巡游,借吞宝兽手段,又发现几处不算大,但有几分珍贵,值得开采的矿藏。 玉娘则是在五月时候,重新领着由三艘渡海舟组建而成,拖拽近千艘商船的大船队出发。 船队装载的货物以云州云锦,逆流之上,借夏汛沧澜江涨水之机,直入均洲。 中三洲的梁洲有商队会在沧澜江源头位置等待,以中三洲物资交换云锦。 这一趟交易之后,船队再顺江而下,沿途收拢商队,在九林县集结修整,然后顺江过云州,到青沧城。 如此一趟,就算是彻底贯通沧澜江商道。 按照玉娘的计划,船队年底趁着无涯海风平浪静,会装载货物,前往上三洲。 青沧城城主府那边也答应护卫和船队支撑。 要是可以打通上三洲商道,青玉盟的生意,将会不可想象。 张远不管青玉盟商队的事情。 九林县县衙的事情也主要交给商储月负责。 通江官署的武卒营,从江湖帮派和门派招募为主,以周边巡卫为骨干,一共三千人。 除了武卒,还有其他仙道,妖族供奉数十人。 这等实力,虽然比不上正式的军伍,比不上郡府镇抚司,但镇压周边江湖势力已经足够。 起码从武卒营组建以来,沧澜江上下万里都安宁许多。 就连陈洲段的那些纷乱江湖势力,也都小心翼翼,生怕被张远寻到机会,再横扫一次。 半年时间,张远自身的修为悄然提升。 得益于许多强者的武道感悟,他的心境已经早已踏入开阳境层次。 武道修为,也已经到瑶光境大成。 半年时间,从瑶光中期过后期,到大成境界。 武道修行步步积累,越到后期越是需要浑厚的感悟和资源。 就算是天骄层次的人物,瑶光境都难有一年一阶提升的,何况张远半年两阶。 按照张远的筹划,最多一年,他就能踏入开阳境。 开阳境乃是武者修为战力爆发的开始。 身如烈阳,气冲牛斗。 如果是外人,自然是赶紧踏入开阳境,提升战力。 但是张远战力不缺,如今需要的是沉淀。 陶景特地来九林县,让张远将第二道神通稳固,第三道武道神通修成雏形,再突破到开阳境。 张远近来也是在推衍自己的战技和功法。 陈洲天骄徐厚阳修成游龙十三枪,感悟属于自己的武道。 张远现在的两道武道神通都是修习前人功法,并未有创出独属于自己的战技。 没有属于自己的战技,意味着没有完全属于自己的武道通天之路。 要想凝聚武道金身,以前人战技修成,战力永远比不上自身创设的战技。 张远对自己的功法战技有了几分眉目,但还不够清晰。 按照陶景所说,微微沉淀,等第三神通成形,就是他张远踏入开阳境之时。 …… 元康一百一十九年六月十三,沧澜江上夏汛开始。 六月二十五日,永定县白天河有水妖借水势修行,涨水数丈,淹没周边良田。 永定县百姓为避水灾背井离乡,又逢定坪山和九坪山匪寇洗劫。 永定县县令向九林县求援,请九林县镇抚司司首张远斩白天河鼓浪水妖,剿灭山匪。 六月二十八日,九林县镇抚司司首张远,携麾下两百武卒,赶往永定县。 指挥军卒列阵行军的,是张远麾下战卒孙立,苏长山,裴声,李天平,钱成良,陈家河。 不知不觉间,这些当年丁家巷中少年,已经掌军结阵,成为英武军将。 张远麾下,羽翼逐渐丰满。 …… 第473章 大威天龙,斩妖 两百军从九林县出发,横渡沧澜江,再疾行四百里,夜半时分到永定县。 张远领着两队黑袍覆身的军卒,立在雨中,巍然不动。 “张司首,下官没想到你们能日夜兼程而来。” 站在张远身前的五旬老者身上青黑官服已经打湿,花白发髻半散乱,显得狼狈不已。 他身后几人,大多满身泥水,一脸疲倦。 这领头老者就是永定县县令冯正和。 “张大人,下官无能,不能镇守一方,使百姓安乐,惭愧惭愧啊……” 冯正和向着张远躬身,一脸颓然。 这一次妖乱,匪患,他冯正和官帽是别想了,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 就这还要看前来救援的九林县一行能不能快速平灭水患,剿除山匪。 这也是冯正和看到张远他们连夜赶来时候,如此激动的原因。 “冯县令无需太过内疚,白天河也算沧澜江水道之一,通江官署有责任疏通镇压水妖。”张远摆摆手,目光投向前方。 夜雨骤急,翻滚的浑黄河水漫过河堤,将周边村落、良田全都漫盖。 听到张远的话,冯正和满脸感激的连连躬身。 在张远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对冯正和说不定就是救命之言。 通江官署愿意承担一分水妖为患的罪责,他冯正和身上的板子就要轻九成。 对于通江官署来说,有水患,有水妖,平定斩杀就是,还能换取功勋。 可落在主官一方的永定县,就是理政不靖,就是官宦无能。 “大人,诸位兄弟连夜奔袭,我,我永定县备些酒食,犒赏大军。”站在冯正和身后的黑须中年上前拱手,沉声开口。 张远目光扫过这位穿着镇抚司黑甲的中年。 酒食,以现在永定县这般大水漫盖的样子,要整治出来足够两百军卒吃食,很难。 就算是将周边散落避难百姓的口粮全都夺了,怕是也备不齐几大锅饭食。 这位永定县镇抚司主官分明是咬着牙开口。 没办法,人家客军来援,连夜奔袭,永定县连一口热饭都没有,也是没脸面。 “不用了。” 张远摆摆手,手掌按在腰间刀柄,目光投向前方奔腾的河水。 “冯县令,请你安排熟悉本地地形之人,领我麾下军卒前去剿灭定坪山和九坪山的匪寇。” “你准备祭坛,张某将这里的水妖击杀,你以水妖之身举行祭典,镇此水脉,往后此河至少百年无水患。” 斩水妖,妖身祭典,水脉感应,往后有灵性的水中妖族再不敢来。 这是水岸边常用的法子。 仙秦天地自有气运,山川水脉都有灵性。 “张,张大人,你们,你们长途奔袭,不休整一日……”冯正和浑身一震,惊愕的看向张远。 张远摆手,手按刀柄,顺着河岸边往前走。 他身后,孙立往前走一步,转头看向后方肃穆而立的两队军卒。 “裴声,你带乙队去九坪山,甲队随我剿灭定坪山。” 他说完,看向冯正和:“冯县令,我们要在天亮之前剿灭山匪,请命人领路。” 冯正和犹豫一下,点点头。 片刻之后,两队军卒顺着合道边的泥泞山道消失在夜雨之中。 冯正和立在原处,身边还有几位永定县的官员,都是直到看不见军卒身影,方才转回头。 “奔袭四百余里,还有一战之力,这通江官署衙门武卒营的战力,难以想象。”穿着黑甲的中年大汉双目之中透出几分精光,还有几分期盼。 “到底是沧澜猛虎亲自整训的军卒。”冯正和轻叹,转头看向大河方向,“希望他们真的能将匪患平定吧……” ———————————— 河岸边上,张远立在淹没小腿的河水之中。 他双目微微闭上,身上气血与真元力量全都收敛。 血脉神通掌控水脉悄然激发,这方圆数十里天上地下的水汽都是他的眼睛,是他的肌肤。 “原来是黑鱼成妖。” 睁开眼,张远目中闪动几分精光。 三十里外水岔之中,潜藏一条五丈长的黑鳞大鱼。 这大鱼分明已经成了妖兽,且修为不低。 白天河中有此等妖兽,永定县县令冯正和,镇抚司司首,还有县学祭学的罪责逃不掉。 看着前方浩荡水面,张远手掌按在刀柄。 黑鱼妖修为至少已经是瑶光境,却未化形。 妖族之中,迟迟不化形的情况,一般是两种。 第一种,其血脉传承低下,无抵御雷劫手段,不敢引天雷塑造身躯筋骨。 雪域之中妖族大多都属于此列,不化形,因为天道难明,自身传承也无渡劫法门。 第二种,其血脉传承品级很高,积攒越多的气血妖力,往后化形时候修为就越高。 此地的这黑鱼妖,恐怕是属于第二种了。 毕竟此黑鱼妖有手段在潮汛时候鼓浪,引动水脉之力狂躁,借水脉力量修行。 这等手段,非比寻常。 此妖,是从何处来? 微微沉吟,张远抬手,指尖一颗金色的血珠出现。 天龙血珠。 他神游天外时候,得皇族强者赠送三颗血珠,自己用掉一颗,凝聚血脉神通,送青沧城少主邵廷云一颗,换取了青沧城对九林县的支持,还有那渡海大舟。 现在这手上一颗,他是为红玉准备的。 红玉是水妖,有此血珠,血脉提升,修为能急速晋升。 不过以红玉如今的修为,还无法承受此血珠,张远暂时没有送这宝物。 此时,血珠一出现,大河之中的黑鱼妖就感应到了。 天龙之血,对于妖族来说,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修行至宝。 没有妖族能拒绝此等宝物诱惑。 五丈身躯一动,好似流线一般逆水而上。 三十里河道,黑鱼妖不过一刻钟就逆游而至。 不过这鱼妖分明灵智极高,到万丈之外,伏在水底不动。 其身周,层叠的水力鼓动,水浪升腾,直上三丈。 那水,不过瞬间就将张远身躯淹没。 河岸边上等待的冯正和等人面带紧张,不得不往后退。 “这位张司首乃是天骄人物,不会不是水妖对手吧?” 冯正和身侧的老者面色苍白,看着河水吞没张远身躯。 “不至于,不至于,他的名声就是在大江上起来的……”冯正和说是这么说,双手交握,眼角不断抽动。 要是连张远都无法镇压这水妖的话,那恐怕就要惊动郡府了。 那些郡府之中强者镇压妖邪,最喜欢的事情,阵前祭旗。 他冯正和的人头,最适合被挂在战旗上晃荡。 “轰——” 前方河水之中,一声轰响震彻。 混黄的河水震荡,一尊金色佛陀身影金光穿彻。 “大,威,天,龙。” “孽障,伏诛。” 第474章 我保证,不会有一条水妖能活着离开九林县 金色的掌影撞碎了水中涌起的浪涛。 那照透天地的金光,直接将水中窜出的黑色五丈妖身拍成一团,筋骨全都断裂。 那垂死的大鱼口中鲜血,吞噬的百姓断肢,猪狗身躯,全都喷吐出来。 张远身上金光消散,手中古秦刀出鞘,上前一步,长刀举起。 “肆虐一方,乱我仙秦法纪,斩之。” 一声低喝,长刀斩落,将这黑鳞大鱼头颅斩断,身躯颤抖翻滚。 鲜红的血在水中涌出,让浑黄的河水更多几分异样血色。 大鱼被斩杀,周围本来鼓动的浪头开始回落。 张远将那大鱼身躯拖着,踏上河岸边时候,水位已经下降了五丈多。 “冯大人,祭坛可搭建成了?”直到河岸边高处停下,张远看向前方呆立的冯正和等人。 冯正和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张远,张张嘴,无话可说。 斩妖屠魔,这般轻易的吗? 以往但凡有屠灭妖兽的,都是至少三五日,乃至于十天半月。 张远杀妖,不到一个时辰? 肆虐一方,致使方圆数百里水患,百姓流离失所的大妖,就这么被斩杀了? 这是真的? “张大人,真乃,真乃……”冯正和看着那黑鱼狰狞的头颅,嘴角哆嗦。 将黑鳞大鱼身躯扔在泥地上,没有去管岸边呆滞的官员和百姓,张远并未在河岸边停留,径直往定坪山方向去。 一路飞奔,张远的速度快到极致。 他的身上,淡淡的气血与妖气震动。 脑海之中,一道黑色游鱼身影才浮现,就被一刀斩断,神魂化为记忆,妖气激荡反哺。 浩荡无尽的海水,无边无际直上天穹的碧蓝。 水妖记忆之中的天地,不是仙秦九洲,而是那无边的沧海。 “果然是无涯海中水妖。” 张远口中低语,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三个月前,无涯海中大妖王召集水妖,要直上沧澜江。 有人以一滴天龙血作为酬劳,请无涯海中大妖阻击青玉盟船队。 如今至少三千水妖就聚集在九林县下游,等待青玉盟的船队到达,然后鼓浪冲散船队。 这白天河的水妖,有一丝无涯海中蛟龙大妖的血脉,自觉高贵,悄然来此地觅食。 恰逢大水,水脉激荡,这大妖也不收束自身妖力,反而借水脉动荡修行,引动水患。 张远飞奔前行,身上气血与真元力量凝聚,将所有的妖气化为珠子贮存。 他也没想到,帮助永定县斩妖,竟然能得到此等讯息。 他不知到底是哪方势力要害青玉盟,但既然对方有此等手笔,必然背景不凡。 “水妖,就这点手段,恐怕还不够。” 张远目中杀意弥漫,口中低语。 好在他之前就判断出水妖可能出身无涯海,出手时候以佛门神通镇压。 等回九林县,就送信给京墨和尚。 那秃驴惦记入世功德已经很久了,上个月还让人送了两幅字画来。 片刻之后,张远脚步立住。 前方,就是定坪山。 他身形化为青黑之风,消失在低矮的山林。 前行数里,山林间可见一队黑袍军卒,全都低身奔行。 最前方是手按腰间刀柄的孙立,与一位气喘吁吁的武者并行。 此时夜雨依然未停,百余军卒默默奔行,到山崖前,孙立抬手一挥,七八位身形矫健的军卒手脚并用踏上。 几根绳索坠下,所有军卒悄然登上定坪山。 上了山顶,一片低矮的屋宇,木栅栏围拢。 孙立抬手,手掌快速挥舞几下。 他后方紧随的军卒分成四队,各自寻一方位置悄然插入。 一队到屋宇后方位置散开,手中长弓和短弩握住,占据高处。 一队翻过矮墙,散落在墙角位置,静静等待。 一队冲到山匪寨子木门前,身上外袍脱掉,露出便于冲阵的甲胄,圆盾长枪在前,结阵缓缓前压。 孙立则是亲自领着一队军卒手压长刀,脚下飞奔踏前。 到矮墙边,孙立一脚压上五尺墙壁,身形直上一丈,到院落中瞬间,下方两位军卒起身,肩膀顶住,将孙立身躯直接顶到三丈多高的山寨塔楼顶上。 后方,一位位军卒飞身直上,冲入塔楼。 “噗嗤——” 刀锋划过值守山匪的脖颈,一手托山匪身躯,一手压刀锋,孙立面色平静,快步冲入前方的山寨内部。 其他位置,昏沉瞌睡的山匪还不知怎么回事,已经被刀锋划开气喉。 “嘭——” 山门之前,那一队结阵的军卒终于凝聚战阵之力,引动气血,一击破开门庭。 战阵破门,径直往山寨正中的大堂方向冲。 散落的迷糊起身的匪寇,还未明白怎么回事,就已经被直接冲杀。 一直跟在后方的那位永定县县尉,此时面上全是茫然。 他领着麾下永定县衙役和巡卫跟定坪山的匪寇交过手。 几次交锋,巡卫和衙役都不是对手,只能败退,连那些被掳掠的百姓都夺不回来。 可是此时看看,这定坪山匪寇山寨分明已经被占领。 “嘭——” 火焰从大堂方向升起。 山寨之中的匪寇终于反应过来,呼喝着或握着兵器或提着水桶往大堂方向奔去。 “咻——” 短促的箭矢飞射声音响起。 大堂外,提着水桶的匪徒被钉在木柱上。 另外几人还在愣神,已经被从塔楼上纵身而下的军卒长刀抹在脖颈。 “有官军——” “官军进寨子啦——” 终于有散落的匪寇惊呼出声。 冲进山寨的战阵一个调转,径直堵到山匪所居的木屋之前。 “嘭——” “嘭——” 短枪投出,扎穿木屋,带着鲜血飞溅。 手持长枪的军卒上前,大枪从窗棂直接扎进去,带出鲜血和着雨水流淌。 手持长刀立在大堂前的孙立抬手,矮墙边的军卒快速冲过去,将已经探查到的,关押百姓位置护住。 后方,山林之中占据高处的弓弩手下压,踏上屋顶,弩箭穿透雨幕,将无头苍蝇一般奔逃的一个个匪寇射杀。 山寨之中,哀嚎,怒吼,惨叫,响成一片。 半盏茶后,声音渐渐低落,化为零星。 再半盏茶,两个被绑住手臂,倒拖着的赤膊大汉被扔到孙立身前。 “清点获救百姓,收拢物资,检点俘虏,烧掉山寨,准备与乙队汇合。” 孙立看向大堂前汇聚的军卒,低喝道:“一刻钟后集结出发。” …… 张远在看过战阵冲入定坪山匪寇山寨时候,就已经转身离开。 后面战局不用看了。 已经被分割包围的匪寇,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分部绞杀。 孙立行事,确实很有几分大将之风。 当张远到另外一座匪寇山寨,九坪山时候,山上战斗也已经结束。 领裴声等人前来的两位镇抚司点司,此时面色苍白的趴在山石边干呕。 同样四队军卒,三队在山寨之外,列队不动。 另外一队在手中拖着长刀的苏长山带领下,缓步走出。 “回禀统领大人,杀尽了。”苏长山长刀归鞘,向着裴声拱手。 裴声点点头,一挥手,所有军卒紧随其后,转身离开。 元康一百一十九年六月二十九日凌晨。 杀透定坪,九坪两座山寨的通江官署武卒营两百军卒,喝过永定县县令和一众百姓连夜煮的热粥,悄然启程,回归九林县。 走的时候,东方还未发白。 送出十里的冯正和,连着身后的官员乡绅,看着军卒离去,都是感慨万千。 一日夜间,来回奔袭千里,杀两座山寨三百余匪寇,救一百多百姓,屠白天河水妖。 通江官署武卒营战力之强,让周边听闻此事的江湖人都后背发寒。 要知道,通江官署武卒营的完整编制,可是三千人。 十日之后。 九林县县衙后堂,一脸惭愧的青沧城少主邵廷云看向张远。 “张大哥,青沧城不能与无涯海中妖族正面碰撞,我亲自来,是传递讯息。” “无涯海中大妖要在九林县外沧澜江上截杀青玉盟船队。” 青沧城镇守三江汇海之地,又是商贸大城,与无涯海中关系错综复杂。 邵廷云能来传讯,已经是做出艰难选择。 “我知道。” 张远点头开口,让邵廷云瞪大眼睛。 “我已经让青玉盟船队提前一日到九林县,入九林河。” “到时候关闭水闸,水妖也进不来。” 张远面色平静,话语和缓。 这话让邵廷云松一口气。 但张远接下来话语之中的杀意,却让邵廷云心中发寒。 “我已经调集通江官署武卒营,周边巡卫大营官军,总共两万,集结等待。” “郑阳郡镇抚司大军已经集结,修行宗门供奉高手三百余,都已经到位。” “三郡之地佛门与儒道修行者共两千余人,都会在九林县等待。” “等那水妖行动,已经申领好的三洲屠妖令会直接传遍三洲之地。” “我保证,不会有一条水妖能活着离开九林县。” 看向面带恐惧的邵廷云,张远轻声道:“邵兄弟,你再参谋一下,看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要不要,再从新军大营调五万战卒来?” “还有,不知这些妖族肉身气血筋骨是从青沧城售卖,还是直接在九林城这里?” “坊市如今规模还是小了些,有些大妖的价格还不够稳定,到时候也要邵兄弟你定价参考。” 第475章 北上,伏妖 邵廷云走出九林县县衙的时候,面上带着几分失神。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新城,双目之中慢慢有了精光浮现。 时隔大半年,原本一片荒滩的九林城,已经有了七八成的模样。 哪怕此时大雨滂沱,也有数以万计的百姓袒着臂膀,将厚重的砖石搭建到一排排的沿街墙壁上。 远处,连片的街市已经挂上招牌,进进出出的人潮,连大雨都拦不住。 更远处,那些高耸的仓库,一眼望不到头,已经在雨幕之中看不清。 一辆辆大车从仓库往街市,再往岸边码头,大河边上的船舶。 不说如今的九林城是沧澜江上下游位置的交易集散之地,就说此时正是夏粮交易,各方大商汇聚时候,此地的每日交易都是海量。 九林县这等城池自然比不上青沧城。 可未来的九林城,在沧澜江的商贸地图上,必然占一席之地。 “快些,快些,大掌柜说了,等这一仓库夏粮转运了,每人赏五百钱。” “不是在九林城,哪里有这般好的活计?” 赶着车架的车夫脸上都是笑意,身后跟着几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有人大口塞着窝头,有人擦着头脸上的汗水雨水。 “这连日的大雨,要是以往,江岸边早就起蛟了,现在有九林城,镇住了江中的水妖,咱张大人那是真能杀妖的,他腰间的双刀,凶。” 扛着麻包的老汉,一边踏着泥水,一边吆喝着。 起蛟,江岸边一旦涨水,常有水妖借水力和水脉激荡修行。 对于江边百姓来说,住在江边,从小到大,这等事情见过不知多少回。 九林城这边大雨也不起蛟,倒不是真的镇住了水妖,是因为九林河开凿时候,改变了水脉,使水脉穿入山川。 而在江岸边,天机道宗布设的大阵,能镇住山川。 邵廷云在大雨之中前行,身周外淡淡的水汽,将大雨雨珠都挡住,身上衣衫丝毫未湿。 大街上,如他这般的人并不少。 那一位位身穿儒袍的文士,手持折扇,步步前行,不但身上未湿,脚下更是步步生莲,一步一莲花浮现。 还有那些双手合十的僧人,低头前行,身上淡淡的金光挡住雨水。 不远处,一队穿着黑甲的军卒快步前行,这些军卒身上气血凝聚,带着淡淡的血色煞气,将身上雨水蒸腾…… “少主,九林城是真的有准备。” 跟在邵廷云身后的中年武者低头,沉声开口。 此地聚集的修行者力量,绝对不可能是常规时候战力。 邵廷云点头,继续前行。 奔踏的战马冲在雨幕之中,一队快马穿过宽阔的街巷而去。 “我陈洲商行都在观前街上,柳家已经安排了,所有洞明境高手集合。” “江上商道是我等安身立命的根本,断不得,兄弟们谁命丢在九林城外,家中妻小爹娘商行养了。” 声音远去,带着决死的坚定。 邵廷云停住脚步,转头看向那些消失的身影。 “若是有朝一日被水妖围攻的是我青沧城,会有多少人来救援?” 邵廷云面上神色透出几分迷茫,低低轻语。 他身后的黑袍大汉楞一下,想要开口,最终还是顿住。 青沧城如果真与水妖交锋,能留在城中助战的,不会太多。 各方商贾聚集青沧城是不假,可真正将青沧城当成自己家的,又有几人? 还有一点,世人已经习惯了青沧城的强大,也习惯了无涯海中水妖的强横,根本不敢参与到这等争锋之中。 九林城不同,九林城太弱,弱到连城墙都没有建起来。 没人看好九林城能抵御水妖。 所以,当张远寻求帮助的时候,无数人愿意来帮助。 九林城给太多人带来了希望,他们不愿这九林城就这般崩塌。 “传讯,等在云州的三艘渡海舟,北上,伏妖。” 邵廷云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 来九林县之前,他爷爷邵白龙给了他全权处置的权力。 …… 江岸边,滚滚滔滔的江水边,几位身穿僧衣的身影立在那。 当先金色袈裟,体型壮硕的僧人正是郑阳郡城外京源寺的主持,京墨大和尚。 他身边的,则是金光寺顶尖强者,天人境的佛门大修通远。 两人身侧,其他每一位僧人都是修为高深。 通远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山岭,那小亭之中,几位儒修吟诗作赋,好不快意。 “儒道这一次起码三位天人境来了。” “我佛门有些势弱。” 京墨大和尚摇摇头,双手缩在僧衣大袖之中,手中一挂念珠缓缓转动。 “要是以往时候,我也不赞成佛门展现实力。” 深吸一口气,京墨和尚转头看向通远与其他几位僧人:“如今时候,大势当前,我佛门不能再韬光养晦了。” 通远点点头,双目眯起。 他身后的一位灰袍僧人双手之中透着金色光晕,腰间悬一柄戒刀,目中是金光闪动:“元恒师侄从雪域传讯,雪域之地,我佛门大有可为。” 雪域。 江南白衣僧,陈洲人榜第五的元恒,在拦江与张远一战后,远赴雪域。 他不是一人去雪域的,随行还有金光寺数十武僧,还有陈洲佛门近百位后辈弟子。 他们入雪域,也将许多雪域之中见闻传回。 雪域蛮人身躯雄壮,极适合驯服为佛门护卫。 雪域之中天气极寒,非常适合熬炼佛门功法。 雪域之中不是传言贫瘠,反而有许多《雪域行记》上所记的矿脉…… “放心,陈洲还有两位苦修的佛门前辈,随时可以来援。”通远和尚淡淡开口,面上带着几分淡然。 京墨闻言,脸上露出喜色。 通远已经是天境,能被他称为前辈的,那修为战力可想而知。 看来这次佛门是会真正出力了。 “张远这家伙,以降龙掌灭妖,就是为拉我佛门下水啊……”京墨话语之中带着几分轻松。 …… 山岗之上,小亭之中的几位儒修虽然面色平静,但面前的酒盏丝毫未动。 如果是一位精修儒道的修行者在此,一定会惊呼出声。 春秋儒中顶尖人物,云台先生左丘韧。 致仕朝官,云州薛家家主薛云定。 腾洲金殿儒道供奉,白毫先生付立春。 这小亭里的每一位,都是提笔就能在下三洲掀起风雨的大儒,乃至宗师,大宗师。 “按照太岳师兄的计划,补天大计该是十年生息,十年成长,再十年聚才。” “可惜,五皇子不会给太岳师兄时间,若是天裂推进,三洲之地必然崩塌。”短须长袖的付立春面色沉郁,沉声开口。 “佛门一向安稳,如今也动起来,还不是未雨绸缪?”左丘韧看向江岸边,恰好京墨和尚回头,相视一笑。 “无论补天还是天裂,雪域都会成为我春秋儒道与佛门争夺之地。” “若不为我儒道根基,我也不会来九林县。” 左丘韧摇摇头,轻声说道。 “当初张远曾言,平定雪域,会有至少五万官职空缺,这一份诱饵,我春秋儒道就算明知是钩,也要吞下。” 小亭之中,所有人再次沉默。 “轰——” 雷霆涌动,刚微微小些的雨幕又再次遮盖天地。 大江上游,飘飘摇摇的轻舟顺着江岸边上,到九林河岔道停下。 两位身穿镇抚司皂衣的军卒快步奔行,进入九林城。 “指挥使大人,青玉盟船队已经到一千里外的封平县码头靠岸,两日之后入夜时分,直入九林河。” 第476章 朗朗乾坤,仙秦天下,不得放肆 元康一百一十九年七月十二,夜雨初停,沧澜江上浊浪翻滚。 连日大雨,让这一次的夏汛比以往更猛烈。 九林县江岸要不是有仙道阵法护持,在这暴涨的江水之前,早已崩塌。 原玉灵山坊市前方位置,一座青石露台上,几道身影背手而立。 当先之人,赫然是腾洲金殿通政使,执掌通江官署的何瑾。 现在的何瑾在整个下三洲可谓权势滔天,没想到竟然会悄然出现在玉灵山。 何瑾身边,不但有郑阳郡郡守萧然举,还有郑阳郡镇抚司司首陶景,以及数位镇守金殿强者。 “只要张远所练的武卒营合用,再熬炼两年,伐蛮之战顺利,我何瑾也能安心离开腾洲了……” 何瑾轻声感慨,让身边的几人面色变幻。 何瑾坐镇沧澜江,大势初定,就要离开? 要知道这大江通商,何瑾可是耗费无尽心血,几乎是将身家性命全都压上了。 如果何瑾能在沧澜江上坐镇十年,那不管是名声还是功绩,或者是自身修为提升,都是难以想象的。 仙秦儒道重气运,何瑾以通江之功,引民意气运加身,修行简直可以一日千里。 陶景双目眯起,看着前方江水翻涌。 萧然举转头,看向何瑾,面色凝重:“平庭兄,皇城局势,已经到这等程度?” 萧然举与何瑾乃是同门,对何瑾此人了解。 何瑾大义不缺,但行事更看重功利。 要不是皇城那边的争斗已经到白热化,凶险无比程度,何瑾不会放弃沧澜江这里的还未焐热的功劳,前往皇城。 “年前户部侍郎周昌禀奏暂缓域外天地归附,勘察九洲疆域矿产资源,之后各方资源统计,下三洲上报的资源极多。”何瑾声音平静。 这事情所有人都知道。 萧然举等人更知道,这是为抵御裂天计划,让朝堂看到下三洲不可分割舍弃。 这一年来,下三洲各方都纷纷上报资源,光是九林县周边就有数座矿藏开采。 下三洲一改之前的颓唐和贫瘠,加上即将征伐的雪域,已经展现出了极高价值。 “一个月前,内阁枢密使冯吉上书,言下三洲既然物资丰茂,完全可以自给自足,若是裂天计划推行,可将三洲游离于九洲外。” “九洲需要换新的地域,让天道昌隆,不至腐朽。” 何瑾一句话,让身旁众人心头彻寒。 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之计! 放弃三洲,换取更丰茂的三洲之地。 三洲既然有足够资源,放弃了也不至于立时崩裂。 等九洲有新三洲,天地之力提升,实力恢弘,再将这游离的三洲如同雪域和古云洲那样归附就是。 这等说辞,看上去是对仙秦最好的抉择,简直无从反驳。 可是下三洲,注定会被牺牲。 一旦下三洲被放弃,张居正的补天计划,也失了最重要的一环,整个计划只能无疾而终。 朝堂争斗不是请客吃饭,不存在相互妥协。 谁上,另外一方就得下。 若不然一方全力推行自己的政策时候,另一方使绊子,最终受损的还是仙秦,还是九洲天地。 “我会携沧澜江通商大功,带三洲物产直入皇城。” “我能帮太岳兄的,只能到这一步了。” 何瑾的目光落在前方大江上,看着那幽暗的夜影之中浩荡而下的连绵船队,身上有压抑的气息震动。 这一刻,没有人说话。 在场之人,谁不是下三洲出身,谁不是身家性命,身后家族,全都在下三洲? “来了。” 何瑾身后有人低语。 “来了。” 江岸边,京墨和尚双手合十,低低开口。 “来了。” 左丘韧站在石阶上,微微握拳。 九林河岸边,邵廷云手掌摩挲,将掌心的汗水抹去,转头看向远处山岭上背着手,面色平静的张远。 这家伙,当真不怕船队被水中妖发现吗? 要是船队被发现,所有的筹划,可都一场空。 邵廷云不知道,张远真不怕船队被发现。 因为此时他所站立的位置,乃是当初天机道宗布设引水脉阵法的核心位置。 看似云淡风轻的张远,已经将自身血脉神通运转到极致。 掌控水脉。 前方大江水面看似波涛起伏不算太大,其实水下已经翻涌如滚。 那些下游百里处的水妖,此时都缩在水底不敢动弹。 一艘艘大船向着岸边而来,九林河的船闸开启,引船队进入河道。 河岸边,无数目光紧盯,握紧双拳。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东方泛白时候,最后一艘商船进入船闸。 看着重新关闭的船闸,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张远所布置的九林灭妖计划,成了一半。 起码就算不能将水妖屠灭,商队暂时也不会有伤损。 当然,水妖不灭,船队往后就难以真正穿行沧澜江。 那沧澜江通商也就无从说起。 “小郎。” 从最后一艘船上走下的玉娘走上前,搂住张远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没事,回家了。”张远轻轻拍着玉娘的后背。 从张远传讯,直到最后一艘商船进入九林河,玉娘悬着的心才落下。 “嗯。”玉娘轻哼一声,就伏在张远的怀里,慢慢起了鼾声。 这几日,她真的是不眠不休。 张远将玉娘拦腰抱起,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孙立。 孙立点点头,手中一柄红色小旗挥舞。 大江岸边,一杆杆旗帜舞动。 上游,千艘大船缓缓而下,顺着江水,迎着初升的朝阳,一路直下。 一艘艘大船的船头上,身穿青甲的军卒,全都手持长枪,面色肃穆。 手按长刀刀柄的苏长山,身上杀意升腾。 三千通江官署军卒,三万巡江大营军卒,两万周边沿岸官府巡卫和镇抚司皂衣卫。 大军集结,扮成商船,直下九林县。 大江之中,原本涌动的水面悄然平静。 这种平静,透着压抑,让人窒息。 “来了。” 江岸边上,左丘韧手中一支墨笔握住,淡淡开口。 “来了……”何瑾看着那平静的水面,轻声低语。 “轰——” 一条十丈长的黑甲鱼妖冲出水面,向着上游的大船撞去。 一瞬间,大江之上,数以万计的游鱼沸腾。 张远面色平静,就站在岸边山岭,看着那沸腾如煮的江面。 “明王镇世,妖邪伏诛——” 江岸边,金色的佛光升起。 “朗朗乾坤,仙秦天下,不得放肆。”墨笔横空,百里山河震荡。 “杀。” 江上,一艘艘大船上的军阵集结,金红的气血凝聚,化为一片血色的巨兽。 张远抱着玉娘,将她的脸贴在自己怀里,不让那喧嚣的杀伐声传到玉娘的耳中。 前方血流成河,此处,云淡风轻。 第477章 气血贯天穹,武道开阳境! 十里宽的江面上空,横空的墨笔点化,一笔就是一座山岳砸落。 那金与墨交错的山轮带着亿万钧之重,直接砸在窜出水面的黑色鱼妖头顶。 鱼妖身躯一震,直接身躯翻滚入水中,激起十丈浪花。 一条拥有瑶光境修为的鱼妖,直接被一击震死。 儒道神通,一击之力就是山川显化。 此等手段,什么水妖也抵挡不住。 墨笔才落,另一边的佛光已经凝为巨掌,带着呼啸,轰鸣而下。 “轰——” 碧绿的江水之中,血色与金色弥漫,一片游鱼身躯浮起。 这佛光掌影丝毫不比那横空的墨笔弱,其中恢弘的气势,还更璀璨。 “佛门和儒道争锋?”站在江岸边的邵廷云面色凝重。 他已经调集青沧城船队北上,可是此时看看,自己的决定似乎还是不够大胆? 这漫天的佛光和儒道浩然之力,其中到底多少强者汇聚? 一向善于隐藏实力,韬光养晦的佛门,竟然如此张扬。 同样不怎么参与争斗的春秋儒道,也是高手到来。 为何会如此? 邵廷云想起自己离开青沧城时候,问自己爷爷,如果九林县与水妖交战,青沧城如何抉择。 当时自己的爷爷神色复杂,没有说话。 现在,他明白了。 自己的爷爷当时不是为与水妖交战而叹息,是为自己问出这句话而叹息!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朝堂掌气运,要开通沧澜江商道,敢阻碍者万劫不复。 自己竟然还犹豫,不敢与水妖交战。 自己此等踌躇,怎能执掌青沧城? “轰——” 大船之上,血色的异兽虚影一爪子拍下,江面上顿时血色翻腾。 一条条鱼妖身躯,被直接拍成两段。 逸散的妖气,将大江上的水面都遮住,与朝阳洒落的光辉相映。 “杀妖——” 千船结阵,引动风云激荡,天穹上的浩然之力与佛门金光都被牵引动荡。 仙秦天下,谁能与结阵大军抗衡? 这一刻,三千通江官署的武卒展现出了不逊于百战老卒的气血煞气。 外人自然不知道,这三千战卒之中,许多都是从曾经天外征战的老卒之中抽调征召。 “杀妖——” 大江边上,有高呼声音响起。 持着长刀的江湖武者,商队护卫,家族高手,全都踏浪而行,冲入奔腾的江水之中。 这些散落的武者一层层冲击,好似拉网一般,将那些被斩杀的水妖拖着,往岸上送。 江岸边上,那些身形健壮的百姓早就准备好,用平日装载泥土砖石的车架,将鱼妖驮着,往广场方向送。 广场上,从各地召集来的刽子手,屠户,还有些不擅长水战的武者,开始将这些水妖身躯切剥。 张远抱着玉娘,坐在山岗上,仿佛面前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一刻,他心中无比宁静。 他身上的气血,真元,神魂,都仿佛沉寂。 但是外人不知道的是,此时他体内所有的力量都在激荡澎湃。 他的脑海之中,一道道金色的身影穿梭,仿佛要化为实质。 披风刀法。 镇岳拳法。 白虎刀法。 …… 曾经修行过的武道都如同一颗颗金珠破碎。 白虎啸野神通。 山岳万钧神通。 两道神通之外,又有神通力量汇聚。 这神通很奇异。 不只是武道神通,而是与张远自身的血脉神通相合,与肉身力量相合。 也直到此时,他方才明白,为何那些武勋家族会有血脉传承。 血脉传承,就是强者凝聚的神通,从自身血脉流传到后辈。 也就是说,他张远的血脉神通,本就是属于修行神通的一种,只不过先辈已经将所有的路铺好,让他有了顺着前人之路前行的机缘。 “吼——” 大江之上,一声怒吼传彻。 一头黑鳞大鱼身影冲出江面,身躯化为持长刀黑甲大汉。 妖气震动,随身缭绕,身悬半空,如踩祥云。 这是一位天境大妖。 不单是天境,还已经是超越了六境天权的大妖。 “七境巅峰?”玉灵山上,何瑾身侧的陶景握拳,面上露出战意。 七境天玑,他也是。 但他也不敢说能与一位天玑巅峰的大妖交手不败。 这大妖可是从无涯海来,背后也有莫大传承。 “说实话,今日局面,换任何一人来,恐怕都撑不住啊……”站在何瑾另一边的萧然举轻声开口,话语之中带着感慨。 哪怕是他萧然举坐镇九林县,都做不到今日这样调动周边各方势力。 佛门,早看好张远,甚至入股青玉盟。 儒道,那三位坐镇的天境大修,其中两位都与张远牵连不浅。 周围各方江湖势力,有几个不被张远的沧澜猛虎之名压服? 就连青沧城,也是因张远的交情而来。 今日这等各方汇聚,斩妖除魔的盛况,换一个人能做到? 何瑾点点头,目光投向那大妖下方的江水方向。 “七位天境大妖,要说背后没有一方大势力参与,我何瑾不信。” “仙秦九洲,敢如此乱国策朝规之人,当真是自寻死路。” “今日之后,朝堂必然要死至少一位战侯,几位四品朝官,才能交代。” 紧握双拳,何瑾双目之中杀意激荡:“此战之后,镇海侯会动了吧?” “轰——” 前方,大江上那旋绕的妖气冲开佛门金光,撞在横空的墨笔上,将墨笔撞退。 六道大妖身影同时冲出水面,纵横的妖气席卷,让江岸边的水浪冲上十丈。 江面上的大船被水浪逆冲,其上的战阵都要崩塌。 江水之中,至少三百化形大妖冲出。 化形之妖,起码都是洞明境界。 那等妖光冲霄的景象,简直遮天蔽日。 “七尊天境大妖,三百化形海妖,无涯海,这是疯了吗……”邵廷云只觉浑身发寒,目光紧盯前方江面。 七尊天境大妖入沧澜江,入九洲腹地,镇守入海口的青沧城罪责难逃! 直到此时,邵廷云才庆幸,青沧城有大军集结,有渡海舟来此地。 只要他邵廷云今日在九林城外死战,甚至战死在此地,青沧城是不是就能少几分罪责? 邵廷云握紧双拳,身上有着浑厚的气血之力激荡。 他额头眉心的金色龙鳞透出血色,其上有一条龙影浮现。 “吼——” 龙吟之声响起,邵廷云背后一条百丈天龙虚影轰然而出。 其身躯之上,也片片龙鳞透出金光。 “少主,少主觉醒血脉之力了!” 站在邵廷云背后的几位青沧城修行者,都是瞪大眼睛,面上全是惊喜。 大江上,那当先踏出江面的黑甲大汉双目之中透出无尽恨意,长刀指向山岭上盘坐的张远。 “杀!” 一声长吼,其身躯率先化为一道黑色虚影,长刀握住,向着千丈外的张远冲来。 随着这一声怒吼,另外六位天境大妖,还有三百化形水妖几乎瞬间冲出。 “杀!” 大船之上,苏长山一声长喝,腰间长刀出鞘,飞身冲入激浪翻涌的大江。 “杀——” 一位位战卒飞身踏浪,向着那逆浪而来的水妖冲去。 江岸上,薛云定手中,一卷青色的书卷展开。 左丘韧收起墨笔,掌中一块金色的砚台握紧。 付立春将青衫收束,手中一根青色洞箫缓缓指向江面。 另一边,通远和尚双手合十,背后金光闪耀。 他身侧,两位眉目低垂的老僧,看上去垂垂老矣,只是那开合的双目之间,全是让人无法直视的金光。 “轰——” 妖光与浩然之力,与金光撞在一起。 付立春与薛云定身躯一震,脚步往后退。 左丘韧手中的砚台化为百丈,轰然砸下,将三道天境大妖全都砸进江水之中。 通远和尚浑身震颤,身上袈裟破碎。 他身后的两位老僧则是面色淡然,抬起的手掌,隔空金光将三位天境大妖压下。 “刺啦——” 长刀斩开风云,黑甲持刀大汉身形冲过千丈大江,往张远而来。 邵廷云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背后长龙虚影咆哮而起。 “青沧城邵廷云在——噗……” 话未说完,那黑甲大汉身形一闪,一步踹出,将邵廷云凝聚的长龙身躯踏碎,引动邵廷云一口鲜血喷出。 借一踏之力,黑甲大汉身形直上山崖,长刀举起,朝着张远当头斩落。 坐在原处的张远想抽出托玉娘的右手,手掌才动,玉娘埋在他怀里的脸轻轻摩挲,又埋进去。 张远轻笑,右手不动,将左手松开,压到腰间,缓缓抽出腰间的雁翎刀。 他抬头,看向那当头斩落的长刀。 这一刻,他双目之中的璀璨,映照初升朝阳! 一瞬间,方圆百里天地,风云激荡! 云从龙。 风从虎。 龙虎齐聚,风云跌宕! 金麟本是池中物。 一遇风云便化龙! “轰——” 张远背后,浩荡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气血贯天穹,武道开阳境! 第478章 沧澜江上,张远杀伐之力第一! “开阳境!” 玉灵山上,陶景双目之中全都是溢彩。 “他领悟第三道武道神通了!” 之前陶景才来九林县,嘱咐张远,领悟第三道武道神通之后,再踏入开阳境。 此时张远展现开阳境的修为,必然是已经领悟第三道武道神通。 握紧双拳,陶景面上的笑意已经无法压制:“三十岁前,三道神通,这小子去皇城都能搅动风云。” 就算是皇城之中,天骄无数,那些武勋家族从小熬炼后辈,皇族之中更不缺宝物,不缺功法,可能三十岁前凝聚三道神通者,能有几人? 陶景一路看着张远成长,此时感同身受,怎不惊喜? “三道神通,张远未来不可限量。” “开阳境,也难以抵挡天玑妖族吧,”萧然举手中托一方大印,看向何瑾,“你出手不便,我出手?” 以萧然举身份,借郡守大印之力,九境在前也能一击镇压。 何瑾面色平静,轻轻摇头。 “左丘韧不就在那,还有佛门那两位,都是能轻易压制天玑境的。” 左丘韧是儒道大宗师,修为精深,说不定已经是九境。 至于佛门,那两位也是坐镇下三洲,修为强横的强者。 今日这局面,张远要是还能被大妖伤到,那佛门和春秋儒道的颜面就不要了。 当然,张远今日要是伤了,何瑾就能调集大军,再横扫一遍从沧澜江入无涯海的数万里商道。 正如萧然举所想,何瑾此人,行事功利。 “他能挡得住吗?”大江岸边,手中洞箫上金光闪动的付立春沉声开口。 他身旁,薛云定双目眯起,手中书卷浮现浩然之力。 他可是玉娘的爷爷,怎么也不能看着玉娘和张远被那大妖所伤。 左丘韧手中金色的砚台上,三颗金色星辰闪烁光辉,其上两个金色大字流转玄奥的光影。 “那小子一直坐在水脉阵眼上没挪屁股呢。” 左丘韧面上带着笑意,声音之中全是感慨:“当时开凿九林河,祭文是我写的。” 祭文。 左丘韧的话,让薛云定和付立春面上露出笑意。 “轰——” 山岗之上,张远背后的开阳烟柱凝为血色猛虎。 巨虎站在山野上,双目透出睥睨天下的傲然。 第一道神通,白虎啸野。 神通才显,张远身上的气息已经翻涌,背后气血与真元化为一尊山岳。 第二道神通,山岳万钧。 此时,黑甲大妖的长刀已经当头斩来。 那呼啸的罡风,分明已经斩破空气,引动天地震动。 天玑境,巅峰。 “轰——” 张远身后,第三道身影浮现。 一条金色长龙,盘旋而出。 这就是张远的武道第三道神通,虎踞龙盘。 龙虎之力汇聚,引动自身血脉与武道神通之力相合。 张远之前只想如徐厚阳一般,创出自己的武道神通。 之前也有了眉目。 但就在刚才,他终于福至心灵,完全参透。 他自身的优势,根本不在于急于创造功法战技,而是将自身的力量融合。 血脉之力,神通之力,武道战技,还有那天龙之力。 甚至隐藏不动的妖力,魔气,乃至于浩然之力和佛门功法神通。 仙道通玄箓,飞剑之术。 这么多的护道手段,还未纯熟合一,还未真正掌控自身大道,就想着创造自己的功法战技,终究都是空中楼阁。 徐厚阳的路,是错的。 深挖自身,才是无上大道。 瞬间的明悟,让张远万道归一,心境提升,大道感悟也直接提升。 这才有他修为晋升,直上开阳。 开阳境,是武道强者展现自身强横,是气血澎湃,是张扬如烈阳的层次。 张远此时,三道神通齐出,就是如烈阳当空。 “轰——” 龙虎山岳之影合一,撞向那黑甲大妖的长刀。 虎踞龙盘,龙虎之力,以山岳之影相合,可镇山川,可拿日月! 张远的第三道神通,拥有的是无铸巨力! 虚空之中仿佛禁锢,长刀刀锋闪烁光华,一寸寸前行,将面前空间撕裂。 “蝼蚁。” 黑甲大汉咬着牙低吼,长刀前压。 就算是神通又如何? 三道神通,就能抵挡他七境天玑巅峰的大妖? 他可是无涯海中七境大妖,同阶之间堪称无敌,会连区区三道神通都破不掉? 长刀之上光华闪耀。 “宝兵。”山岭之前,左丘韧皱眉。 “那是一件妖族宝兵,能承载大妖之力,堪比仙道法宝,儒道儒宝。”通远和尚身侧,白须老僧轻声开口。 长刀上的光华大盛,刀锋破开猛虎虚影,撞碎山岳之影,斩断长龙身躯,到张远头顶。 那刀,夹带风雷。 “轰——” 张远身后,本消散的长龙,巨虎,山岳,再次浮现。 随之而动的,是雷光与水光。 第四神通,水龙吟! 张远不是领悟了三道武道神通,而是领悟出第四道武道神通! 这第四道神通,是以水脉神通为根基,结合肉身天龙之力,再汇聚雷霆之力而成。 水龙吟神通并不是真正的武道神通,而是半武道,半仙道。 这神通一半以雷霆力量攻敌,一半以水脉之力滋润自身。 如此一来,只要立足水脉汇聚之地,就能保证自身处于不败之地。 前三道神通是攻伐,第四道神通,是守护! 水龙旋绕护持,张远怀中的玉娘睡的传出微酣。 方寸内安宁,方寸外炽烈! “昂——” 悠长的龙吟,让人热血激荡。 张远身外,水光洌滟。 神通重聚,雷光激荡。 长刀斩落,撞碎龙虎之影。 下一瞬,龙虎再聚。 水龙吟神通加持,水脉力量无尽,神通便能不碎。 “第四道,神通。”陶景握着双拳,面色涨红。 他知道张远的悟性高。 他一直看好张远,当成弟子看,当成弟子教导。 他没想到,张远竟然能给他这样的惊喜! “四道神通,皇城之中也能人榜前三十。”何瑾面上神色缓和,多出几分笑意。 “第四道神通,要不是他出身庐阳府,我都要将他当成皇城大族嫡传。”左丘韧看着那水光无尽,龙吟虎啸的山岗,轻声低语。 他身旁的付立春和薛云定也是一脸感慨。 下三洲中,他们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天骄人物。 “嘭——” “嘭——” “嘭——” 张远身外的光幕层层破碎。 水龙之影层叠激荡。 那斩落的长刀,已经到寸寸难进地步。 手持长刀的黑甲大汉面色难看至极。 “清海无涯,乾坤借法——” 一声长吼,黑甲大汉背后一条蛟龙虚影浮现。 这龙影独角四爪,满身黑鳞。 黑蛟一族,无涯海中王族之一! “黑蛟一族逆入沧澜江,这是想要亡族灭种吗?”玉灵山上,何瑾一声长喝,头顶云涛翻滚,化为遮盖千里的漩涡。 四品通政使,执掌通江官署大权,一言能镇千里天地。 何瑾一言,整个大江上的风浪瞬间平息。 黑甲大汉双目透红,转头看向玉灵山方向,面上杀意汇聚。 “借法,断脉,本尊要让这些蝼蚁见我无涯海蛟龙一族威严!” 声音落下,本被压在江中的六位天境大妖全都飞身而起,身上妖气向着黑甲大汉汇聚,让其背后黑蛟凝实。 江中那三百化形妖族,散落的水妖,身上妖气都开始升腾。 “阻敌!” 从水中踏出的苏长山一声喝,再持刀冲入水中。 通江官署武卒营的战卒毫不犹豫,再冲入水,搏杀水妖。 “黑蛟一族……” 通远和尚微微沉吟。 无涯海中霸主之一,族群之力强横。 得罪这样的族群,值得吗? “轰——” 借水妖之力加持,黑甲大汉手中刀光更胜之前。 他长刀举起,返身向着张远再斩而来。 张远抬头,左手雁翎刀横握,刀锋上一道淡淡的刀芒流淌。 “区区孽龙,也配在我面前使刀?” “让你看看,什么才是刀。” 张远左手长刀抬起,一刀斩出。 “轰——” 龙影,虎影,山岳,雷云,相合。 头顶,千里云涛。 身前,八万里沧澜江。 天地之力。 聚于一刀。 这刀,锋芒盖过朝阳。 这刀,锋芒万丈。 张远不只是开阳境武者,腾洲天骄,领悟四道神通。 他更是帝王钦点的沧澜江通江官署武卒营从五品指挥使,五品散骑郎将。 大江之上,何瑾权势第一。 沧澜江上,张远杀伐之力第一。 第479章 天龙之力,吞噬进化! 身上皂衣,手中雁翎。 这是皂衣卫安身立命的本钱。 张远从还没有雁翎刀高的时候,就开始摸雁翎。 一柄刀,在大妖手中,是兵器。 在张远手里,是命。 一刀斩出,张远心头反而沉静无丝毫波澜。 此时的他不是什么五品郎将,也不是什么指挥使。 他只是个刀柄在掌心早磨过一层层老茧的武者,一个将几种刀法修到骨子里的武者。 正如他所说,论刀法,面前的黑甲大妖还不配。 “铮——” 长刀震鸣,万丈刀锋一斩而下。 八万里大江,浑厚无尽的水脉之力,加持在长刀上随着刀锋上的刀芒斩落。 天地大势,尽在一刀! 这一刻,张远仿佛身化金甲战将,持刀横空,一刀斩落。 “武道金身……”山岭边,京墨和尚轻声低语。 张远身上那一闪而逝的虚幻金甲之影,分明就是武道金身的雏形。 大势,天罡,神通,金身,张远的武道战技修行,已经到了难以想象层次! 当初那个在京源寺中穿一身皂衣的年轻人,已经成为可镇一方的真正强者! “金身,金身!”黑甲大妖此时已经身躯被禁锢,身后黑蛟身躯扭动,双目之中全是赤红。 “轰——” 万丈刀光与黑甲大妖的长刀撞在一起。 张远斩落的刀光看上去璀璨,可真正碰撞,却刚柔之间尽都是转换。 黑甲大妖身躯外,一道道刀光穿刺,炸裂,将其身躯扎穿。 那黑甲蛟龙身躯扭动,满身的鳞甲寸寸碎裂。 这就是张远借天地之力,斩出的一刀。 世间有什么样的大妖,有资格承受八万里沧澜江加身之重! “嘭——” 百丈龙身砸落大江,身躯在浪头上起伏。 七境巅峰,无涯海中王族大妖,竟然接不住张远一刀,直接被斩碎神魂,碾压身躯,筋骨碎裂,掉落大江。 这一刀,让整个大江上下全都寂静。 如此一刀,恐怕就是九境大修到来,都不能抵挡吧? 江岸边,那些佛门高手微微转头,看向张远方向,目中透出一丝敬意。 江水之中翻滚的那些江湖武者,还有后方九林城的江湖人,全都抬头,看着那持刀身影。 沧澜猛虎,一刀之威,可斩蛟龙! “这家伙的身躯,是铁铸的吗……”陶景身后,从腾洲镇守金殿来的黑袍老者摇摇头,轻声低语。 仙秦朝堂掌控天地气运,那等大道之力加身确实能斩天裂地,山岳催碎。 可这等力量,也不是谁都能驾驭。 没有足够神魂之力,那力量无从掌控。 没有足够武道修为,战技修行,力量无法转化为实质。 最关键,这等力量加身,身躯如果支撑不住,根本都斩不出这璀璨恢弘的一刀。 “肉身熬炼,下三洲中,这家伙能排在前头了。”陶景轻笑,目中带着欣慰,看向水浪渐渐消减的大江。 天玑境大妖被斩,从无涯海来的水妖没了统领,再无战意。 那几位天境大妖,都将头缩到水力去。 张远身上炸裂的金光消散,身外水龙之影缓缓淡去,他手中长刀也悄然归鞘。 “所有瑶光之上水妖擒拿镇抚司大牢关押。” “瑶光之下,气血筋骨分割,神魂祭奠水脉山川。” 张远的声音响起。 三千水妖,裹挟同来的未开灵智水中妖兽近万,张远一句话,就决定了它们的生死。 瑶光境之上,擒拿镇抚司大牢,不管是往后感化归附还是充军,都有可用之处。 至于瑶光之下,杀尽。 “诺!” 大江之上,有高喝之声响起。 血色的煞气战兽身躯再聚,战船相连,水上战阵带着碾碎面前一切的气势,轰鸣前冲。 水中那些化形之妖已经胆寒,全都四处逃遁,不敢接战。 山岗上,金色的浩然之力与佛光冲天,砸落在大江上,让江水阻断。 嘴角带着一丝鲜血的邵廷云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挥。 远处水面上,庞大的渡海舟滚滚而来。 今日无涯海中妖族尽灭于此,青沧城就无需承担多少罪责。 张远救了九林城,也救了青沧城。 “成了……” 玉灵山上,背着手的何瑾轻声开口,话语之中透着无限感慨。 萧然举点点头。 没有人知道,何瑾话语之中这一声“成了”,是说今日灭妖成了,还是说通江官署的武卒营成了。 或者,是说沧澜江的通商大计,成了? ———————————— 九林城外江上的灭妖一战,绵延五日,江水全都红透。 江岸边,水妖尸身堆积如山。 许多武者因为妖气和煞气冲撞,不得不在岸边休整。 就连大江上的武卒,军阵都几次崩溃。 杀疯了。 这一战,无涯海七位天境大妖被斩杀五位,只留两位,一位被佛门驯服,化为护法妖兽,一位被擒拿,送往腾洲镇抚司。 其他天境之下的水妖,瑶光境之下,被屠戮一尽。 瑶光境之上的,一个个被锁住身躯,拖上岸边。 战场拼杀不是请客吃饭。 哪怕是佛门大修,儒道强者,出手时候都是狠辣无情。 两位佛门前辈,一手降龙掌,将一位天境大妖身躯直接打爆,逼得另外一头大妖吓的臣服。 儒道大宗师左丘韧更是展现什么叫大宗师,一手《沧澜赋》一字千钧,硬生生将三头天境大妖砸死在江底。 那字字如山的恢弘澎湃,那一言一句,天地震动,金光照彻天穹的气魄,阻断江河。 参与这一场厮杀的江湖武者,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仙秦朝堂煌煌天威。 九林县镇抚司司首张远一道奏疏,腾洲镇守金殿灭妖令至,军伍,儒道,佛门,周边江湖势力全都闻风而动,人人争锋。 仙秦,就是天下。 这一战,那鲜红的江水绵延千里,让下游陈洲的江湖人吓破了胆。 当初张远入陈洲时候,多少人想将其性命留下。 那位杀神那时候要是真的抽刀杀人,陈洲江湖是不是要被杀空一半? 大江之上杀声滔天,张远却已经躲在县衙后的小院之中闭关修行。 静室之中,盘坐的张远身上气血激荡,妖气与真元交错。 他的脑海之中,一条金黑色的蛟龙才冲出,就被他身上的天龙气息直接撞碎。 “嗡——” 他身上,一片片龙鳞浮现,双目之中,有金色的龙影盘旋。 天龙之力,吞噬进化! 这是张远斩杀强敌之后,反哺之力入体最舒服的一次。 那黑蛟大妖的力量才冲入身躯,就被天龙之力吞噬掉。 张远的骨髓之中,原本的血脉金珠上金色的流光汇聚。 金色的龙影,在他的身躯之中穿动。 龙族靠吞噬同族血脉进化,别说是一条黑蛟,就是再来两条,也会被吞干净。 …… 一道道记忆画面在张远的脑海之中展现,号称九洲之外无极之地的无涯海,也展现在了张远面前。 碧海无边,水浪滔天。 水中妖族的圣地,水脉力量汇聚的源头。 那肆意遨游,翻云覆雨,引水脉力量修行的畅快,引动张远身上神通力量缓缓震动。 “掌控水脉神通,还能有第二重?” “血脉神通,传承觉醒只是开始?” 第480章 荒原,秘密任务 蛟龙一族的血脉神通也有掌控水脉力量的传承。 这黑蛟的记忆之中,就有修行水脉妖法,掌控水之力量的各种画面。 感受着因为海中大妖修行画面而激发的水脉神通,张远面上露出惊喜。 他以为血脉神通就是血脉神通,没想到觉醒神通,还能不断修行。 血脉神通,也有可能化为更高层次! 本以为武道神通与血脉神通是不一样的,现在看,其中确实有共通之处。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的武道神通,其实也可以晋升更高层次? 张远回想自己的修行,在九林城外山岗上斩出的一刀,聚合天地之力,水脉力量加持自身。 那种水脉力量好似自己显得血液,蒸腾鼓动。 看来不管是自己领悟的四道神通,还是血脉传承之中的两道神通,都还有提升到更高层次的可能。 武道金身,并非是直接以神通之力凝聚。 踏入开阳境,神通之力感悟更深,还能再进一步。 一尊天玑境大妖的记忆,一尊无涯海中大妖的记忆,让张远眼界又是不同。 “天境之上,无涯海之主……” 脑海之中画面,让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无涯海霸主,能力压蛟龙一族的龙鲸族,每一条都身如山峦。 这等海上巨兽,身躯之力已经超越九境。 因为血脉力量太强大,龙鲸一族无法化形,或者说不敢化形。 此等大妖化形时候引动的天地之力,所化雷霆绝对恐怖。 龙鲸一族只能以神魂化身出现,掌控整个无涯海。 黑蛟大妖的记忆之中,展现出完全不同的无涯海,这片九洲之内,又在九洲之外的无尽大海。 张远曾神游天外,遇到过能斩杀天龙的强者。 对于世界之大,修行道途之长远,他早已经有感悟。 此时再看那山峦一般的巨大龙鲸,也不觉得多震撼。 眼界,决定境界。 …… “小郎。” 张远睁开眼时候,玉娘关切的上前。 本来玉娘要陪张远闭关的,但张远让她处理青玉盟事情。 那进入九林河的商船,城中斩杀洗剥的那些水妖,还有各方来的强者,都需要安排。 孙立等人的资历还是太浅了。 张远不在,能应对这么多事情的唯有玉娘。 玉娘是青玉盟大掌柜,各方商队都听她的话。 玉娘是张远的妻子,那些江湖武者,也不敢不敬玉娘。 至于佛门和儒道的强者,薛云定不就是玉娘的爷爷? “城中如何了?”张远将玉娘身躯搂住,感受着温软,轻声问道。 “青沧城又有两艘大船到来,这次船队能直入青沧城,甚至从青沧城转道往徐洲。” “邵廷云亲自出面,答应所有的水妖血肉筋骨,青沧城帮助转卖。” 伏在张远怀里,玉娘将这几日城中事情讲述出来。 佛门在灭妖之后就离开,不过留了些武僧在九林城。 他们可是得了一尊天境大妖做护法兽,也不亏。 就算因此被拖下水,往后要直面无涯海的妖族,佛门也要认了。 儒道众人离开的迟些,左丘韧还特地在县学讲了两天课,直到沧澜江下游消息传来,薛云定等儒道大修才离开。 “青沧城城主邵白龙出青沧城,直入无涯海,一剑杀三位九境大妖。” “私放大妖入沧澜江的东云侯曹迁畏罪自杀,曹家爵位剥夺,后辈子弟罚天外充军。” “徐洲风林郡,兆和郡郡守去职,镇抚司司首到主司以下,全部下狱。” “何瑾大人让我问你,有没有兴趣去徐洲。” 徐洲,中三洲之一。 没去过中三洲,不知天地之力的差别。 张远去过梁洲,感受过那等天地之力浓郁包裹的感觉。 “小郎,你有何打算?” 玉娘抬头,看向张远。 “此事再看吧,等明年三洲伐蛮开始,何瑾大人估计就要功成身退。”张远摇摇头,手掌摩挲,让玉娘的眼中化为秋水。 “我该拿的功劳已经拿了,也要给其他人让位。” 九林县也好,通江官署武卒营也罢,看上去是张远的根基,其实并不是。 他张远的根基是手中雁翎刀,是镇抚司升迁之路,是以功勋换官途的通天之径。 只要他张远能修为提升,战力横行,在镇抚司中步步高升,身边就能聚集越来越多的强者,越来越多的势力依附。 双目之中闪动精亮深邃,张远的手掌轻轻压下。 “呜……” —————————————— 元康一百一十九年八月初九,玉娘亲自带着青玉盟船队缓缓离开九林县,往下游去。 他们会往青沧城之后,一部分往徐洲,大部分重回九林城。 那时候,陈洲秋粮,云州云锦,庐阳府的布匹,几乎沿沧澜江周边的商贸,都会汇聚九林城。 可以想象,定然又是万舟汇聚的盛况。 一场交易后,往下游去的船队,往上游直入均洲的船队,会经行今年最后一场交易。 这些事情张远不会管,都是玉娘安排。 就是前几日玉娘盘算青玉盟如今身家时候,那数字让张远有些失神。 说实话,以他张远当初的皂衣卫身份,一万年都挣不到玉娘所说的零头。 “李靖快跑,上学要迟到了。” 张远踱步走在青石道上,前方孩童呼喊传来。 几个八九岁孩童背着书包,在大小车架之间穿梭。 看到张远,其中领头的孩童停一下,喊一声“干爹”,然后又奔行往县学方向去。 奔在后方的女童停住脚步,看着张远笑。 “妞妞,过几日你孙立哥哥定亲,我带你去喝喜酒吧。”张远背着手,轻笑开口。 妞妞。 当初那个在镇抚司营首都尉试炼时候,张远救下的小女娃。 她一家人都被匪寇杀了。 她曾被临阳郡抚孤馆带走。 张远知道抚孤馆带走的孩童,大多会被培养出镇抚司中黑衣卫。 上一次见陶景时候,张远开口,陶景没有反对。 于是妞妞被送到九林县。 九林县现在也有自己的抚孤馆。 主持抚孤馆的是县丞范明尘。 妞妞点头,跟着李靖他们往县学方向去。 李靖,李可成家大老大。 李家在九林县买了些铺子,李靖被带来,在九林县县学上学。 他还拜了张远做干爹。 她妹妹轻雪,也认了张远做干爹。 李家并不知道,李可成的神魂还活着,就在郑阳郡新军的铁甲战兽营。 大街上,看到张远的百姓和武者都躬身施礼。 就算张远没有架子,可他现在的身份,已经让许多人敬畏。 到县衙旁边的小院,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音传来。 张远走进小院,左俊放下手中锤头。 “远哥,这柄刀差不多了。” 左俊出身郑阳郡三十六世家的左家,不但是武道精英,更是热衷炼器。 左家本也是郑阳郡中锻器家族。 左俊在郑阳郡炼器堂供职,算是魏林的得意助手。 这次九林县得了许多水妖身上的灵材,魏林安排左俊来九林县,收拢物资。 刚好,那柄黑甲大妖手中的宝兵,张远让左俊出手重新锻造,到符合他使用为止。 左俊这两年的炼器手段也确实有了极大长进,连这等大妖使用的宝兵都能改造了。 接过左俊递过来的长刀,张远挥舞几下,点头道:“再过几年,郑阳郡炼器堂交给你执掌就没什么问题了。” “有没有想过,去新军炼器营历练?我可以跟洛先生打个招呼。” 新军炼器营执掌是洛廷,那位洛先生可是青玉盟的股东之一。 听到张远的话,左俊点点头,拱手道:“魏先生也是这般说,不过我的炼器手段还差些,等再熬炼两年吧。” 听到他的话,张远也没有再说什么。 新军炼器营那是赚功勋的地方,留在后方炼器堂,总少了些军功。 不过张远知道左俊性子,不怎么在乎这些。 此处小院之中不但有炼器炉,几位炼器工匠,还有好几位青药谷的丹师。 林羽堂安排了青药谷弟子在九林县,帮助张远提升那些武卒营战卒的修为。 孙立等人修为能提升极快,少不了每日的汤药和丹药。 “张大人,您说要带去庐阳府和郡府的特产准备好了。” “就是,这上千斤特产,是不是太多了些?” 指着一旁堆满大车的一个个木盒,留着短须的青药谷弟子面上露出几分犹豫。 “谷主说了,青药谷的名声被大人的特产败坏太多,让我们别为你炼制这些玩意……”另一边的青药谷弟子也是低着头开口。 “林羽堂他自己敢当我面这么说?”张远摆摆手,指着那些木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青药谷那时候要不是靠着这些宝贝,早被灭了。” “名声,什么名声?” “你们青药谷弟子走在大街上,谁不争着往家里拉?” “都装车,这两日再炼制些,药效要猛一点的,我送人。” …… 三日之后,两辆大车,十几匹战马踏出九林城,往庐阳府方向去。 两辆大车之中,一辆车上装满特产,一辆车上是端坐的张远,和一脸好奇的妞妞,李靖。 那些骑乘战马的,是孙立等一众从庐阳府一路追随张远的少年。 车马奔行,到夕阳落山前,已经到庐阳府城外。 夕阳下,几道身影立在那。 孙泽。 陈梁。 李长卫。 张立武。 孙立等人策马冲过去。 张远从车架上走下,看着这些肆意奔行的少年,面上露出轻笑。 千山踏尽,归来仍是少年。 “小子,现在是大官了,酒量长了没有?” “甲四队现在是甲一队了,可惜少了个弓手。” “今晚咱去花船怎么样,我家娘们难得批了假。” “算了吧,腰不行了,家里都喂不饱……” …… 在丁家巷住一晚,张远参加了孙立与金家小姐的婚礼。 孙泽只是镇抚司中旗官,要是按照从前,孙立怎么可能娶到金家小姐? 但孙立现在是张远身边得力干将,金家看好的是他的未来。 孙立的婚礼,不但庐阳府头脸人物来参加,连郑阳郡中不少势力都派人来。 郑阳郡第一武道世家夏家,送来丰厚贺礼。 三江帮副帮主陈大田,亲自带着一众兄弟来。 一日之后,张远悄然与涂皓一起离开庐阳府。 “这次的秘密任务是金殿直接下达,点名你我去。” “出使荒原。” “三洲金殿不想在全力攻伐雪域的时候,背后有荒原荒蛮侵扰。” 车架之中,涂皓看着张远:“主使官是从皇城来的,叫张载。” 第481章 皇城天骄,荒蛮强者 皇城书院张载,号横渠先生。 张载出身皇城张家,在皇城书院教书。 这位横渠先生曾在皇城外言,读书为明万世之理,为万世太平。 哪怕是远在腾洲的张远,也听说过这位横渠先生之名。 “皇城张家顶尖人物,荒原荒蛮一族,需要这位前来?” 张远看向涂皓,低声开口。 荒蛮虽然是下三洲,乃至梁洲的大患,但在朝堂之上并不被看重。 仙秦九洲,大患是天外战场的万域异族,是天外邪魔。 九洲之地,都是小患而已。 “当年国相张天仪一手刻刀一手剑,一手秦律,一手秦法,杀出来的国相之威。”涂皓看向车窗外,目中透出几分迷离与崇敬。 “张家这一辈中,张居正之才不逊先祖,但资历浅了些。” “张家要助他登国相位,需要一件大功。” 涂皓神色虽然平静,但面上透出的激荡,双目之中闪动的精亮,显露出他的心潮澎湃。 原本的仙秦朝堂是两位天官争夺相位,杜如晦与李牧云都引动天下大势交错。 谁都没想到,这三两年来,兵部侍郎张居正后来居上,竟然入阁为相的呼声,超过两位天官。 只是现在张居正还不是兵部尚书,离着国相之位还差一层。 张家这一次出动大儒张载,平荒蛮之患,就是为了助踏上张居正兵部尚书位置。 一旦张居正成为兵部尚书,那就是三位天官夺相位。 张家故旧无数,张居正之才世人皆认,那时候定然是天下风云汇聚皇城。 张远点点头,盘坐车厢,身上气息慢慢沉寂。 涂皓背后是萧然举,萧然举是借何瑾之力成为郑阳郡郡守。 何瑾,是张居正变法的马前卒,是明显的挺张一派。 估计让涂皓去随张载出使荒原,是萧然举他们的意思。 能有机会接近皇城书院大儒张载,这是一场机缘。 但是点名张远,这是什么意思呢? 三日之后,马车入荒原。 再入荒原,哪怕正是夏末时节,依然入眼枯黄。 张远上次来荒原,是带着陈鸿等人杀穿荒野直入梁洲,然后再杀回来。 说到陈鸿,他放弃了今年的官试。 他要直入皇城,参加皇城殿试,成为六部属官,一步登天。 不是他狂妄,而是他真有那个本事。 到玉川书院半年,陈鸿教导的学子,参加官试,有三十二人取中。 如今玉川书院的学子已经到五千多人,成为下三洲第一书院。 …… “庐阳府涂皓,九林县张远,见过横渠先生。” 一座荒岭之前,张远与涂皓一起躬身。 两人身前,是身穿青色暗纹儒袍的清瘦老者。 老者长须及胸,面容亲和,看向张远和涂皓,轻笑点头。 “萧然举的弟子,他亲自来见我,说你之才不在他之下。” “当年他在我座下修行儒道时候,虽然天资一般,但有几分执着刻苦。” 横渠先生张载,萧然举当年在皇城书院读书,曾在张载座下修行。 涂皓没想到自家老师亲自举荐,一时间面上全是感激。 张载转头,目光落在张远身上,面色慢慢化为沉吟。 “张远,有机会,你往我皇城张家祖祠一趟。” “庐阳府张家这一脉,有可能与皇城张家同源。” 与皇城张家同源,岂不是意味着,张远可能是国相张天仪之后? 张远也有皇城世家的血脉传承? 涂皓看向张远,目中闪过惊异。 不远处,几位身穿武袍的青年目光投到张远身上。 “张远有机会去皇城,定然去一趟。”张远躬身,沉声开口。 他虽然不在乎皇城张家身份,但他也想弄明白,自己这血脉传承,是不是来自张家。 张载背着手,笑着点头,看向一旁方向。 “皇城赵家天骄,地榜一百三十三,赵盈。” “皇城孙家天骄,人榜九十七位,孙连生。” “雍天洲屠家屠振。” “张家张水鸣。” 随行的每一位,都是皇城,或者是雍天洲的精英天骄人物。 “这一次出使荒原,为不引起荒蛮警觉,随行没有天境。”张载看向身边众人,笑着道:“不过在老夫看来,诸位之力,不逊天境。” 这一句话,让身边这些天骄精英身上层叠战意激荡而起。 “先生放心,赵盈必护先生入荒原。” “孙连生全力护持,绝不怠慢。” “先生,屠振效死力。” …… 出使队伍总共近百人,一位使者,两位三位副使。 主使张载,皇城书院教习,加四品礼部侍郎衔,主持此次出使所有大小事情。 三位副使,庐阳府镇抚司主司涂皓,皇城礼部员外郎周申,梁洲镇守金殿主事符泽明。 其他护卫,一半是从皇城来,一半是从梁洲镇抚司来。 至于张远,因为穿行过荒原算是向导。 “张远,听说你在腾洲人榜上排第五?”策马前行,身穿青色半甲,腰间挂一柄长刀的屠振转头看向张远。 雍天洲屠家,背后家族也是实力雄厚,族中弟子许多都在皇城历练。 “我在雍天洲人榜排二十八,有机会你我切磋切磋?” 屠振面上带着笑意。 听到屠振的话,前方领车队前行的赵盈,还有那位不苟言笑,挺直端坐车架前的孙连生,都是微微转头。 张远的名声在腾洲响亮,但还入不了上三洲天骄的眼。 横渠先生单独召见张远同行,让几位天骄有些疑惑。 再查过张远战绩,更是觉得张远并没有什么资格与他们同行。 张远几场成名之战,虽然都能以弱胜强,可层次太低。 雪域之中斩天人,功劳给了邓维承。 大江之上斩天境大妖,外人看到的是借天地之力,非他真正实力。 上三洲天骄的骄傲,容不得区区下三洲人榜上的高手并肩。 张远面色平静,点头道:“有机会,向屠兄讨教。” 武者都是骄傲的。 这是修行气血力量的必然。 身为武道强者,连傲气都没有,怎么能与高手决胜? 车队前行半日,前方传来号角声。 一队荒蛮身影出现。 “我家大王命我等来接横渠先生。” 当先而来的荒蛮族大汉身穿一套狰狞骨甲,背一柄骨刀。 大汉目光扫过,看到赵盈和孙连生等人,双目微微眯起。 等目光落在张远身上,大汉目中精光闪烁,面上怒意升腾。 “是你——” 血色的煞气化为巨狼,向着张远当头撞来。 玉衡境修为。 张载面色不变,端坐车中。 赵盈微微皱眉,没有动。 孙连生转头看向张远,身上有一丝淡淡的气血真元震荡。 虽然想试探一下张远战力,但也不好看张远被一击斩杀。 如果张远挡不住这气血煞气冲击,他会出手。 张远端坐马上,看着这煞气巨狼撞来,面色丝毫无波。 煞气而已,熬炼肉身与先天真元的养料。 “轰——” 煞气入体。 没了。 第482章 这次出使任务,失败了? 没了。 真的没了。 所有人面前,张远身形挺直,撞入他身躯的煞气,仿佛投入湖水的石头,消失无形。 一位玉衡境高手的煞气冲击,区区开阳境直接承受住不说,还能如此轻描淡写? 这等手段,是不是太,奇异? 端坐在战马上的张远抬头,看向那身穿骨甲的荒蛮大汉。 “我仙秦儒道圣贤曾言,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蛮夷到底是蛮夷。” 对面,荒蛮大汉呆愣一下,不知是没听说过这句话,还是根本没读过仙秦的书,也可能是被张远这等抵挡煞气的手段惊到,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赵盈抬手一挥,车队缓缓前行,跟在那队荒蛮之后。 前方赵盈身形挺直,回头看一眼张远,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他是皇城赵家天骄,是皇城地榜上高手。 皇城,那是天骄汇聚之地,能入皇城地榜,是何等强者,拥有的底蕴根本难以想象。 可赵盈也不觉得自己化解煞气的手段,能有张远这样的轻描淡写。 同样从皇城来,同样是天骄人物的孙连生一脸平静,策马前行。 只是其握紧的双拳,能让人窥探出一丝心中不静。 上三洲雍天洲人榜二十八的屠振,此时与张远策马并行,转头看向张远,欲言又止。 “张远,我叫张水鸣。”后方位置,骑一匹黑色追风驹的青年上前,战马与张远的马首并行。 “本来我爹给我取名张一鸣,誉为一鸣惊人之意,后来族中说一鸣乃是我张家上古圣人名讳,我只能改名水鸣。” “我听说过张远你的名字,虽然出身皂衣卫,但你也修过儒道吧?” 张水鸣年岁比张远大几岁,身上有几分儒气,但腰间配剑,身上有剑道意境涌动。 “不敢说修儒道,就是进过学。”张远目视前方,朗声回答。 张水鸣面上露出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 “看你刚才抵御煞气,不太像是武道手段,你研究过佛门功法?”张水鸣侧首再问。 张远沉吟一下,点头道:“略懂。” 张水鸣眼中透光,面上露出笑意:“哈哈,你定是以佛门功法将煞气压住,再用儒道手段消磨,对不对?” “不过就算如此,煞气入体,你身躯能挺住,也是难得。” 张水鸣感觉自己琢磨透张远的手段,脸上多出笑容。 他的话,也让屠振和前方的孙连生等人面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后方紧随的梁洲镇抚司皂衣卫营首都尉詹谦,抬头看一眼张远,轻舒一口气,似乎之前没想通,为何张远能做到抵挡煞气攻伐。 “张远,你刚才为了不损我仙秦威名,硬压制煞气这等气魄,水鸣佩服。” “等会宿营时候,你先修行,将那煞气化去,免得伤了根基。” 张水鸣此时再开口,面上多了几分赤诚。 其他人也是再看向张远的目光,多了一丝认同。 在众人看来,张远分明是为了那一口气,以自身身躯硬扛煞气。 张远犹豫一下,点点头:“多谢水鸣兄。” 他能说什么呢,那点煞气,早已经被他的真元消磨干净。 他还嫌这煞气不够多呢。 策马前行,张远双目微闭,身上气血与真元沉寂。 他才突破开阳境不久,如今正是不断打磨熬炼,修为精进的时候。 此时他每一刻都能感受自身修为,战力的变化,提升。 看张远如此,张水鸣等人悄然往前些,将他护住。 后方,车架之中端坐的张载忽然转头看向一旁的涂皓。 “涂皓,张远此人行事可稳重?” 稳重? 为何要这样问? 涂皓沉吟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当初我最看好的,是他的武勇,敢杀敢拼。” “不过他除了武勇之外,行事倒是沉稳老练,根本不似是未到三十的青年。” 又敢杀敢拼,又沉稳老练? 车厢之中,另外两位身穿儒道的文士相互看一眼。 如此心性,当真能在一位武者身上? 从礼部来的周申,看向前方的张远,神色多出几分好奇。 下三洲中,年轻辈哪里可能有心机与潜力共存,修为和心性同修的年轻一辈? 没有大族底蕴,怎么可能培养出真正的天才人物? “你们对荒原蛮族了解多少?” “荒原,你们知道多少?” 车厢之中,张载的声音悠然响起。 涂皓等人都是抬头。 —————————————— 车队行两百里,日头偏西时候,在一片空旷山岭扎营。 那些荒蛮将骑乘的荒原苍狼和其他骑兽围拢在一起,然后倒头就睡。 出使队伍的那些护卫军卒则是快速集结,用随身的绳索圈了营地,搭建帐篷,挖沟渠,设置暗障。 生火,巡卫,明暗哨卡,一应流程不但快,而且毫无挑剔。 这等手段,都是百战老卒才能做到。 这一支队伍虽然只有百人,但都是真正的精锐。 张远本要守夜的,不过因为煞气入体事情,被赵盈安排休整。 钻入帐篷,张远盘坐,将脑海之中一颗颗的气血真元珠子爆碎,然后化为滚滚的洪流,在身躯中冲刷。 他的修为,也在悄然提升。 …… “吼——” “敌袭——” “结阵——” 营地之中的警示传讯响彻。 张远身形一动,已经踏出帐篷。 营地之外,幽暗的夜色之中,煞气与气血已经弥漫。 营地中,战阵集结的气血凝为烟柱。 “蛮人大军截杀,横渠先生命我等分散突围。” “张远,你护周申大人突围。” 赵盈的声音响起,然后两队军卒已经护着一位身穿儒袍的文士到张远面前。 张远微微低头,目光扫过营地中间位置。 这次出使任务,失败了? 张远一抱拳,目光看向面前军卒。 “收拢兵甲,带足物资,准备冲阵。” 一声低喝,张远看向那身穿青袍的中年文士:“周大人,可能骑马?” 听到他问,礼部员外郎周申长笑道:“不但能骑马,冲阵也行。” 张远点头,将自己腰间双刀整束,牵住自己的战马,将马腹裹着的宝兵长刀抽出。 “轰——” 前方,一队战骑已经结阵,不过二十人的军卒结成三角锥阵,随着一位身穿黑甲的战将向着荒原山岭冲去。 第483章 破阵 二十人军阵,气血相互牵连,化为一头十丈高金色战兽虚影,咆哮前冲。 借着那战兽血光映照,张远也看清周围局势。 那来接应的荒蛮已经被斩杀大半,剩下人散乱在四周奔逃。 一队身穿黑色骨甲的荒蛮手中持着刀枪,正在围杀那些奔逃荒蛮。 秦人的营地虽然还没有被冲击,可周围已经被围死。 列成军阵的骨甲荒蛮,正在列队前行。 荒蛮,竟然有军阵? “嘭——” 赵盈那一队战阵所化的战兽一头撞在荒蛮的军阵,将军阵直接撕碎。 “杀。” 赵盈的声音透着沉稳,一道青色的枪芒横扫,将前方所有阻道的荒蛮扫开。 没有丝毫停顿,战阵径直冲开荒蛮的军阵,撕开一条裂口,往前冲撞。 皇城地榜强者出手,没人能挡住他。 “嗡——” 另一边,皇城天骄孙连生也领一队军卒,结成了军阵。 这一队军阵所冲的方向与赵盈不同。 他们军阵所化的战兽是一头双角牯牛,身披金甲,虚影凝实,往着荒蛮阵前冲。 这两支队伍领军之人都是英勇,队伍冲入荒蛮战阵,任荒蛮如何阻挡,都止不住他们的脚步。 “杀——” 当张远身后的军卒整束结阵时候,另一边传来张水鸣的低喝。 张水鸣身穿一套黑甲,领着一队军卒,带一辆马车,冲入战阵。 马车从张远身前奔行而过,那车帘被罡风撞开,露出其中端坐的张载面容。 张载是随张水鸣离开? 也是,此等危急时候,也只有张水鸣这位张家后辈族人,才真正值得信任。 张远伸手抓住缰绳,翻身上马,扭头看向营地中间位置。 那边,帐篷沉寂。 一队黑甲军卒手按刀柄,身上气息凝重,将帐篷围住。 身穿黑色战甲的屠振手持一柄长刀,立在帐篷之前。 张远策马从帐篷前冲过,屠振抬头,朗声高喝:“某家屠振,张远你记住了。” 张远点头,战马一冲而过,他身后,军卒结阵,气血向着他汇聚。 “轰——” 一尊白虎虚影浮现。 金红的白虎透出威武与霸绝,随着张远冲进黑夜山岭。 战骑奔行,张远手拖着长刀,身躯低伏。 这柄从无涯海大妖手中得来的宝兵,刀身不算多沉重,一丈五尺,刀锋五尺,带着幽暗光华。 提刀前冲,张远能感受到身躯之中的气血慢慢沸腾。 前方,煞气与气血力量阻道。 “杀。” 轻喝,长刀斜拖,战马微微一带,前冲的势头化为向着左侧倾斜。 瞬间,五尺刀锋划过一道暗影流光。 光影斩过,刀锋上传来阻碍感,带出一捧鲜血挥洒。 至少三道身影被一刀斩断。 “轰——” 战马撞在一位身穿骨甲的荒蛮战卒身上,将其直接撞飞出五六丈外。 张远马头微调,向着前方冲去。 他身后,穿着儒袍的周申,被军卒们护着,紧随张远冲上山岭。 “呜——”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 原本松散的荒蛮军阵开始冲击前行,与冲阵的四支队伍撞在一起。 赵盈那边,青色的枪芒从三尺化为一丈,锋芒之盛,让阻道的荒蛮身躯战栗。 孙连生手中刀左右劈砍,金红的流光好似焰火飞散。 紧随其后的战阵力量加持,让其身躯有使不完的气血真元。 张水鸣那边虽然沉寂一些,但军阵冲击,其手中剑光所引的光辉,在暗夜之中依然璀璨。 相反,倒是营地方向,几乎悄无声息。 张远持刀前冲,刀锋将阻道的荒蛮军卒斩断身躯。 前方,一柄黑色的大锤当头砸落。 那大锤上闪耀的罡气,引动轰鸣炸裂。 开阳境。 持着黑色大锤的身影气息激荡,开阳境的气血烟柱将周围虚空照彻。 一队数百人的荒蛮军阵挡在张远他们这一队身前。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杀意,手中拖着长刀刀锋微转,左手压在腰间雁翎刀柄,双腿夹马腹,向前直冲。 他背后,白虎战兽虚影抬起前足,撞在那黑色的大锤上。 “嘭——” 大锤震动,持着大锤的开阳境荒蛮高手瞪大眼睛,脚步不受控制的往后退。 这是什么样的力气! 荒蛮一族的力量已经极强,开阳境更是实力强横。 可在张远背后白虎战兽面前,这一位开阳境荒蛮强者感觉自己就是举起双臂挡住战车前行的蝼蚁。 那白虎战兽一击带起的巨力,直接将他浑身经脉震裂! 张远面色不变,长刀微提,策马前冲,右手长刀横扫而出。 也只有无知无畏的荒蛮,才敢硬挡仙秦军阵冲击。 他张远以自身气血引动后方二十位军卒结阵,那白虎之力,就是玉衡境也能撞退。 仙秦军阵,所向披靡。 何况他张远本就是开阳境。 他不是普通的开阳境,而是一位奥练出九品先天真元,自身肉身有天龙之力的开阳境。 要不是张远才踏入开阳境不久,自身实力远没有打熬凝实,就凭刚才那战兽虚影一击,就能让阻道的开阳境荒蛮身躯直接崩碎。 “嗡——” 长刀斩出,带着幽寒。 那开阳境荒蛮来不及收锤,只能松开手中锤,双臂架在身前,以臂甲交替,挡在胸口。 “轰——” 长刀斩在开阳境荒蛮的手臂上,那荒蛮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口中鲜血喷出,整个人身躯向着后方倒飞出去。 他面前的张远不是寻常的开阳境。 张远是天骄层次的开阳境,一身真元熬炼,一人能压百位同阶的开阳境! 荒蛮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倒飞。 其身形撞在背后荒蛮军阵,几个持盾牌的荒蛮军卒手中骨盾举起,想要将这开阳境荒蛮接住。 只是在盾牌与开阳境荒蛮身躯抵住的瞬间,这些持着盾牌的军卒全都瞪大眼睛。 穿透劲! 张远斩出的一刀带着穿透之劲,将那些盾牌震碎。 背后持着盾牌的荒蛮军卒,全都口中吐血,跌倒在地。 “铮——” 策马前冲的张远左手雁翎刀出鞘,刀锋压在身前,随着战马冲出,撞在那开阳境荒蛮的肩头。 尖利的雁翎刀从荒蛮骨甲的缝隙穿透,将其身躯带着,随张远战马前冲,飞撞出去。 那开阳境荒蛮先是被张远一刀横斩,浑身筋骨酥软。 此时被长刀穿透肩膀,被张远战马带着,后背撞在自家军卒来不及回收的刀枪上,被穿刺到鲜血淋漓。 张远战马前冲百丈,方才将那开阳境荒蛮身躯甩落在前。 战马前足高举,一脚踏下。 “嘭——” 那开阳境的荒蛮身躯被战马一脚踏断脊骨,身躯扭动着向一旁滚落。 张远手中长刀轻轻一挑,一捧鲜血挥洒。 开阳境荒蛮族强者,身躯两断。 第484章 腾洲张远,他日必杀尽青溪蛮 “轰——” 一位开阳境强者陨落,引动的天地之力冲击,气血逸散所化的煞气如同旋风,直上百丈。 气血冲盈野,云气贯长虹。 从荒蛮强者阻道,到此时张远一刀斩开阳境,总共不过十息。 张远持刀回头,穿着儒袍的周申面上带着震惊和感慨,被军卒护着跟来。 “张指挥使战力之强,叹为观止。” 周申笑着开口,手中一柄窄剑,剑锋清亮。 “轰——” 赵盈所领的那一队军阵方向,一声轰鸣响起。 爆裂的罡风引动风卷,呼啸的向着四周逸散。 方圆万丈,天地之力为之一促。 “天境。”张远双目眯起。 阻道的荒蛮之中,有天境强者。 荒蛮五部,青溪蛮,白溪蛮,黄溪蛮,黑溪蛮,绿溪蛮。 一直以来侵扰秦地,被仙秦朝堂征伐的,是青溪蛮和黑溪蛮。 五蛮之中,势头最强盛的就是青溪蛮。 整个荒原蛮族,能轻易出动天境强者的,唯有青溪蛮。 “青溪蛮。” 张远手中刀柄握紧,雁翎归鞘,目光看向依然沉寂的仙秦使者营地方向。 刚被他斩杀的荒蛮族记忆画面在他脑海之中化为流淌的湖水。 这一次张载出使的是黑溪蛮。 如果黑溪蛮臣服,哪怕是与仙秦结盟,以青溪蛮一部之力再与仙秦对抗,往后会艰难太多。 可是现在青溪蛮来截杀张载。 这一次的出使,是秘密任务,有人将张载到来的消息传递给青溪蛮。 什么人敢如此做,泄露朝堂任务? “轰——” 长刀斩落的轰鸣,引动的刀芒闪耀。 “雍天洲屠振在此,要伤横渠先生,先从屠某尸体上踏过去。” 张远回头看向身后的周申。 这位礼部员外郎面色平静,看向那沉寂的大营。 “本来横渠先生是要将这任务交给你的。” “后来,他改了主意。” 张远握紧长刀,刀锋上闪耀的刀芒,与那帐篷前的刀光相映。 今晚无论是谁守在那个帐篷之外,都可能会丢掉性命。 青溪蛮既然大军截杀,留守诱敌的人就是九死一生。 此时屠振出声,不是为真守住帐篷,而是要告诉离开的人,他屠振,是个英雄。 张远的气血在沸腾,有转身冲杀回去的冲动。 本来,该被留下的是他张远。 刚才从帐篷前走过的时候,屠振说,让张远记住他。 确实,张远该记住这个名字。 “皇城赵家赵盈,蛮寇何人来战?” 远处,已经冲到荒蛮军阵边缘的赵盈长笑,转身高喝。 “杀。”孙连生身上气血力量已经激荡到极致,那血色的牯牛虚影冲撞,将所有阻敌的强者都撞开。 张水鸣那一队埋着头,直冲出荒蛮战阵,消失在夜色之中。 “腾洲张远,他日必杀尽青溪蛮——” 张远一声长喝,长刀横斩,策马前冲。 背后,远处,帐篷之前金色的刀光闪烁,与张远那刀光辉映。 不管是张远还是赵盈他们其他人,此时能做的,就是不辜负拼死留守的屠振。 战马飞驰,背后,有开阳境大修陨落的气血光影升腾。 …… 战马奔行一夜,日出时候方才停下。 张远背后,是疲惫不堪的十五位战卒,还有衣衫破烂,大袖褴褛的周申。 这位礼部五品文官,如今丝毫没有了大儒高官的气度。 “我们要去的是黄溪蛮驻地。” “横渠先生被截杀是个局,是为挑起青黑两溪荒蛮之间的争斗。” “如今我们分成四队,分别往白、黄、黑、绿四溪,我为主使,你为副使。” “我们需要联络四溪,联手压制青溪。” 将衣衫整理一下,周申站起身,看向张远。 横渠先生以自己为饵,引青溪大军截杀,再四队使者齐出,勾动四溪与青溪仇怨爆发。 果然是皇城大儒,这等以身为饵的气魄,就不是寻常人能有。 而那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果决,更是让人胆寒。 只是横渠先生所有的筹算之中,没有在意过麾下军将的生死。 任何人,都可以当成棋子。 包括他自己。 —————————————— 黄溪蛮驻地。 张远领十五位战卒和周申耗费五日时间,穿行三千里荒原。 相比于与秦地接壤的荒原,黄溪蛮驻地更加荒凉,贫瘠。 入眼之地,尽是干枯的荒草,乱石。 “当年荒原是九洲之一的青洲,后来青洲离散天外,重归时候,就成了这般模样。” 周申骑乘在马上,看着四周荒芜,轻声开口。 “这些蛮族也算是秦人,不过该是古秦人,传承、血脉之力都有了区别。” “荒原天道与九洲同源,所以朝堂不愿大肆杀伐。” 天地同源,秦军入荒原杀伐,会引来天地气运反噬。 天道同源,也就意味着九洲之地的天道力量会被荒原力量借取。 怪不得与荒原接壤的梁洲,会想方设法阻止天地之力的流失。 “如果有一天下三洲也如青洲一般流浪虚空,归来时候,是不是也如荒原一般?” 张远转头看向周申,开口问道。 周申摇摇头。 “谁知道呢?” “当年那么多洲陆被新的洲陆替换,能归来的又有几个?” “下三洲,不也是替换了三洲之地。” 裂天之计,并非五皇子首倡。 仙秦九洲,不知轮换过多少回。 张远目中透出一丝深邃,没有再开口。 “呜呜——” 远处,骑着各种骑兽的荒蛮嚎叫着奔来。 张远握紧手中长刀,身上气血与真元缓缓汇聚。 “先生。” “黄蛮儿拜见先生。” “皇城一别,先生说要来黄溪,弟子等了十年。” 飞身冲来,穿着骨甲的大汉向着周申抱拳,面上全都是惊喜。 张远握住长刀的手掌缓缓松开。 怪不得会让礼部为官的周申来荒原。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 …… 连绵的石屋沿着山坡,向着远方延伸。 山脚下,方圆百里的弯月湖,是黄溪蛮的命脉。 在荒原之中,这一片湖已经是少有的明珠,圣湖。 湖岸边,能观湖景的木楼让给张远他们居住。 黄蛮儿这位曾去过皇城的黄溪蛮少主,对自己的老师极为热情。 荒原之中珍贵的水果送来,还有那千金难换的美酒,乃至于带着荒蛮特色的“美女”。 一连三日,日日邀请周申宴席纵歌,感受荒原风情。 本来张远是要陪周申参加宴席的,但那些荒蛮对武道修为精深的张远有些排斥,于是张远就以养伤之名缩在木楼修行。 十五位随行的军卒,除了两位做周申亲随,其他人也都窝在木楼,等待周申完成与荒蛮一族的结盟。 “黄蛮儿想要他大哥的那个位置。” “这小子想借我的手除去他大哥,登上黄溪蛮主的位置。” 微微有些醉意的周申从阁楼外走来,面上带着一丝感慨。 “这小子去过皇城,在书院外旁听过,手段,心机,都不是其他荒蛮能有。” “要是他做了黄溪蛮主,或许也不是坏事。” 张远点点头,抬头看向周申开口道:“对面那小楼中人可查探清楚了?” 周申双目眯起,沉声道:“青溪蛮的人。” “青溪蛮派来联合黄溪蛮的使者。” “黄蛮儿的大哥有意与青溪蛮联盟,我们要在他们联合之前,解决掉那些青溪蛮的使者。” 第485章 张某这等战力,可当得天骄之名? 弯月湖好似弯弯的月牙,湖畔边的木楼都是黄溪蛮最尊贵之人才能居住。 张远所说的对面木楼,是隔着弯月位置一栋小木楼,两日前一队荒蛮被安排住在那里。 听到周申说对面所居住是青溪蛮的使者,要来与黄溪蛮联合,张远面上神色化为凝重。 周申面上的酒意也消散,双目之中透出如火般的精光。 他将青袍衣衫整束一下,抬手将放在一旁的狭长书生剑握住。 “我周申身负联合黄溪蛮对抗青溪蛮的重任,此等时候,只能豁出性命,去将那青溪蛮的使者击杀。” “我去。”张远站起身,看向对面的木楼,双手按住腰间双刀刀柄。 周申楞一下,面皮微微抽动,重重点头:“小心,那青溪蛮中有高手,就算不是玉衡,也是开阳巅峰。” “而且,一旦动手,就要最快时间解决,周围不少黄溪蛮中强者,会前往救援。” 说到这,周申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沧澜猛虎张远,国之柱石,能有此大义,周某佩服。” 夜月渐沉,弯月湖上的粼粼波光也消隐。 手按双刀走在岸边沙滩的张远,身形好似没有丝毫的痕迹。 此时的他面色平静,双手握紧刀柄,急速前行。 后方,小木楼上,站在窗台前的周申轻笑,手中一片灰黑色的铁块握住,转身下楼,往湖岸边走去。 …… 踏过湖岸的张远身形如同一道清风,一个闪烁已经踏上木楼前的石阶。 立在石阶上的两位荒蛮护卫还未反应过来,张远的手掌已经探出,咔嚓一声,将两人的脖颈折断。 拖着两道身影靠在廊柱,张远一个前翻,从敞开的木楼窗户踏进。 人入楼,刀出鞘。 那床榻上的身影还未起身,刀锋已经划过其脖颈,带出一捧鲜红洒落。 此时,小楼二层上一道好似烈焰的气息升腾而起。 开阳巅峰。 “呜喝——” 二楼上一声怒喝,整个小楼之中道道身影冲出,往厅堂中汇聚。 张远抬头,一步踏出,踹碎前方门庭,右手古秦刀横握,左手雁翎刀随身拖地,身躯一个旋扭,双刀带起两道雪花。 人随刀走,古秦刀横拉,刀锋从一个荒蛮胸前斩过,另一手的雁翎刀已经斜斜上扬,从另外一位荒蛮腰间带过。 几声惨呼,四道身影跌倒在地。 张远双刀一前一后,刀在前人在后,一步斩落,两道身影扑倒,喷溅的鲜血淋了张远头脸。 “刺啦——” 双刀下压,随着人走,从五道来不及躲闪的身影腰间拉过,拉出妖艳的血色。 五息。 从踏入小楼杀人,到此时斩杀十四人,一共不过五息。 小楼一层,已经杀尽。 张远抬头,看二楼上阻在楼梯身影,还有那一位从上而下,手中黑色大斧斩落的开阳境荒蛮。 “轰——” 轰鸣巨响在空旷的弯月湖边响起,罡风刹那间冲击,引动湖水震荡。 大斧斩在古秦刀上,张远身如磐石,纹丝不动。 一位开阳境巅峰的荒蛮强者,凌空一斧,不能让张远身躯手臂震动丝毫。 被挡住的荒蛮强者面上露出惊惧,双手握紧大斧,背后开阳境强者的气血烟柱凝为虚影,全力持斧下压。 “铮——” 长刀的震鸣,带着呼啸和煞气的凝聚。 张远左手雁翎横拖而上,从这位开阳境荒蛮的腰间带过,一道血口鲜血涌出。 长刀上的锋芒让那荒蛮瞪大眼睛。 他的护身罡气在张远刀芒面前如同博纸一张。 “杀。” 张远一声低喝,双刀化为狂风,将面前开阳境荒蛮,还有从楼上跳下的荒蛮身影笼罩。 只是瞬间,湖岸边长刀斩击的声音响成一片。 惨叫声,怒喝声,还有强者出手的破风声,全都传彻。 “呜——” 湖岸边,号角声响起,数十道气血冲天的身影飞奔而出,向着那声音传出的小楼奔去。 一颗颗火焰大球飞上半空,将周围的天地照彻。 站在湖岸边的周申面上全是笑意,一抚手,看一眼面前磷光闪耀的大湖,将衣衫整理一下,领着身后军卒往前走去。 “轰——” 一团冲天的气血光焰炸裂,引动天地之力震动。 那是开阳之上强者陨落才有的气血真元冲荡。 等周申走到对面小木楼前时候,小木楼已经被数十位黄溪蛮强者围拢,周围数百身穿骨甲的黄溪蛮军卒,手持刀枪结阵。 那些荒蛮强者身上,透着开阳境之上的气血力量翻涌。 黄溪蛮强者当中,至少有三位天境。 身穿黄黑色皮袍的黄蛮儿就在木楼前,面上神色凝重至极。 另一位年岁过五旬的荒蛮大汉站在黄蛮儿身旁,背着手,双眉紧皱。 从小楼外光焰照彻,可见小楼之中一地倒卧身影,鲜血流淌遍地。 小木楼门前,满身是血的张远坐在门槛上,双刀瘫放在身旁。 看到周申到来,张远咧嘴一笑:“周大人,十五息,三十二人。” “张某这等战力,可当得天骄之名?” 张远一句话,让周围所有的荒蛮强者都转头看向周申。 黄蛮儿面皮紧绷,握紧双拳,紧紧看着周申。 周申摇摇头,轻叹一声。 “张远,你为了一己私利,杀尽黑溪蛮来与黄溪蛮结盟的使者,坏了横渠先生和仙秦朝堂的大计。” “张远,你是我仙秦罪人啊!” 黑溪蛮。 这小木楼中所居的不是青溪蛮的使者,而是黑溪蛮使者! 张远双手握住身旁的双刀刀柄,缓缓起身:“黑溪蛮?” 周申伸手指向张远,又指向黄蛮儿:“张远,你为黄蛮儿承诺的弯月湖底修行宝物,帮他杀尽黑溪蛮使者,破坏了我仙秦联合四溪共抗青溪的大计。” “如今你有最后的机会。” “杀了他。” “杀了黄蛮儿,带功赎罪,用黄蛮儿的人头换取黑溪蛮的原谅。” 小楼前,张远手握双刀,看向黄蛮儿。 黄蛮儿面上的神色从愤怒化为悲凉,握紧的双拳松开。 “周先生,我在仙秦皇城时候,你是少有的愿意接纳我这荒蛮,愿意教授我学识的。” “那时候你曾说,古青洲之地也是仙秦之地,荒蛮也是秦人。” “我曾经那般敬重你,你为何要害我?要害我黄溪蛮?” 周申面色平静,背着手,淡淡道:“区区蛮夷,何足与谋。” “蛮夷。”黄蛮儿点点头,转头看向张远:“张远,你说的是对的。” “书生不足与谋。” “今日你杀尽青溪蛮使者,展现了秦人的武勇和担当。” “按照我们的约定,黄溪蛮会组建全族战兵,与黑溪蛮结盟。” 深吸一口气,黄蛮儿盯着张远的眼睛:“我更希望的是,与张远你结盟。” 小木楼前,周申的笑容凝固。 抬头看向张远,周申咬着牙,看着张远。 “怎么回事?” 第486章 九洲金人 怎么回事。 按照周申谋划,张远该是斩尽了此地的黑溪蛮使者,让黄溪蛮部再无与黑溪蛮联盟的可能。 然后就是张远被逼拼杀黄蛮儿,无论是两败俱亡,还是张远这位仙秦镇抚司天骄被斩杀,黄溪蛮与仙秦的关系都将再无缓和。 如此一来,黄溪蛮唯有倒向青溪蛮。 横渠先生张载所谋的四溪共抗青溪的计划,自然也不告而破。 可是此时为何张远杀的是青溪蛮使者。 还有,张远与黄蛮儿何时有过结盟协议? 从始至终,他周申自认为将一切都掌控在手中,为何面前这小小武夫,竟然让他所有的谋算都脱出掌握。 张远手握双刀,看向周申。 荒蛮语他上次穿行荒原就已经从被他斩杀的荒蛮记忆之中学会。 听得懂荒蛮语,会说荒蛮语,张远到黄溪蛮驻地,就已经听到黄溪蛮中族人唤黄蛮儿为溪主。 明明已经是溪主,黄溪蛮却只说自己是少主,他明白黄蛮儿也是有心机,或者说是在防备周申,防备仙秦朝堂。 他顺势寻机会告诉黄蛮儿周申或许不可信,让其再试探,黄蛮儿自然更是谨慎,才有一连拉着周申三日宴席的事情。 至于张远对周申的怀疑,来自突围时候,被他斩杀的青溪蛮开阳境强者记忆画面之中,有仙秦儒道官员传讯的讯息。 青溪蛮截杀秦使,是张载的谋划,可还有另外一道讯息,则是来自于仙秦官员送去青溪蛮的消息。 有仙秦另外一方势力承诺,只要青溪蛮击败四溪,就能成为荒原之主。 并且,那一方势力还送了一件让青溪蛮无法拒绝的宝物,让青溪蛮看到了诚意。 这几日张远人在小木楼,其实激发自身血脉神通,掌控水脉之力。 整个弯月湖都是他的眼线。 周申所有的谋算,青溪蛮人的到来,都躲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 小楼之前,手持双刀的张远神色多出坦然,看着周申:“这也是张某想问周大人的。” “周大人让我截杀青溪蛮,我将他们杀尽了,该是大功一件,为何你要说我杀的是黑溪蛮,是坏了横渠先生和朝堂大计。” 周申面皮抽动,却没有开口。 再去诡辩已经无意义。 人家已经看穿他所有的谋划,且将计就计。 如今已经尘埃落定,空口辩驳,徒惹笑尔。 见周申不说话,张远转过头,看向黄蛮儿。 “黄溪蛮主,你既然信任张某,张某就与你承诺,一旦你我结盟,往后青玉盟会至少有三支商队进入荒原。” “还有,荒原族群愿意往下三洲,愿意受征调往雪域作战者,可入征伐雪域的大军。” 张远的话让黄蛮儿面上露出惊喜。 站在原地的周申瞪大眼睛,惊呼一声:“你懂荒蛮语!” 张远刚刚说的这两句话,分明是以荒蛮语说出来的! 张远懂荒蛮语,就能悄然与荒蛮儿联络,与黄溪蛮之人联络。 可是,张远是从什么时候怀疑自己的? “哈哈,周申,张兄弟不但精通荒蛮语,对我荒蛮更是了如指掌,横渠先生派他来做使者,乃是早有谋划。”黄蛮儿长笑,面上神色化为冷厉。 “是他跟我说,横渠先生是为了不让仙秦丢弃荒原,才要以我们四溪联盟,共抗青溪。” “周申,我给过你机会的。” “我告诉你,我大哥反对四溪结盟,我请你刺杀大哥,让我看到你仙秦诚意。” “我告诉你,这小楼中住着的是黑溪蛮使者,你只要来联络,引动他们出手,我就会将他们杀尽。” “可惜……” 可惜周申不但没有刺杀那位“黄溪蛮主”,反而要张远杀了黄蛮儿。 周申也没有来联络黑溪蛮的使者,而是要将这“黑溪蛮使者”全都杀掉。 周申分明是不希望看到黄溪蛮与黑溪蛮结盟,不希望看到黄溪蛮与仙秦结盟。 “区区蛮夷,不足与谋。”背着手,周申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黄蛮儿跟他说的话当中,大半都是假的。 他没想到,这其中既有黄蛮儿的试探,也有张远的背刺。 张远懂得荒蛮语,早已悄然与黄蛮儿联络,自己反而促成了他们联盟。 他看向张远,神色之中有几分轻蔑:“张远,我看轻了你。” “或者说,我看轻了张居正,看轻了国相之后。” 周申身上,有浓烈的浩然之力涌动。 浩然之力与周围的天地之力相合,引动天地之间的力量翻涌。 “你们以为这就赢定了?” 周申轻笑,抬手,掌中一道淡淡的青色光影闪动。 那是一块青铜色的印。 “此物是古青洲镇守府刺史印,凭此物可调动当年的青洲卫军。” “青洲卫军当然早已不存,不过这弯月湖底,还存留着当年青洲十三尊镇守金人的一尊。” 镇守金人。 九洲之地,天地气运依托金鼎。 金鼎聚气运,存于皇城。 而皇城再铸造金人,驻守镇守金殿。 每一尊镇守金人,都强横无比,拥有武道九境巅峰战力。 腾洲镇守金殿,就有两尊镇守金人。 古青洲曾有十三尊镇守金人,可见当年繁盛。 “轰——” 随着周申话音落下,前方弯月湖中,一道水柱冲天而起。 一尊两丈高的金甲身躯直上天穹,身上凝重的浩荡煞气激荡穿透虚空。 镇守金人,煞气凝练。 周申手掌一翻,指尖金光激荡。 那金人身上金色的流光炸裂,涌动之力与天地相合,手中一柄长斧带着锋芒,向着弯月湖边绵延的山岭斩去。 “他要毁掉弯月湖!” 黄蛮儿身后的老者一声惊呼。 弯月湖是黄溪蛮圣地,要是弯月湖毁了,整个黄溪蛮部将失去依托。 小楼前,三道身影飞身而起。 三位黄溪蛮中天人境强者向着那金人冲去。 “金鼎金人为礼部册封,周大人身为礼部员外郎,知道当年事情很正常。” “不过大人竟然能懂金人御使之法,还能悄然将其修复,看来大人背后,该是杜工部才对。” 张远看着周申,朗声开口。 周申面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 “不错,我周家与杜家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 “我周申虽然看似在礼部,该是李牧云一派,其实,我从不觉得李牧云能登临相位。” 看向张远,周申双目之中闪动精亮神光:“张远,张居正也登不上那个位置,你有勇有谋,如果能投在杜相门下,前途无量。” “杜相?”张远双手长刀上流光透出幽寒,一步踏出,刀锋斩落。 “等他真的踏上那个位置再说!” “以私废公,乱国之大计,周申,你的案子发了!” “轰——” 长刀斩落,呼啸如天威! 第487章 青洲刺史 “铮——” 周申腰间悬挂的狭长青锋剑出鞘,剑身一震,往上一挑。 那剑锋看似脆弱无比,与张远的刀锋碰触时候,却只微微一震,剑锋带着周申身躯向着后方退去。 “腾洲天骄,不过如此。” 周申身上剑意与气血力量涌动,与笼罩身躯的浩然之力相合。 儒武双修! 不但是儒武双修,周申的武道修为竟然已经是玉衡境巅峰! “本官曾以周洪江之名行走江湖。” 细剑轻震,周申看着面前的张远,朗声开口。 中州人榜五十二,一点轻云周洪江。 张远目中战意汇聚,背后金色的猛虎虚影轰然汇聚,引动周围天地力量加身,化为金色的鳞甲。 武道神通,白虎啸野。 此时的武道神通之力,已经不是当初的第一层,而是武道神通第二层! 之前的白虎身躯,覆盖金色鳞甲,防御之力至少提升三倍。 对他自身的肉身力量加持,也提升三倍。 当金色猛虎之影浮现时候,周申原本的轻松神色收起,双目之中透出凝重。 张远手中刀劈斩而出,刀锋上流动的光晕,透出斩碎虚空的森寒。 刀芒。 这等凝实刀芒,让周申面露忌惮,手中剑微微轻挑,与刀芒一碰就退。 他身形如同清风,随着张远一斩之力飘飞。 这等战法,张远曾见过。 擅长刺杀的段玉,走的就是轻灵的剑道路子。 不过段玉与周申相比,实力天差地别。 张远长刀挥洒,周申人如青云,随刀芒游走。 “轰——” 半空之中轰鸣之声炸裂,一位黄溪蛮天境强者身躯倒飞,口中吐血跌落。 那持着长斧的金人身上金光震荡,斧头举起。 金人的动作并不算太迅疾,也不灵动,可那等恢弘巨力,一位天人境的荒蛮,连抵挡都做不到。 “结阵!”黄蛮儿一声长喝,身上气血与真元力量涌动,引身后荒蛮战卒的战意煞气凝聚。 一头百丈血色苍狼身躯虚影出现,那虚影力量撞在两位半空悬浮的荒蛮天境身上,让两人气血真元之力暴涨。 就是如此,两人也只是堪堪抵住金人一斧,身躯败退十丈。 这就是仙秦镇守金人,哪怕失落无数年,重启之时,依然横绝天下! 金人手中斧头抬起,金光照彻天穹。 黄蛮儿和那两位天境都是面色阴沉。 金人战力太强,他们根本抵挡不住。 “金人驱使耗损极大,最多还能坚持三息!”张远一声低喝,脚下一步踏出,将周申飘飞的身影挡住。 张远的话让周申面色难看,此时被挡住,他双目之中杀意凝聚。 “铮——” 轻细长剑上流光一闪,剑尖点向张远的额头。 那剑点出的一瞬间,剑锋化为万道流光,让人分不清到底哪一剑才是真的。 张远的脑海中,“剑”字卷展开,其上无数金色字迹浮现。 本准备长刀封堵剑锋的张远双目微闭,刀锋往后拖,脚步往后退一步。 “嗡——” 撞向张远的长剑剑锋一撩,越过张远身躯,陡然向着立在不远处的黄蛮儿刺去。 这一剑的锋锐,引动虚空撕裂的尖啸。 黄蛮儿面色大变,身周气血翻滚,脚步不自觉的挪移。 他一动,原本汇聚的战阵之力直接崩塌。 周申一声长笑,剑光璀璨如星,向着黄蛮儿当头点出。 “轰——” 因为战阵力量崩塌,那半空两位荒蛮天境挡不住金人一斧,身躯跌落入弯月湖。 激荡的湖水直冲岸边,浪花与月光和璀璨剑光相合。 此时,张远豁然转身,长刀归鞘,右手并指,向着前方一点而出。 “咻——” 微微的轻啸,犹如箭矢飞出。 但那轻啸指之声太短促,太细微,让人几乎难以感受到。 持剑向着黄蛮儿点去的周申浑身一颤,双目瞪大。 他剑锋停在黄蛮儿面前三寸位置,缓缓低头。 他的胸口处,鲜血慢慢涌出,化为一条血线。 “飞剑……” 一柄清亮小剑从周申的胸前破开衣衫,一闪而逝。 确实是飞剑。 张远温养至今,从未施展过的飞剑。 刚才周申飞身一击,那等剑光让张远脑海之中“剑”字卷展开,其上关于剑道的观悟让张远引动飞剑,一击杀周申。 也只有飞剑之迅疾,才能追上周申。 不能一击杀了周申,任其斩杀黄蛮儿这位黄溪蛮主,那黄溪蛮再无与仙秦结盟的可能。 周申面上全是遗憾与不甘,想要扭头已经做不到,喉头轻动几下,跪倒在地,气息断绝。 要不是全力去杀黄蛮儿,他不会躲不开这一剑。 “轰——” 天穹之上,金人一斧斩下,前方万丈山岭被那大斧上透出的金光劈开,轰鸣震动。 斩出一斧,金人身躯掉落大湖。 天穹之上,因为破开山岭而引动的雷劫,随着金人掉落而震荡,回旋。 整个弯月湖湖水激荡,湖水从那一斧头斩出的缺口倾泻而出。 “完了……” 黄蛮儿面上露出绝望之色,他身后的那些黄溪蛮族人也都面色惨白。 没有了弯月湖,黄溪蛮就没有了自己的圣地。 不说这荒原之中少有的大湖能滋养多少人,光是这圣湖的象征意义,一旦崩毁,黄溪蛮就要分裂。 悄然收回飞剑的张远目光投向前方。 大湖之水在倾泻。 没有了弯月湖,黄溪蛮没有凝聚之力,恐怕就不会参与四溪联盟,而是会投靠青溪。 目光转向周申的身躯,张远一步跨出,将其手上那刺史印拿起。 “黄溪蛮主,你可愿执掌此令,引天地之力,重塑弯月湖?” 重塑弯月湖? 黄蛮儿愣住。 这等事情,他能做到? 上古时代的印信,还能有此等天地之威? 张远没等黄蛮儿呆愣,将那印信递到其手上,一声高喝:“本官仙秦散骑郎将张远,代仙秦陛下敕封黄蛮儿为青洲黄溪刺史。” “天地浩荡,仙秦无上威严,福泽青洲。” 声音落下,他身上血脉神通力量涌动,掌控水脉之力全部激发。 整个弯月湖,亿万斤湖水,仿佛被一道无形大手握住。 “黄溪刺史,此时不重塑弯月湖,更待何时?” 第488章 武道神通第三重,执掌山岳! 张远一声长喝,方圆百里山河震动。 他的脑海之中,“秦律”卷展开,其上金光闪耀。 《仙秦律》第一条,秦人脚下所踏,皆是秦土。 《仙秦律》第二条,仙秦兵锋所至,皆为秦土。 《仙秦律》第三条,凡为仙秦开疆拓土,可代帝王敕封,以引仙秦天道合。 …… 天穹之上原本要散去的雷云,再次重聚。 镇守金人斩开天地引动的天劫,其因果随着周申被斩杀,金人沉入湖底已经无处着落。 此时张远引血脉神通之力再聚水脉,弯月湖中亿万斤湖水被阻,天地感应,天劫雷云自然感应。 黄蛮儿抬头看向天穹,面上神色变幻,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一步。 举起手中印信,黄蛮儿仰天高喝:“黄溪蛮部黄蛮儿,愿执掌青洲刺史印,为我青洲粉身碎骨,绝无怨言。” “轰——” 天穹上的雷云轰鸣,动荡,却不再坠落。 整个天穹上,云光在月夜之中激荡,好似流云翻涌。 黄溪蛮重归为仙秦镇守刺史,此地天地气运就归化为仙秦朝堂掌控! 天穹上,天地气运轰然变化。 一道金色的流光从天而下,向着张远身上笼罩。 天地眷顾! 天地归附大功! 当初古云洲归附,邓继胜凭此功直接入九境。 此时流光入张远身躯,本微微闭目的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璀璨。 只黄溪蛮一地归附,功绩比不上古云洲之地。 可对于张远来说,这天地眷顾的神光,已经足够浑厚。 一颗颗金色的天道金珠存储在脑海,化为一片金色的流云。 之前张远在得到天地眷顾时候,就存储过这金珠。 不过当初的金珠已经在他修行的时候耗损殆尽。 那可是世间最纯粹的力量,能转化为任何力量,且无任何反噬,可无视瓶颈。 一颗,十颗,百颗,千颗。 三万八千颗天道金珠,将张远的脑海空间照如金海。 气血,真元,灵气珠子在天道金珠之下,层叠起伏。 此等机缘,超过张远从前所有! 这天道力量冲击之下,连浮现在张远脑海的周申神魂都被直接震碎,化为一片气血真元,还有浩然之力珠子。 从天而降的金光不只是笼罩在张远身上,还分出一丝落在黄蛮儿身上。 金光落下的刹那,黄蛮儿身上气血与真元涌动,从开阳直接冲入玉衡境。 黄蛮儿面上露出惊喜,握紧手中印信,身躯之中气血与真元灌注,面色化为郑重:“请仙秦上使张远,助我黄溪蛮重塑弯月湖。” 这黄蛮儿确实心机不凡,知道拉拢张远。 此时张远出手引天地之力重塑弯月湖,不会再有天罚雷劫,又能换一笔功绩。 张远点点头,并不拒绝送上门的功劳。 抬起手,张远手掌握紧。 “轰——” 一步踏出,张远身形飞越弯月湖,手中古秦刀出鞘。 “嗡——” 长刀之上,金光流转。 后方,黄蛮儿手中的刺史印引动天地之力,融合黄溪蛮族人的气血力量灌注张远身上。 “斩。” 张远低喝,长刀斩落。 千丈刀光,撞在弯月湖前方一座山岭。 那山岭之上的半截被一道刀光斩断,向着弯月湖滚落。 那是一截百丈山岭,重过千万钧。 张远长刀归鞘,身上金光激荡,龙鳞浮现。 一步飞落,张远双手抬起,背后山岳虚影凝聚。 武道神通,山岳万钧! 龙虎之影凝实,山岳之形相合。 “三道神通,这个张远……强。”黄蛮儿瞪大眼睛,看着那冲到滚落山岭下方的张远,喃喃低语。 张远飞落山岭之下,双手高举。 镇岳拳法,搬山! 这一刻,天地之力加持,天龙力量存身,张远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神通。 武道神通,不就是为能以人族血肉之躯,行不能之事! 搬山拿岳,手摘星辰,这就武道神通! 如此神通,方才畅快! “喝——” 一声长啸,张远双手托住滚落的半截山岭! 他身周,金光炸裂。 后方,不管是黄蛮儿还是身后的黄溪蛮族人,全都面上一红,口中喷血。 就连天地之力都动荡,好似要破碎。 “搬山拿岳,肉身极致,仙秦,当真可怕啊啊……”黄蛮儿身后,从弯月湖中归来的天境老者面上全是感慨。 张远此时所做的这一步,他这天境都做不到。 没有天地之力加身,没有肉身极致力量承载,谁能做到这一步? 这就是仙秦武者。 张远只是仙秦下三洲一位区区镇抚司中从五品司首,仙秦如张远这等人数以万计! “起——” 张远一声暴喝,双手托着那半截山岳步步前行。 每一步,都是山河震动。 每一步,都是天地轰鸣。 张远双手托山岳,踏过山岭,踏过弯月湖。 过百步,张远口中鲜血喷出。 立在原地的黄蛮儿浑身战栗,满脸涨红。 他一把抽出腰间短刀,在掌心重重一拉,鲜血洒落,然后单膝跪地。 “黄溪部黄蛮儿谢张远兄弟,谢我仙秦!” “谢张远兄弟,谢我仙秦!” 一位位黄溪蛮族人躬身跪拜在地,将头颅重重磕在地上。 无尽的气血之力冲入张远身上,在他身周化为金色的光幕。 这一刻,张远心神落入一种玄幻之境,仿佛自己成了山岳之灵。 武道神通,山岳万钧,化为搬山拿岳。 武道神通搬山拿岳,化为第三重,执掌山岳! 天地神祗! 传言仙秦上三洲,有仙秦朝堂册封的妖灵精怪化身神祗,守护一方。 原来张远还觉得是虚言,此时他方才明白,上三洲或许真有天地神祗,守护一方。 不过不是妖灵精怪,而是武道修到了神通第三重的强者。 这些强者将自身修为与神魂承接天地力量,无论生死,都能以神通力量护持一地。 怪不得上三洲乃至皇城有无数传承万年的世家。 那些世家之中修成神通第三重的强者,可借神通之力化为天地神祗,守护家族! 那神通之上,金身之境,是不是就能引动血脉传承,将神通力量传承到后辈身上,让其有机会觉醒血脉神通? 这一刻,张远对武道修行的传承有了真正的明悟。 再百步,张远双手微曲,一声大喝,将半截山岳砸在之前金人斩落的缺口。 “轰——” 天地震动,湖水激荡,气血与真元力量直冲天穹。 天地之间,张远开阳境的气血烟柱,与初升的朝阳相辉映。 一尊金色的猛虎虚影在他身后浮现。 “仙秦柱石,猛虎张远。”黄蛮儿抬头,看着金光闪烁的张远背后猛虎,不觉将头低下。 …… 第489章 今日老夫要尽起四溪之兵,扫灭青溪蛮! 一座断山阻住弯月湖的湖水倾泻,形成回流。 张远以水脉之力,将断山下方的水脉疏通,让弯月湖泄流的湖水,汇聚成五座小湖,众星捧月。 这等神迹一般的手段,让黄溪蛮族人再见张远时候,都是要跪下抚摸他的脚背。 张远在众人欢呼声中,踏入弯月湖,洗尽身上尘埃,又将那尊镇守金人捞了起来,交给黄蛮儿。 黄蛮儿用刺史令信,借举族之力,可以操控这金人二十息。 二十息之后,金人就需要沉眠百日,吸纳天地之力温养。 弯月湖的湖底,本是有一座祭坛,就是温养金人之地。 …… 一日之后,张远领着十五位仙秦战卒,还有一队两百人的黄溪蛮精锐,赶往白溪蛮驻地。 不是张远急着走,是他观阅过周申的记忆之后,不得不走。 按照周申背后势力给青溪蛮的计划,青溪蛮会派遣大军悄然截杀白溪蛮前往黑溪蛮汇合的队伍。 只要破一方,四溪联合就不能成功。 不管是周申还是其背后势力,乃至于横渠先生张载,动用的力量都不多。 可这些儒道修行者借力手段堪称恐怖。 周申在黄溪蛮驻地,借当年与黄蛮儿的关系,可左右黄溪蛮一部走向。 借张远之力诛杀黑溪蛮使者,可让黄溪蛮与黑溪蛮决裂。 之后借金人手段,破了弯月湖。 这就是儒道手段的可怕。 武道修行者以己身之力敢与天地争,儒道缩在后面,说不定正悄然拍手称快。 策马前行,张远身上气血力量与自身神通相合,气血流转之间,都是修为的提升与稳固。 这一次在黄溪蛮驻地,他的武道神通得到极大提升。 白虎啸野入第二层。 山岳万钧直接一步跨过两重层次,入可成天地山岳神祗的第三层。 这两道收获,关乎他未来的武道修行走向。 至于天地馈赠的天道金珠,则是他往后修行的资粮。 除此之外,张远还得到了一件难以想象的宝物。 镇守金人。 在弯月湖底,不止一尊镇守金人,而是两尊! 如今,第二尊镇守金人就在他的衣兜里,化为半尺金人。 金人如战傀,又似金身。 此物需要天地气运,加上仙秦朝堂权柄才能催动。 恰好,张远这两样都有。 以他五品散骑郎将,从五品指挥使身份,再加上脑海中积存的天道金珠,可操控金人战斗三息。 别看三息,这可是一尊能发挥九境战力的镇守金人! 三息,足够斩杀寻常七境乃至八境的天境修行者。 “呜——” 前方,传讯号角声音响起。 张远引着战骑速度慢慢降下,看前方一队荒蛮奔踏而来。 张远一挥手,背后黄溪蛮族人上前,用荒蛮语高呼几声。 片刻之后,身穿黑甲的皇城孙家天骄孙连生策马到来。 “张远。” 看到张远,孙连生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当初张远他们四队突围,生死未定。 此时能见到张远,代表张远活下来了。 “涂皓大人在何处,我要见他。”张远向着孙连生抱拳,沉声开口。 孙连生目光扫过张远身后战卒,再看看那一队黄溪蛮精锐,点点头:“跟我来。” —————————————— 兽皮大帐之中,张远见到了涂皓。 涂皓和孙连生这一队比张远他们容易,到白溪蛮驻地,将信物拿出,再由两位通秦语的荒蛮引荐,就基本上将联盟事情定下。 白溪蛮实力在四溪之中最弱,只求能得到仙秦庇护。 现在涂皓与孙连生已经领着三万白溪蛮大军,往黑溪蛮汇合。 后面,还有百万黑溪蛮部族,只要四溪联合,他们就迁徙到靠近仙秦位置的荒原去。 大帐之中,张远将周申所行叛逆之事,以及自己临机立断,敕封黄蛮儿为青洲刺史事情讲述。 当张远讲自己得到天地馈赠时候,不管是涂皓还是孙连生,都是面露羡慕之色。 而周申竟然为私利,枉顾仙秦大计,则让涂皓等人怒意升腾。 金人劈山,天地之力加身,张远在黄溪蛮的经历,比孙连生和涂皓他们精彩百倍。 “周申不是一人来荒原,其背后还有其他人。” 张远神色凝重,压低声音,“他临死前曾言,青溪蛮会有大军破白溪蛮,让四溪联合之计成空。” 青溪蛮要攻伐白溪蛮。 张远的话让涂皓与孙连生面皮绷紧。 “如今之际,唯有最快速度到黑溪蛮,与黑溪蛮大军联合。” 涂皓面上神色凝重,看向大帐之外,沉声道:“传令,请白清少主领军急速前行。” …… 白溪蛮大军疾行,耗费五日时间,到黑溪蛮驻地。 五日时间,路上遇到青溪蛮军卒骚扰,但大军疾行,不与其纠缠,直接将其甩开。 此时,整个黑溪蛮周边驻地已经有不少荒蛮汇聚。 前往绿溪蛮部的赵盈和梁洲镇守金殿主事符泽明,也引着一支大军来汇合。 在黑溪蛮驻地等待一日之后,黄蛮儿亲自带领五万黄溪蛮大军来到。 三溪共十二万大军,加上黑溪蛮八万军卒,总共二十万荒蛮军卒汇聚。 四溪联合的盛事,已经形成。 这里是物资匮乏的荒原,二十万大军集结,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力量。 青溪蛮虽然战兵极多,可也难以一次汇聚这么多兵卒。 四溪汇合,张远他们见到了早来到黑溪蛮的张载和张水鸣。 张远禀报周申背叛之事,让张载沉默。 说到屠振留守大营而陨落,所有人都是面上露出黯然之色。 “我仙秦之威,可镇万域,正是有无数屠振这等勇士。”张载面上神色凝重,看向面前众人。 “可仙秦太大,很难齐心,周申之流,为私欲,废公心,让我仙秦声威一再削弱。” 张载握紧拳头,目光投向大帐之外。 他身上,凝重到让人不能直视的浩然之力涌动。 “今日老夫要尽起四溪之兵,扫灭青溪蛮!”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整个大帐,还有大帐外的军营上空,都有天地之力回应,引动流云激荡。 大帐中,所有人都低头抱拳。 张远低头,双目之中闪动一丝深邃精光。 之前横渠先生张载可不是这般说的。 他只说以四溪对抗青溪,让荒原呈现对抗局势,从而不能扰乱三洲攻伐雪域。 可是现在,横渠先生竟然要引四溪之兵与青溪蛮拼杀。 四溪之兵,真的能战胜青溪蛮? 就算能胜,四溪还能有多少残存战力? 反过来,青溪就算能胜,恐怕也无力再侵扰仙秦。 这才是横渠先生真正的筹划吧? 釜底抽薪。 要让张居正登上兵部尚书之位,光是让荒原对抗稳定还不够。 横渠先生需要的是以一己之力,一战定乾坤。 所有的谋划,布局,都是为引导四溪联军而来。 甚至,使者营地被青溪蛮围攻,雍天洲天骄屠振陨落,乃至于黄溪蛮驻地周申背叛,青溪蛮准备截杀白溪蛮大军的事情,说不定都在这位横渠先生筹划之内。 激起所有人的愤慨,激起四溪联合的决心,才能汇聚着二十万大军。 张远微微抬头,看到张载带着轻笑的面容,还有透出金色流光的双目。 儒道,金身! 面前的张载,不是真身! 张载的真身,在何处? 一时间,张远只觉得头皮发麻。 张远目中的惊异,让张载双目之中迸发璀璨金光。 “张远,你可愿领前军,直插青溪蛮腹地?” 第490章 张兄弟,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荒原不需要霸主。 无论是五溪俱败,荒蛮实力大损;还是青溪崩塌,四溪瓜分青溪,都是对仙秦有利的结果。 但这样的结果,比之前所筹划四溪联盟对抗青溪,维持微弱平衡,难十倍。 二十万四溪联军虽多,也不敢说能胜青溪蛮。 联军也罢,青溪蛮也罢,变数太多。 来到荒原的仙秦军卒连上张载等人一起,不过百人。 这百人就要掀起一场牵连荒原上数以千万计的荒蛮命运的战争,还要保证结果与预设走向一致。 这实在是太疯狂。 怎样让青溪蛮大军与四溪联军决战,怎样让四溪联军不崩溃,哪怕张远脑海之中有“兵”字卷,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到。 立在原处,张远一时间有些失神。 “横渠先生,赵盈愿为前锋,执掌前军。” 赵盈的声音响起。 “张远领命。”张远的声音响起,带着坚定。 军前无戏言。 张载既然问张远愿不愿领军,那张远就一定会领。 身为武者,身在军伍,连领军都不敢,还修什么武道? “好,那就张远率黄溪蛮两万军卒为前军,直入枫林原。” “赵盈率领中军十五万,落后中军三日,往枫林原进发。” “老夫会亲率三万后军,随时策应。” 张载一道道命令发出,面上带着淡淡的自信,胜券在握。 军帐之中,众人都是躬身领命。 片刻之后,除了张载命留下的张远,其他人都走出大帐。 “你可知我为何让你领军往枫林原?”张载看着张远,面色平静的开口。 张远点点头。 “前军直插青溪蛮腹地,引青溪蛮骚乱,然后其他四溪联军再冲杀而至,让青溪蛮大军溃败。” “枫林原地势平坦,适合大军围杀,对于青溪蛮来说,是有利的一方。” “我两万大军入枫林原,青溪蛮会调集大军围杀。” 张远双目之中神色平静,看向前方的张载:“中军落后三日,所以我前军需要在枫林原坚持三日。” 张远的话让张载面上露出笑容。 “从你能事急从权,临场敕封黄蛮儿,我就知你不是寻常的武道修行者。” 张载背着手,目光中闪过欣赏。 “你已经看出我这身躯是金身所化吧?” “说说,你觉得,我的真身在何处?” 真身在何处? 张远刚才就在想。 四溪大军皆聚于此,张载的真身不在此地,还能在何处? 此时听到张载问,张远抬头,面皮微微抽动。 他不敢想的地方。 “青溪……” “哈哈……”张载面上笑意止不住,看张远,点头:“他日去皇城书院,你到我门下修兵战之道吧。” 真的是青溪。 张载的真身在青溪蛮部。 那可是他的真身,一位儒道修行者的真身之羸弱,三五大汉都能擒拿。 就算张载儒武双修,在金身化身于此地时候,真身本体也没有多少战力。 他怎么敢让真身到青溪! 真身要陨落,金身无凭,也会因神魂枯竭而亡。 真是,疯狂! “我的真身现在就在青溪,在青溪蛮主身边。” “我与青溪蛮主打赌,会让四溪联军与青溪大军在枫林原来一场决战。” 张载看着张远,面上神色虽然平静,可双目之中的疯狂与危险,好似星辰。 “这是青溪蛮主所求。” “也是我所求。” “张远,两万荒蛮,守住军阵三日,等中军一战冲阵,这是能在枫林原胜青溪蛮的唯一机会。” “张远,你能做到吗?” 做到? 两万军卒驻守,与数倍,数十倍之敌对抗三日? 要是两万,哪怕是一万仙秦战卒,张远都有信心。 可两万黄溪蛮荒蛮,他哪有信心? “卑职,能做到。”深吸一口气,张远抱拳。 能不能做到,都要做到。 张载将所有计划说给他听,不是让他打退堂鼓的。 张载是让他就算死在枫林原,也死个明白。 当然,如果张远没有死在枫林原,那他日就能拜在张载门下,成为皇城书院大儒弟子。 “这是青洲镇守金殿调兵玉符,我和青溪蛮主赌的就是此物。” 张载将一块黄色玉璧拿出,递向张远。 “青洲镇守金殿敕封金印已经遗失,持此物,就能执掌青洲镇守金殿。” “青溪蛮主如果拿到此物,进可自领一方天地,退可为仙秦牧守青洲。” “也只有此物,才能让青溪蛮大军死战不休。” 张远伸手接过那玉璧,深吸一口气,躬身走出大帐。 大帐之中,张载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轻声低语:“张远,希望老夫没有看走眼……” —————————————— 半日之后。 两万黄溪蛮军卒随张远离开营地。 黄溪蛮总共五万大军在此,黄蛮儿自领三万归入中军,两万军卒交给张远。 对于一力重塑弯月湖的张远,黄溪蛮军卒都是敬重的。 两位随军的百夫长,霍袁野,火拓云耳,都是有玉衡境战力,受命听张远调遣。 大军前行,张远骑乘战马之上,双目微微眯起,脑海之中无数画面交错。 怎么才能让两万荒蛮战卒在枫林原守住三日? 战阵? 不可能。 唯有仙秦战卒,才能组建起无物能摧的战阵。 固守阵地? 没有城墙,没有壕沟,没有—— 没有? 荒原之中再无险可凭,也比雪域之中更有资源! 张远双目之中全是精光神采! 当初在雪域时候,李可成率领千余新军驻守冰火城,抵挡万余雪域蛮人二十二日。 现在他所率的军卒虽然不是仙秦战卒,可人数是当初新军的十几倍。 固守三日而已。 张远不是正统的军伍出身,没有那些束缚,领军交战从来都是天马行空。 “枫林原,枫林原……” 张远的脑海之中,关于枫林原的画面不断交错。 “喝——” 战马奔腾,向着前方奔去。 远处山岭上,一只青鹰展翅,向着青溪方向而去。 …… 奔行五日,两万黄溪蛮军在张远率领下,冲破三道拦截,袭杀五座青溪蛮聚集山岭,到达枫林原。 荒原秋来早。 如火的枫叶,一眼望不到尽头。 五尺高的低矮枫树,枫叶是荒原上许多野兽的食物。 只是这种火枫叶子带着一丝毒性,食用多了,会产生幻觉。 枫林原上,时常能见到那些散落各处,疯狂奔跑直到脱离而死的野兽。 “张兄弟,我们会死在这里吗?”一脸络腮胡,身形高大的霍袁野看向张远,沉声开口。 “或许会,或许,不会。”张远看着前方火红的原野,双目之中,透着精光。 …… 第491章 跑死五万大军! 青溪蛮驻地。 青溪蛮是荒原之中实力最强,人口也是最多。 他们所占的资源,自然是其他四溪完全比不上的。 青溪驻地,一条绵延千里的长河,清澈的河水浇灌两岸。 大河转弯处,有一片方圆数百里的苍翠原野。 这是整个青洲最富庶之地。 原野之上,一座座大帐连绵好似云朵。 大帐周围,散落的荒蛮,其中许多竟然有甲,有兵器。 “横渠先生,果然如你所说,四溪联军的前军到枫林原了。” 一座大帐之前,头戴金冠,须发虬结成辫的大汉面上全是喜色,一声高呼。 大汉身穿黑色的半身铁甲,身上气血之力完全掩盖不住。 天境强者。 “蛮主放心,如果我输了,我会亲自写奏疏,奏请陛下敕封你为青洲牧。” “黄蛮儿引动刺史印信之力,青洲天地力量变化,你感觉到了吧?” 大帐前的横案边,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轻笑开口。 张载。 这灰袍老者,分明是横渠先生张载。 张载身侧,站着身穿铁甲,手按腰间长刀刀柄,被张远他们以为已经“陨落”的屠振。 张载的话,让青溪蛮主面上笑意更甚。 正如张载所说,身为青溪蛮主,他感受到了天地之力的变化。 也是这变化,青溪蛮主才会选择与张载合作,斩杀了存身青溪蛮部的两位儒道文士。 也是这变化,青溪蛮主才与张载对赌。 赢了,他就是青洲牧,游离于仙秦九洲外,一方之主。 输了,他也能得到一块刺史令,成为青洲镇守刺史。 不过在青溪蛮主看来,他不可能输。 他有百万青溪大军,怎么会输? 青溪蛮之力可碾压四溪,何况还是在枫林原,这青溪蛮腹地交战,他怎么能输? “传令,五十万大军拔营,往枫林原去。” “宏源真为前军统领,率五万军,拿下枫林原上的叛军。” “横渠先生,一起去吧,我让人将那领军秦将的头颅拿来,让你看看我青溪部的战力。” 张载身侧的屠振握紧刀柄,双目之中透出怒意。 张载面色平静,点头,站起身来。 “好,拭目以待。” …… 枫林原。 两万黄溪蛮军卒随着张远踏入火红的原野之中。 直穿行三百多里,张远方才停住。 “全军斩杀周围散落野兽,妖兽。” “火拓云耳,你领两千军卒随我砍伐枫树。” 张远将一道道命令传下去。 斩杀野兽妖兽? 此等时候,随时可能与青溪蛮大军交战,还有闲工夫去杀妖兽野兽? 还有,砍树? 不该是想办法寻易守难攻之地,建造工事? 要不是发出命令的是张远,此时一众领军荒蛮已经乱起来了。 “张兄弟,砍树,猎杀妖兽野兽,有什么用。”身穿半甲,手提一柄黑色大斧的霍袁野抬头看向张远,沉声问道。 荒蛮耿直,没有什么心机。 霍袁野心中有疑惑,直接开口问。 “妖兽野兽的血,我需要拿来布阵。”张远看向周围,出声解释。 “砍树,也是为布阵。” 布阵? 张远的话,让火拓云耳面上露出惊喜。 “我听闻上古青洲有巫道传承,布设引动天地之力的巫法,可使敌自乱,原来张兄弟是巫道传承者,怪不得你来荒原。” 巫道。 张远没修过这等传承。 不过他有罗裳传承,有仙秦工部典籍之上记载的那些阵法。 “上古巫道也是仙秦阵道传承的一种。” 张远看向面前众人,神色平静。 “仙秦九洲,传承无数,区区阵道不算什么。” 他的声音之中,有着自信。 这是秦人才有的自信。 唯有威震万域的仙秦,才敢这样说。 有了张远的话,一众军将不再迟疑,各自领着麾下去完成任务。 生活在荒原上的荒蛮,捕猎野兽妖兽是从小修成的本事。 至于砍树,那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只是这砍树不是想象中的那样砍。 张远在地上画了一道道的线。 那些军卒,需要按照这些线来砍出一条条的道。 半日时间,周围方圆十里,被砍出纵横交错的道,在火红的枫林之中,显得无比突兀。 一头头妖兽和野兽被拖着,将鲜血洒落在这些道上。 不只是如此,那些军卒还被张远要求,用妖兽鲜血在身上,头脸上,画出玄奥的符文。 这让军卒更觉得张远是巫道传承者。 “张兄弟,现在怎么办?”有几分疲惫,头脸上也同样涂画了血色符文的火拓云耳看向张远,开口问道。 一夜过去,周围近二十里的纵横山道被砍出,野兽妖兽也基本上猎杀尽了。 张远目光投向前方,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远处,青溪蛮大军前行所引动的气血力量已经激荡。 那至少也是五万军才有的气血烟柱。 其他荒蛮军将也是抬头,面上神色凝重至极。 张远抬手,掌中一块玉色的玉璧抛向天空。 他身上,气血与真元激荡,将那玉璧直接撞到百丈高空悬浮。 “轰——” 玉璧上,金红的天地之力散落,将方圆十里天地笼罩。 这玉璧,就是青溪蛮想要拿到的调兵玉符。 此物未敕封,其中并不能有多少天地力量驱使。 张远将此物高悬,除了以自身的气运引动天地力量护持大军之外,更多的是让青溪蛮那边看到此物。 果然,当玉符悬浮的时候,对面的青溪蛮大军动了。 “嚎——” “嚎——” 长啸与呼喝之声响彻,气血染红天穹,与下方火红的枫林相互映照。 “准备接战!”张远身侧,面色凝重的霍袁野高呼。 他身后,那些黄溪蛮军卒全都握紧手中粗糙的刀枪。 五万青溪蛮大军冲阵而来,两万黄溪蛮军卒一战下来,不知道能活几人。 唯有希望张远的阵法真的有用。 张远看向前方冲阵的大军,面色不变,抬手:“点火。” 点火。 和着兽血的枫树树枝树叶被点燃。 升腾的火焰,带着灰白的浓烟,向着周围飘散。 天地之间青灰色的烟悄然弥漫。 前方,青溪蛮大军已经到那些洒落兽血的阵道之前。 “他们,转向了?” “怎么回事?” “他们怎么不冲了?” 本准备拼死的黄溪蛮大军之中,无数惊呼之声响起。 所有人看着那冲天的血光擦着阵势前数里,向着左边位置撞去。 张远面上终于露出笑容。 火枫燃烧之毒与阵势相合,让此地方圆数十里化为一片幻阵。 现在的五万青溪蛮大军,还在追着“黄溪蛮溃军”屁股后面跑呢。 所有人看着,五万青溪蛮大军就这么在方圆百里方圆之地,绕了两大圈。 这些荒蛮已经是满身汗如雨下,却依然一脸激动,杀意激荡。 霍袁野等人看向张远,目中透出恐惧。 他们想到了荒原上那些跑死的野兽,妖兽。 难道张远的阵势,要将那五万青溪蛮直接跑死在阵前? 这等手段,实在毒辣到极点! 此时,他们感觉黄溪蛮与仙秦结盟是一个无比明智的选择。 光是一个张远就有这等手段,仙秦九洲,无数强者,会可怕到何等程度! 第492章 十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第一个青溪蛮军卒倒在绕着大阵奔跑的第四圈路上。 口鼻溢血的军卒倒地就再也没有爬起来。 “呜喝——” 当一声怒喝,所有军卒脚步停下的时候,至少三千青溪蛮军卒已经彻底在奔跑之中悄然丢掉性命。 “喝,喝——” 悠长的调子带着奇异力量,让所有气喘吁吁的军卒停住脚步,目中的迷茫消散,慢慢化为恐惧。 此时的青溪蛮军卒方才发现,自己硬生生绕着一座数十里方圆的迷阵,绕了好几圈。 青溪蛮之中有强者能在关键时候看破迷阵,这没有超出张远的预料。 青溪蛮能拥有荒原最强实力,自然有其底蕴。 传承自上古青洲的手段,也是仙秦传承的一部分。 此时张远看到的那三位身穿羽衣,身躯外层层灰红色流光缠绕的荒蛮,应该就是荒原仙道修行者。 也就是火拓云耳等人所说的巫士。 有这三位巫士在,五万青溪蛮虽然一时难以破开迷阵,但也不会再陷进去。 等青溪蛮大军缓过神,破阵不难。 临时布设的迷阵,并不是什么高深手段,只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而已。 “霍袁野,冲阵。”张远立在原地,沉声开口。 早就严阵以待的霍袁野握着手中长柄战枪,一声低喝,身上气血激荡,大步冲出。 他身后,一万黄溪蛮军卒紧随,趁着迷阵力量掩盖,向青溪蛮大军冲去。 “呜呜呜——” “敌袭——” “黄溪部的叛军!” 慌乱的声音响起,荒蛮语的粗犷之中透着惊惧。 已经精疲力竭的四万多军卒还未休整,就被一支突然冲出的黄溪蛮军卒截成两断。 绕着百里迷阵跑了近四圈的青溪蛮军卒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此时就好似待宰的羔羊。 相反,在迷阵之中等待的黄溪蛮军卒此时战意之浓烈,让周围的云气都震荡翻涌。 “退,退——” “不能退,一动就会陷入那迷阵!” “原地结阵,固守,固守!” 散乱的呼喝,被截成两断的青溪蛮军卒围拢成四五个圆阵,惊慌守在原处。 几位领军的强者则是冲到军阵之前,谨慎应敌。 冲阵而过的黄溪蛮军卒集结,准备回头再战。 “随我冲。”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手按腰间双刀,快步冲出。 他身后,火拓云耳紧随,领着剩下的一万黄溪蛮军卒,向着那固守的青溪蛮圆阵撞去。 张远身躯微伏,奔行速度极快,身边带起呼啸罡风。 “有敌——” “起阵,起阵——” 青溪蛮看不清周围迷雾外情景,呼啸罡风,大军奔踏的轰鸣让他们更惊惧慌乱。 “杀——” 张远一声长喝,人踏过火红枫林之上,长刀出鞘,双刀仿若羽翼展翅。 穿过迷雾,人如苍鹰直撞战阵。 “轰——” 一方黑木大盾被长刀直接斩开,炸裂的木刺将周围的青溪蛮军卒身躯穿透。 张远撞进战阵,人随刀走,一个倒旋,双刀上的刀芒璀璨如轮。 幽寒的刀芒将阵势直接撕开方圆三丈的缺口,至少十位阻在前方的青溪蛮军卒被刀芒斩成两段。 军阵后方青溪蛮军卒都被张远这等凶残战法吓到,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 “吼吼——” 立在阵前的开阳境领军荒蛮一声怒喝,手持大斧向着张远奔来。 张远左手雁翎倒持,右手古秦刀横举,迎着那开阳境荒蛮强者冲去。 他脚步前踏,从开始时的碎步,到奔踏一步三丈。 冲如疾风,左手雁翎刀锋拖在沿途想要阻拦他的青溪蛮军卒身上,带出一道炽烈的血线。 张远的速度太快,刀锋划过,鲜血还未飙溅。 冲过百丈,前方那位开阳境荒蛮已经飞身举斧当头劈来。 张远倒持的左手雁翎翻手正握,右手横握长刀抬起,双刀交错,一步飞跨而上。 “当——” 双刀抵住迎头斩落的长斧,任那位开阳境荒蛮拼尽全力,也不能将斧头下压分毫。 搬山之力,肉身极致! 张远如今光凭肉身力量,已经堪称同阶无敌。 非天骄层次人物,连让他动用真元的资格都没有。 “刺啦——” 双刀一错,古秦刀抽拉,带出刺耳的摩擦。 张远单手持刀抵住大斧,古秦刀缓缓抬起。 对面开阳境荒蛮浑身一震,大斧收回,翻身滚落。 他的速度快,张远的速度更快。 “吼——” 血色猛虎虚影浮现,血脉力量涌动,气血与真元相合。 张远人在两丈高处,一刀斩落。 “嘭——” 刀芒带着两丈长的流光,劈斩开面前的山石,炸裂一片好似流矢的碎石,砸得周围的青溪蛮头破血流。 一刀不中,那位开阳境荒蛮已经一身冷汗,拖着长斧想躲到周围军卒当中。 张远持刀在其身后,双刀挥斩如轮,血色猛虎咆哮,罡风煞气引动天地之力激荡。 散落的青溪蛮军卒被裹挟在刀锋之间,鲜血如泉涌。 金红的猛虎虚影,重重撞在前方血色光柱上,让那位开阳境青溪蛮军将身躯扑倒。 “杀——” 张远一声狂喝,双刀一高举,一横握,翻身倒斩。 白虎刀法,剪尾护食。 扑倒在地的开阳境荒蛮只来得及将大斧握着,转身挡在胸前。 “嘭——” 长刀斩在大斧上,传出轰鸣。 大斧被巨力砸落,撞回荒蛮胸口,将其胸骨撞碎,内脏砸烂,然后撞断其脊骨,重重穿透身躯,砸进山石。 “轰——” 山石炸裂,将那位开阳境荒蛮的身躯撕碎。 一道冲天的气血光柱升腾。 开阳境,陨落! 从张远冲阵到破阵杀开阳境,总共不过十息! 十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这就是真正的精英天骄,一人之力,可压万军! 张远横雁翎在手,斩落长刀拖住,缓缓转身。 周围本冲过来的青溪蛮军卒面上全是惊惧,顿住脚步。 “猛虎,猛虎——” 不远处,随着张远冲阵而来的火拓云耳狂吼,带着荒蛮语的奇异调子,在半空回响。 “猛虎——” 紧随的黄溪蛮万军冲开青溪蛮的战圈,将聚拢在此的军阵彻底撕开。 本来结阵固守的近万青溪蛮军卒再不敢留,向着周围轰散奔逃。 他们一动,面前景象全都变幻。 幻阵之力,会让他们一直奔跑,直到死在这里。 前方,霍袁野所领的黄溪蛮大军再次冲阵而上。 疲惫不堪的青溪蛮军阵根本挡不住他们的冲击。 “呜呜,喝喝——” 不远处,三位羽衣巫士高喝,狂风呼啸,引动周围的烟雾动荡。 果然,他们看透阵势,要破张远布设的迷阵。 一旦迷阵破开,青溪蛮军卒占人数优势,重新集结,就能反吃两万黄溪蛮军卒。 “火拓云耳,你再冲一阵。” 张远转过头,目光落在那三位巫士身上,目中杀意化为实质,身上煞气与周围的血色相合,引动猛虎虚影仰天咆哮。 “我去杀了他们。” 第493章 仙秦天骄,何人能挡? 张远持刀前行,万军在前却不敢拦。 他双刀在手,脑海之中血色身影被直接斩碎,化为气血真元,还有流淌的记忆画面。 一位开阳境荒蛮强者的气血真元反哺,还有记忆观悟。 荒原上的修行功法传承自古青洲,讲求简洁,比不上如今仙秦的昌盛武道大世。 不过上古传承,也有其可取之处,比如那种肉身熬炼和窍穴力量的引动,就很有几分返璞归真的模样。 “真是横渠先生。” “屠振,他没死!” 从开阳境荒蛮记忆之中看到的画面,让张远紧绷的面容多出几分喜色。 英雄总是相惜。 屠振当日选择驻守营地,赢得了包括张远在内的所有人尊敬。 青溪蛮五十万大军已经赶往枫林原。 那位青溪蛮主乃是八境强者。 青溪蛮部当中,不但有八境,甚至还有一位坐镇的九境。 仙秦九洲,九境之上需往天外修行,不得驻留仙秦之地,以免扰乱天道运转。 九境,已经是九洲之地最强存在。 张远脚下奔行,体内气血真元凝为一颗颗珠子,脑海之中画面流转。 他已经穿过千丈,前方,就是那三位巫士所在军阵。 后方,又有两座青溪蛮军阵被黄溪蛮大军冲击崩塌。 天穹,迷雾被狂风席卷,有消散的痕迹。 远处,山岭之上,头戴金冠,背手而立的青溪蛮主面色阴沉。 他身侧,一身儒袍的张载面上带着笑意,双目之中透出几分惊喜与感慨。 他们面前,十三位巫士引动天地之力,聚起一方百丈光幕,光幕上,枫林原两军交战画面清晰可见。 张载身后,紧握刀柄的屠振神色凝重,看着光幕之中那冲阵的身影,手背指骨紧绷。 别说十息斩开阳,就是十息破阵,他屠振都不敢说能一定做到。 与张远相比,他这雍天洲的人榜天骄,差的不是一点点。 “此人,此人……”青溪蛮主咬牙,目中透出杀意。 之前想象的大军一波冲杀,两万黄溪蛮直接溃败的场面没有出现,反而是五万青溪蛮军卒被分割围杀近半。 身为青溪蛮主,此等场景,怎能不怒? “蛮主,我们再赌一局,如何?”张载带着几分愉悦的声音响起。 青溪蛮主转过头,面色已经恢复之前的平静。 到底是上位者,有着常人难有的冷静。 “横渠先生想赌什么,拿什么来赌?” 张载伸出手,指向前方冲阵的张远。 “就赌他能不能冲入战阵,斩杀那三位巫士。” 青溪蛮主眉头一皱,刚准备拒绝,张载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要是做不到,我让他直接将那调兵玉符送来。” 张载的手指在那块高悬的玉符上。 青溪蛮主双目之中透出金光。 他身上天境强者的气血与真元力量激荡。 这个赌注,他没法拒绝。 张载面色平静,淡淡道:“他要是做到了,蛮主无论能否成荒原之主,青溪蛮都要派十万军卒往雪域助战。” “五万。”青溪蛮主开口。 “好。”张载的回答干脆。 缓缓转身,青溪蛮主目光紧盯已经到青溪蛮大军战阵之前的张远。 张远能不能阵前杀三位巫士,关系到青溪蛮主能不能提前拿到那块调兵玉符,也关系到五万青溪蛮大军是不是要去雪域拼杀。 “让我看看,仙秦军将,到底有几分本事。” —————————————— 军阵之前的张远不知道此时他已经成为一场赌斗的关键人物。 就算知道,他也不会犹豫,不会停下脚步。 他需要在迷阵烟雾被驱散之前,出手斩杀三位站在万军护持之中的巫士。 脚步前行,气血化为烟柱。 开阳境。 武道开阳境,气血如烈阳,赤日当空,威严炽热。 这是天境之下武道修行者展现风采的层次。 开阳境之强,强在心有多坚定,战意有多澎湃,那高悬的血色烟柱,就有多炽烈。 张远一步踏出,烟柱直冲天穹。 “呜呜——” 青溪蛮军阵之中,两道呼喝声传出。 一队青溪蛮军卒迎着张远而来。 两位开阳境荒蛮一左一右,手持长刀飞踏前冲。 一位身周好似星辰交织的玉衡境荒蛮持一柄战枪,立在三位巫士身前。 万军阵前,短兵相接。 “杀——” 张远飞身踏出,手中古秦刀横甩出去,打着旋横斩。 刀锋上,璀璨的刀芒斩碎虚空,带出凄厉的尖啸。 没有谁能挡住飞旋的古秦刀。 刀枪碰,刀枪断。 身躯碰,身躯断。 盾挡,盾碎。 斧拦,斧碎。 这就是武道大势,天罡地煞汇聚的锋芒之威! “轰——” 一刀斩透,张远身进十丈,右手探出,握住倒转而回的古秦刀。 刀锋之上,鲜血淋漓。 刀锋所至,无坚不摧! 一刀,斩透一队青溪蛮军卒,十丈斩空! “我仙秦天骄,如是夫。”轻抚手掌,张载淡淡笑着开口。 屠振手臂微微颤抖,呼吸都难以自控。 青溪蛮主冷哼一声,双目眯起,目中闪动寒芒。 “杀——” 倒持古秦刀,左手雁翎刀刀锋横斩,张远背后血色猛虎虚影紧随,身躯之中气血与真元凝聚,一步一斩。 脚下,鲜血践踏。 身前,无物可挡。 十步之后,两道开阳光柱径直冲上。 “当——” 当先一位开阳境荒蛮横刀在前,满身气血真元凝聚,挡住张远斩落的雁翎刀。 双刀碰撞,那开阳境荒蛮浑身一震,目中全都是惊骇,身形不受控制的倒退,口中鲜血喷出。 同阶之间,一刀破敌! 仙秦天骄,何人能挡? 一刀斩退开阳境荒蛮,张远右手古秦刀侧斩,斩向另外一位开阳境荒蛮。 刀锋斩落,山岳虚影汇聚。 镇岳刀法,山岳神通! 当山岳之影浮现的瞬间,那开阳境荒蛮此时已经知道自己绝不是张远对手,张远这一刀他定是接不住。 “喝——” 看侧斩而至的长刀,那开阳境荒蛮一声长啸,背后气血烟柱炸裂。 “嘭——” “嘭——” 荒蛮身躯之中,一颗颗窍穴崩碎的声音响彻。 一颗窍穴震碎,其身上气息就鼓荡一层。 十颗窍穴轰碎,气血力量已经照彻天穹。 凝一生修为,聚于手中一刀。 这一刀,有斩天之力! “我荒原之上,也不乏勇武之士。”青溪蛮主看着那拼死一击的开阳境荒蛮,淡淡开口。 “杀——” 双目赤红的开阳境荒蛮七窍流血,迎着张远一刀斩出。 张远抬头。 血色猛虎双目之中透出金色的神光。 开阳境,而已。 “当——” 震颤百里的双刀斩击震响传彻,张远单臂持刀,抵住那当头斩来的刀锋。 手臂一震,那七窍鲜血流淌的开阳境荒蛮整个人倒飞出去。 张远瞬间身如鬼魅,随在那荒蛮身前。 倒飞的身躯撞开身后军卒战阵,撞向那三位巫士前方站立的玉衡境荒蛮。 玉衡境荒蛮下意识一步踏出,手中战枪横在身前,玉衡境温润流光汇聚,去挡倒飞的开阳境荒蛮身躯。 长枪上流光抵住开阳境荒蛮后背,玉衡境荒蛮面色瞬间涨红。 穿透劲! 两层穿透劲从开阳境荒蛮身躯之中迸发。 “嘭——” 第一层穿透劲撞在长枪外流光上,将那流光震碎。 第二层穿透劲炸裂,让玉衡境荒蛮浑身一颤,手臂僵硬。 “铮——” 一刀刀光,斩开开阳境荒蛮身躯,五尺刀芒,连着这位身躯僵直的玉衡境荒蛮一起,一刀而斩! 血光炸裂,手持双刀的张远抬头。 前方两丈外,三位巫士手中青红金光化为风火,向着他当头砸落。 巫法。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那笑意在三位巫士眼中,狰狞可怖。 淡淡的金光在张远身上浮现。 血脉神通,万法不侵! 长刀,刀芒流转,血色猛虎仰天咆哮。 武道神通,白虎啸野。 双刀在手,三丈之内张远敢说有我无敌! “杀——” 璀璨刀锋,划破三丈空间。 第494章 我们撑到日落 鲜血洒落,烟柱崩散。 三位巫士身躯被长刀刀芒斩破,血染枫林。 天穹上激荡的风卷轰然崩碎,那些列阵的青溪蛮军卒眼前瞬间迷乱。 张远双刀在手,微微喘息,身上气血与真元翻涌如潮,金光与血色光柱隐去。 从他穿战阵,越千丈,破第二座军阵,斩杀一位开阳境,一位玉衡境,再斩杀三位巫士,总共不过百息。 这百息,决定枫林原上数以万计人的生死。 握紧归鞘长刀的刀柄,掌心那粗糙摩擦,让张远心神激荡。 这种拼力一战,一肩担负万千性命的畅快,让他想要仰天长啸。 身躯之中的气血真元反哺,奔腾如海啸。 “镇山岳。” “破万法。” “虎啸野。” 张载双目之中透出神光,手掌微微握紧,口中喃喃低语:“一手刻刀一手剑,刻刀立法,长剑破法,当真是先祖的血脉传承吗……” “三道神通。”屠振握紧手中刀,仿佛唯有紧握刀柄,才能让他心头多几分安宁。 张远所展现的风采,比他在皇城所见的天骄还要震撼。 青溪蛮主此时的表情反而平静了,只是双目之中透出的杀意,已经凝为实质。 他的目光落在前方光幕之中悬浮的玉符上。 “横渠先生,我们再来赌一局,如何?” 没等张载搭话,青溪蛮主已经抬手,指向天穹。 “就赌,他能不能活过日头落山。” 此时,高悬的大日还未到正南,到日落时分,起码三个时辰。 两万黄溪蛮大军,或者说,张远,能坚持过三个时辰吗? 张载拢着双手,面上神色看不出丝毫变化,目光投向光幕之中冲杀的黄溪蛮大军。 青溪蛮主对张远有了杀心。 “蛮主想以什么为赌注?” 张载的声音平静,这平静,仿佛无波的古井,又好似压抑住无尽烈焰的死寂火山。 “赌注,”青溪蛮主哈哈一笑,目中透出森寒,“他的人头。” “他活不到日落,本溪主麾下勇士会将他的人头送到我面前。” “如果他活到日落,”青溪蛮主目中杀意凝聚,背后虚幻的苍狼身影随风震荡,“本溪主会亲手摘下他的脑袋。” “这是他的荣耀。” 无论张远能不能活到日落,青溪蛮主都要杀他! 这是什么赌注! “你——”屠振一声怒喝,被张载抬手压住。 “横渠先生是聪明人,”青溪蛮主抬手一挥,目光落在光幕之中,不断冲杀的黄溪蛮军阵后方静立张远身上,“此等人物既然已经为敌,本溪主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先生有大智慧,为仙秦大计,为朝堂大计,不会阻拦本溪主的,对吧?” 屠振咬着牙,紧盯青溪蛮主。 张载将衣袍整理一下,看着前方,淡淡道:“不会。” —————————————— “呜——” “呜——” “呜——” 悠长的号角声响彻荒野。 还想再冲一阵的黄溪蛮军卒全都慢慢变了脸色。 一声号角一万军,周围至少三十道号角声连绵。 三十万以上的大军围杀而来! “真是,看得起我们。”火拓云耳咬着牙,握紧双拳。 其他的黄溪蛮军卒也都抬头,目光不自觉转向张远身上。 这位能创造神迹的仙秦天骄,还能不能再带着他们,活下去? 张远双手按在腰间双刀刀柄,身上气血与真元激荡,背后的开阳烟柱动荡。 除非是两万仙秦战卒,否则没有人敢说可率两万军卒对抗十倍以上大军。 本来按照横渠先生的筹划,张远所领的前军在枫林原驻守,撑过三日,等后方四溪联军汇合。 可是现在的局势是,张远两万大军反杀青溪蛮五万军卒,让青溪蛮主震怒,至少三十万大军冲入枫林原。 让青溪蛮大军入枫林原与四溪大军决战,这是横渠先生最终的谋划。 现在,青溪蛮大军提前入局。 “我们撑到日落。”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烁,面色坚定。 “日落之前,中军必到。” 执掌四溪联军的,可是横渠先生张载。 不说这等成名大儒的手段谋略,光是其真身与金身分立于四溪联军和青溪蛮大军之中,就对如今的局势了如指掌。 这位横渠先生一定会让四溪联军的十五万中军在日落之前冲到枫林原,然后与青溪蛮大军决战。 那么,现在张远他们要做的就是,撑到日落。 怎么撑? 三十万大军如洪流而来,两万黄溪蛮军卒会踩成肉泥。 三十万大军面前,此地的迷阵也无多少作用,那等激荡的气血,会将迷阵直接冲散。 什么力量能挡住三十万大军? 张远抬头,看向头顶的调兵玉符。 “火拓云耳,你可愿意执掌调兵玉符,成为青洲镇守武军统领?” 张远一句话,让身边的所有人都呆愣住。 火拓云耳面上全是茫然。 他虽然不知道这玉符有多大用处,那青洲镇守武军统领是多大的官,可他知道,这玩意是连青溪蛮主都想得到之物。 如此宝物,他火拓云耳有资格执掌? “那个,我家溪主……”火拓云耳犹豫着开口。 他觉得这玉符是好东西,该给黄溪蛮部的溪主。 “执掌此符,你可能会死。”张远的第二句话,让火拓云耳浑身一颤。 “我,我来。”一旁的霍袁野一声低喝。 “我来。”火拓云耳一把将霍袁野推开,咧嘴道,“三十万大军当面,反正都是死,让我做一回大官,过过瘾再好不过。” 张远点点头,抬手引动那高悬的玉符飞落。 火拓云耳伸手接住,握住玉符,看向张远:“张兄弟,我要怎么做?” “宣誓接令,此地两万黄溪蛮军卒入秦地,愿受仙秦征召,为仙秦而战。”张远看着火拓云耳,沉声开口。 接受征召,愿为仙秦而战? 火拓云耳再次愣住。 这是要他和麾下军卒背叛黄溪蛮,背叛荒原? 不只是火拓云耳,其他的黄溪蛮军卒也都面色变幻的看向张远。 张远目光扫过,看向周围的黄溪蛮军卒:“你们是愿全都白白死在这里,还是接受征召?” “对于黄溪蛮部来说,你们要是都死了,那就死了,是部族征战,最多族中大祭一场。” “要是你们接受征召,那就是仙秦军卒。” 张远的双目之中透出煞气,其中有恢弘的威严浮现。 “仙秦军卒,战死者有厚恤。” “杀戮仙秦军卒者,仙秦必百倍复仇。” …… 荒原之上,狂风呼啸。 迷阵聚拢的烟雾在狂风之前,开始动荡逸散。 三十万青溪蛮大军引动的天地力量在震动,周围的天地似乎要让人窒息。 那是气血力量强横壮烈到极致所带来的压迫。 火拓云耳深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玉符握紧。 “好,反正都是个死,我就将兄弟们的性命卖个好价钱。” 举起手,火拓云耳放声高喝:“我黄溪蛮部百夫长火拓云耳,愿率麾下两万黄溪蛮部族,接受仙秦征召!” “轰——” 天地之间,风起云涌! 第495章 我仙秦,就是天意 漫天的流光向着枫林原滚滚而来。 火拓云耳只是黄溪蛮部的部将,无古青洲一方天地气运加身,没有资格执掌调兵玉符,成为古青洲之主。 但他可以接此符,领麾下军卒受仙秦征召。 仙秦九洲之外,无数归附洲宇,都有受仙秦征召组建的大军。 当火拓云耳宣誓的瞬间,天地之力震动,整个古青洲之地,气运激荡轰鸣。 这是仙秦天地气运的感应,加持而来。 滚滚金红的气运与气血之力将方圆十里之地笼罩。 受仙秦征召,就是仙秦军卒。 仙秦军卒所立之地,就是秦土! 《秦律》所记,秦军兵锋所指之地,皆为秦土! “他们掌控了调兵玉符!” 远处山岭之上,青溪蛮主身上的怒意再控制不住,一声狂喝,转身看向张载,目中杀意凝聚:“你说过,此物是赌注。” 一直以来,青溪蛮主都是将此物当成是他囊中之物。 此物,他势在必得。 现在区区黄溪蛮部的万夫长就敢染指此物,青溪蛮主怎能不愤怒。 这是对他的侮辱! 张载一直以此物吊着他,现在又将此物交给黄溪蛮百夫长,那之前所有的约定,对赌协议,岂不是全都作废? 儒道修行者,一句话都不能信! 青溪蛮主身上,杀意凝为苍狼之影,身后军卒手掌握紧刀枪。 屠振手中长刀横在身前,刚一步踏出,就被青溪蛮主身上气血直接撞开,摔落在两丈外,口中鲜血喷出。 屠振这位雍天洲天骄,在青溪蛮主面前,连拔刀的资格都没有。 倒是立在原处的张载面色平静,看着前方光幕,摇摇头。 “兵法有云,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那位仙秦领军之将,有古之大将之决断。” 张载面上带几分笑意,看向青溪蛮主:“溪主没信心了?” 没信心以三十万大军斩杀区区两万黄溪蛮军卒? 青溪蛮主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转过头,看向光幕之中。 他也相信,张远此时所为,是其临机选择。 毕竟无论是五万大军围杀还是此时三十万大军冲阵,都是他的安排。 没人能算到他如何指挥大军,横渠先生都不可能算到,何况那领军的秦将? 只是那只能属于他的调兵玉符,不该让任何人染指! “本溪主会斩下他的头颅。” …… 金红流光笼罩十里天地,引动天地之力流转。 这与当初张远他们出庐阳府时候遇到手持节杖旌旗的郭林阳有几分相似。 节杖所落之地,皆为秦土,可引仙秦天地之力护持。 不过张远引动天地之力加持,可不是为了以天地之力守护。 三十万大军面前,一道天地之力护持不住。 立在荒原,张远缓缓闭上双眼。 天地之力加持,他身周,一颗颗水珠凝聚。 掌控水脉。 荒原缺水,不是无水,也不是无水脉。 有调兵玉符之力加持,张远能以自身神通之力掌控抽取整个枫林原的水脉。 这才是他谋划的关键。 大地之中的水汽弥漫而起,化为云雾,然后凝结成水珠。 方圆十里,如雾如幕。 “还是迷阵吗……”站在火拓云耳身侧的霍袁野低语。 之前一道迷阵让青溪蛮五万大军崩溃,现在这道迷阵,能阻住三十万大军吗? “还是,迷阵?”捂着胸口走回张载身后的屠振身侧,皱眉开口,“他出身镇抚司,未见真正大军交战,怕不知,区区迷阵,在数十万大军之前如同布帛,瞬间可裂。” 说到这,屠振压低声音:“张远行事够果决,但少了大局之念,光是临阵动用调兵玉符,就陷先生于险地。” 刚才青溪蛮主可是真的杀意汇聚,要向张载动手的。 张载真身在此,就算屠振留了后手,也不敢说能护住张载。 “迷阵吗?”张载看着那光幕上的水光弥漫,轻叹一声,“我倒真希望是迷阵啊……” “此子,够狠。” 前方,青溪蛮主面上带着冷笑。 水汽迷阵,能不能挡住三十万大军? 要是这些手段就能决胜,那大势争斗,要汇聚大军做什么? 什么仙秦天骄,也只是资源堆砌出的后辈,战力或许不俗,可眼界手段,差太多。 “看来不需要等到日落了,半个时辰之内——” 青溪蛮主的话未说完,忽然瞪大眼睛,双拳握紧。 “他,他干了什么!” “轰——” 荒原之上,一蓬血红的火枫陡然升起火焰。 被抽取尽水汽的荒野,大地干枯,空气干燥,大日当头,点火就燃。 一处火起。 十处。 百处。 千处。 万处! 万蓬火焰在血红的枫林之上升腾,烟尘直接弥漫,开始笼罩数百里方圆的枫林原。 整个火红的枫林原,火焰与红叶相合,纠缠。 火焰之中升起的青烟,让整个枫林原都变得虚幻。 透天的火焰与火红,扭曲。 “点燃整个枫林原……” 火拓云耳喃喃低语,不敢置信的看着水幕之外升腾的火焰与烟尘。 不只是他,那两万黄溪蛮军卒,都呆滞的看着前方。 谁能想象,张远将整个枫林原给点了? 他们现在可就身处在枫林原深处,点燃枫林原,先死的就是他们自己! “他,他,他……”屠振只觉得浑身冰凉,牙齿打颤。 三十万青溪蛮大军在枫林原。 两万黄溪蛮也在枫林原。 张远竟然就这么点燃整个枫林原! 他不怕自己直接被烧死在枫林原吗? 怪不得横渠先生说他狠。 这真是个狠人! 火焰与枫林交错,烟尘弥漫四野,冲入枫林原的青溪蛮大军停住脚步,军阵开始慌乱。 没人能分得清身边到底是火焰,还是枫叶。 那烟尘,悄然覆盖荒野,烟尘之中夹带的迷幻之毒,让周围天地似乎都开始化为虚幻。 火焰纵横,让三十万集结的青溪蛮军卒不得不分散。 身边全都是炽热的火,大军开始有溃败之相。 可周围全是红,哪里能退? 看着前方的火焰,张载面上笑意浮现。 “置之死地,生与不生皆看天意。” “呵呵,我仙秦,就是天意。” 第496章 我仙秦天威,区区九境,猪狗尔 张载的话,让青溪蛮主缓缓回头。 屠振压在胸口的手掌,慢慢收到袖口。 “横渠先生,从头至尾,你都不是真心要我荒原上五溪并存吧?”青溪蛮主盯着张载。 “你是想要灭我青溪蛮。” 到此等时候,青溪蛮主自然能看出,张载身在青溪蛮乃是为拖着他,让四溪能合力,能灭青溪蛮。 背着手的张载神色依然清淡,摇摇头:“灭与不灭,不都看溪主?” 青溪蛮主身上,气血真元与煞气所凝的苍狼之影化为实质,朝着张载咆哮。 “就这么一把火,就能让本溪主屈服?” “我荒原之上从来都是看谁的骨头更硬!” 抬起手,青溪蛮主手掌握拳,向着荒原方向重重挥下。 号角声响起。 集结在山岭下的十多万军卒列阵,向着荒原整齐前压。 青溪蛮这一次可是集结五十万大军前来。 哪怕五万前军被击溃,三十万大军被火焰围困,此时山崖下还有十多万军卒列阵。 这是青溪蛮真正的精锐。 山岭下方,上百位巫士飞身而起,身周灵光流转,结成一片青色光影,向着枫林原直接笼罩。 “嗡——” 天地之力化为罡风。 青溪蛮生在荒原,他们才是这荒原的主人,他们天生就是与荒原天道亲近。 哪怕仙秦天道侵袭而来,荒蛮也能感应到天道力量的加持。 遮天蔽日的青光,一下就压住方圆百里的火头。 青溪蛮的底蕴,足够强。 升腾的火焰被这光幕压住,火头熄灭,只有烟尘缭绕。 荒原上,一位位青溪蛮强者身上的气血烟柱也升起,将周围的火焰和烟尘撞散。 本来溃败的军阵,慢慢重聚。 “嗷——” 有军卒忽然痛苦的哀嚎。 “烟,有毒。” 毒烟笼罩枫林原,除了当中那十里方圆的水幕护持之地,其他地方都慢慢扭曲。 毒烟被狂风吹着四处飘荡,三十万大军前行,时不时有军卒癫狂。 就算是青溪蛮的巫士,也无法将整个荒原上的毒烟全都驱散,也无法将三十万大军全都护住。 “咚——” “咚——” “咚——” 战鼓雷鸣。 不断有军卒癫狂的战阵毫不犹豫的前行。 青溪蛮主面皮抽动,握着拳,静静看着大军缓慢推进。 半个时辰,大军前行不到百里。 残存的火焰,缭绕的毒烟,缠住了大军前进的脚步。 以此等速度,日落前都冲不到那两万黄溪蛮阵前。 青溪蛮主抬头,看向远处,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他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张载。 张载面带微笑,淡淡道:“溪主此时撤兵,损失不算大。” “些许赌局,不过是玩笑而已。” 青溪蛮主目光盯着张载。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清楚的打量面前须发皆白的儒修老者。 身入数十万大军之中,一袭青衫,面不改色。 儒道修行者的心志,都是坚韧如铁。 这等人,将所有人的性命都当成棋子! “玩笑。”青溪蛮主双目之中的怒意难以压抑,“荒原之上数千万族人的生死,此地数十万军卒的生死,在先生口中不过一句玩笑?” “本溪主赌上青溪蛮部未来,赌的是能掌控荒原,重现古青洲之繁盛!” 抬头,青溪蛮主握拳,背后苍狼血影仰天咆哮。 “没人能阻我青溪蛮部掌控荒原!” “左右奉持,去摘了那小子的脑袋,将调兵玉符带回来!” 两位荒蛮老者应声而起,身上气血真元化为冲天的光柱。 天境! 两位天人大修,飞身冲阵而去。 军阵之前,天人冲阵,这是下下策。 天人强者该是一方大势里的底蕴,威慑,而不是用在冲阵上。 但是此时青溪蛮主已经顾不得了。 天人强者那冲天的气势引动天地光影激荡。 “天人境?” “呵呵,我火拓云耳能让两位天人境来杀,值了。”火拓云耳长笑,握紧手中玉符,面上神色多出几分坦然。 两万黄溪蛮,能引五十万大军围杀,两位天境强者袭杀,他火拓云耳死而无憾! 不只是他,其他的黄溪蛮军卒一个个站起身,手中握紧刀枪。 今日,他们已经知足了。 张远手按长刀,没有抬头去看飞遁而来的天人强者,而是目光紧盯面前的一颗碎石。 碎石轻轻震动。 那震动的节奏,仿若奔马。 不是一匹奔马,而是成千上万匹战骑奔行。 “来了。”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呜——” “呜——” 一声声号角响起。 十五万四溪大军从侧面方向,在手持战枪的皇城天骄赵盈的带领下,直接冲进枫林原。 他们所冲的位置,分明是上风口。 皇城赵家天骄,地榜一百三十三的强者赵盈,把握战机与局势的天赋手段,妙到巅毫。 “羽林骑将赵盈在此,叛逆仙秦者,诛——” 十五万大军从斜后方冲击各自为阵的三十万青溪蛮军。 火拓云耳身上气血与真元凝聚,引两万黄溪蛮族人之力,要与两位天境争锋,拼死挣命。 手按刀柄的张远低着头,轻轻低语。 “三万后军呢?” “三万后军,横渠先生的金身,去哪了……” “轰——” 天穹之上,雷光翻涌。 张远抬头,面上露出惊异。 不只是张远,整个枫林原上,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天穹流转的雷霆与云涛。 “仙秦二品文远伯,左都御史张载奉皇命巡抚古青洲。” 天穹之上,滚滚如雷的声音响彻。 “古青洲五溪征战,致使荒原百姓无以聊生。” “奉令,自今日起,五溪共存,勿起刀兵,违令者诛。” “五溪组百万联军,征召入下三洲整训,参与征伐雪域。” 恢弘的声音在天地之间震荡。 张远的目光投向声音传来方向。 那是青溪蛮部腹地,长河流淌的青草原野位置。 三万后军,随张载的金身去了那里。 青溪蛮主身上气息震荡,看着背手而立的张载。 “让我五溪休战,百万大军被你们征召,为你们拼杀?” “你们区区百人入荒原,横渠先生真身入我营为饵,本溪主佩服。” 他握紧拳头,天境强者的气息升腾如同烈焰。 “本溪主不信,你以儒道金身之力,在荒原上能压过我青溪蛮坐镇青田的九境老祖。” 青溪蛮部,可是有九境大修坐镇! 这才是青溪蛮真正的底蕴! 张载哈哈大笑,大袖挥洒,抬头看向天穹。 这一刻,哪怕他此地只是羸弱真身,也让人不敢直视。 “我仙秦天威,区区九境,猪狗尔。” “轰——” 天穹之上,雷霆如雨。 “奉仙秦皇令,敕封白溪蛮部贺云度为青洲丰泽郡镇守。” “奉仙秦皇令,敕封黑溪蛮部雨儿脱云为青洲平泽郡镇守。” “奉仙秦皇命,敕封绿溪部古林正为青洲永平郡镇守。” 皇令敕封,天地之力入古青洲,云涛翻滚,雷霆激荡,方圆万里之地皆化秦土! 开疆拓土,征天之功! “嗡——” 张载身外,金光缭绕。 天穹之上,所有雷光与云涛皆定。 张远握紧双拳,看着天穹上的雷云。 “以身为饵,一人之力定古青洲,征天之功,一步踏入九境之上。” “这就是横渠先生之谋……” 哪怕九境之上需要离开九洲,张家失一位顶尖强者,可以此功,能推张居正入主兵部。 张远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最关键是,古青洲重归仙秦,此等天地变动,能让五皇子引归的天地依附九洲时间,至少推迟十年! 张载以一人之力,为张居正推行补天大计争取十年时间! 第497章 国之重器,青洲钺 张远承认,自己看轻了横渠先生。 他以为的横渠先生是将人人为棋,一将功成万骨枯。 现在他才看出,横渠先生分明是看透他们所有人的能力,最大化利用,看仙秦天骄,人人如龙。 他张远能拼杀,有天马行空的手段,所以可领前军。 赵盈可领大军冲阵,把握时机精准,十五万大军掌控如一人。 屠振英勇忠诚,能随身护卫。 当初四溪分散出使,张载就已经摸清了包括涂皓他们在内的所有人本事。 甚至,周申被安排与张远同行,大概也早就是张载的刻意安排。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天心,己心……” 为家族荣光,为仙秦大势,横渠先生能做的都做了。 看过张载从头至尾的谋划,张远方才真正感受到什么叫纵横天下,挥斥九洲的顶尖大修。 五溪荒蛮,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环而已。 五溪要战就战,要灭就灭,只在横渠先生这等大儒的一念之间。 从始至终,张载都没将五溪放在心上。 他分明是在隔空与那裂天一派的背后势力交锋! 这一场荒原之行,对于张远来说,最大的收获不是金人,不是得到那么多的天道眷顾,也不是积攒的气血真元。 是张载这等人物引动天地大势的谋划! 这种眼界境界的感悟,根本不是任何有形之物能比! 心有多宽广,天地就有多宽广! 张远身上,有浩然之力与天地之力交错。 抬头看向前方,他的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两位青溪蛮天境,还有那数十万青溪蛮大军此时都在等待。 违令者,诛。 张载一句诏令,万军不敢动。 现在就看青溪蛮主如何选择。 青溪蛮主,会甘心就此束手吗? 不可能! 青溪蛮主,还有后手! 当初周申背后之人送出的一件宝物,会成为青溪蛮主最后的依仗! 张远飞身而起,脚踏一道清亮飞剑之光,穿过枫林原上血色枫树,化为一道虚影,往青溪蛮主所在方向而去。 御剑飞行,这是他第一次施展这等仙道手段。 这剑光飞驰,堪称世间同境界中最迅疾。 人在半空,张远深吸一口气,仰天长喝:“骑将赵盈,护横渠先生!” 声音穿透云涛,在荒原上震荡。 护横渠先生? 领十五万大军在枫林原上飞奔冲阵的赵盈一愣。 此等时候,让他去护持横渠先生? 大军冲阵,可直破青溪蛮,现在要护横渠先生? 横渠先生一言动天地,直破九境之上,要什么护持? 赵盈的呆愣只在一瞬间,然后就是一带身前战骑,打一个旋,向着青溪蛮主所在方向冲去。 “孙连生,你领军冲阵——” 张远的声音让站在张载身后的屠振先是楞一下,马上一步踏出,从衣袖之中抽出一根淡金色尺子,扎在面前山石上。 “轰——” 冲天的光柱将他和张载都笼罩。 “儒宝?”青溪蛮主看着那金光,抬手一拳砸落。 金光震荡,并不消散。 金色光柱,能挡八境天璇! “仙秦儒宝定天尺,镇洲至宝,咫尺天涯,一尺可定。”张载面上带着笑意,看着身前的青溪蛮主。 “天地之力加身,老夫金身镇压九境只需十息。” “十息之后,老夫金身回归,溪主你如何行事,就该好好思量了。” 十息。 十息后张载金身归来,九境之上儒道大修当面,青溪蛮主只能任其宰割。 横渠先生行事大气滂沱,身在险地,气度恢弘。 十息时间,留给青溪蛮主这等上位者决定青溪蛮和他自己的命运。 “十息?” 青溪蛮主身上凝聚的苍狼虚影慢慢沉寂,双目之中的杀意与张狂激荡。 “足够了。” 一声长喝,他双手抬起,掌心一团青色的流光浮现。 张载眉头一皱,低语一声:“随身储物之宝。” 修行世界有那等可随身储物的宝物,可存难以携带的重器,或者贵重之宝。 当初在古云洲,曹正权就随身带《山河图》,可存十万妖魂。 此等宝物,世间少有。 因为仙秦天地之力太强,要开辟一方虚幻储物空间,付出的代价太大。 青溪蛮主到底是荒原之上霸主,手中有一件储物之宝也不算太意外。 只是什么样的宝物会被他存放在随身宝物之中,到此等时候才拿出来? “嗡——” 那随身储物空间震荡,似乎要崩塌。 青溪蛮主手掌探入其中,面色化为赤红。 这是其中宝物太重,让他激发全身气力。 一位八境大修,需要全力持握,是何等重物! 青溪蛮主手臂颤抖,从虚幻空间之中拖出一柄青铜大斧。 斧身宽大,器身透雕人面纹,狰狞中透出威严。 “青洲钺!”张载双目之中透出惊异,紧盯那从虚幻空间被拖出的大斧。 “直内,双扁方穿,弧形刃,两侧有扉棱,正背口部两侧各有铭文“亚丑“二字,这真是当年失落的镇洲至宝,杀伐重器……” 重器。 国之重器,在祭在戎。 祭器承载天地气运,兵器开疆拓土。 一件杀伐重器,在一位天境强者手中,所展现的战力难以想象。 这等凝聚一洲杀伐之力的宝物,一向都是存放于镇守官署。 “横渠先生,你将我为棋子,图谋古青洲,却不知有人送出此等重宝,只为你一人!” 青溪蛮主一声长笑,巨斧抬起,往前一推。 “轰——” 张载身前的金色光柱一震,轰然崩碎。 那插在山石上的金色儒宝尺子上传出绵延不绝的“咔嚓”声,一道道裂纹浮现。 张载身周,金色的浩然之力被撞碎,他整个人如被牯牛撞击,往后退出三步,跌坐在地,口中溢血。 屠振一声怒吼,长刀出鞘,迎着那巨斧一刀斩落。 “嗡——” 巨斧纹丝不动,屠振浑身震颤,身躯之中一声声崩响,手中刀寸寸碎裂。 “先生,弟子,无能……” 一口夹杂内脏的鲜血喷出,屠振跪坐在地,气息断绝。 一位雍天洲天骄,人榜上高手,竟然连这巨斧反震之力都承受不住! “呵呵,我以身为饵,那位何尝不是以青溪蛮,以整个青洲为饵?” 张载坐在地上,看着持巨斧上前的青溪蛮主,面上露出一丝感慨。 “我为征天之功,那位布局,只为我一人。” “当真是看得起老夫了。” 看着青溪蛮主举起的巨斧,张载面色坦然。 巨斧之上,金光闪耀。 “杀——” 一声长喝,一柄战枪夹带风雷,从万丈之外飞射而至,扎向青溪蛮主的背心。 皇城天骄,地榜强者,赵盈。 第498章 十息,金身 天骄一击,可战天人。 那长枪上夹带的风雷之声,震人心魄。 持着大斧的青溪蛮主面色变幻,咬牙转身,大斧迎着那战枪一斧劈下。 “嘭——” 金色战枪轰然崩碎。 一柄宝兵长枪,就这么被一斧斩碎。 镇洲重宝之力,堪称恐怖。 大斧所引的一道青灰色罡风向着飞身而来的赵盈当头劈去。 赵盈人在半空,身周气血真元化为光柱,双拳交错,一声高喝。 一道玉白蛟龙虚影从其拳锋飞出。 神通! 武道神通。 蛟龙虚影带着龙吟之声,与斩落的罡风撞在一起。 蛟龙寸寸碎裂,如同泡影。 武道神通,终不敌重器之威。 赵盈面色一红,一口鲜血喷出,身上气血之光震动翻涌。 “区区玉衡——” 青溪蛮主一声冷哼,话未说完,赵盈身上金色光华大盛。 冲天金光凝聚于身,引动天地之力相合。 天穹之上,雷云浮动。 天劫。 一步入天境。 双拳紧握,赵盈一声长啸,顶着头顶雷光,再一拳击出。 此时,他身前金光聚聚翻涌,凝为一尊金色虚幻身影。 金身雏形! 真正的皇城天骄,一步入天境,一步凝金身! 虚幻金身一拳,金色的蛟龙虚影撞散大斧斩落的罡风,向着青溪蛮主冲去。 青溪蛮主满身气血震荡,手中大斧之中有呼啸雷鸣好似潮水鼓荡,向着前方撞出。 “嘭——” 金色蛟龙撞成碎片。 刚入天境的赵盈脚下踉跄后退,身前汇聚的金身虚影崩碎,头顶雷光下落,将其身躯笼罩。 一击不能败青溪蛮主,雷劫降临,赵盈已经无力再出手。 青溪蛮主目光之中全是惊喜,握紧手中巨斧。 “青洲钺,哈哈,此等宝物在手,谁能阻我?” 他知道此物强横,是那位交给他杀张载的。 可是他没想到此物能强到此等程度。 皇城天骄,武道金身,皆挡不住此宝一击。 早知这青洲钺这么强,他何必与张载立赌约? 看向张载,青溪蛮主目中杀意浮现,面上露出冷笑:“还是那位出手大气,不似横渠先生只一身枯骨,空口白牙。” “等我杀了你,我青洲投靠五皇子,让你一切算计都落空。” 从拖出青洲钺来斩张载,到震死屠振,击退赵盈,总共不过五息。 此时青溪蛮主与张载之间已经无阻隔,也无人再有能力救下张载。 筹划无漏,算尽一切,终究抵不过无上战力。 仙秦天下,到底是武道为尊。 青溪蛮主巨斧握紧,一步踏出,身形才动,豁然转身,举起斧头。 “当——” 震彻四野的轰鸣撞击之声,让天地震动。 一尊两丈高金人手中战斧撞在青洲钺的斧面上,金色的火花闪耀。 张远人踏在飞剑上,身上浩然之力与天地气运仿佛燃烧,供养那金人出手。 金人一斧被青洲钺挡住,其身形一动,飞落在张载身前。 张远身躯也一闪而下,落在张载于青溪蛮之间。 “横渠先生,张远前来护卫。” 张远一声喝,抬手一挥,金人持斧冲出,金光斩落。 “镇守金人……”张载喃喃低语,看向张远,“你,能操控几息?” 张远面色平静,双手按腰间长刀,看着金光大斧被青洲钺挡住。 “三息。” 三息。 张载面上微微一黯。 之前五息加金人阻挡三息,总共也只有八息。 他的金身十息才能到。 这差的两息,足够青溪蛮主将他和张远,在场所有人杀尽。 “你走吧……” 张载低语。 张远不说话,手压双刀刀柄,脚步微微前移。 “轰——” 青洲钺撞开金人,那金光闪耀的两丈金人化为一道流光,落在张远身前,凝为半尺身躯。 青溪蛮主巨斧横扫,一步跨出。 “两息。”张远口中低语,身躯之外金光闪耀凝为金甲,一前踏一步,双拳一压一横,化为倒转山岳的守御之姿。 虚幻山岳在他身前凝聚。 “金身?”张载眼中透出几分震惊。 “金身!”远处雷霆缠绕的赵盈惊骇低呼。 “嘭——” 巨斧扫过的青光撞在张远身前凝聚的山岳之上,将山岳斩碎,然后青光斩在张远身外金光上。 金光炸裂,张远张远口中吐血,脚步退后两步,身上龙鳞浮现。 魔道金身,也挡不住八境大修重宝一击。 张载身躯之外,已经有虚幻光影浮动。 青溪蛮主手中青洲钺青光激荡,闪耀光华。 还剩一息。 “一息。” 张远一声长喝。 他最强的手段就是金人与魔道金身,都已经被青溪蛮主破去。 他不可能挡住青溪蛮主。 此时此地,还有谁,还有什么手段,能挡住一位八境强者持重宝一击? 张载微微一叹。 雷光之中,赵盈握紧双拳。 横渠先生身死,无人能压青溪蛮主,那所有谋划功亏于溃,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仙秦之威,冒犯者,诛。” 立在张载身前的张远看着当头斩落的青洲钺,一声长喝。 随着他的声音,他身上金色的浩然之力与天地气运凝为一道光柱,冲上天穹。 这光柱冲开赵盈招引的天上雷云,引着所有雷光轰然而下。 掌控雷霆。 代天行罚。 这事情,张远已经轻车熟路。 “嘭——” 雷光与青洲钺撞在一起,炸裂的雷蛇四散。 青溪蛮主浑身一颤,身躯僵直。 那青洲钺带出的罡风从凝实化为淡薄,坚定斩向张远和他身后的张载。 “嗡——” 张远头顶,一块紫色玉符浮现。 天机道宗圣女,李紫阳送的那块能挡天境一击的护身玉符。 “啪——” 玉符碎裂。 护身玉符也挡不住重宝。 那青洲钺斩落的罡风已经淡薄到无形,依然坚定向着张远撞来。 张远身上山岳,虎影凝聚,双刀出鞘,迎着那罡风斩出。 “铮——” 雁翎刀裂为碎片,古秦刀从中断裂。 无形罡风撞在张远身上,将他撞着往后倒退。 他身上筋骨寸寸碎裂,五脏六腑上丝丝裂纹游走。 连退三步,张远的后背被一道轻柔手掌压住。 一股难以想象的澎湃无上之力探入他身躯,将他身躯之中所有伤势全都消弭。 温热气息流转身躯。 “剩下的事情,交给老夫。” 张载的声音响起,带着虚幻与飘忽。 十息尽。 金身归。 九境之上。 超脱凡尘。 第499章 张远,你可愿随我去皇城? 天地之间,云涛收束,风雷定住。 赵盈身周的雷光,全都化为温顺的小蛇一般,缩入他身躯之中。 踏入六境的雷劫,就这么被直接压制消散。 张远身上,激荡的气血与真元,还有头顶的天地之力也都化为平和。 他之前的消耗与伤损,不但全都恢复,更有精进。 双手拢在袖中的张载缓步前行,面上无悲无喜。 白发青袍,金光绕身。 九境之上,超凡入圣。 此时的张载,就是超越大宗师境的儒道圣人,一言一行,皆与天地合。 前方,手持青洲钺的青溪蛮主面上神色变幻,目中透出癫狂与惊惧。 张载每走一步,似乎整个天地都震动一次。 五步之后,他立在气息断绝的屠振身躯旁边,看着前方的青溪蛮主。 “溪主,我给过你机会。” 十息之前,张载让青溪蛮主自己思量。 结果是屠振陨落,赵盈与张远拼死来援,也差点身死。 “九境之上,儒道圣贤,”握紧手中的青洲钺,青溪蛮主一声咆哮,“那又如何——” 满身气血真元直冲云霄,引动天地之力加身,青溪蛮主身上杀意与煞气凝聚,全都灌注手中巨斧。 青洲钺上,虚幻的人面透出金光,锋芒化为冰寒,引动撕碎虚空的寒芒。 杀伐重器,青洲至宝。 “杀——” 飞身而起,青溪蛮主举起青洲钺朝着张载当头斩下。 他怎么甘心束手就擒? 他是青溪蛮之主,是整个荒原上最强势力的主人,怎么甘愿臣服? 那斩落的青洲钺仿佛撕开天地,撕开天穹,撕开面前的整个世界。 “嘭——” “嘭——” 青溪蛮主身上传来窍穴崩碎的声音。 聚一身修为,斩此一击。 生死,就在这一击。 “老夫说过,生与不生都看天意。” 张载抬头看着那当头斩落的青洲钺,神色平静,仿若无波的古井。 他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是一卷金色的卷轴闪耀。 “我仙秦,就是天意。” 声音化为虚幻,整个天地瞬间禁锢。 金色卷轴上,金色龙影浮现,发出无声的咆哮。 仙秦帝王手书的圣旨! 斩落的青洲钺,也被禁锢在半空。 一洲重宝,抵不过圣贤一言。 一洲重器,抵不过帝王手书。 仙秦天下,是武道与大道相合,仙秦帝王,就是这九洲天地的主人,一字一言,就是天道! 金色长龙一声长吟,青溪蛮主身周本包裹的天地之力崩碎,其面上也露出痛苦神色,身上一道道的经脉流转穿梭,无尽的气血不受控制的炸裂。 他的口中,鲜血喷涌。 再掌控不住青洲钺,青溪蛮主双手一松,从半空跌落,跪倒在地。 九境之上的大儒,手持帝王手书,一击之力,就让一位手持重宝的八境大修筋骨碎裂,神魂崩塌。 直到此时,青溪蛮主方才面色惨白,双目之中充满惊恐。 “我,我愿——” 青溪蛮主话没说完,一道清亮剑光飞旋而至,撞开他的护身罡气,然后擦着他的脖颈,斩开血脉。 喷洒的鲜血直冲五丈,双手捂住脖颈的青溪蛮主瞪大眼睛,口中发出“咯咯”声响,不甘的跌坐,头颅缓缓低下。 冲天的金光与天地之力化为光柱,直上千丈天穹,冲开天上流云,然后化为七彩光晕,轰然炸裂。 八境天璇,陨落归天。 不远处的赵盈目光落在张远身侧屠振的身躯上,微微低头。 不管是对于横渠先生,还是仙秦来说,活的青溪蛮主比死的更有用。 但张远就是一击斩杀了他。 不只是因为斩杀一位八境大修,能得到难以想象的气血真元反哺,更是因为,这位青溪蛮主出手击杀了同为仙秦天骄的屠振。 张远就是要为屠振报仇。 他斩杀青溪蛮主,也未尝没有报复之前张载将他们这些人当成棋子的意思。 正是看透张远心思,赵盈方才低头不言。 他们能甘愿被张载驱使,那是因为张载是仙秦前来荒原的正使,是仙秦大儒。 他们能拼死来救张载,是因为张载的生死,关系仙秦威严,关系他们自身。 不管是赵盈还是张远,他们为张载拼死,不代表他们甘愿为其棋子。 世间有谁能将天骄当成棋子? “吼——” “呜呜——” 青溪蛮主陨落,前方枫林原上青溪蛮军阵传出怒吼,天境强者仰天咆哮。 气血与军阵煞气相合,那依然结阵的青溪蛮大军,引动天地之力,化为漫天的血红。 一族之主被斩杀,这是血仇。 收回飞剑的张远目光投向那血色天穹,向着张载躬身:“属下鲁莽,擅自出手坏了先生大计,愿受责罚。” 张远杀了青溪蛮主。 他等张载做出抉择。 将他张远交出,平息青溪蛮的怒火? 还是,直接引动四溪大军将青溪蛮屠灭? “还是年轻好啊……” 张载看着那漫天血红,轻叹一声。 “鲜衣怒马,快意恩仇,手中剑,就是心中意。” “快哉,快哉……” 仰天开口,张载不知是说张远,还是说他自己当年。 他身上,有凝重而沉寂的气血与煞气鼓荡。 “世人皆知张载号横渠。” “却少有人知,我张太虚当年杀尽天魔,任魔血灌满横渠!” 手掌抬起,张载身上气血与煞气将前方那高悬的青洲钺裹住,无尽金光撞击,那青洲钺上金色的横纹全都化为万丈金光。 一尊万丈金甲虚影浮现,伸手握住青洲钺,朝着远处天穹一击斩出。 “轰——” 天穹被一击斩开,远处那隔绝梁洲与古青洲的天幕直接被撕开。 “今日之后,古青洲归附梁洲与均洲,腾洲,所有古青洲生民,依附三洲镇守金殿执掌。” “胆敢不遵仙秦天律者,诛。” 一击破开天地屏障,引梁洲天地之力如滚滚洪流灌注古青洲。 从天而至的天地之力将整个枫林原上煞气冲散,那些青溪蛮军阵上的气血被撞开。 两位天境大修身躯被砸落,压在地上不能抬头。 不是如张远所猜,张载只能有两个选择。 这位仙秦大儒,九境之上,以一种滔天手段,开天地,灌灵气,展现无上霸绝。 一人之力,压一洲不能抬头! 一人之力,引一洲灵气复苏。 今日之后,古青洲有梁洲天地之力与天地灵气滋养,不再贫瘠。 天地灵气倾泻,梁洲也将不复中三洲的丰茂。 张远抬头看向身前的张载,目中透出精亮。 五皇子的裂天计划,是放弃下三洲。 现在梁洲天地之力倾泻,古青洲归附九洲。 五皇子的裂天之计,难道要将腾,均,陈,梁四洲之地全都放弃? 九洲崩四,那天道,还存吗? 好狠! “张远,你可愿随我去皇城?” 缓缓收起手掌的张载转过头,看向张远。 去皇城! 赵盈看着立在原处的张远,目中闪烁光彩。 张远这等人要是去了皇城,那该是多精彩! 第500章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正五品 去皇城吗? 张远看向张载。 这位横渠先生此时应该是真的欣赏他张远吧? 毕竟这一趟荒原之行,他展现的潜力实力都可圈可点。 去了皇城,他张远肯定能成为皇城书院横渠先生弟子。 凭借横渠先生的名声,他张远也能厮混不差。 要是从前,他绝对毫不犹豫。 可是现在让他张远放弃积攒的一切,直接去皇城,他不愿。 身在镇抚司的他,有着属于自己的晋升途径。 无论是积功升迁,还是参加镇天司试炼,都是稳扎稳打的路子。 皇城他会去,但不是现在。 “回先生的话,张远身在镇抚司,职责在身,暂不能去皇城。” 张远躬身抱拳,朗声道:“皇城,我定会去。” 赵盈面上露出几分失望,又多几分庆幸。 张载点点头,声音平静:“那你快些,我在皇城,只待十年。” …… 三日之后,一队数万大军,带着文吏和皂衣卫,巡卫军,浩荡来到荒原。 这是梁洲紧急安排来接收荒原的镇守官军。 古青洲幅员广袤,要想全都掌控,需要的军卒,官员,乃至百姓,都是不可计数。 张载已经发出征召令,向下三洲征召愿来青洲开荒的百姓三千万,儒道修行者三十万。 其他洲陆看不上贫瘠的青洲,唯有下三洲百姓和儒修,或许愿来。 一辆车架从大军集结之地驶离,往腾洲去。 车厢之中,青袍儒衫的涂皓拢着手,看着对面而坐的张远,面上露出感慨和遗憾。 “张远,其实你该随横渠先生去皇城的。” “圣贤弟子,此一项,能省你一甲子奋斗。” 张远抬头看涂皓,神色平静:“涂大人为何不去?” “横渠先生昨晚晚宴可是邀请了此次随行任务的所有人,都去皇城。” 涂皓摆摆手,轻笑道:“那不同的,何况我积功离入皇城书院潜修也不远——” 话说到此,他眼中一亮,哈哈一笑:“你小子,是不屑如此去皇城吧?” “镇抚司中,自有直入皇城的途径。” “你张远若是不能凭自己的本事去皇城,天下又有几人能去?” 这才是张远不远随张载去皇城的原因。 他不想身上打上张载的烙印。 他张远,可以凭自己的本事,踏入皇城! 车厢之中,张远缓缓闭眼。 他身上,有气血与真元缓缓滚动,好似江河奔腾。 开阳境的修行,就是展露自身大势,越恢弘炽烈,沉淀越深厚。 这一趟荒原之行,张远数次引动神通之力,自身底蕴磨砺,越发凝重。 特别是与青溪蛮主拼死一战,满身筋骨五脏崩碎,又被张载以超越九境之力修复。 那等九境之上的力量残存身躯,无时无刻不在熬炼张远的筋骨。 他本就是犹如精钢铸造的肉身,再次锤炼。 他能感觉到,张载所赠的力量耗尽时候,他的肉身能再进一步,天龙之力,能更进一层。 此时,他身躯之中不只是肉身筋骨的淬炼,还有窍穴的开辟灌注。 一颗颗气血真元珠子碎裂,冲击之前没有开辟的窍穴。 在洞明境前,他为压制修为,用过窍穴储存真元气血的办法。 这一次他不是为压制修为,而是因为从荒蛮修行法之中得到启示。 青溪蛮主的修行之法,就有借助窍穴之力,让自身战斗时候爆发出远超修为层次战力的办法。 若不然,青溪蛮主八境修为,根本提不动那青洲钺。 想到青洲钺,张远心中有几分遗憾。 那等重宝,谁不垂涎。 可惜,不管是他还是赵盈,都没有足够实力掌控催动。 没有八境巅峰,九境修为,根本摧使不出那重宝之威。 青洲钺这件重宝,只能眼睁睁看张载带走,上交朝堂。 好在张远也不亏。 一尊金人之外,还得了青溪蛮主那一件储物宝物。 就是现在扣在他右手手腕上的青灰色护腕。 左手吞宝兽,右手储物环。 这储物宝物要以自身气血炼化,温养,时刻消耗气血真元稳固空间。 需要时候,以气血真元开启,从中拿出储存的宝物。 此物最大储物空间是三方,大约能装一辆马车承载之物,还不能是活物。 不过张远可不会真随身带三方之物,因为承载三方空间,他每时每刻都要消耗气血真元,太奢侈了。 如今的储物空间,他只装半尺大小的金人,还有随身的几块令牌,印信。 武道修为提升,眼界开阔,神通晋升,收获宝物和修行资粮,结交几位天骄,还有张载这等大人物,这些都是这一趟荒原之行的收获。 除此之外,张远还与几位荒原上镇守刺史签订了盟约,青玉盟的商队会赶往古青洲交易。 连赵盈和孙连生他们,都被张远拉着约定了一些商贸交易。 两人也是郁闷,他们根本不管家族之中财货商道,要不是张远确实值得结交,他们绝不会答应张远说的那些什么生意。 好在两人也不觉得这些生意就能成,毕竟什么青玉盟只是下三洲中商行而已。 —————————————— 张远重回九林县,今年的秋粮生意已经开始。 整个大江之上,九林城外,绵延不绝,全是运粮船。 这些事情张远不需要去管,自有孙立等人安排。 早从庐阳府完婚归来的孙立,还有领着军卒巡卫大江的苏长山等人,都已经能独当一面。 张远只需要日日修行,提升自身的武道修为,感悟自身神通手段就好。 回到九林县一个月后,这次秘密任务的奖励送到。 两柄宝器级别的雁翎刀。 一次观阅天品功法的机会。 这是奖励给张远的实质奖励,帮助他提升修为战力的。 这种秘密任务奖励一般都会由负责之人评估,然后按照参加任务之人所需发放奖励。 这一次的任务评估人是张载,以张载的修为,应该是看出张远修行的功法手段需要一次融合推进,才让他观阅天品功法。 至于兵器,张远两件随身长刀都断在荒原,此时奖励两件兵器,也算合适。 两件宝器长刀,都是镇抚司中制式长刀,所用灵材珍贵,价值不逊于一件儒宝。 等再半个月后,秋粮交易结束,玉娘领船队往徐洲去的时候,张远这一次秘密任务的另外一层奖励下发。 积功升迁。 三年两迁,张远在二十岁的年纪,成为下三洲最年轻的府城一级镇抚司司首。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正五品。 第501章 衣锦还乡 衣锦还乡。 庐阳府东城门外,张远牵着玉娘,从车架走下。 本准备去徐洲的玉娘,陪着张远重回庐阳府。 东城城门之外,此时已经是一片人潮,都被巡卫与衙役阻在十多丈外。 “呵,那就是张远,真年轻啊!”看到张远从车架上走下,围观的百姓之中,有人轻叹低语。 身穿五品武官袍的张远,确实年轻的过分。 “嘘,你敢直呼司首大人名讳?”有人低呼,面上神色得意,“张司首,可是我庐阳府镇抚司中走出,一路拼杀出的真正天骄。” “那是自然,庐阳青虎,郑阳血虎,沧澜猛虎,血海里杀出来的名声,还能有假?”对于自家精英,庐阳府城百姓谁不能说出些故事? 张远虽然久不在庐阳府,但府城多的是他的传说。 百姓议论,那站在城门前等待的一众官员已经是面带感慨。 庐阳府知府于长安,祭学杨昌,还有立在一旁的镇抚司司首韩长载,看着英武勃发的张远快步走来,谁不是心头感叹? 他们是眼见着张远从庐阳府崛起,再归来,已经是五品武官。 特别是镇抚司司首韩长载,平调他处,给张远让位。 庐阳府镇抚司,除了涂皓高升,前往郡府镇抚司任职,其他人要么平调,要么原职不动。 今日来迎接张远的庐阳府官员队伍不小,从知府,祭学,到镇抚司一系,所有有品级的官员几乎都到场。 毕竟张远可是以五品武官身份来任镇抚司司首,他的官衔,比知府还高。 张远目光也落在前方。 知府于长安。 府学祭学杨昌,学录何木文。 武镇司司首苏震南,文抚司司首涂皓。 金家家主金城岳,玉泉商行掌柜夏明远。 这些曾经的上司,前辈,现在在张远面前,都只能躬身。 张远快走几步,没等一众等待他的人躬身,已经双手握住,高举过头顶,弯腰躬身。 “诸位大人,诸位庐阳父老,小子张远回来了。” 一躬到地,姿态谦卑。 跟在他身侧的玉娘也躬身施礼。 两人身后从九林归来的肖扬等人,也是躬身抱拳。 这一声呼唤,一躬之礼,让周围传来一片高呼。 “张大人好!” “张大人回来了!” 那些本只是看热闹的百姓,瞬间不觉得张远是新任司首,高高在上的五品官,而是一个远游归乡的后辈子弟。 上一个如此被庐阳百姓看待的,是金家精英,金城陆。 于长安等一众庐阳府官员相互看一眼,连忙上前。 “张司首,别来无恙。” “哈哈,今日是为张司首接风,大人怎能如此大礼?” “张司首,庐阳府就是你的家,今日归家,何其快哉?” 张远城门口的一礼,让许多心中本还有些抵触的官员心中一暖。 张远,还是那个热血青年,没变。 自己人。 —————————————— 庐阳府,丁家巷。 站在丁家巷张家小院之前,张远和玉娘两人并肩而立,面上神色透出无限感慨。 三年前,他们一个是区区镇抚司新皂衣卫,一个是漂泊无依的船娘。 两个小心翼翼的人彼此扶持,就在这小院中组建了小小家庭。 三年过去,再回小院,他们一个是镇抚司五品司首,一个是执掌亿万巨财的青玉盟大掌柜。 裴声等人站在巷口,都默默不说话。 孙立被安排在九林县坐镇,与商储月,范明尘一起,执掌九林城事务。 苏长山则是执掌大江通江官署武卒营,巡查江岸。 当初在丁家巷小院中的少年们,现在都已经独当一面。 巷口,不少丁家巷街坊探出头来。 “是张远回来了。” “嘘,现在是张大人,张司首。” “哎,老张家,出了能人啊……” 丁家巷中所居,都是镇抚司和军伍家眷,不少人都是看着张远长大。 谁能想象,当年的张家小子,现在已经是庐阳府中权势最大的三位之一。 “衣锦还乡,这就是了吧?”巷口边,穿着皂衣的老卒面带羡慕。 “二河兄弟,张振小子,也是该瞑目了。” …… 小院的门打开,伸出头来的妇人看到张远和玉娘,面上全是欣喜。 “张爷,夫人,你们可回来了。” 吴姨,会做云州菜,明泉楼老陶的婆娘,当初张远雇来给玉娘专门做云州菜。 张远和玉娘他们离开丁家巷,吴姨被安排了看守小院。 走进小院,前后院子还是从前模样。 站在院中玉娘有些失神。 小院,仿佛看到张远挥刀的身影,书房,夜夜都亮着灯烛。 这小院,见证了张远的崛起。 回过头,玉娘看到张远面上也带着一丝缅怀,两人相视,目中都是笑。 正是有那段岁月,他们才能彼此心意相通,才能相扶相持,一路前行啊…… “张爷,夫人,我,我给你们做饭。” 吴姨搓着手,往厨房走去,“还是夫人最喜欢的云州粉怎么样?” 云州粉。 “好啊,我都好久没有吃过云州菜了。”玉娘笑着往小院中走,“九林县没有一个会做云州菜的。” “我就说跟夫人你去九林县嘛,我做的云州菜,比我家老头子的还正宗。”吴姨口中念叨着。 去过云州,吃过云州粉,张远才知道,吴姨做的云州粉并不正宗。 不只是云州粉,连明泉楼老陶做的云州菜,也不正宗。 在庐阳府时候,玉娘爱吃云州菜,吃的是念想。 其实今日张远和玉娘是要去赴宴的。 庐阳府官绅为张远接风,为前司首韩长载践行的宴席。 不过玉娘没有告诉吴姨,而是陪着她往厨房去煮云州粉。 或许,在玉娘心中,这小小院子,才是她和张远的家。 …… 两日之后,玉娘带红玉和苏幺妹等人离开庐阳府,随船队往徐洲。 这一趟之后,船队就要准备去上三洲。 张远则是留在庐阳府,成为庐阳府三巨头之一的庐阳府镇抚司司首。 朝阳初升,衣袍穿戴整齐的张远,腰间悬着双刀,走出丁家巷小院。 小院之外,十二位身穿黑色皂衣的青年躬身抱拳。 “司首大人!” 张远点头,大步前行。 朝阳照在他身上,一如三年前,他手按腰刀,接替大哥张振往镇抚司述职的模样。 第502章 神游天外,斩魔之功 十二位英武少年随行,每一位都至少隐元中期修为。 除了跟随张远而来的肖扬等六人,这十二位少年当中还有庐阳府城中世家精英,甚至有几位其他府,郡城中精英。 他们或是家中背景牵扯,或是本身出众,才有资格成为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的亲卫。 与张远关系亲近的世家,那些官员,谁不知张远不止自身修为高深,精进神速,更是培养出麾下号称“拦江青狼”的苏长山,“九林青雀”孙立等一众少年。 能追随张远,无论对于其自身还是背后家族,都是一场机缘。 张远随行可不只是这十二位亲卫,更有隐在暗处的四位暗卫和两位供奉。 到镇抚司门前,值守的四位皂衣卫拱手。 “见过司首大人。”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孙泽。 李长卫。 陈梁。 张立武。 当初的镇抚司皂衣卫甲四队。 “张远见过孙头。” 张远这一声“孙头”,让孙泽和张立武等人都是感慨万千。 “大人……” 孙泽口中喃喃低语,一时间有些失神。 “孙泽,何为仙秦,何为镇抚司?”张远一声高喝。 踏仙伏魔,坐拥九洲山海,是为仙秦!”孙泽浑身一震,手按雁翎刀,高呼出声。 “凡我仙秦九洲之地,镇压世间仙妖邪魔,抚慰天下官员百姓,生死独断,直达天听,是为镇抚司!” “我们,是陛下的刀。”张远一声长笑,径直往镇抚司门走去。 “孙泽,去司狱当值一个月。” 张远的声音传来。 镇抚司门前,直到张远离开,张立武几人方才看着一脸茫然的孙泽放声大笑。 当年孙泽给张远的“熬炼”,现在被原原本本的还了回来。 “这小子,竟然这么记仇?”孙泽摇头苦笑。 这当然是开玩笑。 不说他孙泽因为张远这层关系,水涨船高,在庐阳府镇抚司中地位特殊,就说现在名声响亮的孙立,那可是张远亲手培养出来的。 他们这一群老兄弟,是张远真正信得过的袍泽。 张远踏入镇抚司大堂,一位位镇抚司中文武官员已经肃穆而立。 武镇司司首苏震南。 文抚司司首徐珂。 皂衣卫指挥使周林。 甲卫营营首都尉曹正堂。 乙卫营营首都尉钱彬。 宣威司主司沈魏。 库司主司廖云帆。 …… 张远走到上首,所有人躬身。 “拜见司首大人。” 张远点点头,面色郑重:“诸位袍泽,为仙秦,为九洲百姓,我镇抚司就是陛下手中的刀。” “我张远,这柄刀很利。” —————————————————— 入主庐阳府镇抚司半个月,张远将所有官务处理清晰。 身为镇抚司司首,他更多的是镇压一方。 镇抚司不只是监管朝堂官府,还要镇压江湖和修行界。 正如他所说,他是一柄刀。 有他坐镇,无论官府,江湖,还是修行界,都不敢乱。 “司首大人。” 司狱门前,挺直胸膛的黄刚面色激荡,抱拳躬身。 张远微笑点头:“孙头在你这干的可还行?” 孙泽可是被张远罚进司狱值守一个月。 听到张远的话,黄刚忙道:“孙旗官是司里老人,他来司狱自然什么都顺手。” 黄刚现在是司狱长,他对张远跟孙泽等人的关系可是了解得很,怎么可能真的给孙泽小鞋穿。 张远没再说话,摆摆手走进司狱大门,几位随行护卫站在门口。 “黄头,听说当年你就是投了司首麾下,才安稳的做了司狱长?”黄刚身侧的黑袍狱卒转头,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黄刚咧嘴,将腰间长刀按着,轻咳一声:“嚼什么舌根子,做好差事。” 话是这么说,他面上笑意止不住。 他不是有什么大志向的人,能做司狱长已经是大馅饼砸头上了。 此生做的最重要的选择,恐怕就是当初投靠张远。 其实不止是他,庐阳府城之中,当初看好张远,早早或投效,或合作的各方,现在都是庆幸。 他们不需要张远真的投桃报李,带着他们鸡犬升天,只要外人知道他们曾经有这一层关系,有这一层人脉,就足够了。 张远踏入司狱,在一二层巡视一番,然后径直走入司狱第三层。 从前时候,他修为不够,资格不够,不能进第三层司狱。 如今做了司首观阅典籍,他才知道,镇抚司司首需要常驻司狱第三层,压制其中煞气。 借皇命与司狱阵法相合,引动天地之力,磨砺自身之外,还能感应治下天地之力的变化。 镇压司狱,就是日常修行。 怪不得九洲各地,从府城开始,就有三层司狱,其中关押许多强者。 原来这种关押,还有借这些强者之力,感应天地的手段。 甚至必要时候,镇抚司司狱大阵能抽取其中强者神魂与修为,凝聚战力。 司狱一层关押武道修行者,二层是儒道或者犯官,三层则是仙道修行者与妖邪。 庐阳府司狱第三层总共关押二十三位犯人,仙道修行者十五位,另外八位三位妖修,四位魔修,还有一位竟然是佛门修行者。 这些凡人当中,修为最高的是一位名叫莫罗曾的魔修,已经是开阳巅峰境,身上有符文镇压,金色锁链锁住身躯。 “小子,天魔破境,万物归魔,你快入我魔道吧,要不然,你们都得死。” 看到张远,莫罗曾狂笑高呼。 其他修行者倒是没什么反应。 张远不搭理莫罗曾,走到前方静室,盘膝而坐。 他身前,玉色的石壁上,淡淡的灵光浮现。 心神探入其中,张远感觉自身神魂飘荡直上天穹。 这种感觉他曾经有过。 神游。 神魂出窍,巡游治下各方。 那一次他神魂出天穹,遇到斩龙而回的强者,还送了他三颗龙血。 现在这一次,他的感应已经不同。 身周的阵法牵引,能让他的神魂瞬间归位。 只要他的神魂之力足够强横,他就能借九洲大道气运,远遁天外而不迷失。 神魂虚幻,在天穹飞遁,半个时辰之后,已经巡游方圆千里的庐阳府。 将几处天地之力有些异常位置记住,张远神魂准备归窍。 抬头,看向淡金色与蓝色交织的天穹,他眉头一皱,神魂瞬间冲出。 一出天穹,前方百丈黑色的魔气向着他神魂翻涌而来,一头三丈双翅羊头天魔双目赤红,咆哮冲来。 抵御天魔侵袭治下,也是镇抚司日常。 张远神魂立在原处,身外一道金色流光浮现。 魔道金身。 那冲来的天魔瞪大眼睛,口中发出惊惧嚎叫。 张远抬手一挥,金光化为一柄长刀。 天道力量加持,金身与武道神通相合! 这神魂与魔道金身力量融合的手段,虽然少了肉身依托,但战力依然不俗。 那刀光闪现,天魔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斩断身躯。 虚幻的魔气被天穹光影吞噬,九洲天地大道能将域外之力化为己有,这也是仙秦大道如此强悍的原因。 虚空之中,只留一对金红的长角。 当张远神魂归来时候,那一对羊角已经在身前的玉璧上摆着。 玉璧之上,也有一道金色数字,十五。 这就是十五天外斩魔功。 天外天战场,认这功。 要想成为入品武勋,想得诰命,必须积攒天功。 “神魂还是弱了些,要不然凭金身之力,区区玉衡境的天魔,随手可斩,不需要凝聚刀光。” “看来需要抽时间去一趟镇守金殿,兑换一门修行神魂的天品功法。” 感受身躯之中力量变化,张远低低轻语。 荒原任务的奖励当中,就有天品功法兑换这一条,应该是张载看出张远如今修为的短板。 肉身和武道强横到极致,以至于神魂力量不够。 片刻之后,张远身上魔气涌动,斩魔反哺之力涌动而立。 脑海之中斩掉天魔之影,道道记忆如海而至。 “魔潮?” “天外天战场有邪魔加入?” “魔天界一位魔道大圣潜伏入仙秦九洲之地……”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璀璨灵光。 对别人来说,这或许是危机。 可对他来说,这是战功。 第503章 他甚至都不屑问一声 魔潮。 强大魔修以自身魔魂之力牵引,让大量天魔躁动,乃至集聚围攻某地。 上一次在梁洲张远挫败魔道祭典,其实那也算一次魔潮,只是那等层次的魔潮,完全不算什么。 域外天魔所引动的魔潮侵袭具体时间和地点张远不知,不过从被斩杀的天魔记忆中看,魔潮所引动位置竟然不在九洲。 九洲天地之外,可是有不少依附之地。 张远相信他能察觉到这些讯息,仙秦强者必然更能,这不需要他担心。 目光落在手中那一双金红的大角上,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没想到神游还能猎杀邪魔,得到这等宝物。 这羊角分明是可以炼器的好东西。 送去郑阳郡炼器堂,让魏林出手的话,能得到一件不错的大弓。 张远的弓箭之术也是极厉害的。 握着羊角走出静室,本还絮絮叨叨的莫罗曾呆坐着,看到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惊惧。 不只是他,其他那些司狱三层关押的囚犯,都神色透出许多惊骇。 张远在静室之中促动的阵法,消磨的力量就有一小部分从他们身上抽取的。 张远神游天外,一刀斩魔,他们虽然看不到,可他们能感受到那等力量的澎湃,凌厉。 这位新来的镇抚司司首,根本不像之前坐镇此地修儒道的司首韩长载,清静无为。 等张远走出司狱三层,一位背靠石壁的囚犯低语:“那羊角,怕是开阳之上天魔才有啊……” 这句话,让三层司狱之中更加沉寂。 域外斩魔,这是区区府县层次的镇抚司司首能干的事? 莫罗曾浑身一个哆嗦,再没有之前的那种狂躁。 张远身上残留的杀戮天魔的煞气,让他心底发寒。 魔道修行,对这等力量感应最敏锐。 “他甚至都不屑问一声,我等愿不愿为镇抚司出力,成为供奉。”另一边,有人低头开口,话语之中带着失落。 还真是,按照惯例,新司首来三层司狱,不该是都要问问,有谁愿为镇抚司效力的吗? …… 走出司狱的张远到镇抚司后堂,处理些事务,门口张立武领着两位老者来。 “大人,这位是城外张家族老,这位是咱镇抚司中老人杨平老爷子,以前是甲四队的头。” 张立武介绍,两位老者都是连忙躬身。 张家族老张远认得,当初大哥张振殉职时候,城外张家来了人帮他处理丧事。 他跟张家的关系还算和睦。 “三太爷今日怎么来城里了,等下值了,张远请三太爷到家中坐坐。” 张远笑着上前将那灰袍老者扶住,给一旁的张立武使个眼色,搬来两张凳子,让两位老人坐下。 三太爷张权合是庐阳府张家主事,张立武其实也算是本家子弟,就是张家不算城中大家族,以往在庐阳府也没多少话语权。 最近则是因为张远崛起,张家不少后辈有点想法。 张权合这次来,也是这个意思。 他是请张远去城外张家参加祭祖。 以往时候,可不会有谁有资格让张权合亲自出面请的。 张远沉吟一下,点点头。 以往大哥在的时候,隔几年也带着他去城外张家参加祭祖。 张远不是借家族势力积攒底蕴崛起的,并无依附家族的想法。 不过仙秦天下无数世家,积攒人脉,储备麾下势力也罢,有家族相助,总多点助力。 张远去九林县,张家安排了两个族中精锐,张小五和张通亮随行,两人如今在张远麾下还算得用。 见张远答应祭祖事情,张权合一脸欣喜,一旁的张立武也是咧嘴。 张权合来寻他见张远的时候,张立武还有些犯难。 毕竟如今的张远可不是寻常旗官,营首都尉,张远已经是庐阳府三巨头之一的镇抚司司首。 “杨老,可是家中有什么难事?”张远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杨平。 说实话,镇抚司中皂衣卫出身,能到七八十岁安然退下来的不多。 如张家这样父死子承,兄死弟及的才是常态。 杨平这位活着脱下皂衣的皂衣卫,在整个庐阳府镇抚司中都是少有。 穿皂衣,执雁翎,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丢掉性命呢。 杨平颤巍巍站起身,向着张远拱手。 “大人,有些事,本不该说的。” “当初我与你家老爷子是同袍,你爹二河,我也曾带过。” 张远静静听着。 越是有这层关系,越是一般不会说。 人情,能相互利用,那就是越用越亲近。 没法相互利用的人情,用一次就淡一次。 杨平定然是有他自己极为难的事情来求张远,才会将张家殉职的老爷子,张远他爹都搬出来。 既然杨平这样开口,那事情只要不是太难,张远都不会拒绝。 只是这等事情,开口一次,往后基本上就少有能再开口的了。 见张远面色平静,杨平低叹一声:“大人,我家杨一林当年顶我的职,十年前,执行秘密任务时候再未归来。” “我杨家这一脉算是断了。” “今日老朽腆着脸来见大人,是想问问,大人可能帮我查查,一林,到底是生是死……” 说到这,他声音有些哽咽,喘息一下,看向张远,“若真是死了,我准备过继个族孙,再顶职,送镇抚司来。” “皂衣袍,雁翎刀,咱皂衣卫骨子里的东西,不能丢。” …… 张远答应帮杨平查杨一林的事情,杨平千恩万谢出门。 张立武将两人送出镇抚司,回来见张远。 “大人,杨一林的事情当初牵扯仙道宗门,后来镇抚司剿灭了两家仙道宗门,此案也算结了。” “杨老爷子心中也清楚,这一次其实是他们族中想过继,想要他那镇抚司皂衣卫的职位。” 镇抚司中殉职事情,抚恤,安置,都会妥善。 张立武他们虽然没有与杨家父子共事,但甲四队之前的事情,他们多少还是了解的。 张远点点头,看向大堂之外道:“李天平,去典籍司将当年任务卷宗取来。” “我查阅卷宗,此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立武老哥你帮我送一份礼去杨家,然后安排两个皂衣卫名额。” 安抚人心。 张远才任职镇抚司司首,整个庐阳府中都看着他。 他以往行事不缺狠辣,武勇,但是现在更多的应该是收拢人心。 不过片刻,身穿黑色皂衣的李天平将一卷书册送到张远面前。 李天平是李长卫家的,如今修为已经比他爹高了。 孙立,陈家河,李天平。 甲四队中几位里,也就张立武家的年岁太小,还没能送到张远麾下来培养。 这事情,张立武家婆娘已经埋汰过张立武几回了,他张立武要是当初早几年捣鼓,家中孩子如今说不定也能超过他这个老子。 张远翻开面前卷宗,一页页翻看,原本平静的面色慢慢凝重。 他的眉头,也慢慢皱起。 “事关一方秘境,八位镇抚司同袍生死,最终就这么不了了之?” “张文和呢,让他来见我。” 第504章 青林山,云城仙宗,武陵城 镇抚司仙道供奉张文和,擅长符箓之道。 张远初入镇抚司时候,曾在一场赌斗中得到张文和的一张符箓。 “供奉张文和见过司首大人。” 再见张远,张文和面上神色恭敬。 镇抚司中生死袍泽,那是说皂衣卫,说那些有过过命交情的武官。 他们这些供奉,大多都是拿俸禄做事,在镇抚司中话语权不高。 “张供奉,青林山秘境当年怎么回事?” 张远手按卷宗,看向张文和。 他的话,让张文和浑身一震,抬头看向张远。 “大人,当年,当年……” 张文和话语结巴,让张远面色再沉下来。 大堂之上,气氛陡然沉寂。 张文和只觉浑身灵气都被束缚,气血都难以行走。 直到十息之后,张远冷哼一声,张文和才感觉浑身一松。 他连忙喘一口气,低声开口:“大人,青林山秘境是云城仙宗和武陵城一起出手,当初腾洲镇抚司强者出手,未能,未能定下青林山归属。” 云城仙宗。 武陵城。 云城仙宗少宗主白月仙,腾洲人榜第二。 武陵城少城主孔金海,腾洲人榜第三。 这两方势力,也是腾洲仙道和江湖之中最强的霸主层次。 张文和所说,这卷宗上一半有,一半没有。 青林山本是寻常山野,十年前突然有仙道古阵复苏,笼罩方圆三百里,化为秘境。 各方势力都前往秘境探寻。 这其中,就有云城仙宗少主白月仙,还有武陵城的高手。 按照张文和所说,十年前恰好腾洲云妖与铁甲兽之乱爆发,为平妖乱,官府借江湖与修行界之力。 武陵城和云城仙宗,都是当时官府需要借力的对象。 正是因为当初局势,前往青林山探查的几支官府力量损失,也不好将罪责追到武陵城和云城仙宗身上。 后来这两家宗门推了两个小宗门出来顶罪,事情也就这么了结了。 至于青林山秘境的归属,腾洲人榜第一的镇守金殿甲一都尉何苍前来,一场赌斗,没能以一人之力压腾洲人榜第二第三两位人物,后约定秘境所出,金殿拿一半,其他的交给两家宗门。 张远翻看卷宗,看其上有金殿,郡城镇抚司,还有前庐阳府镇抚司与府衙官员的签印。 这案子确实是结了。 杨一林等一众镇抚司皂衣卫,还有其他官府之人没能从青林山归来,都是按照殉职发放了抚恤。 杨家拿到了抚恤,只是没有见到尸骸,杨平心中还是有一丝念想。 “云城仙宗,武陵城,就不给庐阳府一点好处?”张远看着面前卷宗,面色平静开口。 青林山,属于庐阳府地界。 他这话,让张文和苦笑摇头。 “大人,腾洲仙道第一的云城仙宗,还有下三洲江湖之中武道圣地武陵城,他们只会给金殿交代,怎么会在意庐阳府?” 腾洲金殿已经分了秘境一半好处。 剩下的,别说庐阳府,就连郑阳郡也没有看到汤水。 抬头看张远表情,张文和压低声音:“大人,孔金海曾去过上三洲,拜在雍天洲仙武龙虎榜上强者武觉侯韩昌门下。” 仙秦九洲录。 记录仙秦立国以来排得上名的强者。 仙武金榜。 仙武同修的大能,才能名入此榜。 仙武龙虎榜。 仙秦以武道为根基,其中武道修行最强的人物,都在这榜单上留名,仙秦武侯,每一位都是榜上有名。 龙虎榜两百年一换名单,上榜百年不变者极多。 如今的仙武龙虎榜第一,是长宁侯赵云停。 就是皇城赵家第一强者,皇城天骄赵盈的叔祖。 族中有龙虎榜上强者,又是武侯世家,赵盈骄傲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何张远展现实力之后,赵盈吃惊的原因。 赵盈也没想到,区区下三洲,竟然有张远这等人物。 其实张远也算龙虎榜上强者门下,陶景在腾洲龙虎榜上排名三十六。 但腾洲的龙虎榜单,与上三洲的没法比。 张文和此时在提醒张远,张远虽然修为战力不俗,在镇抚司已经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可他的底蕴,还不够。 确实,张远背后没有大家族,也没有真正的大靠山,出身下三洲,全靠自己拼杀出的功名。 这等草根出身,与那些大势力培养的天骄相比,很多地方是有差距的。 点点头,张远摆手让张文和退出大堂。 到大堂之中无人,张远双目眯起。 “武觉侯韩昌,雍天洲仙武龙虎榜六十三。” “烈阳箭。” 在古云洲时候,那天外一箭,射杀五皇子府五品长史曹正权。 这等强者门下弟子,实力可想而知。 最关键的是,武觉侯韩昌,乃是五皇子麾下强者,亲信战侯。 武陵城少主是韩昌弟子,那其是五皇子一派? 青林山秘境掌控在云城仙宗和武陵城手中,其中到底有什么? 张远面色越发凝重。 青林山离着庐阳府城不过几百里。 如果这其中有五皇子麾下裂天一派的什么计划,那一旦发动,庐阳府首当其冲。 卧榻之侧,岂容虎伺? 镇抚司和几方势力入秘境探查,都死伤惨重。 镇抚司中,真正清楚秘境事情的,除了金殿高层,恐怕只剩那位腾洲人榜第一的镇抚司甲一都尉何苍。 何苍如今已经是腾洲镇抚司武威司主司。 思虑片刻,张远写一份文书,让张立武送去杨家。 不管如何,牵扯仙道和江湖大势的事情,杨家这等小家族是无力参与的。 写过文书,他将典籍司的卷宗拿着,前往典籍司查阅其他资料。 从典籍司归来,他将一份文书写好,亲自往府衙去。 “张大人要斩司狱三层之中当年牵扯青林山事情的妙云宗宗主谷嗣道人?” 接过张远手中文书,知府于长安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张大人,此事本是你镇抚司事情,我该直接用印,然后等郡守府复核。” “只是当初青林山的事情,也算我庐阳府无能,于某想问问,张大人为何要此时斩谷嗣道人?” 斩谷嗣道人,张远就能从其记忆之中看到当年事情。 这原因张远当然不能说。 不过来的路上他已经寻好说辞。 杨平来求他,他查阅卷宗,觉得该给镇抚司老人一个交待。 就这么简单。 “就为一个皂衣卫,杀一位开阳境……”于长安话没说完,摇摇头,“算了,张大人想杀,于某用印就是。” 张远又不是韩长载。 韩长载镇压庐阳府镇抚司,需要借力,司狱三层的禁锢力量越强越好。 张远这等狠人,巴不得杀空了司狱。 于长安用了印,又寻学府祭学杨昌签了名录,张远方才回镇抚司。 元康一百一十九年十二月初三,张远带上签名处斩谷嗣道人的文书,还有那一对羊角,带满满一大车“特产”,前往郑阳郡郡城。 第505章 何瑾为张远铺的路 张远往郡城除了要郡城镇抚司和郡守府复核处斩谷嗣道人事情,他还要见何瑾,再去腾洲镇守金殿。 他准备去镇守金殿的典籍司藏书楼,寻一本适合他修行的天阶功法。 如果可以,他想见腾洲镇抚司武威司主司何苍一面。 不管能不能从何苍那得到青林山秘境的真相,起码可以再与谷嗣道人的记忆印证。 …… 时隔一年半,张远再至郑阳郡城。 上一次他来,以庐阳青虎身份,参加营首都尉和玄甲卫选拔。 离开时候,以郑阳血虎身份,腾洲天骄榜二十,领九林县镇抚司营首都尉,主司。 此时再来,他是沧澜猛虎,腾洲天骄榜第五,升迁庐阳府镇抚司司首,正五品。 郑阳郡城门口,半边面容覆盖铁甲的夏玉成看着策马而来,意气风发的张远,双目中闪过羡慕与感慨。 他还是郑阳郡新军之中展露头角的六品偏将,张远已经成为正五品,还是那种执掌一方司首的正五品。 夏玉成身侧,站着身穿儒袍的邱锦书,面带喜色的魏林。 不远处的城墙边上,头戴斗笠,腰间悬着一柄长剑的段玉神色复杂。 张远停住战马,抬头看向古朴巍峨的城楼。 他也没有想过,自己会以五品武官的身份,踏入郑阳郡城。 “张远大人,司首与郡守大人在青雀楼设宴,为大人接风洗尘。”穿着六品文官衣袍的老者立在城门前,向张远拱手开口。 张远点点头,面上露出笑意:“赵长史,别来无恙?” 郑阳郡郡府长史赵林普。 上一次张远来郑阳郡与这位擅长书画,颇为惧内的长史在京源寺中相遇,后来他家那位夫人还寻玉娘几回,帮着薛夫人安排了几回宴席。 “别来无恙,别来无恙啊……”赵林普拱手,满脸感慨。 青雀楼宴席,张远之前参加过两次。 一次是为成为郑阳郡镇抚司司首的陶景接风。 一次是于承良率领腾洲精英到来,张远借机扬名,定下天骄之名,入人榜。 那两次,张远都不是主角。 今日第三次入青雀楼赴宴,他张远已经是宴席的主宾。 不过设宴的是镇抚司司首陶景,郡守萧然举,还有别驾邱明山,以及新军统领威远伯夏长林等人,抛开上下级身份,张远还是晚辈。 同席的还有不少郡府中精英后辈,此时再见张远,面上都多了敬畏。 宴席之后,陶景和萧然举单独与张远密谈了一番。 张远将那复核文书交给萧然举,他没说青林山背后可能有裂天一派谋划的事情。 萧然举看过文书,将其装入衣袖,答应明日大堂用印。 “其实,张远你在庐阳府不必如此上心的。” “有些事,何瑾大人已经为你安排好。” 看向张远,萧然举轻声开口。 陶景和萧然举他们告诉张远,要做好何瑾离开郑阳郡的准备。 何瑾会在离开沧澜江之前,调张远前往大江上游,穿过均洲天水城五千里的徐洲通远郡。 “小子,你为何瑾大人拼杀,大人可没有亏待你。” 陶景看着张远,感慨道:“中三洲一方大城武镇司的主官,这一步踏出去,你往后入职皇城就是顺汤顺水的事情了。” “下三洲,终究是资历浅了。” 中三洲之地。 通远郡,宁远府,宁远城,三洲交界之地。 宁远城也是三洲交界的商贸大城,青玉盟商队去过几次。 沧澜江下游入海口青沧城,中游九林城,上游商贸最大的城池,就是宁远城。 这座府城层面的大城,是直属徐洲金殿管辖。 张远提前升任庐阳府五品司首,才能有资格平调入宁远城执掌镇抚司武镇司。 “何大人提前离开通江官署,大江之上恐怕会不稳。” 张远点点头,面上神色微微凝重一些。 不是何瑾有多高修为,多强战力,而是他身份在那,代表着聚合三洲之力,背靠朝堂。 无论官府江湖,乃至修行界,没人敢不给通江衙门面子,没人不为大江通商让路。 所有不愿让路和不主动让路的人和势力,都被清理了。 “腾洲段不用担心,”萧然举面上露出笑意,“何大人出身腾洲金殿,腾洲段的大江清扫也最彻底。” “至于陈洲,与九林县不远,通江官署武卒营几次巡卫,那边也不至于有什么幺蛾子。” 张远曾杀穿陈洲,在九林县外大江上更是杀的血流成河,大江赤红千里,陈洲江湖确实没人敢动。 萧然举和陶景今天只是给张远通个气。 沧澜江商道贯通,是何瑾十年心血,借此直入户部的大功,他不允许人走茶凉,人走政息。 将张远调入宁远城,打通商道最后一环,可见何瑾对张远的信重。 这就是张远升迁庐阳府镇抚司司首的原因。 虽然大家都是出身下三洲,对下三洲天然有着不能割舍的情义,但所有人都知道,要想走远,终究会离开下三洲。 仙秦九洲,上三洲,皇城,那才是天骄翱翔之地。 只是这等机会,几人能有? 哪怕是张远,也是何瑾在即将离开通江官署时候,才动用最后的关系,将张远调往宁远城。 这是何瑾疏通沧澜江商道的最后一环,就算有很多人反对,也挡不住他下这一步棋。 “我明白。”张远点点头,面色郑重。 也就是说他张远在庐阳府只是过渡一下,何瑾对他真正的安排,是为他助力一把,送他去中三洲。 怪不得萧然举会说,让他不必对庐阳府的事情那么上心。 他张远注定在庐阳府不会驻留太久。 在下三洲,也不会驻留太久。 虽然面上神色平静,张远心中还是感觉热血沸腾。 仙秦九洲,天外万域,他张远必定要步步前行,去那巅峰处看看! …… 离开青雀楼,张远重回南山街云桂坊。 这一住处本是当初夏玉成给他安排的,后来玉娘直接给买了下来。 小院不大,但清幽。 张远到小院外时候,穿着黑色武袍的夏玉成,还有腰间挂着长剑的段玉已经等在那。 背着一把长剑的燕昭,还有身形高大的孟虞夫,看到张远,面上都露出笑意。 靠坐在门口的陆长言站起身来,拍拍屁股:“走,喝酒去,你来了,三船四巷总要搞一遍的。” “咳咳,那地方我是不去的。”孟虞夫轻咳一声,搓搓手,“我家儿子刚满月,晚上闹夜,我得回去。” 一旁的邱锦书也是苦着脸点头:“我家那位倒没别的,就是夜不归宿的话,会扣我的花销。” 陆长言转头看看身边几人,面上全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瞧你们这点出息,喝酒逛花船,男人这点喜好没了,还有什么意思——” 他话没说完,走上前的张远,拍拍他肩膀。 “陆老哥,咱喝茶吧。” “养生。” …… 第506章 神庭废墟,天阶功法《镇神谱》 两日之后,陆长言调任宁远城的文书拿到,领着三江帮副帮主陈大田,一队三江帮帮众,提前前往宁远城。 一支青玉盟的商队,会在年后出发,到宁远城开设商铺。 不但如此,东源剑派的云清轩也会年后去宁远城开一家分店。 青药谷中几位精英弟子,也悄然离开,往宁远城去。 张远如今已经懂得未雨绸缪。 既然宁远城会是他下一步要去的地方,那就先布局。 要想从中三洲升迁往上三洲,乃至皇城,他张远需要在宁远城做出耀眼的成绩。 若不然,此生老死在中三洲,一生无法突破四品,才是绝大多数文武官员的宿命。 皇城大殿的那道屏风上,有太多天骄的名字。 不能经常出现在显眼位置,名字就会被盖掉。 仙秦,不缺天骄。 张远去拜访了涂皓,又见了沈炼等人,还去新军大营,看望了铁甲兽黑布。 他带了酒,靠在黑布身边,讲自己收了李靖做义子。 离开时候,铁甲战兽营中嘶吼声震天。 从新军大营回城,张远将山羊角送给魏林锻造长弓,然后提着仅剩的几包“特产”,去了邱家。 邱家薛夫人可是玉娘亲姑姑。 对于已经是五品官的张远,薛夫人如今的态度可是再不是从前。 小宴上,薛夫人几次在张远面前提,说邱锦书如今在郡府没有什么历练,问张远麾下缺不缺人。 三日后,何瑾归来,召见张远。 “他们都以为我调你去宁远城,是因为我要离开下三洲,要你去坐镇大江通商的最后一环,其实是也不是。”何瑾看着面前的张远,轻声开口。 他的面上带着几分笑意:“横渠先生手段,引青洲归附,直接让裂天之计推迟十年,皇城局势也没有那么紧迫了。” “我让你去宁远城,是因为,你只有在中三洲历练了,才能有皇城任职的机会。” 何瑾此人行事果决,可以说有些不择手段。 他能在那么多通政副使之中杀出来,成为通政使,掌管沧澜江通商大事,手中权柄比金殿镇守使还大,手段不够狠是不成的。 不过张远能这么快崛起,也是有何瑾这位在下三洲一手遮天的通政使做靠山。 正如陶景所说,张远为何瑾拼杀,何瑾并未亏待他。 起码何瑾没有如其他文官那样,对信重追随之人用完就弃。 现在何瑾要离开下三洲了,通江官署,甚至张远所建的九林城,都会被无数人盯上。 在何瑾看来,张远有实力,有潜力,不应该将精力耗在这些事情上。 所以何瑾最后帮张远一把,让他去位于中三洲的宁远城熬一下资历。 中三洲的履历,会成为张远平步青云的跳板。 “谢大人。”张远躬身开口。 这是真心感谢。 哪怕何瑾让他张远去宁远城也是利用他,可张远知道,愿意被何瑾利用的人,太多,不缺他张远一人。 先成为一柄锋利的刀,你才能有资格成为执刀人。 “你也别当我让你去宁远城就是当真混个资历。”何瑾面上笑容收敛,双目之中透出冷意,“那边,可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仙道势力,江湖宗派,还有武勋与那位五爷的势力,你要想在宁远城立住脚跟,可不容易。” 何瑾提到五皇子的势力,张远顺势将自己调查青林山秘境事情说出来。 “青林山?” “武陵城和云城仙宗?” 何瑾的眉头慢慢皱起,面上神色化为凝重。 以他的层次,知道的讯息自然不是张远能比。 “你知道当年坠神庭之战吧?” 坠神庭之战,仙秦历经三千年,三位大帝战死,终将那高高在上的仙道神庭破碎,从此世间无真仙。 这等事情,谁能不知? 只是那等久远事情,何瑾为何现在提起? “青林山的秘境,与上古神庭有关?”张远面上露出惊异神色。 何瑾点点头。 青林山秘境与上古仙道神庭无关,但秘境之中的上古灵阵与仙道神庭有关。 那灵阵通联上古仙道神庭一处碎片之地。 “与上古神庭之地牵连?”张远疑惑道,“那此等地方,怎么能让武陵城和云城仙宗掌控在手?” 就算这两方势力都算仙秦朝堂编外势力,可编外就是编外。 听到张远的话,何瑾哈哈一笑。 “镇压万方仙域的神庭也好,纵横无尽天地的魔天界也罢,不都是在我仙秦手中覆灭?” “神庭与魔天界都能灭,我仙秦还在乎他们些许传承流传,还会在意他们残存些上不了台面的布置?” 何瑾的话语之中,有着仙秦人该有的豪勇。 那些躲在天外角落之中的魔神,浪迹各方无定所的仙佛,在仙秦面前,不过丧家之犬。 张远愣神一下,轻轻点头。 确实,神庭都被灭了,还在乎他们残存的那点手段吗? 就如那魔潮,背后的天魔大圣只敢潜伏在九洲,却不敢在九洲之地露脸。 仙秦不是拿这些仙魔没办法,只是不屑于出手罢了。 在那些位高权重,修为高深的大能眼中,九洲之上的那些残存仙魔手段,不过是拿来给后辈磨砺罢了。 “不过你所言倒是提醒了我。” 何瑾目光之中透出深邃,低声道:“十年,也足够武陵城和云城仙宗将那灵阵背后之地探查清楚了。” “青林山,该收回来了。” 探查清楚就收回来。 仙秦官府行事,很多时候就是如此霸道,无道理可讲。 第二日,本准备留在郑阳郡城的何瑾与张远同车前往镇守金殿。 他要亲自去解决青林山事情。 张远的疑虑不是没有道理,武陵城既然与五皇子麾下势力有牵扯,那就真的要防范。 对于腾洲金殿来说,十年前因为铁甲兽之乱,借力云城仙宗和武陵城,现在将青林山收回,理所当然。 …… 腾洲,永陵郡,永陵郡城。 镇守金殿驻地。 何瑾带着张远面见了几位镇守使。 对于张远这位腾洲精英,几位正四品的文武高官,当然都是很看重。 一场接风宴后,张远到腾洲镇抚司,兑换自己修行天品功法的机会。 一洲之地的镇抚司典藏,那可不是郡府能比。 那古朴的书架上,每一本都透着玄奥气息。 这里的典籍,没有一份是地阶之下。 “你要寻神魂功法的话,可到三楼。”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伸手指向楼梯方向。 张远点头抱拳,径直上三楼。 一排排书架上,都有书册标记。 三楼上,四排书架立在空旷的大厅,其上摆放的书册,都被金色的玄光笼罩。 天阶功法。 这里的每一本都是天阶功法。 不过哪怕是一洲珍藏,此地最高层次也只是天阶三品。 好在对于张远来说,他所需的功法并不需要等级多高,天阶三品足够。 一本本查阅,张远最终选择了一本天阶一品的《镇神谱》。 这本典籍说是典籍,其实是仙秦神祗凝聚的途径。 第507章 神祗之身,百倍神魂修行! 仙秦天下,有强者凝聚神祗之身,守护家族,守护仙秦天地。 当初山岳万钧神通踏入第三层掌控山岳时候,张远就明悟了神祗之身的凝聚方法。 以神魂之力,结合天地气运加持,再以三层神通为基础,化为神祗身躯。 此时张远手中的《镇神谱》就是凝聚神祗的功法。 对于外人来说,这手段也就是熬炼神魂的水磨功夫。 毕竟,没有神通之力在身,只能以自身神魂慢慢堆积,想成就神祗之身,需要的时间长久到难以想象。 而有神通在身的修行者,又很少会有精力去磨砺神魂。 与其磨砺神魂,还不如提升修为,踏入天境。 天境之下,领悟神通的修行者本就不多。 也是如此,这《镇神谱》只算是天阶一品的功法。 但张远不一样。 张远一共拥有五道神通。 山岳万钧。 白虎啸野。 虎踞龙盘。 万法不侵。 掌控水脉。 这其中山岳万钧已经达到第三层次,能通过《镇神谱》修行,直接化神祗之身。 以三层神通之力,凝聚神祗之身,神魂灌注,时刻磨砺,那神魂力量可以如同潮水一般日日翻滚。 加上魔道金身也能化为神祗之身,这样一来,张远就可先凝两道神祗身躯,快速熬炼神魂。 其他神通,万法不侵,白虎啸野,掌控水脉则是到第二层,要达到第三层并不遥远,可以分化神魂修行,提前熬炼。 加上那血脉神通与武道神通结合的虎踞龙盘之力,张远的《镇神谱》修行,一人能抵别人六人之功。 何况他还有杀手锏。 天地眷顾之力,天道金珠。 那等宝物,是可以化为任何力量的神物,磨砺神魂时候,可以直接化为神魂。 一人修行,同时六重神魂磨砺,速度是别人的六倍,加上两道金身直接成就神祗身躯,张远的神魂磨砺速度能达到外人的百倍! 这《镇神谱》分明就是与张远修行契合到极点! 不只是神魂修行百倍提升,这神祗之身战力也不差。 三层神通为凭,神魂之力操控,天境之下堪称无敌。 那一道魔道金身所化的神祗之身,战力就更是强横难测。 不敢想的是,要是所有神通都能化为神祗之身,六道神祗身躯随行,战力要强到何等恐怖程度? 对于张远来说,这《镇神谱》价值堪比天阶九品功法。 虽然张远也不知道天阶九品功法是什么模样。 “金殿层次的镇抚司中有专门神魂一道巡查地方的夜游卫,你想凝神祗之身的话,可领一方夜游卫的腰牌。” “有夜游卫腰牌加持,可以助你提前借天地气运,提前凝聚神祗之身。” 张远将《镇神谱》拿到典籍司供奉面前时候,白须白袍的老者看一眼张远,轻声开口。 夜游卫? 张远倒是知道这称呼,只是据说夜游卫直属腾洲镇抚司,连郡府都无从管辖。 “多谢前辈指点。”张远点头,然后拿着揭开封印的书卷,走入静室。 天阶功法的修行已经与地阶不同。 地阶功法修行,还能有供奉负责讲解,直到修成为止。 天阶则是以图录观想,映照进神魂。 当初张远修成白虎功法时候,就是观想白虎啸林图。 此时修行《镇神谱》,翻开图卷,可见其中是一尊金甲战将,背生八臂,双目之中透出金光。 张远心神落入其上,只觉脑海中一片轰鸣,金甲战将身躯在脑海凝聚,化为一尊万丈神将。 他背后,山岳虚影浮现,然后炸裂。 瞬间,张远背后,一位手持战枪的金甲身影踏出。 一颗颗金色的天道金珠炸裂,化为金色云雾,将神将身躯裹住。 等三千颗金珠炸裂之后,那神将身躯凝固,然后缩小,化为一尊尺长的金像不动。 这就成了。 神祗之身。 此身躯介于虚幻与真实之间,没有金身战力,但能穿行天地,拥有不逊于寻常六境天人的战力。 特别是这身躯可受仙秦气运敕封,妙用无穷。 此等神魂修行法,可以说是专门为天骄精英层次所创。 还有就是一些前进无望的强者,神魂与修为都极为浑厚,修行此法,化身神祗,守护一方,守护家族传承。 神祗之身隐去,张远双目睁开。 神祗之身收在脑海中,既可以护持神魂,又能时时刻刻磨砺神魂,让他神魂更稳固,更璀璨。 往后想要再凝聚神祗之身,只要再观想脑海中神像,加持神通之力就可以。 三千天道金珠,直接凝一道神祗之身,这等奢侈手段,估计也就张远有了。 —————————————— 张远走出典籍司,门前石阶上站着身穿青色武袍的于承良目光落在他身上。 于承良,当初郑阳郡走出的人榜天骄,如今的玉衡境大修,腾洲地榜十三。 “听说你来了腾洲镇抚司,我特地过来。” 目光打量,于承良双目之中都是神采:“你能在九林县待住,果然磨砺出来了。” 当初于承良在郑阳郡为张远扬名时候,就曾断言,张远能耐下寂寞,往九林县,他日必然前途无量。 实事也如于承良所言,张远在沧澜江上横行,九林城成为大江通商重要一环,他自身也杀伐不断,磨砺自身修为战力。 张远当初要是选择留在郡府或者来金殿潜修,绝不可能这么快就有这等提升。 “张远多谢前辈指点。”张远向着于承良拱手。 同是从郑阳郡走出的天骄,于承良确实给了张远指点。 不只是为张远扬名,还为他演示过金身,神通的关联。 张远对于武道金身和武道神通的感悟,于承良功不可没。 “指点说不上,到底还是你武道天赋好,够努力。”于承良笑着摆摆手,面上带着几分快慰。 他夸赞张远,其实还是对自己的眼光满意。 身在镇守金殿,他也是关注张远动向。 特别是张远展现出武道神通,也是印证了之前他对张远拳法的指点。 既然于承良来见张远,张远也不客气,不会放弃请教机会。 武道神通的融合,武道金身的凝聚过程,还有神魂力量的修行,于承良作为凝聚金身的强者,自然有许多经验。 “一般来说,武道神通能成一道,且以此凝聚金身,已经是天骄层次。” “如你这般身负数道神通的,那都是上三洲大势力中倾力培养的嫡系后辈。” “神通融合的话,大多数都是同体系融合,但也有那等天赋高绝的,可让不同力量体系的神通融合……” 于承良一边讲解,一边领着张远往武威司方向走。 夜游卫腰牌,需要在武威司领取。 一方洲域,能神魂夜游的强者本就很少,夜游卫隶属洲域金殿镇抚司直属,归于武威司下。 按照于承良说,整个腾洲,夜游卫不过百人而已。 “武威司主司何苍,他是夜游卫统领。” 站在武威司门外,于承良转头看向张远:“以他修为天赋,早该踏入玉衡境,登上地榜。” “但是他要从人榜上消名,腾洲人榜第一就不是官府朝堂中人了。” 仙秦天下,腾洲官府出身的强者竟然不能镇压人榜,那会让其他洲看笑话。 何苍为了占住人榜第一,硬是压制修为,在开阳境巅峰不突破。 于承良看着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其实,何苍一直想见你。” 第508章 腾洲人榜第一的邀战 于承良说何苍想见张远,张远明白他意思。 何苍是腾洲人榜第一。 张远是人榜第五。 何苍压制修为不入玉衡境,就为了官府体系之中,有人能在人榜排名上牢牢压制腾洲修行界与江湖。 对于何苍这等天骄来说,其实虚名真不算什么,别说人榜第一,就是地榜第一,甚至腾洲天榜都,何苍也不会当真在意。 要不是为了腾洲镇抚司以及官府颜面,他恐怕都能直入天境了。 何苍想见他张远,必然是想知道张远有没有顶替他,成为腾洲人榜第一的实力。 恰好,张远也想见何苍一面。 走入武威司,两位值守的皂衣卫连忙上前躬身。 于承良摆摆手,让张远去测试神魂之力,然后领取夜游卫腰牌。 武威司中有一处阵势,可检测夜游卫实力。 夜游卫腰牌则是根据其实力发放,与官职功勋不是一个体系。 张远才走,武威司中一位身穿黑色衣甲,面容方正,腰悬一柄雁翎的四旬武官快步走出。 几位值守皂衣卫都是躬身:“见过主司大人。” 腾洲镇抚司,武威司主司何苍。 “于兄,听说张远来了?”何苍快步走向于承良,面上带着几分激动。 他身上气血沉寂,真元凝实,仿佛一直压抑的火山。 “来了,去领夜游卫腰牌了。”于承良笑着开口。 “夜游卫?”何苍眉头微微一皱。 “他修为才到开阳境不久吧,怎么有心思熬炼神魂?” “以他神魂修为,就算是领了腰牌,恐怕也是寻常的夜游巡卫。” 何苍对张远也算关注,对他修为战力有所了解。 按照何苍所想,张远修为入开阳境,该是搜集一切资源,充实自身的修为。 开阳境,本就是张扬如大日烈阳的境界,可将自身战力推到难以想象的层次。 他何苍就是以横推一切之姿,在腾洲一洲之地,开阳层次无敌。 他有自信,就算是在整个仙秦天下,开阳层次,他何苍也能排名在三百之内。 “你不也是凝练神祗之身?”于承良轻笑,看向何苍,“要不是压制修为,你恐怕已经能将神祗之身化为武道金身了吧?” 神祗之身乃是以三层神通为基,武道金身也是以三层神通演化,这其中关联,也只有于承良这等成就金身的强者才能看穿。 “那不一样,”何苍摇摇头,“我是修为战力再无可进之处才凝聚神祗——” 他顿住,目中闪动精光。 于承良是谁? 镇抚司中天骄,地榜上高手。 虽然排名是地榜十三,其实其已经在玉衡境修出金身雏形。 要不是为在踏入天境时候就能凝聚武道金身,于承良怕是已经入六境。 不只是修为,于承良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他是与张远同出郑阳郡,甚至曾指点过张远。 现在于承良当着他何苍的面,拿张远与他这位人榜第一比较,其中含义,决非无意。 也就是说,在于承良眼中,张远有与他何苍一战之能? 一瞬间,何苍只觉热血沸腾。 不是对张远的战意,而是因为,张远只要能有资格与他一战,哪怕是支撑百息,他何苍就能放手突破! 这开阳境,他待够了! “希望他别让我失望……” 看向前方,何苍轻轻低语,肩膀微微颤动。 于承良面上带笑,也看向前方。 腾洲人榜天骄层次,最强的碰撞,会是怎样的精彩? —————————————— 一方静室。 要成夜游卫,先要以神魂之力夜游天地。 张远盘膝而坐,身周灵阵上流光闪动,汇聚出一道淡薄身躯。 天地之力,以灵阵催动化为神祗之身。 哪怕只是虚幻,可这身躯也算是神祗身躯了。 这倒是省去张远自己催动自身那神祗之身的耗损。 神魂微微一动,探入身前那淡薄身躯。 那身躯双目睁开,其中金光闪动。 张远一心二用,分出一丝神魂力量驾驭此身躯在静室之中游走,挥舞手臂架起拳式。 这就是操控神祗之身的手段。 或者说,这是最低等的操控神祗之身手段。 百息之后,那神祗之身消散,张远神魂之力归来,耗损一丝,又更加凝练。 这就是《镇神谱》的修行法。 张远面前,一道光幕升起,其中一行字迹浮现。 “通过夜游卫试炼,申领夜游巡卫腰牌,还是继续试炼?” 那字迹之下,则是一排灰色字迹,介绍夜游卫的等级划分。 夜游巡卫。 夜游战卫。 夜游校尉。 夜游统领。 镇神卫。 洲域之地,夜游卫最高层次就是夜游统领。 要成为镇神卫,需要前往镇天司试炼。 “继续试炼。” 张远口中低语。 他也想知道,自己属于夜游卫中哪一层次。 身周的阵法灵光再起,此时凝聚的神祗之身已经不是虚幻。 再操控时候,比之前更加灵动,身躯之中力量也更急澎湃,恢弘。 张远已经感觉到,此地的阵势是为了让想要凝聚神祗之身的修行者,逐步掌控神魂力量操控神祗之身的手段。 神魂夜游虽然有许多奇异手段,但也有极大风险,先熟悉掌控,再踏出夜游一步,镇抚司中的阵势确实玄妙。 三层灵阵凝聚,张远所掌控的神祗之身战力已经可镇压开阳境。 他面前的光幕上,夜游战卫的名号亮起。 五层灵阵转换,张远操控神祗之身的速度,力量,展现的神通手段,都越发的纯粹。 玉衡境战力。 此时,那夜游校尉的标记点亮。 到第六层灵阵开启,终于不再是阵势汇聚神祗之身,而是要张远自己将神祗之身引出。 “嗡——” 他面前空间瞬间变幻,化为璀璨星空。 天穹之外? 这镇抚司中灵阵,竟然能直接将他的神祗之身传送到天穹外? 怪不得腾洲镇守金殿看不上青林山的上古灵阵。 原来这等手段,镇守金殿就有。 “吼——” 一道灰黑身影向着张远冲来。 不是域外天魔,而是一尊身形丈高,四足双翅的域外妖狼。 粗黑的皮毛,透着青灰妖气,爪牙上闪动森寒。 那双翅分明有金铁铸造一般的金属流光。 妖狼速度极快,冲撞之间所带的罡风,引动周围虚幻天地变幻。 天穹之外无大道之力,自身战力就是修为与血脉神通的结合。 妖狼之力,绝对到玉衡巅峰。 张远不信天穹之外随处可遇此等修为的妖狼。 最大可能,这里是仙秦为夜游卫试炼特地安排的一处秘地。 这才是仙秦该有的样子。 为夜游卫试炼,特地开辟一处天穹,豢养妖兽。 看妖狼飞冲而来,张远也不躲闪,神祗之身身外金甲凝聚,脚下分立,双手一前压,一微抬。 镇岳拳法,搬山拿岳。 以掌控山岳神通为基,凝神祗身躯,施展镇岳拳法。 “轰——” 虚空震动,一尊万丈山岳直接浮现。 那飞撞而来的妖狼身躯撞在山岳上,被山岳上凝聚的巨力直接碾压成血泥。 妖狼被斩杀,周围虚空震荡,山岳之影,神祗之身全都消失。 静室之中,张远睁眼,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大意了。” “玉衡境巅峰层次的妖兽而已,一成力就够了。” 目光落在身前的光幕上,那光幕轮转,一块青色的腰牌飞落在张远面前。 正面是代表夜游卫身份的飞天云纹。 背面是“夜游统领”四个古拙大字。 洲域镇抚司只能通过夜游统领的试炼,要想成为镇神卫,需要去皇城。 有了夜游卫腰牌,往后可接夜游卫任务,获取斩魔天功,还能借天地之力,磨砺自身神魂。 收起腰牌,张远走出静室。 到武威司大堂,抬头,前方于承良身边站着一位黑甲大汉。 “轰——” 一瞬间,煞气与气血真元凝聚的虚幻威压,向着张远当头压来。 腾洲人榜第一,何苍? 张远一步跨出,身上所有气血与真元都收敛无形,任那威压如同万钧山岳当头砸落。 不躲不避,硬接威压当头,煞气入体,气血之力直接将其消融。 这是张远对一位为维护朝堂威名,压制修为十年的人榜第一天骄敬重。 “好肉身!” 何苍一声暴喝,目中全是神采。 张远脚下再踏一步。 “吼——” 一尊金色猛虎之影凝聚,一头冲出。 来而有往,才是真敬重! “好神通!” 何苍一声长笑,抬手,手掌涌动金色光影一拳击出。 淡红的龙影撞出,与那猛虎撞在一起,轰然崩碎。 整个武威司大堂上,罡风呼啸。 “张远,我们打一场。” 握紧双拳,何苍身上战意仿佛沸腾的大河之水,开阳境的气血力量凝聚为光柱,似乎要将武威司大堂的穹顶给冲开。 第509章 希望你能百息不败 什么是强者? 要论修为,张远与何苍都只是开阳境,九境之中第四层而已,远算不上武道大修。 可这世间谁不将他们两人当强者看? 世间强者,看的不只是一时战力,更是潜力,资质,是未来。 仙秦天下,镇压万域,有足够资源,足够时间,让仙秦后辈之中顶尖人物成长。 这就是仙秦。 生在仙秦,你尽可以展现自己的潜力,自己的才华。 你只要有一颗强者之心,有强者之资,足矣。 其他事情,交给这九洲。 不管是张远还是何苍,都是同境界之中碾压式的人物,越阶而战如喝水一般简单。 如此人物,怎不算强者? “好。” 张远朗声开口。 就这么干脆。 这就是腾洲人榜第一与腾洲人榜第五的第一次对话。 武道为尊的仙秦,实力才是对话的底气。 于承良看着气势碰撞的两人,面上全是笑意。 …… 当何瑾与两位身形气度都极为凝重的三品官员走进武威司时候,已经不见张远与何苍身影。 三品官服,一洲之首。 九洲牧守之官,位列三品,封疆大吏,品序与六部天官同等。 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封疆一洲,权势更超过六部天官。 只是仙秦天下,九洲精华尽在皇城,皇城为官,方才是终点。 即便是封疆一洲,在仙秦朝官眼中,也是外放,属于贬斥。 “于承良见过司首大人,见过镇守使,见过通政使。” 于承良连忙躬身施礼。 腾洲镇抚司司首沙海林,武道九境。 腾洲镇守金殿,镇守使冯时崖,儒道九境。 通政使何瑾,儒道第七境天玑境巅峰。 “张远呢?”何瑾皱眉,看向四周。 “何苍来过?他与张远在此地交手了?”沙海林双目之中闪动深邃,沉声问道。 以他们这等修为,只稍微感应,就能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 “他们刚才没在此地交手。”于承良出声回答,让沙海林面上神色稍微和缓。 “那还好,以他们两人身份,一旦交手,胜负就关乎腾洲人榜上——” 沙海林话没说完,于承良微微躬身,轻咳一声:“咳咳,司首大人,他们现在去灵武阵中交手去了。” 灵武阵,镇抚司中武道比斗之地,其中灵阵能护持比斗者不受伤害。 何瑾伸手拍一下额头,沙海林嘴角微微一抽。 一旁的腾洲金殿镇守使冯时崖低叹一声,看向于承良。 “他们去灵武阵中交手,可是开启了遮蔽阵法?” 于承良点点头。 “倒还算晓得些轻重。”沙海林面色缓和一些,看向前方,“何苍为保腾洲镇抚司颜面,将修为压制在开阳境这么多年,此时忍不住与张远交手,也算是情有可原。” 冯时崖点头,微微一笑,看向何瑾:“张远乃是后起之秀,只要这一战他能在何苍面前支撑百息,不出十年,就能有机会成为腾洲人榜第一。” “百息……”何瑾面上神色有些凝重,轻声道:“希望可以吧。” 于承良抬头看向远处院墙上升腾的灵光,微微握拳。 他也不敢说,张远真的有在何苍面前支撑百息的战力。 据说,十年前,腾洲人榜第二第三两位天骄联手,也只在何苍面前支撑过百息而已! “走,看看去。”冯时崖微微一笑,向着前方的院落走去。 就算是屏蔽天机的灵阵,也挡不住他和沙海林。 毕竟,整个腾洲,还有什么地方能挡住他这位金殿镇守使和沙海林这位镇抚司司首的探看? 三人向着院落走,于承良悄然跟在后面。 到院落门前,沙海林转头看一眼,于承良咧嘴笑一声。 四人走进院落,前方是一片迷雾,还有数位身穿黑甲的皂衣卫驻守。 沙海林摆摆手:“你们出去吧。” 那些皂衣躬身离开,于承良只装作看不见,抬头看前方的迷雾。 等院门关上,冯时崖抬手,金光闪耀,撞在迷雾上。 沙海林与何瑾也是身上金光激荡,以天地之力感应,撞入前方迷雾阵势。 原本空挡的迷雾化为一片璀璨,然后显露出原野画面。 画面之中,张远与何苍对面而立。 “还好,还没打完。”何瑾面上带着几分好奇,目光盯住光幕之中场景。 其他三人也是紧盯光幕。 ———————————— 灵阵幻境。 身处空旷原野的张远,能清晰感觉到身周的虚幻空间。 这种在仙秦九洲天地开辟空间的手段,恐怕也只有洲陆一层的镇抚司才有。 “张远,你该知道天骄层次与寻常修行者之间的差距。” 前方,手按腰间长刀刀柄的何苍声音传来。 何苍身上,压抑的气血真元,仿佛炽烈的山岳。 “人榜前三,与其他人的战力又有不同。” 双目之中精光闪耀如同烈阳,何苍看着张远:“以我腾洲人榜前三的实力,就是去皇城,也能在人榜上有一席之地。” 皇城,那是一个仙秦天骄如漫天星辰的地方。 何苍身上战意凝为实质,一尊三丈血色狂狮之影浮现在他背后。 “只要你能在我面前百息不败,你张远,也有去皇城的资格。” 百息不败。 张远虽然面色平静,可身上那沸腾的气血与战意根本压抑不住。 腾洲人榜第一? 同是开阳,同是人榜前五的天骄,自己只有资格在对方面前坚持百息? 自己这一路走来,拼尽全力,只能在腾洲人榜第一面前坚持百息? “为何是百息?” 张远口中轻语,身上所有的气息沉寂如水。 越是心绪激荡,越是心静如水。 “因为十年前在青林山,人榜第二白月仙和人榜第三孔金海联手,也只在我面前撑过百息。”何苍声音平静,可眼底的怒与不甘,却分明压抑不住。 目光落在张远身上,何苍咬着牙开口:“那一战我丢掉镇守金殿对青林山秘境的管辖权,这十年不入玉衡境,算是对我自己的惩罚。” 灵阵之外,沙海林轻声叹息。 身为腾洲镇抚司司首,看着自己麾下得意天骄蹉跎十年,他也不甘。 可是没有办法。 腾洲官府缺一个能压住后辈天骄的人物。 “好,那就,百息。”张远朗声开口,身上开阳境的气血光柱轰然而起。 金红猛虎之影与山岳之形相合。 灵阵之中,张远一步踏出。 “他出手了。”何瑾轻声开口,目中神光深邃。 “似乎有点沉不住气?”冯时崖摇摇头,面上透出一丝遗憾,“强者交锋最忌不能静心,张远被何苍的话语引动心境变幻,这一战他已经输——我艹!” 第510章 区区腾洲人榜第一,不过,如此 “不,不可能……” 身为腾洲镇抚司司首,九境巅峰大修的沙海林,瞪大眼睛,喃喃低语。 “嘶……”何瑾口中轻轻吸气,手掌缩在衣袖之中,指甲刺入掌心都不自知。 于承良则是眼角抽动,握紧双拳,身上气血与真元好似风中灯烛震动。 此时的灵阵之中,何苍的身躯在张远击出的一拳之前,极速倒退,带起罡风轰鸣。 硬接张远一拳的何苍,被一拳击出百丈之外! 腾洲人榜第一的何苍,被张远一拳击退! 一人能压整个腾洲同阶的天骄,接不住张远肉身一拳! 肉身之力,能碎山河! 何苍面色涨红,身躯停在百丈之外,双目之中闪过一丝惊骇,紧盯张远。 他听说过张远肉身强横。 可他不知道张远肉身强横到这等程度! 刚才这一拳之力,差点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轻敌了…… 没有闪。 “不错,不错,”微微活动一下身躯,将身躯之中的胀痛消去,何苍目中迸发神采,“此等肉身之力,堪称天境之下巅峰了。” “光是肉身,你已经超越了我。” 身上气血与真元澎湃,化为金色狂狮咆哮,何苍一声暴喝,身形瞬间横掠百丈,向着张远飞冲而至! “武道修行,肉身只是根基,而已!” “轰——” 拳如山崩,倾天而下! “何苍要动真格了!”沙海林一声低喝,面上露出感慨,“整个腾洲,天境之下,能让何苍动真格出手,张远虽败无憾。” “不错,不管能不能坚持百息,起码张远有了做何苍对手的资格。”冯时崖也是轻笑。 张远的肉身之强超出他们想象。 连何苍都被击退,这是他们没想到的。 不过正如何苍所说,武道修行,肉身只是根基。 隐元境之后,气血真元,大势神通,那天罡地煞汇聚,引动天地之力加身的手段,才是真正的无敌大道! 看着当头砸落的一拳,张远眼底精光闪烁。 他承认,何苍展现出的战力很强。 极强。 不同于他曾交战的那等天境大修的恢弘,而是属于天骄强者所特有的战意澎湃。 这一拳,其中透着一往无前的凶猛大势。 很多时候,并非非要以神通压敌,光是天罡大势已经足够。 在天赋卓绝的武者手中,神通有神通的用法,大势有大势的强横。 张远是第一次与如此举手投足就是大势随身的强者交手。 也是此时,他才明白,别人与自己交手时候,那种被大势倾轧的感觉,是多么艰难。 因为,他自己就是那种大势随身,神通入骨的强者! 自己一拳一式之间,就是大势涌动如山崩地裂! “喝——” 张远口中长喝,脚下丁八,沉腰,托顶。 招式简单到极致,动作干净利落。 镇岳拳法,力举千山! 张远身躯之上,山岳虚影浮现。 “嘭——” 何苍一拳压下,与张远头顶山岳之影撞在一起,声震如雷。 张远身形立在原处,仿若苍松。 何苍气血真元蒸腾,好似云天激荡。 “这小子,一步不退……”冯时崖感觉,自己恐怕是看走眼了。 张远的实力竟然能硬抗何苍一击而不退! 何苍是谁? 那可是腾洲镇守金殿和镇抚司培养出来,用来镇压整个腾洲后辈的人物。 在金殿和镇抚司眼中,何苍就是一块招牌。 所有人已经习惯了,何苍就该是腾洲开阳境无敌手。 所以此时当张远能凭肉身之力击退何苍,能以大势挡住何苍一击时候,沙海林和冯时崖这等见惯风浪的大佬,都才会被震惊到。 “呵呵,这小子,看来……”何瑾面上露出微笑。 张远是他提携,看重。 没想到张远能有这等战力。 现在他脸上也有光。 灵阵之中,张远与何苍对峙。 任何苍力沉如山,张远分寸不离。 “轰——” 何苍背后,雄狮虚影凝为实质,身形飞天而上,然后一拳再砸下。 这一次,他身上气血与真元已经不再分化,而是与那虚影相合,拳锋之上金光闪耀。 武道神通! 这分明是何苍修成的拳法大势汇聚,化为武道神通! “能逼何苍施展神通,张远虽败犹荣。”沙海林笑着开口。 他当然心中欢喜。 张远是腾洲镇抚司麾下出身,张远展现足够战力,他日能压整个腾洲人榜,那也是腾洲镇抚司的颜面。 冯时崖则是轻轻颔首。 腾洲武道青黄不接,后辈只靠何苍支撑的尴尬局面,看来是可以缓解了。 于承良目光紧盯灵阵之中身影。 他真的没想到,张远会将何苍逼到施展武道神通的地步。 此时看何苍一击而下,于承良目中异彩闪动:“或许,这小子还能有惊喜呢……” “惊喜?”沙海林摇摇头,神色笃定:“这恐怕是张远的极限了吧?” “有此等战绩,足够他骄傲。” “十年之后,他就能坐稳腾洲人榜第一的位子。” 何瑾没说话。 他是赞同沙海林所说的。 给张远十年成长,腾洲人榜第一,稳了。 今日这一战败了,也是一种磨砺成长。 灵阵之中,张远抬头,神色平静。 修行以来,他从未与何苍这般天骄人物交手过。 他心中,一直都觉得,那些天地人榜上,特别是靠前位置的人物,与寻常武者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自己算是天骄。 可他一直都以为,自己跟那等巅峰层次的天骄,有差距。 可是此时,面前的何苍,腾洲人榜第一,一人压一洲同辈的人物,就这点战力? 肉身不如他张远,可以解释。 大势之力不如他张远,可以解释。 现在何苍所展现的神通之力,仅仅如此? 张远知道,何苍身为夜游卫统领,必然是有一道三层神通在身的。 也就是说,何苍,应该是凝聚了两道神通,一道是此时施展,不过堪堪一层。 另外一道,是那已经化为神祗之身的三层神通。 很强。 可是,就这? 腾洲人榜第一,就这? 张远有点失望。 他心中的巅峰强者,他想象之中的仙秦天骄,他所以为的碾压一洲同辈的英雄人物。 就,这点战力吗? 站在当头而下的神通一拳下方,张远的心境,在蜕变。 他想起当初陶景跟他说过的话。 要修成白虎功法,需要有神兽心境。 睥睨天下,眼中无敌手的心境。 这一刻,张远的脑海之中,一尊白虎虚影浮现。 武道金身。 “区区腾洲人榜第一,不过,如此。” 抬头,张远口中声音响起。 “十息。” 张远的拳握紧。 今日,就在此处,他要十息败腾洲人榜第一何苍!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一座金碧辉煌大殿之中,一道写满名字的屏风之前,一位身形高大,穿着明黄衣袍的黑须老者背着手,目光落在那屏风的名字上。 屏风之上,“张远”与“何苍”两个名字闪动微弱的金光,流光似乎在碰撞。 “有点意思……” 老者抬手一挥,腾洲镇抚司灵阵之中拼斗的场景浮现在大殿之中。 “陆钧,这一战,你觉得结果如何?”面上露出笑意,老者淡淡开口。 陆钧,仙秦镇抚司司首,镇天司指挥使。 仙秦九洲之地,能当面直呼其名的,唯有一人。 第511章 神通对神通! 仙秦九洲之主,元康大帝嬴梁! 九洲天地,大道权柄归于人皇,在仙秦九洲,元康帝就是真正的世间无敌! 恢弘的大殿之中,身穿黑袍,面容方正,身上气息凝重的大汉目光落在光幕上。 他就是镇天司指挥使陆钧,仙秦九洲,帝王之下,无人敢直视的镇抚司司首。 不是因为陆钧战力强横,是九洲仙武龙虎榜上排名第三,而是因为,他是仙秦镇抚司司首。 镇抚司,是仙秦帝王手中个的刀。 仙秦天下,最锋利的刀。 “陛下,五皇子又提天地归附之事,下三洲的天骄人物,是不是要早召入皇城?” 陆钧没有说这一战结果如何,而是问天骄召入皇城事情。 他的话语之中意思,无论胜负,张远和何苍都是天骄。 既然皇帝对这两位有兴趣,那顺道将其他天骄也一块召来皇城就好。 这就是陆钧的聪明之处。 他当真猜透胜负又如何? 他的答案与元康帝相同的话,会让元康帝觉得无趣。 如果他的答案与元康帝不同,万一还是他猜对了,那岂不是要驳了元康帝的颜面? 作为一位聪明的臣子,还是帝王信重的近臣,陆钧早有了属于自己的处世原则。 还有,他还点出了五皇子引天地归附,裂天计划推行的事情。 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在这等事情上站队的。 裂天也好,补天也罢,他都不支持,也不反对。 但此时他提出来,瞬间就将区区镇抚司中两位后辈天骄的争斗胜负事情压过去。 天下大事面前,元康帝也不会追着他再问这一场胜负。 元康帝面色平静,看着光幕之中张远与何苍身影,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那就看这一战胜负吧。” “看到底是前辈天骄底蕴深厚,还是后辈更有冲劲。” 元康帝的话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陆钧点头,目光投向光幕之上。 前辈,恐怕不只是说何苍吧? 后辈,更不仅说的是张远? 那就看,这一战,结果如何。 不过说到底,这两位都是镇抚司中天骄。 陆钧嘴角,露出笑意。 最近陛下的烦心事不少,难得镇抚司中有天骄人物,能让陛下关注。 …… 腾洲镇抚司的灵阵之外,何瑾等人不知此地争斗已经入陛下眼。 他们只看到,本处于守御之势的张远,身上有蓬勃的战意与气血真元力量激荡而起。 这分明是要以攻代守! 要是之前,他们会觉得张远狂妄了。 在腾洲人榜第一的何苍面前,不全力守御,坚持百息,反而想要对攻,谁给的勇气? 但是此时,他们没有人开口,只是都目光紧盯灵阵。 “轰——” 张远身后,血色的山岳与猛虎瞬间相合,化为猛虎下山大势。 大势为基,拳势为引。 张远飞身而起,一拳击出。 好似龙吟的罡风透出,向着头顶的砸落的雄狮之影撞去。 虎豹雷音,虎啸龙吟。 张远的大势一击,抵住何苍的神通一拳,震动周围天地风云激荡而起。 大势对神通! 雄狮飞扑,将张远引动的罡风撞碎,再落时候,张远已经到何苍身前。 面对腾洲人榜第一的何苍,张远竟然近身而战! 人到近前,腰身沉,双拳一探一压,张远身外罡煞大势引动山岳与白虎之力,向着何苍直接撞去。 镇山岳! 张远身躯有金色的龙鳞浮现。 肉身极致,气血真元与大势相合! 何苍眉头一皱,探手化抓去挡张远的拳。 “啪——” 拳掌相撞,何苍身躯一震,从半空位置往下坠落。 肉身之力,大势神通,他全都挡不住张远! “一息。”张远口中低语,身上气息化为深邃。 他脑海之中,那一头金色猛虎之影正在成形。 那是他所凝聚的武道金身。 属于他的武道金身。 当初在九林县城外的沧澜江上,张远借天地之力,曾凝聚金身雏形。 那时候的金身雏形,只是一个种子。 此时,张远的心境越发澎湃直上,心境与金身之影交缠,慢慢凝实。 “吼——” 金色的雄狮陡然出现在何苍身躯下方,将其承托。 武道神通之影化为金色的甲胄,护持在其身躯之外,然后抬头一拳向着张远迎去。 神通加身! 武道神通不止是化形而战,更能加持自身。 这一拳击出,三丈空间禁锢,天地之力尽被剥夺。 张远身躯也被神通所压,身躯之外气血真元所化的金光瞬间崩碎。 神通吗? 张远也有。 不但有,还足够强! 由白虎功法所聚的神通白虎啸野,踏入第三层,与脑海之中的金色虎影化为一体。 金身雏形,神通第三层! 这等武道层次,强横到突破天境之下力量的极致。 双目之中精光闪耀,张远身躯外璀璨气血撞碎禁锢,再一步踏出。 近身! 神通对神通! 三层神通,白虎啸野! 猛虎之影汇聚张远身躯,一头撞开面前空间,神通之力随张远一拳击出。 白虎拳法,猛虎出闸! “轰——” 何苍身外的金光崩碎,面色涨红,身躯向着后方急速败退。 何苍的神通层次,远远比不上张远的神通! 白虎功法可是天阶功法,乃是镇天司白虎堂的传承。 “三息。”张远口中低语,身形一动,追着败退的何苍飞身冲下。 灵阵之中的战况,完全颠覆了阵外腾洲镇抚司司首,镇守金殿镇守使他们的想象。 腾洲人榜第一的何苍,两击未能败张远后,竟然被张远反攻追击。 而且,目前局势,张远完全占据上风。 “何苍的战力已经到天境之下的巅峰了……”沙海林喃喃低语。 不是何苍不够强。 何苍已经强到极限,可张远,更强! 那天境之下的武道极致,不是张远的极致! “年轻,有些冲劲。”遥远的大殿之中,元康帝悠悠开口,“张居正总说,仙秦,是天下人的仙秦,是年轻人的仙秦,呵呵……” 陆钧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点头道:“张太岳是我仙秦少有敢动祖宗律法的。” 变法。 敢为天下先。 帝王需要这样的人。 张远身上有冲劲,张居正也有。 元康帝面上神色平静,看着灵阵之中逆势而行的张远。 “他想十息败何苍,借此等大势凝聚属于自己的武道金身。” “能在开阳境凝出武道金身,十万年来,我仙秦九洲也就寥寥数位吧?” “上一个,是神月?” 三皇子嬴神月,九洲仙武金榜第一,仙秦战神。 陆钧浑身微微一颤。 哪怕是他,一时也不知元康帝提到三皇子嬴神月是什么意思。 难道,张远还有资格与无敌天骄,战神嬴神月相提并论? 第512章 他日,我镇压腾洲百年,如何? 仙秦战神嬴神月,那是天外斩神的存在。 哪怕陆钧是仙武金榜第三,也在嬴神月面前甘拜下风。 与此等横行无敌的强者相提并论,张远,当真有资格? 陆钧心中凌乱,完全想不透元康帝的心思。 灵阵之中,张远如影随形,一拳向着何苍再砸下。 他的脑海之中,那猛虎金身虚影在快速的凝实。 他身上,原本的气血真元力量也在快速的变化,一种难以言明的气息在汇聚。 前方,被张远击退的何苍双目之中透出凝重。 同辈之中,能将他击退的,张远不是第一个,他去皇城时候,遇到过那等皇城天骄。 可能以神通破他神通的同辈,张远是第一个! 此时张远拳锋引动大势神通下压,他竟然抵挡不住! 也就是说,张远在近身拳法上的修行,已经碾压他。 世间真有这样的天骄,能将拳法与神通相合,化为难以抵御的强横战力! 肉身完败。 大势完败。 神通,也败了。 他何苍是腾洲人榜第一,张远还只是第五。 他可以将第一让给张远,可不是现在被张远夺去! “张远,凭你拳法,入皇城也能人榜前百不败!” 何苍一声狂喝,手按腰间长刀刀柄,身上凝聚的气势瞬间化为凌厉。 张远拳法拳法强横,不代表刀法能比得过他何苍! 他何苍可是拥有“断风狂刀”的名号。 腾洲一地,玉衡境成名刀客,也没有几人能在他刀下不败! 武道交锋,可不只是拳法比斗,而是以全部战力! 刀之锋芒,岂是近身拳法能比? “铮——” 长刀出鞘,何苍一声长喝,刀锋上刀芒璀璨,带出风卷,向着张远撞去。 天罡之力汇聚,刀法大成,方才化为刀芒。 刀法? 张远身上的气息轰然炸裂,仿若从苍茫之中踏出的猛虎。 他本探出的拳收回,双手压腰间,身前行,刀出鞘。 刀在手,刀柄上的粗糙让他心底宁静。 论武道战技,他张远的刀法才是真正修入无上化境! “苍啷——” 双刀在手,左手刀横握,一个拖带,斩碎罡风,右手刀倒持,踏步前行。 一步如山。 一步如虎! 双刀在手,猛虎出山! 这一刻,整个灵阵都震动起来,其中所聚的天地之力不断冲荡。 这一刻,张远仿佛上古神兽,心神合一,刀意与战意凝为一体。 他脑海之中的金色猛虎,也陡然化为实质! 风云,激荡! “何苍,要败!”灵阵之外,沙海林低呼。 张远身上所展露的倾天气势,已经完全碾压何苍! “张远的刀法,竟然修到此等程度……”冯时崖默然轻语,面上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何瑾早见过张远双刀,此时再看,见他双刀出鞘,直接就破何苍刀影,再压何苍之势,也是一时间面露感慨。 于承良张张嘴,最终没说话。 他感觉,张远的战力,恐怕已经不逊于他。 好在,张远还未凝聚金身。 天境之下,神通无敌。 天境之上,金身为尊。 他于承良以玉衡境凝聚金身,没坠了前辈的脸面。 “当——” 张远左手长刀与何苍手中刀锋相撞,右手倒拖长刀顺势斩落。 何苍退后一步,张远左手刀横斩而出。 这一刀刀芒大盛,锋芒耀眼如烈阳,何苍避无可避,长刀横在身前。 “当——” 双刀碰撞,张远身后猛虎之影浮现,肉身与气血力量相合,龙鳞透出金光。 他是九品先天真元,凝聚的肉身与真元力量到同层次极致。 刀锋斩落,何苍手中刀已经握不住。 “嗡——” 左手刀落,右手长刀一个侧斩,停在何苍耳畔。 刀锋之上的森寒,激起何苍身上气息震荡。 “八息。”张远口中的轻语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没用到十息。 “我,败了……”何苍面上神色复杂,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 “也不算败,何主司你还未动用神祗之身。”张远收刀,身形挺拔而立,“以何主司三层神通所聚的神祗之身,战力已经不逊于六境天人。” 对于何苍来说,神祗之身才是最强战力,是他能与天境搏杀的真正手段。 他看似从肉身到刀法完败于张远,可他最强的神祗之身还未动。 看着面前双刀归鞘,身上气息淡薄如云的张远,何苍摇摇头:“你也凝聚神祗之身了吧?” “就算我全力出手,也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看着面前的张远,何苍双目之中迸发出难以压抑的神采。 他身上的气息,此时竟然有些难以抑制,似乎那火山一样的力量压制不住。 突破境界? 何苍要破境与张远分出胜负? 灵阵之外,沙海林眉头一皱。 何苍不是不能突破,只是此时不是最佳时候。 好在何苍只是气息激荡,又压制住。 “张远,以你战力,能去皇城。” 何苍深吸一口气,将身上动荡的气息压住,方才沉声说下去。 “去皇城,争九洲人榜第一。” “你有机会,成为世间开阳境第一人。” 争九洲人榜第一! 有机会成为世间开阳境第一人! 身为腾洲人榜第一的何苍,竟然给张远如此评价! 当何苍说出对张远的评价时候,张远立在原处,脑海之中的金色猛虎之影凝聚,一声长吼,然后立于神祗身躯之上,沐浴在天道金珠中。 神兽之威,武道金身。 这是张远以白虎功法领悟出的金身。 开阳境,凝聚武道金身。 体悟神兽心境,以修到巅峰的神通凝聚武道金身。 何苍眼前,张远身上气势瞬间云淡风轻。 灵阵之外,何瑾轻笑道:“这小子,还真沉得住气。” 哪怕是何瑾他们,也不知此时张远凝聚出了属于自己的武道金身。 “成了。”遥远的大殿之中,元康帝轻语一声,一挥衣袖,面前金光散去。 “年轻,真好啊……” 背着手,元康帝径直离去。 陆钧目光落在那屏风上,见张远的名字上多出一层金光,已经凌驾在何苍姓名之上。 成了。 年轻真好。 陆钧若有所思的看着张远的名字。 陛下所言的“成了”是说张远的金身?仅仅是说这件事? “年轻真好”是说张远,还是说其他人,还是,感慨他自己? 伴君如伴虎,每一句话,都要琢磨透。 “寿亭侯陨落天外,《龙象决》少了传承,安排一场天境之下的试炼,看看谁能得那镇域龙象的传承吧。” 大殿之中,元康帝的声音响起。 陆钧低头躬身,朗声道:“诺。” 陛下还真想看张远能不能成开阳境第一人? 要是张远能力压同辈,成仙秦九洲人榜第一,那《龙象决》就是给他的奖励吧? 龙象之力? 张远刚才展现出的肉身与武道力量,已经是世间天境下极致。 如果再加龙象之力,那要到何等地步? 张远真的入了陛下的眼? 就不知,他能不能抓住这机会。 九洲开阳境第一,这需要镇压多少皇城天骄? …… 腾洲镇抚司,灵阵散去,张远与何苍并肩走出。 “张远,你想拿回青林山?” 沙海林看着手按双刀,身形挺拔的张远,面带笑意。 “为了青林山,何苍压制修为,镇压腾洲人榜十年。” “你准备付出什么代价?” 将青林山交给云城仙宗与武陵城掌管,是腾洲镇守金殿签订的协议。 张远用什么来换取镇守金殿撕毁协议? “他日,我镇压腾洲百年,如何?”张远的声音响起。 瞬间,小院之中一片寂静。 镇压,腾洲,百年! 第513章 本司首亲自行刑 镇压腾洲百年! 腾洲是仙秦九洲之一,哪怕只是下三洲。 腾洲有生民三十万万,地域纵横三万里。 腾洲有天境强者近千,有九境大修十多位,有仙道修行宗门大小数千,武道门派多如牛毛…… 此等一洲之地,谁敢说一人镇压!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面前的张远,在场几位恐怕连听都懒得听。 可是说这话的张远,刚在在灵阵之中,十息之内,击败了腾洲人榜第一的何苍。 这样的人物,说出的话,那可不是随口说说。 这等承诺,是要伴随其大道感悟,与其修行相牵扯的。 也只有这等人物说出这样的话,才是真的有可能实现! 给张远时间,给张远机缘,他真的有可能一人之力,镇压一洲! “张远,你是为庐阳府公事,不必如此承诺。”何瑾微微皱眉,看向张远。 在他看来,张远这等天骄,完全没必要与下三洲牵扯太深。 张远的未来,该是在上三洲,在皇城。 “不错,为庐阳府谋取青林山不是你一人之事,也是我腾洲官府的事情。”于承良也是沉声说道。 他与张远同出郑阳郡,是张远的前辈,此时不能看张远陷在了下三洲。 张远这样的天骄,该走更远。 一旁的何苍面色复杂,没有开口。 他自己就是因为青林山赌输了,蹉跎了十年。 对于他们这等天骄来说,十年蹉跎,就再追不上同辈层次的精英了。 “呵呵,张远,有些事情,不必勉强。”腾洲金殿镇守使冯时崖轻笑摆手。 虽然他们是想将张远绑在同一战车上,可不代表他们要拖累张远。 张远这等天骄,是注定要走更远的。 “诸位大人,张远出身腾洲,他日如果腾洲有事,张远必不置身事外。”张远一拱手,面色凝重的开口。 他的目光落在想要开口的何瑾身上,朗声道:“通政使大人,大道之争,本就无从妥协,对不对?” 大道之争! 何瑾双目眯起。 一旁的冯时崖,还有沙海林身上气息瞬间震动。 张远所说的大道之争不是真正的天道争斗,而是如今已经逐渐明朗,不再避讳的“裂天”与“补天”之争。 这等朝堂大计,一旦分出胜负,就没有妥协的道理可讲。 张远此时说话,分明是表面态度。 要是“补天”大计成功,他张远安稳晋升,他日镇压腾洲不是妄想。 如果当真“裂天”一派成功,张远早已经得罪“裂天”一派,下三洲分离,张远最好的结局就是随下三洲一起剥离,游荡虚空。 难道他张远还能指望五皇子不计前嫌,杜家能给他一条生路? 也正是如此,张远才说出镇压腾洲百年的话。 既然已经看透,他张远注定要与腾洲牵扯不休,此时将这话说出来,不但能换取腾洲镇守金殿支持收回青林山,更是能换镇守使冯时崖和镇抚司司首沙海林的好感,何乐不为? “年轻,真好啊……”沙海林看着张远,轻叹出声。 整个腾洲,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做出这样的承诺。 别人没有那个实力,没有那个潜力,没有那个心性。 张远的崛起,不是偶然。 “好,既然如此,那镇守金殿会出条陈,划青林山重归庐阳府。”冯时崖也是点头,目光扫过何苍身上,又看向张远。 “你们谋划一下,如何处理这件事。” …… 两日之后,张远离开镇守金殿,重回庐阳府。 他已经与何苍约定,年后入青林山。 按照何苍所说,青林山中是一座灵阵被激活,能通往一处上古神庭废墟地方。 那废墟之地有许多异兽,还有当年残存的神庭传承。 那灵阵因为仙秦大道压制,只能传送天境之下的修行者。 上一次何苍与不少修行者踏入灵阵,最终损失不小。 镇抚司中伤损,多是武陵城的修行者临阵脱逃,引动阵线崩溃。 也正是这原因,何苍才与白月仙和孔金海赌斗。 “那些江湖武者,还有仙道宗门,都不可信。” “只能驱使,不可为盟。” 说到此事,何苍依然心中愤恨。 不过因为张远在灵阵之中战胜了何苍,何苍如今少了镇压人榜的压力,心境倒是已经在蜕变,离破境晋升不远。 与何苍的收获相比,张远这一趟所得更是难以想象。 《镇神谱》的修行,让他神魂可以百倍提升。 如今他已经凝练一道神祗之身,其他神祗之身也在慢慢熬炼。 若不是心疼天道珠子,他可以直接再凝出两道神祗身躯。 因为他的脑海之中,现在还有两道金身! 武道金身,白虎。 魔道金身,天相。 这两道金身随时都能化为神祗身躯,熬炼神魂。 现在张远拥有一道自己凝练的武道金身,就是白虎功法所凝的白虎金身。 那夺取的魔道金身,战力会稍微弱于白虎金身,但也是金身,可战天人。 两道金身之外,张远还有一尊随身携带的小金人,以及已经三层神通凝为神祗之身的掌控山岳神通。 他的自身武道神通还有掌控水脉,万法不侵,虎踞龙盘这三道。 肉身力量依然在悄然提升,神魂更是无时无刻不在熬炼。 神魂力量越强,张远操控金身,乃至于那尊镇守一洲的金人战力就越强,时间也会越长。 这一趟的收获,除了这些可以直接感受到的,还有另外一层。 心境。 十息之内击败何苍,张远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强者之心。 ———————————— 元康一百一十九年腊月二十六,张远终于回到庐阳府,带回了处斩妙云宗宗主谷嗣道人的批复。 司狱之外,张远将批复拿出,值守司狱的黄刚连忙开启司狱大门。 张远身穿黑色武袍,腰间悬着双刀,走进司狱三层。 “这家伙才当上司首,就这般怠慢?”看到张远身影,开阳巅峰的魔修莫罗曾嘀咕,抬头看向其他人。 其他牢笼之中,也有人抬头。 “咳咳,张司首,按照镇抚司惯例,你需要问问,我等愿不愿为朝堂效力。”不远处,一位青袍道人看向张远,开口说道。 这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张远身上。 张远走向那道人,目光扫过,淡淡道:“谷嗣道长?” 道人先是一愣,然后面上露出笑意:“原来张司首早摸清了我等的底细。” “不错,贫道就是妙云宗宗主,只要张司首能——” 他话没说完,张远将手中的纸卷展开。 “妙云宗宗主谷嗣,弑杀巡卫军卒三人,伤镇抚司两位皂衣卫,罪无可恕,验明正身,斩。” “来人,带去典刑司。” “本司首亲自行刑。” 牢笼被打开,一队黑甲军卒将锁链捆绑的谷嗣道人拖出司狱三层。 张远背着手往外走,到门口时候,转头看一眼莫罗曾等人,然后径直离去。 司狱三层,一片静寂。 第514章 上古神庭,雷泽碎片 上一个被处斩的司狱三层修行者,还是在二十三年前。 司狱三层这些被关押的修行者,已经习惯了在这里闭关修行,时不时还有点慰问的状态。 可现在,似乎一切都变了? “咱,咱不会都,都要被那家伙杀掉吧……” 司狱三层的大门关上时候,张远听到背后有声音传来。 …… 庐阳府镇抚司典刑司。 那鲜血结成厚厚血茧的石台上,谷嗣道人面带迷茫的抬头。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被杀掉。 对,他是杀了不少人。 他也出手伤了官府中人。 可他是仙道宗门出身,是一位开阳大修。 那些蝼蚁一般的武者,怎么配与他这位仙道大修相比? 而且,按照司狱三层之中这些修行者身上所犯罪责来说,要杀人立威,怎么也轮不到他谷嗣吧? 就那个莫罗曾,杀的人还少吗? 还有那两个妖修,吞的凡人比他杀的人多多了…… 两位典刑司文吏走到长案前,检查好文书,然后递给张远。 “司首大人,核查无误。” 典刑司主司原本是涂皓兼任,涂皓去郡府之后,典刑司一直没有主司,都是文抚司主司负责处理典刑司事情。 张远也懒得安排典刑司的事情,就一直拖着。 对于他来说,与其插手镇抚司中运转事情,倒不如好好修行。 镇抚司之中,司首的任务一般都是坐镇一方,琐碎事情交给文抚司和武镇司负责。 张远接过文书,点点头,往石台上走去。 他伸手从木架上拿起一柄长刀。 此时,他心中平静,有当初第一次在这石台上杀人的感觉。 那种对自己身份的敬畏。 仙秦天下,皂衣卫无不可杀之人。 张家世代皂衣卫,他张远一定要通过试炼。 提刀前行,张远身上气息轻轻跌宕。 谷嗣道人看着张远一步步走来,面上的迷茫化为惊惧。 张远身上没有杀气。 可那等提刀而行的模样,分明是真要杀人! “你,张司首,我愿,愿臣服。” “张司首,贫道愿做——” “铮——” 长刀震动的声响将谷嗣道人的声音打断。 张远长刀在手,目光紧盯谷嗣道人:“妙云宗宗主谷嗣,在青林山秘境灵阵之中,你抛弃自家宗门弟子,置数十位官府军卒巡卫不顾,苟且逃生。” “仙秦军律,临军脱逃者,斩。” 青林山! 谷嗣道人双目之中透出难以压抑的恐惧。 他完全没想到,张远要杀他,是为了青林山秘境事情。 “不对,我,我不是军伍出身,不能以军律,不能……” “张司首,我可以臣服,我——” 他的话顿住。 因为这一次他看到张远面上神色所透出的平静与冷厉。 “我去见过何苍。” 张远一句话,终于让谷嗣道人面上的哀求化为不甘。 “明明主动留下断后的谷嗣道人,却成了脱逃罪人。” “而且这么多年不辩解此事,只等镇抚司征召。” 张远长刀之上闪动流光,双目之中杀意凝聚。 “你不是谷嗣道人!” “轰——” 长刀斩落,鲜血喷涌而出。 璀璨刀光不止斩断谷嗣道人的脖颈,也将其神魂一起斩断。 镇抚司的刑台,锁链,是连神魂都一起锁禁压制的。 斩杀谷嗣道人,张远将长刀送回木架,径直走下刑台。 到通道外,穿着长袍的文吏捧着几锭大银。 这是张远的砍头钱。 斩杀一位司狱三层之中犯人,有五十两的银钱。 “拿去请兄弟们喝花酒。” 张远没接银钱,摆摆手,往镇抚司大门外走去。 他的脑海之中,两道血色身影浮现。 “张司首,贫道谷嗣,多谢司首大人赐予解脱。” 身穿道袍的身影向着张远躬身。 另外一道身影,透出张狂与不甘的咆哮。 “本座要吞了你——” 血影与灵光炸裂,那血色身影撞向张远的神魂。 看着当头而来的身影,张远长刀斩落。 那身影被斩断,不甘的嚎叫,最终化为滚滚的洪流。 灵气与神魂力量浩荡好似云涛翻涌。 奔走在大街上的张远面上微微一红,握紧双拳。 这被斩杀的血影,修为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流淌的记忆画面,还有涌动的灵气潮汐,分明超过他之前所斩杀的任何一位! “司首大人,此人乃是上古神庭余孽残魂,当初在我断后时候,夺舍占据我的身躯,意图潜伏九洲。” 张远的脑海中,看着神魂动荡,全力压制灵气冲击的张远,谷嗣道人那身影轻声开口。 “我助大人压制片刻,大人可另寻手段,磨灭此人神魂与灵气。” 声音落下,谷嗣道人的神魂消散,化为一道道青光,将那灵光裹住。 张远身形如风,一边观悟那记忆长河之中画面,一边压制身体之中冲荡的灵气。 果然如他所想,夺舍谷嗣道人的那道残魂,修为已经超过天境九重。 仙。 上古神庭,真仙层次。 仙秦有九境登天,上古神庭有仙凡之分。 这位真仙早已陨落,只借秘法将自身神魂与修为存于秘境。 谷嗣他们入秘境,被其抓住机会夺舍。 他还留谷嗣一丝神魂,是为了不被仙秦天地大道察觉。 张远到丁家巷,张家小院前,站着一道身影。 看到张远,那身影抬头,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我,我感应到给你的护身玉符碎裂,我怕你,我就来了……”站在门口的李紫阳面上透着羞红,咬着唇。 她没有玉娘的大气,没有欧阳凌的果断。 她当初只是看过命运长河之中未来的一角,看到自己与张远牵扯的画面。 那时候,她只是屈服于自己看到的未来。 她修天机大道,如果不信自己看到的未来,那她的大道修行就要直接崩塌了。 可是随着与张远牵扯越多,她发现自己陷进去了。 比如这次,她就是压不住心中的担忧,才会来庐阳府。 她可是天机道宗圣女啊…… “我——” 李紫阳的声音被炽烈的气息打断。 张远的怀抱坚实厚重,让她瞬间神魂迷幻。 小院的门打开,又关上。 门外,几位随行护持的镇抚司暗卫相互看一眼,转过身,守在门口。 一日之后。 —————————————— 小院之中,面对初升朝阳,李紫阳身上灵气缭绕,分明已经是玉衡巅峰。 她身前不远处,张远神清气爽的立在小院之中,浑身气血与真元随拳而动。 此时张远身上展现的力量,又多了一层玄奥。 他施展的拳法,并非是镇抚司传承的镇岳拳法,倒是有几分道门养生的拳势。 “上古仙道神庭传承,有几分意思,起码这肉身熬炼,还能更进一步。” 张远口中低语,目中闪动精光。 从那位夺舍真仙得来的反哺,仙灵气都通过秘法转送李紫阳了,将李紫阳的修为推到玉衡境层次。 观悟的记忆则是成了张远感悟修行的资粮。 上古真仙,修为高过九境层次,那等神魂力量之澎湃,最终化为两万多颗神魂珠子。 “雷泽碎片,青林山灵阵竟然通往这等秘地,定然是要收回。”收束拳势,将衣衫整理一下,张远看向前方,淡淡开口。 回过身,李紫阳也已经慢慢将自身的修为稳固,气息凝实。 “今日我去城外祭祖,你可一起去?”张远看向李紫阳。 李紫阳眼中一亮,手掌捏紧衣袖:“祭祖,我能去吗?” 张远笑着点头。 “那,那我去换身衣衫,我,重梳个头发……”李紫阳转身进厢房。 片刻之后,马车从丁家巷离开,车上,张远对面的李紫阳穿着妇人襦袄,发髻也盘了起来,用玉簪别了,坐在那,手脚局促,不时抬头去看张远。 身上没了那等出尘仙气。 庐阳府张家,从前时候只是城外小家族,是张远崛起之后,才多了几分气象。 那大宅祖祠,也是玉娘送了几千两纹银,翻新了。 一众张家人迎着张远进祖祠,主持祭祖的三太爷张权合拿出纸卷,咏唱着难明的曲调。 等片刻后,张远方才手握高香,站在最前头,向着上首摆放的张家宗祖叩拜。 这一次张远才看到,那最高处摆放的牌位上,只有空白的金色,却无名姓。 “我张家祖上可能牵扯什么案子,宗祖将名姓隐了。”一旁的张权合摇摇头,低声开口。 当真这样? 张远点头,手握高香,向着灵位叩拜。 “轰——” 就在张远躬身叩拜的瞬间,上首那金色灵位之上,透出一道虚幻的流光,将张远和李紫阳的身躯笼罩。 “夫君,是灵阵!” 李紫阳双手之上青光交错,将她和张远护住。 张远抬头,看向周围的虚幻。 这等场景他熟悉,在腾洲镇抚司与何苍交手时候,就是这等场景。 不过此时的灵阵没有镇抚司中阵势恢弘,他面前也只是一方不过数十丈的空间。 前方,一道长案,其上有一颗金珠,一块玉盘,一幅画卷。 还有一柄刻刀。 第515章 青丘狐血脉 青铜刻刀,古朴的“十五”刻字。 这种儒宝,张远已经熟悉,他手上有四柄。 国相张天仪那三十六柄刻刀之一,这刻刀曾篆刻仙秦律法。 入手沉重,冰寒透体,掌心握紧,锋利的刀口划破掌心,金色的血珠浮现在张远脑海。 一道道画面,仿若江河激荡。 身穿青色儒袍的文士,一袭白裙的女子。 如画的碧野山川,苍空如洗。 光是那两道并肩的身影,就让人迷醉。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做妖呢?”白裙女子轻语,双手轻轻握紧,不去看身边文士。 “不做妖?”文士转头,眉头微微皱起。 “你是青丘圣女,你青丘一族都在等你,你怎能不做妖?” 文士的话让白裙女子愣住,眼眶之中有泪花涌动,终究是低下头。 画面流转,女子随着文士一路前行,看他官试高中,看他驻守天涯。 文士身上的浩然之力越来越盛。 文士身边所聚集的强者也越来越多。 白裙女子在文士身边的时间越来越少。 直到有一天,一位身上妖气激荡的老者到来,跪拜在白裙女子面前。 “圣女,青丘一族被群妖围攻,圣女不归,青丘狐族必灭。”老者身后五道长尾飘动,身上妖气浮沉。 “族主说了,圣女若是不愿回青丘,就,就将我狐族血脉传承还回去。” 血脉传承。 白裙女子面上露出凄苦之色,抬头看向天穹。 画面流转,繁星漫天。 一袭白裙的女子立在文士面前,且歌且舞。 “前世放生之恩,今生妾以身还……” 那一夕,迷醉风月。 “公子,我不做妖了,可好?” 白裙女子的声音之中带着轻轻的低颤。 “仙秦要镇万域,我立下《仙秦妖律》,青丘狐族不能乱。”文士的声音沉稳。 他手中刻刀飞舞,一道道律法显露,在青石之上浮现。 其上金色字迹闪耀。 “仙秦之妖,守秦法,遵秦律。” “九洲之地,妖受天道束,不得乱仙秦法纪。” …… “好,我做妖……” 脑海之中画面,在白裙女子背影上定格。 金色的流光激荡,一滴金色的血珠浮现在张远的脑海。 一卷《妖律》,带着青色的妖冶之光,一页页翻开。 以仙秦天道,管束万域灵妖,张天仪的心,不止九洲,更在万域! 以此《妖律》能观悟世间妖族血脉传承,能看透妖族心性,能敕封妖族为仙秦镇守。 脑海之中画面散去,张远目光转向身旁。 李紫阳手中,那画卷展开。 青丝长发,白衣长裙。 眉眼间的温柔,一如那记忆画面之中的白裙少女。 “当年结发绾青丝,朝朝暮暮彩云迟。” “寻觅三百年,吾此生愧对绾绾。” 李紫阳面色透着复杂,看着画卷上的少女。 手掌在纸卷上轻抚,李紫阳轻声开口:“这是国相张天仪的手笔。” “记得有传言,张天仪当年曾负一人,从帝王赐婚之后,终身未再纳一人。” 张远点点头,看着那画像之中的面容。 “青丘狐族圣女,青云绾。” 刻刀画面之中,那文士都唤白裙女子“绾绾”。 “是她……”李紫阳目中透出惊异。 “我天机道宗有过记录,当年张天仪为布局仙秦天道大势,横压万域之威,借仙妖魔佛之力,青丘狐族最先响应。” “后来青丘被群妖攻破,青丘狐族不知所踪,张天仪一人一剑,斩碎青丘,外人只当是偿还青丘狐之恩,没想到,是为了一人……” 李紫阳不觉抬头,看向张远。 她不知道,面前的男子,会不会也有一天,为自己,斩破一方天地? 张远有所觉,转头看向李紫阳,伸手将其肩头搂住。 张远身边三人之中,李紫阳没有玉娘的相扶相持,也无欧阳凌的敢爱敢恨,又是修仙道淡薄的性子,是最无安全感的。 感受到张远身上的温热,李紫阳心中多出许多暖意。 “这珠子是玄妙珠,能封存血脉,一脉相承者,可凭血脉融合其中之力。”李紫阳看向长案上的珠子,轻声说道。 “那玉盘,乃是传说中的飞星盘。” “飞星盘,可定天地气机,穿梭万里,横渡虚空。” “此宝,是当年国相请仙秦天工堂铸造,赐予九洲之外三千域中大族的宝物。” 张远的目光看向长案上的玉盘,又看看那金珠。 他面上露出一丝疑惑。 飞星盘,刻刀,还有玄妙珠,可能是那位青丘圣女所留。 可画像呢? 这画像,分明是张天仪寻不到青云绾,心中有愧才画的。 “张天仪,来过此地。” 张远双目眯起,轻声低语。 张天仪来过这里,然后也看到青丘圣女留下的这些东西。 所以张天仪留下画像。 张远看着那飞星盘。 血脉传承的玄妙珠,还有那刻刀,应该是青丘圣女留给自己后辈的。 飞星盘,是留给张天仪的。 青云绾希望张天仪能以这飞星盘去青丘,去寻她。 可惜,张天仪并未以此物前往青丘,或者说,等张天仪去青丘的时候,青丘狐族,可能已经灭族了。 “终究,是他负了她……” 张远轻叹,伸手握住那金色的珠子。 “夫君,这珠子只能给血脉相传之人——”李紫阳话未说完,张远身上,压抑的气血真元轰鸣而起。 “轰——” 金色的流光将珠子撞碎,妖气激荡,引动周围的虚空化为寸寸碎裂。 九道虚幻的长尾在张远背后出现飘动,最终凝为三条玉白的狐尾。 张远的眉心,一团九彩云光浮现,然后化入双目,瞳孔凝为九彩深邃。 李紫阳伸手掩住嘴巴,看着张远:“夫君,你,你是青丘狐族血脉……” 这里是张家祖宅。 青丘狐的故事牵扯当年国相张天仪,这里还有张天仪所留的画卷。 李紫阳不敢想。 张远双目睁开,目中有淡紫色的流光闪动。 他身上气息不断变幻,或妖,或仙,或魔,或佛…… “青丘狐族,万化随心,这血脉神通,虽然没有多少战力,却有特异之处。” 张远轻声开口,身周金色的光影闪耀。 青丘狐血脉传承神通,迷神,万化。 这是玄妙珠之中所带。 迷神神通,能以九彩神光让所见生灵心境迷失,修到高深处,能改换天地。 万化神通,可以身化万灵,再以迷神神通相合,除非身负大神通,不然决不能辨认出真假。 这两道神通没有提升什么战力,但运用好了,不逊于那些提升战力的神通。 感受着身躯之中变化,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亮神光。 “噬天……” 玄妙珠之中,提到了一道神通。 吞噬血脉之力,到高深层次,万物可噬。 第516章 飞星灵阵,万化神通 这神通不是青丘狐传承,而是上古神荒时代,噬天神兽天狐的血脉。 青云绾也只有一丝那噬天血脉。 青丘狐一族的覆灭原因,当初族群向青云绾讨要的,都是这血脉。 张远不知道,自己能从斩杀的生灵记忆之中汲取力量,是不是来自噬天血脉传承。 “走吧,等祭祖大典结束再说。” 摇摇头,张远将这些模糊的猜测都压下。 连张天仪都无法解开的隐秘,他想太多也无用。 得到传承金珠,张远已经知道如何破去此次的灵阵。 他抬手一挥,周围的虚幻光影散去。 张家祖祠之中,李紫阳面上带着惊异,微微回头。 背后,张家那些长辈,后辈,无人感应到刚才此地有灵阵升起,有天地变幻。所有人还在虔诚的叩拜。 外人眼中,身前的张远和李紫阳都立在原处,躬身下拜。 这灵阵,真神奇。 在张家祖祠逗留半日,与一众张家人聚餐后,张远与李紫阳重回丁家巷。 书房之中,张远拿出飞星盘,看向李紫阳。 “紫阳,你可知此物如何用?” “我想去青丘看一眼。” 得到血脉传承,张远对青丘狐族也不觉有了一丝牵连。 要得好处,自然就不可能什么都不付出。 李紫阳犹豫一下,低声道:“我知道,不过我想先卜一卦,看此行有无凶险。” 张远的未来被屏蔽天机,很难被卜算。 连李纯罡几次想看张远的未来,都被天道反噬。 不过李紫阳似乎是因为与张远未来纠缠,她倒是能看到些画面。 就是之前每一次看到的画面,都有些羞人,还将她自己搭进去而已。 静室之中,李紫阳肃穆盘坐,双手压在张远的手掌。 她身上,有玄奥的天道之力交错。 天机道宗本就是筹算天机的宗门传承,加上自身修为提升,李紫阳卜算之力更强。 “嗡——” 静室之中,一道微微的震响,周围天地似乎化为虚空。 张远面前,能感觉到无尽的流光飞散,似乎整个天地都快速流转。 下一瞬,李紫阳浑身一颤,额头冒汗,身躯微微软在张远怀里。 “如何?” 张远将李紫阳扶住,开口问道。 李紫阳双目之中闪动迷离,片刻之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凶险不大,不过,夫君最好掩藏身份前去。” 沉吟一下,李紫阳又道:“此行,对夫君来说或是机缘,或是负累,我看不透。” …… 庐阳府镇抚司,司狱三层。 牢笼之中那些被关押的修行者看到张远带着李紫阳踏入,都是面上闪过惊恐。 好在张远这一次不是要斩谁,只是带着李紫阳去那静室灵阵所在位置。 “那女子,似乎是天机道宗的人?”牢笼之中,有人低语。 “这个张司首,到底什么背景?”有人面上全是疑惑,看向静室方向。 静室之中,张远将飞星盘放在传送灵阵中间,李紫阳低声道:“我会激发此阵,送夫君往此飞星盘所定位置。” “三日之内,夫君可随时引动飞星之力归来。” “过三日,我就以传送之阵,召唤夫君。” 张远点点头,轻笑道:“三日刚好,可以回来过年。” 他往前走一步,李紫阳抬手,指尖灵光击在灵阵上,金光闪耀,光影将张远身躯裹住,消失在原处。 看着张远离开,李紫阳盘坐在静室,缓缓闭眼。 她之前卜算张远未来时候,看到一些画面,其中有张远背生九尾,横跨天地,一枪杀仙神的景象。 她不知道,那等画面,是真实还是虚幻。 ———————————— 流光闪耀,无尽的虚幻包裹身躯。 当张远眼前天地定住时候,他已经立身在一片荒野。 天穹之上,一道斩碎亿万里的剑痕横跨。 大地之上,无数的破碎之地,灵气消散近无,就算张远九品先天真元,都难感应到周围天地的灵性。 唯一能有感应的是天地大道依然存在,仙秦天道,依然高悬。 张远摊开手,掌心一团虚幻光华闪过,自己的身躯化为穿一身儒袍,面容整肃的青年。 青丘狐血脉神通,万化。 他的脚下,一道剑光浮现,剑光拖着暗金色的流光,带着他身形消失在原处。 飞遁千里,张远停在一座残破的城池之前。 那城就算已经破碎,依然可见从前的繁盛。 方圆至少百里的大城,城墙高达十丈,斑驳的城墙上,布满许多暗红的鲜血印记。 城头上,“青丘”两个字已经只剩残破的一半。 张远的到来,让城门周围散落的身影抬头,警觉的看向他。 那些身影,都是双耳毛绒,身拖长尾,人身狐首。 青丘狐,又不是青丘狐。 这是已经失去了血脉传承,只能勉强维持狐族与人族身形的野狐妖。 他们是没有资格被称为青丘狐的。 青丘狐,那是狐族天妖,是世间狐妖之主。 张远往城中走,那些野狐妖警惕的散落跟随。 城中光景与城外不同,除了散落的野狐,还有许多其他妖族。 身形高大,头脸野猪一般的猪妖,满身鳞甲,双目之中赤红的蜥妖,背生双翅,鸟首人身的雀妖…… 传说之中的青丘妖族圣地,如今只剩各种野妖。 张远前行,到大街转角,一位穿着黑袍的道人面上带着笑意,迎了上来。 “道友可是从文天洲来的儒修?” “今日青丘府有夜宴,我们抓了青丘狐族献舞。” 见张远面色平静,那黑袍道人压低声音:“是真正的青丘狐,那等舞姿,定然能让公子诗兴大发,心境震动。” 真正的青丘狐? 张远看向那三层楼阁,点点头,随着殷勤的黑袍道人走进去。 一入楼阁,其中嘈杂扑面而来。 身穿道袍的仙道修行者,身穿儒袍的儒修,还有那穿着袈裟的佛修,一身魔气的魔修…… 更多的,是满身妖气的妖族。 “兄台,来这里坐。”一位穿着青色儒袍的青年向张远挥手。 张远走过去,那青年拱手,朗声道:“文天洲崇越书院廖百盛,见过兄台。” 张远拱拱手,点头道:“玉川书院,欧阳凌夫。” “玉川书院?文天洲有这家书院吗……” 廖百盛咧嘴,摆摆手,向着张远眨眼:“欧阳兄也是为那天妖舞而来的吧?” “据说天妖狐女一舞销魂,欧阳兄准备了多少灵珠?” 第517章 张远的身家 “来的急,没换灵珠。”张远坐下,看向前方高台。 灵珠。 张远没有。 一颗都没有。 他又没有出过九洲之外,口袋里怎么可能有天外修行者之间流通的灵珠? 不过他随身空间之中,有灵玉。 不多,就放了一百块,用来作为自己仙道修行时候的资粮。 一百块灵玉兑换黄金的话是一千两,也就是一万两白银而已。 对于张远这等身份来说,随身带这么多东西,真的不多。 对了,他还带了一万两金券。 要不是有随身空间,他连这些都不会带。 毕竟对他来说,银钱就是个数字而已。 他虽然不挣银钱,他家玉娘会挣。 身上没带灵珠,张远倒也不急,灵玉和金券在天外仙秦管束之地,也是可以流通的。 仙秦九洲乃是世间修行圣地,也只有九洲这等地方,才能有灵玉直接流通交易,九洲之外,修行者之间都是以灵珠交易。 他从观阅的记忆之中了解过,一块灵玉能兑换一百颗灵珠,据说在非仙秦官府所设的兑换之地,还能溢价换取灵珠。 金券在天外也能流通,一两金券换十颗灵珠。 仙秦威压万域,金券代表仙秦威严,可是天外畅通的硬通货。 廖百盛听张远说没换灵珠,笑一声,也是坐下来。 在他看来,张远定然是怕钱财露白,才故意说没带灵珠。 出门在外,谁兜里不装三五颗灵珠? 只是今日情况特别,想得到些机缘,恐怕没有几十上百颗灵珠不行。 这也是廖百盛看到同穿着儒袍的张远就招呼的原因,都是儒修,或许可以联手。 高台上,几位妖族女子正在舞动身躯,虽然不是野妖,可这几位妖族女子看着不算出众,无论灵智还是身段,都差强人意。 “青丘旧地难得会有青丘狐出现,据说这一次不少势力都来了,想将青丘狐带走。” 廖百盛明显闲不住,看向四周,开始低声介绍。 前方有几桌是周围浮空洲的势力,有武道也有仙道,不远处的几桌则是临天洲的势力。 所谓浮空洲,就是悬浮在仙秦九洲附近的洲域,这些洲域受仙秦管束,其中律法,官员,都是仙秦指派。 不过毕竟是远离仙秦本土,其中固有势力还是不小的。 其中宗门和族群也有实力很强的。 而临天洲,则是靠近仙秦九洲,天地大道被仙秦笼罩,天地之力也很浓郁。 对于修行者来说,出身临天洲,虽然算不得仙秦九洲那样的人上人,可明显的傲气,是个人都能感觉到。 廖百盛所居的文天洲,就是一座以儒道修行为根基的临天洲。 周围亿万里虚空,临天洲算是儒道圣地。 张远一边听着廖百盛说话,一边目光看向四周。 周围不管是仙道修行者还是妖族,修为大多在开阳之下。 临天洲和浮空洲上,天境十抽九,九成的天境会被仙秦征召,离开自家洲域。 所有被征召的天境修行者,需要去万域战场,加入仙秦军伍。 这种征召,对于天境修行者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机缘。 入仙秦军伍,有俸禄,有功法,有战功可兑换修行资粮,甚至能有机会入世间修行圣地仙秦九洲修行。 要是能得到足够战功,成为仙秦武勋,更是可以带自己的家族,定居仙秦九洲。 无数修行者奋斗终生,不就是为了能见九洲荣光? 这世间事情本没有什么公平,有人一生奋斗为见九洲圣地,有人,一出生就生在九洲。 “叮咚咚……” 高台上,琴声响起。 几位轻纱遮面的少女且歌且舞,将台下的嘈杂掩盖。 许多人目中都露出迷离之色。 “这可是仙秦流传的歌舞,不是青丘之地真难得一见。”廖百盛轻轻抚手,低叹道,“若不是文思不定,此情此景,我该赋诗一首。” 张远的目光也落在高台上。 只是与其他人看到的不同,他看到的是根本没有歌舞,台上只有一位身穿青灰色长裙的女子,金色锁链缠住双手,立在台上不动。 那女子的面容也被轻纱遮住。 狐族血脉神通,迷神。 此神通能迷惑心神,让人将面前虚幻当成真实。 就如此时的高台上轻歌曼舞,就是那狐族女子以血脉之力制造的虚幻场景。 一曲终了,台下欢呼雀跃。 许多武者已经满脸笑意,恨不得上台去。 “呵呵,诸位诸位,这一曲天妖舞如何?”高台下方,一声长笑,一位身穿青黑长袍的老者缓步往台上走去。 他身上,有淡淡的妖气激荡。 随着妖气撞在台上,那台上女子双手间的锁链上金光闪烁,将所有的幻境都破去,显露出女子身形。 “这就是天妖舞?” “天妖!” “真是狐妖一族的手段,据说狐妖能幻化!” “这手段,定然是天妖狐族的血脉神通。” 台下,一道道身影站起身来,都激动看着那台上的青衫长裙女子。 总听说狐族手段,此时所见,真是天妖狐族的神通! 别看在仙秦九洲,那些天骄人人都能施展神通,那些大家族还有神通传承,其实在九洲之外,神通,只在传说中。 “若是能得此女在身侧侍奉,以此等天魔舞神通磨炼心境,必然能快速提升修行进境。”黑袍老者看向四周,轻笑开口。 台下,有人攥拳,看着台上,目中都是精光。 台上女子能幻化出让人分辨不出真假的景象,要是随时在身边以此法感悟,观悟心中迷障,对修行的帮助是巨大的。 张远之前激发青丘狐血脉神通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个。 一重幻境的勘破,就是一重修行境界的提升。 青丘狐族的神通不擅长战斗,可对于修行的辅助极大。 当初青云绾在张天仪身边,没少帮张天仪。 “青丘狐妖,我云空商行也是耗费极大代价才带回。”黑袍老者看向四周,笑意堆满脸上。 他对台上女子的手段很满意。 狐妖不愁没人掏灵珠买,但天赋越好,血脉神通越强的狐妖,能卖的价格就越高。 “孙掌柜,别兜圈子,说价。”台下有人低喝出声。 “不错,你云空商行掌控青丘府,这么多年不知售卖多少青丘狐族,哪次不说耗费巨大?” 除了张远这种恰逢其会的修行者,其他人分明就是冲着青丘狐来的。 此时看到台上狐女,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 台上的狐女双手被金链锁着,立在原地似乎被禁锢,目光流转。 那黑袍的孙掌柜哈哈笑一声,伸出手掌,然后屈住三根手指。 “老规矩,底价两百灵珠。” “价高者得。” 这价格喊出来,台下瞬间安静。 许多人都是怅然若失。 两百灵珠,在场能拿出的不多。 “两百灵珠,可不是小数啊……”有人低语,目光看向其他桌。 “虽然是天妖,可这价,是不是可以再压一压?”有人看向身边人,低声开口。 廖百盛一拍桌子,站起身,紧盯台上女子。 “天妖狐族手段,要是能有此女为伴,熬炼心境,日日笙歌,夜夜……咳咳……” 廖百盛握拳,转头看向张远:“欧阳兄,你我联手,将此女带走,如何?” 他将衣兜翻开,从中掏出一把石榴籽一般大小的青玉珠子。 “我有七十颗灵珠,还有一张五两金券,欧阳兄能拿出多少?” 第518章 仙秦律中,有此等条例吗? 七十颗灵珠,加上五两的金券,一共能算一百三十颗灵珠。 到底是临天洲出来的儒道修行者,身家绝对丰厚,一百三十颗灵珠,在天外可是能让大多数修行者花销十年的。 廖百盛的身家,让周围的修行者都转过脸来。 台上那狐妖女子也低头,看到廖百盛身边的张远时候,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张远抬头看向台上的女子,目光扫过四周,然后看向廖百盛。 “廖兄真想买下此女?” “按照仙秦律,无论仙妖,赎买之后不可虐待,不可欺凌。” 张远的话让廖百盛微微一愣。 他看向台上女子,目中透出一丝茫然:“仙秦律中,有此等条例吗?” “有。”张远点点头。 廖百盛神色从茫然化为坚定,低低道:“当真有此等秦律?这就是老师说的海纳百川吗?” 他刚准备再开口,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此狐妖我白绝仙门要了。” 众人转头,看一位穿着青色道袍的四旬道人,手中一把青玉珠子放在桌面上。 “白绝仙门,他们不是以妖族血脉力量炼丹的宗门吗?他们买下这狐女想做什么?”大堂之中,有人低声开口。 听到有知道自家宗门的,那四旬道人哈哈一笑,拱手道:“我白绝仙门最近研究迷神丹的炼制手法,此狐女的血,能入丹炉。” “诸位道友想要迷神丹,可提前预约。” 迷神丹,不只是能迷惑对手,也能让自己处于玄奇的境界。 这丹药好像是二十灵珠一颗。 以血脉炼丹。 不少人抬头看台上那狐女,面上闪过遗憾与不忍。 “炼丹……”廖百盛转头看向张远:“欧阳兄,你不是说这买了妖族,不能虐待欺凌吗?他们炼丹,这违法仙秦律法了吧?” 廖百盛声音不小,周围人都是转头看他和张远。 “嗯,仙秦律法森严,违背者,当诛。”张远点点头,神色平静开口。 这话,让廖百盛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周围的那些修行者神色或是一促,或是面上闪过犹豫。 那白绝仙门的道人冷哼一声,面上露出冷笑:“仙秦律或许有此条例,不过此地是青丘旧地,连仙秦镇守都没有,谁还管那些条例?” 他看向四周,又看向台上黑袍老者:“要是守仙秦律,第一个要抓的就是孙掌柜,他们云空商行有一个算一个,都没得跑。” 这话让周围大堂上人都哄笑起来。 那些驻守在周围的云空商行修行者也笑,台上的黑袍老者嘿嘿几声,目光落在张远和廖百盛身上。 “二位公子,你们要是不忍啊,你们就将此女买下,回去如何疼惜都与我云空商行无关。” 这话,让大堂上众人又是笑。 也就只有儒道修行者,行事多些迂腐。 据说在仙秦九洲,儒道修行者掌控朝堂,行事遵循秦律。 可这里是青丘旧地,是一座废弃的浮空洲啊。 从五百年前,这里就几乎没有仙秦朝堂势力踏足了吧? 九洲之外,这等被废弃的浮空洲不知多少。 这等地方,还有多少人能遵循秦律? 世间光明,总有照不到的阴暗之地。 青丘旧地,就是这样一处地方。 廖百盛面上青白变幻,手掌缩在衣袖之中,看着前方的高台不说话。 他身上,有浩然之力微微震荡。 张远看一眼廖百盛。 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让廖百盛心神激荡,有儒道心境熬炼之感。 这家伙的儒道修行还真不差,此时堪悟过去,起码能让修为精进。 “此女我也有几分兴趣,两百一十灵珠,我傅家要了。” 大堂之中,一道声音将哄笑压住。 一位穿着青色武袍,桌上放一柄长剑的青年将一袋灵珠拿出,放在桌面。 “秦律既然说不得虐待欺凌所买妖族,我傅家可保证决不会有伤害欺压之事,不过这位狐妖要以自身神通,助傅某修行。” 青年看一眼台上,目光转向张远和廖百盛方向,微微点头。 “在下傅星凯,武晋洲傅家,曾去过天文洲游学,对儒道修行一向敬重。” 他的话让廖百盛神色缓和不少。 起码傅星凯表达出了自己的善意。 周围许多人分明是听过傅家之名,知道武晋洲是就在数万里外的一座浮空洲。 听到傅星凯加价到两百一十灵珠,台上的孙掌柜面上全是笑意。 不管怎么样,赚的是他和背后商行。 那白绝仙门的道人面色阴沉下来,冷哼一声,又拿出一把灵珠。 “要与我白绝仙门比身家,小子,你傅家还不够格。” 道人看向台上,冷喝道:“孙普良,适可而止,这狐妖白绝仙门两百五十灵珠,要了。” 傅星凯面上微微涨红,想开口,被身旁的老者伸手压住手臂,老者摇摇头,示意傅星凯不要再争。 见这白绝仙门的道人被勾起火气,其他人也都缩头,不再鼓噪。 台上,黑袍老者哈哈笑一声,点头道:“既然余弦道友志在必得,老夫就给白绝仙门一个面子,等你们炼出迷神丹,可记得分些给我云空商行售卖。” 说着,他抬手向着台下拱手:“诸位,想来没有出价高过白绝仙门,今日——” 他话没说完,廖百盛忽然一声高喝:“谁说没有出价比他高的?” 廖百盛手中,一块青灰色的砚台拿出,其上透出金色的浩然之力。 “我这方七星砚台乃是儒宝,论价值至少三百灵珠。” “此宝要是在仙秦九洲,就是三百灵玉也能兑换。” 将砚台放在桌面上,廖百盛面上神色郑重:“欧阳兄说秦律有条例,赎买仙妖不得欺凌虐待,白绝仙门行事违背秦律,廖某身为儒道修行者,不能眼见不管。” “孙掌柜,此儒宝,加上这些灵珠,可能换了那狐女?” 一件儒宝! 这等宝物,可是儒修吃饭的玩意。 浮空洲上关于儒道修行者有这样的流传:一怕儒修吟诗,二怕儒修发癫,三怕儒修拼命。 此时的廖百盛,分明是已经在发癫,竟然连那等珍贵的儒宝都拿出来,就为换一个女妖。 张远看向廖百盛,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儒修也好,仙道修行也罢,一旦心中有执念,就要破去。 廖百盛此时分明是心中有了执念,非要将那狐女赎回不可。 要不然,不会将儒宝拿出来。 这个廖百盛行事虽然有些鲁莽,但还算干脆,有几分决断。 台上黑袍老者面上露出为难之色,目光转向了白绝仙门的道人。 道人站起身,抬手将一袋灵珠甩在桌面上。 “五百灵珠,若是你能出得起超过贫道的价,我白绝仙门这就退出。” 五百灵珠。 对于在场的修行者来说,这已经是天价了。 浮空洲又不是仙秦九洲,哪有那么多身家丰厚之人。 台上的黑袍老者犹豫一下,轻咳一声道:“诸位道友,我云空商行一向是和气生财,今日局面不是孙某想见的。” “这样,孙某承诺,无论此狐女是哪位得去,孙某另外再寻一位狐女,补偿另外一方,可好?” 他的话让大堂之中那些修行者都是高声叫好,不少人都奉承孙掌柜大气。 廖百盛看向自己面前的灵珠和砚台,再看向台上的狐女,目中透出不甘。 他拿不出五百灵珠。 今日争不到台上狐女,他心中不畅,往后修行就会受到干扰。 “欧阳兄,廖某寻常不求人,今日,求欧阳兄助一臂之力。” 廖百盛向着张远一躬身,朗声开口。 “此女廖某赎买后可以送欧阳兄,廖某今日只求心中畅快,能明秦律万灵平等,海纳百川之意。” 大堂之中,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张远身上。 白绝仙门道人面上露出讥讽笑意:“也是好笑,如今真是人均百十灵珠身家?” “贫道就看着,看这穷酸拿,拿,拿——嘶!” “灵,灵玉……” 大堂之中,无数目光,都盯在张远按在桌面的手掌。 一块清盈玉石压在桌面上。 第519章 神通,迷神! 灵玉。 整个大堂之中,一片静寂。 要说见,灵玉不是没见过。 可真拿灵玉来交易,这不只是身家是否丰厚的问题,更是一种身份! 唯有背后有仙秦九洲背景之人,才能有底气拿灵玉直接交易! 张远掌心压一块灵玉,那温润的盈光,让所有人不敢再开口。 就连台上的黑袍老者,也一时间失神。 仙秦荣光似乎照耀不到这青丘旧地。 可仙秦之威,依然笼罩亿万里虚空! 廖百盛看着张远手中那一块灵玉,目中的迷茫慢慢化为激动。 “欧阳兄,你说你来自玉川书院,玉川书院不是在文天洲,而是在九洲之地,对不对?” “你,你来自九洲!” 来自九洲! 廖百盛的话,在大堂之中回响。 就连台上那身躯被禁锢的狐女,也双目之中闪动流光,看向张远。 九洲圣地之人,竟然出现在小小的青丘旧地! 白绝仙门的道人面色变幻,身上气息不稳,紧盯张远。 张远抬头,面色平静,淡淡道:“玉川书院,腾洲第一书院。” 腾洲,仙秦九洲之一! 一洲第一书院,那是何等的强盛! 廖百盛手脚哆嗦,看着张远,恨不得扑倒上前。 大堂之中的其他人,此时都是战战兢兢,又满含期待的看着张远。 不远处的傅星凯,看着张远,神色透出一丝明悟。 怪不得张远刚才说《秦律》之中有关于对仙妖平等的话语。 这等在浮空洲已经没有什么约束的条例,为何会被张远提出来? 因为这位是来自仙秦九洲,唯有九洲圣地出来的人,才会心中长存《秦律》。 九洲圣地啊…… 傅星凯目中透出向往。 整个大堂,因为张远一句话,再次静寂。 不管是白绝仙门的道人,还是其他宾客,就连台上黑袍老者,此时也不敢开口。 那是在九洲圣地到来之人面前的敬畏。 那是对仙秦的敬畏。 这种敬畏,早已刻入骨髓。 “咳咳,公子,青丘旧地数百年不曾见九洲圣地人来,不知公子此来为何?”台上,黑袍老者终于鼓起勇气,向着张远拱手。 他相信,九洲圣地来人,不可能就为了区区一个狐女。 真要想要狐女,云空商行直接送了就是。 所有人都看着张远。 张远也没想到来到此地,会遇到这样的局面。 他本只是想看看青丘故地,想看看青丘狐族到底还有没有传承在。 现在遇到青丘狐族,他不能不管。 “孙掌柜,你们云空商行还有青丘狐吧?” “有多少,我全买下。” 张远看向台上黑袍老者,手指在桌面上轻点。 他手指点一次,便是一块青光流淌的灵玉落在桌面。 一块。 十块。 二十块。 五十块。 一百块! 一百块灵玉摆在桌面上,让所有人不敢呼吸。 廖百盛瞪大眼睛,嘴角不断抽动。 一块灵玉就是一百灵珠,一百块灵玉,兑换一万灵珠! 别说在场这些人的身家,就是加上他们背后势力,加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拿出上万灵珠! 果然是仙秦九洲圣地出来之人,身家竟然丰厚到这等程度! “欧阳兄,如今我想赋诗一首……”廖百盛看着那一堆灵玉,喃喃低语。 吟诗,发癫,拼命,儒修三大绝学。 他廖百盛拼上全部身家,赌上随身儒宝去换一个狐女。 没想到面前这个欧阳凌夫,竟然拿出百块灵玉,就为赎买青丘狐。 比身家,比发癫,他廖百盛都甘拜下风。 百块灵玉,买青丘狐。 大堂之中没人说话。 台上的孙掌柜神色变幻,目光无法从张远手掌下压着的灵玉上挪开。 “公子,青丘狐寻找不易,我云空商行也没有——” 孙掌柜话没说完,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云空商行破灭我们两处村落,抓了许多青丘狐族。” 这声音仿若银铃,让大堂之中所有人都抬头。 那被禁锢身躯的青丘狐女。 孙掌柜面皮微微抽动,看着坐在原处的张远。 张远面色不变,抬起手,一张金色的纸卷落在桌面上。 “来的急,灵玉带的不多。” “金券,倒还有些。” “够吗?” 一张金券。 两张金券。 三张,四张,十张,一百张…… 大堂之中,哪怕是台上的云空商行孙掌柜,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金券。 所有人都是呼吸凝重的看着张远一张张的往外掏金券。 那桌面,已经摆满。 “欧阳,欧阳兄,财不漏白,财不漏白啊……” 廖百盛努力压制伸手去抽几张金券的冲动,压低声音开口。 张远手掌顿住,面上露出笑意。 “朗朗乾坤,仙秦天下,律法如天,怕什么钱财露白?” 张远看向四周,手掌压在桌面上:“仙秦律,无故侵人财货者,论罪入司狱。” 秦律。 刚才,没人将秦律当成一回事。 现在,所有人眼睛无法从那一堆金券上挪开,可张远所说的《秦律》却好似天威。 谁敢动? “孙掌柜,可够?”张远的手掌再次抬起。 台上,孙掌柜浑身一颤,忙拱手:“够了,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张远躬身:“公子少待,我这就命人将所有的青丘狐族都送来。” …… 一刻钟后,包括那台上被禁锢的狐族少女一起,总共一百余青丘狐族被送到青丘府之外。 与台上少女相比,其他的青丘狐族已经跟周围散落的野狐妖差不多,血脉退化,灵智也不多。 怪不得云空商行只将那少女重点拿出来售卖。 孙掌柜最终收了张远两万灵珠,将所有的青丘狐都交给他。 张远领着那些青丘狐往城外走。 青丘狐族相互看看,在已经被解开禁锢的狐女身后,跟着张远往城外走。 “欧阳兄,你准备带他们去何处?九洲吗?” “欧阳兄,你买他们做什么。九洲之地,当真是妖也能与人族共处?” “欧阳兄,你说的秦律,还有哪些在文天洲没有流传的?” 廖百盛跟在张远身边,一句句的问,也不在意张远不搭理他。 众人走出城外,到十多里外的荒野,张远方才回头。 “公子,我们——” 那之前台上的狐女向着张远躬身,话未说完,忽然瞪大眼睛。 因为她看到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九彩的神光。 狐族神通,迷神! 下一瞬,她就回过头,看向远处的山岭。 那山岭之中,数十道身影冲出,向着虚空砸落道道术法。 “杀,杀了这些狐族,抢灵珠!” “哈哈,发财了,这么多的灵玉,师兄果然没有骗我。” “冲啊,如此机缘,我白绝仙门崛起之机就在今日!” 那一个个癫狂的仙道修行者,就在那山岭前,疯狂的挥洒法术。 “这就是,我狐族的无上神通迷神……”狐族少女低低轻语。 廖百盛面上神色茫然。 张远立在原处,忽然转过身。 前方,一队修行者悄然上前,身穿黑袍的云空商行孙掌柜立在那,面上都是笑意。 “就说怎么有人愿意出那等高价来赎买青丘狐。” “原来是青丘狐族的高人啊……” “呵呵,九洲圣地,哪里会有九洲圣地的人来青丘嘛。” 看着张远,孙掌柜面上笑意堆起:“也不知阁下血脉,能换取多少灵珠。” “看来我云空商行又要大发一笔了。” 第520章 仙秦律,私掌天地权柄者,诛九族 青丘城外,灵光闪耀。 数十位白绝仙门的修行者拼尽全身的修为,向着虚空之中砸术法,扔符箓,仿佛那虚空处有无数的敌人。 另一边,张远领着的那一队青丘狐族,被一群身穿黑袍的云空商行之人挡住。 这些人身上气血与真元凝聚,煞气好似要冲开周围的空间。 这分明是杀戮极重,身上造了许多杀孽才有的杀伐之相。 这种杀伐又与军伍铁血煞气有所不同,少了军伍沙场那等威严与雄壮,煞气之中反透着森寒与冷厉。 “都是亡命之徒。”张远看着面前的这些黑袍身影,轻轻开口。 听到张远的话,后方那些青丘狐族都是目中透红,咬牙握拳。 “他们云空商行这么多年来,不知害死多少青丘狐族。” 那狐族少女咬着牙,身上有妖气升腾。 她修为竟然不弱,已经是洞明初期。 只是对比前方阻道的这些云空商行之人,狐族少女修为还是不够看。 那孙掌柜身后光是此时显露出洞明境后期修为的黑袍人,就有五位之多。 站在孙掌柜身边的两位手持长枪的中年武者,身上更是有瑶光境的气血真元力量缭绕。 此等实力,在仙秦九洲之地或许不算什么,可在浮空洲上,已经算是一方豪强。 更别说此地乃是青丘旧土,根本不会有什么高手逗留。 “孙普良,你云空商行已经将这些青丘狐族卖给欧阳兄,如今又是阻道拦截,是什么意思?”立在张远身侧的廖百盛手中握着七星砚台,身上淡淡的浩然之力浮现,低喝出声。 浩然之力在身,让廖百盛多出几分威严。 “呵呵,”廖百盛的话,让云空商行孙掌柜笑出声来,“青丘狐族高人以迷神之法幻化灵玉和金券,想要空手套白狼,将我云空商行千辛万苦寻到的青丘狐族都带走,我等阻拦,不过分吧?” 那些灵玉和金券是迷神幻化? 廖百盛先是楞一下,然后面上神色化为清冷。 张远拿出的那些灵玉和金券是不是真的他清楚。 迷神神通只是迷幻感知,那等灵气闪耀,透人心脾的灵气,根本不可能是神通幻化。 云空商行分明就是在寻借口。 远处山岭之中,手持长剑的傅星凯面上露出疑惑之色,低声道:“云空商行也算是此方虚空之中有名商行,总不会行那黑吃黑的事情吧?” “他们真不要名声了?” 听到他的话,他身旁的两位老者都是摇头。 后方十多位隐藏身形的修行者,也悄悄将头缩回去。 云空商行做的什么生意? 连生灵都贩卖,还在乎这等名声? 廖百盛身前,一层金光化为卷轴虚影,手中的砚台上同样金光缠绕。 “今日云空商行的行径,廖某全都记下,回文天洲必然上交镇守府,让他们收了你们的行商文书。” 廖百盛声色俱厉,身上浩然之力闪耀。 只是他的话说完,前方云空商行那些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面色丝毫都没有变化。 站在最前方的孙掌柜背着手,嘴角带笑,似乎是懒得跟廖百盛纠缠,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仙秦本就禁开化灵智的灵妖买卖,云空商行敢做这等生意,根本就不会在乎收缴行商文书。”张远看着前方,声音平静,“他们就算有应付浮空洲镇守巡卫的文书,也不会是云空商行的名头。” 九洲之上,这等套皮的商行不知多少。 就连青玉盟开始行商时候,不也是用了庐阳府几家商行的通商文书? 张远的话让廖百盛面色沉下来。 他本来就知道今日云空商行既然阻道拦截就不会善了,只是想扯着大旗,想让面前这些人多些忌惮。 此时话被张远直接说开,恐怕对方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廖百盛转头看向张远。 这位似乎是狐族出身,又似乎真是从九洲圣地而来的欧阳兄,应该有什么依仗吧? 他廖百盛今日可是豁出性命赌这一场的。 孙掌柜轻笑,看着张远,直面张远的目光:“还以为狐族高人要施展神通,怎么,不让我等见识见识?” 抬头看向远处往虚空之中挥洒灵光术法的那些白绝仙门之人,孙掌柜神色多出几分嘲弄。 “公子,不能施展神通,他们有血煞护身,我狐族神通无法破血煞之力,反而会被反噬,我,我就是……”张远身后,那狐族少女连忙出声。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 就算是妖族血脉神通,在武道血煞之力面前,也无能为力。 天境之下,神通无敌,说的是武道神通,可不是那些儒道神通,妖族传承。 少女的话让孙掌柜哈哈大笑,见没能诓骗到张远出手,也不再等待,一挥手,其背后的武者身上气血真元激荡,往前走来。 这气血真元透着血色,向着四周弥漫。 张远身后的那些青丘狐族,大多数都是瑟瑟发抖,唯有少数灵智不错的,才紧张的将身上妖气激发,往前走几步。 廖百盛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砚台,身上的浩然之力缓缓涌动。 张远看着前方压来的那些武者,面色无丝毫变化。 他看着前方的孙掌柜,忽然朗声开口:“今日我只是恰逢其会,青丘城中三位瑶光境后期,百多位隐元和洞明境的布置应该与我无关。” “你们在等谁?” 城中三位瑶光境后期,百多位隐元和洞明境! 张远的话让他身边的那狐族少女浑身一颤,浑身似乎站立不住。 孙掌柜双目之中迸发神采,抚手长笑:“不错,不错,城中想逮大鱼,我这里网罗里钻进来的应该也不小。” “至于他们在等谁,将你们都抓住,自然就知道了。” “轰——” 远处的青丘城中,一声轰鸣响起。 一蓬青色的妖光炸裂,与三道带着淡淡气血的流光撞在一起。 “原来是青丘狐族的青风霖少主啊,据说霖少主已经觉醒万化神通,是青丘狐崛起的希望,可惜还是差了点,若不然我青丘府中所藏的那根狐尾,不就被你偷去了。” 一声长笑,青丘城中,妖光被三道气血流光阻住,撞到后退逸散。 “救少主!”张远身后的狐族少女疾呼,转身要往青丘城方向去。 “今日你们谁都走不掉!”孙掌柜一声长喝,手中一柄金色的短剑上透出金光,向前一挥,周围方圆百丈,空间被禁锢。 那些想往回奔的青丘狐族身躯被镇住,仿佛有千钧重力压在肩头,一个个跌坐在地。 “啪——”廖百盛身外的浩然之力崩碎,他手中的砚台上金光震荡,将其护住。 “这,这是镇守金剑,你云空商行寻到了青丘的镇守金剑,竟然敢据为己有!”廖百盛惊怒高喝。 镇守金剑,代表浮空洲上仙秦朝堂权柄,持剑在手杀人无错。 这等宝物需要朝堂敕封,私掌此剑,形同叛逆! 孙掌柜冷笑一声:“杀了你们,谁能知此事?” “仙秦律,私掌天地权柄者,诛九族。”一道声音响起。 “嘭——” 禁锢百丈空间的金光直接崩碎。 仙秦儒道神通,言出法随! 立在原处的廖百盛见了鬼一般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张远。 “真,真,真是儒道神通……” 第521章 言出法随,仙秦律法煌煌如天! 儒道神通,言出法随。 九洲之上,能有这等手段的儒修多如牛毛。 可那是在仙秦九洲,天道高悬之地。 在九洲之外,浮空洲也好,临天洲也罢,能施展儒道神通者寥寥无几。 就连九洲之外儒道圣地文天洲上,能施展言出法随神通的儒修,也都是坐镇一方的大修士。 张远身上,淡淡的浩然之力所化金光缭绕。 前方,孙掌柜瞠目结舌,目中全是迷茫。 “你,你到底是谁……” 他懵了。 眼前的张远竟然能施展儒道神通。 九洲之外,那些儒修都是眼高于顶,不可能收妖族为弟子的,何况还是族群散落,血脉近乎断绝的青丘狐? 九洲之外,流传最广的一句话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难道,面前之人真是从九洲圣地来的? 要真是那样,今日事情,恐怕会有波折了。 “儒道神通,他真是那玉川书院学子吗?”远处山岭之中,傅星凯站起身,看着张远身上金光,目中透出迷离。 “九洲圣地啊,若是能一见仙秦荣光,此生无憾了……” 他身后那些修行者也是抬头,看着张远身前的金光浮动。 “杀!” 孙掌柜有着少有的决断,在感觉张远身份不对的瞬间,一声低喝,手中金剑握着,向着张远冲来。 其他云空商行的修行者也是无比默契,仙道在后,武者在前,后方术法射出,前方刀剑斩落。 这等配合,没有数十上百次的生死磨合,绝对做不到。 这等杀伐,在浮空洲上可以横行! 这是无数次杀伐磨炼出来的本事,是生死之间的真正手段。 云空商行就是靠着麾下组建的狩猎队伍,聚拢财货。 金剑之上,自带的镇压巨力向着张远压来。 无仙秦天地之力加持,这剑身之上的力量属于镇守金剑自带的力量。 “小,心……”廖百盛的声音好似被捏住脖子的公鸭嘶鸣。 他面前,张远往前踏一步,一道剑光带着尾焰流光,划过了当前两位武者的脖颈,划开一条血线。 清亮的剑光洒落炽热鲜血,一个横斩,破开两位洞明境武者的身前衣甲,将其胸腹洞穿。 那剑光穿透身躯之后,已经赤红。 张远手指捏剑诀,指尖一点,剑光径直往孙掌柜刺去。 “飞,飞剑——” 孙掌柜面色苍白,握着金剑往后退。 他身上,有黑色的妖气浮动。 镇守金剑的镇压之力,根本压制不住张远的剑光! 那两位护持在其身侧的瑶光境武者手中刀枪握住,重重砸落。 呼啸的罡风引动,向着飞剑撞去。 张远面色不变,身上有凌厉的剑意激荡而起。 “剑修!”傅星凯惊呼出声。 穿着儒袍的张远,竟然是一位剑修! “铮——” 本不过尺长的飞剑剑光随着张远身上的剑意涌动,瞬间化为三尺,一个闪烁,破开两位瑶光境武者的封堵,在两人后腰处划过,带起血红。 剑光飞旋,追上后退的孙掌柜,绕着其手臂一拉,斩断其握着金剑的右臂,然后剑光“刺啦”一声,穿透了孙掌柜的胸口。 孙掌柜身躯定在原处,黑色的妖气缭绕,其头脸上,黑色的野狼棕毛出现,头脸也多出许多妖纹。 一道飞剑,斩七人! 一个倒转,剑光裹住孙掌柜掌中掉落的金剑,飞回张远衣袖。 金剑带回张远掌中,被他握住。 剑意涌入金剑,剑身“嗡嗡”震鸣。 张远要催动金剑! 非仙秦官员,执掌镇守权柄者,谋逆论处! 廖百盛连忙低呼:“欧阳兄,此物动不得,得,得……” 在他眼前,动不得的金剑之上,金色的浩然之力与剑意相合,化为一柄三尺青锋长剑。 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笼罩周围千丈,那是一种让人身躯不能自已颤抖,眼眶之中泪水奔涌的力量! 仙秦天道之力! 仙秦荣光,普照万域! 九洲之外,临天洲与浮空洲上生灵,此生追求,不就是为能感受一次仙秦天道的沐浴…… 张远握剑在手,一剑刺出,剑光带出三丈剑气,剑气横扫,前方所有的云空商行修行者被这剑光直接斩断身躯。 一剑,杀数十阻道修行者! 长剑一震,甩落其上血珠,张远持剑而立,一身儒衫,好似仙神。 “天地之力……”廖百盛面色涨红,眼中有泪,双手握紧掌中的砚台,向着张远躬身,“文天洲崇越书院廖百盛,拜见大人。” 唯有仙秦官身,才能承载仙秦天地之力! 张远能掌控镇守金剑,能引天地之力,那就一定是有仙秦官府身份! “仙秦,仙秦……”傅星凯喃喃低语,双拳握紧,双腿战栗。 他身后,那些修行者全都面上涨红,不敢眨眼。 张远立在原处,身上气血真元激荡。 他的脑海之中,画面流转成河,一颗颗血珠和灵气珠子凝聚。 云空商行掌柜孙普良的记忆之中,全都是云空商行四处狩猎妖族,然后售卖的场景。 云空商行背后,更是有许多周边势力的纠缠。 那些云空商行修行者的记忆当中,关于捕猎青丘狐族的记忆占据许多。 本就因为血脉传承淡薄,族群退化的青丘狐族,已经处于快要被灭族的边缘。 张远看向不远处的山林,陷入迷幻之中的白绝仙门修行者已经都是精疲力竭,却依然引动体内将近干涸的灵气,向着身前砸落。 张远身上杀意凝聚,剑意与天地之力浮动。 “白绝仙门截杀仙秦朝官,以生灵炼丹,此等恶行,当诛。” “铮——” 青色的剑光一闪,那些陷入迷幻之中的白绝仙门修行者在剑光之前直接洞穿身躯。 不留活口! 张远出手的狠辣,让山林之中的傅星凯和身后所有人都不敢抬头。 这就是仙秦威严。 九洲仙秦,威势如天,不容冒犯! 杀了白绝仙门之人,张远看向一旁的廖百盛。 “廖兄,我这有一块镇抚司黑衣卫的腰牌,虽算不得正经官身,但有此物在手,可引一丝天地之力修行。” “你可愿接了这腰牌,入仙秦镇抚司?” 廖百盛看着张远手中的腰牌,身上浩然之力动荡,似乎压不住心底的欣喜与震惊。 “仙秦九洲之地,一手镇压世间仙妖邪魔,一手抚慰天下官员百姓,生死独断,直达天听,是为镇抚司。” “我廖百盛,也有机会入镇抚司……” “这可是传说中的镇抚司啊!” 他赌对了! 这一块腰牌入手,他廖百盛从此以后就有入仙秦九洲圣地修行的资格! “轰——” 远处的青丘城,妖气被血光冲击,步步后退,已经要散尽。 张远转身,手掌之中金剑闪耀,他身上,金色的流光浮现。 天地之力加身! 持镇守金剑之时,他就代表仙秦镇守官员,可引天道力量,在这青丘之地,可杀开阳! 浮空洲上,开阳就是巅峰! 远处山岭,傅星凯握着剑柄,勉力压制身躯的颤抖。 他不敢想,能激发天地之力,能加持天道力量的张远,到底是什么身份。 难道看着年岁比他还年轻许多的张远,竟然是有仙秦一方镇守之官,能有资格领一方天道? 荒原之上,张远看向青丘城方向,面上神色平静,朗声开口:“云空商行破村掳狐,贩卖生灵,视仙秦律法如无物,经我仙秦镇抚司查实,明正典刑,就地格杀。” “凡此地修行者,可受征召,前往青丘城中,剿灭云空商行余孽。” 声音好似炸裂,响彻百里。 随着这一声响起,天地之间,风雷涌动,大道之力好似奔涌。 言出法随,仙秦律法煌煌如天! 张远人还在原处,手中金剑朝着青丘城方向一剑斩下。 “轰——” 百里剑光,斩天裂地! 第522章 杀他个万世太平,万域俯首! 上一次一剑斩碎青丘的,还是仙秦国相张天仪。 时隔近千年,青丘旧地,再现斩天剑光。 这一剑的剑光,照彻千里山河,让云烟沉寂的山野上罡风呼啸好似雷霆震荡。 至少五百年,不曾见此等浩荡的仙秦荣光照耀青丘! 青丘城外,荒野之上,那些野妖都是抬头。 这些已经退化血脉的野妖,仿佛感觉到心中的震动,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力量冲击。 一道道身影不自觉的跪拜在地。 “轰——” 剑光跨过原野,斩在青丘城残破城墙,将城墙斩开,剑光延伸,径直撞在一道瑶光气血光影上。 剑光撕碎光影,将那瑶光境武者直接斩杀。 另外两道瑶光境身形想退,可剑光炸裂,化为金色锁链,将他们的身躯穿透,禁锢在原地。 一剑,压三位瑶光后期,这就是仙秦镇守之威。 剑光散尽。 天穹上闪耀的流光慢慢隐没。 那呼啸雷鸣之声也向着远方慢慢沉寂。 跪伏在地的那些野妖抬头,看向青丘城方向。 一道道修行者身影向着青丘城方向奔去。 见到此等一剑之威,谁不愿接受仙秦征召? “廖兄,我就不去青丘城了,麻烦你负责征剿云空商行,收拢妖族。” 张远看向廖百盛,将手掌中剑递过去,开口道:“青丘曾是妖族圣地,若是能重聚妖族,必是一件大功德。” 征剿云空商行,重聚妖族。 要是之前,廖百盛可不敢做这等事情。 他不过文天洲区区才凝聚儒道浩然之力,连洞明境都未到的儒修而已,哪有那个能力。 可是此时已经不一样了。 他手上有镇抚司黑衣卫腰牌,有了仙秦官方身份。 再有镇守金剑在手,引天地之力加身,战力难以想象。 见到刚才张远一剑之威,还有谁敢不尊仙秦号令不成? 看着那柄镇守金剑,廖百盛深吸一口气,抱拳朗声开口:“属下定不负大人所托。” 这是属于他廖百盛的机缘! 张远点点头,目光扫过一旁那些青丘妖族,向着那领头的狐女道:“你们先回族群驻地,我回去见你们。” 说完,他身形一动,脚下一道剑光托住身躯,向着远方飞遁而去。 看张远离去,那些青丘狐族忙悄然奔行离开。 廖百盛在原处看向四周,哈哈长笑一声,手中举着金剑,身上浩然之力涌动,向着青丘城奔去,边走边放声高呼。 “文天洲崇越书院廖百盛奉欧阳凌夫大人之命,征剿云空商行余孽,重聚青丘妖族——” 片刻之后,山林之中,傅星凯等人走出,看着荒原上鲜血横流,都是默然不语。 张远展现的杀伐之酷烈,让人心颤。 什么是仙秦之威? 外人在远处见的是煌煌天威的斩天剑光,可他们这些离着近的人眼中,是一剑横杀数十人,性命如割草的狠厉果决。 仙秦之威,是杀出来的! “我,我要去九洲。”傅星凯握紧拳头,看着张远远去方向,“我要去玉川书院。” 他身后,两位护卫老者相互看一眼,微微摇头。 九洲圣地,是想去就去的吗? “少爷,圣地太远,不如我们想想临天洲吧,那还有几分可能——” 一旁的老者话没说完,傅星凯已经抬手止住。 “青木洲李家,我那未婚妻李彦锦是一洲天骄,正在争夺往九洲圣地修行的资格吧?” “当年与李家的婚事我不愿接受,如今看看,是我太狂妄了。” 傅星凯身上气息稳固,目光之中透出精亮。 “当初我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今日我方才明白,大丈夫怎能寂寂无名。” “我这就去李家。” 看着傅星凯大步离去,两位随行老者对视一眼,面上露出笑意。 “不错不错,少爷终于长大了。” “呵呵,少爷方向错了,浮空天舟停泊港不在那边……” ———————————— 脚下剑光带着幽光,闪烁之间身形就是数百丈。 张远此时要去的位置,是在青丘之地的另外一片废墟。 当初张天仪一剑斩碎青丘,青丘之地碎裂,数块飞散浮空天地,就在虚空悬荡。 这些悬荡的碎裂天地,是虚空之中那些做见不得光生意修行者的汇聚地。 断空山,就是当年从青丘散裂,如今被云空商行掌控,作为驻地的一处废墟。 剑光横跨千里,穿透云层,张远身外淡淡的金光护持身躯。 青丘之外的天穹淡薄如纸,剑光一穿而过,带着张远往远处浮空的青灰山脉冲去。 唯有九洲山河,方才有那可阻天魔的稳固屏障。 虚空之中,剑光快到极致,张远身外的罡气透出金光,好似流星闪耀,横贯而至。 浮空山峦之上,有人惊呼出声:“什么人!” “断空山云空商行驻地,不得——” 回应的,是张远剑光斩落。 快。 虚空之中,飞剑无声而落,化为十丈剑气,一剑穿梭,半座山峰被削平。 仙道剑修,一口飞剑,就是性命交修。 世间万般修行法,恐怕也只有剑修可与仙秦武道争锋了。 其实仙秦武道之中,本就是有通天剑道。 “轰——” 山岳被斩,轰鸣碎裂,其下潜藏的修行者都慌乱奔逃。 “何方道友,此必有误会!” “剑修,特奶奶的,孙普良是不是什么时候招惹了剑修?” “扯呼,这家伙强的很。” 山岳下方的混乱落在张远眼中。 他的神魂之力不断熬炼,早已稳固,此时神魂之力一扫,就看透这断空山虚实。 驻守的云空商行修行者有数百,其他关押的妖族则是数以千计。 不只是有关押的妖族,还有些已经被斩杀,抽取神魂,将身躯之中血液和一丝血脉力量剥离的妖族,也有不少。 张远立在半空,身上浩然之力激荡。 他身前,剑光闪烁。 他的脑海之中,《秦律》和《妖律》两卷书卷一起展开,其中金光闪耀。 这一刻,张远心中有所明悟。 张天仪当年已经将《秦律》和《妖律》都立下,但在九洲之外,仙秦律法的传扬还不够。 仙秦威严浩荡,律法森严,却没能照彻虚空阴暗。 “补天,张居正所行的补天之计,补的不仅是九洲之天,更是当年张天仪未能铺展的万域之天。” “九洲天骄,奔赴天外,张太岳的心,不只是九洲更在万域。” “怪不得何瑾那等人,皇城书院那么多天骄,都甘愿驱使。” “如此胸怀,谁不愿赴一场席卷万域的盛宴!” 张远目中精光璀璨到极致,身前长剑透出三丈剑芒,带风雷激荡斩落而下。 “庐阳府张远,愿为补天前驱,手中剑,腰中刀,为我仙秦,杀他个万世太平,万域俯首!” 第523章 这九洲,我愿来守护 立仙秦威严,尊仙秦律法,就从此地始! “轰——” 三丈剑芒斩落瞬间直接化为万丈剑光,斩碎断空山整个山脉,让绵延数十里的山川碎裂。 那些散落的云空商行修行者在山岭之上无处躲藏,被剑光席卷。 炸裂的剑光或将奔逃的武者刺穿,或将躲避的修行者搅碎,或将哀嚎的妖族身躯斩成两断…… 一剑,山岳崩塌,生灵斩灭。 山岳之中,残存的天地之力引动呼啸的雷云,向着张远当头而来。 天地反噬。 张远立在虚空之中,身上淡淡的金光缭绕。 天道之力。 这是天道金珠碎裂所激发的天道之力护身。 雷光撞在张远身上,被金光全都挡住。 一座破碎的浮空洲废墟,残存的天地之力,怎么可能破开仙秦天道的护持? 那雷光入张远身躯,连一丝气血都无法激荡。 一剑斩碎山岳,这残破的断空山再不能悬浮虚空,开始下坠,要坠落到无际的幽暗深邃之中。 山岭之中,那些被关押的妖族,都是慌乱的哀求,看向周围呼啸震动的山岭,面上全是绝望。 这等天地崩塌的大难,谁能抵御? 张远身上金色的流光浮动,踏空前行。 张远目光落在前方的破碎山岳上。 仙秦的威严,不仅仅是在手中刀剑横绝天地,更在绝不放弃。 杀伐之外,更要抚慰人心。 张远身形到破碎山岭上空,看着那些惊惧的妖族,一声高喝:“尔等,可是我秦土生灵?” 仙秦生灵? 那些山窝之中关押的妖族抬头,面上透出茫然。 他们算不算仙秦生灵? 此地,算不算秦土? 他们从出生,虽听说过仙秦之威,却从未真正见过九洲圣地。 他们,也不知自己有没有资格算是仙秦生灵。 “你这剑修与我云空商行结怨寻仇,没必要扯什么大旗。”山岭上,一位满身鲜血流淌的黑袍武者站起身,拄着一柄长枪,看向张远,面上都是冷笑。 “嘿嘿,破落青丘,哪还有秦土?” 这武者身上有瑶光大成境的修为浮动,只是腰间一道剑伤,鲜血流淌。 “今日这些生灵为我云空商行陪葬,他日,你也必死。”看着张远,那瑶光境武者面上全是癫狂。 不只是癫狂,还有无尽的怨恨和不甘。 一方势力覆灭,自身伤重将亡,怎能不恨? 张远不去看这武者,一步落在坠落的山岭上,面色平静,背后冲天的气血烟柱升起。 军伍煞气,开阳烟柱! “凡我仙秦军伍踏足之地,皆为秦土。” “我秦人目光所及之地,秦土。”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一声长喝:“仙秦律,凡我秦土生灵,皆由我仙秦护佑。” “尔等,可是我秦土生灵?” 是秦土生灵,就会得到仙秦护佑! 张远的声音在虚空传荡。 一道道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我,我是,秦土生灵。”山窝之中有试探的低语响起。 这声音被轰鸣的山岳坠落声音掩盖,几乎难以听见。 “我是秦土,生灵。”又一声响起,比之前那一声响亮了一些。 “我是秦土生灵!” 山窝之中有人高呼。 “我等是秦土生灵!” 山窝之中,那些妖族高呼。 他们已经不是说给张远听。 他们似乎只是喊出来,用这一声呼唤来驱散自己心中的恐惧,还有这生命最后时刻的绝望。 山岭上那黑袍武者身上气血已经快要耗尽,跌坐在地,看着张远,惨白的脸上是狞笑。 “秦土,嘿嘿,秦土……” “对,秦土。”张远回头看这武者一眼,抬手一颗青红丹药抛过去,然后转身踏下山岳。 那黑袍武者接住丹药,面上露出迷茫。 这丹药分明是吊命不死的好丹。 那剑修,为何要将丹给他? 迷茫只是一瞬间,对生的渴望直接让他将丹送入口中,引动身躯之中的气血重聚,流失的生机被锁住。 低头,黑袍武者身躯微微一震,双目之中慢慢透出惊异,惊诧,惊骇! 原本下坠幽暗的残破山岳停住了坠落趋势。 不只是停住坠落,随着山石震动,这山岳竟然开始上升! 一座残破的浮空山岳,重逾千万钧,竟然从坠落之势开始上升! 怎么可能! 山窝之中,那些原本哀嚎绝望的妖族慢慢停止哭喊,转头看向四周。 有妖族爬上了山壁,低头看向下方。 “他,他,他托起了,断空山……” 所有的妖族奔到山壁边,探头看向下方。 碎裂的山岳下方,满身金光缭绕的张远,一手托住山壁,肩膀顶住山石,双脚踏空,一步一步往前走。 “搬山拿岳,这是大神通啊……”一位头脸上全是绒毛,身躯带着几分猿猴模样的妖族嘴角哆嗦,轻轻低语。 大神通。 背负山岳前行,这当然是大神通。 所有的妖族伏在山岳上,看着下方步步前行的张远。 山岭上,跌坐的黑袍武者附身,看向下方托山前行的张远。 他无法想象,张远的身躯有多强。 什么样的强者,才能背负山岳前行? 可就算是再强的强者,负山而行,也是艰难。 “为区区破碎山岳,为这些毫无归属的妖族,值得吗……”黑袍武者喃喃低语。 “秦土,仙秦土地,一寸都不能丢。”下方,背负山岳的张远声音传来。 “我仙秦,护佑仙秦生灵。” 护佑仙秦生灵。 山岭上,所有的妖族静静听着,静静看着,看着张远背负山岳,逆势前行。 “我,也算吗?”黑袍武者捂着腰间伤口,低头出声。 “仙秦律,万灵平等,即使其罪当诛,也该验明正身,明正典刑。”张远的声音嘹亮。 “你这等罪责,去九洲之地,难免镇抚司中刑台上一刀。” 九洲之地,镇抚司刑台。 黑袍武者面上神色变幻,缓缓站起身,长笑着往山岳下方走去。 “好,我林城平在浮空洲修行百年,从不曾见仙秦荣光,从不曾知仙秦威严,今日,能知秦人荣耀,死而无憾了。” 黑袍武者身上气血激荡,肩头顶住山岳,腰间伤口迸裂,鲜血喷洒。 他转头看向张远,嘿嘿笑一声,拼尽所有气力,托山前行。 那些山岭上的妖族也冲下来,都将身上的妖气激发,托着山岭往前走。 仙秦之土,一寸不能丢。 张远低头前行,脑海之中金光闪耀,浩然之力与天道力量似乎要化为实质。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今日他没有行万里路,而是背负万钧山岳。 目光投向前方,那边有虚幻的九彩天地。 唯有踏出那九洲天地之外,才能看得清心中所念。 山河在肩,大道在心。 这九洲,我愿来守护。 第524章 仙秦山河,寸土不丢 “轰——” 虚空之中,轰鸣声音响彻。 金色的洪流汇聚,穿透虚空撞在张远身上。 大道垂青,天道眷顾! 这就是仙秦! 就因为张远一念感应,横越亿万里虚空,大道之力降临! 张远不放弃一寸秦土,仙秦天地大道也没有放弃他一人! 不只是张远,那些背负山岳前行的妖族,就连黑袍武者林城平,身上都有大道金光眷顾。 天道力量加持,张远身上金光缠绕,让他本来已经强横到难以想象的肉身力量更进一层,背负山岳踏空奔走。 山岳呼啸,如同流星在虚空之中横贯。 “那是谁!” “仙秦天道护持,此人难不成是九境之上的仙秦大能?” “背负山岳,此等手段,至少也是天境吧?” 虚空之中,有一道道惊呼声音响起。 不管是乘坐浮空飞舟的修行者,还是那些隔着天穹的浮空洲上人,都是瞪大眼睛。 这等大道护行的景象,在虚空之中百年难见一次。 “那里,似乎是青丘?” “当年的青丘旧地,不是已经败落,难道……” 无数猜测,无数不解。 没人能想明白,为何会有大道之力加持,引天地之力隔空笼罩一座小小的碎裂浮空山岳。 远在数百万里之外的一座浮空洲上,一位身穿黑甲的老者睁开眼,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他抬手一挥,面前一道金色光幕,浮现张远与那些妖族背负山岳在虚空之中前行的画面。 “天地眷顾,大道加身,此人,是谁?” “青丘,妖族要重兴吗?” “本尊镇守此方空域三百年,看来要动一动了,免得陛下说我不作为。” 九洲,皇城,大殿之上。 屏风上,张远的名字闪动淡金色的流光。 本在批阅奏章的元康帝似有所觉,抬头看向前方。 一位身穿青袍的侍者快步上前,将一份书卷递上。 “监天司已经整理张远往青丘所为,请陛下过目。” 元康帝接过书册,双目微微眯起,面上露出轻笑。 “青丘,看来真是当年那事情啊。” “玉川书院欧阳凌夫,呵呵,那小丫头的名字最近似乎没在屏风上看到。” “年轻,真好啊……” …… 青丘,当天穹上那一座巨山之影浮现时候,所有人都抬头。 那些野妖,虽然灵智退化,此时都仿佛感受到天地力量的蒸腾,抬头看向那横空而来的天地。 那山岳,好似带着赤子归来的情绪,向着青丘而来。 “那是,欧阳大人……” 青丘城中,手中握着镇守金剑的廖百盛抬头,神色从开始的疑惑,化为无尽的狂热。 “那是,欧阳大人!” 他举起手中金剑,全身所有的浩然之力都灌注其中,让金剑化为十丈剑光,金光照彻周围天地。 “看到了吗?那就是我仙秦的武勇和担当,搬山拿岳,山河归来!” 廖百盛放声高呼,周围的修行者全都抬头看着天穹之上横跨的山岳,不说话。 他们的眼中,有精光和狂热涌动。 这,就是仙秦! “我傅星凯此生定要去九洲。”一艘百丈长的巨大浮空飞舟上,傅星凯看着背负山岳前行的张远,握紧拳头。 他身后,那些修行者也是面皮紧绷,紧盯前行的山岳。 没有一刻,他们是如此仰慕仙秦。 没有一刻,他们是如此对仙秦有这等发自心底的归属感。 荒野之上,无数身影追着跑着,向山岳归来的地方去。 修行者,妖族,都向着山岳坠落的地方跑。 “轰——” 借天地之力,横跨数百里,断空山终于撞开青丘天穹屏障,被张远和那些妖族托着,慢慢坠落在青丘的荒原上。 山岳重归,青丘天穹的大道力量似乎又凝聚一分。 看着山岳屹立,那些妖族都是放声高呼,欢呼雀跃。 背负断空山回归青丘,也有他们一份力。 那种参与天地重归的喜悦,让他们心神激荡,身上妖气翻涌。 周围涌来的修行者和妖族,则是立在远处,看着张远和那山岳,面上全是激动和敬畏。 对天地之力的敬畏。 对仙秦的敬畏。 张远转身看向身旁不远处身穿黑袍的林城平。 林城平面上也带着笑,但口中鲜血不断溢出,腰腹之间的伤口处,血已经流尽。 油尽灯枯。 “你叫林城平?”张远开口。 林城平点点头,目光转向远处虚幻的九彩山河,目中透出向往与憧憬。 他的身躯缓缓跪倒在地,轻声低语:“恨不能,生在九洲圣境,不能见我仙秦风采啊……” 张远看着面前气息断绝的林城平,沉吟片刻,走到石壁之前,掌心一柄刻刀出现。 刻刀划在山石上,一道道字迹浮现。 “大越洲秦人林城平,年少修武,误投匪道,祸乱青丘,后幡然悔悟,负断空山而回,力尽而亡,立此碑,警世人。” “仙秦山河,寸土不丢,仙秦律法昭昭,光耀万域。” “《秦律》十三条,凡我秦土,万灵平等。” “青丘之地,为秦土。” …… 青丘旧地西南山林。 张远在苍翠山岗上,见到了青丘狐族少主青风霖。 青衣长衫,腰间悬剑,身形挺拔的青风霖有着传说中青丘狐族的俊美,只是在青丘城中被三位瑶光境围杀,让他此时面色苍白。 看着张远,青风霖轻声开口。 “听青月儿说,你来自九洲圣地?” 青月儿,应该就是那个被售卖的青丘狐女。 青丘狐为寻回自家失落的传承宝物,不惜以自己的族人为饵。 只是实力实在悬殊,如果不是张远恰逢其会,这一次青丘狐恐怕真的要血脉传承断绝了。 张远点点头。 按照跟李紫阳的约定,他也该回去了。 见张远点头,青风霖面色复杂,看向远处天穹。 “听说九洲圣地灵气浓郁,其上生灵安乐修行,那里没有杀伐,那里传承无数……” 张远没有说话。 他没有破灭青风霖心中对于九洲的畅想。 九洲之外,无数生灵心中的九洲圣地,其实并非他们所想那样。 那里也有纷争,也有杀戮,也有不公。 不过九洲之地有无数人在守护,守护那片山河,守护那边天地的生灵,守护仙秦,守护仙秦的威严。 冒犯仙秦之威者,诛。 “我能感觉到你身上有我青丘狐族血脉传承气息,虽然淡薄到无法感应。”青风霖看向张远,面上神色透着复杂。 “能传承血脉神通,我青丘狐只有嫡系王族一脉。” “在九洲之地能留下传承的,”沉吟片刻,青风霖低声道,“你是不是姓张?” 第525章 青林山,破云仙指 姓张。 张远转过头,看向青风霖。 青风霖摇摇头:“千年前的事情随着血脉散落,族群之中已经没有多少流传。” “我们唯一知道的是,当年圣女归来,等了很久,很久……” …… 仙秦腾洲庐阳府镇抚司。 司狱三层。 灵阵之前,张远缓缓睁开眼,面上露出一丝遗憾。 “夫君,青丘如何?”李紫阳看他神情,低声开口。 青丘,上古妖族圣地。 现如今,只是一片废墟。 他在青丘能做的,就是让廖百盛持镇守金剑重聚妖族,让青丘狐族有机会重凝血脉神通。 张远看着面前的飞星盘,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飞星盘上灵光黯淡,需要一年之后才能重新运转。 他准备下一次去青丘时候,带些物资过去。 有足够物资,青丘狐族的传承还是能重聚的。 青风霖告诉他,当年的青丘圣女青云绾最终没能守住青丘,不得不率领青丘狐族一支离开青丘,浪迹虚空。 他们是去寻找天狐血脉。 青丘狐族,传承可以追溯到上古神兽噬天狐。 “迷神,万化,噬天,紫雷,四大血脉神通汇聚,才是我狐族重兴。” 青风霖双目之中全是憧憬。 如今的青丘,灵气消散,族群退化,青丘狐一脉还能不能有未来,没有人说得清。 但希望,总还是要有的。 摊开手,张远掌心一颗淡红的血珠。 这血珠是从那青丘府中所藏的狐尾里取出,总共不过五颗。 这狐尾,是当年狐族一位六尾长老身上斩落。 六尾,是青丘狐族当中最强层次。 六尾天妖狐,已经超越了九境。 那位长老当年领悟传承一丝雷霆神通。 青风霖抢回狐尾,就是想传承这一道神通,他和族群中如今传承的迷神神通,对战力没有多少提升。 唯有掌控善于杀伐的雷霆神通,才能守护青丘狐族。 至于噬天神通,那已经消失在青丘狐族的血脉传承之中了。 手中握紧血脉珠子,其中所有力量灌注身躯。 张远感觉脊髓之中的血脉力量有了变化,一丝淡淡的雷光在汇聚。 只是这雷光太过稀薄,暂时还无法化为雷道神通。 这一趟青丘之行,这颗血脉神通的血珠只是意外收获。 其他斩杀叛逆修行者所得的气血真元珠子,都是储存起来,作为修行资粮。 那些浮空洲上修行者的记忆,也能成为张远慢慢观悟的经历。 对于张远来说,真正的收获,是踏出九洲之外,见识天外山河,坚定了他的道心。 那等天地之力加身的感受,那等远隔亿万里也有天地眷顾的激动,是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 无数仙秦武者抛头颅洒热血,不就是为了这份天道眷顾,仙秦荣光? 生在仙秦,何其荣耀! “嗡——” 张远身前玉璧上青光浮现,一组数字显露。 “一千天功!” 张远面上露出惊喜。 没想到这一次前往青丘,竟然还能得到一千天功。 这一千天功应该是算他诛杀叛逆,背负断空山归来的功绩。 一万天功就能晋升四等伯爵武勋。 到伯爵武勋,就能封妻荫子。 要想得一千天功,平常时候巡卫虚空,斩杀天外邪魔,至少需要数十上百年才可能。 “恭喜夫君。”李紫阳轻轻出声,“等夫君得了武勋爵位,就能给玉娘挣一幅诰命了。” 张远哈哈一笑,站起身来,将李紫阳搂住。 “等有一日我去天机道宗求亲,你看你那些惜命的师叔师伯敢不敢拦。” 天机道宗的修行者,趋吉避凶,怕死得很。 李紫阳目中闪动精光,咬着唇低头不说话。 两人走出静室,司狱三层之中本来的喧闹瞬间寂静。 张远的目光落在司狱三层关押的修为最高之人,魔道大修莫罗曾身上。 “莫罗曾,你有话要对本司首说?” 张远身上,还带着一丝天地之力加身的残余。 那种天地大力在身,好似天道长存的威严,让莫罗曾张张嘴,本来的嘲讽和挑衅,都化为低语。 “新,新年好啊……” 元康一百一十九年,就这样要过去了。 元康一百一十九年的大年夜,是李紫阳陪着张远在丁家巷一起过。 三日之后。 李紫阳悄然离开庐阳府,重回天机道宗。 她是天机道宗圣女,总不能不回去。 张远也在五日之后,等来了腾洲镇抚司武威司主司何苍。 身穿黑色袍服,兜帽遮盖面容的何苍,隐藏行迹,来到庐阳府镇抚司。 “青林山灵阵通往上古神庭旧地雷泽,那里终日雷云笼罩,没有开阳境根本无法在其中久留。” 何苍指指一旁的木箱,看向张远:“我特地带了几件避雷袍,你可以挑选几位随行护卫去。” 避雷袍,能抵挡雷霆之力,不过对于天道雷霆自然是挡不住的,寻常散落的雷霆倒是能抵御。 这等宝物,就是腾洲镇抚司也拿不出多少。 “上次你说有办法混入青林山,挑起纷争,是什么办法?” “腾洲金殿那边已经准备好,只要云城仙宗和武陵城敢动,就立即废去当年协议。” 说到当年协议,何苍双目之中全是难以压抑的不甘。 十年前,他没能百息压服腾洲人榜第二第三高手,输了赌约。 这一次,他要将丢掉的颜面,全都夺回来。 “混入青林山,简单。”张远笑着摆摆手,身上气息变化,在何苍圆瞪的眼前,身形面容,化为当初被他斩杀的妙云宗宗主谷嗣道人。 神通,万化。 半日之后,一队身穿黑袍的修行者随着化为谷嗣道人的张远,离开庐阳府。 穿行过两处县域,张远他们停在一座苍翠山林之前。 “这就是青林山,从外面看根本感受不到丝毫异常。” “这里已经被迷阵遮盖。” 兜帽遮住面容的何苍压低声音,看向张远:“云城仙宗布设的仙道迷阵手段不差,你如果看不透——” 他的话没说完,已经顿住。 前方的张远双目瞳孔之中透出一丝九彩之光。 神通,迷神。 世间迷阵,没有能挡住青丘狐族血脉神通迷神的。 “走吧,别忘了我现在是妙云宗宗主谷嗣,怎么可能过不了这区区迷阵?” 张远淡淡开口,脚步向着前方踏去。 何苍面上露出一丝迷茫。 张远竟然连仙道手段都这么强? 队伍随着张远穿行山林,行走之地看似山道崎岖,却又平坦前行。 过十里之后,一声尖啸响起。 一根青色箭矢扎在张远脚前。 “什么人,敢无故踏入青林山秘境?” 一声低喝,一队青甲武者快步冲来。 张远身后,何苍等人手掌握紧剑柄。 张远不抬头,冷哼一声,抬手向着前方一指点出。 “我妙云宗离开青林山不过十年,连自家山门都不能回了?” “轰——” 一指灵光点落,山野震动,风云变幻,所有的迷阵都被撞碎。 方圆十里,化为山石与绵延大道。 “破云仙指?” “真是妙云宗传承……”何苍喃喃开口,一时间分不清面前到底是张远还是谷嗣。 第526章 十年,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张远一指点出,十里迷阵消散。 此等手段,让前方那些阻道的武者都是呆住。 驻守青林山十年,他们根本没想过会有这等场面,也没有遇到过能破开此地迷阵的人。 这可是云城仙宗阵道强者出手布设的迷阵,光是灵材灵石就耗费了数万之巨,号称天人大修都不能破开。 云城仙宗,下三洲最顶尖的仙道宗门之一。 什么样的人能破开云城仙宗布下的阵法? 他们自然不知道,张远得到了妙云宗宗主谷嗣道人的记忆。 谷嗣道人本身就是一位精通阵法的修行者,破云仙指就是一道能布阵也能破阵的仙道传承术法。 此地的阵势又是依托当初的妙云宗护山大阵为根基来布设的,当年为这一道阵法,妙云宗可是近乎将自家家底都拿出来。 观阅过谷嗣道人记忆,这道阵张远闭着眼睛都能破。 “你疯了,敢破此地大阵。”前方领头的武者终于反应过来,面上涨红,大剑出鞘,向着张远冲来。 他们是武陵城的弟子,负责护持巡卫秘境,大阵被人破了,他们罪责难逃。 看当头斩落的大剑,张远化身的谷嗣道人冷哼一声,手掌并指,指尖清风为云,重重一点。 “嘭——” 大剑被一指点碎,那持剑的武者浑身一颤,口中鲜血喷涌,五脏六腑都化为碎片。 谷嗣道人的性情狠辣,这在青林山是有名的。 此时张远完全将他的狠展现出来,一击直接震死了当先的武陵城弟子。 那一队阻道武者本想上前,可张远这一指杀伐之酷烈,让他们都顿住脚步,面色惨白。 “敢破我云城仙宗青林山大阵,找死!” 远处,一声高喝,一道灵光直接化为火焰长龙,向着此地席卷而来。 霸道。 狠辣。 这是完全不管青红皂白,直接出手。 破阵者死,这是一方仙道大宗的禁忌。 看那火龙飞卷而来,阻道武者转身就跑。 火龙分明是不分敌我,直接席卷而至。 何苍双目眯起,手掌微微握紧,他还未抬手,张远的声音传来。 “穆召,我妙云宗三长老怎么成了云城仙宗的人了?” “呵呵,你也就这点出息。” “上不了台面的狗东西。” 随着张远的话语,他伸出的手掌,指尖原本消散的灵光陡然再聚。 “咻——” 仿若云涛在指尖炸裂,青色的炫光闪耀,直接撞在前方火龙身躯上,将火龙洞穿。 还是破云仙指! 这一势的破云指比之前那破开迷阵的一指要霸道横绝百倍。 能施展这等术法神通的仙道修行者,必然是浸淫传承数十年。 何苍要不是亲眼看着张远施展化形手段化为谷嗣道人,此时也一定认为,面前之人就是谷嗣道人。 可张远是怎么能将谷嗣道人那妙云宗传承的术法神通,修到这等程度? 就算是绝世天骄—— 好吧。 想到张远在腾洲镇抚司灵阵之中十息击败自己,何苍嘴角露出一丝无奈苦笑。 面前这位,还真是绝世天骄。 “轰——” 火龙碎裂的烟尘弥漫,炸裂的光焰将周围山林吞没,那些没来得及退开的武者身躯被火焰包裹,炽烈的火将他们身躯点燃。 张远立在原处,面色平静的缓缓收手。 前方山岭上,一道身影飞遁而来,凌空轻悬,看着化身谷嗣的张远,面上露出惊异。 “真是谷嗣……” 张远抬头,看那身穿青色云纹道袍的花白头发道人,面上带着冷笑:“穆召,十年未见,你竟然不愿称我一声宗主大人。” 穆召道人,瑶光境中期修为,妙云宗三长老。 曾经的三长老。 当初谷嗣道人率领妙云宗精英入灵阵时候,就是让穆召道人留守宗门。 看着面前的张远,穆召道人面色变幻,面皮抽动。 沉默片刻,他方才冷哼一声:“谷嗣,你将妙云宗精英葬送,自己又被镇抚司擒拿,宗门无力支撑,蒙云城仙宗不弃,收拢妙云宗残余归于云城仙宗青林山分院。” “谷嗣,你不该来。” 妙云宗已经没了。 来青林山之前,张远与何苍已经商议过,借回归妙云宗之名,他们先进秘境,然后入灵阵,到雷泽碎片之地,寻几样雷泽灵物带回。 只要带回雷泽之中宝物,腾洲金殿就可以拿着这些东西,责问云城仙宗和武陵城十年来隐秘雷泽收益的事。 这十年,云城仙宗和武陵城可是只交了几颗雷泽之中所出产的雷珠糊弄腾洲镇守金殿。 腾洲镇守金殿对此事早已不满,这才有何瑾去禀报,金殿一拍即合的谋划。 现在穆召道人说妙云宗已经没有了。 那怎么办? 没有了进青林山秘境的理由,那就硬冲? 可硬冲的话,就跟之前挑起纷争再引官府进入的谋划相违背了。 何苍一时间踌躇。 “不该来?” 张远一步踏出,身上灵光大盛,化为虚幻云龙。 他一声暴喝,云腾龙舞,飞身直上。 穆召道人瞪大眼睛,低呼一声:“云龙步,你修成了云龙步——” 话音才落,张远的身影已经出现在穆召道人身侧,手掌上灵光闪耀,一指点出。 “啪——” 穆召道人身上的护体符箓炸裂,那一指灵光穿透穆召的肩头,穿透身躯,鲜血洒落。 张远手掌压住穆召道人肩膀,咬着牙,目中似乎火焰激荡。 “你说本宗主不该来?” “十年,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 “这十年,我每一息都在想着宗门,想着我妙云宗弟子不能散,传承不能灭。” “我回来了,历经千辛万苦归来,穆召,你告诉我不该回来,妙云宗已经没有了。” 咬着牙,张远的声音穿透数十里山林。 他紧盯面色苍白的穆召,怒极而笑:“呵呵,穆召,你对得起本宗主,对得起妙云宗吗?” 穆召浑身震颤,不敢去看张远的眼睛。 他完全傻了。 当年的谷嗣道人虽然是妙云宗宗主,可也没有能一招压服他这三长老的本事啊…… 十年,这十年,谷嗣道人是怎么过的? 见穆召不说话,张远一声冷哼,将他身躯摔落在地,然后转头看向前方山岭。 “今日我妙云宗谷嗣归来,看谁敢拦我!” 一声长喝,山林震动,百里云涛动荡。 这等修为,分明开阳境仙道强者才有! 张远身形落下,向着前方奔行,何苍等人相互看一眼,快步跟上。 何苍脚下前行,看着前方的张远背影,只觉头皮发麻。 张远是怎么将谷嗣道人的性情,遭遇感受,甚至看家本领都扮演到这等程度,连穆召这等妙云宗三长老都感应不出真假? 难不成,张远是被谷嗣道人夺舍? 不可能,谷嗣道人还没那个本事。 带着茫然,何苍紧随张远前行。 他完全不知道,张远得了谷嗣道人的记忆,观悟其记忆,行事就按照谷嗣道人的性情,之前感受去做就好。 此时别说外人看不出谷嗣道人真假,哪怕是谷嗣道人自己活着,做出的选择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跌落在地的穆召道人抬头,看着前行离开的张远等人,面色复杂,透出慌乱。 远处山岭之上,许多身影探出头,又缩回去。 青林山秘地,没有多少人不知妙云宗事情,也有许多人曾见过谷嗣道人,还有不少人认得谷嗣,了解其行事性情。 张远快步前行,径直穿过一道道山岭,沿途没有一人敢阻拦。 张远所化的谷嗣,在他们眼中就是真正的谷嗣道人。 聚集的仙道修行者,还有不少武者,都是随在数百丈外的山岗上,看着张远他们走到青林山山谷腹地。 一座青玉牌楼之前,张远脚步定住。 他抬头看向那牌楼上的大字,面色从沉郁化为暴怒。 “青林别院,我妙云宗山门驻地成了狗屁的青林别院。” “云城仙宗,呵呵。” 一掌拍出,张远身外灵光云龙撞在那牌楼上,将牌楼撞碎。 转过身,张远看向周围那些散落惊恐的修行者。 “本宗主回来了,我妙云宗的弟子何在?” 山野之间,一片寂静。 没有一个人走上前。 张远孤零零的站在原处,目光缓缓扫过那些缩头的修行者身上,然后看着一位四旬左右的洞明境仙道修行者。 “余宝,本宗主回来了啊……” “连你,也不认本宗主了吗?” 第527章 可还记得庐阳府杨一林? 被张远目光注视着的中年道人面色变幻,从涨红到惨白,再到慌乱。 “我,我,云城仙宗不会,我,妙云宗……”道人胡乱说着话,脚步往后退。 他退,其他人也退。 张远看向四周,面上露出悲凉。 他长笑一声,目中露出狠厉。 “白月仙呢?” “当年在灵阵之中我领宗门精锐替他断后,他答应一定护住我妙云宗传承不灭。” “白月仙,来见我!” 长喝之声响彻山林。 所有听到他话语的人都沉默。 白月仙,云城仙宗少主,腾洲人榜第二的天骄。 青林山秘境是云城仙宗与武陵城一起掌控,此地驻留的除了两宗弟子,就剩下其他一些两宗招募的修行者。 现在张远点名要白月仙来见,在场修行者谁都不搭话。 至于张远说当年替白月仙断后,白月仙承诺守护传承的事情,外人不知真假,更不好说话了。 再说了,修行界,除了那些立下天道誓言的承诺,其他的话,算的了什么? 人生在世,谁还不知道变通? 就算张远说的这些事情是真的,又怎么样? 白月仙身为腾洲人榜第二的天骄,这点小事不可能对其名声有任何影响。 “哼,谷嗣,少主就在灵阵之中,你要见他,自己去灵阵中寻就是。” 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一位穿着青灰色道袍,头上插一根青玉发簪的白须道人背着手,冷笑出声。 “就怕你不敢去。” 张远抬头,看向那道人,双目眯起。 成了。 只要他谷嗣道人进灵阵,一场纷争,庐阳府,腾洲金殿,就都有理由插手进来。 “我就去寻他,看他白月仙有什么脸面见我。” 张远一声怒喝,往灵阵方向走去。 他才走几步,那缩在弟子之间的中年道人余宝忽然高呼一声:“宗主,你不是白月仙对手,不能去!” 他这喊声,让山岭上背着手的白须道人面色冷下来。 其他围拢在山岭下方的修行者,也都面上变色。 特别是从前的妙云宗弟子,如今的云城仙宗青林山别院弟子,更是面色都化为惨白。 他们好不容易有了云城仙宗这等大仙宗弟子身份,余宝道人一句话,就极可能让他们失去一切! 张远脚步顿住,转头看向余宝。 此刻,余宝是真的将他当成了谷嗣道人。 他的心神微微震动,原本才成的血脉神通万化,此时竟然有踏入第二层的感觉。 化身成某个人只是万化神通的第一层,真正扮演,甚至感受此人的性情,沉入身份,才是万化神通的精髓。 原来神通不只是要修,还要真正去体悟。 这一层的感悟不只是在万化神通,其他神通也一样。 感受神通变化,张远淡淡道:“念你唤我一声宗主,本宗主告诉你,这青林山的天,要变了。” 说完,他身形带着云龙之影,径直前行而去。 何苍等人列队紧随。 “天,要变了……”余宝面色变幻,转身低头就走。 那些散落的修行者相互看看,不敢说话。 山岭上的白须道人面皮抽动,目光落在张远等人离开方向,目中透出狠厉。 沉吟片刻,他掌中一道金色的流光飞出,横跨数道山岭,落在一位黑袍道人手中。 “入雷泽告诉少宗主,谷嗣道人归来,意图不明。” 金光之中,有声音响起。 黑袍道人点头,悄然化为一道灰黑的光影,冲入不远处的虚幻光阵。 山岭下方,那些原本的妙云宗弟子都是面色难看,紧张,恐惧。 他们完全没想到谷嗣道人会归来。 他们也不知道,如今局面,他们会不会被云城仙宗抛弃。 此时,张远也领着身后的何苍等人冲进了光阵。 —————————————— 雷泽碎片。 上古仙道神庭威压万域时候,聚拢各方之力,举神庭于九天之上,又汇聚天地之力,演化各方诸天。 雷泽,青丘,都是上古时代的天地之力汇聚之地。 雷泽,云雷汇聚的一方天地。 青林山秘地的灵阵所通位置,就是当年神庭雷泽的一处碎片,与张远之前所去的青丘旧地相似。 张远踏入灵阵的瞬间,双目之中有金色的光华闪耀。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脊髓深处,一道道雷光似乎要冲出身躯。 等周围虚幻光影散去,他身周已经是被一片青色的雷云裹住。 不只是他,他身后的何苍等人,也都身周一片青色雾气,雾气中有丝丝的雷光闪烁。 天地之间,不时有电闪雷鸣,远处的天穹更是被一道道雷光贯穿。 山石苍劲,散落的碎石上都有丝丝的雷光。 这里,真的是一片雷霆的世界。 何苍看向四周,身上一丝战意涌动,让他本沉寂的气血与真元,似乎要压制不住。 “这里,还是当年样子。”他低低开口。 十年前,何苍曾来过这里。 也是十年前,他何苍亲手丢掉了这里的掌控之权。 张远目光之中透出深邃,看向身周青云笼罩的天地。 他观阅的记忆之中,那位上古神庭留下的残魂,对这里的了解,超过所有人。 这片雷泽碎片,其中藏匿的神庭残余,上古时代的妖兽族群,还有些凶险位置,以及此地的贵重灵材宝物位置…… 在张远面前,这里就是一片后花园。 “何主司,你我分头行动,寻找机会拿到云城仙宗和武陵城独吞秘境,隐瞒不报的证据。” 张远转头看向何苍,压低声音:“这一趟,我们不为与云城仙宗和武陵城撕破脸而来。” 云城仙宗和武陵城占了秘境十年,一直都说秘地开发艰难,上交给腾洲金殿的收益少的可怜,雷泽之中出产的灵物,只送了几颗雷珠过去。 此时张远他们来到雷泽,只要寻几样灵物带走,然后让腾洲镇守金殿与云城仙宗和武陵城打官司就行。 张远此时开口,是怕何苍忍不住与白月仙大打出手。 “我明白。”何苍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 他看向张远,目中露出几分钦佩。 之前张远展现的只是武道天赋和潜力,今日他看到的,是张远行事的果断与灵机。 本来筹划的仅仅是能进秘境就好,没想到张远顺水推舟,直接以寻白月仙要交代的名头,冲进灵阵。 这任务推进的比筹划还顺利。 …… 雷泽碎片深处,一道身影盘坐,满身雷霆缭绕。 “少主,唐贺执事传讯,谷嗣道人归来,进了雷泽,要寻你问当年承诺护持妙云宗之事。” 一道黑袍身影飞落,立在那盘膝身影之前,躬身开口。 “谷嗣……” 盘膝身影睁开眼,双目之中雷光闪动。 “呵呵,他没死,却想来送死。” 双目之中的雷光炸裂,盘膝身影不动,摆摆手:“胡卓,你去杀了谷嗣。” 随着话音落下,他身后一位穿着青色道袍的中年站起身,躬身一礼。 “小心些,那些雷霆卫近来有点发疯,等我修行大成,就去除掉那些家伙。”盘膝身影说完,又闭上眼睛。 …… 张远领着一队武者,在雷泽之中穿行。 他身后众人都是穿了避雷袍,唯有他自己任雷云侵入身躯,丝丝雷光与骨髓之中的血脉力量交融。 在雷泽之中穿行,他反而感觉亲切。 前行半日,一道雷光在张远身前炸裂。 “谷嗣道人?” “可还记得庐阳府杨一林?” 一声暴喝,一位身穿青甲,满身雷霆缭绕的大汉,领着一队青甲雷霆绕身的武者,挡在前方。 庐阳府皂衣卫杨一林,庐阳府镇抚司甲四队前旗官杨平老爷子独子。 “杨一林?”张远抬头,面上露出笑意。 “轰——” 杨一林一步上前,带着雷光的一拳向着张远当胸砸来。 雷霆涌动,雷光交织,这一拳有风雷之威,罡风呼啸,至少开阳境战力。 看着当胸一拳,张远抬手,一拳迎上。 “嘭——” 双拳相击,闷雷滚滚。 雷光将三丈方圆全都笼罩,张远身上青光闪烁,身型面容重化,显出自己的模样。 万化神通竟然被杨一林雷霆一拳破去。 “你,你不是谷嗣,你是谁?” 看着面前的张远,杨一林愣住。 “一林叔,还记得甲四队张二河吗?” “我是二河家的老二,小远,小时候你还抱过我。” 张远面带笑意,看着面前呆愣的杨一林。 “二河……小远……” 杨一林看着张远,喃喃低语,目中闪过悲伤之色。 镇抚司皂衣卫父死子承,兄死弟及。 张家,已经死了两人。 “一林叔,你们没死,还成了雷霆卫,看来是有一番奇遇了。”张远目光扫过杨一林和他身后那一队武者,轻声开口。 第528章 这些条件,我答应了 奇遇。 越是隐秘凶险之地,越是有着无数难以想象的机缘。 世间事向来如此,机缘与凶险并存。 陷入雷泽死地,对杨一林他们来说,是凶险,也是机缘。 没有真正的机缘,杨一林这等普通镇抚司皂衣卫怎么可能在十年之内,成为一位开阳境强者? 不只是杨一林,他身后那一队青甲武者,修为也都在瑶光境。 而且张远能明显感觉到,杨一林他们身上有着雷霆的暴虐气息,组成阵势,战力绝对强横。 听到张远的话,杨一林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点头道:“确实有些难以想象的机缘。” 双目之中精光一动,他收敛身上雷光,看向张远:“小远你也机缘不差,若不然,也不至于年纪轻轻,就能挡住我一拳。” 他自己的一拳之威,他心中有数。 张远能接他一拳不退,修为绝对已经有开阳境战力。 以张远的年龄,竟然就有这样的战力,那机缘甚至比他们在雷泽之中还强。 张远身后穿着黑袍的裴声抬头,刚准备开口,被张远抬手拦住。 “一林叔,此地感觉有些凶险,我们是不是寻个安全之地再说?”张远目光扫向四周,轻声说道。 杨一林点点头,低声道:“跟我来。” …… 一座青石断壁的破碎宫殿大堂,几位青甲武者散落四周警戒,裴声等张远随行护卫也踏上各处角落,悄然护卫。 杨一林目光扫过裴声等人,再看向张远,目中透出几分精亮。 坐到一块断裂石柱上,杨一林低声道:“小远,你们来雷泽,是有什么任务吧?” 他又不傻。 裴声等人展现出的那等精锐与警觉,就连他和身后那些青甲武者都难有,这是经过极高明的训练,根本不是寻常皂衣卫能有。 张远这个年纪,此等战力,也绝不可能是寻常的皂衣卫。 张远点点头,没有说话。 杨一林笑一声,摆摆手道:“规矩我懂,我知道的,都说给你听。” 杨一林他们陷落在此地十年,又有奇遇,对这雷泽碎片确实清楚。 雷泽碎片之地终年被雷光笼罩,其中能生存的生灵,很多都有雷道属性力量。 一些灵材灵矿,甚至一些灵物出产,也都是雷霆属性。 此地方圆有近百万里之地,大多都是荒原,唯有少数地域有山丘沼泽。 按照杨一林所说,这雷泽碎片之中凶险不少。 上古时代存留的一些雷泽修行者,依托传承和残余阵法,还有一些上古宝物,占据雷泽中心位置。 这些自称雷霆殿的人,修雷霆之道,战力强横。 除了雷霆殿的人,荒野,沼泽,几处山川都有强大的妖兽族群驻留,那也是不能惹的。 “清云泽的雷蜥,皮糙肉厚,成群出现,其中强大的,开阳境身躯都挡不住其一尾巴。” “雷云山上的雷鸟,那些家伙暴躁无比,展翅引雷,吞火雷石为食,长爪能撕碎百丈山崖。” “还有荒原上的风雷狼,传说中被压在云麓川下的上古夔牛后裔,还有,云雷狐妖,都是横行这百万里之地的存在。” 杨一林顿一下,目中透出一丝难以压抑的狠厉:“还有云城仙宗和武陵城的人,如今也占了不少地方,在慢慢蚕食这一片雷霆宝地。” 长久的雷云笼罩,几处宝地之中都孕育出了雷道灵果大药。 荒原之中风雷狼守护的白露原,出产风雷草,这种每一株都带有雷霆力量的灵草,长久服食,能让修行者的真元和灵气产生一丝雷霆力量。 雷云山上的青雷果,是熬炼肉身的宝物。 云麓川的雷泉,其中每一滴水都有雷霆力量,是洗练肉身和气血真元的好东西。 雷霆殿手上也掌握了不少这等宝物。 如今武陵城和云城仙宗就是各自寻了一个方向去搜集宝物。 “白月仙在云麓川,借镇压上古神兽夔牛的大阵之力修行,一旦他成就雷道神通,并借此成就金身,就能横扫此地,将这雷泽掌控在手。” “这十年来,此地进驻了许多修行者,都是云城仙宗和武陵城背后引来,在此地熬炼。” 杨一林面色微微阴沉,讲述这雷泽之地现在的各方势力纠缠。 他也没有隐瞒他们自己的际遇。 当初被雷霆殿的人擒拿后,他们通过了试炼,得到雷霆殿一位大能的传承。 不过也因为这样,他们成为雷霆卫,需要为护持此方雷泽碎片之地出力,近乎是与此方天地绑定,无法脱离。 既然想得到强大力量,就要付出代价。 “其实雷霆殿那位大能留下我们做雷霆卫,是看到此地绝不可能长久存留,唯有托身仙秦,才能传承不绝。” 杨一林说完,看着张远。 很明显,他是想确定,张远能不能代表仙秦官府身份。 “我记得当初发现此地时候,雷霆殿与镇抚司接触过,他们不愿接受征召,那几位大能强者仗着灵阵不能传送开阳之上高手来此,提出了不少难以接受的条件。”张远沉吟一下,开口说道。 上一次何苍他们来此地,最终不但没有拿下雷泽,反而反目,颇为狼狈的离开。 当时他们就与雷霆殿接触过,只是雷霆殿提出的条件,是他们不能答应的。 “不错。”杨一林点点头,看看四周,压低声音,“不过雷霆殿也不是铁板一块,那些大能强者之间,也是有着各自的想法与纷争。” 十年变幻,雷泽之中局势已经不同。 雷泽之外的修行者踏入,让雷霆殿的那些修行者对仙秦之威有了更多了解。 现在的仙秦已经威压万域,比当年的神庭更强。 云城仙宗和武陵城的入侵蚕食,也让雷霆殿的那些强者感到威胁。 要不是有大能坐镇,有传承宝物依仗,雷霆殿根本挡不住两方势力的攻击。 杨一林背后的雷霆殿大能名叫通菱尊者,是一位九境之上的真仙。 与那位夺舍谷嗣道人的强者一样,通菱尊者也只剩残魂驻留。 通菱尊者就是有心归顺仙秦的雷霆殿大能。 如今的雷霆殿,一共五位大能,三位天境,其中有两位大能已经有心归顺。 只是云城仙宗和武陵城提出的要求苛刻,雷霆殿不会答应。 五位上古神庭大能只剩残魂,需要借雷霆殿大阵和宝物护持,寻常时候都是沉睡,只留一两位在雷霆殿控制范围坐镇。 三位雷霆殿的天境高手都是六境,也就是上古神庭时代的地仙层次,神魂之力与驻守地域天地之力相合成就修为,实力一般,且无法远离自己驻地。 这等地仙与仙秦神祗类似。 五位大能,三位天境,雷霆殿是这雷泽碎片中最强势力,却因为各种羁绊约束,无法发挥出足够实力。 反倒是云城仙宗和武陵城,这些年不断派出精英强者进入此地。 人榜第二白月仙,人榜第三孔金海,借助宝物和阵势手段,只要不是遇到雷霆殿坐镇大能,都能一战。 三年前他们甚至出手围攻一位雷霆殿天境,要不是雷霆殿在关键时候拿出至宝出手,那位天境真的会被围杀。 这些年来,雷霆卫与云城仙宗和武陵城的争斗已经无比激烈。 杨一林他们就是在四处寻杀落单的武陵城和云城仙宗弟子。 “引雷战枪和紫金雷锤两件至宝,雷霆殿可以交出一件。” “雷霆殿传承,能交出一半,不过驻守的几位大能需要重塑肉身。” “雷泽之地的掌控权,雷霆殿要一半。” 看向张远,杨一林双目之中闪动光晕。 决定一片遗迹传承,上古神庭碎片未来的大事,这需要至少一方主政官员才能决定。 至少也要一府主官层次才有决断权。 深吸一口气,杨一林轻声道:“小远,这些事情,你可有资格传达?” 传达吗? 雷泽之中宝物无数,还有这么多高手愿意归附。 收回雷泽碎片之地,可是一场大功。 说不定,又是一场征天之功。 张远坐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点点头。 “这些条件,我答应了。” 第529章 什么身份,才能有资格答应条件? 答应? 杨一林面上先是一喜,然后瞬间呆愣。 张远说的不是答应传达,而是,条件,答应了! 答应雷霆殿的条件? 什么身份,才能有资格答应条件? “小远,我的意思是——” 杨一林的话没说完,已经顿住。 “一林叔,年前时候,杨平老爷子来镇抚司见我,想知道你是生是死,他的意思,杨家皂衣卫传承不能绝了。” 张远面色平静,看着前方。 镇抚司中,能查阅封存典籍资料的,至少也是营首都尉。 可营首都尉不可能有资格权限答应雷泽碎片之地的归附。 张远是什么身份? 杨一林面色变幻,手臂微微颤抖。 张远此时提起杨平老爷子,提起杨家的事情,是向他传递什么讯息? “我已经让人为杨家补了皂衣卫的缺。” “也是为一林叔你们的生死事情,我特地查阅了当年青林山资料,并且亲自去了一趟镇守金殿。” 张远的声音平静。 能补皂衣卫缺,能亲自去镇守金殿! 张远的身份,至少也是六品主司! 他才多大年纪? 杨一林不敢想。 缓缓转头,张远看着杨一林:“青林山在庐阳府地界,身为庐阳府镇抚司司首,我有责任收回青林山。” 雷泽碎片依附青林山灵阵,收回青林山,不就是收回雷泽之地? 张远手中摊开,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印透着淡淡的金辉。 “司首……”杨一林看向张远手中的金印,喃喃低语。 他想过张远如今身份不凡。 他想过张远必然未来前程远大,潜力不俗。 他甚至故意将联络传达雷霆殿愿意臣服的机会交给张远,卖张远一个大大的人情。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张远竟然已经是庐阳府镇抚司司首! 十年,当年那个张家小二子,已经是一府之地的镇抚司司首! 周围散落的那些青甲武者都是转头,惊讶的看着张远。 “我家大人是庐阳府镇抚司司首,沧澜江通江官署武卒营统领,五品散骑郎将。”立在一旁的裴声上前一步,一声高喝。 镇抚司司首,武卒营统领,五品武官! 杨一林等人面上惊异还未收敛,裴声又是出声:“我家大人是腾洲人榜第五。” 腾洲人榜第五,排名仅比白月仙和孔金海低两位而已! 此等天骄,实力之强难以想象! “一林叔,诸位,十年前是庐阳府对不起你们,今日张远承诺,我庐阳府必收回青林山,不负你们十年潜伏雷泽。”张远抬手抱拳,朗声开口。 代庐阳府承诺! 十年前杨一林他们是屈从雷霆殿,可在张远口中,成了潜伏雷泽。 杨一林看着面前的张远,双目之中精光涌动。 当初他们失落在雷泽碎片,开始时候无比盼望能得到仙秦救援,可等他们在雷霆殿成为雷霆卫,他们最怕的,就是仙秦来人。 因为他们不敢确定,仙秦官府高手到来,是救援他们,还是会出手将他们斩杀! 此时,面前的青年是丁家巷张家的张远不假,可也是庐阳府镇抚司司首,仙秦五品武官。 张远说出的话,代表仙秦官府,代表庐阳府镇抚司。 他们这些人以后不会被追究罪责,反而是有功! “卑职多谢司首大人!”杨一林一声高喝,单膝跪地。 其他青甲武者连忙跪倒,口中高喝:“多谢司首大人!” 张远上前一步,伸手将杨一林扶起,轻声道:“一林叔,收回雷泽,可是一场大功,这机会把握住,你们杨家说不定能成庐阳府一方世家。” 这一句话,让杨一林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大人,我这就带你去见通菱尊者。” 张远轻笑,摇摇头。 “去见尊者,我需要先找一件礼物。” 他可是观阅过了那位同样是上古雷泽真仙记忆,对通菱尊者目前需要的宝物了解。 通菱尊者修为退化,需要以云麓川镇压的上古夔牛后裔的鲜血来温养残躯。 从云城仙宗的人占住云麓川后,通菱尊者已经数年没有那夔牛后裔鲜血滋养,残躯都快要崩塌。 这也是为何一位上古大能,会动屈服仙秦的心思。 再不屈服,他已经扛不住了。 —————————————— 雷泽故地,云麓川。 起伏如鼓的山岳,一片清灰绵延。 缭绕的雷霆,时不时的砸落,让碎石翻滚化为粉末。 张远身后,是穿着避雷袍的随行护卫,还有一队青甲雷霆卫。 按照杨一林所说,他们这一队雷霆卫得到大能传承,又有仙秦战阵手段,结阵之力能杀玉衡境。 只是这些年来,他们也不愿真的为雷霆殿效力,与云城仙宗和武陵城的人交手比较留余地。 “那就是云麓川,云城仙宗的白月仙就在此地修行。” “汲取夔牛后裔的血脉力量,熬炼身躯,如今他的修为恐怕已经极强。” 杨一林压低声音,指着前方的山岳开口。 上古神兽血脉修行,熬炼身躯,能有何等强横,确实难以想象。 杨一林他们曾见过白月仙出手,一人之力就让上百雷霆卫无力抵挡,连镇守一地的天境强者,都只能借至宝才勉强一战。 “他再强,也还是开阳境。” 张远看向前方,轻声低语。 这话,让杨一林微微一愣。 转瞬,他想起来,面前这位皂衣卫后辈,如今的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可也是人榜上顶尖天骄。 “既然到了此地,怎么也该与白月仙见一面。” 张远的双目之中,闪动危险的流光。 他一声长笑,一步踏出。 声音穿透雷云,在虚空震荡。 张远的身形,重新化为谷嗣道人模样。 前方,数十道身影飞奔而来,身上气血真元,灵气流光激荡。 “谷嗣道人。” 当先青袍道人一声长喝,手中灵光化为巨石,向着张远当头砸落。 看那巨石滚落而来,张远一声冷哼,抬手一指点出。 “胡卓,随着你那少主在雷泽宝地修行十年,就这点本事。” “你真是个废物。” “轰——” 青色流光一指,点碎巨石,撞在前方道人身上的护身罡气上,让其身躯一震,脚步后退。 青袍道人面上露出惊异,紧盯张远。 “破云仙指,谷嗣道人,你不是被押在司狱……”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狠厉,身上灵光升腾,云龙缠身。 他目光越过前方阻道身影,看向起伏山岳。 “白月仙,本宗主来了,你要当缩头乌龟吗?” “白月仙,当年你是如何承诺,如今我妙云宗何在?” “这十年,你知道本宗主是怎么过来的吗——” “轰——” 雷霆闪烁,乱石翻滚。 怒意与天地之力相合,引动天地之力震动。 山岳中间,本盘坐在青石上的身影头顶雷光炸裂,其身躯颤动,一口带着雷光的鲜血喷出。 “谷嗣,乱我道心,你找死——” 第530章 你也配? “少主!” 云麓川深处的青石边上,几位身穿道袍的青年围拢上前,关切开口。 这被雷光反噬,被张远话语引动心绪,口中吐血的就是云城仙宗少主,腾洲人榜第二白月仙。 白月仙伸手擦去嘴角鲜血,目中露出恨意和不甘,摆摆手。 “若不是要契合那雷牛神魂,本少主岂会被谷嗣话语引动心绪。” 抬头看向前方迷雾之外,白月仙冷哼一声:“他既然找死,让他来。” …… 山岳之外,张远一声高喝之后,前方的阻道武者已经暴怒冲上前。 没等张远出手,他身后的两队武者飞身而上。 身穿青甲的杨一林手中大剑一剑斩出,一道青色的雷光剑气划出幽寒的弧光。 他身后的那一队雷霆卫,也跟着将自身所修的雷霆真元击出,引动周围虚空震动,雷光炸裂。 与他们出手所带的恢弘气势不同,裴声他们这些身穿黑甲,外罩黑袍的镇抚司武者,只是微微散开,各自守住一方,悄然将张远护在中间。 他们的站位,手中长刀所引角度,带着一丝玄妙。 李紫阳在庐阳府这些时日,主要就是为张远的护卫整训一套仙武修行者传承的战阵。 天机道宗不但自身是精通筹算天机,善于布设阵法的仙道宗门,其还是与不少世家,武勋家族关系交错的宗门。 这套名叫“天罗”的仙武战阵,就是从一方武勋家族换取的。 天罗战阵不在冲锋之力,而是拥有极强的守护力量。 十二位修过武道和仙道的仙武修行者,将自身真元与灵气交错,凝聚一道阵势,阻住四方之敌。 一道淡薄,近乎看不见的光幕挡在张远身前。 前方道人胡卓手掌拍出的青石之影撞在张远身前光幕上,光幕微微一震,并未破碎。 两位持刀青年一步上前,长刀斩落。 刀锋劈碎青石之影,引动灵光与流云云气震荡。 那边,雷霆卫的雷光与阻道的修行者术法撞上,轰鸣炸裂声音响彻。 堪称仙道最强战力的雷霆修行者确实霸道,那些雷光直接撞破云城仙宗弟子的术法,向着他们反压过去。 那些弟子身周雷光交织,不得不退。 张远面色平静,双手微微拢着,缓步前行。 他身周的护卫紧随,杨一林等人在一旁引动雷光,为他们开路。 那些云城仙宗弟子,竟然挡不住张远的脚步,被雷霆卫冲开,一步步败退。 “谷嗣,你与雷霆卫勾结,你是要来破坏少主修行!”被撞退的胡卓道人看着前行的张远,面色变幻,怒喝开口。 山岳深处,那些围拢在白月仙身边的修行者也都是抬头。 “雷霆卫?” “谷嗣道人不是被镇抚司关押吗,怎么跟雷霆卫搅和在一起?” “他到底什么心思……” 众人面色凝重,低语开口。 白月仙面色反而已经平静,淡淡道:“让他来就是。” ———————————— 张远一步步往前走,身躯之外层层的雷光悄然灌注身躯。 他脊髓之中金色血珠流动,雷光在其中震荡。 这云麓川的雷霆力量,比其他地方更浑厚。 这些雷霆力量灌注,让张远的血脉神通有要凝聚的感觉。 雷道神通。 踏过山岭,张远的脚步停住。 迷雾散落,前方青石上,白月仙盘膝而坐,抬头看他。 数十位身穿青袍的云城仙宗修行者,每一位都是身周灵气厚重,气息深沉。 杨一林握紧手中大剑,给身后青甲武者一个眼色。 此地云城仙宗的实力太强,如果待会张远不敌,他们需要拼命将张远带走。 拼命。 因为张远是庐阳府镇抚司司首,是他们这些失落在雷泽之人重回仙秦的希望。 “谷嗣。”白月仙看着张远,朗声开口。 张远目光落在白月仙身上,他的面上露出一丝嘲弄,摇摇头道:“你还没踏入玉衡境?” “白月仙,就你这等资质,何苍一只手就能压你。” “你也就这点出息。” 白月仙面上瞬间涨红,浑身一震,雷光逸散,嘴角一丝鲜血再次溢出。 “你,你——” 白月仙咬着牙,握紧双拳。 “杀了他。”白月仙身前,两位青袍道人低喝,脚步前行。 两人身上青色的灵光涌动,开阳境的修为境界,引动周围的迷雾与雷霆化为光影,向着张远砸下。 杨一林身上雷光激荡,刚准备出手,张远已经一步踏出,手掌抬起,一指点出。 这一次他点出的指影才动,已经化为云龙,向着前方天地一声咆哮,撞在雷云上。 “嘭——” 所有的雷云都炸裂,散开,两位开阳境修行者瞪大眼睛,浑身雷光有反噬之感。 “白月仙,你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张远前行,抬起的手掌之中云光好似青云流淌。 白月仙看张远身周的云光,目中闪动光亮,低声道:“云气吞雷,破云生雷,你,你真的将破云仙指推衍到能破雷霆的地步?” 破云仙指。 张远一声长笑,面上露出不屑。 “白月仙,当初我妙云宗所有典籍送你观阅,你言破云仙指根本不算什么,决不能抵挡雷霆之力,今日看看,如何?” “十年,司狱十年,我日日推衍,破云仙指如今该叫破雷仙指!” 张远说的是真的。 当年妙云宗想攀附云城仙宗,谷嗣道人将所有宗门典籍都放开给白月仙观阅。 可惜白月仙看不上区区妙云宗传承,对镇宗术法破云仙指也根本不屑一顾。 对于谷嗣道人所言,以妙云宗的破云仙指破雷霆的推演设想,更是说他狂妄。 谷嗣道人在司狱,与其他关押其中的修行者请教,推衍,将破云仙指推衍到极强层次。 不过距离能破雷云,还差一步。 张远观阅谷嗣道人记忆之后,以自身对雷道力量的掌控,再结合一丝万法不侵神通之力,终于将破雷的这一步跨过去。 如今,正如他所说,破云仙指,该叫破雷指才对。 “破雷,破雷……” 白月仙面色变幻,看着步步前行的张远,口中一声低喝:“谷嗣,本少主给你个机会,臣服于我,为本少主效力,本少主赐你——” “你也配?”张远抬手,一指点出。 第531章 神通,紫雷 “轰——” 雷光涌动,化为一条金色雷蛇,向着白月仙撞去。 “这,这,这不是破雷……”白月仙看着雷蛇向着自己撞来,瞪大眼睛,“这,这是聚雷!” 张远本就修雷法《风雷决》,只是那雷法层次不高。 但他早数次代天行罚,掌控雷霆之力,对于雷霆一道的感悟,仙秦那些精修雷道功法的仙道修行者,恐怕也没几个能比得上他。 当他参悟透破雷之后,顺势就领悟了“聚雷”。 破云,破雷,聚雷,这妙云宗的传承在他手上已经变了模样。 雷光当头,白月仙抬手,掌心一团青色雷光击出。 “嘭——” 两道雷霆炸裂,周围天地雷云翻涌。 白月仙缓缓起身,看着面前的张远,目中神采激荡。 “谷嗣,我承认,当初是我看轻了你。” “没有为你护持妙云宗传承,是我的错。” “不过,本少主多谢你为我送来如此玄妙雷道手段。” 他一声长笑,抬手一挥。 周围的云气瞬间激荡汇聚,化为数以万计的流光云柱。 天地变幻,张远面前的天地已经变了。 青石山岭都化为苍翠,一座泉潭,雾气蒸腾。 “这就是那可以洗练身躯的雷泉?” “这里每一滴泉水,都拥有雷霆之力?” 张远看向立在前方的白月仙,开口问道。 这苍翠山谷之中,只有他和白月仙两人。 看来白月仙是借此地留存的大阵之力,引他踏入这片空间。 对于拥有迷神与万化神通的张远来说,什么样的迷阵都不过一眼看破而已。 白月仙点点头,伸手一招,一滴泉水飞入手中,然后化为青色的雷光将其身躯裹住。 “本少主在此地十年,日日以这雷泉熬炼身躯,从开始时候三日一滴雷泉水,到如今一日能炼化十滴,即将拥有雷霆之身。” “你那雷道手段不错,送我吧,往后追随本少主,本少主不会亏待你。” 掌中雷光闪动,白月仙看着张远:“我知道你很可能已经屈服镇抚司,得了个供奉的职位。” “你这次来此地,应该也是镇抚司在后面安排。” “不怕告诉你,本少主背后也有官府朝堂的人。” 白月仙的面上带着傲然,神色之中透出高人一等的盛气。 “本少主背后的人物,那是通天的。” 白月仙的话语之中,那等骄傲难以掩饰。 “五皇子?”张远摇摇头,神色平静,“你还入不了他的眼。” “为何不能入他的眼?我白月仙是腾洲人榜——”白月仙脱口而出的话语顿住,面皮抽动,“你诈我。” 面色化为清冷,白月仙身上层层雷霆之力开始涌动。 他身上的气血与真元好似翻涌的浪涛,层叠激荡而起。 “知道为何要将你拉入此阵中吗?” “我知道你不会心甘情愿臣服。” “唯有此地,有大阵压制,本少主才能让你知道,什么是人榜天骄!” 一声暴喝,白月仙身形一动,径直冲向张远。 不是以仙道修行者的术法手段,而是身带雷霆,带着呼啸罡气,一拳击出。 白月仙也是仙武同修! 那一拳之中夹带的风雷之力,恢弘浩荡,周围的天地震动。 此等一拳,就是已经踏入玉衡境的修行者也抵挡不住! 这就是武道修行者的可怕之处,举手抬足之间都是风雷随行,动作快到极致,近身交手,那些威能强大的仙道术法连准备都来不及。 白月仙就是吃定谷嗣道人修仙道,绝对无与他近身交手的能力。 他要用拳头将谷嗣道人打服! 看着当头而来的拳头,张远面色平静。 白月仙确实很强。 不愧是腾洲人榜第二。 起码同层次之中,唯有何苍才能压制。 当初何苍一人,百息没能击败白月仙和孔金海,那赌局输的不冤。 只是,张远在腾洲镇抚司的灵阵之中,击败何苍,也只用了八息而已啊…… 带着雷光的拳头已经到面前,张远脚下一分,半步向前,半步沉腰。 左手抬起,曲肘。 铁甲拳,悬天肘。 右手后甩,蓄力。 铁甲拳,冲甲。 “嘭——” 白月仙一拳撞在张远的手肘上,雷光激荡,气血与真元似乎要炸裂。 这一拳,破不了张远悬天肘的防御! 立在原处的张远,脚步都没有挪动丝毫! 左手挡,右手攻。 悬天肘挡住白月仙一拳的瞬间,张远右手的冲甲一击已经甩出。 “啪——” 手臂砸在白月仙的胸口,白月仙面色一红,整个人连退八步,一口鲜血喷出,跌坐在地。 他身上,雷光翻涌,似乎要将他身躯吞噬。 “你,你,你不是谷嗣,你的拳法,你到底是谁!” 白月仙抬头,盯着张远,咬牙开口。 他就是再傻,此时也感觉出不对。 谷嗣道人就算是能推衍出破雷一指,可谷嗣道人不可能有如此近身拳法! 这等拳法,分明是要从小熬炼,才能举手投足之间,拥有如此威力。 这是军伍出身的强者才能有! “仙道半吊子,武道拿不出手,就这点本事,也配腾洲人榜第二?”张远脚步往前行,面色平静。 “我不配?”白月仙一声狂喝,身上雷光轰鸣,飞身而起,身周青色云光与气血灵光化为一体。 他背后,一双雷光闪烁的羽翅展开。 神通! 仙道神通。 “云城仙宗少主,这才有点样子。”张远低语一声,脚步陡然变化,身躯似乎化为虚影。 “云龙步!”白月仙一声低呼,脚下同样步伐,身形化为虚影。 云龙步是云城仙宗的传承,当初是白月仙拿了这传承去换妙云宗的所有传承。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张远将这云龙步修到此等程度。 两人就在泉潭边的方寸之地,身躯似乎化为虚无,幻化交错。 数息之后,一声爆响,张远缓缓收拳。 白月仙一声闷哼,脚步踉跄败退。 “你,你到底是谁?” 同样以开阳层次之力,武道完败他,连自家传承也碾压他,腾洲不可能有此等人物。 就是整个仙秦九洲,也没有多少人能做到! 难道面前假扮谷嗣的人,是仙秦,皇族嫡系,皇城天骄? 怪不得能直接说出他白月仙背后是五皇子! 张远并未开口,而是站在原处,目光看向前方的泉潭。 白月仙也是面色一变,低呼一声:“糟了,雷牛要苏醒。” “你我联手,借大阵之力将其压制,要不然我俩今日都要死在这——” 他话没说完,张远一步踏出,身上气血与真元汇聚,一头金色猛虎虚影随身而起。 泉潭中刚冲出的一头三丈高雷光缠身的独角巨牛与张远的拳头撞上。 “嘭——” 那巨牛身躯一震,重新跌回泉潭。 张远飞身冲进泉潭,朝着那水中的巨牛当头一拳砸下。 “怎么可能,世上怎么有人能凭肉身之力撞退雷牛……”看着张远再一拳将那巨牛砸进水里,白月仙浑身颤抖,喃喃低语。 这样一拳,刚才要是砸在自己身上,恐怕一拳就能将他身躯砸爆。 面前这家伙刚才出手,半成力气都没用…… “轰——” 身躯冲入泉水,雷霆之力涌入身躯的张远身后,金色猛虎虚影外雷霆激荡。 紫色的雷光,翻涌汇聚成道道雷纹。 神通,紫雷。 第532章 洪荒神兽! 天妖狐族血脉四神通,迷神,万化,噬天,紫雷。 张远身上,四道属于天妖狐族的血脉传承神通全部苏醒。 他身上,气息瞬间玄奥,脑海之中,四道金色的狐尾虚影浮现。 那狐尾十丈,肆意悬浮扭曲,引动周围的天道金珠一颗颗炸开,整个脑海仿佛也被扭曲。 “他怎么能这么强,不可能,不可能……”白月仙瞪大眼睛,口中喃喃低语。 面前这人不可能是谷嗣。 盯着张远,白月仙双目之中全是惊骇。 就算身形外貌可以幻化,可修为不能幻化。 面前的张远分明是以开阳境穿过灵阵传送到此地。 面前的张远,是一位实力强到轻易碾压他这位腾洲人榜第二的同境界强者! 张远展现的实力,比当初一人压他和孔金海的何苍还强。 强很多! 整个腾洲绝不可能有此等开阳境,九洲之地,恐怕唯有皇城,唯有皇城之中最顶尖的天骄,才有此等风采。 此人,必是从皇城来,为查探五皇子在此地布置! 这是关乎仙秦大势的争斗! 这等争斗,对于他白月仙来说,裹挟其中,送掉性命就跟一只蚂蚁被踩死一般。 白月仙的面色惨白。 “嘭——” 泉潭之中,张远再次一拳击出,将独角巨牛砸退,他自己身躯已经大半落在水中。 那泉水之中雷光仿佛煮沸,将张远身躯裹住。 无尽的雷蛇穿透张远身躯,刺入他的身体。 “炼体,雷蛇炼体……” 白月仙不敢置信的哆嗦嘴巴。 “疯了,疯了……” 他以雷泉之水炼体,十年才敢一日十滴水慢慢炼化,就这,已经是所有进入此地的修行者中最强。 就连武陵城少主孔金海,也不过一次炼化八滴泉水。 现在张远这等身躯入雷泉,直接熬炼,白月仙想都不敢想。 要是他自己,身躯入雷泉,需要将所有气血真元鼓荡,挡住雷泉之水的侵袭,然后逃脱,要不然,会被雷光震碎筋骨。 “哞——” 雷泉之中的雷牛怒吼,身躯被压在水底起不来。 张远一拳一拳重重砸下,让雷牛抬不起头。 张远背后的雷虎之影,炽烈到凝实。 “神通,武道神通……”白月仙脚步后挪,退出数丈后,一头撞碎身后的迷雾,身躯离开此方阵势。 何等强者,才能身入雷泉,以肉身之力压雷牛不能抬头? 那等武道神通已经凝聚到近乎实体,要化为金身的强横,让他连看一眼都要心神震动。 再不逃,等张远回身,随手就能将他这位腾洲人榜第二击杀。 白月仙退到阵势之外,那青石山岭位置,正在对峙的杨一林和云城仙宗弟子都是看向他。 “哈哈,我家少主已经解决了谷嗣。” “区区谷嗣道人,怎是我家少主之敌?” 几位青袍道人面带欣喜,半讨好,半恭维的开口。 对面杨一林等人面色难看。 杨一林身上雷光涌起,手握紧大剑。 张远如果败落殒命,不但雷霆殿投奔仙秦的事情就此搁浅,他们此时也逃不掉。 裴声手按在腰间刀柄,脚步踏出,背后军卒阵势化为三角锥形。 “少主,趁此机会,我们将这些雷霆卫都诛杀。” “对,敢来云麓川,来送死,我们没必要客气。” 几位云城仙宗弟子已经蠢蠢欲动,身上煞气与战意凝聚,灵气和雷光交错。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铲除杨一林等人,雷霆殿的力量能被剪除不少。 杨一林他们这一队仙秦军伍出身的雷霆卫,战力比其他的雷霆卫强太多,寻常时候在荒野遇到,云城仙宗弟子都是避之不及。 “走。” 白月仙握紧拳头,面上神色透着几分苍白,一声低喝,径直往前走。 开玩笑,还要杀面前这些人,现在不走,等那假扮谷嗣的强者出来,谁都走不掉了。 走? 一众云城仙宗弟子都是愣住。 自家少主在此地修行,至少三年未离开。 特别是近来的紧要时候,少主更是寸步不离云麓川,不离此地阵势。 现在,要离开? “少主,你的修行正是紧要……”有人忍不住出声。 白月仙面皮一抽。 修行紧要,还是小命紧要? 他刚准备开口,忽然面色再变。 “轰——” 周围的大阵震动,雷牛的哀嚎惨叫声音传来。 雷牛被暴揍,此地大阵力量被引动! 白月仙再不犹豫,转身往外冲去。 那些云城仙宗弟子虽然不知出了什么事,可此时也不再问,紧随白月仙离开。 “我们,是不是也退?”杨一林身后,一位青甲武者低声开口。 杨一林面色阴沉不说话。 无论是从张远身份,还是他与张家的关系,他杨一林都不能在此时退。 哪怕死在这里,他都不能退。 一旁的裴声手按着刀柄,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裴声身后的黑甲护卫,也都丝毫不动。 张远要是死在这里,他们就算逃回去也无用。 仙秦军律,一将死,一军死。 “轰——” 云涛震动,前方的迷雾破开,苍翠山岭,泉潭,都出现在众人面前。 “雷泉!” 杨一林惊呼。 云麓川中,每一滴水都包含雷霆之力的宝物! “嘭——” 雷泉之中,拳头砸落的震鸣声音传来。 伴随拳头砸落声,还有雷牛的悲鸣。 什么情况? 似乎现在不是张远陨落在此,而是张远踏入雷泉,在暴打雷牛? 雷牛,那可是雷泽碎片之中的一方霸主! 此时的张远对雷泉之外众人的震惊当然不在意。 百丈雷泉下方,空旷的水底,他一手压住雷牛的独角,一手挥拳砸落。 雷牛身躯之中的雷霆力量反震,周围泉水侵袭,让张远浑身筋骨都化为金色。 他的身躯,在蜕变。 从筋骨到气血,再到真元,雷霆穿透,包裹,融合。 他挥舞的拳头上,金色的雷霆随身而动。 张远双目之中,金色的雷光闪动。 他的脑海,一尊金色的九尾狐影浮现。 一丝玄奥的记忆画面在他的脑海之中汇聚成河。 那是苍茫无尽的天地,无数巨大的妖兽在碰撞。 不是妖兽,是神兽! 那画面,是九尾噬天狐的传承记忆! 凝聚青丘狐族迷神,万化,噬天,紫雷四大血脉神通之后,张远得到了上古神兽的传承记忆! 自己能吞噬记忆与气血真元,真的是上古神兽的血脉神通。 “嗡——” 张远身躯之外,金色光影凝聚。 他脑海中,遮天九尾,横扫无尽荒野。 那九尾噬天狐分明要吞噬荒野之中所有的神兽,凝聚最强噬天之力! 那片荒原,不是仙秦之地。 那里,叫,洪荒。 上古传说,洪荒是万域之源。 当初的洪荒因为无数神兽争斗而破碎,化为万域。 张远的脑海之中,九尾噬天狐越来越强,汇聚一方大势,要统御整个洪荒。 最终,一场大战,那等龙凤齐天,万兽争锋的场面出现。 整个洪荒被打碎,无数神兽沉眠。 九尾噬天狐身躯碎裂,九尾斩断,随万域分散…… 上古洪荒的九尾噬天狐,其噬天神通,那是连天地大道都能吞噬的存在。 脑海之中的九尾天狐虚影散去,随着散去的,还有张远背后的四条狐尾。 四神通归一,所有狐族的血脉特征不再显露。 今日之后,再强的大能也探查不到张远身上有狐族血脉。 除非那大能实力超过了当年打碎洪荒的噬天狐。 张远所施展的狐族神通,也只能被归于修行功法,外人感受不到血脉神通的存在。 张远也决定,哪怕修为通天,也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拥有噬天狐传承的噬天神通。 除非,有一天—— 那等九尾横扫洪荒的景象,让张远握紧双拳,气血沸腾。 四神通归一,噬天狐的记忆观阅,让张远也领悟了上古洪荒时代的神兽修行之法。 无上肉身,无尽神魂。 神通,金身,都只是上古神兽之身的雏形而已! 张远敢肯定,仙秦武道的尽头,就是神兽之躯! 第533章 入雷霆殿,让尊者不能拒绝的礼物 仙秦为何能以武道镇压万域? 因为仙秦传承能追溯上古洪荒,能追溯到上古神兽的层次! 仙秦武道修行,最巅峰存在,能有那等毁灭天地的洪荒神兽战力! 真正的武道金身,不只是以武道战技力量凝聚一道金身,而是武道功法与肉身合一。 “轰——” 悟透真正金身的凝聚之法,张远身躯之外,雷光炸裂。 金色的雷光全都被他身躯吸收,融入筋骨血脉之中。 那雷泉之水好似被长鲸侵吞,百丈深的泉潭,其中泉水急速下降,直到一半时候方才停住。 半潭泉水凝为一颗颗雷光闪耀的珠子,存在张远的脑海。 总共超过三十万颗的雷珠,雷光闪动,将他的脑海空间照彻。 张远身躯外,金色的雷光化为一套雷霆之甲,他的双目之中全是金色。 握拳,他能感觉到自己所有的力量变化。 此时,他的肉身之力是之前的三倍! 要是等身躯之中吸纳的所有雷泉炼化,他的神通,肉身,都能有之前的十倍强横! 那时候,就是他踏入开阳之颠,由烈阳之盛,转向平稳温和的玉衡境时候。 不过在这之前,他需要的是绽放开阳之威! “嘭——” 一拳砸下,被压着的雷牛身躯一颤,四足瘫软,低低哀嚎。 张远的拳头再次举起。 就在此时,他手臂顿住。 整个云麓川微微震动,他的面前水波之中,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 身穿青色战甲,面容方正的中年。 那战甲的制式与如今仙秦的甲胄形势不同。 这道身影站在张远面前,目光落在雷牛身上,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复杂与不舍。 “小友,不知可能看在在下面子上,放过这小家伙。” 抬头看向张远,青甲中年轻声道:“在下雷泽神将傅涛,当年奉神庭之命,驻守雷泽,后神庭崩塌,雷泽崩碎,我以最后之力维持此地。” “雷泽是上古雷道神兽夔牛神力所化,雷牛是上古神兽夔牛之后,如果你斩杀了雷牛,这雷泽碎片的雷霆力量会完全反噬,你离不开此地,这一片雷泽碎片也会化为虚无。” 按照傅涛所说,现在的他属于类似于仙秦神祗存在,其实是依托云麓川的大阵,该是阵灵。 这座大阵本是用来给雷牛淬炼身躯,让雷牛提升修为的。 可是雷泽崩碎,雷牛传承不全,一直都无法化形,其灵智也难以提升。 “以小友的修为潜力,他日定能踏入万域争锋之地,若是能结一份善缘,说不定遇到神兽夔牛时候,也能得到他的帮助。” “上古神兽之中,夔牛是少有亲近人族的。” 傅涛看着张远,开口说道。 只是阵灵的傅涛并无多少战力,之前也是被白月仙和那些云城仙宗之人抽取大阵之力,自身无法掌控。 是张远到来,将白月仙赶跑,傅涛才能重新掌控这云麓川的大阵。 张远的目光看向雷牛。 击杀这雷牛的话,他能得到的好处不少。 起码这等异兽身上就能得到许多珍贵灵材。 只是杀了雷牛,天地反噬,雷泽崩塌,似乎得不偿失。 要是能结一份与上古神兽的善缘,倒是不错的选择。 张远点点头,缓缓松开压着雷牛的手掌。 那雷牛抬头,双目之中透出惊惧。 被打怕了。 张远双目之中九彩神光浮现,引动一丝迷神之力。 “小家伙,你修为不错,再熬炼熬炼,等此方天地归于仙秦,我帮你渡劫化形。” 张远手掌轻拍雷牛的脑袋,雷牛茫然的点头,缓缓闭眼。 这头雷牛灵智还不够,大约相当于人族早产,先天不全,被保存在此地以阵势护持。 雷泉,就类似夔牛给这小家伙留下的奶水。 张远感觉自己抢了雷牛大半的奶水,有点不好意思,决定等仙秦天地之力入此地后,帮雷牛化形。 这小家伙的血脉可是上古神兽。 见张远安抚好雷牛,傅涛与张远交流几句,然后送上几块血色的玉石,身形散去。 他是阵灵,主要任务是护持雷牛,维持此地阵势运转。 之前因为雷牛被白月仙和云城仙宗的人引动,处于暴躁状态,他只能用阵势全力压制雷牛。 现在雷牛沉睡,傅涛运转大阵,外人想要再来云麓川可就不容易。 要不然这么多年,雷霆殿早占据云麓川了。 他交给张远的那几块玉石,其中蕴含一丝神兽夔牛气血。 这一丝气血对于那些雷霆殿坐镇的大能来说,就是留存残躯的至宝。 这东西带出雷泽之地,价值难以想象。 应该有许多修为精深,但肉身衰落的修行者,想要得到这等宝物。 张远试着感受了一下,这一丝气血对他来说没什么作用。 张远的肉身之力,已经在踏向神兽之躯的路上。 他的肉身,再熬炼,就不逊于武道金身了。 肉身金身。 “远哥。” “司首大人。” 张远踏出雷泉,裴声等人连忙上前躬身。 张远手中托着几块血色玉石,点点头,看向杨一林。 “一林叔,我们去见通菱尊者吧。” …… 雷霆殿。 连绵的青石大殿,古朴沧桑。 四处闪现的雷光,让这地域多出许多让人敬畏的威严。 张远立在空旷大殿中间,周围是一群身穿青甲的雷霆殿雷霆卫。 这些传承上古神庭修行法的雷霆卫,浑身有雷光涌动。 杨一林领着他们那一队雷霆卫站在张远身前,目光与那些围拢的雷霆殿修行者对视。 “杨一林,不要仗着尊者看重,你就真把自己当成雷霆殿的主人了。”前方穿着青黑战甲的大汉双目紧盯杨一林,冷声开口。 “我们雷霆殿是不可能与仙秦的人合作,我们不可能臣服毁灭神庭的人。” 大汉放声高喝,目光看向张远,身上煞气激荡,手中大剑抬起。 “小子,你们也别抱怨,杨一林他们带你们来送死,本就是在坑你们。” 随着他抬手,周围的雷霆卫也都手按剑柄,脚下微微往前挪移。 杨一林冷哼一声,大剑出鞘,背后的那一队雷霆卫紧随,身上气血相连,组成战阵。 大殿之中,瞬间雷光与气血碰撞。 张远双手背在身后,面色平静。 杨一林跟他说过,雷霆殿不是铁板一块。 有些依然抱着神庭荣光不肯低头的人,注定要被抛弃。 “杨一林说,你能代表仙秦?” 大殿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声音不大,好似清风扫过整个大殿,让大殿之中所有的雷光和气血都消散。 一位身穿紫色雷袍,面容古朴的灰白发老者身影出现在大殿上方,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拜见尊者!”大殿之中所有的雷霆殿修行者都躬身。 “散了。”紫袍老者摆摆手。 那些青甲雷霆卫全都闻声后退。 杨一林看一眼张远,点点头,领着身后的雷霆卫退出大殿。 张远摆摆手,背后裴声领着护卫退出。 片刻之后,大殿之中只剩张远和通菱尊者相对而立。 “通菱尊者,你的肉身已经衰落到此等程度,都不能维持此地灵阵了?” 张远一句话,让前方的紫袍老者浑身一颤。 尊者。 通菱尊者,上古神庭真仙残魂存在。 没等通菱尊者开口,张远再次出声:“怪不得你愿意臣服仙秦,以你如今状态,再不稳固身躯,神魂撑不住百年。” “你是谁!”通菱尊者目中透出深邃,身上气息震荡。 世间能让一位浮沉无数万年的真仙大能震惊的事情不多。 可能一眼看出他身上状态的人,也不多啊! 张远摇摇头,抬手一块血色玉石抛过去,淡淡道:“你先稳固肉身,剩下的事情等会再谈。” 通菱尊者接住玉石,瞪大眼睛,目中全是精亮神采:“神兽血玉,此等宝物你竟然能拿到!” 抬头看向张远,通菱尊者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不愧是敢说能代表仙秦与我雷霆殿谈判的人,够大方,够大气。” “等本尊炼化这气血,再与你详谈。” 通菱尊者身影淡去,大殿之中只留张远静立。 张远身上气血与雷光缓缓流转,噬天狐传承之中所见的那些上古神兽身影,让他的心境震动,层叠攀升。 之前以为白虎神兽已经是可威压天下的存在,可在那洪荒之地,超越白虎神兽的存在多的是。 世间修行,原来可以如此恢弘。 “嘭——” 大殿的门被撞开,一道身影跌入其中。 滚落在地的杨一林口中吐血。 “让我看看,什么人来我雷霆殿送死。”一位身穿黑甲的大汉长笑着,一步踏入大殿,一拳向着张远当头砸来。 “小心,他承载尊者之力,是鹤鸣尊者的化身!”跌坐在地的杨一林一声高呼。 张远抬头,看当头砸来的拳头,双目之中透出雷霆金光。 第534章 我亲手斩了他 尊者。 雷霆殿这等势力当中,对于上古时代超越了九境的强者称呼。 神庭时代,这强者被称为真仙。 这等强者要想屠灭九境之下的修行者,不过举手投足之间。 如果此时张远真的面对一位尊者大能,唯一能做的,恐怕就是束手待毙。 别说他才开阳境,就算他是天境,又怎么能抵挡一位真仙大能呢? 好在此时他直面的不是真正的尊者,只是那位鹤鸣尊者的化身而已。 所谓化身,与谷嗣道人相似,是承载一位强者神魂的载体。 与谷嗣道人不同的是,谷嗣道人一直都没有放弃反抗,面前这位则是心甘情愿被夺舍身躯,甘愿身躯被大能强者占据操控。 寻常时候,作为大能尊者的载体,其只要熬炼身躯神魂,尽力承载更多的尊者力量就好。 平日尊者也不会动用化身。 不过因为有尊者力量灌注,能成为大能化身的人,无论是肉身还是神魂都远超同辈。 此时一拳砸向张远的大汉,这气血与真元力量虽然还是开阳境,可也不是寻常的开阳境。 比不上能人榜留名的天骄,大约能有镇抚司中那些开阳境的武者实力。 仙秦朝堂聚拢九洲资源,能有镇抚司中同境界实力,面前这位足以自傲。 拳风激荡而来,张远脚步不动,抬起左手,探手挡住落下的拳头。 面前黑甲大汉的拳锋,被张远手掌挡住,纹丝不动。 黑甲大汉面色一变,目中透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在他看来,别说张远展现的是开阳境实力,就算是玉衡境,也不该能如此轻易挡住他的一拳才对。 他的身躯,可是得到尊者的熬炼! “你——” 黑甲大汉才开口,张远手掌一推,一股巨力已经将其身躯甩出。 “嘭——” 大汉身躯砸在青石大殿的青砖地面,砸碎一片乱石飞溅。 大汉面上露出痛苦之色,低低闷哼一声,翻身爬起,向着张远飞扑而来。 “找死——” 口中狂吼,大汉身上有浓烈的暴虐之气翻涌。 他背后,一头暗灰色的熊魃虚影浮现。 不是神通,只是那位鹤鸣尊者为其化身所留的保命手段罢了。 不过这大汉此时将保命手段拿出来作为攻击张远的本事。 看大汉扑来,张远轻轻摇头。 雷泽碎片之地太小,雷霆殿太小。 窝在这里,根本看不到整个天下。 这大汉但凡见识九洲之盛,也不敢向他出手。 看着飞扑而来的大汉,张远心中明悟,他自己也不该窝在下三洲了。 下三洲太小,他该去更广阔的天地。 等庐阳府事情处理好,他就离开腾洲。 “吼——” 握拳,虎现! 金色猛虎雷光交织,随着张远一拳击出,撞在那飞扑的熊魃虚影上。 “嘭——” 丈高的熊魃身躯一震,直接被猛虎撞碎。 猛虎前冲的势头不变,向着黑甲大汉当头扑下。 猛虎之势轰鸣呼啸,带出夺人心魄的罡风。 直到此时,黑甲大汉方才真正恐惧起来,瞪大眼睛,双手挡在身前,一声高呼:“尊者救我——” 随着他的呼唤,他身上气息陡然变化,从开始的气血激荡化为淡淡的虚幻与玄奥。 一层淡薄的青色光影在其身外凝聚。 “嘭——” 猛虎撞在大汉手臂,将那青色光影撞碎。 大汉身躯打着横飞出去,跌在大殿的台阶上,再次将那石阶砸碎。 这一次,跌落在地的大汉身躯没有直接爬起,而是活动一下筋骨,将手臂肩膀扭动一下,方才慢慢抬头。 淡金色的雷霆在大汉身上汇聚,其双目之中,更是有雷霆闪动。 “尊,尊者……” 一旁的杨一林惊惧的看着缓缓起身的大汉,转头低呼:“小远,快跑!” 此时,占据大汉身躯的,分明已经是那位鹤鸣尊者! 一位上古神庭时代的真仙,超越了九境的存在! “好肉身啊……” 看着张远,黑甲大汉目中闪过贪婪,身躯一动,向着张远直接探手抓来。 动作之快,化为一道残影。 不愧是尊者化身,当一位真仙强者残魂融入身躯之后,这黑甲大汉所展现的战力已经直接超越了玉衡境。 天境。 至少也是六境天权的战力。 张远身躯未动,双拳轻垂。 “嘭——” 黑甲大汉的身躯被一道淡青色的流光挡住。 那是一柄青色战枪,丈四枪身,四尺枪锋,乃是古战戟的形制。 这战戟长枪的锋锐上雷光闪动,微微一动,就将黑甲大汉身躯撞回原处。 “鹤鸣,他你不能动。” 前方石阶上,通菱尊者的声音响起。 穿着青色道袍,头戴玉冠的通菱尊者,身上有着一道金色的云纹缠身,好似游龙旋绕。 黑甲大汉缓缓回头,看向通菱尊者。 他的目中金光震荡,闪动深邃。 “你的肉身……” 此时通菱尊者所展露的身躯,分明是他一直封存的上古真仙身躯! 此等身躯能承载,能掌控的力量,就算不是全盛时期的真仙之力,也至少是八境乃至九境。 这才是雷霆殿真正的依仗,真正的底蕴! “鹤鸣,这十年是我与苏谦当值,你不要插手太多。” 通菱尊者抬手一挥,那战枪重新落回掌中,其上雷光震鸣。 至宝。 上古神庭传承的雷道至宝,引雷战枪。 杨一林之前给张远介绍过,雷霆殿有两件至宝,引雷枪,紫金锤,都是上古神庭传承,能掌控雷霆之力。 这两件宝物的杀伤力,若是全力激发,天境可杀。 上一次何苍来雷泽之地,与雷霆殿谈判,就是要雷霆殿将两件至宝都交出。 最终谈判决裂,何苍他们差点没能走出雷泽碎片。 十年前恰逢三洲妖乱,铁甲兽之祸肆虐庐阳府,加上那传送灵阵只能传送开阳境,这让腾洲一时无力征剿雷泽碎片之地。 恰好何苍输掉青林山秘地的管辖权限,镇守金殿就顺水推舟,让云城仙宗和武陵城自行探寻雷泽之地。 这一次张远到来,按照杨一林说的,雷霆殿愿意交出两件至宝当中的一件。 这个条件,张远能答应。 在他看来,只要雷泽之地归附庐阳府,条件可以放宽。 “通菱,你要敢出卖雷霆殿,我鹤鸣拼死也不会放过你。” 黑甲大汉目光扫过张远,看一眼通菱道人,冷哼一声,走出大殿。 通菱尊者背着手,一手握战枪,看着黑甲大汉走出去,方才转头看向张远。 他抬手一挥,大殿之中一道金色的光华将张远和他自己身躯裹住,周围天地否被雷光笼罩。 张远身前,从青石大殿化为一片繁花满地的山林。 “这里,曾是木原道友所居之地。” 通菱尊者转头看向张远,轻声道:“张司首认得木原道友吗?” 木原尊者。 夺舍谷嗣道人的那位上古神庭真仙残魂。 张远沉吟片刻,目光投向前方,淡淡道:“世间已无木原尊者。” 张远一句话,通菱尊者双目之中全是光彩! 什么叫没有木原尊者? 木原尊者是已经陨落,还是—— 看着面前的张远,通菱尊者哈哈大笑。 定然是木原尊者夺舍了面前这位司首,往后世间只有司首张远,不会再有木原尊者。 怪不得张司首能答应雷霆殿的条件,原来是“自己人”。 “你可能误会了。”张远面色平静,身上气息淡然,“我亲手斩了他。” 通菱尊者浑身一颤,哪怕是真仙之躯,此时也感到后背发寒。 木原尊者,那可是与他一样,从上古时代存活而来的真仙。 没想到,就这么陨落。 简直无声无息。 世间修行,不过如此。 通菱尊者抬头,看到张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感觉,张远似乎在看自己这身躯,能不能扛住一刀…… 不由的,他的脖子缩了缩。 第535章 与我仙秦武者近身搏杀,你还不配 “通菱尊者,一林叔说你愿率雷霆殿弟子归顺仙秦?”张远看着通菱尊者,朗声开口。 哪怕是面对一位九境之上的尊者,此时张远也毫无后辈低阶修行者的卑微。 相反,他更强势一头。 因为此时他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更是代表仙秦。 统御万域,比当年的仙道神庭更强大的仙秦。 听到张远问话,通菱尊者点点头。 “我可以领雷霆殿上下五成弟子,总共大约一百三十余万人归顺仙秦。” “但是我无法压服其他三位尊者。” 通菱尊者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除非仙秦能有强者出手。” “好。”张远开口。 通菱尊者张张嘴,想说的话,最终没说出来。 他本来是准备跟张远讨价还价,再拿捏一下,关键时候,再说自己可以出手,可以帮着拉拢一位尊者,卖张远一个人情。 他完全没想到,张远会这么干脆的答应。 要对付三位尊者,起码也要数位九境啊。 关键是开阳之上无法通过灵阵进入此地,那需要多少开阳境才能拥有拼杀三位尊者之力? 他们这些从上古存活下来的尊者,谁还没有点压箱底的保命本事? “通菱尊者,一旦雷霆殿臣服,雷泽之地需要一方镇守。” “我会奏请金殿,安排尊者你为镇守。” “这样,你就不需要被征调去万域战场。” 张远的话,让通菱尊者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十年前仙秦开出的条件,当中就有这一条,所有天境之上,必须离开仙秦九洲之地,往万域战场。 那等万域征战之地,别说他们这些上古残存的真仙,就是更强的强者,在其中也会大道磨灭,身死道消。 臣服仙秦,会被征调离开雷泽,前往万域战场,这是他们这几位尊者最大的担忧。 张远此时竟然直接说出,奏请金殿安排通菱尊者为镇守,留在这雷泽碎片之地。 哪怕是真仙境界,通菱尊者也心神震动,有些不敢置信。 “多,多谢张司首。”整一下衣衫,通菱尊者向着张远微微拱手。 看着面前的通菱尊者,张远轻轻点头。 一位真仙大能,上古时代都是呼风唤雨的强者,此时却对一位区区开阳境的后辈这般谦恭。 若是从前,绝不可能有这等事。 但是现在不同,雷泽之地已经没有未来。 特别是在这不过方圆百万里的雷泽碎片之地,以残魂存身无数年,这些上古大能都已经没有了从前的傲气,仙气。 格局,小了。 修行大道,不进则退。 “通菱尊者,我要去金殿,在镇守使大人面前为你说话,这,需要看到你的诚意。”张远看着通菱尊者,轻声开口。 诚意。 什么东西,才能代表自己的诚意? 通菱尊者微微抬头,目中闪动一丝深邃。 面前的这位张司首,是真的要自己的诚意,还是,想要一些好处? “为表张某诚意,这块神兽血玉,送尊者了。” 张远手掌一翻,再一块血玉出现。 随身空间! 看着张远手中的血玉,通菱尊者深吸一口气,身上气息凝重。 有这一块血玉滋润,他的身躯暂时无忧,且能发挥八成真仙战力。 那就是直面其他三位尊者也不惧。 面前这位张司首当真是仙秦手段,大气。 “好,我就赌一把。”通菱尊者抬手,掌心青光闪烁,引雷战枪出现。 “这件至宝,够诚意了吧?” ———————————— 张远从雷霆殿离开的时候,不止是带走了至宝战枪,还用他的随身空间,装满了火雷石,风雷草,青雷果…… 要不是怕传送到仙秦九洲之地时候,维持随身空间耗损太大,张远可以多带些在雷泽之地不算多珍贵的灵材灵果去的。 “张司首,还请转告家父,一林,愧对他老人家。”送张远出雷霆殿掌控之地,杨一林向张远抱拳,低声开口。 他和身后的雷霆卫都与此方天地绑定,已经难以离开。 “放心,”张远点点头,看向杨一林和其身后的雷霆卫,“诸位很快就能与家人团聚。” 他的话,让众人都是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张远身为庐阳府镇抚司司首,既然做出承诺,就绝不会食言。 告别杨一林等人,张远领着裴声他们快速前行。 他们要去灵阵传送之地,借灵阵之力离开。 与何苍分开时候,约定了回归时间,看着也差不多到了。 前行百里,张远忽然脚步顿住。 “呵呵,够警觉。” 一声长笑传来,前方山野之中,一道身影飞落而下。 黑甲,雷光。 阻道之人,分明是之前在雷霆殿出手的黑甲大汉,尊者化身。 “护卫大人!”裴声一声低喝,长刀出鞘,他身后众人一步踏出,天罗仙武战阵组成,一道金色的光幕将张远身躯护住。 前方奔行而来的大汉面上露出冷笑,双目之中全是冷厉。 “大人?让本尊看看,你与通菱到底密谋了什么!” 一声低喝,大汉身外青色的光影炸裂,消失在原处,再出现,已经就在张远身前。 “嘭——” 大汉一拳砸落,裴声等人身躯一震,那金光光罩直接碎裂。 金色拳影不停,向着张远当胸砸落。 张远抬手,手掌挡在大汉的拳锋之前。 “咚!” 张远的手掌,丝毫不动。 他的面上神色不变,看着面前的黑甲大汉。 “尊者化身?” “不过如此。” 这一句话,让黑甲大汉面上神色全都化为狠厉。 “好硬的身躯,本尊喜欢!” 长喝一声,黑甲大汉身躯前压,左手向着张远肩头抓下。 手臂夹带风雷,这一抓之力,怕是能碎山岳。 张远背后山岳之影凝聚,双手化拳掌为上托,右手抵对方手掌,左手抬起将那下压的一抓阻住,手掌托住对方手腕。 镇岳拳法,搬山。 没等黑甲大汉反应过来,张远脚下一错,甩手就将其甩了出去。 搬山拿岳,一气呵成。 “嘭——” 黑甲大汉身躯砸在乱石上,腰身扭动。 张远缓缓收手,看着起身的黑甲大汉。 “与我仙秦武者近身搏杀,你还不配。” 仙武大秦,武道为尊,世间万域,谁能与仙秦武者拼近身武道? “哈哈——” 黑甲大汉一声长笑,双目之中金光迸发,身躯之外雷光涌动,将周围三丈空间全都锁住。 “这身躯不错,本尊笑纳了。” 淡淡的声音响起,本立在原处的黑甲大汉浑身一颤,身躯瘫软。 一瞬间,一道青色的虚影冲入张远的脑海。 第536章 好东西太多 张远轻笑摇头。 从在雷霆殿他就看出来,这位鹤鸣尊者对自己的肉身感兴趣。 包括此时交手。 如果不是想占据夺舍自己的肉身,这位尊者化身的战力不至于这么弱。 这位,是怕将自己的肉身打坏了呢。 “怎么,怎么可能……” 张远的脑海之中,传来颤抖的,不敢置信的哀嚎,然后就是雷光与金光交织的轰鸣。 他的脑海之中,如今有三十万颗雷珠。 那真是一片雷海。 立在原处,张远神魂沉入脑海。 脑海之中,青袍玉冠,长须冉冉的神魂之影勉力躲避雷霆,满是狼狈。 看到张远的神魂出现,那白须神魂惊呼,向着张远冲来。 只是他才冲几步,就被道道雷霆锁住。 “你是谁,你到底是谁,这不可能……” 看着步步走近的张远,青袍白须神魂瞪眼低语。 世间怎么可能有人脑海之中存留这么多的宝物? “上一次这样问的,是木原尊者。” 张远的声音响起,一柄长刀挥下。 在他的脑海空间,没有谁能躲过这一刀。 “轰——” 洪流一般的神魂力量,灵气翻涌。 这些灵气之中,还有一丝清亮的光晕闪烁,然后化为一颗颗精亮珠子。 仙气! 这是上古时代真仙层次才能修出的仙气! 仙道之气,能延年益寿,维持身躯不毁。 这些仙气淡薄,只有十多颗。 一位真仙大能,硬将当年存留的仙气保存到现在,已经难得。 张远所知,就算是仙秦,如今也少有仙气了。 木原尊者当初肉身腐败,就没有带一丝仙气反哺。 这十多颗仙气张远可舍不得用,他要留着给玉娘和欧阳凌。 仙气灌注进她们的身体,能让她们身躯青春永存,寿元悠长。 仙气珠子不多,灵气珠子和雷光珠子不少,毕竟是一位上古大能,可惜残魂,确实积累耗尽了。 倒是这位上古大能的记忆画面,有数种雷道神通之法。 这可以等往后慢慢推衍修行。 结合自身的雷道神通,张远觉得自己的战力还有进步的空间。 “武陵城?” 记忆画面之中,这位鹤鸣尊者分明已经在与武陵城的人接触。 武陵城背后,果然是五皇子麾下布局。 怪不得鹤鸣尊者阻止通菱尊者与仙秦接触,其实是他早准备将雷霆殿和这片雷泽之地卖个好价钱呢。 双目之中精光闪动,张远抬头看向远方。 五皇子麾下的势力已经与鹤鸣尊者约定,会引强者从虚空穿行而来。 能穿行虚空的强者,一旦降临,谁能阻挡? …… 身周雷光散尽,张远摆摆手,开口道:“走吧。” 裴声等人相互看一眼,将地上瘫软的黑甲大汉拖着,快步跟上。 半日之后,前方何苍等人已经等待。 “张司首,我们寻了三颗青雷果,此等宝物,足够拿回金殿,作为金殿收回青林山秘地的佐证了。” 面上带着笑意,何苍看向张远。 “张司首,你们可有收获?” 收获? 张远有些犹豫。 拿什么东西出来合适呢? 好东西太多,也不好选择啊…… 看张远犹豫,何苍哈哈一笑,朗声道:“张司首,我们这就离开此地,回金殿复命。” 之前修为战力被张远压过就罢了,此时见张远没有在雷泽之地寻到宝物,何苍心中才多几分得意。 十年前他就来过这雷泽之地,早标记了几处宝地。 张远一头闯进此地,怎么可能那般轻易寻到好东西? 将兜帽戴好,黑袍覆盖衣甲,何苍踏入前方迷雾。 张远身形也化为谷嗣道人样子,紧随而入。 “拿下!” 才出灵阵,一声高喝已经传来。 张远抬头,见前方广场上围满了青袍武者。 这些武者的衣领上都有一座金色城池绣纹。 武陵城的人。 前方,一位手持大弓,面上沉静的青年,身上气血真元凝为冲天的光柱。 武陵城少主孔金海。 “分头走。” 何苍一声低喝,低着头,手中长剑斩出。 青色的剑气横扫,将阻道的武者扫退,手握剑柄快步前行。 他身后的护卫结阵,化为三角锥形,紧跟其后。 张远也不停留,身周青色云龙光影浮现,一掌拍出,身前青光炸裂,将阻道的武者撞飞,向着广场之外冲去。 “嗡——” 一根青光箭矢横越百丈,出现在何苍身前。 何苍冷哼一声,长剑一挑,剑锋抵在那箭矢上。 “啪——” 箭矢碎裂。 立在原处的孔金海双目眯起,盯着握剑前冲的何苍,口中低低轻语:“我知道你是谁。” 他手上搭箭,却没有再看何苍,而是转向一旁的张远。 箭矢微微颤动,大弓开满月。 张远身形不变,抬头看向孔金海。 远隔百丈,气机锁定,这位武陵城少主的武道修为,实力不愧人榜第三。 甚至在武道修行的专精上,这位应该已经强过人榜第二的白月仙。 脚步前行,身前青光撞开围拢的武者,张远直冲到广场外。 他身外青光震动,身躯陡然立住。 背后,一根青色箭矢已经在丈许之外。 没有回头,张远抬手,一把抓住箭矢。 “嗡——” 箭矢在掌中震动,其上锋寒流转,似乎想要挣脱张远的手掌。 “怎么可能,徒手接少主的箭,就是天境也做不到……”站在孔金海身后的中年武者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握住箭矢,张远再不停留,领着裴声他们飞奔离去。 “肉身修到此等程度,不可能是谷嗣道人。”孔金海面色平静,看着张远他们离去,没有再出手。 “白月仙狼狈出雷泽,据说就是遇到了此人。”孔金海身后,身穿青色武袍,头戴黑铁冠的四旬大汉直到此时都有些神色惊异,低声开口。 张远挥手之间接孔金海的一箭,实在对他来说太震撼。 听到大汉的话,孔金海点点头,目中透出深邃。 “这是腾洲官府坐不住了。” 转头看向另一边,孔金海面上露出轻笑。 “白月仙还想谋划,将这雷泽之地掌控在云城仙宗手中,真是可笑。” “看看这一次腾洲镇守金殿如何动吧。” “好在师尊他们的布局也快要成了,区区下三洲,也敢参与大势之争,找死。” …… 离开青林山秘地,张远没有去寻何苍,直接回庐阳府。 休整一日之后,他领着两辆大车,亲自押送,前往腾洲金殿。 数日穿行,到腾洲金殿时候,何苍早已归来。 “张司首,有麻烦了。” 见到张远,何苍面色凝重,低声开口。 “云城仙宗召集各方仙道修行者共入雷泽秘境,金殿如今有些动摇。” “最主要是,这次我带回的青雷果,几位镇守金殿的镇守大人觉得价值不够,不足以为这点利益,与云城仙宗和武陵城翻脸。” “要不,我们再去一次雷泽?” “我还知道几处秘密之地,有灵物出产。” 张远没有搭话。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两辆大车。 第537章 张主司也带回了青雷果? 两辆大车进腾洲镇抚司后堂,何苍神色忧郁的与张远并肩而入。 他何苍从雷泽之中带出那价值万金的青雷果,都不能让几位金殿镇守动心,张远带来的这两大车东西,价值足够? 修行世界,宝物贵重与否,看的不是多寡,而是在其本身价值能不能与修行相关,是不是稀少珍宝。 “何主司,还不死心吗?”后堂院落之中,穿着青色儒袍的中年抬头,看向何苍与张远,轻笑摇头。 “这位是司库主司彭国武大人,”何苍转头,看一眼张远,“张远,庐阳府镇抚司司首。” 对面的彭国武哈哈一笑,眼中透出精亮:“腾洲镇抚司中后辈天骄,早闻大名。” 张远拱手,抱拳道:“张远见过彭主司。” 腾洲镇抚司中主司,官职并不比张远这等坐镇一方的五品官高。 只是毕竟是一洲镇抚司,在其中为官,资源和人脉,层次都不同。 彭国武这等人若是外放,也能做一府司首。 彭国武目光扫过两辆大车,犹豫一下,低声道:“待会我可以为你们将价稍微多估算几分,不过,几位大人未必能看得上。” 张远点点头,抱拳道:“多谢彭主司。” 刚才何苍已经告诉他,云城仙宗一方面召集仙道修行者,共探雷泽碎片之地,一方面联络镇守金殿中几位镇守。 作为腾洲最顶尖的仙道大宗,经营的人脉之深,外人不敢想。 腾洲金殿之中,至少有五位供奉是出身云城仙宗。 虽然一旦入朝堂供职,就不得与出身宗门牵扯,可有些规则之内的运转,外人还是无法察觉的。 比如这一次,原本已经定下的夺回青林山秘境事情,就因为几位仙道供奉出言劝阻,加上云城仙宗运作手段,看着要暂时搁置。 毕竟按照几位仙道供奉分析,如果雷泽价值不够,真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 现在三洲真正的大事,该是雪域伐蛮之战。 彭国武与张远说话,前方大堂之中几道身影已经走出。 当先之人,正是腾洲镇抚司司首沙海林,其身侧则是腾洲镇抚司文抚司司首墨春秋。 这位墨司首曾历任腾洲均洲,算是宦海浮沉。 随着沙海林与墨春秋同出来的,则是腾洲镇守金殿镇守使冯时崖,还有四五位身穿武袍和道袍的供奉,镇守。 能成为金殿镇守,至少也是天人境。 腾洲金殿据说除去镇守使之外,还有两位九境大修镇守。 看到张远,墨春秋快步走过来,伸手止住张远躬身,压住他手臂,低声道:“可有把握?” “若是没有把握就别提收青林山秘境事情,退一步,求参与秘境本次探查。” 对于墨春秋来说,张远是镇抚司自己人,此时当然要提醒。 他是文抚司司首,修儒道,与金殿中不少文官交情不错,能为张远说话。 “应该有几分把握。”张远低声说道。 墨春秋看一眼两辆车架,点点头没再说话。 “张远,按照之前约定,只要你们寻到收回青林山秘地的理由,我腾洲金殿和镇抚司就会颁发律令,让云城仙宗和武陵城交出青林山。”冯时崖看向张远,背着手,朗声开口。 他的目光扫过一旁的何苍,面上神色露出几分轻笑:“青雷果这等宝物嘛,价值不低,只是几位供奉觉得,还是有些不值得。” 站在冯时崖身后的几位青袍道人当中一位戴紫金冠,腰间束玉带的黑须道人轻轻摇头:“如今局面,云城仙宗愿意开放秘境,其实我们没必要硬收回那秘境的。” 抬头看向张远,黑须道人轻声道:“张司首,你要收回青林山秘境,也不过是想给自己履历上多一笔功绩罢了。” “为你一人,与云城仙宗这等仙道大宗起龌龊,贫道认为有些不合算。” 三言两语之间,将收回秘境说成是张远为自己刷功绩。 这道人分明是熟通官场黑白难辨之道。 官场中人看似相互联合,官官相护,其实吧,背地里谁都不愿看到别人平步青云。 在道人口中,分明是张远要借腾洲一洲之力,收青林山,为他自己攒功绩。 这种为他人作嫁衣裳的事情,一旦传开,谁愿意真帮张远出力? 镇抚司司首沙海林微微皱眉,不过并未说话。 其他几位供奉,镇守,或是面带微笑,或是轻轻摇头。 “张司首真年轻啊,年轻人嘛,有冲劲。” “听何主司说,张司首在雷泽没有寻到什么宝物,雷泽那等地方,怎么可能当真有多少珍宝?”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习惯就好。” 几人并不避讳张远,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 张远是有潜力,可也是后辈。 在场众人,谁不是天境? 何况云城仙宗早已使了不少力。 这一次,注定是这位势头正盛的镇抚司天骄要被压一压了。 也好,就连腾洲人榜第一的何苍,不也是沉寂十年? 年轻人,就该多吃点苦,熬炼熬炼。 张远目光落在面前道人身上。 他张远要还是当初的镇抚司皂衣卫,就不需要考虑什么人脉交际,只腰间长刀说话就好。 现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是五品镇抚司司首,掌控一府之地镇抚司。 他现在行事,需要更缜密,更无懈可击,不留下话柄。 修行一道也是如此,光是武勇,并不能走长远。 千头万绪,披荆斩棘,百折不回,方才是真修行。 “张远,云城仙宗邀请官府派玉衡境之下的高手入秘境历练,他们的诚意是有的。”金殿镇守使冯时崖看着张远,“你是坚持收回青林山,还是,要一些历练名额?” 张远是腾洲天骄,是官府的牌面,又是何瑾培养看重之人,冯时崖并不愿太过驳了张远的脸面。 之前何苍拿出那几颗青雷果时候,冯时崖他们说话可没有这么客气。 “镇守使大人,卑职带了些雷泽特产归来。”张远一抱拳,看向冯时崖,“诸位大人先看看,雷泽值不值得收回。” 说完,他往后退一步。 冯时崖面上依然带笑,看向一旁的镇抚司司首沙海林。 张远到底是镇抚司中人,今日事情如何安排,冯时崖不会越俎代庖。 见张远坚持,沙海林看向一旁的彭国武,轻轻点头。 哪怕沙海林也不看好张远能拿出足够价值的宝物,打动腾洲镇守金殿的供奉和镇守,可他身为张远的直属上司,必然是要站在张远一边。 彭国武走向车架。 “咳咳,贫道好奇张司首能从雷泽带回什么宝物,恰好贫道对仙道灵物有些研究,就与彭主司一起查验宝物吧。” 一位穿着青黑道袍的五旬面容道人笑着走向前,站到车架边上。 彭国武眉头一皱,看一眼面无表情的沙海林,低下头,探手接过裴声从车厢里搬出的大木箱。 方圆两尺的木箱揭开。 彭国武探手,浑身一震,低呼一声:“青雷果!” 一旁的道人“呵呵”笑一声,往前走一步,探头道:“张主司也带回了青雷果?贫道看看有几颗——我艹” …… 第538章 年轻人,还是好好修行,将心思放在修行上的好 木箱之中,上百颗青红果子堆成一堆,其上有淡淡的雷光交错。 几位供奉忍不住上前,看到木箱之中那一堆青红果子,都是面皮抽动。 “这,这真是……” “怎么可能,不是说雷泽之中少有此宝物吗?” “上次云城仙宗的徐金亮道友还说,整个雷泽能结青雷果的雷梓木只有不过七八棵,他在说谎!” 青雷果。 足足上百颗青雷果! 何苍带回了五颗青雷果,换算价值大约兑换五千灵玉。 主要是青雷果只在雷霆之力浓郁之地生长,是熬炼筋骨的珍贵宝物。 云城仙宗曾拿出几颗,每一颗售卖价格都超过千块灵玉,价值超过万金。 “怎么这么多……”何苍探头看去,面上露出茫然。 当时张远不是说没有寻到宝物—— 张远当时没说,是他自己猜的。 “镇守使大人,诸位供奉镇守,青雷果在雷泽之中出产不少,不算什么珍贵宝物,其价值,也绝不值千块灵玉。” 张远向着冯时崖一拱手,朗声道:“是云城仙宗和武陵城掌控雷泽,故意把持青雷果的交易,哄抬物价。” 冯时崖双目微微眯起,手掌捋胡须,看着车架上那一箱青雷果。 张远不提青雷果珍贵,反而贬低其价值。 要是说青雷果如何珍贵,那显得在场所有人都庸俗,显得腾洲官府是为了财货之物才要收回青林山。 也不说这些供奉有什么私心,只说是云城仙宗心思不纯,操控物价。 可张远越是不说青雷果珍贵,越是让在场众人心思变化。 云城仙宗,骗了所有人。 那位上前检点青雷果的道人面色变幻,冷哼一声,抬头一声低喝:“徐金亮呢,不是才来拜见过镇守使和司首大人,刚好来说说,青雷果到底在雷泽之中出产如何。” 他声音不小,院落之中震动。 声音落下,院门外驻守的皂衣卫快步走进,一躬身:“云城仙宗外事长老徐金亮求见。” 沙海林摆摆手,淡淡道:“让他来。” 门口,穿着青黄道袍,头戴青灰色道冠的六旬华发道人快步走进来。 “徐金亮拜见镇守使大人,拜见司首大人。” 他弯腰恭敬,又是向着众人拱手:“见过诸位大人。” 看向何苍,他笑着微微一躬身:“何主司,我家少主一直都言,腾洲同辈之中,唯一佩服的就是主司大人你,能与你同登人榜,是他的荣幸。” 张远相信白月仙是不可能说这样话的。 这徐金亮很能扯。 是个能舍得下脸皮的人物。 “张司首,哈哈,徐金亮早就久仰大名,恨不得前往庐阳府拜会。” “张司首,我云城仙宗有不少仙道物资,想在九林城交易,错过今日,我们可详谈。” 徐金亮往张远身前凑几步,低声轻笑开口。 连从未见过的张远都认得,这位腾洲仙道大宗的外事长老手段心思不简单。 徐金亮兜转一圈,院落之中气氛并未缓和。 他面色不变,目光悄然投向之前呼喝出声的道人。 “徐金亮,这青雷果是怎么回事?”那道人指着木箱之中的青雷果,沉声开口。 青雷果? 徐金亮往前走几步,探头看木箱。 “嘶——” 百多颗青雷果,让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哪来这么多青雷果? 雷泽之中,青雷果都有雷鸟护着,谁敢去摘就拼命。 这十年来云城仙宗和武陵城几次去夺青雷果,伤损不小,收获不大。 十年,云城仙宗也没寻到百颗青雷果。 看着面前的青雷果,徐金亮心思急转。 “诸位大人,雷泽之中青雷果本不多——” 他话没说完,一旁站着的墨春秋淡淡道:“看来云城仙宗对雷泽的掌控太弱,竟然不知雷泽之地青雷果多少,这么看收回青林山秘地是对的。” 这么多青雷果摆在这,还说雷泽之中青雷果不多,这话谁信? 墨春秋的话语,让庭院之中那些仙道供奉都是面色沉下来。 他们可以与云城仙宗有交情,可不能被云城仙宗当枪使,当傻子耍。 徐金亮浑身一颤,连忙躬身:“主司大人说笑了,说笑了……” “是这样,云城仙宗也是近来才发现不少雷梓木,这次召集各方共探雷泽碎片之地,就是为采集更多青雷果。” “这些青雷果云城仙宗会一颗不留,都交给金殿。” 张远目光落在徐金亮身上。 怪不得云城仙宗派他全权负责应对官府事情。 这位云城仙宗的外事长老,行事果决。 此时,直接放弃青雷果,换取官府对云城仙宗的最后信任,这等灵机,不是寻常人能有,也不是寻常人舍得。 “当真全都上交金殿?”前方,站在车架前的一位黑袍武者冷声开口。 “林兄,我徐金亮以这一身道行担保,本次雷泽历练,所有青雷果,都交给金殿。”徐金亮连忙郑重出声。 庭院之中,所有人目光慢慢转向张远。 云城仙宗的诚意很足。 就是腾洲镇守金殿,似乎都没有必要费力气自己去寻青雷果。 仙秦官府行事,一向都喜欢驱使江湖与修行界,在后方坐享其成。 徐金亮分明是早摸清了腾洲官府的脾性。 “徐长老,雷泽之中可不止是出产青雷果啊……”张远面带一丝笑意,看着徐金亮轻声开口。 他的话让庭院中众人都是眼睛透亮。 张远这次带了两辆大车来。 徐金亮面上神色变幻,抬头看向前方的两辆大车。 他不知道这大车之中还有什么。 张远到底有什么后手? 灵阵之中事情他已经大多清楚,疑似被庐阳府镇抚司征召的谷嗣道人与何苍入灵阵,探寻了雷泽碎片之地。 他抢先来金殿布置,就是为应对这件事。 可是他真没想到张远会带来百颗青雷果。 云城仙宗之前所有的布置都被这百颗青雷果打乱,现在徐金亮更不知车厢中还有什么。 “雷泽之地若是物产丰富,云城仙宗和武陵城无力掌控,那本主司看,还是收回的好。”墨春秋的声音再次响起。 逼徐金亮表态! 让徐金亮自乱阵脚。 这位文抚司主司的时机把握绝对精准。 徐金亮立在原处,身受周围十多位腾洲顶尖强者高官注视,后背早已汗湿透。 他现在的选择,极可能决定云城仙宗的未来! 深吸一口气,徐金亮看着面带微笑的张远,神色沉静:“年轻人,还是好好修行,将心思放在修行上的好。” 第539章 够不够大气? 徐金亮双目紧盯张远,身上有玉衡境的气势在涌动。 “腾洲人榜第五,放眼九洲之地,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张司首,雷泽之中或许还有些其他物产,但都不算丰茂,大人若是将心思放在雷泽上,未免得不偿失。” 这是在赌张远从雷泽碎片之地只带回了这些青雷果! 张远他们入秘地就那么短时间,能带回百多颗青雷果已经是极大机缘,绝不可能还有其他宝物带出来。 他将矛头全都指向张远,以云城仙宗的大势,压面前这位腾洲天骄。 云城仙宗在腾洲镇抚司,在腾洲金殿面前不算什么,可压一位后辈天骄还是轻松。 “看来徐长老是不死心啊……” 张远轻轻摇头,身上气息慢慢收敛,双目之中透出冷厉。 “既然如此,本司首就让徐长老看明白。” “掌控雷泽碎片之地十年,到底云城仙宗与武陵城是探查不力,对这方天地一无所知,还是——” 张远目中的冷意让徐金亮感到头皮发麻,声音更是冰寒到他想要退后一步。 “还是说,云城仙宗与武陵城不将金殿,不将仙秦朝堂放在眼中,独吞了雷泽宝地无数珍宝物产!” “来人,将车厢中东西都搬出来。” “诺!” 裴声躬身抱拳,一挥手,几位护卫攀上车架。 “哗——” 车厢的门帘被扯开,一个个宽大的木箱子被搬出,摆放在庭院之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之气在庭院之中蔓延,不管是腾洲镇抚司司首沙海林,还是金殿镇守使冯时崖,身上都是气息凝聚,双目之中透出暗沉的光晕。 那些镇守,供奉,气血真元,灵气神魂,全都悄然流转,护住那些木箱,将徐金亮的身周层层锁死。 徐金亮面色沉郁,紧紧盯着这些木箱子。 哪怕他作为一位玉衡境巅峰的仙道大修,执掌云城仙宗外事堂事务,见识无数风浪,此时也不由心中紧张不能自已。 一共五十个两尺见方的木箱子摆好,裴声等人往后退一步,站到张远身后,手按腰间刀柄,肃穆而立。 光是这些护卫的这份从容气度,就让几位武道镇守眼中一亮。 腾洲镇抚司文抚司主司彭国武将衣衫整理一下,走上前,伸手将第一个木箱子揭开。 “嘭。” 随着封镇符纸碎裂,木箱之中一道清亮的雷光直接崩散。 木箱之中,满满的青黑色拳头大石块堆放。 “雷精铁,好东西!”彭国武一声低呼,伸手握住一块青黑石块,掌心有雷光交织涌动。 “可炼制雷属兵器宝物,这一块雷精铁价值至少百两黄金。” 一块雷精铁,价值百两黄金。 这价值比不上青雷果。 可此等矿产,一旦开采就是成千上万斤。 以量取胜,这雷精铁的意义远超青雷果。 之前的青雷果虽然价值贵重,却比不上雷精铁的意义。 当初九林县能单独成县,不就是因为张远发现了九林山和白马山灵材矿脉? “有点意思啊……” 冯时崖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一旁的沙海林。 沙海林虽然并未面上露什么颜色,但嘴角轻动,可见其心情不错。 几位仙道供奉抬头,看向徐金亮。 徐金亮紧握双手,一言不发。 一箱雷精铁。 暂时还不能让云城仙宗的布置翻盘,但这才第二个木箱子。 “啪。” 第三个木箱子揭开。 “火雷石!这是火雷石!”彭国武一声惊呼,双目之中精光透亮。 “百颗火雷石,就凭此物,就能换取至少上万灵玉!” 在雷泽之中为雷鸟食物,雷云山上稍加寻找就可见到的的火雷石,带出雷泽就是价值连城。 “熬炼身躯,可让筋脉穿透一丝雷霆之力,让真元更加稳固的火雷石?” 立在马车前的一位仙道供奉面色变幻,微微咬牙:“云城仙宗不是说此等宝物在雷泽极少,十年也寻不到三五颗吗?” 他的目光转向徐金亮方向,双目之中似乎有火焰激荡:“徐金亮,你需要给贫道一个交代!” 揭开的木箱上雷光旋绕。 院落之中气氛沉闷如同雷霆滚滚。 除了几位腾洲主官,其他的供奉和镇守,身上气息都开始动荡,似乎要爆发的火焰山岳。 云城仙宗是腾洲大宗,这么多年与腾洲金殿、镇抚司,关系都不错。 可私人关系归私人关系,朝堂官府,仙秦铁律,那是另外一回事。 云城仙宗敢借以私废公,这是在挑衅仙秦之威。 “呵呵,看来张司首为谋划青林山秘境,颇费了些心思。”徐金亮摇摇头,面上神色极为坦然。 他看向张远,淡淡道:“希望张司首行事再大气些,下的注再重些,就目前这点东西,还不值得我云城仙宗隐瞒。” 硬刚张远。 直接针对张远,说这些雷属性宝物,都是张远自己准备。 既然已经得罪张远,那就纠缠到底。 将矛头指向张远,将镇守金殿收回青林山秘境的事情换个概念,变成是张远私心谋划。 “大气些?” 张远看着面前的徐金亮,双目之中闪动精亮的寒光。 他身上,气血与真元力量在涌动,好似江河激荡。 一步跨出,张远一脚将地上的木箱踢翻。 木箱之中,数十块青灰色雷光交错的铁石翻滚而出。 “雨雷铜,炼制法宝和雷属兵器的宝物,一两万金,这一箱价值百万两黄金,够不够大气?” 雨雷铜! 徐金亮眼角抽动,几位仙道供奉面色涨红。 “啪——” 张远再一脚踹翻一个木箱。 “风雷草,这一箱价值五十万两黄金,这注下的可够重?” “啪——” “白玉雷精,上古神庭时代用来炼制雷道丹药的灵材,据说皇城之中售价一两百灵玉,这一箱能换万颗灵玉,够大气吗?” “三元雷石,蕴含雷属力量,炼丹炼器,一两价值千金,这里一共百斤。” “青雷空木,木雷双属灵材,熬炼气血,温养真元,能让真元淬炼如云雷,这注够不够重?” …… 第540章 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张远踢开一个木箱,口中就低喝一句,将这些宝物价值说出来。 庭院之中此时已经无人说话,都是紧盯张远踢开的那一个个木箱。 灵光雷云交错,那其中每一件都是价值难计。 何苍张张嘴,面上露出茫然之色。 他实在不知道,张远是从哪里寻到这么多的雷属宝物。 正如徐金亮所说,这是要下多重的注? 这么多的宝物,就这么上交,就是他何苍也感觉心疼。 如此多宝物兑换物资,足够堆出好几位天境! 其实别说何苍舍不得,张远开始时候也犹豫过。 这些宝物都是雷霆殿拿出来表示诚意的。 都是雷霆殿无数年积存所得。 不过张远最终还是选择将这些宝物都送到腾洲镇抚司。 财货而已,身外之物。 成大事者,要舍得。 “啪。” 最后一个木箱翻滚在地。 两块血色的石头滚落。 “神兽血玉!” 沙海林一声惊呼,身形一动,已经将两块血色石块握住。 “当真是血玉!”一道声音响起,一位身穿青色道袍,身形有一丝虚幻的羽冠道人出现在沙海林身侧。 沙海林将血玉递过去,道人接住,面上神色透出惊喜。 “贫道腾洲镇抚司供奉长老李峰箫,张司首,这血玉,真是雷泽之中所得?” 道人看向张远,轻声开口。 供奉长老,腾洲镇抚司中两位九境长老之一! “此血玉乃是雷泽之地云麓川所出,云城仙宗占据云麓川,少宗主白月仙长期坐镇此地,难道没有送些血玉到镇抚司?”张远看着供奉长老李峰箫,朗声开口。 杀人诛心! 陈金亮双目之中有暗沉的杀意浮动! 张远这一句话,分明是要将云城仙宗的罪名定死! 手掌握住血玉,李峰箫缓缓转头看向陈金亮。 “陈金亮,你能不能给本长老一个解释?” “轰——” 庭院之中,风云激荡,每一滴灰尘,似乎都化为万钧山岳,向着陈金亮当头砸落! 九境大修,心意合道,己心与天心已经无异! 陈金亮浑身一颤,面上神色惨白,脚步连退,身前一个个太极图云团浮现。 可惜那太极图根本挡不住身前的灰尘,全部崩裂。 灰尘停在陈金亮额前,让他身躯颤抖。 一颗灰尘砸落,就能让他身死道消! “诸位大人,我,我这就回禀宗主,我云城仙宗一定给腾洲金殿,给镇抚司一个交代。” 他口中喘息,脚步向着院落之外退。 今日局面,青林山秘地绝对要丢,甚至云城仙宗都要被腾洲金殿和镇抚司迁怒。 陈金亮完全没想到,张远区区庐阳府镇抚司司首,竟然下如此重注,就为收回青林山。 此时他要做的是赶紧回宗门,请宗主和几位太上长老出面,看如何应对后面事情。 “陈长老,张某的注还没押完,你怎么能走?” 就在陈金亮要退出院落时候,张远的声音响起。 陈金亮脚下一顿,抬头看到张远双手之间,青色的云光闪耀。 一柄透出雷光的长枪,缓缓从云光之中抽出。 “随身空间!” “雷道至宝!” 院落之中,一声声惊呼响起。 张远双手握战枪,向着沙海林和冯时崖躬身:“司首大人,镇守使大人,雷泽雷霆殿愿臣服仙秦,愿交出雷泽之地,归顺仙秦。” “此上古神庭雷道至宝,为凭。” 张远的声音在小院之中回荡。 陈金亮浑身颤抖,一滴滴冷汗从额角滑落。 他知道,自己走不掉了。 张远将此等隐秘大事揭开,他陈金亮今日再走不出这院落。 张远,是故意为留下他! 张远的目标,不只是收回青林山,收回雷泽,更是为了云城仙宗! 谁敢想到,区区一府之地的镇抚司司首,开阳境后辈人物,竟然暗中谋划一洲仙道大宗! “请云城仙宗陈长老在镇抚司司狱暂住。”前方,腾洲镇抚司司首沙海林的声音缓缓响起。 陈金亮低声一叹,目光看向前方身形挺立的张远。 院落之中,所有人都静静看着张远。 …… “召金殿镇守,镇抚司主司以上官员,议收回青林山秘境,接收雷泽碎片之地归附事。” 腾洲镇守金殿镇守使冯时崖的声音响起。 “诺。” 庭院之中,所有人躬身。 —————————————————— 腾洲金殿。 宽宏雄伟的大殿金碧辉煌,其中大道金光与天地灵气之浓郁,似乎要化为实质。 踏入大殿,天地力量分明是随身而动。 一位五品官掌控此地的话,借天地之力,就能随手斩天人境。 这就是仙秦气运,朝堂镇压天下的真正底蕴。 九洲天道大势,归于仙秦。 大殿之上,上首是腾洲金殿镇守使冯时崖,还有三位通政副使,镇守副使。 一旁是腾洲镇抚司司首沙海林,武镇司司首袁涛,文抚司司首墨春秋。 还有腾洲洲学祭学庞川,督学宗文普。 金殿下方,至少都是从五品的金殿和镇抚司官员。 此时大殿之中人人肃穆,身上气息凝重。 一柄青金色的战枪在诸位武道修行者手中轮转,然后送到上首武镇司司首袁涛手中。 那引雷战枪在袁涛双手之间悬浮,其上雷光交错,引动天地之力激荡。 “上古仙道神庭的锻造手段,战戟制式,蕴藏天雷之力。” 袁涛面色平静,身上气血与真元缓缓流淌,仿若奔河。 身为腾洲镇抚司中武道第一的强者,袁涛修为之强,已经到九境巅峰。 袁涛是三十年前从青天洲调入腾洲,任镇抚司武镇司司首。 不只是如此,他还位列青天洲武道金榜二十一,九洲仙武龙虎榜三百五十四。 这也是一位曾杀穿一洲天地人榜的人物。 能成为一洲镇抚司中主官,谁不是天骄之中的天骄? 袁涛手掌之中青光缭绕,抬头看向前方:“此宝炼制手段已经断绝,单论威力在镇洲层次,还未到镇国至宝的层级,但对于雷泽之中雷霆殿来说,意义不同。” “此宝是雷霆殿两件镇守至宝之一,拿出此宝,代表雷霆殿臣服之意已经坚定。” 世间宝物总有其价。 仙秦天下强者无数,珍宝无数,真正贵重的镇国至宝都在皇城,都在朝堂掌控。 不过正如袁涛所说,雷霆殿拿出这柄战枪,代表的诚意。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代腾洲金殿应下的条件,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袁涛身侧,文抚司司首墨春秋往前走一步,看向大殿之中众人,朗声开口。 第541章 杀穿江湖,沧澜江至少稳十年 意见? 战枪在手,武镇司司首先肯定此宝意义,文抚司司首后问意见,这心思还用问? 谁会这等时候提意见? “张司首能收回雷泽之地,是大功。”下方,一位身穿青色从五品儒官衣袍的青须老者拱手开口。 “不错,正是伐蛮之战紧要时候,后方能有天地归附,这是无比提振士气的事情。” 另一边,一位身穿淡青色战甲的五品军将也是抱拳出声。 大殿之中,顿时随声附和声音响成一片。 冯时崖和沙海林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 能混到金殿议事的官员都是人精,此等局面该怎么站队还用想吗? “既然诸位无异议,那我等今日议收复雷泽旧地事情。”冯时崖摆手,面色平静。 半日之后,金殿上声息慢慢沉寂。 大殿之上,所有人抬头,看着前方满身天道之力涌动的冯时崖。 “令。” 冯时崖一声低喝,所有人躬身。 “即日起,收回青林山秘境,归庐阳府执掌,其中收益,镇守金殿,郑阳郡府,庐阳府共分。” “云城仙宗与武陵城执掌青林山秘境期间隐瞒收益,镇抚司彻查。” “组建接收雷泽镇守府,由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暂掌。” “为提振三洲新军士气,提升三洲修行者,原定青林山秘境试炼不变,主导权从云城仙宗与武陵城手中接管,由庐阳府镇抚司主导。” …… 一项项命令颁布,定下收回雷泽之地的程序。 云城仙宗与武陵城这等大宗虽然有罪,也不是一言能定,需要彻查。 原本定下的试炼,主导权从江湖修行门派手中夺回,交给庐阳府镇抚司主持。 这样一来,从前还只是后辈天骄的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在三洲之地的名声将再有变化。 冯时崖目光转向张远,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张远,收回雷泽之功虽然你不要,但金殿不能不赏。” 刚才商议收回雷泽碎片之地时候,原本是定下张远为第一等大功。 凭此功,至少能兑换五百斩魔天功。 但张远硬是将自己的功劳推后,将功绩分了。 按照张远所说,腾洲金殿,镇抚司几位主官,都有谋划决策之功,何苍,潜伏雷霆殿的杨一林等人,也有大功。 包括雷霆殿的通菱尊者,也被张远推出来,分一份功。 何瑾已经定下,张远即将离开腾洲,前往宁远城。 既然已经要走,不如留一份人脉在腾洲,也能照顾玉娘和青玉盟。 青玉盟目前生意主要还是下三洲。 “张远,这柄战枪,交给你。”袁涛抬手,引雷战枪飞落张远身前。 “镇抚司中有雷道修行之法,还有天阶枪法。” 张远伸手握住战枪,躬身道:“张远多谢诸位大人。” 这就是仙秦,不缺宝物,不缺传承,也不缺强者。 只要你能有实力,有本事,你就尽能展现锋芒。 仙秦天下,是你背后最强的后盾。 金殿大门开启,一位位议事官员面带笑意的离开。 看张远离去,大殿之中冯时崖转头看向沙海林。 “老沙,你说皇城突然颁布天骄试炼,还以寿亭侯遗泽为奖励,是什么意思?” 听到冯时崖的话,沙海林轻笑摇头。 “简在帝心,希望他能抓住这次机会啊……” …… 一日之后,张远从镇抚司典籍司离开,转道郑阳郡见何瑾后,然后再回庐阳府。 他在腾洲镇抚司寻了一本《紫霄雷诀》,天阶一品的雷道修行法。 还有一份《镇魂》战枪修行法。 也是天阶功法。 这等枪法,比之前张远从陈洲人榜第八徐厚阳记忆之中所见的游龙十三枪不知高明多少。 此等战枪枪法若是修到纯熟高深,可杀天境。 引雷战枪,还有那柄从无涯海大妖手中得来的长刀,张远都放在随身空间。 他自己只腰悬两柄雁翎刀。 战枪与长刀适合战场,寻常时候还是雁翎刀施展顺手。 张远的随身空间之中,还有一柄以天魔双角打造的长弓,魏林给他配了百枝精钢箭矢。 郑阳郡府,通政使府衙。 “武陵城既然做出选择,那就没有必要再留。”何瑾双目之中精光闪烁,看向张远。 “这一次青林山秘境试炼之后,你力压腾洲天骄,成人榜第一,然后顺势灭武陵城,横扫三洲江湖。” “杀穿江湖,沧澜江至少稳十年。” “有这十年,你我心血,就能保住了。” “那样,你我也能安心离开下三洲,如何?” 灭武陵城,杀穿三洲江湖。 张远身上战意升腾,气血真元激荡。 当年想要仗剑天涯的少年,如今已经可镇压江湖! “你放心,”何瑾目中透出深邃,“天境,天境之上,会有人出手。” “裂天,补天,既然已经图穷匕见,那就让这天下看看,什么才是大势所趋。” “生逢此等恢弘之世,还能身处其中,引动风云,张远,可快哉?” …… 三日之后,张远回庐阳府镇抚司。 两日后,腾洲金殿,镇抚司昭告三洲,收回青林山秘地管辖权,云城仙宗原定的秘境试炼取消。 一日后,庐阳府镇抚司颁布告令,两个月后开启雷泽之地,所有玉衡境以下的修行者皆可入其中试炼。 试炼所得,需要交庐阳府镇抚司兑换积分,其中积分最高者,能获得丰厚奖励。 地阶功法,镇郡宝物,灵玉,灵材…… 光是罗列宝物之名,就足足用了十张纸页。 奖励之丰厚,比之前江湖流传的云城仙宗奖励多出百倍不止。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行事,够大气。 ———————————— 青林山,连绵山野之前。 遮盖天地的大阵已经散去。 上千云城仙宗和武陵城弟子立在山岭之前,面色悲愤。 他们执掌十年的秘地,就要这么轻易交出来。 两队弟子身前,白月仙和孔金海两人面色阴沉,看着前方一队兵甲策马奔行而来。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五品散骑郎将,沧澜江通商官署武卒营统领张远大人到——” 一杆大旗,迎风招展。 山岭之前,不管是两宗弟子,还是站在前方的两位天骄,都躬身相迎。 (五一不出门,在家码字,兄弟们,顺手点个催更,帮着推个书荒啥的吧,最近书成绩越来越好了,说不定能火?!!!我看到抖音上有几个视频推荐了。) 第542章 一块,两块? 张远的战骑停住,身后大旗飞扬。 千骑卷云,肃穆静立。 肃杀与凝重,在山野之间弥漫。 张远缓缓抬手,手掌握拳,一声高呼:“今日起,青林山,重归我庐阳府治下。” “贺!”张远身后,执掌大旗的裴声放声高喝。 “贺——” “贺——” 千军齐呼,四野震荡。 气血与真元煞气激荡,引动山岭之中飞鸟高旋。 张远战马之前,所有云城仙宗和武陵城弟子被气血煞气所压,不敢,不能抬头。 就连白月仙和孔金海,都低头躬身,肃立不动。 张远马头一带,根本不去看面前躬身的白月仙和孔金海等人,策马冲上青林山。 一千战骑紧随,直冲山岭而上。 立在原地的孔金海咬着牙,直到战骑全都奔踏而去,方才缓缓抬头。 “庐阳府镇抚司张远,好大的官威。” 看着千骑奔腾的山岭方向,孔金海沉声切齿。 “哼,不过区区人榜第五,也敢算计我云城仙宗,等那试炼开始,我让其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者。”白月仙面上杀意翻涌,握紧双拳,身上雷光缭绕。 “孔少城主,这一次我会寻找战机,与何苍拼斗一场。” “等击败何苍,登顶腾洲人榜第一,我就会突破到玉衡境。” 看向孔金海,白月仙面上露出几分轻笑:“何苍估计也压不住修为了,往后,腾洲人榜第一的位置,送你坐。” 说完,他笑一声,转身领着背后云城仙宗弟子离开。 孔金海面色不变,直到白月仙离去,方才面上露出一丝不屑冷笑。 “区区腾洲人榜第一,本少主岂会稀罕?” “等这一次雷泽事情了结,本少主就带你们随师尊武觉侯去雍天洲。” “九洲虽大,唯有上三洲,才是我等精英驰骋之地。” …… 青林山。 原妙云宗驻地。 一众妙云宗弟子,还有存留在青林山的修行者,都紧张等待在山门之外。 此地现在被庐阳府镇抚司征召,为青林山镇守驻地。 谁敢相信,风云变幻,青林山秘地在云城仙宗和武陵城掌控十年后,被庐阳府重新收回?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大人令,妙云宗由余宝执掌。” “此地所有防务由庐阳府镇抚司接管,妙云宗协防。” “今日起,所有原青林山阵势撤除,镇抚司仙道供奉重新设置阵法。” “今日起,灵阵运转,非持镇抚司下发同行令者,不得入内。” 一道道命令从临时的镇守驻地发出,山门前的这些修行者有的茫然,有的欣喜。 一众妙云宗弟子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们以为镇抚司会对他们秋后算账,要寻妙云宗的麻烦呢。 “看来,宗主投身镇抚司,该是真的了……”站在余宝身侧的中年道人看向前方,低低轻语。 上一次妙云宗宗主谷嗣道人归来,大闹一场,言说青林山的天要变了,开始时候没人信。 现在,他们终于知道,什么叫天变了。 ———————————— 青林山秘地重归庐阳府,庐阳府开启雷泽秘境的消息飞散。 这件事,成为下三洲,乃至紧邻的徐洲,梁洲两方中三洲,其中修行者都纷纷往庐阳府来。 要知道,上一次官府开启秘境试炼,还是百多年前。 这一次的秘境开启,甚至被一些有心人传言为下三洲应对裂天计划的手段。 据说光是腾洲送往皇城的雷泽宝物,已经装满十辆大车,由三百军卒护送。 关于雷泽的丰茂,也被各种传言充斥。 有人说雷泽之中有价值万金的青雷果。 有人说雷泽出产熬炼身躯的宝物风雷草。 还有人说,雷泽中有灵矿,出产价值连城的火雷石。 …… 前期赶到青林山的修行者都被拦住,不准入雷泽之地。 镇抚司给出的原因是,雷泽之地充斥雷霆,洞明之下难以抵御,需要洞明境以上,且穿镇抚司特制衣袍,才能入其中。 庐阳府镇抚司也算开明,并非一言而决。 在青林山汇聚上千外来修行者之后,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安排,灵阵开启了一次,让一百修行者入其中。 这一百修行者入灵阵不过半个时辰,就陆续归来。 百人进雷泽,只有九十五人归来,且大多数惊慌恐惧,满身雷火焦灼的伤势。 这等伤及肺腑和筋脉的伤,极难恢复。 所有进入雷泽之地的修行者,都言说雷泽之中凶险。 有这一次探索,青林山虽然越来越多的修行者汇聚,却没有再鼓噪入雷泽。 庐阳府镇抚司则是顺势推出九林城商贸交易,组建临时坊市。 庐阳府城几家商行也送了许多物资,郑阳郡几家大修行宗门也都参与其中。 郑阳郡第一武道大宗武昊宗后辈第一强者孟虞夫带着不少门中弟子来,门中许多长老执事则是应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的邀请,来为本次的试炼坐镇。 收到邀请坐镇的,不只是武昊宗,还有青云剑宗,东源剑派,以及周边修行大宗。 连天机道宗都安排了人来。 可惜李紫阳闭关,这一次没有来。 为应对这场堪称下三洲最盛大的修行试炼,庐阳府各家商行,九林县背后的各方势力,都派人来。 青玉盟大掌柜玉娘会在试炼开启之前归来,亲自坐镇,负责试炼之中物资的兑换。 …… 雷泽。 神将傅涛身外青色的灵光闪烁,立在张远身旁。 张远身穿青黑战甲,腰间双刀,铁冠束发,挺拔如松。 他身上气势凝而不发,仿若山岳。 随着修为越发精深,他对自身的神魂,气息,乃至气血真元的控制越发精纯,大势随身,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真正的大道意境。 意境,大势,凝天罡地煞为神通。 可神通毕竟就是神通,还不是金身。 凝聚武道金身,就要感悟那等举手投足之间的大道意境。 不只是金身,神魂熬炼神祗之身,也需要感悟天地之力与神魂的掌控。 傅涛目光投向张远,又看向他身后的一队三千黑甲军卒,轻声道:“张将军,云麓川因为镇压的神兽血脉气息逸散,这里的妖兽都有一丝雷牛之力。” “当年仙秦武道虽然强横,但要想猎杀这些个体实力强横的妖兽,恐怕差了些。” 面带轻笑,傅涛微微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当然,如果张将军你们能猎杀妖兽,将妖兽血脉送与我这云麓川大阵,我可以拿神兽血玉来换。” “十头妖兽之血,换一块血玉,怎么样?” 张远双目眯起,沉声道:“两块。” 傅涛哈哈一笑,点头:“那就两块。” …… 第543章 卑职杨雨生,见过司首大人! 云麓川,连绵十万里山岭。 三千军卒分成了十多个小队,在云麓川中猎杀妖兽。 张远领着身后两百军卒在山野之中前行。 所有人身外都罩一件青灰衣袍,将战甲裹住。 这是郑阳郡炼器堂新制的避雷袍,虽然遮蔽云雷的效果远不如腾洲金殿所出的避雷袍,可成本相差近百倍。 这些避雷袍就是用张远从雷泽之中带出的灵材掺杂,然后用云州所出的云锦炼制。 衣袍的避雷效果大约能维持五日,五日之后,需要出雷泽之地,或者换上新的避雷袍。 “呜——” 前方一声短促哨声响起,张远身后军卒迅速列成两队,手按腰间刀柄两边包抄过去。 “吼——” 一声妖兽嘶吼响起,震动山野。 前方两百丈外,一头丈高黑鳞雷纹的长牙獠兽四足奔踏,将围拢的军卒逼退。 所谓长牙獠兽,其实就是山猪血脉异变化为妖兽。 “嘭——” 獠兽双牙前挑,撞在前方军卒手中圆盾,将圆盾撞碎,持盾军卒脚步踉跄后退。 此时,两位持刀军卒一个前翻,长刀刺在獠兽前腿的腋下,刀锋从鳞甲没能覆盖的柔软处刺入。 獠兽吃疼嘶吼,后方身穿重甲的武卒一步上前,手中重刀一击斩落。 “嘭——” 刀锋斩在獠兽的脖颈,斩碎许多黑鳞,入肉三寸,鲜血飞溅。 獠兽身周,雷光炸裂,雷纹四溅,将围攻而来的军卒都撞开。 “列阵!” “虎行。” “天罗。” 呼喝之声响起,一队军卒前冲,气血凝为虎影,当先战卒长刀凝聚战阵之力,一刀探入獠兽双足前下颌,刀锋上撩,一击将獠兽甩翻。 刀锋在其脖颈下拉出一条火花,血光流转。 另一道战阵侧面护持,将飞撞而来的獠兽身躯压住。 “杀!” 一位军卒飞身而起,身后战阵煞气加持,手中长刀上透出流光刀气。 刀锋斩落,血色瞬间挥洒。 斗大的首级滚落。 兽首斩落,有军卒连忙上前,用大皮袋子将炽热的兽血装起来。 几个军卒剥皮,抽骨,动作娴熟。 张远这一次所带的军卒,除了庐阳府镇抚司抽调的精锐,还有就是他麾下通江官署武卒营军卒。 这些人都是历经杀伐,沙场和江湖械斗都精通。 张远带他们提前来雷泽之地,一来是熬炼修为战力,二来是收拢些物资。 雷泽之中出产越多,外面就会越疯狂。 一刻钟后,军卒收拾干净,随着张远悄然再出发。 “哧——” 奔行不过十里,山林之中一声异响。 张远手掌一翻,一柄长弓拉成满月。 “嗡——” 长弓一震,青色箭矢瞬间射出。 张远箭矢射出的瞬间,领军卒前行的洞明境百夫长几步冲进林中,一刀斩落。 一条青色五丈长大蛇被钉在山石之上,头颅被苏长山一刀斩断。 “青雷蟒,不错。”张远收起长弓,面上露出笑意。 他的弓箭之术也算不错。 三日之后,张远带着十五块血玉,十多颗青雷果,还有些其他灵物离开雷泽。 三千军卒则是出灵阵后休整两日,再回雷泽碎片之地。 张远没有去雷霆殿。 暂时他手上的力量还不足与雷霆殿交锋,就让通菱尊者自己应对雷霆殿中事情。 —————————————— 十日之后,五艘渡海舟逆流而上,青玉盟大掌柜薛玉从中三洲归来。 这一次玉娘他们借青沧城之力,可是从徐洲交易了不少好东西。 各种修行物资,还有只有灵气浓郁之地才有的灵材宝物。 徐洲的修行层次高过下三洲,其中不少传承,丹药、符箓,都比下三洲高明。 宝物带到九林城,汇聚的各方修行者却一筹莫展。 贵。 能熬炼气血真元,能提升修为的宝物,哪一样不贵? 汇聚庐阳府的修行者真的没有多少身家丰厚的。 这么多的宝物,放在九林城,让无数修行者眼馋。 青玉盟薛大掌柜也是豪气,在回到九林县的第二日,就组建青林盟。 青林盟以参加青林山秘境试炼资格为凭证,根据自身修为,承诺在雷泽之地的收益兑换庐阳府积分,再拿积分在青玉盟采购宝物。 只需联名作保,再展现修为,以大道誓言许诺,成为青林盟一员,就能提前支取至少价值十积分,可兑换十灵玉的宝物。 十灵玉,价值百两黄金,价值千两纹银。 千两纹银哪怕是洞明境,只是做护卫或者在宗门中修行,要两三年时间才能挣到。 青玉盟这承诺,直接就是甩出价值千万两纹银。 青玉盟的豪气,让无数人咂舌。 也只有坐拥沧澜江商贸交易,拥有九林城主导商贸权力的青玉盟,敢做出这样的承诺。 也只有青玉盟,才能得到庐阳府的承诺,可兜底兑换物资。 “我家小娘帮为夫解决这么大难题,要我怎么谢你?” 丁家巷,张家小院的厢房之中,张远搂着玉娘,轻笑开口。 组建青林盟,可谓釜底抽薪,将三洲中低层江湖武者,仙道修行者都聚拢过来。 原本被几方大宗掌控的大量低阶修行者,都开始往庐阳府游离。 刀口上舔血也好,拿钱卖命也罢,江湖之中厮混的武者,那些仙道修行者,他们又不是傻。 但凡能将自家性命多卖几两碎银,谁不知价高者得? “我家小郎要做的事情,我当然全力支持。”玉娘搂着张远的脖颈,眼中全是温柔。 这小院还是当年的模样,自家小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懵懂少年。 现在的小郎位高权重,跺跺脚就能引动三洲江湖风浪。 可是不管是张远还是玉娘,在乎的都不是这些所谓的权势财富,此刻,他们心中越发宁静,一如当初那个不知未来的镇抚司皂衣卫和小船娘。 “呜,小郎,好烫啊……” “别吐,这是好东西呢,我得的几滴仙气,炼化过,现在给你。” “仙气,呜,你就不能用别的法子给我吗……” …… 一日之后,玉娘往九林城坐镇,负责各方交易兑换。 张远则是要往青林山。 随着各方修行者汇聚,青林山需要处理的事情也越来越多。 一个半月时间,庐阳府已经汇聚了多达百万修行者。 这些修行者中真拥有洞明境之上修为的只占了一成,可这也是不敢想的数量。 可以说,下三洲,乃至中三洲修为在天境之下,有心探寻雷泽的修行者都已经赶来。 “卑职杨雨生,见过司首大人!”青林山大阵之中,一队身穿黑袍的武者静立,当先的领队向着张远躬身。 第544章 雷牛,雷劫 杨雨生,曾是临阳郡新军百夫长,随张远他们入雪域。 “叫什么司首大人?”张远伸手一巴掌拍在那领队的肩头,将其肩头搂住,面上露出笑意,“不错啊,瑶光境,已经是一军校尉了。” “远哥。”杨雨生面色激动,握紧张远手臂,“又能追随远哥征战了。” 他身后,也有几位军卒目中透着精光。 他们都是当初踏入雪域归来的军卒,现在至少也是百夫长。 “放心,有好事,张某忘不了诸位兄弟。”张远笑着看向静立的军卒。 因为汇聚的修行者太多,腾洲金殿应庐阳府镇抚司请求,调十万新军前往庐阳府青林山坐镇。 当然,这十万新军是分批到来,借青林山大阵掩盖,那些汇聚的根本不知青林山中来了多少军卒。 十万新军,张远熟识的领军将校可不少。 夏玉成亲自领着郑阳郡八千新军,分成五批到来。 小公爷邓维承带三万军分了数日才悄然进入青林山。 “张远,你该叫我,小舅。”看到张远,邓维承哈哈大笑。 玉娘的外公是卫国公府世子邓继胜,也就是邓维承的大伯。 按照玉娘的关系,邓继胜还真是张远长辈了。 “咳咳,小公爷,咱各论各的。”张远轻咳一声,看一眼一旁咧嘴笑的夏玉成,“都是生死兄弟,没那么多讲究。” 这话,让邓维承等人更是大笑。 这一回,总算逮住张远,让这家伙低一头。 …… 青林山,镇守驻地。 大堂之上,张远与领军赶来的威远伯夏长林,卫国公世子邓维承并坐。 如今的张远,已经有了与威远伯和国公府世子并坐的资格。 下方两侧,一位位新军将领肃穆而坐。 这些人当中,不少人当初都随张远他们入雪域历练。 当时只是临阳郡新军百夫长的徐柏涛,现在已经是统领五千军的偏将。 杨雨生也已经是领军校尉,修为到瑶光境。 再见张远,所有人都是心中感慨。 当初的都尉张远,现在已经是坐镇一方,统领一府镇抚司的张司首。 当然,当初与张远一起归来的新军将领都知道,张远这等人就该是一飞冲天的。 在雪域之中,没有张远,他们大半会死在路上。 张远的狠厉,张远的武勇,张远的武道战力,给了无数人勇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一趟雪域磨砺,新军之中无人不识张远。 庐阳府张远,当初的血虎,现在的猛虎。 大堂中间,气氛肃穆,一张半丈方圆的羊皮地图展开。 “这就是雷泽碎片之中的详细地图。” 张远的声音响起。 百万里方圆的雷泽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荒原,沼泽,山岳。 雷霆密布,妖兽横行。 一块块闪耀雷光的矿石,一颗颗有着云雷缭绕的灵果,各种雷泽之中的宝物被摆在大堂。 雷泽是凶险之地,也是宝物丰茂之地。 “镇压不愿臣服的雷霆殿叛逆,扫除荒原上肆虐妖兽,”看向面前的一众军将,张远身上气血与真元激荡翻涌,“最重要的是,此战之后,诸位就要踏入雪域,开启雪域征蛮之战。” “诺。” 大堂之中,下方所有军将起身抱拳。 正如张远所说,他和新军之中许多人都是共历生死,有好事,当然不会忘记自己的兄弟。 雷泽之地凶险归凶险,其中宝物多,几乎是未开采之地。 在雷泽之中,那随处充斥的雷云,对身躯的熬炼无处不在。 入雷泽之中厮杀,是一场难得的提升战力和修为的机会。 ———————————— 云麓川。 雷光闪耀的大阵之前,神将傅涛面色凝重的等在外面,不时抬头。 前方,雷云之中,张远与趴坐在他身前的雷牛,就在雷泉边上等待,身上雷光交织。 随着十万新军悄然进入雷泽,雷泽之中的天地之力也已经被引动变化。 仙秦军卒踏足之地,就是秦土。 雷泽之地,天地之力已经被仙秦天地大道吞噬同化不少。 雷牛苏醒,张远以神通安抚之后,与其沟通,为其引动天地雷劫。 雷牛先天不全,唯有渡过雷劫,重塑神魂身躯,才能有机会激活神兽血脉,重塑自身灵智。 “轰——” 细碎的雷霆汇聚成一条雷蛇,向着张远和雷牛撞去。 张远身躯之外,金色的天地之力与浩然之力相合,化为一道光幕。 雷蛇撞碎光幕,再落在雷牛身上时候,已经黯淡许多。 远处,看着雷光撕碎空间,神将傅涛嘴角抽动。 这雷蛇看上去不过是雷光汇聚,其实是大道力量所化,就是他这等神将,也挡不住一道雷劫。 “轰——” 不断汇聚交织的雷霆在这雷泽之地越发浓烈。 那闪耀的雷光,千里之内全都照彻。 张远身外,金色的流光已经到耀眼程度。 如果雷牛灵智足够高,渡劫时候不需要张远如此费力。 可这头拥有上古神兽血脉传承的雷牛,灵智不足,神通传承几乎没有。 以此牛的力量,挡不住雷劫。 可不引动雷劫,其修行根本无法寸进,只能保证在云麓川的大阵之中不死。 之前云城仙宗占据云麓川,若不是白月仙想要将雷牛身躯炼化,达到一步登天的目的,这头雷牛估计已经被围杀。 现在雷泽之地一旦开放,无数修行者涌入其中,神将傅涛凭借大阵之力也护不住灵智不够的雷牛。 要是雷牛被修行者斩杀,此方天地感应,维持大道运转的天地之力崩塌,那雷泽之地就会崩溃。 所以张远才在雷泽之地开放前,引大军悄然入雷泽,融入仙秦天道之力,掌控天劫,帮助雷牛渡过天地之劫。 “轰——” 雷蛇崩碎,粗壮如水桶般的雷霆闪耀,轰鸣砸下。 天穹之上,雷云汇聚已经到九重,遮盖千里之地,整个雷泽之地都有感应。 那等天地之威,让所有生灵心境胆颤。 伏在张远身前的雷牛双目之中有雷光闪烁,不算高的灵智让它满是恐惧的抬头。 以其不高的灵智,根本无法应对此时的天劫雷霆。 第545章 张某以一人之力,应对你们所有人 张远伸手压住雷牛的头颅,目中九彩神光透出,迷神神通安抚住雷牛的狂躁与不安。 “放心,我既然说帮你渡劫,就一定帮你渡过去。” 张远身后,三道金色身影缓缓浮现。 远处,神将傅涛瞪大眼睛,浑身金光差点崩碎。 “两道金身。” “一尊神祗身躯。” “世间,真有这般天骄强者吗?” “如此人物,当年在神庭也是能压一个时代,无人能抬头的存在啊……” 一道有根基的神祗之身,修为战力就已经超越傅涛这样无天地之力加持的神将。 至于武道金身,那更是号称天境之上为尊。 “轰——” 雷霆砸落,张远身后的镇岳神祗一步踏出,一拳就将雷霆击碎。 另外一道雷光还未凝聚,张远身后的魔道金身已经飞出,身躯微微虚化,然后落在雷云之中,将无尽雷光吞噬,任雷霆在身躯之中汇聚为一颗颗雷珠。 天穹上,那雷云似乎被惹怒,轰鸣之间,九层雷云叠加,一道道水桶粗的雷光砸落,雷泉之前百丈空间,尽化为雷海。 “哞……” 雷牛抬头,目中透出绝望。 张远伸手拍拍它的头颅,淡淡道:“放心,有我在。” 他一步踏出,身上紫色的雷光化为一双紫色五丈雷翅,双目之中尽是九彩。 紫雷神通。 金身随行,雷翅轻舒,所有的雷霆撞在张远身上,都被他引为熬炼气血肉身的力量。 凝练神兽之躯! 此时,他的肉身已经不逊于身后的魔道金身,只比武道金身差一些。 关键是神兽之躯的熬炼,近乎看不到尽头。 上古洪荒时代,最强的神兽身躯,可一击击碎天地,轰碎星辰。 雷霆翻涌,周围的虚空之中雷光已经化为实质。 上古时代,雷泽之地本就是万方神兽汇聚,熬炼神兽身躯的宝地。 雷霆入体,张远双目之中的九彩之光越来越亮。 他的这一道紫雷神通,从第一层被推到了第二层,还在快速往第三层演化。 不只是紫雷神通,他的血脉神通万法不侵,也在雷霆侵蚀下,开始有了提升的迹象。 逸散的雷光落入身旁雷牛身躯之中。 雷牛双目之中的亮光也越来越盛。 雷牛的双角之上,雷光交错。 雷牛的整个身躯,也被雷光裹住,身躯之中的道道雷纹不断游走。 这是身躯渡过雷劫,在往上古神兽夔牛身躯过渡。 “哗——” 背后,雷泉之中的泉水化为一条水龙,全都往雷牛身上灌注。 “传承,神兽传承……”神将傅涛握紧双拳,口中低吼。 他竟然亲眼看见一尊神兽的传承在他面前觉醒。 哪怕是上古时代,一尊神兽,在神庭之中也是最顶尖的镇守大能。 “轰——” 坠落的雷霆砸下,张远金身与肉身齐上,将雷光击碎。 逸散的雷霆则是入雷牛身躯,为其炼化传承。 一道道金色的雷光化为纹痕,雷牛的双目之中,原本的懵懂浑浊慢慢消退,多出精亮神光。 灵智。 “哞——” 一声长鸣,雷牛身躯化为一位身高过丈,面容带着几分憨厚的少年模样。 “我,我爹说,让我,拜你,做,义父。” “没有你,我不可能得到传承。” 少年握着拳头,看着身前的张远,声音粗犷,好似蛮牛。 张远转头,看着身前的少年,眼中透出惊喜。 这家伙,得到神兽传承了! “好,那你以后就叫张牛。” 张远一声高喝。 少年点点头,握紧双拳,咧嘴道:“我叫张牛。” “天上那雷,我要给他砸碎。” “轰——” 一步踏出,张牛身上雷光凝为一套金甲,一拳击出,雷光好似山岳,撞碎了雷云。 雷云翻动,被雷光搅动,最终化为碎片。 所有的碎片都被张牛和张远吞噬,然后化为他们熬炼身躯的资粮。 “嗡——” 天地之间,雷光消散,无数年来不见的清明晴空在雷泽之地浮现。 云麓川周围闪耀的金色灵光向着周围撞开,直到三十万里天地笼罩,方才隐没。 神将傅涛哈哈一笑,身躯之外金光化为实质。 “张将军,上次你说可帮我申领仙秦镇守神祗之位,傅某答应了。” “有此三十万里天地大阵加持,雷泽之地,傅某不惧任何人。” 深吸一口气,傅涛看着张远,目光又投向一旁化为少年的张牛。 “我掌控大阵,只要你们拿妖兽血脉来,就能兑换神兽血玉。” “此阵可源源不断用血脉力量萃取神兽血玉。” 张远点点头,伸出三根手指:“十头妖兽血脉兑换三块血玉。” 傅涛哈哈一笑,朗声道:“外人不行,张将军你来换,可换四块。” “就是山底下那一堆红石头吗?义父需要,我去挖——”一旁张牛的声音响起,让傅涛嘴角一抽。 张远笑着摆手。 那可是维持云麓川大阵的根基,真挖了,往后就没有神兽血玉了。 傅涛坐镇此地,源源不断兑换,岂不是更好? —————————————— 青林山。 镇守驻地后堂。 从玉川书院赶来的欧阳凌正握着墨笔,书写祭词。 按照庐阳府所请,玉川书院上下三千学子前来青林山,负责物资兑换,调配,以及记录雷泽中战绩事情。 玉川书院教习长欧阳凌要书写开启灵阵的祭词,引动天地之力与大阵之力的融合。 至于玉川书院山长陈鸿,会带长刀秋蝉,领一百玉川书院和各方儒道精英在雷泽修行。 这就是官方举行试炼的好处,并非全为了利益,更多的是提升仙秦修行者的实力。 庐阳府制定的试炼规则,试炼流程,以及物资兑换的定价,比之前云城仙宗所定的丰厚百倍。 “祭词可写好了?” 从前厅归来的张远凑到欧阳凌身侧,看她耳畔青丝,闻到淡淡幽香,不由食指大动。 炽热鼻息,让欧阳凌浑身一颤,耳根都红透了。 “想什么呢,字写错了。”张远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攀入山川河谷。 欧阳凌咬着牙,撑不住三息,将墨笔一摔,转过头,盯着张远。 “不写了。” …… 十日之后,两月之期已到。 无数修行者汇聚在青林山外的山道,手中持着号牌,列队踏入雷泽之地。 云城仙宗少主,腾洲人榜第二的天骄白月仙身外青光旋绕,飘然入灵阵。 这一次云城仙宗有两千弟子入雷泽,武陵城更是汇聚五千多武者,踏入雷泽碎片之地。 身穿青黑甲胄的孔金海转头看向远处高台上端坐的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听说腾洲人榜第一的何苍大人也要来青林山入雷泽之地。” “张司首你身为腾洲人榜第五,有没有兴趣入雷泽,我等看看谁才是真正的腾洲天骄?” “我们以所寻物资兑换积分多少定胜负,如何?” 当众挑战! 一时间,灵阵之外所有人目光都投向张远所在的高台。 腾洲人榜天骄争锋,这可是百年难遇的精彩事情! 张远站起身,面上神色平静,朗声道:“张某倒是愿意争一争,就是以张某身份,既当裁决又入场争斗,有些不合适。” 拒绝? 无数人面上露出失望。 “这样吧,张某以一人之力,应对你们所有人。” “凡人榜天骄层次,你们所获加在一起,与我张远一人比。” “虽然如此比拼,张某还是有些胜之不武,可也多少能激励诸位,让诸位不至于在雷泽之地怠慢。” (昨天的催更太猛了,我都被吓到了,本来今天还想偷点懒,这是要我拼命的节奏啊!) 第546章 那是,张远! 一人之力,与所有参加试炼的天骄争锋! 张远的话语在青林山灵阵之前回荡,让无数人抬头,瞪大眼睛。 什么人敢这般狂妄? 九洲天下,什么人敢说出这样的话? 张远虽然是腾洲人榜上第五的天骄,可前面还有四位呢! 何况这一次来雷泽秘地参加试炼的,除了腾洲人榜上的天骄,还有许多其他洲陆的天骄强者。 那些修行者亲眼所见,就有陈洲和均洲人榜上高手到来,据说有人还见到中三洲人榜上的人物出现在青林山。 面对如此多高手,谁敢言一人之力可抵? 如果这话是张远之外任何人说,此时山岭之上怕是一片哄笑。 可说这话的是张远。 张远除了沧澜猛虎,腾洲人榜天骄的身份,还有庐阳府镇抚司司首的官职。 就像张远说的,他既是裁决,又是试炼者,与人争斗确实不公平。 毕竟官职在身,张远就能获得许多便利。 比如张远能有外人所不知的雷泽之中讯息,可以比其他人早知道雷泽之中妖兽分布和实力情况。 张远还能绕过试炼规则,只需要自己出手猎杀妖兽,然后让庐阳府军卒做好后勤任务。 按照试炼规则,所有试炼者的腰牌上有道纹,可记录试炼时候斩杀妖兽情况,那些珍贵物资,也需要亲自获取才能换取积分。 可规则之外,并未规定需要试炼者自己出手搬运、兑换物资。 不只是张远,白月仙和孔金海等背后拥有一方势力的人,都会有规则之外的便利。 其实这些本身就是规则之内的一部分。 自身实力之外,背后势力,也是影响试炼积分的重要组成。 “张司首虽然狂傲,却也真诚,以他身份,本可以悄然压过所有人,没想到他此时竟然愿意宣布一人与所有天骄比斗。” 山岭之中,有人感慨轻语。 “是啊,虽说这等争锋并无什么实质利益,可到了他们的修为和身份层次,名声已经算是实力的一部分。”有人点头,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江湖也好,朝堂也罢,便是九洲大道,都认名望。 儒道修行就有聚人望而修浩然之力的法子。 武道修行也一样,人心汇聚,就能引天地大道眷顾,甚至能因此得到朝堂乃至帝王垂青。 据说每一洲的天地人榜上最巅峰人物,名字都会被编造成册,随时供皇帝观阅。 青林山试炼这等鼎盛大事,其中比斗记录,也会出现在皇帝的供案上。 谁能在青林山试炼之中力压无数天骄而登顶,谁就会有机会将名字写在皇城大殿那一面屏风上。 这是世人不敢想的机缘,意味着大道灌注,意味着天地眷顾,也意味着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 “张司首,希望你真的能有如你所说的这般实力。”孔金海一声长笑,面上露出几分计谋得逞的轻松,一步跨出,冲进灵阵。 他身后,那些武陵城的武者也紧随而入。 灵阵之外,排队等待的修行者们面带激动,都冲进灵阵,踏入雷泽之地。 “张远,要不要我借天地之力,给这家伙下点绊子?”高台上,坐在张远身侧的欧阳凌开口。 她的话,让旁边端坐的庐阳府于长安,还有过来观礼的其他官员都是嘴角一抽。 虽然知道欧阳凌这位腾洲儒道天骄行事果决,一向雷厉风行,就算在玉川书院也不能磨其性情,可护短到这般程度,都一点不掩饰的吗? “嗯,好。”张远点头。 高台上,其他人都是转过脸去。 —————————————————— 雷泽西南,绵延十万里的青云泽。 风雷席卷,万里呼啸,无尽的雷光肆虐,不时将天地照彻。 “嘭——” 一声震响,一位身穿青色武袍的中年身形往后退,手中长剑“嗡嗡”震响。 他身后,数十位同样身穿青色武袍的修行者,列成阵势,气血牵连,将退后的武者护住。 前方,一头身长五丈有余的黑甲四足巨蜥口中发出嘶吼,长尾追着砸落。 “小心,雷蜥长尾的雷霆之力能碎山岳。” “这家伙一身巨力,不能硬扛。” “退,护住大师兄。” 一道道低呼,透着金光的阵势被那雷蜥一尾巴甩碎,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往后退。 直到退出百丈,看那巨蜥狂吼着淹没在沼泽之中,所有人方才喘息着休整。 “再冲几次,这头雷蜥就能斩杀了。”当先的中年武者身上有开阳境的气血真元光柱震荡,双目之中全是精光闪耀。 “我只要斩杀这头雷蜥,就能换取一百积分。” “整个雷泽之中,开阳境后期层次的雷蜥,已经是少有的强大妖兽,入雷泽之中的天骄,能斩杀此妖兽的不过百人而已。” 听到中年武者的话,其背后几位修为同样是开阳境的武者面上都是露出笑意。 “不错,大师兄能一人之力斩杀雷蜥,到时候兑换积分,可一举震惊所有人。” “那是,就算那位腾洲人榜第五的猛虎张远,恐怕也不一定有大师兄的实力。” “哼,大师兄可是我风涛武宗开阳境第一,均洲人榜第三,按照实力对比,自然是强过那张远。” 一众武者开口,让领头的中年武者嘴角蓄起一丝微笑。 沧澜猛虎张远,竟然狂妄到敢挑战所有的天骄。 这一次他风涛武宗包震庭要让所有人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人榜巅峰天骄! “张远身为庐阳府镇抚司司首,被武陵城少主挑衅,也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强装大度应战。”身上气息慢慢化为沉定的包震庭看向前方雷蜥隐没身形的位置,淡淡道,“他也是没有多少选择的。” “其实对于他来说,这也是好事,两个月的雷泽试炼,会让他认清这个世界。” “这一次的挫败,会让他不再狂妄。” “只要守在这雷泽之地,日日熬炼,说不定数十年后,他张远还有重新腾飞的机缘。” “不过那时候,我包震庭早已扬名皇城,甚至——” “嘭——” 一声巨响打断包震庭的话。 前方沼泽之地,似乎有人与雷蜥争斗。 “走,去看看。”包震庭一声低喝,飞身而走。 敢来青云泽猎杀雷蜥的都是高手,如果对方实力足够,他不介意与对方联手。 “轰——” 才奔行十里,前方的轰鸣之声更响。 雷蜥嘶吼的声音,让所有风涛武宗的修行者都是面上露出惊异。 “那是,张,张,张远——” 再行十里,看清前方争斗场景的包震庭肩膀震颤,口中惊呼出声。 第547章 我尼玛呐,这还是人吗? 沼泽之地,雷光汇聚。 一位身外雷光缭绕的青甲武者,腰间悬双刀,脚踏在一条八丈长身躯的雷蜥背上,一拳砸落。 那雷蜥嘶吼,翻滚,长尾甩动,每一击都能激起一片泥水,周围方圆百丈全都砸烂。 可那位青甲武者的拳头砸落瞬间,雷蜥身躯仿佛被砸断脊骨,整个身体瘫软。 八丈长的雷蜥,其防御力量之强,至少也等抵挡开阳境大成巅峰,就连玉衡境也难以将其重伤。 可此时所有人眼中,那头八丈长身躯的雷蜥,满身雷光炸裂,身躯瘫软,四足软趴趴的伏在泥沼中。 一拳,震杀! “猛虎张远,他,他竟然连气血真元都没有凝聚,直接以肉身之力震死开阳巅峰的雷蜥……” 包震庭口中喃喃低语,瞪着眼,双拳握紧又松开。 他知道张远足够强,可他根本不知道张远强到这等程度。 要是他自己这般与雷蜥肉搏,雷蜥身上逸散的雷霆之力,就能反震他筋骨酸软了吧? “他还是人吗……”包震庭身侧的开阳境武者面色苍白,嘴角哆嗦。 不只是他和包震庭,其他的风涛武宗修行者也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住,直到张远拖着那巨蜥身躯,穿行泥沼而来,方才回过神来。 “他,他来了……” “怎么办,他会不会向我们出手?” “不不知道,按照试炼规则,雷泽之地只要不是极度虐杀,是允许的……” 有人说话已经牙齿打颤。 以张远此时展现的实力,分明能轻易将他们所有人直接击杀。 “均洲来的?” 拖着雷蜥身躯而来的张远到百丈外,朗声开口。 包震庭浑身一震,将衣衫整理一下,躬身抱拳:“均洲风涛武宗包震庭见过张司首。” 他身后,所有风涛武宗弟子也跟着躬身,不敢抬头看那拖着巨蜥的身影。 扑面而来的煞气,远隔百丈,都能让人胆寒,腿肚子颤抖。 “嗯,均洲人榜第三。”张远点点头,扫一眼包震庭和背后的风涛武宗弟子,“我代表庐阳府欢迎你们的到来。” “前方三百里有庐阳府镇抚司设置的临时庇护之地,可兑换积分,临时休整。” “如果在雷泽之中遇到生命危险,可捏碎腰牌,我庐阳府会全力救助,张某也一定全力出手。” 张远说完,面上露出微笑:“希望你们在雷泽之中,有一段难忘的经历。” “对了,提醒一下,你们身后三百丈外,一条开阳大成层次的雷蜥潜伏在泥沼,是一路跟随你们来的。” …… 直到张远拖着雷蜥身躯离开,包震庭等人才缓缓回头。 所有人的目中都带着迷茫和不敢置信。 “他,他说的是真的吗?” 包震庭身侧的开阳境武者低语,面色透着苍白。 包震庭没有回答,其他人也没有回答。 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位开阳境武者问的是什么。 是张远说的庇护所,还是庐阳府随时救助的事情。 还是说,一条雷蜥悄然跟在他们身后,要猎杀他们。 “准备应战!” 包震庭一声长喝,身上气血真元凝为金色光柱,透体而出的煞气与战意,似乎要化为实质。 一步踏出,飞身数丈,背后长刀斩下。 “轰——” “吼——” 泥沼之中,之前与他交战的雷蜥一头撞出。 不是之前一直展现的开阳后期,而是大成层次! 这狡猾的东西,一直在迷惑他们,想要反猎杀他们风涛武宗弟子! “杀——” 包震庭口中发出怒吼。 远处,拖着巨蜥身躯前行的张远轻轻摇头。 下三洲的人榜天骄,实力确实有限。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界已经放在了九洲,不仅只是区区下三洲。 他已经在期待,期待与皇城天骄争锋。 “嘭——” 前方,几声沉闷的震响传来。 不过片刻,倒拖着两条十丈长巨蜥长尾的张牛赶到。 “义父,这两个家伙被我砸晕了。” “义父教我的拳法,真厉害。” 张远点点头,上前伸手压在两头巨蜥身躯上,掌心穿透劲透出,将这两头已经拥有玉衡境修为的巨蜥击杀。 这样,他不但能获得猎杀积分,还能获雷蜥的气血妖气反哺。 张远之前就说了,他与各方天骄比斗,有些胜之不武,是真的。 这两天,光是张牛出手砸晕,再交给他击杀的雷蜥,已经超过百条。 没办法,张牛才化形不久,身上神兽血脉力量还没完沉寂,那些雷蜥在其面前光顾着发抖,连逃跑都做不到。 不过就算是想逃,以张牛的实力,也就是多一脚的事情。 神兽血脉的他,化形之后所拥有的境界虽然看上去只是洞明层次,可战力,可与天境天权争锋。 当然,张牛没有战斗磨砺,想真正能发挥出神兽的战力,还需要时间。 “将这些家伙送去临时驻地,让他们安排一队军卒放血,送去云麓川换取血玉。” 张远看向远方,开口说道。 反正是胜之不武,张远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神兽血玉是这一次试炼兑换物资之中积分最高的几种宝物之一,一块血玉就能换一万积分,也就是十万灵玉。 其实就这价已经是压的极低。 神兽血玉,是连九境强者都需要的宝物,其价值根本不是十万灵玉能换到。 按照腾洲镇守金殿中几位供奉所说,一块血玉,在皇城能换至少五十万灵玉。 只是此等宝物基本都是有价无市,谁会愿意拿此等宝物出来换取灵玉? 之前张远已经跟傅涛说好,试炼期间,别人兑换血玉,一百头开阳境妖兽血脉换一块。 他自己兑换,一头开阳境妖兽换,五块。 身为规则制定者,试炼裁决者,参加试炼,确实有点胜之不武。 习惯就好。 …… 三日之后,第一批避雷袍失效的试炼者出雷泽。 不是所有人都舍得一次花费百两黄金或者十块灵玉,换取三件避雷袍。 这一次试炼,光是避雷袍的售卖,已经让郑阳郡炼器堂得到了数以千万计的黄金和灵玉财富。 灵阵之外,一排排的木架和长案摆开。 一队队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郑阳郡军卒,还有抽调来的各方军卒,根据玉川书院学子,还有其他借调的儒修清点,兑换物资和积分。 “陈洲钱力良,斩杀洞明境妖兽两头,带回妖兽身躯,加上两块风雷石,兑换积分三十一。” 穿着青袍的儒道学子在手上书册登记,周围的军卒上前将数百斤重的妖兽拖着,到一旁剥皮拆骨。 这等事情也是一场熬炼。 “三十一积分,这位陈洲武者好厉害。” “三十一积分啊,这就是三千多两黄金,果然说百年不遇的试炼,一旦开启就是泼天富贵,无尽机缘。” “啧啧,三十一积分,恐怕能上积分表排行榜上前三千名了吧,不是那么容易的。” 灵阵之外一片低语,那位名叫钱力良的雄壮武者咧着嘴,将自己的身份号牌握紧。 泼天富贵,无尽机缘,生逢此世,当真大兴。 “这一场试炼之后,老子要给张司首立一块生灵牌位,日日供奉,特奶奶的,没有张司首,哪里有这一场机缘?” 钱力良嘟囔着,抬头看向前方的一方大柱。 那透着金光的大柱,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迹。 那就是这一次试炼的积分排榜,借助大阵之力与所有人的身份号牌牵连,前三千位都在其上留名。 果然,两千九百多的位置,出现了他钱力良的名字。 带着好奇,他的目光一直往上,直看到榜首位置。 “我尼玛呐……” “还是人吗……” 第548章 五日时间,百万积分! 百丈金榜的最顶端位置,一个名字呈现统治架势,居高临下。 腾洲张远。 试炼积分,一百三十二万八千六百五十三。 五日时间,百万多积分! 怎么可能! 这雷泽试炼如此艰难,怎么可能有人得到这么多积分! “怎么可能……” 钱力良呆呆看着那金色榜单最顶端,面上露出茫然。 要知道按照试炼兑换图册标记,就算是一头开阳境后期的强大妖兽,不过也就兑换一百积分。 要想换取百万积分,岂不是需要斩杀万头开阳境妖兽? 那更不可能。 别说雷泽之地,就是整个下三洲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开阳境妖兽。 整个榜单三千人,其他人的积分加在一起再翻倍,也比不上排名第一的张远积分的零头。 排在积分榜上第二位的雍天洲徐天同的积分是一千三百六十二。 这位从上三洲来的天骄,乃是雍天洲人榜第九,琥国侯徐长平嫡孙。 徐天同乃是雍天洲人榜二十八的屠振好友,当初屠振在古青洲陨落,徐天同为了解其中事情,知道了张远之名。 这次徐天同恰好往青沧城,听闻青林山试炼,收到张远邀请前来。 整个积分榜上,能在五日积分拿到一千的不过八人。 腾洲人榜第一的何苍积分一千五百四十。 均洲人榜第一封振海积分一千五百三十一。 陈洲人榜第二肖云山积分一千四百五十八。 梁洲人榜第七刘秀成,积分一千三百一十。 腾洲人榜第二白月仙,积分一千一百。 徐洲人榜第九方明,积分一千零五。 武陵城少主孔金海目前的积分才二百五十,正好排在第二百五十位。 “张司首为示公平,已经将其斩杀的妖兽,寻到的宝物都登记造册。” “如果对他的积分有疑议,可以交付一千积分,查阅那些书册。” 站在钱力良身前不远处的一位青袍儒生面色平静,朗声开口。 光明正大,行事磊落。 不管是钱力良还是其他修行者,听到儒生的话,都不由感慨。 怪不得这位张司首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执掌一方的大佬,其行事气魄,真不是寻常人能有。 张远敢将所有的收获都登记造册,就说明他不可能在其上造假。 其实参加试炼的修行者都在申领身份号牌时候签订了篆刻大道印记的信契,真在试炼时候造假的人不多。 最多也就是在规则之内的一些投机取巧。 “还有,张司首还特地以留影符石记录几次斩杀妖兽的过程。” “如果有谁对张司首斩杀妖兽的过程感兴趣,想观摩其猎杀妖兽过程,从中汲取经验,想了解天骄层次的实战经历,也可以查阅这些复刻的留影符石。” 儒生的话,让钱力良,还有其他从灵阵之中踏出的修行者都是眼中一亮。 观摩一位开阳境顶尖强者出手,这可是难得的机缘! 这位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当真是有心了。 早听说这秘境乃是张司首力争,从云城仙宗和武陵城手上夺来。 这次的秘境开启,也是张司首主导,兑换的物资奖励,比之前云城仙宗公布的要丰厚百倍。 “张司首出身微寒,明白我等低阶修行者的辛苦。” 一位身上青黑外袍破碎的武者面上全是崇敬。 张远这等一洲顶尖天骄,竟然愿意分享自身猎杀妖兽的过程,甚至分享自己出手的画面供人参悟。 这等豁达,谁不尊敬? “张司首能凭弱冠就名震三洲,果然有其大气魄。”一位四旬满脸胡茬的大汉双目之中透出精光,沉声开口。 钱力良看向前方的儒生,低声道:“不知这留影符石,什么价?” 这句话让周围微微一静,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那穿着青袍的儒生。 儒生轻轻一笑,目中尽是赤诚:“诸位,张司首猎洞明境妖兽的留影只需一积分,或者是十灵玉。” “瑶光境的妖兽从五积分到一百积分不等,开阳境,一千积分。” 贵吗? 真不贵。 可以说,这已经是很便宜的了。 就算是寻常流传的那些修行者战斗留影,稍微有些价值的,都需要七八块灵玉。 毕竟要绘制和复刻留影符文,还有那些符石,都需要成本。 “诸位如果想要,我与同窗们商议,可以稍稍打折,你们放心,我们拿出的留影符石都是儒道浩然之力灌注,可经久流传。” 儒生的话语之中更增添几分热情。 没办法,自家教习长可是布置了任务,每推销出一块符石,他们就能得到二两纹银的酬劳,还有那些绘制符石灌注浩然之力的同窗,更是有十两纹银的报酬。 不止如此,他们每卖出一块符石,还能为玉川书院挣到三两纹银的捐赠。 这笔钱,可是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大人私人出的。 据说为了让张远大人拿出这笔钱,书院教习长牺牲很大。 “我要一份洞明境的留影。” “我也要一份!” “还有我。” 一声声高呼响起。 儒道浩然之力灌注,那可是比仙道灵纹绘制更精细,其中影像更清晰! 有此等影像观摩,可不只是对猎杀妖兽有好处,对往后修行,战力提升才是真正有好处! 青袍儒生面带笑意,在手中书卷上记录下数字。 …… 雷泽之地。 一座青灰色石山之前,数十位身穿黑色武袍的武者围坐。 这些人身上气息凝重,气血与真元交织,分明是修为极强武道高手。 他们来自徐洲,来自同一家武道宗门。 虽然只有五十人,但其中修为最低的也有洞明境后期,领头的十位,全都是开阳境。 这样的五十人,下三洲没有多少宗门能有。 “一百三十万积分,猛虎张远以难以企及的碾压之势,稳稳占据鳌头,将所有试炼者都压住,这等积分,真是骇人听闻啊……” 说话的青年面上神色感慨,轻叹摇头。 “虽然此人必然是操纵了规则,可能得到这么多积分,定然还是有绝强实力。” 坐在最前位置的壮硕大汉朗声开口,他转头看向四周,身上气血沉寂,双目之中全都是精光。 山岭之前,所有的修行者都面色郑重。 说话之人是他们水龙武宗的开阳境第一,徐洲人榜第九的方明。 第549章 十二式铁甲拳 方明是水龙武宗二代最小弟子,被一众三代弟子尊为小师叔。 这位小师叔的修行天赋超绝,是徐洲人榜前十之中唯一一位非官府背景的武者。 这一次方明本是准备在雷泽试炼之中一举扬名,所带参加试炼的水龙武宗弟子,都是宗门之中真正的精锐。 可是第一次兑换积分,就给了水龙武宗众人当头棒喝。 不说堂堂中三洲天骄只排名第八位,顶上更有一位镇压所有天骄的猛虎张远。 “小师叔,这是我们兑换的张远猎杀洞明境,瑶光境,还有开阳境妖兽的十二块留影符石。” 下方,一位背着黑铁重剑的青年上前,将手中不过指甲大的一块块符石送上。 他面上露出几分踌躇,低声道:“本想再看看张远的积分记录,只是,我们的积分还要保证兑换足够的避雷袍,还有宗门所需物资……” 方明摆摆手,看着面前的符石,淡淡道:“无妨,有这些留影,足够我研究他了。” “只要看过他战斗手段,下次遇到张远,我有把握直面交锋败他。” 面色平静,方明轻轻摇头:“到底出身下三洲,底蕴差了,根本不知真正天骄手段,连猎杀妖兽的留影都敢贩卖。” “些许钱财灵玉都是身外之物,张远却被繁华迷眼,注定走不远的。” 伸手握紧一块符石,他微微一笑,身上气血与真元涌入其中。 一道淡淡的金色光幕浮现,光影震荡。 “就让我看看,你有几分本事,能——” “艹!” 光影之中,一头咆哮的两丈高青色熊兽身躯前冲,带动一丝雷光随身,罡风无声,只有撕开虚空的金色流光闪动。 瑶光境。 一头拥有瑶光境中期修为的熊兽,此等近身战力,加上雷霆力量,恐怕瑶光大成的武者都要苦战。 要是开阳境修为的仙道修行者,被这熊兽近身,都不一定挡得住。 可就这等强横的妖兽,在光影之中只一个冲击,还未站稳,就被一位黑甲双刀武者摔翻,跌倒在地,脊骨碎裂。 这一击,让一向修养极高,心有城府的方明惊呼。 光影之中,张远展现的不只是干净利落的战技,更多的是肉身力量的运转。 三息! 这光影只三息就消散。 从头到尾,总共不过三息,一头瑶光境的妖兽就被斩杀。 一块价值五十积分,数百灵玉的留影符石,其中只记录三息光影。 “铁甲拳,仅仅是铁甲拳,就能击败一头离火雷熊?” 方明身前,一位三旬弟子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低呼。 张远施展的战技,分明是世间武者之中流传广泛的低阶拳法铁甲拳。 这等拳法,在场之人几乎无人不会。 可这等只是熬炼肉身气血的拳法,也就隐元初期中期时候修行过。 谁敢相信,这套拳法,能有如此战力,竟然一拳击杀瑶光境熊兽。 “不光是拳法的原因。”手握符石的方明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真元激荡,再将已经消失的光影激发。 这一次,光影之中的流转动作缓慢许多,好似溪水流淌。 这一次,围坐的所有人都双目紧盯光影之中立在熊兽身前的黑甲双刀身影。 熊兽前扑,张远左手抬起,右手拖摔。 光影散去,方明身侧的开阳境青年双目中精光闪烁,面上露出兴奋。 “小师叔,三丈二尺距离,熊兽气力未全时候迎击,对不对?” “这位张司首选择的战机实在妙到颠毫!” 青年握拳,肩膀微微颤抖:“我若是能有他把握战机的十分之一精准,越阶而战不难。” 青年的话让方明微笑点头。 其他水龙武宗弟子也都是满脸兴奋激动。 这青年可是宗门三代弟子之中最顶尖强者,今日能得到机缘领悟,战力提升,就可能成为天骄层次,接替方明小师叔,踏入徐洲人榜。 “这块留影符石买的值啊,虽然不便宜……”一旁,有弟子轻笑出声,让周围其他人都是跟着笑。 “小师叔,我感觉,不只是战机的把握这么简单。”一道声音响起,让所有人的笑意顿住。 一道道目光转向那说话的青年,让这位半步瑶光境的弟子面色涨红。 “余星河师弟,你说说,还有什么发现。”之前感悟张远战机把握的青年坐直身躯,朗声开口。 “我,我就是感觉……”名叫余星河的青年喃喃低语,似乎只是摸到一丝灵机,却无法表述。 方明并不说话,掌中真元再涌,光影再现。 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比之前更亮,都是屏住呼吸。 “沉腰,力发于脚……” “抬臂甩手,铁锁横江,这一势的力量至少三万斤。” “进步拦江,力沉腰转,原来如此,这一势至少运转三道筋脉之力!” 余星河的双目之中精光越发透亮,口中低语,身上气血激荡翻腾,仿佛要炸裂开。 方明面上露出喜色,轻语一声:“顿悟。” 观张远斩杀妖兽之影,就能让自家宗门一位精英弟子顿悟修行,这等机缘,可不是钱财能买来。 周围的弟子全都面带羡慕的抬头,看余星河身上气机激荡又沉寂。 等他身上气息平稳,赫然多出几分强者气度。 连修为都已经踏入瑶光境。 “等有机会见到张司首,星河要感谢他的授业之恩。”余星河面上神色诚恳,低声开口。 其他人都是点头。 对于余星河来说,今日一场顿悟,不但让他踏入瑶光境的时间提前了三年,更是让他今后对力量的感悟更提升一个层次。 一场顿悟,对他的影响是一生。 “这位张司首对铁甲拳的修行,已经到力发随心,心动力达的地步了……”方明身侧,留着短须的青年双目之中都是精光。 “铁甲拳,铁甲拳。”方明目中透出深邃,看向面前十二块符石。 他身上气息流转,手掌一翻,一团青红流光将所有的符石笼罩。 “轰——” 十二团光影浮现。 光影之中,十二头身形大小不一的妖兽面前,站着十二位身穿黑甲腰悬双刀的身影。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腾洲人榜第五,沧澜猛虎。 张远。 第550章 张司首,不可能这么俗 妖兽冲击,黑甲身影拳脚挥洒。 每一道留影符石之中的光影都是三息。 不管是身形瘦小速度极快的洞明境黑鼠妖兽,还是身形如山的开阳境黑鳞雷鳄,都是三息之内,一击击杀。 方明双目之中透亮,身上气息难以抑制的升腾而起,开阳大成巅峰的修为引动周围虚空震动。 他面前的十二团光影往复流转。 “如山披甲。” “奔牛卸甲。” “铁甲直冲。” 握着双拳的余星河瞪大眼睛,看着光影之中,张远以铁甲拳击杀洞明境到瑶光境的妖兽。 这些招式,是按照铁甲拳十二式前后相牵! 铁甲拳! 这是完整的十二式铁甲拳拳法! “铁锁横江。” “顶心踏。” “近身肘。” “翻身锤。” …… 一众弟子看着光影,口中声音发出。 所有人的目光,都透着难以置信的神采。 “分金膝。” “悬天肘。” “铁山靠!” “这,这是十二式铁甲拳!” 十二块符石光影集齐,就是十二式铁甲拳拳法。 以十二式最普通的拳法,击杀洞明,瑶光,开阳境妖兽。 每一击既简单直接,又玄妙高深。 武道之猛,近身搏杀之威,在这十二道光影之中展露无疑。 对于低阶武者来说,这十二道光影之中的拳法若是能领悟百分之一,就能越阶而战! 方明双手握紧,身上气血凝为一尊淡金色的长毛战猿虚影。 “好厉害,这十二式拳法在张远手中,已经要化为神通……” “不对,按照他对这套拳法的理解,这拳法,或许已经化为武道神通!” 目中透出璀璨神光,方明面上神色带着钦佩,看着面前的光影:“愿意将自己所修武道神通感悟分享出来,这位张司首值得所有武道修行者尊敬。” 抬头看向前方山岭,方明身上气息慢慢平复,身前的光影动荡,十二道黑甲身影往复流转。 “这十二块符石,当成为我水龙武宗传承之宝。” 山岭之前,一片沉静。 光影消散许久,众人坐在原地,回味观悟感受,都是面上露出惊喜。 这套不过人阶三品的武道拳法,论价值不过数十两纹银就可买到秘籍修行。 此时,张远将这拳法卖出了天价。 但是没有人会觉得不值。 一套简单的铁甲拳,让所有人都有收获感悟。 “张司首这是要干什么?”盘坐身躯,身上气息流转引动罡风跌宕的开阳境青年看着那十二块符石,低低轻语。 这等贵重的武道感悟,就这么分享出来,哪怕观悟这么多遍,他们还是不敢相信是真的。 当然,更没有人相信,张远贩卖这些符石,就为了敛财。 武道高深,心胸宽广的张司首不可能这么俗。 “以张司首的实力和潜力,还有崛起机缘,功绩积累,他在下三洲为官的时间或许已经不多,这拳法,应该就是他留给下三洲武道修行者的传承大礼!” 方明面上全是羡慕和钦佩。 儒道讲求立言,立文,武道也讲求传承。 能为天下武者师,此等功德,不只是天道垂青,大道眷顾,对自身修行的总结和感悟,更是难以想象。 张远的心,极大! 方明身侧,短须青年转头,犹豫一下,开口道:“小师叔,那,我水龙武宗在雷泽之地,还要与张司首争锋吗?” 方明之前可是说过,要让张远看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天骄。 短须青年的话让方明嘴角一抽,面上闪过尴尬。 没看过符石之中的光影就罢了,看过张远以十二式铁甲拳这般轻易击杀妖兽,他方明怎么可能还去挑战张远? “是我方明狂妄了,沧澜猛虎张远,武道修为深不可测,心怀广袤如海,他的舞台,在上三洲,在皇城,在万域战场!” 坐在方明身前的余星河方才抬头,低声道:“小师叔,那售卖符石的儒生说了,下一次还有新的留影符石……” 方明浑身一震,站起身来,身上战意翻涌。 “走,猎杀妖兽,换取留影符石,下一批的售价,定然更高。” 一众弟子激动站起身,随着方明往山岭之中走去。 跟在最后的青年握着拳,面上闪过一丝疑惑。 “雷泽挣钱雷泽花,一分别想带回家?” “怎么感觉,我们在为这位张司首,打工?” 口中低语,他摇摇头,将这念头散去。 张司首,不可能这么俗。 —————————————————— 雷泽,云麓川外一座山林。 身穿青灰色长袍的白月仙面色阴沉。 他的手上,一卷纸页被攥紧。 就这一张纸页,花费了他一千积分。 一千积分就是一万灵玉,价值十万两黄金。 “张远猎杀的妖兽是不少,可他百万积分的大头来自云麓川中的神兽血玉。” 看着一队三百黑袍武者在山道上穿行,白月仙双目之中闪动杀意。 “那个张远也是傻子,神兽血玉这等宝物都拿出来换积分。” 白月仙身上的气息微微震荡,目中寒光闪烁。 “当初我云城仙宗占据此地,拼尽全力才寻到一块血玉,就这一块血玉,就足够我修行十年。” “这一次,所有的神兽血玉都是我的。” 白月仙身上的煞气震动,前方山道上领队的身影一顿。 三百黑袍武者身形瞬间立住。 “列阵!” 领队武者身侧,腰悬战刀的身影低喝。 三百武者散开,化为一道圆形护卫阵势。 远处,山岭之上,镇守神将傅涛看着战阵和阵前快步冲击而至的云城仙宗修行者,面上露出一丝感慨。 “张将军能这般培养熬炼张牛,有心了。” 那立在战阵之前的领队,分明就是张牛。 腰悬长刀的武者,则是苏长山。 苏长山不是张远麾下实力最强,但他是张远麾下最忠心。 苏长山所领的三百武卒,也是张远麾下战阵之力最娴熟。 这三百武卒结阵,天下可去。 正如傅涛所说,让苏长山率领三百武卒护持张牛,张远确实有心了。 “远哥说了,傅将军镇守云麓川,手上定然有不少好东西。” “如果将军觉得远哥是真心待阿牛,那将军或许可以意思意思?”站在傅涛身边的裴声面带笑意,轻声开口。 看着张牛身上气血真元凝聚,化为一头三丈高的蛮牛虚影,一拳将当头砸落的术法击碎,傅涛沉吟,点点头。 “云麓川大阵之中,有一处修行之地。” “可让三千军卒休整,凝练雷霆功法。” “不过,要开启此地,耗费巨大……” 裴声轻笑,朗声道:“将军放心,下一次,远哥就会透露神兽血玉的兑换讯息。” “百头妖兽气血兑换一块血玉,到时候就怕来兑换的修行者太多,将军的大阵运转不及。” 傅涛面上露出欣喜。 大阵是他的根基,转换的血脉越多,他的实力就越强。 “轰——” 前方,张牛一拳击出,动作简单干净。 铁甲拳,铁锁横江。 那十二式铁甲拳的留影符石,都是张远教授张牛修行拳法所录。 张牛虽然灵智恢复,但依然不算多聪慧,这十二式铁甲拳简单直接,最是适合他修行。 至于将留影符石拿出去售卖,属于意外收获。 “嘭——” 气血真元裹挟雷光倒卷,张牛一拳击碎前方术法,抬头,看向当先而来的白月仙。 张牛的双目之中,血色浮现。 无边杀意,轰然席卷! “你是谁!” 白月仙浑身一颤,一声低呼。 他想不透,这雷泽之中谁会对他有此等滔天的杀意? 第551章 我承认,我看轻了这个张远 白月仙一声冷哼,身侧数位云城仙宗弟子手中灵光汇聚,化为火焰长龙横越数十丈,再次撞向张牛。 另一边,几位弟子手中灵光缭绕,口中念诀,一根根青色手臂粗藤蔓化为木,横在张牛身前。 山岭边上,已经冲到近前的云城仙宗弟子身外灵光浮动,青灰色的灵气撞在地面土石上,让土石化为松软沼泽。 仙道手段,变幻莫测。 云城仙宗乃是下三洲顶尖仙道宗门,随白月仙到雷泽中的又都是真正的精英,此时出手不管是配合还是术法手段,都堪称玄妙。 远处,神将傅涛面上带着几分忐忑,紧盯被术法挡住的张牛。 “杀!” 张牛一声长喝,一步踏出,身周雷光闪动,化为一件淡金色的雷光战甲。 所有的术法撞在这战甲上,都化为逸散的灵气。 铁甲拳第一式,如山披甲。 雷霆之力,堪称万法之中最强绝。 张牛修的雷霆之力以铁甲拳施展出来,面前这些术法根本破不开他身躯之外的防御。 张牛身后,苏长山手压刀柄,亦步亦趋,三百战卒结阵紧随。 张牛脚步前行,双拳紧握。 这姿势,就是铁甲拳起手的架势。 他不聪明,可他愿意学。 张远教他的十二式铁甲拳,他每一招每一式都牢牢记在心里。 抬头,火焰缭绕的长龙已经到身前。 张牛口中低喝,沉腰崩步,一拳前冲重重击出。 铁甲直冲。 “轰——” 带着雷光的拳锋撞碎火龙,火焰炸裂,倒卷而回,将那两位施展火焰术法的云城仙宗弟子身躯吞噬。 一拳击碎火龙,张牛毫不停歇,脚下连冲三步,身外的蛮牛虚影震动,好似狂牛奔踏,将身前的所有阻道藤蔓都撞断。 铁甲拳,奔牛卸甲。 这些招式是张远领着张牛在荒原沼泽之地,一遍遍施展。 此时张牛仿佛看到身穿黑甲,腰悬双刀的张远一拳一击,将面前妖兽全都击杀景象。 他也要像自己的义父一样,举手抬足之间,都能拥有无人能挡的战力! 前冲十丈,张牛脚下一轻,已经踏入术法所聚的泥沼。 “喝——” 摊开双手,张牛一声长喝,身外雷光化为两道金色雷霆锁链。 锁链横贯两侧十丈,扎进山石之中,将张牛的身躯扯住。 “嗡——” 雷光锁链绷紧,一震,拖着张牛身躯划过五丈,冲到三位云城仙宗弟子身前。 武者近身。 当张牛冲过术法泥沼时候,白月仙已经发现不对,一声低喝:“退!” 冲在前方的云城仙宗弟子想退,却根本来不及。 张牛飞身一脚正踹,当先的云城仙宗弟子身外护身灵光瞬间崩碎。 厚重的脚板踏在这位弟子的胸口,将其胸骨踏碎,五脏震成血泥。 其身躯撞飞,撞在身后两位同门身上,将两人身躯带翻。 铁甲拳,顶心踏。 张牛踏出这一脚的瞬间,扭腰翻身一拳甩出。 “啪——” 手臂砸碎另一位云城仙宗弟子身外护身符箓之光,砸碎其挡在身前的法器圆盾,砸在其脖颈。 鲜血喷洒,这位瑶光境仙道修行者身躯被砸断,横飞出去。 五息。 张牛从百丈外奔行到此时杀人,一共也就五息时间而已,已经有两位云城仙宗弟子被击杀,数位身受重伤。 整个过程,传承了张远的动作,简洁干脆。 跟在张牛身后的苏长山面色平静,压刀前行,三百军卒紧跟,身上气血真元凝而不发。 “去死!”白月仙一声长喝,手中灵光化为血色长枪,隔着十丈空间,向着张牛当胸扎来。 那长枪上有丝丝雷光闪动,枪锋才出,已经化为千万道光影,将张牛身外空间锁死。 张牛立在原处,看那长枪,双目之中瞬间血红。 “吼——” 一声嘶吼,他身外蛮牛之影化为金黑之色。 他一脚踏出,大地轰鸣震裂,身形化为虚影,肩膀前压,撞碎身前的千百根长枪之影,撞碎至少十位云城仙宗弟子,透着金光的肩膀向着白月仙撞来。 白月仙根本没想到张牛能破他的术法,面色一变,背后一双雷光羽翅展开,身前三道光盾幻化。 “嘭——” 第一道光盾才凝聚就被张牛肩膀顶碎。 第二道光盾成形,张牛肩膀已经撞上。 这盾也是在一息之间碎裂。 第三道盾立住,张牛肩膀再至。 “嘭——” 第三道盾没有碎。 一击铁山靠,冲十丈距离,冲杀十多位云城仙宗弟子,再破腾洲人榜第二的云城仙宗少主白月仙两道护身术法。 这一式铁甲拳中最势大力沉的杀招,在张牛手上展现出强横的一面。 肩膀顶住光盾,张牛身形前压,手肘瞬间砸出。 悬天肘。 圆盾被撞飞,追上展翅的白月仙,撞在其胸口。 白月仙浑身一震,面色一白,嘴角溢血,双目之中透出惊骇,看着立在原处张牛,一声惊呼:“是你!” “原来是你!” 他不认识张牛,可这一击他记得! 就在这云麓川之中,那位假扮谷嗣的家伙,就是以这一击,将他打的吐血。 原来此人就是当初假扮谷嗣的强者! 白月仙背后羽翅展开,转身就逃。 不逃,他怕被面前这家伙打死。 白月仙奔逃,其他的云城仙宗弟子哪里还敢留,转身就走。 张牛想追,背后的苏长山已经伸手将他肩膀压住。 “远哥的事情要紧。” 张牛身上气血真元收敛,面上的煞气消散,点点头:“义父说了,路上都听长山叔的。” 苏长山嘴角微微一抽。 他才刚十八岁啊,就被这家伙叫叔了。 远处裴声与傅涛并肩走来,面上都是带着笑意。 “裴叔,义父让我跟你说,云麓川这边要看紧点,后面肯定许多人来,别让那些家伙钻了空子。”张牛向着裴声拱手,面色郑重。 裴声的笑意僵在脸上。 他比苏长山也就大几个月。 “走吧,我带你们去大阵。”一旁的傅涛轻笑摇头。 他守护了张牛这么多年,能见到现在张牛有这般灵智,已经很欣慰。 至于说话得罪人的这点小事,无所谓,只要实力足够就行。 …… 雷泽,方圆十万里的青云泽。 身穿青色衣甲的孔金海面前一卷纸页,十二块符石摆放。 周围,数百武陵城精英悄然静立。 “武道通神,我承认,我看轻了这个张远。” 孔金海目光从面前的符石上转过,看向身旁的黑甲青年,双目之中精光闪动:“张远现在在何处?” 听到他的话,那黑甲青年一抱拳:“回少城主的话,张远往青云泽深处去,即将到达雷蜥盘踞的流火沼地。” “当初我们探查流火沼地时候,付出沉重代价,才知其中有两头天境雷蜥王者。” 听到他的话,孔金海面上露出笑意。 “就让他去与雷蜥王纠缠吧,我们去雷霆殿。” “等我们以灵阵将雷泽天地屏障破开,以飞星盘接引师尊前来,这雷泽之地就成五爷麾下熬炼军卒的秘地。” 孔金海双目之中精光化为狠厉,嘴角透出冷笑。 “张远还以为我当真与他争锋,真会拼命去攒什么试炼积分,却不知我的目标是整个雷泽之地,是这一次参加试炼的所有人。” 握紧手中大弓,孔金海领着麾下武者悄然离开。 此时,张远已经立在一片满眼青灰色泥沼的荒原之前。 “嘭——” 前方泥沼之中,轰鸣声响彻。 “敢在此地挑战天境妖兽,可没有几人啊……” “有点本事。” 张远低语一声,身形化为一道清风,飘然前行。 第552章 我保证 荒原沼泽之中,一条身长过十丈的巨蜥长尾横扫,身前黑袍武者身形腾挪。 巨蜥的长尾带着雷光,扫落瞬间,引动呼啸雷鸣。 这一击之力,就是一座百丈高的山岭也能拍碎。 长尾砸落,激起的泥沼与罡风,化为泥水与蒸腾的水雾。 方圆百丈,一片云涛水雾。 这水雾之中,有雷光闪动,交织,将被笼罩其中的黑袍武者身躯锁禁。 黑袍武者手中持一柄黑柄青锋长枪,枪身震动,气血真元护身,将所有的雷光阻在身外。 雷光交错,长枪引动的青色流光精准的点在每一道雷霆上,将雷光湮灭。 长枪引动的真元与枪芒相合,化为一只青色展翅凤鸟,每一次点击,都引动凤鸟震鸣。 能在天境妖兽身前不败,这位黑袍武者的修为战力,绝对是本次参加试炼的修行者中最顶尖一批。 “飞凤枪,均洲人榜第一,百鸟朝凤封振海。” 张远立在三百丈外,身上气息平静,轻声开口。 前方,与巨蜥交手的黑袍武者已经发现张远到来,长枪一震,刺破身侧的云雾,身形一动,躲过横扫的长尾,一步飞踏,已经退后二十丈。 那满身雷霆流光闪动的巨蜥也是抬头,看向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淡红的血色。 张远身上,有斩杀雷蜥所凝聚的煞气。 这煞气对于雷蜥来说,是灭杀同族的仇恨。 这头巨蜥身为这青云泽中雷蜥一族的王者之一,感应到张远身上煞气,对张远的恨意凝为血色的光影。 这等天境大妖,灵智极高,实力也是雷泽之地顶尖层次。 巨蜥一声嘶吼,引动周围百里云涛震动,泥沼之中一头头巨蜥探出头颅。 一瞬间,方圆百里之地,至少千条修为不一的雷蜥嘶吼,汇聚而来。 这等局面,让身上开阳境气血烟柱激荡翻涌的封振海眉头皱起。 虽然他敢来挑战一头天境雷蜥,可不代表他能抵挡千条雷蜥的围攻。 “张司首,你我联手,斩妖所得,平分,如何?” 看向张远,封振海朗声开口。 封振海早就见过张远。 这次雷泽之地的试炼是张远一力推动,才让下三洲那么多修行者有机会得到此等逆天机缘。 封振海身为均洲人榜第一的强者,对张远有勇气与云城仙宗和武陵城这等大势力争锋是很钦佩的。 也正是对张远带着几分钦佩,此时他才愿意与张远联手。 若不然,一位腾洲人榜第五,还没有与他这位均洲人榜第一联手的资格。 要想与他封振海联手,腾洲之地,唯有人榜第一的何苍。 人榜第二的白月仙和第三的孔金海也只是勉强有资格而已。 不是他封振海狂傲,是因为在这武道为尊的世界,唯有强者才能并肩同行。 看着面前出声的封振海,张远抬手抱拳,面色平静:“封兄,是张远打扰了你借天境雷蜥熬炼自身的机缘。” 封振海摆摆手,高声道:“无妨,待会你我一起——” 他话未说完,张远的声音已经再起:“封兄放心,你继续熬炼,我保证,方圆万丈之内,绝不会有一条雷蜥踏入。” 封振海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张远在说什么。 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成百上千条雷蜥已经奔涌而来,张远说保证万丈之内不会有一条雷蜥踏入? 这是在说梦话吗? “吼——” 封振海的思绪被天境雷蜥的嘶吼声音打断。 那十丈雷蜥飞扑而至,呼啸的罡风煞气似乎要将天地撞碎。 封振海只能身形一动,长枪横挑,人随枪走,躲过雷蜥一击。 “嘭——” 泥沼水雾炸裂,荒野轰鸣。 立在原处的张远身形往后退,他的身后,三条数丈长的雷蜥已经袭杀而来。 长尾,带着冰寒雷霆的吐息,还有能撕碎山石的长爪,几乎同时从张远身后撞来。 封振海低喝一声“小心”,人在半空,长枪横握,三分心神去关注张远能不能挡住三条雷蜥。 这青云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闯。 “多谢。” 张远的声音响起。 声音响起的瞬间,他身形已经往后倒转,扭身,左手抽刀,倒握刀柄,长刀刀锋向外。 转身回刀。 带着回旋流光的刀气斩开冰寒雷光吐息,激起一片晶亮激荡。 “好刀法!” 封振海一声低喝,身形倒卷,长枪刺在身前雷蜥身上,枪锋刺在厚重鳞甲上,入体半寸,再不能入,他身躯借这一枪之力,飞弹三丈上,躲过一道雷霆。 人在半空,封振海目光扫过,此时张远已经连退五丈,身形出现在另外一头雷蜥身前,一脚踏出。 铁甲拳法,顶心踏。 “嘭——” 透心一脚踹开雷蜥划出的长爪,重重踏在雷蜥前胸。 这一脚之力,带着轰鸣呼啸,将雷蜥身躯整个踹飞起丈高,翻滚出去,口中吐血,身躯瘫软砸落泥沼! 一脚,废一头至少瑶光境巅峰战力的雷蜥! 张远也借这一脚之力翻身而走,向着之前吐息的雷蜥当头一刀斩落。 “好力气!” 封振海口中低语。 一脚踹翻五丈雷蜥的几万斤身躯,力量穿透,将其筋骨碎裂,张远的肉身之力已经横绝,天境金身之下,可横行了。 “嘭——” 张远的长刀斩落,透着幽寒的刀锋斩在雷蜥头顶。 刀芒! 那一闪而逝的流光,分明是刀法修到极致时候才会有的刀芒! 仰头吐息的雷蜥浑身一颤,身躯重重跌落,砸在泥水之中,头颅之上一道丈长裂口,深入颅骨,鲜血横流。 一刀,斩开阳境雷蜥! 这一刀简单到极致,凶狠到极致! 封振海双目眯起,紧盯落地的张远。 此时,第三头雷蜥长尾已经到张远头顶。 这一击,躲不过了。 封振海承认,张远展现的实力很强。 可是就算是他,也不敢说能应对三头雷蜥的围攻。 张远,托大了。 这雷蜥一尾当头砸下,此等距离,张远应该不会死,但重伤难免。 也罢,看在张远身份,还有其为三洲修行者争一份机缘的份上,他封振海等其受伤后,会出手救其离开。 身上气息流转,封振海手掌中长枪枪锋青光激荡。 他做好了准备。 雷蜥长尾之下,张远抬头。 “昂——” 一声龙吟之声响起。 张远身躯之外,一条水龙之影浮现,挡在雷蜥长尾之前。 神通,水龙吟。 借此地泥沼之水汇聚为龙影,水脉不尽,龙影不绝。 这等仙道与武道力量交织的护身神通,将雷蜥长尾挡在张远身躯之前。 “神通!” 封振海一声低喝,目中神采激荡。 看来张远能年纪轻轻就成为庐阳府镇抚司司首,成为腾洲人榜第五,并不是侥幸。 “封兄放心熬炼,万丈之内,必不会有雷蜥侵扰。” 张远的声音响起。 第553章 两头天境雷蜥,在这一瞬间围杀张远一人! 握紧长枪,低头看向再甩尾向着自己冲来的雷蜥王者,封振海身上开阳境巅峰的气血真元光柱炸裂,引动周围天地力量动荡好似火焰灼烧。 之前张远说万丈之内不会被侵扰,封振海只当张远在说疯话。 可是此时,他信了。 张远的实力,有资格与他封振海并肩而战。 “多谢张兄!” 一声长喝,封振海再不犹豫,长枪化为一条飞凤展翅,向着那天境雷蜥当头撞去。 张远立在百多丈外,看封振海长枪化凤,面上露出轻笑,转头一刀斩出,将再扑来的雷蜥斩翻。 这畜生敢打扰他观摩一位人榜顶尖高手展示枪法,死不足惜。 张远观阅的记忆之中,有不少枪法高手,其中还有陈洲人榜第五徐厚阳的游龙十三枪。 可这些枪法与面前的百鸟朝凤封振海相比,根本不够看。 封振海的枪法,璀璨,绚烂,每一道枪锋,都带着烈焰的炽烈。 一位人榜第一的高手,与一头天境妖兽拼斗,展现出了不逊于天境大妖的战力。 封振海的枪法,分明已经成为神通,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意境与地煞所融合的玄妙。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有人能将一套枪法施展出既恢弘大气,又灵动精巧。 展翅飞凤,百鸟投林。 天境大妖虽然力量与防御都强横,可封振海能在其身周不断冲突,长枪枪锋穿刺突袭,锋芒毕露。 张远手掌轻轻摩挲,脑海之中各种枪法之影重叠。 他手中有一柄引雷战枪,以此枪施展枪法,战力绝对不差。 武道修行,不只是自身的磨炼,还需要拓宽眼界。 怪不得那么多天骄汇聚上三洲,汇聚皇城,原来只有强者之间的碰撞,才能让人心生感悟。 “吼——” 一声雷蜥的嘶吼在数百丈外响起。 张远面色一沉,一声冷哼,飞身踏出。 他很生气。 不懂事的畜生,没看到他正在观摩强者出手吗? 人在半空,他身外雷光气血纠缠,化为淡金色的甲胄。 “嘭——” 飞身凌空一脚,那仰天嘶吼的雷蜥头颅直接砸在泥沼,深深陷入,只剩长尾摇曳。 “呜——” 不远处,号角声响起。 一队身穿黑甲的军卒策马而来。 这些战马身外披甲,双目以黑色面甲遮盖,面甲上透着丝丝金红血光。 这些战马都是有妖族血脉,那甲也是特别炼制,能抵御强大妖兽的血脉威压,能让这些战马在强敌面前丝毫不退。 “结阵。” 领军战将的声音响起。 郑阳郡,夏家天骄夏玉成。 随着夏玉成一声长喝,那些战骑结成三角战阵,所有军卒身躯低伏在马上,身上气血涌动牵连,一头百丈异兽虚影浮现在战阵之上。 时隔近两年,再见新军,无论是军甲,修为,组建战阵的速度和实力,都提升了无数倍。 “冲。” 夏玉成手中长枪前指,身上气血与真元相合,化为恢弘血影。 未到开阳,已经不远。 “轰——” 战骑冲击,前方阻道的雷蜥身躯被撞翻,战马践踏而过,已经被踏入泥潭。 千骑横扫,方圆万丈之内纵横。 “张兄,我这战阵如何?” 横枪在手,夏玉成转头看向张远,朗声开口。 张远笑着点点头。 军营之中沉寂磨砺两年,夏玉成不管是实力还是心性,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与雷蜥王者交手的封振海心头透出一丝震颤,目光扫过那千军战骑。 这大军所展现的实力,就算是他,也不敢直面锋芒。 这就是仙秦战骑之威! 千骑震慑,周围散落的雷蜥不敢前,连那雷蜥王者也有些心悸,与封振海交手时候已经不敢尽全力。 封振海这等强者,瞬间感受到雷蜥变化,长笑一声,手中战枪点刺之间,光影散如星辰。 雷蜥不得不低头,双目之中透出血红。 “吼——” 一声长吼,一尾巴甩空的天境雷蜥身躯陡然前扑,砸在泥沼之中。 封振海长枪追着扎下,被泥沼挡住。 炽烈枪锋撞在泥雾之上,引动雷光炸裂。 握住长枪,封振海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天境雷蜥想逃? 青云泽中的王者,这般不堪? 身外真元气血凝聚,背后一尊玉白凤鸟身影浮现,封振海面色缓缓化为凝重。 天境自有其骄傲,不可能这般轻易逃遁。 这大妖,有什么谋划? “轰——” 下方泥沼炸裂,直卷百丈! 天境雷蜥出现在前方百丈外的张远身前,一头撞出! 这雷蜥放弃与封振海交手,要去袭杀张远! 封振海的双目之中怒意翻涌。 张远承诺护持万丈空间,让他封振海能专心拿一位天境大妖磨砺自身。 可是此时封振海却没能阻住此大妖,让其去袭杀张远。 这等场面,他封振海还有什么脸面? “轰——” 封振海背后,凤鸟长尾泛起金红血色,气血流光化为九柄长枪。 神通。 “封兄不必动怒。” 张远的声音响起。 “区区雷蜥而已。” 而已。 张远的声音带着轻松与平静,飞身一步踏出,身外金色雷光涌动。 天境雷蜥,他张远也想一战啊! 一直观摩封振海与天境雷蜥搏杀,他也手痒! 血色猛虎虚影随着张远一步踏出而浮现,迎着雷蜥,张远一拳击出。 神通,白虎啸野。 身躯与筋脉被雷霆之力灌注穿透之后,张远如今的武道战技都缭绕雷光,连神通都夹带风雷。 此时一拳,就是风雷激荡。 “嘭——” 拳锋化为猛虎之影,撞在前扑的雷蜥身外,与其护身的雷光撞在一起。 肆意交错的雷光让周围空间震动,仿佛要被撕碎。 天境大妖的狂暴雷霆,引动天地之力的摇曳动荡。 张远击出一拳,身躯毫不停留,再进一步,身上气血雷光全都汇聚。 他身外,一道淡淡的金光浮现。 这是他已经熬炼出雏形的神兽之躯力量展现。 上古洪荒时代,唯有凝聚神兽之躯,才能被称作神兽。 “轰——” 张远在一脚踏出,身外雷光与金光叠加,随着他背后山峦再现。 神通,掌控山岳! 加上之前的水龙吟,张远已经展现出三道神通! 立在原处的封振海面上惊异之色完全掩盖不住,看着山岳虚影与白虎相合,然后撞在雷蜥身上。 张远展现出的三道神通,让封振海这位一洲人榜第一的高手,都感到心神震荡。 不知不觉,他已经从最开始时候那等认为张远勉强有资格与他并肩,到后来认为张远实力绝强。 此时,在他心中,已经将张远当成是实力绝不逊他分毫,甚至,还有可能比他强一丝的存在! “轰——” 好似万钧的光影山岳砸下,雷蜥身躯一震,不受控制的砸进泥潭。 天境大妖,也挡不住张远的神通一击! 封振海张张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张远向着下方的泥潭撞去。 怎么可能! 他封振海就是全力一击,也不能让天境雷蜥退后,可张远是硬生生将天境大妖砸进了泥潭! 张远身形随影而下,向着雷蜥撞去。 “吼——” 就在此时,泥潭之中,一声嘶吼响起。 一道十丈身躯逆冲而上,向着张远迎面撞来。 雷蜥。 天境雷蜥。 不是之前那一头,是另外一头天境雷蜥! 泥潭之中,刚才被撞落的天境雷蜥长尾扬起。 两头天境雷蜥,在这一瞬间围杀张远一人! 身带罡风而下张远双目眯起,身上气血与真元激荡如海。 这,才有意思! 第554章 逆天,斩妖! “镇岳。” 张远的声音好似雷霆。 一座百丈山岳之影瞬间凝聚,从天砸下。 武道神通! 这是张远的镇岳功法所汇聚神通,所凝之力,可镇山河。 “嘭——” 百丈山岳与迎头而上的天境雷蜥撞在一起,巨蜥身躯一震,不受控制的往下跌落。 神通一击,能抵天境! 封振海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 天境大妖都挡不住张远的神通,他的神通,是第几层? “三层神通,肉身无敌,恐怖……” 也只有只差一步就能凝聚金身的神通第三层,加上堪称横绝的肉身,才能有可能直面天境,压制一尊天境。 封振海曾听长辈说过,皇城天骄能以肉身之力,天境之下,逆天破敌。 他自己与天境大妖交手,自己明白,他还做不到真正的逆天斩妖。 就像刚才,那天境大妖想走,他根本拦不住。 可是此时,张远一击之力,就能镇一尊天境雷蜥大妖! “轰——” 在压下一尊天境雷蜥的瞬间,张远身形一转,双手托天,沉腰扎马。 镇岳,托山。 虚幻山影在张远头顶汇聚。 巨大的雷蜥长尾砸落,在砸碎张远头顶的山影,砸在他高举的双手。 “喝——” 张远一声长喝,沉腰转身。 镇岳,搬山! 双手用力,长尾带着泥潭之中拔出的雷蜥身影,一把甩出十丈之外! 这等肉身之力,简直骇人听闻! 搬山拿岳,神通汇聚。 张远立在荒野之间,两招压两天境大妖,身上气血激荡,真元流转好似奔腾大河。 “吼——” 两头天境大妖怒吼,身躯翻滚,一头口中雷光化为无数雷球,一头身躯飞扑。 天境自有骄傲,联手对敌竟然一招失利,它们怎么能接受? 飞落的无数雷球,每一颗都能击杀一位玉衡境修行者。 那雷霆力量锁禁天地的模样,仿若汇聚成雷霆之海。 那飞扑而至的雷蜥,身躯之外透出血色的煞气与妖光。 那等凶悍的威压,是天境大妖才有的天地力量加持。 如此强猛的攻势,一位人族天境在此,恐怕也只能败逃。 “再来!” 张远一声长笑,身躯之外雷光闪烁,迎着雷球一拳击出。 紫色的雷霆化为锁链,穿透所有的雷球,将那些雷球都炸裂。 天阶雷道功法,紫霄雷诀之中所带的紫雷锁链! 以雷对雷! 他张远不光能掌控天地之雷,操控雷劫,还有一道血脉神通! 雷光在前,张远探手一抓,雷光汇聚成紫色的箭矢。 借自身雷霆之力,融一条天境雷蜥的力量,化为一根可裂天地的箭矢! 这箭矢上透出的力量,微微震动,就仿佛要撕开天穹。 紫雷,神通! 这竟然又是一道难以掌控的雷道神通! 封振海立在原处,只觉浑身发寒。 从刚才张远出手到现在,已经展现出了几道神通? 神通,水龙吟。 神通,白虎啸野。 神通,掌控山岳。 神通,紫雷。 神通之力,天境之下无敌。 可神通也是天境之下,最难掌握的力量。 那是需要对大道之力感悟,对自身修为力量彻悟,还需要对自己所修的武技纯熟到极限。 世间天骄,能掌控一道神通已经是能横行一洲之地。 张远这样至少展现出四道神通的天骄,有着怎样的天赋? “逆天啊……” 握紧双拳的封振海双目之中透出复杂神色。 他这一洲人榜第一的天骄强者,竟然有一种无法承载的挫败感。 前方,张远的左手,一柄长弓浮现。 “随身空间。”封振海口中低语。 长弓满月,紫金色的长箭微微震动。 箭锋冰寒,雷光交错。 这神通与天境雷蜥力量聚合而成的箭矢,十丈之内,能穿透九境肉身! 那飞扑而至的雷蜥双目之中闪过惊惧,想要败退已经来不及。 它完全没有想到,张远竟然还有这等玄妙的雷道神通! “想逃?” 张远轻轻低语,手中弓弦松开。 满月震动,长箭飞射而出! “轰——” 长箭射出,呼啸轰鸣,尖啸如同山崩! 一道紫色的流光穿过十丈空间,穿透这雷蜥身躯,从其胸腹射进,再从其背后射出。 十丈之内一箭,防御强如天境雷蜥,也挡不住! 雷蜥巨大的身躯砸落在泥沼,鲜血喷洒,炽烈到要将周围的空间都点燃。 一尊天境大妖,一箭射杀! 这一箭,是神通之力的施展。 这一箭,是雷道神通近身施展的真正强横凶险。 雷法,不愧是仙道之中唯一能与剑道,与武道争锋的术法之道。 “逆天,斩妖……”骑乘战马之上的夏玉成目中精光闪动。 上一次在雪域之中,他已经亲眼看到过张远斩杀天境蛮族。 但那是借万军之力加身。 这一次,张远虽然同样借了另外一头雷蜥的雷霆之力,可无论是开弓还是聚箭,都是他一力完成。 时隔两年,张远已经真的一飞冲天! “开阳斩天权,天凡之障破去,此等天骄,注定翱翔九天。”封振海目中透出璀璨的精光,看着缓步前行的张远,口中低语。 他来此地磨砺,就是为能有与天境一战的机会。 他从未想过能逆天斩杀天境。 可是这等场面,一尊天境大妖就这么死在他的面前。 猛虎张远,可横行九洲! “放血。” 张远一声长喝,手中长弓收起,手压腰间长刀刀柄,一步踏出,向着另外一头跌落在地的雷蜥走去。 他的脑海之中,雷光闪耀,一条雷蜥血影冲出。 长刀斩落,雷蜥虚影崩碎,化为气血,妖气,雷光,还有恢弘的记忆之影激荡流淌。 从雷泽试炼开始到现在,张远已经积攒妖气珠子近百万颗,雷光珠子超过五十万。 这一趟极限杀戮,是他他日离开三洲之地后,横行天下的资本。 有这些积累,他就敢横刀天下。 “嗡——” 张远的脑海之中,记忆画面震荡。 一条身躯无尽长的巨蜥身躯浮现。 不能叫巨蜥,而是一条满身鳞甲,雷光随身的巨鳄。 “上古神兽,洪荒龙鳄!” 这雷泽之中残存的雷蜥,竟然是上古神兽之中最强的几个巨兽传承。 上古洪荒时代,肉身之力可与传说之中镇压天狱的龙象相抗衡的龙鳄。 上古龙鳄,当初与九尾噬天狐争锋,凭其强横肉身,连噬天狐都不能破其身外甲。 张远的脊柱之中,金色的血脉珠子炸裂,化为淡淡的金色鳞甲浮现在身躯之上。 他原本的天龙之力开始涌动。 那龙血带来的力量,从量到质,都开始蜕变。 就算是九天神龙,在上古龙鳄这等洪荒巨兽面前,也不够看。 龙鳄之力,是天龙之力的万倍! 张远的脊柱之中,淡淡的金色弥漫,身躯之中一丝淡淡的力量在流转。 他的双目之中,透出金色的流光。 既然要凝聚神兽肉身,那就凝聚出世间最强的洪荒神兽,龙鳄之身! “昂——” 前方,天境龙鳄仰天狂吼,身外雷光汇聚成百丈虚影,向着张远径直撞来。 第555章 沉沙乌骨,积分榜再动 “得了你们先祖传承,张某今日留一分人情。” 口中低语,张远身形踏出,双手迎着前方的雷蜥长尾撞去。 搬山。 神通之力与肉身力量相合,脊柱之中的龙鳄之力悄然压下。 “轰——” 雷蜥身躯,被直接掀翻。 张远一步前行,踏在天境雷蜥的头顶,身上雷光激荡,似乎要引天穹雷云化为亿万雷霆砸落。 不远处,夏玉成一声长喝:“结阵——” 千军阵势牵动,气血烟柱与张远身上的虎影激荡,化为一尊百丈金色雷光闪耀的猛虎之影。 这等天地之力加持,千军战阵力量汇聚而成的异兽,一击就能斩杀天境妖兽。 当这战阵异兽虚影凝聚出现时候,原本还暴躁愤怒的天境雷蜥瞬间安静。 它是怒,又不是傻。 无论是这一头雷蜥,还是之前被张远斩杀的那一头天境雷蜥,都因为在雷泽之中生长,没有掌控自身血脉传承,实力并不能完全发挥。 就如同张牛,本该有七境甚至八境的战力,却只能发挥出玉衡境巅峰,半步天权的实力。 雷泽守护住了此地的生灵,也禁锢了它们。 如果是一头传承完整的天境妖兽,张远不可能这么轻易压制。 “尔等雷蜥一族守护青云泽,按仙秦律,算我仙秦生灵。” “本司首不需要你臣服,我们可公平交易。” 张远的声音响起,透着淡淡的威严。 他身后,无人可见,一尊神祗之身力量灌注自身,让脚下的雷蜥身躯微微颤抖。 这神祗之身的力量透出,真的能震杀这头天境雷蜥。 张远脚下,雷蜥身躯挣扎几下,最终缓缓低伏。 不是臣服,是答应了张远公平交易的要求。 “我这里有一块神兽血玉,你愿意拿什么来换?” 张远退开十丈,手中一块血色玉石,面带笑意看着前方的雷蜥。 云麓川的大阵,本来就是雷泽之中那些神兽强者留下,为护持后辈的。 其中所产出的神兽血玉,能激发神兽血脉之力,觉醒传承。 只是雷泽崩碎之后,雷泽碎片之地的妖兽族群也分裂了,各自为伍。 “血玉……”封振海眼中闪过羡慕。 这可是价值一万积分一块的血玉,不只是其中蕴含的神兽血脉价值连城,光是拿去兑换积分,能换取多少宝物? 此等宝物,张远竟然拿出来,要跟面前的雷蜥交易? 伏在泥水之中的雷蜥看着张远手中血玉,双目之中闪过渴望。 沉吟片刻,其身躯潜伏入泥水之中。 “张司首,这雷蜥走了?”手握长枪的封振海感应不到雷蜥存在,看向张远。 可惜了,一头天境雷蜥,不管是换取积分,还是斩杀了兑换其身上的灵材,都是一笔难以想象的收获。 “不会走的,他需要血玉。”张远摇摇头,看向封振海,平静道:“封兄,青云泽中天境雷蜥可不止看到的这两尊。” “甚至,也不是没有九境之上的仙妖。” 这话让封振海浑身一颤。 雷泽之地,九境之上称真仙。 九境之上的妖族,就是仙妖,属于被上古神庭册封镇守的存在。 张远的意思是,此地有一尊上古仙妖雷蜥,就在青云泽。 封振海无法想,要是遇到这等大妖,他还有没有还手之力? 还手? 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吧? 自己真是无知者无畏,竟然敢在这青云泽拿天境雷蜥磨砺自身。 看封振海面色变幻,张远轻笑一声,没有开口。 从天境雷蜥的记忆之中,张远看到青云泽中场景。 天境雷蜥不是两头,而是四头。 还有一尊力量与雷泽天地牵连的仙妖雷蜥沉睡。 如果张远真的一次斩杀两头天境雷蜥,那沉睡的仙妖层次雷蜥,真的会苏醒。 就算是张远,他也不愿直面这等仙妖。 九境之上,那是现在的他还无法触及的力量层次。 “嗡——” 沼泽之中,之前离开的天境雷蜥探出头,张开口,一块黑色的骨片吐出。 这骨片不大,只有磨盘大小,其上透着乌黑的光晕。 看到这骨片夏玉成面色一动,将一卷书册展开。 他的目光落在书册最上面几行。 “沉沙乌骨,神魂宝物,一万两千积分一斤……”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这一块沉沙乌骨,可不止三五斤啊。 交易,赚了。 直到看着张远与天境雷蜥交易完毕,将那块厚重的乌骨收取,雷蜥悄然离开,封振海方才轻叹低头。 要是他手上有一块血玉,他也愿意交换乌骨。 这乌骨乃是世间强大妖兽的妖骨,沉入百万丈深渊,被巨力磨砺无数年方才力量沉淀而成。 这等宝物最是适合承载神魂,乃是温养神魂的宝物,对于天境来说,是极为需要的好东西。 “封兄,若是欲拿天境大妖磨砺自身,可往云雷山。” 张远看向封振海,开口说道。 封振海沉吟一下,点点头。 青云泽有大妖潜伏,他还是离开的好。 他来雷泽之地为的是磨砺自身,不是要送命。 ———————————— 第二个五日时间过去,当第二批修行者出雷泽之地的时候,也带出了更多的宝物。 青林山秘境,堆积如山的各种灵材,妖兽血肉筋骨,那等煞气与妖光激荡冲天的样子,引动周围天地力量翻涌。 庐阳府从九林城征调的商队,装载宝物的大车绵延数十里,往返不绝。 此等局面,谁还相信当初云城仙宗和武陵城说的,雷泽碎片之地贫瘠? 两位前来青林山坐镇的腾洲金殿供奉,已经全程黑着脸。 宝物越多,越说明当初他们被骗了。 “张司首的积分动了!” 广场上,惊呼之声传来,散落的修行者全都抬头去看那金色的大柱上数字。 腾洲庐阳府张远,积分,两百八十六万九千五百。 这数字,与下方第二名雍天洲天骄徐天同两千出头的积分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反差。 “这家伙,真的要一人之力,碾压整个试炼排名榜吗?” 看着榜单上的积分,从雷泽之地走出的燕昭轻声低语。 他排名两百五十二,只在腾洲人榜第三孔金海之后。 “张司首新出的斩妖留影符石,八折出售,一共十八套,有没有需要的?” “张司首百万积分解密,靠什么在雷泽秘境之中一骑绝尘?” “诸位,青玉盟推出指定物品采集任务,可另外换取积分,限定青林盟盟众身份才可接取。” 整个青林山上,欢悦的气氛,冲淡了试炼之地厮杀带来的血煞气息。 下三洲百年难遇的一场试炼,凶险之外,更多的是机缘。 “这一场试炼之后,张远,怕是真的要名传九洲了……”高台上,端坐的儒袍文士轻声开口,目光转向一旁的欧阳凌身上。 其他人也是悄然看向欧阳凌。 这位欧阳家的天骄,不只是行事果决,这等宣传掌控制造声势的手段,也是无人能及。 也不知张远这等武夫,怎么就入了这位儒道天骄的眼,这般倾力相助。 短短十日,从符石售卖,积分解密,不知不觉将这场试炼的核心牢牢栓在张远身上。 字字不提张远做的贡献,可所有参与试炼的修行者都从心底越发敬佩张远。 “欧阳大人,不知可有兴趣来均洲金殿供职?”一位青袍老者看向欧阳凌,轻声开口。 均洲金殿的招揽! 所有人都是一愣。 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缘! 欧阳凌面色不变,摇摇头:“富庆先生厚爱,学生等此次试炼之后,就会前往皇城。” “吏部诏令,我需要前往皇城,参与本次九洲皇城官试,临天洲征召大试。” 顿一下,欧阳凌淡淡道:“我是三百主试官之一。” 高台之上,一片寂静。 九洲大试,三百主试官,每一位的名字都是陛下钦点。 每一位主试官的名字,都是皇帝从皇城大殿上那一面屏风上圈出来的。 朝堂六部天官,中枢内阁三品以上文武官员,每一位都曾担任过九洲大试主试官。 第556章 先礼后兵,陈鸿一言定荒原 早知道欧阳凌这位郑阳郡儒道天骄必然会入陛下的眼,只是没想到机缘来的这么快。 不过想想,这又是必然。 欧阳凌在入玉川书院为教习长的时候,就已经是对她的熬炼。 估计在那些儒道大修眼中,欧阳凌需要在玉川书院潜心治学十年,着书立说,先成大儒,再成宗师,然后入皇城。 这是绝大多数儒道修行者所走的路子。 无数年来,儒道养望,立言立德,后入皇城,几乎成为惯例。 当然,更多的儒修是蹉跎一生,再未有入皇城的机会。 可是欧阳凌却没有遵循前辈的道路。 入玉川书院,着书《雪域行记》,传遍九洲。 短短不到三年时间,玉川书院借青玉盟的资助,还有陈鸿的官试手段,扩张成腾洲可与潜川书院争夺儒道第一书院的存在。 有人说欧阳凌锋芒太盛。 有人说女子不该如此张扬。 但不管谁怎么说,都不能动摇欧阳凌的地位。 这位被春秋儒道大宗师左丘韧看好的后辈,既有才华,又有人脉,谁能动她? 更没人会想到的是,起于微末,曾被儒道修行者嘲笑的庐阳府张远,竟然一飞冲天,成为人人仰望的沧澜猛虎。 这位猛虎,也成为欧阳凌背后的男人。 “咳咳,那恭喜欧阳大人了。”高台上,终于有人开口。 “对,对,恭喜欧阳大人。” 其他人都是面带笑意出声。 儒道修行者一旦入皇城,就是龙入大海,可尽情施展才华。 仙秦之大,不会埋没人才。 “谢诸位吉言。”欧阳凌点点头,看向台上众人,轻声道:“我家张远行事鲁莽,这一场雷泽试炼实在有些张扬了,还望诸位前辈帮衬。” “欧阳凌定记住诸位前辈情谊。” 高台上,众人嘴角抽动。 不习惯。 真不习惯。 欧阳凌这等天骄人物,竟然说这么软的话。 张远这家伙,走什么狗屎运,竟然就入了欧阳家明珠的眼? 台上众人哈哈几声,将头转向前方的广场。 广场上,金色大柱上的字迹熠熠生辉。 张远,确实行事很张扬啊…… “对了,欧阳大人,那位腾洲人榜第三的孔金海公子,为何积分如此低?”一位身穿黑袍的道人抬头,看着已经从二百五十名掉下,直到五百名的孔金海名字,好奇开口。 “我只是在规则之内,给他使点绊子罢了。”欧阳凌淡淡道:“可惜,他的实力实在太差了些。” 台上,所有人都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不远处,身穿青白长衫,玉冠玉带的玉娘向着台前走来。 玉娘身后,一队护卫满身气血真元凝聚,每一位都至少是洞明境。 “欧阳姐姐,小郎在秘境之中搏杀十多日,我们可要去看看?” 玉娘的声音响起。 欧阳凌摆摆手:“以他修为战力,在这雷泽之中不会有事,我已经借一份天地之力关注,若真有事,我也会——” 话说到这,她看向玉娘,见玉娘冲她眨眼,顿时明白玉娘的意思是张远那斩杀强敌之后气血煞气灌注身躯的隐疾,需要秘法疏导。 这是要喊她一起去为那家伙疏导一番? 欧阳凌面上一红,咬着唇不说话。 去,还是不去呢…… —————————————— 雷泽之中。 荒原之上,风雷激荡。 手持长刀秋蝉的陈鸿面色平静,长刀挥斩,每一刀都带出璀璨流光。 这金色的流光带着一个个字迹,撞在前方身长半丈的狼妖身上,将那一头头夹带风雷的狼兽撞退。 陈鸿身后,上百位青袍儒生,在一队千余军卒护持下,列阵前行。 “这位就是玉川书院的院长,欧阳大小姐亲自去请回的陈鸿先生。” 端坐在马上的卫国公府小公爷邓维承看着前方的陈鸿,听着身后一位青袍儒士介绍。 “能让张远将秋蝉刀交给他,这个陈鸿不简单。” 邓维承轻声低语,目光投向远方。 荒原之上的风雷狼虽然没有多少修为强横的存在,可族群庞大,杀之不尽。 这等妖兽,甚至比那些个体强大的妖兽更难对付。 “至少三万群狼,我看看这位陈先生如何应对。”邓维承面色平静,手按马鞍边横着的长枪枪柄,轻声开口。 “嗷——” 远处,狼嚎之声绵延,响成一片。 长刀顿住的陈鸿抬头。 “山长,那边,那边好多风雷狼。”跟在陈鸿身侧的短须中年儒士面色凝重。 后方,那百余儒生也都神色中多出几分惶恐。 “区区风雷狼而已。” 陈鸿面色平静,长刀归鞘,手按刀柄,将自己的衣袖整理一下,脚步往前方走去。 “我等修儒道,当生死之间坦然不惧,当山川崩塌在前而心不惊。” 一步一句,陈鸿身周有金色的浩然之力激荡。 “战场立心,沙场立言,这位陈先生,不凡。”看着步步前行的陈鸿,邓维承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陈鸿身后,那些儒生身上也有丝丝的浩然力量翻涌,然后化为金色流光护身。 所有人随着陈鸿,向前走去。 “仙秦以武道立国,以儒道治天下,我等儒修该有牧守一方之心,有掌控一方生灵之志。” 手压秋蝉长刀,陈鸿目光看向前方缓缓靠近的那些风雷狼。 陈鸿身上,浓烈的浩然之力陡然激荡沸腾。 他的双目之中,透出难以想象的威严,一声长喝:“尔等可是我仙秦生灵?” 声音传彻,与天穹上雷云相合,滚滚滔滔,不知向何处。 可是仙秦生灵? 可是仙秦生灵! 邓维承浑身一颤,手中长枪抬起。 “林!” 他一声低喝,背后战骑瞬间集结,气血真元相连。 风。 林。 山。 火。 此时如果风雷狼不认族群为仙秦生灵,那邓维承就领身后战骑一击凿穿狼群,将这三万风雷狼踏死。 如果风雷狼承认是仙秦生灵,那,陈鸿的战功,就成了。 这三万风雷狼要么受征召,要么安守荒原。 敢违抗,就是叛逆。 旷野的风呼啸。 狼群躁动。 雷光与云涛涌动,似乎要瞬间冲出,将陈鸿和身后那些修为并不高的儒生身躯撕碎。 陈鸿立在前方,身后是百余儒生,再身后,是仙秦战骑。 先礼。 后兵。 仙秦战卒脚下所踏之地,皆秦土。 秦人目之所及,秦土。 陈鸿身上所有的浩然之力仿佛在燃烧。 他的心神此刻已经与天穹上的天道之力相合,带着冷漠与清冷。 后方,邓维承的长枪缓缓举起。 只要陈鸿挥手,他和背后战骑就会踏出去,将所有的风雷狼击杀。 “嚎——” 一声悠长的狼嚎之声响起。 三万风雷狼身躯缓缓伏倒在地。 臣服。 “轰——” 随着三万风雷狼臣服,天穹上雷光轰鸣闪动,金色的天地之力向着陈鸿,还有他身后的儒生,战卒身上汇聚。 天地眷顾! 邓维承手握长枪,肩膀颤抖,抬起头,看着天穹,口中轻轻低语。 “雷泽的,大道,要融合了……” 第557章 云雷山,天骄齐聚 大道融合,就是仙秦天道入此地,彻底掌控雷泽之地的时候。 陈鸿携儒道大势而来,引动天地之力变化,就是大道相融的开始。 三万风雷狼的臣服,换来了天地眷顾。 张远很早时候就感受过天地之力加身,那种大道与自身修行相合的畅快。 对于张远来说,三万风雷狼的臣服所引动的天地眷顾之力加身,估计已经不当回事。 可真正的九洲天地修行者,能得天地之力加身,能得天地眷顾的修行者,百年无一,百万人中无一。 无数儒道修行者想成就官身,不就是因为想得到天地之力加身? 陈鸿这一场以大势压荒原生灵,直接得到了天地眷顾,实在是难以想象的机缘。 不只是陈鸿,那些随他而来的儒生,那些随邓维承一起来的军卒,都得到了他们从前不敢想的机缘。 对于他们来说,这一丝天地之力加身,就能让他们的修行上限提升一层。 就相当于熬炼了他们本该已经限定的先天真元品级。 “多谢陈先生。”邓维承向着陈鸿拱手。 这场天地眷顾是陈鸿所引来,邓维承也要承陈鸿的人情。 陈鸿摆摆手,看向那些荒原上伏身的风雷狼。 “世子,不知可愿领这三万荒原风雷狼,征伐雷泽?” 他的话,让邓维承面上先是露出一丝惊异,然后就是惊喜点头。 三万生活在荒原上的风雷狼,战力能赶上数千仙秦战卒了。 不是荒原狼实力能比得上训练精良的仙秦战卒,而是风雷狼生活在雷泽之地,对这天地熟悉。 见邓维承点头,陈鸿目中透出深邃,轻声道:“那,我们去雷云山。” …… 雷霆殿外三千里,一座山峦之上。 身穿青色儒袍的齐国公府庶子,玉川书院教习韩青面前,一张半丈方圆的羊皮地图展开。 杨一林等人立在不远处,身形挺立。 雷泽之中大势变化,无数仙秦修行者踏入其中,让雷霆殿不得不谨守驻地。 可就算如此,依然被无数修行者不断侵袭。 数不清的仙秦修行者,踏入雷霆殿所占据之地,开采灵材,寻找各种宝物。 雷霆卫虽然实力强大,可也无法肃清那四处冒出来的仙秦修行者。 何况天地之力变化,雷霆殿中强者都已经心中没有了战意。 值守坐镇的大能通菱尊者,直接下令,所有雷霆卫不得与仙秦修行者争斗。 不止是通菱尊者,还有镇守雷霆殿分殿的天境镇守,也下令放弃外围地方,收缩力量。 三日之前,雷霆殿沉睡的两位大能苏醒,与通菱尊者交手,双方没有胜负。 后通菱尊者率领数十万愿意追随的雷霆殿子弟,离开雷霆殿驻地。 “通菱尊者,到了抉择的时候了。” 韩青口中低语,手指在面前的地图上划过。 “雷霆殿还有数十万弟子不愿臣服,还有两位大能一心要与我仙秦为敌。” “你想好,是围杀一场,重掌雷霆殿,还是就此决裂,离开此地?” 韩青的声音在山岭上回荡。 山岭之下,一队队雷霆殿子弟,都是抬头看向前方。 许久之后,通菱尊者的声音响起,带着惆怅与无奈。 “如果我们离开雷霆殿,可以往何处?” 听到他的话,韩青淡淡一笑,手指压在前方地图上一座山脉之地。 “我与张大哥约定,无论雷霆殿是分裂还是往雷云山汇合。” “那就,去雷云山。”通菱尊者开口。 韩青点点头,目光转向后方,双目之中透出精亮。 “既然尊者不愿执掌雷霆殿,不愿与当初的同门厮杀,那韩某就小设一伏,让那些雷霆殿的追兵就此退去。” 他转过头,手中一块透着金色雷光的令牌握住。 这是通菱尊者交给他的令牌,凭此令,可执掌此地的雷霆卫。 “雷霆卫听令。” “杨一林,你率一万护卫往白天原上列阵。” “赵勤,你领三万雷霆卫,在青木川列阵。” “郭曹,你执掌五万军,气血雷光为引,坐镇此地,凝而不发。” …… 一道道命令发下,五十万雷霆卫分散各方,化为一张大网。 从前在雪域,韩青就能指挥万军,如今在玉川书院读书,养性,眼界又是不同。 通菱尊者立在山岭上,看着周围那相互牵连,若是围杀一击,真能灭三十万追兵的阵势,面色无比复杂。 要是屠灭三十万雷霆殿弟子,他回去执掌雷霆殿易如反掌。 可是,身为雷霆卫坐镇大能,他怎么舍得亲眼看着三十万雷霆卫覆灭呢? 半日之后,被围困的雷霆卫后退。 通菱尊者领着五十万雷霆殿弟子出走,往雷云山去。 …… 云麓川。 身穿金甲的傅涛身影浮现,看向一方荒野。 那荒原之上,淡淡的身影散去。 “云雷狐妖,他来此地干什么?” 看看四周,傅涛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好在此地阵势我已经掌控,若不然,还真怕被这狐妖一族潜入。” …… 雷霆殿。 两位身穿黑色衣甲的老者并肩而立。 他们身前,一位面容白皙,双目透着淡淡七彩之光的青年面色平静。 “二位尊者,你们想好了,我家侯爷是五皇子麾下战侯,为侯爷效力,就是为五皇子效力。” “这是你们雷霆殿最后的机会。” —————————————— 雷云山。 率领武陵城弟子布设阵法的孔金海遇到雷云山上极多妖兽的袭击。 也不知为何,这些妖兽似乎是有意针对他们,要么是将还未布设好的阵势毁去,要么就是袭杀落单的弟子。 一连十日,他们的大阵不但没有布设成,反而损失不小。 好在之后几日,腾洲天榜第二的云城仙宗白月仙到来。 还有陈洲人榜第二的肖云山,梁洲人榜第七的刘秀成也来到云雷山,才堪堪压制住云雷山上的妖兽。 陈洲肖云山是白月仙邀请前来。 梁洲刘秀成则是与孔金海同门,都是武觉侯韩昌弟子。 “轰——” 前方山岭之上轰鸣之声响起。 一道金色的冲天光柱升起。 孔金海面上露出笑意,长笑一声,指向前方:“诸位,传送灵阵即将成形,等师尊降临,诸位都是大功一场。” 他的话才说完,前方那冲天光柱忽然动荡起来。 孔金海面色一变,飞身前冲。 白月仙等人也是面色凝重,跟着冲上山岭。 “何苍!” 到山岭之上,孔金海一声长喝。 前方,山岭之上的石台,那持一柄长刀,立如苍松的身影,不是腾洲人榜第一,镇抚司主司何苍又是谁? 何苍身侧,一位穿青甲,持一柄三尖两刃长兵的武者并肩而立。 “雍天洲人榜第九,徐天同。”刘秀成双目眯起,面上透出战意。 小小一座山岭,竟然汇聚多达六位九洲人榜天骄! “私设灵阵,私连天外,视同谋逆。”石台上,何苍长刀前指,双目平静好似无波古井。 “孔金海,你的事发了。” 孔金海冷哼一声,飞身而起,手中长弓满月。 另一边,白月仙手中一根木杖握住,引动云龙向着石台撞去。 石台上,徐天同哈哈一笑,长兵指向刘秀成和肖云山。 两人对视一眼,飞身而起。 “轰——” 方圆千丈,灵光激荡。 散落的云城仙宗和武陵城弟子不得不往后退。 那道灵阵光柱也被冲击,动荡飘忽。 远处山岭之中,金色的大鸟展翅飞遁奔逃。 数十里外,山岭之上,三道身影静立。 张远,玉娘,欧阳凌。 “小郎不出手阻止他们布阵,是想借武陵城和云城仙宗之手,以此阵势破开雷泽之地的天地之力?”玉娘面上透着几分好奇,看向前方的动荡光柱。 张远点点头:“没有此阵破雷泽天地之力,让仙秦天地缓缓融入的话,至少需要十年才能吞并此地。” “十年太久了。” 一旁,欧阳凌手中握着一卷书册,转头看向张远:“祭词我带来了,什么时候开始?” 张远的目中透出一丝精亮,抬头看向雷云激荡的天穹。 他身上气息流转,战意缓缓被压下。 “等。” “等他们破开天地,降临此地。” 看着天穹上的雷光涌动,张远心中竟是有些期待。 魔潮降临,是劫难,更是天功! 之前他曾神魂巡游天外,斩杀一尊天魔,以其双角炼制一柄战弓,更从其记忆之中获知天外魔潮消息。 当初张远不知魔潮起于何处。 现在,他知道了。 武觉侯韩昌,先以魔潮入侵雷泽之地,再领天外大军屠魔,收复此地。 当真是好筹划。 第558章 你不配 张远立在山岭上,身上气息轻轻震荡,看着前方六位天骄交手。 他能做的布置已经全都做好。 新军大军集结,在邓维承的执掌下,可随时出动。 通菱尊者所领的数十万雷霆殿弟子,也已经在云雷山下待命。 青云泽,云麓川,荒原,都已经基本平定。 一切就绪,只等魔潮。 “轰——” 云雷山山岭之上,何苍一刀斩出,将身前白月仙引动的云龙斩碎。 他一步跨出,刀锋横斩,撞在身前一道金色流光之上。 “当——” 长箭碎裂,化为漫天青光,向着何苍当头笼罩而下。 何苍一声长笑,刀锋反卷,引动身周气血光柱震荡,将所有的青光都撞碎。 “孔金海,你要就这点本事,那这十年就白修行了。” 何苍拖刀前行,身上激荡的气血光柱,似乎要将山岭上的灵阵轰碎。 十年前能一人压两位腾洲天骄,十年后依然能做到,而且,能做到更好! 白月仙和孔金海面色凝重,对视一眼,身上气血真元,仙道灵气开始翻涌。 上一次他们三人交手还是十年前,那时候是激何苍接受他们两人挑战,百息不败。 这一次,可没有那样的规矩了。 十年修行,他们都不再是当年的他们! “杀!” 白月仙一声长喝,身外雷光涌动,背后一双雷霆羽翅展开,手中一柄金色的木杖闪动雷光。 雷道功法,肉身之力,还有云城仙宗的传承法宝,仙道神通。 一瞬间,白月仙就拼尽全力。 这才是一位人榜前三强者真正的实力。 “嗡——” 孔金海手中三根金色流光长箭汇聚,引动周围天地之力如同波涛滚滚,透出轰鸣之声。 神通。 武道传承之中少有的弓箭之术,竟然能修成神通,武陵城少主孔金海的武道天赋强到可怕。 “这才痛快!” 何苍长喝,长刀引动锋芒斩落。 十丈刀气破开虚空,斩向白月仙。 出刀的瞬间,他身影已经一步跨出,出现在白月仙身前。 一位擅长箭术的强者在侧,他不可能立于原地不动。 此处三位腾洲人榜顶尖强者交手,另一边雍天洲天骄徐天同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手中长枪前指,一声高喝:“来——” 他身前,两道身影飞身直上。 陈洲人榜第二肖云山,梁洲人榜第七刘秀成。 两位中三洲和下三洲年轻辈最顶尖人物联手,挑战一位上三洲同辈的顶尖天骄。 肖云山修仙道,身外灵光闪耀,双手之间,一双青红木剑挥舞,火焰如龙,滚滚涌动。 刘秀成手中长刀一丈五尺,刀身狭长,刀锋上带着冰寒,一刀斩出就是五丈刀气挥洒。 与两人相比,徐天同不管是声势还是动作,都显得平淡。 他只是长枪前指,引动一丝玄奥的血色流光穿透虚空。 可就是这点动的每一枪,刺出时候,竟然传来轰鸣呼啸,仿佛撕碎天地。 “点如雷,刺如风,这位雍天洲天骄的枪法,已经到神通第二层巅峰。” 封振海的声音响起,压抑的语气,带着战意涌动。 他所处的位置,在张远和玉娘欧阳凌他们前方十多丈。 他又不是没有眼力劲,怎么可能往张远那边凑。 此时出声,只是因为同是使枪高手,见到徐天同的枪法,他情不自禁感慨罢了。 张远目光盯着那交手的六人,脑海之中层叠的光影交错。 那些观阅的记忆与自身修行相合,让他对自身武道的感悟越发凝重。 他的脑海中,山岳之影开始动荡。 这是要凝聚为武道金身的征召! 在观悟六位同层次最顶尖的强者交手时候,印证自身修为,张远的第二尊武道金身,终于要开始凝聚。 这一刻,他脑海之中那些积攒的天道金珠毫不吝啬的破碎,然后化为金色的光影,将山岳之影笼罩。 神魂力量也开始融合,原本所化的神祗身躯,与山岳之影碰撞,一道透着金光的青灰衣甲身躯缓缓成形。 武道神通掌控山岳,化为武道金身,山岳。 武道金身,白虎。 武道金身,山岳。 魔道金身,天相。 也只有张远如今所修的神兽之躯,才能承载此等金身之力。 当山岳金身凝聚之时,张远已经感觉到,这是他身躯如今能承载的极限了。 他就算想再凝聚其他金身,肉身气血力量也承受不住。 除非,他能将肉身熬炼到金身,熬炼到神兽之躯层次。 “嗡——” 再凝一道金身,化为神祗之躯,张远的神魂熬炼瞬间提升数倍。 那金色的神魂力量仿佛无尽长河,不断涌动,冲刷。 张远的双目之中,七彩之光闪烁,然后隐入眼底。 神魂,肉身,再以金身驾驭,这才是世间修行最平衡之道。 也只有此时,张远才悟透这一切。 修行,就是不断感悟,不断前行。 未到这层次,根本无法感受到。 世间没有什么一飞冲天,都是步步前行,寸寸积累。 凝聚第二道金身,再去看前方天骄争斗,张远眼中画面又有了不同。 速度,力量,时机,布局,神通,天地之力,这一次他能看透一切。 “轰——” 何苍一刀斩退白月仙,长刀横握,抬手探出,将一旁孔金海射出的一箭握住。 他身上压抑的气血与真元在震荡。 他背后,一尊金色战将虚影浮现。 “神祗之身,怪不得……”白月仙双目眯起,目中似乎有火焰升腾。 白月仙一声长笑,身上原本压制的雷光炸裂。 一步踏出,他身外的气血与灵光从冲霄光柱化为一片璀璨星河。 开阳入玉衡,修为晋升,力量掌控由炽烈化为平和! 这种平和,是对自身和大道力量的掌控突破,再不是开阳境的肆意挥洒。 平衡,随意,这就是玉衡境。 当所有力量都掌控随心时候,就是玉衡入天权之时。 一步仙凡。 “轰——” 白月仙成就玉衡境的瞬间,前方的何苍修为再压制不住,一声长啸,身外血色光柱炸裂,无尽星光长河璀璨夺目环绕身躯。 他手中长刀上,星辰之影浮现。 腾洲人榜之上第一的何苍,第二的白月仙几乎同时踏入玉衡境,再无占据人榜资格。 “何主司,你不坐镇腾洲人榜,人榜第一的位置让出来,可是有些丢官府颜面啊……” 白月仙哈哈长笑,手中金色木杖上的光影凝聚,化为一柄金色战枪。 仙道法宝,云城仙宗镇宗之宝,星月枪。 手中持枪,白月仙看向何苍:“何主司,你镇压腾洲人榜十年,如今,这人榜第一的位置,还不是落在孔少城主身上?” 不远处,手持大弓的孔金海面色平静,身上气血激荡。 “何主司,孔某愿入镇抚司,只需挂名庐阳府司首,我就为官府分忧,镇压腾洲江湖,不知何主司可愿举荐?” 何苍与白月仙修为突破,孔金海成了名义上的腾洲人榜第一。 只要何苍答应举荐,孔金海入镇抚司,得到官方身份,继续镇压江湖。 皆大欢喜。 白月仙面上笑意更甚。 何苍身上气息缓缓沉寂,手中长刀上流光收敛,看向孔金海,面上露出不屑。 “你,不配。” 第559章 张远一刀,压六位人榜巅峰天骄不能抬头! 不配。 是不配庐阳府司首之位,还是,不配腾洲人榜第一? 白月仙微微皱眉,心中泛起一道身影。 那个一拳将他所有骄傲打碎的身影。 不可能,那人不可能是腾洲修行者。 孔金海面色瞬间沉下,目中透出森冷。 何苍不给他,不给武陵城面子,那他也没必要留余地。 “既然如此,那就看看,还有何人能与孔某人榜争锋!” 他身上,气血真元激荡,仙光缭绕,手中大弓震响。 开阳境大成之颠的修为展开,引动虚空风雷呼啸。 开阳境,天境之下最锋芒毕露的一境。 九洲人榜争锋,比水波不惊的地榜强者争斗要璀璨千百倍。 年轻,热血,气血勃发。 “我孔金海为腾洲人榜第一,镇压腾洲开阳一境,看何人能——” 孔金海的长啸之声还未完,远处,云雷震动,一道声音滚滚滔滔,轰鸣而至。 “你,不,配。”声如洪雷,引动风云变幻。 这一道声音,让山岭之前所有人神色变幻。 何苍抬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轻轻低语:“他来了……” 徐天同手握战枪,双目之中深邃神光涌动:“他来了。” 肖云山双眉紧皱,看向声音来的方向,口中低语:“是他?” 刘秀成面皮紧绷,低喝一声:“他来了!” 原本神色张狂的白月仙,此时竟然面上透出一丝惊惧,压低声音,握紧双拳:“他,他来了……” 孔金海牙关紧咬,身上气息仿佛要直接轰裂。 他的双目之中,透出杀意。 “轰——” 风云涌动,人未至,声先起。 人未来,刀先至。 一道恢弘的刀光,斩破云海,碎裂雷云,从远处闪耀而来。 那刀锋透着让人心悸的森寒,远隔无数万丈,一斩而下。 刀锋斩落的瞬间,山岭之上,六位天骄全都神色化为惊骇。 这一刀斩落,若是击实,山岭崩塌,他们六人必死! 这一刀,竟然一人之力挑战六位九洲天骄! 这一刀,竟然狂傲到以一战六! 站在远处山岭下的封振海嘴角一抽。 他本还有心去与前方几位天骄争锋一场,可张远这一刀,让他什么雄心壮志都没了。 九洲开阳境,谁能接这一刀? “那就是庐阳府镇抚司司首,猛虎张远啊……” 远处的山峦之上,徐洲人榜第九方明面带感慨,轻声开口。 横越十万丈的一刀,刀光闪耀,千里可见。 这一刀在前,方明光是远观就感到心境震动不能自持。 这要是当头一刀,那岂不是要直接心境动荡,神魂被压? 一座山岗上,身穿青袍的韩青目中透出钦佩。 论出身,张远比他韩青差无数倍。 可论战力,论天资,论一路前行的武勇,韩青承认,张远是他所见同辈中第一人。 就连那天骄璀璨如同星辰大海一般的皇城,同辈之中,也不见谁能有张远这等豪情,这等一往无前的豪勇。 韩青身侧,通菱尊者神色复杂。 “这就是仙秦武者啊……” 这等炽烈,张远,一往无前,根本不是雷霆殿能比。 不只是雷霆殿,就算当年神庭未崩时候,仙道神庭精英也没有这等后辈天骄。 唯有仙秦,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恢弘磅礴,英勇无畏的天骄。 另一边,手掌握紧秋蝉刀的陈鸿,站在神色肃穆的邓维承身旁。 他们身后,是一位位新军军将。 “张都尉,不,张司首当真是有勇冠三军之烈啊……” 邓维承身后的杨雨生轻叹低语。 邓维承点点头。 陈鸿没有开口,只是手掌指骨泛白。 他手中这刀是张远所赠,是当年大儒朱定所留。 直到此时,他方才明白张远的心意。 这柄刀要是跟随张远,能展现无尽杀戮。 在他陈鸿手中,若是不能绽放光彩,那就是埋没了这柄秋蝉! 他日,他陈鸿也要如今日的张远一般,手持长刀,纵横无敌,方才不负赠刀之义! 无尽遥远的皇城大殿,屏风之上,金光微微闪动。 张远,何苍,白月仙等人的名字都透出一丝金光交错。 长案之后的黄袍龙冠身影抬头,双目之中闪动金光。 “陆钧,你那试炼可安排好了?” 下方,大殿之中恭立,身穿黑甲的仙秦镇抚司指挥使陆钧点头,抱拳躬身。 “回禀陛下,试炼之地已经安排,只是,”微微沉吟一下,陆钧低声道,“五皇子麾下羽林卫休整,三皇子所领的封天卫征天归来,都有意安排军中强者参加试炼。” 陆钧说完,抬头看向前方的元康帝。 元康帝面色不变,看看那屏风上的名字,淡淡道:“那就让他们参加就是。” 陆钧犹豫道:“征天归来的强者,他们参加此等试炼,是不是有些,胜之不武……” 元康帝摆摆手,面色平静:“万域战场,可没有什么公平可言。” “九洲之地的天骄,该走出——” 声音顿住,元康帝的目光落在陆钧身上。 陆钧低头,纹丝不动。 “哼。”元康帝一声轻哼,陆钧浑身一颤,嘴角一丝鲜血涌出。 帝王之威,天道压身。 刚才陆钧借试炼安排,试探出了元康帝的心思。 九洲天骄,该走出去。 这不就是张居正所主持的“补天”变法! 原来,皇帝是有意支持变法,而不是外表一直所表现出的两不相帮! “陆钧,你有百年未往万域战场历练了吧?” 元康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揣测上意,这是臣子大忌! 陆钧点点头,躬身道:“微臣自请三十年后往万域战场坐镇。” “嗯。” 大殿之中,淡淡的声音回响。 …… 云雷山上,刀光斩落。 六位分属不同阵营,来自不同洲陆的天骄同时出手。 何苍手中刀,孔金海手中长弓,白月仙手中的金杖,徐天同掌中长枪…… 所有的力量汇聚,与斩落的刀光撞在一起。 “轰——” 刀光崩碎。 六位天骄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后败退。 这一刀之力,六位天骄联手都挡不住! 一人之力,压六位人榜巅峰天骄不能抬头! 何苍仰天长笑,身外星辰之影浮现。 “腾洲人榜,唯一能镇压的,只有庐阳府镇抚司司首,沧澜猛虎张远!” 何苍的声音之中带着畅快。 白月仙面色惨白,手握金杖,肩膀颤抖。 “张远,张远……” 那强到轻易碾压他的神秘天骄,竟然是张远! 那将他从云麓川赶出的强者,是张远! 孔金海口中吐血,双目之中全都是惊骇和恐惧。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张远怎么能有这么强? 这个张远不是只是区区人榜第五吗?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将张远当成自己的对手啊! “嗡——” 天穹之上,一道裂纹随着逸散的刀光绽开。 云光激荡,原本山林上的道道光柱汇聚。 战斗引动的天地荡涤之力,与灵阵之力相合,引动天外力量降临! 天穹之外,早有潜伏! 持刀而立的张远抬头,双目之中全都是精光激荡。 “来了。” 擦掉嘴角鲜血的孔金海面上露出张狂之色,狂笑大声:“来了!” 刘秀成面上浮现几分笑意,看向四周,淡淡道:“来了。” 远处的山峦之上,目中透着七彩之光的身影,抬头看着那天穹上的裂缝,哈哈一笑:“来了。” “轰——” 天穹之上,裂缝被巨力撕开,一尊黑色魔气缭绕的十丈巨猿身影踏入。 这巨猿身后,一道道魔影浮现。 天外邪魔! 孔金海的笑声戛然而止,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天穹。 说好的,自己接引的自家师尊所领大军呢? 第560章 前方仙秦,邪魔止步! “魔临!” 云雷山外,通菱尊者浑身一震,看着那撕开天穹的身影,面上神色凝重。 身为曾经镇守雷泽之地的真仙大能,通菱尊者经历过仙道神庭与魔天界的争锋。 作为仙秦之外,唯一能与神庭并立的强大势力,当初的亿万天魔也曾横行万域。 深吸一口气,通菱尊者身上有金色的流光浮动。 “雷泽之地,不容魔染。” 他身旁,身穿青袍的韩青面色平静,抬头看着那天穹上跃下的巨猿身影,点点头:“尊者放心,我仙秦之地,自有我秦人守护。” “秦人……”通菱尊者脑海之中浮现出无数年前场景。 那万千战骑奔行,屠仙灭魔,崩天碎地的场景,他想忘都忘不掉。 当年的秦人能破神庭,现在的秦人,能不能,守住雷泽? 另一边的山岭上,目中七彩之光闪动的身影面上全是笑意。 “天猿魔将到来,大圣必然也到了。” “二位尊者,本公子说的话没错吧?” 他回头,看向不远处两位身形略带腐朽与虚幻的身影。 尊者。 雷霆殿两位尊者。 雷霆殿五位尊者,通菱,木原,鹤鸣,白羽,雀霆,其中两位陨落在张远手上,通菱尊者叛出雷霆殿。 此时在场的两位,就是白羽和雀霆两位尊者。 “雷泽之地,决不能被魔道染指。”身穿黑袍,双眉雪白的白羽尊者双目之中闪动精光,沉声开口。 守护雷泽之地,是他们这些神庭真仙最后的执念。 也是这执念在,他们才能撑过无数年孤寂。 “不错,仙魔不两立。”另一边的雀霆尊者也淡淡开口。 “狐七公子,你承诺的是,雷泽之地会交给我雷霆殿掌控。”雀霆尊者看向那目中透出七彩灵光的身影。 狐七公子,云雷狐妖一族,十年前悄然出雷泽之地,再归时候已经渡过雷劫,多了一个狐七公子的名号。 当然,雀霆尊者他们没出过雷泽碎片之地,自然不知仙秦皇城人榜天骄五十三,胡七公子的名号。 “放心,雷泽之地还是你们雷霆殿掌管。”狐七公子轻笑一声,“侯爷会出手。” “轰——” 天穹的裂缝被撕开,满身魔纹缠绕的雄壮巨猿仰天咆哮,向着下方的云雷山飞坠而下。 “我仙秦之地,岂容邪魔踏足。”何苍一声长喝,手中战刀横握,回头看一眼远处的张远,飞身而起。 他身外,星辰之光透出金色,一道玉袍金冠的伟岸虚影随行直上。 神祗之身! 仙秦武道之外,最近仙道的修行手段,借天地气运,神魂之力凝聚神祗之身,非武道神通三层不能成形。 这是仅次于武道金身的手段,是天境之下天骄能逆天而战的依仗。 “哈哈,屠魔卫道,当仁不让。”徐天同哈哈大笑,长枪一挽,紧随何苍之后,身外两层金色流光闪烁。 不是神祗之身,但这是两道神通! 能成天骄,必凝神通。 能一人凝两道神通者,那是同层次之中最顶尖的强者。 怪不得徐天同能成雍天洲人榜之上排名前十的高手。 “怎么会这样,不是师尊,不是师尊……”面色苍白的孔金海口中喃喃低语,脚步往后挪移。 布设灵阵,接引天外大军。 为了这个任务,他潜伏雷泽之地十年。 可现在,来的不是仙秦大军,是无尽邪魔。 一旁,白月仙面上神色变幻,看飞身直上的何苍与徐天同,咬着牙低喝一声:“大秦之土,不容邪魔侵染!” 他身躯之外,雷光闪烁,手中金杖化为一柄金色长剑,飞身御剑而上。 另一边的陈洲人榜第二天骄肖云山身外一条火焰长龙虚影缠绕,大笑着往天穹上冲去。 本同肖云山并肩的梁洲天骄刘秀成,此时脚步悄然后退,已经到灵阵光柱之外。 “轰——” 虚空之中,一道金色雷光贯穿天地,横斩万里,撞在那飞坠的魔猿身上。 魔猿一声长吼,身外魔云化为血色。 远处,一尊金甲战将之影浮空。 “雷泽,非尔等邪魔降临之地。” 身外雷光闪耀的傅涛声音好似雷霆轰鸣,响彻天地。 身为镇守神将的他,有着守护此方天地的职责。 以天地之力加身,他所发挥的战力,能镇天境七八境层次,可战九境。 可惜,他根基大阵远在云麓川,远隔万里一击,杀伤力有限。 那尊拥有七境天玑巅峰修为的魔猿,被傅涛一道雷光击退,却没有受伤。 “封天!” 踏空而上的何苍高喝。 他身外的气血与真元之光融为星辰,在身外浮动,手中长刀横握,踏虚空前行。 “封禁天地!” 徐天同一声喝,身上气血真元翻涌,与背后跟上的白月仙等人力量相牵,化为金色光幕。 之前还在争锋拼斗的天骄,此时携手封天。 天骄争锋,那是仙秦精英之间的磨砺。 邪魔在前,仙秦之威不可犯。 金色的光幕交织,要将被撕裂的天穹封堵住。 “吼——” 被傅涛雷光斩退的魔猿长吼,引动背后翻涌的魔云轰然撞下。 手持长刀的何苍一刀斩出,与那魔云撞在一起。 踏入玉衡境的何苍,以神祗之身,战七境邪魔! 何苍背后,神祗身躯相合,手中刀光迸发如同月华般的清亮流光。 “当——” 震鸣之声传彻。 撞下的魔云轰散。 何苍一口鲜血喷出,身上气息激荡,身躯一震,不受控制的向着下方跌落,穿过流水一般的金色光幕,被白月仙引动云龙将他身躯护住。 能以玉衡修为,战七境大魔而不死,何苍足以自傲! 天穹裂缝之中,数十道魔光追着何苍身躯,撞在徐天同他们撑起封天光幕上。 “刺啦——” 当先的魔猿一爪撕开光幕,一拳击下。 魔光化为虚幻的云河,向着封天的徐天同等人笼罩过去。 一尊七境邪魔出手,无人能挡。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山岭之上,胡七公子看着这一幕,轻笑摇头。 “怎么挡,这怎么挡……”面色惨白的孔金海口中低语,脚步往后退。 通菱尊者眉头紧皱,看向韩青。 以此时仙秦展现的力量,挡不住邪魔。 山岭之上,封振海抬头,看向持刀凌空的张远。 张远缓缓抬起左手,握紧。 山林之间,陈鸿手握刀柄,看向身旁同样缓缓抬手的邓维承。 “山。” 一声长喝响起。 “山!” 山岭之间,千百道声音响起。 “山!” “山!” “山——” 十万武卒,声聚如岳。 万丈青峰,直上九天。 仙秦军阵。 疾如风。 攻如火。 徐如林。 不动如山! 十万秦军,守御之势,如岳如山。 “轰——” 邪魔之光撞在青峰之颠,空然崩碎,山岳纹丝不动。 世间,无人能破十万仙秦武卒结阵。 域外邪魔,九霄真仙,都不能。 一手按腰间刀柄,一手持刀前行,张远身形凌空,踏空而上,平静到冷厉的声音传彻天地。 “前方仙秦,邪魔止步!” 第561章 武觉侯,来了! 前方仙秦,邪魔止步。 十万大秦武卒列阵在后,就是张远喊出这句话的底气。 漫天魔气激荡,在撑天山岳之前,不过云烟。 天穹之上,口中咳血的何苍回头,咧嘴一笑。 徐天同等人身上气血真元与山岳之影相合,破不了山岳,就伤不了他们分毫。 白月仙面色复杂,低头看向下方山林之中一道道汇聚的气血煞气,无边战阵。 这,才是真正的仙秦! “仙秦……” 通菱尊者抬头,张张嘴,双拳握紧。 多少年了,这等气血弥漫,煞气结阵的场景,还是会让他心底发寒。 那神庭坠落崩碎,仙道沉沦的场景,他怎么能忘得掉? “这就是我仙秦的大军。”韩青面色平静,双目之中全是光彩。 这十万大军,他曾并肩前行。 这些军卒,他亲眼看着崛起。 何其快哉! “仙秦战阵……”胡七公子身侧,两位雷霆殿尊者面皮绷紧。 十万军阵,气血冲天,煞气汇聚,凝为山岳。 这等气势,就算是九境之上,也不敢直面。 “仙秦,战阵。”胡七公子面色复杂,肩膀微微颤动。 他第一次见如此军阵。 仙秦仗以横行的军阵。 他以为他往仙秦皇城,与天骄争锋,已经算见识广博,他以为他所见就是大秦之盛。 直到,此时看到这十万武卒列阵。 “仙秦啊……”远处,神将傅涛低叹,身外雷光震动。 他见过仙秦百万大军横扫天地的景象。 也正是如此,他从不愿与仙秦为敌。 “仙秦战阵……”方明和他背后的水龙武宗弟子瞪大眼睛,看着那气血煞气激荡遮天。 这才是仙秦的底蕴,仙秦的威势。 那些江湖拼杀,在这十万军阵面前,简直就是蝼蚁掐斗而已。 从前的狂傲,从前江湖横行的孤傲,从前压同辈不能抬头的骄傲,在十万大军的军阵面前,好似尘泥。 手握刀柄的陈鸿面色涨红。 他能感觉到手中长刀传递的激荡。 怪不得那么多儒道修行者会投笔从戎。 战场气血煞气冲击,那等澎湃恢弘,谁能不心醉? 孔金海和刘秀成并肩靠在一座山石下方,双目之中全是恐惧。 四周的军阵煞气激荡,让他们心神好似要被震碎。 引动灵阵,招引邪魔降临的他们,会被得到什么惩罚? 玉娘和欧阳凌站在山岭上,看着张远凌空前行。 或许,她们俩是此地唯一不被大军战阵震慑心神的了。 她们心里,已经被那持刀前行的身影充满。 “林。” 张远的声音再响起。 “林——” 邓维承手中长枪举起。 “林——” “林——” “林——” 十万大军缓缓而动,聚势成塔。 一尊万丈金甲战将之影浮现,手中金色的长弓缓缓抬起。 天穹之上,不管是当先的魔猿,还是后方那些引动魔潮而来的天外邪魔,都在这金甲战将身前瑟瑟发抖。 长弓缓缓拉开。 这一刻,天地之间,似乎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在长弓之上。 整个雷泽之地的云雷,仿佛都化为青色光影,落入那长弓上。 “风——” “风——” “风——” 呼喝之声,响彻天地。 一声凄厉尖啸,长弓之上的箭矢飞出。 千丈箭矢,炸裂成亿万流光。 这不是箭,是万军汇聚的煞气。 这不是箭,是一方天地力量的凝聚。 这是仙秦大阵所凝,万军气血真元汇聚一击之力! “轰——” 箭矢贯穿魔猿身躯,一尊七境巅峰的大魔直接被射碎。 无尽的箭光洪流穿透魔云,向着前方翻涌的邪魔压去。 “嘭——” 魔血洒落,魔躯崩碎。 箭雨穿透,千里空寂。 方圆千里的域外虚空,被一箭扫荡干净。 这一箭,让所有存身在雷泽之中的生灵抬头。 这就是十万军卒汇聚的一击之威! “我仙秦,万域无敌。” 张远持刀低语,双目之中透出璀璨的精亮。 十万军阵之威,激荡天地,让雷泽碎片之地的天道已经薄如纸。 只要再融合,仙秦天道就能覆盖此方天地。 看向坠落如雨的魔躯,还有那些洒落的魔血,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试炼任务是不是需要改一下了?” —————————————— 十日之后。 青林山,灵阵之外。 一位位身穿黑袍的修行者走出灵阵,满身疲惫。 他们身上的煞气透着淡淡的魔气。 因为天道力量的融合,避雷袍的效用从之前支撑五日,变成了现在的十日。 “兑换积分。” 背着大黑包裹的洞明境大汉满脸胡茬,唯有双目透亮。 将黑布包袱之中的一件件灵材拿出,大汉满怀期待的看向身前手握一卷空白纸页的儒生。 儒生低头,手中墨笔疾书。 “轻灵草三株,一积分。” “洞明境邪魔骨,三积分。” “瑶光境邪魔爪牙三颗,十三积分。” …… 青年儒生的话语让大汉面色越发激动起来。 光是报出的积分,已经超过一百。 这比他之前两次所赚的积分加在一起还多几倍。 所有的收获清点完毕,积分已经是三百多。 三百多积分,能换取多少修行物资? 至少十年,不用为修行发愁! 抬头,那金色大柱上金光闪耀。 张远的积分变化了,但不算太大,这十日,他只增加了十万积分。 下方,何苍等人的积分都增加数万。 诡异的是原本榜上有名的刘秀成和孔金海等天骄,积分竟然停滞。 陨落了? 还是,其他原因? “陈鸿,玉川书院山长陈鸿先生,他的积分——” 有人惊呼。 陈鸿的名字透着金光,出现在积分榜上,直入前三。 二十五万八千六百。 前方高台上,几位身穿长袍的文官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儒道修行者能在这等试炼之中扬名,确实难得。 “邪魔入侵,雷泽之地的试炼升级,”看着前方无数的灵材被送出,高台上一位儒袍文官面上露出感慨,“张远司首当真是天眷之人啊……” 在仙秦官员眼中,邪魔入侵不是灾难,而是机缘。 那些邪魔,是天功。 张远这家伙,开启试炼竟然能引动魔潮,这不是天眷之人是什么? “以他之功,此战之后,可为武勋伯爵了吧?” “二十岁出头的武勋伯爵,别说下三洲,就是九洲之地,也是凤毛麟角啊!” 台上,有人感慨。 张远,注定一飞冲天。 此时,雷泽之地,云雷山中,张远手按双刀刀柄,看着我前方天穹。 “魔潮被封堵在天外不能寸进,我不信他们还能沉得住气。” “如果武觉侯不来,那我就领了这天功。” 张远的声音之中,透出一丝期待。 “轰——” 天穹之上,青色的仙光与血色煞气交织,撕开一道裂纹。 无尽的血色向着天穹蔓延。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烁,嘴角露出轻笑。 “来了。” 风云激荡,天地大道之力翻腾,天穹上,轰鸣之声响彻。 “大秦征远将军,四品武觉侯韩昌领征天大军前来屠魔——” “所有雷泽生灵,俯首待命。” “违令者,诛——” 第562章 能阻仙秦大军的,只有—— 仙秦 天地之间,浩荡的大道之力轰然压下。 整个雷泽碎片之地,仿佛都被无尽的金色大道笼罩。 所有生灵,都能感觉到层层威压落下,不能抬头。 这就是仙秦天威! “仙秦,战侯。”山岭之上,九境之上真仙修为的通菱尊者面色凝重,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他见过仙秦武勋战侯出手。 战阵加持,一人可碎天地。 能以战功封侯,哪一位不是横行虚空万域的强者? 仙秦的战侯,哪怕是世袭爵位,也是靠着军功承袭。 “轰——” 天穹之上,魔光收缩,金光席卷。 整个雷泽之地的雷云似乎要被冲开,被金光覆盖。 “师尊,哈哈,师尊。”身外雷霆锁链封禁身躯的孔金海一声长笑,双目之中多出神采。 不管如何,武觉侯韩昌,他孔金海的师尊,到了。 他身旁,同样被锁禁修为的刘秀成,也是面露惊喜,目光转向远处山岭上的张远。 “哼,师尊率征天大军至此,区区张远,今日必死。” 另一边,藏身云雷山外荒原之上,与雷霆殿弟子混迹一处的狐七公子也抬起头,一脸欣喜。 “二位尊者,还不快随我拜见侯爷?” 两位雷霆殿尊者面色复杂,轻轻点头。 天穹之上,金光下压,裹挟那些域外邪魔,撞在封堵天穹的军阵山岳之影上。 气血冲击,金光闪耀,整个天地都浸染成耀眼的金红。 军阵之影摇曳,却坚定的挡住天穹之外的邪魔,还有邪魔之后的征天大军。 邓维承神色凝重,握紧的双拳,显露出他心绪的紧张。 十万新军,直面五万征天归来的百战大军,能挡十息,还是百息? 那可是一支天外百战的大军,无论是修为还是凝聚煞气,战阵组建的恢弘程度,都不是新军能比。 所有有资格出征天外的大军,都是能以军阵困杀天境的存在。 “嗡——” 虚空之外,征天大军的军阵开始变化。 凝重的气血力量再压,让整个天穹都开始动荡,仿佛要被撕碎。 漫天雷光在这天威之下,都四散炸裂,轰鸣奔涌。 “吼——” 青云泽方向,一声长吼声音响起,一尊三百丈长的巨蜥仰天怒吼,向着天穹上撞去。 坐镇青云泽的那一头超越九境的雷蜥! 这等大妖,已经与此方天地之力相合,天地崩碎,它们修为道行也要折损。 正是如此,傅涛也好,通菱尊者也罢,都是悄然臣服,就是为了不在天地之力融合时候被裹挟其中,无端殃及。 “孽畜。” 虚空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一位身穿黑色战甲,手持一柄金色大功的身影踏碎天穹,凌空而立。 武觉侯,韩昌。 仙武龙虎榜第六十三,武觉侯韩昌。 当初在云洲故地,天外一箭,击杀五皇子长史曹正权的,就是这位。 韩昌目光落在冲天的雷蜥身上,手中大弓缓缓挽起,化为满月。 一根金色的箭矢凝聚。 烈阳箭。 韩昌的成名武道神通,且以此武技凝自身武道金身的手段。 当烈阳箭凝聚的瞬间,整个天地好似都被禁锢。 那冲天的雷蜥仿佛感觉到生死之危,长吼转身,想重回青云泽。 “轰——” 金色长箭追着雷蜥身躯,向着青云泽去。 当雷蜥冲入青云泽的瞬间,长箭追上其身躯,狠狠扎在雷蜥长尾之上。 “嘭——” 金光炸裂,金色的鲜血四溅,雷蜥痛吼,扎进泥沼。 一箭之危,重伤九境之上的大妖! 此等威势,让整个雷泽之地一片沉寂。 持弓回身,武觉侯韩昌目光缓缓落向下方雷云山方向。 携一箭之威,此时武觉侯的声威达到巅峰。 “尔等雷泽生灵,要叛逆仙秦?” 武觉侯的目光扫过。 下方,不管是雷霆殿的修行者还是那些参加试炼的修行者,都浑身震颤。 那些雷泽妖兽,全都瑟瑟发抖。 仙秦战侯,携征天之威回归,一箭镇压九境之上大妖,此等威势前,谁不颤抖? “回禀侯爷,雷泽狐族臣服。” 山岭上,胡七公子一声高呼,单膝跪地。 他身侧,两位雷霆殿尊者犹豫一下,躬身抱拳。 “雷霆殿,愿,归附。” 一位位雷霆殿弟子躬身跪地。 整个雷泽之地的天道力量在震动。 随着一位位雷泽生灵臣服,雷泽的天道力量已经近乎消退。 “师尊,武陵城弟子愿归附,此雷泽之地愿交付师尊大军掌控。” 孔金海一声长呼,挣扎着,要将身外的雷光锁链挣脱。 本来,该是他以武陵城少主身份,在此地恭迎自家师尊接掌雷泽,可惜局势变幻,他成了阶下囚,之前筹划的奉上雷泽之地也无从谈起。 天穹上,持弓而立的韩昌双目眯起,目中金光闪动。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下方军阵之影上。 “尔等,敢向我征天大军动刀兵,欲叛乎?” 声如雷。 大道如天。 天穹之外,五万征天大军所聚的气血烟柱随着武觉侯韩昌一声高喝,化为血色长龙,威严浩荡,向着十万新军凝聚的山峰撞去。 “轰——” 军阵之影动荡,一道道裂纹浮现,似乎要崩碎。 仙武龙虎榜上的强者,仙秦战侯,一念之威,引五万征天大军的气血煞气,一击就破十万新军军阵! 这就是差距! 邓维承浑身一颤,气血反噬,面色涨红,口中一口鲜血喷出。 与军阵牵连的何苍等人个个都是身形震颤,无法凌空驻足,身躯向着下方跌落。 那些被金光裹挟着的天外邪魔,引动无尽魔云,趁机向着雷泽之地冲来。 阻在天外十多日,要被剿杀尽的天魔,此刻竟然突入雷泽之地。 没有军阵阻挡,没有天道隔绝,向着雷泽之地侵染冲击而来。 十日之功,毁于一旦。 何苍等人面色苍白,只能抬头看着魔光滚滚涌来。 天穹之上,凌空静立的武觉侯韩昌声音淡淡响起。 “魔染之地,当,诛尽。” 诛尽! 雷泽生灵,尽要诛杀! 武觉侯韩昌一句话,让下方那些试炼者,雷霆殿弟子,武陵城弟子,都是瞪大眼睛。 不管是胡七公子还是刘秀成,不管是身外雷霆锁链锁住的孔金海,还是雷霆殿躬身的两位尊者,都是不敢置信的抬头。 武觉侯分明是要将这雷泽之地杀尽! “师尊,师尊,我们愿奉上雷泽,我,我等愿归附啊——” 面色惨白的孔金海声音之中透着颤栗,目中全是恐惧。 天穹之上下压的金光,那气血烟柱,让他身躯都站立不住,跌坐在地。 大军从天外越虚空而至,军阵集结以浮空之力承载,仙秦武卒凝破天之威冲击而下。 谁能阻拦? 虚空万域,能阻仙秦大军的,只有—— 仙秦。 “武觉侯,未奉诏令,未得陛下准许,率五万军卒重归仙秦九洲之地,你,是要造反?” 一道声音响起,声音清脆,坚定。 山岭之上,眉目清秀,一身儒袍的欧阳凌立在那,身上有金色的浩然之力升腾。 武觉侯韩昌的目光缓缓转向欧阳凌所在山岭方向,面上透出张狂。 “九洲之地?” “等本侯诛尽此地生灵,领了征天之功,再将此地化为九洲之地。” “此雷泽旧地,足够本侯攒五千天功——” 武觉侯的话未说完,下方欧阳凌身上金光透天而上,倒卷天穹。 “韩昌,此地到底是何地,你睁开眼睛看看!” “轰——” 金光冲霄,浮云激荡,百万里山河化为璀璨! “臣雷泽镇守通菱,接圣谕。” “臣雷泽镇守傅涛,接圣谕。” “臣雷泽镇守冯继明,接圣谕。” …… “臣,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接圣谕,领雷泽旧地归附仙秦,化为秦土。” 第563章 区区龙虎榜上六十三,你挡不住本侯一剑 雷泽旧地,化为秦土! 圣谕。 帝王手谕,仙秦国玺用印。 仙秦帝王,就代表仙秦天道。 当承载帝王之言,仙秦之印的书册展开时候,百万里雷泽瞬间化为秦土。 武觉侯韩昌要诛尽此地所有生灵,可此地现在还为秦土。 秦土生灵,皆为大秦生灵。 武觉侯敢杀秦人,就是反叛。 不止如此,武觉侯未得征召,领军入秦地,也是反叛。 “轰——” 无尽雷光炸裂,整个雷泽旧地瞬间化为雷海。 天穹之上,一道道的金光穿透,天眷之光,大道降临。 十万大军被天眷之光笼罩。 从傅涛,通菱尊者,到杨一林,封振海等人,甚至白月仙,身上都有天眷之光灌注。 连踏入此方天地的试炼者,都能有一丝天地力量临身。 张远,欧阳凌,玉娘,他们身上的天地眷顾金光只比其他人稍微浓烈一丝。 这分明是将难以想象的天眷力量分散,分润了所有为此方天地归附仙秦出过力的修行者。 百万里天地金光与雷光相合,雷泽之地的雷霆力量不但未散,反而更加浓烈。 一道道雷霆汇聚成海,将那些坠落的天魔身躯击碎。 这里可是雷泽之地! 世间还有什么比雷霆更能克制邪魔力量? “嗡——” 天地之力灌注,原本要崩碎的军阵山岳重聚,金光闪烁,透天的气血凝为金甲战将,万丈身躯,顶天立地。 “武觉侯韩昌,本官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代腾洲镇抚司,代大秦镇抚司问。” 手按刀柄,身悬百丈的张远抬头,朗声开口。 守土一方。 当仙秦天地之力灌注雷泽之地瞬间,他张远就已经是牧守此方的朝堂主官。 雷泽之地归属庐阳府管束,此地天地大道可尽被张远调动加持。 在此地,张远可代表仙秦! 天穹之上,武觉侯韩昌手中大弓握紧,双目之中杀意浮动。 他身外,激荡的气血力量仿佛要压制不住。 到手的天功,到手的雷泽之地,十年筹划,都这么化为乌有! 不为这一片雷泽之地,他何必提前从万域战场归来? 不为这一份雷泽之地,他怎么可能收区区武陵城少主为弟子? 雷泽之地宝物极多,又是熬炼肉身的宝地,更是牵连下三洲,乃是五皇子布局颇重视的一处。 如今丢掉雷泽之地,他韩昌怎么见五皇子? 看着凌空而立的张远,韩昌身上暴虐气息涌动。 万域战场无尽厮杀,那等煞气汇聚,让他心头的暴虐已经难以压抑。 张远面色不变,目光直视天穹。 “武觉侯韩昌,归九洲之地,可有调令?” 张远的声音平静。 征天之军,无调令归九洲,视同谋逆。 就连五皇子的大军征天归来,引丰茂洲陆归附,帝王不准,都只能浮空等待。 韩昌握拳不答,身上气息震荡。 “武觉侯韩昌,既归九洲,可交将令,武卒归营?”张远的声音再起。 军出有令,军归有营。 无论是整训大军,还是出征之军,都有行营。 军将无令,不得掌军。 私动兵马者,谋逆论处。 天穹之外,五万征天大军的气血烟柱微微震动。 张远的话,已经动摇军心。 张远两问,已经置武觉侯韩昌于万劫不复! 张远的两问,根本不去管天地依附事情,也不管雷泽之地归属争议。 直接问韩昌无令归来,已经定死,此地,就是仙秦。 天穹地上,风声呼啸,雷鸣震荡。 看着张远,武觉侯韩昌一声长笑:“呵呵,仙秦后辈之中,敢如此算计战侯,能如此布局者,你,还有你,出类拔萃了。” 目光扫过张远和欧阳凌,韩昌双目之中的杀意汇聚。 “可惜,机关算尽,终抵不过强者为尊。” 手中大弓缓缓举起,弓身上,金光浮动。 韩昌看着张远,大弓慢慢拉开。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今日杀尽此地生灵,雷泽之地,焚为焦土,本侯这征天之功,领定了!” 弓开满月,金色的长箭透出璀璨之光! 九境之上武侯之箭,一击重伤九境上的雷蜥,此时,这一箭张远怎么挡? 到底是强者为尊,机关算尽,挡不住这一箭,一切皆空! “嗡——” 箭,出。 九境之上的仙秦战侯,一箭射出,天地呼啸! “小郎!” 玉娘一声低呼,面色苍白。 欧阳凌手握书卷,咬着牙,紧盯那金色箭矢。 下方十万大军,所有人抬头,看着那箭矢带轰天之力,向着张远当头射来。 “怎么挡……” 何苍握紧双拳,身躯微微颤抖。 这样的一箭,怎么挡? 通菱尊者抬头,眉头紧皱,身上雷光与天道之力相合。 他能出手,可他也挡不住这一箭。 他的修为够高,可身躯腐朽,根本挡不住仙秦武道战侯一箭。 另一边,傅涛神情复杂的抬头。 他也挡不住这一箭。 此方雷泽之地,没有人能挡住这一箭。 仙秦战侯之威,一箭之力,何人能挡? 张远立在原处,面色平静。 这一箭,他不用挡。 这一箭,有人替他挡。 “轰——” 一柄青锋长剑,挡在张远面前,将那金色箭矢挡住。 剑锋之上,青光流转,将那箭矢一搅,直接斩碎。 逸散的金光,全都崩碎。 “武觉侯韩昌,擅归九洲,意图谋杀仙秦官员,随本堂主往皇城镇抚司走一遭吧。”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虚空之中,一位身穿青黑武袍,头戴玉冠,双手背在身后的身影凌空而立。 “清越侯苏行!” 韩昌一声惊呼,面色巨变。 张远转头看向那凌空身影,微微躬身抱拳。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见过皇城镇天司玄武堂苏行堂主。”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镇天司四堂,镇压九洲强者。 玄武堂八位副堂主之一,清越侯苏行,仙武同修,三百年前破九境之上。 仙武金榜,第十九。 仙武金榜,九洲录下,第一榜单。 能入榜者,皆能以仙武之力,横行万域,镇压九洲。 何瑾曾经说过,天境之上,不需要张远出手。 果然。 补天一脉若无顶尖强者支撑,怎么能与裂天一系如此争锋? 天穹之上,武觉侯韩昌面色变幻,最终全都化为张狂狠厉。 “好,好,原来所有的局,都是为本侯而设。” “那今日就让我看看,镇压九洲的镇天司,到底有多强!” 长弓挽起,武觉侯身后金色身影凝聚。 武道金身。 “你?”清越侯苏行摇摇头,面色坦然而平静。 “束手吧。” “区区龙虎榜上六十三,你挡不住本侯一剑。” “镇天司之威,不是你能冒犯。” 第564章 清越侯苏行一剑之威 “轰——” 随着清越侯苏行的话语,整个雷泽之地天地力量云涛激荡,化为风云雷霆。 这不是儒道修行者的言出法随神通。 这也不是朝堂官员掌控一地的天道力量加身。 这就是一位世间巅峰强者所展现的,可压一方天地的强横! 位列九洲仙武金榜,仙秦镇天司中任职,哪一位没有镇压一方天地的实力? 仙秦镇抚司镇压九洲,仙魔俯首。 镇天司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是仙秦镇抚司之中最强势力。 九洲天下,镇天司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刀! 天穹之上,武觉侯韩昌面色变幻,化为决死的狠厉。 他也是一位百战封侯的悍将。 他也是无数次生死之间拼杀出来的强者。 今日局面,唯有一搏,才有一线生机。 这设好的针对他的局,只有一力破之,才能死处逢生! “烈阳——” 风雷涌动,天地震鸣。 持弓而立的武觉侯韩昌一声长啸,身外金光汇聚,武道金身加持,长弓满月,夹带无上神威,一箭射出。 这一箭,好似九天星辰坠落,裹挟天堑之危,向着清越侯苏行当头射出。 这一箭比之前射向张远的箭强出千百倍! 箭身从五尺化为一丈,再从一丈到十丈,瞬间百丈。 百丈巨箭,穿空而至,轰鸣滚滚。 所有人的心神仿佛都被这一箭引动,心神激荡不能自持。 这就是九境之上的仙武强者,一击之威! 下方,不管是曾经的神庭神将傅涛,还是当初的真仙大能,雷霆殿通菱等三位尊者,都面色发白,紧盯这箭矢。 此箭若是射向他们,他们无人能接住丝毫! 这就是仙秦武勋战侯的实力! “太,弱。” 长箭当空,清越侯苏行的声音淡淡响起。 太,弱? 所有人呆愣住。 这等破天一箭,太弱? “嗡——” 就在所有人心神震荡的瞬间,一声剑吟响起。 清越侯苏行手中长剑出鞘。 “铮——” 狭长剑锋前指,剑身上流光闪动,往前径直刺出。 一道清冷如月光的剑芒挥洒而出。 这剑芒出剑锋,瞬间化为万丈月华,斩碎百丈箭矢,将其金光染成灰暗。 剑光不停,划开天穹与虚空,刹那之间已经到武觉侯韩昌面前。 “破虚,你已经到破虚之境——” 韩昌惊呼一声,手中长弓挡住身前。 那长弓上的道道龙鳞被其气血真元灌注,化为游龙护身。 “昂——” 长龙撞在剑光之上,身躯震颤,寸寸龙鳞崩碎。 长弓之上的弓弦崩断,长弓掉落,韩昌一口鲜血喷出,身躯也从天穹上往下坠落。 一位仙秦武侯,在镇天司玄武堂副堂主面前,竟然无接其一剑之力! 这才是真正的仙秦顶尖强者! 站在原处,张远只觉心神震动,目中尽是迷离。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强者交锋,一招之间,就是风起云涌,天地可崩。 在这等强者面前,九境大修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那等天地威压,会将天境之下所有修行者都压住。 真正的强者,不屑于与蝼蚁争锋。 “轰——” 长弓砸落在地,将半个山岭砸碎。 武觉侯韩昌的身影也向着下方山林砸落过去。 天穹之上,清越侯苏行一剑横扫,一道青色剑气飞出,将韩昌身躯裹住,剑光锁链将其满身经脉锁禁。 持剑在手,清越侯抬头,目光落在天穹之外列阵的五万征天大军身上。 “武觉侯韩昌擅入九洲,本侯已经锁拿,尔等原地待命,违令者,叛逆论处。” 一声长喝,天穹之上云雷涌动。 那五万征天军卒全都面上神色紧张,微微躬身。 身为仙秦武卒,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力。 不管是武觉侯韩昌,还是此时的清越侯苏行,都能一言决他们生死。 ———————————————— 雷泽之地的动荡可谓风云变幻。 三个月前,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夺青林山秘地掌控权,开启雷泽试炼。 这场号称下三洲百年第一试炼的雷泽之行,让无数人期待。 特别是庐阳府拿出的奖励兑换之丰厚,更是让无数人心动。 一时间,各方精英汇聚庐阳府。 一个月前雷泽试炼开始,各方入秘地,争夺资源,下三洲百年未有此等盛况。 雷泽所出物资,需要青玉盟以绵延数十里的大车不断运转。 这等场面,不只是让关注这场试炼的各方势力欣喜,也让百万入雷泽的修行者激动。 这场试炼过后,将会有无数人以此为机缘,完成资源的积累。 十日之前,雷泽之地遭遇邪魔入侵,关键时刻,十万入秘地修行的新军结阵御魔,所有入雷泽之地试炼的修行者斩魔积功。 谁敢相信,还能有这样的机缘? 这可是斩魔天功! 试炼因为天外魔潮,所有参与试炼之人收获能倍增,甚至数十倍增加。 那些参与试炼的修行者,都是信心满满,昼夜不息拼杀,只为争夺更多一分资源。 要不是这场试炼,这百万试炼者中,九成九此生都不可能得到这么多的修行资源。 那从雷泽之中送出的宝物,堆积成山。 各种邪魔身上剥下的灵材,让郑阳郡不得不将炼器堂中所有人派来。 新军炼器营都安排了上千工匠来帮忙。 只是谁都没想到,一日前,五万征天大军破天穹,以屠魔之名,要诛尽雷泽生灵。 武觉侯韩昌破天而至,一箭重伤九境之上雷蜥大妖,烈阳箭无人能敌。 就在所有踏入雷泽的修行者都绝望时候,玉川书院教习长,六品巡按欧阳凌以敕封诏书为引,聚九洲天道之力,召雷泽归附仙秦。 四方镇守奉诏,庐阳府镇抚司司首领命,天外雷泽瞬间化为秦土。 武觉侯韩昌和背后所领的五万仙秦大军成了未奉君令,擅自归秦的叛军。 就在武觉侯韩昌欲杀尽雷泽生灵,将罪责掩盖,冒征天之功时候,镇天司玄武堂副堂主,清越侯苏行到来,一剑镇压武觉侯韩昌。 雷泽归附刹那,青林山灵阵只能传送玉衡之下的限制已经消失,清越侯早就等在青林山。 雷泽之中消息传出,各方哗然之后,就是沉默。 踏入雷泽之中的百万修行者,亲眼见九境之上强者争锋,一剑之力,天地倾覆。 此等伟岸之力,让他们对仙秦,对大道,都有了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就是仙秦,这才是镇压万域的仙秦。 青林山,镇守驻地。 面带笑意的清越侯苏行看着面前的张远,轻笑开口:“现在你知道为何仙秦朝堂对江湖纷乱,仙妖横行近乎不管不问了吧?” 张远点点头,面上露出几分感慨。 “因为,在真正的强者眼中,这些,根本不算什么……” 清越侯哈哈一笑,伸手拍拍张远的肩膀。 “我镇天司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堂,每堂八位九境之上副堂主,每一位都能镇压一方。” “四位堂主,可横行万域战场。” “指挥使陆钧大人,是仙武金榜排名第三的强者。” “张远,你的前程,在镇天司。” 第565章 不救走孔金海,本司首怎么能将武陵城诛灭? 前程,在镇天司! 一位镇天司副堂主说出这样的话,是对张远的肯定,也是对他实力和能力的认可。 清越侯苏行不是才来青林山。 十多日之前,他就已经到青林山秘地。 他对张远的了解,不只是来自镇抚司中各种档案,更是有在青林山,庐阳府,以及九林城的许多亲身探查。 出身低微,却能逆势而上。 武道修行,不逊世间最顶尖天骄。 战场杀敌,有着悍将血勇。 人脉结交,更是以青玉盟为基础,将各方聚拢在一起。 若是其他时候,张远这等人的行径,会被扣上结党营私,蝇营狗苟的帽子。 可此时正当裂天补天两脉争锋,三皇子,五皇子夺嫡的大势之争时候。 下三洲乃至因为古青洲归附而灵气淡薄的梁洲,都有被分裂遗弃的风险。 下三洲如今是各方抱团,拼命展现自身价值。 张远和其背后的青玉盟,成了各方通联结盟的纽带。 张远,也恰逢其会,成为各方看重,信重,培养的英杰。 当然,说到底,张远承受住了加在他肩上的一切。 就如这一次,谋划雷泽之地,谋划设局擒拿五皇子麾下战将武觉侯,没有张远的主导,此事成不了。 “卑职等处理完这次雷泽之事,就会前往皇城,参加镇天司选拔。”张远郑重抱拳,朗声开口。 见过九境之上的强者拼杀,再缩在三洲之地已经没有什么意思。 清越侯点点头,微笑道:“你的修为战力,过镇天司试炼轻而易举。” “这一次皇城还有一场机缘,你去刚好。” 将一块玉牌递给张远,清越侯面上神色也缓缓化为郑重。 “这是本侯的身份令牌,在皇城也能有些用处。” 看着张远,清越侯的声音微微低沉:“三皇子也好,五皇子也罢,裂天,补天,这些事情都与我镇天司无关。” “我镇天司,是陛下手中的刀。” “这是我来时候,陆钧司首让我转告你的话。” “你可明白?” 张远浑身一震,双手接过玉牌,点头躬身:“卑职明白。” 九洲天下,仙秦帝王才是真正主宰一切的存在。 所有的争锋,都是在帝王默许之下进行。 各方的争斗,为的是仙秦强盛。 这一次清越侯苏行给张远身份令牌,就是告诉他,他的靠山是镇天司,不需要借其他人的力量。 镇天司的背后,是仙秦帝王。 九洲天下,镇天司不需要借任何人的力量。 见张远收了玉牌,苏行面色缓和,看向大堂之外。 “你这雷泽的试炼办的不错。” “其中不少资源,就是皇城那边也是需要的。” “我要提前离开,就不带什么东西回去了。” 听到他的话,张远抬手,掌中上百块神兽血玉,还有上百沉沙乌骨悬浮。 “侯爷,这点雷泽特产还要带着的。” 苏行眼角一抽,缓缓看向张远。 特产。 谁家特产贵重到这等程度? 这些东西,就是他堂堂清越侯,也不是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的。 “你小子,这身家多丰厚且不谈,能这般大方,着实难得。” 有钱是一回事,能轻松送出,又是另外一回事。 张远摇摇头,将掌中的血玉和乌骨递向清越侯:“侯爷,卑职也不是什么人都送这等特产的。” 清越侯苏行接过宝物,手中灵光一闪,已经收入随身空间。 “我知道,你一般拿来送人的,都是青药谷特产。” “何瑾带我去三船四巷时候那些特产我已经试过了,有些粗糙,不过在下三洲已经算难得,那个林羽堂的炼丹手段可以更细腻些,药性可以更猛烈些,等会我写个心得,你转交给他……” “咳咳,不说这些,那武觉侯韩昌的烈阳弓虽然断了弓弦,可也算一件难得宝物,你留着吧。” “韩昌,他不会活多久的。” —————————————— 庐阳府,镇抚司。 司狱二层。 一身黑色武袍的武觉侯韩昌盘坐在甲一牢房。 “武觉侯,三日之后,腾洲镇抚司会来人,带你去腾洲金殿。” “等镇守金殿初审,会呈报陛下,再定你的罪。” 张远站在牢笼之外,看着面前的武觉侯韩昌,轻声开口。 听到张远的话,韩昌缓缓抬头。 经脉被封禁,韩昌身上少了许多震慑气势,血煞之气也少有弥漫。 但他双目之中的狠厉,依然让人心寒。 “愿赌服输,小子,你有点本事。” 看着张远,韩昌面上露出一丝冷笑。 “百战封侯,我等武道修行一往无前,靠的是英勇。” “可惜,皇权争斗,从来不是勇武就能成。” “小子,本侯的下场,终有一日你也一样。” 韩昌说完,双目闭起。 他身上,淡薄的气息流转,然后浑身一震,嘴角溢出鲜血。 “他自碎心脉了!”张远身后,同来的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指挥使周林一声惊呼。 张远探手入牢笼,手掌压在韩昌胸口,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异色。 沉吟片刻,他站起身,冷声道:“武觉侯韩昌畏罪自尽,此事呈文,禀奏金殿。” “我这就去写。”文抚司司首徐珂点头。 对于韩昌自尽,没有人意外。 当清越侯将武觉侯韩昌擒拿,五万征天大军征召入腾洲新军时候,韩昌已经必死。 一位武勋战侯,不可能活着去皇城受审。 五皇子不允许。 朝堂也不允许。 自尽,是韩昌最后的体面。 走出司狱,张远深吸一口气,快步离开镇抚司。 他的身上气息沉寂,身后一队护卫紧随。 到丁家巷,小院中亮着灯光。 走进小院,到书房中,玉娘和欧阳凌的面前一卷书册,正在筹算。 “小郎,这次我们至少需要二十艘渡海舟才能装下——” 玉娘抬头,看张远面色不太对,连忙上前,“小郎,怎么了?” “武觉侯韩昌自尽了。”张远低声开口。 欧阳凌抬起头,轻声道:“应有之事,他不可能活着去金殿受审。” “不管是他还是朝堂,都需要一个颜面。” “庐阳府镇抚司真要将他送去金殿,往后就得罪了许多武勋。” “百战封侯,可以死,但要体面的死。” “想来,最终腾洲金殿会为武觉侯呈报一个旧伤复发,回九洲养伤不及,伤重而死的记录,算是全了他的脸面。” 张远点头,双目之中透出丝丝金光,看向玉娘和欧阳凌。 “为保此事不能有意外,我亲手断了他最后的一丝心脉。” 张远的话让玉娘和欧阳凌都是浑身一颤。 “震杀如此强者,那煞气反噬岂不是很厉害?”欧阳凌眉头皱起。 “咳咳,我去洗个澡,欧阳姐姐你先顶着。”玉娘转身走出书房,欧阳凌伸手去抓她衣袖,却被张远一把握住手腕。 “玉,玉娘,你,你快些……”欧阳凌的声音带着轻颤。 …… 一日之后。 武觉侯自尽,金殿来的供奉带其尸身,还有武陵城少主孔金海,梁洲天骄刘秀成,还有胡七公子一起,离开庐阳府。 车队离开一个时辰后,镇抚司司首张远带着一队人马悄然出庐阳府城。 “司首大人,这是武陵城截囚车的线路安排,我云城仙宗已经强者尽出,保证他们救不走孔金海。” 张远身边,策马前行的白月仙小心翼翼开口。 “为何不让他们救走孔金海?”张远转过头,看向白月仙,面上神色平静。 “本司首就要他们救走孔金海。” “不救走孔金海,本司首怎么能将武陵城诛灭?” 张远的话语让白月仙浑身一寒。 如果不是他白月仙在关键时候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那这一次要被镇抚司诛杀的,恐怕就是他云城仙宗了吧? “嘭——” 前方,一道金色莲花在天空绽放。 镇抚司,求援号箭。 第566章 剿灭武陵城 当张远领军卒赶到时候,押送往腾洲金殿的囚车已经被截走。 山道之上,散乱的军卒躺卧。 金殿来的巡卫伤了数十人,两位玉衡境仙道供奉口角溢血,面色惨白。 两位金殿文官衣袍破碎,身外浩然之力震荡,显然经脉伤损严重。 “咳咳,张司首,我等无能,囚车被截,丢失重犯。” 捂着胸口的白须道人一脸惭愧,向着张远躬身。 “张司首,还请调兵追凶,截囚车之人,就是武陵城的高手。” 道人咬着牙,双目之中似乎要透出火焰:“出手伤我的,就是武陵城战堂堂主惠源承。” 武陵城本是腾洲武道大宗,也是下三洲顶尖江湖门派,与腾洲金殿关系不错。 这些金殿供奉,大多与武陵城有交情。 这一次要不是武陵城少主所犯的事情太大,金殿也不至于如此追究。 “张司首,武陵城此等行径等同反叛,我们回金殿禀报,等金殿发律令,调集高手来围杀。”另一边,同样面色惨白的黑袍中年道人咬着牙开口。 张远目光落在道人身上。 他的目光,让这位瑶光中期的仙道供奉浑身一颤。 张远虽然是开阳境,可他是腾洲人榜上顶尖强者,在雷泽之地一人压六位人榜顶尖天骄不能抬头。 雷云山一战,张远被誉为下三洲人榜第一。 见过那一战的修行者,无人质疑这个排名。 “金汇供奉,押解囚车的路线是昨日才定下,为何武陵城能这般准确截杀?” 张远的话,让黑袍道人面色一变,一旁的白须道人,两位儒道文官,都是面色一沉。 “张司首,你什么意思!”黑袍道人面色从苍白到涨红,紧盯张远,伸手指着张远,“难道本供奉还能透露路线,等武陵城来截杀不成?” 山风吹拂,一位位身穿黑甲的军卒骑在战马上,身上煞气缓缓凝聚。 山道之上,气氛瞬间沉寂。 “不是就好。” 张远原本紧绷的面容化为缓和。 这一句话,将原本沉闷全都驱散。 黑袍供奉微舒一口气,冷哼一声,刚准备再开口,张远的声音响起。 “武陵城敢在庐阳府治下截杀囚车,形同反叛,本司首要征调大军,剿灭武陵城。” 征调大军? 两位供奉楞一下,穿六品儒道文官衣袍的文士连忙道:“张司首,丢囚车和囚犯是我等罪责,此事需要金殿调查,由金殿处置。” 有些话他没有明说。 区区庐阳府,一府之力,怎么可能对付得了三洲顶尖的大宗? 武陵城的高手众多,江湖人脉广博,又是远在两千里外的崇源府地界。 庐阳府想跨越府郡前去剿灭武陵城,根本不现实。 白须供奉也是一愣,连忙摆手:“张司首,你安排人追着武陵城的人即可,调动大军剿灭武陵城的事情,金殿会安排。” 丢掉囚犯,金殿会出手,至于是调动大军围剿武陵城,还是其他结果,那要看后面调查时候的安排。 要是张远这边征调大军去围剿武陵城,万一损失惨重,那对各方都不好看。 “等金殿安排?”张远眉头一挑,看向远方,“诸位回金殿,再等金殿调查,然后安排调兵,至少一两个月过去。” “那时候武陵城要是想逃离下三洲,早就离开了。”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淡淡道:“诸位难不成还想给武陵城逃遁的机会,所谓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见面?” 张远的话让众人面露尴尬,却无从反驳。 刚才,若不是武陵城的人出手留一线,他们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武陵城战堂堂主惠源承可是半步天境强者,刚才出手极有分寸。 沉吟片刻,穿六品官府的五旬文士摇摇头。 “张司首,此事你出面不合规矩——” 话未说完,张远转头:“姚文史,囚车还未出我庐阳府地界。” 那位文士楞一下,皱眉道:“地图上看,此地已经出庐阳府……” 张远面色平静,摇摇头:“那地图是去年所绘制,没算上青林山重归,没算上九林城,重订地界后,此地还是庐阳府地界。” 四位金殿来人相互看一眼。 “张司首,囚犯已经交割,此事该金殿负责——”白须道人犹豫着,低声开口。 “我调集大军不是为囚犯。”张远的声音响起,“那几辆囚车,是从青玉盟征调,属于商行财货。” “诸位忘记了,张某还兼任沧澜江通商官署武卒营统领。” “追回商行财货,惩治劫道匪徒,是武卒营的责任啊……” —————————————— 庐阳府一府之地,要剿灭三洲江湖大宗武陵城,这事情本让人不敢信,可结果,更让人不敢信。 当消息传出时候,各方哗然。 以庐阳府之力,怎么能与那江湖大宗武陵城碰撞? 可是结果,让无数人瞠目结舌。 大秦元康一百二十年四月初三,庐阳府镇抚司发布征调令。 征调治下临时所聚的两百万修行者,剿灭截杀青玉盟财货的匪寇,围剿武陵城。 所有参与围剿武陵城的修行者,功勋结算以本次即将结束的雷泽试炼积分计算,且可兑换以后再入雷泽修行的机会。 不但如此,在雷泽之中修行的三千通商官署武卒营武卒,在雷泽试炼的十万郑阳郡新军,同时出雷泽之地,直奔武陵城。 从庐阳府镇抚司颁布征调令,到各方修行者汇聚武陵城,总共用时两日半。 其中最先横越两千里,抵达武陵城外的队伍,是通商官署的三千武卒。 他们出雷泽,奔袭一日半时间就完成了奔袭两千里,武陵城外扎营,堵死武陵城西逃退路的任务。 统领三千武卒的张牛,一人之力,连杀三位武陵城玉衡境长老,让本准备逃遁的武陵城弟子全都缩回城中。 此时,武陵城截杀囚车的队伍,还未回归武陵城。 第二到武陵城的势力,则是腾洲仙道大宗云城仙宗。 云城仙宗弟子在宗主白景程的率领下,到达武陵城外,布设五道阵法,将武陵城困住。 在各方江湖势力观望犹豫的时候,十万郑阳郡新军,出雷泽之后,半日整训,随后出发,直奔武陵城。 沿途奔袭,不扰民,不劳军,三日时间,到武陵城外。 此时,庐阳府征调令才堪堪送到各方势力手中。 此时,郑阳郡郡府才接到庐阳府关于调集大军围剿武陵城的呈报。 此时,腾洲金殿刚收到囚犯被截的消息,几位镇守正在商量如何调查。 此时,整个下三洲江湖,都还未真正在意这事情。 各方大势力,都还准备看庐阳府笑话。 半日之后。 传承万年,拥有两位天境强者,弟子超过二十万的下三洲武道大宗武陵城,灭。 从发出征调令,到剿灭武陵城,一共用时五日。 剿灭武陵城的郑阳郡新军,随后出发,直奔北固河岸。 雪域征蛮之战,即将开启。 第567章 五品散骑郎将张远,积功晋爵四品新亭伯 据说,郑阳郡新军在剿灭武陵城的时候,大军结阵,百头军阵煞气所聚的异兽虚影,气血之力直接冲开城池。 据说,武陵城的天境强者在新军战阵之前,没能撑过一个照面。 据说,武陵城另外一位天境,被统领武卒营的少年一斧头劈死,那斧头金光缭绕,雷光闪动,是一件至宝。 据说,观战的几万江湖武者,根本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就在武陵城破之后,稍微打打下手,看押被俘的武陵城弟子。 据说,郑阳郡镇抚司,还有郡府派出的供奉还未到武陵城,武陵城就被灭了。 据说,腾洲镇守金殿还派出了一队人马,想要去武陵城调查,领头的几位仙道供奉,与武陵城关系不错,只是这队伍还未出发,就收到武陵城被剿灭的消息。 据说…… 武陵城覆灭太快,快到整个江湖都没有反应过来。 上一个如此大宗门的覆灭,要追溯到八百年前的一场魔乱。 下三洲江湖,已经太多年未见过江湖顶尖大宗门覆灭。 江湖人都快忘记了,镇抚司镇压江湖,出手无情。 直到此时,那些江湖人才想起,那句“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是错的。 江湖,就是杀出来的。 下三洲,乃至中三洲江湖,喧嚣瞬间沉寂。 军卒黑甲,腰间雁翎,让人不敢直视。 郑阳郡十万新军之威,让无数人再记起仙秦武道战阵横扫万域的威名。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的名字,也在剿灭武陵城的事件之中,多出几分血色。 杀伐果断,一人灭宗。 江湖不怕强者,怕敢向江湖人拔刀的朝堂强者。 …… 九洲之外,青丘旧地外的虚空。 一艘千丈浮空飞舟静静悬停。 浮空飞舟之上,三千青玉盟护卫,两千通商官署武卒,还有两万雷霆殿弟子结成阵势固守。 飞舟之前的虚空,手持长柄战斧的张牛,正与一尊身形达到百丈的虚空妖兽交手。 虚空之地,这等浮空妖兽域外邪魔,数不胜数。 这些异兽以虚空之中存活的生灵为食,也经常肆虐各处浮空洲和临天洲。 仙秦有许多大军,专门负责绞杀这些虚空异兽。 “轰——” 张牛一斧头将那双翅四足,独角黑甲的百丈异兽斩退。 这异兽修为分明是七境天玑,就算张牛势大力沉的一斧头,也没能真正让其受伤。 但张牛修行进步之快,已经能与七境交锋。 “这小子的修为战力还没能真正展现,若不然,九境可战。”浮空飞舟甲板上,站在张远身侧的通菱尊者面上带着感慨,轻声开口。 此时这艘浮空飞舟,乃是武觉侯韩昌所领的五万征天大军所乘坐。 这等仙秦大军所掌的浮空飞舟,防御稳固,其中携带的穿空弩,几道阵法,都是力量极强,能与天境交锋。 因为此舟停靠雷泽之外,又得到一块新的飞星盘,张远顺势将此舟征调,领了一支队伍,装载满满一船物资,送往青丘。 按照张远所想,雷泽之地悬于庐阳府外,只是作为试炼之地太可惜。 且其中物产总有开采尽的时候。 倒不如以雷泽为门户,成为与九洲外交易之地。 青玉盟的生意,可以通过雷泽中转,往域外开拓。 雷泽之中,还有那么多归降的雷霆殿弟子没处安排,通过通菱尊者出面征召,刚好。 毕竟要是不征召,这些弟子最终都会与另外两位尊者一起,被充作囚军,发配万域战场。 “吼——” 虚空之中,一声咆哮响起。 通菱尊者眉头一皱,看向张远。 这是一头八境天璇层次的虚空妖兽。 以他现在恢复的修为战力,能抵挡此等层次的妖兽,却不敢说可以拿下。 “是逐空幻鹫,这妖兽的飞遁速度极快。” 张远看向前方,手中一柄大弓浮现。 烈阳弓。 这柄长弓乃是武觉侯韩昌手中至宝,断裂的弓弦新军炼器营的工匠已经修复,只是修复后的烈阳弓只能发挥从前的七成战力。 不过七成已经足够。 长弓在手,张远背后一尊淡淡的金色光影浮现。 “武道金身!” 通菱尊者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张远才什么修为,才多大年纪,就已经凝聚武道金身! 之前张远在雷泽之地出手,虽然展露了碾压式的实力,可也没有动用武道金身! 何况,张远什么时候凝聚了修弓箭之道的金身? 通菱尊者自然不知道,张远这道金身是补刀武觉侯韩昌之后,反哺凝练而成。 一位超越九境,且是真正巅峰阶段的仙武同修战侯,给张远带来的反哺,近乎是之前所有收获的总和。 三百颗仙气珠子,炼化之后灌注给了玉娘和欧阳凌,让两人可保容颜身躯两百年不变。 百万颗气血珠子和真元金珠,都不算是最大的收获。 真正的收获,是观悟武觉侯记忆之后所凝聚的金身。 烈阳箭术,凝聚神通烈阳,最终化为武道金身,烈阳。 张远要出雷泽,往虚空历练,其实就是为磨砺这金身。 “轰——” 金身加持,长弓从满月瞬间化为弦月。 金色的箭矢直接射出,还未到百丈外,已经凝为一道火焰长龙。 烈阳箭术,以最炽烈的火焰之力,可焚碎天地虚空。 金身之力加持,张远这一箭能破九境大修的护身手段。 “嘭——” 长龙撞在飞遁而至的百丈巨兽身上,射穿其一道翅膀,将其身躯拖着,往虚空深处去。 张远一步踏出,身形冲入虚空。 “你们送物资去青丘,我斩杀此妖兽,自回雷泽。” 张远的声音在虚空之中响起。 …… 五日之后,张远从雷泽之地归来。 归来时候,带了一根黑色长角,还有一截青灰色的长筋。 这是一头八境天璇境层次大妖身上精华,能炼制成至宝。 可惜,庐阳府,乃至下三洲都没有人能炼制这等宝物。 斩杀八境大妖,积攒一百天功。 当张远从雷泽离开,到庐阳府时候,文抚司司首徐珂已经在等待。 “司首大人,内阁诏书。” 看着面前的张远,徐珂面上全是羡慕。 内阁诏书。 镇抚司举荐,吏部核查,帝王手书用印,内阁颁发。 仙秦唯有一道诏令需要这样的程序。 武勋,封爵。 “诏令,庐阳府镇抚司司首,五品散骑郎将张远,积功晋爵,四品,新亭伯。” 第568章 雪域伐蛮开始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积功封爵! 那金色的诏书上,帝王手书熠熠生辉。 仙秦武勋,王,公,侯,伯。 非皇族不得封王。 公侯伯三爵四阶十二品,仙秦天下军伍毕生所追寻的武勋爵位。 仙秦以武为尊,以军功入爵,是所有秦人此生荣耀。 百战封侯,没有人能拒绝此等荣耀。 “臣张远,为我仙秦,百死不悔!” 手托诏书,张远一声高呼。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颤抖。 从丁家巷走出的少年,如今成为仙秦武勋伯爵,这等事情,从前的他,想都不敢想! 诏书入手,张远浑身气血真元翻涌,天地眷顾之力化为瀑布一般从头灌注而下。 脑海中,一颗颗金色的天道金珠凝聚。 一万金珠,一颗不少。 或许这就是四品武勋伯爵位的固定天封。 一位四品武勋伯爵,天道降下的大道眷顾,固定封赏一万天道金珠。 “我庐阳府,时隔三百年,终又有武勋伯爵出。”从府衙赶来的知府于长安看着金光洒落,面上露出无限感慨。 “是三百三十二年,”庐阳府祭学杨昌抬头,双目之中全是迷离,“从延和两百七十八年富平侯曾洛积功封爵,庐阳府至今无一位成新武勋。” 仙秦非军功不得封爵,下三洲武将文官想得到爵位,是极难想象的事情。 张远如果不是数次积攒天功,也绝不可能年少封爵。 光凭他本职军功,一百年也不可能得到爵位。 “弱冠封爵,九洲除承爵武勋,张新亭可算万年第一。” 于长安轻笑,轻抚颌下青须。 朝中有人好做官,张远的未来绝不止步四品伯。 以庐阳府官府一脉对于张远的倾力相助,还有张远的为人,他日必然能借张远之力,鸡犬升天。 “新亭伯,庐阳府设宴,贺新亭伯封爵。” 看张远走来,于长安笑着开口。 张远摇摇头,低声道:“雷泽与武陵城之事已经将我架在火上烤,封爵事情,还是暂不要太过宣扬了吧。” 他的话让于长安贺杨昌微微楞一下,相互看一眼,终究点点头。 外人可不知张远的封爵军功是怎么来的。 收复雷泽之地,举行试炼,一人积分碾压所有天骄,抵御邪魔入侵,屠魔无数。 诛灭武陵城,令江湖失声。 那些江湖人恐怕许多都觉得张远是因为收复雷泽之地,还有剿灭武陵城的军功才封了伯爵之位。 江湖人大多行事不羁,哪怕是雷泽试炼让整个下三洲数百万修行者受益,他们最多承张远一份情。 可张远屠灭武陵城这事情,会被无数人传扬成拿江湖人的血,换取自己的爵位。 江湖武者怎么看张远倒不是很在乎,可万一其他官员有样学样,拿江湖宗门开刀,这仇怨最终怕是还要落在他张远头上。 所以张远选择悄然受爵,不大肆宣扬。 包括这次前往皇城定爵,都是毫不张扬。 行事张扬,做事低调,如此方能走得远。 一日之后,张远携玉娘和欧阳凌往城外张家,入祖祠,将帝王诏书拿出,祷祝张家先祖。 然后,他嘱咐一旁看到这一幕,老泪纵横的三太爷张权合,务必不能声张。 两日后,欧阳凌离开庐阳府,回玉川书院,然后将启程前往皇城。 玉娘则是往九林城,调集青玉盟大小商船,为三洲伐蛮,做最后的准备。 张远悄然离开,前往北固河畔,腾洲新军大营。 —————————————— 北固河边。 看着河岸边那一座座蛮人尸骨京观,张远平静的双目之中,透出一丝丝难以压抑的激荡。 从经历古云洲归附,古青洲归附,再到收回青丘统御权限,收回雷泽之地,一次次的亲身参与,张远对仙秦疆土的归属,越发感悟深厚。 仙秦前辈打下的疆域,一寸都不能丢。 秦人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先辈杀出来的。 北固河悠悠,对岸的雪域迷离。 那边,将是大秦后辈的战场,也是无数后辈军卒的荣耀之地。 此时再看雪域,张远心中没有了从前的忐忑,也少了当初的畏缩。 男儿建功立业,就在刀锋之上。 “第一次见你,感觉你与别人不同,”张远身侧,穿着青色武袍的金城陆面上露出感慨神色,“武勋封爵,我等武将的荣耀。” “庐阳府,我以为我会是百年来第一个一战封爵之人……” 统领新军前军,金城陆有一战封爵的信心。 可是他没想到,张远这个后辈,会先他一步,得到爵位封赏。 “金大哥此战之功足以封爵。”张远面上带着笑意,看向金城陆,又看向远处,耷拉着脑袋,站在岳青鱼身旁的赵平川。 “祝二位兄长一战功成。” …… 仙秦元康一百二十年五月初五,三洲一百五十万新军踏过北固河,直入雪域。 青玉盟三千五百艘大小商船,停靠在北固河岸等待。 三洲伐蛮,是征伐雪域蛮人,更是要从雪域之中搜寻灵材宝物。 雪域到底是贫瘠还是丰茂,此战之后,就有结果。 元康一百二十年五月二十,第一批雪域物资运出。 三十万斤寒冰重铁。 五十万斤寒玉。 十万斤冰魄玉髓。 五千株冰霜草。 …… 两个月后,三千余艘商船满载,顺流而下,往九林城。 这些商船会换渡海舟,从青沧城过,然后横渡无涯海,直入皇城。 随船队一起带走的,还有美人汤一瓢水,卢泉峰一捧雪,冰火城一块冰砖,晴雪湖石刻拓片,银雪鱼一条,以及,大儒朱定的骸骨…… 二十艘渡海舟,除了一大半的雪域物资,还有雷泽之中的宝物,加上下三洲各方汇聚的灵材,以及古云洲的云锦。 这二十艘渡海舟上的财富,相当于掏空下三洲一小半家底,价值直接超过五千万灵玉,可兑换黄金五万万两,纹银五十万万两。 这还是在下三洲统计价值,没有算到皇城之后的售卖变现之价。 可以说,这一趟青玉盟往皇城的商贸之行,下三洲赌上了所有能拿出手的身家。 补天与裂天,下三洲不能不赌。 九洲之地,下三洲一向少了存在感,只有此时,才尽力一搏。 张远也随青玉盟船队往皇城,但他是和往皇城述职的何瑾同乘一船。 这一艘官船上有通政使何瑾,腾洲几位入京官员,还有百余参加皇城颁布,精英试炼的下三洲开阳玉衡境修行者。 船队顺江而下,张远在船舱静室闭关不出。 静室之中,他人外金光闪耀,脑海之中,天地之力所化金珠一颗颗碎裂。 他要趁着未到皇城,先凝聚第四尊神祗身躯。 第569章 无涯海,谁才是主人? 一尊神祗之身,需要耗费三千天道金珠,这等奢侈耗费,也只有张远舍得。 当三千金珠化为虚无时候,他的脑海中,第四尊神祗身躯凝聚。 这四尊神祗身躯,也是他的四道金身。 武道金身,白虎,山岳。 魔道金身,天相。 还有从武觉侯韩昌处所得的金身烈阳。 补刀斩杀武觉侯韩昌,竟然得到武道金身烈阳,这是张远没有想到的。 张远的肉身之力已经到极限,无法承载第四道金身。 当时他不得不出雷泽虚空,借虚空一场大战,将这一道金身与自己肉身相合。 那一战,张远以三道金身之力,以自身神兽身躯为凭,围杀一尊八境天璇虚空妖兽。 也是那一战,张远终于明白为何说武道金身,天境为尊。 在九洲之地,天道镇压,金身能战天境,却只是能战。 出九洲之地,无天道力量压制,金身所展现的力量,简直就是毁天灭地。 金身,是修行战技的精纯凝聚,代表着修行者对一道功法的感悟到极致。 这等精纯之力在虚空之中,没有约束,无论力量还是速度,或者是大道力量的精炼,都能发挥到极限。 张远要不是自身肉身所局限,无法完全展现金身威能,光是一尊金身就能在虚空打爆那八境妖兽。 同时他也庆幸,当初抢夺那一尊魔道金身时候,不是在九洲之外。 他当初要是在九洲之外,那面对一位凝聚魔道金身的大魔,完全就是在找死。 天外一场磨砺,让张远自身实力沉淀,对自身战力也有了认识。 九洲之地,他可以四境开阳,战六境天权不败。 出九洲,没有天道力量压制,他金身齐出,能虐八境天璇如狗。 身外金光闪动,神魂与金身力量相合,然后融入肉身。 估计也只有张远才会舍得,耗费一尊金身,融炼入肉身身躯。 这金身融入肉身,可就不能脱离肉身而战了。 不能脱离肉身的金身,在其他修行者眼中,是战力大打折扣的。 但张远不在乎。 金身融入肉身,让他身躯承载之力更强,才能操控包括此道金身在内的四道金身战斗。 若不然,他身躯承受不住金身,战力更无法发挥出来。 对现在的他来说,牺牲一道金身,换取更强战力,值得。 …… 船队到青沧城,青沧城城主,镇海侯邵白龙亲自接待。 何瑾与邵白龙竟然熟识,当初甚至在皇城书院还有过一段时间的同窗经历。 “太岳兄的胸怀,邵某钦佩,”城主府大堂,端坐的邵白龙看向何瑾,面带微笑,“何兄能贯通沧澜江商道,行他人不能行之事,也是令邵某敬佩。” 邵白龙所说并非假话。 三江贯通,多少仙秦官员谋划,无数年来,多少人倒在此事上。 真正能将这事情做成的,也就何瑾一人。 “如果何兄能在沧澜江再坐镇十年,那这商道之繁盛,怕是不下于徐洲青云江。”邵白龙目光投向大堂之外,江面上绵延的船队,轻声开口。 青云江穿行中三洲,拥有的资源不是下三洲能比,商贸自然也不是沧澜江能比。 但正如邵白龙所说,沧澜江要是商道一直繁盛,那不比青云江差。 因为现在的青云江,也就跟当初的沧澜江类似。 当年的沧澜江什么样子? 商道一段段都被各方江湖宗门,武道帮派把持,商行的船根本走不远,连青沧城的船都不愿往陈洲去。 现在青玉盟大船能穿行八万里大江,三洲商货贯通。 商贾之道,就在于流通。 作为坐镇青沧城的镇海侯,邵白龙自然对商贾之道极为精通。 这也是他看好沧澜江商道的原因。 “十年,呵呵,”何瑾双目之中透出深邃,“可惜,没人给何某十年时间。” 大堂之中,微微一静。 邵白龙面皮微微抽动,最终转过头,看向张远。 有些事,可做,不可说。 谁不给何瑾十年时间,邵白龙知道,但不能答。 身为镇海侯,坐镇青沧城,邵白龙也不会此时表态。 “新亭侯,宁远城的繁盛更在青沧城之上,他日宁远青沧两城之间的商贸,还要新亭侯多关照。” 张远将要去宁远城的事情,邵白龙早就知道。 青沧城身为九林城的盟友,与青玉盟牵扯深厚,张远要去宁远城的事,当然要提前跟邵白龙通气。 邵白龙之孙邵廷云,可是常年坐镇九林城,与张远关系亲厚。 “镇海侯放心,往后青玉盟大半生意,将放在宁远城与青沧城往来上。”张远点头,拱手开口。 在离开庐阳府之前,玉娘已经和张远一起,将青玉盟很多生意交割。 包括九林城,也只会留下少量干股。 张远要去的可是中三洲商贸大城宁远城,玉娘自然要掌控青玉盟全力支持。 下三洲的生意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此时放手,是青玉盟水涨船高,看不上下三洲生意。 要是等个十年八年,青玉盟生意被新军权贵掌控,那时候只能说人走茶凉。 玉娘这等聪明人,行事果决,在张远确定往宁远城的时候,已经将商行生意悄悄转移重心。 如今徐洲,梁洲,都有青玉盟的生意。 这一次青玉盟二十艘渡海舟往皇城,也是为打开上三洲和皇城的大门。 三日之后,在青沧城完成所有休整和物资补充的商队,总共一百二十艘大小船只,在二十艘渡海舟的率领下,直入无涯海。 穿过无涯海,对面就是上三洲的青天洲。 船队会在青天洲靠岸,然后顺大江直上,穿过青天洲,到达皇城。 那里,是本次商队航线的终点,也是无数仙秦官员,修行者毕生追寻的终点。 仙秦天下,谁不想去皇城看一眼? 商队白帆遮日,东行入海。 青沧城城头,站在邵白龙身侧的邵廷云转头,面上露出疑惑。 “爷爷为何不让我随张远他们一起去皇城,还要我离开九洲之地,去父亲在天外大营历练?” 邵廷云本来随船队从九林城回青沧城,说好一起去皇城,没想到被邵白龙拦下。 按照邵白龙的说法,邵廷云的父亲来信,让邵廷云去天外大营历练。 “你觉得,他们这一趟,会安稳到皇城?”邵白龙摇摇头,双目之中透出精亮神光。 “补天裂天之争已经如此明显,三洲物产怎么会这般轻易被送到皇城?” “何瑾要回皇城,多少人会拦着他不让他回?” “不需要杀他们,只要阻住他们三两年,让他们延误时机,就足够了。” “无涯海,天道无涯,迷失其中,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轻而易举。” “何况,蛟龙一族,甚至龙鲸……” 邵白龙的声音顿住,似乎不愿邵廷云知道太多。 “你去天外,等九洲大势定了再回来。” “青沧城,我守着。” …… 无涯海。 商队船行五日,前方一片苍翠浮岛出现。 浮岛之前,妖气纵横。 数十道身影在天穹之上,引动闪耀流光,围杀一道奔逃身影。 “无涯海蛟龙一族在此办事,闲者退避——” 一声长喝,穿透虚空,百里轰鸣。 至少天境! 船舱静室之中,闭关的张远身形一动,冲出船舱,飞落在三层船楼之顶的甲板上。 “蛟龙一族,那可是无涯海霸主啊……”立在甲板上的何瑾摇摇头,看向张远,“你说,我们是退还是不退?” 张远目光落在前方苍翠浮岛上,再看向被围杀的那道身影,双目之中迸发璀璨。 “龙鲸?” 无涯海中,真正能压蛟龙一族的,唯有龙鲸。 龙鲸因为身躯庞大,无法化形,只能神魂出窍。 那浮岛,就是龙鲸身躯。 那道被追杀身影,就是龙鲸神魂。 “通政使大人,卑职身为通商官署武卒营主官,这一趟通商路上所有事情,该是我来掌控,对吧?” 张远面上带着轻笑,缓缓抬手。 “呜——” 船队号角声响起。 一面黑色大旗升起。 黑底,白字。 秦! 无涯海有主。 秦。 第570章 这才是真正的仙秦威严! “轰——” “秦”字大旗升起的瞬间,二十艘渡海舟上,一道道气血升腾。 渡海舟前方,一张张攻城弩抬起,一位位满身气血激荡的武卒踏出,凝聚军阵。 二十艘渡海舟上,二十尊百丈军阵战魂异兽集结。 这一次青玉盟所运的物资,可是赌上下三洲身家,通商官署也是精锐尽出。 当先的渡海舟上,张牛和苏长山并肩而立。 其他每一艘渡海舟上,都有张远麾下亲信,执掌军卒战阵。 二十艘渡海舟结成阵势,引动海上天地力量汇聚震荡。 方圆百里天地,金红煞气涌动。 至少五位玉衡境供奉身影出现在大船顶上,两道天境气息缓缓激荡。 “大秦户部通政使何瑾大人出巡,沧澜通商官署武卒营护卫,庐阳府镇抚司奉命随行,九洲之地,阻道者,依秦律,诛。” 张远的声音带着冷漠,带着九天之上的威严。 随着他声音,激荡的军鼓号角声音轰鸣如雷。 “呜——” 船队集结,继续前行。 前方,半空之中那些浮空身影,都是转头,看向冲击而至的船队。 那些蛟龙一族的大妖,似乎没想到船队敢前冲,一时间有些茫然失措。 无涯海上,还有敢对蛟龙一族不敬的存在? “仙秦?”前方半空,一道身影长喝,身形一动,阻在船队之前,身上妖气冲霄,化为一条百丈黑色蛟龙。 “此地是无涯海,仙秦又如何?” 蛟龙声音之中带着天境大妖的狂傲,透体而出的妖光,有着天境蛟龙的强大威压。 一道水浪从蛟龙身躯之下激荡,向着船队涌来。 “无涯海中,我蛟龙一族才是主人!” 浪涛直上百丈,向着船队掩盖而至。 张远手掌压住腰间刀柄。 无涯海号称无边无涯,一向少有仙秦管束,几位镇压海域的战侯,也只是守住出海口,很少巡卫海域。 以往穿行无涯海的商队,都是与海域之中妖族有牵连,将这商道把持。 无涯海中妖族的狂妄,张远早知道。 他也承认,无涯海中镇压各方水妖族群的蛟龙一族,有狂傲的资本。 不过,他希望蛟龙一族的狂傲,能坚挺一些。 手按刀柄,张远身上有淡淡的煞气流转。 蛟龙而已,他张远不是没有杀过。 军阵之力与天境蛟龙之威碰撞,一场海域上的大战一触即发。 “蛟龙一族?”一道声音缓缓响起。 何瑾的声音。 沧澜江通商官署主官,四品通政使,即将述职入户部为左侍郎,代户部尚书职,从三品的天官大员。 如果何瑾在沧澜江坐镇十年,他就不会是从三品代尚书,而是正三品,户部天官。 为变法前驱,他何瑾确实做到了鞠躬尽瘁。 “嘭——” 海面上,那道百丈水浪在何瑾一句话之前,轰然崩碎。 那位天境蛟龙,身躯在半空之中,直接寸寸崩裂! 一言通天! 一言斩天境! 何瑾此时展现的不是儒道神通,而是一位仙秦主职朝官的大道加持手段! 这是只有三品朝官,一部天官,才能随手引动的天地之力加身。 张远转头,看向何瑾。 他也没想到,何瑾竟然已经有大道加身的身份。 “本官巡游无涯海,征调蛟龙一族随行护卫。” 何瑾的第二句话响起。 前方,那数十道身影身躯扭动,不受控制的化为蛟龙身躯,砸落在无涯海海面,激起百丈水花。 所有的蛟龙被压在海水之中,无法抬头! 这才是真正的仙秦威严! 任你天境大妖,任你强大族群,在仙秦朝堂面前,都只有跪伏的份! 似乎感受到张远的目光,何瑾的声音淡淡传来:“九洲之外,仙秦之威,在军阵锋芒之上。” “九洲之内,仙秦之威,在帝王一言而决,在天道气运加身。” 仙秦九洲,天道与王道合一,朝堂之威,就是帝王之威,就是大道之威。 强如蛟龙,强如天境,也在何瑾这位准天官面前一言跪伏。 这才是真正的天威。 张远见过不少强者出手,在雷泽之地甚至见过九境之上的强者争锋。 可就算是真仙强者,九境之上的武勋战侯,也没有此等一言天威。 “一月之前,太岳兄已经履职兵部尚书。” “三皇子天外归来,领皇孙嬴洛拜在横渠先生门下。” “我回皇城,代掌户部的诏书,半个月前已经送到。” 何瑾面上露出一丝轻笑,看着张远:“你积功授爵新亭伯不愿声张,我也不好宣扬,不是吗?” 代掌户部,六部天官之一。 悄然之间,皇城已经有如此大势变动。 在张远看来,何瑾这位儒道高官与其他儒修最大的不同就是,何瑾行事务实。 为了通商大计,何瑾也能弯腰躬身,与各方周旋。 何瑾还能信重他张远这等起于微末的低阶武官。 当然,何瑾行事也不择手段,沧澜江上,他一个儒道文官,说杀就杀,直接血染沧澜江。 不管是最开始的肃清江上帮派,还是这一次剿灭武陵城,背后都有何瑾的影子。 若不是何瑾要张远杀透江湖,震慑下三洲,张远也不会那般狠辣出手,将堂堂大宗武陵城屠灭干净。 “走吧,他们的手段绝不止这些,不过我很好奇,他们敢不敢向一位天官出手。” 何瑾笑一声,转身走进船舱。 张远看向前方。 一条条被大道之力压住的蛟龙,乖乖的护持在船队两旁,缓缓前行。 海面上,被一言斩杀的那天境蛟龙气血飘荡,染红一片。 船队前行,那座浮岛慢慢随在后方,跟随在后方。 张远看一眼,并未驱赶。 …… 无涯海深处,一座青灰海岛。 两位身穿黑袍的身影并肩而立。 “何瑾已经接到敕封天官诏书,他回到皇城,就会被陛下征召,晋升户部代尚书之职。” 说话的老者双目之中透着星辰之光,清瘦的面庞,虽然平静,却有着一丝压抑的情绪。 “户部前尚书卢天元,向来以清廉自居,只做陛下的钱袋子,摆明不沾染各方争斗。” “现在何瑾若是入职,执掌户部,恐怕就不会这般不偏不倚了。” 头戴金冠,双目之上透着金色火焰纹痕的中年沉声开口。 他看向前方海面,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拳。 “云牧侯,我以身入局,我姚家拜托了。” 他身边,白须老者点点头,面上神色郑重。 “秦城伯,本侯以性命担保,必为你护住家族,他日等五皇子登临帝位,你姚家必出一位战侯。” 武勋家族的升迁,是以万年来记的,而败落,却可能只在一瞬间。 金冠中年一声长笑,身后金光火焰双翅展开。 “冰珏,我们去蓬莱。” 第571章 仙岛蓬莱,龙鲸求援 蓬莱。 上古仙岛,蓬莱,方壶,瀛洲,当年仙岛神庭都无法掌控的方外仙岛。 这三座岛屿乃是洪荒时代传承,其上族群自称洪荒仙族,传承洪荒炼气士一脉。 仙道神庭坠落时候,三岛上有高手出面,想要挽救神庭,被仙秦大军横扫,不得不缩回三岛。 因为上古洪荒力量护持,这三岛能游离在九洲外,又不受九洲天道力量管束,是真正的方外之地。 无数年来,三岛不参与九洲事情,九洲也不怎么去管这方外三岛。 唯有九洲内外许多仙道修行者,还将三岛当成仙道传承圣地。 随着金冠中年的话语落下,下方岛屿震动,轰然撞开海水,推动万丈狂澜。 龙鲸。 这岛屿,竟然是一头庞大的龙鲸。 白须老者身形立在半空,看龙鲸离去,方才轻笑一声,身形消失在原处。 远在万里之外的青玉盟船队后方,那苍翠浮岛上,一位身穿青袍的青年双目之中闪动精光,沉吟片刻,身形一闪,横越海面,向着张远他们所在的大船落去。 只是其身形还未到船上,一道金色的刀光已经迎着他轰然斩落。 千丈刀光,带着大道之力,一刀之下,让那青袍身影面色变幻。 前冲的身影顿住,青年选择倒退而回。 “轰——” 刀锋千丈,光华闪耀,斩落碧蓝海水,激起万丈狂澜。 张远持刀而立,凌空看着那退后身影。 “龙鲸族的朋友,仙秦官员座舰,未受召唤,不得登临。” 张远的声音透着平静,只是双目之中一丝战意流转。 龙鲸一族,无涯海中真正的霸主,肉身之力强到无法化形。 那山岳岛屿一般的身躯,可算九洲最强肉身了。 就不知自己如今熬炼的神兽之身,在龙鲸面前,能不能硬战一场? “好刀法。”身穿青袍的青年抬头,双目之中有星辰一般的流光闪动,“这么多年来,我所见刀法犀利者,在你这等层次,你可排在前十。” 龙鲸一族生命悠长,还能神魂出游,以他们的见识,能说张远是所见刀法前十,确实可见张远的刀法强横。 而且这一位之前被数十位蛟龙族围杀,其中还有天境,竟然不败,实力之强可以想象。 青年目光扫过青玉盟船队,身上淡淡的神魂力量涌动,“你就是这船队护卫统领之人吧?我叫凌崇,有事相求。” 张远目中闪动精光,目光紧盯这位名叫凌崇的龙鲸族。 传言之中,龙鲸一族行事豁达,不问世事。 此时这一位龙鲸族来寻自己,定然是非常要紧的事情。 张远点点头,长刀归鞘。 …… 船舱二层,张远手按双刀站在窗前,龙鲸族凌崇则是立在大堂中间。 “蓬莱仙岛出世,其上仙族猎杀无涯海龙鲸一族?” 张远看着船舱之外的无垠大海,面色平静。 此时,按照凌崇所说,三岛之一的蓬莱仙岛悄然出世,其上仙族以秘法捕猎龙鲸,掌控龙鲸身躯和神魂。 蛟龙一族乐见其成,故意在无涯海中四处寻找龙鲸,然后将消息送给蓬莱仙族。 在蛟龙一族看来,一旦龙鲸在无涯海消失,他们就能成为无涯海真正的霸主。 “你是想让我仙秦出兵蓬莱?”张远眉头皱起,“虽然龙鲸一族有强者征召入万域战场,但蓬莱乃是方外仙岛,仙秦不一定会出兵。” 仙秦曾征召龙鲸一族强者入万域战场,要是无涯海中龙鲸灭族,仙秦将无法给万域战场中的龙鲸一族强者交待。 不过在那些朝堂高官眼中,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龙鲸一族真要被灭,说不定还是好事。 特别是出手的是蓬莱仙族,又不是仙秦。 无涯海上动乱,朝堂未尝不知道,但朝堂一直都没有动,很可能就是故意坐看龙鲸一族被猎杀。 就算向朝堂求援,恐怕朝堂也不会出兵。 “如果我不是从蓬莱逃脱,我相信仙秦会出兵。”凌崇抬头看着张远,双目之中有压抑的力量涌动。 “蓬莱之上,早有仙秦兵卒。” 早有仙秦军卒? 蓬莱是方外仙岛,怎么会有仙秦军卒? 张远心头一动,想起从武觉侯韩昌记忆之中看到的画面。 如今五皇子麾下,战力最强的军团,龙甲卫。 骑乘虚空巨兽,满身覆甲,结阵如山,破碎星河。 连武觉侯这样的老牌战侯,都自认已经在五皇子麾下难受重视。 此时听到凌崇所言,那武觉侯韩昌记忆之中浮空披甲的巨兽,不就是龙鲸? 以龙鲸为坐骑,组建战团? 此等画面,想起来都让人不寒而栗! 铁甲战傀! 铁甲兽炼制之法! “我从蓬莱之地逃脱,撞见他们军卒驻守事情,才被蛟龙一族追杀。” 凌崇面上神色凝重,看向浩荡船队:“你们船队如今要横穿无涯海,必然会与他们撞上。” 蛟龙一族和蓬莱仙族要封锁消息,确实会向船队出手。 何况既然无涯海上有五皇子裂天一脉人在,也不可能轻易让船队穿行。 甚至按照何瑾的意思,五皇子一脉绝不会让何瑾轻易到皇城述职。 凌崇来求助,应该是看出何瑾身份。 户部天官,这已经是仙秦通天的高官。 凌崇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深吸一口气:“若是你能帮我龙鲸一族,我承诺,龙鲸一族必报此恩。” 五皇子麾下以龙鲸炼傀儡战兽,这事情若是被龙鲸一族强者知晓,必然愤怒归来。 此事,可以推动? 张远知道朝堂与天外战场有传讯通道,但这通道掌控在兵部手上,不是外人能接触。 何瑾或许能有手段,但那定然也是极为紧要时候才会动用的。 “我龙鲸一族有秘法,可神魂出九洲之地,”看出张远犹豫,凌崇低声道,“但神魂出九洲,肉身无护持,太过危险。” “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护持肉身?”张远目光之中透出深邃。 “十日,我以神魂秘法牵引,十日可来回。”凌崇说道。 那就是说,只要护住凌崇龙鲸肉身十日就行。 这任务,简单多了。 龙鲸一族族群强大,如果能与他们牵扯交情,往后或许就是一份助力。 “我船队可引你肉身前行,若是你十日不归,我们会放弃你的肉身,自行离去。”张远沉吟一下,开口说道。 “好。”凌崇面上露出喜色,重重点头。 半日之后,船队以铁索拖拽后方浮岛,缓缓前行。 张远则是手按双刀,立在浮岛上。 …… 船队前行三日,浮岛上盘坐的张远双目睁开,身上气息震荡,化为金红光柱。 前方,船队号角声传来。 远处,风云激荡,水浪滔天。 “仅仅是以天地之力引动水脉之力,这点手段,还不够。” 张远口中低语,双手按住刀柄。 他身外,层层水脉神通力量向着海面压下。 冷哼一声,张远身外浩然之力与神通相合。 “天官出巡,阻道者,诛。” 第572章 蓬莱,降临! 天官。 仙秦六部尚书别称。 仙秦以朝堂监管天下,六部天官加中枢国相,总共不过八九人。 这些人就是仙秦朝堂帝王之下权势最高之人。 他们的权势,不止在一言决一方大势,更在一言一行,能引天道加持。 武道天下,没有杀伐之力,一切都是空谈。 六部天官,国相权势,就在于言谈之间,可镇天下。 是真的镇压天下。 随着张远声音落下,天穹之上,一尊山岳之影汇聚。 他自身镇岳功法,引天官之威为凭,结合船队武卒战阵力量,化为山岳。 船队前行,山岳迎风而涨。 船行百里,山岳万丈! 如果没有六部天官威严汇聚,张远根本无法凝出这一方山岳,更是不可能掌控此等超越九境的力量。 这一座山岳,就是武觉侯那等强者当面,也能一击砸死。 “哗——” 前方,无涯海中妖族鼓荡的浪涛迎着船队而来。 浪涛此时已经千丈,遮天蔽日,与万丈山岳直面相对。 张远冷哼一声,抬手一挥。 从天而降的山岳砸中水浪,千丈水浪在山岳之前轰然崩碎。 一道道鲜血弥漫,水浪之中鼓动水脉之力的无涯海水妖,全都被一击震死。 这一击,至少千余水妖直接化为肉糜,筋骨碎裂崩塌。 这就是天官之威的展现。 战将,军阵,朝官,仙秦力量汇聚,大道之力加持,世间无敌。 何瑾虽然没出面,其实已经将大道授予张远掌控,若不然张远也支撑不住万丈山岳的凝聚。 水浪平复,那些随船队前行的蛟龙都是浑身颤抖。 它们第一次见到什么叫仙秦威严,什么叫横扫无涯海。 要是之前它们没有臣服,此时化为肉泥的,也有它们。 “呜——” 船队继续前行,张远盘坐浮岛之上,身上气息震荡。 一击斩千妖,虽然不是他一人之力,可他的反哺依然庞大。 气血,妖气,还有少量的真元灌注身躯。 一道道妖族修行记忆化为洪流在他的脑海之中冲荡。 如今他的神魂已经稳固如磐石,什么样的记忆也无法让他神魂动荡。 那些无涯海中水妖记忆多是捕食,修行,引动水脉力量加身。 这些对水脉力量的掌控,对于张远来说,也是难得的观悟。 张远身周,淡淡的水汽流转,掌控水脉神通悄然提升。 船行百里,前方,又是浪头涌动而来。 这些妖族,在送死? 张远眉头微微皱起。 他低哼一声,引动战阵与天道力量砸落,再震死一片水妖。 海水之中,血红一片。 冒犯仙秦威严者,杀无赦。 船队前行千里,张远身外水脉力量一震,化为一层薄薄的金色水纹,轰然散尽。 返璞归真,神通三层。 立在浮岛之上,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随着掌控水脉神通入三层之境,他又能凝一尊神祗之身。 但此时不是凝聚神祗之身的时候,因为他从那些水妖的记忆之中,终于看到了异常之处。 一位身穿道袍的道人以神异力量,掌控了这些水妖,让他们来送死。 蓬莱仙岛之中仙族手段。 与那道人同行的,是一位头戴金冠,身穿黑袍的中年武者。 仙秦四品武勋,秦城伯。 让这么多水妖一直来送死,秦城伯和蓬莱仙岛的仙族到底想干什么? 张远回头看向来路方向。 水面上,那些被斩杀的水妖尸身随着大船拖拽,带出鲜红的血线。 对于商队来说,这些水中大妖的身躯,也是价值连城的灵材。 “祭?” 张远眉头一皱,一声低语。 以生灵祭祀天地,引大道垂青,这不是儒道独有的手段。 上古炼气士一脉,就善于这种引动天地之力变化的仙祭手段。 蓬莱仙岛的仙族,要做什么? 张远身外,金色的流光化为水流,落入海面。 三层掌控水脉神通之力散开,笼罩方圆百里,然后向着下方海水之中蔓延。 百丈。 千丈。 万丈。 到水下万丈,张远浑身一震。 “结阵。” 张远一声低喝。 前方船队,号角声瞬间响起。 一道道旗语挥动,原本前行的大船开始转弯,结成一道圆形大阵。 此时,千里之内,海水之下万丈,一道道龙鲸身影开始上浮。 至少百头山脉一般的巨大身影,从万丈海水之下,向着海面冲击而来。 这等力量,引动水脉之力震荡,将化为滔天海啸! 如此局面,整个船队会在所有龙鲸冲上海面的瞬间覆灭。 船队之中的强者可以凌空飞遁,能保住性命,可所有的商船,开阳境以下的护卫,还有那些价值连城的财货,都将葬入万丈海底。 张远身影踏上何瑾的座舰,何瑾已经立在三层甲板上,背着手,看向远处的海面。 张远能感应到龙鲸汇聚,何瑾这位准天官自然能得到天道示警。 看着前方海面,何瑾双目眯起:“他们是冲着本官来的。” 龙鲸凌崇传递的消息,张远没有向何瑾隐瞒。 蓬莱,已经背后可能存在的仙秦军伍,何瑾都知道。 “若是能让我丧命无涯海,那就算用一位战侯,百余龙鲸性命来换,也值得。” 何瑾面色平静,但背着的双手微微震颤,显出其心中并不如表面那样平静。 这里不是九洲内陆,无涯海上风浪险峻,从前没有葬身其中的天官,不代表现在不能有。 可以说,无涯海是仙秦九洲之地,除去那几处上古秘地外,最凶险,天道之力最薄弱地方了。 “如果事有不可谓,我会护大人离开。”张远看向何瑾,朗声开口。 商船重要,可也比不上一位仙秦户部天官重要。 他张远职责所在,青玉盟的商船和下三洲物资可以灭尽,但何瑾不能死。 “丢这些财货独回皇城,我这代户部天官的颜面还要不要了?”何瑾摇摇头,面上露出几分轻笑。 “我若弃船,他们就会浩荡相迎,客客气气将我送到皇城。” 那等客气相迎,其实是在看笑话吧? 户部主官守不住财货,那能看住仙秦钱袋子吗? 这样的户部主官,陛下还能重用吗? 何瑾抬头,双目之中有难以压抑的璀璨流光闪动。 “不过,光凭百头龙鲸,还不够。” “六部天官之威,不是区区妖兽能直面。” 他的话语才落,天地之间血色升腾。 之前斩杀的那些妖兽气血凝聚为光柱,引动神魂力量发出凄厉嘶吼。 天地之间,原本的天地之力似乎被这血煞力量冲击,有消散之象。 天穹之上,云涛激荡,翻涌旋转。 “仙祭?” 何瑾双目眯起,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慌乱。 “他们要——” “引仙岛降临!” 上有方外仙岛镇压天道,下有百头无涯海霸主龙鲸鼓浪冲击。 这是要一击杀何瑾这位准户部天官,还有船队所有人! 第573章 若变法补天需要流血牺牲,请自我张居正始! 蓬莱仙岛竟然以一岛之力,镇压天地大道,来杀何瑾! 之前那些水妖鼓浪送死,只是为了以仙祭指引,破开天地,引仙岛降临。 天穹之上,浮空之岛遮盖,整个天穹化为灰暗。 仙灵之气震荡,笼盖千里,向着周围逸散。 蓬莱仙岛称为岛,实际也是一方方圆百万里的洲陆,比不上九洲恢弘,但也是无边无垠。 天地大势! 此等大势之前,人如蝼蚁。 “好,好,为杀我何瑾,以一方仙岛万万生灵,无涯海中无尽妖族陪葬,裂天一脉,果然手笔通天。” 何瑾面上慌乱化为坦然,转头看向张远。 “我引动大道之力,禁锢整个无涯海三日,护你离开。” “我能禁八境之上力量,在七境天玑追捕下逃脱,你能做到吧?” “到皇城,见到太岳兄,你告诉他,我何瑾为变法前驱,流血牺牲,死而无憾。” “他日仙秦鼎盛,记得告慰我一声。” 何瑾此人,小节或许有亏,但大事面前气节不损。 仙岛降临,他知道是裂天一脉算计他而来,竟然愿禁锢天地,护张远离开。 生死之前,愿牺牲自我,保全他人,此等德行不亏。 张远看向天穹降临的仙岛,又看向结阵的船队。 何瑾禁锢整个无涯海的话,确实能保他离开。 七境之前,他张远有把握逃脱。 可他一个人离开,将玉娘,将所有人都留在此地? 他张远,做得到吗? 如果他张远真的能做到,那当真心坚如铁,往后行事,绝对不择手段,一往无前。 可是,他张远是那样的人吗? 何瑾身上,气息震荡,手中,一卷金色的诏书握住。 天穹之上的仙岛已经完全凝实,方圆百万里大道激荡,相互纠缠。 “何大人,仙道降临,天地之力融合,仙秦大道压制束缚之力退避,此地如同虚空之地,是不是?” 张远的声音响起。 何瑾点点头,沉声道:“若不是仙岛降临,变幻大道之力,我能以仙秦九洲天道,直接禁锢无涯海所有生灵——” 天官之威,天道加持,力量之强,可直接镇压无涯海。 只是仙岛乃是方外之地,此时融入,变化了天道力量,让何瑾引动的天地之力削弱。 “若是大人只禁方圆百万里,只以天道力量禁九境之上出手,大人能支撑多久?” 张远忽然出声,让何瑾微微一愣。 转头看向张远,何瑾面上神色慢慢化为惊异。 “你,什么意思?” 只禁九境之上? 那可比禁七境之上容易多了。 仙岛蓬莱,整个无涯海,七境之上绝对不少,但因为仙秦规矩,才有几个九境之上驻留? 只禁九境之上,以天官之力,易如反掌。 “只要无九境之上出手,给卑职十日,卑职领三千武卒,杀穿蓬莱。”张远一抱拳,目光投向头顶仙岛,身上战意与气血之力激荡,翻涌而上。 虚空之地,他张远金身尽出,能杀八境大妖。 如今他肉身已经与一道金身相合,又有三千在雷泽之中闭关磨砺的武卒组战阵相助,九境可杀! ———————————————— 青沧城。 城头之上,镇海侯邵白龙双手紧握,身上气息涌动。 他身后,一位位青沧城镇海军卒静立。 “爷爷,当真不出兵吗?”邵廷云面色复杂,低声开口。 邵白龙摇摇头,又点点头。 “仙岛蓬莱临世,无涯海中局势变幻,所有镇海大军集结,只等一声令下。” 转头看向邵廷云,邵白龙轻声道:“你说,等谁的令?” 邵廷云浑身一震,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世间能调动四方镇海大军的,唯有仙秦陛下! 其他人谁敢越权调动镇海大军,就是谋逆。 被仙岛降临围杀的何瑾至此都没有求援调镇海军。 兵部尚书张居正,早知无涯海中异动,也未调动镇海军。 五皇子没有动镇海军,三皇子也没有动。 这一次,分明是陛下要看看,谁敢逾越! …… 远在无数万里外的皇城。 大殿之上,身穿明黄龙袍的元康帝背手而立。 前方大殿中间,一座星辰大阵浮动,亿万星辰与洲陆层次分明,缓缓流转。 “这一次儿臣引十三座洲陆化为临天洲,耗尽三百位修天机的仙道修行者心神,终于撬动天机,引动上古洪荒遗留的方外仙岛仙气迸发,降临九洲。” “父皇,上古洪荒混沌之气,乃是提升天道无上的宝物,儿臣这一次将仙岛引入无涯海,一旦融入九洲,就能抽取其中混沌之气,灌注九洲天道。” 下方星辰大阵之前,头戴金冠,身穿赤红蟒袍的中年面容大汉声音响亮,在大殿之中震荡。 十三座洲陆。 撬动天机。 上古洪荒遗留的方外仙岛,还有那无上混沌之气。 也只有这位执掌仙秦近半大军,号称万域军阵第一,仙秦军伍唯一执掌帅印的仙秦五皇子嬴稷,才能说出这等话语。 亿万里山河大势,就在轻描淡写之间描绘。 大殿之上,列于两侧的几位紫袍重臣,都是默然不语。 如此大势,不是谁都能插嘴的。 五皇子目光扫过四周,伸手指向星辰大阵之上的道道云光。 “一旦仙岛蓬莱降临,其后隐藏的方壶与瀛洲就有迹可循。” “据说瀛洲当年藏有神庭长生神丹,儿臣愿取来,为父皇贺八百仙寿。” 五皇向着上首的元康帝抱拳躬身。 元康帝面上露出一丝淡淡笑意,摆摆手:“什么长生神丹并无什么大不了,不过能引混沌之气灌注九洲,倒是难得的好事。” 五皇子笑着躬身,往后退一步。 元康帝的目光落在那星辰大阵上,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 “卢卿,何瑾如今就在无涯海,若是仙岛降临,耽搁他回皇城,或者,让其有什么不测……” 下方,身穿紫袍的一位身形浑圆的老者忙上前躬身:“回禀陛下,若是何瑾有什么闪失,微臣愿继续执掌户部,等陛下选出更合用的尚书人选。” 执掌户部,那就是因为通商不利,被元康帝诏令去职,暂还未交接职权的前户部天官卢天元。 听到卢天元的话,元康帝呵呵笑一声,目光看向一旁身形挺立,面色整肃的短须紫袍官员。 “太岳啊,何瑾可是与你同出一门,且私交极好。”元康帝的声音带着几分亲和,伸手指向星辰大阵,“无涯海上局势,你怎么看?” 太岳。 先国相张天仪后人,推动补天大计的兵部尚书张太岳,张居正。 “张兵部,若是你要救何瑾大人,我可让天外大军出动,直入蓬莱。”没等张居正开口,五皇子已经笑着开口。 “虽然耗费不小,且会破坏仙岛融入九洲,但怎么也能全了张兵部与何瑾大人的私谊。” 目光看向大殿之中其他紫袍官员,五皇子慢慢抬头:“或者,张兵部可以求父皇,请陛下调镇海军入无涯海。” 以私谊坏九洲大势? 以私谊,调镇海军? 五皇子这不是在全张居正与何瑾私谊,是在逼张居正放弃何瑾! 此等局面,张居正绝不能为私情坏九洲大势。 何瑾,必死! 前方位置,两位气度恢弘的老者看向张居正。 这两位是参知政事,枢密使,代国相之职的左枢密使冯仑,右枢密使李景堂。 朝堂如今无国相,左右枢密使就是百官之首。 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张居正身上。 立在原处的张居正缓步上前,向着元康帝一礼,然后看向周围官员。 “何瑾若因蓬莱降临而亡,张居正去官,仗剑,斩尽蓬莱炼气士。” “另效仿先祖,坐镇无涯海一百八十年。” 去官! 仗剑! 斩尽蓬莱炼气士! 坐镇无涯海一百八十年! 张居正的话语震彻殿宇,掷地有声。 大殿之中微微轰鸣。 所有官员都是面上露出怔然。 张居正这是直接威胁陛下,若是陛下不救何瑾,就辞官? 一位兵部尚书,竟然敢说出这样的话! 一位主持变法,被无数仙秦人视为重振仙秦希望的张太岳,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元康帝面色不变,无悲无喜。 五皇子嬴稷冷哼一声,踏前一步,伸手指着张居正:“张居正,你一直标榜公心,号称补天,如今我引蓬莱降临,补仙秦混沌之气,你竟要阻挠——” 张居正没等五皇子话语说完,已经抬头:“若是补九洲天道,需要我仙秦百姓生灵牺牲性命,那这天道,不补也罢!” “若当真变法补天需要流血牺牲。” “请自我张居正始!” 第574章 陵兰王嬴冲霄 皇庭大殿,震荡轰鸣。 风吹帷幕,引动那星辰大阵轻轻动荡飘忽。 哪怕是五皇子嬴稷,看着面前的张居正,也是张张嘴巴,最终没有再开口。 抛开裂天还是补天,立场之外,皇城张太岳之名,他五皇子嬴稷也是敬佩的。 不是因为国相张天仪之后,而是因为张居正立言立身,立行立德。 张居正要不是谋变法兴秦,其早成一代儒道至圣,逍遥九洲之外。 仙秦儒道分春秋与浩然,浩然一道,朝堂内外,无人能与张居正并论。 内修浩然,外修德行,律己律人,知行合一。 光是知行合一,张居正就是当世儒道圣人中第一位。 五皇子嬴稷也曾数次坦言,愿与张居正做朋友。 张居正的回答是,只要五皇子放弃争夺太子位,他张居正愿与五皇子成生死之交。 然后,此事就没有下文了。 今日大殿之上,张居正这一句变法流血,从张居正始,实在是让嬴稷无言相对。 儒道之刚烈,可见如斯。 “呵呵,太岳啊,你这性子还是太刚,要做大秦首辅,一朝国相,可不能如此刚烈。” 元康帝的声音响起,让大殿之上的沉寂瞬间消散。 但元康帝话语之中传递的消息,让所有人都是浑身一震。 大秦首辅,一朝国相。 陛下话语之中,已经对张居正将任国相之事不做掩饰了吗? 哪怕此时大殿上所列之人都是天官枢密,仙秦重臣,今日所言绝不会外传,可帝王之语,从无戏言。 不是心中定下张居正的国相位,陛下绝不会如此开口! 五皇子抬头,看一眼前方背手而立的元康帝,又将头低下。 元康帝面色平静,看着那星辰大阵,淡淡道:“皇叔陵兰王嬴冲霄坐镇临天洲已经两百余年,述职归秦,恰好游于无涯海,若是当真何瑾有事,他会出手的。” “我仙秦一位准天官要是葬身无涯海,这岂不是要成朝堂笑柄?” 坐镇天外的皇族郡王,恰巧归来,恰巧就在无涯海?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这一切,分明就是帝王早有安排! 刚才大殿上所问,都不过是试探而已。 元康帝挥挥手,看向张居正,微笑道:“太岳啊,你家那幺女,今年十六了吧?” 张居正一言不发,向着元康帝一躬身,退回之前所立之处。 从头到尾,没有搭理元康帝的话。 元康帝却不气恼,只是摇摇头,看一眼五皇子嬴稷。 “元武的武道修的不错,但儒道差了些,横渠最近在皇城教书,你将元武送去吧。” “横渠在皇城也待不了多久。” 五皇子忙躬身道:“诺。” 元康帝似乎心情不错,背着手,看向大殿上那星辰大阵。 “仙岛归附,朕要看看,九洲天地气运会有怎样的变化。” 大殿之中,群臣忙都躬身退去。 帝王观阅九洲气运,不是做臣子的能打扰。 站在大殿外石阶上,右枢密使李景堂看一眼前方身形有些失落的前户部天官卢天元,转头笑着看向身旁紫袍玉带的左枢密使冯仑。 “子瞻兄,卢天元恐怕也没想到,陵兰王会巡游无涯海。” “何瑾这是绝处逢生啊……” 冯仑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亮,摇摇头。 “陛下怎么可能会让何瑾死?” “这一次,不过是,敲打——” 冯仑的话语顿住,目光投向前方身形挺拔,快步离去的张居正身上。 “你说,陛下为何会当着五皇子的面,直接展露欲拜张太岳为相的心思?” 五皇子谋划裂天,张居正主持补天。 两派政见不同,输赢就是往后五百年大秦国运。 今日元康帝话语之中提到张居正为相的事情,难道是要直接表面,支持补天一脉? 那五皇子还争什么? “陛下之意,张居正之才当重用,今日就是让五皇子看到,张居正这等人,是一心为仙秦,决不可轻易辜负。” “而且,陛下提了张居正幺女,又让五皇子家嫡皇孙元武拜在横渠门下,这其中,可是大有文章啊……” 李景堂笑着走下石阶,穿过广阔的青石广场。 广场之上,一个个金色的大鼎,熠熠生辉。 冯仑看着李景堂离去,站在石阶上,轻轻摇头,口中低语:“呵呵,若不是知道随陵兰王归来的,还有大皇子家嫡皇孙元辰,我也会这么想。” ———————————————— 无涯海。 浪淘风簸自无涯。 一叶十丈青舟上,一位身穿灰色锦袍,头戴玉冠的少年抬头,看着那倾天而下的仙岛,目中透出一丝焦躁。 “叔祖,您不出手吗?” 他低头看向远处那要被仙岛压碎的船队,握紧双拳。 “叔祖,那可都是我仙秦子民。” 少年身旁,身穿宽大长袍的老者面色平静,身上气息淡薄到虚无。 老者摇摇头,缓缓抬头,看着沉沉下压的仙岛。 “元辰啊,你眼中不能只有眼前的庶民,更该有这九洲天下。” “叔祖,无庶民百姓,又何谈九洲?”名叫元辰的少年朗声开口。 长袍老者面上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少年:“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天外闲暇,张瑾玥张兄给我看太岳先生所着《秦律增补疏解》,当真是醍醐灌顶,我回九洲,就是想见太岳先生。”少年握拳,面上全都是崇敬。 “我仙秦少年,就该往仙秦需要的地方去。” “仙秦,是天下人的仙秦,九洲,是天下人的九洲。” “此生无悔入九洲。” 少年身上,有气血真元,还有浩然之力激荡。 一丝淡淡的天地之力悄然涌动。 长袍老者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灵光,看着前方结阵的商船,淡淡轻语:“张瑾玥,那个三年前随其父到天外的小家伙?” “张太岳布局当真深不可测啊……” “轰——” 蓬莱仙岛砸落的海面,商船之上,一道金色流光升起。 金光化为光幕,轰然笼罩仙岛蓬莱。 金光逸散,瞬间扩散到千里,万里,囊括整个无涯海。 一道道金色锁链凝聚,横空锁禁。 青舟之上,玉冠少年瞪大眼睛,看向身侧。 与他同行的叔祖,身外竟然被一层层的金色锁链封禁。 九境之上,天地封禁! “船队之中有一位仙秦朝堂三品天官,引天地之力,封禁无涯海九境之上力量。” 长袍老者身上气息震荡,原本的玄奥力量消隐。 其身外的金色锁链也缓缓隐去。 “本王有点好奇,这位三品天官封镇九境之上,是要拼死一搏吗?” “有点胆气,却不是明智之举。” “仙道蓬莱,方外炼气士汇聚之地,仙道圣地,就算九境之上封禁,没有百万大军,也抵挡不住。” “到底还不是真正的天官,见识不够,行事少了几分沉稳。” 轻轻掸一下衣袖,长袍老者摇摇头:“此等局面,是自陷绝境,连自己最后的退路都堵死了,此等人物,做不得天官——” “轰——” 没等长袍老者话语说完,商船之上,气血烟柱升腾,化为一片血色,直冲云霄。 “战阵?”长袍老者面上露出失望,“若是十万天外战场熬炼十年的百战悍卒,或许还有几分死战逃脱的机会,这区区三千——” “我艹!” …… 第575章 随我杀穿蓬莱,镇压不臣! 雷光闪耀,天地照彻。 三千军卒列阵,凝聚一尊雷霆战兽。 张牛化身雷牛,引雷霆力量汇聚战阵。 张远一手持长柄战刀,身外雷霆为甲,踏空而上,步步前行。 “大秦新亭伯张远,问蓬莱方外仙士,蓬莱入仙秦九洲之地,可有诏令?” 声如雷,万里震荡。 气血烟柱,仿若烈阳当空。 开阳之境,天境之下最炽烈。 张远持刀凌空,一人直面百万里天地,千万炼气士而面不改色。 “好一句可有诏令!”青舟之上,长袍老者气息升腾而起,身外金光锁链震荡,似乎要被崩碎。 老者身侧的玉冠少年也是握紧双拳,双目之中全是神采。 “新亭伯张远?本以为只有天外天才见仙秦战卒武勇,没想到九洲之地,还有此等炽烈的开阳境!” 少年将腰间一块玉牌握在掌心,面上激动难平。 “此等血勇武勋,要死也该死在万域战场。” 雷光随身,踏空前行,张远一步一问,三步直上万丈。 蓬莱仙岛被金光笼罩,下坠之势微顿。 张远声音回荡,那苍翠仙岛之上,无一声回应。 持刀静立,张远身上开阳境的气血烟柱璀璨血红,几乎可染天地。 他手中长刀缓缓前指,身上的煞气与背后军阵相合。 那雷霆战兽仰天咆哮,引动云涛动荡汇聚。 “万界仙魔,未奉诏令,不得入九洲。” 刀锋上,幽暗的锋芒流转,张远一声长喝:“此地仙秦,仙魔止步——” “轰——” 雷霆随音而落,万里无涯海雷落如雨! 言出法随,天道随音! 这个九洲天道威严,非奉诏令,不得入九洲! 无涯海之外,青沧城城头之上,邵白龙看着眼前封禁天地的金光,面色变幻。 张远浩荡如雷的声音响起,邵白龙的双目之中尽是流光激荡。 “非诏令不得入九洲,非诏令不得入九洲……” 邵白龙的手臂缓缓抬起。 “青沧城镇海军待命——” 无涯海外,海岸城池,一道道战阵气血烟柱升起。 无涯海中天地封禁,此等大势已经引天地变化。 此时一道“此地仙秦,仙魔止步”的呼喝,直接让无尽战阵气血升腾,化为一尊尊武魂战兽。 所有镇海军,只等一声令下。 皇城,大殿。 元康帝手中握一支墨笔,看着面前的屏风,看屏风上金色流光轮转,默然不语。 下方,那星辰大阵金光交错。 此时,苍翠的蓬莱仙岛上,一位位身穿古朴道服的身影,都是抬头。 “秦城伯,你承诺的,蓬莱降临无涯海,引仙秦天道交汇,三仙岛合一,我蓬莱一脉领仙秦仙道。” 仙岛之上,连绵的金色殿宇之前,穿着青紫道袍的道人缓缓转身,双目之中金光闪动。 周围,一位位身上仙灵之光涌动的道人,都是转头。 在他们面前,是执掌仙岛上驻扎秦军的仙秦武勋秦城伯姚临。 是秦城伯亲口承诺,蓬莱降临九洲,可为大秦仙道一脉魁首。 三千道门,以蓬莱为尊。 这么多年来,仙秦往蓬莱求道问仙的修行者没有断过。 蓬莱仙族都知道蓬莱是仙秦仙道圣地。 秦城伯的承诺,他们信了。 可是此时,似乎局势并非之前承诺那般。 九境之上力量锁禁,三千军卒阻道,一位仙秦武勋伯爵问可有诏令。 为何之前秦城伯没说诏令事情? “诸位,你们修炼气一道,也知天机轮转。” 秦城伯面色不变,手握一柄战枪,看着前方汇聚的雷霆战兽:“仙岛融入九洲,要是一点拦阻都没有,那万域之地,岂不是处处界域皆能入九洲?” “想太多无用,蓬莱入九洲大势已成,我们都退不得了。” 退不得。 炼气士压上一脉气运,融九洲天道。 此时蓬莱要是退了,九洲天道吞噬而来,整个蓬莱炼气士一脉的传承都会断绝。 大道之争,退无可退。 秦城伯的话让大殿之前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 “区区三千战卒,就能让千万炼气士束手?” 秦城伯一声长笑,转头看向四周。 “要是蓬莱炼气士一脉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五皇子殿下会看得上眼吗?” “大势已成,却被区区三千战卒阻住,别说执掌仙秦亿万军阵战卒的五皇子,就连本伯都看不上。” 大殿之前,秦城伯话语传荡。 “蓬莱之上三百龙鲸战骑皆任你们差遣,若是这还不敢一战,那我只能说,蓬莱,完了。” 秦城伯将一块令牌摔落在地,转身就走。 看着秦城伯背影,几位青紫道袍的道人面色变幻。 “也罢,三千战卒而已,我炼气士一脉沉寂太久,万域之中都忘记当年与仙道神庭相抗的仙岛蓬莱。” 当先道人一声长喝,飞身而起。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洪荒炼气一道,今日降临九洲!” “轰——” 蓬莱之上,无尽烟云升腾,仙灵之气迷漫,缥缈化为仙域。 九条仙灵云气长龙向着凌空而立的张远当头撞来。 那云气长龙五爪双角,满身龙鳞,身长千丈,呼啸轰鸣,破空震荡。 每一条云气长龙,都有六境天权之力! 仙道炼气手段,玄妙恢弘。 张远持刀在手,看云龙冲来,双目之中杀意激荡而起。 身上煞气与雷霆相合,一步踏出,长刀横斩。 “杀!” 刀锋透出金色光华,雷光随刀而走。 当先长龙身躯被刀光斩碎,碎裂成烟云。 一刀,斩天境云气长龙! “杀!” 张远再喝一声,前踏一步。 他身外雷光随刀而走,背后雷霆血虎之影变幻。 斩出的刀锋撕开第二条云龙身躯,再将其搅碎。 两刀,双龙。 下方,三千战卒身上气势已经凝聚到极致。 万丈雷霆战魂巨兽,所有力量都汇聚在张远身上。 张远长刀翻身而斩,一刀挥下。 “杀!” 第三条云龙身躯崩碎。 张远一步不停,冲入碎散云烟,一刀前挑。 “杀——” 气血煞气所凝的刀光穿透云气长龙身躯,再斩断另外一条长龙身躯。 一刀,双杀! “杀!” “杀!” “杀!” 七步七刀,八条云气长龙斩尽。 张远长刀倒持,脚步停住,抬头看最后一条俯冲而至的云龙。 “杀!” 人不动。 刀不动。 金色猛虎轰然仰天咆哮,撞碎当头云龙身躯。 “白虎金身,镇天司白虎堂传承!”青舟之上,长袍老者一声惊呼。 前方,张远一声“杀”字震碎云气长龙,手中长刀缓缓抬起。 张远的目光投向苍翠仙岛,身上气血煞气激荡如渊。 “我大秦武卒何在?” “随我杀穿蓬莱,镇压不臣!” “诺!” 三千武卒一喝,下方无涯海沸反如天。 第576章 一刀,斩十万仙道兵甲! 滔天煞气汇聚,激荡力量下压,将海水之中那潜伏的百头龙鲸身躯压住。 三千战卒身形以血煞之气牵连,融入战魂巨兽身躯,随着张远踏空直上,冲向那破空而至的蓬莱仙岛。 船队最前方的渡海舟上,身穿大红锦衣的玉娘抬头,那漫天的血色煞气,与她身上的红衣相映。 “什么方外仙神,我家小郎要是掉一根毫毛,我定倾尽所有,让你们生死两难……” 船队后方的官船甲板之上,何瑾背着手,穿一身儒袍,抬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新亭伯且去,此地有我。” 他身周,淡淡的天道力量散开,一个个金色的大字幻化,将整个船队锁禁。 “本官何瑾,封禁无涯海,九境之上未得诏令,不得擅动。” “青玉盟商船百里内,无故接近者,大道镇之。” 何瑾的声音与天穹金字相合,凝为一道浮空卷轴。 那卷轴上一个个大字震荡,笼盖百里。 何瑾抬手,掌中一块明黄麻布卷轴飞出,缓缓展开。 “好果决的儒道文官,连陛下手书诏令都直接拿出来镇压天道!”远处的青舟之上,长袍老者紧盯那展开的卷轴,一声低喝。 从开始时候看不上何瑾所为,再到此时感慨,何瑾身上所展现出的果决,不似儒道文臣。 九洲之地,少了真正的生死熬炼,武道尚且不能展现足够英勇坚贞,何况是儒道? “若是这帝王诏书没能压住无涯海,岂不是,他就要丢官弃爵?”玉冠少年目中露出惊异,看向那卷轴,“那卷轴有仙秦帝印,若是丢失,后果……” “三品天官,敢赌身家前程,少年武勋,能拼死搏杀,本王两百年未归九洲,九洲气象已经大不同!”长袍老者面上都是笑意,身上气势冲荡,在青舟之外形成一片虚幻光幕。 光幕之中,青玉盟船队,张远所领的军阵都清晰可见。 玉冠少年看一眼船队方向,忙将目光追向冲入蓬莱仙岛的三千军卒。 以武战仙,拼死不回,这一刻,三千武卒身上透出的战意,张远身上展现的一往无前,让玉冠少年身上气血翻涌。 “这才是我仙秦的根基。” “轰——” 少年身上,一丝淡薄的金色力量冲出。 就在这力量冲出的瞬间,他身旁长袍老者抬手一挥,将周围天道力量遮蔽。 远在无数万里之外的皇城大殿上,端坐长案之后的元康帝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元辰,会成为一个好皇帝吧……” 他手掌抬起,衣袖一挥,大殿中的星辰大阵旋转,三千冲入仙岛的武卒身影浮现,当先满身雷霆的持刀身影挺立。 “张远……”元康帝面上露出一丝微笑,目光看向那道屏风。 屏风上,张远的名字,出现在靠近中间的位置,透出淡淡的金光。 仙岛,蓬莱。 四足双角,一双金色雷光羽翅展开的万丈巨兽踏落,震动万里。 战阵武魂凝聚,三千武卒就能与天境争锋。 张远身在前方,持刀前行,背后军卒列阵,聚战兽之影紧随。 “蓬莱仙岛,尔等凡人不得登临。” 半空之中一道缥缈低喝声音响起。 随着那声音落下,天穹之上无尽风雨洒落。 这每一滴雨水,都化为一位身穿银亮兵甲的战卒飞落。 一百,一千,一万,十万。 数以万计的战卒手持刀枪,向着张远和他背后的战卒军阵冲来。 虽无战阵之威加持,却有百倍军卒。 百倍之敌。 “百倍之敌,天外战场上百战悍卒也要苦战。”青舟上,玉冠少年攥紧拳头。 每一位万域战场百战不死的军卒,战力都不是九洲之地未见识天外广阔,万域仙魔强横的武卒能比。 当初在雷泽碎片,武觉侯所领的军卒,轻描淡写之间就能压郑阳郡十万新军不能抬头。 九洲之地的军卒,没有百战历死,在见识过万域战场酷烈的玉冠少年眼中,还是实力太弱。 “嗯,九洲少风雨,这些后辈,要走的路还长,还需要历练啊……”长袍老者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身为镇压一方天域,统领数百浮空洲的皇族郡王,仙武大能,陵兰王嬴冲霄眼中,九洲之地的军卒,还需要经历真正的熬炼。 比如三千冲入蓬莱的武卒,不缺血勇,缺的是真正的实力,缺的是一位能真正领军冲杀的战将。 唯有万域战场搏杀出来的战将,才是真正的英杰,真正拥有猛虎之姿。 陵兰王背着的双手上,淡淡的金光缭绕,一柄尺长金色战枪之影轻轻旋转。 那战枪上,有着血色的煞气似乎要冲出。 蓬莱之上,百倍银甲战卒之前。 张远手中刀缓缓抬起。 他没去过万域战场。 但他观阅过的记忆之中,有万域战场。 武觉侯韩昌,百战封侯,万域战场纵横。 若不是裹入皇权之争,一位百战武勋,该是持长弓,引战阵之力,横行万域战场。 前方百倍战卒潮水般涌来,张远仿佛化身一位武勋战侯,立于万域战场。 他的心,此时静的出奇。 他手中长刀上,锋寒与炽烈浓郁到极点。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交织,引动背后军阵武魂战兽仰天咆哮。 雷光激荡而起。 张远背后的三千武卒,乃是从雷泽云麓川闭关而出,修出雷霆真元的武卒! 每一位,都拥有雷霆真元,修为硬生生被提升到洞明境! 那是当年神兽留下的遗泽,是为培养可与神兽交锋的强者准备。 “轰——” 雷霆凝聚,张远手中长刀抬起。 他背后,虚幻的金身浮现,与肉身相合。 武道金身,神兽之躯。 头顶之上,一尊淡淡的神祗身躯浮现。 神通,肉身,神魂。 “挡我仙秦兵锋者——” 张远仰天长啸,长刀横斩而出。 滔天煞气,引雷而动! 他背后三千军卒气血瞬间涌起,一声长喝。 “杀无赦——” “轰——” 万丈刀芒,金光横斩! 什么风雨为兵,什么百倍之敌,一刀之前,尽成烟尘! 一刀,斩十万仙道兵甲! 第577章 大秦新亭伯张远在此,何人来战? “一刀破万法!” “武道极致!” 青舟之上,陵兰王嬴冲霄一声长喝,双目之中全是神采。 “此子若入万域战场,可领万军,杀穿五方仙域!” 此时张远一刀斩出,脚下根本不停,一步前踏,手中长刀双手握柄,当头劈斩而出。 那璀璨刀锋,直接化为万丈流光,一击斩破前方云涛雨水。 “破——” 刀光斩碎云涛,所有的仙道术法直接被撕碎。 藏身云涛之间的三百蓬莱仙族,方外炼气士,口中鲜血喷涌,身躯外寸寸青色灵气崩碎。 神魂碎散,身死道消。 一刀破法,震死三百炼气士。 上古炼气士修行与仙秦不同,讲求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这些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炼气士,至少都是炼精化气巅峰,在蓬莱仙岛也算是中坚实力。 三百炼气士凝聚风雨,在仙岛上强者看来,足够应对三千仙秦战卒。 只是没想到的是,张远一刀,就破去仙道术法,再一刀,震杀三百炼气士。 这一刀,让整个蓬莱失声。 这一刀,以武斩仙,撕开仙道无上的遮羞布。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 “欺我蓬莱方外无人?” 虚空之中,有怒喝声音响起。 本被撕裂的云涛再次翻涌汇聚。 天境? 那又如何! 张远持刀,身上气势此时浓烈到极点。 领军阵斩杀三百炼气士,反哺的气血与仙道力量相合,如江河灌注身躯经脉,让他身外雷光翻涌。 仙道力量反哺太多,一时无法炼化,那就不炼化! 所有力量全都化为仙道最酷烈的雷法,凝为无边紫色雷霆。 神通,紫雷。 “不遵秦律者——” 张远持刀前冲,身外雷光与山岳之影震动,刀锋上的金色光影已经到极致。 “诛!” “诛!” “诛!” 气血相牵,三千武卒的战阵力量倒灌,所有人此时煞气都已经凝为实质。 此时,唯有一直战下去,若不然,煞气倒卷,心脉承受不住,这三千武卒要直接废掉。 踏入蓬莱,不死不休! “以煞气练兵,此等酷烈,可掌十万兵。”青舟之上,陵兰王盯着面前结阵前行的三千军卒,口中喃喃低语。 “十万兵,可域外为战侯了……”玉冠少年面上露出钦佩之色,轻声开口。 仙秦战侯不少。 可能这般年纪,以实力与军功封侯的,没有。 “轰——” 光幕之上,张远领三千军卒化为三角战阵,步步前行,刀刀皆斩。 漫天风雨,无尽雷霆。 挡在战阵之前,引动漫天火焰的道袍老者被一刀斩开身前护体光焰,整个人崩碎,仙灵之气逸散百里。 长刀丝毫不停,化为无尽流光。 一位位仙道炼气士被刀锋斩断身躯,一位位身外仙灵之气激荡的仙道大修被刀锋斩退。 无人能挡张远的刀。 横行千里,杀散十万仙道炼气士,三千武卒,仿若入无人之境。 “我仙秦,就该有此雄威!” 青舟上的玉冠少年已经握紧双拳,面上涨红。 哪怕是在万域战场,他也不曾见如此势如破竹的杀伐。 仙秦武勇,在这三千武卒身上展露无疑。 “将为兵胆,这个新亭伯,一道金身,一道神通,一道神祗,虽是开阳,却炽烈滔天。”陵兰王双目之中都是欣赏之色,轻笑道,“九洲之上,他恐怕已经是最顶尖的开阳境。” “天地人榜吗?”玉冠少年目中透出神采。 虽然万域战场杀出来的强者,都不怎么看得上九洲天地人榜,但能在榜单上排名最顶尖层次,不可否认,是高手。 “我很好奇,他能在人榜上排多少位……” 杀疯了。 仙岛蓬莱之上,张远领三千已经身外气血煞气化为血色战甲的武卒,冲两千里,破十二宗门,斩碎三位天境炼气士。 所有阻道炼气士,杀尽。 张远观阅的记忆过千,凝聚的仙道灵气珠子过百万,仙气珠子八千。 不止如此,他的脑海之中,三颗金光流转的珠子,将天道金珠都压在下方。 混沌金珠。 上古洪荒时代,天地之力之中最精纯的力量,混沌之气。 这是天地本源,一丝混沌之气,就能让天地大道之力滋生。 混沌金珠,该是张远这么多年来,反哺力量之中层次最高的。 高到他都不知此物有能如何用。 “轰——” 一刀斩尽身前炼气士,张远长刀立住。 这里叫明廷山。 山前大河蜿蜒,山后乱石绵延。 再往前,就是蓬莱仙族聚集的大城,号称不落仙城的紫霄城。 那城中,恐怕有百万仙族。 张远转身看向背后军阵。 三千军卒人人气血翻腾,身上血煞之气凝聚到极限。 再杀,他们的身躯就承载不住气血与血煞之力了。 以此等局面,就算走到紫霄城前,也无力一战。 “给你们三个时辰。” “炼化气血煞气。” 张远一声长喝,手握长刀,看向前方。 生死之间最能熬炼人,三千武卒只要炼化这气血煞气,修为战力绝对再上一个台阶。 所有人抬头,看向张远。 军阵休整,蓬莱炼气士可不会停战。 “放心,我说三个时辰就三个时辰。”张远一声长喝,目视前方翻滚云涛,身上气血烟柱直冲天穹。 开阳境的炽烈,这一刻当真如烈阳当空。 “诺!”三千军卒齐喝,军阵化锋锐为圆转。 重化人身的张牛身外雷光与妖光汇聚,引动气血煞气,如同洪流一般在身躯之中冲击。 他身外,一个个窍穴被冲开的灵光激荡。 手握雁翎,身外煞气凝为实质的苏长山,双目之中赤红,背后一尊淡淡的苍狼血影浮现。 十八岁的洞明后期,武道修为已经快要凝地煞天罡。 要不是追随张远,苏长山想都不敢想。 三千武卒头顶气血煞气牵连冲撞,以阵炼煞。 出战时候时结阵,休整时候依然结阵。 大阵炼化气血,那尊蹲坐的武魂战兽身躯层层凝实。 看着军阵停住脚步,青舟上玉冠少年面上露出焦急之色。 在青舟之前的光幕上,他能看到,数以万计的蓬莱炼气士集结而至。 蓬莱仙族,不可能给这三千军卒安然炼化气血煞气的时间。 “若是能一鼓作气,领军卒杀穿万里,此等武勇,对他的熬炼和提升,受益无穷,可惜……”陵兰王摇摇头,遗憾开口。 “三千军卒与一战功成,自我突破之间,他选择了前者。”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还是太年轻,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转过头,陵兰王看向玉冠少年:“元辰,你记住,上位者,不能有妇人之仁。” “这个新亭伯……” 看着光幕之中炼气士如雨而至,玉冠少年手掌之中握紧玉牌,面色复杂。 “我知道。” “见过万域厮杀,我早明白想要百战功成,定是枯骨堆出来的功勋。” “可他这般选择,”玉冠少年面上透出羡慕,低低开口:“若不是生在帝王家,我也愿像他一般,持刀前行,杀个畅快,驻刀守护,至死方休……” 少年的话,让陵兰王愣住。 不是生在帝王家,方才能感受到的畅快。 身为皇族的他,真的没有感受过光幕之中,一人一刀,护三千军卒的豪勇。 他也没有感受过,那种强敌在前,军卒性命托付的信任。 “我不知道他和那三千军卒为何能如此彼此信任,但我知道,我嬴天辰,此生恐怕都无这等生死相托的信任,若是可以,我也想……”玉冠少年轻声低语,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身旁的陵兰王听。 信任。 这凡人寻常的东西,皇族子弟,几人能感受到? 陵兰王双目之中精光闪动,手掌握住那旋绕的金色战枪:“放心,我会出手。” “等他落败,我救他出来,带他在我身边熬炼几年,”看向一旁的玉冠少年,陵兰王双目中深邃流光一闪而逝,“帮你调教出一位能掌百万武卒的悍将。” 玉冠少年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丝期盼,不知是期盼张远落败,还是期盼他不败? “轰——” 澎湃的灵气术法从天而降,仿若洪流汇聚,倾天一击。 万修同至,仙术齐天。 张远一声长笑,手中长刀抬起,瞬间甩出。 刀锋化芒,十丈锋寒旋绕呼啸,带动风雷撞在那漫天仙术洪流上。 长刀甩出的同时,张远腰间双刀出鞘,人随刀走,一步踏出,迎着那万道仙光冲锋而上。 “犯我仙秦军威者,诛——” 张远的声音,在蓬莱上空回荡。 青舟之上,陵兰王瞪大眼睛,看着面前光幕。 张远长刀甩出,一道金色身影随刀而上,化为金甲战将,背后山岳崇天。 武道金身,山岳。 张远双刀飞身冲锋,原地却站着一位身穿白虎战甲,手持一柄金身战枪的身影。 武道金身,白虎。 前方,大河之上,一道满身金光的身影降临,水脉之力化为千道水龙。 神祗之身,掌控水脉。 这一刻的张远,展现出了陵兰王这位皇族顶尖强者也不曾见的强横底蕴。 “至少三道金身的开阳境!” “哪怕是我仙秦皇族,也只听说当年一人一刀破开上古仙道神庭的神爵大帝,开阳境凝聚两道金身……” 手中握紧战枪,陵兰王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出手的机会。 “轰——” 飞旋的长刀斩碎万道仙术,光华收尽,被一尊武道金身握住。 双刀锋芒扫落百位炼气士,张远长身而立。 下方,白虎战将手中长枪前指。 千方,水龙长吟,直上九天。 “大秦新亭伯张远在此,何人来战?” 四道身影同时出声,引动云涛山崩呼啸,天地之间雷光如雨。 神通,紫雷! 这一刻,沐浴在雷光之中的张远,彷如从洪荒之中走出的神祗。 …… 第578章 一人抵一军,一人护一方 开阳境,就是天境之下,展现最炽烈的光彩,引动天地气运感应。 开阳境展现的力量越强,越璀璨,踏入天境时候,天道力量加持的就越丰厚。 天地气运,独钟强者。 当四道身影齐出的时候,张远近乎此刻能展现的所有底蕴了。 仙道飞剑手段,通天箓,都不适合在这等战场施展。 水龙吟与虎踞龙盘两道神通,都是以防御和提升气血士气为主,此时也用不到。 那九洲金人,非不得已,也不会拿出来。 神通万法不侵张远没有动用,这是他敢杀入蓬莱真正的底牌。 这一次,说不定他最大的收获,就在这道神通。 张远能感觉到,九洲天地之力在远处涌动,随时可以降临。 就好像,此时他要进行一场璀璨盛大的表演,演给九洲天道看。 张远能感觉天道的力量,整个蓬莱也能感应。 百万里山河震动。 所有蓬莱仙族全都能感应到仙道力量的战栗。 蓬莱仙岛上的仙道传承力量在崩塌! 如果已经融入九洲,那这崩塌换来九洲天道进驻,是所有仙岛上炼气士最期待的事情。 那意味着他们的修行传承可以轻易融入九洲。 可此时,仙岛还未完全降临,蓬莱天地之力先崩塌,那结果就是,九洲天地之力吞噬蓬莱,所有蓬莱仙族的修行传承不容于九洲。 那可就不只是不能成为九洲仙道魁首那么简单了。 甚至会成为九洲仙道排斥,直接当成敌人。 当初炼气士一脉就是不容于仙道神庭,三岛炼气士不得不自称方外修行者。 难道,这是炼气士一脉的宿命? “为了能让蓬莱融入九洲,我等炼气士一脉筹划数万年。” “今日局面,唯有一搏。” 虚空之中,有声音响起,带着坚定与不甘。 一道道身上仙光缭绕的身影,从虚空之中踏出。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此时到来的,都是蓬莱仙岛上真正的强者。 至于炼神化虚层次,已经是九境之上,此时不能出手,也不会存身蓬莱。 “轰——” 漫天云涛化为一尊尊百丈巨人,向着张远和他身后的战阵冲来。 从被斩杀的炼气士记忆中,张远已经观悟过炼气传承。 存于九天之外,炼气于身,炼气士擅长的搏杀手段与仙秦仙道传承有些不一样。 炼气士很少熬炼身躯,只以灵气内壮神魂,然后以神御气。 每一位炼气士,都是神魂一道的高手。 这也是为何蓬莱能捕猎龙鲸的原因。 一尊尊百丈巨人降临,张远一声长笑,守在原地的白虎金身长枪点出,无尽璀璨锋芒炸裂。 枪法未入神通,可在武道金身力量摧使下,已经不逊于神通。 武道金身,以《镇神谱》凝练的神魂力量加持。 “轰——” 这一枪展现出的凌冽与绚烂,仿佛是将方圆十里天地直接笼罩。 枪芒化为繁星! 每一道枪锋都撕碎一尊巨人! “昂——” 前方神祗之身掌控的水脉力量汇聚的水龙,冲上天空,撞在云涛巨人身上,裹住其身躯。 水龙力量远没有这些巨人强横。 可水脉至柔。 那纠缠而上的水龙,任巨人挥舞手臂,撕扯身躯,就是不断。 在水龙缠绕的瞬间,一道刀光已经闪耀。 金身山岳刀锋斩落,巨人身躯一刀两断。 水脉神祗与山岳金身相合,这山水之间的配合,竟然显露出难以想象的妙用。 手执双刀的张远立在半空,身外淡淡的金光流转。 周围天地之间的雷霆随着他的神魂感应,神通紫雷引动,每落下一道,都能将一位炼气士身外护体仙光击碎,将其击落云台。 仙道与武道的争锋,神通与术法的拼斗。 张远一人之力,护身后三千军卒,守住明廷山一线,让蓬莱仙族无法寸进。 这才是真正的仙武战将! 一人抵一军,一人护一方。 那些蓬莱仙族还在以仙道斗法的手段冲击,却不知道他们面前的张远,分明是以军伍战法应对。 大将之风! 青舟之上,哪怕是两位仙秦皇族,在天外见识过百万军卒的大战,见识过灭杀一域的厮杀,此时陵兰王和嬴元辰依然面露震撼,张口结舌。 “我终于明白,那位三品天官,为何敢以诏书之力,封禁无涯海了……” 嬴元辰转头,看向下方金光震荡的无涯海。 何瑾封禁无涯海,九境之上力量不能动。 此时新亭伯一人之力,金身齐出,压蓬莱仙岛上炼气士不能抬头! “他,”陵兰王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他不是承袭爵位,是以武勋封爵。” “他出过九洲之地,起码见识过九洲之外虚空拼杀。” 没有见识过虚空拼杀,不可能知道金身力量在九洲外的强悍。 光是承袭爵位的武勋,也不可能有张远此时展现的战力。 “元辰,”陵兰王深吸一口气,声音之中透出难以压抑的情绪,“我知道陛下为何此时召你归来了……” 嬴元辰握紧拳头,肩膀微微颤动。 十年前自家父王从东宫狼狈搬离时候,却笑着对自己说,“今日我用一个太子位,为你换一个九洲天下”。 陛下召见自己,只轻描淡写让自己去天外,随叔祖陵兰王见识见识万域战场。 这十年,嬴元辰亲眼看到仙秦横压万域的风采,也见到仙秦军伍后继无力的颓势。 特别是五皇子带大军抽离万域战场,三皇子面见自家叔祖后,重归九洲,万域战场上仙秦大势看上去已经难以支撑。 嬴元辰之前一直很焦虑,担心仙秦在万域战场崩塌。 要不是归来之前,叔祖带自己拜见了九洲录上大能,见过国相张天仪,见过天帅蒙云,也见过九世祖嬴虢,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万域争锋,嬴元辰都要以为这一次回归九洲,是败退逃离。 真正见过坐镇万域战场的九洲录上大能,嬴元辰方才明白,战局或许有颓败之相,但九洲压万域的大势,固若金汤。 仙秦武道,镇万域不能抬头! “陛下召我归来,是因为九洲已经不是从前的九洲。” 看着光幕上一人抵万军的张远,嬴元辰双目之中全是精亮。 “太岳先生书中曾言,补天大计,鞭策九洲,使仙秦天下人人如龙。” 人人如龙。 陵兰王双目之中也是有着流光激荡闪耀。 两百年重归九洲,面前所见的三千军卒,领军战将,分明已经完全不同。 光是这三千军,这一位战将,就比得上万域战场十万大军! 若是九洲能有千万如此军伍,万域战场,直接横扫! 第579章 仙道真身 蓬莱仙岛,明廷山前。 张远聚雷海,凝水龙,两道金身阻敌,挡蓬莱仙族不能寸进。 时间一分一息的过去,张远身后那三千军卒身上血煞之气越发淡薄。 那气血真元和雷霆力量已经耀眼到难以直视。 三千军卒一旦炼化血煞之气,战力至少提升十倍! 此等战力,加持武道金身,绝对横扫九境! “仙秦新亭伯,你若是此时退出蓬莱,我蓬莱仙族可既往不咎。” 半空之中,一位身穿青灰色长袍,手中持一柄黑杖战刀的老者一步步踏出,看着张远朗声开口。 张远抬头。 观阅的记忆之中,已经浮现面前这位的身份。 紫霄城长老齐逊,炼气化神境后期,相当于七境巅峰。 随着这位紫霄城长老出现,半空之中,七道身影再现。 每一位都是天境,都是身外仙灵之光激荡。 八位七境天玑修为的炼气士,缓步而行,引动天地力量动荡加持,修为战力已经与八境无异。 紫雷神通引动的雷海,在八位炼气士强者的力量牵引下,竟然散落往百里之外。 八境大修。 如果是在九洲之地,天道力量按照各自修为加持和压制,那张远在任何一位八境强者面前,都只能败逃。 还是那种手段尽出的逃。 可此时,他所在的地方是降临九洲的蓬莱。 九境之上封禁,形同虚空的蓬莱。 在青丘之外的虚空,张远曾以金身之力,杀八境妖兽如屠狗。 虚空无镇压金身的天道力量,武道金身能毁天灭地。 “退出蓬莱?” 张远目中有火焰与雷霆之光交错。 逸散的雷海力量全归于身躯,紫雷神通加持身躯,化为一尊紫色雷甲。 “我仙秦武卒踏足之地,皆为秦土。” “当我等踏入蓬莱之时,这蓬莱的归属,你们已经做不得主了!” 张远一声长喝,身形一步踏出,紫色雷甲引动身外罡风轰鸣呼啸。 双刀带着炫目光华,飞身而斩。 张远的肉身力量,早已经不逊于金身,乃是往神兽之身进发。 何况此时他的这身躯还有一道金身融入! 他的肉身,才是他真正最强的力量手段! “轰——” 斩落的刀锋引动呼啸,向着当先的八境大修斩落。 那位炼气士强者面上露出忌惮之色,不敢硬接这一刀,身形向后退。 刀锋斩落,撕碎一片云涛。 张远一步不停,再斩一刀。 此时他的招式朴实,就是最简单的劈砍。 可这刀锋上的力量强到极致,面前八位炼气化神境的炼气士大能无人敢接一刀。 挥洒的刀芒,引动天地之间光华闪耀。 “那个新亭伯张远,到底什么身份?”蓬莱深处,恢弘大殿之前,几位身穿道袍的老者面色凝重。 他们都是身聚此方天地大道的九境,能轻易感应到明廷山前的战局。 张远一人之力,压八位炼气化神的炼气士不能前进,这等实力简直骇人听闻。 “后起之秀罢了。”秦城伯面皮抽动,双目之中透出杀意。 他感应不到张远有多强,也看不到此时战局,可他能感受到身边这些炼气士强者的惊慌和忌惮。 如果张远是五皇子一脉,秦城伯倒是乐于见到这一幕。 可是那张远,分明是补天一派。 “就算他有几分本事,他能有九境之力?” “就算他能挡九境,他能挡住三百龙鲸战兽?” 秦城伯冷哼一声,傲然开口。 几位炼气士相互看看,不再说话。 如果不是见识龙鲸被炼成战兽后,组建战争的可怕,蓬莱仙族怎么甘心臣服? 从开始的合作,到后来的不得不臣服,仙秦展现的力量,实在是蓬莱不能碰的。 “放心,三百龙鲸已经集结,你们随时可以调动。” 秦城伯淡淡开口,让几位炼气士大修面上露出喜色。 有此依仗,那还怕什么? ———————————————— 明廷山前,张远两道金身护持,一道神祗之身镇压水脉。 他的肉身持双刀,挥洒锋芒与八位炼气士大修交手。 刀光展开,锋寒激荡。 他不急。 一边感悟炼气士手段不同,一边体悟自身刀法。 这可是难得的与八境大修交手的机会。 “他在变强。”青舟之上,嬴元辰低语。 “他从前少有能与这等大修交手的机会。”陵兰王目中精光闪动。 他已经看出了张远的武道天赋。 如果给张远磨砺,在天外战场多与那些有八境乃至九境的强者交锋,张远的实力会更强。 等什么时候张远自己修为水到渠成,踏入天境,那时候就能横扫九境。 哪怕是在万域战场,仙秦大军之中,也少有这样的顶尖战将。 一位顶尖战将,对军伍的士气提升是难以想象的。 当初三皇子在万域战场时候,万族强者无敢挑战者。 “轰——” 张远一刀斩落,将身前三位联手的炼气士斩退,身上气势已经提升到顶尖。 血色的猛虎虚影化为实质,百丈金虎仰天咆哮。 耀眼的烈阳光柱,引动周围天地似乎要被撕裂。 “昂——” 后方,一声如龙吟一般的长吼,张牛一步踏出,身形化为百丈巨牛。 “义父,张牛在此——” 沉闷的高喝,百丈雷牛冲到战阵之前,身周雷霆缠绕,仿若上古神兽。 雷光相合,让三千军卒身外的雷霆力量翻涌。 随着张牛完成煞气炼化,三千战卒身上,雷光气血越发凝练。 “轰——” 那蹲坐的武魂战兽缓缓站起身,万丈身躯透出的雷光让周围天地化为虚幻。 三千武卒,不需要再守护! 张远一声长啸,手中刀双刀归鞘。 两尊金身瞬间归来,刀枪尽收。 “杀——” 无尽气血真元炸裂,烈阳坠落,拳锋化为山岳直接砸出。 八位炼气士大修面色难看,飞身就逃。 山岳追上最后两位八境大修,将其身躯撞碎。 “尔等若不臣服,我仙秦大军,踏平紫霄城!” 张远一声长喝,声音与雷霆相合,引动云涛滚滚。 “踏平紫霄城——” 三千军卒抬头高喝,武魂战兽仰天长啸。 这一刻,整个蓬莱的天穹,都被这武魂战兽力量冲开,天穹之外,是无垠的九洲山河。 “糟了,若是紫霄城被破,我蓬莱一脉实力至少折损三成!” “敲聚神钟,我等炼气士在紫霄城与那仙秦大军决战!” “令紫霄城死守,便是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守住紫霄城!” “速去调三百龙鲸战骑,不要留手了,直接将那些新亭伯击杀!” 蓬莱之上,风云变幻。 三千武卒列阵前行,张远被张牛所化的巨牛驮在背上,满身雷光笼罩。 一场大战,张远需要休整。 大军前行,前方就是仙云缭绕的紫霄城。 …… 青沧城城头,邵白龙面色凝重。 他身后的镇海大军悄然等待。 只要封禁无涯海的力量有波动变化,镇海军就会冲入无涯海。 远在青舟之上的陵兰王和嬴元辰能看清那风云激荡的动向,一时间都是面上露出感慨。 明廷山前,张远真的守住三个时辰。 嬴元辰轻声道:“本以为回九洲会无趣,没想到九洲还有这等人物。” “除了太岳先生,九洲之地让我期待结交的人,又多了一位。” 陵兰王双目之中,全是难以压抑的战意。 “不要他能打下紫霄城,只要他能在紫霄城前支撑一日,本王会出手。” 紫霄城中。 金色的大殿上,身穿紫云道袍,满身云气流转的黑须道人跌坐在地,双目之中透着惊骇,看着面前一步步走近的身影。 “你,你不是五缘长老,你是谁?” 身为炼气化神境巅峰强者的紫霄城城主,他击出的每一道术法都在对面之人身前化为虚无。 面前之人以城中长老身份来见自己,可一位八境长老,怎么可能有此等手段! 就是炼神化虚境的强者都做不到这一步! “你说的五缘长老,已经被我杀了。”前方身影一步步走近,身形从长袍道人,慢慢化为身穿黑甲,腰悬双刀的仙秦战将模样。 “城主,八位长老从明廷山退败,五缘和丰聚两位长老陨落。” “城主大人,蓬莱殿有令,死守紫霄城,战至最后一人也不得——” 几位冲进大殿的身影楞在门口。 大殿之中,紫霄城城主的位置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黑甲的身影。 身穿紫色道袍的城主,被一柄长刀压在长案前,刀锋上锋芒闪耀。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一柄长刀甩落,扎在大殿中间,嗡嗡作响。 一颗金黄的珠子飞旋在大殿半空,引动大殿之中的护法大阵震动。 混沌之气! 也只有混沌之气,才能让整个紫霄城可镇压九境之上强者的大阵失效。 也只有混沌之气,才能让大殿之中的阵法无法启动,连城主被人擒拿都不知道! “据说一道混沌之气,就能让十位炼气士从炼气化神踏入炼神化虚之境。” “你们说,我这一颗混沌珠子,其中蕴含多少道混沌之气?” “一百道,还是一千道?” 大殿上首,端坐的身影声音响起,带着淡淡的戏谑。 “诸位,如果你们对踏入炼神化虚,超脱五行之外不感兴趣,那,我就将这珠子打散,还混沌之气于蓬莱了。” “你们说,我是拿这一颗混沌珠子与诸位换一座紫霄城呢,还是,换取蓬莱眷顾,直接一步踏出五行之外,凝聚仙道真身?” 第580章 紫霄城,紫霄神雷 张远。 仙秦新亭伯张远! 领仙秦三千战卒冲向紫霄城的新亭伯张远,竟然出现在紫霄城,大殿之上。 不但如此,这位新亭伯还制服九境修为的紫霄城城主,拿出一颗混沌珠,要换整个紫霄城。 张远端坐在大殿上首,面色平静的看着下方,看向大殿之中,所有人都挪不开眼睛的混沌珠。 从那些记忆之中观悟到混沌之气的作用时候,张远就决定用这种对炼气士来说堪称本源至宝的东西来拿下紫霄城。 一丝混沌之气,就能在炼气士修到炼气化神之颠的时候,帮助其踏入第三重大境,炼神化虚。 蓬莱,方壶,瀛洲三座仙岛之所以无数年来游离于仙道神庭,魔天界,还有如今的仙秦之外,就是因为三座仙岛有上古洪荒的混沌之气存留。 混沌之气的最大作用是转换虚实,让天地入虚无之境。 只要三仙岛不想外人踏入,就转化虚无,各方想踏上仙岛的修行者,根本无从寻找。 不只是三仙岛上的炼气士,其实混沌之气对仙秦修行者也极为重要。 仙秦的九境之上境界,被称为虚境。 入虚,炼虚,破虚。 清越侯苏行,就是一位破虚境的巅峰强者,仙武金榜上的大能。 那些困在九境的修行者,如果能借一丝混沌之气力量,就能让入虚水到渠成。 一丝混沌之气,在仙秦九境眼中,价值难以估量。 毕竟,虚境,是长生的开始。 不达入虚,终究要归于凡尘。 入虚,在上古神庭时代,就是入仙的意思。 明廷山一战结束,张远就已经让魔道金身化为自身,坐镇大军,自己以万化和迷神神通轻易进入紫霄城,踏入这大殿。 有混沌之气悄然压制,大殿之中所有的阵法都无法运转。 而张远的万法不侵神通,让紫霄城城主完全惊呆了。 一位炼气化神境巅峰的炼气士强者,所有的仙道术法,都无法伤到张远分毫。 以混沌之气融入万法不侵神通,虚境之下的术法,都会被化为虚无。 张远也是明悟万法不侵神通乃是虚境神通,才敢踏入紫霄城的。 若不然,紫霄城中那么多炼气士强者,他可不敢说能活着杀出城。 对于自己的这道血脉神通,他也极为好奇。 能有化虚境之力的神通,那传承这道神通的强者,该是什么层次? “诸位,可考虑好了?” 张远的声音响起,目光转向紫霄城城主。 城主面色变幻,低叹一声,轻轻点头。 张远的刀锋压在他的脖颈,点头的动作幅度不能太大,会划破皮。 张远轻笑,看向那些站在大殿门口的炼气士。 那些修为都在炼气化神巅峰的炼气士相互看看,都是点头。 紫霄城的炼气士不可能拒绝混沌之气。 炼气士,炼的就是自身之气。 一口混沌之气,是他们修行的终极目标。 蓬莱之上,炼气士之间的关系可没有仙秦那样上下统属,律法森严。 炼气士更自由,更松散。 这些炼气士不可能舍得,看着这一颗混沌珠被张远拿去炼化仙道真身。 当然,张远只是听说,还没有本事炼一道真身。 看到所有人点头,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既然诸位愿意交易,那咱们就好谈了。” “我青玉盟这一趟刚好有商队往皇城去,顺道在蓬莱交易一场也不错。” “作为通商官署武卒营统领,张某顺道来蓬莱做一趟生意,也很合理。” “对了,听说紫霄城之所以被命名为紫霄,乃是因为此地藏一道上古紫霄神雷,张某对这神雷很感兴趣。” “价格吗,可以谈。” —————————————— 半日之后,三千武卒到紫霄城外。 紫霄城上,数以万计的炼气士撑起防御法阵,将整个大城都笼罩其中。 紫色的云涛,还有丝丝雷霆流光闪动。 三千军卒扎营,就在城外,连气血煞气所聚的撑天武魂战兽身影都慢慢收敛。 紫霄城后方,无数蓬莱炼气士聚集而来。 双方就在紫霄城外对峙。 青舟之上,嬴元辰面上露出几分疑惑,低声道:“叔祖,为何这位新亭伯不出手攻城?” “一鼓作气,就算不能破城,也能震慑,起码拖延紫霄城反攻时间。” 三千武卒在城外立营,眼见紫霄城后方到来的炼气士越来越多,士气必然会越来越低落。 何况强敌越来越多,哪怕是张远实力再强,也不可能战胜整个蓬莱上的炼气士。 依照嬴元辰的想法,最快时间杀过去,三千军卒冲的越块,越远,越能引动蓬莱之地动乱变化。 不说陵兰王承诺会出手,当真要是蓬莱天道变化,封禁九境以上力量的何瑾,还有那些等待在无涯海之外的镇海军,也会出动。 三千军卒冲杀,展现的是仙秦之勇。 没有谁相信,他们真的能杀穿蓬莱。 “或许他是在疗伤,平复神魂损耗吧。”背着手的陵兰王似乎心情不错,轻笑开口。 “以他修为,能做到这一步,已经难得。” …… 紫霄城,城下千丈。 一座古朴斑驳的地宫之前,两位身穿青紫道袍的老者转头。 “新亭伯,这里就是封禁紫霄雷的地宫,没有化虚之力,根本——” 老者的话语还未说完,跟在他们身后的张远已经一步踏出,抬手,推开那尘封无数万年的地宫之门。 紫色的雷光在地宫之中穿梭。 那雷光灵动,极速,一个闪耀,已经横穿地宫。 “这,这——” 两位九境巅峰的炼气士瞠目结舌,看着那雷光,不由往后退一步。 据说这雷能灭炼神化虚的强者,别说他们只是炼气化神巅峰,就是到化虚,也不敢去碰这道雷霆。 紫霄神雷,那可是上古时代的神庭天罚之雷。 张远立在地宫门前,沉默片刻,方才一步踏出,走进地宫。 那地宫的大门缓缓合上,门外的两位炼气士对视一眼,往后再退一步。 地宫之中,张远缓步前行。 那闪耀的紫色雷霆在地宫之中穿行,到他身前又顿住,好似受惊的小兽。 张远的脚步停在地宫中间。 前方,高大的祭台上,一道道暗金色的流光锁链,锁住一道紫色雷霆。 在外人眼中,这或许是雷霆。 但张远眼中,这不是。 这是—— 一根轻轻飘荡的,狐尾。 第581章 今日本尊屠尽蓬莱 上古神兽噬天狐的血脉传承之中,有关于上古时代的神兽争霸记忆。 狐族的天妖之祖,神兽噬天狐横扫洪荒,后来与无尽神兽决死一战,崩碎洪荒,自身九尾被斩。 那九尾,每一道,都带着噬天狐的神通。 此时,张远面前,这祭台上所禁锢的,就是拥有紫霄神雷神通的噬天狐狐尾。 探出手,张远手掌向着那金色的锁链抓去。 “轰——” 锁链之上,金光轰然冲出,将张远身躯裹住。 一个个玄奥的符文出现,化为漫天的金光,在地宫之中闪耀。 张远的脑海之中,《秦律》《妖律》两本书卷展开,其上一个个金色字迹显化在身外。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紧盯面前碰撞的金色文字。 秦律和妖律用的都是仙秦文字篆刻,金色的字迹磅礴大气。 那锁链之上显化的符文,古朴,玄奥,可与那些仙秦文字碰撞,却有相互融合之势。 这两种文字,竟然同源! 当年张天仪所刻的仙秦律法,竟然与封禁上古神兽的符文同源! 这意味着什么? 是张天仪拥有上古神兽传承,还是,仙秦背后,传承上古洪荒时代的神兽力量? 仙秦文字,怎么会是上古洪荒符文的演化? “轰——” 金色的文字与符文交融,那祭台上的锁链震动,一声长鸣,滚滚而动,向着张远身躯缠绕而来。 锁链动的瞬间,石台上的浮动狐尾也震动着化为一道雷光,撞向张远。 张远身后,四条玉白狐尾浮现,然后当中那承载紫雷神通的狐尾震荡。 张远身外,紫色的雷霆旋绕,与那锁链纠缠,最终落入张远按住腰间悬挂长刀的左手上,留下一道紫色雷霆印记。 那金色锁链也收束所有的符文,化为淡金色的纹痕,落在张远右手手臂。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迷茫,双手缓缓握住腰间双刀刀柄。 “轰——” 符文与雷霆力量灌注长刀,斩天决地的强横力量流转轰鸣。 他的脑海之中,仿若从恒古而来的记忆洪流冲荡而出。 上古神兽争斗,洪荒之中无数生灵陨落。 洪荒大道铸造镇神锁链,锁禁神兽。 以洪荒混沌之气温养,以神兽身躯承载,此镇神锁链可拿上古神兽。 而那道紫霄神雷,只要催动,可震杀上古时代的强横神兽。 大道锁链。 紫霄神雷。 缓缓松开手掌,长刀之上的震鸣消散。 张远面上露出一丝苦笑。 神通也好,宝物也罢,东西都是好东西。 可他掌握不住。 无论是大道所聚的镇神锁链,还是神兽力量所斩落的紫霄神雷,以他的如今的身躯,都只能掌控不了万一。 万分之一的力量,都会使他身躯崩溃。 这是强大到难以掌控的力量。 张远掌中金光一闪,一尊尺长金人浮现。 或许,可以用金人承载此等力量? 就算崩塌,也只是金人,不是吗? 摇摇头,张远将这疯狂的想法打消。 他还没必要动用这等强大的手段。 要他用如此手段,起码也要九境之上吧? 金人一击,能不能杀九境之上的虚境强者? 看看四周,张远身外金光与雷霆力量交错浮现。 趁此时感悟一下这两道上古力量,多些掌控机会也是好的。 这两道力量光是抽取一丝加持双刀,都能让他战力提升数倍。 缓缓转身,张远的目光落在身前的祭台上,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祭台,可不只是封禁紫霄雷,更是借紫霄神雷激发斩仙之力的地方。 可惜这祭台跟蓬莱天地牵连,无法搬走,若不然,真的能以紫霄神雷斩仙了。 祭台搬不走,不代表那些九境之上的真仙强者不会到紫霄城来啊! —————————— 云涛之中,紫色的云气沾染天地。 蓬莱的晨曦,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蓬勃。 紫霄城外的云气激荡,后方数十万炼气士聚集,终于不再等待。 “轰——” 云涛凝为一道万丈大手,从天而下,向着城外的三千战卒营地当头砸落。 “昂——” 营地之中,一声雷牛长吼,张牛身躯化为满身雷霆的雷牛,引动无尽雷光汇聚为一根金色长枪。 “结阵。” 苏长山的声音响起。 三千武卒瞬间结成战阵,一尊千丈高黑甲战将虚影浮现。 战将伸手握住长枪,持枪刺向天穹。 “轰——” 云涛手掌被长枪刺穿。 仙秦战阵之威,破仙灭道,煞气直冲天穹。 “喝——” 苏长山一声高呼,引动战阵前行。 青舟之上,嬴元辰双目之中全是精亮。 “轰——” 一道道的术法从天而降,撞在黑甲战将虚影身上。 黑甲战将身形一震,往后退一步。 “嗡——” 雷牛背上,张远一步踏出,金身之力牵引战阵力量,让战阵所化的战将虚影凝实,向前方的紫霄城冲去。 战将持枪前行,长枪挑,刺,扫,砸,将术法和操控术法的炼气士撞飞。 十步之后,黑甲战将已经立在紫霄城城门之前。 金光缠绕的张远立在战将头顶位置,抬头看向远处。 “轰——” 天穹之上,一道道恢弘到极点的气血力量涌动而来,撞在张远身上,将他直接撞落,跌回战阵之中。 黑甲战将身躯,也寸寸碎裂! “那是,五叔麾下轰天战兽!”嬴元辰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三百,三百战兽,可灭一域了……” 三百浮天岛屿一般的龙鲸,徜徉云海,向着紫霄城而来。 每一头龙鲸身外,都是片片黑色的鳞甲,头顶一条数百丈长的尖利撞角。 浮空而行,这等巨大身躯,光是撞上,就是山崩地裂。 此时只是凝聚一道气血之力,就将张远金身直接撞落。 三百浮空龙鲸,在万域战场上都能横行。 “原来,蓬莱就是嬴稷炼制浮空战兽,组建轰天兵团的基地。”陵兰王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魔神军团,浮空洲陆归来,再加上蓬莱归附,嬴稷做的太明显了……” “其实,他该多看看万域战场中心征战的。” “仙秦的帝王,从来都不是选战力最强,也不会是手中兵甲最强一方。” 陵兰王口中低语,身外层层的金色锁链轰然崩碎。 何瑾所凝聚的封禁九境之上力量,被陵兰王直接崩碎! 随着他身外的锁链崩碎,整个无涯海上笼罩的封禁之力开始溃散。 无涯海船队当中,站在甲板上的何瑾抬头,面上露出一丝苍白。 “能破天道压制,是修为超越炼虚,还是皇族嫡系血脉?” “或者,两个都有?” “五皇子亲自出手吗?” 九境之上力量封禁破去瞬间,整个无涯海上空风雷激荡。 数道身影从天穹之外,蓬莱之上,直上层云。 “我蓬莱,不容凡人染指——” “三岛一损俱损,今日蓬莱我方壶一脉护了。” “九洲既然不容我蓬莱,我蓬莱离开就是。” 每一道声音,都代表一位九境之上的强者降临! 不只是蓬莱,更有蓬莱之后的方壶仙岛强者! 青沧城城头,当封禁无涯海的金光退散时候,邵白龙一声低喝,飞身而起。 “镇海。” 四方镇海大军,几乎同时出动,向着无涯海深处冲击而去。 四方镇海大军的责任,镇守无涯海。 如今无涯海中动乱,镇海军必然出动。 “轰——” 紫霄城外,三百浮空龙鲸到来,五位九境之上强者显露。 三千武卒身外气血煞气被压住,寸寸碎裂。 立在三千军卒之前的张远身外雷光缭绕,透出淡淡的金光。 所有人都咬着牙,不低头。 哪怕头顶之敌强到难以想象,也不能让这三千武卒低头。 因为,他们是仙秦战卒! 陵兰王抬手,手中长枪化为一丈八尺,金光闪耀。 他刚准备一步踏出,忽然脚步停住,抬头看向天穹。 “有老朋友来了?” 天穹之上,一尊遮天的龙鲸身影砸落。 半空之中,龙鲸族凌崇的神魂身影悬立,目光扫过,看向紫霄城方向。 “老祖,那三百龙鲸要围杀的,就是助我向老祖求援的张兄弟和他麾下三千武卒!” 随着凌崇的声音落下,那尊遮天龙鲸缓缓转头,看向紫霄城方向,目光落在那三百浮空龙鲸身上。 一股炽烈到要将天穹烧穿的气息轰然升腾。 整个蓬莱,被这龙鲸巨大的身躯直接托住,往上悬浮。 背负一方仙道,腾云直上! “蓬莱仙族,给本尊一个交代。” “若不然,今日本尊屠尽蓬莱——” 第582章 六哥,救我—— 龙鲸之力,背负蓬莱! 当那一尊龙鲸出现,将百万里山河背负而上九霄的时候,整个无涯海海水沸腾。 背负天地,遨游九天,这才是真正的无涯海霸主! “是龙鲸一族老祖归来!” 领镇海军才踏入无涯海的邵白龙抬手,面上露出凝重之色。 “龙鲸族老祖凌河,修为深不可测,负天地,入万域战场,战功卓着,有战侯爵位。” “更可怕的是,他背后乃是……” 邵白龙立在原处,看着无涯海上云涛,目中精光闪动。 青舟之上,嬴元辰转头,低呼一声:“叔祖,他不是——” 陵兰王点点头,手中金色战枪悄然收起。 “轰——” 前方天地,整个蓬莱被龙鲸顶着,往天穹之上撞去。 九天之上,云雷汇聚。 既入九洲,要想离开可不那么容易了。 蓬莱仙岛要是撞在九洲天穹,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天道雷霆击碎,化为无数碎片,悬浮在天地之间。 “是龙鲸一族的凌河老祖!” “这家伙当年杀入蓬莱,可没少折腾。” “蓬莱不能碎!” 蓬莱仙岛上,五位炼神化虚境的炼气士大修相互看一眼,一步踏出。 他们身外,一丝淡淡的虚化力量交错,引动蓬莱之力下压。 “嗡——” 原本上浮的蓬莱仙岛顿住,下方的龙鲸身躯一沉。 五位九境之上,同时出手! 九境之上出手,与蓬莱天地之力相合,引动的力量强到连龙鲸一族的老祖都顶不住。 “凌河老祖,今日我等五位化虚境在此,你讨不了好。” 五位炼气士大修立于五方,将蓬莱之力牵引而下,压住那背负天地的龙鲸。 蓬莱之下,龙鲸缓缓抬头。 “哈哈,本尊万域战场征战千年,你们这些蓬莱的小崽子都翅膀硬了?” “当年老祖我去蓬莱吃席的时候,你们这些小家伙可都只能在旁边吃剩饭呢!” 龙鲸声音震动云海,无涯海海水激荡,化为亿万道流光水链,向着蓬莱锁去。 无涯海之主,水脉妖兽。 龙鲸,是神兽隐没之后,世间最强的水脉妖兽了。 无涯海霸主龙鲸,可不只是肉身之力强横。 “轰——” 水链缠住蓬莱仙岛,一个扭转,天地翻卷! 原本背负蓬莱的龙鲸身躯,也陡然化为压在蓬莱之上! “既然你们要玩,那本老祖就陪你们玩到底!” 龙鲸长笑,水链拖着蓬莱仙岛,自身压在其上,向着无涯海径直撞去。 “你们不是要征天之功吗?” “这功老祖我抢了!” 整个蓬莱仙岛被龙鲸压着,极速砸向无涯海! 这是要将蓬莱之地沉入无涯海之底! 蓬莱之上,五位化虚大修没想到龙鲸之力,他们五人出手都抵挡不住。 特别是龙鲸能招引无涯海的水脉力量,直接将将蓬莱的天地之力抵住。 整个蓬莱倒卷,其上生灵也跟着翻转。 此时要是蓬莱被砸落无涯海,所有蓬莱生灵都会灭尽! 五位化虚大修也被天地压住,向着无涯海坠落。 这龙鲸老祖的手段,堪称酷烈到极点! “龙鲸凌河,当年就是因为在无涯海中杀戮太过,才被征召去天外万域战场。” 无涯海边缘,一座镇海军军阵之前,身穿黑甲的战将沉声开口。 “侯爷,他,真敢将蓬莱沉入无涯海?”战将身侧,一位儒袍文士皱眉,看向无涯海方向。 “呵呵,那岂不是正好?”黑甲战将轻笑,摆摆手,领着身后军阵缓缓后退。 “蓬莱坠入无涯海,蓬莱之上生灵必然死尽。” “本侯答应了秦城伯要照顾他姚家,你去远陶城,将姚家三岁以下的男女童接来,其他人,杀尽。” 黑甲战将双目之中透出深邃,手按腰间刀柄,目光紧盯极速坠落的蓬莱仙岛。 他身后儒士犹豫一下,点点头,转身就走。 无涯海上,船队上那些青玉盟掌柜执事,船工护卫,都抬头看向天穹,满脸惨白。 那砸下的天地,他们怎么挡? “玉娘嫂子,你快走。”身外妖光闪动的红玉看向玉娘,“你显化云妖妖身,说不定能飞遁离开。” 云妖善飞遁,双翅展开,速度快到极点。 玉娘抬头,面色平静。 “小郎还在那,我又怎么会走呢?” “若是注定天倾,我与小郎一起也不错。” 红玉张张嘴,看向那无尽水链锁住的天地砸下,面上露出无力的失落。 这等天倾大势垂坠,她一个小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叔祖!”嬴元辰一声低呼。 “无妨,蓬莱要是这么容易坠毁,也不叫蓬莱仙岛了。”陵兰王口中低喝,身上淡淡的金光激荡而起。 “轰——” 坠落到无涯海上万丈的蓬莱仙岛陡然一震,整个翻转。 天穹之上,两座仙岛虚影遮盖亿万里,显露出仙光缭绕的山川河流。 方壶。 瀛洲。 三仙岛力量牵引,蓬莱若坠,另外两座仙岛也必然降临仙秦九洲。 蓬莱还不算什么,可方壶与瀛洲,其上乃是有上古洪荒传承,有上古神兽坐镇! 两座仙岛的天地力量牵引,蓬莱倒退而上,要离开九洲。 “昂——” 一声天地震鸣,一颗金色的珠子从九天而降,砸向无涯海,砸向无涯海上的龙鲸老祖。 “方壶镇海珠!” “上古洪荒至宝,可镇无尽沧海!” “定是方壶之中大尊出手!” 五位化虚境炼气士惊呼,面上全都是喜色。 天穹之上,一位身穿青灰色道袍的老者手中托一柄玉盘,一步一顿,一步万里。 “区区孽畜,也敢震动方壶?” 老者一声冷哼,手指一点,镇海珠砸在龙鲸老祖头顶。 “嗡——” 龙鲸老祖浑身一颤,身躯之外青光激荡,身躯从十万丈长,化为一位穿青色战甲大短须大汉。 大汉身外,一颗金珠旋绕,向着他当头砸落。 这金珠上似乎有镇压水脉力量,让龙鲸老祖身躯被禁锢,无法挪动。 “六哥,救我——” 大汉看当头砸落的金珠,双手用力抵住,口中长呼。 青舟之上的陵兰王身形一动,已经出现在大汉身侧,抬手,一把抓住那颗金珠。 “轰——” 金珠入手,左右冲突却无法逃遁分毫。 一件上古洪荒至宝,被一手抓住。 “六哥,小九我被这些炼气士欺负惨了,你可要帮我啊!” “天帅他老人家说了,小九我太老实,行事莽撞,要是在九洲闯了祸,就找六哥。” 短须青甲大汉满脸凄苦,伸手指向天穹手托玉盘的老者:“六哥,把那老家伙搞下来。” 第583章 给你个向仙秦宣战的机会 陵兰王点点头,一手握住镇海珠,抬头看向那手托玉盘的老者。 老者面色凝重,双目之中星辰闪烁。 “敢夺本尊镇海珠,你是谁?” 听到老者的话,龙鲸所化的短须大汉一声长笑:“我家六哥就是天帅麾下三十六镇域王侯之一。” “我六哥出手,喜欢喊一句话。” 他的话音未落,一旁的陵兰王嬴冲霄已经一步踏出,右手前指。 一柄金色长枪飞出,枪身震荡,轰鸣长吟。 “且,听,龙吟。” 天穹之上,托玉盘的老者面色瞬间苍白,一声低呼:“龙吟屠神,你是屠神枪嬴冲霄——” “屠神枪嬴冲霄。” 紫霄城地宫之中,祭台前的张远看着面前一道青色光幕上流光,轻声低语。 五百年前九洲仙武金榜第一,陵兰王嬴冲霄。 一杆屠神枪,域外屠魔神十八尊,尽镇于长枪之中。 仙武金榜三百年一换,接替嬴冲霄仙武金榜第一的,就是三皇子嬴神月。 嬴神月坐镇九洲仙武金榜第一,也已经有两百多年了。 “轰——” 长枪飞出,龙吟狂啸,三十六条金色长龙冲天,撞向那持玉盘的老者。 张远能看出,那每一条长龙,都是有着超越九境之力! 天穹之上,托着玉盘的老者奋力将手中玉盘丢出,又将玉盘上三颗金珠摔落。 三颗金珠化为万丈,挡在三十六条金龙之前。 玉盘飞旋,化为碧蓝天幕。 镇海珠,定天盘。 这两件都是洪荒末期失落的至宝,是以混沌之气催动,可破天地界域的重宝。 “嘭——” 长龙撞在金珠上,将三颗金珠撞散,飞散掉落无涯海。 龙吟不绝,汇聚为一柄金色战枪,一枪刺出,扎穿玉盘所化天幕。 那老者一声惨呼,想逃遁已经来不及,被长枪直接扎穿身躯。 “嗡——” 无尽狂风席卷,将云涛吹散。 一股蓬勃的天地之力随着老者身躯破碎而向着无涯海灌注。 “一道真身,就敢降临九洲。” 伸手重握战枪的陵兰王嬴冲霄面上露出傲然之色:“我仙秦以武伐仙,武道为尊,尔等方位炼气士怕是忘记我九洲之威。” 一枪,斩一位方壶仙岛之中大修士的仙道真身。 还是连破两道上古重宝之后,再破真身。 这就是五百年前仙武金榜第一的强者手段。 “还得是六哥。”凌河老祖所化的大汉咧嘴大笑。 陵兰王摇摇头,手中握紧不断冲突的金珠,淡淡道:“若是三十六颗镇海珠齐至,那顶天盘也是真盘的话,我也不一定能破。” 他的话才说完,凌河老祖已经嘿嘿一笑:“六哥,四颗镇海珠,分一颗给我吧?” 陵兰王甩手一挥,散落而出的三颗镇海珠飞回,其中两颗落在凌河老祖身前。 “分你两颗。” 他说完,身形一动,向着天穹径直冲去。 “你定住蓬莱。” “拖不下方壶和瀛洲,抽取些混沌之气也好。” 凌河老祖紧随而上,身躯重新化为十万丈巨的龙鲸。 “嗡——” 无尽水链再起,将蓬莱仙岛定住,让其不坠也不得逃脱。 陵兰王飞身直上,长枪向着天穹上刺出,云涛之间,那苍翠的天地被撞击晃荡。 一丝丝的金色流光向着九洲涌动而下。 混沌之气! 抽取两座仙岛上的混沌之气,反哺九洲天道! 两座仙岛上,数以万计的宝光飞旋,向着陵兰王砸落。 上古炼气士的炼器之宝,每一道都透着击杀九境的力量。 就连陵兰王这等强者,也不敢硬接这些宝物,长笑着飞遁而走,再一枪扎在仙岛上,抽取混沌之气。 那些仙道宝物,追不上他。 此时,天穹之上两座仙岛虚影已经要化实,牵扯蓬莱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扯住蓬莱的水链一条条崩碎。 拖住蓬莱的龙鲸老祖口中怒吼,满身的妖光与天地之力相合,激荡翻涌。 五位化虚境炼气士也知道此时是关键时候,若是任蓬莱被定住,方壶和瀛洲混沌之气被抽取,对三岛来说就是一场大难。 “出手。” 一位炼气士大修身外青光闪动,引动蓬莱天地之力,化为大手,向着下方的龙鲸砸去。 其他四位化虚大修也同时出手,引蓬莱力量汇聚。 蓬莱仙岛上,那些炼气士不敢怠慢,都是汇聚自身力量,让那大手凝实,砸向龙鲸。 这一击,汇聚整个蓬莱之力,龙鲸老祖也接不住。 天穹之上,陵兰王转身,低叹一声:“小九,算了。” 给他时间,他能抽取更多的混沌之气。 这可是真正的好东西。 全力定住蓬莱的龙鲸老祖凌河不甘的低吼,身躯缓缓下沉。 “嗡——” 就在此时! 原本汇聚的大手陡然炸裂,化为亿万道紫色的雷光,将蓬莱,还有下方的无涯海笼罩! 蓬莱之力,化为雷霆! 蓬莱仙岛之上,无尽生灵,还有那三百龙鲸战兽,被雷光笼罩身躯的瞬间,都发出嘹亮的嘶吼。 下方,无涯海中,那围拢在海底的百头龙鲸,守护在青玉盟船队外的蛟龙,还有凌崇的身躯,都被紫色雷霆裹住身躯。 龙鲸老祖凌河转头,看向呆愣在原地的凌崇神魂。 “还不渡劫更待何时!” 渡劫! 这紫色雷霆,分明是上古神雷,紫霄神雷! 上古神庭,以紫霄神雷为第一雷,为万物渡劫化形之劫雷。 紫霄雷能镇神魂,能破虚妄,能碎邪祟。 蓬莱之力转化为紫霄雷,还是亿万道紫霄神雷,直接助蓬莱之上无尽生灵,无涯海中无数的水妖渡劫。 哪怕是那些身躯庞大到无法化形的龙鲸,在这紫色雷霆之下,也开始身躯蜕变。 这是一场赐予无数妖兽的机缘! 这等变化,让天穹之上的陵兰王双目之中透出闪耀精光。 下方的龙鲸老祖看向紫雷升腾的方向,一声长笑。 紫霄城。 所有的目光全都转向紫霄城。 唯有紫霄城才有这等紫霄神雷。 五位化虚大修已经怒极,紧盯紫霄城,引动云涛聚散翻涌。 “紫霄城要背叛蓬莱,背叛炼气士一脉?” 当先的化虚境一步跨出,向着紫霄城冲来。 其身躯之外引动的云涛,化为一尊金甲战将,手中巨斧,向着紫霄城劈下。 “轰——” 蓬莱天穹之上,紫色的雷霆激荡,化为一道冲天的长卷。 长卷之上,一道道金色字迹浮现。 一位手压双刀,身穿黑甲的仙秦战将从紫霄城上踏空直上。 “仙秦新亭伯张远奉通政使何瑾大人之命,疏通商道,以大秦仙商青玉盟之名买下蓬莱紫霄城,另租借紫霄城外方圆千里之地三百年。” “仙令为凭,钱货两清。” “胆敢攻击紫霄城,就是向我仙秦宣战。” 张远站在紫霄城之颠,看着头顶砸落的巨斧。 “我佩服你的勇气。” “给你个向仙秦宣战的机会。” 第584章 卑职张远,拜见陵兰王 向仙秦宣战? 向仙秦宣战! 从十万年前仙道神庭被仙秦轰碎,从五万年前魔天界被大秦亿万战卒踏平,诸天万域,再无人敢向仙秦宣战! 哪怕万域战场之上,无尽仙魔与大秦武卒争锋,可也无一方势力敢向仙秦宣战! 最后一个敢向仙秦宣战的势力,毁灭在五万年前。 紫霄城上空,那透着金光的长卷,其上仙光与天地之力交错。 那是仙令契约,证明张远所说一字不错。 紫霄城,卖给了大秦仙商青玉盟。 紫霄城外千里,租借三百年。 三百年内,紫霄城外方圆千里,皆为大秦之地! 天穹之上,那一柄金色巨斧呼啸砸落。 此斧砸实之时,就是三仙岛向大秦宣战之时! “轰——” 一柄灰色战枪从斜刺里探出,撞碎巨斧。 那掌控巨斧的金甲战将虚影震荡,轰鸣崩碎。 催动战将一击的化虚境炼气士口中鲜血喷出,身形向着后方败退。 出手的化虚境炼气士手握长枪,双目之中全是凝重。 张远摇摇头,面上露出遗憾之色。 “可惜了……” 他的声音,带着惋惜。 他是真希望蓬莱炼气士向仙秦宣战的。 那样,一场征天之功就有了。 可惜,哪怕是化虚境的炼气士,也不敢向仙秦宣战。 “哼,尔等紫霄城炼气士为一己私利,陷蓬莱于绝境,尔等是我炼气士一脉罪人——”之前凝聚战将战斧斩落的化虚大修口中咳血,一声怒吼。 化虚之境,身与道合,整个蓬莱天地的大道震动,似乎要抽离紫霄城。 这天道力量如果抽离,紫霄城中炼气化神境的炼气士还好说,炼精化气境的炼气士基本上就是前途断绝。 天地震动,紫霄城中百万炼气士面露绝望与愤慨。 城中城主府前,那一位位身穿紫袍的大修,也是神色复杂。 若是为他们一己之利,毁去紫霄城百万炼气士修行根基,那他们将是紫霄城的罪人。 “我等,做错了吗……” 一位白发老者喃喃低语。 半空之上,张远手按双刀,双目之中透出精亮神光。 换一个地方,他连直面化虚大修的资格都没有。 换一个时间,他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引动这等仙道大势。 但是,此时此地,他能掌控! 一手握紧,手背上的紫色雷霆印记缓缓流转。 抬头,张远面上神色从平静化为张狂。 “将紫霄城卖给我仙秦,就是炼气士一脉的罪人?” “在张某看来,他们才是真正心有蓬莱,心有炼气士传承!” 张远背后紫色的雷霆升腾,开阳境气血烟柱震荡翻涌,仿佛要直接炸开。 “尔等三岛炼气士故步自封无数年,也不睁开眼睛看看!” “我仙秦以武为尊,以仙道儒道为凭,镇压万域,区区三岛炼气士传承,早已不入仙秦之眼!” 故步自封。 炼气士传承早不入仙秦之眼。 掷地有声,尽显仙秦武者霸绝! 青舟之上,嬴元辰面色涨红,狠狠一挥拳。 无涯海天穹之上,陵兰王手中长枪慢慢横在身前,身上原本沉寂的气息凝聚。 追向他的那些仙道法宝流光,都顿在他身外千丈。 拖着蓬莱的龙鲸老祖身外,金色的鳞甲浮现,煞气涌动,周围天地化为赤红。 “本官大秦沧澜江通政使,受诏入皇城领代户部尚书职何瑾,现令新亭伯张远全权掌紫霄城及周边千万里商贸权。” 蓬莱下方,商船甲板上,何瑾一道书卷抛出,其上金色大印引动天地力量汇聚。 天道力量隔空而至! 仙秦天道,不弃仙秦一丝疆土! 当初在青丘之地,张远感受过天道加身,隔万域而至的恢弘。 那等身在亿万里之遥,仙秦不弃一人的蓬勃,让张远红了眼眶。 那是无数秦人粉身碎骨,肝脑涂地也无怨的根本。 那是无数万年,仙秦能镇万域的根基。 大秦不负我,我也不负大秦! 天道仿若洪流而下,笼罩紫霄城方圆千里。 张远立在大道洪流之下,身外紫色雷霆与天道力量相合。 手按刀柄,张远朗声长笑:“你信不信,同境之下,张某能屠三岛炼气士如狗?” 同境之下,屠三岛炼气士如狗! 张远的声音,在虚空之中轰响。 这一刻,不管是五位化虚境炼气士大修,还是蓬莱上无数炼气士,都不敢开口。 哪怕是天穹之外,方壶与瀛洲两仙岛上的强者,也不出声。 张远哈哈大笑,一步踏出,身上气血真元所化的金色光柱激荡。 “张某再问一句,三仙岛可有同境修者,敢来一战?” 同境,一战。 风声呼啸。 万里云动。 蓬莱之上,无一位炼气士敢向张远出手。 此等威势,别说同层次,就是炼气化神之颠,也不敢说战。 那方壶与瀛洲两岛上,仙光激荡,却也无人真动。 仙秦之威,威压万域。 张远目光扫过,再笑一声,伸手指向后方。 “那如此,百年内,仙秦同境仙武修行者在紫霄城守擂,但有三岛炼气士能败尽仙秦同境修者,紫霄城奉还三岛,三岛可敢接?” 以仙秦武道仙道修行者守擂,三岛炼气士来攻。 赌注,就是紫霄城。 三岛想要夺回紫霄城,这恐怕已经是最有可能的办法了。 若是不答应,紫霄城,再不能重归蓬莱。 五位化虚境大修面色变幻,不敢答应。 天穹之上,陵兰王嬴冲霄手中长枪抬起,飞身冲向方壶仙岛。 仙岛上,数十道身影激射而出。 “轰——” 长枪横扫,陵兰王一枪挑飞十道迎战身影,当空而立。 “诸位若是没兴趣紫霄城擂台上分胜负,那本王今日杀入方壶,破碎仙岛。” 长枪在手,三十六条长龙隐现,天穹上的云光尽归于陵兰王身后。 一人之力,要碎方壶仙岛! “就以紫霄城擂台定紫霄城归属。” 方壶岛上,声音响起。 陵兰王笑一声,身后长龙缭绕,飞身而下,踏入蓬莱,身形落在紫霄城外。 张远躬身,抱拳一礼。 “卑职张远,拜见陵兰王。” …… 第585章 青天洲 陵兰王嬴冲霄并未在无涯海停留多久,便径自离去。 无涯海上,天穹方壶与瀛洲两岛也悄然隐没。 蓬莱仙岛落于无涯海上,被一百头龙鲸背负,不坠海水。 没办法,紫霄城牵扯,蓬莱敢重回虚空,仙秦就敢以紫霄城为虚空标记,大军突进。 现在就是让蓬莱化入虚空,蓬莱也不敢。 方壶与瀛洲两岛也不准蓬莱重归虚无之地。 蓬莱和无涯海上,渡过那一场紫霄神雷之劫,化身人形的妖族达到三万余。 这些妖族会作为青玉盟弟子,驻扎在蓬莱和蓬莱外,负责与紫霄城炼气士一起,掌控紫霄城的运转。 九洲仙道与三岛炼气士交易,还有擂台赌斗的安排,都归青玉盟掌控。 渡劫妖族其中最强的,是竟然渡过雷劫化身人形的龙鲸族凌崇。 凌崇被张远邀请,坐镇紫霄城。 龙鲸因为体型太庞大,肉身根本难以化形。 张远问过凌崇,得到的答案是,凌崇修为太弱,肉身熬炼太差,所以,轻易渡过雷劫。 这不由让张远看向不远处的龙鲸老祖。 这位凌河老祖,也是化身人形…… 怪不得声音不小,也就三板斧。 恐怕也就张远,敢说龙鲸族老祖的本事属于三板斧。 “那小子,老祖我真身坐镇万域战场未归,要不然,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龙鲸九爷。” “天帅座下三十六镇天王侯,本老祖能排老九,你当知道其中意味着什么。” 似乎是感受到张远目光之中的含义,凌河老祖抬头,高喝一声。 他抬手一挥,一颗青色珠子甩在张远面前。 “这镇海珠,算我龙鲸一族酬谢你的。” 镇海珠。 这可是一件洪荒至宝,如果能有混沌之气摧使,力量无边。 此等宝物,价值难以估量。 看张远犹豫,凌河老祖身形一动,已经到张远身前,将那珠子往张远手中一塞。 “本老祖送的,你安心收着。” 看看四周,凌河老祖伸手压住张远臂膀,压低声音:“小子,咱做个生意,如何?” “你给老祖五道混沌之气,老祖我将那三百龙鲸算做你麾下,带他们去万域战场,战功都算你的。” 混沌之气。 张远手中一颗混沌珠,分化八百混沌之气,其中五百道买下紫霄城和紫霄神雷,一百道租下紫霄城外千里之地。 这些讯息,张远丝毫都没有隐瞒。 这等事情,瞒不住人。 那珠子的来处,张远也没有隐瞒,是雷泽之地青云泽之地挖出来的。 那时候不知道珠子是什么,随身带着。 这些事情,都记在由何瑾手书的书册上,由陵兰王加盖印信,龙鲸老祖写下证言。 五道混沌之气,换取三百龙鲸战兽? 蓬莱上三百龙鲸战兽被紫霄神雷破邪祟,引神魂渡劫,重掌肉身。 就如同当初云州那些铁甲战傀一样,身外覆甲的龙鲸战兽有了自主意识,战力之强,堪称恐怖。 三百龙鲸战兽在万域战场,所能获取的天功,可是难以想象的。 可惜那位在蓬莱上执掌龙鲸的秦城伯跑了,若不然说不定能抓住五皇子在蓬莱炼制战兽的把柄。 毕竟龙鲸也算仙秦生灵,其族群还在为仙秦征战,以龙鲸炼战兽,是仙秦律所不允许的。 不过张远猜测,那位秦城伯估计是凌河老祖故意放跑的。 凌河老祖要是真的抓住了秦城伯,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其实凌河老祖要跟张远做这生意,也是因为凌河老祖也不知这三百龙鲸该如何处置。 三百龙鲸战兽已经经过炼制,身外覆甲,头顶铸角。 再重回无涯海肯定不合适。 凌河老祖自己带这些战兽去万域战场,其族中其他老祖恐怕也有意见。 张远猜,五道混沌之气,恐怕其中四道都是要拿来堵其他老祖的嘴。 这生意,张远是愿意做的。 毕竟,他的脑海之中,如今还有五颗混沌珠悬浮。 “给老祖你六道混沌之气吧。” 张远大方开口。 凌河老祖楞一下,面上露出笑容,伸手拍拍张远肩膀:“张小兄弟,爽快。” “来来来,老哥给你介绍个有大靠山的后辈认识。” “他叫赵元辰,就是那个赵。” —————————————— 青玉盟商船在蓬莱停靠三日,与蓬莱上炼气士经行了一场颇为友好的交易之后,才缓缓离开,继续往皇城前行。 一队下三洲寻常商船,竟然拥有让蓬莱仙岛炼气士都垂涎的各种宝物。 而且船队所带的货物数量之多,连蓬莱上不少大城都比不上。 这让蓬莱炼气士对于仙秦之富庶,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 那些之前还埋怨紫霄城出卖蓬莱的炼气士,开始深刻反思。 或许,真的如那位大秦新亭伯所说,仙秦已经看不上炼气士传承? 就不知仙秦仙道,会不会也无比强横。 对于即将到来的紫霄城仙道擂台,三岛炼气士越发慎重。 …… 青玉盟船队。 甲板上,手按双刀的张远,与“赵元辰”并肩而立。 这位赵元辰是龙鲸老祖托付,说是故人之后,从天外战场归来,要回家族探亲。 去皇城赵家。 “远哥,紫霄城赌战的事情,你真的放手?” “你不担心将紫霄城输掉?” 赵元辰看向张远,好奇开口。 在他看来,依托紫霄城,潜心经营,说不定能成张远根基。 按照他们之前分析的,此时昭告天下,必然引九洲仙道震动,无数仙道修行者踏入紫霄城,与炼气士一较高下。 张远只要坐镇紫霄城,把持好赌斗擂台,定然是名利双收。 “仙道的事情让仙道自己处理就是。”张远摇摇头,面上神色平静。 “他们要是输了紫霄城,丢掉蓬莱,那也是他们没那个本事。” “青玉盟只要负责维持好交易与赌斗就行。” 张远的话让赵元辰一愣。 转瞬,他看向张远,面上露出一丝惊叹:“原来如此……” 张远看似置身事外,但夺下紫霄城为仙秦仙道谋此泼天机缘的名头,没人敢否认。 九洲仙道修行者,都要承新亭伯张远和青玉盟一份人情。 张远丢下紫霄城不管,赌斗都交给九洲仙道,更见其豁达。 如此人物,值得崇敬。 往后九洲仙道再见张远,谁都要躬身作揖,谢张远功德。 关键是名有了,利张远还没放。 青玉盟经营紫霄城,就是把持九洲仙道与三岛的交易大权。 这其中的利益难以想象。 何况,自古以来,开赌场都是最暴利的行当。 紫霄城擂台,九洲仙道与三岛炼气士赌斗,岂不是世间最大的赌场? “咳咳,元辰兄弟要是有兴趣,可投些钱财,作为紫霄城中商贸干股。” “毕竟,紫霄城那边事情才定,需要投入太大啊……” 张远的声音悠悠响起。 赵元辰嘴角一抽。 紫霄城会缺钱? 这是摆明了给自己送钱。 还送的这么轻描淡写,这么丝滑。 可是以他身份,哪里需要这些身外之物? “远哥,你在腾洲,都是这么拉资助的吗?”赵元辰面上带笑,看着张远。 “我家小娘跟我说,做生意是次要,最重要是拉拢人脉。”张远的声音响起,让赵元辰再次愣住。 “我家欧阳凌说,这叫和光同尘。” “同利益的人聚在一起,滚雪球一般,才能保证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身边人多到遍布九洲,回头时候就会发现,这九洲,都是自己人。” 张远伸手拍拍赵元辰的肩膀,转身走进船舱。 船舱之中,何瑾看向船头呆愣的赵元辰。 “这位归京,皇城恐怕又有变局啊……” 目光落在张远身上,何瑾犹豫一下,低声道:“你——” “卑职只站在大多数人身边,”张远声音平静,“大人以为如何?” 何瑾目中精光闪动,没有再开口。 仙秦九洲,有庶民兆亿。 …… 一个月后,船队穿过无涯海,入青天洲。 二十艘渡海舟领头的庞大商队,引来港口大城云卫城无数商行围拢。 玉娘顺势让船队停靠云卫城,开放一艘渡海舟上货物,与青天洲商客交易。 一时间,靠岸的船队之前,人潮如云。 “皇城才是九洲精华汇聚之地,下三洲财货入皇城交易才能赚更多的银钱,”赵元辰面上露出好奇,看着攒动人潮,开口道,“为何要在此地交易?” “为了让他们知道,我们来了。”张远看向远方城池方向,轻声开口。 云卫城方向,数十道身影踏空而下,直奔船队而来。 “青天洲云卫城镇守府请何大人,新亭伯,以及诸位青玉盟仙商赴宴。” 码头之上,声音响起。 五皇子统领仙秦九洲近半兵马,青天洲,是其根基之地。 何瑾笑一声,将衣衫整理一下,舒展筋骨,往船下走去。 张远手按双刀,紧随其后。 赵元辰双目之中透出精亮,转头看看一旁的张牛。 “元辰叔,既有宴席,不吃白不吃。”张牛咧嘴笑。 第586章 挖何瑾墙角 云卫城,青云楼。 平步上青云。 这座五层高楼,是云卫城第一酒楼。 此时的五层楼阁之巅,十多位身穿青朱衣袍的云卫城官员端坐席案。 上首位置,两位面容整肃的官员正坐。 穿灰黑衣甲的大汉乃是云卫城镇抚司司首程越,另一边穿朱红四品文官袍服的短须老者乃是云卫城知府周子胜。 看楼下道道身影走来,程越转头,开口道:“知府大人,听说当初何瑾与大人还是皇城书院同窗?” 这话让大堂中列坐的官员全都抬头,有人面上露出惊异,有人带几分轻笑。 周子胜摇摇头,目光投向楼阁外流云:“本官在皇城书院的同窗多了,可攀不上这位未来天官。” 话说到此,他面上露几分冷笑:“本官还不屑造那些杀孽,只为染一身朱紫。” 三品官服带紫。 大堂之中一众官员哄笑。 程越也是哈哈大笑,站起身来。 周子胜面上冷笑隐去,面上换为爽朗笑容,快步往大堂外迎去。 “哈哈,何学兄,子胜盼学兄苦矣——” 大堂外,何瑾也是面带笑容,张开双手。 “何某海上漂泊,这终于算是回到家了!” 这一句话,让大堂上顿时一片笑声。 “何大人说的是,云卫城可不就是大人的家。” “对,对,云卫城就是大人长居之地。” …… 宾主尽坐。 何瑾推让不过,坐在最上首,知府周子胜和镇抚司司首程越坐在一侧,张远和玉娘坐在另一边。 两位腾洲往皇城述职的官员同席,赵元辰和张牛他们几人则是坐到后排小案。 一般宴席都有这种让后辈或者随行属官列席的位置。 等众人坐定,周子胜摆摆手,一众侍者上来,端着酒菜瓜果,还有酒水上前。 “张司首在下三洲名声好大,程某在青天洲都听说郑阳血虎之名。”程越趁着上菜空档,看向张远,微笑开口。 郑阳血虎。 这名声是张远在郑阳郡郡城杀伐而留。 如今的张远,在下三洲早被称为沧澜猛虎。 这还是一位镇抚司司首,若是其他寻常人,怕是根本没听说过张远的名声。 就从程越称呼张远为张司首,也可看出,青天洲这边对张远的了解不多。 他现在可是新亭伯。 到底是远隔重洋的青天洲,讯息还是很滞后。 张远面色不变,微微起身,拱手道:“我镇抚司皂衣卫,是陛下手中刀,张某出身皂衣卫,微薄名声不足挂齿。” 听张远说是皂衣卫出身,程越面上神色顿时缓和不少。 九洲镇抚司,统归皇城镇抚司管束,本就是一家。 “何学兄,张司首,薛掌柜,尝尝我青天洲菜肴酒水。”程越还要开口,一旁的周子胜已经出声。 何瑾点点头,拿起面前玉箸。 张远看一眼面前菜肴,夹一块鱼肉送到玉娘碗里。 后方,张牛面前的菜肴和瓜果都已经空了,眼巴巴的看向身旁的赵元辰。 这模样,惹对面一位身穿青色官袍的大汉咧嘴笑:“咳咳,青天洲美食,下三洲,不一定吃得到。” 这话惹得身旁几位官员摇头轻笑。 在上三洲人眼中,下三洲贫瘠,张牛这模样,就是没见过世面的下三洲人样子。 上首的程越转头看一眼,抬手示意一下,一旁的侍者忙上前,再送一盘菜肴瓜果。 张牛不客气的立时又上手。 一旁的赵元辰本未觉得菜肴和瓜果味道如何,此时见张牛这般模样,尝几口,意外觉得,还真不错。 两人低头对付瓜果菜肴的架势,又引来对面几位同席官员轻笑。 “到底是下三洲——” 有人低语,见赵元辰抬头看,忙将话头止住。 知府周子胜一边介绍宴席中的官员,一边向何瑾敬酒,时不时问几句何瑾在下三洲事情。 特别是通政使所管束的商道开辟,周子胜问的很细。 何瑾也不隐瞒,将张远杀透沧澜江,开辟九林城的事情讲出来。 还有青玉盟,作为三洲新军最大的物资供应运转仙商,崛起过程堪称奇迹。 大堂之中,众人目光不觉往张远和玉娘身上转去。 “不瞒子胜你说,若无张司首,何瑾我就再十年也难以贯通沧澜江商道啊……” 何瑾或许不胜酒力,面上涨红,一声感慨。 这话张远信。 但他不信何瑾会是此等场面的肺腑之言。 倒是坐在后方的赵元辰,再看张远时候,眼中神光不同。 他是亲眼看张远武勇,此时再听何瑾亲口说张远行事稳妥,堪负重任,一时间目中多出许多敬重。 不止武勇。 仙秦的武道强者无数,但既能铁血征伐,又能堪当重任的,极少。 周子胜目光在张远和玉娘身上扫过,笑着道:“看来学兄对张司首真是看重啊。” 说到这,他好奇转头,看向何瑾:“何学兄高升,这是将张司首带往皇城?” “以仙秦朝堂官律,下三洲官员不得直入皇城。” 既然张远被看重,那何瑾如何任用? 这问题,一众官员也好奇。 张远站起身,抱拳道:“何大人已经安排好,让我述职之后,往徐洲任职。” 徐洲? 中三洲? 一旁的程越目中精光闪动,看向张远:“张司首,云卫城还缺一位武镇司司首,虽说是正五品,但此地是青天洲。” 宴席瞬间一静。 这般直接招揽? 那些赴宴官员相互看看,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下三洲一府镇抚司司首,换上三洲大城武镇司司首。 只要不是傻子,定然都要一口答应。 入上三洲,这可是一步登天的事情! “程司首真是惜才啊……”下方,有穿着青色官袍的五品文官轻声感慨。 “张司首,这等机会可不能错过。”另一边,穿着黑甲的大汉看向张远,高声道,“往后,我们可就是同城为官,若是再被五爷看重,那可就——” 不少人目中已经露出羡慕之色。 周子胜则是面带轻笑看着张远。 张远有没有本事无所谓。 只要能挖何瑾的墙角就行。 张远站起身,面上神色郑重。 大堂之中,所有人都看着他。 赵元辰手握玉箸,手背青筋微微跳动,显得心绪激荡。 他不知道张远会不会选择留下。 五皇子,他的五叔,那可是手中执掌九洲近半兵马,无数人眼中的未来君王。 “多谢程司首,张远若是能有机会在云卫城供职,必然鞠躬尽瘁,尽心尽力。”张远朗声开口,掷地有声。 张远愿意留在云卫城! 周子胜哈哈大笑,看向何瑾:“何学兄,你可不能耽搁张司首的前程啊……” 何瑾点点头,面色平静的端起酒杯:“人各有志,等张司首去皇城述职之后,何去何从,我不会干涉。” 他这等面无表情样子,让周子胜和程越对视一眼,面上笑意更甚。 “张远,你先去皇城述职,我云卫城镇抚司会禀报皇城镇抚司,请调你来任武镇司司首。”程越再看张远,身上多了几分上官的威严。 “有机会,本司首也会向五爷推荐你。” …… 宴席的下半场,何瑾被冷落。 就算是未来天官,又不是头顶上司,还早知道其不是五皇子一路,何必去巴结? 倒是张远,此时一众云卫城官员来敬酒,都是亲近了许多。 程越还特地为他再介绍了几位镇抚司官员。 连着玉娘那边,说到青玉盟的生意,好几位官员都是拍着胸脯,保证青玉盟在云卫城交易顺畅。 酒席散尽,周子胜等人笑着将脚步踉跄的何瑾送走,又挥手让回身拱手的张远先去。 看众人走远,一位黑袍武官看向程越:“司首大人,这张远,真要招来云卫城?” 程越冷笑一声:“那也要他有本事过皇城镇抚司一关。” “今日招揽他,不过是要分化他与何瑾罢了,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让他上钩。” 他的话让一旁站着的云卫城主簿摇摇头,轻声道:“程司首,上三洲一城武镇司司首,这等筹码,一个下三洲出来的小子,怎么可能拒绝?” “还是程司首,这鱼饵下的精准。”旁边武官也是大笑。 青云楼上,众人都是笑出声。 此时,几位青衣小吏快步从楼下奔行而上。 众人笑声收敛。 “可摸清青玉盟货物?” “何瑾这一行身份和一路经历可都探查出来了?” 程越双目之中透出精光,沉声开口。 奔上楼的小吏忙躬身,将一捧纸卷奉上。 “按照大人吩咐,借诸位大人宴请下三洲商队领队官员与主事时候,我们已经摸清了他们的货物,也查探清楚他们身份和经历。” 几位官员都是面色一动,上前将那一张张纸卷接过。 第587章 那就看看,这一次我能不能杀穿广陵江 “寒冰石?此等宝物唯有冰寒之地才有,送去皇城价值不菲啊……” “清静玉髓?这等修心之宝竟然下三洲都有?那雪域丰茂之言是真的?” “霜寒精铁,好东西啊,下三洲这次真是下血本了,不好应对啊。” 几位官员看手上纸卷,都是皱眉。 青玉盟带来的财货物资,品质真高,价值难以估量。 周子胜摇摇头,面色平静道:“我云卫城只要将这些讯息传去五皇子府,那边如何应对就不必管了。” “以五爷麾下横扫万域的战功,什么宝物不能寻到?” “等这商队去皇城时候,就会发现,他们带的宝物,在皇城烂大街了。” 话说到此,周子胜转头,看向身旁展开纸卷的程越。 此时,一众官员看向程越。 手握纸卷,程越面上神色越来越难看。 翻看到最后一页,程越面上赤红,手掌握紧,一声怒喝:“张远小儿欺我!” 周子胜一愣,伸手接过那纸卷,先是皱眉,后是瞪眼,再到面色涨红,咬牙切齿:“不当人子,不当人子……” 一众官员茫然相互看看,一时间不知怎么回事。 站在周子胜身旁的云卫城主簿犹豫一下,小心探手,将周子胜手中纸卷接过。 “张远,庐阳府皂衣卫出身。” 这没错,跟张远说的一样。 “郑阳郡试炼,得郑阳血虎之名,并执掌九林城。” 这也没有什么,何瑾都说过。 “杀穿沧澜江。” “腾洲人榜第五,后力压同境,为三洲开阳境第一。” 三洲开阳境第一! 刚才那个满脸笑意,甚至带着几分巴结笑容的张远,竟然是三洲人榜第一!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 一洲人榜前三,据说都会在皇城大殿的屏风上留名。 此等人物,根本不愁升迁! 张远在刚才宴席上,完全没必要那等姿态! 堂堂三洲人榜第一,只需要熬炼武道,其他事情,不需操心。 仙秦,会给强者施展武勇的机会。 一众官员面上神色难看起来。 这消息,已经偏离之前他们在大堂上所知。 “参与雪域试炼,参与古青洲归附,参与古云洲重归,主持收复雷泽之地,积功——” 主簿双目瞪大,握着纸卷的手微微颤抖。 “积功,晋新亭伯!” 武勋伯爵,四品主官。 云卫城这十多位官员,无一人积功晋爵。 今日这宴席,按官爵坐席,张远身份只在何瑾一人之下,该与何瑾并坐! 今日这宴席,所有人都该向张远躬身,口称“伯爷”。 可这位少年武勋伯爵,却悄然隐藏,坐在下首,又接受招揽。 招揽? 以张远爵位,云卫城容不下! 四品武勋伯爵,正品官职,至少也是郡府镇抚司司首才配得上! 怪不得程越满脸通红。 怪不得周子胜失态喝骂。 从头到尾,张远分明是在戏耍他们! 想到刚才要照拂张远,要提点张远,众人都是恨不得钻进地缝。 那可是才过二十,就以战功封武勋伯爵的少年天骄! 今日在场所有人,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无涯海上,张远率三千武卒,杀入蓬莱,买下蓬莱仙城紫霄城,定下九洲仙道与炼气士百年赌斗……” 主簿的声音已经颤抖。 他们知道无涯海上动乱,知道何瑾以天地之力封禁无涯海。 他们更知道那些都是五爷麾下手段,要让何瑾葬身无涯海。 可他们不知道,张远杀上蓬莱,赌战仙道。 “陵兰王归来,已经入皇城定仙道赌斗事情。” “今日码头交易,所有商货皆包裹一份紫霄城赌斗契约——” “快,那契约收回来,一张都不准流传出去,快!”周子胜此时方才如梦初醒,一挥衣袖。 仙道赌斗契约从云卫城传遍出去,五皇子怎么看? 一众官员连忙转身,才准备下楼,脚步却停住。 云卫城外,仙光交错。 无数道流光直射无涯海。 仙秦元康一百二十年七月初五,紫霄城仙道赌战契约从云卫城码头流传,十日之间,青天洲,雍天洲,阳天洲,三洲传遍。 皇城仙道供奉宗门,派出三百仙道强者赶往蓬莱仙岛坐镇。 ———————————— 广陵江。 十三万里广陵江,贯穿青天洲,入雍天洲,直达皇城。 船行十日,横渡万里,青玉盟商队后方跟随的大小船只达到两千艘。 如此庞大船队,让沿途商贸港口码头都欣喜接待。 船队太过庞大,也让前行速度降了下来。 船头甲板上,玉娘面前摆着厚厚的账册,一旁的红玉手中捏着墨笔做标记。 张牛则是负责将玉娘看过,红玉标记过的账册搬走。 张远盘膝坐在玉娘身侧,将一本本账册翻开,递给玉娘。 赵元辰在旁边看着,不敢出声。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我家玉娘算账时候可一心二用。” 张远抬头看向赵元辰,朗声开口。 赵元辰犹豫一下,低声道:“嫂子,这一路上,青玉盟售卖的物资已经过亿两黄金了吧。” “这些物资财货若是送去皇城,价值至少翻两倍。” “还有,那些商队跟着,我们速度越来越慢,这什么时候才能到皇城?” 十天时间,赵元辰亲眼看着一船船的物资卖掉。 青天洲虽然是上三洲,可这一路上的物价怎么比得上皇城? 现在路上卖出多少,就是亏多少。 张远一直说玉娘擅长做生意,可这般做生意,岂不是亏本? 张远面色不变,依然翻账册递给玉娘。 玉娘将账册翻开,快速浏览,然后点几个地方,一旁的红玉就拿墨笔标记。 “这世上,除了朝堂政令,什么消息传的最快?” 玉娘不抬头,出声问道。 赵元辰楞一下,低声道:“江湖?仙道,对,这一次的仙道赌斗,才不过十日,就见无数上三洲修行者远赴蓬莱,这修行机缘消息,传播最快。” “不错,”玉娘合上一本账册,又接过张远递来的账册,“修行机缘,关系修行者切身之利,当然传的快。” “还有一样,就是商机。” “元辰你信不信,我青玉盟商船上物资,已经有流入皇城的了?” 商机传播快,已经有青玉盟物资流入皇城? 赵元辰可不是那等不食人间烟火的皇族,他的经历,外人无法想象。 就是商贾之道,赵元辰也通晓。 “玉娘嫂子说的不错,商贾逐利,青玉盟的商货好,卖去皇城价更高,那我们岂不是更应该——”赵元辰急忙开口。 “青玉盟是仙商,可对面站着的,可不止是商贾。”玉娘摇摇头,“以五皇子之力,恐怕早准备十倍于我商队财货,铺满皇城。” “我们现在去皇城,看满皇城商铺都有青玉盟售卖的物资,我们自认为珍贵的宝物,都成了寻常财货?” 赵元辰想到玉娘所说画面,双目之中尽是深邃。 他承认,五叔做得到。 自家这位五叔行事,喜欢的就是大势碾压。 “商场,战场,道理皆共通。”玉娘抬手按一下额头,“五皇子手握大势,以为我要剑走偏锋,我偏不。” “我偏要以煌煌大势,直入皇城。” “元辰,你要知道,我们是大秦仙商,是通政使大人所领入皇城商队,代表下三洲。” “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商队,可我们却从未将自己当成商队。” “我走得慢,是让皇城所有人都开始对我们期待。” “一旦有期待,大势就成了。” “我们就该堂堂正正入皇城。” “该我们的,就是我们的。” “你可懂?” 赵元辰站在那,嘴唇哆嗦。 堂堂正正入皇城。 当初自家父王离开东宫时候,就说过这样的话。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他是皇族嫡系,要什么,争什么,都放在台面上。 仙秦天下,他什么不能争? “元辰,谢嫂子教诲。”赵元辰深吸一口气,向着玉娘躬身。 玉娘这哪里是在做生意,分明说的是在两军交战,是以商谋国之道! 这道理,赵元辰从前听过,可从未真正实践过。 此时印证,才懂其中大势争锋的道理。 五皇子那边以商道相待,这边玉娘却以谋国之道碾压! 玉娘这边输的或许是钱财,嬴的却是—— 玉娘摆摆手:“我只会做生意,不懂那些道理。” “要说那些治理天下的道理,你欧阳凌嫂子才是真行家。” 赵元辰点点头,看向张远。 他有些羡慕张远了…… “呜——” 前方领航大船上传来号角声。 红黄旗帜挥舞,旗语传来。 “江湖宗门阻道?” “玄水湾属于两郡交界,由云水门掌管?” 张远缓缓起身,活动一下筋骨,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看来张某杀穿沧澜江的名声,还未传遍青天洲啊。” “那就看看,这一次我能不能杀穿广陵江!” “升战旗。” 第588章 灭云水门 黑底白字。 秦。 战旗升起,天地风云激荡而起! 大江之上,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冲霄。 江岸两边,原本观望的身影,全都浑身绷紧,双目之中透出难掩的惊骇。 “疯子……” 岸边礁石上站着的黑袍武者,背着手,咬着牙,盯着商队前方的战旗。 “听说这张远靠着疯狂杀戮,加官进爵,看来真不假。”说话的武者年过五旬,站在岸边山岗上,双目眯起,“此人手上,有江湖武者的血。” 他的话,让身后站立的几位身形挺拔青年身上战意震荡涌动。 “云水门恐怕不敢硬顶。”一位穿灰色武袍,背一柄青色长剑的青年双目之中战意激荡,看着下方大江。 本来这玄水湾由云水门掌控,云水门有官府背景,阻道查验商队无可厚非。 可现在商队直接列军阵,升仙秦战旗。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军伍战阵一起,可不会跟你讲道理。 别说云水门,就是真官府巡检,也不能阻大秦军阵,不能挡大秦战旗! “咚——” “咚——” “咚——” 激昂的战鼓声音响起。 二十艘渡海舟集结,领船队化为三角锥形。 翻涌的气血与天地之力交织,化为金红的长龙之影,牵连万丈,在大江之上翻滚。 “水战军阵!” “这商队护卫是仙秦军伍身份!” “他们要冲阵!” 江岸边,无数惊呼声音响起。 观望的武者,修行者,都不觉往后退一步。 本来是想看一场好戏,看下三洲的商船被扣押检查,看那位据说要入皇城做天官的何大人灰头土脸。 可现在商队根本不就范,直接升战旗,列军阵! “杀——” 大江之上,一声高喝。 气血长龙仰天长啸,直冲前方旋绕水面。 宽阔水面上,数十条大小船只上武者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长龙直接撞碎。 长龙冲开江水,撞在十里外江岸边峭壁上。 峭壁崩塌,旋绕的水湾翻涌,江水改道。 “云水门,灭了……” 江岸边,有人低语,声音颤抖。 执掌玄水湾数百年的武道宗门,有两位六境大修坐镇,高手上百位的云水门,被战阵龙影,一击而灭。 两位天境连逃遁的机会都没有。 谁敢相信,青玉盟商队直接军阵集结,悍然出手? 谁敢想象,军阵一击,就将云水门覆灭? 大江之上,多久没见这等惨烈的杀伐? “他,他们破玄水湾,为何不会有天罚?” 看着滚滚滔滔的江水改道,有人不敢置信的抬头。 九洲天道恢弘,敢私改江水水道,必然会引天地之罚降临。 可是江水滚滚,头顶烈阳当空,一丝劫云都不见。 “那位何大人通政使的差事还未交接,他还有疏通商道的职权。” “此时无论杀人还是改江水水道,都是属于朝堂职权所在,天道都不会干涉!”头戴青色儒冠的老者惊呼,双拳握紧。 他的话,让周围武者与修行者都是倒吸凉气。 “嗡——” 大船之上震荡,一道金色纸页飞出。 “令,平云郡掌控玄水湾,组建巡江大营,护卫往来商船。” 淡淡的声音响起。 通政使,何瑾。 先破云水门,再令平云郡掌控玄水湾。 这是通政使令,商道之上,皆需遵令而行。 广陵江按说不属于何瑾管辖,可此时何瑾是携商队归皇城,理论上,沿途商道之事,皆可管。 只要皇城打官司时候,他能扛住。 真到皇城,大殿上官司,何瑾已经是代户部天官了。 “真厉害,这是将权谋与军伍大势,全都玩明白了……” 江岸边,一位黑袍老者摇摇头,低声道:“如此局面,通政使不问责地方就不错了,沿岸官府决不敢再伸头。” “五爷想阻何瑾入京,恐怕难了……” 大势。 站在甲板上,赵元辰将一切看的明白。 无论是张远升战旗,聚军阵,还是何瑾一纸手令,都是借仙秦煌煌大势以压人。 商道开辟,疏通水道,谁敢说张远与何瑾错了? 云水门阻道,直接灭了,谁敢说他们无辜? 何瑾代表朝堂。 张远代表军伍。 赵元辰转头,看向后方绵延的船队。 这不见尽头的商船,代表的是九洲庶民! “站在人多的一边。” 赵元辰眼中透亮。 船队穿行直上,沿途,越来越多的商船紧随,跟着往皇城去。 谁不知道去皇城交易,赚的更多? 可一路上的层层盘剥,实在不是寻常商队商船能顶住。 皇城生意,掌控在少数无人能说的势力手上。 但是这一趟随青玉盟的船队前行却不同。 除了官府合规的巡查,其他沿途的各方势力,道道江上封堵关卡,全部不敢阻道。 海晏河清。 船队前行,无人再敢阻拦丝毫。 数以万计的商船,随青玉盟船队直上皇城,几乎要将大江阻塞。 船队沿途停靠,无论是交易还是休整,都是聚拢数十万百姓。 玉娘悄然转换的财货,光是登记的账册就用掉百本。 一路前行,船队穿过青天洲,前望就是雍天洲。 到雍天洲,离皇城就真的不远了。 江岸边,几道身影背手而立。 大江上,船队铺满。 “五爷没有对何瑾归来之事置评。” “贾宇先生的意思,青天洲要表现出该有的姿态。” 说话的老者面色平静,身上气度高绝。 “云卫城知府周子胜治理地方不力,已经革职。” “贾宇先生说了,周子胜此生都不会再有起复机会。” 老者身侧,穿青灰衣甲的大汉沉声开口。 其他人面色都是微变。 五爷没有说话,但那位五皇子麾下第一谋士,发话了。 云卫城当初没能阻住何瑾与其背后船队,所以周子胜革职。 这是杀鸡儆猴。 “定江卫两日后封江军演,军演期间,每日开江一个时辰,江上船只可单向而行。” “玉陶剑派和正庭武宗精英会拦江挑战张远。” “他们两派都有青天洲人榜上高手。” “不论胜负,只论生死。” “一旦交手,青天洲滨江郡镇抚司就会以武道乱禁为由,抓捕张远。” “他虽然有武勋伯爵位,但还未述职,还无豁免权限。” 一道道声音响起,将后面等待船队的安排定下。 当先老者点点头,面上露出一丝轻笑。 “诸位,青天洲是五爷麾下根基,若是不表示表示,会让五爷失望的。” “我们又不会要那张远与何瑾的性命,只要让他们难堪,阻他们在青天洲三五个月,让五爷满意,就足够了。” …… 第589章 三千军掌控不住,何谈九洲山河? 青玉盟船队。 甲板上,赵元辰将面前所有的书册合上,面上神色从开始的疑惑,慢慢化为坚定。 “远哥,你们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抬头看向端坐的张远,赵元辰手按在面前的小案上。 “我算过所有的航程,推算过何瑾大人之前的路线。” “他可是要进皇城任户部天官的,该是一刻都不要耽搁,为什么要如此沿途停靠?” “玉娘嫂子说携大势入皇城,我信。” 深吸一口气,赵元辰盯着张远:“但我不信,光是我们船队入京,就能裹挟大势。” “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我不知道,也是为这事情,何瑾大人才甘愿拖慢进皇城的速度。” 裂天之计,仙秦上古就有。 为保证九洲大道长盛,斩下等洲陆,补丰茂洲陆,这等做法早已经成惯例。 如今下三洲眼看要被割舍,为自保,必然是全力以赴。 下三洲不可能将所有的赌注都压在青玉盟。 在赵元辰看来,青玉盟商队,还不够资格承载三洲大势。 张远面色不变,看向赵元辰。 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无论是资质还是天赋悟性,都是世间难寻。 就连玉娘都说,赵元辰对商贾之道的研究,触类旁通,极有天赋。 应该不只是天赋,更有从小难以想象的资源和培养。 “小郎,欧阳凌他们应该到雍天洲了吧?” 一旁,玉娘的声音响起。 “那,外祖他们,也应该到雍天洲了。” 玉娘面上露出一丝轻松,看向前方的江面。 “这一路虽然凶险,但能保外祖他们平安至皇城,也不枉一场辛苦。” 张远笑着点点头。 赵元辰面上露出几分疑惑,还想开口,忽然抬头。 前方,道道灵光闪动,直射而来。 “定江卫封江军演,每日开江一个时辰,船只单行。” “所有穿行大小船只,列队等待核验。” 数道讯息到来。 玉娘微微皱眉,看向张远。 “要请何瑾大人出面,令定江卫取消军演吗?” 军演。 封江。 这分明就是针对青玉盟船队而来。 按照定江卫定下的规则,船队要想通过,岂不是要几个月? 张远面色不变,摇摇头。 “别说何大人也无权干涉军卫事情,就算他出面,恐怕定江卫也不会买账。” 青天洲乃是五皇子根基之地,定江卫敢拦江,就敢拒绝何瑾。 赵元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以往的他,看到这等公器私用,这等军伍谋私的事情,可能会无比愤怒。 仙秦天下,就该上下一心,为何要互相倾轧? 但在天外所见,他早已明白,九洲之地不过温室。 江湖争斗也好,朝堂攻伐也罢,都不过是一场熬炼。 就比如这一趟,何瑾能携大势入皇城,就是顺利通过试炼,其本领手段得到认可。 若是何瑾狼狈回京,往后恐怕就没有多少受重用的机会。 相反,五皇子展现出的实力,会吸引更多人归附。 转头看向身后无数船只,赵元辰目中透出一丝复杂。 大势相争,其中受伤最多的就是这些满心期盼的商贾和百姓吧? 他们最势弱。 可在上位者看来,他们贪心,逐利,任何结果都是自己选的。 抬头,赵元辰看到张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愣住。 张远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考验? 他要干什么—— “元辰,船队疾行三百里,之后所有武卒交给你指挥。” 张远的声音响起。 指挥,武卒? 赵元辰浑身一颤,拳头不由握紧。 张远麾下的三千武卒战力之强,不逊于天外百战老卒,甚至更强。 他可是亲眼看三千武卒随张远杀入蓬莱,又看武卒结阵,一击轰灭云水门。 这样的三千武卒,交给自己指挥? 出走天外,他看过万域战场上的杀伐,对能掌军征战,早充满渴望。 可惜,直到现在,他兵书看过许多,却从未真正执掌哪怕一营军卒。 现在,张远要让自己掌军? 三千? 那就三千! 握紧拳头,赵元辰一声低喝:“诺!” 无数万里外,皇城。 一座宏伟大殿之中,陵兰王嬴冲霄坐在上首,一旁是一位身穿金甲,面容方正的大汉。 要是张远见到这位,定然要躬身感谢,谢在天外救命之恩,谢他送的天龙之血。 仙秦三皇子嬴神月,仙武金榜第一。 “元辰从未掌军,这三千军卒在手,能如何运使?”嬴神月眉头紧皱,看着前方升起的光幕。 光幕上映照的,正是广陵江上青玉盟商船上景象。 “你不放心,我也不放心。”陵兰王轻叹一声,摇摇头,“你说,你父皇会不会放心?” 嬴神月楞一下,张张嘴,看着光幕没有说话。 自己不放心的,是嬴元辰没有执掌过军伍,怕是无力指挥这三千军卒。 那自己父皇不放心的是—— 这九洲天下之重,嬴元辰怎么担负得动? “你不是说当初斩龙归来时候,就遇到张远这小子莽撞神游吗?” “这家伙行事,看来一向都是信奉富贵险中求。” 陵兰王双目眯起,看着光幕之中双拳紧握的嬴元辰。 “元辰若是有那个本事,张远会为其保驾护航,如果元辰没有那个本事……” 沉吟一下,陵兰王目中透出深邃:“这一路上,张远展现的潜力与手段,可不止我们看见。” “你父皇,小五,张太岳,谁都愿意给他张远一个前程。” 君择臣。 臣,也择君。 不是将嬴元辰塞到张远身前,张远必须纳头就拜。 仙秦以武为尊,一个压服不住麾下强者的皇族,就没资格登上那个位置。 嬴神月点点头,面色平静:“元辰若是当真扶不起,我会去争那个位置。” 陵兰王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前方的光幕。 皇城,大殿。 元康帝坐在长案后方,前方光幕上青光闪动。 大殿下方,只有一人。 镇抚司指挥使陆钧。 “陆钧,你觉得元辰怎么样?” 元康帝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 听到元康帝问话,陆钧面色平静,躬身道:“回陛下,镇抚司是陛下手中刀。” 大殿之中,一片沉寂。 片刻之后,陆钧轻声开口:“当年陛下未登帝位时候,虽不显勇武威名,但皇城之中皆知,陛下有龙行九洲之姿。” 皇孙嬴元辰,此时也不显勇武之名。 元康帝双目眯起,缓缓靠坐在金色龙椅上。 光幕之中,商船结队,径直前行。 前方,一道道气血光柱升腾。 定江卫军演。 站在船头的赵元辰握紧拳头。 后方商船上,玉娘看向张远。 “如果,他……” 张远淡淡道:“三千军掌控不住,何谈九洲山河?” 第590章 张远离开,武卒营谁在指挥? 船队在前行。 前方天穹气血激荡,一艘艘战船集结。 “呜——” 悠扬的号角声响起。 那是定江卫军演的军号。 “玉陶剑派竺明河前来向腾洲人榜天骄张远讨教——” “正庭武宗骆洪,来与腾洲张远切磋武艺。” 两道震天高呼从江岸边传来。 两道身影横空踏浪,向着大船而来。 江岸边,一道道目光投向江上。 “玉陶竺明河,飞花落月剑,青天洲人榜五十三。” “狂牛骆洪,青天洲人榜三十九。” “两位人榜天骄挑战,那张远是谁?” “腾洲天骄,腾洲不是下三洲吗,也值得人榜强者挑战?” 哪怕青玉盟船队已经穿江而至,可真正晓得张远之名的人还是极少数。 下三洲,对于青天洲的人来说,是遥远而贫瘠,几乎不值得关注的地方。 上三洲的人,目光都在皇城。 在江岸围观的武者和修行者看来,区区腾洲天骄,怎么有资格接受堂堂上三洲天骄挑战? “他可以拒绝。”江岸边,一位身穿黑色儒袍,额头高耸,头发灰白的老者低语。 “上三洲人榜天骄挑战,他不可能拒绝。”老者身旁,穿青灰色武袍,腰身雄壮,双眉浓厚的中年武者沉声道。 “他从腾洲往皇城,必然要与皇城精英争锋,能提前与青天洲天骄切磋交手,这对他来说,是无比难得的机会。” “只要他是一位在武道修行上有所成就的精英人物,都不会,也舍不得拒绝。” “武道精英,自有骄傲。” 中年武者话才说完,商船之上,一道身影已经踏空而出。 身穿黑色武袍的张远手按腰间双刀,一步百丈,横跨大江。 “腾洲张远,应战。” 声音传来,张远已经踏上江岸,身形径直往岸边最高的石崖上去。 本向江上冲去的两道身影一顿,紧随张远身后追去。 江岸边,背着手的儒袍老者哈哈一笑,轻轻摇头:“到底是血勇武夫,眼界实在太窄。” “此时放弃船队去比武,船队武卒无人指挥,只要定江卫稍稍一动,就能让他们乱起来。” “是老夫高看了他,贾宇先生还说张远心机过人,看来,贾先生是谨慎过头了。” 老者的话让身旁一众身形气度不凡之人都是面上露出笑意。 “贾先生一向算无遗策,行事谨慎之名众所周知。” “贾先生不就是喜欢以雷霆扫蚁穴嘛。” 青天洲官场,无人不知五皇子麾下贾先生之名。 也有人微微皱眉,低声道:“张远离开,还有何瑾……” “哼,那何瑾赚钱本事不差,笔杆子也不怂,可要论领兵之道,老夫从未领过兵也自认比他强。”黑袍老者身旁一位带着文士帽冠,腰扎玉带的清瘦老者冷哼出声。 张远离去,船队无人领兵。 江岸边,看局势如之前筹划一般无二的青天洲官场几人,此时面上多出几分轻松笑容。 “等张远那边打起来,镇抚司就去拿人。” “虽说镇抚司都是一家,可五爷的面子总不能不给。” “至于船队,军演已经开始,他们想退都退不得了。” “这一局,想来五爷能满意了。” …… 青玉盟船队。 赵元辰站在船头甲板上,双手背在身后,面色平静。 但他绷紧的指骨,还有僵挺的腰身,显露出他的紧张。 张远没有给他思考的时间。 船队前突三百里,直接就要与定江卫撞上。 此时张远更是离开船队,让他想放弃领军都做不到。 “赵叔,你是不是紧张?” “要不,喝点酒?” 一个酒葫芦递过来,张牛瞪着眼睛,看着赵元辰。 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 赵元辰手臂微动,又止住。 “赵叔,好大的事,不就是冲过那军阵嘛。”见赵元辰不接酒葫芦,张牛将葫芦塞上,挂在腰间。 “义父一直都跟我说,我张牛不是脑袋瓜灵光的,那就别考虑事情,该冲就冲,该杀就杀。” “反正出了事情,我义父帮我顶着。” “长山叔,你说是吧?”张牛看向一旁手压腰间刀柄的苏长山,咧嘴开口。 苏长山点点头,淡淡道:“我也一样,做远哥手中刀就好。” “我们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就足够了。” 做好自己的事。 赵元辰回头,看向苏长山。 他看的很认真。 苏长山出身山野,年不过十八,是张远救下兄妹俩性命,一直带在身边培养。 这三千武卒,其实一直都是苏长山指挥。 所以苏长山说自己是张远手中的刀。 苏长山杀伐果断,但并不擅长领兵。 三千武卒之中,还有裴声,李天平,钱成良,陈家河等人,分一个个战营亲自领兵。 当初丁家巷中少年,除了孙立主要掌控文职和帮玉娘青玉盟处理交易,其他人基本都在武卒营历练。 武卒营不是他们的终点,而是开始。 那些丁家巷中少年,如今都是洞明境修为,执掌数百军卒。 这等身份,从前想都不敢想。 赵元辰对三千武卒的结构,还有经历,都很清楚。 他随张远身边,这些时日不是什么事情都没干。 相反,他在研究,张远这样的人,是怎样一步步逆天直上的。 “每个人,做好自己的事情。” 缓缓看向前方,那激荡的气血起伏位置,赵元辰双目之中全是深邃精光。 他是谁? 大秦皇孙。 他从天外归来,是大秦帝王的意思。 他随张远船队入京,虽然是他自己的要求,也是陵兰王准许。 这一次张远为何要让他领军? 所有人,都在看他。 看他如何,做自己。 赵元辰身上,有一种莫名的气息在震荡。 那是一种天地力量都要被撞开的玄奥气息。 “做自己。” 赵元辰缓缓开口。 他是威压九洲万域仙秦帝国第一皇孙。 他的父王丢掉了太子位,需要他拿回来。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是整个仙秦最顶尖。 他身后,有着无数人托付前程,甚至性命。 他,要让那些人看到,他嬴元辰值得托付。 “船队,全速前行。” 赵元辰的第一道命令发出。 “传旗语,通商官署武卒营参与军演,做定江卫假想敌。” “不是请求,是命令。” 这是赵元辰的第二道命令。 “苏长山,军阵交给你指挥,一个时辰内击溃定江卫,结束军演。” 伸手指向前方,赵元辰的声音之中透出坚定。 “我要在定江卫的大营,与远哥共进晚餐。” “诺。”苏长山抱拳,退后一步,转身就走。 赵元辰站在原处,紧盯前方的大江。 船队开始全速前进。 一道道旗语传递。 前方,本气血激荡的那些大船上,顿时有些动荡。 很明显,定江卫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江岸边原本轻松观望的那些身影,面上神色都缓缓凝重。 “船队参加军演。” “这是谁的命令?” “张远离开,武卒营谁在指挥?” “之前的情报呢,青玉盟船队还有人能执掌三千武卒,为何没人知道!” …… 第591章 代仙秦帝王,迎九洲鼎回归皇城 皇城。 恢弘大殿。 陵兰王目中闪动一丝难以压抑的精光。 “元辰在天外随我身边数年,我竟然没有发现,他能有如此决断。” 决断。 身为上位者,可以没有绝强的实力,但一定要有压服强者的果决和担当。 在陵兰王看来,嬴元辰无论发出怎样的命令,只要他发令,就足够了。 坐在那个位子的人,发出的命令没有对错。 错,也是对。 “天外万域争锋,所见皆是强者,大军征伐,他不敢,也展现不出手段。”三皇子嬴神月口中低语,目中仿若亿万星辰闪烁。 “张远将三千武卒交给他,恰好是他可以掌控的。” “无论输赢,起码,他能有这份担当。” 嬴神月面上,多出一丝笑意。 比他设想的,好。 皇城大殿。 元康帝招一下手。 一位青袍侍者上前,将一卷书册递上。 书册上,有定江卫军演官军配置,还有三千武卒每一位百夫长级军官姓名和介绍。 “敢发令,只是莽撞。” “唯有掌控一切,胜负都在心间,才能……” 元康帝双目眯起,看向前方,淡淡道:“让朕看看,你是不是当真心有山河。” 大江之上,二十艘渡海舟浩荡前行。 三千武卒分列,气血牵连,化为冲阵战兽虚影。 战旗前指,渡海舟上一架架厚重的船弩推开船舷挡板。 没有丝毫停顿,渡海舟前冲。 “风——” “风——” “大风——” 仙秦军号,疾如风。 战舰冲阵! 阻在前方的定江卫战船完全懵了。 千丈渡海舟上的弩箭若是激发,至少数十艘顶在最前面的战船要覆灭。 “都,都统,怎么办……” 身穿青甲的偏将嘴角哆嗦,面色苍白。 渡海舟可是横越无涯海的战舰,其上船弩之强,三百丈以下的战舰根本承受不住。 “退,退后十里。” 手按刀柄,穿一身黑甲的虬须战将咬着牙,一声低喝。 “全军后退,到十里外列阵,我军十倍于敌,阵战,能将他们挤进广陵江。” 一道道旗语传出,分列江上的定江卫战船开始后退。 “冯成渠糊涂!此时怎能退!”江岸边,有人跺脚疾呼。 冯成渠,定江卫都统之名。 “定江卫无死战之心,这一步退了,如果商队渡海舟前压……”有人砸拳急语,恨不得跳江去指挥定江卫军阵。 “呵呵,张远不在,船队已散,就算那发号施令之人想掌控都不可能,除非这三千武卒之中有十位领军战将层次人物,都能看破军机,那更不可能——” “怎么可能!” “三军进发,风火转换,不可能,不可能……” 大江之上,二十艘渡海舟不需要旗语,不需要指令,直接抓住定江卫撤退战机,集结前冲。 渡海舟前行,自行列三角锥战阵,破浪而上,撕开定江卫往后退的战船阵势。 三千军卒气势冲天,气血直接撕开对方战阵,将定江卫战舰之间的联系断开。 战阵对决,一旦阵破,就只能任人宰割。 江岸边,所有观战之人都是只觉浑身发寒。 刚才那转瞬战机,要是渡海舟没有组阵冲进,被定江卫抓住机会反围,那直接就是胜负翻转。 皇城,三皇子嬴神月的府邸,陵兰王一声长笑站起身。 “我去赵家喝酒,赵老头总说我给他外孙教坏了,哈哈,这回老子要给他的酒缸喝干。” 陵兰王长笑离去,三皇子嬴神月站在原处,面上笑意收敛,轻叹一声,然后满身解脱般再次笑容浮现。 “不是我的东西,终究没必要强求,也好。” 皇城,大殿。 元康帝神色平静,将手上书卷收起。 “试炼事情可安排好了?” 下方,陆钧躬身:“一切皆已就绪。” 元康帝点点头,站起身,背着手,走向后殿。 “下三洲送的九洲鼎,你去接一下。” “让,张太岳主持吧,隆重些。” …… 广陵江。 渡海舟上,升腾的气血缓缓沉寂。 二十艘渡海舟好似巨兽,将定江卫的战船隔开。 胜负已分。 从军演开始到结束,总共不到一个时辰。 突然闯入的二十艘渡海舟,在三千武卒战阵凝聚下,破开三万定江卫的船队军阵。 一箭不发。 兵不血刃。 看似凶险到极致的冲阵,被控制在气血冲击层次,毫无伤亡。 “军演结束,定江卫都统,四位偏将求见。” 甲板上,苏长山抱拳,向着赵元辰躬身。 赵元辰看向身旁的张牛,伸出手道:“拿酒来。” 张牛将酒葫芦递过去,赵元辰揭开塞子,狠狠灌一口,然后低喝一声:“痛快。” 这一战,从头到尾,他只发了三个命令。 船队前进,参加军演,军卒交给苏长山指挥。 可这三个命令,是他发出,胜负后果,自然都是需要他承担。 这一战别人赌胜负,他,赌的可能就是大秦江山。 他在赌吗? 没有。 三万定江卫的战力,他筹算过三遍。 三千武卒的战力,苏长山和几位领军百夫长的实力和能力,他都摸清。 知己知彼。 军将信任。 仙秦压万域,不缺猛将,不缺强军。 只要掌控全局,胜负在心,一切皆有可能。 这一刻,赵元辰感觉自己眼前已经不再是茫茫江水,而是九洲天地。 “让他们回营,将此战得失整理成册。” “等远哥战胜归来,我们一起去定江卫大营喝酒。” 赵元辰将酒葫芦递回张牛手上,抬头看向江岸边的山崖。 此时,所有人都看向山崖方向。 山崖上,三道身影,相对而立。 已经近一个时辰了。 …… 没有等多久,张远手按双刀,飘然踏浪而归。 江岸边,那些观战的武者,还有那些等在不远处的镇抚司高手,都是茫然不知所措。 “哼。”一位身形清瘦的老者冷哼一声,飞身而上,落在山崖上。 数道身影紧随而至。 “竺明河,为何不动手?” “你玉陶剑派是不想在青天洲传承了?” 说话的黑袍中年双目之中有火焰一般的怒意涌动。 “我,败了。”竺明河摇摇头,失落低语。 众人都是眉头皱起。 三人站在山崖上丝毫未动,竺明河怎么会败? 黑袍中年面色铁青,转头看向一旁的正庭武宗天骄骆洪。 “你呢?” 骆洪握紧双拳,面上的不甘化为失落,摇摇头:“我连他三招都没撑住……” “我正庭武宗是青天洲顶尖武道宗门,你骆洪又是我宗门天骄,怎么可能接不住三招——”说话的老者双目圆瞪。 他话未说完,骆洪身上气血升腾而起。 一步踏出,骆洪朝着老者当胸一拳击出。 铁甲拳,铁锁横江。 老者眉头紧皱,双手前压,化掌为拳,力量仿若山岳,向着骆洪的双臂压去。 这是正庭武宗的战技功法,一捶定天。 老者的拳才砸下,骆洪原本直拳当胸的姿势已经变了,左脚前踏,顶膝而上。 分金膝。 “嘭——” 拳与膝相撞,一声震响,老者往后退一步。 此时,身形半悬的骆洪陡然扭身,右腿甩在退后老者的脖颈处。 “啪。” 老者如烂木桩一般僵直砸倒在地,浑身抽动。 三招。 山崖上,所有人呆呆看着面前的骆洪。 这就是他所说的,张远以三招击败他的招式? 最简单的铁甲拳,却将正庭武宗的传承战技破开。 刚才,他们真的动手了? 骆洪伸手摸摸自己的脖颈,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我感觉,我在他面前,被这般砸死了八次。” “我被他劈死了十五次。”紧握长剑的竺明河目光投向广陵江上,目中全是恐惧。 “他的刀,太狠……” 山崖上,所有人只觉得浑身发寒。 张远,是怎么做到的? “神魂类的神通,或者是儒道手段。” 山崖上,黑袍老者转身,目中全是深邃与忌惮。 “贾宇先生才是对的。” “我们都看轻了张远。” 此时的张远,已经面色平静的回到渡海舟上。 迷神神通与自身武道相合,构造一片神魂幻境,然后在其中将两位青天洲天骄击败。 过程是虚假,胜负是真实。 张远在比斗过程中,感悟了自身武道,也帮两位青天洲的天骄推衍了功法。 三人,皆有所得。 青玉盟的船队浩荡前行。 广陵江两岸围观之人都是满脸迷茫。 想象之中的激战没有。 之前布置的手段也没有。 青玉盟一箭不发,破了定江卫的军演。 张远纹丝不动,让两位青天洲天骄认输。 船队,当真是从下三洲来? “轰——” 船行不到百里,前方天地之间雷霆轰鸣,云涛激荡。 雍天洲方向,天穹被大道金光完全充斥。 一尊遮天大鼎之影,浮空而动。 三十二尊万丈巨人以肩扛鼎,步步地动山摇。 “本官兵部尚书张居正,代仙秦帝王,迎九洲鼎回归皇城。” “秦统九洲,山河永固——” 渡海舟上,赵元辰缓缓回头,看向张远。 “这才是,玉娘嫂子说的,大势?” 青玉盟万舟横渡,不过是吸引各方目光的大旗。 那真正的三洲大势,是当年云洲的九洲大鼎回归! 第592章 有没有兴趣,成为青玉盟的股东? 九洲鼎承载仙秦九洲气运。 九洲鼎的回归,代表了仙秦天地气运的强盛。 吉兆。 虽说以武为尊的仙秦并不在意吉凶征兆这等言论,但这等虚妄之言在百姓之中还是很有市场的。 “古云洲的九洲鼎乃是下三洲寻到,也是古云洲先民的无尽寄托与眷念。” 张远看向天穹的冲天幻影,轻声开口。 他身旁的玉娘面上露出复杂神色。 玉娘是云妖血脉,能感受到古云洲云妖一族的执念。 古云洲上的人族灭尽,可云妖一族继承了人族遗志,引古云洲重归仙秦九洲。 那一尊金色的大鼎,不是鼎,是无尽古云洲先民的魂。 九洲鼎入雍天洲,顿时将上三洲所有的目光吸引。 雍天洲每一处郡府,都派出精锐军卒护卫,大军绵延百里。 沿途无数百姓随行,许多家族都安排族人随大鼎入皇城。 这是既想感受盛事,又想沾一丝九洲鼎的气运。 青玉盟商队与九洲鼎一比,声势平淡许多。 船队在定江卫大营休整一晚,然后径直出青天洲,到达雍天洲境。 天穹透金色气运之光,天地之间的灵气浓郁,山河透着大道力量。 这天地,比下三洲不知丰茂多少倍。 “上三洲青天洲人口众多,兵源充足。” “阳天洲仙道恢弘,乃是仙道长存之地。” “雍天洲,虽是一洲,其实物产与资源人口,都是其他两洲的数倍。” 站在船头,赵元辰面上带着感慨,轻声开口。 仔细说来,雍天洲才是上古时代的仙秦。 仙秦就是以雍天洲一洲之地,聚九洲天道,威临万域。 “大掌柜,前方有雍天洲船队传来旗语,想依附青玉盟,随船队往皇城。” “对方说是司首大人故交,早在广陵江等待。” 前方甲板上,一位青玉盟执事禀报。 故交? 玉娘转头看向张远。 张远笑着道:“徐天同回雍天洲时候,我就与他约定,等参加皇城试炼时候,一起往皇城去。” 徐天同,雍天洲人榜第九的天骄。 在雷泽之地的试炼中,徐天同见识过张远的实力。 玉娘点点头,开口道:“告诉他们,船队随行即可。” “既然是我家小郎的故交,请他们来吧。” …… 雍天洲人榜第九徐天同,人榜三十七吴初腾,还有人榜七十四许婉,三人一起拜访张远。 许婉是雍天洲大族许家天骄,也是少有的能以女儿身入天地人榜的天骄。 仙秦天下虽然并无歧视女子的传统,可到底以武为尊的世界,男儿勇武,很少有女子能比得过。 按照许婉自己说的,许家传承江湖武道,以轻灵剑道为主,适合女子修行。 在张远看来,哪怕是功法适合,能以女子之身修到开阳境,能在雍天洲人榜留名,也是天赋潜力超越无数人。 “张兄之勇我徐天同敬佩,这次随张兄一起入皇城,我是想亲见张兄名扬皇城。” 看着张远,徐天同双目之中透出精亮。 他的话,让同来的吴初腾和许婉,都是目中闪亮。 他们与徐天同私交极好,是接受徐天同邀请才一起来的。 徐天同在他们面前不止一次说过,腾洲张远,必然力压九洲天骄。 他们无比好奇,张远到底有多强。 听到徐天同的话,坐在一旁的赵元辰目中透出精光。 之前在无涯海上见张远出手,他就知道张远的实力必然是九洲天境之下顶尖层次。 天境之下,凝聚起码两道金身,这等修为和天赋,就是皇族之中同辈都不曾有。 “元辰,你带徐兄他们在船上参观参观。”张远转头,看向赵元辰。 赵元辰站起身,徐天同他们三人连忙起身。 刚才张远已经介绍了赵元辰,皇城赵家后辈,在青天洲指挥军卒兵不血刃碾压定江卫。 仙秦尚武,但这武分个人勇武和战场威武。 一人之力绝强,那也就是武道高手。 能指挥千军万马,那等威武,更让人敬重。 庐阳府金城陆也不过开阳境,能执掌一洲新军前军,能入司狱十年不死,就是因为其领军手段。 五皇子嬴稷若论个人勇武,远不及三皇子嬴神月,可五皇子一直都是仙秦帝位继承者中呼声最高,就是因为他战阵无双,万域不败。 看赵元辰领徐天同他们出船舱,张远看一眼身旁的玉娘。 玉娘面上露出微笑,看向前方坐着的几位随徐天同他们来的商贾。 “屠先生,嬴公子,诸位放心,你们随青玉盟船队入皇城,沿途只要听从青玉盟船队安排,我们不会收取任何分成。” 这话让那些带着忐忑神色的商贾都面露喜色。 “玉掌柜,我们能随船队去皇城已经占大便宜了,怎么能不收分成?广陵江上惯例,至少三成——” 说话的老者穿着青灰色长袍,头戴布帽,向着玉娘拱手。 “我与屠振兄弟在古青洲并肩作战,乃是袍泽。”张远的声音响起,将老者的话语打断。 他的话让老者浑身一颤,轻轻叹一声。 屠家从天骄屠振陨落,声威已经折损太多。 一位家族后辈天骄,代表的是希望,是未来。 “屠家若是有还不错的后辈,可送来。”张远看向前方江面,脑海中浮现古青洲横渠先生张载身前毅然赴死的屠振身影。 那个在使营地大帐外慷慨留守阻敌的屠振,在青溪蛮主面前不退一步,以死护张载的屠振。 世间武者,做到这一步,忠勇义尽了。 武道修行以气血为根基,气血讲求一个顺畅,心绪畅快,才能气血贯通。 武者,以忠勇为傲。 “多谢张大人,徐天同公子往屠家已经交代了,这一次我屠家有几位后辈,往后愿随大人,听大人调遣。”老者站起身,向着张远躬身。 “横渠先生也安排了几位后辈,在皇城张家修行。” 老者又开口。 张远点点头。 屠振是为护卫张载而死,又是秘密任务,无论是朝堂还是张载,给屠家的补偿不会少。 处理过屠家之事,张远转头看向几位有些窘迫的商贾。 他们还真不能叫商贾,而是皇族。 正是因为雍天洲是仙秦根基,仙秦皇族分封之地,大多都在雍天洲。 仙秦重武勋。 皇族若是战功不够,封地和俸禄都要缩减。 雍天洲百姓传言,大道上随便遇到个破烂马车,说不定坐的就是哪位破落皇族。 此时张远面前坐的,都是破落皇族。 “诸位,有没有兴趣,成为青玉盟的股东?” 张远一句话,让那几位面上透着风霜的商贾都瞪大眼睛。 (ps:因为个人原因,下一章要迟到两个小时左右,这锅我背了。) 第593章 这,就是皇城。 都说皇城居大不易,其实何止是皇城,就是雍天洲,要想过的滋润,也是大不易之事。 雍天洲许多皇族,封地不足供养,又无功勋和官职,还想维持些皇族体面,其背后艰难,不足为外人道。 比如这一次,为什么要随青玉盟船队进皇城? 因为青玉盟船队没有上三洲背景,来一趟就走。 要是那些上三洲船队,他们是绝对不会跟的。 丢不起脸。 原本只是随船队进皇城,带自家这些攒起来的货物做一趟生意,可是张远的一句话,将所有人吓住。 做青玉盟的股东? 青玉盟具体有多大规模这几位商贾不清楚。 但二十艘渡海舟领队,后方上万大小商船,这等恢弘场面,就是广陵江上也是几十年不曾遇一次。 “咳咳,张大人,您从下三洲来,对雍天洲可能还不太了解,我们虽然是姓嬴,挂皇族之名,其实……” 说话的青年不过三十出头,可脸上沧桑样子,颇为老气。 “大人要想给商行在雍天洲寻些帮衬,就屠家和徐天同公子足够。” “不过,说实在话,下三洲商行能在雍天洲站住脚的,极少。” 青年似乎被张远的诚意感动,说话也极实在。 张远面色平静的转头看向玉娘。 这事情是玉娘跟他商量的。 青玉盟之前是依托郑阳郡的仙商之名起家,统合郑阳郡仙商,主要做新军物资生意。 从九林城立起来后,青玉盟的生意贯通沧澜江,往中三洲扩展。 两趟贯穿沧澜江的商贸,才是青玉盟真正崛起时候。 这一趟举下三洲之力入皇城,该是青玉盟最璀璨之时。 但这一趟之后,就要考虑往后青玉盟如何长存了。 张远往徐洲任职,何瑾离开沧澜江,青玉盟在下三洲的生意也基本上交给三洲各方势力执掌。 往后玉娘和她所领的青玉盟商行,更多的是往宁远城,帮助张远敛财,拓展人脉。 宁远城是中三洲商贸大城,何瑾调张远去都要让张远晋升之后平调。 青玉盟以区区郑阳郡仙商身份过去,绝对难站住脚。 所以,玉娘筹划的是,皇商。 皇族商行身份。 皇族商行入宁远城,跟下三洲仙商入宁远城,很明显是不一样的。 雍天洲这些皇族虽然破落,皇族的特权也不存在,可名头可以唬人。 “我青玉盟要在广陵江沿岸,还有雍天洲与皇城周边设置货栈,商行。” “目前的想法是,先拿万个铺面,千座仓库。” “前期预算资金,暂定万万两黄金。” 玉娘的声音响起,平静而舒缓。 船舱之中,一众雍天洲商贾都是张着嘴巴。 万万两黄金,价值十亿两纹银,那是何等财富? 这等富贵,就这么轻描淡写说出来? “另外,因为我青玉盟有仙商身份,我们会投一百万灵石,组建仙道商贸。” “这消息,诸位也不用瞒着。” “瞒不住的。” 玉娘面上带着笑意。 瞒不住。 青玉盟这么大阵势入皇城,瞒谁了? 将原本下三洲拼尽身家的一锤子买卖做成长久生意,借何瑾入京之势,让青玉盟在皇城立足。 玉娘在商道上的筹划,让张远眼花缭乱。 好在他不是做生意的。 要是他做生意,对手是玉娘这等人,岂不是倾家荡产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船舱之中,一众雍天洲商贾都是面色紧张。 不敢想。 要不是知道青玉盟确实是从下三洲来,就说这是一家皇城大商行,他们也信啊。 “玉,玉掌柜,我们都是小本生意,青玉盟这等大生意,我们恐怕,参与不进来。”一位五旬左右的商贾犹豫开口。 饼太大。 不敢接。 玉娘将一份书卷拿出,轻声道:“你们可以用店铺和适合建仓库的封地入股。” “这是青玉盟入股的详细条陈,你们拿去看看,不懂的,问元辰吧。” …… 一众商贾走出船舱时候,回头看看,面上依然带着不敢信的神色。 “叔爷,这生意,能做吗?” 一位三旬左右的青年看向面前青袍老者。 都是皇族,相互之间称呼大多以辈分算。 “哼,咱想她们许下的利,人家还想吃咱们得本呢。”青袍老者摇摇头,面上透着忌惮。 “别说是你们,老头子我也被这位玉掌柜的气魄吓住了。” “出来透口气,咱想明白了。” “这等大生意,是咱能掺和的?” 他的话,让身后一众皇族都是点头。 他们虽然挂皇族名头,可也就那点身家,青玉盟这等大生意,他们掺和不起。 “什么生意不能掺和?” 前方甲板上,一道声音响起。 背着手的赵元辰缓步走来。 “青玉盟的入股书?” 看到青袍老者手中书册,赵元辰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这入股书,他可是也有一份。 “不敢投?”赵元辰看向一众皇族。 几人有些尴尬的笑。 “元辰公子,你们青玉盟做的是大生意,我等——” 说话之人的话没说完,赵元辰已经伸手将那入股书拿到手中。 “我不是青玉盟的人。” “我给你们做个中人吧。” “雍天洲的皇族,大多数日子也确实艰难。” 将腰间的小印拿出,在入股书上盖了印记后,赵元辰将入股书递还,径直往船舱之中去。 看他离开,众人才回过神来。 “什么意思,他什么来历,敢做这中人,此等大生意都敢担保?” “我猜这是青玉盟的谋划,诓我们呢。” 几位皇族压低声音,不忿出声。 那握着入股书的老者此时却不说话,只是手捧着入股书,浑身颤抖。 “叔爷莫气,我们就随青玉盟船队去皇城,后面与他们再无瓜葛。” “对,以后他们做什么生意,我们不管就是——” “签!”老者一声喝。 所有人愣住。 “这生意,咱倾家荡产也要做。” “何止倾家荡产,就是赌了身家性命,也要做!” 老者一边说着,将大拇指送到嘴边,咬开一个血口,任鲜血涌出,然后压在入股书上。 众人低头,看向入股书。 血色的指印前面,一个朱红玉印印记。 “嬴元辰……” “大秦嫡长皇孙……” “我皇族子弟的使命,保东宫。” “这生意,谋国吗……” 仙秦元康一百二十年九月初三,历时近半年之久,下三洲仙商青玉盟的船队横越五洲之地,行程百万里。 终到皇城。 仙秦九洲核心,大秦皇城。 万域以九洲为圣地,九洲以皇城为圣地。 天下精英,尽归皇城。 “这,就是皇城。”目视前方无尽的城阙,层叠的楼阁,金光透天穹的宫殿,玉娘轻声低语。 这里,是每一个秦人心中的圣地。 这里,是每一个武者心中的圣地。 无数秦人,无数修行者,此生所求,就是来这里看看。 无数将士就是为了守护心中圣地,将尸骨丢在天地之外。 “这,就是大秦。”张远握拳,双目之中全是神采。 九洲山河所聚,兆亿生灵所存,这里,就是精英驰骋的大秦皇城! “皇城,我,回来了……”赵元辰双拳紧握,肩膀微微颤抖,眼眶中,有难以压抑的精亮。 “臣,太学殿学士,三品文承伯,通政使何瑾,奉命疏通沧澜江商道,如今归来复命。” 站在百丈高的城阙之前,何瑾躬身。 前方,水道闸门缓缓升起。 五艘渡海舟并排,后方绵延的船队紧随,缓缓入皇城。 水道两岸,无数人潮。 下三洲九洲鼎入皇城之后,庞大商队再到皇城。 “陛下诏,何瑾与张远入皇城觐见。” 码头上,身穿青色内侍衣袍的身影立在那,轻声开口,声音传到甲板上,清晰可闻。 何瑾等人到码头,那四旬内侍轻笑点头,目光转向赵元辰方向。 “元辰公子,你家人来接你了。” 第594章 东华门唱名,西华门洗尘 内侍的脸上堆着笑容。 赵元辰转头,看向码头边停靠的一辆青篷车架。 四匹黑色追风驹拉车,车架看上去普通,但其上有淡淡的灵光浮现。 车架之前,一位身穿黑色儒袍,头戴高冠,腰配青色玉带的四旬中年拢着手,面带笑意看过来。 “既然是你家人来了,就先去吧。” “我最近应该都在皇城聚英馆。” 张远的声音响起。 聚英馆,乃是皇城接待公务入京官员之地。 张远是来述职和参加试炼的,需要听候统一安排,要住在聚英馆。 赵元辰点点头,向着众人微一拱手,往车架方向走去。 看赵元辰离开,那内侍抬手示意,笑着向何瑾与张远道:“天官,伯爷,请。” 内侍所指方向,是两架青色马车,拉车的战马高大,头生双角。 御龙驹。 据说有龙族血脉的妖兽,性情暴躁,日行万里,唯有皇城龙气压制,才能让其驯服。 皇城羽林卫战骑就是以龙驹为坐骑。 两辆马车,何瑾与张远同坐第一辆,那接待内侍则是坐上最后一轮,然后在八位黑甲战骑护送下,马车缓缓前行。 码头边,青篷马车上,儒袍中年看着张远他们马车离开,方才轻笑着将车帘放下,看向对面端坐的赵元辰。 “殿下,那位就是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即将受爵的新亭伯张远?” 赵元辰点点头。 “何瑾身份特殊,我此时也不好去相见。”见赵元辰点头,儒袍中年开口道,“这位新亭伯,我赵家会抽时间宴请。” 赵元辰再点头,目光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闪烁而过的楼宇,轻声道:“一切听舅舅安排。” 儒袍中年轻叹一声,目光也投向车外:“元辰你长大了,放心,该你的就是你的,我赵家,会全力助你。” …… 宽阔的青石板大道上,马车急速奔行。 大道宽百丈,平坦如镜。 “这就是龙驰大道,九洲天下直道的模版。” “皇城主道,宽百丈,百里不弯,非官务军务不得中间奔行。” “各洲郡直道从五十丈宽到二十丈宽不等,要求十里不弯,紧急军务,可千里加急。” 车架上,何瑾看着车窗外,轻声开口。 张远的目光投向前方。 万域度量归一,仙秦为准。 书同文,车同轨。 这就是天下文武官员向往的龙驰大道。 龙腾虎跃。 这条道,代表着直入皇城的大道。 大道直行,好似腾云,满眼金红,天地气运仿若无尽。 张远端坐,之前观阅的记忆与眼前景象相合。 观阅的记忆,永远都只是记忆,当眼前一切与自己亲眼所见相合时候,才会真正感受无尽震撼。 万域中心,九洲皇城。 “皇城号称三千坊,一坊十万人,其实几次扩建,早不止三千坊了。” 何瑾面上带着感慨,轻声为张远介绍。 “如今的皇城九重城阙,光是从外九城入内城,就有数百里。” “内五城基本上都是武勋和朝官所居之地,还有皇城大家族所在。” “外四城汇聚九洲乃至万域精英,书院武馆无数。” 汇聚九洲甚至万域精华所在,才有一座繁盛皇城。 此等璀璨之地,谁不愿在其中展露风采? 张远身躯坐直,身上气血微微震荡。 此时,他的心境与自身开阳境修为相合,引动修为鼓荡激扬。 气血真元流转,开阳之炽烈与身外的繁华鼎盛相合。 一颗颗储存的气血珠子,真元珠子炸开,灌注入经脉。 天道金珠也悄然化开,融入身躯。 不知不觉,张远的武道修为快速攀升,直到踏入开阳境后期,方才缓缓稳固。 “初入皇城,大势牵引,据说有天赋极强的武者能心境突破。” 看着张远,何瑾目中带着几分羡慕:“能如你这般在开阳境还直接破境提升的,当真是武道天赋无比强绝了。” 知道张远的天赋好,可不知道会这般好。 怪不得张远能力压三洲同层次天骄。 车架上张远气血平复时候,马车已经奔行过了百里,停在一座三十丈高的关城之外。 张远走下车架,抬头看那城门之上,高悬“西华”二字。 字如刀刻,笔笔如剑痕。 抬头看的一瞬间,张远脑海之中仿若一道剑光直接斩入。 他的脑海中,天道金光震荡,将那剑光抵住,然后消散。 没有剑光,只是,一种感应? “内城三十六门,皆有防卫域外邪魔入侵的手段。” “若是有外邪欲潜入皇城,在这城门之外就会显形。” 后方车架上走下的内侍轻笑,向着张远开口。 原来是这等手段,怪不得。 张远目光从城头收回。 “西华门入,东华门出,”内侍转头看向何瑾,微微躬身,面带微笑,“天官,陛下对天官可是看重的很。” 东华门唱名,西华门洗尘。 皇城三十六门,西华门是接待凯旋官员归来之门。 东华门则是皇城官试放榜,封爵定名,荣耀之地。 元康帝让何瑾从西华门入,代表着承认他的功绩,认可他的功劳。 何瑾抬头,将衣衫整理一下,然后看向张远。 “新亭伯,走吧。” 张远点头,将一个厚重木盒捧着,跟在何瑾身后。 何瑾深吸一口气,双手拢住,向着前方门庭走去。 西华门十二道门庭,最中间位置是紧闭的二十丈高正门。 “走西华门正门,这是哪位战侯归来?” “不是战侯,那是文官,正四品,没听说哪位御史巡游啊?” 看到两人往空旷的门庭前走,周围原本还未在意的百姓都是转头。 皇城百姓的见识不是其他地方人能比。 光是城门口常看,也能分得清官员品序。 甚至对于仙秦不少文武高官,都能一眼认出来。 “臣,何瑾,觐见。” “臣,张远,觐见。” 两道声音响起。 “何瑾?户部那位吧,据说要提天官。” “晓得晓得,在下三洲做了好大的事,陛下都亲口夸赞了几回。” “户部天官,不得了哦。” 何瑾的名字有不少百姓听过。 天官,在皇城百姓眼中,才叫大官。 至于张远,四品武官,可以忽视了。 西华门入皇城,不是一战封爵的,都不需要在意。 双手捧着木盒,张远跟随何瑾走向庄严的西华门。 周围,无数目光投来。 何瑾脚步停住。 前方,几位身穿青袍的文官快步上前,端来一个小案。 小案上,摆着一个银盆,其中半盆清水。 “请二位大人洗尘。” 第595章 天功不受,圣骨不朽 接风。 洗尘。 一位身穿大红官服,双眉入鬓,一身浩然之气激荡的文官站在前方,拱手作揖。 礼部员外郎,正五品。 何瑾古井无波的面容多出一丝激动,微微拱手,然后往前走一步。 他将一个小玉瓶,还有一卷书册从衣袖中拿出,放在面前小案。 “臣何瑾以户部郎中衔出京,领通政使职责,疏通沧澜江商道,十年功成。” “今日归来,带沧澜江水一瓶,以告太庙。” 十年功成。 何瑾身上,一股浩荡的天地力量翻腾而起。 儒道浩然之力如同洪流,与天穹上落下的天地眷顾交融。 滚滚云涛震动。 这一刻,皇城之中无数人抬头。 “天道垂功,有人携功归来。” “西华门,哪位战侯?” 何瑾身上的修为瞬间激荡直上,从天玑入八境天璇,然后到九境。 他修为只在九境停顿片刻,身外就一片虚幻光华闪烁,头顶金光笼罩,再凝实。 大道酬功。 儒道入圣。 这就是仙秦。 有功则赏。 到金光散尽,何瑾身上气息已经平稳,虚幻之中透着凝重。 直破九境。 这就是儒道官员所求的,天地之功。 也只有此时修为层次,才配得上何瑾即将就任的代户部天官。 “一步入圣啊,多少年未见这等景象了。”远处,有人低语。 “上一次,还是杜圣吧,话说,杜工部也已经数年未归了,就不知他能不能一步成神,成就匠神?” 皇城之中,不少人感应到西华门的景象。 前方,身穿红袍的礼部员外郎双手将小案上的玉瓶和书册捧过,然后递到身后随行官员手中。 “大人放心,此二物能引天地眷顾,有资格入太庙告祭。” 能引天地垂功的物品,才有资格入太庙。 下一次皇帝大祭时候,这些物品会摆在太庙前的祭坛上。 何瑾点头,双手伸到银盆之中,招一捧水,洒在脚前。 做完这些,他往旁边走一步,双手拢在身前。 捧着木盒的张远走到小案前,将木盒放在案上,揭开盒盖。 “臣张远从下三洲来,带下三洲所献之物,以告太庙。” 张远的话让前方的礼部员外郎面上露出好奇,轻笑看着他。 周围围观的百姓,也都伸头。 下三洲,能有什么好献的? 那等贫瘠之地,能拿出什么宝贝? 所有人眼中,张远将一个玉瓶从木盒中拿出。 “雪域之地,美人汤泉水一瓶。”张远朗声开口,将玉瓶放在小案上。 “美人汤,这名字似乎,听过?”不远处有人挠头低语。 “欧阳凌大人所着《雪域行记》之中,美人汤中斩妖涮肉,美人汤洗的是冰肌玉肤,更是我仙秦战卒一身血尘。” 穿着红袍的礼部员外郎高声开口,看向小案上玉瓶,双目之中都是精光。 “恨不能与我仙秦将士,同浴此汤。” “原来是雪域美人汤,《雪域行记》上记的就是这。”围观百姓中有人终于想起何处听说过美人汤。 “《雪域行记》,据说欧阳凌大人也来皇城了。” 所有人看向张远,目中多出几分期待。 张远从木盒之中,再取一个玉盒。 “卢泉峰,一捧雪。” 张远才说完,围观的百姓之中有人已经开口:“卢泉峰,入雪域的军卒为勘探地形,以军卒之名为地名,卢泉峰,埋了一位仙秦武卒。” “冰火城冰砖一块。” “那就是以命守城,地火为兵的冰火城吗?” “恨不能与李可成将军同守冰火城啊……” 《雪域行记》在皇城传播之广泛,超出张远预料。 他所拿出的每一件物品,周围百姓都能说出典故。 果然,儒道确实掌控着传播的手段。 当晴雪湖石碑拓片和一条银雪鱼放在小案上之后,张远深吸一口气,双手缓缓捧出一个黑色木盒。 “臣将朱定大儒的骸骨带回来了。” 张远一句话,周围所有的人都是面色一变。 前方的礼部官员都是往后退一步,当先的礼部员外郎将衣衫一整,躬身作揖。 那些百姓之中穿儒袍的,都忙躬身。 春雪,秋蝉。 以儒道持刀入沙场,双刀在手,一刀杀敌,一刀自尽。 没有大儒朱定,就没有《雪域行记》。 大儒朱定之名,配得上这一躬。 张远将木盒放在小案上,往后退一步。 天穹,云光激荡涌动。 金色的天道之光向着下方的张远身上垂落。 天道眷顾降临。 “此人叫张远吧,好像那《雪域行记》之中记载,极为英勇。” “这等天道之力降临,足够他修为提升一境了。” 看着金光,不少人都是面上露出羡慕。 百战功成。 天地眷顾。 张远抬头,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这一道天地之力降临灌注,他修为必然能直接入玉衡境。 可是一旦修为入玉衡,他就不能再争仙秦九洲第一开阳境。 人榜第一。 如果他张远能占了此名头,往后的天地眷顾决然不同。 往后再退一步,躬身抱拳。 “张远不贪天功,愿天眷我三洲军将,踏平雪域。” 不受天功! 这一句话,让周围围观百姓都是愣住。 什么样的人,能在天地眷顾之前,推辞不受? 这可是至少一境修为提升的机缘! “张远,好一个张远!” “不受天功,这是对自身修为天赋多有自信?张远,我记住这个名字了。” 西华门大门之前,一片哗然。 所有人目光之中,那垂临的金光慢慢倒卷而上。 这等景象,也让远处许多观望之人面上露出讶异。 “天功倒卷,大多都是领功之人已经身死,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又是哪位战侯陨落天外?最近万域战场的局势堪忧啊……” 天穹上,倒卷的云涛化为金色,重新再临。 这一次,比刚才那一道更浓烈。 不过这一道天眷中少了些气血金红,多了几分浩然金色。 这是酬带大儒朱定遗骨而回的天功。 “怪不得,原来是想受儒道之功,确实,儒道之功更温和,对往后官途也有帮助。” “看来这是一位儒道文臣?” 远处不知西华门外情形之人,都是如此猜测。 此时,西华门前所有人看着张远。 张远目中精亮,深吸一口气,再次抱拳。 “臣请天地眷顾,铸朱定先生遗骨入圣。” 西华门前,寂静无声。 不管是何瑾还是那位五品礼部员外郎,都是面露郑重,缓缓躬身。 圣骨不朽。 儒道追求的圣人境,除了修为,还有精神传承。 天穹之上,原本的激荡金光轰然震荡,化为三重云涛。 “超凡入圣,天道眷顾,怎么回事?” “儒道,这是纯粹的儒道圣意,上次还是横渠先生,儒道如今当真昌隆如此吗?” 看着那云涛,皇城之中,无数低语。 这里是皇城,什么景象都见过。 所有人会惊异,不会惊骇。 对于生活在皇城的秦人来说,哪怕是天地崩塌在眼前,估计也不会惊慌。 “嗡——” 金光垂临,小案上的木盒透出玉色的光晕。 所有的光影与金光交错,化为一位身穿长袍,腰悬长刀的身影。 大儒,朱定。 现在该是,儒道圣人境,朱定。 张远身后,金色的猛虎虚影升腾而起。 朱定身影与猛虎之影相对而立。 朱定留下的游记,还有那柄秋蝉刀,对张远来说,已经是无比贵重的馈赠。 今日请天功铸圣骨,是张远还朱定的恩情。 远处,有钟声响起。 “皇城书院的迎圣钟?” “归来的是大儒遗骨?谁?” 西华门外的场景,引来无数好奇。 而西华门外观望的百姓,则是更将小案前功躬身的身影记住。 “腾洲张远,此人,有大气魄。” “两次天功不受,此等人物,该当有个前程。” “回去查查,这个张远到底什么背景。” “西华门外猛虎金影,武道儒道皆天功不受,此人不凡。” …… 小案撤去,所有带回的物品都被礼部官员捧着。 西华门缓缓打开。 何瑾与张远缓步前行。 身穿红袍的礼部员外郎走在张远身后半个身位,一边往前走,一边压低声音。 “下官文绍成,礼部供职。” “张司首,听闻,您与欧阳凌大人,关系匪浅?” “咳咳,我这有一本《雪域行记》,不知大人可否转呈欧阳凌大人亲笔题跋?” 文绍成凑到张远身侧,从衣兜中掏出一本书册,小心翼翼的递向张远,面上全是忐忑。 这模样,像极了玉川书院那些将作业交给教习的学子。 第596章 生跪父母, 死跪天地。 张远将书册接过,收在衣兜。 “好,等我见了她,让她写。” 听到张远的话,文绍成面上露出欣喜,激动微微挥拳。 “从读了《雪域行记》,我礼部许多同僚都是心中难耐,恨不得入雪域,去见那晴雪湖。” “欧阳凌大人能整合新军试炼素材,写出此行记,乃是我等儒道文官入军伍的新形式。” “可以畅想,若是能随军而战,以笔墨记下我大秦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的场景,千里捷报,以笔做刀……” 张远没想到文绍成这已经是五品员外郎身份,话语间竟然少有城府。 或许不是没有城府,而是对于能求到欧阳凌题跋,心中激动。 在儒道修行者心中,欧阳凌并非文采多高,也不是官职多高,或者是自身儒道修为多精深。 欧阳凌做出的最大贡献,是为儒道修行者开辟另外一条修行之路。 文官想晋升,大多只能靠治理一方,在地方上熬资历。 这远远比不上武将战场杀敌,一战功成。 欧阳凌的《雪域行记》让所有儒道修行者看到了一条新路,文官随军。 上一位随军文官是大儒朱定。 可不是所有儒道修行者都能腰佩双刀,战场厮杀。 欧阳凌那等以笔为刀,记录战场和战场外见闻的形式,才是儒道修行者该有的。 既能得军功,又能磨砺自身,且因为宣扬战场英勇,不会被军卒看成是在分功。 如果这条路走通,仙秦儒道就能走出去,走出九洲,而不是被人诟病“窝里横”。 甚至,儒修就能如同那些镇抚司中白虎卫一般,行走军中。 有了欧阳凌的关系做纽带,文绍成对张远无比热情。一路上,开始为他不断介绍皇城之中所见景象。 “那一片五层楼阁是钦天监,九洲天象,万域大势都是钦天监观测。” “张大人看那一片宫殿没有,那就是宣政院,九洲政务留档,勘察,都是归宣政院负责,宣政院归礼部。” “都察院,从前乃是与御史台并存,现在因为文渊阁大学士空缺,都察院按察使无人担当,只能归于枢密院。” …… 前方领路的内侍不说话,何瑾双手拢着快步前行,唯有文绍成低声为张远介绍入内城之后所见。 张远虽然未曾来过皇城,但他观阅过的记忆里,有皇城。 即便如此,真正入皇城,那等威严,庄重,恢弘,每一步行走之间的厚重感,都依然深深震撼他的心神。 大秦威武,万域之尊。 步步前行,心境与身周那如烈焰烹油般炽烈的天地之力相合,张远的背后,淡淡的猛虎之影浮现。 开阳之烈,如猛虎啸林。 文绍成转头看看这尊虎影,张张嘴,没有再说话。 步入皇城都能悟道,这是何等武道天赋? 怪不得传言,欧阳凌大人那等儒道天骄,都委身这位腾洲武道后起之秀。 “正阳门到了。” 前方,领路内侍的声音传来。 张远抬起头。 仙秦皇庭大殿第一门,正阳门。 没有飞檐翘角的阁楼,也没有金碧辉煌的穹顶。 这座门庭没有周围如云宫殿的磅礴气势,也没有远处楼宇层层叠嶂,直上青天的璀璨。 这城门,就是一座青石青瓦,沧桑斑驳的城墙。 这城墙,曾是上古大秦的关城。 这城墙之上,曾有大秦帝王持枪而立,放声高喝“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纵身而下,与仙魔一战。 这座关城,见证了仙秦的崛起与辉煌,也经历了无数的风雨与磨难。 “我大秦,永昌。” 何瑾站在正阳门前,右手握拳,捶在自己的胸口,口中低喝,然后大步入城。 “我大秦,永昌。”张远握紧拳头,捶在自己的胸口,只觉浑身气血沸腾一般。 大步走入关城,前方,是一座望不到头的青玉石广场。 张远双目眯起,心头震颤。 从入城开始。 一座座金色大鼎,沿广场依次错落而立。 九洲鼎。 何止九洲。 至少三百鼎! 三百洲陆变幻,才定这九洲昌盛! 每一座鼎,代表着一方洲陆的兴衰,代表着无数仙秦生灵为九洲繁盛,不得不做出的付出。 那每一座鼎上,都有大道气运流淌。 每一座鼎上,都有金光交织,其上铭文闪烁。 天阶功法! 这就是篆刻在九洲鼎上,任仙秦所有百姓观阅的天阶功法! 这里,是每一位仙秦修行者心中所向往的圣地。 “凡五品之上官员,或三千天功在身者,皆可观阅此地功法。” 跟在张远身后的文绍成低声开口。 前方领路的内侍微微转头,看张远一眼,目中闪过一丝笑意。 每一位第一次来到此地之人,都会不自觉的停下来。 张远能只是脚步放缓,已经是极有定力了。 张远目光扫过那些大鼎,就深深吸一口气,继续前行。 要观悟这九洲金鼎,他有机会,不急在此时。 走过金鼎广场,前方是九十九重白玉石阶。 石阶之后,金色廊柱,每一根都有十人合抱粗。 重楼穹顶,金砖玉瓦,仙气缭绕。 这座大殿,是千万仙秦战卒,硬生生从上古仙道神庭扛回来的。 “宣通政使何瑾,腾洲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觐见——” 玉阶之上,声音传来。 何瑾与张远将衣衫整束,踏步而上。 面见仙秦帝王。 张远的手掌握紧,呼吸沉住。 生为秦人,谁不为能见仙秦帝王威仪为荣? 从丁家巷,镇抚司皂衣卫,那个佩着父兄腰间雁翎的少年,终于登上了这通天玉阶,走向仙秦九洲最尊贵的皇城大殿。 登上玉阶之巅,跨过厚重门庭,张远随在何瑾身后,目不斜视,步步前行。 他能感觉到,自己所走的每一步,似乎都在跨越天地,跨越虚空。 百步之后,何瑾停住脚步。 “臣何瑾,拜见陛下。”躬身,施礼。 张远抬头,看向大殿上方位置端坐的身影。 不再是那些观阅记忆之中的模糊。 黑色衮服,金红龙纹。 黑玉发簪,黑须齐颌。 眉宇间透着深邃如星辰的光芒,闪耀仿若从恒古而来的璀璨。 只是一眼,张远感觉浑身如重锤轰击,脑海中无尽金光震荡,将心神护住。 天威,不可视。 “臣张远,拜见陛下。”抱拳,躬身。 仙秦无跪礼。 生跪父母。 死跪天地。 第597章 我仙秦,要做的不是万域之主 “何卿。” “辛苦了。” 大殿之上,温和的声音响起。 张远能看到,前方躬身的何瑾,浑身一震,双肩微微颤动。 背负皇命,十年艰辛,这一声“辛苦了”,一切都值得了。 “为仙秦,臣死而后已!” 何瑾放声高呼,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十年归来,终于能将这句话畅快喊出来! 这大殿之中,他何瑾曾见多少百战归来的战侯畅意高呼。 这大殿中,他何瑾也曾见多少文臣意气风发,畅快淋漓的喊出这一声“为仙秦,死而后已”。 功在仙秦,功在社稷。 这就够了! “沧澜江商道贯通,不但均,腾,陈三洲物产入皇城,三洲相互通联交易,百姓能得一分利。” “何卿能治沧澜江,为国与民谋利,往后,户部就交给何卿了。” 上首,仙秦帝王的声音传来。 户部。 代尚书位。 何瑾放弃坐镇沧澜江,就是为代户部尚书之位,助张居正变法补天。 “臣领旨。”何瑾再次躬身。 这是他应得的。 有功则赏。 这就是仙秦。 武将百战封侯,文官理政晋升,一身朱紫。 在大殿上,帝王亲封,何瑾后面只要接枢密院官印,由镇抚司与礼部官员陪同到户部履职。 接诏,听封,掌印。 三道程序,一道不能少。 至于后面的官宣天下,那都是礼部宣政院的事情。 “张远。” 大殿之上,声音传来。 “臣在。” 张远抱拳。 “为何不受天功?”皇帝的声音响起。 “此功非张远之功,是新军袍泽之功。”张远沉声开口,“张远不能受。” “朱定大儒之功,张远更不能贪。” 声音洪亮,在大殿之中回荡。 上首宝座,元康帝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身为仙秦帝王,什么样的臣子他都见过。 张远此时应对,并不算特立独行。 这天下,无尽英才,在元康帝眼中,没有什么不同。 用其能,赏其功。 “殿外金鼎广场,有一门九转金身功,能解决你提前凝聚金身,神魂肉身无法契合的问题。” “有什么不懂的,可去问陆钧。” 以功赏功。 世间武者,还有什么比一套天阶功法更贵重的赏赐? 元康帝此时一句话,就是为张远的修行开辟一条通天大道。 也只有仙秦帝王,才能开口,为张远指明哪尊金鼎上的功法适合他。 仙秦天下,也只有仙秦帝王,才会对九洲鼎上功法了如指掌。 “谢陛下。”张远再次躬身。 “过几日皇城设宴,迎临天洲与三洲入京官员,张远你到时候入正宴。” 元康帝说完,向着张远摆摆手:“朕有话与何卿说。” 张远一拱手,退后三步,快步走出大殿。 看张远离开,元康帝的目光落在何瑾身上。 “何卿,三洲之地,天道之力能撑多久?” 元康帝一句话,让何瑾面上神色化为凝重。 身为通政使,他疏通沧澜江商道之外,更重要的事情,乃是理顺三洲天地之力,贯通水脉力量。 正是如此,他对于下三洲天地的天道力量才是最清楚。 “回陛下,”何瑾躬身,目视面前玉阶,“三洲天地之力,继续供养九洲大道的话,只能支撑,百年。” 供养九洲大道。 这话,只能在这座大殿之中说。 九洲大道之盛,仙秦武道之威,乃是九洲天地供养出来的。 以万域以养九洲,以九洲养仙秦。 无数年来,九洲时有洲陆崩离,裂天而去,就是因为其上天道无力支撑。 “百年吗……”元康帝双目之中透出精亮神光,看向大殿之外,似乎能看透云涛,看穿九洲天穹。 “陛下,兵部尚书张居正的补天之计,让九洲精英散落九洲与万域,省去天地之力汲取,还能镇守天地,磨砺自身——”何瑾的声音顿住。 元康帝摆摆手。 何瑾躬身走出大殿。 片刻之后,一位身穿灰袍,兜帽遮盖头脸的身影走进大殿。 “臣李纯罡,拜见陛下。” 李纯罡。 天机道宗宗主。 只是此时的李纯罡比当初离开庐阳府时候,不知苍老多少,简直有风烛残年之感。 元康帝点点头,从宝座上站起身,抬手一挥,大殿中间位置,无尽星辰浮动而出。 “上次三仙岛落入无涯海,你们钦天监可探查出九荒降临的天机?” 元康帝背着手,看着那星辰大阵,沉声开口。 李纯罡面上露出复杂神色,低声道:“回陛下,钦天监付出十三位九境天机修士为代价,只探查出,天荒界降临我洪荒界的时机在三百年后。” “一旦天荒重合,洪荒所有碎片之地皆被吞没,我仙秦,这万域,都要,烟消云散……” 抬头看向元康帝,李纯罡咬着牙,拱手:“陛下,皇城镇洪荒一半本源,若是放弃九洲遁入虚空,我仙秦或许还能存一分传承,若不然——” 他没有再说下去。 三年前,他突破到九境后,被召入皇城,直入钦天监。 那时候,他才知道,天地之大,何止万域。 九洲,万域,不过当年洪荒碎片所化。 上古时代,天地九荒,那才是荒古长存的世界。 九荒如九方星辰天地,相引相牵,无始无终。 但从洪荒崩塌后,九荒之间的牵连崩碎,相互碰撞,其上生灵拼杀。 洪荒界的仙道,来自神荒界,曾统御万域。 洪荒界的魔道,来自幽荒界,也曾侵袭万域。 仙秦崛起,坠仙道神庭,逐神荒界生灵,破魔天界,镇压幽荒之魔。 无数强者,坐镇在万域战场深处。 李纯罡被召到钦天监,是为筹算天机。 上古洪荒三仙岛降临瞬间,天地之力牵引,钦天监全力出手,测算出这一次与天荒和其他荒界的距离。 结果是,三百年后,天荒将至,届时本源不足,崩碎亿万的洪荒,将直接被吞并。 钦天监天机修士付出绝大代价,也只能算出,唯有皇城所镇压的洪荒本源与九洲之地分离,仙秦才能有一线生机。 为了筹算出这一线生机,十多位九境大修陨落。 “李纯罡,十年之内,朕要寻到古荒界和玄荒界本源所在。” “钦天监就算死绝,也要寻到。” 元康帝的声音之中,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李纯罡没有犹豫,躬身开口:“诺。” 大殿之中,星光散去,李纯罡身形微微佝偻,退出其中。 元康帝目视空旷大殿,面色平静。 两道身影并肩走进大殿,向着元康帝躬身施礼。 “儿臣拜见父皇。” “臣张居正见过陛下。” 穿盘龙金甲,头戴金冠,身形雄壮英武,面容微须的是五皇子嬴稷。 淡紫色官袍,玉带青冠,目中精光深邃的是兵部尚书张居正。 元康帝看向大殿之中躬身而立的两人。 “猎天。” “捕天。” “做你们该做的事。” “朕守在这里,三百年后天荒重合,朕要你们携两荒之地归来,一举吞并天荒。” “我仙秦,要做的不是万域之主。” “是九荒至尊!” 第598章 我镇抚司的人,本指挥使会教 大殿之上,声音回响。 仙秦不只是要做万域之主,更是要做九荒至尊。 也只有仙秦帝王,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只有仙秦帝王,才敢说这句话。 只有仙秦帝王,才配说这句话。 张居正与五皇子嬴稷躬身,口中高喝:“诺!” 能为仙秦吞并九荒出力,参与其中,何其快哉? 五皇子抬头,面上神色激动:“父皇,只要能三荒合一,那时您就能以天道之力镇压九洲录上——” 他的话被元康帝抬手止住。 九洲录上强者。 每一位都是九境之上,修为强横到九洲之地都难以承载的大能。 九洲之内,帝王为尊。 九洲之外,仙秦录上排名,才是实力展现。 “九洲承载不了那么多强者,他们不得不踏出九洲之地,无数年来反哺九洲,也已经仁至义尽。”元康帝的面色平静。 “这一次借三仙岛降临之机,窥破天机,朕要你狩猎荒界,夺取本源。” 三百年后天荒重合,天荒本源比已经破碎的洪荒世界不知强横多少。 那时候,整个洪荒万域,都会被天荒吞噬。 那洪荒生灵,也将因为大道消亡而修行传承覆灭。 至于游离在九洲之外的强者,到时候最大的可能,就是破界离开,坐看万域崩塌。 本源争锋,他们留下也做不了什么。 唯一的破解办法,提前布局,侵占另外的荒界,掌控其本源。 让仙秦大道掌控三界本源,两界融合时候,仙秦大道自然凌驾一切力量之上,反吞噬天荒。 转头,看向张居正,元康帝的目中透出深邃:“太岳所谋,补天,捕天,也是哺天,强九洲之基,是煌煌王道,可惜……” “没有谁能给我仙秦补天的时间。” “陛下放心,三百年,张居正带一方荒界本源而归。” 张居正一躬身,朗声开口。 …… 皇城大殿之外。 五皇子嬴稷与张居正并肩而立。 “张太岳,仙秦天下,本王唯一能看得上的,就是你了。”看着前方青石广场,嬴稷面色平静,“你的补天之计与我推行的猎天大计异曲同工——” “五皇子之言张居正不敢苟同。” 张居正的声音响起,带着刚正与清冷:“我所谋,九洲青年皆为俊杰,仙秦生灵出九洲,出万域,磨砺成长,补天之缺,此为万世良法。” “五皇子以亿万生灵为器,我仙秦武卒尽为驱使,根本不将秦人生死放在眼中。” “此乃恶法。” 炼战傀,炼战兽,五皇子嬴稷疯狂提升麾下军伍战力的手段,瞒不了兵部。 身为兵部主官,张居正对五皇子麾下所行之事清清楚楚。 张居正的话,让五皇子嬴稷面上显出怒色。 他身后,一尊虚幻的神兽之影震荡,又隐去。 “天下辩才无出张太岳者,本王也懒得与你辩驳。” “区区卑微生灵,为强我军伍而牺牲,又有何妨?” 一甩衣袖,嬴稷抬步往石阶下走去。 “三百年,看谁能重回九洲,重整仙秦。” “携一界本源归来,大道在我,那时候,九洲谁说了算,你想清楚。” 嬴稷的声音之中透着狂傲。 如他所说,三百年后,携一界本源归来,与洪荒本源相合,那时候谁手上掌控的本源更多? 就是元康帝,恐怕也压不住他嬴稷! 那时候,谁才是仙秦之主,就不好说了。 张居正看着嬴稷离去,目中透出一丝灵动闪烁。 “九洲,九洲能支撑得住三百年吗,陛下,到底要怎么才能支撑九洲三百年……” —————————————— 皇城金鼎广场。 张远从一尊金色大鼎之前缓缓起身。 九转金身功。 这尊传承自上古神兽并存时代的功法,能凝神兽身躯,融神魂与武道金身为一体。 金身九转,熬炼荒古神躯。 这是天阶六品的功法,没有熬炼过神兽之躯的武者,连修行的资格都没有。 这功法要想踏入一转层次,需要玉衡境修为,转炽烈开阳为温和星云,以身融万物。 张远推测,等他修为到玉衡境,然后凝聚九转金身功第一层,就可以真正操控金身,而不需要耗损天道金珠。 从修出武道金身,上古神兽之躯开始,张远的战力已经偏离仙秦九境分层的限制,可轻易越阶而战。 但他肉身,金身,还有神魂力量无法完美匹配契合,要想发挥强大实力,只能以天道之力燃烧支撑。 这等奢侈手段,不是长久之计。 而且如今他掌控的金身之数已经到肉身极限。 白虎,山岳,天相。 上一次反哺武觉侯韩昌的金身,他就是不得不将其融入肉身。 后面哪怕他的武技功法修到神通极致,也不能再凝金身,若不然肉身会承载不住。 元康帝正是一眼看穿张远的困境,才会让他修九转金身功。 握紧双拳,张远双目之中全是精亮。 他的真正后手,可不是武道金身! 那从紫霄城地宫之中得来的两道上古之力,镇神锁链,紫霄神雷,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一旦他修成九转金身功,就能催动这两道神异之力的千分之一。 别看千分之一,九境之上也可杀! 那是何等强横局面? 张远勉强观想领悟了功法的运转,就不得不停下。 他的修为还在开阳境,无法真正催动九转金身。 “九转金身,那等上古神兽功法要修成需要无尽资源。” “张远,本王给你个机会。” “你修功法的资源,本王可以给你。”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张远转身,面色平静,看向身穿金甲,气血真元沉寂,却如天渊一般的身影。 五皇子,嬴稷。 “张远见过五皇子殿下。” “蒙殿下厚爱,然张远乃是镇抚司武官,我镇抚司武镇天下,文抚百姓官员,只听陛下调遣,不与皇子朝堂牵扯。” 张远抱拳,朗声开口。 “哼,本王——” 五皇子的话没说完,一道声音响起。 “不劳殿下操心,我镇抚司的人,本指挥使会教。” “他缺什么资源,镇抚司给。” 第599章 我离开九洲,就需要有人接任镇抚司指挥使之位 缺什么资源,镇抚司会给。 镇抚司。 仙秦九洲,能代表镇抚司说这样话的,只有一人。 仙秦镇抚司司首,陆钧。 “陆指挥使。”嬴稷转过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本王一向敬重指挥使,若是有机会,本王想邀请——” “镇抚司,是陛下手中的刀。”陆钧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殿下,想碰碰这柄刀?” 嬴稷面色一沉,看看陆钧,又转头看一眼张远,摇摇头,径直离去。 “卑职张远,见过指挥使大人。”张远往前走一步,向着陆钧抱拳。 陆钧点点头,背着手,看向金色大鼎。 “你可知,为何我敢对他不恭敬?” 嬴稷是仙秦皇子身份,执掌九洲近半大军。 无论是以官爵还是权柄来看,陆钧都不该如此强硬。 “因为指挥使是陛下近臣,镇抚司,是陛下亲军。”张远朗声开口。 何止是近臣,该是孤臣才对。 镇抚司一向只尊皇命。 朝堂官员,畏镇抚司如虎。 陆钧背着手,往广场外走,张远忙快步跟上。 “你说的对,也不对。”陆钧的声音响起。 “我仙秦,以武为尊,以强为尊。” “九洲之内,帝王一言而决,九洲之外,以九洲录排名为尊。” 九洲内外,有如此不同。 张远点点头,并未说话。 陆钧所说之事,他从武觉侯的记忆之中已经探知。 九洲之内,王权与天道相合,帝王之力就是天道。 别说九境,就是九境之上,破虚之上,也挡不住仙秦帝王一根手指头。 但出九洲,无九洲天道束缚的情况下,那些九境之上强者的战力,毁天灭地。 此时陆钧问张远,为何他陆钧敢不尊五皇子嬴稷,其意思分明就是,陆钧有九洲录上留名战力! 只要实力足够,九洲内尊帝王,九洲外敬强者,其他人,何必在意? 唯有真正强者,才敢,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陆钧微微转头,目光落在张远身上:“之前五皇子曾想领大军攻伐神荒,但未能成。” “因为神荒和幽荒皆是仙秦九境之上坐镇万域战场强者自留之地。” “九洲录上强者,是不会允许他染指神荒的。” 神荒,上古仙道的根基之地,那是超越洪荒的强大世界,无数年前入侵洪荒,建立仙道神庭。 这么多年来,神庭虽然崩塌,但其传承还在万域之中,与仙秦争锋。 其背后,也是神荒之地在支持。 只是远隔虚空海,两荒之间能传递的力量不多,神荒也只能勉强支撑万域战场,无力反扑。 幽荒界的魔修形势也差不多如此。 反过来,仙秦那些踏出九洲之地的强者,也早潜伏窥测,对神荒与幽荒两界侵占之意毫不掩饰。 仙秦以武为尊,武道奋进,目中所见之地,就是仙秦之地。 但是这其中最大的难题,无论是仙秦顶尖强者离开洪荒万域之地,还是神荒与幽荒两界侵袭,都可能导致洪荒万域崩塌。 仙秦顶尖强者早已身融洪荒本源,离开洪荒,带走本源,就会让洪荒万域力量不断衰落。 这也是为何仙秦那么多强者坐镇万域战场,却又不踏出洪荒万域的原因。 他们不能走。 既不离开,又抵御神荒与幽荒两界不能入侵,万域战场现在是微妙的平衡。 陆钧一边走,一边将这些事情讲出来。 “张居正的补天大计能得到那么多人的支持,就因为其对各方皆有利。”陆钧面上露出轻笑,淡淡开口。 补天,补洪荒本源大道。 这本源大道从何而来? 自然是万域反哺,是出九洲,出洪荒捕猎荒界天道。 那些顶尖强者不能离开洪荒之地,就让九洲精英出洪荒。 此计,既能让无数精英踏出九洲,得到难以想象的机缘与磨砺,又得到那些坐困万域战场的强者支持。 只要补充的本源足够,保持住洪荒本源充裕,那些坐镇万域战场的强者,就能解脱,可踏出洪荒万域而去。 “可惜,仙秦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啊……”站在正阳门前,陆钧轻叹。 “如果有千年,三千年,万年时间,悄然补天,仙秦精英捕天归来,九洲天道恢弘,必然昌盛到难以想象。” 张远哪怕观阅过许多强者记忆,可这等唯有九境之上强者,唯有仙秦顶层才知道的事情,他从前也不知。 他还以为万域战场真的支撑不住。 他还以为张居正的补天大计,真的只是为让仙秦后辈精英出九洲而战。 原来,张居正所谋,如此远大。 身在下三洲,他的眼界太窄。 到皇城,他所见所闻,都已经超过了之前所有的感知。 “张远,你可知,我为何要对你说这些?”陆钧再次开口。 张远摇摇头。 今日是他与陆钧第一次见。 虽然他观阅的记忆之中,早见过陆钧模样。 “三十年后,本指挥使要去万域战场。”陆钧淡淡开口。 三十年后,陆钧就离开仙秦。 所以,他不需要对五皇子太过敬重。 可是,这些与他张远有什么关系? 他张远,不过是区区庐阳府镇抚司司首。 “九洲之地,无皇帝令,九境之上不得踏足。” “我离开九洲,就需要有人接任镇抚司指挥使之位。” 陆钧的声音平静。 张远握紧拳头。 他不敢想。 可他怎么能不想? 他张远,是不是也能踏上那不敢想的位置! “呵呵,年轻人,敢想,敢拼,一切皆有可能。” 陆钧笑一声,径直往前走去。 “这一次的天骄试炼,本指挥使要看到镇抚司压所有精英不能抬头。” 一切皆有可能。 张远看着陆钧背影,深吸一口气,躬身一礼。 “诺!” …… 走出正阳门,张远整一下衣衫,往兵部方向走去。 兵部勘查军功,提交武勋诏书。 镇抚司报备。 礼部提请,宣名。 户部备制府邸,衣甲。 张远走了一圈,手上拿到了代表仙秦武勋伯爵的玉牌。 新亭伯。 皇城镇抚司的镇天司试炼和镇神卫试炼都要等候。 礼部的东华门外宣名还要过几日。 户部安排的府邸和衣甲也需要时间。 张远将这些事情处理好,前往参加天骄试炼所住的聚英馆。 “下三洲来的?” “才开阳境后期?” “咳咳,不是看不起你们下三洲,开阳境,不错了,不错了。” “这是你参加试炼时候的身份号牌。” 聚英馆那一排长案前,张远接过一块青铜号牌。 九五二八。 这既是他的身份号牌,也是所居房号。 聚英馆,第九区。 快步前行,穿过一个个恢弘广场,张远踏入第九区。 “欧阳凌夫?” 一位身穿青色武袍的青年看到张远身影,呆愣在原地。 第600章 聚英馆中,风光绮丽 傅星凯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欧阳凌夫。 青丘旧地,玉川书院欧阳凌夫一人一剑杀穿天地,展现出九洲圣地精英风采。 这也让傅星凯坚定了要来九洲,往玉川书院读书修行的心思。 为了来九洲,他不惜放下骄傲,往青木洲李家,求李家天骄,未婚妻李彦锦带他来九洲。 这一次来九洲之地,整个青木洲来了五十多位各方精英,唯有他傅星凯一人是关系户。 直到看着张远踏入第九区第五域,然后在一位青袍侍者引领下离去,傅星凯方才茫然转头。 欧阳凌夫不是在天外吗,难道也是参加这次的吏部大试? 还有,欧阳凌夫分明是一位纵横天地的剑修,为何此时腰佩双刀? “星凯,我从吏部得到了确切的回复。”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让傅星凯回过神来。 门庭外,一位身穿青绿长裙,挽云鹤发髻的女子走来。 李彦锦,青木洲李家天骄,傅星凯的未婚妻。 李彦锦身侧,还有几位身形各异的青年,都是身上气势不凡,气血真元激荡,分明是瑶光巅峰层次。 李彦锦则是已经到开阳境。 与这些人相比,傅星凯自己勉强瑶光后期的修为,显得极平凡。 “要想留在九洲求学,要么交付一万灵石,要么通过本次的吏部大试。” 李彦锦看向傅星凯,目中透出一丝温柔:“你放心,我一定帮你争一个名额。” “彦锦小姐,吏部大试可不是那么容易过的——”穿着半身锁甲的青年话被李彦锦瞪眼止住。 傅星凯点点头,轻声道:“我刚才看到欧阳凌夫了,玉川书院的欧阳凌夫。” 从占据青木洲一个名额,随李彦锦一同到九洲,傅星凯一路上已经受过不少随行精英的冷言冷语。 他已经习惯。 自己修为不够,就要忍住折辱。 这等肚量都没有的话,他也不会来九洲。 他来九洲,是为了入玉川书院,为了成为欧阳凌夫一样的强者。 其他事情,都不需要放在眼里。 “就是你说的那位在青丘之地横行的仙秦天骄?”李彦锦面上带着微笑,轻声道,“下次若是遇到,可结交一番,毕竟是天外相识一场,多些交情,在后面或许能有些帮助。” 李彦锦将傅星凯手臂牵住,往前走去。 两人身后,其他几人立在原处,相互看一眼。 “欧阳凌夫?”穿着黑色武袍的高瘦青年冷笑一声,“玉川书院只有教习长,闻名天下的儒道天骄欧阳凌。” “那人分明是戏耍这傅星凯,他还当真了。” 这话让其他几人都是面上露出笑意。 “就他傅星凯也想入玉川书院,玉川书院虽然是下三洲书院,可教习长欧阳凌名传天下,山长陈鸿更是在皇城书院外论经辩道,三日不败。” “据说陈鸿山长已经从九区升迁到五区居住,在聚英馆中,悄然将其当成上三洲顶尖精英对待了。” “就是,要真有一位如傅星凯所说,在天外横行的强者,怎么也不会住在第九区。” —————————— 张远是在到自己所居的九区位置,才在半道上听人议论,聚英馆是按照天骄修为和潜力划分区域的。 九区最低层,是大多数临天洲精英和下三洲精英所聚之地。 一区则是皇城顶尖天骄汇聚。 到自己所居房间,张远确信,这聚英馆真的是区别对待的。 他所居的九五二八房间只有床榻桌椅,不过两丈方圆。 据说那一区,每一处都是带院落的三进屋宇。 好在对于张远来说,住处是简朴还是豪华都无所谓。 他在此地只是暂住,等新亭伯府邸安排好,就可以过去。 每一位武勋,在皇城安排一座府邸,这还是能保证的。 只是府邸在九城之中的哪一城就不知道了。 按照张远之前了解,估计最多也就在中三城之中的六城。 能在皇城中三城有一座府邸,这已经是仙秦兆亿生灵之中的顶尖层次。 仙秦文武,能封爵赐府的,万中无一。 盘坐床榻,张远身外淡淡的金光浮现。 从下三洲到皇城,一路上心弦紧绷,直到此时,方才真正松懈下来。 特别是无涯海上拼杀,广陵江上一路,看似有惊无险,其实一步踏错,都可能前功尽弃。 到皇城,进殿见仙秦帝王。 那一路上所见,大殿上所闻,还有大殿之外见到五皇子,还有指挥使陆钧所说的话。 直到此时,张远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一日之间,他竟然踏入了仙秦皇权巅峰之地,见到了仙秦帝王。 从前时候,最多是想过有朝一日,英勇战死,尸骨能入皇城英灵冢而已。 武道修行讲求张弛有道。 盘坐床榻,张远身外青光闪动,金光缭绕,一身修为不断涌动。 脑海中,气血真元珠子,还有天道珠子都在碎裂,化为洪流,灌注身躯。 一尊尊金身,神祗之身,都在脑海之中透出旋绕流光。 当门外响起敲门声时候,张远方才所有气血与真元力量归于沉寂。 “张爷,有人找。” 张远拉开门,门口站着的是身穿青袍的侍者,低头躬身。 就是领他寻到自己居住房间的那位。 张远抬头看去,两道身穿儒袍的身影站在转角处。 张远将一张五两金券卷了,递在侍者手中。 “你叫朱同林吧,我要接待访客,麻烦帮我照看一眼,莫让外人来扰了。” 侍者接过金券,眼睛瞟过,浑身一颤,忙点头道:“张爷放心,小人就在外边守着,绝没人打扰的。” 五两金券,抵得上他三月俸禄了。 聚英馆中所居天骄,身家丰厚者多,可这般出手大方的,少有。 哪怕是在皇城,他这等低阶修为的武者,聚英馆中寻常侍者,一个月也就十几二十两纹银而已。 皇城,不缺人。 朱同林悄然退后,那两道儒衫身影走进张远房间,房门关上。 “欧阳姐姐,小郎可一直担心,怕你们那一路会出意外。” “小郎这一路可是从无涯海杀到广陵江……” 房间之中,穿着儒衫的玉娘看向张远,又看向同样儒衫男装模样的欧阳凌,声音有些哽咽。 无涯海上,她真的准备与张远同死。 第601章 张远,你终于来皇城送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欧阳凌走上前,将玉娘手牵着,轻轻靠到张远怀里。 “你们没来皇城,我没有一日能睡好。” “我就在想,我们当时要是没有分开走,就在一起,生死都在一起,多好。” 抬头,眼眶泪花闪动,欧阳凌仿佛看到当初在庐阳府到郑阳郡路上,张远搂着他拼杀的模样。 就是这个家伙,浑不将性命当回事,那等豪迈英勇的畅意样子,让自己陷了进去。 “小郎,船未到皇城时候,我不敢说,”靠在张远胸口,玉娘也是抬头,“我知道男儿就该沙场建功,可,我们真的不在乎那诰命封赏,我们只有你。”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将两人搂住。 他能明白两人的心情。 皇城的繁盛浩荡,无尽锦绣,让她们失去了从前的安全之感。 不管是欧阳凌还是玉娘,都没有了在下三洲时候的胸有成竹,大势在握。 唯有自家男人浑厚胸膛,才能让她们心安。 “我明白,往后,绝不那等拼杀在前。” 伸手将两女的泪珠擦去,张远轻声道:“这么娇滴滴的娘子在等我,我可不能死了——” 他的嘴被瞪着眼的欧阳凌用手压住,那浓烈鼻息,让欧阳凌红了脸,身躯发软。 “今晚留下来?”张远眼中透着光亮。 “不成,我,我住在叔父家,不能,不能外宿……”欧阳凌扭过头,耳根都红了。 一旁的玉娘攥着张远的衣襟,咬着唇:“我还要去安排商队交易,这聚英馆也不准外人留宿。” 张远看一下天色,嘴角露出笑意:“不留宿也成,到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别,你这叫白日——” …… 日暮。 神清气爽的张远拉开房间的门,穿束整齐的玉娘和欧阳凌跟着走出。 其他都还好,就是房间太小,床榻太小,隔音也差了些,让两女压抑的好辛苦。 “明日我让苏长山去寻赵盈他们,之前约好了青玉盟要来皇城的话,这生意他们会引家族帮忙。” 张远一边陪着玉娘和欧阳凌往外走,一边转头开口。 青玉盟船队到皇城,那等庞大的物资也不是轻易就能售卖掉。 何况五皇子麾下绝对早已有手段,让青玉盟的商货在皇城中难售。 赵盈是地榜强者,如今已经入天境,背后是皇城大家族赵家,当初答应过帮忙。 “嗯,此事何瑾大人也会安排。”玉娘点点头,抬头看向张远,“小郎,我想,明日去见父亲。” 云州薛文举,当初入皇城礼部,在皇城大殿外一封请立太子的奏疏,差点将自己的性命前程都送掉。 云州薛家,也差点被牵连。 好在元康帝没有重惩薛文举,而是让其在皇城书院读书三年。 现在算来,三年时日已经快要尽了。 “明日我也陪玉娘你们一起去吧。”欧阳凌低声道,“我也该去拜见伯父。” 听到欧阳凌的话,张远转头看她:“你去皇城书院可方便,礼部那位员外郎都要求你的题跋,那皇城书院是文道昌隆之地,岂不是更多人要求你题字?” 这话让一旁的玉娘面上露出微笑:“真没想到,欧阳姐姐在皇城都这般火呢。” 欧阳凌抬手掩一下额头,摆摆手苦笑道:“书火人不火,他们没多少人认识我——” “欧阳凌,夫,公子……”转角,一道带着紧张和期盼的声音传来。 欧阳凌抬头,面上全是愕然。 这里有人认识她? 可这名字,似乎不对啊…… 玉娘掩住嘴笑。 张远目光看过去,两道身影被聚英馆侍者朱同林挡在外。 “傅星凯傅公子,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张远轻笑,缓步前行,拱手开口。 听到张远这样说,朱同林悄然往后退一步,向着张远躬身,然后退开。 在聚英馆做事,察言观色的本事总还有的。 傅星凯很激动。 真的很激动。 一旁的李彦锦能感觉到他的激动。 横越亿万里虚空,踏入仙秦九洲圣地,再见欧阳凌夫,傅星凯激动很正常。 在她看来,没有欧阳凌夫的激励,自家这未婚夫绝不会如此奋进。 她该感谢面前这位欧阳凌夫公子。 虽然,他骗了傅星凯。 “没想到,没想到欧阳凌夫公子还记得我的名字。”傅星凯握紧双拳,紧盯张远。 “我,我从在青丘之地见到公子那一剑横天的风采,就发誓,一定要来九洲,一定要入玉川书院。” 深吸一口气,傅星凯双拳攥在一起:“我,我一定会入玉川书院。” 张远也没想到。 没想到会有人因为自己,这般坚定来到九洲,要入玉川书院。 从青丘之地来到九洲,他知道有多难。 玉娘和欧阳凌面带笑意看向张远。 刚才还说欧阳凌在皇城多闻名呢。 现在看来,自家这夫君,在天外更有名? “咳咳,傅兄弟,在青丘之地,我用了化名。”张远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我不叫欧阳凌夫,也不是玉川书院之人。” 傅星凯浑身一颤,瞪大眼睛。 李彦锦低叹一声。 她早想到了。 只是之前不愿让傅星凯期盼幻灭罢了。 就如同,她想拼尽全力,让傅星凯入玉川书院。 傅星凯面上神色从茫然,再到失落。 “星凯,这位公子不是玉川书院欧阳凌夫也无妨,你想入玉川书院,我会全力帮你争到名额。”李彦锦抬手牵住傅星凯衣袖。 “这位公子,他不叫欧阳凌夫,”看向傅星凯,欧阳凌的声音响起,“不过他确实是欧阳凌夫。” “在下玉川书院,欧阳凌。” 傅星凯和李彦锦张张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 …… 直到张远送欧阳凌和玉娘离开,傅星凯和李彦锦方才回过神来。 “彦锦,我,被玉川书院录取了?” 转过头,看向李彦锦,傅星凯不敢置信的开口。 李彦锦点点头,低声道:“大约,是的。” 玉川书院欧阳凌亲口承诺,大约不会反悔吧? “那,张兄也答应了一同去参加馆中聚会,是吧?”傅星凯喃喃开口。 李彦锦点点头,低声道:“大约,是的。” “张兄,是欧阳凌的夫君?” “大约,是的。” …… 张远送了欧阳凌和玉娘离开,转回聚英馆。 “张远?” “庐阳府张远?” 一道声音响起,带着无尽怨恨。 张远转过头,看几道身影站在不远处。 “杜家,杜海正。” 庐阳府白马山匪寇大当家。 双目眯起,张远的目光落在杜海正的双腿上。 当初,他亲手斩断了杜海正的双腿。 此时,杜海正的双腿分明已经接上。 杜家有匠圣,接一双腿,不难。 “哈哈,张远,张远!”杜海正紧盯张远,双目之中的恨意要化为实质。 “好,好,你终于来皇城送死了!” “本公子该谢你。” “若不是你斩断本公子一双腿,家主怎么可能为我续一双腿?” “没有这双腿,本公子怎能又断魂腿之名?” 第602章 镇抚司缉拿凶犯,闲杂人等,闪开 断魂腿。 张远不晓得断魂腿多厉害。 看杜海正身侧那几位气势不差的武者听到这三个字的表情,大约断魂腿确实不凡。 张远面上神色平静,手掌缓缓压在腰间双刀的刀柄上。 这一瞬间,杜海正浑身一颤,似乎看到当初这家伙长刀举起,一刀斩断自己双腿模样。 那等彻骨的冰寒与仇恨,让杜海正双拳握紧。 “杜公子,此人是谁,敢伤你双腿,定有取死之道。” “哼,敢伤杜公子,你完了。” “杜公子,要不要某家出手,帮你打断他的腿?” 感受到杜海正的怒意,其身侧几人都是瞪眼低喝。 能巴结到杜家公子的机会可不多。 皇城勋贵无数,世家大族遍布。 可能与杜家相比的,也就少数大家族。 此时既然遇到杜海正的仇家,哪怕是违背聚英馆规矩出手,只要能得到杜家公子的赏识,也不亏。 瞬间,几人身上杀气腾腾,气血光柱凝聚。 那等精英强者的威压,向着张远扑面压来。 立在原处,张远身躯纹丝不动,双目之中透出淡淡寒意。 当初在庐阳府往郑阳郡的路上,杜家高手拦截,将杜海正救走。 对于张远来说,那一战他忘不掉。 身为镇抚司皂衣卫,却要向世家低头。 哪怕他早明白不管是镇抚司还是武勋家族,在仙秦皇帝眼中,都是左右手,都是掌控仙秦的手段。 可他就是不甘。 仙秦镇抚司,武镇江湖,文抚百官,杀人无错。 这是从他记事起,他爹张二河就常常念叨的。 穿上皂衣,手持雁翎,将恶人绳之以法,已经成为张远骨子里的念想。 让杜海正跑掉,成为他心中的一根刺。 “杜海正,你在腾洲庐阳府地界落草为寇,杀官截货,草菅人命,张某必将你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他身后血色虎影升腾而起。 虎影与对面冲来的威压撞在一起,一声闷响。 “嘭——” 张远身形往前踏一步,杜海正身旁几人全都脚步踉跄,面色苍白的往后退。 绳之以法! 以儆效尤! 这种话语,只有官府之人才能说。 如此狂傲,不将皇城杜家放在眼中,只有镇抚司! 杜海正双拳握紧,不由自主往后退一步。 “我,我不怕你——” 杜海正咬牙低吼,身上气血升腾。 开阳境。 虽然只是初入开阳,但那气血光柱倒是颇为炽烈。 “打起来了?” “嗬,聚英馆可是明令不得私斗啊!” “那是谁,好像是断魂腿杜海正,杜家天骄啊,谁敢得罪他?” 周围本散落的身影全都转头,面上都是好奇之色。 这里可是聚英馆。 能在此地住的,都是世间英杰。 “嗡——” 远处楼宇之上,淡淡的金色光影化为云幕,将方圆百丈笼罩住。 “聚英馆中不得私斗,若有恩怨,可上战台。” 一道深沉的声音响起。 一位穿灰袍,背一柄长刀的五旬老者飞身落在场中,身上凝重气息激荡,显然是玉衡境巅峰。 聚英馆是官方接待之地,坐镇的都是官府供奉。 一位聚英馆坐镇供奉出面,本还想看热闹的众人失望往后退。 张远面上神色平静,手按双刀,脚下往前迈一步。 “腾洲庐阳府镇抚司张远,缉拿凶犯归案,不算私斗。” 不算私斗! 镇抚司中人! 张远一句话,所有人都是豁然抬头。 杜海正面上闪过茫然。 他身后那几位被张远气血光柱震退的武者,更是一脸惊骇。 这个张远,竟然连聚英馆的供奉都不放在眼中吗? 那飞身落下的聚英馆供奉看向张远,眉头皱起,沉声道:“这里是聚英馆,不是——” “镇抚司缉拿凶犯,闲杂人等,闪开。” 张远一声低喝,背后猛虎虚影咆哮而起,向着那灰袍供奉一头撞去。 看到张远向聚英馆的供奉出手,杜海正嘴角露出阴冷笑意。 敢在聚英馆动手,还是向供奉出手,张远,完了。 灰袍供奉面色变幻,看着冲来的猛虎虚影,犹豫瞬间,咬牙抬手,一道青灰色真元化为伞幕,引动背后聚英馆的防御阵势,挡在身前。 玉衡巅峰,加上聚英馆防御阵势,这等力量,已经极强。 “嘭——” 猛虎虚影撞在那青灰色真元伞幕上,伞幕震颤,直接被撕裂。 灰袍供奉浑身一震,往后退一步,一掌拍出。 这一掌拍在面前的虎影之上,只感觉虎影微微一荡,如同云雾散去。 他的一掌完全击在空处! 轻重自如,如臂指使! 灰袍供奉立在那,面上全是惊骇。 张远不是开阳境吗? 轻重之力变幻,虚实交错,阴阳交织,不该是玉衡境才开始研究的吗? 没去管呆愣原地的灰袍供奉,张远两步跨出,已经到杜海正身前,伸手向着他肩膀抓去。 杜海正有些懵。 玉衡境巅峰的聚英馆供奉,没有挡住张远? 这家伙,当初才隐元境啊! 自己是怎么提升修为的,自家心里清楚。 那可是皇城世家动用了秘法,才帮他将修为提升到开阳境。 杜家需要儒道和武道都修的不错的后辈,参加这次的试炼。 这一次,杜家派出了三十多位开阳境后辈,其中一半都是秘法提升修为。 可是,张远一个区区下三洲皂衣卫,怎么能在短短三年多的时间,从隐元修到开阳? 而且,这战力,竟是强到这等程度! 张远的手掌压下,杜海正回过神来,咬着牙,目中杀意激荡。 “断魂——” 一声低喝,杜海正朝着张远当胸一脚踏出。 这一脚抬起,带着呼啸轰鸣。 瞬间爆发之力,强到罡风激荡! 怪不得这叫断魂腿! 周围认得杜海正的修行者,都是低呼出声。 那灰袍供奉面露犹豫,最终立在原处。 这是张远找死。 杜工部以秘法接续的双腿,皇城许多高手都败在杜海正的脚下。 张远双目眯起,原本下压的手掌微微后缩,向着踢向自己胸口的一脚探去。 “嘭。” 手掌抵住杜海正冰冷的小腿。 灵材锻造? 这是以战傀之法,锻造出的一双钢铁之腿,怪不得能有此力。 这分明是炼器手段。 张远瞬间明悟,抵在杜海正腿上的手掌五指扣紧。 神兽身躯,天龙之力。 “啪——” 肉身力量,捏碎精钢之腿! 整个广场上,一片呆滞! 第603章 你敢不敢让本官问心? 手掌捏碎断魂腿。 观战的所有人都懵了。 这可是杜工部亲手炼制的腿! 什么人能做到,肉身手掌,捏碎堪比法宝的断魂腿! 杜海正先是瞪大眼睛,然后面色化为苍白,双眼一翻,轰然倒地,晕了过去。 这腿虽然是炼制的金铁之物,可已经与他心神相牵,如同心血炼制的仙道法宝。 此时被张远捏碎一条右腿,让他神魂仿佛被撕裂,直接昏死。 张远探手将杜海正的另外一条腿提起,拖着他好似死猪一般,往聚英馆外走。 才走两步,那几位随杜海正一起的修行者全都围拢过来。 “你,你不能带走杜公子!” “你疯了,聚英馆中动手,还,还要将杜公子带走!” “供奉大人,聚英馆难道不管吗?” 几人不敢靠张远太近,围在数丈之外,惊慌呼喊。 张远并不停步,拖着昏死的杜海正一步步往前走。 从一步踏出,猛虎虚影撞退聚英馆供奉,到将杜海正的一条腿捏碎,总共不过十息。 这十息变幻,实在太快了。 聚英馆的灰袍供奉此时才回过神来,往前走一步,身上气血真元鼓荡,身外化为星辰流光,展露玉衡境巅峰的修为。 其身后,聚英馆的阵法之力也汇聚为一道青凤虚影。 “你不能带他走,所有聚英馆中居住的英杰,聚英馆有义务保护——” 灰袍供奉话未说完,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浓烈血色,一声低喝:“闪开!” 张远身后猛虎之影再聚,气血翻腾。 刚才出手的瞬间,他已经想好了一切。 擒拿杜海正,不只是了结自己心结,更是自己在皇城扬名的开始。 皇城太大,精英太多,强者更是无数。 连玉娘和欧阳凌来到皇城都有些茫然无措。 在皇城大殿外,遇到五皇子,遇到镇抚司指挥使陆钧,特别是陆钧所说,三十年后,其要离开九洲。 陆钧还说,要张远这次试炼力压所有天骄。 既然要力压所有天骄,那就从现在开始! 身上气血凝聚,张远脚步坚定前行。 那灰袍供奉挡在前方,面色变幻,不敢动手。 几位随杜海正一起的修行者更是不敢动。 “敢伤我杜家之人,找死!” 一声怒喝,一柄长剑飞射而至,带着凄厉尖啸,向着张远当胸扎来。 这一剑快,透着幽寒。 剑光瞬息而至,已经到张远身外两丈。 “当——” 一声震响,长剑被一柄战枪挡住。 “雍天洲,白汤郡镇抚司杨春雨。” 一位手持战枪,身穿银色半甲的青年抬头,面上全是傲然。 “张兄已经说过,镇抚司缉拿凶犯,你们是要阻拦我镇抚司的差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周围几道身影踏出。 “皇城九城镇抚司袁龙祥,看谁要拦我镇抚司拿人。” “阳天洲五河郡白当府镇抚司王升,来助张兄办差。” 几人将张远护住,手按兵器。 飞身落下,接回长剑的黑袍青年怒目而视,却不开口。 他身上的开阳巅峰气血光柱,引动身周罡风震荡。 “杜家杜海泽,皇城天骄,人榜八十七!” “人榜高手,这事恐怕无法善了。” “这可是杜家后辈之中扛鼎人物了。” 周围一片低呼,不少人看向持剑而立的杜海泽,面上全是羡慕与崇敬。 能名列皇城人榜前百,那得是何等实力? “那雍天洲的杨春雨也不差啊,能挡住杜海泽的一剑。” “嘘,化龙枪杨春雨啊,雍天洲人榜十八,你们没听说过?” 场面变成镇抚司精英与皇城杜家的争锋,周围散落围观的修行者悄然往后退。 那灰袍供奉立在中间,一时间不知所措。 “嗡——” 原本笼罩百丈的云光,陡然化为金色。 瞬间,仿若万钧重力下压。 “孔听铭,怎么回事。” 一道声音传来,一位背着手的四旬儒修缓步而来。 青袍,玉冠,双目高挑,目中带星,身外浩然之力化为实质,一步一顿,引动周围天地力量微微轰响。 “回副馆主大人,是,是,”名叫孔听铭的灰袍供奉看一眼张远和被张远拖着的杜海正,“这位镇抚司张远要擒拿杜家的杜海正公子归案。” 擒拿杜家公子归案? 四旬儒修双目眯起,目光扫过场中,看向拖着杜海正的张远。 “在下聚英馆副馆主丁乾坤。” “你确定今日不是私斗,而是镇抚司缉拿凶犯?” 看着张远,丁乾坤身上浩然之力激荡,化为一尊金色异兽之影。 “你敢不敢让本官问心?” 问心。 儒道手段,以浩然之力化为神兽獬豸,神兽獬豸自有神通,问答之间,若是有谎言,必然引动神兽力量反噬。 当然,这等手段,也需要双方契约,不然无法施展。 “有何不敢?” 张远一声高喝,身外气血激荡,撞向丁乾坤那尊獬豸。 金色的神兽身躯与气血相连,化为锁链,将张远身躯外锁住。 丁乾坤双目之中透出金色,沉声开口:“本官问你,杜海正在庐阳府所犯命案可当真?” “真。”张远朗声开口。 他身外锁链微微震鸣,往外松一层。 真话。 站在一旁的杜海泽面色难看,低喝道:“杜海正回归家族,他所犯之事已经了结,庐阳府无权再——” 他话没说完,丁乾坤豁然转头,双目之中金光化为两道剑光,轰然斩出。 天境。 剑修。 儒剑双修。 “当——” 杜海泽抬手一剑挡住面前金光,身躯不受控制的倒飞数丈外,面色涨红,一口鲜血喷出。 一位皇城天骄,人榜百名之内英杰,挡不住丁乾坤双目一剑! “区区皇城人榜五十名后,也敢叫嚣。” 丁乾坤缓缓转回头,神色平静冷漠。 “再敢出声,本官取消你试炼资格,逐出聚英馆。” 杜海泽捂着胸口,不敢出声。 周围围观的那些精英,都是不觉往后退一步。 “据说,每一位聚英馆的主事,馆主,都是皇城天榜高手。” “没有天榜实力,压不住入住聚英馆中的天骄。” 散落的议论之声并未让丁乾坤动容。 他看着张远,深吸一口气:“杜海正回归家族,他所犯之事是否已经了结,庐阳府是否已经无权再问?” 这是杜海泽刚刚说的话。 当初杜家从腾洲带杜海正回皇城时候,确实已经与腾洲金殿立下约定。 杜家往后再不来管腾洲事情,腾洲也不再追究杜海正之事。 此时,听到丁乾坤所问,杜海泽眼中精亮一闪而逝。 看来,这位聚英馆副馆主还知道要卖杜家人情。 看似一击伤他,可问出了他想问的话。 只要张远回答此案了结,那张远就是泄愤私斗。 私斗伤人,张远的试炼资格就可以被取消,逐出聚英馆。 一旦张远被逐出聚英馆,杜家有的是办法整治他。 杜海正的目中,杀意涌动。 所有人都默默看着张远。 一个下三洲的镇抚司武官,敢得罪皇城杜家。 追凶敢追到皇城。 真是无知者无畏。 站在一旁的袁龙祥,王升,还有杨春雨等人,都是微微皱眉,握紧手中兵器。 镇抚司,要低头吗? 他们自己,有没有遇到过,拿不住的凶犯? 有。 张远缓缓抬头。 腾洲金殿确实将白马山的案子结了。 但是—— 身为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庐阳府治下凶案,他张远可以一言而决! 第604章 张远此来皇城,为—— 当初到庐阳府做司首之时,翻阅白马山案卷宗,张远特意将所有未决疑点标注。 对杜海正和其他白马山案的匪徒,庐阳府重新发出了海捕文书! 文书虽然未出庐阳府,可镇抚司体系之中早有报备。 杜海正,就是背负命案,在逃匪寇! “我说。” 张远的声音低沉,带着坚定。 “此案,未完结。” 未完结。 张远话音落下,站在前方的杜海泽哈哈大笑。 “当真无知,问心神通之下,也敢胡言!” “聚英馆中私斗,违背问心规则,杜某请馆主大人将此人逐,逐出……” 他的声音慢慢顿住,犹如被捏住了脖颈的公鸡。 张远身外,那金色的锁链不但没有如他所想锁禁张远身躯,反而再次宽松,逐渐淡薄。 “他,没有撒谎。”丁乾坤声音平静。 问心之下,决不能说谎。 前方,杨春雨和王升等人转头,看向张远。 杨春雨目中闪动精光。 这位下三洲来的镇抚司同僚,是有备而来! 杜家,乃是皇城大家族,族中有天官,有战侯。 这等显赫家族,行事向来都是滴水不漏,怎么可能不将自家子弟身上所有的尾巴都抹掉? 不但如此,要是杜海正身上有命案未消,他也没有资格参加这次的试炼。 杜家给他报名时候,就会被提醒。 张远此时与杜家对上,问心神通之前,都能定死杜海正罪责,其中手段,必然难以想象! 不只是杨春雨,王升和袁龙祥等人此时也反应过来。 都是镇抚司中精英,怎么能看不出张远必有后手,早有准备? 周围围观的那些修行者,全都面上露出惊异。 这事情,似乎有变化! “不可能……”杜海泽一时间方寸大乱。 杜海正要是真的身有案底,那杜家脱不了罪责! “我问你最后一问。”丁乾坤的声音再次响起。 “此来皇城,是为何事?” 到皇城,为何事! 丁乾坤这一问出,张远身外金色锁链哗哗作响。 问心三问,三问不定,神通消散。 这是最后一问。 当丁乾坤问出这句话,杨春雨等人瞬间面色大变,几声低喝传出。 “丁馆主,你逾越了!” “此问不可答!” 周围其他人本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听身边人低语,都回过神来。 丁乾坤看似最简单的一问,在张远这,却是难以回答的问题! 其他没有官府背景的天骄,还有那些临天洲精英,来到皇城当然是参加试炼。 直接开口说自己要参加试炼,这问题就能答上。 可张远有镇抚司背景! 张远这等镇抚司中精英,到皇城来参加试炼,怎么可能就单纯试炼? 镇抚司中必然有秘密任务。 或监视某宗门,或夺取某宝物,或阻杀某天骄。 甚至,需要按照镇抚司中安排,争夺试炼之中排名。 这些事情,都是镇抚司任务,属于隐秘。 此时张远答,还是不答? 答,这些隐秘被公之于众,张远违背镇抚司规矩,要受责罚。 一些能做不能说的任务,要是被传扬出来,镇抚司颜面也受损。 张远要是不答,那就是隐瞒,问心这一关,过不掉。 至于撒谎,那前面所有的话语,都不能作数。 这一问,当真毒辣。 “可能你们初来皇城,没有对聚英馆多了解。” 丁乾坤看一眼杨春雨等人,淡淡道:“本官是聚英馆副馆主,还兼任都察院监察使。” “从四品文官。” 都察院,皇城文官御史台分支,职责就是监管官员不法。 乱用职权,贪赃枉法,中饱私囊,结党营私,都察院甚至可以申请镇抚司出动,协助查案。 都察院中十二位监察使,三十位副监察使,还有百多位监察从事。 御史台体系之中,都察院算是文武兼备,与纯粹风闻死谏的御史官区别很大。 “张远,本官的问话,答还是不答?” 丁乾坤的声音,透着天地之力加持,引动浩然之力激荡翻涌。 这里是皇城。 仙秦天下,天道之力最盛之地。 “好狠……”周围围观的精英之中,有人低语。 “聚英馆这是要杀鸡儆猴,谁敢私斗,决不轻饶。”有人双目之中闪动精光,沉声开口。 管你什么身份,管你什么天骄,在聚英馆,就要缩着! 张远目光投向丁乾坤身上。 他承认,面前这位聚英馆中副馆主,都察院监察使,确实有着常人没有的敏锐。 轻吸一口气,张远面色平静,朗声开口:“回副馆主的话。” “张远此来皇城,为——” 所有人屏住呼吸。 杜海泽握紧剑柄。 丁乾坤双目眯起。 “张远来皇城为战功封爵,为力压天下同阶。” “为,九洲第一开阳境。” “为,九洲人榜第一。” 广场之上,张远的声音在回荡。 夜风轻抚。 张远身外的金色锁链散去。 整个广场,一片寂静。 三问皆过。 没有撒谎。 没有撒谎! 杨春雨只觉得喉头发干,浑身绷紧。 王升和袁龙祥等人已经阻不住身上气血激荡。 战功封爵。 九洲同阶,开阳第一。 九洲人榜第一。 这等可笑的理由,竟然是真的! 张远此来皇城,真的是为战功封爵,为九洲人榜第一,为在试炼之中力压同阶! 更可怕的是,此等人物,说出这样的话,不可能是他自己的狂妄之言。 那代表着,他当真有此实力,镇抚司中,也知道他有这样的实力! 张远,是镇抚司引来,压九洲天骄! 丁乾坤面色不变,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聚英馆接待九洲英杰,可真正能横压九洲同辈的天骄,却少有见过。 因为,那样的人,基本上都是皇族,或者是皇城最顶尖勋贵家族后辈。 身为天榜上留名人物,丁乾坤知道一位九洲人榜前十代表着什么! “孔听铭,将杜家杜海正送去皇城镇抚司,其参加试炼名额暂时取消。” “本官这就往都察院,命人查验当初杜海正报名试炼流程。” 转头再看向张远,丁乾坤眼角微微抽动:“张远,杨春雨,王升,你等虽无罪责,但要记住,这里是聚英馆。” 没等张远他们开口,丁乾坤转身就走。 再不走,他的面子挂不住了。 他也要最快时间,摸清张远背景。 丁乾坤没走几步,背后张远的声音响起。 “馆主大人,杜家杜海泽向我出手,如何处置?” “按照镇抚司中劫杀囚犯规矩,还是按照聚英馆中私斗规则?” 丁乾坤目光扫过不远处一脸呆滞的杜海泽:“杜家杜海泽在聚英馆中私斗,逐出聚英馆。” …… 第605章 腾洲张远,下三洲当真有此等人物? 聚英馆,九区。 傅星凯拉开门,看到门前的李彦锦,面上露出一丝惊讶。 “彦锦,何事?” 虽然有婚约在,可傅星凯并未与李彦锦同住,在外人面前,也保持距离。 傅星凯知道李彦锦乃是李家天骄,自己修为与其有差距,平时也刻意保持距离,晚上两人很少见面。 李彦锦走进房间,看着傅星凯,轻吸一口气,低声道:“那位欧阳凌夫公子,是是叫张远,对不对?” 傅星凯点点头,疑惑道:“张兄刚才不是说过,他叫张远,来自腾洲。” 李彦锦的面上神色有些紧张,低声道:“你还说过,他在青丘之地一剑斩天,背负山岳而归……” 听到她的话,傅星凯露出郑重神色:“彦锦,我不知道他们跟你说了什么,但请你相信我。” “张兄虽然住在九区,又是出身下三洲,但他在青丘之地,绝对横行。” “他的实力,绝不只是表面上的样子。” “而且,如果他真没有足够实力,玉川书院欧阳凌不可能看得上他。” 傅星凯知道,那些从青木洲同来的精英看不惯他,觉得他拖了李彦锦的后腿。 李彦锦此时来找自己,很可能是被那些人蛊惑。 “我知道。” 李彦锦点点头,面上露出复杂神色。 “刚才,九区已经传遍。” “腾洲张远,要争九洲人榜第一。” 人榜第一! 傅星凯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亲眼见过张远展现实力。 可他没有想到过,张远要争人榜第一。 九洲,太大了啊…… “张兄……是不是,谣传?”傅星凯喃喃低语。 “聚英馆副馆主问心三问,错不了。”李彦锦摇摇头,看向傅星凯,双目之中精亮流转。 自家这未婚夫竟然结识张远这等人物! 有如此人脉在,别说留在九洲修行,就是飞黄腾达都有可能! “星凯。” “嗯?” “今晚,我留下?” “呃……” “算了。” …… 内城。 杜家。 五进厅堂大宅,三层广场,绿树掩映,青竹流水交织。 后堂,端坐的老者看上去五旬左右,双目精亮,花白须发整齐,穿一身青灰常服。 杜家,除去工部尚书杜如晦之外,修为最高之人。 代家主,杜如程。 杜如程面前案上,摆放着被张远捏碎的精钢腿骨。 杜海泽小心翼翼立在前方,几位杜家主事之人躬身在两侧等待。 杜如晦在天外未归,杜家就是杜如程执掌。 “这小子的肉身之力我知道,上次看卷宗,似乎是得了三皇子馈赠的龙血,凝练天龙之力。” “就不知他什么时候与三皇子搭上线。” 手掌在面前的碎裂精钢腿骨上拂过,杜如程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他还有罗裳的传承。” “这一捏,不只是肉身之力,还寻到了家主炼此物的薄弱之处。” 这话,让杜海泽和其他几位杜家主事都面上露出惊异。 杜如晦亲手炼制的宝物,竟然被找到薄弱点? “派人去腾洲。” “我要关于张远在腾洲这几年所有的讯息!” 杜如程站起身,向着大堂之外走去。 “我去见贾宇先生,贾先生之前曾说何瑾不足畏,同行者才是大患,他一定知道什么。” …… 四城。 何家大宅。 何瑾已经数年未归的府邸。 大宅略有些沧桑斑驳。 此时,何瑾身前,一位三旬出头的青年恭立。 “叔父大人,您虽然要执掌户部,可我修史,唯愿佩刀执笔,如朱定朱圣一般入沙场。” “户部那等金鲻筹算,不是我所喜。” 青年开口,让何瑾身侧的妇人皱眉。 “何瑜,你是何家这一辈中最出色,你叔父归来,婶婶我硬求着他给你谋一个前程,你为何如此……” 妇人话没说完,何瑾摆摆手,看着自家侄儿道:“可是读过《雪域行记》?” 何瑜点点头:“熟读能诵,恨不能入雪域杀伐。” 何瑾面上神色不变,沉吟片刻,将一块玉牌拿出,递向何瑜。 “明日你去聚英馆寻张远,就说我让你去的,你随他一路,或能历练。” “至于你那七品文史修撰的官职,我想办法给你调离。” 张远? 这名字何瑜在《雪域行记》中看到过,几次力挽狂澜,但名声不显。 若不是他熟读,对这个名字都不会在意。 “叔父,张远之能,与欧阳凌相比如何?”何瑜抬头。 “欧阳家那丫头啊……”何瑾摇摇头,轻笑道:“张远这小子,只配给她提鞋。” …… 五城。 欧阳家族。 户部侍郎欧阳明显坐马车归家,门口已经有几个欧阳家子弟围过来。 “三叔,小侄有事禀报。” “家主,我有事要告。” 几人跟着欧阳明显身后,低声开口,面上全是不忿。 欧阳明显整理下衣衫,快步往大宅中走去。 “你们那点小心思,不就是凌丫头最近名声大盛,又不愿与你们亲近,让你们气恼?” “知道是自家堂妹,不在外人面前护着,还私自答应宴请,你们这点出息。” 欧阳明显往前走,口中低喝,让几位欧阳家子弟都是面上涨红。 “家主,我要禀报不是此事。” “三叔,今日欧阳凌去会了情郎,夜幕才归,败坏门风。” “亏三婶还为她张罗,要与皇城大家族结亲。” “对,我欧阳家诗书礼仪,最讲究清誉,欧阳凌竟然私会——” 欧阳明显沉着脸转身,让几人的话语顿住。 欧阳明显双目眯起,手掌缓缓握紧。 “哼。” 低哼一声,他看向身前领头的欧阳家子弟:“欧阳浊愚,你说,那人在何处,什么名姓,既然你们禀报,定然早已查清楚。” 名叫欧阳浊愚的青年一躬身,朗声道:“回家主的话,此人名叫张远,是从腾洲来的,住在聚英馆。” “张,远?”欧阳明显一愣,“腾洲,张远?” “真是腾洲张远?” “对,对,就是叫张远,腾洲来的,”欧阳浊愚面露喜色,低呼一声,“此人与欧阳凌——” “啪——” 欧阳明显一巴掌扇在欧阳浊愚脸上,将其甩在一旁,满脸青紫。 “那是你家堂妹夫,什么叫私会?” “欧阳路遥,明日去聚英馆,持我名帖请张远,就说,自家人,总不能生分,请他来家里赴宴。” 石阶下,穿着白衫的青年茫然点头。 “爹,我晓得了。” …… 三皇子府邸。 赵家。 五皇子府。 张家。 族中有人榜天骄的家族。 这一夜,皇城之中,无数人在念叨张远这个名字。 可是,对于张远的讯息了解太少。 腾洲太远,下三洲太贫瘠。 要不是最近下三洲几场大事,引动皇城不少人关注,根本不会有人在意腾洲。 “腾洲,张远,竟然敢争人榜第一?” “腾洲张远,有点意思。” “快查,腾洲张远有什么战绩。” …… 一夜休整,张远走出房间时候,身上气息已经沉寂平和。 “听说九区的腾洲张远没有,竟然问心三问之前,说要争人榜第一。” “何止啊,他还说要在试炼中压所有天骄呢。” 张远手按双刀,快步前行,身边尽是议论他的。 当然,没人认得他。 “张大人。” 张远走出聚英馆大门,前方有声音传来。 面带笑意的陈鸿立在前方。 玉川书院山长,陈鸿。 一人辩经,压皇城书院三天不能胜的狂士陈鸿。 “张大人,一夜之间,满皇城尽知张远之名。”陈鸿面上全是笑意,目中透着感慨,“陈鸿佩服。” 陈鸿与张远的关系特殊。 没有张远的知遇之恩,就没有他陈鸿今日。 入玉川书院做山长,是施展他的才华不假,也是帮张远培养人才,帮欧阳凌减轻负担。 他陈鸿与张远无主从之名,却心照不宣。 “可是去皇城书院辩经?”张远笑着开口。 陈鸿点头。 “走,同去。”张远也不客气,径直走到陈鸿准备的车架前,一步踏上马车。 陈鸿笑着紧随,踏上车,面上神色化为平静。 “大人是要在皇城扬名?” 张远眉头一挑,朗声道:“皇城璀璨如斯,不能扬名如烈阳当空,岂不是白来一趟?” 开阳境,就当如此炽烈。 张远一句话,让陈鸿目中透出精亮神光。 他这等骄傲之人,唯有张远如此璀璨天骄,才值得追随。 若是庸人,他陈鸿不屑。 “张大人此去皇城书院,为何事?” 总不会是如他一样,去皇城书院辩经吧? 他辩经是假,扬名是真,张远没必要这样做。 “我家岳丈薛文举在书院,还有,横渠先生在青州时候答应,我来皇城,可拜在他门下,我自然要去拜见。”张远轻声开口。 陈鸿嘴角一抽。 怎么把这两件事情给忘了。 云州薛文举,三年前掀起皇城风云,谁不知道? 至于横渠先生,当初他也是去过青州,亲眼见张远杀蛮风采。 看面前的张远,陈鸿心中感慨。 这才是精英的世界。 到哪,都有靠山。 马车横跨两城,停在一片葱郁山林之前。 偌大皇城,只有皇城书院有山。 张远跟陈鸿下车,另外两辆马车上,欧阳凌和玉娘也已经走下。 “昨晚听说了吗?” “你听说了吗?” “腾洲张远,下三洲当真有此等人物?” “下三洲怎么了,那位写《雪域行记》的欧阳凌,不也是下三洲来的?” 几位夹着书册的身影匆匆而过,口中谈论昨晚事情。 聚英馆中事,已经传遍大半皇城。 那几人正走,当中一人忽然顿住脚步,转过身,目光之中透出战意。 其他几人也转过身,看向张远和欧阳凌他们。 “是你!” “陈鸿,你还敢来辩经,当我皇城书院无人乎?” “嗬,今日带了帮手?这般年轻,莫不是带几个后辈来,显摆给他们看你陈善长如何力压皇城书院?” 几人的目光,都盯在陈鸿身上。 至于张远和玉娘他们,没人认得。 …… 第606章 我们,要是能在这里读书,多好 “陈善长,你再去书院门前,那边已经有上院学兄等待。” “对,上院学兄对于大秦律令了如指掌,看你怎么辩。” 几位皇城书院学子看着陈鸿,满脸自信。 皇城书院,九洲第一书院。 这里走出的学子,都是未来的大秦栋梁。 皇城书院是分两院的。 上院。 下院。 皇城书院下院,收录皇城乃至其他洲陆,通过正常途径或者非正常途径,进入书院求学的学子。 儒道,武道,兵法,律法,乃至仙道,什么都有。 学子之中,既有寒门,也有武勋战侯之家。 这些学子学成之后,需要参加官试,才能成为仙秦官吏。 虽然对于皇城书院的学子来说,官试绝不可能拦住他们,但没有通过官试,他们就是民,不是官。 至于皇城书院上院,所有学子,都是官身。 这些学子,两种途径入学。 一种,因功,获得皇城书院进学机会,等学业完成,基本上都会得到重用。 一种,勋贵家族荫官,或者散骑郎将等勋官,需要一个皇城书院求学的经历,积攒人脉,积攒自身学识。 在皇城书院,上院与下院,交集不算多。 毕竟这中间,隔着一道官身。 陈鸿在皇城书院门前三日辩经论典,出面的都只是皇城书院下院学子。 至于上院,大概这些有官身的学子,都不屑来辩吧。 那些书院的教习,更是连来见都不愿。 哪怕玉川书院如今弟子数千,号称腾洲第一书院,可其山长,在皇城书院的教习眼中,只能与自家学子一个层次。 这就是皇城书院。 九洲第一书院的骄傲。 “早想与皇城上院学子辩经,陈某求之不得。” 陈鸿朗声开口,将衣袖拢着,快步往前走。 张远和欧阳凌玉娘他们相互看一眼,微笑跟上。 陈鸿这家伙,要说忍耐,当真是少有人能如他那样,在山村教书二十年,年年不中官试,年年苦读不放弃。 可要说张扬狂傲,也确实。 在启良府,陈鸿就敢在欧阳家力压整个启良府儒道弟子。 在玉川书院,陈鸿这位山长机辩之能,就连欧阳凌都不愿与其相争。 手握张远所赠秋蝉刀,陈鸿给自己的定位是,斗士。 儒道斗士。 谁都敢,喷。 看陈鸿和张远他们往皇城书院门前走,那些皇城书院学子连忙快步跟上。 一路上,看到陈鸿的学子,也都好奇的跟在后方,要去书院门口,看今日辩经。 青砖铺地,大道宽阔,古树参天。 夏末初秋,清晨的风拂面。 古树掩映之间,是一座座素雅古朴的殿堂屋宇。 随处可见的石刻,其上或文字遒劲,或字迹舒朗,或龙飞凤舞。 这里就是皇城书院。 既张扬,又内敛。 激扬文字,拜相封侯。 与身穿儒袍的欧阳凌和玉娘同行,张远感觉自己的心都缓缓静了下来。 “我们,要是能在这里读书,多好。” 抬头,看着树荫间洒落的阳光,玉娘轻轻开口。 如果不是从小流落江湖,她作为云州薛家嫡系,怎么也能有一段书院读书的经历。 如果不是流落江湖,她不会像现在这样,投身商贾之道。 我们。 读书。 欧阳凌抬头,目中闪过一丝憧憬。 曾几何时,她也曾梦想过,自己的心爱之人应该是同在书院读书,同上学,同下学。 张远,是闯入她生命之中的意外。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在一个镇抚司皂衣卫身上沦陷。 张远转头,看向身旁穿着儒衫的玉娘和欧阳凌。 自己从小就只想过穿皂衣,执雁翎。 在学堂读书,也是范先生头疼的学生。 这几年尽是拼杀,也从未这般安宁的如寻常学子一样,上学,读书。 手掌微微握紧,张远心中有一丝明悟。 仙秦天下的安定,无数学子能读书,无数百姓能安居,就是他这样的人,用手中刀在悄悄守护。 什么百战封侯,不过是护九洲一份安宁罢了。 脱下战甲,就是一位寻常秦人。 穿上战甲,就是一位守护九洲的战卒。 这种明悟,让张远身上气息更加沉稳。 他知道,这是自身修为悄然提升,心境变化,要慢慢往玉衡境推进的征兆。 他身上的炽烈开阳,已经趋于圆满了。 既然如此,那就让这烈阳展露最璀璨的光华,然后再入阴阳圆润的玉衡境。 “你们要想在皇城书院读书,可以通过书院的招生测试。”后方,离着不远的皇城书院学子中,有人开口。 “最近没有测试,你们可以考虑在书院旁听的。” “陈善长确实有才,但随他这般辩经,指望引人注意,其实不是正经路子,年轻人该将心思放在正途上。” 说话的学子看上去年岁不小,比陈鸿还大。 或许是看到张远和玉娘他们三人青春蓬勃样子,这学子面上带着几分感慨。 “还能旁听?”张远面上露出好奇,转头道,“请问该如何才能有旁听机会。” 那几位学子倒是亲善,开口跟张远介绍怎样旁听。 书院中有学子或者教习担保,再缴纳一定银钱,然后在规定时日内,旁听课程,能通过测试,就有机会成为正式的书院学子。 当然,要担保,可不容易。 还有就是,规定时日就能通过测试,更是一年都没几人能行。 张远不在乎能不能过测试,就是最近在皇城,要是能与欧阳凌,还有玉娘她们日日来书院上学,也是一段难以忘记的经历。 不止张远心动,玉娘和欧阳凌眼中也多出几分精亮。 前方,玉白的门庭,牌楼上,皇城书院四个大字透着淡淡的金光。 舒雅,平和,这四个字让人看一眼都感觉心情舒畅。 牌楼前散落的学子,要么身上浩然之力交织,要么动作迅疾,显然武道不凡。 “腾洲陈善长又来了,不知今日谁与陈某辩经?”陈鸿一声长笑,往前大步走去。 牌楼下方,许多人转身,目光投向陈鸿。 张远和欧阳凌她们相互看一眼,笑着往牌楼后方走去。 虽然也想看看陈鸿辩经,但今日来皇城书院,还有正事。 张远来皇城,怎么也该来拜望岳丈薛文举。 虽然这老丈人不怎么靠谱,当初差点坑了薛家,连玉娘都差点受牵连。 第607章 朱息谢张远先生带我兄长遗骨归来 在门口登记名姓,写清楚来访原因,张远和玉娘他们三人手中持着一卷绿色卷书,走进皇城书院。 这书页代表他们是临时访客身份,不得入学堂。 只是走进皇城书院,三人一时间有些茫然。 “我,只知道父亲是在书院礼学修行,这礼学在何处,我也不知……”玉娘有些尴尬的低语。 皇城书院太大。 “无妨,都进来了,难不成还寻不到人?”张远笑着看向四周,目光扫过,“大不了花些银钱,请人带路就是。” “别,这里可是皇城书院,其中学子几人能是银钱能差使动的。”欧阳凌白一眼张远,晓得他是故意这样说话。 看看周围,欧阳凌快走几步,向着两位身穿儒袍的学子拱手。 这两位学子分明也是女子,一位看上去三旬左右,一位年轻些,腰间佩剑。 “二位学士,我们想去礼学,不知如何走,不知可能指点?”欧阳凌轻声开口。 “礼学?”佩剑女子目光落在欧阳凌身上,又看向张远和玉娘一眼,“寻人?” 他们手上握着的是访客书页。 “云州薛文举,我们是从下三洲来。”玉娘点头来看。 “薛——”佩剑女子眼中一亮,转头看向身边的儒袍高冠女子,“寻薛文举呢。” 高冠女子微微皱眉:“你们,是他什么人?” …… 高冠女子名叫刘茜,乃是宣政院行走,六品文官。 佩剑女子名叫姚艺雪,是秦城伯姚家嫡女,在皇城书院剑学修行。 秦城伯一家都在远陶城,唯有姚艺雪母女在皇城。 仙秦皇城,这样处置的武勋家族极多。 刘茜知道玉娘他们是薛文举女儿女婿之后,话语之间,多了几分局促。 “薛师兄他,学识是极好的,嗯,皇城书院中,能如他一般刻苦治学的,极少。” “他在礼道研学上极有天赋,几位大儒都极为欣赏。” “薛师兄一向苦学,哎,皇城书院之中,其实更该多结交人脉……” 姚艺雪在一旁,有些无奈摇头。 自家这位师姐,能不能矜持些? 本来那么清冷的性子,怎么一说到薛文举,就仿佛没见过男人? 张远倒是不说话。 欧阳凌也面带微笑,只是跟着。 玉娘多聪慧? 刘茜一个表情,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更是晓得,自家老爹那人,长的周正,行事古板。 可越是这样,在礼学这样的地方,越是显得清高,不流于世俗。 对于许多修儒学的女子,这样的人,真是致命的吸引。 “刘学士,我父亲在书院没有人脉?”玉娘悄声开口。 “他那性子,分明是要做孤臣,哪有人结交?”刘茜摇摇头,“就是院中姐妹——” 刘茜脸上一红,话语顿住。 “我父亲在书院极受女学士欢迎?”玉娘眼中透出笑意,好奇再问。 刘茜将头扭过去不搭话。 “那是自然,薛师兄在书院女学子眼中,可是,嘻嘻,师姐你说对吧。”一旁的姚艺雪嬉笑出声。 玉娘点点头,面上带几分感慨。 “我娘沉睡,还不知什么时候能苏醒,就算苏醒,恐怕也不记得我父亲了。” “若是父亲在皇城能有一位姨娘,也是好事,起码能照顾他。” 这话,让刘茜瞬间回头。 姚艺雪双目之中全是星辰:“能,能说说你娘吗?” …… 刻骨铭心。 至死不渝。 生死相托。 站在礼学门口的时候,刘茜已经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 看她表情,分明是恨不得以身代之,要是那昏睡的云妖公主是自己多好? 那等凄美的故事,不正是自己所求? 一旁的姚艺雪也是红了眼眶。 怪不得云州薛文举在书院中对女学子全都不假颜色。 有那等刻骨之爱在,心中还怎么能容得下其他人? 她悄然看看身边的刘茜,不由轻叹。 自家这师姐的一片心思,怕是要付之东流了。 “咦,茜丫头,又是来寻薛文举?” “这是怎么回事,掉眼泪了?那家伙一向冷冰冰的,不搭理人又不是一回两回了。” “等会我来说他,这家伙,实在如冰般冷淡了,什么破脾气。” 礼学门前,一位白袍老者面带和蔼,轻笑开口。 路上,姚艺雪已经透露,刘茜出身皇城刘家,家中不但有封田侯刘统和云聚伯刘宣,还有太学院长史刘雨溪。 乌衣文士刘雨溪,不单是儒学大家,更是皇城书院文史教习。 关键,这位乌衣文士,恰好就是刘茜的父亲。 “朱伯伯莫要说笑,我只是听了些伤心事情,情难自禁。”刘茜摇摇头,转头看一眼玉娘,抬头道:“我是带他们来寻薛师兄。” “他们是薛师兄的家人。” 刘茜的话让前方白袍老者面上露出一丝惊讶,目光落在玉娘他们三人身上。 老者的面色慢慢化为郑重。 他身上的气息,从开始时候的淡薄,陡然化为凝重,恢弘。 那一瞬间,就仿佛一朵青云,直接化为万丈山岳。 虚实转换。 这等手段,张远从张载身上感受过。 这是九境之上的大儒! 儒道圣人境! 皇城书院,随便遇到一位教习,都是圣人吗? “从腾洲来的?”老者看着张远。 张远点点头,拱手道:“从腾洲来。” 对一位圣人,起码需要尊敬。 “你姓欧阳?”看向欧阳凌,老者再开口。 欧阳凌点头。 姚艺雪和刘茜面上神色终于变化。 她们之前还真没有在意张远和欧阳凌,只顾着听玉娘的故事了。 此时见面前老者如此郑重,她们才感觉不对。 面前这位,可是礼学教习长,皇城书院十二位山长之一,儒道圣人。 “你昨日,去了西华门?”老者的目光,盯着张远。 “晚辈确实从西华门入。”张远朗声开口。 “腾洲张远。”老者指着张远,再看向欧阳凌,“云州欧阳凌,撰写《雪域行记》的欧阳凌。” 将自身衣衫一整,老者双手作揖,向着张远和欧阳凌一躬到地。 “朱息谢欧阳先生为我兄长朱定正名。” “朱息谢张远先生带我兄长遗骨归来。” 起身,朱息再次向着张远躬身。 “朱息再谢张远先生,谢先生不受天功,助我兄长遗骨入圣。” 礼学门前,姚艺雪和刘茜瞪大眼睛,呆呆看着面前一幕。 周围,散落的那些学子,都是一脸呆滞。 儒道圣人,躬身相迎。 仙秦帝王,也受不到这等礼遇吧? 第608章 你们还不来拜见张远师兄? 不修儒道,绝不知何为一世英名。 不修儒道,绝不知何为圣人。 不修儒道,绝对不会明白,一位儒道圣人,为何要对一位后辈躬身。 对于儒修来说,名声,比性命更重。 对于儒修来说,入圣,是一世所求。 张远和欧阳凌为朱定挽回名声,带遗骨入皇城,还帮其遗骨入圣。 当得朱息乃至整个朱家躬身。 甚至,张远所为,值得所有儒道修行者躬身。 “前辈,晚辈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想做的事。”张远往后退一步,抱拳开口。 无论是送还朱定遗骨还是不受天功,助朱定遗骨入圣,张远都是心中坦然。 朱定所留的雪域游记,为下三洲换取极多的资源,也让下三洲对雪域了解极多。 欧阳凌也躬身道:“前辈,晚辈借朱定前辈遗泽,赚却几分薄名,该是我要谢朱定前辈。” 《雪域行记》是欧阳凌结合朱定的游记,加上沈通随军记录,以行记的形式呈现。 素材重要。 更重要的是,欧阳凌敢将雪域事情展现出来。 其中关于朱定的评价,也极为公正,尊崇。 “欧阳凌,她是欧阳凌……”不远处,有学子低呼,面上露出激动,“雪域行记的作者,写尽雪域繁华的欧阳凌。” 皇城书院乃是皇城精英汇聚之地,儒道重要消息当然都在此地盛传。 只是所有人都一样,尽知欧阳凌之名,却不知谁是欧阳凌。 毕竟皇城太大。 “她就是欧阳凌。”姚艺雪面上露出羡慕钦佩之色,口中低语。 皇城读书的年轻人,谁不想成为欧阳凌? “张远,他竟然是张远。”刘茜则是看向张远,目中全都是惊异。 “张远是谁?”姚艺雪微微楞一下。 “送朱定大儒遗骨归来,西华门外不受天功。”刘茜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周围,“最重要是昨晚他在聚英馆中所展现。” “他就是张远,昨晚在聚英馆问心三问,言要争九洲人榜第一的张远。”没等刘茜说完,不远处已经有人低呼出声。 争人榜第一! 光是这句话,就让周围所有人瞪大眼睛。 哪怕皇城书院之中以儒道传承为主,可仙秦崇武,对于仙武榜单上的名字,也是大多熟悉。 就皇城书院之中,也有不少学子或者教习,是各个榜单上的人物。 “九洲人榜第一……”姚艺雪张张嘴,目中全是惊异。 什么样的人,才敢去争那等恐怖的位置? “欧阳凌,你在皇城书院还没有座师吧?”朱息看向欧阳凌,忽然出声。 欧阳凌楞一下,点头道:“回前辈的话,我还不是皇城书院学子。” 这话让朱息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以你才学文名,可直入皇城书院。” “我门下还有名额,若是你愿意,可来我座下修行。” 圣人门下修行! 这是皇城书院之中最顶级的机缘! 这些儒道圣人不但自身治学已经到开宗立派程度,其在皇城之中的资源,人脉,才是真恐怖。 朱息的同门,弟子,在仙秦为官者不知多少。 当朱息说出这句话时候,周围都是一片惊羡低呼。 谁不想成为圣人弟子? 欧阳凌才愣神,一旁的张远已经拱手:“多谢圣人收我家欧阳凌为弟子。” 我家? 朱息目光扫过,嘴角一抽。 欧阳凌也回过神,躬身作揖:“弟子欧阳凌拜见老师。” 在皇城书院能拜在一位圣人门下,省去无数苦功。 欧阳凌从不是迂腐之人。 朱息愿意收她做弟子,因为她出名的着作,与朱定有关。 有这层关系,拜在朱息门下,顺理成章。 “哈哈,好,等我将书院事情安排了,再正式安排你学业之事。”朱息抬手,大笑开口。 “何事能让朱山长这般欣喜?”后方,一道声音响起。 众人转头,看身形挺直,穿淡青色儒袍的中年缓步走来。 “薛师兄……”刘茜低呼一声,目光转向玉娘她们方向。 云州薛文举。 哪怕是在皇城书院,薛文举也是另类。 治学严谨,一丝不苟。 皇命入学。 三年时间,薛文举以学子身份,在书院行教习之事,说是上学,其实是教学。 人人都知道薛文举一旦三年学成,立时就会被朝堂重用。 这等人物,没人敢得罪。 按照暗地里的传言,之前薛文举入京就是四品礼部侍郎,等他学成,极可能会成为礼部天官的争夺人选。 礼部,号称六部第一,尚书天官可是从二品,不是三品。 仙秦尚武,又以儒道掌控朝堂,礼与兵二部地位特殊。 “是薛师兄。” “薛文举先生来了,他可是一向性子清冷。” “不知薛文举先生对欧阳凌和张远这样的人物是什么态度?” 周围学子面上露出好奇,都是看向薛文举。 朱息也是回头,面上带着笑意。 薛文举脚步前行,面上神色从平静慢慢化为激动,原本平缓的脚步也快了起来。 “雨凝。” “哈哈,我竟是能在皇城见到我家雨凝。” 薛文举衣袖挥舞,仿若几分疯癫。 没有人知道,这三年,他是如何压抑。 从皇城外扣响荡天钟开始,到被皇帝命入学皇城书院,这三年他步步如履薄冰。 此时再见玉娘,自己唯一牵挂的女儿,他怎能不癫狂? 薛文举此时模样,让周围所有人都呆愣住。 刘茜更是面上全是茫然,喃喃低语。 “张远拜见岳丈大人。”张远一躬身,朗声开口。 玉娘轻轻躬身,眼眶已经红了。 一旁的朱息嘴角又是一抽。 这张远,不是欧阳凌的夫婿吗? 难不成…… 怎么好白菜,全都给这小子拱了? “散了散了。”朱息一摆手,往礼学中走去。 …… 玉娘和欧阳凌随着朱息和薛文举去礼学。 张远与她们约了等会出书院汇合后,就往另一边去。 兵学。 皇城书院兵学教习长,兵法第一,张载。 “听说了没,昨晚聚英馆中,腾洲张远,扬言要夺试炼第一。” “呵呵,区区腾洲天骄,也敢来皇城嚣张。” 一路上,那些身形高大的兵学学子话语之中,透着不屑与难耐。 皇城书院之中的天骄都不敢说人榜第一,区区下三洲天骄,怎么敢? “余都统,你怎么看此事?” 张远站在一方石阶上时候,不远处一道声音传来。 一位穿青灰色武袍的青年,身后站着一位黑甲武袍,腰间悬剑的铁冠大汉。 “张远,或许有几分本事吧,镇抚司如今越发没有后辈高手了。” 大汉的声音之中透着平静。 灰袍青年轻笑,转头道:“那若是都统你与张远交手,几分胜算?” “你可是皇城人榜第八。” 这话语,让那位黑甲大汉双目之中全是精光。 “十招吧。” “他若是能撑过十招,算我输。” 大汉手按剑柄,手掌握紧。 灰袍青年笑着点头。 “余都统这么自信?”不远处一道身影走来,背着手,目光落在灰袍青年身上。 “嬴元武,打个赌怎么样?” 灰袍青年身上气血激荡,双目眯起:“嬴洛,怎么赌?” “就赌余都统能不能十招败张远。”缓步走来的青年目中精光缭绕,身上蓝色长袍无风自动,“赌注,三滴天龙血珠。” “好,你将那张远寻到,我让余都统出手。”灰袍青年双目眯起,“就看看,我五皇子府护卫都统,人榜第八,能不能十招败那腾洲张远。” “张远?”石阶后方的门庭之中,穿着白袍的张载缓步走出,伸手指向石阶下方躬身的张远。 “他不就是张远?” “你们的赌注不错,要不要为师也凑个热闹?” 灰袍青年和长衫青年转头看向张远,目中透出精亮,忙又转头。 “弟子嬴洛,弟子嬴元武见过老师。” 那边,黑甲大汉身上气血激荡,目光投向张远。 张远神色平静,向着张载躬身。 “弟子张远,拜见老师。” 张载点点头,伸手指向一旁呆愣的两青年。 “你们还不来拜见张远师兄?” 第609章 你能出一招,算我输 五皇子府,皇孙嬴元武。 三皇子府,皇孙嬴洛。 张载在古青洲以功入圣人境,回皇城之后,三皇子携嬴洛拜在座下。 没过多久,皇帝让五皇子将皇孙嬴元武送来,同样是拜在张载门下。 一时间,皇城之中不少人都猜测,为何皇帝要让这两位皇孙同在一人门下。 这些时日,两位皇孙明里暗里,也时常较劲。 “嬴洛见过张远师兄,张师兄之名,嬴洛早听过。”嬴洛反应极快,向着张远躬身。 另一边,嬴元武目中透出精光,一抱拳,朗声道:“嬴元武,见过师兄。” 既然横渠先生,自家老师说张远是师兄,那就是师兄。 越是到他们这等层次,有些话,绝不可能乱说。 “咳咳,没想到有两位师弟在,”张远轻咳一声,抬手,掌心两个小包递过去,“我从腾洲带了些特产。” 上次清越侯苏行说林羽堂炼制的灵药药效粗糙了些,还写了心得让张远转交。 这特产,是改良过的。 张远随身带着,准备再见清越侯时候,送给他。 药效,试过,不错。 嬴元武和嬴洛接过小包,见其上写着:“内服一颗,金刚不倒;外用,水漫金山。” 甚至还有具体的剂量和药效,很贴心。 只是,这等好东西,这么正大光明的送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 “你从腾洲来,就没给我带礼物?” 前方,张载的声音响起。 张远抬头,打量一下:“老师,那个,您偌大年纪了……” 张载面露怒色:“怎么,老夫很老吗?左擎苍右牵黄,弯弓射雕,老夫不逊你等年轻人。” 张远点点头,又从随身空间掏出一包灵药。 …… 笑闹归笑闹,张载领着张远进兵学,一边为他介绍兵学当中的各种陈设,一边讲解兵学历史。 仙秦兵学可追溯到数万年前一战灭九域的兵道圣人孙兵。 将兵道发扬光大的,是挂帅印,白发黑甲,守临天洲三百年,千万大军磨杀三亿域外邪魔的兵圣吴起。 “皇城书院,你看到的是学子昌盛,我看到的是历史厚重。” “域外,万域战场,才是皇城书院真正的学堂。” 领着张远往前走,张载面色平静,话语之中,透出傲然。 “儒道,其实与武道是相扶相持的。” “当年九洲录上排名九十三,以武入圣的寿亭侯关长云,儒武双修,龙象镇狱,春秋刀法,斩天裂地。” “词圣李煜,诗词化剑,一江春水一江剑,气吞万里。” “青莲剑圣李太白,一步一诗,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张载所说,张远明白。 修行之道,殊途同归。 到天境,仙道,武道,儒道,所求已经没有什么不同。 不同的是,个人所凭之道强弱,自身天赋和潜力强弱。 张远从隐元境将先天真元打熬至九品,省却了往后无数熬炼,早已经走在其他同层次天骄前头。 天赋,潜力,他都不缺。 后面修行,就是秉持自身之道,明悟天地气运。 张载为张远讲述这些,是为张远开眼界。 在腾洲的张远,跟在皇城的张远,是不同的。 腾洲张远,眼中所见,九境已经绝巅。 皇城,九境之上,或许才是开始。 九洲之盛,尽归皇城。 “这是九洲录上人物记载,还有如今仙武龙虎榜和金榜上人物的记录。” 张载转身,将一块玉璧递给张远。 这玉璧乃是仙道手段,记录讯息,传递讯息之物。 一方三寸玉璧,就能记录数百上千页文字。 “你在皇城时候,可到我门下修行。” “至于元武和嬴洛他们,你愿意结交就结交,若是不愿,也无妨。” 张载看向张远,轻笑道:“还有,抽空来张家,老夫也很好奇,你到底是不是国相血脉。” …… 等张远从兵学走出时候,腰间已经挂了一方黑色佩令。 皇城书院的通行令。 皇城上下书院除了正常招录学子,官员进修之外,还有少数教习有资格收录座下弟子。 这些教习,要么官职吓人,如前任天官,闲职国公。 要么就是圣人境。 这些教习座下弟子,算书院学子,又不完全算,所以会有通行令。 兵学门口,嬴元武和嬴洛腰间也挂着这样的令牌。 看到张远走出,嬴元武身后站着的黑甲铁冠大汉往前走一步,身上气息仿若腾龙激荡。 皇城人榜第八,观海剑,余观海。 五皇子府护卫头领,五品近卫都统。 “张远,在下愿与你切磋一场。” 余观海双目紧盯张远,面色平静无波:“你既然是殿下师兄,为殿下声誉,我也该与你切磋一场。” “你若是无在我剑下撑过十招的本事,往后在皇城就少张扬些。” 余观海开口,一旁的嬴元武和嬴洛都是面带微笑,并不说话。 在张载面前,两人表情恭敬,唤张远师兄。 但此时张载不在。 仙秦天下,是用实力说话的。 如果论资排辈,张远区区镇抚司武官,在他们皇族面前什么都不是。 这个师兄认不认,要看张远有没有那个本事。 “观海剑……” 张远轻声开口。 余观海曾得武觉侯韩昌指点,观海剑法叠浪翻涌,同辈之中横行。 观阅过武觉侯记忆,张远对观海剑余沧海的剑术很了解。 “十招太多。”张远摇摇头,淡淡说道。 十招太多? 嬴元武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嬴洛眉头微微皱起。 张远的名声,不至于如此吧? 连在余沧海面前撑十招都不敢? 就这样,还说要争人榜第一? “十招太多,那就七招。”握住剑柄,余沧海身上气息仿若浪涛缓缓翻涌。 张远摇摇头,双手背在身后,缓步往前走去。 “一招吧。” 一招? 张远的话让余沧海愣住。 嬴元武面上一僵,然后就是大笑。 嬴洛目中露出不解。 张远修武道,绝不可能这般示弱。 武道修行,讲求的是狭路相逢。 张远以勇武出名,怎么此时这般不堪? 余观海面上露出不屑。 他自认不敢说能一招击败张远。 可张远让他一招定胜负。 这般看,张远也不过是徒有虚名。 “好,一招就一招,如果你能接我一招不败——” 余观海话没说完,前方张远的声音传来。 “你误会了。” “我的意思是。” “我不动手。” “你能出一招,算我输。” 第610章 我从腾洲来,杀穿无涯海 能出一招,就算张远输了。 直到张远已经走出三丈外,余观海才回过神来。 张远的意思,自己在他面前,连施展一招的资格都没有! 嬴元武的笑容完全僵在脸上。 嬴洛面上的愕然完全隐藏不住。 张远此时所说的话,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确实,在皇城,人榜强者也只是后辈精英,有潜力的天骄。 所有人看好的,是人榜上强者的未来。 可这并不代表人榜上的高手战力不行。 人榜上顶尖强者,每一位都有与天境一战的实力。 皇城之中的天骄,可不是下三洲那等贫瘠之地能比。 “疯子……”嬴元武握紧双拳。 “不可能。”嬴洛低低自语。 以他们的身份,世间修行之道什么没有见过? 以他们的认知,哪怕是九境,也不能压一位皇城天骄一招不出。 哪怕是圣人,也不敢这么说。 “狂妄!” 余观海一声暴喝,身上激荡剑意瞬间冲霄。 他从八岁修剑,一柄清水剑横扫同阶,皇城之中何人说过,让他一招不出? 他可是皇城人榜第八! “张远,今日我余观海让你知道什么是皇城人榜天骄——” 激荡剑意凝为剑芒,青色的五丈剑芒透着撕碎空气的罡风。 手按剑柄,余观海一步踏出! “余观海,观海剑,人榜第八!”远处,有人惊呼,飞身踏上屋檐。 “人榜第八要向张远出手!”有人飞身而动,身形已经上数丈高。 “就是昨晚聚英馆中说要压皇城天骄的张远!” 数道声音传来,人已经到兵学外。 兵学之中,张载抬头,面上全是笑意。 周围其他兵学教习,有的踏上屋檐,有的身前一道青色光幕升起,映照门外场景。 “横渠先生,你这弟子,不知能不能挡住观海剑?”有人看光幕之中激荡剑芒,低声问道。 “呵呵,能被横渠先生收为弟子,张远必然是有过人之处,只是到底出身下三洲,如果在横渠先生座下修行十年,那结果倒是有几分期待之处。”另一边,有须发皆白的教习轻声开口。 张载并不搭话,只是抬头看着天穹。 此时,余观海已经横越三丈,身形到张远背后五尺,手掌握剑柄,剑意凝聚的剑芒压入掌中剑。 只要剑出鞘,就能一剑斩背对着他的张远。 “凝剑芒七分,握剑五指松,手臂塌,弓腰,观海剑法,送清波。” 张远的声音响起,让余观海浑身一震,本准备拔剑的动作顿住。 张远说的是对的。 他确实想以观海剑法之中的送清波一式斩出。 这一式剑招快,无声,如清波荡涤。 可是他没想到,张远竟然在自己还未出剑时候,就喝破了自己的剑招。 不远处,嬴元武和嬴洛都是瞪大眼睛,满脸错愕。 他们眼前,余观海真的被张远一句话压住,身形,剑招,都顿住。 周围那些观望的修行者,无人说话。 可他们面上的精彩,全都掩盖不住。 兵学之中,有人拍手:“好手段,战前破敌心境。” “心境可不是想破就破,需要对敌了如指掌,还要提前窥探心机。”有人摇头,“也不知之前他们有什么赌约,竟然让余观海不敢拔剑。” 张远背着手往前走。 他的脑海之中,剑字书卷展开。 书卷上,无数剑光凝聚的金色字迹闪烁。 一颗颗金色的天道金珠破碎,化为他感悟修行的资粮。 哪怕他对观海剑法熟悉,没有天道金珠之力灌注,他也来不及推衍。 前行三步,后方的余观海终于回过神,目透杀意,手按剑柄,左脚往前跨去—— “跨左脚,压重心。”张远的声音让余观海咬牙,脚步踏出。 “以身带剑,一击千里。” 张远再起的话语,让余观海握住剑柄的手不由一颤。 “激浪这一招需要带着一往无前的傲然,你心境不稳,无法展浪,这一势的意境差了。” 当张远的声音再起的时候,余观海的脚步已经停住。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他早知道自己这一式剑法有破绽,直到此时张远所说,他才明白。 自己的心境,不够洒脱。 身为皇子府护卫都统,看似皇子近臣,其实,如履薄冰。 如此心境,怎么能一剑千里? 看到余观海停住脚步,周围一片哗然。 嬴元武和嬴洛此时神情反而平静,只是双目之中不断变幻的精光,出卖了他们的心绪。 “剑心通明?也做不到吧?”兵学之中,有人皱眉。 “剑心通明,加上对这剑法极为熟悉的话,或许能做到,不过余观海能修到皇城人榜第八,剑法可不止于此。” 有人面上带着好奇,双目之中光晕流转:“皇城人榜前二十,人人都凝聚神祗之身,至少一半凝出武道金身。” 至少一半凝出武道金身。 也就是说,皇城人榜第八的余观海,必然凝出武道金身! “余观海,用武道金身吧。” 前方,步步前行的张远声音传来。 “你最得意的剑招,一泻汪洋。” “用金身你能在我面前出半招。” “不用金身,你半招的机会都没有。” 八步之外,张远停住脚步。 所有观战之人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张远背影。 皇城人榜第八的余观海,需要用武道金身,才能在张远面前施展半招? 要不是看过之前一幕,谁敢信这等狂狷之言? 可是,所有人都是亲眼看见,余观海在张远背后,连着两次都没有拔剑成功。 拔剑,不代表一定能出剑。 可被对方喝破招式,点破自身破绽所在,还怎么出剑? “聚英馆中所言,是真的?”兵学之中,有人喃喃低语。 张远就凭此时表现,已经有争皇城人榜第一的资格! 从始至终,他已经悄然将皇城人榜第八的余观海压住不能抬头。 一剑未出,其实余观海早已经输了,却连自己都不知道! “嗡——” 余沧海身外,一道金色光影震荡而起。 武道金身! 金身化为金色浪涌,裹住他身躯,引动天地之力,向着张远飞身而至。 “苍啷——” 长剑出鞘! 张远霍然回头。 他的目光,与余观海双目对上。 平静,如海。 余观海感觉自己瞬间落在一片无波之海。 他手中剑想要引动天地之力,想要激起浪涛,想要向前刺去…… 任他用尽力量,大海平静无波。 一泻汪洋,无波无澜如何倾泻? 所有人目中,余观海的长剑指在张远身前一尺,却浑身颤抖,无法寸进。 所有观望之人,都是一脸茫然。 余观海的剑只要往前再递一尺,就能刺破张远胸膛。 可是,他为何不刺? 嬴元武看着那颤抖的剑锋,喃喃低语:“真的,半招……” 武道金身,也只能递出半招。 张远,竟然强到如此可怕地步? 嬴洛看着面色平静的张远,只觉得头皮发麻。 兵学之中,那些教学全都双目之中透出凝重。 “横渠先生,他怎么办到的?” “不可能,就是圣人都不能以威压破金身。” 几位教习转头看向张载。 “上兵伐谋。”张载摇摇头,面上神色如同无波古井。 “张远前面所有的铺垫,都只是让余观海以为他对剑道,对观海剑法精深到极致。” “其实,张远此时的杀手锏,是神魂神通。”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引余观海出最强一剑,然后以神魂神通破他心境。” “这小子的手段太过卑劣。” “与我张横渠堂堂正正行事的性子不合。” 目光从半空之中转回,张载摇摇头。 “横渠先生,你将他让给我!” “教习长,我来教,我来啊,这性子跟我合啊!” “滚,让我来教,不战而屈人之兵,明面上大大方方,暗地里全是龌龊手段,这老夫擅长。” …… 一众兵学教习将张载围住。 兵学门外,广场边缘,余观海口中鲜血喷出,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他缓缓抬头,看着张远。 “求你。” “让我输个明白……” 张远低头看他一眼,转过身,背着手,向外走去。 “见过无涯海吗?” 张远的声音传来。 “见过,我曾在无涯海岸边观海三年,修成——”余观海的话没说完,前方,张远的声音响起。 “我从腾洲来。” “杀穿无涯海。” 第611章 腾洲张远,当真可怕如斯 杀穿无涯海! 最平淡的话语,却有着让人不能直视的狂傲! 无涯海。 九洲之东,无尽沧海。 无涯海号称无涯,无人真正踏足无涯海边际。 有人说无涯海是九洲东极。 有人说无涯海牵连外域。 无涯海中水妖密布,其中强者龙鲸身如岛屿,肉身强到天道都不能奈何。 就算九境大能入无涯海,都要小心翼翼,不敢丝毫大意。 如此凶险之地,张远竟然杀穿而至皇城! 见沧海,怎比杀穿沧海! “轰——” 明悟修行大道的瞬间,余观海双目瞪圆,浑身气血真元不受控制升腾。 心绪激荡,满身真元气血无法压制,与身后的金身相合,翻腾如浪,直入玉衡! 本压制修为的皇城人榜第九余观海,被张远话语与气势引动,修为踏入玉衡境。 万千星辰之光在身周缭绕。 本炽烈的气息化为温和。 “恭喜啊。” 张远轻语一声,径直离去。 确实该恭喜。 毕竟此时余观海是心中明悟,修为突破。 张远身上无丝毫气势涌动,脑海之中的剑字卷缓缓合拢。 刚才与余观海的剑道交锋,让他对武道修行的明悟收获,丝毫不亚于一场酣战! 皇城天骄无数,与这等同层次强者交手,才是最能提升自身修为和感悟! 张远前行的脚步,越发坚定。 “多谢……”余观海缓缓起身,向着张远躬身。 引道之恩。 嬴洛双目之中闪动精光,面上露出笑意:“这位师兄,有点意思。” 他双手拢着,快步追过去。 嬴元武双拳握紧,走到余观海身侧:“余都统,如何?” 余观海身上气息已经缓缓平复,看向张远背影,深吸一口气:“殿下,此等人物,我不敢揣测。” 顿一下,他压低声音:“不能为外人所用。” 嬴元武点点头,面上露出笑意,伸手拍拍余观海肩膀:“你先回府中稳固修为,能在此时踏入玉衡境,对你来说也算一件意外之喜。” 踏入玉衡境,代表着余观海的武道趋于圆满。 说明他的根基已经无比坚固。 余观海抱拳点头,转身就走。 嬴元武双目之中闪动精光,身形一动,径直往书院大门方向去。 他和嬴洛都是在张载门下修行。 这种修行,不只是学识,更是人脉的积攒。 他代表五皇子一系,而嬴洛代表的是三皇子一脉。 看着广场上几人散去,那些围观的修行者方才回过神来。 “腾洲张远,当真可怕如斯……” “皇城人榜第九,在其面前只出半招,怪不得他敢争人榜第一。” “腾洲张远,这名字,怕是要传彻皇城了。” 余观海主动挑战而败北,那这皇城人榜第九的位置,就让给张远了。 也就是说,才来皇城一日,张远就成了皇城人榜第九! 不远处的兵学之中,那些兵学教习,此时倒是沉默了。 “见沧海不如杀穿沧海……” “横渠先生这弟子,了不得啊……” 白发教习摇摇头,转身离开。 皇城,大殿之中。 元康帝背着手,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一个从腾洲杀穿无涯海而来的天骄,就能搅动皇城风雨,看来终究是要走出去,杀出去啊……” 他的声音低沉,没有丝毫情绪。 前方恭立的镇抚司指挥使陆钧,并不开口说一句话。 他知道,皇帝并非是说给他听。 —————————————— 张远走到皇城书院门口时候,玉娘和欧阳凌已经等在那。 跟他一样,两人的腰间也都挂了一块黑色的通行令牌。 此时门口牌楼前,围拢了许多皇城书院学子。 陈鸿立在当中,面前是一位白发老者,向着他和另外一位身穿青色儒袍的中年躬身作揖。 见张远和欧阳凌他们到来,陈鸿微微拱手。 “呵呵,陈兄虽然辩经论典强绝,但你初来皇城,不知这下九城错综复杂。” “陈兄且去,郭老丈所告之情,左某来办。” 青衫儒袍的中年向着陈鸿拱手,笑着道:“等有闲暇,再与陈兄辩经。” 陈鸿沉吟一下,点头拱手走出人群。 “嬴了?”张远笑着问。 陈鸿面上神色带着几分复杂,点点头。 “你们是没见到,刚才陈善长与左推官辩经,那是何等精彩。”看到张远和欧阳凌他们,之前随他们一起来书院门口的学子之中,有人低声开口。 他们都是下院学子,刚才还以为张远和欧阳凌他们是陈鸿带来的后辈,没想到辩经时候,张远他们却悄然离开。 对于皇城书院学子来说,观一场如此精彩辩经,不比在书院闲逛好? “还是年轻,不懂得学习时间宝贵,这等辩经机缘,可不是随时都——”说话的中年儒生被身旁的学子扯一下衣袖,不由皱眉,“你拉我干什么,这些年轻人就是要多教育。” 那青衫学子尴尬的伸手指向张远腰间。 中年儒生转头,浑身一颤。 “通,通行令……” 不止是张远有,而是他们三人都有。 陈鸿为何不进皇城书院,而是在书院门口辩经? 还不是因为他没有进入书院的资格? 可张远他们三个年轻人,直接来,就有了通行令。 这是,什么身份? “咳咳,师兄。” 嬴洛的声音传来。 周围不少人身形悄然往后缩。 “皇孙嬴洛!” “是三皇子家的嬴洛皇孙,拜在横渠先生门下。” “他,他唤那人为师兄!” 皇孙嬴洛的师兄,那岂不是也在横渠先生门下! 圣人弟子! 周围,一片低呼。 陈鸿虽然早知张远得横渠先生看重,可此时也依然目中透出羡慕。 “师兄,刚才我与嬴元武有赌约,你嬴了,这赌注该给你。” 嬴洛掌心一翻,一个小木盒出现,递向张远。 张远不客气的接过,然后转头道:“玉娘,欧阳凌,这位是皇孙嬴洛,我师弟。” 玉娘和欧阳凌微微躬身:“见过皇孙。” 嬴洛目中的惊异一闪而逝。 “二位,嫂子?” 张远点点头。 “欧阳,雪域行记?”嬴洛再开口。 张远再点头。 嬴洛面上有些僵硬。 自家这师兄,享齐人之福可以理解。 可是,这家伙怎么能连欧阳凌这样的儒道天骄都拿下? “咳咳,那个,不知可能让嫂子给我手上那本《雪域行记》题跋……”嬴洛有些局促开口。 第612章 万宝楼 “雪域行记,她是欧阳凌……” “当真是欧阳大人?” “怪不得……” 周围,那些皇城书院学子全都目中透光,恨不得围上前来。 张远目光扫过周围,伸手拍拍嬴洛肩膀。 “等我有时间去府上拜访。” 说完,他领着玉娘和欧阳凌她们赶紧离开。 周围那些学子的目光实在太热切。 张远已经知道当初在天外送他龙血的是三皇子,这个人情要还。 没有天龙血,他无法修成极强的肉身,对修行之道,也不可能有现在的理解。 只有实力到现在境界,才能明白,强横肉身实在太重要了。 嬴洛立在原处,目中流光闪动。 拍他肩膀的同辈,张远是第一个。 这家伙没有将自己当皇孙,而是真当成师弟。 “那人是谁?” “连皇孙的肩膀都敢拍?” 看到张远离开,围观的学子低语。 “张远。”从书院之中奔出的学子,看向张远背影,低呼出声。 “他是张远,昨日聚英馆中扬言要做九洲人榜第一的张远!” “不只是扬言了。”有人目光中闪过复杂,低声轻语,“刚才,他已经击败皇城人榜第八……” 皇城书院门外,一片静寂。 …… 到车架上,陈鸿方才低叹一声。 那与他辩经的青衫儒袍的中年名叫左舒伦,乃是京兆府从六品推官。 “果然是皇城之地,藏龙卧虎,一位从六品推官,就能有如此学识。” 虽然陈鸿辩经赢了左舒伦,可左舒伦的学识之广博,对仙秦律令之精通,也让陈鸿佩服。 两人辩经结束,那位郭老丈就冲进来,求陈鸿为其主持公道。 “下九城,有江湖帮派侵占屋宇,夺产,令街坊离散。” 陈鸿双目之中透出闪烁精光。 “我不敢信,皇城之地,竟然有此等不法。” “只是如左推官所说,我才来皇城,了解不多,便是空有满腹经纶,也不能贸然插手这些事情。” 陈鸿是狂傲,但他不是傻。 二十年蹉跎,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抬头看向对面的张远,陈鸿低声道:“有些事情,也极可能是冲着大人你,冲着青玉盟,冲着下三洲而来。” 那位郭老丈来的太巧。 张远点点头。 他如今尽力高调行事,就是为吸引各方目光。 对他来说,风雨尽来,不过熬炼而已。 他需要为玉娘和青玉盟,还有欧阳凌,遮挡这些风雨。 “师兄。” 车架外,一道声音响起。 张远撩开车帘,见骑着战马的嬴元武抬手将一个玉盒扔过来。 “认赌服输。” 嬴元武说完,调转马头径直离去。 张远接住玉盒,轻笑摇头。 不管是嬴洛还是嬴元武,都是用他们擅长的方式来结交自己罢了。 这世界就是如此。 你没有实力,就没人会看重。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不是庐阳府丁家巷中那个如履薄冰的少年。 揭开玉盒,其中十颗拇指大玉色的水珠微微晃荡。 “仙玉天髓。”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这仙玉天髓,是他从斩杀的蓬莱炼气士记忆中见到。 这一颗仙玉天髓,就蕴藏可抵千颗的仙玉。 一颗仙玉之中,就是一道仙气。 当初张远杀一位真仙大能,才得了十多颗仙气珠子。 后来在蓬莱大开杀戒,也只得了八千仙气珠。 这嬴元武出手,直接就是十颗仙玉天髓,其中仙气堪比万颗仙气珠子。 张远将另外一个木盒揭开。 “龙血。” 嬴洛送的木盒之中,三颗龙血珠子,闪动血色流光。 虽然比不上张远当初得到的天龙精血,可也是极为宝贵的天龙血珠。 不愧是仙秦最顶级的皇孙。 这两个家伙出手,都是奢侈豪横到极点。 龙血和仙玉天髓都是好东西,炼化之后,可以灌注给玉娘和欧阳凌。 看来自己要辛苦些了。 马车离开皇城书院,欧阳凌单独离开。 她作为即将举行的吏部大试三百位主试官之一,需要在翰林院接受各种培训。 再过几日,甚至要闭门修行。 “码头那边的交易,恐怕要再重新谋划。”玉娘抬头,低声开口。 与之前猜想的一样,下三洲物资到皇城,只是声势掀起浪涛,却不能真正引动皇城重视。 皇城太大。 下三洲来的物资,早已被五皇子麾下摸清,将其价值压下去。 要不是玉娘提前布置,在青天洲和雍天洲就悄然交易置换,此时恐怕要面临货物没有买家的困顿局面。 其实五皇子麾下也只能暂时操控物价。 但下三洲的声势被压住了,再想起来,可就难了。 青玉盟想要引动雍天洲皇族参与进来,如果这一次不能在皇城掀起声势,恐怕不会有多少皇族会愿意入股。 关键是,哪怕青玉盟商队再大十倍,带来的物资再丰厚十倍,也不可能真的在皇城掀起什么风浪。 这里是仙秦皇城。 九洲最盛之地。 张远看向车窗外一闪而逝的层层楼宇,神色一动。 “去万宝楼。” 仙秦万宝楼。 背后是皇族与武勋做大股东,由城中几方世家,联合户部主持。 没错,万宝楼背后就是官府。 万域征战,剿灭各方江湖势力,总会有许多宝物成为斩获。 这些斩获之物,其中珍贵的,会送到万宝楼售卖。 甚至,皇宫内库之中一些淘换的宝物,也会流入万宝楼。 万宝楼,是仙秦最大的皇商,最大的仙商。 坐落在皇城上三城边缘的万宝楼说是楼,不如说是城。 占地数十里方圆,层层金光阵法笼罩。 无数楼阁之中,透出缭绕宝气。 这等富贵之地,就这么大喇喇屹立在皇城。 马车被巡卫的万宝楼护卫挡在广场外,查验身份之后,张远与玉娘他们才被放行。 一望无际的广场,其上堆放的各种灵材,宝物,每一件都是在下三洲不敢想象。 那如山的玉沉铁,一两价值一百灵玉,这一堆,怎么也有万斤。 一颗颗青色的珠子,就仿佛砂砾一般堆在道旁,那可是一颗价值十两黄金的清风珠。 还有灵草,灵药,一个个见方的大木箱子装满。 第613章 此等宝物,我万宝楼,垫付不起啊 玉娘也知道万宝楼之名。 可此时看到万宝楼的奢遮,也是面色复杂。 青玉盟与万宝楼相比,简直不足九牛一毛。 三人到一处厅堂,引领的侍者躬身离去。 片刻之后,一位身穿淡紫色锦袍的富态中年微笑走来。 “在下钱瑾,万宝楼掌事之一,听闻新亭伯与薛掌柜拜访,特地来接待。” 到底是万宝楼,对于张远的身份直接摸清楚。 如今整个皇城,知道张远名字之人不少,可晓得他爵位的,极少。 不但如此,连玉娘身份都清楚。 “来,尝尝我万宝楼的一两雪。” “此茶从临天洲带来,堪比雪域冰寒之地生长,十年一寸,百年成形。” “我万宝楼都是接待战侯才拿出此茶。” 钱瑾面上全是笑意,示意几位侍者小心将茶水送上。 张远也不客气,轻抿一口,果然是冰火皆存,茶水香气穿透胸腹。 陈鸿喝一口,身上有丝丝的浩然之力激荡,端坐默然不语。 此茶,竟然有荡涤心绪的功效。 这是难得的纯净神魂的宝物。 “这茶,一两怕不是要百两黄金?”玉娘端着茶盏,轻声开口。 一两茶,百两黄金。 这可是天价。 钱瑾哈哈一笑:“薛掌柜眼力极好。” “此茶一般不卖,当真卖时候,一两千颗灵玉。” 千颗灵玉,价值万金! 这价格,超出玉娘所想的百倍。 玉娘微微一愣,已经明白。 寻常身份绝对尝不到,也买不到此茶。 能买到此茶,不会在乎其价。 相反,价格便宜了,人家还不买。 皇城,终究不是下三洲能比。 “呵呵,薛掌柜初来皇城,对皇城物价或许还不熟悉。”钱瑾端着茶盏,面上带着微笑。 “不知今日来,可是对万宝楼中宝物有兴趣?” “钱某可以做主,伯爷与薛掌柜但凡看中之物,九折拿去。” 九折。 这折扣看上去不算狠。 可若是价值万金的宝物,那就可观了。 要是张远跟玉娘狠点心,今天说不定能从万宝楼赚个十万两黄金的差价出来。 只是这点差价,不管是张远还是玉娘,都不放在眼中。 “钱掌事,我们来不是为采买,而是为出售。” 玉娘放下茶盏,开口说道。 钱瑾分明是早知道玉娘来意,面上也无惊讶之色,只是轻笑。 “薛掌柜,青玉盟那等大宗商货想要出手,可不是很容易啊……”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桌面上,声音和缓。 “整个皇城之中,如今局面,还敢吃下青玉盟商货的,恐怕不超过五家。” “我万宝楼,就是其中一家。” 手上茶盏盖子轻轻研磨茶盏边缘,钱瑾轻声道:“在商言商,要我万宝楼出手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万宝楼需要其中一半利。” 一半利。 青玉盟穿越无涯海,带了整个下三洲押注的商货而来。 这一路上凶险,赌上了下三洲的未来。 面前的这位万宝楼掌事,开口就是一半利。 这是万宝楼的底气。 因为在皇城,敢顶着五皇子麾下手段去与青玉盟交易的,真不多。 这其中,能直接将所有商货吃下的,更是凤毛麟角。 钱瑾今日敢这般拿捏,就是吃定了青玉盟。 “薛掌柜,青玉盟在码头上多冷清驻留一日,声势就差一分。” “三五日之后,皇城之中恐怕就没有多少人议论下三洲了。” 目光落在张远身上,钱瑾笑着道:“当然,伯爷您腾飞之势已成,完全不同。” “您是注定要争那九洲人榜第一的。” 将张远与青玉盟,与玉娘分开。 官是官,商是商。 张远代表私人,青玉盟代表下三洲。 果然是仙秦顶级的商行,万宝楼这位掌事言语之间的分寸拿捏,精细到极致。 玉娘微微皱眉,没有再开口。 张远面色不变,将茶盏放下。 “钱掌事可能误会了。” “张某这次来,是为了寄卖一件东西。” 寄卖? 钱瑾面上笑意不减。 张远这位新晋伯爵确实一路青云直上。 可下三洲出身,手上能有什么好东西? “伯爷,万宝楼中寄卖的宝物,价值都极为不凡。” “伯爷若是急用银钱,我万宝楼可先垫付。” 万宝楼出手直接将张远手中的宝物买下,说是垫付,其实是卖个人情。 对于张远这样的新晋勋贵,卖个人情也好。 “好。” 张远点点头,掌心,一个玉盒缓缓推过去。 “你帮我看看,此物,作价多少。” 钱瑾笑着双手捧过,将玉盒揭开。 “轰——” 玉盒揭开瞬间,整个万宝楼防御大阵直接开启。 千万道金色光幕层叠覆盖。 亿万流光悬浮在万宝楼上空。 整个皇城上空,风云激荡变幻,云涛汇聚。 无数强者身影飞天而上。 钱瑾双手捧着玉盒,面色惨白,浑身哆嗦。 玉盒之中,一颗珠子静悬。 混沌金珠。 一颗,在蓬莱仙岛换了一座紫霄城。 不对,是半颗。 当初那一颗混沌珠,分化八百混沌之气,其中五百道买下紫霄城和紫霄神雷。 而且,张远拿六道混沌之气,就换了三百龙鲸战兽。 此时,钱瑾双手之中捧着的玉盒里,就是一颗混沌珠。 蕴含百道混沌之气的混沌珠。 上百道金色云气在珠子当中旋绕。 这等宝物,价值,无法估计! “伯爷,我,这,此等宝物,我万宝楼,垫付不起啊……” 他又不傻。 张远拿出混沌金珠这等宝物,怎么可能是他区区一个掌事能做主? 这等宝物,堪称国之重器,也绝不是能轻易售卖的! 张远拿出此物,不是为真正售卖,只是为造势! 为下三洲造势! 今日他钱瑾在万宝楼揭开了这个玉盒,万宝楼就注定要成为下三洲造势的垫脚石。 玉盒盖上,云气消散。 张远站起身,不去接钱瑾手上的玉盒,而是往门外走去。 “钱掌事,我说来,此物是交给万宝楼寄卖的。” “不过,我要求万宝楼将寄卖之地设置在城外码头,青玉盟的渡海舟上。” “有些事,如果你做不了主,就让万宝楼派一个能做主的人,来与我家小娘谈。” 张远走出门外,半空中一道声音响起。 “我万宝楼,答应了。” 第614章 刀中春秋,人中长云 张远脚步停住,转过身来。 一位身穿青色云纱宫装,梳朝天髻,玉带缠腰的三旬出头女子立在厅堂之中。 “见过大掌事。”钱瑾连忙躬身。 女子摆摆手,钱瑾躬身退出厅堂。 “给新亭伯沏一壶九观云。” 女子一挥衣袖,径直往厅堂上首去坐,然后抬头看向玉娘。 “好俊俏的丫头,来,到我身边坐。” 从始至终,女子没有问张远会不会回来坐,也没有问玉娘愿不愿意坐她身边。 就好像,她说的,就是必然。 两个身穿蓝色绸裙的女子走来,端着茶盏重新摆上。 玉娘转头看向张远。 “九天观云,万古寂寥,这等好茶长公主拿来让我这区区下三洲出身的小子来尝,岂不是太可惜。”张远话是这样说,脚步已经回转,伸手将玉娘牵着,重回坐席。 长公主。 仙秦长公主嬴蓉,元康帝嫡女。 就算三皇子和五皇子在此,也得唤一声大姐。 朝堂之中对这位长公主的讯息极少,张远也是观阅一些记忆,才知道这位。 只是他也以为这位长公主百多年前就踏出仙秦九洲,没想到,万宝楼竟然是长公主执掌。 “本宫很好奇,是谁培养了你。” 看着张远坐下,长公主面上带着几分好奇,目光打量张远。 “修为还好说,这等见识,连本宫都识得。” “张太岳?” “陆钧?” “还是,父皇?” 谁有这个本事,让张远在下三洲悄然成长,直到此时才一飞冲天? 也只有下三洲,才能隐藏。 是张太岳为培养一位披荆斩棘的悍将,还是陆钧要培养一位接班人? 或者是,皇帝要培养一位持刀人? 长公主的手掌搭在桌面,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陈鸿抬头,又将头低下。 长公主的问题,他也早想过。 张远这等人物,不该出现在下三洲。 除非是有人要瞒过所有人,悄然培养。 那培养张远的是谁? 看着张远与补天一脉走的近,可却又没有到真正融入的地步。 要说是镇抚司指挥使陆钧培养接班人,又显得太疏远。 难道,真的是皇帝培养? 陈鸿手掌握紧,低头不语。 张远也不说话。 沉默代表默认,代表不认同。 让人去猜就是。 也许自己从前只是一个意外。 但是现在,他知道,有人会给他机会。 皇帝。 张居正。 陆钧。 这也是他敢今日拿出混沌珠的原因。 那些人,都知道他手上有这么一颗混沌珠,与其留着,不如大方拿出来。 反正,他还有五颗这玩意。 “不管你背后是谁,这杯茶,总还是能喝的。”长公主轻笑,端起面前茶盏,看向一旁的玉娘,面上露出几分温柔。 “女儿家走商贾之道,多的是辛苦,丫头,相夫教子不好吗?” 这话,让玉娘身躯微微一震,抬头看向对面的张远。 张远的目光,也看向她,尽是宠溺。 这目光,让玉娘心中柔软。 “我有小郎扶持,辛苦些又何妨。” “我家小郎修武道,我要让他专心一道,不需要为财货操心。” 玉娘的声音带着轻柔。 其实如果光是为财货,玉娘赚回来的足够张远修行花销。 只是如今的张远身份背景不同,人脉维持,全都需要玉娘在背后支撑。 也正是如此,玉娘才执掌青玉盟,让张远无后顾之忧。 玉娘的话语,让长公主面上露出一丝怅然失神。 张远端起面前的茶盏,轻嗅一口,再将茶水送到口中。 温润茶水先苦后甜,九转轮回,最终化为一丝穿心苦涩,缓缓消散。 茶味未散,唯有寂寥萦绕。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这茶,对于心境打磨,恐怕超越自己所见任何灵药。 怪不得皇城传言,九观云,皇城第一茶。 “混沌珠我万宝楼会帮你售卖。” “百道混沌之气,我万宝楼取一道为酬劳。” “九十九道混沌之气,十日之后,在青玉盟渡海舟上售卖,一日三道。” “一个月时间,足够将青玉盟所有的其他财货都售卖掉了。” 长公主分明看穿了张远的心思,直接开口。 混沌之气只是噱头。 这等宝物售卖,更多的是换取人脉和资源。 整个皇城,敢买,能买这等宝物的人不多。 但是想看这宝物卖出的人,无数。 有噱头带动,无数势力汇聚码头,踏上青玉盟的渡海舟。 青玉盟的那些财货,想不卖出去都难。 “多谢长公主。”张远这一句谢很真诚。 万宝楼这样的谋划,是真的在帮他了。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要谢的。 “先别急着谢。”长公主面上神色平静,端着茶盏轻抿一口,目中透出一丝迷茫。 瞬间,她双目之中又透出精亮,看向张远:“我有一个条件。” 张远点头:“请长公主明言。” 既然是条件,必然是他张远能够付出的。 “我要你在试炼时候,”长公主轻吸一口气,轻声低语,“将他,带回来……” 试炼时候? 他? 玉娘面上全是茫然。 陈鸿也有些疑惑的抬头。 张远没有问,只是点头道:“好。” 他知道长公主说的是谁。 “悔教夫婿觅封侯……”长公主将一块玉色的令牌递给玉娘,轻声道:“丫头,什么诰命,什么富贵都是虚的,唯有生死相依,才是真实。” “商贾之道,在皇城时候,有空你可来万宝楼寻我,也可去皇城书院商学。” 玉娘接过玉牌,握在掌心,轻轻点头。 “张远,你可有什么其他要求?”长公主看向张远,“万宝楼中宝物不少,需要什么,本宫做主,半价卖你。” 张远站起身,面上带着笑意,拱手道:“晚辈倒是没什么缺的。” “若是可以的话,晚辈想买个几斤九观云。” “啪——” 长公主将面前茶盏一顿,冷哼一声:“几斤?” “本宫手上都没有几斤。” “送客。” …… 长公主说没有九观云,到底还是送了张远一斤。 走出万宝楼时候,一位蓝裙女侍追着送来。 “这九观云是我家侯爷亲手种下,总共只有九棵茶树,每年的茶叶,都是长公主亲手摘下。” “伯爷,皇城之中,九观云有价无市,从无售卖,你可千万别糟践了。” 女侍说完,转身离开。 玉娘看她离开,转头看向张远,面上透出几分好奇。 “小郎,她说的侯爷是谁?” 张远牵住玉娘的手,一手提着九观云,缓步往前走。 “观云,关长云,仙秦故寿亭侯,长公主的夫婿。” “刀中春秋,人中长云,横压皇城天榜百年。” “春秋武圣关长云。” “如果不是镇压临天洲魔乱,意外陨落,现在,应该已经是寿亭公了。” “据说,他是仙秦最有可能执掌九洲帅印的战侯。” 张远的话语让玉娘面上露出一丝明悟。 “悔教夫婿觅封侯,原来如此……” …… 玉娘回码头,张远与陈鸿回聚英馆。 回到聚英馆时候,门前已经有人等待。 “张兄,皇城人榜第八,你这一来皇城,就要掀起无尽风浪啊……” 第615章 龙虎榜第一长宁侯的邀请 皇城赵家,嫡系天骄赵盈。 赵盈曾是皇城地榜强者,在古云洲踏入天境,回到皇城以来,基本上都是在稳固修为,很少外出。 要不是张远让苏长山前去赵家,赵盈也不会来。 只是才出关,赵盈已经听到张远要力压皇城人榜的传言。 这传言昨晚才起,今天,张远已经击败皇城人榜第八的余观海。 这让赵盈也只能感慨,真正的天骄,没有什么能挡住其崛起步伐。 “远哥。”站在赵盈身旁的赵元辰也是笑着拱手。 “我舅舅说,请你有空时候,往赵家赴宴。”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一张青色的请柬递给张远。 张远揭开请柬,浑身一震,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长宁侯,赵云停。 九洲仙武龙虎榜第一。 这位战侯,是赵元辰的舅舅。 “好,我一定到。”张远沉声开口。 龙虎榜第一强者的邀请,身为武者的张远怎能不去? 听到张远答应赴宴,赵元辰面上露出笑意。 一旁的赵盈看向张远,低声道:“我赵家会全力帮青玉盟售卖商货,不过赵家对商贾经营不多,估计也无法吃下那么多货。” 虽然之前是答应张远,青玉盟可以跟赵家商行合作。 可赵盈也没想到,青玉盟来皇城,是二十艘渡海舟,加上那么多大小商船。 赵家是勋贵世家,却不是靠商贾起家,族中商行不少,却无法帮青玉盟消化那么多的财货。 说这话,赵盈有些尴尬。 当初在青州时候,他可是答应了,只要青玉盟商队来皇城,赵家定然帮忙的。 “无妨,我已经让万宝楼帮忙售卖。”张远摆摆手,面色平静,“十日之后,万宝楼会在青玉盟的渡海舟上帮青玉盟售卖商货。” 万宝楼? 赵盈和赵元辰都是露出惊讶神色。 万宝楼可是仙秦皇城第一仙商,怎么会出面帮青玉盟售卖商货? 而且,万宝楼只做生意,根本不管朝堂事情。 明明知道五皇子封禁青玉盟生意,万宝楼还趟这趟浑水? “远哥,你是拿什么请动万宝楼的?” 赵元辰好奇开口。 青玉盟的船队有什么他清楚。 下三洲的物产,没有能打动万宝楼的。 “一颗混沌珠而已。”张远淡淡开口。 混沌珠! 赵元辰瞪大眼睛。 赵盈浑身一震,低呼一声:“你,你怎么舍得拿出此等宝物!” 这可是蕴藏混沌之气的宝物。 这等宝物,就连自家叔祖,长宁侯都没有。 “宝物都有其价值,”张远面色不变,看向赵元辰,“能换取更大利益的才是宝物。” “堆在宝库里的宝物,与朽木无异。” “就像,买下紫霄城一般?”赵元辰低语,点点头,轻声道,“远哥说的,我明白了。” 赵盈离开时候有些神思不属。 张远告诉他的话,实在太震撼。 他无法想象,张远怎么舍得拿出混沌珠这等至宝来售卖。 “与他相比,我的筹码更多。”车架之中,赵元辰缓缓靠坐在车厢中,将车帘放下。 这一句话,让赵盈双目之中闪动精亮。 从下三洲来的张远都能撬动皇城风云,那自己身边这位东宫嫡正呢? ———————————————— 张远回到聚英馆九区五域,侍者朱同林小跑着过来。 “张爷,今日有两位访客来,一位留了请柬,还有一位,”朱同林伸手指指门口位置,“在那等你。” 张远接过请柬,展开看一眼,点头收起。 欧阳家的请柬。 欧阳凌来到皇城,住在皇城欧阳家,张远既然来了,总要去一趟。 “我叫何瑜。”前方,穿着儒袍的青年向张远拱手。 腰间佩刀,身形挺拔,却有浩然之力缭绕缠身。 青年将一块玉牌捧着,递向张远。 张远没有接玉牌,目光扫过,已经知道是何瑾的信物。 看来,这是何瑾送来自己身边历练的。 “书生佩刀,儒武双修?”张远看着何瑜问道。 “愿随张大人往雪域,凭手中刀建功立业。”何瑜双手抱拳,朗声开口。 建功立业? 建功立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当真想入军伍?那容易,我可以安排。”张远笑着开口。 何瑜楞一下,低声道:“何某更愿如欧阳凌先生一样,以手中之笔,描绘军伍壮烈。” 张远轻笑点头。 又是一个被欧阳凌的《雪域行记》毒害的。 真当随军记录,是那么容易。 看一眼何瑜腰间儒道文官所佩的黑色腰带,张远道:“何兄已经是官身?” “礼部七品文史修撰。”何瑜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傲然。 张远面带微笑,伸手拍拍何瑜的肩膀:“何兄,其实皇城为官,可是外人一辈子求不来的。” 说完,他径直往自己房间走去。 何瑾送来的人,不代表他就一定要接纳。 何况正如张远自己说的,在皇城做官,不是比往下三洲送死好的多。 看着张远离开,何瑜面上神色变幻,握紧拳头。 一个武官,若不是自家叔叔安排,他何瑜怎么会来? 他的身份,对张远了解不多,只当是从下三洲来的还算有些实力的武官。 “考验我?” “何某这点心性还是有的。” 轻语一声,何瑜也不走,就靠在门外,闭目养神。 房间之中,张远面色平静,身上气息缓缓收敛。 跟余观海交手一场,收获不小。 往万宝楼,两杯清茶荡涤心神,又与长公主交谈几句,让他眼界开阔许多。 特别是长公主猜测自己背后是谁,也提醒了张远。 不管自己背后有没有人,只要别人都认为有,就足够了。 到底还是自己根基不够,看来还需要多扩展人脉。 人脉,声望。 将两份请柬拿出,还有几件信物摆放在面前,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聚英馆中的聚会,是提升在各方天骄之中影响力的机会,可以参加。 赵家的宴请,龙虎榜第一长宁侯,要见。 欧阳家,需要去一趟。 张家,需要去一趟祖祠,如果可以,希望能与张居正见一面。 三皇子府,要去一趟。 后面还有皇帝安排的一场宴席,也是扬名的好机会。 到了皇城,齐国公府和卫国公府也可以去拜访一趟,扩展人脉。 还有清越侯苏行,也该去拜访。 镇抚司中安排的镇天司试炼,应该快了。 武勋爵位封赏也快了。 张远将从万宝楼带来的茶叶解开,然后分成一个个小包。 “去欧阳家,不要钱的茶叶,一两。” “拜访卫国公府,再分一两。” “拜访清越侯,送一两。” “这茶叶有点不够啊,要不,分成五钱一包?” …… 小半日后,张远从房间走出,看到何瑜还在,面上露出微笑。 “何兄,我要去参加聚英馆中聚会,可有兴趣?” “你做过文史修撰,是不是能临场速记?” 第616章 精英聚会,扬名开始 修撰记录? 何瑜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每一位修撰都能清晰记录场景。” “好。”张远笑着点头,径直往与傅星凯所约定的聚英馆聚会之地走去。 临场速记? 这是要考验自己能不能在战场上记录? 何瑜沉吟一下,快步跟上。 身为何家后辈之中最杰出者,他有着足够的自信。 此时,一座青石广场的边缘,傅星凯有些忐忑的立在那。 “放心,那位既然答应了,定就会来的。”李彦锦看他模样,低声说道。 傅星凯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李小姐,今日聚会就要开始,几位顶尖天骄都会交流,可不能错过。”不远处,一位身穿黑色武袍的青年目光投向李彦锦,出声说道。 “是啊,李小姐,你那未婚夫修为低无所谓,你可不能错过此等机缘,若是能与顶尖天骄结识,后面吏部大试的机缘也大些。”另一边,一位穿云白长裙,眉眼高挑的少女压低声音开口。 那几位同从青木洲来的修行者,也将目光落在李彦锦身上。 “你们先去吧,我陪星凯在此等。”李彦锦的话,让之前出声的黑袍青年眉头微微一皱,没有说话,径直转身走进聚会广场。 “哎,李小姐,那可是徐洲天骄啊,你就这般不假颜色……”白裙少女低叹一声,扫一眼傅星凯,也转身离开。 其他几位青木洲来的修行者也不再等待。 “他们在等谁?” “据说傅星凯结识一位叫欧阳凌夫的下三洲修行者,就在等这位。” “切,下三洲修行者而已,连徐洲天骄胡公子的邀请都拒绝,太傻了。” 几道声音不加掩饰,让傅星凯面皮绷紧。 李彦锦伸手扯住傅星凯的衣袖,低声道:“莫要在意太多,不过蝼蚁乱鸣。” 傅星凯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傅兄弟,张某来迟了。” 一道声音响起,让傅星凯面上露出惊喜。 “不迟,不迟,刚刚好。”傅星凯面带笑意拱手。 看张远与傅星凯他们走进聚会之地,跟随在后的何瑜指尖轻动,淡淡的金色文字浮现又消散。 “聚英馆,张远与友人相聚,态度亲和。” …… 按照傅星凯介绍,聚英馆中的聚会是分了各个区域的,主要是由此区域之中修为和战力最强的几位天骄主持。 目的是在后面的吏部大试和天骄试炼之中,拓展人脉,顺便展现自身实力。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不够实力,谁也不会尊重。 “那里就是几位主持之人所在。” “今日主持聚会的是阳天洲天骄,仙道大宗蕴灵仙门嫡传弟子,宋远旬。” “还有那位,梁洲风雪剑门杨颖妮,梁洲人榜十二。” 梁洲人榜十二? 张远记得梁洲人榜第七的刘秀在雷泽试炼时候被锁禁修为,送去腾洲金殿。 刘秀成的修为战力,还算可以。 傅星凯一边介绍,一边转头,看到张远面色平静,不由低声道:“当然,若是张兄愿意,今日这聚会主持该是张兄来的。” 主持一场聚会,是提聚人脉和名声的好机会。 张远昨日问心三问,言要力压皇城天骄,自然需要展露实力的机会。 皇城书院之中张远击败皇城人榜第八的事情还未传到聚英馆,傅星凯也不知,他邀请张远,还是想帮着张远积攒些名声。 何瑜坐在后方,悄然观察,指尖淡淡的字迹浮现。 “张远虽出身下三洲,但言谈颇为有度,与临天洲修行者相交甚是和善。” “聚会始,张远与身边精英交流,修为学识尚可。” “聚会天骄论道,张远为身边精英讲解,言语深入浅出,见识意外广博。” …… 聚英馆九区的张远身边围坐的一众精英,从开始时候的冷淡,慢慢都围拢在张远身侧,听他讲解修行之道。 那几位青木洲来的修行者,也没有了之前的不屑,全都恭敬倾听。 “张兄,宋远旬说的武道三重劲力之外的圆转之道,当真没有捷径?” “张兄,你说的气力与灵气转换之法竟然是真的,受教了,受教了!” “我懂了,怪不得曹志远说开阳之力,在气血与真元,武道之力在战技纯熟后的随心所欲,多谢张兄。” 听傅星凯唤张远张兄,其他人也是这样喊。 张远也不在意,只要有人问他问题,他都尽力解答。 以他对武道的感悟,还没有什么问题是不能答的。 傅星凯和李彦锦坐得近,问的问题最多。 傅星凯还好,自身修为不算高,也没有什么太多修行疑问。 李彦锦确实是将自己修行中的几个难题都问出来,然后得到张远的解答,只觉得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不远处,之前邀请李彦锦,身穿黑袍的徐洲天骄面色略带阴沉。 “哼,这些简单问题,也需要解答。”另一边的白裙少女冷哼一声,转头道:“胡公子,要不要我去将李彦锦叫来,坐在你身侧?” 听到她的话,黑袍青年摇摇头,淡淡道:“不过是临天洲来的精英,本公子也就略有些兴趣罢了。” “既然不识趣,算了。” 话虽然如此说,其面色却越发阴沉。 白裙少女目光扫过李彦锦方向,身躯往黑袍青年身侧更凑近些。 过片刻,黑袍青年忽然站起身,向着前方一拱手:“杨小姐,你刚刚说云景冲穴之法,这位张兄说你讲的不对。” 他伸手指向张远:“就是他。” 顿时,整个广场一静。 前方,端坐的杨颖妮站起身,面上的涨红一闪而逝。 “这位兄台,在下若是说错了什么,还请明言。” 这一场聚会,来的人不算太多,可也有近千人。 能参加这等聚会的,每一位都是精英人物。 被这般当众质疑,身为梁洲人榜上高手的杨颖妮,面上有些挂不住。 “杨姑娘出身风雪剑门,云景冲穴之法乃是风雪剑门秘传,杨姑娘能将此法拿出分享,可见大度,这位兄弟,有些话不能乱说。” 同是主持聚会的阳天洲天骄,仙道大宗蕴灵仙门嫡传弟子宋远旬双目眯起,看向张远。 质疑杨颖妮,岂不是连他这位发起聚会者也质疑了? 一道道目光投向张远。 张远面色不变,缓缓起身,往前走去。 “聚会半,遇人挑衅,张远坦然应之。”何瑜记下这句话,目光看向张远背影。 他此时有些期待,想看张远今日到底如何应对。 张远让他随行修撰记录,可不就是为展现其手段,聚英馆中扬名? 何瑜有些明悟。 这等记录,与平日摘录文史,是不同的。 这种实时记录,似乎,更具真实感。 就仿佛,欧阳凌的《雪域行记》一般? “杨姑娘的云景冲穴之法倒也没错,只是,忽略了天时地利,大道之韵。” 张远的声音响起,让前方的杨颖妮和宋远旬等人,都是一愣。 “剑修,云雪之地,冰寒蕴气血,如果在场同道能有可同时符合此三条件者,可试试云景冲穴之法,若不然,还是算了。” 张远脚步前行,身上有淡淡的气血与真元力量涌动。 他面色平静,只是这不算浓烈的气血与真元,却仿若山岳般的凝实。 “我研究过,窍穴储真元之法,是上古气血修行之道,大约可分为十三种,五十三类。” “要论厚重,非积云凝血之法不能比。” “论轻灵,轻雨化风之法最快。” 何瑜双目之中透光,手指之间金光闪烁不断。 “张远以身演法,说透冲窍穴之法,在场千余同修,鸦雀无声。” “修行广博,更能不藏私,气度恢弘,非寻常人能比。” “此场聚会,张远可扬名。” …… 聚会散时,张远在一众修行者恭敬的目光中,飘然而去。 直到张远离开,前方的宋远旬方才转过头,看向傅星凯。 “傅兄弟,不知张兄全名,今日承蒙张兄指点,我等该为他扬名。” 这句话,让所有人目光都转向傅星凯。 傅星凯面上微微涨红,站起身,看向四周,朗声道:“他就是,腾洲张远。” 第617章 愿学子们都能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吧 腾洲,张远! 那个聚英馆中言要压皇城天骄的张远! 那个问心三问之间,依然敢说力压所有试炼天骄的张远! 怪不得! “是他……” “今日竟然能得张远指点!” 会场之中,一片低呼,议论沸反。 谁敢想,今日聚会,竟然能得到这等顶尖天骄的指点! 皇城之中,同辈之间,此等人物才有多少? 这可是难以想象的机缘! “原来是他……”杨颖妮微微失神,低低轻语。 她从梁洲来,其实早听说过杀透沧澜江的张远。 何瑜拢着手往外走,面上神色变幻。 原来,张远这么强。 怪不得自己叔父要让自己追随张远。 不骄,不卑。 今日张远的表现,确实是一位真正天骄该有的模样。 “大消息,大消息啊!” 会场外,惊呼之声传来,几位修行者快步奔来。 “腾洲张远,在皇城书院败余观海!” “皇城人榜第八余观海,败于腾洲张远之手!” 会场之中,再次寂静。 傅星凯和李彦锦对视一眼,面上全是惊喜。 前方,宋远旬目中的惊骇掩饰不住,转头看向傅星凯:“后面聚会,傅兄弟定要来啊。” 一位徐洲天骄邀请! 傅星凯咧嘴,拱手道:“一定,一定。” 何瑜的脚步加快,走出会场。 “张远以腾洲出身,力压皇城天骄,位居人榜第八。” “如此实力,尚能谦和与聚英馆中聚会修行者平等相交,瑜受教。” 走出会场,何瑜的脚步顿住。 看向前方张远离开身影,他转过身,往另外方向走去。 礼部,宣政院。 礼部许多官方和非官方的邸报都是从宣政院发出。 文史修撰负责搜集各方讯息,可刊发在宣政院的文书邸报上,送达各层官府,各处坊市。 何瑜从前时候在邸报文书上刊发不少修撰讯息,还得了不少刊酬。 皇城居,大不易,低阶文武官员,很多都会寻些差事,贴补家用。 到宣政院,何瑜轻车熟路到刊发邸报的楼宇。 “咦,何兄你当真是嗅觉敏锐啊,掌文大人才发了悬赏,你就赶来了。” 一位三旬左右蓝衫黑带青年面带笑意,看着何瑜开口。 同样七品文职,这位以往也是常在宣政院刊发邸报文书。 青年伸手指向前方长案上摆着的书卷。 “怎么样,寻到这位新晋伯爷的讯息,每条刊发邸文赏酬五十两。” 五十两赏酬,已经是邸报文书当中极高的了。 “呵呵,你们别想拿到这赏酬了,这位乃是从下三洲来,估计只有皇城镇抚司才有他的消息。” “等你们得到消息,估计也不用发邸文了。” 前方书案后端坐的五旬老者摇摇头,将墨笔放下。 何瑜探头,看到书卷上字迹,浑身一震。 “张远……” “嗯,就是这位。”五旬老者面上露出感慨,“弱冠封爵,天功不受,新亭伯啊……” “这封告我已经写好,就等呈报上去,然后礼部用印,陛下用玺。” “可惜,关于这位新晋勋贵的讯息,我刊文阁竟然一无所知,不能在第一时间刊发。” 武勋封爵! 何瑜面上神色复杂,目光紧盯那书卷上“新亭伯”三个大字。 已经高看了张远,可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是眼界太低。 “腾洲庐阳府人,武道开阳境,聚英馆中问心三问,言要争九洲人榜巅峰。” 何瑜的话,让一旁的蓝衫青年瞪大眼睛。 书案后的老者缓缓站起身。 顿一下,何瑜轻声再语:“皇城书院,败皇城人榜第八余观海,夺皇城人榜第八位。” 厅堂之中,寂静无声。 许久之后,那五旬老者方才面露感慨:“到底是弱冠封爵的天骄,来皇城不过一日,就掀起无尽风浪。” 轻咳一声,他看向何瑜:“何瑜啊,这些讯息恐怕三两日就传遍皇城,刊发邸文已经来不及了。” 消息太爆炸,会比宣政院的邸报传递还快。 “其实,我还深挖了些关于张远的讯息。”何瑜抬头,看着面前老者。 老者眼睛一亮,看何瑜不动,哈哈一笑,伸手指着他:“你小子,成,规矩是我定的,一条讯息五十两纹银。” 一旁的蓝衫青年面露羡慕:“何兄,你这赚了银钱可要带我喝酒,五十两,以往三两个月也赚——” 他话没说完,何瑜抬手,掌心道道金色字迹浮现。 “聚英馆,张远与友人相聚,态度亲和。” “张远虽出身下三洲,但言谈颇为有度,与临天洲修行者相交甚是和善。” “聚会始,张远与身边精英交流,修为学识尚可。” “聚会天骄论道,张远为身边精英讲解,言语深入浅出,见识意外广博。” “张远以身演法,说透冲窍穴之法,在场千余同修,鸦雀无声。” “修行广博,更能不藏私,气度恢弘,非寻常人能比。” “此场聚会,张远可扬名。” …… 一条一条的金色字迹浮现在半空。 文史修撰,速记当场。 这等刊文,更显真实。 五旬老者看着那些文字,又看看面前的何瑜。 “你,是作者?” “嗯。” “你这么水,不怕读者打你吗?” “赚钱嘛,不寒碜。” …… 三天时间,皇城之中,仿佛掀起一道龙卷狂风。 腾洲张远,西华门外天功不受。 腾洲张远,带大儒朱定遗骨而归,助其凝圣骨。 腾洲张远,聚英馆中硬刚杜家天骄,直接废了断魂腿杜海正,问心三问,言要力压皇城天骄。 腾洲张远,皇城书院之中败人榜第八余观海。 腾洲张远,聚英馆中聚会,言谈无私,人人皆可求指点。 一时之间,关于腾洲张远的讯息仿若风云激荡,无论是百姓街坊还是官邸府衙,连官方邸报上都登载了张远聚英馆中与各方修行者交流事情。 这种行文,像极了战报,言简意赅,重点突出。 人人皆谈张远,人人不识张远。 起码一连三日时间,张远日日陪着欧阳凌和玉娘去皇城书院,都没有几人认出他们。 何瑜这几日也跟着,不过只跟陈鸿交流比较多。 同样腰佩长刀,那柄秋蝉实在是把何瑜馋哭了。 皇城书院门前辩经,何瑜更是对这位蹉跎二十年,一飞冲天的陈善长敬佩难言。 树荫掩映,穿着长衫的张远和玉娘,欧阳凌三人,真好似寻常学子一般,并肩漫步在书院小道。 这等惬意,让三人忘却世间纷扰。 走到小道尽头,抱着书册的欧阳凌看向前方来去匆匆的身影,轻声开口。 “要大考了。” “愿学子们都能金榜题名,前程似锦吧。” 第618章 拜访卫国公府,国公夫人的邀请 皇城书院门前。 陈鸿面色凝重,转头看向张远。 “大人,我要去一趟下九城。” 今日本来是陈鸿最后一日来此地辩经。 可来到皇城书院门外,却得知当初与他辩经的推官左舒伦已经失踪数日。 就是当日往下九城去查那位郭老丈所言之案,后面就没有再回来。 “往下九城?”张远眉头微微一皱。 吏部大试即将开始,欧阳凌这样的主试也要结束翰林院的整训,往考试院闭门待考。 参试之人都要杜绝外出,随时准备接受征召。 陈鸿此时往下九城,万一误了吏部大试,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来皇城,参加皇城的官试了。 这等赶上九洲和周边临天洲一起的官试,多少年都遇不上一次。 “大人放心,我会在官试之前赶回。”陈鸿手中握紧秋蝉刀刀柄,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精光。 “那位郭老丈本是求我为其主持公道,若是左推官有什么不测,我心中不安。” 武道修行讲求心念通达,儒道修行讲求心念顺畅。 无论是儒道还是武道,乃至于其他修行之法,都是以浅薄人力掌控超凡之力。 这都需要耗损极大的心神念头。 一旦心念不畅,那别说修行,就连性命都有危险。 “好,若是有事,”张远面色平静,看向陈鸿,“有我。” 陈鸿是他和欧阳凌请去做玉川书院山长,又是一起来皇城。 如果陈鸿有事,那就是他张远的事。 站在一旁的何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亮。 张远的担当,是他所欣赏。 “我对皇城还算熟悉,下九城也有几位熟识同窗,我陪陈兄一起去。” 何瑜低声开口。 …… 卫国公府。 后堂之中,一位看上去不过四旬左右的妇人身穿淡紫色雍容锦裙,坐在上首。 二品诰命,卫国公夫人。 一旁端坐的是身穿青色常服,面容平静的邓继胜。 镇守古云洲,被封云陌侯的邓继胜。 邓继胜送云洲金鼎来皇城,会在离开数十年的国公府小住些时日。 下方,除了站在中间的张远,玉娘和欧阳凌,两边还有几位身穿锦袍的青年。 今日是张远和玉娘她们来卫国公府,来见国公夫人这位“祖奶奶”。 “雨凝丫头,既然来皇城,该来府里住。”卫国公夫人看着玉娘,一脸慈和的开口。 “卫国公府,也是你的家。” 玉娘的娘亲是邓继胜的女儿,玉娘与卫国公府倒确实有一份亲。 卫国公在下三洲主持伐蛮之战,国公府坐镇的是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看上去四旬左右,其实早已年过两百余,只是修为在身,不显老态。 大秦仙武同修,寿命悠长的强者大有人在。 “多谢祖奶奶,”玉娘微微躬身,轻声道,“只是青玉盟还有许多商货售卖,我一时走不开。” 其实青玉盟的商货售卖事情有孙立他们负责,玉娘不需要太操心。 这几日她都是跟欧阳凌和张远往皇城书院读书,已经见了长公主好几面。 听到玉娘拒绝入住卫国公府,一旁站着的锦袍青年中,有人开口:“雨凝表妹,卫国公府是武勋家族,你那些商贾之道莫要太上心。” “就是,难得祖奶奶喜欢你,你留在府中,多陪陪祖奶奶,尽尽孝道。”另一边,也有人出声。 这几位都是国公府旁支后辈,也算精英。 卫国公一脉子嗣多是死在疆场,如今只剩一位世子邓维承,随卫国公在雪域厮杀。 国公府招些旁支在府中培养,一来是扩充族中实力,二来,也是以防万一,别绝了血脉传承。 其实从邓继胜归来,这些旁系精英在府中被重视程度已经差许多。 好在邓继胜已经是云陌侯,不需要再继承国公府的爵位,让这些旁系子弟还能有个念想。 此时这几人的话语,让端坐的邓继胜眉头一皱。 这几个家伙分明是看不起从下三洲来的玉娘和张远他们。 他可是知道青玉盟的生意做的多大。 他从云州来,也知道张远在下三洲的名声。 “你们若是不方便,就去我云陌侯府住。” “那府邸赐下来就一直空着,我在皇城也待不了多久。” 身为古云洲镇守,邓继胜确实很快就会离开皇城。 那云陌侯府邸,也确实空着。 邓继胜开口,让几位卫国公府子弟都面露羡慕。 如他们这样在国公府日日钻营,哪里比得上在侯府自在? 这薛雨凝一家当真好命。 一旦云陌侯离开皇城,偌大侯府,就是他们一家子住。 “雨凝表妹,云陌侯既然让你住在侯府,你就不要辜负他的好意。”没等玉娘开口,一旁穿黑色锦袍的青年已经出声。 “你在皇城安顿好,让你夫婿随侯爷去云洲,军前熬炼个三五十年,怎么也能挣个偏将。” 这青年的目光都没有去看张远。 下三洲来的武职,这般年纪,估计连百夫长都没有挣到。 要不然,也不至于靠着自家夫人做生意。 作为顶尖国公府旁支子弟,在他们眼中,内城之外,皆是寒门。 就是玉娘,要不是有邓继胜这关系,也没有资格入国公府的门。 之前玉娘的父亲云州薛文举也来国公府拜访过,那时候不就是只见了国公夫人一面,之后就被一众府中旁支子弟各种言语挤兑,再未登门。 “国公夫人和侯爷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大堂上,张远的声音响起。 “我家欧阳马上要作为吏部大试主试官往考试院,不能住在外面。” “我暂时要在聚英馆住。” “再说,”张远抬头,面色平静,“我那新亭伯府应该也快赐下来了。” 邓继胜抬手抚一下额头,笑着道:“我这倒是忘了,你已经是伯爵了。” “百战功成,弱冠封爵,皇城之中几百年也不见一个啊……” 大堂上,那几个国公府旁支子弟都是目瞪口呆。 世上真的有人能凭借战功,年纪轻轻就封爵? 皇城之中,无数武勋子弟,不都是为了能承袭家族爵位? 张远也不看他们,抬手将一个小木盒子双手捧上。 “我们从下三洲来,也没什么好东西带给国公夫人,恰好得了些好茶。” 这小盒子不过巴掌大,精致是精致,可能装的茶恐怕只有一两。 “能被你张远说是好茶的,看来确实是好东西啊。”邓继胜站起身,伸手接过木盒。 “白云春?” “碧罗青?” “一两雪?” 邓继胜的话在大堂上响起,那几位国公府旁支子弟浑身僵直,面目呆滞,如遭雷击。 张远。 这家伙,名叫张远! 皇城之中,这几日谁的名字最响亮? 张远。 皇城人榜第八。 邓继胜将木盒递向国公夫人,国公夫人一脸笑意的将木盒揭开,面上神色瞬间凝重。 “九观云!” “出去。” 她目光扫过两旁,抬手一挥。 几位国公府旁支子弟满脸茫然的退出后堂。 今日,他们的头有些晕眩。 张远,给他们带来太多的震撼。 后堂之中,国公夫人缓缓抬头,看向张远:“你可知道,九观云代表着长公主的信物?” “皇城之中,暗市里一两九观云可换黄金百万两。” “最重要的,不是此物价值财货。” 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手压住面前的木盒:“凭此物,可见长公主,可求她办一件她愿意出手之事。” 第619章 人榜第三曹正,与谁交手? 卫国公府后堂,国公夫人面上神色复杂的看着木盒。 “若是早几年有此物,我必然求长公主出面,将维承留在皇城。” 邓维承是卫国公府三代嫡系世子,如果他出什么事,卫国公府嫡出一脉可能断绝。 国公夫人曾阻止过邓维承出京,可惜,被卫国公拒绝。 “其实,以世子的性子,便是国公夫人您出面请长公主安排留京,他也不会留的。” “在他眼中,国公府的荣耀高于自己的性命。” 张远轻声开口。 国公夫人点点头,目光落在张远身上:“他跟我说起过你。” “下三洲年轻一辈,你是他唯一觉得能力强于他的。” “他没看错。” 弱冠封爵,张远的晋升之路,比邓维承这位国公府世子走的还快。 “张远,此物你带回去。”国公夫人将木盒盖上,低声道:“长公主执掌万宝楼,雨凝的青玉盟要是能有万宝楼帮助,必然——” 话说到此,她看着张远面上淡然神色,将声音顿住。 张远都能拿出整个皇城最珍贵的九观云茶,那自然早见过长公主。 “祖奶奶,长公主已经收了我做弟子。”玉娘的声音响起。 “万宝楼几日之后,会在码头帮青玉盟售卖商货。” 长公主弟子。 万宝楼会帮助青玉盟。 卫国公夫人抬头,看看张远,看看欧阳凌和玉娘,良久之后,方才轻叹一声。 “到底是后生可畏啊……” …… 在卫国公府陪着国公夫人吃过小宴之后,张远带着玉娘和欧阳凌离开。 国公夫人送了些首饰给玉娘和欧阳凌,又拿出一柄卫国公珍藏的长刀送给张远。 这些东西的价值,自然远远比不上那一两九观云。 国公夫人送玉娘她们出门的时候,一直牵着玉娘和欧阳凌的手,直送到国公府外。 这一幕,让那些国公府护卫,下人,还有那些府中旁支子弟,都瞠目结舌,不敢想象。 皇城之中,能被国公夫人这样亲切相送之人,有几个? “娘,我查到了。”看着张远他们的马车走远,邓继胜上前一步,凑到国公夫人身侧,“张远拿出一颗混沌珠在万宝楼寄卖。” “消息暂时还在封锁,不过当日混沌珠气息泄露,不少九境之上的强者已经往万宝楼查探过消息。” “此事过几日就会真正传开。” 混沌珠。 身为国公夫人,自然知道这是何等宝物。 天外征战,碎灭一方天地,可能都凝聚不出一颗混沌珠。 如此宝物拿出来寄卖,真是暴殄天物。 “此子,格局极大。” 国公夫人双目之中透出精亮,看向前方:“再贵重的宝物,能换取眼下的资源,才是真正的宝物。” “能不被宝物迷眼,此子,有气魄。” 转头看一眼周围那些自家旁支后辈,国公夫人不由摇头低叹。 邓继胜明白自家母亲心思,轻笑道:“母亲勿忧,维承在下三洲与张远有生死交情。” 国公夫人神色缓和,点点头:“张远在皇城时候事情,多关注,让府里那些管事,往青玉盟看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雨凝丫头要强,不想求府里帮忙,可她那偌大生意,自家后辈,我们不能不帮。” ———————————— 齐国公府嫡系都在外征战,张远上门拜访,接待的国公府管事倒也客气。 在欧阳家,那些个族中后辈面对张远和欧阳凌,都是小心翼翼。 欧阳凌的三伯欧阳明显则是在张远面前旁敲侧击,想让张远帮着引荐何瑾。 欧阳明显是户部侍郎,何瑾是即将上任的户部代天官。 知道张远乃是何瑾麾下红人,欧阳明显自然巴结。 这等场面,让不少本还对欧阳凌有些妒忌的欧阳家子弟傻眼。 张远对这等事情既不拒绝,也不承诺。 做官做到一部天官,何瑾这等人物,怎么可能会真的为了人情徇私? 陪欧阳凌去了欧阳家赴宴之后,欧阳凌就往考试院,张远则是回聚英馆。 万宝楼帮青玉盟售卖商货宝物的消息,也传播开来。 要说不是万宝楼在背后酝酿推动,张远是不信的。 消息铺天盖地,大街小巷皆传,连张远之名都压过去。 吏部大试,万宝楼售卖,还有天骄张远,这三个消息,成为皇城兆亿百姓口中津津乐道之事。 难得在聚英馆中,张远参加两次聚会,在一众精英之中积攒些名声之后,开始闭关修行。 皇城修行,修心感悟,他的神通和神祗之身又有提升。 掌控水脉神通已经趋于圆满,可随时凝聚神祗之身。 紫雷神通也可化神祗。 白虎,山岳,天相,三道金身,加上强绝的神兽身躯,组成张远全方位的战力,几乎无短板。 等到玉衡境,九转金身功修成,那时候战力将再进一步。 越是到现在的修行层次,张远对于自身战力越发理解清晰。 所有战技,功法,竟然有融会贯通之相。 或许,这是心境变化,心神之力提升的结果。 …… 清越侯府。 苏行看着面前装着一两九观云的小木盒,面上神色变幻,终是低叹一声。 “我曾与寿亭侯切磋过。” “两招。” 两招? 胜负如何? 张远面上露出好奇。 清越侯苏行可是镇天司玄武堂八位副堂主之一,修为已到破虚之境。 清越侯苏行还是仙武金榜第十九。 “你想知道胜负?”看一眼张远表情,苏行摇摇头。 “寿亭侯的春秋刀法三刀分生死,我哪敢跟他拼第三招?” 三刀分生死! 张远浑身一震,身上真元气血差点无法掌控凝聚。 他也修刀法,也推崇最少的招式分胜负。 可他从未想过,三招就能分生死。 越是强者交手,那种生死是极难分出的。 寿亭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春秋刀法,神象镇狱劲,寿亭侯的传承,”苏行双目之中闪动精光,看着张远,“小子,我看好你。” 声音顿一下,苏行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这次天骄试炼,你的对手可也不少啊。” “姜圣嫡系族人姜智文,从域外战场归来,一到皇城就击败人榜第五罗什图。” “皇城人榜第三的王大璞已经确定参与试炼,他当初可是有连杀三位天境战绩。” “还有三皇子与五皇子麾下那些天外战场归来的军将,别看名声不显,其实战力早已碾压许多榜上人物。” “战场之上的生死磨砺,一向都是最熬炼人的。” 清越侯抬手,大堂之外一位身穿黑色武袍的青年快步走入。 “卑职曹正,见过侯爷,见过,张大人。” 看向张远,青年身上有凝练到极点的气血真元缓缓涌动。 玄武堂,皇城亲卫。 人榜第四,曹正。 “张远,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在十招内击败曹正,试炼时候,玄武堂中精英归你统领。” 清越侯的声音响起。 张远抬头,看向面前战意激荡的曹正。 “十招?” 张远的手,缓缓压在腰间刀柄。 “三招。” “轰——” 曹正身上,压抑的开阳气血光柱,冲天而起! 光柱冲霄,百里可见。 皇城之中,无数强者抬头。 “清越侯府?” “气血冲霄,开阳绝顶,那是风雷玄武曹正!” “人榜第三曹正,与谁交手?” “腾洲,张远!” 第620章 这一刀,名,无敌 皇城,杜家。 大宅之中,代家主之位的杜如程双目眯起,看着远处天穹。 他身前几位杜家主事也都面色凝重。 “下三洲的消息还未送到,不过从其他地方探寻的消息,这个张远,极不寻常。” “战功封爵,礼部那边已经确认,新亭伯张远。” “青玉盟拿出的混沌珠,就是张远在雷泽试炼之地所得,这也说明,当初为何这个区区张远要与五皇子争夺雷泽之地。” “三皇子,张太岳,这个张远背后有他们的影子。” 几人开口,让杜如程面色越发难看。 三皇子与五皇子争夺那个位置,自身又是金榜第一强者,仙秦战神。 张居正是兵部尚书,更是与杜如晦争夺相位的最强敌手。 “最重要的是,”杜如程身前,一位穿着灰色锦袍,黑须灰发的老者压低声音,“从无涯海归来,张远是与皇孙嬴元辰一路同行。” 皇孙嬴元辰! 如果说三皇子和张太岳,对于本就是五皇子阵营的杜家来说,并无多少顾忌。 可是皇孙嬴元辰,那是什么意思? 这位皇孙,是谁的安排? “等看这一战他能不能赢吧,若是输了,也只是为他人作嫁衣。”杜如程深吸一口气,沉声低语。 皇城,赵家。 大堂之上,赵元辰和赵盈立在下方,转头看向外面天穹位置。 “想看,就看个明白。” “清越侯也没拦着。” 上首,一道声音响起,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抬手一挥,大堂中间位置,一道青色光幕升起,显露出清越侯府中景象。 这光幕显露的瞬间,清越侯苏行转头,目光越过光幕,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万宝楼。 身穿淡紫色长裙的长公主抬手,面前大鼎上的云雾汇聚,化为一片玉色光幕。 光幕上,清越侯府中场景浮现。 “这个苏行,怕是故意要让张远与曹正战一场啊。”长公主轻声低语。 “殿下,能有资格观战的,整个皇城可都没多少。”大堂前,一位穿青绿武袍,腰悬长剑的女子面带笑意,开口说道。 苏行修为已经是破虚之境,又是战侯,他不想给人看,皇城之中有几人能看到这一幕? 清越侯府。 张远手按刀柄,身上气息慢慢沉寂,仿若万古顽石。 这瞬间,对面的曹正双目之中透出惊异。 武道切磋拼杀,气机锁定,战意提聚。 张远此时不但未将自身气血真元提聚,反而是将一身力量压抑。 这是多自信? 曹正面色不变,身上气息一震,背后玄武之影升腾。 一道金色的身影化为甲胄,凝聚于身。 武道金身。 身前,一面面金色盾牌之影悬浮,层叠堆砌。 玄武盾甲。 金身防御,武道神通,这一刻曹正所展现的手段与实力,直接碾压张远所见的所有同辈。 皇城人榜第三曹正。 皇城,仙秦天骄汇聚之地,九洲修行圣地。 在皇城之中的修行者,拥有着其他地方所没有的资源,传承,眼界。 下三洲与皇城相比,差距太大。 手压刀柄,张远微微低头。 他的心中,此时还在翻想,寿亭侯怎么才能两刀无敌,三刀分生死。 不知不觉中,他的心境竟然如古井一般平静下来。 他的身外所有气息,都收敛沉寂。 那是一种奇妙的心境。 春生秋落。 生死。 无数观阅的记忆,还有观阅的典籍记载讯息相合。 开阳境尽展炽烈。 玉衡境阴阳相生。 天境,引天地之力化为自身大道。 天权,天玑,天璇,天枢。 天地大道化为自身之道,天人合一,方可入虚。 虚之上,则为实。 实为基,虚为翼,如秋蝉展翅,一念春秋。 阴阳,天地,虚实,生死。 这一刻,张远窥探到了自己往后修行的大道。 与强者交手,悟道,这才是修行提升最快的途径! “张兄,小心了。” 曹正一声低喝,脚下一步踏出,双手握拳,同时击出。 三丈之间,金色盾甲以拳为引,轰然砸落。 方圆三丈,天地之力都被金色盾甲撞开! 一击之力,可战天境! 玄武盾甲,可攻可守。 如此人物,才是皇城人榜顶尖强者风采。 站在一旁的清越侯面上带笑,轻声低语:“如何?” 这一问,不只是问他自己,更是问给那些此时以秘法围观的那些强者。 赵家,大堂上,赵盈面色绷紧。 这一拳,哪怕他修为踏入天境,也不敢说能硬接。 赵盈身旁的赵元辰,握紧拳头。 他不知道张远怎么应对这一击。 万宝楼,长公主身前的女子双眉紧皱。 “这一击,已经是破天人壁障了……” 如此一击,张远该怎么接? 盾甲当面,张远缓缓抬头。 他的面前,一无所有。 他的双目之中泛起淡淡金光。 这一刻,他心中所观悟的大道还未消散。 山岳刀法? 白虎刀法? 武道金身? 神兽身躯? 都不对。 陈洲人榜第五徐厚阳自创游龙十三枪的画面在张远的脑海之中浮现。 当初张远曾有过自创功法战技的想法,最终在感悟金身之道后放弃。 因为他明白,自己的积累不够。 但是今日,因为清越侯关于寿亭侯刀法的讲述,心有感应,张远对自己的刀法,有了不一样的感悟。 面前的盾甲,这一刻全都仿若不见。 他的面前,只有一人。 曹正。 双目眯起。 曹正的身影在张远的眼前缓缓消散。 面前,无人。 “苍啷——” 长刀出鞘。 右手刀出鞘瞬间,左手压刀柄,长刀扬起,径直斩落。 斩。 仅此而已。 可这一刀斩落,前方的曹正面色陡然巨变。 站在一旁的清越侯浑身一震,瞪大双眼。 赵家,光幕之前的长宁侯赵云停霍然起身,目光紧盯刀锋。 万宝楼中,长公主身躯坐直,手掌握紧面前的茶盏。 那些悄然关注这一战的强者,几乎全都心神震荡。 “这一刀,太像了……” 皇城大殿,元康帝面上露出一丝复杂,轻叹低语。 清越侯府,张远一刀斩落。 三丈盾甲,如同油膏一般,寸寸崩裂。 盾甲之后的曹正浑身绷直,气血真元尽被压制,身躯不能动丝毫。 清越侯抬手一抓,将曹正身躯抓过三尺。 “嘭——” 刀锋斩落,从曹正身侧直直牵伸,撞碎前方围墙,斩破三重院落,将一座小湖斩开,碎石清泉炸裂百丈。 淡青色刀芒在两百丈外缓缓消散。 地上,刀痕入土一丈。 面色惨白的曹正抬头,看向张远。 “这一刀,叫什么名字?” 张远收刀,怅然若失的摇摇头。 那等心境,只剩一丝痕迹了。 好在这一刀斩出,心中有了感悟。 往后一旦心境契合,还能再斩出这一刀。 “听清越侯说寿亭侯三刀故事,心有感悟,自创了一刀。” “这一刀,名,无敌。” “有我,无敌。” 第621章 镇神卫试炼,猎妖师 有我,无敌。 清越侯苏行目光扫过自家被斩开的院落,嘴角一抽。 府中有防护阵法,就是七境八境的一击,也能轻松化解。 可张远这一刀,直接斩破院落,斩出一条入地一丈的刀痕。 也就是说,这一刀分明是已经超越了七境八境的战力。 不只是破坏力的问题。 苏行在张远这一刀中,感觉到了一丝难以明说的力量。 就仿佛,当初与寿亭侯一战时候。 生死? 张远才什么修为,不可能掌握这样的力量啊…… “无敌,无敌……”曹正面上神色变幻,一时间痴傻在那。 他不明白,为何张远能有这等强横的刀法。 更关键是,如此强的刀法,需要怎样的心境,怎样的肉身才能掌控。 张远明明是从下三洲来啊。 这等刀法,恐怕就连皇城之中也少有传承。 赵家,长宁侯抬手,光幕散去。 “张远来赴宴时候告诉我。” 说完,他径直转身离去。 赵盈与赵元辰对视一眼,面上神色都带着惊讶。 赵元辰知道自家这位舅舅的性子有多孤傲。 后辈之中,能让他愿意这样开口的,张远是第一个。 “一刀击败曹正,张远已经稳坐人榜第三。” 赵盈转头看向赵元辰,压低声音:“后面就是与人榜第二的韩云信,还有人榜第一嬴少甲。” “其实不管他能不能成为人榜第一,光是如今展现的实力,已经足够。” 赵盈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赵元辰轻轻点头。 这样强者,自然不能推到别人身边。 他赵元辰如今在皇城没有什么班底,需要张远这样的人。 万宝楼,长公主身前的佩剑女子转头,面色复杂的轻声道:“殿下,这一刀,与侯爷的春秋刀法,好像。” 长公主沉默片刻,淡淡道:“将我书房中那本《春秋》送给张远。” 这话让佩剑女子面上露出讶然:“殿下,那可是侯爷留下……” 话没说完,她低头,退出厅堂。 杜家。 杜如程看着天穹上淡淡的气血光柱散去,面色从凝重化为平静。 “告诉贾先生,我杜家子弟在试炼时候,听候调遣。” 几位杜家主事相互看一眼,点头不语。 有些事,不做也要做。 皇城之中,那些强者的注视悄然离开清越侯府。 人榜第三曹正,败在了张远手上。 一招。 确切说,一招都没接住。 要不是清越侯出手,曹正会被张远一刀劈死。 “张远,新亭伯,下三洲来。” “新晋户部代天官何瑾麾下,曾横行沧澜江,杀穿无涯海。” “还有什么讯息,此等人物,为何之前都没有关注?” “还有个消息。” “皇城大殿的屏风上,张远的名字,在极显眼位置。” …… 击败曹正的张远没有在清越侯府久留。 离开时候,清越侯苏行将一块刻了玄武图案的黑铁令牌递给张远。 以此令,在试炼时候,可调动掌控镇天司玄武堂武卫。 清越侯没说玄武堂有多少武卫进入试炼,张远也没问。 他回到聚英馆,最快时间闭关,将自己的武道修为感悟记录下来。 这一次在清越侯府,他对自身修行的大道,已经抓住了影子。 往后所修之道,大胆前行就好。 那一式刀法,无敌,将是张远自己刀道迈向大成的开始。 两日之后,张远出关,径直往皇城镇抚司。 “九洲之外,有无数妖邪,他们无时无刻不想侵入九洲之地。” “镇神卫的任务是,神魂之力平时巡卫天穹,遇妖邪,则全力斩妖除魔。” “镇神卫能借天地之力修行神魂力量,但这过程需要耗损天功兑换。” “修为到天境,你就会明白神魂力量的重要。” 接待张远的白袍老者双手拢着,带着张远往前走。 张远是来参加镇天司和镇神卫试炼的,镇天司的试炼还需要等待,镇神卫倒是可以直接试炼了。 来到皇城,这些时日,张远对镇神卫,还有皇城镇天司的了解已经不少。 镇神卫可以说是以神魂力量,为仙秦九洲之地阻一道屏障。 镇神卫中最底层都是凝聚神祗之身的修行者。 皇城之中,几乎每个家族,都有这样的修行者,专门以神魂力量驻守天穹,换取天功。 更有许多九洲修行者,挂在镇神卫名义之下,在天穹周边猎杀妖邪。 猎妖师。 这名号张远从前时候听过,却没见过,原来都是在天穹周边,九洲之上难见。 随着镇抚司供奉走到一片静室之前,张远申领了一块令牌,踏入静室。 他需要以神魂出窍之法,踏足虚空,猎杀妖邪,积攒足够天功。 镇神卫的试炼要求是,斩获八百天功。 看似不多,可对于大多数的试炼者来说,这可能需要耗费数年时间。 不是每一次神魂出窍都能遇到妖邪,也不是每一次遇到妖邪都能战胜。 神魂出窍,运转不熟悉的话,战力并不能完全发挥。 当然,张远没有这样的问题。 早已凝聚金身的他,对神祗之身的操控,细微到极致。 静室之中,光阵启动,将他身躯护住,一道流光闪烁,消失不见。 神祗之身,掌控水脉。 这是张远以掌控水脉这道神通所凝聚的神祗之身,不但能发挥他的武道战力,还能掌控水脉力量。 踏破虚空,直上天穹。 这一次,张远能感觉到神魂出窍,魂游天地的畅快感。 看来是自己神魂力量已经强到可以分化,感悟更细腻,他的肉身存留在皇城镇抚司的静室,只以一线神魂力量牵引神祗之身。 神祗之身穿透天穹,飞遁万里,停在一片浮空洲陆之前。 张远身外,一层淡黑色的炫光护住身躯。 “夜游卫统领?” “滁河天域有虚空妖动,快去支援。” 一道声音响起,一柄黑色战枪甩向张远。 张远伸手接过战枪,双目之中迸发一丝精亮。 神祗之身所御使的兵器,与寻常兵器有一丝区别。 自己手上这一柄战枪,就是神魂之兵。 此枪更适合神魂力量灌注,更适合隔空御使。 此枪放在九洲,就是一件仙道法宝。 转头,他看向将战枪交给他的身影。 同样身外炫光,不过那炫光多出一丝金色。 镇神卫。 这是一位镇神卫。 其身后,还有一队二十余位身穿黑甲的修行者。 这些修行者不都是神祗之身,还有一多半是肉身在此。 猎妖师。 他们就是传说中的猎妖师。 第622章 活着! 神祗之身的根基,神通三层,难倒了太多人。 哪怕是仙秦,能凝聚神祗之身的修行者也是凤毛麟角。 按照镇神卫规则,夜游卫和猎妖猎魔师在天穹外需要接受镇神卫统领。 这位镇神卫将兵器交给自己,就是征召自己随行猎妖除魔。 对于张远来说,他是来参加试炼,只要猎杀足够虚空妖邪,积攒足够天功就行。 随队猎妖,比他自己独自出手寻找到妖邪的机会更大。 虚空太大,他也不熟悉。 “嗡——” 那位镇神卫身外炫光缭绕,与身后那一队黑甲修行者神魂力量牵连,化为一头双翅展开的雄鹰之影。 这虚影展翅,一个震荡,周围虚空一颤,雄鹰已经到百里之外。 张远身形一动,紧随其后,循着雄鹰所留的神魂痕迹,飞遁跟上。 “小子,节省些神魂力量,跟我们老大一起走。”前方雄鹰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张远微微沉吟,身外炫光探入那雄鹰身躯,然后自身也落在雄鹰身躯内。 落在雄鹰身躯内,张远身外炫光融入雄鹰,自身面容身躯都显露出来。 那二十多位修行者都是分列两边,前方穿黑甲的身影也显露出来。 看到张远,当先领头的黑甲青年目光落在他腰间的铁牌上,点点头:“参加镇神卫试炼?” 之前张远身外炫光护体,外人也无法探知,此时炫光散去才看清。 “你可以叫我屠魔清源。” “我们这一队名叫清源镇神。” 镇神卫和夜游卫因为是神魂出窍,大多以镇神卫中编号或者称号示人。 “清源镇神,猎妖师小队排名前百。” “这排名可是统计百年内九洲外虚空所有猎妖小队战功。” 张远身旁,身形壮实,手中握一柄黑色战刀的中年咧嘴,面上全是傲然。 张远点头,开口道:“我叫,欧阳凌夫。” “等我成为镇神卫,有机会也组建一支猎妖师小队。” 张远的话,让周围那些黑甲修行者都是大笑。 “要组建一支猎妖师小队,你知道需要多少天功吗?” “三千天功,这才是基础。” “要组建一支猎妖师小队,耗费的天功,离换取武勋爵位都不远了。” 众人一边笑,一边将自己的衣甲整理,然后把兵器调整到顺手位置。 前方屠魔清源面色平静,看一眼张远,转身看向前方。 “只要敢拼杀,组建猎妖师小队不难。” “难的是,怎么让他们保命。” 张远抬头,透过雄鹰身躯炫光看向前方。 一片璀璨星辰好似大河,横贯虚空。 “入滁河天域了,小心虚空妖邪!” 屠魔清源一声长喝,雄鹰身躯双翅一展,扑入一颗星辰之中。 “吼——” 一头十丈身躯,通体黑色鳞甲,四足双翅,獠牙丈长的独眼妖兽一头撞来。 那妖兽身躯外妖光激荡,与雄鹰那炫光抵住,光影四溅。 雄鹰身躯轰然崩散。 “杀!” 屠魔清源一声低喝,飞身而起,手中长剑出鞘,黑色的剑锋,带出一道璀璨锋寒。 那一队猎妖师紧随其后,身躯散开,刀枪,箭矢,术法,一瞬间将独眼妖兽围住。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流光,将眼前的场面记住。 攻守协防,最强手段,最朴实的攻击。 虚空无灵气补充,每一击,都是耗损最小,杀伤力最大。 不过百息,一头玉衡境战力的妖兽已经被解决,身躯被剥开,黑甲被裁成一块块,连血肉都被分解,然后让屠魔清源以储物之宝收取。 “嘿嘿,小子,吓到了吧?” “这就是我清源小队的实力。” 几位猎妖师面上带笑,收拢兵甲。 动作井然有序,可见这等场面不知经历多少次。 “放心,你跟随我们,多看几场,到时候再试着出手。” “你修为不差,能参加镇神卫试炼,实力绝对有。” “跟着我们老大,带你参加几回猎妖,保你三年之内通过试炼。” 张远点点头。 三年,是不是太遥远? “嗡——” 前方,屠魔清源的手臂上一道青色符文闪烁,金光交错。 其上,光影与声音传出。 “快逃,滁河天域出现虚涌,妖邪暴动了!” “守不住了,妖邪太多!” “凤泉,三里,沼洋几支小队都陷进去了,救不出来!” 屠魔清源,他身后的小队猎妖师,全都变了神色。 光影动荡,分明要破裂。 这等传讯很不稳定,是猎妖师小队紧急求援的手段。 屠魔清源面色凝重,目光紧盯那动荡光影,低声道:“你们先退。” 退。 猎妖师小队是为猎杀妖邪,获取天功,不是守护天穹的仙秦军伍。 猎妖师很少会死战。 仙秦也不强求他们死战。 听到屠魔清源的话,众人都是松一口气,身上气血与神魂力量凝聚升腾。 可此时屠魔清源却没有引动他们的神魂结为神魂之阵,而是往前走一步。 “我与凤泉小队的队长镇邪凤泉乃是生死之交,他失陷在滁河天域,我不能不救。” 屠魔清源的声音传来。 “你们回去,我去救人。” 屠魔清源的身外一道炫光包裹,身躯已经穿透虚空,横越百里。 那些清源小队的猎妖师楞在远处,面色变幻不定。 “怎么办,老大一个人,怎么挡暴动的妖邪?”面色冷峻,面上一道斜拉伤痕的青年沉声开口。 “我们就算跟去,也帮不上忙。”另一边,手中持着一柄黑色弓弩的大汉咬着牙出声。 “大不了,不就是死。”说话的中年猎妖师将腰间挂着的兜囊整理到能随手施展的位置。 张远身外,炫光缠绕,一步跨越百里虚空,径直追向屠魔清源。 “特奶奶的,这小子都不怕死,老子怕什么?”看着张远离去,当先的大汉再忍不住,一声高喝,持着战刀,飞奔跨越而走。 其他人相互看看,也紧随冲向虚空。 …… 张远的动作不算快,但每一步都是跨越百里,不过片刻已经越过数十颗星辰。 前方,屠魔清源手中长剑横扫,将阻道的妖兽身躯斩断。 此时救人,他也不再管妖兽身躯,只一路前冲。 前方,嘶吼鸣叫,虚空中妖光冲天,一尊尊妖兽飞扑而来。 “老大,我们帮你开路!”一声长吼,穿着黑甲,持着长刀的大汉冲上,挡住屠魔清源身前的妖兽。 其他的清源小队猎妖师,也纷纷赶到,将那些阻道的妖兽抵住。 屠魔清源身形顿住,深吸一口气,沉声低喝:“活着!” 屠魔清源手中长剑透出清亮之光,一剑横斩,将数头妖兽斩杀,冲入前方星辰。 那里,激荡的妖光与气血神魂之光纠缠,鲜红一片。 张远没有随屠魔清源杀入星辰,而是立在虚空,看向阻敌的猎妖师小队。 第623章 墓碑为堤,阻住天河! 这些猎妖师修为大多在瑶光和开阳境,玉衡层次的只有三位。 他们的修为不足,没有一位镇神卫统领,他们无法击杀妖兽。 凭借无数次的拼杀经验,他们能相互配合,堪堪阻住这些妖兽。 这配合阵势与镇抚司中的战阵相似,但实际战力相差极大。 如果是白虎战阵,那所凝聚的战力绝对是这些猎妖师小队的十倍以上。 哪怕是军伍战阵,也比这阵势聚合之力强横。 仙秦天下,武道为尊,最强的战力,永远掌握在朝堂。 张远手中长枪握住,身上一丝淡淡的神魂力量缭绕。 “别过来,你没有与我们配合过,此时来了反而是送死。”前方,临时指挥小队的虬须大汉高喝,将张远阻住。 周围虚空中,散落的妖兽已经向着这边汇聚。 不过百息,小队的战阵被撕开,数位小队队员不得不散落开。 “各自突围!” “欧阳凌夫,你快走!” 虬须大汉长刀斩退一头黑鳞妖兽,身形往后退。 “吼——” 一头三丈身躯,四足旋绕火焰之力,独角碧眼的妖兽抬头,独角撞在持圆盾的黑甲中年身前圆盾上。 那圆盾震荡,轰然崩碎。 一件神魂之兵,被直接撞碎。 持盾中年口中吐血,身形在虚空之中稳不住,向着下方的星辰跌落。 那独角妖兽并不打算放过他,紧随而上,口中獠牙展露,分明是要将其直接撕碎。 “夏堂小心!” “快躲!” 周围几位猎妖师疾呼,想要来救援。 可他们身侧,此时至少三头妖兽悄然而至。 这一支猎妖师小队,已经陷入妖兽包围。 “吼——” 一头五丈妖兽一声低吼,扑向转身去救名叫夏堂那位猎妖师的青年。 这青年面色惨白,目中透出绝望。 立在虚空之中的张远面色平静,身外炫光与神魂之力瞬间聚合。 “咻——” 他手中长枪抬起,带着轰鸣甩出。 长枪仿若闪电,扎穿那头五丈妖兽身躯,穿透其脑袋,带着其身躯,撞在另外一头妖兽身上。 两头妖兽身躯一震,胸腹之间爆开血花,喷溅出炽烈的妖兽气血。 穿透劲。 张远一枪甩出,枪身上蕴含第四重武道力量,直接震死两头开阳境战力的妖兽。 长枪甩出的瞬间,张远身形已经出现在夏堂猎妖师身侧,一拳击出。 拳锋带着一丝淡淡的雷霆,挡在那追击而至的独角妖兽身上。 “嘭——” 雷霆炸裂,独角妖兽身躯一颤,双目圆瞪,满身的雷光撕裂其身躯外黑鳞,鲜血淋漓。 血腥之气蔓延,让周围的妖兽都是缓缓转头。 张远伸手将夏堂猎妖师手臂搀住,身形一动,已经退出百丈。 他腰间的试炼铁牌上,三道血痕浮现,化为一个“三”字。 开阳之上,天境之下的妖兽,一头只能算一天功。 当初张远在虚空杀一头八境大妖,也只得一百天功。 斩魔天功,可不是那么好得。 之前那位猎妖师说张远三年之内攒够八百天功,并不是夸张。 甚至是保守之言。 “刀给我。” 张远的声音响起。 夏堂一愣,下意识将手中短刀递过去。 虚空妖兽的实力,都是可以轻易越阶战斗的。 一拳击杀开阳层次的虚空妖兽,面前的欧阳凌夫战力之强,绝对已经是玉衡巅峰。 再加上神祗身躯加持,欧阳凌夫的实力,比他们想象的高许多! 张远接过刀,身上气血神魂引动神祗之身神通,刀锋化为一条十丈水龙。 “昂——” 水脉之力与刀法相合,水龙吟。 张远的武道神通。 长龙穿梭,撞退一头头妖兽,将其身躯爆开。 鲜红的妖兽之血凝入长龙身躯,让那长龙不断膨胀,延伸。 当长龙横越千丈之后,身躯已经到三十丈长,通体血红。 张远一步跨出,落在一头展翅要飞遁的妖兽头顶,长刀倒转,重重扎下。 “噗——” 鲜血飞溅,妖兽悲鸣。 张远拔刀而立,身外血色长龙低低嘶鸣。 二十八头妖兽,被斩尽。 二十八道血痕在他腰间的令牌上一闪而逝。 再得二十八天功。 他的脑海之中,一颗颗血珠浮现。 一颗颗妖气珠子,凝聚而出。 妖兽记忆化为长河,在他脑海之中展现。 张远的双目缓缓眯起。 滁河天域。 星辰如河,水脉流转激荡,无数的妖兽从虚空裂缝之中踏入。 虚空天河。 水脉河道之外,是无数黑色的砖石,化为河堤。 那不是河堤。 那是,一块块黑色的石碑! “大秦烈武军,战卒彭邵之墓。” “大秦奋勇军,百夫长陶青连之墓。” “大秦百盛军,战卒徐梓谭之墓。” …… 墓碑为堤,阻住天河! 九洲安宁,就是无数这样的墓碑挡住了万千妖邪。 这是张远第一次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一道河堤。 仙秦军伍,以性命,守护着九洲。 “杀!” 张远身上,浓烈的战意再掩盖不住,一身长吼,血色长龙随着他的战意,轰鸣震动,仰天咆哮。 一片片血色鳞甲张开,血龙身外,雷光汇聚。 清源小队的那些猎妖师面色凝重,看向张远。 张远的强大,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那血龙之中透出的煞气,让他们心神动荡。 “此地已经被妖兽封锁,你们随我走吧。”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观悟被斩杀的妖兽记忆,他已经看到了妖兽布局。 这些从虚涌裂缝之中踏出的妖兽,分明是要冲向九洲。 “轰——” 前方,星辰之中的气血震荡,有崩溃之相。 张远长枪前指,血色长龙咆哮而出。 “屠魔清源。” 张远的声音穿透虚空,传向星辰。 那星辰之中,气血光柱震动。 光柱周围,妖光闪耀,层叠弥漫。 张远双目之中,煞气与雷光交错,金色的流光闪烁。 “轰——” 长枪夹带风雷,甩落星辰。 枪身之上,雷霆缠绕,化为一尊金色夔牛虚影。 周围虚空,还有星辰之中,无数妖兽嘶吼着,向张远冲来。 “随我结阵。” “三角锥,冲阵。” 张远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身上气血与神魂力量凝聚,与身外的血龙相合。 清源小队的猎妖师相互看一眼,再不犹豫,紧随在张远身后,组成三角战阵。 “昂——” 血龙长啸,裹挟站在其头顶的张远,向着星辰方向冲过去。 水脉神通,以血为水。 血龙身躯之中,透出的红色带着炽烈。 前方,长枪外的夔牛撞开阻道的妖兽,逸散的雷光将一头头妖兽身躯裹住。 血龙冲过,龙爪撕开妖兽身躯,将气血力量反哺自身。 冲击千里,血龙身躯已经到三百丈长。 随血龙前行的清源小队猎妖师全都面色涨红,全力抵御血龙逸散的煞气。 他们连血龙身上的煞气都快挡不住了。 “嘭——” 前方,一尊五十丈高,双角倚天,人形黑鳞的熊兽狂吼,一拳砸出,将夹带雷霆的长枪阻住。 长枪震鸣,缠绕的雷霆炸裂。 长枪被阻,周围数十头妖兽飞扑而上,往张远血龙和张远冲来。 立在血龙头顶的张远脚下踏出,身上风雷力量激荡而起。 穿越虚空,张远手掌一把抓住长枪枪柄。 当他手掌握住枪柄的瞬间,前方阻道的熊兽双目之中透出无尽惊惧。 天阶枪法。 镇魂。 第624章 镇天司试炼任务,增援滁河天域 天阶功法,不是想修行就能修成。 仙秦传承,顶尖层次都在朝堂掌控。 传承武技和功法,没有足够的资源和指引,很难掌握。 功法战技到天阶,其凝聚的战力已经到轻易越阶而战的地步。 张远的背景,功勋,才能轻易修行天阶功法战技。 换另外一个人,一辈子都摸不到天阶功法的边。 “嗡——” 张远手中长枪震动,枪锋上,闪耀的锋寒刺出,扎穿前方熊兽的手掌。 枪锋穿透手掌,钉在熊兽的胸口。 张远的手很稳。 长枪一寸寸往前扎。 熊兽口中发出无声的嘶吼,整个身躯被禁锢,只能任那长枪坚定的刺穿鳞甲,刺入身躯。 镇魂! 枪身“嗡嗡”震响,那声音震慑心神。 这一刻,周围所有的妖兽,都感觉到了熊兽的恐惧。 那种惊恐,枪锋刺入身躯的感觉在蔓延。 冰寒缓慢而坚定的扎入心肺。 那熊兽喘息之间,鲜红的血从鼻孔,嘴角喷出。 这一刻,所有的妖兽心神都崩溃了。 一声惨呼,一头三丈妖兽直接神魂崩碎,身躯掉落。 其他的妖兽再不敢停留,全都转身就逃。 虚空妖兽的灵智,其实极高。 长枪穿透熊兽身躯。 熊兽哀嚎,却一时死不了。 张远持着战枪,步步前行。 沿途所有的妖兽,全都被濒死的熊兽神魂所引,惊恐嚎叫着奔逃。 前行百里,前方血气光柱已经黯淡到极致。 张远身后,血色长龙已经到五百丈长。 立足虚空,张远手中长枪一挥。 “昂——” 血色长龙飞出,身躯引动雷霆,轰然炸裂。 水脉之力,转换雷霆! 方圆百里,化为血色雷海! 没有九洲天地之力压制的神通,展现出的杀伤力,强到无边。 百里之内,数以百计的妖兽身躯被雷光穿透。 妖兽,如雨坠落。 张远腰间令牌,一道道血痕将其染成血红。 一手持枪,踏空而行,身后,一队黑甲猎妖师紧随。 穿行百里,百多位疲惫不堪的猎妖师在几位镇神卫的护持下,组成圆阵,立足一座山岭上。 “老大!” 张远身后,那一队猎妖师冲上前,围拢到面色苍白的屠魔清源身边。 屠魔清源看看众人,脸上艰难的挤出几分喜色。 “你们,你们,哎……” 如此局面,何必来救? 他身旁,穿着青甲的消瘦青年面色复杂,看向四周,低声道:“你们不该来啊……” 其他猎妖师,镇神卫,面上神色也是复杂,透出几分绝望。 周围天地,已经被妖兽占据,妖气锁禁。 “清源兄,可还能战?” 张远持枪看着下方,淡淡开口。 他的声音让屠魔清源抬起头,目中透出一丝精亮。 “欧阳凌夫……” “你,你不该来——” “可还能战?”张远一声长喝,将屠魔清源的声音打断。 屠魔清源浑身一震,身上本涣散的战意激荡而起。 “能战。” 张远长枪前指,扫过下方一道道身影。 “可还能战?” 有人目光闪躲。 有人面露绝望。 有人站起身,身上气血与神魂力量交织而起。 张远转头,看向虚空,数以百计的妖兽飞遁而来。 “杀——” 张远低喝,持枪而上,身外雷霆与血雨汇聚,重新凝为一条千丈血龙。 血龙咆哮,随着他手中战枪一头撞向前方。 “轰——” 一头头妖兽被血龙撞死。 张远长枪在手,满身雷光以水脉掌控之力操控,化入血龙身躯,所有被撞到的妖兽鲜血都被抽取,不断壮大血龙。 横扫一圈,虚空空挡。 张远回身,看向下方。 “可还能战?” 血龙咆哮,身躯已经到八百丈。 “能,能战……” “能……” 一道道声音,带着犹豫与茫然。 哪怕是屠魔清源,此时也有些不知所措。 张远展现的实力,已经强到他不敢信。 可张远不才是参加镇神卫的试炼吗? 这种层次,修为都在天境之下才对。 天境之上,基本上都是镇神卫统领了。 “杀——” 张远的声音再响起。 持枪而下,身形倒转,镇魂枪法化为万千流光,扎穿天穹与虚空。 整个星辰,都被流光照彻。 镇魂。 震慑神魂,也是镇守神魂。 那些猎妖师被妖兽围杀而慌乱的心神,在这一枪下,开始镇静。 “轰——” 长枪扎穿一头头妖兽,将其身躯砸落在星辰上。 那星辰之中微弱的天地之力升腾,往张远身上凝聚。 天地之力反哺。 “昂——” 原本八百丈长的血龙长吟,身躯崩碎,雷光交错。 两道五百丈长的血龙再聚,在张远身旁盘旋。 “可还能战?” 持枪静悬半空,张远再次低头问。 屠魔清源一步踏上虚空,双手抱拳:“能战!” “能战!” “能战!” 下方,一道道身影冲上,气血与神魂力量交错,引动虚空震动。 战意重聚。 没有战意,这些猎妖师根本不可能杀出去。 张远面色平静,长枪横握,转身就走。 背后,那些猎妖师和镇神卫冲入两条血龙之中,以自身气血神魂之力融入,随张远前行。 虚空中,难以计数的妖兽冲来。 张远并不与这些妖兽纠缠,长枪挥舞,斩杀阻道妖兽,让身后的长龙汲取鲜血,脚步不停。 他的速度极快,每一枪都刺穿阻道的妖兽。 身后,两条血龙身躯快速膨胀。 前行八千里,血龙咆哮,化为四条。 “他是谁?” 血龙身躯之中,屠魔清源身侧,一位黑甲大汉开口。 他也是镇神卫。 “欧阳凌夫,镇神卫试炼者。”屠神清源面色复杂,摇摇头,“不是他,我们已经死了。” 其他人点点头。 “他要带我们去何处?” 另一边,一位手持短剑的猎妖师转头看看,疑惑开口。 屠魔清源看向血龙身躯之外,面色慢慢凝重。 “滁河天堤。” “轰——” 前方,轰鸣之声震颤亿万里。 一道金色的光柱升腾。 “九境陨落。” 屠魔清源身侧的黑甲青年咬着牙,握紧拳头。 九境武道修行者陨落,气血真元化为冲天的气血光柱,反哺天地。 “死战——”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身后是九洲,有死而已。” 浩荡的呼喝响彻。 张远身上的气血与真元这一刻完全收束不住,水脉力量凝聚为冰蓝色的战甲。 金身。 白虎,镇岳,天相之后,除去融入肉身的那道金身外,张远凝聚第四道金身。 水神。 “轰——” 在这道金身凝聚瞬间,他身后的四条血龙再次炸裂,化为八条。 八条五百丈血色长龙随行,张远长枪前指,身外水汽升腾激荡。 “杀——” 皇城镇抚司,静室之中。 盘膝而坐的张远豁然睁开眼睛。 他的肉身此时无法承载第四道金身,水脉金身现在只能任其在天外征战。 低头,他看向掌中的黑色令牌。 血色痕迹不断闪耀。 那是一道道天功。 “叮——” 一道金光闪烁,令牌上浮现出金色字迹。 镇神卫。 试炼通过。 走出静室,门口等待的供奉抬头,笑着道:“你出来的正好,镇天司试炼要开始了。” “试炼任务,增援滁河天域。” 第625章 折锋出击,敌锋尽摧! 增援滁河天域的不只是皇城镇抚司的镇天司试炼者,还有皇城十万禁卫。 他们需要堵住妖邪,等待临天洲百万镇守军聚集。 三皇子嬴神月临时被任命为统领将军,率军出征滁河天域。 皇城三百道传送灵阵开启,流光照彻天地。 这等景象对于皇城百姓来说,见怪不怪。 不少人看着冲天光柱,说起当年三万灵阵全部开启,八千万大军征天的景象。 还有人讲述皇城九城护城大阵尽启,抵挡亿万域外天魔的浩荡场面。 皇城百姓,见识过太多。 虚空之中。 阵列如山。 “滁河天域三道虚涌出现,镇守清河湾的守御军崩溃,巡河将军严宽战死。” 前方身穿金甲的战将声音传来。 巡河将军严宽? 张远立在军阵之中,面上露出一丝惊异。 五十年前腾洲天榜第九,严宽。 这位腾洲前辈,竟然死在了天外。 “堵虚涌。” “斩妖邪。” “不得使一只虚空妖兽踏足九洲之地。” 前方,号令声音传来。 “诺——” 一座座军阵高呼,气血激荡,向着前方星辰长河方向冲去。 镇天司试炼者汇聚成一座万人军阵,随在禁卫军阵之后,冲向无尽星辰长河。 所谓星辰长河,其实就是九洲之外,无数次虚涌而破碎的洲陆形成。 虚涌,牵连另外一方九荒世界。 黑色的河堤,沿着星辰之外,仿若一条没有头尾的长龙。 走近,可以看清楚,黑色的河堤是由一块块黑色墓碑堆筑而成。 张远从河堤下抓起一块二尺长五寸厚的黑色石板。 沉吟片刻,他手中一柄刻刀,刀光闪烁。 “镇抚司,张远之墓。” 如果他死在天外,就让这墓碑筑在天河大堤上,成为守护仙秦九洲的屏障。 身边,一位位军卒将刻着自己名字的石碑握着,冲上河堤。 河堤之前,妖光笼罩。 无尽的妖兽,仿若浪涛一般冲击而至。 “孽畜。” 虚空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一柄金色战枪横扫,枪锋扎穿亿万里,将一头头妖兽身躯轰碎。 一击,斩灭上万妖兽。 万里虚空,瞬间清空。 远处的妖兽都被这一枪镇住,惶恐败退。 这是何等强者,才能施展如此绝横一击! 身穿金甲的身影凌空,长枪在手,身外金色龙影咆哮。 张远抬头,看着这道身影。 这声音,他记得。 当初神魂出窍,神游天外,就是这位赠送龙血,并且将他送回。 大秦战神,仙武金榜第一,三皇子嬴神月。 “战神。” “战神!” 一座座军阵之上,呼喝声音响成一片。 战阵之前,无敌身姿,最能引发军卒战意。 嬴神月一枪,就让大军战意冲天。 “叠浪冲阵。” “连阵守御。” “固守河堤。” 前方,一道道军令传来。 能在此时传令的,都是在天外驻守无数年的战侯。 他们与虚空之中的妖兽打过无数交道,知道如何守住这道河堤。 张远手中,长枪握住。 引雷战枪。 这柄雷道至宝拥有着引动天地之力化为雷霆的力量。 张远自身的雷道修为也极高,更有一道紫霄神雷在身。 此枪在手,他能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战力。 不过战阵之中,他只需要引气血真元,凝聚武魂战兽出击,并不需要自己全力出手。 “轰——” 一尊尊万丈异兽身躯出现。 每一尊异兽身躯都透着让人心悸的血红,那是军伍煞气。 百战军卒。 异兽嘶吼,无数星辰之上的天地之力都被震荡,仿若潮汐。 前方,虚幻漩涡之中,一头头妖兽冲出,向着武魂战兽涌来。 战阵才成,还需要时间磨合,这些妖兽竟然能抓住这时间冲击。 虚空妖兽的灵智,强到可怕。 “折锋卫,冲阵——” 半空中,有声音响起。 折锋卫。 仙秦军伍,冲阵精锐。 虚空中,有万道身影冲出。 黑甲军卒,手持战枪。 前方领军战侯,身外金光缭绕,引动气血之力化为一柄长弓。 “嘭——” 长弓满月,气血真元为箭矢,箭矢万丈长。 当长弓满月的瞬间,天地之间,虚空仿佛被撕开。 这力量,已经到虚境。 九境力量在这等长弓箭矢之前,如同蝼蚁。 折锋出击,敌锋尽摧! “轰——” 长弓震动,箭矢射出,将前方的妖兽战团全都撕开。 “杀。” “杀。” “杀。” 万军前踏,折锋卫前进万丈,长弓射出百箭,星河之上剑光撕裂的痕迹经久不散。 折锋冲阵,破敌锋锐。 从虚涌之中踏出的妖兽被折锋卫战力所慑,聚拢在后,不敢近前。 此时,一方方军阵凝聚的武魂战兽终于完全成形。 “风——” “风——” “大风——” 一架架十丈弓弩抬起,万道箭矢如雨,将虚空遮盖。 每一道箭矢都带着凄厉尖啸,在虚空之中拉出血红的痕迹。 射穿妖兽身躯,这些箭矢就会轰然崩碎。 “进百里,结阵,剿敌。” 领军将领的声音响起。 一方方大旗挥舞,引动军阵前行。 “火——” “火——” “火——” 疾如风,侵如火。 大军进击,震动虚空。 一座座星辰被军阵煞气冲击,被那武魂战兽之力引动,轰然崩碎。 没有足够的天地之力护持,便是星辰天地,在强大的战阵面前,也只能崩塌。 九洲之外,为何有无数战卒驻守? 就是要护住九洲之地,不要像这些星辰一般,飘荡碎裂。 敢犯九洲者,诛。 张远持枪前行,身上气血与真元聚合,随战阵力量而动。 战阵上空,万丈高的武魂战兽四角六足,奔行之间,煞气凝为金铁色。 “嘭——” 一头十丈身躯妖兽挡路,被战兽抬足踏碎。 别说区区玉衡层次的妖兽,就是八境天璇,在万军结阵凝聚的武魂战兽面前,也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 除非九境,才能凭其强大神魂,摆脱大道力量压制。 战兽冲击,没有一头妖兽能活下来。 “吼——” 虚涌之中,怒吼之声传来。 一头头身形到百丈,满身鳞甲长刺的妖兽从虚涌漩涡之中缓缓踏出。 张远目光落在那妖兽身上,目中透出深邃。 “破甲河犀,对方专门准备了破阵妖兽!” 第626章 新亭伯张远,愿执掌镇天司试炼军阵 破甲河犀,每一头都是八境巅峰的大妖。 这等大妖身躯庞大,身外铁甲防御连九境都难以破开。 铁甲之上的长长倒刺,每一根都能撞破军阵。 破甲河犀乃是虚空妖邪冲击仙秦战阵时候最犀利族群,也是少有能与仙秦武卒对阵的族群。 今日这滁河天域的妖邪动乱,分明是有备而来。 后方,虚空之中,嬴神月身侧,穿着青甲,手持长枪的战将面色一变。 “三皇子,是破甲河犀,要不要退?” 皇城禁卫也好,镇天司试炼者也罢,虽然战力不差,可却少有万域战场厮杀经验。 “此时怎么能退,三道虚涌,还不知其后是什么,退不得。”另一边,手按腰间刀柄的黑甲战将一声怒喝。 嬴神月摆摆手,目光落在下方战阵上。 “让折锋,摧锋二卫准备冲阵,破去左右两处虚涌。” “命镇天司试炼战阵阻住中间虚涌,有一头破甲河犀冲出,他们的试炼就算失败。” 战阵阻敌,抵挡虚涌之中踏出的铁甲河犀。 当命令传来,镇天司试炼者军阵只是微微震动,就肃然安静,然后奔踏前行。 阵前军令,生死不负。 武魂战兽前冲,与一头头铁甲河犀撞在一起。 哪怕身覆铁甲长刺,坚硬无比,也挡不住镇天司试炼者所凝战兽的轰击。 一个冲击,踏出虚涌的五头铁甲河犀被砸死。 军阵堵住一道虚涌,任其中妖兽冲击,不能踏出分毫。 这还是镇天司这些试炼者相互配合不够纯熟,若不然,战力会更强横。 另外两边,两方军阵集结,引动气血之力,化为锋芒,去绞杀另外两道虚涌之中奔出的妖兽。 折锋,摧锋,这两卫军阵的实力强横,将那些妖兽缓缓压回虚涌漩涡。 十万禁卫之中,这两卫是精锐中的精锐。 按照这等局面,只需要一日功夫,这两处虚涌就能尽被摧毁。 等折锋摧锋两卫军卒回过头,第三处虚涌也能压制,慢慢将其封堵。 张远身在军阵之中,催动气血真元聚武魂战兽,镇压虚涌之中探头的妖兽,面上神色却越发凝重。 他的脑海之中,气血与妖气珠子不断聚集。 从被斩杀的妖兽记忆之中,他看到虚涌后方,无尽的妖兽如涛如海。 这一次的滁河天域妖乱,绝不是面前三处虚涌! 而且,张远从妖兽记忆之中,也探查出这些妖兽来自哪一方世界。 幽荒,当年踏入洪荒之地,组建了魔天界的幽荒。 幽荒魔族,驱使豢养的妖兽,悄然绕过万域战场,想从滁河天域踏入。 仙秦九洲之地聚拢整个洪荒之地精华,哪怕是那些临天洲,浮空洲,其上资源都是让幽荒魔族垂涎的。 不过就算这次的幽荒妖邪再多,也不可能突破滁河天域的防御吧? 幽荒魔族也没想到,仙秦三皇子嬴神月会在此地坐镇。 那两道虚涌没有破甲河犀,其中的妖兽实力远不是镇天司试炼者他们阻挡的虚涌处艰难。 一座虚涌在摧锋卫军阵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后方的禁卫军阵不需要指挥,径直前压。 “轰——” 就在虚涌即将崩塌的瞬间,不远处,虚空碎裂,一道灰黑的漩涡出现。 第四道虚涌! “轰——” 第五道虚涌! 三皇子双目眯起。 他身侧,手按腰间剑柄的青甲军将面上露出讶然:“幽荒魔族疯了吗,五道虚涌,他们要耗费多少资源才能开辟?” 从幽荒冲击洪荒世界,搭建虚涌通道,每一条通道所耗费的资源都是海量。 一次冲破五处虚空,这耗费的代价,怎么弥补回来? 嬴神月面色不变,双手背在身后,淡淡道:“只要有洪荒族群帮助,耗损也不是那么大。” “之前三仙岛降临九洲,不只是九洲捕获三仙岛位置,对方也探查了我们的位置。” “天荒,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从来不可能只有一方算计,另一方毫无准备的道理。 仙秦在谋划,天荒和其他大荒世界,自然也在谋划。 真正的强者手中,其实都是明牌。 “嗡——” 五座虚涌漩涡震荡,化为一道方圆十万丈的巨大漩涡。 原本阻在前方的军阵,也尽被吞没,落入漩涡之中。 “引本王越界而战?”嬴神月双目之中透出深邃,身上气血真元与战意相合,激荡升腾。 “你们坐镇天河等临天洲大军来。” “既然要引本王去战,那就战。” 嬴神月一声长喝,手中金色长枪握住,身形一动,一步跨入那十万丈的虚涌漩涡。 此时,漩涡之中,仙秦军阵所凝的武魂战兽已经摇摇欲坠,虚影动荡。 哪怕是百战之军,落在不知前途的漩涡之中,也会心神震荡。 特别是镇天司的试炼军阵,周围被上百头破甲河犀围住。 如此局面,战阵崩溃只在顷刻间。 “折锋,如山!” 折锋卫的军阵传来军令,整个大阵瞬间圆拢。 落入不明之地,先固守阵型。 “摧锋,化岳。” 另外一边的摧锋卫军阵也凝聚为一座山岳虚影,挡住冲击而来的妖兽。 看两座军阵变化,其他的禁卫军阵纷纷转攻为守。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镇天司试炼者军阵。 镇天司试炼者每一位都是精锐,修为至少在瑶光巅峰,其中许多试炼者军衔不低。 这座军阵没有直属指挥者,没有人掌控大阵。 此时,谁来指挥变阵? “轰——” 数十头破甲河犀冲来,将六族战兽撞得身躯晃荡。 整个万人军阵,所有人都感觉头顶有千万钧的重压凝聚。 再不转攻为守,等战兽破碎,这一万镇天司试炼者都要死在这里! 张远目中透出精光,抬头看向飞越而至的金光。 三皇子嬴神月踏入这漩涡之地! 这位仙秦战神,是此时所有军卒心中最坚定屏障。 仙秦,每逢大战,皇族必先。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三皇子殿下。” “庐阳府镇抚司司首,新亭伯张远,愿执掌镇天司试炼军阵——” 张远一声长喝,身上气血真元激荡而起。 他的肉身力量引动周围的煞气,凝为一道金红长龙。 这是肉身力量到极限,远超周围所有人,将所有人的煞气凝聚的表现。 在数十头破甲河犀围攻压制之下,唯一他张远的肉身力量可以逆境而上。 “张远!” “腾洲张远,他也在此!” “他真有此等实力。” 军阵之中,许多试炼强者抬头,目中精光闪动。 张远此时展现出了碾压同辈的实力。 嬴神月目光落在张远身上,面色平静,抬手一挥。 一块金色的令牌飞落张远身前。 “守住这里。” 守住这里。 这里,是何处? 是这道漩涡,还是,漩涡外的滁河天域? 还是—— 张远转头看向前方虚幻。 此地,是一方隐秘天地,是幽荒魔族当年布置,魔天界残存的界域。 “卑职领命。” 所有镇天司试炼者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这一万试炼者来自九洲乃至附近临天洲,各自不统属。 这万人,如何掌控? 武魂战兽即将崩溃,怎么才能力挽狂澜? 三皇子嬴神月面色平静,也是定定看着张远。 张远伸手握住令牌,一步踏出,身上激荡的气血炸裂,金色长龙消散,化为一头百丈血色金光猛虎。 “结阵。” “虎行!” 第627章 且杀他个山河崩碎,万魔俯首,如何? 白虎主战,主杀伐。 虎行。 虎行战阵,以五人或者三人为基,凝聚白虎之力。 这是镇抚司中玄甲卫的基础攻击战阵。 这阵势适合小范围战斗,超过万人结阵,很少很少。 仙秦九洲之地,几乎没有需要动用万位玄甲卫战斗之处。 镇天司一万试炼者,人人都是玄甲卫! 也就是说,今日,真的能万人结阵,结虎行战阵! 一万最低修为都是瑶光境巅峰的武道强者,结镇天司虎行大阵! “吼——” 张远身后的白虎虚影直接凝实。 武道金身! “武道金身,白虎!” “他竟然修成白虎金身!” 镇天司四堂之一,白虎堂的核心功法,修成武道金身。 何等人物,才能将白虎功法修到金身! “嗡——” 白虎金身一现,周围所有镇天司试炼者身上气血真元顿时汇聚。 十人。 百人。 千人! 气血真元凝聚,尽归张远的武道金身,凝为一尊万丈白虎。 神兽。 白虎! “轰——” 白虎之形冲霄,身躯之外寸寸天地崩碎。 真正的洪荒神兽力量,重现虚空之地! 这一刻,张远身外,气血真元与肉身力量汇聚,一颗颗天道金珠崩碎,化为满身澎湃巨力。 “吼——” 虎行战阵! 以白虎金身为基,组建虎行战阵! 千人之阵为引,激荡万人气血! “虎行万里,白虎重聚……” 嬴神月面上神色平静,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难得,张远给了他惊喜。 连他也没想到,张远能做到这一步。 本以为无法凝聚的镇抚司万人军阵,乃是此时此地最弱的一方。 没想到,张远能以自身为基,凝聚出神兽白虎。 此时的武魂战兽已经不是寻常战兽,而是一尊神兽! 如此战阵凝聚神兽,唯有在万域战场之中才可见到。 唯有那在万域战场之中横行的精锐战阵,才能凝此等武魂神兽! “吼——” 神兽白虎一声狂吼,双目之中透出睥睨天下的威武傲然。 白虎神兽,主杀伐,主兵戈。 金锐之气弥漫,金色的白虎身躯缓缓前行。 “嘭——” 阻道的铁甲河犀被直接撞碎。 铁甲,长刺,全都在白虎身外金光冲击之下,化为碎片。 妖兽血肉被搅碎,然后灌注白虎身躯之中。 以战养战! 以攻代守! 主杀伐的神兽,都能拥有持续作战的能力。 主持战阵的张远身形立在白虎头顶,身外金光旋绕。 此时的他,脑海中浮现出白虎金身的虚影,白虎功法所有的运转经脉都金光闪耀,满身气血真元急速流淌。 神兽之躯。 这一刻,他才能真正感受到,什么叫神兽之身。 哪怕当初观悟神兽记忆,也不如此时真正掌控神兽身躯来的深刻。 此时,他就是神兽! “轰——” 金锐之气,凝在白虎头顶,化为一根千丈独角。 独角倚天,撕碎周围的天地。 以白虎之力引动,周围的其他战阵力量也开始提升。 白虎主战,可激发己方战意。 这是白虎啸野神通带来的力量! 当神兽凝聚的时候,神通力量随身,一举一动,都是神兽之力。 站在后方的嬴神月面上露出笑意。 难得的惊喜。 他以为张远只能将白虎战阵凝聚,只能自保。 没想到,张远对战阵感悟这么深,竟然能以攻代守。 “呜——” 幽暗的魔气激荡而起,号角声中,一队队身穿黑色魔甲的战卒出现。 这些战卒身躯达到两丈多,比雪域蛮族还高大,满身战甲,手中长兵。 魔族战兵。 幽荒之中的精锐。 十位魔气弥漫,背后双翅展开的魔族战将,飞天而至,激起周围天地之力翻涌。 九境! 十位九境大魔,领一方魔族军阵,来战张远所领的镇天司战阵。 三座魔族大阵同样凝聚魔气,化为三尊八臂天魔之影。 十位九境大魔飞身而出,引三尊魔像,冲向神兽白虎。 “让我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 嬴神月手持战枪,淡淡开口。 张远能凝聚战阵,护持住一万试炼者,已经超出他的预期。 现在所做的每一步,都是意外之喜。 站在白虎头顶的张远双目之中战意翻涌。 光是凝聚白虎,再以白虎神兽本能之力进击,有什么意思? 他要做的,是抓住这难得的机会,感悟神兽之力,感悟白虎战阵。 此时的大阵已经不能叫虎行,而是真正的白虎大阵,凝聚神兽白虎。 “喝!” 立在白虎头顶,张远一拳击出。 白虎拳法。 神兽身躯一动,随着这一拳,飞扑而出。 这才是真正的操控神兽为战! “轰——” 当先的魔族大修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白虎一爪子拍死,魔气化为光柱。 九境,在这等战斗之中,也无力抵挡。 一击拍死一位九境大魔。白虎神兽长尾横绞,将一尊魔像拖住。 “咔嚓——” 那魔族万军凝出的魔像,被长尾绞碎,身躯散为万道魔光。 下方,军阵震颤,每一位魔族都身上黑色魔气动荡。 一击,破阵! 接战不过片刻,张远已经领白虎神兽击杀一位九境大魔,破对方一座战阵。 “吼——” 白虎仰天咆哮,威猛身姿引动身外金光缭绕。 身躯蹲坐,白虎目中金光让前方的魔族不敢动。 张远的身上,战意与杀意弥漫。 “这小子,真想一战封侯啊……” 嬴神月轻笑。 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初组建的战阵,已经很难再支撑张远下一次出手。 那些军卒的气血,有衰落迹象。 张远自己的损耗,也估计难以支撑。 战枪缓缓前指,嬴神月身上煞气聚拢。 只是他还未开口,前方,张远的声音响起。 “诸位兄弟,可还能战?” 可还能战? 下方军阵,一道道目光投向张远。 大阵抽取气血,引动真元,所有人都疲惫不堪。 可是要问能不能战,那必然是—— “能战!” “能战!” “能战——” 仙秦武卒,何时不能战? 不止镇天司这一座军阵,其他禁卫战阵,此时也放声高喝,引动气血震荡,煞气集聚。 张远抬头,面上露出疯狂之色。 “诸位兄弟,我等难得出九洲杀这一回。” “今日,且杀他个山河崩碎,万魔俯首,如何?” 杀他个山河崩碎! 杀他个万魔俯首! 光是这一句话,就让人热血沸腾! “杀——” “杀——” “杀——” 十万战卒,齐声高呼。 整个虚涌承载之地,天地震荡,仿若崩塌。 嬴神月哈哈长笑,抬手一挥,一尊战甲落在张远身上。 “此甲以天龙之鳞锻造,可挡虚境,足够护你肉身不崩。” “让本王看看,你能做到何等——” “此,袄,操。” 战甲,碎了。 被张远手臂上紫色的雷霆炸碎。 张远回头,看向嬴神月。 一脸无辜。 第628章 张远,本王想踏入幽荒 是嬴神月这位仙秦战神说的,这甲能挡虚境,能护住肉身的。 张远信了。 他在甲胄加身的瞬间,引动了潜藏在右手手臂上的紫霄神雷之力。 结果呢? 嬴神月信誓旦旦说的,能护住肉身,能挡虚境。 就这? 感受身外裂纹密布的战甲,张远嘴角轻抽。 嬴神月握着拳,面皮紧绷。 张远身外那雷霆,到底是什么层次,才能将那件皇城中炼器大宗师所炼制的战甲崩碎? “紫霄,神雷。” 嬴神月目中透出精光闪烁。 这家伙,怪不得当初要买下蓬莱紫霄城。 原来,是为了这一道雷。 紫霄神雷,当年上古洪荒时代,神兽渡劫的雷霆。 这等雷,确实不是那件天龙鳞甲锻造的战甲能承载。 就不知张远这家伙掌握的这道雷,是完整的上古雷霆,还是后世存留。 不过想想,上古时代的雷霆是何等强横,张远怎么可能掌控? 就连三皇子嬴神月也想不到,张远竟然拥有一道上古神兽所凝聚的紫霄神雷! “轰——” 张远手中,紫色的雷霆与引雷战枪相合,雷光化为夔牛虚影,向着前方魔族战阵撞去。 这一击,激发了天龙战甲的极限承载,凝聚的夔牛有紫霄神雷的百分之一力量。 这等力量,已经强横到可怕! 嬴神月双目眯起,目中有金光闪烁。 万丈夔牛身躯撞在那魔像上,将魔像全都包裹。 亿万道雷霆从天而降,化为雷海。 那一方魔族战阵顷刻间崩塌。 一位位魔族满身被雷光穿透,身躯崩溃。 上古神雷,不是这些魔族能抵挡。 张远身外,血色激荡。 反哺的气血与魔气,在他脑海之中滚滚而动,化为一颗颗珠子。 无数的记忆画面交织。 这是幽荒魔族的修行记忆,其中更有幽荒世界的无数画面。 “幽荒魔族,来此地,是为了魔元池。” 当初幽荒魔族踏入洪荒,带一方魔元池,建立魔天界,要浸染整个洪荒。 后来魔天界被仙秦攻下,魔修四散,魔元池被当年的魔天界魔尊带走潜藏。 这一次幽荒魔族来寻魔元池,是为凭借魔元池,再建一方魔道势力。 魔元池,乃是幽荒天地初开时候的至宝,与洪荒之中几件顶尖宝物齐名。 “魔元池。” 张远面上露出一丝难以压抑的战意。 正如他所说,难得来一趟天外。 下一次能执掌万军,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下一次想执掌镇天司这等万军,恐怕要等自己成为纵横万域,成为一方战侯才能有机会了。 搏一把? 搏一把! “轰——” 战枪引雷,万道雷霆冲击而出! 管他什么妖兽,管他什么魔族,全都挡不住神兽白虎力量加持的雷霆! 虎行万里,纵横天地! 白虎战阵在前,十万禁卫战阵在后,雷光牵引,所有战阵的气血真元,将那些妖兽和魔族都击溃。 逃。 那些九境魔族,溃散魔族,还有魔族操控的妖邪,全都亡命败逃。 不逃,就只能死。 嬴神月背着手在后面跟随,闲庭信步。 可能这是他数百年来第一次如此轻松参与一场大战。 “轰——” 白虎头顶独角引动紫色雷霆,将一位来不及逃走的九境大魔击碎。 畅快! 山河崩碎。 万魔俯首! 管他什么九境八境大魔,都挡不住军阵步伐。 白虎战阵牵引,大军横扫邪魔,杀伐冲霄! 张远抬头,白虎战阵停住脚步。 前方,一道撑天的金光缭绕。 那就是幽荒魔族踏入此地的,灵阵牵引。 张远抬起手。 白虎头顶的雷光酝酿。 破掉那座阵,就能切断幽荒与此地的联系。 断掉联系,就能安稳去寻魔元池。 “等一下。” 嬴神月的声音响起。 张远的手顿住。 “张远,本王想踏入幽荒。” “你能不能守住此地百息,保住这通道不被魔族攻破毁去?” 嬴神月手持长枪,立在光柱之外,身上战意难以掩盖。 幽荒魔族能踏入此地,自然洪荒强者也能凭此阵踏入幽荒。 身为仙秦战神,金榜第一强者的嬴神月,想要踏入幽荒! 入幽荒,掠夺天地本源! 这不就是补天? 张远双手抱拳,一声高喝:“诺!” “诺——” 下方,所有军阵战卒齐声高呼。 战场之中没有什么商量,只有军令。 “百息之后,本王若是未归,你将此阵毁去,领战阵回归滁河天域。” 嬴神月看向张远,轻声开口。 张远点点头,抬手,一团青色光影飞向嬴神月。 嬴神月伸手握住,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好,本王记住你了。” 十道混沌之气,这等贵重之物张远说送就送。 这等豪爽,让嬴神月这等仙秦皇子都有些自愧不如。 当初他送了张远三颗天龙血珠,可没想到张远会回赠他如此宝物! 现在有这十道混沌之气,那他踏入幽荒之地,形势可就完全不同! “轰——” 嬴神月一步冲入金色光柱,身形穿透两界,落在一片魔气弥漫深渊。 嬴神月冲入灵阵,灵阵之外的魔族和那些妖邪全都疯狂冲向灵阵,要去阻止嬴神月踏入幽荒世界。 张远目光扫过,身上雷光与战阵气血瞬间激荡而起。 “杀——” 万丈白虎横扫,一爪子拍碎冲在最前的一位魔族九境大修。 白虎长尾横扫,一击将靠近的魔族战阵搅碎。 神兽白虎,横行无敌! 张远一边操控白虎神兽,一边感悟神兽之力,同时快速观阅那些记忆。 “十息。” “二十息。” …… 幽荒之地。 深渊之中。 无数强横气息升腾,阻住嬴神月的前路。 这气息之强,已经超越虚境。 破虚之上! 至少十道破虚之上的力量聚拢在幽荒世界的传送灵阵! 这等强者的力量,已经与一方世界相牵连,难以离开。 但外人踏入,在这等强者面前,也是无抵抗之力。 “嗡——” 数十道灰黑的流光炸裂,向着嬴神月当头砸落。 这每一道流光,都能斩碎天地,破碎万千星辰! “来得好。” 嬴神月一声长笑,手中长枪抬起,朝着前方的道道流光直接撞去。 张远所送的混沌之气激荡,将枪锋裹住。 长枪化为长龙,咆哮而出。 上古神兽,苍龙! 嬴神月以一人之力,融一道混沌之气,凝聚上古神兽之身! 如此战力,又无天地之力束缚压制,恐怕不只是仙武金榜第一,就是那九洲录上,也早已能留名! “轰——” 苍龙撞碎流光,一爪子拍碎一位破虚之上的大魔,将其身上本源力量禁锢,一口吞下。 两界征战,就为了猎杀对方强者,轰碎对方天地,掠夺本源! 第629章 我等袍泽,可愿死战不退—— 苍龙此时吞下的,就是一道幽荒世界的混沌之气。 这一道混沌之气带回洪荒世界,就能补充洪荒天地本源。 最关键是天地之力规则均衡。 掠夺一道天地之力归来,幽荒天地本源就减少一分。 “杀——” 嬴神月长枪横扫,前方阻道的幽荒世界大魔全都被撞碎,化为一道道的本源被他收取。 身聚混沌之气,他敢一人横杀面前所有的幽荒大魔! 这等收获,百年都难以遇到! 这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机缘! 就算是领百万大军出征天外,也不敢说就一定能有此等收获。 嬴神月一声长笑,长枪砸落。 “嘭——” 天地崩塌,灵阵金色光柱也开始动荡。 数十道幽荒世界本源混沌之气汇聚,化为一颗混沌珠,落在嬴神月手上。 这一场收获,大了! “吼——” 远处,一道强横到让他感到心神震动的气息升腾而来。 幽荒世界之中的最顶尖强者,相当于九洲录上的大能! 那追上来的幽荒界强者仰天咆哮,一拳砸落。 看着这一拳,嬴神月双目之中全是精光闪烁。 与一方世界的顶尖大能交手,这也是,机缘! “杀——” 一声长喝,嬴神月手中长枪刺出。 金色的长龙,撞在那巨大的拳头上。 拳头顿住,长龙崩碎。 仙武金榜第一,仙秦战神嬴神月一击之间,展露出可以与一方世界顶尖大能分庭抗礼的实力。 “再来!” 嬴神月长枪挥舞,带动破碎天地的力量,向着幽荒魔族大能反卷而去。 此时,洪荒世界,虚涌之中,张远所化的白虎将一座十万大军组成的军阵,挡在灵阵之前。 “本侯奉五皇子殿下之命,破碎虚涌,护持滁河天域。” “尔等可以退回去了。” “此时退回,五皇子会禀报陛下,你们镇天司的试炼这一次作废,下次再举行,不算你们半途逃脱。” 十万军阵之前,手按刀柄,身穿青甲的战将朗声开口,身上战意与背后军阵相合,化为九头金翅大鸟。 洪荒九彩金雀。 “凤鸣侯夏侯腾。” 张远抬头,双目神色凝重:“凤羽卫。” 万域战场,三十六杀生卫之一。 凤羽。 这是一支真正在万域战场横行的军伍! 十万凤羽卫凝聚武魂战兽,压十万禁卫,一万镇天司试炼者军阵不能抬头。 皇城禁卫只有核心羽林卫才是万域战场中厮杀而回,其他禁卫几乎没有参与过万域争锋。 面对从万域战场杀回的凤羽卫,就算是折锋和摧锋两卫,都不敢直视。 退回滁河天域吗? 任灵阵被毁,放弃三皇子嬴神月,让其失陷在幽荒世界? 五皇子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出面,不需要麾下最强的力量出动。 借滁河天域虚涌,妖兽动乱之机,引三皇子嬴神月自己踏入幽荒,再封禁其回转洪荒的路。 釜底抽薪。 今日之局,顺势而为,简直天衣无缝。 看着前方军阵,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布局天衣无缝,可是裹挟其中的棋子们,高高在上的五皇子,还有五皇子麾下谋划这一局的人,在意过吗? 就算幽荒虚涌与五皇子无关,可借势之时,那些牺牲的守御滁河天域的军卒,他们的性命算什么? 还有此时,此地的十万禁卫,一万镇天司试炼者,真的能全身而退? 守百息退,是遵三皇子之令。 可是没守到百息,此时退了,就是临阵脱逃! 死罪! 不止他张远死,在场所有禁卫,镇天司试炼者,都逃不掉横颈一刀。 还有,今日这十万凤羽卫,当真能脱罪? 仙秦皇权与天道相合,帝王与天地之力同权。 元康帝怎么可能看不出凤羽卫参与陷三皇子嬴神月于幽荒之事? 张远知道五皇子麾下有一位谋士,行事狠毒,不计后果。 今日这一局,就是这位所谋划吧? 此等局面,还能翻身吗? 俯首,认输? 不可能! “我等奉命,守住此地。” “三皇子殿下说百息,那就百息。”张远面色平静,朗声开口。 驻守百息。 还剩二十息。 十万禁卫,一万镇天司试炼者,都是抬头看向前方。 他们领了命,就要守住这里。 说百息,就百息! “嗡——” 背后,灵阵光柱动荡。 这是灵阵传送,对面崩塌的象征。 如果这边的灵阵也崩塌,此时身在灵阵之中的嬴神月,就会被传送到无尽虚空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重回洪荒。 原来这一场幽荒入侵背后,还有这样的筹划。 五皇子一脉做壁上观,步步引三皇子嬴神月踏入幽荒。 以嬴神月的修为战力,还有心性,不可能放弃踏入幽荒掠夺本源的机会。 只要嬴神月踏入幽荒,五皇子麾下战侯领军阵出手,以封禁洪荒,碎裂传送灵阵的名义,将灵阵破去。 这样一来,嬴神月至少百年难以重回洪荒。 百年缺失,嬴神月再想与五皇子争夺那个位置也不可能。 好算计。 这是算透了嬴神月的心性。 不但如此。 张远的目光看向前方的凤鸣侯夏侯腾。 今日这一局,还需要一位关键人物。 夏侯腾。 无论今日结局如何,这位凤鸣侯,必死。 “冥顽不灵。”夏侯腾冷笑一声,抬手一挥。 “轰——” 九首凤鸟双翅展开,撞向神兽白虎。 以一万镇天司试炼者气血煞气为基,十万禁卫气血为骨的武魂白虎,身躯轰然崩碎。 这就是万域战场横行的军伍实力。 十万禁卫,镇天司试炼者,全都面色苍白。 挡不住。 实力差距太大。 张远神色凝重,看着前方。 “还有,十五息。” 他抬起手,手臂上,金色的锁链缓缓浮现。 他身外,本已经破碎不堪的战甲,彻底炸裂。 “轰——” 横贯天地的金色锁链飞出,将九首凤鸟身躯缠住。 上古镇神锁链! 这是专门压制神兽的力量! 九首凤鸟挣扎,却一时间无法挣脱。 趁此时间,张远再引战阵之力,凝为神兽白虎。 “嘭——” 十息,镇神锁链碎裂。 要是能发挥此宝的最强力量,这头九首凤鸟直接就能被锁禁。 可惜,张远还远远不能发挥出这锁链的力量。 距离与三皇子约定的百息时间,还有五息。 这五息,却仿若天渊鸿沟。 十万禁卫,一万镇天司试炼者,都已经满身气血真元衰落到极致。 “说百息,就百息!” 张远身上气血翻涌,仰天长喝:“我等袍泽,可愿死战不退——” “百息,不退!” “百息,不退——” “轰——” 十座禁卫军阵之上,十头武魂战兽浮现。 镇天司试炼者军阵之上,白虎仰天咆哮,身外雷光涌动,向着凤鸣侯夏侯腾撞去。 守不住,那就攻! 第630章 夏侯腾裹挟凤羽卫,意图谋乱,卑职请命,将其缉拿 张远头顶,金色的大道之力涌动。 气血光柱化为金红。 他的修为,在这一刻升腾而上。 一瞬间,直入开阳境巅峰! 双目之中透出无尽战意,张远身外罡风凌厉呼啸。 今日哪怕一步冲入玉衡,一步踏入天境,他张远也要守住这百息! 这是他对三皇子嬴神月的承诺。 这也是一位仙秦战卒所领的军令。 军令如山,生死不负。 “轰——” 开阳巅峰的修为引动气血真元,一颗颗的气血真元金珠炸裂,天道金珠崩散如雨。 张远身外,恢弘的力量引动虚空扭曲。 开阳巅峰,神兽之躯,武道金身。 张远已经将自身能调动的力量摧使到极限。 不够。 光是他张远一人之力,不可能抵挡凤羽卫这等万域战场归来的精锐五息。 一道青色的气息从张远掌中探出,化为云雾,笼罩住下方战阵。 本源力量,混沌之气! 一道混沌之气。 混沌之气是大道本源,力量太过澎湃,就连九境大修也只是才接触,无法掌控,无法炼化,甚至无法承载。 唯有虚境,才是接触混沌之气的开始。 一道混沌之气是无比珍贵的。 如果不是今日局面,张远舍不得拿出来用。 而且,对于天境之下的修行者来说,炼化混沌之气,有害无益。 混沌之气会伤害炼化者的筋骨,经脉,甚至连丹田都破碎。 “轰——” 混沌之气笼罩,所有的禁卫和试炼者都浑身一颤,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他们的身躯,经脉,都难以承载混沌之气。 但没有一人出声,也没有一人拒绝。 一瞬间,混沌之气被所有人承载,然后化为无尽的力量。 填充本空虚的经脉丹田,化为凝练到极致的力量。 这是超越之前气血真元的强横之力,全都汇聚为那一尊白虎神兽。 “吼——” 以混沌之气凝聚的,才是真正的上古神兽! 满身金色鳞甲覆盖,双目之中透出金光,背后一双飞羽之翅展开。 白虎神兽一头撞在九首凤鸟身上,将这凤鸟身躯撞的往后倒退。 凤鸟悲鸣。 十万凤羽卫脚步往后退。 夏侯腾面色涨红,身躯不受控制的后退。 一位万域战场的战侯,一方横行万域战场的军阵,竟然被区区禁卫和试炼者撞退! 这简直是耻辱! 夏侯腾一声狂喝,身躯之外,翻涌的气血真元化为浑黑。 魔气! 夏侯腾修的是魔道功法! 或者说,夏侯腾本身就是魔修! 当初魔天界崩塌,一位魔尊带魔元池潜藏。 夏侯腾,就是那位魔道大尊! 张远曾从域外掀起魔潮的妖邪记忆之中,探查到魔族有一位大圣藏身在九洲。 那位大圣,就是面前的夏侯腾。 他已经是仙秦战侯。 “轰——” 重新凝聚的九首凤鸟身躯化为黑色,满身魔焰缭绕。 凤鸟九首齐鸣,声音震碎虚空。 张远催动白虎前行,撞在黑色凤鸟身上,黑白两色力量碰撞,激荡。 下方,一位位军卒口中吐血,身躯瘫软。 与横行万域战场的凤羽卫战到此等程度,已经是他们的极限。 “嘭——” 白虎神兽之影崩碎。 张远口中金色的血喷出,身躯掉落。 “冥顽不灵,自寻死路。”满身魔气的夏侯腾一声长喝,抬手一挥。 凤鸟展翅,向着十万禁卫和禁卫军阵之后的灵阵撞去。 只要这凤鸟当头砸落,十万已经经脉伤损,无力再战的军卒,就要死伤殆尽。 包括张远,都会在这凤羽卫所凝的武魂战兽一爪之下,性命陨落。 看着当头扑来的战兽,张远面色平静,口中淡淡轻语:“百息,已到。” “轰——” 背后灵阵光柱轰然崩碎。 一尊黑色的万丈黑鳞魔牛从灵阵之中踏出。 魔牛身上的魔气,比凤羽卫所凝的战兽魔气还要强横,还要恢弘。 “天尊!”夏侯腾惊呼一声。 一方世界最顶尖强者,相当于九洲录上强者,才能被称为天尊。 这等魔道强者自身修为已经与世界相合,根本不能踏出幽荒。 此时,这尊大魔踏入洪荒,是幽荒界要彻底吞并洪荒了吗? 等这一天,他夏侯腾可是等了无数年! “夏侯腾恭迎天尊降临洪荒,一统——” 夏侯腾话没说完,瞪大眼睛,浑身震颤的看向那魔牛头顶。 金甲,长枪。 “凤鸣侯是在迎接本皇子归来?” 仙秦三皇子,嬴神月! 嬴神月站在幽荒魔道天尊的头顶! 这意味着,这位魔道天尊,已经被降服,不得不离开幽荒。 不是幽荒入侵洪荒,而是,幽荒天尊被仙秦战神嬴神月降服! “不可能,不可能……” 凤鸣侯夏侯腾喃喃自语,面上全是茫然。 “卑职张远,领禁卫与镇天司同袍,驻守百息,恭迎三皇子归来!” 张远抱拳,一声高呼。 “驻守百息,恭迎三皇子归来!” 十万禁卫,一万镇天司试炼者,放声高呼。 以性命为代价,驻守百息。 值得吗? 世间哪有那么多值得不值得! 身为仙秦武卒,奉军令,说百息,就百息! 三皇子嬴神月点点头,双目之中精光交错。 他看出张远还有守在灵阵前的军卒,全都经脉伤损严重,极可能此生修为不得寸进。 为等他归来,所有仙秦武卒,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嬴神月身上气息慢慢化为狠厉,目光投向前方。 “尔等凤羽卫要谋逆吗?” “轰——” 一句话落下,十万凤羽卫头顶气血煞气轰然崩塌。 无尽伟力,将十万军卒身躯压住,无法动弹分毫。 立在凤羽卫战阵前的夏侯腾身外魔气炸裂,一口鲜血喷出。 一言镇神! 仙秦战神嬴神月,展现出的实力,完全超出了想象! “夏侯腾裹挟凤羽卫,意图谋乱,卑职请命,将其缉拿。” 下方军阵之中,张远抱拳开口。 嬴神月双目眯起,点点头。 夏侯腾裹挟凤羽卫,那就不算凤羽卫谋乱。 张远这一句话,是在救十万凤羽卫的命。 夏侯腾浑身一颤,看向张远。 那十万凤羽卫也将目光投向张远。 张远手按腰间刀柄,步步前行。 “夏侯腾,你以魔天界魔尊身份,潜藏仙秦,窃仙秦武勋之位。” “今日你裹挟凤羽卫,意图谋害皇子,犯下谋逆重罪。” “张某只缉拿罪首,与凤羽卫无关。” 张远的声音在虚空之中回荡。 夏侯腾面上神色变幻,看着踏空而至的张远,最终面上露出坦然。 “呵呵,成王败寇,本尊这一局输了。” “不劳你动手。” 他的身外,魔光激荡翻涌。 自碎神魂? 一位九境之上的大修,想自尽? 这可是一位从魔天界活到如今的大魔。 这位手上,还有魔元池。 唯有魔元池,才能修复经脉伤损,才能逆转混沌之气造成的伤势。 张远一步踏出,长刀出鞘。 “苍啷——” 刀锋带着冰寒,瞬间斩落。 第631章 魔元池,先天真元 “轰——” 气血冲霄,魔气轰然爆裂。 长刀斩落的瞬间,整个虚空魔气沸腾。 虚涌之地在崩塌! 凤鸣侯夏侯腾与此方天地大道已经性命相牵,炼化天地本源! 当凤鸣侯夏侯腾被斩之时,天地随着他的神魂崩碎而开始崩塌。 “嗡——” 就在天地崩碎的时刻,大地之中,一方黑色的万丈魔池出现。 通体黑色,四足,方形,道道魔纹与邪异魔兽身影在其上缠绕。 魔元池! 嬴神月抬手一招,万丈魔池旋转,化为一尺方圆,落在掌中。 张远持刀在手,身上气息激荡,气血真元翻涌,煞气凝为一尊透着黑色猛虎的虚影。 “张远诛杀谋逆重犯,向殿下复命。” 张远回身,向着嬴神月一躬身。 嬴神月看一眼张远,目光扫过下方十万禁卫,还有那一万面色苍白的试炼者。 张远,还有这些禁卫,包括镇天司试炼者,都是气血亏损,根基受创。 他们是为守护灵阵,为百息之诺,才硬拼凤羽卫,伤损自身。 千军一诺。 万军不移。 仙秦能横压万域,就是有这些死战不退的武卒。 “轰——” 嬴神月身上,气血真元陡然升腾,化为一道青色的云光,将手掌中的魔元池裹住。 金红之色如同游龙,将魔元池穿透,将其中的黑色魔气压住。 嬴神月抬手,魔元池飞起,重新化为万丈。 一颗颗金红的血珠飞出,撞入万丈魔元池。 龙血。 这些分明都是天龙之血。 在皇城之中每一滴都让人争夺,价值连城的龙血,此时流水一般冲进魔元池。 “嗡——” 魔元池震动,其中的龙血洒落,化为如水的白色云光,将下方军阵笼罩。 张远立在原地,任乳白色的云光落入身躯。 云光一入身躯,就化为涓涓细流,顺着经脉游走,然后融入丹田。 修复经脉,修补丹田! 不但是修补,更是提升。 这云光竟然能让经脉拓宽,更加柔软坚韧,连丹田都被扩展出数成。 魔元池,其中所酝酿,乃是最纯正的元气。 这元气,又叫,先天真元! 这一方魔元池,乃是幽荒世界与天地共生的至宝,是世间少有的,能补充先天真元的宝物。 化精纯血脉之力,为先天真元。 嬴神月投入龙血到魔元池之中,魔元池将其转化为先天真元。 世间修行者,隐元境熬炼先天真元,一旦先天真元品级定下,就很难再提升。 当初在庐阳府镇抚司司狱之中,金城陆曾用碗和碗中的水来比喻先天真元与后天真元。 先天真元就是碗,你有多少先天真元,决定了你的修为上限。 后天真元是盛放在碗中的水,可以无限再续。 张远因为在隐元境就修出先天真元,所以提前熬炼,硬是将自身的先天真元熬到九品。 九品先天真元,决定了张远的修为上限,可直破九境。 这是张远才有这样的机缘。 绝大多数的修行者,隐元境打熬不够扎实,此生修行基本上在洞明境时候就已经看到极限。 只有少数人,可以获得逆天机缘,重塑先天真元,提升自己修行上限。 “嗡——” 真元激荡的震响声音响起。 被云光笼罩的军阵之中,一位位武卒身上气血与真元翻腾。 经脉和丹田被修复,然后就是提升先天真元的品级。 许多因为先天真元所限制,修行极限基本都在开阳之下的武卒,此时随着先天真元的提升,自身修为也开始提升。 一时间,真元光柱升腾,将周围虚空染成金红。 机缘。 这是一辈子不敢想的机缘! 一位位武卒抬头,看向三皇子嬴神月,又转头看向前方的张远。 没有张远带他们死战一场,哪里能有今日机缘? 这机缘是他们自己用性命前程换来,也是张远所赠。 对于三皇子嬴神月来说,如果没有张远带他们坚守百息,也绝不可能赐予他们这等机缘! 张远立在原地,经脉和丹田之中的云光充斥,流淌。 他的脑海之中,气血,真元,仙气,灵气,魔气,一颗颗珠子凝聚。 之前斩杀的邪魔妖兽,刚刚斩杀的凤鸣侯夏侯腾,所有的反哺,化为一颗颗异彩珠子。 这一次虽然损耗巨大,但收获更大。 此时的先天真元灌注身躯,就让他原本已经达到九品的先天真元再次提升。 那是一种玄妙的境界,似乎,从真实化为虚无,然后再从虚无到真实。 夏侯腾的记忆画面,化为无尽长河,在他的脑海之中流淌。 这长河太悠长,以至于直到身外的云光散去,张远还有些恍惚。 从魔天界时候就长存的魔道大修,浮沉数万年,投身仙秦,积功成战侯…… 故事太长,难以言语。 “轰——” 等张远回过身来的时候,虚涌之地已经崩塌,只剩一片虚幻光影。 十万禁卫,一万试炼者,还有那十万凤羽卫,都已经离开。 张远身前,除了嬴神月之外,还有几位身穿黑甲的凤羽卫领军将领。 “张兄弟,今日若不是你帮我等脱罪,我凤羽卫十万兄弟都要万劫不复。” 当先的黑甲大汉向着张远一躬身:“本将莫士琪,凤羽卫副统领,今日张兄弟的恩情,我凤羽卫记下了。” “今日恩情,凤羽卫记下。” 其他凤羽卫领军战将都是躬身。 张远转头看向嬴神月。 “本皇子让他们凤羽卫重回万域战场,戴罪立功。” “凤鸣侯谋逆事情,不牵扯到他们身上。” 嬴神月双目眯起,看向几位凤羽卫领军战将:“你们就安稳在万域战场为仙秦出力,皇权纷争,你们还没有资格参与。” “卑职领命。”莫士琪等人连忙抱拳施礼。 今日要是三皇子将他们直接镇杀,也无人说话。 他们,凤鸣侯,都不过是五皇子麾下弃子。 那位贾先生的手段,从来都是无比毒辣。 今日他们能活,是因为张远。 莫士琪等人离开,嬴神月抬手将收入掌中的魔元池甩到张远身前。 “此物你留着,他日培养忠诚部下时候用得着。” 身为仙秦三皇子的嬴神月,不缺魔元池这样的宝物。 这一趟踏入幽荒,他的收获已经大到难以想象。 对于驻守灵阵,给他带来惊喜的张远,嬴神月也不吝啬。 在他踏入幽荒之前,张远可是直接送了十道混沌之气。 这十道混沌之气,是他能降服一位幽荒天尊的依仗。 张远也不客气,将魔元池接过,然后犹豫一下,嘀咕道:“这宝物是好,可我也没有龙血啊……” 嬴神月嘴角一抽。 第632章 不过是九城帝都,杀穿就是! 从虚涌之地走出之前,嬴神月到底还是送了张远百滴龙血。 就是上次嬴洛送给张远的那种。 按照嬴神月所说,这百滴龙血可以催动魔元池,帮助至少三千武卒提升先天真元。 当张远和嬴神月走出虚涌之地时候,背后的虚涌震动,然后崩碎,无尽的气血真元,魔气化为罡风,在虚空之中冲击。 这是虚涌之地无数妖邪身躯,神魂,还有那些天地之力崩碎所形成的风卷。 这样的风卷,在虚空之中随处可见。 这力量会被周围的天地吸纳,化为天地滋生的养分。 滁河天域之中,这一次还有许多的妖邪逸散,需要驻守的军卒围剿。 那些猎妖师小队,也会长期捕猎妖邪。 张远的水脉金身会留在滁河天域,继续接任务。 这道金身,他会等自身修为到玉衡境,能修成九转金身功时候再收回。 “张兄,保重!” “张大人,保重。” 滁河天域的河岸边,十万禁卫和一万试炼者向着张远抱拳。 任务完成,试炼结束。 没有张远掌控军阵,这一次他们恐怕没有多少人能活下来,更别说完成任务。 没有张远坚持百息,这一次他们不可能得到先天真元提升的机缘。 张远的战力,担当,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诸位兄弟保重,回到皇城,有机会一起喝酒。” 张远笑着抱拳。 河岸下方,道道灵阵金光升起。 张远回头看向前方的星辰长河,将一块黑色石碑放在河堤之上。 那石碑上刻着“张远之墓”四个字。 “张远,”三皇子嬴神月目光落在张远手中的石碑上,面色平静,“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吗? 无数仙秦武卒将命丢在这里,是不是值得。 张远伸手,将另外一块石碑上的尘土拂去。 庆阳卫百夫长,何聚阳之墓。 “庆阳卫我听说过,两千年前,陈洲组建的十万军卫,后来在九洲之外战没。” “这十万军卒背后的家人,永远没有等到庆阳卫归来。” 站起身,张远看向嬴神月。 “殿下,你知道吗,在下三洲,战没天外的军卒,他们的灵位会放在家族祖祠最高位置,与先祖同列。” “我从腾洲庐阳府来,从小身边都是平凡百姓。” “我们这些人,一辈子活在九洲,一辈子平庸。” “但我们都知道,这份平庸,是无数仙秦先辈,无数仙秦武卒守护才得来。” 没有亿万仙秦武卒守护,哪有九洲之地的安宁。 张远观阅的那些记忆之中,多的是战乱杀伐。 世间万域,唯有九洲是圣地,是百姓安居之地。 这份安居,是亿万仙秦武卒愿意献出生命来换的。 相比嬴神月这样的皇族,张远这位从腾洲走出的皂衣卫,才更加懂得,这份安宁不易。 因为平凡百姓太过卑微,太过渺小,天地之力所化的尘埃加身,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我明白了。” 嬴神月轻语,双目之中精光从凌厉转为平和。 “嬴洛与你同在横渠门下,他日还望你多照顾。” 照顾? 那可是皇孙,需要自己照顾? 张远楞一下,然后点点头。 你是三皇子,你说照顾就照顾呗。 —————————————— 皇城镇抚司。 一块银色篆刻虎首印文的腰牌递到张远手中。 “张远,今日之后,你就是我镇天司白虎卫。” 身穿白色武袍,腰佩长刀的白虎堂副堂主池海看着张远,朗声开口。 “张远,你的战绩本堂主看过,二十年之内,你能成为白虎堂八位副堂主之一。” 身为白虎堂副堂主,池海已经看过张远所有的功勋记载。 这一场试炼,张远直接积攒十三万天功。 这是何等概念? 一万天功封爵,十万再提一等,也就是说,现在张远已经积功成三品武勋。 以如此积功速度,张远成为新亭侯也不是遥远的事情。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镇天司四卫是陛下亲卫,也是守护仙秦九洲的屏障。” “我白虎卫主杀伐,入军伍可掌军,退地方能镇一方。” 看着张远,池海面色郑重。 “以你官职,还需要在地方熬炼,记住,我镇抚司镇压九洲,是陛下手中的刀。” 张远抱拳,一声低喝:“卑职明白。” “镇抚司,是陛下手中的刀。” 看着张远走出大堂,池海面上露出一丝复杂。 “平步青云,一路坦途,这就是指挥使大人说的,陛下所选,新的执刀人吗……” 张远手按刀柄,在镇抚司中前行。 这里,是皇城镇抚司。 从穿上皂衣,从庐阳府镇抚司,一步步走来,经历多少次生死,他张远,终于成为镇天司白虎卫。 帝王亲卫。 这是每一个皂衣卫心中的梦想。 张家世代皂衣卫,他张远终于圆了这个梦。 “张兄。” “见过张兄。” “张兄弟。” 一路上,许多参加镇天司试炼的同袍向着张远打招呼。 不少人看到张远,听到张远之名,也是拱手。 皇城人榜第三,腾洲张远。 镇抚司中一队队皂衣卫踏出。 出征禁卫归来,吏部大试即将开始,镇抚司也要动起来。 走出镇抚司大门,不远处,何瑜快步走来。 “大人,欧阳大人和陈山长被困在下九城。” 困在下九城? 张远抬头看向远处考试院方向。 吏部大试就要开始,考试院方向已经要封闭天地。 欧阳凌和陈鸿却被困在下九城? 陈鸿如果不能赶在考试院封闭之前入场,这一次的考试机会就会被剥夺。 而欧阳凌作为三百主考之一,不能到场,罪责可就大了。 往后她的仕途,怕是会断一半。 张远双目眯起,身上原本压抑的气血煞气缓缓翻涌。 他知道会有人算计他和下三洲来的人,可是他没想到,这些人会算计到欧阳凌和陈鸿身上。 有本事,冲着他张远来! 目中透出一丝血红,张远缓缓握紧刀柄。 他张远之名,一向都是杀出来的。 既然有人算计,那他不介意,杀一场。 不过是九城帝都。 杀穿就是! “大人,吏部大试即将开始,九城封锁,禁空禁武。” 何瑜面上全是绝望,握紧双拳:“此地往九城至少千里,来不及,来不及了啊……” 来不及? “为我护法。” 张远手按双刀,立在镇抚司大门外青石广场,身上金光闪耀。 金身白虎。 金身山岳。 两道金身浮现,一道神祗之身凝聚。 肉身不动,神魂出窍,瞬息万里! “轰——” 手持长刀的神祗之身直上九天,背后白虎与金甲战将身影随行。 “皇城禁行——”一道金色光幕向着神祗之身压来。 “镇神卫巡卫九城,闪开。” 神祗之身手中长刀挥落,光幕斩开。 三道金影,穿空而去。 “疯了……”何瑜转头,看向面前手按双刀,巍然不动的张远,口中喃喃低语。 禁空光幕被破的瞬间,皇城之中,无数人抬头。 刚从皇城大殿归来的三皇子嬴神月抬头,双目之中透出深邃,冷哼一声,身形化为金光,穿透禁空光幕。 皇城镇抚司中,端坐在大堂之中的指挥使陆钧抬头,面色冷厉,一声低哼,身形化为金光,穿透禁空光幕。 皇城书院,数道身影冲开禁空光幕。 考试院,大堂之上端坐的礼部天官转头看向身侧端坐不动的吏部尚书,低叹一声。 九天之上,禁空光幕震荡,雷霆轰鸣交错。 此时,下九城一处街巷之前,满身鲜血的苏长山拖刀前行,身后一队黑甲武卒护卫欧阳凌和面色苍白的陈鸿。 “冒名顶替吏部大试,偷盗吏部大试试题,贩卖参试名额,陈某就算死在下九城,也要揭开这破天大案!” 陈鸿手持秋蝉长刀,口中怒喝。 第633章 浩气冲霄汉,凌然震星河! 当初在皇城书院门前,推官左舒伦代替他陈鸿随那位郭老汉查其独子失踪又出现之案。 后来左推官失踪,陈鸿带何瑜往下九城查探消息才知,左推官失足落水,郭老汉酒醉沉河。 当真这么巧? 问讯郭老汉邻里,陈鸿发现,郭老汉从不饮酒。 而且,郭老汉从小在兆河边长大,闭着眼睛也不会淹死。 去九城兆河坊验尸被拒,陈鸿已经感觉不对。 潜入兆河上游船,陈鸿探听到的秘密,让他自己都吓一跳。 那些失踪的下九城百姓,很多都被冒名,参加吏部大试和历年的官试。 不只是参加皇城官试,更多的是以皇城百姓身份,乃至皇族子弟身份,参加其他洲的官试。 只有皇城百姓,皇族子弟身份,才能跨越洲陆参加官试。 买下这些身份的,有的是仙道修行者,有的是临天洲修行者,还有些是无籍的江湖客。 只要有足够银钱,就能换一个身份活着。 不但如此,官试试题,替名参考,只要你有足够银钱,都可以做到。 这些消息让陈鸿心惊。 郭老汉所说的独子失踪再出现,其实再出现的,已经是替名者。 探知这等消息,陈鸿知道事情重大。 他让何瑜离开,去寻张远,并且传讯给青玉盟,苏长山亲自带武卒来接应。 可惜张远参加镇抚司试炼,欧阳凌闻讯,赶来兆河坊。 就这样,依然迟一步。 下九城青蛟帮帮众步步围杀,将陈鸿与欧阳凌困住。 要不是苏长山杀伐果断,领的黑甲军卒战力也确实强横,此时他们恐怕真的要失陷在此。 欧阳凌身穿青色儒袍,手中握一柄青铜刻刀。 前方街巷,数十位手持兵器的武者,还有几位仙道修行者,站在一位穿着黑纹锦袍中年身后。 中年留着短须,双手背在身后,面上透着倨傲。 他身上有开阳境气血光柱浮动,光是此修为,就能镇压一方。 其身后的那些修行者,也都修为不弱。 这里是皇城,自然不缺高手。 不但如此,周围街巷墙头,还有许多身影出没。 黑袍中年身上开阳境气息浮动,脚下踏出,向着苏长山一刀斩落。 苏长山不说话,手中雁翎硬拼,背后黑甲武卒组成战阵,气血牵连。 “当——” “当——” 苏长山被震口中溢血,却寸步不退。 身后是欧阳凌,是陈鸿,他不可能退。 巷子之中阻道武者和修仙者前冲,手中兵器斩落。 随苏长山而来的黑甲武卒虽然战力不差,可这等江湖械斗却不擅长,只能全力收缩,护住欧阳凌和陈鸿。 这般来,不过片刻就有数人受伤败退,让护卫圈摇摇欲坠。 “什么大案,不过是一派胡言。” “倒是你们,先是私闯民宅,又是乱兵伤人。” 一刀斩出,看着陈鸿,中年冷笑一声:“哼,之前那两人已经被扔进兆河,没想到还有人贼心不死。” 这一句话,陈鸿身上气息瞬间炸裂。 “贼?” 陈鸿须发皆张,双目赤红。 手中秋蝉长刀出鞘,刀柄与刀鞘相接,握刀在手,陈鸿一声长喝:“乱国者,贼——” 随着这一声喝,他头顶之上,云光激荡而起。 金色的浩然之力随身而上,化为金色华盖。 浩气冲霄汉,凌然震星河! 大儒之气,贯穿内外。 这一刻,二十年磨砺之气与大道相合,陈鸿竟然入知行合一之境。 哪怕只是片刻,这等感悟也是难得。 他手中秋蝉刀刀锋上一只秋蝉悲鸣展翅,仿若要振翅高飞。 他陈鸿二十年蹉跎,最能明白官试不中的艰辛。 他陈善长空有一腔热血,满腹经纶,却二十年不中。 如今见有人把持官试,怎能不怒? “轰——” 浩然之力尽数冲霄,引动九城风云激荡。 这一刻,陈鸿将自身心神与儒道修为,尽数展露。 如此异象,谁不心惊? 方圆百里,许多强者抬头。 远处的游船上,有人冷哼。 前方,阻道的黑袍中年面色变幻,一咬牙,低喝道:“今日他们不死,我们青蛟帮都要覆灭!” 他手中一柄长刀握住,另外一手甩出一道金光袖箭。 “嘭——” 袖箭飞上天穹,炸裂成金色焰火。 “九城之地,一损俱损,我青蛟帮若是有难,谁都跑不掉。” 陈鸿手持长刀,一步跨出,一声高喝:“杀贼——” 刀锋之上,轻蝉展翅,引动风卷冲向前方。 儒道神通。 呼风唤雨。 风卷瞬间化为片片锋刃,将随那位黑袍中年而来的武者和修行者衣袍割裂,鲜血喷洒。 除了当先的开阳境中年以罡气护身,其他人都挡不住这一刀风卷。 陈鸿长刀再斩,凝聚出的金色浩然之力化为三丈锋芒,朝着那开阳境的中年当头斩落。 当初大儒朱定持此刀,入战场,以刀作笔。 今日,陈鸿再拔秋蝉。 “当——” 那穿着黑袍的开阳境中年脚步踉跄,不断后退。 天道加持,开阳可战。 陈鸿好似疯魔,刀刀斩落,逼着那开阳境中年步步败退。 直到巷口位置,前方陡然一空,黑袍中年咬牙硬接陈鸿一刀,然后脚步虚软退后到大道上。 小巷之中,一片血路。 陈鸿长刀举起,正要斩出,一直护在他身侧的苏长山面色一变,一把将其身躯往后拉过,手持长刀往前挥出。 “当——” 一根箭矢撞在长刀上,将苏长山的长刀射断,箭矢微微一顿,射在苏长山肩头,穿透身躯半尺。 “嗡——” “嗡——” 前方,第二根箭矢朝着苏长山的头颅,朝着陈鸿的胸口再射来。 连珠箭。 百丈外射箭,箭成连珠,还能将苏长山一箭重伤,此等手段,不管是修为还是箭术,都可怕至极! “定风波。” 欧阳凌的声音响起。 她手中刻刀一划,前方半空水波翻涌,好似天地被割裂。 “当——” 两根箭矢撞在水波上,崩碎掉落。 “咯吱——” 长弓拉弦的声音响起。 不是一张弓。 是百张弓。 前方大道旁,一位位身穿巡卫军甲的卫军长弓满月,箭锋指向巷口。 “射——” 第634章 放心,我背景通天,你今日要查谁就查谁 箭落如雨。 欧阳凌眉头紧皱,抬手刻刀再划,竖起一道道青色水幕。 苏长山和陈鸿被几位黑甲军卒护着,往巷子之中退。 前方那些青蛟帮帮众,被长箭射穿身躯,哀嚎着钉在地上。 黑袍中年满脸惊惧,长刀扫落箭矢,不敢置信的看向大道上那些卫军。 “青蛟帮与无名江湖武者械斗,九城巡卫缉拿,敢不束手者,杀无赦。” 持弓前行的黑甲军将神色冷厉,手中长弓弓弦震动。 他背后,卫军手中长弓再抬起。 “械斗?” 黑袍中年神色变幻,点头道:“不错,就是械斗。” “青蛟帮伍浩束手就擒,绝不反抗。” 他将长刀甩落,向着持弓前行的黑甲军将躬身:“伍浩见过孙成校尉,校尉大人要为我青蛟帮——” 话未说完,前方军甲手中大弓已经满月。 黑袍中年双目中尽是惊惧,脚下往后退,却已经来不及! 三十步外,箭矢穿透他身躯,扎在后方巷口墙壁,将围墙射穿,炸裂一片青砖。 “诸位,给你们十息,不束手就擒,他就是你们下场。” 持弓军将看向巷口,厉声高喝。 “十。” “九。” 巷子中。 苏长山咬着牙,低声道:“欧阳先生和陈先生可以出去,他们未必敢伤你们。” “我等青玉盟护卫,决不能沾染械斗之名。” 有械斗罪名,九城巡卫就能封禁青玉盟商船。 那结果,可想而知。 他苏长山就算死在这,也不会将祸引到青玉盟。 其他武卒都是点头。 他们从下三洲来,知道青玉盟这一次的交易对下三洲多重要。 欧阳凌摇摇头,看向天空:“九城之中这等乱战,竟然没有人管,不合理。” 陈鸿双目眯起。 “他们从开始就是为青玉盟,为我和欧阳大人你设的局——” 话说到此,陈鸿面色陡然一变,低喝道:“不止如此!” “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 “轰——” 天穹之上,金光穿透虚空。 整个天地仿佛被撕裂,三道金光飞落。 白虎。 金甲。 神祗身躯。 手持长刀,身外金光缭绕,张远的神祗之身在两道金身护持之下,落在巷口位置。 “大人速退,他们真正要对付的是你!”陈鸿高呼。 苏长山抽出身侧武卒腰间刀,挣扎着就要冲过去。 欧阳凌面上神色平静,看着张远的背影。 “张远?”持弓战将停住脚步,面上露出一丝难以压抑的怒色。 “既然你来了,那就一起束手,入我九城巡卫大牢吧。” 他抬手,握住长弓弓弦,身上气血与真元升腾,化为星辰旋绕。 玉衡境,巅峰。 “九城巡卫营,校尉孙成。” “武觉侯韩昌弟子。” 张远的声音响起,让对面的持弓战将瞬间面色难看。 对方竟然一眼就认出他! “九城械斗,按律入狱。” “张远,这一趟牢狱,你免不脱了。” 孙成口中高喝,右手高高抬起。 “束手就擒。” “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百位卫军持弓前行,面色冷厉。 他们是九城巡卫,谁敢反抗,就是袭杀武卒禁卫。 在皇城,这罪名,可斩立决。 “张远你不来,他们要将我和陈山长送入监牢。” “如此,我和陈山长都会误了吏部大试。” 张远身后,欧阳凌的声音响起。 “你来了,他们恐怕要真的将你留下。” 留下? 留下性命! 这是对张远所设的杀身之局! 听到欧阳凌的话,孙成双目之中杀意凌然,往后退一步,压低声音:“张远,你杀我师尊,今日你死定了。” 随着孙成后退,百位卫军长弓满月。 四周屋檐之上,一道道身影手中兵器举起。 这些有的是青蛟帮帮众,有的是下九城江湖武者。 无论是械斗,还是负隅顽抗,只要沾染,张远和背后众人都洗脱不掉罪名。 那时候,自然有御史上本,让张远丢掉官爵,让欧阳凌革职,让陈鸿再不可能参加官试。 甚至,连青玉盟也会被查抄。 这一局,从当初郭老汉去皇城书院门前求告开始,就已经布下。 推官左舒伦,成了牵扯其中的牺牲者。 “这等局面,几乎无解,应该是贾宇先生布局出手吧?”远处,一座阁楼上,有人轻声低语。 “呵呵,也只有贾先生早看出张远不凡,要打断他的道途,五爷麾下,谁能有贾先生眼光?” 说话的中年穿黑甲,身形挺拔。 “只要张远敢动,九城巡卫都会出手,先废了他再说。” “他要不敢动,哼,进了九城牢狱,他就别想出来。” …… 九城城头,背着手的嬴神月双目之中精光交错。 他身侧,手按腰间刀柄的陆钧面色整肃。 “九城这烂摊子由来已久,贾宇是要干什么?” 身为镇抚司指挥使,陆钧怎么可能不知下九城这些烂事? 只是对他,对镇抚司,对仙秦帝王来说,这等事情算得了什么? 冒名顶替参加吏部大试之人,几人能中? 真能中,就是仙秦人才,是人才,用就是。 仙秦朝堂用人,当真分什么善恶? “贾宇要掀盖子。” 嬴神月抬头看向不远处静立的身影,轻声道:“这一局除非张远能破,若不然,皇城书院要与礼部和吏部撕破脸。” 不远处,静立的是皇城书院横渠先生,还有朱息先生。 另外一边,更有数位皇城书院大儒。 陈鸿已经引秋蝉展翅,浩然之气冲霄,皇城书院怎能不来人? “礼部天官李牧云,吏部天官韦世康,这一次恐怕只能留一个了。” 陆钧摇摇头,目光投向张远身上。 “这小子,这一次恐怕也要遭些磨难。” “其实,他这年龄,磨砺一番也好,以他履历,实在太顺遂——” 陆钧话没说完,双目之中精光激荡。 街巷之前,张远神祗之身后方两道金身瞬间而出! 白虎一扑,孙成身形被撞飞数丈,还未起身,已经被白虎金身抬足压住。 另一边的金甲战将长刀横斩,刀锋斩开靠在墙壁边上的青蛟帮伍浩胸口,鲜血飙溅。 不但械斗,还逞凶杀人。 不但负隅顽抗,还要杀官! 这是在寻死吗? 这一刻,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前方的张远。 他,疯了吗? “嘭——” 一朵金色的莲花焰火在天穹炸裂。 九城巡卫召集。 这朵焰火,已经等了很久,就等张远出手。 不远处,一道道兵甲洪流向着此地汇聚。 被白虎前足压在地上的孙成哈哈大笑,口中鲜血喷涌。 “张远,你死定了,你死定了——” 张远面色不变,抬手一挥,镇神卫腰牌抛出。 “苏长山,持我腰牌,调九城镇抚司皂衣卫,锁拿明月,清风,玉绾,白霜四游船上所有人。” 这一句话,让周围不少悄然围观之人神色巨变。 张远怎么知道这四艘游船! “陈鸿,写御状,祭天问罪,九城官署上下贪赃枉法,百姓涂炭。” 张远的声音响起,远处张载和朱息等一众大儒都是双目之中闪烁精光。 儒道祭天,这是拿前程性命在搏! 张远怎么敢! “欧阳凌,你是吏部大试主考之一,冒名顶替的案子你来查。” 转头看向欧阳凌,张远面色平静。 “放心,我背景通天,你今日要查谁就查谁。” 欧阳凌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好,那就先拿礼部尚书李牧云,吏部尚书韦世康。” “考试院十八位主官全部禁足。” “封禁礼部所有大试试卷。” 拿天官,封试卷。 张远嘴角一抽,看着欧阳凌平静的面庞。 这丫头,比他张远还会扯虎皮啊! 远处城头,嬴神月转头,看向身旁的陆钧。 陆钧张张嘴,面上露出犹豫。 “嗡——” 一道金光飞落在他手上。 陆钧神念扫过,浑身一震。 “五皇子亲自查封考试院,封禁所有卷宗试题。” “陛下命皇孙元辰领近卫,缉拿李牧云,韦世康。” “好险……” 第635章 陛下有令,吏部大试暂停三个时辰 好险。 五皇子和皇孙干了镇抚司该干的事。 要不是张远这位镇抚司武官此时人在九城,他陆钧也亲临现场,那这件破天大案,镇抚司将束手置外。 镇抚司是什么? 帝王亲卫。 帝王亲卫不能被皇帝差用,那还有留的必要吗? 嬴神月点点头,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老五出手,先掀盖子再查考试院,分明就是布局这一次的吏部大试。” “他的目标,是礼部和吏部。” 此时图穷匕见,五皇子的布局也就能看清楚。 看似事发在下九城,可郭老汉去皇城书院求告,引的是皇城书院入局。 皇城书院中那么多大儒,随便出来一位,都能跟礼部掰手腕。 一旦礼部被压制,五皇子绝对有后手。 礼部,礼部,这一次的大试绝对不可能干净。 五皇子这么多布局,这其中,唯一成为阻碍的三皇子嬴神月被调到天外。 如果不是张远,嬴神月极可能流落在虚空海数十上百年不能归来。 就算嬴神月实力强横,能突围而回,也无法对五皇子的布局产生什么影响了。 帝王需要的是平衡。 嬴神月已经领兵天外,就不可能再接皇城案。 现在看,事实也是如此。 皇帝用了五皇子,用了皇孙嬴元辰,没有安排嬴神月的差事。 打压三皇子,掀礼部的盖子,阻击下三洲青玉盟和张远。 一箭三雕。 “五皇子麾下那位贾先生到底算漏了张远。” 九城城头,拢着手的张载面带轻笑,淡淡开口。 三皇子得胜归来,是张远领军阵死战。 在皇城大殿时候,三皇子嬴神月已经将征天所得进献元康帝,并为张远请功。 本该是五皇子领衔查礼部案,顺手收拾青玉盟商队,结果成了欧阳凌以大试主官身份主持,陈鸿以大试学子身份祭天问罪。 五皇子的所有谋划皆成,却都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 “与其说是张远搅局,倒不如说是,上意吧……”朱息摇摇头,轻声开口。 张远,从下三洲来,怎么可能有那等力量,搅局五皇子的筹划? 在朱息看来,张远,该是陛下的棋子。 这样看,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张远敢杀人! 怪不得张远敢在此等局面硬破死局! 张载没有说话,目光扫过一旁,城头上,身穿青袍的薛文举神色平静。 “轰——” 大街之上,金色的浩然之力升腾而起。 朱息握紧双拳,面色涨红。 陈鸿以秋蝉刀为笔,蘸鲜血为墨,在青石板上刻画一个个大字。 “官试为仙秦选材,乃万世根基。” “敢动仙秦根基者,国贼。” “仙秦百姓身份,乃仙秦之骨。” “敢动仙秦筋骨者,国贼。” “九城之地,国之中心。” “乱九城者,国贼。” …… 金色的大字纷飞直上,撞上天穹。 九天之上的光幕挡不住这金色大字,任其落在光幕上激荡流光。 这一刻,整个皇城都有感应,无数人抬头,看那金光闪耀。 “疯了,有人敢言这等事情……” “吏部大试,九城动乱,这是要破天了。” “这是谁,豁出性命了吗?” 大街之上,陈鸿长刀挥洒,字字如刀。 他身上,浩然之力已经升腾到极致,甚至有即将枯竭之感。 但他丝毫不管,只将长刀刻画而出。 “乱国者,斩——” “祸国者,斩——” 刀光震荡,秋蝉展翅,艰难升空。 城头之上,朱息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 他身上,如同龙卷一般的浩然之力灌注而下,将秋蝉笼罩。 “知——” 秋蝉长鸣,满城皆秋! 十万丈秋蝉之影展翅掠过长空,在皇城之上悬浮不去。 金色的字迹随秋蝉飞腾漂浮。 “长刀秋蝉。” “圣人朱息。” “不管朱息是代表自己还是代表皇城书院,他出面了。” 皇城之中,无数人抬头,无数人低语。 皇城书院圣人一向游离于皇权朝堂之外,这一次,竟然入局。 九城城头,那几位立在一边的书院大儒倒是不意外。 陈鸿以秋蝉长刀刻字祭天,朱息就不可能不出手。 长刀秋蝉,代表着大儒朱定的传承。 “轰——” 金色大字在空中震荡,化为无尽金光垂落,将九城封锁。 一方方巡卫军阵被金色光幕挡住。 封禁九城! 这是天道之力,代表着皇权特许。 张远竟然真的改变了局势! 从到场杀人,到此时封禁九城,不过片刻之间。 “陛下有令,吏部大试暂停三个时辰。” “封禁九城三个时辰,吏部大试主考欧阳凌彻查大试冒名案。” 天穹之上,淡淡的声音响起。 皇令! 真的通天了! 整个皇城,瞬间安静! 三个时辰。 只有三个时辰。 竟然有三个时辰。 吏部大试这等牵动九洲万域的大事,暂停三个时辰。 如此大案,只给欧阳凌三个时辰。 天穹之上,金色的光影降临,落在欧阳凌身上,化为金色的冠冕。 代天巡狩。 这一刻,欧阳凌就是钦差。 之前欧阳凌他们在下九城被围杀,被封堵,现在,欧阳凌成了代天巡狩的钦差。 周围,不管是那些卫军还是散落的江湖人,都是满脸惊惧与茫然。 这片刻的局势变化,实在太快。 欧阳凌立在原处,面上闪过一丝紧张。 哪怕她做惯了天骄,一向谋略机智,可三个时辰查此等大案,怎么查? 从何处下手? “有我。” 张远的声音响起,让欧阳凌心中一定。 皇帝只给三个时辰。 张远抬头看向天穹之上的金色大字,手持长刀,一步步前行。 被白虎金身按在地上的孙成看着张远走来,目中的怨恨慢慢化为恐惧。 “张远,你——” 他话语没说完,张远已经长刀抬起,一刀挥下。 金色刀光斩落瞬间,神祗身躯外金光震荡。 刀锋停在孙成头顶三寸。 孙成双目呆滞,眼中无神。 镇神。 化枪法之力于一刀,这是武道融会贯通。 “谁安排你来此地,要你做到何等程度?” 张远持刀喝问。 “巡城卫偏将冯世伦大人命我阻击查官试顶替者,生死勿论。” “九城府签官胡岁,告知我师尊武觉侯死于张远之手,言能为武觉侯报仇,就能得武觉侯遗泽。” 孙成张口,知无不言。 张远抽刀,面色平静。 “九城镇抚司拿偏将冯世伦,签官胡岁。” 欧阳凌的声音响起。 “诺。” 不远处,几位身穿黑甲的镇抚司武官躬身。 皇命高悬,这三个时辰,欧阳凌说拿谁就拿谁。 张远转头,看向周围墙头屋檐上散落身影。 他一步踏出,长刀横斩。 “嘭——” 三道身影被斩落,鲜血飙溅。 长刀不停,一刀挑一人落下。 “下九城失踪人在何处?” “青蛟帮帮主与平允伯杜冲什么关系?” “九城窟中关押的百姓从何而来?” 长刀抽斩,敢不答者就是当头一刀。 张远问话越来越快,所问问题,得到的答案,让无数围观之人变色。 青蛟帮帮主乃是平允伯杜冲胞弟。 官眷操控江湖势力,罪加一等。 九城黑市,皇族身份明码标价,被绑架袭杀的皇族身份由九城数十家帮派转卖。 吏部官员,礼部官吏,皆早有参与。 “通天了,通天了……” “元康朝百年未有大狱,这一次,恐怕要变天了。” 远处围观的官员许多都是颤颤巍巍,口中喃喃低语。 “调皇城镇天司,在京御史台所有言官,断案。” 欧阳凌面色郑重,沉声开口。 第636章 请欧阳大人主持,兆河招魂 断案。 查案已经来不及了。 唯有问心,断案。 以儒道神通,快刀斩乱麻。 仙秦讲求神通不入凡尘,仙道修行者和儒道手段,很少人前显圣。 但这一次,欧阳凌顾不得了。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九天上金光闪烁,传出一道道命令。 条条金光大道亮起。 大秦直道,天道直达。 一位位镇天司武卫,御史台言官,踏上直道,被金光加身,瞬息奔行而至。 无数皇城百姓转头,看大道金光。 “这阵仗,还是延和年间时候见过啊……” “这算什么,当年陛下继位,那几年不也是杀的血流成河?你们啊,还是年轻。” 当御史台言官,还有一队队镇天司武卫到达时候,苏长山已经押解许多船工,武者,穿着锦衣的男女到来。 那都是张远所说的四艘游船上人。 “大人,我们都是寻常百姓,什么事情都不知——” 穿着青灰锦袍,衣衫有些凌乱的四旬中年连连作揖。 只是他话没说完,张远的武道金身已经一刀斩落,刀锋擦过其脖颈,切开气喉与血管,任鲜血飙溅。 直接杀人! 这一刀,让原本鼓噪的场面瞬间安静。 山岳金身所化金甲武将长刀前指,面容冷峻。 张远神祗之身回头,目光扫过。 那中年所有的记忆已经被他观阅,面前之人再无一丝隐秘。 “明月舫掌柜于河森,参与贩卖绑架下九城兆河坊学子翟志明,吴畅,管三运,请翟家,吴家,管家来人。” 张远的目光落在那些御史台言官身上。 “诸位大人,此地还有多少学子被冒名顶替,还请查出来,还他们一个身份。” 言官是干什么的? 这言,可不是察言观色的言。 这是以言通天,监管天下官员。 言官无权,却清贵。 这份清贵,来自他们自身品行,来自他们自身的浩然气节。 言官需要做的,言尽天下不平事。 “大人放心,我等这就断案。” “为天下学子求一个公道,吾等使命。” “来,我要问你三问。” …… 一道道浩然之力升腾,照彻天地。 这一刻,大半皇城都被浩然金光照耀透彻。 这金光,与考试院方向封禁的金光辉映,显得那么耀眼。 至此,张远已经不需要再出手。 三道身影立在欧阳凌身后,只观欧阳凌将一道道命令发下去。 下九城,没人能挡住此等架势。 只要拿人,言无不尽。 一份份卷宗快速记录。 四个字。 触目惊心。 只牵扯前后二十年,周边十四坊,就有三百五十余位学子被顶替。 有人被顶替,那顶替之人呢? 有钱,有权。 卷宗越翻,欧阳凌的面色越凝重。 能查出谁被顶替,却查不出顶替之人身份。 所有牵扯到礼部和吏部的线,在考试院断掉。 因为考试院核查身份时候,神魂查验的大阵,会分辨谁是顶替冒名。 现在考试院无冒名案卷交出,说明那掌控查验大阵的人,定然是已经被收买。 这牵扯皇城一方大阵,要查清,别说三个时辰,就是三年也不可能。 皇帝给欧阳凌三个时辰,就是不想牵扯太深。 冒名学子的线断在考试院。 另外一条线,则是断在皇城中三城。 “清风明月二舫背后主人是永凌侯郑鹊。” “兆河之上黑市交易的主持者,是二品定武伯嬴朝阳。” “嬴朝阳之子嬴少甲,就是皇城人榜第一。” 下九城的案子,断在上三城和中三城。 欧阳凌如果就此结案,可将兆河坊,周边九城官员,帮派,全都清理一遍。 这样一来,欧阳凌也算给皇帝一个交代,给皇城之中所有人一个交代。 足够了。 欧阳凌面上神色复杂,将卷宗缓缓合上。 “张远,我或许,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儒道也好,武道也罢,都讲求个心念通达。 可是越为官,越明白,有些事情,根本做不到心念通达。 她欧阳凌三个时辰能查下九城,却查不动考试院,查不动中三城。 这应该就是皇帝想要的结局。 张远看向欧阳凌,低声道:“你想不想查下去?” “想。”欧阳凌的回答毫不犹豫。 “明月舫羁押的云河坊赵品元何在?” 张远长刀前指,一声高喝。 “小人,小人就是赵品元……” 一位衣衫褴的青年挤出人群,向着张远叩拜。 “谢大人救命之恩,若不是大人搭救,小人已经被扔进兆河。” 青年面黄肌瘦,满身破烂,向着张远连连磕头。 张远看向赵品元:“你的吏部大试身份已经被顶替。” “如果那人高中,他就是赵品元,你就成无名之人。” 张远一句话,让面前叩拜的青年抬头,面上神色从迷茫化为悲愤。 张远伸手指着面前青年:“赵品元,十年寒窗,八年蹉跎,你甘心此生做个无名之人吗?” 甘心? 死也不甘心! 赵品元握紧拳头。 这一刻,周围那些到来的御史台言官,一旁站立的陈鸿,都感同身受。 谁不是十载寒窗? 谁不是如履薄冰? 凭什么有些人就能将他们仅有的机会拿走? “我,不甘心。” 赵品元抬头,看向张远。 “求大人,为我做主。” 张远摇摇头。 赵品元面上露出失落。 是啊,这等通天大事,谁能为他小小无名之人做主? “这世上无人能为你做主。”张远的声音响起。 赵品元面色从失落化为绝望。 “能找回你身份的,只有你自己。” “你敢不敢入考试院,将那顶替你的人扔出来,自己坐那个位置,凭本事考一场,中与不中,都无遗憾?” 张远的声音,透着平静。 可这平静,却仿佛野火。 卑微如蝼蚁,也心中有火。 活人心头皆有三把火。 赵品元站起身,将身上破烂的衣衫整理一下,向着张远躬身抱拳。 “多谢大人,赵品元这就去考试院。” “属于我的,我定要拿回来。” 去考试院,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张远点点头,看向欧阳凌。 “今日局面,考试院罪责难逃,若是不查清楚,那些枉死在兆河之中的冤魂,不得瞑目。” “请欧阳大人主持,兆河招魂。” 第637章 朕,就是天道 招魂! 张远一句话,周围许多人都变了面色。 直到此时,许多人看向张远,才发现他此时竟然是神祗之身到来。 两尊金身,一道神祗之身,这样的强者竟然才是开阳境。 也是此时,所有人才想到,张远是皇城人榜第三。 当初仙道神庭曾立下轮回之道,欲让天人之上万劫不死。 仙秦讲求一世勇武,以亿万武卒为根基,废除转生之法。 战死天外的无数强者,除去少数化为神祗之身,守护九洲与传承,其他皆神魂消散。 仙秦从坠神庭之后,几乎断绝了驭魂之道的传承,只有儒道神通和神祗之身修行涉及神魂。 “招魂……”欧阳凌低语一声,点点头,“好,我这就写招魂贴。” 蓝纸,白字。 云符,鸟文。 古朴的字迹之上,透出一丝悲凉。 “魂归来兮。” 张远接过招魂贴,神祗之身透出金光闪耀。 他的身形瞬间散去,引动周围天地之力激荡而起。 “请九城镇神卫,引兆河冤魂显身!” 张远的声音在半空之中回荡。 一道道金光身躯飞临,无尽金光笼罩兆河。 镇神卫。 镇守一方的神祗。 他们与天道力量相合,是守护仙秦的另外一道屏障。 “轰——” 兆河之上,水光炸裂。 一条条百丈水龙升腾。 水中龙族,兆河神祗! 寻常百姓根本没见过仙秦这等神祗,都是颤巍巍躬身跪拜。 不少人看到那些神祗,则是目中全是惊骇。 “那是,那是我陈家族长啊!” “怎么可能,平江伯韩子成,不是已经陨落了吗,原来是化身神祗,怪不得韩族大兴。” “叔祖,叔祖未亡,是化身神祗了……” 九城,今日注定风云变幻。 神祗引动,兆河上道道青灰流光飞卷,化为一道道的身躯。 这些身躯或孩童,或老者,或身形健壮,或面色苍白身躯瘦弱。 这些身躯全都神色迷茫,茫然往前走。 “我,我儿兆宇,你,你竟然葬身在兆河河底……” 河岸边,有人放声悲呼。 那缓步行走的身影当中,有缓缓转头,面上神色慢慢化为悲痛的。 “那位不是郭学士吗,他三十年前赶考未归,不想竟是葬身兆河。” “不对啊,不是说郭学士高中,抛妻弃子,再不过来吗……” 河岸边,数以万计的淡薄身影汇聚,然后走到大道之上。 一道道身影,汇聚到了张远身前,赵品元身后。 陈鸿目光落在一道面带迷茫的身影上,浑身一颤,快步走上前,躬身一礼。 “左推官。” 京兆推官左舒伦,为查今日之案,葬身兆河。 左推官缓缓看向陈鸿,面上露出笑意。 “陈兄,你做到了……” 做到了。 陈鸿握紧手中刀柄,红了眼眶。 灰白的虚幻身影,将大道站满。 欧阳凌的面色,从开始的凝重,到此时透出悲切。 “诸位,都是因历年官试,大试,冤死在兆河?” 之前查案只有三百余人,此时,此地何止万道冤魂? 这些冤魂沉在兆河之底,夹带无尽怨恨,长久下去,必然伤损九洲天道本源。 “学生,赵普朗,元丰十九年人,元丰四十二年入京官试,被人引入兆河上船舫,搜刮尽钱财,凭据,后绑石坠河。” “雍天洲谷阳郡嬴思远,征和一百三十二年入皇城官试,被沉河冒名。” “鼎元坊胡航,延和三百四十一年大试之前,被云城帮截杀。” …… 一道道声音响起,说尽此生悲凉。 他们的冤屈,该如兆河之水一般流淌,永世不能回转。 他们沉在兆河河底,看世间繁华,与己无关。 这一刻,大道之上,所有的百姓,所有官员,都定定看着这些冤魂。 他们不敢想,就这么孤寂的沉在河底,身份却被别人领去,该是心中有多悲愤。 欧阳凌握紧拳头,双手抬起,躬身作揖。 “诸位前辈,欧阳凌无能,不能为你们昭雪。” “诸位自己的仇怨,请你们自己去考试院,去那神魂大阵之中,寻回自己的身份。” 考试院中神魂之阵,入考者都留下名姓,神魂印记。 谁被替考,这些冤魂去了,就能寻到那些印记。 哪怕已经是几百上千年前的事情。 “好,好,好,吾等去也。” “多谢大人,余能去一趟皇城考试院,足矣。” “生不能入皇城考试院,死去看一眼,知足了。” 一道道冤魂化为清风,向着前方上三城飘荡而去。 虚空之中雷霆翻涌。 大道之力,不容冤魂入城? 欧阳凌抬手一挥,金色神光穿透天地,化为一条金光大道,直入皇城考试院。 她是大试主考之一,是皇命钦差,这三个时辰内,除了帝王,九洲之地她说了算。 “陈兄,你与赵品元一起去考试院,那边事情,交给你。” 张远看向陈鸿,低声开口。 陈鸿长笑一声,一手持着秋蝉刀,一手扯住赵品元衣袖,一步踏上金光大道,直入考试院。 城头之上,朱息身形一动,踏入金光大道。 陈鸿手持秋蝉,他朱息绝不能使秋蝉被埋没。 看陈鸿他们离开,张远转头,双目之中的深邃神光缓缓化为凝重煞气。 这么多无辜冤魂惨死,该有人出来承担这罪责! “吼——” 白虎金身一声长吼,飞身直上,冲上城头。 “他要干什么?” “那是,他要去永凌侯府!” 周围,无数惊呼声音传来。 仙秦虽然无刑不上大夫的规矩,可一方战侯之家,要想查抄,必须三司会审,六部同参,帝王亲笔。 张远这就要直接去冲撞永凌侯,他怎么敢? “轰——” 在白虎金身冲向永凌侯府的瞬间,张远另外一道金身已经再次踏出,向着另外一边奔行而去。 “定武伯府……” 张远两道金身,同去两个方向。 城头之上,陆钧双目之中透出精光,看向三皇子嬴神月。 “兆河黑市牵扯极广,就连万宝楼都有参与,此事张远既然查,我们就要给他交代。” “永凌侯郑鹊这些年做出的错事不少,我镇抚司中案卷,够他死十回。” “我会让他郑家留一道血脉,不至于断绝。” 今日局面,永凌侯已经不能保。 张远去永凌侯府,不怕被阻拦。 相反,永凌侯要是真的敢出手,才是牵扯更大。 陆钧此时要做的是,让永凌侯做出最好的选择。 嬴神月点点头,身形化为虚幻。 “我去见嬴朝阳。” “要想不牵连嬴少甲,他嬴朝阳今日只能以死谢罪。” “这个张远,真是要将我仙秦皇城掀翻吗……” 此时,皇城大殿之上,十多位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委顿于地,面色惨白。 他们身前,一个虚幻的符文浮现。 “变……” 元康帝双目之中透出深邃,手指轻敲长案。 “是变局,变乱,还是,变革……” “天道不可测。” “朕,就是天道。” 第638章 义之所在,刀之所向,这一刀,名无我 五城。 连绵大宅之中,一位身穿淡青色长袍的中年面色肃穆,头上金冠闪动流光。 “少甲,今日为父的话,你可听明白了?” 中年的声音,带着慈和与一丝不容反驳。 定武伯嬴朝阳。 皇族之中,爵位更替,能以武字冠名者,都是其中佼佼者。 “少甲明白,我滕王一脉本是嫡系皇族,可惜终究败落,父亲主持黑市,掌控九城地下生意,乃是为保我滕王一脉传承不断。” 说话的青年神色严峻,目中透着点点星光。 这是修为到开阳极限,已经快要转化为玉衡之力的表象。 “好,那今日你就按照我所说的,将这黑市所有账册交出。”嬴朝阳看着面前的嬴少甲,面上都是感慨。 “能助你成皇城人榜第一,为父已经知足。” “与我划清界限,你才能一飞冲天。” “困于皇城一隅,终究只是蛟龙蛇蟒,唯有踏出九洲之地,才能龙翔九天。” 嬴少甲点点头,握紧双拳。 身在皇族,他早知富贵与败落,只在一线之间。 黑市助他们定武伯一家富贵荣华不缺,此时,也到了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父亲愿意牺牲,是为保他嬴少甲,保滕王一脉不绝。 “我会与那张远战一场。” 嬴少甲轻声低语,身上有战意升腾激荡。 “他若输了,我亲手将账册交给皇孙嬴元辰。” “陛下既然用嬴元辰,必然已经有所抉择,起码目前局势,借嬴元辰之力,我能最快崛起。” “若是我败在张远手上,我就将账册交给他。” “以他表现,定然是陛下所培养的下一任执刀人。” 世间强者,没有谁是傻子。 张远在皇城如此耀眼,皇孙嬴元辰此时归来,在有心人眼中,都不是秘密。 只是有些事,做得,说不得。 仙秦九洲,皇权与天道同权。 “也好,”嬴朝阳长笑一声,双目之中精光闪动:“让为父再最后见一次我儿风采。” 嬴少甲将身上衣衫整理一下,向着嬴朝阳躬身:“诺。” “轰——” 大宅之前,轰鸣声起。 仿若山岳雷光,轰然砸落。 嬴少甲手中一柄长剑甩出,身随剑走,一步跨越千丈。 “皇城嬴少甲,愿与腾洲张远一战——” 声若雷鸣,百里震荡。 人榜第一嬴少甲,战腾洲张远! 一瞬间,无数强者神念投转而至,成百上千身影飞奔而来。 张远持刀在手的金身立在定武伯府之外,身上气息收敛。 如今的他不是全盛状态。 白虎金身前往永凌侯府。 水脉金身在天外驻守。 肉身在镇抚司门外。 还有一道神祗身躯,在欧阳凌身侧。 抬头看向剑光飞落,张远手中长刀缓缓抬起。 “轰——” 长刀斩落,锋芒闪耀! “当——” 剑与刀光相撞,张远身形不动,对面嬴少甲飞身而落,持剑在手。 “张远,这是九城黑市所有账册。”嬴少甲抬手将一块玉璧甩在三层石阶上的石狮子头顶。 “赢了我,此物拿去。” 长剑前指,嬴少甲身上气息激荡翻涌,开阳巅峰修为化为血色光柱,一条血红金蛟之影浮现,仰天长啸。 武道金身。 另一边,一尊黑甲战将之影落下,手持长枪,枪锋指向张远。 神祗之身。 人榜第一嬴少甲,一武道金身,一神祗身躯。 定武伯府大门之后,看着那威武身躯,嬴朝阳面上露出微笑。 皇城的皇族,败落的不知多少。 掌黑市,他才能换取修行物资,才能助嬴少甲成人榜第一。 “这,这怎么打?” 不远处,数道身影飞落,都是身上气息凝重如山岳的高手, 他们看到定武伯府前相对身影,面色各异。 “张远太托大了。” “一道金身,不可能是嬴少甲之敌。” 另一边,一道身影落在青光琉璃屋脊上,目中透出精亮。 镇天司精锐,玄武堂天骄曹正。 曹正见识过张远战力。 此时他看到的张远,不过一道金身前来。 今日局面,还能不能看张远施展出当初在清越侯府中那一刀? 想到那一道刀光,曹正只觉已然后背发寒。 张远持刀在手,缓步前行。 今日局面,他真的没有胜算。 他就算再神勇,也不敢说能以一道金身,战皇城人榜第一,金身在侧,神祗之身随行的嬴少甲。 今日这一战败了,外人就会觉得他张远不过如此。 这世间以武为尊,强者才会被尊重。 一旦不能保持不败,他张远就会被许多人看轻。 这一战,该不该? 张远身上,气血激荡。 金身之力,凝为山岳。 长公主命人送来的那本《春秋》上曾有一句标注。 “义之所向,刀之所往,春秋也。” 那一句话笔法嶙峋,仿若刀锋。 此时步步前行,张远终于明悟这一句话。 心中大义在前,便是刀锋所至之地。 功在千秋。 罪在春秋。 苟利生死以,何避祸福? 这一战,退无可退。 既然退不得,那就战! 这一刻,张远的心境陡然变化。 “杀。” 声音起,刀光现! 拖刀前行,刀在后,人在前。 可人过刀至,那刀痕,已经划过虚空。 刀光乍现,嬴少甲已经面色大变。 不远处的那些身影,全都瞪大眼睛。 曹正肩膀颤抖,面上全是恐惧。 如果当初在清越侯府张远那一刀展现山岳崩塌,那此时张远这一刀,就是斩破天地! 这一刀,比当初那一刀凶险百倍! “噗——” 挡在嬴少甲身前的黑色蛟龙金身被刀锋一刀两断。 神祗之身一个闪烁,就崩散为神魂。 嬴少甲的剑,没能挡住这一刀百一息。 “当——” 一柄长枪挡在嬴少甲头顶,抵住刀锋。 嬴少甲下意识一个翻滚,身形撞在石阶上。 “轰——” 刀锋斩落,清亮的刀光破开定武伯府的门庭上,延伸往后,斩开三进院落,直透三百丈方才散去。 手持长枪的嬴神月看着张远,面色复杂,轻声道:“你,读过春秋?” 张远点点头,看向自己手中刀锋。 “义之所在,刀之所向。” “这一刀,名,无我。” “嘭——” 定武伯府之中,一道金红的光柱升腾而起。 九境大修,身死道消。 嬴少甲泪流满面,将手中玉璧握紧。 “轰——” 数十里外,同样一道冲天光柱升腾,只是气息更加浓烈。 那是,永凌侯府位置。 第639章 大人,结束了? 永凌侯府。 镇抚司指挥使陆钧看着面前跪坐于地,气息断绝的永凌侯,面色平静的摇摇头。 “本指挥使给过你机会的。” 他转过身,径直走出大门。 一队黑甲皂衣卫快步冲入永凌侯府,冲入各处房间,将一些账册,财物放上。 “轰——” 就在永凌侯府光柱冲天的瞬间,考试院方向,也传来一声震彻万里的轰响。 激荡的文气浩然金光升腾,引动天穹晃荡。 一只秋蝉展翅,撞在浩然光柱上。 秋蝉长鸣,光柱震荡。 长刀斩不开考试院的大阵。 这是仙秦最顶尖的防御大阵,别说一柄秋蝉刀,就是世间最顶尖的宝物,恐怕也破不开此阵。 “老夫朱息,今日来此,为世间学子求一个公道。” “世道伦常,万世基石,朱息愿效仿国相张天仪,铸仙秦礼法。” 一道金色的神光从考试院外升起。 一道万丈身影手上一卷金色书页,书页翻开,无数的冤魂落在其上。 “立言,立行,立功,立德,朱息圣人这是要以度化冤魂,再进一步!” “他留在皇城书院,就为等这一日,朱定的秋蝉刀归来,必然引动他的修行感悟变化!” 直到此时,皇城中许多强者方才明悟。 朱息一直都在等今日。 世间修行,都是厚积薄发,一飞冲天。 越是到高深时候,心神感悟越是成为关键。 朱息是儒道圣人境,对应的武道境界是九境之上的虚境。 入虚,炼虚,破虚。 虚境之上,则是真实。 秋蝉展翅,一念生死。 考试院中,身穿淡紫色官袍的礼部尚书李牧云缓缓起身。 “皇孙,老夫这就随你去见陛下。” 他面上原本的忐忑,此时都化为平静。 “执掌礼部十年,未能兴利除弊,未能给天下学子一个公平,老夫不配这礼部尚书位。” 转头看向考试院方向,李牧云抬手,浩然之力化为无尽的云光笼罩。 “老夫今日做最后一件事,就是,公平。” “轰——” 考试院上空,无数的金色文字浮现。 这文字何止亿万! “延和三十六年官试,甲一,赵玉声,雍天洲古霆府人。” “元康三年官试,丁七百三十一,胡长明,腾洲定云县人。” “元丰一百八十二年,乙五百二十三,葛金红,梁洲三元县人。” …… 这就是考试院神魂查验大阵之中,无数年来封存的讯息! 当这些讯息出现的瞬间,朱息所化那万丈金身手中,书册里的数以万计冤魂,径直而上。 他们寻到属于自己的名字,然后顶着那名字,飞身落在考试院中。 “无憾了……” “能入这一场,无怨。” “哈哈,尔等后辈,且看老夫书来……” 长笑,高呼,化为“呜呜”的风声,卷起考试院中帷幕飘荡。 手中拄着一根木杖的赵品元缓步走到一位身穿黑袍,满脸苍白的中年面前。 “你是赵品元?” 赵品元面色平静,淡淡开口。 那黑袍中年浑身颤抖,看着赵品元,嘴角哆嗦,身躯缓缓瘫软。 考试院中,皇孙嬴元辰目光复杂,看向天穹。 他出身皇族,本不知考试院中这些学子,还有这漫天冤魂的悲苦。 但他经历父王丢掉太子位,自己流落天外的艰辛。 那种求而不得,心中不甘,他品尝过。 而且此时,他更能感同身受。 “公平。” “这就是陛下要让我看到的吗……” 上位者,可以专横,可以无道。 但在关键时候,上位者,必须公平。 天道,皇权,这是平衡的。 这平衡谁敢破坏,就是在坏仙秦根基。 哪怕是仙秦帝王,也需要遵循大道规则,掌控平衡。 “韦兄,你不随皇孙去见陛下吗?” 整束衣冠的李牧云看向一旁的吏部天官韦世康。 韦世康摇摇头,缓缓起身。 “韦某这一世算是清廉,行事也没有什么私心。” “奈何当年行差踏错,回不了头。” “若是有来生,韦某愿堂堂正正,顶天立地……” 将头上沙帽摘下,韦世康缓步往前走。 “老夫本名韦清嗣,本是族中旁支,两百三十年前,顶替族中嫡系堂兄韦世康之名参加官试。” “两百年,老夫都快忘记自家名姓了。” 一步步往前走,韦世康身上浩然之力激荡,缭绕,崩塌。 儒道修行,修心养性。 一旦天道抽离,大道崩塌,就是自身修行碎散时候。 “当年韦家族长改动参加官试子弟身份,此事把柄在前任永凌侯郑玄手中。” “这么多年来,经我之手,交易,兑换官爵之人名录账册,都在老妻手上,希望以此物,可以换她保全性命。” “此生,我对不起她……” 韦世康的脚步停在考试院门前石阶,身躯跌倒,气息断绝。 ———————————— “当——” “当——” 皇城考试院的钟声响起。 考试院的大门缓缓关闭。 延后三个时辰之后,吏部大试正式开始。 为期十日的吏部大试,参加人数达到三百六十五万,分三千余项试炼,每位参试者择自身最擅长项目,取最强者复试。 主考官礼部尚书李牧云,吏部尚书韦世康缺席,临时补位的是前礼部尚书王安之,还有五皇子举荐,从天外归来的大儒司马青光。 当年临安侯战死,大皇子从东宫搬出,礼部天官王安之去职。 大儒司马青光曾是五皇子儒道师尊,教导许多皇族子弟,是元康帝当年伴学,曾任太学士,吏部侍郎。 …… 皇城镇抚司门外。 手按双刀的张远缓缓抬头。 他身旁,除了身外金色浩然之力闪耀的何瑜,还有数百位身穿黑甲的镇抚司皂衣卫。 领头几位,都是之前与张远在滁河天域并肩作战的镇天司试炼者。 “大人,结束了?”何瑜看向张远,面色复杂。 他就站在张远肉身之侧,看张远掀起此等滔天大事。 看张远两道金身护持一道神祗之身出窍,飞遁虚空,直入下九城。 看整个皇城,天穹上金光缭绕三个时辰不觉。 看侯伯自尽,气血光柱反哺天地,看考试院中,冤魂冲阵。 没有亲身经历,却最真实旁观这一切。 从开始时候随陈鸿踏入九城,查探失踪之人复出,再到传讯救人。 他看到陈鸿那等虽着儒衫却勇往直前气概。 他也见欧阳凌自身前程不顾,径往九城的果决。 他更见张远金身踏空,直破九天的豪勇。 今日之事,每一件都是他不敢想,不敢做,不可能做成的。 “结束了。”张远向着守护他的黑甲军卒点点头,然后大步离开。 何瑜跟在张远身后,手指轻点,金光闪动化为一个个文字。 “张远立于镇抚司门前,金身出窍,招冤魂,定冤案,战人榜第一,其勇,其义,可昭日月……” …… 第640章 天道难测 皇城书院。 一座青砖小楼上,背手而立的朱息,与身穿白袍的张载并肩而立。 “天道求变啊……” 朱息面色平静,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我在借秋蝉展翅感悟大道时候,看到的是一片混沌。” “九洲天道之力,在急速衰落,若是再不补救……” 修为越高深,越是能与天地产生更多的纠葛。 也是如此,很多强者才会远走天外,驻留万域战场。 都留在九洲之地,纠缠天道,没有什么好结果。 九洲之地,唯有帝王之尊,才能掌控天道。 “不是天道有变,太岳何必变法?”张载看向皇城大殿方向,轻声开口。 “五皇子归来,三皇子重回,裂天补天纷争,都可见大势激荡。” “别说是你我,恐怕就是陛下,都难以抉择吧?” “天道难测,谁也不知这天地会有怎样的选择。” 朱息点点头,轻叹一声。 “这一次贾宇所设之局,虽然没能如其愿一箭数雕,可也基本上都达到目的。” “早有御史上书五皇子军权过重,这一次五皇子自愿放弃凤羽卫,少了一个被指摘的把柄。” “司马青光归来,必然是替五皇子掌控吏部,他曾是皇城书院副山长,以他人脉,可引不少儒道官员依附。” “五皇子查封吏部大试试卷,看似掀开礼部的盖子,其实却又将许多吏部官员护住,吏部,往后真的要听命五皇子了。” 仙秦天下,帝王为尊,可帝王与天道高悬,只讲求平衡。 官员相互谋划倾轧,在帝王眼中不过蝼蚁互斗。 皇帝是不会在乎官员的更替,他在乎的是天道强弱。 “何止如此,”张载面上带着感慨,低声道,“若不是张远破局,这一次恐怕礼部也会落在五皇子囊中。” “贾宇谋划毒辣,没有陈鸿抵了皇城书院的劫难,这一次不知多少皇城书院儒士要入局。” “陛下,会愿意看到皇城书院被拖下水的。” 皇城书院游离于皇权与朝堂边缘,其中许多大儒地位超然,皇帝怎么可能没有意见? 贾宇之局,陛下是分明坐看。 正是如此,这一次的礼部和吏部之案,连张居正都不能出面。 他还不是国相。 听张载说张远破局,朱息看向张载,面上露出好奇。 “对了,张远到底是不是你张家后辈?” 张载呵呵笑一声,没有说话。 …… 元康一百二十年十月初一。 皇城金殿大朝会。 兵部天官张居正亲自上书,请仙秦元康帝改变官试,征兵,武勋官爵,皇族安置等大小五十余项朝堂规则。 满朝文武,无人敢开口。 无人反驳,无人附和,朝堂之上,只有张居正一人侃侃而谈。 官试选才,定天下百道,看似公平,其实埋没太多苦学之人。 且官试名额分为书院选定,地方推举,层层选拔,其中弊端太多。 还有武勋官爵,分爵推恩,形成固化,为保官爵,许多勋贵无所不用其极。 仙秦军伍父死子承的规矩,需要变通,需要收拢无籍之人,平定江湖,统御仙道修行者,武卒之血,不能流尽。 皇族之名固然尊贵,却有许多限制,可允许放弃皇族身份的子弟,自由踏入其他洲陆,以平民身份生活。 还有朝堂,六部主官权责太重,其中兵部,吏部,工部,礼部等几部应该拆分。 张居正的奏折皇帝没有当场表态,也没有问朝堂官员意见。 这让许多在场朝官松一口气。 毕竟有些事,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答。 关键这一次不是其他无名官员上书,是兵部尚书,主持补天大计的张居正亲自出面。 谁敢轻易去评价张居正的谋划? 这一日的朝会,除了张居正的上书,还有关于吏部大试案的查断结果。 吏部尚书韦世康参与官试舞弊,其妻三品恭人韦陈氏上交韦世康这些年所有罪证,后饮鸩自尽。 韦家所有获罪之人入狱。 兆河黑市,兆河上其他参与官试案者,皆下狱彻查。 定武伯嬴朝阳,永凌侯郑鹊,畏罪自杀。 定武伯之子嬴少甲上交所有黑市账册后,自请退定武伯爵位。 礼部上下官员,牵连数百,皆入狱。 吏部,还有城中数十参与试题泄露的工坊,都有被抓捕入镇抚司司狱者。 这一案,牵扯至少万人入狱,堪称元康一朝第一案。 此案之中,有功之臣不少。 主审欧阳凌暂在吏部大试考场,新亭伯张远闭关不出。 五皇子记功三千,赏黄金万两,长剑一柄。 皇孙嬴元辰记功两千,赏黄金八千两,战刀一柄。 其他参与抓捕罪官,围捕匪徒的军将,都有记功嘉奖。 这大案从查案到结案总共三个时辰,之后牵连案犯也就几日便查清。 此等速度,堪称奇迹。 最重要是时间太短,皇城中留言未起就已经结束。 此案主审欧阳凌,本就名传皇城,如今断案果断,行事公正,更是街头巷尾皆谈。 若不是因为这位是女子,恐怕许多勋贵家都要拉郎配了。 持秋蝉刀,祭天问罪的陈鸿。 神祗降临,金身破案,杀穿半个皇城,夺人榜第一的张远。 皇孙嬴元辰也高调出现在皇城百姓眼中。 吏部大试案掀开了皇城,乃至官府百姓,还有皇族的隐秘,无数年积弊,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张居正所奏变革,皇帝就算再拖,也拖不了多久。 ———————————————— 聚英馆。 静室之中,张远身外青色的刀光缓缓散去。 无敌。 无我。 两式刀法,让他对修行,对刀法的感悟,终于踏上更高层次。 一身三用,心神分化,更是让他对武道金身,神祗之身的操控手段,有了精细明悟。 从镇神卫试炼,镇天司试炼,再到这一次九城杀伐,连串的拼杀,让张远心境提升许多。 这一次闭关数日,确实是他最充实的一次修行总结。 开阳境,他已经走到极限。 下一步,就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踏入玉衡境了。 武道修行第五境,阴阳相合,大道自生,如星辰长河,万道随身。 走出静室,门外两道身影。 身穿青色儒袍的何瑜,还有穿半甲,腰悬长刀的苏长山。 “大人。”何瑜上前躬身。 “礼部来人宣旨,大人闭关,那边交待了,大人可自己往宣政院领取旨意。” 宣旨? 张远点点头。 估计不是爵位和府邸安排下来了,就是吏部大试案的嘉奖。 或者两件事放在一起了。 仙秦朝堂对于封赏是从来不吝啬的。 入皇城,封勋爵! 第641章 年少封爵,封妻诰命 身穿黑袍的苏长山站在另一边。 “伤还没好吧?”张远看向苏长山,眉头皱起,“玉娘答应让你来?” 以玉娘对苏长山他们的照顾,不可能让苏长山伤还没好就往自己这跑。 “远哥,嫂子给了我万宝楼换来的伤药,我已经大好。”苏长山咧嘴笑。 伤还没好全,暂时不能动手,苏长山闲不住,领了一队武卒,来给张远做护卫。 玉娘也觉得张远需要随身带几个护卫,便同意了。 “你小子。”张远瞪一眼苏长山,沉声道,“回去安稳养伤。” 孙成那一箭是真伤了苏长山根本,没一箭射死,已经是苏长山实力够强,杀伐经验丰富,关键时候避开要害。 不情不愿的苏长山被张远撵回青玉盟船上养伤,顺便传讯让玉娘来,陪张远一起去宣政院接旨。 这是张远的高光时刻,张远希望玉娘能陪他一起分享。 当然,如果欧阳凌和李紫阳也在,那更好。 只是欧阳凌在考试院,李紫阳在天机道宗。 …… 何瑜对礼部熟悉,领着张远到宣政院前等待片刻,一辆马车已经到了。 穿着玉白长裙,发髻簪金的玉娘走下马车。 “小郎。”看到张远,玉娘面上露出欣喜。 悔教夫婿觅封侯。 可真见自家夫婿战功封爵,哪家女子不欢喜? 不是为了富贵荣华。 是庆幸自己的男人有这等本事。 张远和玉娘并肩踏入宣政院时候,礼部已经有官员等待。 接待张远和玉娘的,正是当初在西华门外迎接的礼部员外郎文绍成。 这定然是礼部特地安排,选了与张远有过交集的官员来接待张远。 其实礼部对于张远,态度有些复杂。 按说,张远和欧阳凌掀了礼部的遮羞布,让天官李牧云入狱,上下牵连数百官员,礼部对于张远该是怨恨才是。 可张远和欧阳凌所为,还了无数学子公道,让无数冤魂昭雪,还了官试该有的公平。 此案中,御史台言官出力,都有嘉奖,积功。 对于礼部来说,起码此事没有缺席。 还有不能为外人言的,就是礼部上下一次空了数百官职。 这留下来的,岂不是很容易晋升? 所以,留下的这些官员,该感谢张远才对。 怀着复杂心情,文绍成领着张远与玉娘到宣政院大堂,然后从前方书案上将供奉的圣旨拿起,展开。 “奉天承运,陛下亲诏。” “张远忠勇果决,可堪任用,积功晋爵,二品新亭伯。” “赏府邸一座,兵甲一套,明珠十二颗,黄金三万两。” “赏修行丹药玉髓丹十颗,平灵丹十颗,定骨丹……” “查吏部舞弊案有功,赏——” “其妻张薛氏,五品宜人诰命。” 大丈夫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不过如是。 看着前方意气风发的张远和面色激动的玉娘,何瑜指尖轻动,金色文字流淌。 “弱冠封爵,封妻诰命,张远从腾洲入皇城,终实现当年承诺。” “我大秦文武,当如张远,凭手中刀,杀出个富贵荣华,通天大道。” 宣读完圣旨,文绍成小心将明黄卷轴双手捧着,递向张远。 “新亭伯,府邸安排在四城,宣政院已经拿了钥匙,其他封赏物资,会陆续送到大人府邸。” 仙秦天下,有功则赏。 给张远的赏赐不可谓不丰厚。 仙秦一直信奉的都是,重赏之下,必有勇者。 张远接过圣旨,还有一个玉色木盒,然后从衣兜中掏出一本《雪域行记》。 “我让欧阳凌做了题记。” 文绍成面色涨红,双手接过书册,见扉页当真有欧阳凌的题记。 “多,多谢,多谢大人。” 之前对张远不卑不亢的文绍成,此时说话都结巴了。 这场景张远经历过。 在庐阳府镇抚司中,不少皂衣卫见到他,就是这等表情。 武者崇拜强者,儒道崇拜大儒。 世间道理都是共通的。 “薛娘子,恭喜啊。”另一边,身穿青色官袍,头戴纱帽的女官走上前,手中捧着大红冠服。 这女官张远跟玉娘认得,上次在皇城书院见过的刘茜。 就是那位薛文举的师妹。 “多谢刘姨。”玉娘一句话,让刘茜面上露出羞红。 “我,我送你们去府邸吧。” 刘茜目光有些闪躲,托着冠服走出宣政院。 张远和玉娘离开宣政院,文绍成送到门口,等他回头,几位身穿蓝色官服的老者站在身后。 “那就是张远?” “私受赠礼,不应该啊,那书册是什么,拿本官看一眼。” 文绍成苦着脸,不情愿的将手中书册递过去。 另一边,何瑜已经将一卷书册递给站在不远处的蓝袍老者:“赶在东华门榜文贴出来前发邸报刊文。” 老者兴奋的接过书册,翻看其上字迹,嘴中啧啧有声。 “你这家伙,最近倒是不怎么水文嘛……” “各处邸报文刊对你那行文反响不错,这一篇估计又能大卖。” “就是这几日少了些故事,让有些读者不满。” “不少读者,都在打听你身份,想要登门拜访。” “放心,老夫已经告诉他们了,想看到更多,就得打赏。” …… 皇城四城。 这里属于中三城最近上三城位置,繁华之中不乏严肃。 “那是云金伯府邸,云金伯付长远在天外征战,战功显赫,族中有付笛,付同两位后辈精英。” “此处是清正伯唐河府邸,清正伯是唐家嫡系,其兄长是庆明侯唐云开。” 刘茜对皇城中很多勋贵都能说出个所以然,到四城时候,撩起车帘,给张远和玉娘介绍起来。 按照刘茜所说,这些往后说不得都是邻居,多了解些没坏处。 张远不怎么在意,玉娘已经在小心记下,时不时还问那些勋贵家眷姓名,爱好。 “等你们安顿下来,玉娘你可小范围设宴,到时候我帮你邀请这些勋贵家眷。” “等有机会我带你去参加几次私宴,怎么说你现在也是四品宜人。” 玉娘一口一个“刘姨”,时不时透露一下薛文举有什么癖好,刘茜则是从开始的“薛娘子”变成了“玉娘”,开始张罗帮玉娘牵人脉。 马车停在一座崭新府邸之前。 “新亭伯府”四个金色大字,熠熠生辉。 张远与玉娘并肩立在石阶前,默默不语。 从庐阳府丁家巷小院一路走来,他们终于在皇城,有了一座如此府邸。 “走吧。” “回家。” 张远牵住玉娘的手,大步走上台阶。 第642章 拜访皇城张家,祖祠 三进院落,前厅后堂。 方圆三十丈的青石广场,可以容纳数十人演武。 后院亭台楼榭,都是有着精细雕琢。 皇城,荟萃一国精华,礼部分配的住宅,代表着大秦工艺的巅峰。 按照刘茜介绍,皇城之中的官邸都是有规制的。 前厅侍卫和仆役的房间,后院家眷所居之地。 公侯伯,包括各品级的官员,所居位置,大小,都有规定。 “玉娘你手上不缺钱财,但置办家具需要讲究。” “皇城最近流行什么款式,什么材质,”刘茜掰着手指,“要想不被其他勋贵家眷看轻,你要选择最合适的。” “既不能让人家觉得是暴发户,又不能被人觉得没有底蕴。” 玉娘认真听着,轻轻点头。 张远对这些虽然不在意,但也不会开口说什么。 仙秦立都皇城无数年,这里已经形成了顶层权贵圈。 如何融入这个圈子,不只是他张远凭战功就足够。 他张远不是一个人,还有玉娘她们这些家人,还有孙立,苏长山他们这些麾下。 要让他张远不是如流星一般划过皇城上空,而是留驻在皇城,就要想办法融入。 刘茜跟玉娘说的这些,都是教玉娘,怎么最快时间融入皇城权贵圈子。 张远手中刀做不到的事情,玉娘来做。 “还有府中下人,既要有那等忠心的精锐,更要有熟悉皇城的本地仆役。” “户部那边倒是有不少这等人,以新亭伯的关系,不难寻到。” 刘茜看向空荡大堂,开口说道。 武勋之家,没有精锐护卫,人家会笑话。 光有能拼杀的精锐也不行。 在皇城,还要那等擅长待人接物,对皇城之中人物都知晓,各种礼节精通的人,若不然行事也诸多不便。 户部不但掌握钱财,还有各种人才培养,皇城中许多牙市都在户部手上。 何瑾是代户部尚书,张远寻几个下人不难。 “新亭伯。” 走到前院时候,门外有人呼唤。 “小人是长公主派来。” “长公主说了,新亭伯府新赐,一应家具她从万宝楼配送过来,不需要伯爷和玉夫人操心。” 没有诰命之前,外人称呼玉娘是薛掌柜,玉娘子。 有诰命,那就是薛夫人,玉夫人。 张远看向门外,果然是一队车马,驮着大小的家具停在那。 “皇城之中,论顶级家具,除了不能逾越的宫廷规制,就是万宝楼的最是精巧,珍贵。”刘茜面上露出几分惊羡,开口说道。 万宝楼所出的家具,不是想买就能买到,可能需要等,也可能就是寻不到配套的。 整个府邸中家具都是万宝楼所出,那是许多大家族多少年才能攒出来。 “本还准备送几件家具,看来不需要了。”看向玉娘,刘茜笑着道,“那我寻几幅字画来,多少应应景。” 刘茜背后可是刘家,族中有侯爵有伯爵,还有书院大儒。 她送的字画,自然能与万宝楼的家具相配。 “多谢刘姨,等这府里安顿了,我请刘姨和父亲来小宴。” 玉娘一句话,让刘茜面上带红,眼里带喜。 万宝楼的仆役将那些家具都送到各处房间摆放好,然后悄然离开。 张远他们离开府邸,只留了两位随行黑甲武卒暂时看守门庭。 等玉娘回商船,再安排一队护卫来。 出门,不远处一座府邸门庭上蒙着白纱。 “秦城伯姚临在无涯海失踪,陶城姚家被江湖匪徒截杀,”刘茜轻叹一声,“艺雪如今需要撑起整个秦城伯府,等她两个弟弟长大成人,继承爵位。”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无家族相助,无长辈扶持,这样的武勋爵位,基本上就失落了。” 唯有家族,人脉,底蕴,全都积累起来,才能保证家族传承不绝。 很多崛起又败落的武勋,就是因为后继无人,无法袭爵。 秦城伯姚临,张远倒是知道这位。 当初在蓬莱仙岛上为五皇子操训龙鲸战兽。 这位死在蓬莱吗? 当初乱战,陵兰王出手,一位八境九境武者死难也正常。 只是其陶城家族死尽,这事情恐怕就有些蹊跷了。 张远与秦城伯没有什么交集,与姚艺雪也不算熟,知道此事,也没太放在心上。 离开新亭伯府,刘茜自回礼部复命,张远则是和玉娘一起,前往张家。 皇城,张家。 出过国相张天仪,儒道大修张天衡,烈侯张平辽,禹城伯张忠进的张家。 之所以来皇城这么久才去张家,就是因为张远要等自己的爵位诏书下来。 他可不想以张家穷亲戚身份登门。 虽然新亭伯这二品伯爵在皇城中一抓一大把,在张家也算不得什么。 可到底是武勋伯爵,又是凭自己战功封爵,到哪都要高看一眼。 起码,张远有了拜访张家,见张天仪的底气。 上三城。 看着张家门庭,张远有些意外。 国相府邸,天官之家,一门双侯,这门庭前竟然并无象征战功富贵的牌楼,华表。 这一路走来,张远可是看到许多公侯府邸之前那战功华表林立。 青石广场,玉白石阶,连石狮子都没有。 不过那古拙的“张府”两个字,明显带着刀刻印记。 是国相张天仪的手笔? “新亭伯,张珣早闻伯爷风采,惜无缘一见。” “今日新亭伯到访,张家扫榻相迎。” 立在门庭外的青年三旬左右,面容俊朗,身形挺拔。 穿一身青灰长袍,虽然是儒衫,却腰间悬剑,身带剑气。 张珣。 翰林院学士,冲武校尉。 皇城地榜四十八。 张家接待张远的安排很讲究。 高官大儒,天官这等前辈人物不出,示张家非以势压人,是真接待同族后辈态度。 张珣这位张家后辈精英来接待张远,既能有共同语言,又显得亲切,少了郑重。 随张珣走进门庭,一路前行,不少张家人都是探头来,看张远这位皇城风云人物。 哪怕近来满城都是张远之名,却真没多少人见过张远。 “人榜第一,这般年轻啊。” “邸文上所言,忠勇无双,少年封爵,确实难得。” “最新的邸文出来了,武勋封爵,四品诰命,我等男儿当如是也。” 张远面色平静,随着张珣往前走。 张珣笑着出声,时不时介绍一些景致,还有些族中有名前辈趣事。 比如当年大儒张天衡坐在庭院中观天悟道,那石凳子还在,就是七八个孩童此时正在凳子上和泥巴。 还有烈侯张平辽修武道的广场,几个七八岁的孩童拿着木制刀剑正在追打嬉闹。 “先辈所求,不就是子孙后辈无忧成长?” 站在一座松木大堂之外,张珣轻声道。 “这就是我张家祖祠。” …… 皇城大殿。 元康帝面色平静,看着面前淡金色的光幕上,张远携着玉娘缓步踏入张家祖祠。 “太岳,张远是不是你皇城张家子弟?” 元康帝的目光落在下方站着的张居正身上。 第643章 谁在祖祠! 张远是不是张家子弟? 皇帝的问题,恐怕是皇城中无数人想知道的。 张居正面色平静,躬身道:“臣不知。” 不知。 元康帝嘴角一抽。 身为皇城张家家主,有没这一道腾洲旁支,你会不知道? 可张居正的话,元康帝却无从反驳。 换任何一个人,只要元康帝一拍桌子,就会磕头认错。 唯有张居正,元康帝不可能拍桌子。 儒道入圣,变革秦法,这等人物需要供着。 仙秦天下,敢变法,能变法的,唯有面前这一位。 “算了,既然张远去张家,你回去见一面吧。”元康帝摆摆手,淡淡开口。 张居正一躬身,转身往大殿外走去。 看着张居正背影,元康帝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 “司马清光归来,是代表那些坐镇万族战场的前辈,前来皇城监督吗?” “十年前朕妥协,不代表十年后还会。” “九洲,又不是当真不能散。” 走到大殿门口的张居正脚步停住。 “九洲之地只有仙秦之主。”张居正说完,跨出大殿。 元康帝面上露出笑意,摇摇头:“你这家伙,跟当年助我登上帝位时候脾气一模一样啊……” “天下人都在变,就你没有变。” 大殿之中,金色光幕中景象随着张远踏入张家祖祠而化为虚幻。 身为帝王,用人不疑,张家祖祠之地,元康帝不会窥探。 …… 张家祖祠。 张远站在一座座灵牌之前。 这里的灵牌,比庐阳府外张家祖祠不知多多少倍。 一排排的灵位,其上许多形制都带着金字,还有云纹。 那都是有仙秦官衔乃至爵位的张氏长辈,才能有此灵牌。 许多灵牌上名字,张远都依稀听说过。 祖祠肃穆,让随张远一起走进的玉娘面色凝重。 张远抬头看向灵位最高处。 “张氏先祖,青阳公之位。” 张天禄!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张家,竟然传承自上古洪荒时代人族箭圣血脉! 上古洪荒,人族羸弱,张天禄制造兵甲,造玄天弓弩,射杀神兽金乌。 上古武道大圣后羿,九箭射九金乌,令人族成为洪荒中大族,手中所掌的就是玄天弓弩。 仙秦弓弩战阵,据说就是传承上古洪荒,可杀神兽。 “轰——” 张远脑海之中,无尽的神光炸裂,一柄战弓虚影浮现。 那弓才出现,张远脑海之中那些宝物,金珠,震颤。 五颗混沌珠旋绕,似乎要崩碎撞入弓身。 张远双手手臂上,紫色的雷霆和金色锁链交织。 金色战弓之影震荡碎裂,化为云烟,将张远的神魂笼罩。 一瞬间,整个张家大宅,都有淡淡的金光浮现。 “先祖传承?” “谁入了祖祠?” “怎么回事,不是说上古传承早已沉寂,谁在祖祠!” 一道道苍老身影踏出,每一位身上气息都无比凝重。 这些都是张家闭关坐镇的长辈。 “谁在祖祠?” 当先老者白发白须,身穿灰色长袍,身上气息翻涌,让站在祖祠前的张珣面色涨红。 “回叔祖的话,是张远。” “张远?哪一房的后辈?”白须老者皱眉。 闭关数年,他真不知谁是张远。 其他那些张家长辈,大多也不知张远之名。 “张远从腾洲来,年少封爵,族中觉得他极可能是张家血脉。” “只是,似乎腾洲这一脉在族谱上无记载。” 张珣忙将自己所知讯息讲述出来。 那几位张家长辈听到张远年少封爵,以战成名,更是胜嬴少甲而成皇城人榜第一,都是讶然。 他们当然知道,以武道成人榜第一多难。 “腾洲,张家……”当先老者皱眉,面色不是欣喜,也不是欣赏。 “是那一脉吗……” 祖祠之中,张远立在原处,身外全是金光笼罩。 他的脑海之中,神魂力量激荡,陷入一片苍茫。 洪荒。 上古洪荒时代,茹毛饮血的人族大军,手持长弓,与妖兽神兽交战。 这些人族都是身形高大,肉身之力不弱于神兽。 长弓挽起,一弓可杀一尊百丈巨兽。 人族的族群越来越大。 一条金龙飞腾而至,邀请人族一起围杀噬天狐。 那一战,张远很熟悉。 不过这一次观看的角度不同。 人族趁着神兽大战,悄然占领了许多地域,再借着与神兽合作,吞并许多神兽领地。 不少实力弱的神兽,都被人族驯服。 那一战,人族十八位强者随神兽一起出手。 长弓穿日,射断噬天狐的长尾。 十八位人族强者,活着归来的,只有五位。 他们带回了被噬天狐重伤的金龙,还有数头神兽。 这一战后,洪荒崩塌,人族所居之地也分化万域。 外域入侵,许多神兽统御一方,却不敌神荒和幽荒传承,连炼气士一脉也入侵。 忍辱负重,筚路蓝缕。 金龙血脉传承成为人族之主,建立王朝。 王朝更替,直到仙秦。 “轰——” 张远脑海之中,狐尾撑天,与金色战弓撞在一起。 这是妖狐血脉与张家血脉传承之间的碰撞! 怪不得当初张远他们这一支会离开皇城,迁居庐阳府。 因为他们的天妖狐血脉,与当年洪荒强者血脉是有抵触的。 这种抵触在修为不算高深时候无所谓,还能相互融合。 可真到破虚之上,入真实层次,就要做出选择。 更主要是,当初张天仪修为已经到九洲之地所能承载极限,必须要去万域战场。 万域战场,上古洪荒神兽与仙秦并非完全统一战线。 青丘绾就是因为知道这件事,才离开张天仪,并让自己留下的血脉迁居。 青丘绾更怕的是万一自家血脉觉醒噬天神通,要牵连张天仪。 哪怕是离开张天仪,这位青丘圣女,依然牵挂张天仪。 庐阳张家这一支,从张天仪离开九洲后,成为张家禁忌,从族谱上除名。 张家嫡系,家主这一脉,都知道这件事。 张远脑海中,战弓震荡,片刻之后,化为分解的弓身,弓弦。 制作这战弓的过程,浮现在张远的记忆之中。 血脉传承觉醒! 不同于血脉神通,这一次张远觉醒的是上古先祖张青阳制造玄天弓弩的技艺。 那可是上古神器,是上古洪荒时代人族所能掌控,足以弑杀神兽的战器。 如今的仙秦,炼器之道比上古精巧无数倍。 可许多上古时代的传承却丢失断绝。 因为上古时代的强敌,现在也基本上断绝。 没有需要动用玄天弓弩的地方,还制造玄天弓弩干什么? “轰——” 传承结束,张远的脑海中,所有金光渐渐散去。 就在张远要睁开双眼的瞬间,他浑身一震。 一道身穿青袍的身影出现在他眼前,一挥手,将他身形引入一片虚幻。 “国相,张天仪。” 张远看着面前这青袍身影。 从青铜刻刀的记忆之中,他看过无数遍这道身影! 第644章 因为,我还是青龙堂堂主 “你去过青丘?” 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虚幻。 张远没有开口。 因为不需要他开口。 他的身后,万化妖身浮现,狐尾飘荡。 看着这妖身,张天仪面上露出淡淡的惆怅。 “万法不侵修到何等程度了?” 张天仪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远身外,金色的流光旋绕而起。 张天仪的目光闪动,面上露出轻笑。 “能将这万法不侵修到此等境地,还算没有辱没了这传承。” 看向张远,张天仪抬手一点。 “轰——” 无尽金光涌入张远的脑海。 万法不侵。 什么是血脉神通? 先辈杀出来的本领而已。 能有血脉神通传承的,都是先辈为后辈铺了一条大道。 什么是万法不侵? 破万法而后立万法。 当年张家先祖猎杀洪荒神兽,以其血脉补自身,神魂煞气令万千神兽异兽胆寒。 这是凝聚在骨子里,可以震慑神兽的传承。 张天仪在苍天崖驻守,借自身血脉震杀虚空妖兽,凝聚破法血脉之力。 等他篆刻秦律,立仙秦之法后,终于领悟出万法不侵之道。 正是有万法不侵神通护身,他才能震杀妖邪,令仙魔俯首,入皇城为相。 国相位,是杀出来的。 一手刻刀一手剑。 破法,立法。 有万法不侵血脉神通,才是张天仪的血脉传承。 皇城张家,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人觉醒万法不侵神通! 此时张天仪点出的一指,让张远对这神通有了真正的认识。 这神通根本不是所谓的防御神通,而是,攻杀手段! 因为杀多了,才会让神兽惧怕,让那么多的神通术法在面前自行崩溃。 真正的强者面前,只有少数强者才能站立。 其他生灵,不过蝼蚁。 “他日到万域战场,来见我。” 张天仪的声音消散,张远面前的虚幻也消散。 张远转头看向身旁的玉娘,见玉娘手中握着一根玉色发簪。 “老祖说,这是给我的见面礼……”玉娘压低声音,“那位,是国相张天仪吗?” 张远点点头。 这根玉色发簪,张远曾从传承记忆之中见过。 当年,青丘绾发间就是这根簪子。 走出祖祠,门口几位老者目光都投在张远身上。 “神魂稳固。” “肉身强横。” “金身,难得。” 几人口中低语,目中闪动精光。 张远知道,在这些老前辈面前,没有多少秘密能不被看穿。 当然,他还是有些手段,是这些强者也看不透的。 “张远,家主要见你。” 不远处,一道身影响起。 一位穿着蓝色官服的中年背着手,径直离去。 张远向着周围拱手,领着玉娘,随着那中年往后堂方向走去。 “他到底是不是张家血脉?”祖祠外,有人低语。 “能引血脉悸动,还用说吗?”另一边有人皱眉,低声道,“只是为何族谱上无名?” 几人之前,唯有那当先老者面色不变,看向张远背影,轻叹一声,缓步离开。 —————————————— 张家后堂。 张远脚步往前走,面色平静,但心绪却绝不平静。 玉娘似乎感受到他的心境,抬手,将他的手臂牵住。 两人对视一眼。 玉娘明白,张远此时心情激动,紧张。 从在腾洲开始张远就早听过张太岳之名。 无数次听何瑾说起补天大计。 那么多精英,为了补天而奔走。 世间强者无数,敢动仙秦祖宗之法者,唯张居正一人。 那补天之鞭谋划,让张远心潮澎湃,恨不能为前驱。 亿万仙秦精英踏出九洲之地,往外域厮杀。 精英,就该捕猎天地,夺天地本源而回。 “张远。” 花厅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张远抬头,看面前身穿紫袍中年,短须,剑眉,身形挺拔,儒雅与坚毅并存。 仙秦兵部天官,张居正。 “你就是玉娘吧。”另一边,穿着青白襦裙的四旬妇人面带微笑,“来,我们去后园说话。” 玉娘点头,随着妇人悄然离开花厅。 张远深吸一口气,拱手:“张远见过——” 他话没说完,张居正摆摆手:“自家人,无需多礼。” 伸手指向一旁的小案,张居正道:“坐。” 他自己也是坐到小案边,端起茶壶,很是随意的沏茶,斟茶。 若不是知道面前这位就是无数仙秦精英拥戴崇敬的张太岳,兵部尚书,这轻描淡写样子,分明就是寻常儒士。 “当年张家有一支迁居庐阳府。” “后来族谱中,将这一支除名。” “这一支,其实是国相嫡系。” 将杯盏递给张远,张居正自己也端起一盏。 他说话之间语气不快,但话语真诚,让人一听就信。 “当年此事是国相夫人担了恶名。” 按照张居正所说,当年皇帝赐婚张天仪,云婷公主嬴凤玉为国相夫人。 迁居庐阳府这一支,张家都知道是张天仪嫡系。 对外人讲的是,因为这一支是国相夫人之前,张天仪子嗣,为国相夫人所不喜,所以迁居。 这样的事情,外人不好深究,族中不好流传,只有秘传记录。 时隔近千年,更是无人晓得这些信息了。 “真实原因,你们这一支有青丘狐族血脉,青丘圣女怕会牵连到国相。”张居正目光落在张远身上,抬手,掌中杯盏化为一片山岳,向着张远当头撞来。 只是山岳还未到张远面前,已经崩碎。 “果然是,万法不侵。”张居正面上露出一丝羡慕,轻声道,“如今皇城张家,没有这血脉神通传承了。” “这样,等你有子嗣后,送几位回族中,如何?” 子嗣回归,传承张家血脉,送回万法不侵血脉。 但张远,却不能回归。 张远从知道自己是狐妖血脉,就知道不能回归皇城张家。 他来祖祠,也不是为了认祖归宗,只是来了却心愿而已。 “我翻阅过典籍,青丘狐血脉牵扯上古洪荒时代,当年青丘圣女有顾虑是正常的,国相对迁居之事也没有反对。”张居正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不邀请你们这一支回归是因为你。” 张居正的声音平静。 张远抬头。 “你如果回归张家,就不可能再做那执刀人。” “起码在补天未成之前,你不能回归张家。” 皇帝不可能允许主持补天的国相,与监视镇压天下的镇抚司指挥使同出一家。 看着张远,张居正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至于他日补天成败见分晓时候,恐怕你回归不回归,也已经无关紧要了。” “以你潜力,给你时间,也无需皇城张家帮什么。” 张远点点头,面色郑重:“我知道。” “血脉传承,家族能给的,已经给了。” 这话,让张居正哈哈大笑,端起杯盏,向着张远示意。 从头到尾,他和张远对面而坐,平等对话。 因为按照家族排辈,张远也是真正的张家嫡系,更是国相血脉神通的传承者。 另外,张远是皇帝看中,极可能培养成镇抚司执掌者的人物。 “其实,陆钧那个位置,当年差点就成了我的。” 张居正放下杯盏,轻笑道:“因为,我还是青龙堂堂主。” 青龙隐于朝。 第645章 青铜刻刀,三 张远也没想到,国相最有力的竞争者,兵部天官,竟然是青龙。 也是,镇抚司是皇帝手中的刀。 这刀不只是悬在江湖,更是悬在朝堂。 哪怕那些儒道官员对镇抚司极为痛恨,可不得不承认,镇抚司的存在,让许多人不敢明目张胆贪赃枉法。 也怪不得,皇帝会这般信任张居正。 因为,张居正是青龙,是培养出来监控朝堂的人。 “你猜,谁是白虎?”张居正似乎谈兴不错,轻笑开口。 白虎? 陆钧? 不可能。 陆钧虽然修为极强,却不是白虎堂主的合适人选。 那几位掌军战侯? 皇族之中顶尖强者? 张远想不到,谁才是白虎。 仙秦九洲,真看不出谁才是最契合白虎的人选。 看张远疑惑,张居正呵呵笑一声:“如果这一次试炼你能带回寿亭侯的传承,那你就能成为下一任白虎。” 寿亭侯关长云? 那位仙秦最有可能掌帅印的战侯? 寿亭侯,是白虎! 不是张居正提起,张远怎么也想不到,寿亭侯关长云是白虎堂堂主。 “我,寿亭侯,还有杜老三,我们三人,加上陆钧那家伙,从陛下还在潜邸时候就辅佐跟随。” “从龙之功,保驾之臣,陛下还是念旧的。” 张居正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感慨。 帝王都是孤家寡人,所以大多念旧。 这也是为何许多人明知道不该在夺嫡之争中站位,却偏偏要掺和的原因。 一旦自己押注准了,往后就是从龙之臣。 这种可做不可说的事情,张居正竟然告诉自己。 张远大概能听明白他的意思。 自己与张居正这等见面的机会极少,作为张家家主,张居正现在是尽可能的给自己提点。 往后,自己跟张居正再想这样对面闲聊,恐怕就极难了。 不管是自己还是张居正,都是孤臣。 要做国相,要变法的张居正是孤臣。 如果自己当真能走到那一步,也一定是孤臣。 “此物你手上也有吧。” 张居正抬手,一柄青铜刻刀静静悬浮。 张远点头,掌中也飞落一柄刻刀。 国相张天仪篆刻律法的刻刀,其中蕴含大道至理,乃是儒宝。 张远并未遮掩自己手上有此物,毕竟在下三洲时候,他就拿出一件,交给欧阳凌施展儒道神通。 “国相大人为此物设置了禁制,唯有张家血脉才能开启此宝。” “其实掌此物,能开启禁制,就是我张家血脉的标志。” 张居正开口。 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张远是张家血脉。 “他老人家离开九洲之地曾言,留无尽财宝,不如留这刻刀,让我张家守秦律,铸秦律。” 将手中刻刀递向张远,张居正又将张远手中那柄带“二十四”数字的刻刀拿在手中。 张远接过张居正递过的刻刀,看到其上有“三”数字。 从之前得到的刻刀之中,张远已经得到“秦律”“剑”“兵”“妖”等金色卷轴。 这些卷轴可以帮他推衍和掌控修行力量。 此时,张远好奇,手上这一柄刻刀,其中蕴含什么力量。 “太岳,难得玉娘他们来,我让人备了小宴。” 从门外走进花厅的妇人面带微笑,看向张远,轻声道:“我已经许久未闻太岳笑声,张远你以后可要常来。” …… 小宴是真的小宴,只有张居正夫妇,张远和玉娘,然后就是几位张家后辈。 宴席上,除了张远和张居正交谈,其他人都是尽量压低声音。 几个张家后辈,都是面带羡慕的看向张远。 能与家主这般平等交流,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至于张远,如果不是观阅过那么多强者记忆,又经历过这一路杀伐,也没有与张居正交谈的底气。 临离开张家,张居正夫人送了玉娘一副镯子,然后又拿了两套坠子,让玉娘带给欧阳凌和李紫阳。 张居正代表张家,不认张远同宗。 但他夫人分明是以长辈身份接待。 有些事情,外人看得到,自己心里明白,就足够了。 “往后你们见到张远,要以同族之礼相待。”张居正看向庭院之中的族人,沉声开口。 一众张家后辈忙躬身应下,然后走出后院。 “他日若是张家无主,”张居正转头看向自己的夫人,面色郑重,“请他来。” …… 张远离开张家时候,他非皇城张家血脉的消息已经扩散出去。 至于这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无人知晓。 至于这消息有没有人信,并不重要。 —————————————— 玉娘回青玉盟船队,万宝楼的寄卖已经要开始。 张远则是重回聚英馆,闭关修行。 静室之中,张远手中一柄刻刀握紧。 他的身躯之外,金光闪烁,凝为虚幻白虎之影。 “嗡——” 脑海之中,一滴金色的血珠浮现,然后撞入骨髓,让本就金黄一片的金珠光泽更加浓郁。 他的身躯之外,一片片金色鳞甲虚影浮现。 随着这一滴血珠透入,他的神兽身躯再凝实几分。 有血脉传承珠子融入,张远的传承神通力量也更坚实一分。 他的脑海之中,一卷书册浮现。 “仙”。 张远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卷关于仙道修行的律法。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仙道哪怕能长生,也被武道压住。 那些长生仙道,也要遵守仙秦律法。 “怪不得……” 握紧刻刀,张远轻声低语。 他本就有万法不侵传承在身,再加上这一柄可以约束仙道的刻刀,那几乎就是全方位碾压仙道手段。 这一次前往张家,这柄刻刀只是作为信物交换。 张远真正的收获,是来自祖祠中血脉传承,还有张天仪的那一指。 张家始祖张青阳的锻造玄天弓弩之法。 这是上古最强的炼器术之一。 正是依靠玄天弓弩,人族才在神兽遍布的洪荒崛起。 有这传承,等有一日张远能锻造此弓,必然能组建出一支难以想象的强大军伍。 至于张天仪的那一指,看似没有什么实质,其实,却是让张远看到了自己血脉神通往后的路。 万法不侵不是防御,而是攻击手段。 张远所觉醒的血脉神通,层次还比较低,张天仪留下一道神魂印记,不但是帮张远开启血脉更高层次的力量,更是指引。 指引张远他日往万域战场,去见张天仪。 张远闭关,青玉盟商船那边已经掀起席卷皇城的浪潮。 每天三道混沌气,每一次争夺都让人津津乐道。 哪位战侯家来人,出价多少,与哪家对上,最终谁悄悄夺了机缘。 穷人最喜欢传颂的,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多么朴实无华。 其实对于青玉盟来说,真正的生意并不是混沌气的售卖,而是各种下三洲物资的出售。 连续几日,混沌气的售卖火爆,带动无数皇城百姓聚拢青玉盟商船。 源源不断的物资被这些百姓带走,散落入皇城。 下三洲之名,传遍皇城。 那些原本还矜持的皇族,开始与青玉盟接触,愿意入股。 五日之后,吏部大试结束。 所有参与大试的学子出考试院,等待放榜。 主持考试的三百主考官暂时不能离开考试院。 一日之后,张远出关,前往赵家赴宴。 长宁侯赵云停所在的赵家。 第646章 武道修行,步步艰辛,何惧风雨 青玉为堂。 白玉为梁。 十二座牌楼绵延五里。 赵家与其他武勋家族一样,显赫张扬。 武道世家与儒道传承最大的不同,估计就在这一点。 儒道内敛,讲求不张扬,不炫耀,修身养性。 武道则是功勋就是荣耀,修行就要张扬随性。 武道以气血为根基,特别是玉衡境之前,都是追求极尽灿烂。 “新亭伯。”赵盈在青玉广场外迎接,见张远目光扫过周围,苦笑道,“本来只是一场私宴,奈何成这样了。” 此时,周围散落一辆辆车架。 许多身形挺健的青年,都是大步往赵家府邸走去。 龙虎榜第一的长宁侯会出席此宴席。 此宴席,有刚在皇城之中出现的皇孙嬴元辰。 据说,人榜第一新亭伯张远,被邀请参加赵家小宴。 这三个因素,不管哪一项,都值得许多皇城精英不请自来。 龙虎榜第一,长宁侯赵云停,谁能得到这位的指点,修为必然能青云直上。 皇孙嬴元辰一回到皇城,就被陛下委以重任,这其中传递出许多讯息,如果能被这位看重,说不定就是一世荣华。 至于新亭伯张远,他那人榜第一,据说当时嬴少甲并未与他真正交手,定武伯府那一刀,根本不可能是人榜上人物能斩出的。 有传言,新亭伯是下三洲推出来,想在皇城扬名。 就如同青玉盟船队一样。 不少皇城精英,对夺了人榜第一的张远,有些好奇,还有些别样心思。 皇城人榜第一,怎么能是下三洲来的人夺去? 赵家原本只是一场小宴,他们也没想到会成为这样局面。 赵盈一边引着张远往大宅方向走,一边低声将今日事情讲一遍。 “张兄,此等宴席,你尽不用管其他人。” “我赵家既然设宴,当然做好一切安排。” 作为皇城顶尖武勋家族,赵家有着属于他们的底气。 不管是冲谁来的宾客,赵家尽接着就是。 张远点点头,拢着手,随着赵盈往前走。 他身后,苏长山背着张远的双刀。 穿着青袍的何瑜,则是手上捧着木盒。 后面还跟着四位穿黑甲的武卒护卫。 按照玉娘说的,自家小郎现在怎么说也是一位二品伯爵,要有基本的排场。 张远不在意这些,不过玉娘怎么安排,他都是听的。 入赵家,层叠楼阁,道道回廊,还有一座座校场。 赵家真有可以容纳上千军卒骑战的校场,还不是一座。 也只有顶尖武勋家族,才能有这等配置。 一座大校场之前。 嬴元辰站在一位身穿青色武袍,头戴铁冠,双目如剑的中年身侧。 看到张远,嬴元辰张口:“远——” “张远见过皇孙殿下,见过长宁侯。” 张远抱拳拱手。 从无涯海一路同行,嬴元辰对张远极为敬佩。 不过就算私交好,不代表张远此时此地能让嬴元辰这位皇孙唤他一声“远哥”。 “人榜第一,从下三洲崛起。”长宁侯赵云停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淡淡道,“你在皇城,注定无数人想要借以成名,将你踏在脚下。” 长宁侯说的并没有错。 唯有那些皇城之中一步步崛起的精英天骄,才能得到认可。 张远这种,是流星还是大日骄阳,还需要验证。 “武道修行,步步艰辛,何惧风雨。”张远看向长宁侯,朗声开口。 “轰——” 长宁侯身上,一股耀眼金光陡然升腾,向着张远当头砸落。 金光撞在张远身上,只将张远身躯禁锢,却引动他神魂力量,落在一片虚幻空间。 这虚幻空间,分明是神魂力量幻化之地。 张远此时神魂被拉到这片空间。 “你刀法不错,让本侯看看。” 前方,手持长枪的长宁侯声音响起。 刀法? 张远面上露出惊喜。 长宁侯可是仙武龙虎榜第一! 张远掌中,一柄长刀瞬间凝聚。 神魂之力,可随意幻化。 不止如此。 张远神魂力量以神祗熬炼,一分为六,比同辈不知强多少。 长刀在手,张远一声长啸,飞身而起。 能与仙武龙虎榜第一交手,这是何等畅快事情? “轰——” 长刀之上,虎影浮现。 没有神通,没有金身,就是最纯粹的武技。 将武道最精纯力量展现出来。 白虎之影,随刀而斩。 “当——” 长刀被长宁侯抬手一枪抵住。 张远人随刀走,前踏半步,伸手抓向长宁侯衣襟。 “不拘泥于刀法,不错。”长宁侯一声喝,长枪一震,将张远震退三丈。 张远一个倒翻,长刀斜劈,脚下如风,一脚踹出。 近身战。 这神魂力量的运转,张远已经掌控到极致,武道招式融会贯通,一招一式都是意境与大势相合。 长宁侯双目之中精光越发明亮,长枪翻飞,点,刺,挑,拨,扫,将张远挡在丈外不能寸进。 张远越战越痛快,忍不住长啸。 从他观悟强者记忆,融合自身武技以来,长宁侯赵云停是唯一一位能与他战到百招的高手。 一直以来,张远有着外人不知的骄傲。 哪怕是那些顶尖强者,张远也不觉得自己在武道战技方面会败。 百招攻伐,张远感觉自己对武道战技的融合再次提升。 举手抬足之间,就是杀伐之道! “当——” 长枪挑飞张远手中刀。 张远身形一顿,双手之中长刀再聚。 他身上气势瞬间变化。 长宁侯面上透出几分期待,长枪前指。 “嗡——” 金色刀光化为匹练,凌空斩落。 张远的身形随刀而下,速度快到极致。 无敌。 这是张远所创刀法,无敌。 有我无敌的心境,配以纯熟到极致的一刀。 “当——” 长宁侯长枪点在张远刀锋上,身形不动,面上全是惊喜:“好,有此一刀,你能横行九洲。” 就是这一刀。 之前正是看到张远这一刀,他才有兴趣见张远一面。 对于长宁侯能挡住这一刀,张远丝毫不意外。 这位可是仙武龙虎榜第一,这一刀怎么可能挡不住? 长刀被挡住的刹那,他手中刀已经斜拖横斩。 借力。 借长宁侯一枪之力。 此地是神魂虚幻空间,战力展现全靠神魂催动。 这是一场真正的切磋。 不对,不叫切磋,叫指点。 长宁侯赵云停指点张远。 “嗡——” 一刀斩落,引动空间震荡,长宁侯面上露出惊讶,双目之中精光璀璨。 他长枪陡然前刺,不躲不避,与张远长刀撞在一起。 “轰——” 张远身形不受控制的后退百丈。 长宁侯脚步微微往后退半步。 这半步不是修为实力而退,是张远展现的这一刀中蕴含神韵。 就这半步,已经足以让张远自傲! 仙秦九洲之地,兆亿生灵,有几人能做到,让仙武龙虎榜上第一长宁侯赵云停退半步? “你已经感悟到虚实,摸到了生死之力的边缘……” 第647章 皇孙殿下这一杯酒,不知哪位愿饮? 抬头看向张远,长宁侯目中的讶然掩盖不住。 天境之下修阴阳,天境修天地大道,天境上是虚实之力。 虚实之上,才是生死。 一刀,分生死。 无我。 这等武道修行感悟,九洲之上,已经极少。 “春秋……”长宁侯轻轻低语,手中长枪化为无尽云光。 张远立在百丈之外,似乎被这云光吸引,身形僵直。 长枪枪锋夹带云光,一个震荡,向着张远当头笼罩而来。 神魂虚幻空间,在这一枪面前,寸寸崩碎。 有此一枪,可破天地! 张远的身躯在那枪锋降临之前,已经开始崩塌。 只是当他身躯化为虚幻时候,豁然抬头,目中全是璀璨精光。 “无,天。” 枪锋,将张远身躯笼罩。 当所有的光芒散去,张远发现自己已经重回青石广场之外。 确切说,刚才那幻境交锋,总共不过三息而已。 那三息,仿佛经历漫长时间。 那三息,张远拼尽全力。 那三息,他领悟到了无敌,无我之后的第三刀! “多谢长宁侯。” 张远面上带着喜色,向长宁侯赵云停一躬身。 长宁侯面上神色带着几分复杂,又有几分失落,轻轻点头。 “我曾亲眼见过二哥斩出那第三刀。” “一刀碎一天地。” “可惜我也只能模拟几分,却抓不住真正的精髓。” “你的刀,有了几分他的影子。” 张远知道,长宁侯刚才就是以枪代刀,展现出寿亭侯那世间无敌的第三刀。 这第三刀,也让张远摸到了属于自己第三刀的痕迹。 这是长宁侯给他的馈赠。 按照长宁侯所说,当年虚空天裂,有外域强者杀入九洲外。 那一战,寿亭侯为掩护大军撤退,独自阻敌。 那一战,寿亭侯施展了第三刀。 天地崩塌,虚空碎裂,寿亭侯与那一方天地都落入无尽虚空海。 之后,元康帝亲自出九洲,以九洲天道之力封镇虚空。 只是最终还是没能寻回寿亭侯。 那一战,也称为三百年来,仙秦之殇。 “如果能再见二哥,请你转告他。” 长宁侯背着手,目中闪过一丝惆怅。 “赵云停依然是他马前扛刀战卒。” …… 长宁侯并不参加宴席,见过张远之后,径直离去。 临走时,嘱咐嬴元辰与张远一起去参加宴席。 听到此话,不管是嬴元辰还是一旁的赵盈,都是面露惊喜。 很明显,这是代表,长宁侯认可了张远的实力和潜力。 长宁侯是皇孙嬴元辰的舅舅,他的认可,对于张远和嬴元辰来说,都极为重要。 —————————————— 赵家大堂之外。 张远与赵盈并肩,落后嬴元辰半个身位,快步前行。 “那是谁?竟然与皇孙同行?” “赵盈大人亲自接待,又是随皇孙一同入席,应该就是新亭伯吧?” “张远?这般年轻?” “嘘,新亭伯。” “呵呵……” 哪怕张远名传皇城,可真见过他的人还是极少。 本以为张远是身高马大的大汉。 可是此时看,张远当真是如传说中一样,弱冠封爵。 这,真让人嫉妒啊…… “人榜第四,王大璞,估计那位会有挑战你的心思。”赵盈的目光扫过,低声轻语。 张远看一眼不远处身高近丈,雄壮威武的黑袍大汉。 大汉似有所觉,转头,看向张远,咧嘴一笑。 “那是阳天洲天骄许岳。” “阳天洲以仙道传承为主,许岳虽然名声不显,其实战力应该已经是地榜上靠前,其背后的天阳仙宗,更是阳天洲第一仙道宗门。” “还有那位,就是姜圣族人姜智文,从天外归来就击败了人榜第五罗什图。” “对了,罗什图也来了。” 赵盈沿途为张远介绍。 张远明白赵盈的意思。 这些人来参加赵家宴席,基本上都是亲近赵家,有依附皇孙嬴元辰的心思。 以张远与嬴元辰和他赵盈的关系,今日来的,其实大多都算自己人。 既然是自己人,有些事情,就要留几分分寸。 这里是皇城。 勋贵无数。 家族之间盘根错节,编制成仙秦强者之间的关系网。 嬴元辰这位皇孙,一头撞击网立,需要做的是,成为坐镇网罗中心的主人。 “诸位,这位就是近来名传皇城的新亭伯张远。” 走到大堂上首位置,嬴元辰回头,看向众人,朗声开口。 没等众人出声,他已经伸手抓住张远手臂,面色郑重:“从无涯海到皇城,张远所为元辰极为敬佩。” “在元辰看来,张远便是我之手足兄弟。” 大堂之中,所有人面色悄然变幻。 嬴元辰是仙秦前太子嫡子,大秦皇长孙。 他重回皇城,所有人都知道必然是要掀起风雨。 哪怕是三皇子和五皇子,也不敢轻视看上去势单力薄的嬴元辰。 关键是,嬴元辰无论做什么,没人敢动他丝毫。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嬴元辰回归皇城,是仙秦帝王的意思。 嬴元辰,背后是仙秦帝王。 正是如此,今日才有这么多人到场。 只是谁都没想到,嬴元辰会第一时间,将张远推出来。 嬴元辰的身份,身边缺高手吗? 以他身份,身边缺有权有势的战侯依附吗? 为什么是张远? 赵盈面上带着笑意,看向众人,笑着道:“今日赵家设宴,诸位请入席。” 听到他的话,散落众人缓缓坐下。 面前摆满瓜果酒食,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其上。 许多人低声交谈,可目光都是有意无意的落在张远和嬴元辰身上。 “皇孙殿下初回皇城,目前还无多少得力麾下吧?” 张远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大,在场所有人却听的清楚无比。 什么意思? 这位从下三洲来的天骄,是要表达忠心,依附皇孙? 嬴元辰面上神色平静。 回皇城这些时日,他感悟颇多。 特别是一路随青玉盟船队归京,看玉娘各种筹算,不断增加自身筹码。 他身为皇孙,背后是仙秦帝王,是仙秦无数年传长传嫡的规则,这就是他最大的筹码。 这筹码,大到整个仙秦九洲,无人能比。 “元辰才回皇城,确实势单力薄,”嬴元辰轻声开口,将面前酒壶提起,倒一杯酒,递向张远,“说来惭愧,上次奉命拿李牧云与韦世康,竟是无兵可用。” 大秦长皇孙,竟然这般凄凉? 世上锦上添花者众,雪中送炭者少。 如果能趁皇孙势单力薄时候依附,他日岂不是能飞黄腾达?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位皇孙他日不能再进一步,以其皇长孙身份,也能给自己一世富贵。 世间事,从来都是选择大于努力。 看着嬴元辰,大堂之中不少人目中精光闪烁。 张远接过酒杯,端起来,却并不喝,而是站起身,看向前方众人。 “皇孙殿下这一杯酒,不知哪位愿饮?” 第648章 新亭伯,怎,怎知,师尊之名…… 皇孙亲自斟的一杯酒。 这真的代表一杯酒吗? 这代表了皇孙殿下的看重! 张远将这一杯酒端起来,问谁愿饮的意思是,谁愿为皇孙殿下效力! 张远此时分明是代皇孙殿下,招揽合用之人! 只是要想饮这一杯酒,恐怕不容易。 瞬间,大堂之上一道道气血光柱升腾而起。 一位位天骄,都是战意激荡。 在座的可不只是有人榜天骄,还有地榜上人物。 天境高手因为自身修为身份,倒是没有赴宴的。 在场不少人,其实就是代背后天境高手而来。 一旁的赵盈看向张远,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他没想到,张远竟然这般直接挑起一众天骄精英的战意。 张远的行事手段,还是这般直接,干脆。 转头一想,却又是最高明。 今日来此宴席,大家心思都一样。 赵家这宴席,心思也一样。 此时张远将窗户纸点破,当真直接。 嬴元辰目中精光闪动,却没有开口。 他明白张远的意思。 谁想喝这杯酒,就得展现出足够的本事。 只是,如何展现? 张远右手端酒,左手缓缓抬起。 “哪位来喝这一杯酒?” 话音落下,他身后,金色虚影翻腾而起。 两道金身! 白虎。 山岳。 一道神祗身躯飞落。 三道身影,挡在他身前。 什么意思? 有人发愣,有人已经飞身而起。 “雍天洲冯少鸿斗胆喝这一杯酒——” 人在半空,一步踏出,一道神祗身躯向着前方的张远的神祗之身撞去,同时手中一柄长剑刺出,向着白虎金身斩落。 开阳境,有神祗之身,剑术凌厉,敢战金身,确实是难得人物。 这样人物,竟然不在人榜上留名。 看来这位是如张远一样,想来皇城一举扬名。 “这等实力,怕是不能败新亭伯吧?”大堂之上,有人低语。 张远两道金身,一道神祗身躯,展现出的实力,乃是绝对的同辈无敌,天境之下,堪称顶尖。 哪怕之前不少质疑,此时张远两道金身坐镇,一道神祗身躯立在那,已经将所有的质疑都破碎。 这世间,以实力说话。 “他不需要打败新亭伯,只要能破开一线,走到新亭伯身前,就已经是成功。” 有人双目之中透出精光看着那冲向张远的身影。 冯少鸿能不能冲到新亭伯身前,拿到那杯酒? “轰——” 一道淡淡的雷霆轰鸣,将冯少鸿的神祗身躯禁锢。 同样是神祗之身,张远的神祗身躯比冯少鸿强出不止一筹。 神祗身躯被禁锢瞬间,冯少鸿浑身一震,递出去的长剑剑锋一顿。 前方,白虎虚影抬起前爪一拍。 “当——” 冯少鸿手中长剑崩碎,身形倒飞出丈外,脚步踉跄撞在背后长案。 “冯某,惭愧……”冯少鸿低语一声,面上露出一丝涨红。 他知道自己会输。 毕竟张远已经凝聚两道金身。 可他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惨。 自己最拿手的武技,连展现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冯兄有勇有谋,刚才出手果断,且剑术已经修到融会贯通层次。” 张远的声音响起,让冯少鸿和其他人都是一愣。 张远的这几句评价,细想一下,竟然极为中肯。 明知张远修为实力,却敢上前一战,是有勇气。 出手直接,神祗之身分化,自己只求冲到张远身前,也算有谋略。 最主要是他能抓住时机,第一个出手。 当然,反过来说,也可以看出冯少鸿是个善于钻营,喜欢以小博大的人。 “我观冯兄剑术灵动,我有一门飞灵剑法,等有空拿来与冯兄交流。” 张远的话语,让众人再是楞一下。 这又是什么意思? 冯少鸿先是楞住,下一瞬已经明白过来,忙躬身抱拳:“多谢新亭伯。” “少鸿定登门拜访。” 听到冯少鸿的话,不少人面上露出惊喜。 他们终于看出来了! 今日张远分明是要为皇孙选材! 能不能喝到这杯酒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有足够实力。 这实力不全是武道战力,更是谋略,是综合本领。 冯少鸿论战力,远入不了新亭伯的眼,但他展现出的钻营和拼搏,却得到新亭伯张远赏识。 皇孙初回皇城,就需要敢赌的人! “哈哈,九城童越,也想得新亭伯一本剑法——” 一道声音起,一道剑光一闪,已经横越五丈,向着张远身前刺来。 这剑光之快,越过张远的神祗之身,已经到两道金身之间。 好迅疾的剑法! “下九城,清风剑客童越,以剑成名,地榜五百零三!” “好剑术。” 大堂之上,一片低呼。 前方,赵盈微微皱眉,脚步微不可察的挪动半分,往嬴元辰身侧压住。 “当——” 青锋长剑被一点剑光挡住。 一柄飞剑,挡住童越前路。 飞剑! 新亭伯张远以刀法闻名,以刀法成就金身,却竟然修飞剑之术! “清风剑术,灵动如风,童兄剑术张某也好奇。” 张远的声音响起,飞剑瞬间穿梭而动。 童越面色凝重,就在方寸之间,长剑点刺,如同虚云。 快。 剑无影。 大堂之上,一道道目光盯住童越身影。 他的身影随着手中剑,也化为虚幻。 如此剑术,若是行刺杀之事,天人难挡! 只是相比童越剑光,张远的飞剑穿梭挥洒,瞬息之间闪耀,或刺或穿,让人无从捉摸。 那位阳天洲而来的天骄许岳,此时神色也极为凝重。 他是仙道修行者,飞剑之术也是仙道传承之一。 张远展现的飞剑手段,不逊于他所见任何阳天洲顶尖大宗精英。 “喝——” 十息不胜,童越一声低喝,手中长剑前刺,自己身形陡然化为虚无。 仙道术法! 仙武同修! 此等身法一旦近身,几乎就是绝杀! 这个童越的暗杀之道,让人胆寒! 张远面色不变,那飞剑陡然倒转。 剑身一震,化为一丈高,两尺宽大剑之影。 “当——” 童越的剑被大剑挡住,其身形也显露在大剑之前。 面上露出颓然,童越手中长剑一震,化为松软腰带缠在腰间。 “新亭伯剑道——” 他话没说完,面前大剑消散,重化飞剑,落在张远手中。 “童越,如果你愿意成为皇孙近卫,我可以传你套一身控双剑之法。” 皇孙近卫! 越是擅长暗杀之人,越是适合做近卫死士! 大堂之上,瞬间寂静。 所有目光投向童越。 成为皇孙近卫! 童越完全没想到,张远竟然招揽他做皇孙近卫。 他出身下九城,哪有资格成为皇孙近卫? 只是张远此时开口,让他心中着实感动。 起码张远没有看轻他。 “童越……”深吸一口气,童越躬身抱拳:“愿为皇孙近卫,以命卫道。” 所有人的目光缓缓转向皇孙嬴元辰。 赵盈也抬头看向嬴元辰。 近卫,那可是真生死相托的。 张远替嬴元辰招揽一位近卫,嬴元辰敢收吗? 嬴元辰收不收,就代表着他对张远的信任到什么程度。 或者,也代表着嬴元辰的格局。 “童先生,往后元辰安危,就交给你了。” 嬴元辰站起身,端起自己面前酒杯,递向童越。 童越满脸涨红,上前一步,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童越愿为殿下赴死。” 士为知己者死。 张远面带轻笑,转头看向童越。 “卓平先生不会看错人。” 他一句话,让童越瞬间红了眼眶,瞪大眼睛。 “新亭伯,怎,怎知,师尊之名……” 第649章 一人之力,压在场所有天骄人物无法抬头 卓平先生是谁? 在场所有人都想知道。 因为皇城之中有名强者,未曾有此名号。 张远转过头,面上神色平静,朗声道:“卓平先生之名,只在下九城兆河坊流传。” “于卓平曾是礼部主事,是当年工部侍郎洛焘弟子。” “受洛焘事牵连,卓平先生去职,在兆河坊教书。” 对于这位卓平先生的为人,张远最开始是从罗裳记忆之中观阅过。 此人为人谦和,行事清正,当初在洛焘门下就是一个谦谦君子。 哪怕受到洛焘他们牵连,卓平先生也毫无怨言。 张远再见于卓平,是在兆河之上。 于卓平已经化身兆河之上的镇守神祗。 就是那日欧阳凌召兆河冤魂时候,见到的那条黑色蛟龙。 之后两人交流,于卓平说起自己在兆河坊教书,为平民百姓传道授业。 后其心疾去世,神魂为天道所召,化为兆河神祗。 张远是以罗裳弟子身份见于卓平。 于卓平临走时候,请张远照顾童越和其他几位当初拜在门下的弟子。 童越,本是兆河上一方帮派培养的杀手。 是于卓平救下,留在门下教导。 按照于卓平说的,童越的心性,尽可相信。 目光落在童越身上,张远轻声道:“罗裳先生于我有授业之恩,你我算是同门。” 同门? 怪不得。 这才能解释,为何从下三洲来的张远晓得童越,晓得其师尊。 这也能解释,为何张远请童越为皇孙护卫。 唯有自己同门,才可相信。 童越面露激动,向着张远拱手:“童越见过师兄。” 赵盈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张远的同门师弟做嬴元辰护卫,必然要尽心。 张远点点头,转头看向前方:“诸位,这杯酒,可要凉了。” “王大璞请教——”一声高喝,身穿黑袍的雄壮大汉一步踏出,身外金光闪烁,一拳朝着张远凝聚的山岳金身击出。 金身。 皇城人榜第四王大璞,同样修出武道金身。 张远山岳金身双目之中精光闪动,双拳前压,一脚踏出。 搬山。 以搬山之势,挡住王大璞的一拳。 “嘭——” 张远金身身形不动,王大璞脚步连退三步! 张远一道金身,就能轻易抵挡皇城人榜第四天骄! 不远处,身穿云纹白袍的青年长身而起,一步踏出。 “姜智文请教——” 声音响起,人已经到白虎金身之前,手指并起为剑指,向着白虎眉心点出。 以指为剑。 “吼——” 白虎低吼,双足抬起,一扑一剪,让曾击败皇城人榜第五的天骄不得不退。 不远处,阳天洲天骄许岳再忍不住,一声低喝,身外千百道符文化为灵光,身形一动,一指点出。 千百道符文化为洪流,向着张远撞去。 张远身前,飞剑一震,刺穿符文洪流,迎着许岳斩下。 许岳身侧,一位身穿半甲大汉哈哈一笑,高喝:“某家蒙正腾,也来凑一手。” 话音随着一拳,撞在张远飞剑上。 飞剑一顿,大汉面色古怪,低语一声:“好硬的剑……” 何瑜坐在大堂角落,目中流光闪烁,手掌中金色的字迹浮动。 “张远以一人之力,战皇城天骄,无人能寸进一步。” “瑜今日才知。” “何。” “为。” “绝世。” “天骄。” 一行字,五十两。 大堂之上,嬴元辰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他终于明白,自家舅舅为何要让张远陪自己来宴席。 唯一张远,才能压住在场这所有人! 他身为皇孙,可以卖惨,却不能真的惨。 他说自己多惨,是表达自己求才若渴的心情。 他要是真的手上无人可用,那就是他这个皇孙没有入局的资格! 此时,光是一个张远,就能压一众天骄不能抬头。 如此局面,才显出他这位皇孙底蕴。 不是无人可用,是要想被他所用,就需要有足够本事! 赵盈面色平静,可眼角却微微抽动。 他承认,他还是看轻了张远。 当初在古青洲见张远勇猛,但还未有今日这等豪强。 今日局面,就算是他赵盈自己下场,也做不到张远这一步。 一人之力,压在场所有天骄人物无法抬头。 怪不得长宁侯安排张远随皇孙同席赴宴! 一旁的童越手压剑柄,站在嬴元辰身侧,双目之中精光激荡。 这才是自家这位师兄的真正实力? 师兄。 当初师尊说过,自己潜心修武道,终有施展本领一日。 原来,当真是师尊早就安排好了。 “轰——” 王大璞身形被山岳金身一拳撞飞五丈外,面上神色变幻。 他抬头看向张远,眼中全是惊异。 张远以一控四,还能气定神闲,抬眼看他。 “王兄,你拳路刚猛,金身之力已经精纯,但压制修为情况下,阴阳圆转差了一丝。” “张某建议王兄换一套步伐,以灵动脚步,弥补拳法刚猛有余,轻灵不足。” 刚猛有余,灵动不足。 与其他人交手,这点小毛病算不了什么。 可真正顶尖层次切磋,这缺点就暴露无遗。 此时可以看出,他王大璞与在场几人之间,就是显露差距。 王大璞点点头,躬身抱拳:“多谢张兄。” 说完,他往后退几步,坐到自己席位。 刚抬头,就看到前方皇孙嬴元辰斟一杯酒,招手让侍者送到面前。 王大璞忙站起身接了,向着皇孙点头,然后一饮而尽。 皇孙亲自斟的一杯酒,他有资格喝。 今日这一杯酒,代表着他王大璞入了皇孙的眼! 皇孙麾下,也需要敢战猛将。 转头看向前方灵光闪耀之处,看面色平静,以一敌众的张远身影,王大璞将头微微低下。 …… 张远手中酒,终究无人能真正喝到。 没有一人能破开张远身前防御,拿到他手中这一杯酒。 不过至少十多位天骄强者,得到了皇孙嬴元辰亲自斟的酒。 当张远身前金光散去,嬴元辰笑着站起身,向在场所有人举杯。 张远双手端杯,将酒一饮而尽。 今日这一场聚会,可以说是皇孙嬴元辰组建班底的开始。 这一场宴席之中,张远也凭借强横的个人实力,以及运筹帷幄手段,奠定自己在嬴元辰身边地位。 今日聚会所有人,要论修为,或许并不是多顶尖。 可这一场拼杀,拼的是潜力,是未来。 就像他们来赌的,是皇孙嬴元辰的未来。 “当——” “当——” “当——” 远处传来钟声。 大堂之上,所有人缓缓放下酒杯。 “吏部大试放榜了……” 第650章 吏部大试甲三,陈鸿 一份淡金色的帛卷送到嬴元辰面前。 嬴元辰面带笑意,展开帛卷。 “这一次吏部大试,不知有哪些人能鱼跃龙门……” 整个皇城,没有人不好奇。 对于无数学子来说,官试得中,真的是鱼跃龙门。 张远也是转头,看向那布帛上的名姓。 “吏部大试,甲一,李康耀。” “皇城书院李康耀,礼国公家嫡公子,皇城儒道天骄。” “是他,倒也不奇怪。” 听到甲一之名,大堂中众人都是点头。 李康耀本就文名在外,能得甲一,也是情理之中。 “甲二,陶文理。” 又是皇城书院人物。 很正常,皇城书院历年来都是这般,包揽官试前几。 好多年大试,皇城书院甚至能包揽前十。 “甲三,陈鸿。” 陈鸿! 嬴元辰哈哈一笑,看向张远:“陈先生果然不负远哥所望,高中甲三。” 陈鸿之名,吏部大试前皇城无人知。 但吏部大试前三个时辰,陈鸿持刀入考试院,秋蝉长鸣震彻皇城。 大儒朱定传承,书生带刀,儒道圣人朱息亲自护持。 甲三之后,有乙一到乙十,更有丙丁序列。 其上名字,不少都是皇城中早有耳闻。 吏部大试入榜数千人,更有补录数万,嬴元辰手中这榜单只有前百之名。 对于大多数皇城百姓和勋贵来说,也就前百位官试得中者值得记住名字。 大堂之中,不少人目中闪过精光。 看来皇孙嬴元辰分明早就布局,已经将那位官试甲三收入囊中。 要知道历年大试前十,只要按部就班,都是极有可能成为朝堂三品高官存在。 “陈鸿先生入大试前三,可见天道不负有心人。”何瑜手中之间金光闪烁。 对于陈鸿这位大试前三,皇城中还没有多少人了解吧? 不知这位讯息卖出去,能换多少银钱? 跟新亭伯可以细水长流不一样,陈鸿的讯息,可以一次卖掉。 好想法。 “官试之后,皇城会有大宴,本皇孙有几个参与大宴名额,诸位有兴趣,可以跟赵盈提一声。” 合上手中书卷,嬴元辰淡淡开口。 参加皇城大宴的资格。 这可是一场难得机缘,不但能见更多仙秦高官,勋贵,拓展人脉,更有机会入仙秦帝王之眼。 光是参加一场,开拓眼界,就是求之不得事情。 嬴元辰开口,但真正能被他带入大宴宴席的,就不知道能有几位了。 此时不可能有人明言,定然是要等离开后,再回头寻赵盈。 ———————————— 从赵家离开,张远没有直接回聚英馆,而是往新亭伯府。 之前给欧阳凌留过信,告诉她新亭伯府邸事情。 现在大试放榜,欧阳凌应该已经出了考试院。 何瑜在半途下车,去往礼部宣政院。 车架之中,张远双目微眯,身上气息沉寂。 今日连着两场切磋,让他对自身修为和实力有了更深入的认知。 神魂,金身,武道修行,他的战力完全可入天境层次。 长宁侯那一枪所引动的感悟,若是能化为自己的第三刀,就是自己战力大成时候。 至于与王大璞他们的交手,其实更多是点到而止。 他张远实力够强,不代表其他人真的尽了全力。 就如姜智文等身份背景深厚的天骄,自身战力除了金身和修为之外,还有法宝,重器的加持。 那等镇洲层次的宝物,在开阳境手中,已经能发挥出极强的战力。 不过他张远手中,同样有这样的宝物。 引雷战枪,镇洲金人等等。 今日在赵府,大家是为皇孙嬴元辰搭台子。 对于张远来说,他从嬴元辰空降无涯海,就已经没有了选择。 当然,就算让他选,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站在嬴元辰一方。 五皇子麾下不缺强者,更是早有仇怨,三皇子一人实力就横压一方。 投靠他们任何一位,都只是锦上添花。 何况还不知是不是当真能成花,说不定是刺。 车架停在新亭伯府门前,张远走下马车。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道身影上。 那身穿灰色袍服,头戴斗笠的身影转头,看到张远,一愣,连忙低头,转身就走。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身上气息一闪而逝。 秦城伯,姚临。 不是说这位死在无涯海,其家族也断绝了吗? 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秦城伯府,看一眼那门楣上的素白,张远径直走入自家府邸。 这里是皇城,秦城伯死不死跟他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秦城伯还能寻他的麻烦? “远哥,欧阳先生来了。”领着一队黑甲武卒守卫门庭的裴声上前。 目前府中还没有熟悉皇城的管家,仆役也不多,就让善于接人待物的裴声先来此地。 新亭伯府立下,最近已经有不少人拜访,或是留下名帖,或是留下礼物。 听到欧阳凌果然来了,张远笑着点点头,往后堂方向走去。 到后院中,见穿着青色官服的欧阳凌靠坐在木凳上,闭目小恬。 她眉目间有些疲倦。 毕竟是吏部大试主考之一,这些时日当然辛苦。 张远走上前时候,欧阳凌已经睁开眼。 “张远……” 站起身,欧阳凌伸手搂住张远的脖颈,扑在他怀中。 “我竟是睡着了。” “这是你的家啊。”张远低头,看怀中的欧阳凌。 欧阳凌抬头,目中有精亮闪动。 这位儒道天骄,欧阳家明珠,并未有她表现出的那样骄傲。 在欧阳家时候,她需要苦学,才能超脱同辈,才能得到足够的资源和重视。 身为女子,她比别人努力许多。 哪怕是为官,她也是如履薄冰。 外人眼中的欧阳大小姐,高不可攀的欧阳大人,其实也有心中的柔软。 到皇城,原本的骄傲在无数天骄面前黯淡。 在皇城欧阳明显府中,她也不自在。 唯有在此地,她才能真正有安全感。 眼前怀抱着自己的人,是能在生死之前不改色,山崩地裂也愿挡在自己身前的人。 世间女子,有此良人不就够了吗? “张远,我若是辞官,在家相夫教子可好?”欧阳凌轻声低语。 “嗯,好。”张远点点头,“那先要有个儿子。” 他伸手抱住欧阳凌身躯,往厢房中走去。 厢房之中,浅唱低吟响起。 “为何想辞官?” “不辞官的话,估计又要升官了……” “升官?那不是要穿红袍了?” “穿红袍怎么,你,你想什么呢……” …… 一日之后,张远离开新亭伯府,往聚英馆。 入静室,他心神沉寂,身外金光浮荡。 九洲之外,滁河天域。 一支百人猎妖师小队之前,张远身外水光炸裂,长刀斩落。 “轰——” 一头六境妖兽身躯被一刀两断。 后方,数位猎妖师上前,收拢妖血妖肉。 “欧阳凌夫大人,之前您说想组建猎妖师小队,不知我等可有机会加入?” 张远身后,几位猎妖师面上带着希冀,低声开口。 组建猎妖师小队? 此事不急。 “欧阳兄,我要回皇城参加大宴,欧阳兄可回去?”一旁,身穿黑甲的清源镇神问道。 他是在试探张远真实身份。 张远微微一笑,点头道:“那要看清源兄到时候可能认出我了。” 清源镇神眼中一亮,哈哈一笑。 面前这位欧阳凌夫,果然是皇城天骄! “好,皇城大宴见。” “说不定,我们还会一起参加天骄试炼呢……” 第651章 你是准备做出什么抉择吗? 滁河天域的这道水脉金身,乃是张远神祗身躯凝聚。 在张远的修为未突破到玉衡境之前,他这道金身还无法收回。 不过对于现在的张远来说,踏入玉衡境也仅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顺其自然。 踏出静室,门外站着身穿青袍的陈鸿。 “陈兄现在可是大试甲三,已经是有官身之人。”看到陈鸿,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陈鸿面上郑重,将衣衫整理一下,然后向着张远郑重躬身。 这一幕,让不远处几人都是面上露出惊异。 正如张远所说,陈鸿可是大试甲三,乃是前途无量之人。 “无大人栽培,无我陈鸿今日。”陈鸿将腰间的秋蝉刀握紧,“陈鸿的道途,是大人指引。” 没有欧阳凌邀请,他陈鸿不可能成为玉川书院山长。 没有张远支持,指引,赠长刀,陈鸿不可能坚定自己的大道,也不可能见识仙秦广阔。 眼界决定境界。 如今的陈鸿,再不是当初那个二十年不中的落魄学子。 “陈兄,你我之间不必如此言。”张远伸手拍拍陈鸿的肩膀。 “陈兄你的为人,才学,当得起这一切。” 从前时候,陈鸿可以是他张远的从属。 但从大试甲三之后,陈鸿自有前程,就不是他张远能安排掌控。 世间事本就是如此,张远也是一次次超越同辈,超越前辈。 当初看重他,倾力培养他的涂皓,苏震南等人,都得到他的回报。 人脉,就是这样聚起来的。 为何那些有潜力的天骄会被看重? 世人看重的,是他们的未来。 陈鸿再次向张远躬身,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没必要。 此时的陈鸿还没有资格给张远承诺什么。 他心中清楚就行。 “傅兄,考的如何?”张远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傅星凯和李彦锦。 傅星凯面上露出无奈,摇摇头,拱手道:“星凯才疏学浅,不中。” 说到这,他面上透出笑意:“我家彦锦中八百九十二名。” 九洲之地,周边临天洲,参加大试的学子三百多万,最终能取中者不过数千人。 能排入千名之内,可见才学。 “恭喜啊。”张远笑着开口。 李彦锦忙拱手:“多谢新亭伯,大试时候,若不是欧阳老师主考,我也难有此成绩。” 欧阳凌主试的是女学子,李彦锦因为之前见过欧阳凌,甚至还得了欧阳凌承诺,让傅星凯入玉川书院修行。 没想到欧阳凌是主考,但光是欧阳凌见到她时候微微点头,就让她心绪完全平静下来,没有了别人的紧张。 大试时候心态极为重要。 这是李彦锦能中千名内的关键。 傅星凯和李彦锦来见张远,不只是来道谢,还是来询问,傅星凯如何去玉川书院,顺便邀请张远,看他能不能参加聚英馆中最后一次聚会。 大试结束,住在聚英馆中大多学子都要散去。 这次聚会新亭伯张远和大试甲三陈鸿,以及高中的李彦锦等数位精英参加。 会场上,气氛顿时不同。 大试之前,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言谈之间,都是挥斥方遒。 大试之后,乾坤已定,高中者鱼跃龙门,不中者跌落尘埃。 好在这聚会叙的是一场同科情谊,善于钻营者,都知道趁着此时多结交人脉。 张远和陈鸿当然是这场宴席的主角。 张远还好,他是武勋,战功封爵,外人就是想巴结,也被他的煞气所震慑,难以接近。 倒是陈鸿,本身蹉跎二十年的经历,加上大试之前,为查大试舞弊案,差点断送参加大试的机会。 他与在场不中之人有许多共情之处,端起酒杯,与人交谈都是言语热切,殷勤叮嘱。 “储兄,莫言不中,再战就是。” “邵明,不中,下次再来,陈某二十年不中,也能有今日。” “王名堂,陈某看好你,以你才学,下次必中。” 那些学子一个个感激涕零,都是红了眼眶。 这等场面,在皇城中其实随处可见。 这几日,本就属于皇城大试学子。 高中者跨马游街,不中者黯然出城。 几家欢喜几家愁。 —————————————— 吏部大试结束,皇城中难得欢腾几日。 青玉盟的交易更加繁盛。 按照筹划,等月底,青玉盟商船就能重回下三洲。 到时候玉娘就会分一部分商队,直接往徐洲宁远城。 何瑾也人召张远去户部,告诉他,对于他的任命已经将要下达。 顺便,何瑾还为张远安排了一位管家,几位仆役。 “小人严谨元,见过家主。”身穿青色长袍,三旬出头的青年,向着张远躬身。 “严谨元是严宽将军之子,严将军陨落天外,他们一家在皇城没了依靠,我做主,让他去你府中。” “谨元修为差些,但在皇城久住,又是下三洲出身,给你做管家正合适。” 严宽,当初以腾洲天榜第九身份离开腾洲,往皇城。 前些时候,滁河天域失守,严宽战死。 这一仗严宽要被问责,哪怕其身死,家中人依然被问责,府邸被收回,产业被查抄。 恰好张远府中缺人,何瑾便给了个便利,将本要发配的严谨元和亲眷留下,交给张远。 对于何瑾的安排,张远自然没有意见。 皇城府邸他很少居住,留严谨元这样的人驻守,总比随意寻个管家好。 让严谨元领着仆役先去府邸,张远往皇城镇抚司。 昨日陆钧派人召见张远。 镇抚司后堂,张远向陆钧躬身。 “这一次的试炼,你要好好把握。”陆钧压低声音,“往宁远城,是做镇抚司司首还是武镇司司首,就看你的本事。” 之前何瑾给张远的安排是宁远城武镇司司首,现在陆钧说的是,宁远城镇抚司司首,真正的一城三巨头。 宁远城作为徐洲第一贸易大城,是下三洲和中三洲排名前几的大城。 这等大城的镇抚司司首,位同一郡镇抚司司首了。 哪怕张远现在官职爵位,本也够不着这样的位置。 “指挥使大人放心,张远必不负所望。”张远抱拳,朗声开口。 陆钧点点头,看向张远:“张远,聚英馆中驱逐杜家子弟,随三皇子一起出征天外,入张府祖祠认亲,赵家私宴,与皇孙同席。” “你是准备做出什么抉择吗?” 一道凝重威压,向着张远当头压来。 “你可知,我镇抚司是陛下手中的刀,不是任何人能动?” 张远头顶,千万钧重压砸落。 仿若天倾。 他面前站着的是,仙武金榜第三,镇抚司指挥使陆钧。 “回大人,我等修武道,爱憎分明。”张远抬头,声音沉稳。 “我张远与杜家在下三洲因公事结仇,有仇怨就不结交。” “三皇子是仙秦战神,张远钦佩,随他一战,见其风采,极为向往。” “皇城张家,张远能见补天之鞭张太岳,荣幸也。” “至于皇孙嬴元辰,”张远顿一下,看向陆钧,“从他与青玉盟船队入京,我不就已经站在他一边?” “这,难道不是陛下的意思?” 大堂之中,气氛凝重,连风似乎都被冻结。 十息之后,陆钧哈哈大笑。 “不错,陛下需要的是能掌锋利长刀的执刀人,却不是那只知杀戮的工具,更不是唯唯诺诺的应声虫。” “长刀在手,若是只知杀戮,只知唯唯诺诺,那也没资格掌那柄刀。” “当初陛下在我,张太岳,杜如晦三人之中选一人做镇抚司指挥使。” “他问了我们三人一句话,后来,我就成了指挥使。” “你可知是什么话,我们是怎么回答的?” 第652章 指挥使大人亲自送出门,上一次是谁? “张远好奇,当时指挥使大人是如何争取到此职位的。” 张远开口。 这种时候,陆钧谈兴正浓,当然要顺着他的话说。 何况,张远也确实好奇,到底是什么问题,答好了,就能换镇抚司指挥使之位。 “当时,陛下问,”陆钧抬头,面上全是缅怀,“你们若是做了镇抚司指挥使,会如何做?” 如何做? 这般随意的问题吗? 张远面色不变,心中思忖,若是自己来回答这个问题,怎么答? “张太岳的回答是,”顿了一下,陆钧嘴角轻抽,“我就将镇抚司解散,省得留骂名。” 解散镇抚司。 张远也是眼角抽动。 这还真是张太岳的风格。 身为国相后人,张居正根本不会去做镇抚司指挥使。 “至于杜老三那家伙,倒是干脆,直接说若是他做了镇抚司指挥使,必然为国尽忠,鞠躬尽瘁。” 陆钧轻笑。 这话,似乎有点言不由衷了。 张远觉得,杜如晦这位工部天官,要么是比较虚伪,要么就是城府很深。 为国尽忠,鞠躬尽瘁,那是一种态度,是真正危难时候的抉择,却不是寻常时候时时念叨的口号。 “那大人是如何回答?”张远抬头问道。 这才是重点。 与人交谈,要知道别人想说的重点是什么。 陆钧很明显是要显摆自己如何从三人之中得到指挥使之位,前面都是铺垫,现在话才是关键。 要是张远现在不问一句,陆钧心中的舒畅感会差很多。 “呵呵,本指挥使的回答是,”陆钧笑一声,手按腰间刀柄,“我若做了镇抚司指挥使,这九洲天下,除了陛下,谁得罪我我杀谁。” 敢杀人! 镇抚司本就是陛下手中的刀,不敢杀人,要这柄刀干什么? 陆钧的话听着好似张狂,似乎极为骄横,却正是执刀人的最佳选择。 镇抚司不是要做四方接善缘的善财童子。 镇抚司,是执刀杀人,让天下惧怕的。 不敢杀人,怕得罪人,就不可能坐上镇抚司指挥使那个位置。 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就别想着与谁为善。 唯有做孤臣,才能坐那个位置。 张远面色凝重,拱手抱拳:“张远明白了。” 他张远一路拼杀,到皇城又凭喜好行事,却正是符合了踏上那个位置的条件。 此时张远的表现,很能让陆钧满意。 听别人话,不只是要让对方有谈兴,还要让对方说个痛快。 光到这一步,还不够。 你要表现出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模样,让对方自觉成为人生导师的优越感。 这种交谈反馈,对于上位者来说很在意。 张远已经不是当初庐阳府的那个皂衣卫。 此时他面对的,是一言决他一世富贵的镇抚司指挥使。 “明白就好。”陆钧摆摆手,“你那功法要是有什么问题,可再问我。” …… 张远离开镇抚司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 陆钧亲自送他出门,让许多人目中透出惊异。 指挥使大人亲自送出门,上一次是谁? ———————————— 四城。 车架之中张远闭目,身外气血真元流转。 陆钧乃是九洲最顶尖的强者之一。 他的指点,对张远来说,收获巨大。 张远能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已经在突破到玉衡境的边缘。 “平玉坊不得乱行,束手就擒——” “羽林卫在此,何方匪寇?” 几道高喝,让车架中张远睁开眼睛。 马车微微一震,前方驾车的武卒手中缰绳扯住。 “继续走。” 张远淡淡开口,抬手,将自己的腰牌拿出,在车窗外晃一下。 车窗外,有军卒躬身让道。 马车前行,转过几个街角,停在青石广场上。 “秦城伯,张某很好奇,你堂堂武勋,为何会如此凄惨。”张远端坐原地,面上神色平静。 车架下方,一道身影一动,踏入车厢。 车架外,几位护卫手中长刀出鞘,将车厢围拢。 张远摆摆手,看着面前穿灰布衣袍,胡须蓬乱的身影。 他早见过秦城伯姚临,只是没在意。 此地是皇城。 皇城自有规则。 “新亭伯。”姚临看着张远,面上神色变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蓬莱三百龙鲸战兽,都归你是吧?” 龙鲸战兽。 确实,当初那三百龙鲸战兽,是他拿一道混沌之气跟龙鲸一族老祖交换的。 如今那三百龙鲸,估计已经在万域战场厮杀,为他挣取军功。 “秦城伯若想要回那三百龙鲸战兽,可去万域战场。”张远面色平静,淡淡开口。 “我可以去万域战场。”秦城伯看着张远,声音低沉,“替你掌控龙鲸战兽。” “世间没有人能比我更熟悉龙鲸战兽,”秦城伯双手按在膝上,声音透着阴沉,“我整训的龙鲸战团,可轻易围杀虚境。” 张远双目眯起。 他知道秦城伯说的不假。 从他观阅的记忆之中,能看到秦城伯手段。 操训龙鲸和其他异兽,这位武勋伯爵有着外人所没有的能力。 只是,这位为何要帮自己? “我陶城姚家被杀尽,我也无路可逃。” “贾先生的手段,我挡不住。” 秦城伯姚临手中有不少五皇子隐秘,可这等隐秘,就算他想公之于众都做不到。 这些隐秘拿到皇城大殿上,也不可能伤到五皇子分毫。 他陶城姚家的血仇,根本无法去报。 盯着张远,姚临握紧双拳:“我要你帮我保住秦城伯府,保住秦城伯爵位。” “有那一日,我重回九洲之地。” 车厢之中,张远沉吟片刻,点点头。 姚家嫡系在皇城之中,生命并无威胁。 哪怕是五皇子一系要灭口,也不会在皇城之中动手。 至于他日要保秦城伯爵位,那是至少二十年后事情。 二十年,张远有自信那一日已经有足够实力,保住秦城伯府爵位。 接过张远所送的令信,秦城伯姚临站在青石广场,看向门头挂着素白的秦城伯府,许久之后,方才转身离去。 张远看他背影,双目微微眯起。 秦城伯回皇城,能瞒过天下所有人,但是瞒不过仙秦帝王。 这也是他答应秦城伯的原因。 元康帝要在五皇子与三皇子相争中间布局,要让皇孙嬴元辰一系入局,他张远也只能卷在其中。 他张远想走更远,想拥有更多资源,就必须去争,退不得。 世间格局从来都是三角金塔形式,越往顶尖位置,越是需要争夺,碾压。 平庸者,才不敢争。 “小郎,李老来了。”张远踏进府门,玉娘迎上来,低声开口。 李老,李纯罡。 张远已经数年未见李纯罡。 这位,在皇城? 抬头,他面上露出惊异。 “怎么,感觉老道我命不久矣?”前方,身穿青色道袍的李纯罡呵呵一笑。 “天机不可测,老道我窥探太多,自然如此……” 第653章 战个痛快 天机不可测。 张远从前时候不相信天机。 但从观悟那些强者记忆画面,他对天地多了不少敬畏。 那么多强者,谁不是修为强横,活过无数年。 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能潜力无限。 可是,他们都死了。 天道要杀一个人,太容易。 请李纯罡到书房,玉娘和欧阳凌端了茶点送来。 她们都在庐阳府与李纯罡熟识。 看到面前三人,李纯罡面色复杂,轻叹一声。 当初丁家巷中少年郎,已经崛起。 二品武勋伯爵,诰命宜人,吏部大试主官。 “紫阳……” “前辈放心,张远必不会负了紫阳。”张远躬身。 李紫阳那丫头心思单纯,张远不可能负她。 李纯罡点点头,坐在椅子上,抬手道:“老道今日来见你,就是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张远和玉娘欧阳凌相互看一眼,缓缓坐下。 按照李纯罡所说,当初他踏入九境之后,就被接到钦天监。 在钦天监中,他和一帮修天机之道的修行者一起,日日筹算天道。 本来李纯罡曾在贵庐河上起誓,百年不窥天道,否则天劫临身。 但是钦天监中自有秘法,能挡天地劫难。 只是这秘法的代价,是寿元和精气神。 不是李纯罡说,张远不敢想,九洲之地大道竟然快要支撑不住。 “一方天地自有其寿命,九洲聚洪荒精华,此乃逆天改命。” “此局,近乎无解。” 九洲崩塌乃是定局,仙秦无数年来,以裂天之法,不断换新的天地,让九洲长存。 可是这等手段耗损本源,洪荒本源已经难以为继。 这也是张居正的补天由来。 唯有补充本源,才能让九洲稳固。 可是,不管是裂天还是补天,都无法真正解决危机。 何况对于仙秦九洲之地来说,更大的危机是三百年后的天荒降临。 天地九荒,大道吞噬,不是人力能改变。 “这一次,借三仙岛降临,钦天监付出绝大代价,筹算出天荒消息。” “陛下已经下了死命,十年之内,定要寻到另外几处荒界位置。” “我猜测,十年之后,九洲必然大变。” 李纯罡的眉眼间全是衰败。 窥探天道,他的寿元已经不多。 可是他却不可能退缩。 不只是仙秦帝王的命令。 更是九洲之地无尽生灵的希望,都压在他们身上。 这就是修天道的宿命。 明知前路凶险,却不得不前行。 “九洲,仙秦,有根基才是仙秦,一旦根基受损,便是群魔乱舞。” “不说三百年后如何,光是十年后九洲突变,万域战场中必然有许多强者归来。” “他们会抢夺九洲本源巩固自身,以应对生死大劫。” “越是活太长,他们越怕死……” 谁不怕死? 张远知道,李纯罡说的是对的。 从他观阅的记忆之中,万域战场里不少高手对仙秦敬畏,是敬畏天地之力,敬畏仙秦荣耀。 元康帝敢动天地,敢变天地规则,必然有强者归来兴师问罪。 张居正变法现在是以补天之名,才有那么多强者支持。 一旦涉及九洲根本,恐怕就难说了。 那些强者眼中,九洲就该按照既定规则走。 哪怕有一天天地崩塌,他们这些强者大不了拼死战一场。 至于九洲之中蝼蚁生灵,何必徒劳挣扎? 特别是那许多凡人,寿命都不到三百年,去谋划什么?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怪不得三皇子五皇子都归来。 怪不得陵兰王也重回。 怪不得陆钧说,三十年后,他要去万域战场坐镇。 恐怕不是真正坐镇,而是要镇压那些强者。 只是,那时候九洲之力黯淡,他还能镇压住吗? “不要小瞧了陛下,他有大智慧,大毅力。”李纯罡轻叹,低声道,“外人看到想到的,他也定早就筹划好。” “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九洲之上,近来各种变化,都是元康帝在背后推动。 包括嬴元辰归来,包括下三洲和其他洲陆变化。 元康帝到底在筹划什么? 这事情,天下间能看清,能推测出的,恐怕不过一掌之数。 “张远,我来见你,除了告诉你这些,还有一事。” “我借钦天监之力,推衍天机时候,发现,白虎未失其位。” 白虎未失其位? 仙秦镇天司白虎堂堂主? 仙秦四神兽之力不只是自身修为,更是融合天地力量。 白虎未失其位,代表着白虎堂堂主寿亭侯关长云未死。 “白虎黯淡,朱雀碎散,护国四神兽两位失衡,这才有近些年九洲气运动荡。” “有些事情,只有陛下知道。” “你心中明白就好。” 在仙秦百姓心中,仙秦帝王无所不能。 确实,天道加身,元康帝就算是起死回生都不难。 可是踏出九洲之外,元康帝也有许多事情做不到。 白虎未死,他却无力救援。 此事,就难以为外人所知。 那日在赵家,长宁侯赵云停都以为寿亭侯已经陨落,只留残魂。 长宁侯指点张远刀法,就为帮张远取得寿亭侯传承。 今日李纯罡所言,不能告诉任何人。 要是长公主知道寿亭侯未死,陛下这么多年隐瞒,那必然要怨恨。 李纯罡在新亭伯府没有留多久,就径自离开。 张远送他出门,嘱咐严谨元,往后李纯罡要来此地,自可随意,住在府上也无妨。 那是自家长辈。 张远回到书房时候,看玉娘和欧阳凌并坐,面色凝重。 张远这一路走来,披荆斩棘。 本以为往后是一片坦途,一家人可以安稳在一起。 可是听李纯罡所述,她们才明白,后面的路,更艰难。 张远不只是裹挟在夺嫡之争中,九洲之地更是劫难重重。 “我还准备辞官,现在看,有些事情,躲不掉的。”欧阳凌双目之中透出丝丝精亮,低声开口。 动乱时候,唯有身居高位,手中掌控资源,才能保住自己。 一旦天地动荡,那寻常百姓才是真正命如蝼蚁。 “小郎,等交易结束我就领商队离开皇城。” “小郎你需要什么资源,我都尽帮你寻来。” “天塌下来,我们都在一起。” 玉娘看向张远,沉声开口。 “那是自然。”张远笑一声,身上有战意浮动。 “我还要为你们挣诰命呢。” “区区五品诰命怎么配得上我家小娘?” “你们,每个人都要一品。”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烁,身上气血激荡。 “天地倾覆之难,那才能战个痛快。” 他低头,看到玉娘和欧阳凌目光,微微一愣。 “欧阳姐姐,男人不能火气太旺,咱帮他消消火。” “哼,还战个痛快。” …… 一日之后,朝堂传旨,皇城大宴。 朝堂五品在京官员,武勋,本次大试前五百者,滁河天域守御有功武官,万人共宴。 这还是主宴,其他参加随行副宴者,近十万之众。 张远麾下总共三个名额,送给苏长山,孙立,裴声。 至于何瑜,自有礼部宣政院宣政学士亲自带他参加宴席。 不止是何瑜一人,还有十多位宣政院修撰,都是跟何瑜学了记录之法,专门为记录这一场宴席。 不过宣政院学士提前也交代了。 可以记。 不可以。 水。 字数。 第654章 这仙秦,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皇城太和大殿。 这是皇城阅兵之地,青石广场能容数十万大军阵列。 此时,太和殿前一方方的长案已经摆上,每道长案上都摆放酒食瓜果。 长案分列,按照前后方位,将朝官,武勋,大试取中学子,以及列席精英分开。 此等宴席,身份差一线,可能席位就要隔老远。 最靠近前方玉石长阶位置的,都是一品国公,皇族所聚之地。 另一边,还有官眷诰命,荫封子弟席位。 以仙秦之繁盛,此等宴席当然极尽奢华。 “据说这次宴席是万宝楼主理,长公主亲自把关,你们看看,这些食材,真的都是皇家宴席才有……” “何止啊,这冰雪髓玉盏,听说是从雪域送来的冰髓篆刻,当初都没有有在城外售卖,直接就送进万宝楼了,也就万宝楼,才能有此等宝物。” “这就是晴雪湖的银鱼吧,当真是晶莹剔透,酥滑入骨,可惜上次去迟了,青玉盟已经不售卖了。” 官眷偏宴,许多身穿华服的贵妇聚在一起,轻笑低语。 相比正宴的庄重肃穆,偏宴更是皇城富贵聚集之地。 这些贵妇身上一件饰品,说不定就价值千金。 “说到雪域,我家那小子最近迷上了欧阳凌所着的《雪域行记》,一直闹着要去建功立业。”一位穿着五品宜人衣裙的妇人摇头,低叹。 “哎,那雪域冰寒,是能去的吗?”另一边,有人皱眉。 “怎么不能去?”前方,有人朗声道,“九洲之地,如今最能建功立业的就是雪域,若不然,只能往九洲之外,你们难不成想让他们去天外?” 这话,让周围那些贵妇都是面上露出沉思之色。 “余夫人说的有道理……” 雪域苦寒,可总比天外安全吧? 自家后辈,是去雪域还是去天外,这还需要选择? “哎,若是能见欧阳凌一面,亲自问问她,那雪域可当真如书中所记模样就好了。” “是啊,听说新亭伯就是从雪域崛起。” 不少贵妇面上神色变化。 偏宴议论,正宴位置也有不少人低低交谈。 “今日宴席,能见见那位最近风头极盛的新亭伯吧?”前方穿四品衣袍的文官转头,目光扫过,“总说这位弱冠封爵,到底什么样子,老夫还真没见过。” “弱冠封爵,皇城袭爵之外,本官也是第一次见识。”另一边的青红官服老者摇摇头,面色淡然。 “不过听说这位扰了五爷不少布置,你们说说,五爷麾下那些战将,会不会寻他的麻烦?” 有人转头看向不远处端坐如铁铸的军甲方阵,低声开口。 那一片军将身形挺健,双目之中精光闪动,身上的煞气已经压抑到极致,依然升腾不休。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新亭伯若是来皇城就低调做人,或许还能安稳些,呵呵,他太骄狂了,真当人榜是那么好争的?” 前方位置,一位穿淡红衣袍,头戴蟠龙金冠的老者冷笑出声。 他这一身衣着乃是皇族身份。 张远击败人榜第一,同是皇族子弟的嬴少甲,让不少皇族心中不快。 一道道穿官服的身影踏入宴席,在侍者指引下,寻到自己的席位。 “大试学子入席了。” “那就是甲一李康耀,果然一表人才。” “甲二陶文理,虽然其貌不扬,但才学确实极好。” “那就是陈鸿,书生佩刀,有胆识。” 入席的学子才坐片刻,两位身穿淡紫色官袍的老者缓步而来。 一众学子连忙起身。 “见过座师。” 大试座师,主考。 “是王安之大人和司马清光大人来了。” “王安之大人应该会重掌礼部吧,司马清光大人十有八九要拿吏部。” “他们这一届大试学子,两位座师都是起复,可是赚大了。” 如果是之前的主考礼部李牧云和吏部韦世康,他们手底下早已盘根错节,门生故旧一堆。 就算学子取中,他们也没心思培养。 现在王安之和司马清光都是初掌大权,自然会想培养些嫡系。 这些新取学子不一定有多大本事,实力也差些,但他们好差使,听话。 “平定滁河天域之乱的有功军将来了。” “听说这一次三皇子可是战功极盛。” 百多位身穿战甲的军将身形挺拔,大步前行,到自己席位坐下,动作整齐。 仙秦军伍之盛,在这大殿前占据七成。 这也是儒道官员一向担忧原因。 仙秦以武立国,哪怕将朝堂交给儒道掌控,可仙秦根基,是仙武大道。 “新亭伯来了。” 低语响起,让周围人一愣,连忙抬头 “新亭伯来了。” 整个会场,瞬间一静。 所有人转头,看向门庭方向。 身穿黑甲的张远,身边是穿五品文官衣袍的欧阳凌和五品宜人衣裙的玉娘。 三人并肩前行,背后几位护卫紧随。 “那就是新亭伯?倒是年轻。” “那就是掌控青玉盟的玉夫人啊,确实般配。” “传言欧阳凌是新亭伯家如夫人,还真是?” 会场之上,道道低语响起,从开始时候的压低声音,到后来的嘈杂。 张远这位新晋勋爵,实在是近些时日以来,在皇城风头太盛。 前方位置,几位身穿朱紫衣袍的老者皱眉。 “哼,年轻人太过高调,行事张扬,只能成为谈资,我等勋贵,靠的是实实在在的——” 说话老者声音顿住。 前方,那学子方阵,一位位学子起身,拱手施礼。 “见过座师。” “谢新亭伯和欧阳大人破舞弊案。” 欧阳凌是大试主考之一。 张远在下九城杀红兆河,引神祗召冤魂,只为还参试学子一个公道。 今日能取中的这些学子,是感激张远的。 学子方阵动作,让会场微微一静。 今日之势,能让一方起立相迎者,可是极少。 哪怕是三品高官,也不见多少人起身恭迎。 “张远,恰逢其会罢了……” 有人低语,面上露出几分羡慕。 大试学子,代表着未来。 “若是当初我——”说话之人话音才起,不远处那滁河天域有功军将一位位站起身。 “见过新亭伯。” 所有人抱拳躬身。 在滁河天域时候,没有张远领军结阵,拼死一战,他们就算能活下来,也是罪责难逃。 张远在滁河天域两道金身,领阵前行,无人能挡的武勇,压服所有参战军将。 这些,可都是镇天司试炼者,皇城禁卫将官! 这些人身后,可都是皇城武勋! 场中,原本的议论声音沉寂。 那些武勋看向张远,双目之中的轻视消散,多出郑重。 谁也没想到,从下三洲来的张远,竟然在皇城之中有如此影响力。 张远前行,不远处,有人站起身。 “见过新亭伯。” 人榜第四王大璞。 再前行,又有人站起身,拱手相迎。 阳天洲天骄许岳。 再前行,镇抚司天骄曹正起身。 一位位天骄,起身相迎。 在赵家,张远已经将他们压服。 那些须发花白的官员,张着嘴,看着一位位年轻官员,天骄,站起身,恭迎张远。 浮沉宦海的高官们,或许还看不上年少封爵的张远。 可对于年轻人来说,年少封爵,是无数人的榜样。 何瑜坐在广场一侧,指尖金光缭绕。 “年少封爵,大宴群臣瞩目,我辈当如是也。” 难得,这一次他将句子一次写完。 “这仙秦,终究会成为年轻人的天下啊……”白发白须的王安之双目眯起,轻声开口。 不远处,头戴金冠的皇孙嬴元辰大步前行,意气风发。 这仙秦,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 第655章 我大秦,绝不忘先辈之志,不负将士热血 张远前行脚步稍微停顿,玉娘和欧阳凌低语几句,转道往偏宴方向去。 欧阳凌本该有资格在正宴,但此时她与玉娘并肩往偏宴去,分明是将自己放在官眷位置。 这让偏宴那边不少妇人抬头,面上露出惊异神色。 “那是,欧阳凌?” “她身旁那位就是青玉盟掌柜吧?” “那是新亭伯夫人,没见五品宜人衣裙,这般年岁就是诰命夫人了……” 玉娘这年岁的诰命夫人,谁不羡慕? 那些看过去的目光,好多都是既羡慕又嫉妒。 偏宴前方位置,长公主面上露出笑容,抬手道:“让她们到本宫身边来坐。” “就说,本宫有生意事情要与玉夫人谈。” “另外,”长公主眉眼间都是笑意,“我还想问问欧阳凌大人,她是怎么被张远搭上手的。” 长公主的声音不小,周围一众贵妇顿时面上露出好奇。 两位侍女去请玉娘和欧阳凌。 本来觉得玉娘和欧阳凌与公主同席有些逾越的人,听到长公主要问欧阳凌和张远的事情,顿时目中透光。 张远那等武夫,怎么就把欧阳凌这样的儒道天骄弄上手的? 要知道欧阳凌这等儒道天骄,不但官运亨通,而且家世容貌俱佳,乃是皇城武勋家族最愿意结亲对象。 这等人物,怎么就被张远给抢去了? 皇孙嬴元辰前行脚步极快,片刻就到张远身侧。 张远刚准备躬身,嬴元辰已经伸手止住,朗声道:“新亭伯,且与本皇孙同行。” 同行。 当然不是真的并肩同行。 张远落后一个身位,与嬴元辰同行。 这一幕,让许多人目中透出精光。 张远到武勋所聚位置停下,有侍者上前将他引到自己席位。 嬴元辰到前方石阶位置,转头看向身穿淡紫色袍服的王安之。 他面色郑重,向着王安之一躬身。 王安之先是楞一下,缓缓站起身,手臂有些颤抖,想去扶嬴元辰。 嬴元辰没等他扶,已经直起腰身,朗声道:“这一礼,是父王让元辰向先生代行。” 说完,他再一躬身:“这一礼,是元辰代我仙秦官员,百姓,谢先生为大局,重回朝堂。” 王安之面上露出激动之色,重重点头。 他身旁不远处的司马清光双目之中闪动精光,微微握紧双拳。 会场之中,许多勋贵,高官,看向缓缓坐下的嬴元辰,都是目中闪烁精光。 就刚才嬴元辰所展现的气度,就极为让人敬服。 这位才回皇城的皇孙,恐怕真的有入局资格? “三皇子殿下到——” “五皇子殿下到——” 随着侍者高呼,两道明黄袍服的身影快步而行。 所有人站起身,躬身施礼。 不少人都是面露激动之色,目光紧盯前方,看着两道身影大步前行。 仙秦天下,三皇子是无敌战神,五皇子是执掌近半军伍的军帅。 以武为尊的仙秦,谁不敬畏这两位? 特别是那些大试取中的学子,对于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来说,这是第一次见到两位皇子,也极可能是此生唯一一次见到。 两位皇子到前方石阶前,皇孙嬴元辰抬头,拱手道:“元辰见过三叔,五叔。” 两位皇子对视一眼,面色平静。 三皇子笑一声:“元辰回皇城也不来三叔府上,是将三叔当外人吗?” 嬴元辰躬身抱拳道:“回三叔的话,元辰定上门叨扰。” 另一边的五皇子坐到自己席位前,淡淡道:“年轻人还是要多潜心修行,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五皇子所说分明是上次吏部舞弊案,嬴元辰擒拿李牧云和韦世康事情。 如果不是嬴元辰和张远搅局,五皇子的筹划该是名利全收。 嬴元辰抬头抱拳,朗声道:“元辰多谢五叔教诲。” “不过元辰身为大秦皇孙,大秦的事,便是力不能及,也当全力以赴。” 针锋相对。 三皇子双目之中闪动精光,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下方,那些满身朱紫的朝官,都是将头低下。 这等场面,谁都不敢,也不该去管。 也没有管的资格。 “兵部尚书张居正大人到——” 悠扬的声音响起。 广场上,所有人转头,看向双手轻拢,一身紫色官服,头戴纱帽的身影。 这是目前为止,除去两位皇子之外,第一位唱名而入的官员。 今日大宴,可是连那些一品郡王,二品国公,都没有资格唱名入席。 对于张居正的待遇,已经不是三品天官,而是一朝国相! 大殿之前,那些满身朱紫的官员都是目中精光闪烁。 这绝对是陛下安排! 张居正大步前行,那些年轻官员,青年军将,出身各处府学书院的学子,都忍不住站起身。 九洲青年共聚,为仙秦补天。 九洲可崩,青年之血不可冷。 这天下,是年轻人的天下。 那一句句让人热血沸腾的话语在脑海回荡。 今日终于见到补天变法的张太岳,谁能不激动? “咚——” “咚——” “咚——” 一位位身穿军甲的青年战将以拳捶胸,面色涨红。 整个会场上,金光闪动,天地之力与气血力量笼罩。 正宴位置,偏宴位置,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目光随着张居正前行。 哪怕是五皇子,此时也是面色郑重,目光紧盯张居正。 “大秦皇帝陛下,到——” 高昂的声音响彻。 太和殿前,瞬间安静。 所有人面色郑重,一整衣衫,躬身而立。 “恭迎皇帝陛下——” 一时间,天地之力激荡,让整个大殿和大殿前广场上金光缭绕翻涌。 头戴明黄金冠的元康帝大步前行,身上夹带风雷之声。 “众卿平身。” 元康帝到大殿前长案位置,转身,大袖一挥。 目光扫过四周,他面上露出笑容。 “今日众贤皆至,朕心甚慰。” 伸手端起长案上爵杯,一旁的侍者忙斟满。 元康帝端着酒杯,目中透出让人不能直视的精亮。 “今日大宴,第一杯先敬为我大秦昌盛,抛头颅洒热血的亿万将士。” “我大秦,绝不忘先辈之志,不负将士热血。” 元康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下方,所有人端杯饮酒。 “不忘先辈之志,不负将士热血!” 烈酒入喉,壮志在胸。 广场上,那些年轻人已经面色涨红,满身气血激荡。 此等场面,将是他们一生的荣耀。 有一日,他们血洒疆场时候,生命最后一刻,或许就会在心中浮现今日这句话。 不忘先辈之志,不负将士热血。 元康帝再斟满酒,看向四周,高高举起。 “大秦之威,百姓安定,是朝堂诸君之功,朕,敬你们。” 杯中酒,再一饮而尽。 这是帝王敬酒。 天地之间,激荡的天地之力涌动而落,好似雨幕。 仙秦帝王,就是天道代言者! 张远将一杯酒饮尽,身外金光浮动,脑海中一颗颗金色的天道珠子凝聚。 这一杯酒,让他凝聚三百天道金珠。 其他人身上,同样有天道力量交错。 怪不得无数人想要参加这场大宴。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场此生都难得的机缘! 两杯酒尽,元康帝再斟满,端起酒杯,身上气息凝重。 “诸位,这一杯,朕要敬——” 大殿之前,风云激荡,天地之力瞬间禁锢。 敬鬼神! 第656章 贾先生 “为聚九洲,无数年来,大秦兆亿百姓献出性命。” “为聚九洲,数百洲陆离散崩塌。” 端着酒杯元康帝面色郑重,看向四周:“近年来,雪域,古云州,古青洲回归。” “那些为大秦,为九洲鞠躬尽瘁的先灵,朕欠他们一个交待。” 双手捧酒杯,元康帝缓缓躬身,任爵杯之中的酒水散落。 这一杯酒,与其说是敬酒,不如说是在罪己! 以一身,承万民之罪! 这一刻,天地之力禁锢,仿佛九洲之地都震荡悲鸣。 张远抬头,面上神色复杂。 他从下三洲来,踏过雪域苦寒之地,也去过古云洲和古青洲。 仙秦九洲,确实欠了那些离散之地无尽生灵一个交待。 云洲哪怕生民断绝,只留云妖,依然心向九洲。 古青洲,当初的传承已经失散,只剩蛮族。 可他们依然重归。 张远抬头看天穹上云涛聚散,仿佛能见其中无数身影飘散。 或许,对于那无数生灵来说,能见大秦如今鼎盛,他们的一切付出,都值得了吧? 兆亿生灵虽然卑微,可他们也愿为仙秦昌盛,献出一切。 仙秦天下,九洲之地,正是有无数生灵奉献,才能镇压万域,成为万域圣地。 大殿之前,气氛浓烈。 这一刻,九洲天地似乎都有细微变化。 只是身为帝王的元康帝将罪责加于己身,就要承担天地气运抽离的后果。 哪怕他本就代表天地,可此时肉眼可见,元康帝身上,有金光滚滚剥离。 难道元康帝要削弱帝王权柄? 不管怎么说,一人承担天地罪责,这等气魄,张远敬佩。 为帝王,就有帝王的担当。 “陛下,臣等愿为九洲山河永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大殿之下,一位身穿淡紫色官服的老者放下酒杯,手中一方玉盒捧起。 “此为一缕混沌气,臣今日献与天地,献于陛下。” 老者说着,将玉盒揭开,任其中淡青色的气息升腾,化为烟云一般,直上九霄。 混沌之气! “定国公余顾,半月前城外青玉盟商行售卖混沌之气,第一道就是被定国公府抢下。” “当时因为是第一道,各方消息还未散开,这一道似乎耗费不大?” 会场之上,不少人抬头,看向那逸散的云气滚滚而动,然后落入元康帝身上。 混沌之气,乃是大道之力的根基。 进献混沌之气,就是在提升天道力量,在稳固帝王之力。 “定国公有心了。”元康帝面上露出和蔼轻笑,微微点头。 原来如此! 张远目中闪过精亮。 罪己会伤帝王之力,可此时进献混沌之气,弥补损耗,又让元康帝与天地大道之间,趋于平衡。 天地之力,求的是那一线平衡。 “臣也有一道混沌之气,献与陛下。”不远处,一位同样身穿淡紫色袍服的老者站起身,手中玉盒揭开,将其中混沌之气归散天地。 一位位二品三品的武勋,重臣站起身,将手中玉盒奉上。 青玉盟售卖的混沌之气,其中多半都在今日归散天地,加身于帝王。 顶尖武勋家族,耗费代价,购买混沌之气,最终就这么逸散归于天地? 那这整个过程中,获得巨量财货的是拿出混沌之气售卖的张远,得到天地之力的是元康帝。 这些勋贵,是白白奉献? 张远抬头,目光落在面带轻笑的元康帝身上。 “诸卿有心了。” “陆钧,记着,等宴席结束,命人送几块牌子去万域战场,皇城之中不少家族长辈都已经百年未归了。” 无帝王手令,九境之上不得入九洲山河! 群臣献混沌之气,元康帝就让他们家族长辈回归。 这些强者归来做什么? 张远观阅过的强者记忆之中,有万域战场的场景。 那些九境之上强者也有伤重难愈,也有神魂枯竭寿元将尽者。 元康帝让这些人回归,是让他们留下传承,乃至凝聚神祗,驻留九洲,守护家族。 这就是平衡之道。 那自己呢? 张远微微低头,目中闪烁精亮。 怪不得皇帝会选中自己,让皇孙嬴元辰随自己同入皇城。 这是早看中了他张远背后无势力家族要养,手上浮财极多。 怪不得万宝楼愿意帮青玉盟售卖混沌之气。 售卖混沌之气换的物资,终究会用在组建军伍,培养战卒身上。 得利的,终究是大秦。 到底是掌控天道的帝王,兜兜转转,张远才发现,自己早在局中。 “陛下,儿臣进献三方天地之力,稳固九洲山河。”前方,五皇子的声音响起。 随着五皇子声音落下,不远处数百位军将站起身,手中一道青色流光涌出,直上天穹。 这些五皇子麾下战将,带回猎天所得天地本源! 这才是五皇子真正的依仗。 虽然没有无上战力,却有赫赫战功。 仙秦天下,崇武勇,崇战功。 那缭绕的天地之力升腾,让站在前方的元康帝身外金光璀璨。 “诸君辛苦。”元康帝声音响起,带着无上威严。 天地之力补充,快速补充之前被抽离的那些大道之意。 天地之间的力量在急速趋于平衡。 平衡? 张远下意识看向三皇子。 三皇子似有所觉,转头看一眼张远,抬手,掌中金色的龙影长吟。 “儿臣出九洲之地,寻得天道本源,进献父皇。” 龙影向着元康帝撞去,化为血红金光,散列天地。 这天地力量浓郁,丝毫不逊于五皇子与麾下军将所猎。 三皇子一人,能抵千万军! 这,才是仙秦战神! 无尽天道力量涌动,这等场面,让下方那些年轻官员,中第学子全都满身气血激荡,热血沸腾。 这等场面,才是大秦之威。 这等场面,才是大秦之盛! 以我之血,铸我仙秦九洲之魂! 张远目光落在前方身形挺立的张居正身上。 怪不得张居正敢推行补天大计。 九洲天下,万民齐心,就算天地崩塌,也能补回来! 李纯罡说十年后天地有变,三百年后天地大劫。 张远缓缓握紧双拳。 这等大秦,自己拼尽全力,也要守护! “诸君,且宴。” 前方元康帝高举酒杯。 …… 国宴。 仙秦这一场宴,既是犒劳百官的宴席,也是接待临天洲官员精英汇聚的大宴。 这等宴席,数十年也少有一次。 不过在张远看来,这宴席并不奢靡,反而颇为简朴。 当然,这等简朴之中,透出让人热血沸腾的豪壮。 晴雪湖的银鱼,展现雪域风貌。 云明洲的青橙玉果,如烟如玉,尽显浮空洲梦幻。 蓬莱的仙果,无涯海的灵鱼。 天荒猎来的玄兔,玄荒捕杀的神鳖,神荒的仙鹤…… 这就是九洲仙秦,万域圣地的豪横。 不管滋味如何,这些东西,换个地方,换个时间,绝难尝到。 “新亭伯?” 张远身侧,一道声音响起。 张远转头,双目之中闪动精亮神光。 “贾先生。” 第657章 张远第五境,玉衡! 青色官服,玉带纱帽,四旬容貌,短须方面。 看上去儒雅谦和。 荣国公府世子贾宇,以其天资谋略,被敬为贾先生。 哪怕是朝堂高官,见到这位荣国公世子,也要称一声贾先生。 这位贾先生真正让人记住的,不是荣国公世子身份,而是其作为五皇子谋主,算无遗策,行事毒辣,让人生畏。 五皇子身在天外,其麾下在九洲势力,全都是贾先生一人执掌。 这么多年来,五皇子的势力扩张,麾下强将无数,都是贾宇培养掌控。 便如这一次,掀开吏部大试的盖子,差点将吏部和礼部一起收入五皇子囊中。 哪怕最终只司马清光一人得吏部天官位,也已经完成了原本的筹划预期。 两位天官,一入狱,一自尽。 这就是贾先生的可怕之处,胆大之处。 “从腾洲直到皇城,你我虽然素未谋面,但贾某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之一。” 贾宇坐到张远身侧,将酒壶提起,斟一杯酒,端起酒杯。 “当初在庐阳府,就该让他们斩草除根。”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贾宇面色平静,抬头看向张远。 “张远,我承认,天机不可测,大道遁其一,你就是那一。” 天机不可测。 这是张远这几日第二次听这话。 正如李纯罡所说,有些事情,是人力所无法改变的。 当初的张远不过是庐阳府皂衣卫,势单力薄,却倔强成长,直入皇城。 如今的张远,已经是勋爵,背后势力牵连,入帝王之眼,被皇孙倚重。 贾宇已经失去了铲除张远的最好机会。 张远与贾宇没有任何交集。 因为哪怕是张远现在的身份,或许依然不入贾宇这等人物的眼。 自己是不是该荣幸? 端起酒杯,向贾宇示意,张远一饮而尽。 “贾先生来此,就是想亲眼看张某一眼?” 张远不觉得自己在谋略算计上,能是贾宇这等人的对手。 他所观悟的每一位强者记忆里,都有着对贾宇的畏惧。 张远知道自己的弱点,也知道自己的优势。 自己面对贾宇这位无双谋士,最好还是敬而远之。 好在那些观悟的记忆,让他可以提前预判许多事情。 贾宇点点头,又摇摇头。 “新亭伯,你我联手,看看这天命是不是当真不可违,如何?” 天命不可违。 张远看似一路高升,却又好似一切都被一双看不见的手掌控。 贾宇在提醒张远,别做棋子。 在贾宇看来,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张远这样的人,都不可能心甘情愿做棋子。 何况张远平步青云,势头正盛,这等人,心高气傲,绝不会甘心做棋子。 这也是贾宇来见张远的原因。 张远面色平静,看向前方。 他没想到,这位五皇子麾下第一谋主,竟然对自己这般看重。 如果他张远真是天资横绝,一路青云,那确实会骄狂。 或许真的有不甘天命的冲动。 可惜,他不是。 他只是庐阳府丁家巷中寻常青年。 他的一切,都是机缘巧合,都是靠着噬天血脉力量凝聚。 他知道自己的平凡。 他观悟过那么多的记忆,更知道以他能力,远不是去想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时候。 何况李纯罡才来告诉他,仙秦帝王掌控大道,其所谋划的一切,不是外人能想。 皇帝既然让他张远踏上这条路,就不是他张远能违背。 起码,不是现在。 “贾先生,以你所为,镇抚司司狱二层有一席之地。” 张远的声音,透出淡淡的冷漠。 妖乱,截杀,乃至裂天,五皇子一系所为在张远看来,是不顾万千百姓生死。 他们这一系谋划之人都是高高在上,哪里会在意百姓生死? 下三洲无尽生灵,在推行裂天计划的贾宇眼中,也是随时可弃。 从开始,他张远就与五皇子一脉不可能是一路。 生于微寒的张远,不可能与聚集天骄勋贵之力的五皇子一脉走到一起。 “希望天骄试炼,你能活着归来。” “能被贾某看入眼之人不多,你若死了,会很无趣。” 贾宇面色平静,摇摇头,站起身,径直离去。 张远目光落在贾宇背影上,目中透出深邃。 前方,几道目光扫过张远位置,又挪开。 轻笑一声,张远端起面前酒杯,满饮一杯烈酒。 他张远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这比勾心斗角来的更畅快些。 ———————————————— 一场大宴,极尽繁盛。 万官共贺,万域共尊。 宴席之上,汇聚九洲精英,汇聚万域丰茂。 不只是酒水瓜果,更有歌舞,军阵演练。 那等铿锵,让人热血沸腾。 大宴之中事情,在宴席未结束时候,已经流传出去。 宣政院的邸报,早已经卖尽。 宣政院十几位修撰,笔墨不停,从各方位置,将大宴极尽描摹出来。 “三皇子献天地本源,龙影冲天,战意凌霄。” “五皇子麾下青菱卫演武,十二校尉组军阵,煞气冲霄汉。” “古云洲云妖献舞,姿态婀娜,仿若翩跹之仙。” …… 据说,宴席之中的酒水,灵果,有人在三城外翻五倍收。 特别是那几样只能在皇族大宴才有的食物,更是有不少人出高价。 皇城居,大不易,那些身穿青袍的官员临走时候,衣兜揣满,也情有可原。 就连玉娘和欧阳凌离开时候,都带了长公主送的食盒。 那些赴宴贵妇,也毫不避讳,将大宴中灵食仙果包着带走。 …… 大宴之后三日。 “当——” “当——” “当——” 皇城之中,钟声响起。 漫天的金光化为天梯,直上九霄之外。 聚英馆中,一道道身影飞奔而出,踏天梯而直上。 皇城之中,也有道道身影破空。 “天骄试炼,开始了……” 皇城之中,有人抬头,轻声低语。 “九洲天境之下天骄试炼,这是三百年来第一次吧。” “皇城地榜上顶尖天骄,武勋世家嫡系,都会参加,这可谓是一场盛事了。” “不知不觉陛下已经在位三百年,这一次天境之下精英试炼,恐怕就是为了……” 万宝楼中,站在廊檐之前的长公主面色复杂,攥紧手掌。 “你,还活着吗……” 杜家。 代家主位的杜如程双目之中精光闪动,将一份纸卷递给面前躬身的四旬大汉。 “这是贾先生交给我杜家的任务,你们务必完成。” 五皇子府。 身穿青袍的贾宇端坐,身前是一位位身形挺拔,煞气激荡的战将。 “你们谁能助五爷寻回白虎传承,贾某保一个战侯之位。” “不过在五爷看来,白虎传承能不能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别人得到。” “诸位可明白?” 下方一众军将抱拳躬身:“诺!” 贾宇点点头,轻声道:“还有一事。” “试炼之地遇新亭伯张远,杀之。” …… 聚英馆的静室之中,张远缓缓睁开眼。 他的双目中有星辰闪烁。 他的身躯之外,一道星辰长河之影浮沉,圆润灵动。 阴阳相合,星河缠绕。 武道第五境。 玉衡! 第658章 试炼开始,封神天域,不死的大秦虎贲卫! 皇城大宴之后,张远悄然闭关。 借天道加身之力,他原本已经到开阳巅峰的修为直入玉衡境。 水到渠成。 开阳炽烈,玉衡温润。 玉衡境是阴阳相合的开始,到平衡稳固,就是入天境,修天地之道。 阴阳,天地,虚实,生死。 不同层次,有着不同的力量感悟。 人榜第一,入玉衡境,张远对自身修为感悟已经再不同。 虚空之中,一道淡淡的虚影一闪而至,重回身躯。 水脉金身。 修为入玉衡,他终于可以凝九转金身,也能承载更多的武道金身。 “轰——” 当第四道金身汇聚之时,张远身外金色的流光震动。 白虎,山岳,天相,水脉。 唯有融一道金身之力的神兽之躯,才能承载着四道金身。 四道金身之外两道神祗之身透出神魂金光。 紫雷,万法不侵。 这两道神通,都已经到三层,凝为神祗。 “嗡——” 原本的玉色星辰之力,激荡如云涛。 所有的金身,神祗身躯凝为一道金光灌注身躯。 九转金身第一重,成! 张远的双目之中,透出璀璨金光! 以九转金身功,叠加自身金身与神魂之力,玉衡境的张远,战力比开阳境强过不止十倍! 踏出静室,张远身外罡风激荡,入天梯,直上九洲之外。 ———————————— 封神天域。 据说此地是当年封镇神荒强者,破碎仙道神庭决战之地。 三百年前,此地聚集无数神荒高手,欲重建神庭。 九洲之地大军镇压,杀透虚空。 最终寿亭侯一人一刀封堵虚涌,神荒败退。 那一战,也将这封神天域破碎,让原本驻扎此地的仙秦大军不得不撤离。 这一次九洲天骄试炼之地,就是踏入封神天域,斩杀当初遗落此地的仙道神庭修行者,还有神荒仙族。 “试炼天功途径一,斩杀遗落神庭修行者,猎杀神荒仙族。” “试炼天功途径二,占据稳固天地,建立传送通道,搭建仙秦大军驻地。” “试炼天功途径三,寻回当年失散驻守秦军,搜集宝物灵材。” “试炼天功途径四,开启天荒通道,开辟反向虚涌,入神荒之地,猎取天地本源。” …… 张远手中玉牌上,一道道字迹浮现。 玉牌上,还有大大的一个“零”字。 天功,不只是武勋爵位的基础,更是换取修行资源的根本。 对于九洲绝大多数的修行者来说,一辈子都没有出九洲,到天外猎取天功的机会。 这场试炼,是一场难得的机缘。 “张远?” 不远处,虚空之中,一位身穿黑甲的战将开口。 张远抬头。 “你不认得我。”黑甲战将看着张远,面上神色平静,“人榜第一,别太当真。” “试炼时候,死几个人,没谁会在意。” 黑甲战将双目之中有杀意浮动,淡淡道:“没有谁不会死,也没有谁,不能死。” 张远看着那黑甲战将,双手压在腰间双刀刀柄上。 “定阳卫,白城觉。” “你的鼎阳刀法在张某眼中,不过尔尔。” 一句话,对面黑甲战将面色大变。 他白城觉在天外两百年未归九洲,是这一次五皇子领他们归九洲。 他这等人物,张远竟然知道! 不但知道,还知道他的刀法! 面前的张远,到底什么背景! 直到张远踏入前方虚空,白城觉都是面上神色凝重,身形僵直。 贾先生嘱咐要杀的张远,似乎并不是他们想象那样,仅仅是没有多少历练的九洲人榜第一而已! “轰——” 张远才踏入虚空,刚至一方百里青石上,前方一道青色仙光已经当头砸落。 仙光如刀,引动虚空扭曲。 这一击,有六境天权之力! 神荒,仙族? “苍啷——” 张远腰间,长刀出鞘。 踏入封神天域瞬间,张远已经感觉到此处天地力量的驳杂。 这处天域虽然还在洪荒之中,但九洲天地之力已经难以渗透。 反而神荒世界的大道之力更浓郁些。 怪不得仙秦帝王来到此地,也没有深入。 元康帝敢入此地深处,神荒之地就敢强者尽出,围猎九洲帝王。 仙光当头,张远长刀在手,一步踏空。 他身后,金色炫光浮现,一尊白虎之影长啸。 一尊金身之力。 斩。 长刀夹带锋寒,撞在青色仙光上。 仙光好似布帛被撕开,刀锋不停,极速前行。 前方,一位身穿青灰色云纹长袍,双目之间青光闪动,头戴玉色冠冕的身影,向着张远长刀一指点出。 “当——” 刀锋撞在那一指点出的锋芒上,张远身形顿住。 仙道指法。 这是纯正的仙道修行法,以自身仙道修为引动大道之力,看似一指,其实却如山岳。 张远曾修过破雷一指,引紫雷之力,杀伐之力强绝。 前方,被一刀挡住的神荒仙族微微愣神,似乎没想到自己的一击,被张远这等还未到天人境的人族挡住。 仙族修行层次与仙秦有些不同,等同六境的仙族,属于人仙。 人仙之上,是地仙。 仙秦九境,等同仙族地仙。 地仙上,就是真仙。 “杀。” 张远身形再动,刀随人走,瞬间到神荒仙族身前,长刀横斩。 白虎之影随刀而动,透出锋寒。 神荒仙族双目眯起,双手之中青光激荡,化为一方圆盾。 圆盾半透明,其上无数的仙道纹痕缭绕交错,将仙道力量聚合,凝固。 “刺啦——” 长刀斩在盾面,刀锋破开一道道仙纹,让那盾牌上金光激荡。 刀锋划过,张远身形已经到这位人仙境的仙族左侧,刀锋下压。 “当——” 圆盾横挡,抵住张远的刀。 很明显,这位仙族的战斗意识极强。 挡住张远两刀,这位仙族面上毫无得意,反而神色凝重之极。 只有他自己知道,张远刀锋之重,其中锋寒之盛。 他面前的张远,战力超出了他的想象! 今日,他碰到了硬茬。 “杀——” 张远横刀倒持,一脚踏出。 这一脚近在咫尺,人仙境仙族来不及躲避,只能手臂一挥,圆盾前顶,挡在张远脚前。 “嘭——” 金色圆盾轰然崩碎! 神兽肉身一脚之力,能碎山岳! 盾碎瞬间,人仙境仙族已经觉察不对,身形消散如风,一步退开万丈。 到万丈外,方才面色苍白,目光紧盯前方张远身影。 只是下一瞬,他神色巨变,瞳孔之中尽是惊惧! 他想再退,已经来不及! “刺啦——” 一柄长刀从他腰间刺入,由下而上,贯穿胸腹,从肩窝而出。 张远。 前方,那原处的张远身躯化为流水散去。 水脉金身。 张远持刀的右手握紧刀柄,刀锋缓缓扭转。 另一只手,捂住神荒仙族的嘴,任鲜血从指尖喷涌。 “轰——” 仙光炸裂,人仙陨落。 冲击直上的仙光,升腾五百丈,千里可见。 张远腰间的玉牌上,金色的“五”字浮现。 杀一位人仙,攒五试炼天功。 这就是天骄层次的试炼。 天境,只是开始。 张远的身躯之外,青色的仙光冲荡,脑海中一颗颗青色的仙气珠子凝聚。 “让我看看,这封神天域,到底是如何凶险……” 看着脑海之中长河一般的记忆画面,张远轻声低语。 “白虎战卫。” “大秦虎贲卫!” 第659章 山岳金身一拳,重逾万丈山岳! 封神天域,当初随寿亭侯一起驻守封镇此地的虎贲卫! 看着那记忆长河之中横行的大秦虎卫,庄严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修白虎战阵,凝神兽白虎,着白虎战甲,三千战卒,能横杀九境,能杀虚境的白虎卫! 大秦军律,一将死,一军亡。 寿亭侯未归,三千虎卫誓死不离封神天域。 虎贲卫在天外苦寻三百年,历经千百苦战,只为寻回寿亭侯。 有如此武卒,仙秦怎能不盛? 被张远击杀的这位仙族,三十年前曾看到虎卫与仙道神庭遗落修仙者厮杀。 那一战碎裂虚空,让一座遗落天地直接崩碎。 一位六境人仙层次仙族的记忆悠长,张远立在原处,慢慢观悟这位仙族记忆,将关于这片封神天域的讯息都记住。 封神天域因为当年坠仙道神庭之战,天地之力错乱,凶险异常。 特别是那些上古时代残存至今的遗落仙道强者,因为天道错乱,很多都已经心神迷失。 这些仙道强者近乎不死,极尽杀戮,连神荒仙族也杀。 除了上古仙道强者之外,封神天域之中,那些仙道灵兽也极多,也是迷失神魂,只知杀戮的存在。 就连散落在封神天域之中数量极多的神荒仙族,都不敢与这两方势力争锋。 不是不敢,是没有必要与这些已经疯魔的势力碰撞。 这些神荒仙族都在等待,等神荒再临的机会。 他们还在寻找当年仙道神庭的宝物,聚拢重新托起神庭的力量。 如果真能让仙道神庭重新高举,洪荒大道自然被分化,仙秦九洲恐怕就无法成为万域圣地。 九洲之地的天道也会被牵引,九洲说不定都要自行崩塌。 张远的脑海中,一丝淡薄的神荒本源之力化为云烟飘荡。 千道仙气汇聚为一团。 张远指尖,一道淡青色的光影一闪而逝。 仙族传承术法,凝仙指。 这是以仙气凝聚兵器,凝符文,引天地力量加身的手段。 神荒仙族,从小就凝仙指,再铸仙身。 洪荒传承的仙道传承,特别是九洲上的仙道,已经与神荒传承完全不同。 在张远看来,九洲仙道,乃是神荒仙道与炼气士修行之法的结合,再引武道修行于其中。 九洲仙道虽然因此驳杂,却又有其传承特点。 神荒传承与自己观悟的修行之法相互印证,张远对自身修行的感悟又多一丝。 这就是修行。 不断磨砺,一路争锋,才能踏上那无上之境。 脑海之中记忆长河消散,张远身外的煞气仙光也缓缓沉寂。 长刀缓缓抽离,刀锋一甩,血珠洒落,刀锋上清亮如水。 归刀入鞘,张远目光落在那被他斩杀的仙族身上。 升腾五百丈的仙光正在缓缓消散。 张远知道,这道仙族陨落的仙光定然已经引来千里内的那些散落仙族。 从记忆之中他看到,此地至少数百位仙族,其中人仙境七位,还有两位地仙境。 他不惧围杀,但他还没有托大到要在这里等待仙族围杀。 神荒仙族能与洪荒争锋,其手段并不差。 抬手将被斩杀的人仙腰间玉色袋子取下,张远转身就走。 这玉色袋子就是这位神荒仙族的随身储物之器,当中有其一生珍藏。 “不错,不错,能独自一人杀一位人仙。” “倒也不辱没你人榜第一的身份。” 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让张远脚步停住。 两道身影飞落,一位是身穿青灰道袍,手中握一根洞箫的四旬左右道人,还有一位则是头戴金莲道冠,身穿鎏金半甲。 两人身外青色的仙光闪耀,化为星辰之影。 玉衡境。 两位阳天洲天骄。 从观悟的记忆之中,张远已经看到面前这两位讯息。 阳天洲青铜观天骄,地榜一二十四青芒道人,地榜一四十七,铜平。 青芒道人修青铜观仙道传承,铜平则是其护法神将,仙武同修。 两人心意相通,联手之力,可战阳天洲地榜前五十。 每一位阳天洲地榜前五十强者,都有单杀六境的本事。 天骄层次,与平凡修行者之间的差距,天堑鸿沟一般。 这也是两人此时敢来截杀张远这样一位人榜第一的原因。 人榜第一,有没有地榜前五十战力? 那需要战过才知道! “听说许岳破不开你防御,让贫道看看,你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硬。” 阳天洲天骄许岳,在徐家出手,却没能夺一杯酒水。 头戴金莲冠的铜平一声低喝,飞身而起,身外罡风激荡,朝着张远一拳击出。 虚空之中,无天道护持,也无天道约束。 这一拳,虽无金身力量加持,但张远已经看出,铜平身外的鎏金半身甲,乃是一件仙道宝物,加持之力,绝对横绝。 铜平身后,青芒道人手中洞箫握住,手指捏在空窍之上,指尖是青色仙气流转。 看铜平当胸一拳来,张远双目之中寒芒闪动。 这一拳没有丝毫留手,分明是要一击杀他! 张远背后,一尊山岳之影浮现,一道金身瞬间踏出。 直拳。 山岳金身一拳,重逾万丈山岳! 如今他的武道金身之威,虚空无天道束缚,可一击杀八境天璇! “轰——” 当这一拳砸落,对面的青芒道人已经神色巨变,手中洞箫一甩,七彩云光飞旋而出。 铜平面上透出惧意,原本击出的拳锋回收,双拳阻在身前。 “嘭——” 七彩云光被山岳金身一拳击碎,青芒道人手中洞箫上“啪”的一声,炸裂三道裂纹。 金身一拳不停,砸在铜平身前交错双臂。 “嘭——” 铜平身上所穿战甲轰然崩碎,无尽金色灵纹炸裂,仙气周围天地青色仙气化为风卷。 无金甲护持,张远金身一拳前压,撞在铜平手臂。 其手臂臂骨应声折断。 倒折的臂骨随着张远金身拳锋,插入铜平前胸,穿透胸口,从后背刺出。 铜平的身躯倒飞,撞向后方的青芒道人。 青芒道人手中洞箫抬起,抵住铜平身躯。 下一瞬,其面色惨白。 穿透劲! “啪——” 洞箫炸裂瞬间,青芒道人的手臂也已经炸裂。 他身外道袍化为青色流光,将其身躯裹住,转身就走,一个闪烁,到百丈外,然后踏空而走。 “嘭——” 铜平身躯撞在后方青石上,五丈高青石崩碎如粉。 张远身外,金光一闪,金身重回。 一道玉色的百丈光柱升腾而起。 阳天洲地榜天骄,陨落。 张远一手握拳,身上气血与真元激荡,仙气翻涌。 他出手如此狠辣,是为了立威。 脑海之中记忆长河流淌,张远面色平静上前,将铜平腰间一块黑色铁牌摘下。 怪不得青芒道人与铜平要来杀自己,贾宇下了格杀令。 杀他张远者,贾宇许诺伯爵位,天阶功法,百万黄金。 果然大手笔,这比皇帝的爵位赏赐还丰厚。 没有人怀疑贾宇许诺的爵位。 贾先生自然有办法助一位强者得到足够武勋。 握紧令牌,张远双目之中透出寒意。 唯有将这些人杀怕,才不会寻他的麻烦。 张远对斩杀试炼者并无什么兴趣。 同是九洲人族,相互杀伐并不能增加天功,且会削弱仙秦人族在这封神天域之中力量。 有这时间,不如去猎杀仙族。 收起令牌,张远身形一动,踏空而走。 才踏上千丈,他身形倒转,直坠下方青石。 “嗡——” 一方笼罩方圆百里的金色网罗,从天而降,撞上青石。 金光闪耀,亿万道金色的符文飞旋。 “轰——” 百里方圆的浮空青石,被一击化为糜粉。 “死了吗?” 一道身穿青莲道袍,双目之中青光流转的神荒仙族踏空而行,淡淡开口。 他身后,是上百位仙族列阵。 仙阵一击,碎百里天地。 “杀——” 一声暴喝,长刀闪耀锋芒,从烟尘之中冲天而上。 第660章 接本尊三枪不死,本尊收你为护法奴 仙阵之力,天地可崩。 百位仙族组阵,一位等同武道九境的地仙强者引大阵之力,一击碎百里浮空青石。 可张远修九转金身,凝聚神兽之躯,身躯已经比那青石还要坚硬万倍。 百里青石化为烟尘,他张远却丝毫无伤! 如果他能九转金身大成,洪荒神兽身躯圆满,那就是任九境大修出手,都能纹丝不动。 “凡人。” 穿青莲道袍的仙族双目之中全是冷漠,身上透出煞气,手掌探出。 他背后仙阵缭绕青光化为一柄长枪入其手。 枪入手,其身上一道淡淡青色甲胄浮现。 “本尊云莲,给你个仰望仙族的机会。” “接本尊三枪不死,本尊收你为护法奴。” 话音落,长枪出。 这枪法不是张远从前见识过的武道枪法,而是属于仙族传承。 前锋之上无罡煞气血力量凝聚,而是仙气激荡,气象万千。 这是仙道枪法,以枪凝法,术法之枪。 “轰——” 一头四足奔牛之影在枪锋前出现,朝着张远斩出的刀光撞去。 十丈牛身,青色长角,满身鳞甲,双目赤红。 这可不完全是术法所聚,其中更有仙道灵兽神魂为引。 这术法已经自成一道,属于天地之力范畴。 张远斩出的刀光撞在牛身,激起万千金光符文。 闪耀的符文碎裂,又重组,凝为金甲。 青牛咆哮,踏破虚空,直冲张远身前,双角上金红的纹痕交错闪耀。 张远长刀前指,刀尖抵在青牛头顶尖角上。 “当——” 青牛身躯消散,化为青色长枪,枪锋与张远刀尖相抵。 枪身震荡,嗡嗡作响。 张远单手持刀,身形不动。 “好。”那名叫云莲的仙族一声长喝,身形在远处消散,再出现已经在张远身前,伸手握住长枪枪柄。 长枪在手,其身上青光陡然下压。 丈八长枪轰然震响,枪锋上万千金光凝实,向着张远当胸点出。 第二枪。 张远手中长刀上,金色的流光汇聚,身外万千星辰浮现。 他手中长刀一转,人随刀走,一刀斩落。 “轰——” 刀枪碰撞,张远身形向着后方虚空震退,有地仙境修为的仙族青莲双目眯起,身躯好似随风动荡,握住长枪手臂微微颤抖。 聚战阵之力,竟然没能一枪击碎张远身躯,反而反震之力让他手软。 张远展现出的实力,绝不是其显露的玉衡境修为! 青莲抬手,双手握枪,刚想飞身追向张远,忽然眉头一皱,看向左侧虚空。 “哼,第三枪,且留下次。” 他身形一动,身外青光与百位仙族身躯相合,然后引仙阵化为一团云雾,穿透虚空。 张远立在原处,目光扫过前方,也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虚空。 虽然没有人影,但那凝重的煞气,肆意挥洒的狂烈之意,远隔万里也能感受到。 “虎豹骑。”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五皇子麾下精锐。 这可不是凤羽卫那样的军卫。 虎豹骑百万战骑,大军结阵,能轻易踏平一方界域。 此时万里之内,至少有百位虎豹骑精英结阵。 这也是地仙境的仙族云莲转身就走的原因。 在其看来,这大秦武卒战阵,分明是冲他而来。 不过他是高看自己了。 虎豹骑还看不上区区地仙。 张远身形一动,身外淡淡金光浮现,一柄飞剑踏在脚下,身形化为刚刚被他斩杀的铜平模样。 一块黑色令牌挂在腰间,他的身形穿空而去。 狐族神通,万化。 —————————————— 封神天域,一座千里浮空山岳。 山岳上青石嶙峋,散落的青色光影笼罩一片片苍翠。 这竟然是一座上古仙道神庭之地,那些青色光影都是仙道护阵。 护阵能将其中地域护住,保持仙气不散,护持其中生灵和宝物不被虚空之力侵蚀。 “轰——” 一座护阵被一柄百丈战枪砸碎,其中数以千计的黑鳞蟒蛇口中吐出蛇信,带满身黑色毒烟,四散冲出。 半空之中,一位黑甲战将持枪而立,胯下一头十丈披甲战兽。 战兽如虎似豹,满身黑甲,头上有精铁所铸独角,四足上火焰缭绕,浮空踢踏。 “还以为能破一座神庭库房,没想到不过是豢养灵兽之地。” 黑甲战将摇摇头,面上露出失望之色。 他手中长枪前指,低喝一声:“一个时辰内,解决战斗。” “诺!” 后方,百位穿黑甲战卒齐声回应,身形冲击而去。 他们每人都穿校尉战甲,都骑乘一头狰狞战兽。 他们的修为,至少都是开阳境,其中一半以上是玉衡境层次。 战兽奔踏,那些十多丈长的黑鳞蛇吐出毒烟,将身躯裹住,口中发出“呲呲”声,四处奔逃。 黑甲战卒驾驭奔兽,手中刀枪斩落,将这些黑鳞大蛇身躯斩断。 鲜红的蛇血喷洒,透出炽烈的妖艳。 蛇血与周围的毒烟融合,让黑色的毒烟化为血红。 黑甲战卒还好,那些战兽则是目中露出迟疑,脚步不敢再前。 “伯爷,这蛇毒猛烈,我们的虎豹兽不敢接触。” 半空之中,一位手按腰间长刀刀柄的穿狼纹板甲战将低声开口。 黑甲战将面色丝毫不变,仿佛没听见。 板甲战将皱眉,刚准备再次开口,忽然双目之中透出精光,抬头看向不远处虚空天穹。 一道剑光飞射而至,其上是身穿淡金色半甲的身影。 “虎豹骑在此,闲人退避!”身穿狼纹战甲的战将一声低喝,身上一道狼影浮现。 “阳天洲青铜观铜平见过冠山伯,见过祁欢将军。” 飞剑悬停,其上身穿淡金色半甲的身影抬头,声音响起。 “冠山伯可能不认得这上古神庭豢养的黑鳞蝰,但名字一定听过。” 黑甲战将就是冠山伯岳霆,执掌三万虎豹骑的悍将。 另一位则是郎将祁欢,也是五皇子麾下玉衡境层次强者。 虽然他们少在九洲露面,但之前五皇子麾下聚会,不少人都相互见过。 这聚会是贾先生安排,就为了让五皇子麾下精英在试炼时候,不至于自相残杀。 看向前方那散落的黑蛇,冠山伯双目眯起:“这就是那以其毒制取五行毒瘴的黑鳞蝰?” 铜平点点头。 “此蛇倒也不难杀,只是其毒越是逸散,越是成烟云毒瘴,伯爷麾下虎豹骑要是陷落在其中,但凡有损伤……” 他话没说完,一旁的狼纹板甲战将已经一声低哼:“哼,虎豹骑横行无敌,区区毒瘴算什么?” 铜平面色平静,并不说话。 冠山伯抬头,看向铜平。 “你说,你是阳天洲地榜一百四十七,青铜观铜平?” 随着冠山伯声音落下,身穿狼纹板甲的郎将祁欢一拳击出,金色的狼影向着铜平当胸砸落。 这等试炼之地,要是凭几句话就相信对方身份,那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要想证明自己,拿出看家本领来。 看狼影至,铜平身外甲胄上金光浮动,一步踏出,同样一拳击出。 “嘭——” 两道拳影撞在一起,虚空轰鸣震荡。 铜平身躯不稳,往后退数十步方才稳住,脚下剑光缭绕。 “山字甲,也就这样。”祁欢目光投向铜平身外甲胄上流光,缓缓收手,淡漠开口。 冠山伯摆摆手,看向铜平:“你们青铜观的青云传承以烟瘴毒物为主,铜山传承则是借甲胄之力护身。” “你来了,青芒呢?” 铜平抱拳,深吸一口气:“我与青芒遇到新亭伯张远,一战不敌,各自退败离开。” “新亭伯?”冠山伯身上,煞气升腾而起。 第661章 天骄试炼:我觉得这就是真相 身为五皇子麾下入试炼之地的精锐,虎豹骑接受的任务之一,就是击杀新亭伯张远。 此时冠山伯身上煞气浮动,那等气势之强盛,远超皇城人榜上天骄。 恐怕就是当初的人榜第一嬴少甲,在其面前也只能低头。 在万域战场磨砺的强者,根本不是九洲天骄能比。 战场,是对强者最好的磨炼。 铜平身形微微一动,往后退一步。 “我三招不敌新亭伯,青芒欲与我联手时候,被新亭伯算计,以穿透劲碎一臂。” 铜平的话语之中透着怨恨,还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惧。 三招? 冠山伯双目眯起,身上煞气化为虎豹之影升腾缭绕,看向铜平,一声低喝:“当真三招?” 铜平浑身一颤,低头不敢看,低声道:“其实,是一招……” 一招。 这才差不多。 在冠山伯看来,铜平是为掩饰自己被轻易击败,才故意说自己在张远手上撑住三招。 他在皇城时候,可是早探查过张远的讯息。 张远在皇城的几场成名之战,都是一招败敌。 其中包括皇城人榜上前三的人物。 铜平说在张远手上撑三招,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们青铜观要这些黑鳞蝰可以,拿十万灵石来换。” 冠山伯一挥手,所有冲杀的虎豹骑调转战兽,集结而回。 面色平静,冠山伯一拨胯下战兽,领着虎豹骑奔踏而走。 百位战骑,轰鸣离开。 战骑飞踏,祁欢有些不甘心的转头,看向后方烟云雾气缭绕的黑鳞蝰蛇群方向。 “伯爷,万一他和青芒死在这里……” “放心,就算他和青芒都死在这里,我也会去青铜观拿回十万灵石。”冠山伯面无表情,“这里的黑鳞蝰就算全杀了也换不到多少天功。” “反而毒瘴影响战兽,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青铜观传承应该有手段获取毒瘴。” “阳天洲早有倒向五爷之心,我等要替五爷分忧,不能什么事情都靠贾先生谋划。” 冠山伯抬头,看向前方,双目之中全是深邃。 “新亭伯张远,才是心腹之患。” “皇孙嬴元武对张远极为推崇,几次在五爷面前举荐。” “贾先生在大宴时候,也亲自出面招揽张远。” 祁欢面皮抽动,轻轻点头。 张远这样的人,有足够潜力,有足够资本。 哪怕是贾先生下了格杀令,可只要张远愿意服软投靠,依然可以随时改换门庭。 如果张远投到五皇子麾下,必然会抢夺许多资源,得到五皇子重用。 这等从下三洲都能披荆斩棘一路高升的天骄,要是处在同一阵营,那是一种煎熬。 “此人,留不得。”祁欢双目之中透出杀意。 冠山伯点点头,低声道:“先寻到当年神庭库房再说。” “神庭珍藏的宝物,可是有不少遗落在封神天域。” “这么多年,大秦少有在封神天域行动,就是不想这些当年遗落之宝被各方瓜分,这一次,是难得机缘。” —————————————— 苍翠山岭之间,身穿金色甲胄的铜平缓步前行,他的身形,慢慢化为张远模样。 他的脑海之中,“妖”字卷缓缓展开。 透着淡淡雷光的神祗身躯紫雷,在他身后凝聚。 噼里啪啦的雷光将那些毒云撕碎,一条条黑鳞蝰双目之中透出惊惧,畏缩不敢前。 本来,张远只是对虎豹骑感兴趣,才来到此地观战。 但他没想到,被虎豹骑围杀的竟然是黑鳞蝰蛇。 他的传承和记忆之中,有黑鳞蝰的影子。 这种仙道神庭豢养的灵兽,有着一丝上古神兽黑鳞蛟兽的血脉。 上古仙道神庭养黑鳞蝰不只是吞云吐雾,制造云瘴,更是要其进化血脉,化为黑鳞蛟兽。 四足踏火云,口中吐毒烟,身外黑鳞,力大无穷,奔行不尽。 黑鳞战骑,是神庭禁卫当中的精锐。 “呲呲——” 一条十多丈长身躯的黑鳞蝰忍耐不住,张开嘴,向着张远一头撞来。 不远处,其他的黑蛇身躯高高扬起,双目之中透出狰狞。 “苍啷——” 张远腰间长刀出鞘,一步踏出,刀锋之上,一道青色的流光轰然斩出。 无敌! 有我,无敌。 千丈锋芒一闪,斩开一条千丈长,十丈深的沟壑。 刀锋之前,十多条黑色大蛇身躯断裂,扭曲翻滚。 这一刀,让本围拢的黑蛇惊恐往后退,口中吐出黑色的雾气。 张远拖刀在手,缓步前行。 他的脑海之中,一条条记忆长河浮现,展现出黑鳞蝰成长过程。 这些圈养在此地的神庭灵兽,灵性并不低。 只是在此地圈养,无法汲取天地之力,这么多年来,这些黑鳞蝰无法进化血脉。 看向前方,张远身上气血真元激荡而起。 他空着的左手一挥,一尊青铜魔池旋转而上,化为百丈。 那些断裂身躯的黑蛇被投入魔池之中,化为精纯的气血力量翻腾。 这翻腾气血,让本来奔逃的那些黑蛇顿住身躯,缓缓扭头,目中全是渴望。 这气血,分明是增加它们血脉力量的宝物! 张远掌心,一滴金红血珠浮现。 龙血! 一滴龙血弹入魔池,那魔池之中的气血沸腾一般涌动。 一瞬间,那些退逃的黑蛇转身,口中“呲呲”作响,身外黑色毒云浮动。 张远一手持刀,站在魔池下方,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我知道你们能听懂我的话。” 长刀缓缓前指,张远目光扫过。 “我助你们进化为黑鳞蛟兽,但你们要为我驱使。” “我知道你们不会甘心永远在这一片圈禁之地生活。” 刀锋之上,淡淡的雷光闪动。 紫霄神雷。 上古仙道神庭,以紫雷助仙道妖族化形渡劫。 黑鳞蝰血脉之力传承自上古神兽,难以化形,却能在紫雷之下进化。 “谁先来?” 张远目光扫过那些畏缩又渴望的黑鳞蝰,朗声开口。 片刻之后,一条近二十丈长身形的黑鳞蝰缓缓低下头,匍匐在张远身前。 张远手中长刀刀锋压下,一道淡淡的雷霆,引动魔元池中一道血色光影,灌注在面前黑蛇身躯。 黑蛇低低嘶吼,身躯蜷缩,身外一片片黑鳞崩碎。 蛇头顶上,一根黑色五尺长独角长出。 蛇腹处,四条爪足破开鳞甲。 二十丈的蛇身,凝为五丈高,长尾,黑鳞,四足踏黑云,口中火焰缭绕的蛟兽模样。 “昂——” 蛟兽低吼,周围的那些黑鳞蝰都是缓缓低下头。 “轰——” 一道道雷霆滚落,夹带血色云涛。 …… 数百里外,驾驭战兽前行的冠山伯岳霆忽然抬头,看向身后天穹虚空。 “雷?” 口中低语,他双目之中透出闪耀精光。 “新亭伯张远!” 一声低喝,手带缰绳,战兽转头,瞬间奔踏而去。 他背后,百头战骑转个弯,四足踏碎山石。 “张远?” 祁欢目中杀意激荡,身外狼影闪烁,踏空而走。 当冠山伯领虎豹骑转回时候,已经不见张远和黑鳞蝰身影。 满地黑色破碎鳞甲。 烟云毒瘴消散一空。 “雷霆之力,果然霸道,这么多黑鳞蝰竟然直接轰为糜粉,只留一地碎鳞。” 冠山伯驱使战骑前行,目光扫过四周,定定看着那一道千丈刀痕。 祁欢蹲下身,将半块碎裂的黑色令牌捡起。 “铜平死了。” “张远应该是悄悄潜行而至,等我们离开之后,出手截杀铜平,同时引雷霆之力斩杀黑鳞蝰。” 祁欢面色阴沉。 他觉得,他推导出的,就是真相。 第662章 天骄试炼:观摩我羽林卫猎妖,对你有好处 冠山伯双目之中透出精光,冷哼一声,驾驭战骑转身就走。 张远竟然隐藏在此地,甚至在他们眼皮底下击杀铜平。 这分明是对虎豹骑的挑衅! 而且,张远斩出的那一刀,更像是在示威。 冠山伯身后,祁欢也是神色凝重。 虎豹骑有虎豹骑的荣耀。 一众战骑才走不过百里,前方五百里外忽然仙光炸裂。 那方向,分明是虎豹骑之前就准备前往之地! “张远!” 冠山伯一声暴喝,身外虎豹之影咆哮,后方战骑虎豹骑气血瞬间凝聚,化为一柄长枪,一击刺穿前方虚空。 一击破碎空间,穿梭五百里,哪怕是在虚空之地,也可见实力。 这一击,就是九境也不敢接! “轰——” 长枪撕开的十丈裂缝之中,一道青色刀光轰然斩出。 快! 狠! 刀光清冷,透出让人神魂战栗的冰寒。 有我无敌! 刀光在前,冠山伯岳霆面色巨变,身上气血真元化为激荡星辰,手中战枪抬起一枪刺出。 “当——” 枪锋抵在刀光上,缭绕的气血真元力量仿若云涛。 刀光不停。 挡不住! 冠山伯身躯一个震颤,手中长枪枪柄寸寸弯曲,直到枪柄被压成大弓,然后崩碎。 冠山伯身下战骑四足一软,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跌坐。 冠山伯岳霆自己也狼狈滚落在地,头顶铁冠碎裂,披头散发。 “轰——” 刀光斩落,划出一道破碎虚空的痕迹,撕碎了数百丈乱石! 隔五百里,越虚空一刀,竟然强绝如斯! 刀光缓缓散去。 前方虚空也如水波一般,动荡震涌,慢慢平复。 “护住伯爷!”祁欢面色苍白,一声高喝,驾驭战骑冲到岳霆身前。 其他虎豹骑也冲来,结成一座方阵,将岳霆护住。 所有人都是面皮紧绷,身上气血真元鼓荡到极致。 张远的一刀,让他们后背发寒。 站起身的冠山伯双目赤红,双拳紧握。 张远不但挑衅他和虎豹骑,还故意设伏,杀他个措手不及。 刚才那一刀,换其他天境之下人物,恐怕已经身死道消。 “好,好……” “新亭伯。” 岳霆咬着牙,口中发出低吼。 从来没有人敢这般挑衅虎豹骑。 从来没有人敢这般将他冠山伯不放在眼中。 祁欢转头,看向岳霆,低声道:“伯爷,怎么办?” 冠山伯刚才准备横跨虚空去阻击张远,却差点被张远隔着空间一刀劈死。 此时,还去不去? 岳霆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惧意压住,摇摇头。 “张远故意设伏,本伯不会上当的。” “虎豹骑结阵,徐徐前行。” 祁欢点点头,其他人微不可察的松一口气。 …… 数百里外,苍翠山岭之间,张远持刀而立。 直到一刻钟后,他轻笑一声,转头,走进笼罩山岭的苍翠光罩。 想来,刚才那一刀,也能让冠山伯清醒。 才入封神天域就与他张远直面争锋,不是好选择。 这封神天域可是隐藏许多强敌。 踏入山岭,伏在山野间的两千多头蛟兽抬起头来。 要是冠山伯真领虎豹骑冲来,这两千蛟兽也能拼杀一场。 “走吧,寻到混元血芝,我拿天龙血脉之气交换。” 张远一句话,那些蛟兽低低嘶吼,向着前方奔行过去。 看这些蛟兽动作,张远轻笑。 他是从被斩杀的黑鳞蝰蛇记忆之中寻到这一方药园消息。 此地的黑鳞蝰是因为阵势护持,乃是少有的灵智未失的灵兽。 那些散落虚空的上古仙兽灵兽,早已失去灵智。 过不片刻,已经有蛟兽转头奔行过来。 领头蛟兽张口,将几株血色芝草吐出,看向张远。 张远伸手接过,面上露出喜色。 “当真是混元血芝,此物可是补充气血真元的好东西。” 听到张远说话,那蛟兽低低嘶吼一声,转头再去寻找血芝。 不过大半个时辰,这一片药园之中灵药已经被采尽。 这些蛟兽因为吞吐毒雾的原因,对灵药气息极为敏感。 药园之中那些血芝,长在何处都能寻到。 而且它们脚下踏云,动作轻柔,还不会伤灵药和那些草木分毫。 两千多蛟兽将数千株血芝送到张远面前,张远将这些血芝收起,然后召出魔元池,分化出一丝气血力量,反哺这些蛟兽。 对于这些蛟兽来说,这一丝夹带天龙血脉的气血比这些血芝贵重太多。 而对于张远来说,这里每一株血芝都有千年以上的药性,一株就能补充一位玉衡境巅峰所需所有的气血真元。 这等血芝,在气血耗尽的关键时候,能逆转局势。 各取所需,公平交易。 等蛟兽满意的将一丝气血炼化,张远抬手一挥,魔元池收起,连着那些血芝也收入随身储物空间。 随着他的修为提升,加上此地无九洲天道压制,他的随身空间也扩展到极大。 收起血芝,他的目光落在身前黑鳞蛟兽身上。 “走吧,你不是说还有一处上古神庭所藏的库房吗?” “寻到那里,少不了你的好处。” …… 当军阵严密的虎豹骑赶到山岭之前时候,张远早已带着蛟兽离开。 一众虎豹骑在山林之间搜寻,最终一无所获。 一株灵药都没见着。 “伯爷,看来张远在此地也什么都没获得。” “他可能是觉得此地无用,才故意在此地设伏,好在伯爷没有上当。” 祁欢看向四周,轻声开口。 其他虎豹骑相互看看,都是点头。 他们觉得祁欢说的有道理。 这里但凡是有灵药宝物,张远不可能一株都不留。 “走吧,现在不是与张远纠缠的时候。”冠山伯岳霆此时神色已经平静,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我们先寻神庭遗落的宝物。” “张远,有资格与我在试炼之中争锋。” …… 一日之后。 张远骑乘在黑甲披身的蛟兽背上,身后两千蛟兽全都身披黑色重甲,背上驮着大青铜箱子。 蛟兽身上重甲每一片鳞片都透着金色的流光,光影虽然黯淡,却有凝重煞气激荡。 四足外肘,更是有层层黑泽尖刺,透出寒芒。 蛟兽头顶也有重重护甲,只留独角闪烁幽光。 那些青铜大箱之中,是一套套战甲。 这是当年为神庭禁卫准备的战甲,可惜都没有机会穿戴,神庭就坠落崩塌了。 “吼——” 前方,一声狂躁的嘶吼传彻万里,张远抬手,止住后方蛟兽脚步。 能传彻万里的嘶吼,必然是极为强横的异兽。 “你们在此等我。” 张远一声低喝,不需要他指挥,胯下的黑甲蛟兽已经踏空而走。 穿空行三千里,一片浮空乱石之间,气血金光碰撞,刀枪意境大势闪耀不断。 一头百丈身形,满身火红长毛的巨猿挥舞双拳,与十多位身穿战甲的军将战在一起。 一共十七位仙秦战将,前四后六,后方五位压阵,还有两位指挥。 前方四位战将手持长刀,刀锋狭长,透着青色刀芒,动作整齐。 后方六位战将三位持枪,三位持弓。 后方压阵的军将手按腰间刀柄,身上气血真元结阵。 那两位指挥军将一人穿青甲,三旬出头,一人穿银甲,不过二十多岁。 两人背着手,面色平静,似乎根本不将面前这头八境大妖放在眼中。 当张远骑乘黑鳞蛟兽而至的瞬间,身穿青色战甲,下颌短须的战将抬头,身上战意一闪而逝。 “新亭伯张远?” “我羽林卫猎妖,你先在旁等片刻。” 看一眼张远,他淡淡道:“观摩我羽林卫结阵,对你有好处。” 第663章 天骄试炼:横财 “好。” 张远点点头,看一眼那长毛巨猿,驾驭胯下蛟兽往后退开数百丈。 三皇子麾下只有羽林卫,可这皇族禁卫有着碾压其他军伍的实力。 张远也好奇,想看看羽林卫到底有多强。 那两位指挥战阵的军将相互看一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速战速决,”青甲战将一声高喝,“让新亭伯看看我羽林卫的本事。” 前方那十位接战的军将哈哈大笑,四位持刀战将身上气血真元瞬间凝聚。 “杀——” 声音与身形相合,四柄长柄战刀同时劈砍而下,青色刀芒融为一道十丈锋芒。 刀阵。 聚刀意刀芒为一体,这需要对同一种刀法修到极致,默契配合如一人。 风雷斩。 御林军中传承,地阶四品刀法。 这刀法张远也会,虽然未到凝聚神通程度,但也是到极纯熟。 世间武道殊途同归,张远对于刀法的理解已经到虚实之上,这些地阶刀法自然没有丝毫难度。 “轰——” 长刀聚合一击,长毛巨猿一声低吼,双臂抬起,身前凝聚一团金黄盾牌。 八境大妖,本命神通。 刀锋斩在盾牌上,激起耀眼金光。 四位羽林卫精锐战将联手,就能与八境大妖争锋! 羽林卫狂傲,有其狂傲的资本。 “杀——” 四柄长刀横斩,再次劈在金色盾牌上。 那盾牌震动,寸寸碎裂。 长毛巨猿低吼,身外淡淡的血光浮动。 “喝——” 后方三位持枪战将飞身而起,手中长枪从三方刺向长毛巨猿。 无论是时机把握还是速度,都是战场上熬炼无数年才能磨砺出来。 巨猿怒吼,却无法躲避,一拳挥出,带着罡风的拳锋撞在一位军将长枪上。 那军将身形一顿,瞬间倒退,竟然在八境大妖一击之下无伤! 张远看着这一幕,轻轻点头。 轻重之间转换,这位羽林卫校尉对力量的掌控已经到举重若轻的极致。 羽林卫要是每一位校尉军将都有此等修为,那战力会强到何等程度? 怪不得羽林卫能挂皇城第一禁卫名头。 一位战将被击退,另外两人手中枪已经扎在巨猿肩头。 枪锋入体,鲜血喷洒。 巨猿痛嘶,身躯扭动,将两人甩开。 “咻——” 三根长箭趁此时机,射在巨猿腰身上。 巨猿双目赤红,握紧双拳一声狂吼。 方圆万丈,虚空仿佛破碎的琉璃,寸寸碎裂。 与巨猿接战的羽林卫战将步步退后固守,升起一道金红光幕,将身躯护住。 神通。 这等范围神通显然消耗极大,一声吼过,巨猿身上气息顿时沉寂不少。 “杀——” 五位手按腰间刀柄,一直压阵的军将低喝,长刀出鞘,飞身而起。 他们身外青红之光汇聚为一头十丈麒麟武魂之影,从震荡的空间之中逆行,撞在巨猿前胸,将巨猿撞的踉跄。 五柄长刀斩出,带着璀璨寒芒。 武魂破神通! 其他军卫或许也有自己的战阵,凝聚战力也极强,可相比面前这些羽林卫军将的战机决断,定然是差的远。 临战之时抓住战机出手,相互配合默契到近乎心意相通,这是无数次战斗才能有的感悟。 巨猿跌倒,勉强抬起手臂。 “当——” 鲜血喷洒。 “吼——” 巨猿胸口鲜血洒落,身躯已经一半赤红。 十五位玉衡和开阳境羽林卫校尉结阵联手,压一尊八境大妖不能抬头! 张远知道,这种在九洲之地不可能出现的景象,在此地应该会很常见。 因为这是天骄试炼,每一位参与试炼的精英,都不能以其修为境界来评定战力。 何况此时面前的是羽林卫,是跟随三皇子,守护皇城,横行万域的羽林卫! “吼——” 翻滚的长毛巨猿嘶吼着,飞扑而上。 一直站在后方的青甲战将冷哼一声,一步踏出,其身上一道金光升腾,凝为一道金甲战将之影。 武道金身! 那金身飞踏,一脚踹在巨猿胸口。 “轰——” 巨猿百丈身躯倒飞出数十丈,跌坐在乱石上,砸碎一片凌乱石头。 这一击,让巨猿口中喷出鲜血。 赤红的双目之中透出惊惧,巨猿步步倒退,然后一个跟头翻滚,狂奔逃窜。 哪怕这是一尊神志迷失的大妖,可其也知道既然不敌,就逃。 “此时想走,是不是太迟?”银甲战将一声长笑,飞身而起,身后一双虚幻羽翅展开,身形直上天穹。 武道金身! 不过十七位羽林卫校尉,当中就有两位凝聚武道金身! 这等比例,别处军伍不可能有。 那十五位校尉长笑,前后结阵,层叠前行。 “新亭伯,在下羽林郎将封全牧,”青甲战将转头看向张远,面上神色淡然,“新亭伯可有兴趣与我等同行?” 同行? 然后天功也分他张远一份? 知道三皇子有几分看重张远,所以送一份人情? 张远看向追逃方向,轻笑一声:“封将军是不是怕张某一人在此,大战引来的妖邪,我无力对付,所以带我一起走?” 此战声势这么大,当然会引来不少窥探。 张远落单在此地,要是被那些妖兽或者仙族击杀,封全牧他们有些过意不去。 封全牧正是这么想的。 不过此时他多少要照顾一下张远颜面,说话显得委婉许多。 毕竟张远也是一位武勋伯爵,是人榜第一的精英天骄。 “新亭伯多虑——” 他话没说完,前方轰鸣震荡声音响彻。 一道暴虐气息激荡翻涌,与刀光撞在一起。 第二头大妖! 实力不逊于那长毛巨猿的妖兽! 封全牧眉头一皱。 他们羽林卫虽然实力够强,围杀一头八境大妖很轻松。 可两头一起,就有些吃力了。 关键是这封神天域环境复杂,他们根本不敢全力拼杀。 “封将军且去,不用管我。”张远转头看一眼,朗声开口。 “那新亭伯小心些,最好莫要留在此地。” 封全牧点点头,身形一动,径直往战场方向去。 之前邀请张远是准备送人情,分张远一份天功。 此时那边战况不明,还是不要带张远过去,免得拖累大家。 看封全牧离开,张远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抬手,手腕小兽滚落。 吞宝兽。 这小家伙已经许久没有躁动,这一次难得传讯给张远。 吞宝兽才落地,就口中呜呜低鸣,往一旁的山崖方向冲去。 张远驱使蛟兽紧随,穿过两道山岗,前方是一片破烂斑驳的矮墙。 这里有当年仙道神庭遗迹! 第664章 天骄试炼:青冥剑宗库房 “嘭——” 吞宝兽一头撞在前方矮墙上,却身躯倒翻而回,满眼迷茫的看向张远。 这家伙的血脉神通竟然失效了,连区区石墙都无法穿透。 石墙上,淡淡的金光浮现。 看上去是一道单薄石墙,其实这是仙道禁制。 要么强横一击,超越禁制承受力量,破开此处空间,要么就是以仙道之法解开禁制。 强行破禁,恐怕立时会引动周围虚空震动,引来外人窥测。 张远哈哈一笑,驾驭蛟兽冲上前,左手下压。 他手臂上金色的锁链一震,化为金光撞在矮墙上。 这可是大道锁链,乃是当年神庭仙律所化,相当于仙道万法本源。 别说面前神庭遗留禁制,就是当年神庭宝库,也能直接破开。 “嗡——” 矮墙上,一道青色的数丈门庭浮现。 张远抬手一推,门庭打开,蛟兽踏步而入。 方圆不过十里的空间,幽暗,腐朽,断壁残垣密布。 倒塌的青玉门庭上,还有半个古朴的“库”字。 “铮——” 一柄青色飞剑朝着张远头颅瞬间斩落。 仙道飞剑! 张远身前,一道金色盾牌浮现。 “刺啦——” 飞剑直接刺穿盾牌,向着张远再扎下。 这盾牌能挡玉衡中期,却阻不住面前飞剑丝毫! 张远面色不变,身外一套金色战甲凝聚。 战甲龙鳞打造,是当初三皇子所赠,说是能挡九境。 结果战甲没承载住张远引动的神雷之力,直接崩碎。,让三皇子好没脸面。 好在这战甲崩碎之后,又在张远身躯丹田凝聚,然后被他以天道之力重新修复凝实。 跟当初吞下邓维承的天轮盾一样,张远也不客气的将三皇子这件龙鳞战甲私吞了。 这可是能挡九境的宝物。 三皇子又不缺这东西。 “当——” 青色的飞剑被张远身前的淡淡金光挡住,剑锋上,璀璨的流光旋转。 仙道御剑术! “嗡——” 一柄五尺大剑飞旋,向着张远当头砸下。 这大剑厚重,夹带风雷之声,那罡风似乎要撕开空间。 一柄重逾千斤的重剑! 这重剑砸落,能碎山岳!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抬手,一柄长枪出现。 引雷战枪! 此枪是当年神庭重宝,以贵重灵材锻造。 张远那腰间两柄长刀虽然也是材质上乘,可张远舍不得拿来挡重剑。 长枪在手,张远背后山岳之影浮动。 以枪破剑! “当——” 枪锋抵在重剑上,将重剑挡住。 管他千万钧重力,都在张远枪锋之前,纹丝不动! 张远的肉身之力,加上以山岳之力加持的武道金身,这等力量堪称恐怖。 重剑之后,一道身影踏出,伸手将重剑剑柄握住。 看到这身影,张远神色微微一动。 黑色武袍,满身云纹,背后剑匣,分明是上古剑修模样。 面罩黑甲,双目之中透出血色,这是已经失去灵智,化为只知杀戮的邪魔。 “咻——” 两柄飞剑激射而至,张远长枪一震,百道锋芒炸裂,将飞剑全都挑回。 四位同样青色武袍,满身剑意缭绕的上古剑修踏空而至。 五位剑修,挡住张远前行。 吞宝兽面上露出灵动,滚回张远身后,爬到蛟兽屁股上,探头去看前方。 张远的目光投向前方,那边,一座库房模样的建筑,透着斑驳。 建筑之外,还有一些碎裂,地上滚落不少黯淡的玉石。 “仙玉天髓……” 仙气凝聚而成的玉石,这可是当初仙道神庭的顶尖硬通货。 哪怕是在现在的仙秦,一块仙玉也依然极为贵重。 皇孙嬴元武与嬴洛赌斗,就是拿出十块仙玉天髓。 一块仙玉天髓,其中就是一道仙气。 那些黯淡的玉石之中仙气已经散尽,可整个库房之中那堆叠的青铜大箱显露一角,定然是还有许多仙玉天髓! 横财! 仙气可不只是财富,更是修行资粮,长生根基! “嗡——” 重剑向着张远斩落,张远一声长笑,胯下蛟兽瞬间起步。 战兽冲阵! 借战兽冲击之力,凝一枪锋芒。 张远手中引雷战枪枪锋汇聚雷霆,背后山岳之影加身,一枪刺出。 “轰——” 重剑挡在枪锋之前,那持重剑的剑修身形一震,向着后方败退,直撞到百丈外,撞到库房墙壁。 “嘭——” 墙壁坍塌,一堆仙玉天髓滚落。 青色的仙气逸散,库房之中,一个个青铜大箱上,透着金光的封条,闪烁灵动光晕。 张远一声长喝,长枪横扫,四位御飞剑的剑修根本不敢近前,任张远径直前冲,直到库房前。 那持大剑的剑修踉跄起身,刚准备举剑,忽然浑身一颤。 张远双目之中,金色的流光穿透他头颅。 神通,迷神。 狐族神通张远现在很少在人前显露。 不过此地是上古神庭遗迹,其中剑修早已神魂迷失。 神魂力量交锋无比凶险,好在张远神魂之力强横,远超面前剑修,而且对方此时神魂迷失,也无法凝聚多少神魂之力,只是凭本能反抗。 张远在其识海神魂空间显化身形,一道飞剑飞旋,将其直接击败。 “当——” 大剑掉落,身穿青袍,面罩黑甲的大汉跪坐在地。 “起来,我代师尊教授你们剑道,你们就这点心性?”张远的声音响起。 “剑道修行,百折不屈,你连这点挫折都无法战胜,我教你剑术有何用?” “张金,你忘记这么多年我如何教授你修行的了吗?” 张远的声音,让那青袍黑面大汉身影震动,化为一团青色光影。 光影之中,一个七八岁孩童身影显露,周围是一片苍翠山岭。 张远神魂双目之中金光缭绕,金光投入那山岭,化为一个十八九岁少年。 “我叫张远,是你们大师兄。” “往后你们的修行,都是我来教导。” …… 画面流转,张远游走在光影画面中,领着一群剑道修行者修行,杀敌。 山岭崩塌,天地崩塌。 所有光影散去。 库房之前,手持大剑的黑袍剑修缓缓将面甲揭开,看着骑乘在蛟兽背上的张远,目中泪水滚落。 “师兄,张金等了你五万年,五万年啊……” “当年你交待我们守护的宗门重地,没有丢。” 张远点点头,面色平静:“师弟,辛苦了。” 转过头,他的目光之中金光闪耀。 那四位驾驭飞剑的剑修身形瞬间僵住。 片刻之后,四人将面甲揭开,露出沧桑面容。 “张木,张水,张火,张土。” “拜见师兄。” 第665章 此地,张远守了 当年的仙道神庭结构并非是如今的仙秦一样,有完善的朝堂官府。 仙道神庭,是仙道镇守与各方仙道大宗的集合。 那些仙道宗门,也能掌握神庭权柄。 仙道神庭时代,修行宗门也是能加入神庭,掌控一方的。 这就是为何那些仙道修行者还怀念当年神庭的原因。 掌控天道权柄,对于修行者来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张远面前的五位剑修,就是上古神庭青冥剑宗弟子。 青冥剑宗乃是当初神庭五大剑宗之一,门中高手无数,镇守神庭八百天域。 刚才张远以迷神之法,观悟五位剑修的修行历程,悄然将自己的身影融入他们记忆之中。 这过程中,他也对青冥剑宗有了极为详尽的了解,对剑宗传承也掌握了不少。 只是这等以迷神神通侵入他人神魂之中,重塑其记忆的手段并不容易。 面前这五位青冥剑宗弟子因为神魂迷失,失去灵智,加上神魂力量差张远很多,张远才能做到入侵识海,重塑神魂记忆。 要是遇到神魂力量不逊于张远,或者神魂力量稳固的修行者,迷神神通不能成功的话,说不定会反噬。 神魂拼斗,极为凶险。 就算是神通,也需要谨慎运转。 “诸位师弟,辛苦了。” 张远抬手,五位剑修站到他身后。 张远的目光落在前面库房上。 当年青冥剑宗三百座仙玉库房之一,其中能长存百万块仙玉。 就算大战耗损,此地也该有一成压库仙玉。 一成,就是十万仙玉。 张远深吸一口气,往库房走去。 到库房之中,张远微微一愣。 这里堆积的青铜大箱,比他想象的要多! “当年天地崩塌,门中长老前往神庭救援,此地存留五十万仙玉,后来又存入二十万仙玉,以作为宗门重兴之基。” 身形高大,背着重剑的张金沉声开口。 就是为护持这仙玉仓库,他们数万年不出,这等煎熬,加上天道力量错乱,最终让他们神魂迷失。 这库房之中,竟然有七十万块仙玉! 如此巨财,比张远想象的还多。 伸出手,压在一方青铜大箱上,淡淡的金光浮动,那封禁大箱的符箓瞬间消散。 从张金他们记忆之中感悟的青冥剑宗传承,加上张远自身掌控的大道锁链之力,可轻易破开封禁。 大箱揭开,其中满满当当的仙玉,透出仙灵之气。 吞宝兽“呲溜”一声冲到大箱子里,抱住一块仙玉,一脸陶醉。 一箱一千块。 这库房之中,存放七百多箱仙玉。 张远在蓬莱仙岛上厮杀一场,总共也没攒到上万仙气珠子。 果然,修行路上,需要横财相伴。 抬手一挥,张远将二十箱仙玉收入随身空间。 不是不想将所有的仙玉都收了,可那样的话,对于他的力量损耗就太大了。 需要无时无刻支撑储存如此庞大仙玉空间,是一种极大负担。 目光扫过四周,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亮。 这里可是当年的青冥剑宗腹地,储存仙玉的地方,外面无人掌控的防御阵法,都能轻易阻住吞宝兽的神通。 大步前行,穿过堆叠的青铜箱子,库房中间位置,果然见到一座方圆十丈阵坛。 交错的剑气,还有闪耀的灵光,透出森寒。 刻画的符文好似灵蛇游走。 这是青冥剑宗护山大阵的分支,既能单独成阵,又能成为完整的青冥剑阵一部分。 只是无数年无人维护,此阵现在已经将近枯竭,那一个个符文节点上的仙玉早已碎裂。 这容易,只要更换仙玉,重启剑阵,此地的防御力量就会重现。 重启的剑阵可轻易抵挡九境,便是九境之上,也能有抵御之力。 最关键,剑阵拥有隐蔽之力,重启之后,此地更不容易被发现。 “诸位师弟,随我一起将仙玉换掉。” “我们重启剑阵。” ———————————————— 乱石山岳之间。 长毛巨猿被银甲战将带领的八位羽林卫校尉围住,全力绞杀。 另一边,封全牧领着剩下七位军将,与另外一头身形近百丈的巨大赤鳞长尾鳄厮杀。 这长尾鳄的鳞甲防御比长毛巨猿强的多,长尾挥洒,将封全牧他们挡住。 这等围杀大妖的战斗,封全牧他们在万域战场不知经历过多少次。 此时十七位羽林卫战将相互配合,攻杀之间两座小阵随时变换,让两头大妖根本无从逃脱。 只是毕竟是八境大妖,神通强大,肉身横绝,他们也只能慢慢磨杀。 半日时间,双方胜负未分。 “这就是仙秦军阵吗?当真厉害。” “怪不得神庭被仙秦所灭,如此军阵,我青冥剑宗就同等实力弟子结阵,绝不是对手。” 远处的山石之上,张远身侧,背着大剑的张金等人都是面色凝重。 张远带着他们布置好库房之地的剑阵之后,就悄然离开,寻找其他青冥剑宗剑阵。 当年青冥剑宗的护宗大阵是以七十二座剑阵组成,重启的剑阵越多,防御力量越强。 而此时羽林卫与大妖争斗之处,就离着一座剑阵不远。 “仙秦战阵,可聚千军万马。”张远目光落在羽林卫战阵上,双目之中透出精光,“此等战阵万军集结,可横扫青冥剑宗。” 他的话让张金等人都是后背发寒。 如此战卒聚拢千军万马,那是何等景象? “咻——” 远处,一道青色的流光飞射,向着战场而去。 这流光让战场上拼杀的羽林卫都是转头。 手持战刀的封全牧面色变幻,背后金身力量涌动。 另一边背后双翅浮沉的银甲战将握紧双拳,面上全是不甘。 到手的天功,恐怕吃不下了。 而且今日局面,说不定他们羽林卫还会陷入围杀。 张远双目眯起,身形一动,一步踏空,挡在那流光之前。 流光顿住,显化身躯。 一位身穿青色道袍,头戴莲花金冠的道人。 道人眉心处一点金红,满身仙气缭绕激荡。 神荒仙族。 人仙境,气势厚重,应该有八境修为。 看到张远,道人身上仙光轰然升腾,手中一柄拂尘化为千百道流光飞身。 “诸位羽林卫袍泽安心猎妖。” “此地,张远守了。” 张远的声音响起,在虚空之中回荡,千里可闻。 封全牧和他身边那些羽林卫都是浑身一震,目中露出复杂之色。 “张远……”银甲战将双目之中,透出浓烈的光影。 “这袍泽兄弟,我谢芝林认了。” 第666章 有外敌在前,我们不能背后下刀子 “羽林卫?” “张远?” 数百里外的虚空,数道前行身影顿住。 当先之人身穿青色武袍,手中一柄战枪,胯下一头披重甲的蛮牛。 蛮牛身上金光闪动,有着无比凝重的妖气压抑在身躯之中。 他身后,八位身穿黑甲,身形挺健的军将手按腰间刀柄,身上气势沉寂。 “小公爷,杨帅让你先寻到当年失落的神庭至宝。”八位军将之中,当先的四旬中年低声开口。 杨帅。 仙秦天下,能被称为“帅”的不多。 天帅蒙云,九洲录前十人物,当年大秦始皇帝嬴无极麾下军帅,执掌九洲兵马。 其他能有帅名的,就是镇守天域的各方非皇族武勋。 这其中,姓杨的,只有一位。 领军八百万,执掌炎火卫,镇守三千浮空洲的元国公杨集。 杨集之孙杨奇锦,也参加了这次的天骄试炼。 此时被称为小公爷的,就是元国公之孙杨奇锦。 那八位军将,都是来自炎火卫。 “无妨,我对新亭伯有点兴趣。”杨奇锦摆摆手,目光投向声音传来方向。 “年少封爵,夺人榜第一,那么多武勋子弟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我很好奇,他是什么样的人。” 杨奇锦口中低语,坐骑蛮牛踏空,飞遁而行。 八位炎火卫军将相互看看,苦笑摇头,赶紧跟上。 自家这位小公爷,少帅,一向性子不太着调。 哪怕是潜力无限,却总是挥霍资源,懒得好好修行。 这一次能参加天骄试炼,还是杨帅坑蒙拐骗,硬将其送来。 本以为这位爷在试炼时候能用点心,可这才开始,就将自己的正事丢下,去看那位新亭伯。 …… “仙秦的人……”远处的虚空之中,一位半身黑色荆棘甲胄的黑面大汉抬头,双目之中,全是恨意。 “奉大将军令,我神庭铜甲卫,誓杀秦人。” 大汉低语,手中长刀握紧,缓缓前行。 他的目光,透着几分呆滞,面皮僵硬。 他身后,一队千余黑甲战卒,同样目光呆滞,身外淡淡仙光涌动,手持兵器,快步紧随,踏入虚空。 千里方圆,还有数道身影悄然往张远战斗方向去。 此时,张远已经与那位八境的仙族交手。 他手中战枪刺出,抵住拂尘,引动虚空激荡。 “轰——” 张远的身形纹丝不动,对面的神荒仙族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身躯后退百丈。 张远身外的星辰之光,还有施展力量表明,他真的只是一位玉衡境。 这位人仙境仙族不是没有与玉衡境的秦人交手过,他知道玉衡境还只是凡人,还未入天境。 仙凡之隔。 可是面前这位,分明已经靠着自身战力,破开仙凡之隔! 张远一击退八境神荒仙族,让分出几分心神注意这边的谢芝林等人都是面上露出惊异。 张远的实力,比他们之前想的强太多! “新亭伯,封某看走眼了……”封全牧神色复杂,轻声低语。 他看向前方,身上金色流光升腾而起。 “诸位兄弟,新亭伯的心意咱不能辜负。” “速战速决!” 他一步冲上,手中长刀斩出,青色刀芒,撕碎虚空。 那几位结阵的羽林卫身上气血真元激荡,紧随出手。 张远的义气与勇猛,得到了他们的尊重。 两处战圈,各自拼杀。 张远面色不变,身形不停,驾驭蛟兽持枪冲阵。 一人一骑,奔行引动罡风,仿若万军! “好!”虚空之中,骑乘蛮牛的杨奇锦一声低喝,伸手拍拍胯下战骑,低声道,“老黄啊,看看,人家这才叫冲阵。” 借战骑之力,携一往无前气势,一击之力,就有破天之功! 那神荒仙族咬牙,手中拂尘引动,青光化为光阵,无尽符文凝聚,在身前化为百道石墙。 御土之法,土脉术法。 “轰——” 张远的长枪前指,枪锋撞碎一道道石墙,穿透术法。 挡不住! 一位八境仙族,挡不住五境战骑! “仙武之道,战阵之勇,这才是我仙秦武卒。”杨奇锦面上全是惊喜,握住自己手中战枪,恨不得冲下。 “小公爷,未得新亭伯邀请,贸然出手,人家会以为你去抢功。”赶到他身后的黑甲军将连忙伸手阻住,低声开口。 杨奇锦撇撇嘴,手掌摩挲战枪,目中透亮。 另一边,几道身影也是在虚空悬浮,看向冲阵的张远。 “真是新亭伯。” “新亭伯出身镇抚司,没想到冲阵竟然如此勇猛。” “那边是羽林卫。” 这些都是参加试炼的天骄,早听说张远之名,今日才见过。 至于皇城羽林卫,那更是早闻大名。 张远战骑冲锋,直破前方八境仙族防御,那位神荒仙族面色变幻。 他完全没想到,区区凡人,竟然有如此本事,这般棘手。 一咬牙,他手中一方黑色长幡升起。 金红幡面,遍布魔纹。 修仙道传承的仙族,竟然御使魔道宝物。 那幡一展,前方汇聚数十道身上魔气激荡的魔兵之影,手持刀枪,阻住张远前行之路。 那些魔兵身上魔气翻涌,连接成阵,引动周围虚空扭曲。 “封神天域我等难熬,他们仙族也不好过,天道之力封禁,他们能借的力量也不多。”远处观战的试炼天骄之中,有人低语。 “那又如何,光是八境修为,再加上手中魔宝,就不是我等能对付。” 说话之人面上带着复杂。 看张远轻松应对,一个冲锋就让一位八境大修难以招架,这场面确实精彩。 可真要到他们自己,面对一位八境大修,估计逃命都难。 “新亭伯张远……”一道道目光,汇聚在张远身上。 一位八境御使的魔宝,能不能胜? 能不能胜? 张远驾驭战骑,速度提升到极致,手中战枪前指,枪锋之上,一道淡金色的雷霆闪耀。 雷! 此枪为上古神庭重宝,引雷霆之力,劫杀万灵! 当雷光闪烁瞬间,原本沉寂的天地,似乎有一丝不同。 上古神庭,天道之力! 引雷战枪,紫霄神雷,这传承在封神天域之中,引动沉寂的神庭力量加身! “轰——” 一枪刺出,数十道魔兵身躯被直接洞穿,金色的雷霆击在那魔幡之上,将丈高魔幡直接撕碎! 一件魔道至宝,挡不住引雷一枪! 观战众人都是目瞪口呆。 张远,竟然勇猛如斯! “杀——” 战骑不停,长枪前指,张远身外金光与星辰齐聚,一尊白虎武魂虚影浮现。 一人冲阵,凝聚白虎战兽! “新亭伯张远。”远处虚影,领百位虎豹骑立于浮空青石之上的冠山伯岳霆面色复杂,低哼一声,一挥手,转身就走。 “走吧,今日放过他。” “九洲内斗是自己人的事,如何拼杀都无妨。” “有外敌在前,我们不能背后下刀子。” …… 第667章 第三刀,无天! 一道道目光之下,张远凝聚白虎武魂,向着那八境仙族当头撞去。 速度与力量并举,撕开虚空,引动扭曲幻影。 这瞬间,天地封禁,八境仙族连破开虚空逃遁的机会都没有。 一位八境人仙,竟然被压制! 所有人目中,都透着难以言说的精亮。 新亭伯张远,曾有沧澜猛虎之名。 今日看,不负猛虎名也! “万灵借法,凝血成煞——” 八境仙族口中高喝,身外一层透着青色仙光的鲜血喷洒。 鲜血化为金红手掌,向着冲阵的张远当头压下。 仙道禁术,血煞之法! 此等术法乃是损耗寿元与修为根基,短时间内激发超越本身修为实力的力量。 对于仙道修行者来说,修行是为长生,这等伤损寿元的法术,当然要禁止。 不过此时乃是生死之间,这位八境大修也顾不得禁忌,直接以血煞之法出手。 血色掌影朝着张远当头砸下。 这一击,就算是九境也不敢硬接! 张远身外,白虎之影抵住手掌,激荡的灵光碎散,金红流光碰撞,让人睁不开眼。 白虎之影被血红手掌拍的碎纹密布,然后轰然崩溃。 这可是超越八境的一击,哪怕是张远此时所凝的武魂战兽,也撑不住。 挡不住! 远处,数道人影身外透出血色光影,准备出手。 下一瞬,他们又顿住。 张远身外一套金色战甲浮现,战甲上道道龙鳞金光,化为一条金甲长龙,仰天长啸,一头撞在那血红手掌上。 下压的手掌一震,倒翻而回。 这金甲防御之力,不但能挡九境,还能反将九境之力震碎! “轰——” 血色手掌崩碎,八境大修浑身震颤,面色苍白,身外血色弥漫。 禁忌之法被破,对他的身躯损伤极大。 张远战骑不停,依然冲杀而来。 重聚的猛虎之影,带着一往无前的战意。 八境大修双目之中透出惧意,咬着牙,一声狂喝。 “万法无咎,血身不破——” 他身外血气翻腾炸裂,化为一层血色光茧。 本命之法,最终防御,以自身气血为身,凝为光茧,光茧若破,便是身死道消。 这是仙族最后的手段。 一位八境大修,本不该如此狼狈,可其之前托大,没有重视张远,等张远冲阵杀来,他已经失去了机会。 “嗡——” 光茧之上冲天的血色光影浮现,化为万道流光四散。 这是向周围万里之内的所有仙族求援。 这道血色流光升腾,让周围的那些仙秦天骄都是面色一沉。 封全牧和谢芝林对视一眼,身上金光大振。再不留手,向着前方的两头大妖冲去。 现在他们需要在仙族大军围杀之前,击杀面前的大妖,然后悄然撤退。 “轰——” 张远的武魂战兽撞在光茧上,光茧震颤,然后复原。 到底是八境仙族的保命手段,张远冲阵武魂都无法奈何。 “嗡——” 远处,虚空之中,数道青色流光飞遁而来。 仙族。 那是仙族的援军。 此地升起的求援光柱,已经引来仙族。 身背大剑的张金一声长喝,大剑出鞘,飞身斩落。 后方,张木等四位剑修飞剑齐出,追着张金,向着前方仙族援军刺去。 剑阵。 张金他们五人本就修过青冥剑宗的剑器结阵之法。 张远以神通入侵他们神魂之后,又将剑阵之法灌注烙印。 此时他们出手瞬间,剑光合一,直接成阵。 “轰——” 百丈剑光闪耀,将那几位飞遁而来的仙族阻住。 青冥剑宗的剑阵,杀伐之力,让那几位仙族根本无法冲到光茧之前。 张远调转蛟兽,身上金光再次凝聚,一尊山岳浮现。 山岳,金身。 “果然如传言所说,新亭伯不止一道金身……” 虚空之中,有人低语,声音之中透出感叹。 此地都是天骄,不少人也凝聚了武道金身。 正是如此,才知道要凝聚两道金身有多难。 “轰——” 山岳加持长枪之上,重重撞上光茧。 光茧青光闪耀,其上一道道裂纹浮现。 “金身加持,一枪之力,在这虚空之地,能破九境防御……” 杨奇锦身后的黑甲战将双目之中透出惊异,低声开口。 武道金身在九洲之地被天道力量束缚,战力还不够狂暴。 只有到九洲之外,才能展现出真正的强横战力。 张远一枪,让光茧上碎纹浮现,他深吸一口气,驾驭战骑,手臂再次抬起。 “咻——” 远处,虚空之中,数道流光如长龙一般激射而来。 仙道术法。 数十位神荒仙族施展术法手段,向着张远冲去。 “新亭伯安心杀敌,某家皇城徐家徐柏涛替新亭伯阻敌——” 一道声音响起,一位手持长剑的青年飞身而至,一剑挑飞两道术法。 “哈哈,青天洲顾元凯替新亭伯阻敌——” “雍天洲嬴平谷在此。” 一道道声音响起,一位位天骄飞身而至,手中兵器术法齐出,挡住那些冲杀来的神荒仙族。 张远缓缓转头,面上神色平静,但他双目之中的精亮神光,却掩盖不住。 本该相互攻伐的天骄试炼,却能见面前这一幕场景。 也只有热血未凉的天境之下天骄,才能做出这等选择。 “未来,是年轻人的。” “这天下,大有可为。” 张居正的话语,在张远脑海之中萦绕。 此时他终于明白,张居正为何要变法,为何要为仙秦的年轻人争一个未来。 因为,未来本就是属于这些年轻人的。 他们值得。 他们愿意。 “呜——” 远处,一队神荒仙族列阵而来。 领头的青袍道人,身为青光激荡,头顶朵朵金莲之光浮现。 神荒仙族人仙云莲道人和其麾下仙族! 这是一支结阵之力,可一击碎百里山河的强大力量! “新亭伯,在下杨奇锦。” 一道声音在虚空之中响起。 “这些仙族,我来挡。” 一柄战枪飞出,战骑奔踏,八位黑甲战将紧随。 一座仙秦战阵集结,向着那仙族之阵冲去。 张远缓缓抬头,双目之中闪烁的精亮无法遮掩。 他手中长枪收起,一柄长柄战刀落在掌中。 当他举起长刀的时候,方圆百里虚空,都有一种被禁锢的阻怠感。 无敌。 无我。 无天! 本才摸到边角的第三刀,张远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感悟。 正如这些不在意阵营,不在意规则的年轻天骄一样,无法,无天。 “轰——” 长刀斩落。 “咔嚓——” (今天一更:买了今天下午去北京的火车票,带孩子假期去看看升旗,看看故宫长城。存稿不多,估计这几天码字精力也不太够,尽量保持更新吧,等回来了加更还账。) 第668章 斩,八境仙族! 血红的光茧寸寸碎裂,然后化为一道淡红的云光消散。 光茧之中,那位八境修为的神荒仙族瞪着双眼,目中有不甘,有疑惑,有恐惧。 他的眉心处,一道淡淡的血痕浮现。 血红缓缓滑落,化为一滴滴鲜血流淌。 这位修行无数年的神荒仙族身躯扑倒在地,身死道消。 这就是张远所悟的第三刀,无天。 无视大道之力,直接斩破面前这位八境大修的传承防御手段。 从有我无敌,到无我无敌,再到这第三刀,我刀由我不由天。 这是张远刀法超脱大道束缚的开始。 唯有超脱自身大道,才能攀越新一层的大道。 “轰——” 千丈的光柱升腾而起,化为冲天的流光。 八境陨落,反哺天地。 哪怕这里是虚空,这反哺的力量消散,也会引动虚空震动。 新亭伯张远,一刀斩八境大修! 张远不是没有杀过八境。 当初他就在虚空之中,猎杀一头八境大妖。 但这一次,是最难。 不只是时间短,需要极限猎杀。 而是面前这位是真正的神荒仙族,有着神荒传承,其手段远超那些虚空大妖。 不管是禁忌法术还是最后的护身光茧,换其他人来,真的束手无策。 再加上周围围观的天骄不少,张远也不愿暴露太多手段,只以两道金身加上感悟的刀法冲阵对敌。 束缚手脚,还能斩杀八境仙族,张远的自身实力,确实已经到同阶仰望的程度。 腰间,一道金光闪过,记录天功的令牌上数字变成了一百零五。 一位八境仙族,攒一百试炼天功。 “杀——” 不远处,身穿银甲的羽林卫战将谢芝林一声长喝,身后战阵之力汇聚,化为一头十丈苍鹰。 长枪刺出,风雷相随。 另一边的封全牧也一步踏出,手中战刀斩落。 张远那一刀,对他的触动太大。 张远斩出的那一刀,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斩出。 那种生死在前,无法无天的决绝,让他浑身颤抖。 立在原处的张远双目微闭,身上气血激荡流转。 仙气涌动,在经脉之中穿行,然后化为一颗颗青色的仙气珠子。 一位八境大修的反哺,化为千颗仙气珠子,还有上百颗魔气金珠。 这位名叫谭渡的仙族大修,竟然仙魔同修。 他掌中的那柄魔幡,就是魔道传承。 脑海之中,记忆长河翻涌,张远面上神色微微变幻。 此时被他斩杀的谭渡可不是之前那六境人仙能比。 谭渡所知所见,广阔如海。 “寿亭侯……” 从谭渡的记忆之中,张远看到了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 那一战其实神荒仙族损失比仙秦惨重许多。 至少十位虚境死在封神天域,还有两位虚境之上的大修失落在此地。 神荒探入洪荒的天道,被寿亭侯一刀斩断。 那一战,一柄长刀横斩,背后白虎战阵如浪翻涌的寿亭侯,一人一刀,挡住了神荒虚涌,硬生生将所有神荒仙族的退路斩断。 也是那一战,数以百万计的神荒仙族滞留在封神天域。 那一战,将原本已经薄弱至极的封神天域大道撞碎,让这里的大道之力更加驳杂。 那记忆长河之中,寿亭侯身躯化为一头远古神象,背负一座密布宫殿的万里山河,缓缓坠落,消失在幽暗之中。 虚涌破碎,幽暗残存。 那是神荒与洪荒的交界,错乱不知天地,怪不得没人敢去寻回寿亭侯。 就连元康帝都不敢踏足。 身为仙秦帝王,九洲天道化身,敢直入神荒边界,就代表两界天道碰撞。 残缺不全的洪荒大道,还不敢这么做。 怪不得元康帝要将试炼之地放在这里。 唯有他们这些还未踏入天境的天骄,身上承载的大道之力不算多浓郁,才能在踏入幽暗之中时候,不会引起神荒天道侵袭。 “寻找九品莲台,围杀虎贲卫,彻底断绝寿亭侯神魂……” 这百多年来,谭渡和其他滞留在封神天域的神荒仙族,做的就是这三件事。 若不是时常有仙秦军伍进入此地围剿一番,他们早已将这三件事情做成了。 那件支撑当年神庭的九品金莲,方位已经寻到,但一直难以收取。 虎贲卫数次被围,都被逃脱。 至于寿亭侯的神魂,需要以九品金莲之力才能封禁。 张远双目微微眯起,目中精光闪动。 谭渡这次来到这里,是因为周围虚空之中发现了虎贲卫的踪迹。 三千虎贲卫三百年的厮杀,军甲兵器已经损耗殆尽。 此方虚空当年曾有神庭物资存留,虎贲卫是冲着这些物资而来。 不对! 这些物资,分明是神荒仙族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张远从谭渡的记忆之中看出布设谋划的陷阱,面色化为凝重。 如果虎贲卫真的来了,说不定,真的要被围杀。 此处虚空,已经有数十万仙族集结,其中还有超越九境,虚境大能! 这么多仙族,还有仙族强者齐聚,不只是虎贲卫有覆灭之危,踏入封神天域的仙秦天骄试炼者,也有被绞杀的危机。 十万天骄试炼者入此地,分散在数千万里方圆的虚空各处,根本无法汇聚,在这方圆数十万里虚空的天骄,估计也就万余。 何况这次天骄试炼,其中最强者修为也就是在半步天境。 这样的实力,根本应对不了九境之上的仙族大能。 放弃试炼,向仙秦求援? 用什么理由? 张远无法解释自己的讯息从何而来。 而且,就算他将讯息传回去,也不可能有仙秦强者出手。 这一场试炼是仙秦帝王亲令,九洲瞩目,不可能这般轻易中断。 除非参加试炼的天骄被屠杀太多,伤损过大。 哪怕方圆数十万里内所有天骄都被杀尽,对这次试炼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只能靠自己。 张远抬头,看向前方。 一位仙道八境大修的记忆感悟,还有自己刀法领悟,让他的神魂更加稳固,自身战力,悄然提升。 “轰——” 远处虚空之中,一声轰鸣。 一团金色的流光飞射而来,化为一道传讯声音。 “有神庭不死禁卫出现,千余铜甲卫在虚空猎杀试炼天骄。” “虎豹骑前往拦截,所有参加试炼秦人,速速离开。” 第669章 这才是仙秦军伍该有的样子! 神庭不死禁卫,铜甲卫。 所谓不死禁卫,其实是上古仙道神庭时代的傀儡道兵。 与仙秦工部如今流传的战傀相似,不过上古神庭的道兵灵智更足,结成道兵大阵,战力更强悍。 只是傀儡与道兵结合,需要仙道修行者以身炼傀,就算当年的仙道神庭,也没有多少这样的禁卫。 据说金银铜铁四卫加上最强的神卫,总共也不过五万人。 每一位禁卫都至少开阳实力,最重要是炼身为傀,不知疼痛,不知生死。 且这些禁卫行动如一,组成的道兵大阵,是少有能与仙秦军伍战阵争锋的存在。 千余铜甲卫,散落各处的试炼天骄绝不可能是对手,会被各个击破,被一一围杀。 虎豹骑去拦截铜甲卫,是为散落的仙秦天骄争取逃离的时间。 传讯声音在虚空之中回荡三遍,然后散去。 远处,虚空之中金色的气血与仙气碰撞,引动虚空扭曲。 可见虎豹骑与铜甲卫的拼斗是如何惨烈。 张远之前就发现虎豹骑到来,又在冠山伯带领下离开。 没想到,此时虎豹骑竟然会为了给其他参加试炼的天骄争取时间,拼死与铜甲卫交战。 以冠山伯所领的那百位虎豹骑,不可能是上千铜甲卫对手。 “怎么办?” “退?” “千余铜甲卫,根本无法直面。” 一道道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慌乱。 参加天骄试炼是来寻找机缘,是来磨砺,不是来送死。 有资格参加试炼的天骄,谁都不愿这般死在此地。 转头看向四周,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就这么逃吗? “轰——” 不远处的虚空,杨奇锦领八位黑甲战将结阵,与云莲道人所领的百余神荒仙族撞在一起。 杨奇锦手中战枪上,金色的光影浮动。 这是一柄重宝。 他身上战甲,透出淡淡的金光,将所有向着他撞去的术法都扭曲。 战甲,也是一件重宝。 不止如此,杨奇锦胯下的战骑蛮牛,冲撞之间,就能让那些落下的术法崩碎。 这是一尊天境大妖! 重宝,大妖,这等奢华的手段,便是张远也有些咂舌。 这些宝物,乃至其后的八位黑甲战将护卫,代表着的是身份背景。 也只有镇守一方天域的大帅之后,才能有资格这等配备。 不像张远他自己手上战枪,身上战甲,包括胯下蛟兽,都是靠着坑蒙拐骗得来的。 人跟人,不能比。 “轰——” 杨奇锦一枪刺穿砸落的术法,他和身后黑甲战将所凝聚的火焰雄狮仰头咆哮。 云莲道人面色不变,抬手,道道术法与背后的仙族战阵相合,不断挥洒。 同样的八境大修,还有战阵辅助,战力比刚被张远斩杀的那位还强横。 杨奇锦和背后战阵与一位八境大修所领的战阵拼斗,占不到便宜。 “小公爷,这些仙族是要拖住我们,让神庭禁卫来猎杀我们。”杨奇锦身后,领头的黑甲战将双目之中全是凝重,低声开口。 他看一眼四周,目光扫过立在原处的张远,又看一眼依然在拼杀的羽林卫。 “小公爷,我们退吧。” “新亭伯分明是有了退意,绝不会再出手。” “那边的羽林卫实力没有想象的那么厉害,无法解决战局。” “此地凶险,留不得了。” 黑甲战将的话让杨奇锦转头。 杨奇锦目光投向张远方向,面色郑重:“我说过帮新亭伯阻敌,就绝不会此时放弃。” “除非他现在奔走离开,否则——” 他的话语没有说完,下方与大妖拼斗的羽林卫那边已经有了变化。 一刀斩退八境鳄鱼大妖的封全牧抬手,身后羽林卫战阵集结。 “放弃猎妖。” “我等不能让虎豹骑孤军奋战。” 另一边的谢芝林咬牙,一枪刺出,将长毛巨猿腰腹洞穿,然后不甘的后退。 他身上气血激荡,缭绕的星辰之光耀眼。 飞身而动,谢芝林与身后的军将气血牵连,化为十丈苍鹰,向着虚空冲去。 封全牧也是领身后战阵,冲天直上。 “新亭伯,谢芝林若是不死,请你喝酒。” 谢芝林的声音响起。 “诸位,此地不能久留,我羽林卫去增援虎豹骑,为诸位争取撤离时间,保重。”封全牧的声音之中,带着几分决绝。 他们这不过十多人加上虎豹骑,也不可能是千余铜甲卫的对手。 他们这是要以性命去为其他人争取时间。 虎豹骑能去阻敌,他们羽林卫当然也能。 羽林卫退出战斗,让原本在此次拼杀阻敌的天骄缓缓退后。 现在已经没有再战斗的必要,新亭伯已经击杀那位八境大修,羽林卫也离开。 立在原地的张远看着羽林卫离开,面上神色从开始的平静,化为一丝难以抑制的激荡。 这才是仙秦军伍该有的样子! 五皇子麾下军伍,可以去阻敌,三皇子麾下羽林卫可以去增援。 三皇子与五皇子争的是那至高之位,无数军伍,天骄,守的是仙秦荣耀! 这样的仙秦,才值得所有人性命相托! 缓缓转身,张远身上,浓烈的气血战意激荡缭绕,直冲天霄! 原本准备撤退的所有人,都被这等战意惊住,不由转头。 “新亭伯!” “他要干什么?” “如此境地,他还能做什么……” 一道道目光之中,透着无能为力,透着不敢置信的震惊。 铜甲卫猎杀而来,此地还有许多大敌,张远能做什么? 此时难道还不逃命? “轰——” 张远飞身而起,一刀横斩而出。 无敌! 千丈刀光横绝,被张金他们五人阻住的仙族在这一刀下,身躯尽断。 张金他们记忆之中,早有许多与张远并肩战斗的场景,此时毫不犹豫,返身而回,身上仙光与剑器相合,跟在张远身后。 张远飞身持刀,向着之前被谢芝林重伤的长毛巨猿当头斩下。 猛虎之影升腾,金色的虎影,带着一往无前的威猛,向着那巨眼一扑而下。 巨猿伤势不轻,看张远飞斩而至,面上透出几分惧意,口中低低嘶吼。 一旁,那长尾巨鳄狂吼,长尾向着张远砸下,要将张远挡住。 “杀——” 张远身后,张金一声喝,手中大剑前斩,向着巨猿一剑斩落。 他身后四位同门的气血真元,仙灵之力汇聚,剑阵之力加持,让那剑影凝为百丈长。 而张远的长刀陡然倒转,向着那长尾巨鳄斩去。 从始至终,张远都不是为了斩杀长毛巨猿而出手,他的目标,是面前这尊八境大妖! 长刀斩落,张远身躯之外一层层的金光浮现,双目之中淡淡的赤红涌动。 一丝暴虐气息压下,让本来抬头的巨鳄瞬间浑身僵直。 血脉压制! 张远身上,有上古鳄族神兽血脉! 直到此时,张远才将这等力量激发,让一尊八境大妖被血脉力量压制住! 强者交锋,这等瞬间的僵直,就是生死之别! “轰——” 长刀径直斩在巨鳄头顶。 第670章 新亭伯,可愿率我炎火卫冲阵一场? 刀锋斩落,血光冲霄! 刀光撕开巨鳄头顶的鳞甲,斩入其身躯头颅,将其神魂斩碎。 一尊八境大妖,身死道消! 张远身形才落,瞬间转身,飞身再一道刀光挥洒,向着长毛巨猿脖颈处横切。 快。 狠! 被张金他们剑光压制的长毛巨猿抬起手臂,却挡不住张远斩出的这一刀! 刀锋斩断半截巨猿手臂,然后斩在其脖颈,斩断一大半筋骨,血管。 喷洒的鲜血炽烈,气血力量好似煮沸,化为弥漫的红云。 百丈身躯轰然倒地,气血洪流,一片炽烈。 连着两尊八境大妖的陨落,反哺天地的大道之力让虚空震荡。 张远缓缓转身,身上煞气与气血力量已经凝练到极致。 哪怕他如今神魂稳固,可连着三尊八境的斩杀,反哺之力也让张远的筋脉胀痛。 从羽林卫离开到张远出刀杀两尊大妖,从头到尾不过十息! 十息之间,此地的局面变化,让人瞠目结舌! 新亭伯张远,十息之间,杀两尊八境大妖! “杀疯了……” 杨奇锦看着张远长刀斜指身影,喃喃低语。 他身后的炎火卫军将也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张远。 他们都知道那长毛巨猿伤势沉重。 他们都知道张远是借杀长毛巨猿的时机,故意引巨鳄出手,然后反杀。 这策略,他们此时看来,不过寻常。 可那是真正的八境大妖! 就这么简单直接,两刀斩杀! 要是八境大妖这么容易杀,那刚才羽林卫就不会那么难得围猎。 “这才是新亭伯真正的实力吗……” 远处阻敌的徐柏涛握紧手中剑,双目之中全是精光。 他赌对了。 新亭伯张远展现出了难以想象的战力! 这等人物,只要不死,前途绝对不可估量! “诸位且坚持片刻,张某来也——” 张远一声长笑,手中长柄战刀轰然甩出,向着领百位仙族出手的云莲道人斩落。 他人随刀走,后方的战兽紧随,冲向虚空。 再战一位八境大修! “张金,你们去将落单仙族杀了。” 张远的声音响起,张金等人转身,向着那些落单的仙族冲去。 张金他们五人剑阵之力,已经可轻易袭杀六境。 “当——” 张远甩出的长刀被云莲道人手中长枪抵住。 张远身形已经到,一拳击在刀柄上。 “轰——” 云莲道人浑身一震,脚步连退。 张远一手抓住长刀刀柄,刀锋一挥,长刀斜拖。 下方,蛟兽冲来,将他托住。 “凡人,是你。”云莲道人面上露出凝重,看着张远,身上煞气激荡。 上一次张远在他手上两刀无伤,他就预感到,这家伙恐怕会是大麻烦。 现在看看,果然不假。 “嗡——” 云莲身后,战阵汇聚,一朵青色莲花之影浮现。 瓣瓣青色莲花将他身躯裹住。 借战阵之力护持,这可比之前谭渡那等保命手段防御之力强太多。 这青莲不只是防御,还有演化兵器手段。 “新亭伯,可愿率我炎火卫冲阵一场?” 张远身后,杨奇锦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期盼。 看到张远无双冲阵之威,哪一位仙秦战将不想能有机会随其冲阵? 冲阵? 张远缓缓握紧手中战刀,刀柄抬起,指向前方。 “杨兄弟,战阵凶险,你可愿将性命交在张某手上?” 性命交在张远手上? 杨奇锦身后黑甲战将面色一变,刚准备开口,杨奇锦哈哈大笑:“既要冲阵,当然性命相托。” 军前冲阵,不能性命相托,谁敢同行? 不是真正的生死袍泽,怎么能军前冲阵? 张远点点头,身外大道之力涌动,身侧龙虎之影瞬间浮现。 神通,水龙吟! 水脉养护,猛虎猎杀,虎啸龙吟,风云激荡。 “杀——” 张远一声长喝,身上白虎金身之光炸裂,将身后杨奇锦和八位黑甲战骑裹在其中。 白虎之影震动,身躯之外一层金红的火焰升腾而起。 炎火卫的战阵之力与张远的武魂相合,化为火焰白虎! 这白虎不但有金脉锋锐战力,还有火脉的爆裂凶猛! 战骑前冲,张远长刀之上,火焰与白虎之力加持,一刀斩下。 “刺啦——” 火焰直接将前方的虚空点燃。 龙腾虎跃,烽火连城! 张远都没有想到,他水龙吟所凝聚的战阵之力,能强横到这等程度。 水火,风火,意想不到的收获。 “轰——” 青色的莲花被风火冲击,一瓣瓣枯萎。 前方仙族大阵震动,似乎要碎裂。 云莲道人面色凝重,手中长枪向着张远扎来。 “杀——” 张远长喝,引后方战骑冲阵而上。 杨奇锦哈哈大笑,一摧蛮牛:“老黄,今日让你冲个痛快。” 八位黑甲战将紧随,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张远所聚的武魂身上。 确实是张远所说的,唯有性命相托,才能真正凝聚战阵之力。 “轰——” 云莲道人的长枪与张远长刀斩落的刀光碰撞。 他的身躯仿佛被山岳撞上,口鼻溢血,向着后方倒退。 总共十人的仙秦战阵,冲阵之力,竟然压一位八境大修,百位仙族之阵不能抵挡! 这就是仙秦军阵之威! 张远长刀再起,云莲道人面色发寒,转身就逃。 云莲道人逃遁,那青色莲花之影瞬间崩塌。 张远长刀斩落,将那仙族战阵撕开,战骑一冲而过。 他身后,杨奇锦哈哈大笑,长枪点动,将一位位仙族挑杀。 没有战阵护持,杨奇锦他们杀这些仙族如屠狗。 战骑冲过,百余仙族只剩小半,都是慌乱奔逃,再不敢留。 一趟冲阵,就破了八境大修所领的百人战阵! 张远之勇,让所有人目中透出惊喜。 杨奇锦哈哈大笑,长枪一引,身外煞气激荡如同云涛。 张远丝毫不停,战骑调转,向着青天洲天骄顾元凯所阻的仙族方向冲去。 杨奇锦和身后战骑紧随其后。 如此局面,连八境大修都支持不住,其他仙族谁敢停留? 刹那间,一众仙族都是散尽。 张远领着战骑转一圈,虚空中已经空荡荡。 一位位仙秦天骄面色涨红,身上气血真元涌动。 今日他们看到的,才叫仙秦之威! 战骑冲阵,杀神荒仙族如屠狗! 这一场战,三尊八境陨落。 以往在九洲之地,一位八境陨落,都是轰动一方的大事。 “新亭伯,我们怎么办?” 一位位天骄聚拢在张远身前,目光热切。 张远战骑立在原处,脑海之中无尽的记忆长河翻腾,两尊八境大妖的记忆呈现在他面前。 找到了! 青云剑宗剑阵! …… (人在北京:准备去看升旗,把在君羊里答应的三章发出来,昨晚去看了降旗,感觉总该要来这个大广场上看一眼红旗飘荡。) 第671章 这是上古剑阵! 加上张金他们和杨奇锦等人,此地一共四十二位天骄。 虽然来自仙秦各处,相互并不熟悉,但他们的修为战力都是极好,潜力无限。 他日,他们当中会有将军,会有武勋,会有战侯…… “新亭伯,我们要不要去援——” 一位身穿黑甲的青年话才说一半,又是愣住。 众人转头,目中透出复杂。 去救援虎豹骑和羽林卫? 哪怕张远冲阵无双,可也不代表能有本事去与那不死的铜甲卫交锋。 此时去,是送死。 如今局面,谁去谁死。 杨奇锦目中透出精光,看向张远。 “跟我走。” 张远一声高呼,驾驭战骑向着一旁山岭方向奔去。 他后方杨奇锦愣在原处。 张远这是,要逃? “小公爷——” 杨奇锦身后黑甲战将开口,被杨奇锦抬手止住。 “我明白,他的选择是对的。”杨奇锦摇摇头,转身,驾驭战骑往虚空方向冲去。 “人各有志,我杨奇锦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逃。” 张远往山岭方向去,杨奇锦踏上虚空。 其他人相互看看,有人追向张远方向,也有人跟随杨奇锦而去。 张远奔到山岭位置时候,回头看一眼身后,面色平静。 加上张金五人,此地一共二十三人,其他人都随杨奇锦去阻敌了。 看张远目光,众人神色复杂。 他们知道自己的选择才是最有利的。 可此等局面,他们所为,有临阵脱逃的意思。 “新亭伯,你实力够强,我等愿随你一起,无论是战还是离开,都听你安排。”说话之人身穿青甲,面色郑重。 他就是之前出声,助张远阻敌的青天洲天骄顾元凯。 其他几人都是抬头,看着张远。 都是天骄人物,知道此等危局,需要有一位主心骨带领才能让他们有机会活下来。 若是一盘散沙,他们这点人,会被铜甲卫逐个围杀。 “好。” 张远也不客气,答一声,然后转身领着张金等人再次前行。 顾元凯等人相互看看,忙跟随上去。 战骑奔行数十里,停在一片凌乱山崖前。 那些跟随在张远身后的天骄都是微微愣神。 难不成张远是要让他们躲在这里? 虚空之中有的是寻人手段,光靠躲避,是不可能的。 “新亭伯,可是要布设隐蔽之阵,徐某会些基础的迷阵。”身背长剑的皇城徐家天骄徐柏涛开口。 另外两位仙道天骄也往前走一步。 张远摇摇头,抬手一挥。 张金他们五人上前,手中剑光向着山崖撞去。 “嗡——” 想象中的乱石纷飞没有出现,倒是一层淡淡的青色仙光浮现。 张远一步踏出,手掌中金光闪动,一掌拍下。 前方,山崖青石化为一道门庭。 “走吧。” 张远淡淡开口,径直踏入门庭之中。 后方,顾元凯等人目瞪口呆,茫然的跟随张远,踏入这门庭。 踏入门庭,可见四处都是杂乱的断壁残垣。 “这是上古神庭时代的某家宗门驻地,只是已经毁了……” “新亭伯是想借此地让我们避祸?恐怕不一定行。” “确实,仙族自有手段探查踪迹,还有那些铜甲卫,他们身为上古神庭禁卫,更能寻到我们的位置。” 一众天骄低语,面色沉郁。 “或许,新亭伯只在九洲修行,对虚空之中事情知道不多……”一位身穿黑袍,腰上玉带透着青光的三旬青年无奈开口。 这话,让其他人都是微微点头。 他们看到张远的勇猛,希望张远能带他们逃脱,却忘记了,张远出身下三洲,根本没有机会在天外历练。 张远的见识,不够。 “我等要提醒——” 顾元凯话没说完,前方一道金色剑光升腾而起。 “轰——” 门庭之中的十里空间,无数金色剑光飞旋,化为一柄青红长剑之影,将空间笼罩。 所有人都感觉身外顿时有层层剑气侵袭,不得不将自身罡煞之力激荡。 “这,这是上古剑阵!” “这剑阵好厉害,光是激发,就有如此威能,若是用以对敌……” 所有人看向前方,张远身外一颗颗青色玉石飞落,化为璀璨仙光。 “仙玉天髓!” “嘶,这是多少天髓,价值,价值……” 价值连城的仙玉,一块块崩碎,飞落,启动剑阵。 光是这些仙玉天髓,就至少价值百万黄金! 张远不但身家豪横如此,最关键是此时将这些仙玉拿出来挥霍,丝毫都不心疼。 大方,大气! 张远面色不变,将一道道的仙气灌注剑阵。 一柄青色的虚幻小剑凝聚在他掌心。 这就是之前开启剑阵时候所掌控的剑阵枢纽。 剑阵灌注仙气之后,引动远在数百里外的另外一道剑阵力量,两座剑阵合一。 一瞬间,张远掌中的剑道枢纽凝实,仿佛要化为实质。 当另外一道剑阵力量融合之时,道道剑光交错,让顾元凯等人都不能抬头。 这等剑阵,要是真正启动,会有多可怕? 张远持剑在手,转头看向身后一众天骄。 “诸位,我这里有一道剑阵传承,需要诸位演练。” 张远抬手一挥,一道道青色流光飞落。 青云剑宗传承,以剑道之力催动剑阵,不但能重启青云剑宗的护山大阵,还有可能引残存的神庭天道之力灌注。 不管是大阵重启还是天道之力灌注,都能引动难以想象的战力。 当然,这力量肯定是掌控在张远手中。 顾元凯等人接过那青光,神念探入,都是面上露出惊异。 这道传承品级之高,难以想象! 放在仙秦,这剑道至少也是九阶三品以上! 如此传承,放在任何一家皇城大族,都是压箱底的镇族至宝! “新亭伯……”一位身穿黑袍,面色透着黝黑的中年低头,握紧双拳。 张远竟然给他们此等传承,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时间紧急,我只演练三遍,”张远看向众人,“你们都是九洲天骄,相信一个时辰,足够了。” 张远说完,抬手一点。 一道飞剑激射而出,化为撕破虚空的流光。 …… 百息之后,驾驭飞剑的张远踏出山崖门庭,径直向着虚空而去。 他张远,从不曾,也绝不会做逃兵。 刚才,他只是去将退路安排好而已。 现在,他要去救援。 救援阻敌的虎豹骑和羽林卫。 不管之前有什么恩怨,不管有什么立场冲突。 他们,是秦人。 他们,是仙秦战卒。 他们,是袍泽。 “轰——” 虚空之中,轰鸣之声响起。 碎散的气血与流光交错,引动虚空震荡。 “谢芝林,你带羽林卫送他们走。” “杨奇锦,我以大秦一品伯爵身份命令你,带你和麾下炎火卫离开。” 第672章 虎豹骑,愿随新亭伯张远冲阵! 虚空之中,冠山伯岳霆的声音透出不容违抗的严厉。 张远战骑冲至时候,看到虚空之中方圆百里,两座军阵碰撞,引动空间震荡,层层波纹扩散。 百位虎豹骑战将,列阵在冠山伯岳霆身后,凝聚的虎豹之影,咆哮冲杀。 旁边,杨奇锦被八位黑甲战将护住,组成一座小阵,与周围散落的十多位仙秦天骄一起,勉强占住一角,但他们阵势松散,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不远处,羽林卫的战阵严密,进退有度,勉强守住半片天穹。 只是此时分明可以看出,是对方没有将羽林卫放在眼里,没有大军冲杀,才有这等局面。 三方仙秦军阵之前,是一座透着黑色煞气的大阵。 千位仙道神庭禁卫组成神庭战阵,仙气鼓荡如同浪涛。 一位位面容呆滞的穿青铜甲胄的战卒,手中长戈前指,引动仙光化为无数锁链,向着四周挥洒。 那锁链每一击,都让周围的三座军阵凝聚武魂战兽身躯震颤。 上古神庭铜甲卫。 这就是上古仙道神庭的最强五禁卫的战力,哪怕是虎豹骑这样的强大军伍,也不能抗衡。 当然,冠山伯岳霆能以一百虎豹骑阻敌,到此时都没有败退,可见虎豹骑之猛。 当先那位铜甲卫统领身上,有着一丝压抑的血煞之气,这气息是从其手中战枪上传来。 张远的目光落在战枪上,双目眯起。 从他观阅的记忆之中,他看到了这柄战枪的来历。 上古神庭曾炼制一批制式兵甲。 这批兵甲比张远所得的那些禁卫战甲贵重太多。 这批兵甲是用来赏赐为仙道神庭征战四方的仙道神将。 甲,枪。 取镇压之意,杀戮越多,其战力越强。 这批兵甲炼制数量极少,其中一半都赏赐下去。 此时这位铜甲卫统领手中战枪,就是枪。 此枪之力相当于仙秦镇洲之宝,关键是那杀戮属性,堪称变态。 “轰——” 铜甲卫统领一枪刺出,将前方的冠山伯和郎将祁欢撞退,连着虎豹骑所凝聚的战兽都震荡不已。 这一枪,已经到九境后期战力! 战骑后退,冠山伯岳霆转头看向一旁的祁欢:“祁郎将,你跟谢芝林他们一起走。” 祁欢面色一变,咬着牙:“伯爷,一起走——” 他话没说完,冠山伯双目一瞪:“我虎豹骑在此地死尽之前,不会让这些铜甲卫前进半步!” 岳霆要守住最后防线,给其他人争取最后的逃命机会。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这就是仙秦战卒无数年来每逢征战时候做的选择。 “我杨奇锦不做逃兵!”不远处,杨奇锦手持长枪,手臂颤抖,仰天怒吼。 铜甲卫的强横,那一次挥洒的青铜锁链砸落,都震的他手臂发麻。 他挡不住铜甲卫,可他不愿退。 “冠山伯,你是虎豹骑统领,不是羽林卫统领,你还无权支派我。”谢芝林高喝出声,面色紧绷如铁。 岳霆正要再开口,前方铜甲卫统领口中发出低哑的嘶吼:“秦人,都,要死——” 他手中长枪前指,枪锋上的煞气凝实,化为一头血色披甲蛟龙。 铜甲卫阵势散开,如同浪涛一般向着周围三座军阵倒卷过去。 杨奇锦他们所组的散乱军阵最先崩溃,被血色蛟龙一爪子拍碎凝聚武魂战兽。 杨奇锦身外战甲上,一层金色光晕升腾,抵住血色侵蚀。 他身后其他人没有此等护身宝物,一个个口中吐血,面色苍白。 另一边的羽林卫战阵虽然没有崩溃,可十七位羽林卫战将都是面色苍白,连领军的两位统领都脚步踉跄。 唯一坚持住的只有冠山伯和他身后的虎豹骑。 血色蛟龙仰天长啸,冲击而回,身躯盘旋,准备下一次冲击。 所有人都知道,此时三方军阵,没有哪一方能挡住铜甲卫的这一击。 “冠山伯,你带虎豹骑的兄弟离开!”羽林卫郎将封全牧高呼一声,身上气血涌动,与金身相合,“此地,我羽林卫守了!” “我炎火卫守!”杨奇锦双目赤红,紧握长枪,眼睛紧盯前方将要砸落的蛟龙长尾。 “既然要守,算我张远一个。” 一道声音,在虚空之中响起。 张远! 新亭伯张远! 杨奇锦先是一愣,然后就是面上露出惊喜。 他知道张远冲阵之力有多强。 另一边的封全牧等羽林卫则是皱眉。 张远这等潜力无限的天骄,不该在此地陨落! 冠山伯岳霆缓缓抬头,看向张远所在位置。 “新亭伯,张远。” 深吸一口气,他点点头:“岳某之前看轻你了。” “就凭你能来,之前仇怨,一笔勾销!” 听到岳霆的话,张远一声长笑,手中长刀斜指,催动战骑,奔腾而出。 “张某冲阵,诸位可愿同行——” 冲阵! 以不到两百之数,对阵神庭一千禁卫,竟然敢冲阵! 这是真的勇猛无双,还是,没有自知之明? 那些随在杨奇锦身后的天骄,不少人都是面上露出惊讶。 此时冲阵,谁敢跟? 这分明是在送死,不可能有人去冲阵…… “杨奇锦愿随新亭伯冲阵,生死无憾——” 杨奇锦一声长喝,驾驭蛮牛踏空而上,去往张远身侧。 他身后的八位炎火卫,紧随其后,丝毫没有犹豫。 见识过张远冲阵,此时,他们愿意将一切都压上! 那些随杨奇锦他们一起来此地,见识过张远一人杀三八境的天骄,也毫不犹豫,冲天直上。 “疯了,疯了……” 十多位留在原处的天骄,都是茫然低语,目中透出不知所措。 送死,难道还有人上赶着去? “哈哈,谢芝林愿随新亭伯冲阵——” 羽林卫方向,身穿银甲,手持长枪的谢芝林高喝一声,飞身直上。 刚才不愿离开的谢芝林,此时竟然弃战阵去随张远冲阵。 “羽林卫愿随新亭伯冲阵——” 封全牧哈哈大笑,手中长刀一横,飞踏而上。 张远一人冲阵,到十息之后,背后已经有三十多位战卒紧随。 “轰——” 一尊百丈白虎之影浮现。 武道战魂! 张远竟然在十息之内,凝聚三十多位互不统属,完全陌生的仙秦天骄,组成一方战阵,凝聚武魂! “世间,怎么能有此等人物……” 站在冠山伯身侧的郎将祁欢喃喃低语,目中全是茫然。 不可能,不敢想。 他身侧的冠山伯岳霆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深吸一口气,手中长枪抬起。 “虎豹骑,愿随,新亭伯张远冲阵!” …… (凌晨两点去看了升旗,上午去了故宫,下午去了景山和北海,晚上去了大栅栏,回来洗个澡赶紧码字赶稿子。在故宫里走的时候,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上辈子这里是我家,嗯,回家看看还要预约。鱼羊号不留了,那些家伙天天在里面跟我算账欠了几章,我都怕了。) 第673章 冲阵:我大秦,威武—— 虎豹骑愿冲阵! 原本各自为战的三方,竟然在新亭伯张远到来之后,凝为一股,愿一起冲阵。 不是因为张远有什么魅力,是因为此时张远不惧生死的英勇,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 仙秦天下,以武为尊,以勇为荣。 张远敢冲阵,他们就敢跟随。 张远战骑奔行,身上煞气与战意澎湃,在头顶凝为虚幻云涛。 手中长刀之上,淡淡的金色流光浮现。 这是天道之力燃烧,化为锋寒。 前行千丈,杨奇锦和八位炎火卫已经到他身后。 前行三千丈,十七位羽林卫跟随在后。 到万丈,百位虎豹骑在冠山伯岳霆带领下,汇聚到张远身后军阵。 祁欢面沉如水,握住手中长刀,咬着牙跟在岳霆身侧。 此时战局,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局势,走向了未知。 或者说,走向了最凶险的方向。 就凭这一百余仙秦天骄,怎么可能冲得动仙道神庭的禁卫军阵? 铜甲卫经过无数年岁月,被驳杂大道侵袭,早已不知生死,只知杀戮。 越是如此的军阵,越是强大。 怎么战? “轰——” 前方的铜甲卫战阵缓缓变动,一位位战卒身上煞气缭绕,张牙舞爪。 站在前方的铜甲卫统领目中杀意升腾,手中战枪指向张远。 一道道青铜色的锁链在虚空之中舞动,那尊蛟龙之影仰天咆哮,身上一片片黑色的鳞甲挓挲而起。 无尽的威压,让百里虚空扭曲,让百里内每一位仙秦天骄头顶仿若千钧重压。 “新亭伯,是要让所有人陪葬吗……” 不远处几位没有跟随冲阵的仙秦天骄面色惨白,口中喃喃低语。 新亭伯所领的军伍冲阵覆灭的话,方圆万里内成建制的秦军就算灭尽。 那样一来,不但此地所有人都要死,就连周围虚空之中散落的天骄,都必然会被剿灭。 “一将无能……” 立在原处,手脚颤抖的几人手脚颤抖,缓缓闭眼。 虽然他们也是天骄人物,可此时他们的命运却不受自己掌控。 他们的性命,在新亭伯所领大军的胜负之间。 身不由己。 前方,张远双目之中透出难以掩盖的精亮。 此时阻在他面前的可是曾压仙秦数万年的仙道神庭禁卫。 十倍之敌。 这是必死之局。 要想得到一线生机,唯有凝聚仙秦战阵。 唯有无敌的仙秦战阵,才能破十倍之敌。 后方是三方军阵,之前还相互猜忌,相互攻伐。 怎么才能将这样的三方军阵之力统御为一体? 有什么办法,谁能办到? 战骑奔行,张远缓缓抬手,长刀斜斜举起,刀锋上金色的流光闪耀光华。 “岂曰无衣——” 张远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战意。 “与子同袍!” 身后,所有冲阵天骄同时开口。 一瞬间,所有人的气血凝聚。 一尊金色披甲白虎凝聚凝实! 一言聚阵! 仙秦军伍,也只有这一句“与子同袍”能让所有人热血沸腾。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张远口中低语,身上战意激荡。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所有人冲阵天骄口中轻语,身上气血,神魂,真元,全都汇聚到武魂战兽身躯。 “轰——” 白虎肋下双翅展开,金色的羽翼透出无法直视的锋芒。 百丈身躯,如黄金浇筑。 白虎冲破蛟龙威压,与蛟龙隔空相对。 虚空,被两尊强大的战兽之力撞碎,化为一个个虚无波浪般的光晕。 谁要是落在这光晕之中,要么被撕碎身躯,要么就是落在真正的虚空海中,亿万年不能回归。 “杀……” 铜甲卫统领口中发出低哑的嘶吼,长枪前指,脚步踏出。 随着这一脚,蛟龙长啸,向着下方的张远和他身后战阵冲来。 那千位铜甲卫紧随,一步踏出,手中刀枪挥落,一道道青铜锁链砸下。 “轰——” 白虎与蛟龙的碰撞,震彻天地虚空。 蛟龙寸寸碎裂。 白虎身躯之外,金色的鳞甲也开始虚化。 不管是张远还是他身后冲阵天骄,都浑身一震,前冲的速度瞬间降下。 大阵之前,脚步要是敢停滞,那就是必死! 前方,无数的青铜锁链砸来。 冲阵速度下降,再被这青铜锁链阻道,那胜负与生死,可就直接见分晓了。 挡? 逃? 所有天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张远手中长刀握紧,双腿重重扣在黑甲蛟兽后背。 蛟兽嘶吼,一头冲出。 张远持刀在手,深吸一口气:“我大秦——” 所有冲阵天骄紧随,放声高呼:“威武——” 张远战骑奔行,口中高呼:“我大秦——” 后方,天骄奋力冲上,口中高呼:“威武——” “我仙秦——” “威武——” 虽然只百余人,声势却如浪涛,一层层叠加,化为山崩地裂! 原本要崩溃的战兽,随着激荡的气血真元,化为金红之色。 张远手中长刀上,金红的流光汇聚,化为百丈刀芒。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有我无敌! 寿亭侯的传承刀法意境,根本不是用来独自交战,而是军前冲阵! 领悟寿亭侯传承,悟出自己三刀的张远,直到此时才明白寿亭侯传承的真正运用。 凝聚战阵之力,化为一刀! “火——” “火——” “火——” 疾如风,侵如火! 千军在前,百军冲阵! “轰——” 百丈刀芒斩出,化为万丈刀光,径直劈下! 这是怎样的一刀! 金红之色,代表气血与勇气,代表一往无前。 刀锋之上夹带的风雷,将虚空分为冰寒与炽烈,一刀分春秋,一刀见生死! 万丈刀光,斩落! 这是代表仙秦战阵的一刀,代表仙秦武勇的一刀! 十倍之敌,有我无敌! “轰——” 蛟龙之影被万丈刀光直接撕碎。 那位铜甲卫统领双目之中带着迷茫,举起手中枪。 “轰——” 刀光撞在长枪之上,一道道之力逸散。 上古神庭至宝又如何,照样不敌仙秦武卒战阵! 百位仙秦武卒,就敢硬撼千位神庭禁卫! 不但硬撼,还能战而胜之。 这,就是仙秦战阵! 九境地仙修为的铜甲卫统领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后败退,直到撞在后方铜甲卫战阵。 张远这一刀,让九境的上古铜甲卫统领败退! 这一刀,已经超越了九境中期战力,甚至超过后期,有九境大成之力! “轰——” 当铜甲卫统领撞在后方军阵上时候,一声巨响,三位铜甲卫军卒身躯轰然崩碎! 穿透劲! 这是仙秦武道修行中,对力量掌控的精髓。 三位铜甲卫身躯撞碎,铜甲卫军阵所聚气势微微一荡。 就是现在! “杀——” 长刀斜拖,张远一声长喝,冲阵而上。 后方三方天骄组成三角锥阵,紧随在张远身后,向着铜甲卫径直冲阵。 一往无前,有死而已! 冲阵。 冲阵。 冲阵! (今天太累,下一章明天上午发哈。游故宫的时候,我想象的画面是:空旷的汉白玉广场被鲜血浸染成鲜红,无数身穿黑甲的战卒立在两旁,寂静无声。身穿指挥使衣袍的张远手按双刀,踩在血水之上,溅起的血花,还有脚步声空荡,从端门一步步穿过午门,穿过太和门,直到高大的玉石台阶前,拱手:叛逆已诛,请陛下登基。一瞬间,十万黑甲军卒跪地:“请陛下登基!”) 第674章 十息不能破阵,岳霆愿受军法处置—— 冲阵。 仙道神庭坠落之后数万年,仙秦战卒军阵第一次成建制的与同样集结成建制的神庭禁卫交锋。 带着一往无前的英勇,张远领着军阵撞在铜甲卫的战阵上。 那是林立的长枪,那是铁通一般的战阵,那是煞气集结的大阵。 径直冲向这样的阵,需要的不只是武力,更需要难以想象的勇气。 这是向死而生! “轰——” 张远长刀斩落,刀锋斩在一位铜甲卫肩膀,那青铜色的战甲瞬间裂纹密布,然后崩碎。 那位双目呆滞的铜甲卫双目之中透出一丝迷茫,身躯一颤,口中吐出黑色的血。 即便如此,这铜甲卫依然身躯不退,手中长枪抬起。 神庭禁卫是道兵,身躯已经通过丹药熬炼,有秘法炼制过,说是肉身,其实身躯更类似法宝了。 “轰——” 蛟兽撞在这位铜甲卫的身上,将其没有战甲保护的身躯撞飞,撞在后方铜甲卫的身上,两位铜甲卫身躯滚在一起。 战骑冲过,将地上滚落的铜甲卫身躯踏碎,也将空出来的空间撞开。 仙秦战骑就这么撞进铜甲卫的战阵。 战骑前冲,张远手中长刀横斩,刀锋斩断一位铜甲卫的臂膀,又拖在另外一位铜甲卫的脖颈,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后方紧随的战骑撕开铜甲卫的阵势,好似一根楔子,扎了进去。 “杀——” 张远长吼,长刀一刀劈下,刀锋将战骑之前挡道的铜甲卫身躯劈开。 “我大秦——” “威武——” 冲天的气血集结,紧随张远之后,化为血色的猛虎,将本就已经虚幻的蛟龙身躯撞碎。 武魂战兽碰撞,仙秦战阵破十倍之敌! 战阵被破,武魂碰撞也完败,哪怕是不知生死的铜甲卫,此时气势也被压下。 张远长刀一扬,驾驭战骑前冲,透入铜甲卫的战阵中间。 后方,紧随的杨奇锦等人冲上前,军阵挤开铜甲卫,硬生生冲了进来。 百多位仙秦天骄冲进铜甲卫军阵,一寸一寸的往前推。 “真的,破阵了……” 后方虚空之中那几位留在原地的仙秦天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 “他真的做到了。”随在冠山伯身侧的祁欢喃喃轻语,目中都是惊骇,还有几分敬佩。 冠山伯双目眯起,驾驭战骑瞬间冲上前去:“祁欢,虎豹骑交给你指挥。” “杨奇锦实力不够,跟不住新亭伯。” 岳霆驾驭战骑冲开前方潮水一般的铜甲卫,到张远身后,一声低喝:“杨奇锦,让本伯来。” 杨奇锦还未开口,位置已经被岳霆挤到后面。 “多谢冠山伯。”一旁,随着杨奇锦冲阵的炎火卫低声开口。 岳霆抢了杨奇锦位置,是在保护他。 杨奇锦握着手中战枪,大口喘息,看向前方。 刚才就跟随片刻,他都感觉自己气力要耗尽。 同样是年轻辈,为什么张远就能仿若铁铸一般,领大军冲阵? “轰——” 张远长刀斩落,微微转头,看向冠山伯岳霆。 “新亭伯,你尽管冲阵,后方有我。”岳霆朗声开口。 张远点头,身上凝聚的气血真元升腾激荡,身外星辰一颗颗点亮。 长刀劈砍而下,挡道的铜甲卫被斩退,前方再被撞一个口子。 “呜——” 号角声音响起。 原本的铜甲卫方阵开始动荡,然后化为圆阵。 军卒旋转,将本被仙秦战骑撞开的缺口堵上。 一百战骑被裹在了铜甲卫战阵之中。 以阵封阵。 身为神通禁卫,有着难以想象的实力。 “变阵了……” “这就是神庭禁卫吗,太可怕了。” “他们,能冲出来吗……” 不远处那几位仙秦天骄面上全是担忧。 这等局面,仙秦战骑怎么冲? “我们最多还能坚持百息。” 冠山伯的声音在张远身后响起。 张远点点头,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冠山伯说的不错,背后这些战骑还能坚持百息。 百息,真的是极限了。 他们不是张远,有消耗不尽的气血真元。 冠山伯提醒张远,是告诉他,他们冲阵的时间不多了。 一旦气势泄了,所有人都会被围杀。 张远身上,气血真元翻涌,脑海中,一道道记忆长河流淌。 铜甲卫的记忆。 数万年来的记忆漫长,却在一瞬间浮现,激荡流淌。 年轻的道人,选拔入禁卫,修仙武战法。 原来当年的神庭,已经开始研究仙道与武道的结合。 从仙武相合再到组建战阵。 当选拔出来的道兵能真正结阵之后,他们需要在身上篆刻符箓。 身躯篆刻符箓,吞服丹药熬炼身躯经脉,再以炼制法宝的手段,炼制筋骨。 金银铜铁四禁卫,都是以他们熬炼筋骨层次来定。 最强的金甲卫,他们的的筋骨是被熬炼到类似武道金身的程度。 想象一下,上万凝聚武道金身的战卒冲阵,那是怎样可怕画面? “肉身。” “符箓。” “丹药。” 张远口中轻语,梳理着自己看到的记忆画面,将那些战阵一步步推衍。 这些事情,都在瞬间完成。 道兵战阵统御者不是领军统领,而是隐藏在阵中的道人。 以符箓之道,联络所有道兵,掌控所有人的战斗变阵以及出手时机。 五位道将隐藏大阵,掌控千位道兵。 怪不得这道兵战阵被撕开后没有崩溃,他们分明是各自为战,同时又如同灵兽一般,有人控制。 唯有将那控阵之人击杀,才能让一方战阵崩溃。 “震巽位,三千步,斩将。” 张远的声音响起,带着坚定。 斩将! 冠山伯双目之中透出难以想象的神采。 张远要斩将破阵! “岳霆愿去——” “谢芝林愿去——” “封全牧愿去——” 张远抬头,目中神光闪烁。 “冠山伯,十息斩将。” 十息。 张远要在这里坚持十息,维持仙秦军伍战阵不崩。 冠山伯要在十息之内斩杀道将,才能让铜甲卫战阵崩塌。 十息,这是将所有人的性命交在冠山伯手上。 这是张远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冠山伯。 “诺。” 冠山伯一声长笑,手中长枪握紧。 “十息不能破阵,岳霆愿受军法处置——” (今天去爬长城,做好汉。) 第675章 诸位,可愿再随张某冲杀一场? 十息破阵。 这是冠山伯岳霆对张远的承诺,更是一位仙秦战将立下的军令状。 这是虎豹骑十二位统领之一的冠山伯岳霆,对新亭伯张远信任的回应。 声音落下,战骑冲出。 岳霆身外浓烈的气血光柱与星辰之影交错,凝为一尊虎豹战兽,一头撞开面前的铜甲卫,撕开一道线。 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岳霆冲来方向。 “冠山伯,新亭伯,世间恐怕只有这等人,才能掀起无尽风云……”身为羽林卫郎将的封全牧轻声低语,面色复杂。 张远按说跟三皇子更亲近。 可此时,张远与五皇子麾下虎豹骑统领之间的默契,彼此之间的信任,完全超过他们这些三皇子麾下。 “这就是新亭伯啊,我仙秦军伍,性命相托。”杨奇锦双目之中闪动神采,看向前方的张远。 此等局面,张远竟然将一切交给不属于同一阵营的冠山伯。 这等气魄,谁人能比? 张远手持长刀,不回头,战骑前冲,长刀举起,冲向前方的铜甲卫。 铜甲卫阵势旋转,缓缓围实。 一息。 两息。 三息。 铜甲卫挡不住战骑冲阵,但更大范围的铜甲卫战阵,缓缓将百余仙秦天骄的战阵围死。 此时,冠山伯岳霆才冲出不过八百步,身前,纠缠的铜甲卫越来越多,他的速度似乎也慢下来。 五息。 七息。 百余天骄最后的退路被封堵。 圆阵,合围,犹如铁桶。 冠山伯岳霆被挡在了一千五百步外,似乎再不能前进。 “完了……” 战圈之外,几位留在原地的天骄面色苍白。 仙秦战阵被彻底围死,连最后的逃脱机会都没有。 此时,就算是一位九境大修来,都无法救出这些天骄了。 “新亭伯,他赌输——” 一位穿着黑甲的中年话未说完,战圈之中,一声轰鸣响起。 一道璀璨的锋芒炸裂,一尊百丈金身升腾。 武道金身! 冠山伯岳霆的武道金身! 不是虎豹金身,而是持战枪而立的战将身影! 冠山伯岳霆凝聚了两道金身! 没有谁会想到,冠山伯岳霆竟然隐藏了这样的修为手段。 天境之下,能凝聚两道金身的修行者,每一位都是天骄中的天骄。 “杀——” 金身长喝,持枪刺出。 那锋芒耀眼,速度快到极致。 原来之前七息,岳霆不过是在试探,终于探查出了那位指挥铜甲卫的道将身影所在。 冠山伯金身显露瞬间,前方隐藏的道将已经觉察到危机,抬手一挥,层层的仙光化为云霞,挡在身前,他的身形也快速后退。 一位位铜甲卫阻在身前,将他护在身后。 “轰——” 相隔一千五百丈,长枪刺破云霞。 一层层的青色仙光在这枪锋之前就好似一张薄纸,被一层层撕碎。 挡不住。 没有什么能挡住这金身一枪。 挡在枪锋之前的一位位铜甲卫身躯,被枪锋贯穿。 金色的枪锋穿透八位铜甲卫之后,深深刺入那位道将身躯。 “冠山伯!” “冠山伯!” 被围在战阵之中的仙秦天骄抬头,面上全是惊喜。 金身的枪锋将身穿黑色道袍,面覆青铜面甲的道人身躯撞碎。 随着道人身躯碎裂,周围两百铜甲卫身躯一震,面上露出痛苦之色,他们身上一道道青色的符箓浮现。 八息! 冠山伯岳霆八息时间,寻到铜甲卫领军道将,并且一击斩杀! “新亭伯,岳霆不负所托——” 冠山伯的声音响起,带着畅快。 他做到了。 阵前战将,十息破阵! 这,是秦人刻在骨子里的武勇。 这,是一位仙秦战卒的荣耀。 就是现在! “杀——” 张远一声低喝,战骑奔踏前冲,长刀横斩,两位身躯僵直的铜甲卫直接被斩开甲胄,身躯断裂。 破阵! 这一瞬间,抓住时机,直接冲开围堵的铜甲卫。 阵势破了! 本来合围的铜甲卫战阵再次被撕开。 百余天骄所结的阵势,一下子冲出,将面前的铜甲卫撞飞。 “杀——” 张远长喝,战骑冲阵,裹挟着散落的铜甲卫,向着另外一方军阵位置倒卷。 铜甲卫守不住自己的阵势,再被撞碎。 就算这些铜甲卫不畏生死,可他们阻不住战骑,阻不住好似楔子一般的战骑冲击。 不远处战圈中的冠山伯岳霆看着战骑倒卷,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厉害,厉害……” “冲阵,破阵,卷阵,这位新亭伯当真没有在万域战场厮杀历练过吗……” 张远对军阵的运用,对战机的把握,实在强到极点。 九洲战事不多,怎么能熬炼出张远这样的人? 远处,凄厉的号角声响彻。 铜甲卫闻声后退,如潮水一般退到十里之外的浮空青石上,重新集结成一座方阵。 另一位道将接管了秦军身前的铜甲卫指挥权,那些本来身躯僵直的铜甲卫迅速后退,融入自家军阵。 进如烈焰,退如沸汤,这一支铜甲卫的军阵实力,展现到极限。 手持长枪的铜甲卫统领站在军阵之前方位,身上气息凝聚,本崩散的蛟龙虚影再现。 除了被击杀的数十位铜甲卫折损,两方军阵又回到之前局势。 张远操控战骑缓缓停住。 冠山伯岳霆重新归队,面色透着几分苍白。 这是耗损太大的缘故。 杨奇锦等人相互看看,目中透出感慨。 不敢想象,他们这般冲阵一场,竟然都还活着。 “呼——” “呼——” “呼——” 铜甲卫战阵之上,呼啸的风声传来。 那些铜甲卫手中战枪前指,身上煞气引动蛟龙之影凝实,仰天咆哮。 张远身后,所有人都是喘着粗气,将手中兵器握紧。 个人武力如果不能到巅峰层次,在这等战阵拼杀时候,对局势的影响不大。 哪怕是一位六境七境来,在军阵碰撞时候,也会被撕碎。 “诸位,我们是什么?” 张远长刀抬起,一声长喝。 是什么? “大秦天骄!” 后方,有人高呼。 “我秦人眼前之地,皆秦土。” “我秦人眼前之敌,皆灭之。” 张远口中长啸,身上气血与煞气激荡,跟后方所有人的气血牵连,重新化为背生双翅的白虎。 武魂战兽凝聚,战意澎湃到极致。 百位天骄结阵,破千位铜甲卫军阵,此等战绩,谁不骄傲? “诸位,可愿再随张某冲杀一场?” 第676章 杨帅后继有人了 再冲杀一场? 所有人都是一愣。 刚才一战,所有人几乎都用尽全力。 此时好不容易脱离战圈,不该是缓缓后退,不该是留下活命的机会吗? 大家留在这里,是为了阻敌,为了给所有踏入此方的天骄拖延时间。 留在此地,不是为了跟面前的铜甲卫拼命啊! 难不成,新亭伯张远,真的想以区区百余天骄破十倍之敌? “新亭伯,此时冲阵——” 杨奇锦话说一半,被身后黑甲战将一把扯住手臂。 那黑甲战将抬头,一声高喝:“再冲阵,我炎火卫愿为先锋!” 杨奇锦目中露出惊讶。 自家这位随行的护卫,是炎火卫中一方偏将统领,名叫尹集,不只是实力强,军阵战场更是天赋出色。 尹集是元国公特地安排,负责在这一次天骄试炼中杨奇锦安全的。 之前遇到一些危险局面,尹集都是第一时间选择后退,行事极为谨慎。 此时,为何尹集要让炎火卫做先锋? “哈哈,我虎豹骑当仁不让。” 一旁冠山伯身侧的祁欢声音响起。 “这一战,交给我羽林卫。”封全牧的声音之中,带着坚定。 杨奇锦目中露出惊讶,微微转头看向尹集。 “两军阵前,稳定军心为第一要务。”尹集压低声音,“新亭伯就算不想冲阵,也要这样选择。” 稳定军心? 原来如此。 张远喊冲阵,不代表会真的冲阵。 这是展现出,仙秦战阵还有一战之力,让所有人心中安定。 要是所有人都没有战意,表现出无力再战的状态,那还有什么军心,还有什么气势可言? 那不是跟刚才冲阵输掉了没有区别? 还有,阵前张远喊冲阵,要是有人出声质疑,不但影响军心,更是影响张远的威信,显得张远决策不对。 一旦军心散了,威信折损,人心也就散了。 队伍就不好带了。 杨奇锦家学渊源,从小就在军伍之中厮混,翻过的兵书,看过的战场实战,参加过的战斗数不清。 可是那些兵书都是死的。 那些实战,那些战斗,他其实都是被保护极好,也没有真正成为决策者,掌控全局。 此时,他方才真正明悟领军之道。 那种彻悟,让他浑身震颤,双目之中全是精亮神采。 这种收获,抵过百战经历! “杨奇锦,你可愿领军冲一场?” 张远的声音响起。 领军冲阵? 让杨奇锦领军? 所有人一愣。 杨奇锦也是一愣神,然后瞬间,面上涨红,重重点头。 “卑职愿往!” 尹集双目之中露出一丝疑惑,但没有出声,而是领着其他炎火卫,紧随杨奇锦,冲向军阵前方。 岳霆微微犹豫,刚准备往前,张远已经催动战骑,飞踏而行。 张远身后,一道紫色的雷光浮动。 他的手中,一柄大弓出现。 弓。 手握长弓,张远有一种长弓之中每一分每一毫都掌控的感应。 血脉记忆传承之中,先祖张青阳制作出了世间第一柄长弓。 战骑奔行,长弓缓缓拉开。 骑射? 这是仙秦战将的基本功。 可此时张远长弓满月,一根金色的箭矢凝聚,就不是寻常战将能做到。 “弓箭之术……” “新亭伯想干什么?” 后方,所有人抬头。 “嗡——” 张远身上,紫色雷光与箭矢相合。 箭道神通! 当初斩杀武觉侯韩昌,张远得到了他的箭道神通。 此时,神通与张远的雷霆之力相合,紫色的箭矢飞射而出。 箭矢带着雷光,划破天穹。 抛射。 远隔万丈,长剑带着弧线,带着刺耳的雷霆呼啸,向着铜甲卫战阵落下。 “那是——” 所有人看着长箭落去的方位,瞪大眼睛。 那里,空旷之地,一位身穿铜甲卫衣甲的军卒抬头,身外青色的仙气涌动激荡。 那是一位伪装隐藏的道将! 刚才掌控全局,引动铜甲卫重新集结战阵的,就是这位道将! 不是如第一位被击杀的道将那样被重重护卫,这一位道将,是隐藏在暗处,伪装成寻常的铜甲卫。 可惜,他的伪装被张远识破,此时一箭射出。 “轰——” 铜甲卫统领一步踏出,身上仙光与煞气凝为如同火焰一般的虚影,一枪刺出,去阻张远射出的长箭。 “冲——” 杨奇锦陡然高呼,胯下战骑飞奔而出。 本还在观战的所有人一愣,下意识冲出去。 到结阵冲出,所有人才回过神。 杨奇锦竟然抓住了这瞬间战机,在铜甲卫统领出手去阻挡张远一箭时候冲阵。 此时,确实是最好的时机。 张远引弓射杀道将,让其精力被牵扯,不能指挥军阵。 这一箭,还引铜甲卫统领出手,也被拖住。 可是,如果张远没有将那位道将击杀,也没有拖住铜甲卫统领,那杨奇锦和身后的所有人都是在送死。 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杨奇锦展现出的,是时机的把握,更是对张远的信任。 如刚才张远请冠山伯岳霆斩将破阵一样。 这就是仙秦战阵。 这就是仙秦军伍袍泽。 生死之间,彼此信任。 “轰——” 张远射出的长箭被铜甲卫统领长枪击碎,道道碎散的雷光坠落四散。 可此时张远张远的第二道箭光,第三道箭光已经再落。 连珠箭。 箭如雨。 一人之力,如同箭阵! 飞落的箭矢如雨,连珠向着那隐藏道将飞落。 铜甲卫统领的长枪锋芒激荡,将一根根箭矢击碎。 一根根箭矢化为道道雷光,逸散之间,散落在那位道将身躯四周。 原本集结的铜甲卫战卒,身躯微微震颤。 “新亭伯看穿了铜甲卫集结指挥的手段!”封全牧惊骇低语。 张远看上去是要射杀道将,要牵引铜甲卫统领之力,其实是以雷霆封锁道将指挥道兵战卒的手段! 一箭三雕! “嗡——” 张远手中的长弓再次满月。 这一次,他的箭矢扣在指尖,没有动。 前方,引战骑冲阵的杨奇锦面上全是狂热,战骑奔行,陡然转向。 不是冲向前方铜甲卫战阵。 战骑冲击之处,是铜甲卫统领! “杨帅后继有人了……”紧随在杨奇锦身后的尹集握紧手中长枪,红了眼眶。 他身后其他炎火卫战将,都是满脸激动。 “轰——” 张远手中所扣的箭矢飞射,目标,也是铜甲卫统领! 这一瞬间,杨奇锦和张远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斩将! 不是斩杀指挥铜甲卫的道将。 是斩铜甲卫中最强者! (今天去清华北大,大约,这就是皇城书院了吧?) 第677章 张远踏入玉衡境二层 连珠箭射杀道将,逼铜甲卫统领不得不出手。 连珠箭引动雷霆之力,破去道将对铜甲卫的控制。 仙秦战骑冲阵,直取铜甲卫统领。 此时,没有了铜甲卫战阵力量的加持,这位拥有九境地仙修为战力的铜甲卫统领,是其最弱时候。 哪怕最弱,也是九境! 可仙秦战骑,百军冲阵,敢战九境! “轰——” 武魂战兽冲击而上,撞向那位身穿黑色玄纹战甲的铜甲卫统领。 恢弘的力量引动虚空之中的天地之力翻涌,虚空激荡翻腾,如同要整个倾覆。 “吼——” 武魂撞在铜甲卫统领身前凝起的青色炫光盾牌上。 盾牌崩碎,武魂战兽一爪子拍下,铜甲卫统领身躯一颤,一口鲜血喷出。 百军冲阵,可斩九境! 武魂战兽再冲,一头撞在铜甲卫统领的胸口。 “咔嚓——” 衣甲崩碎,铜甲卫统领身躯向着后方飞去。 “咻——” 一根长箭飞射而出,追着铜甲卫统领的身躯,射穿其已经塌陷的胸口,带着他身躯,飞撞在后方的铜甲卫身上。 “嘭——” 十多位铜甲卫道兵战卒身躯崩碎! 穿透劲! 不只是穿透劲,更有比穿透劲更高一层的波动劲! 震荡,波动,方圆百丈空间激荡翻涌,瞬间化为黑色空虚。 虚空海! 一击之力破开虚空,直接化为百丈虚空之海! 三千步外,张远缓缓收弓。 远隔三千步,一箭射杀九境! 升腾的光柱缭绕,一位九境强者反哺的天地之力好似浪涛。 立在原处,张远脑海之中,记忆长河与气血仙气涌动。 澎湃的气血真元力量从他的身躯之中翻涌而起,他身外的星辰化为璀璨。 长河涌动,流转无尽。 玉衡境中期! 一位九境大修的力量反哺,让张远的修为踏入玉衡境中期。 “他已经到玉衡境中期!” “张远不是人榜第一人吗?” “新亭伯入玉衡境,那岂不是要争地榜……” 一位位天骄转头,看向张远,面色复杂。 特别是冠山伯虎豹骑和羽林卫等人,他们从天外而回,历经万域战场厮杀,看不起九洲精英。 在他们眼中,什么人榜天骄,都不过是没有经历真正风雨的雏鹰。 在他们这些老鸟眼中,雏鹰就是雏鹰,是在真正战场上会吓破胆的存在。 可是此时,张远不只是冲阵无双,连修为也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张远才成为人榜第一,此时就已经到玉衡境中期。 这等修行提升速度,谁能比? “哈哈,皇城地榜上不少天骄都曾放言,要在试炼之地给张远好看。” “新亭伯不入玉衡就罢了,他入玉衡,恐怕,是要横扫皇城地榜……” 一声声低语,代表着每一位天骄的复杂心情。 传说就在眼前,甚至要制造传说。 作为见证者,既有几分兴奋,又有一丝难以言明的羡慕,妒忌…… “冲阵——” 张远的声音响起。 杨奇锦长枪举起,飞骑前冲。 百余战骑紧随,冲向前方呆滞的铜甲卫战阵。 …… ———————————— 虚空之中的一战持续了一个时辰。 战损近三成的铜甲卫选择了后退。 百余仙秦天骄之中,重伤两人,七八人轻伤。 一场大胜。 “我大秦,威武——” 看着缓缓退去的铜甲卫,所有的仙秦天骄都是放声高呼。 谁敢相信,此等必死的局面,竟然反败为胜。 “新亭伯!” “新亭伯——” 一声声高呼,一位位天骄转头看向立在不远处的张远。 冠山伯岳霆面色复杂,深吸一口气,抱拳低呼:“诸位,后会有期。” 他看一眼张远,低声道:“保重。” 保重。 唯有这一句话。 身为五皇子麾下精锐战骑的统领,他能对张远说一句保重,已经是最大的诚意。 张远点点头,面色平静:“冠山伯,若是试炼时候有需要张某出手地方,尽管开口。” 尽管开口。 这是张远的承诺。 没有什么立场,只有,生死袍泽。 “诸位兄弟,若有危难,记得张某这位袍泽。” 张远看向冠山伯身后的祁欢和那些虎豹骑,朗声开口。 袍泽。 那一位位虎豹骑战将轻轻点头。 虎豹骑离开,谢芝林和封全牧也带着羽林卫离开。 此地是封神天域,是试炼之地,他们各自都要去猎取属于自己的天功。 杨奇锦倒是想留下,可张远却没有同意。 张远只是告诉杨奇锦,自己会在此地暂时闭关,如果杨奇锦有什么危难,可来此地寻自己。 他送杨奇锦一柄玉色小剑,杨奇锦只要来到方圆千里天域虚空,张远就能感应到。 那小剑乃是青冥剑宗的信物,借助青冥剑宗的剑阵,可以感受在千里方圆的本门弟子。 虎豹骑,羽林卫,还有杨奇锦所领的炎火卫都离开,百余战骑直接分散。 那些之前没有参与战阵拼杀的天骄,早就灰溜溜离开。 此时,张远身前,只有十几位参加试炼的天骄。 刚才,他们都开口,希望张远能收留他们。 他们在封神天域并无什么势力依靠。 张远展现的实力,展现的武勇和义气,让他们愿意依附。 刚才他们随张远冲阵,已经算是生死袍泽。 “诸位兄弟真想随张某在这试炼之地一起拼杀?”看着面前众人,张远平静开口。 众人相互看看,重重点头。 张远面上神色缓缓化为凝重,看向众人:“那若是张某所行之事,会让你们丢掉性命,你们还愿跟随吗?” 所行之事,会丢掉性命? 张远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为何此时新亭伯会说这样的话? “新亭伯,我等都敬你修为实力,敬你人品义气。”站在前方的,手持长枪的雍天洲天骄嬴平谷沉声开口,“新亭伯若是有话可直说。” “刚才要不是你带我等冲阵,我们性命已经丢在此地。” “你所行事情,要是值得送掉性命,那我等就当是还你这条命就是。” 他的话让其他人轻轻点头。 张远能来救援,能来冲阵,可见人品。 如果张远所行之事拼着丢到性命都要去做,都值得去做,那这条命送了就是。 张远看向面前众人,深吸一口气:“诸位,我通过秘法探查得知,方圆百万里内,已经汇聚百万神荒仙族。” “他们的目标有两个。” “绞杀百万里内所有参加试炼的秦人。” “围杀当年留在封神天域的虎贲卫。” “我张远,身为仙秦武勋,守护秦人,迎回虎贲卫责无旁贷。” “哪怕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诸位,还愿留吗?” (上午来不及,只有一章,下午开始调整状态,冲。) 第678章 他是在断后 为护秦人。 为迎回虎贲卫。 所有人抬头,看向前方静立的张远。 新亭伯张远。 这位从下三洲一步步走来的年少武勋,在一场关乎未来的试炼之中,放弃自己的功勋积累,选择了去守护。 不惜性命。 值得吗? “值得吗……”说话的青年握紧双拳,目中有精亮闪烁。 他们都是九洲天骄,他们的资质和潜力,都远超同辈。 别人一辈子所追寻的东西,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得到。 就因为如此,他们已经忘记什么时候,为什么事情拼过命。 你这辈子,有没有为一件事拼过命? 嬴平谷双目之中精光闪动,抬头看着张远:“新亭伯,嬴平谷这条命,送你了。” “我戴昭文就拼这一回,死而无憾。” “新亭伯,身为秦人,你能做得,我陈彪雄做不得?” 一道道声音响起,在场所有天骄挺直身躯。 张远修为强横,前途无量,都选择了去牺牲自己,他们为何不能? 仙秦天下,无数年来,不就是有无数外人看不见的牺牲者,才让九洲安稳,天地稳固? 那些牺牲者的名字没人记得。 那些牺牲者的名字,九洲天地记得。 张远看着身前这些人,面色平静,将衣衫整理一下,然后躬身一礼。 敬,牺牲。 …… 半日之后。 领虎豹骑前行的冠山伯岳霆面色沉重,他身后的祁欢等人,也是神色无比凝重。 穿行千里虚空,不是没有寻到要猎杀的妖邪和神荒仙族,相反,是遇到太多。 数以百计,千计的神荒仙族,成群结队出现。 冠山伯不得不让虎豹骑潜藏行迹。 虽然虎豹骑战力够强,可也不代表他们能与数百乃至十倍之敌连续交锋。 “伯爷,不对劲。”祁欢低声开口,双目之中透着担忧。 按照他们对封神天域的了解,神荒仙族不会这般集结行动。 “神荒仙族在寻什么?” 冠山伯摇摇头,看向周围的虚空:“不只是神荒仙族,当初遗落的神庭修行者,也在行动。” “要么是因为大秦试炼引起封神天域之中的变化,要么……” 他没有说完。 他也看不透。 不知道是只在附近虚空,还是整个封神天域都是如此。 “如此局面,我们步步维艰,也不知其他人——” “轰——” 远处虚空之中,一声轰鸣传来。 冠山伯岳霆眯起双眼,沉声道:“是羽林卫。” 带领羽林卫天骄前行的封全牧等人,与神荒仙族交手了。 祁欢皱着眉,低声道:“若是无今日一场并肩冲阵,我巴不得他们被神荒仙族围杀,如今……” 曾并肩作战的同袍被围,该不该救? 冠山伯抬头,目中闪过一丝犹豫。 “嗡——” 远处,虚空之中,一道金色的流光升腾。 一支金色长箭划破虚空,横越千里,飞落而下,引动那交战之地空间震荡。 千里之外一箭,破虚空禁锢。 这是何等的箭术神通? “新亭伯张远!”祁欢一声低呼。 “他,他要干什么?” 不说张远这一箭展现的实力多强,光是别人躲避不及的局势,张远竟然直接钻进去。 “张远……”冠山伯神色复杂,轻声道,“他能出手救援,倒也不奇怪。” “他这个人……” “有心胸。” 今日一场并肩作战,张远大度,勇敢,行事大气。 在岳霆看来,这些优点,比张远武道实力强横更值得关注。 怪不得五皇子和三皇子两位都愿意将张远招到麾下。 “咻——” 飞射的箭光划破虚空。 数十道仙光升腾,向着箭光射出的方向冲去。 羽林卫方向的轰鸣声音也慢慢沉寂,明显是封全牧他们在张远帮助下,已经逃脱围杀。 只是此时向着长箭射出方向冲去的身影越来越多。 “走吧。”冠山伯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张远分明是吸引所有神荒仙族,为我等争取时间。” “他,是在断后。” 祁欢点点头,后方虎豹骑随着冠山伯,冲入前方虚空。 —————————————— 青石之上,张远收起长弓。 他身前,嬴平谷等人面色郑重,看向那一道道虚空之中飞遁的流光。 来了。 他们吸引了周围虚空中的仙族和妖邪,为其他人争取时间和空间。 守护秦人。 猎取试炼天功,已经不是他们所求。 “走。” 张远的声音响起,让他们一愣。 不是在此地与仙族拼杀? 紧随张远身后,嬴平谷等人看着张远时不时回身一箭射出。 兜兜转转,不过大半日时间,后方汇聚的仙族已经有三千之多。 还有一些游离在周围的神庭修行者,一些虚空妖兽。 这么多的敌人,就凭张远他们这十几人,被围杀已经是迟早的事情。 看来新亭伯张远真的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牺牲自己,成就别人。 众人跟随在张远身后,渐渐坦然。 坦然赴死。 “轰——” 虚空之中,一道青色的流光砸下,引动张远他们身周的空间动荡。 张远回身一箭射出,将这流光击碎。 “八境。”张远口中低语,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一位八境仙族前来阻击。 “新亭伯,你先走。”一位身穿黑袍的武者握紧手中长枪,回身,口中低喝。 “新亭伯,陈彪雄来守这一关。”穿半身铁甲的双刀大汉转身,身上气血真元激荡翻涌。 “还没到战的时候。”张远的声音响起,然后战骑不停,快速奔行。 陈彪雄和那黑袍武者相互看一眼,嘴角一抽。 尴尬,热血冲脑了。 所有人跟着张远继续奔行,继续引敌。 两个时辰后,他们后方已经汇聚到八千多仙族。 方圆三千里内的仙族基本上已经到此地,其他成建制的仙族则是还没有被引动。 “跟我走。” 张远一声长喝,驾驭战骑全力奔行,穿越虚空。 他身后嬴平谷等人忙紧随,激起自身所有气血真元力量,化为一片金红光柱。 数千里外,杨奇锦等人似有所觉,回头看向虚空微微震荡方向。 “新亭伯……” 另外一边的虚空,封全牧握紧双拳,面皮绷紧。 “走,寻我羽林卫同袍精锐来,我们不能让新亭伯白白牺牲。” 冠山伯所领的虎豹骑则是低着头,快步踏空而走。 虚空,一座青石上,几位身穿破烂战甲,满脸虬须的大汉抬头,看向天穹上激荡的光柱。 “那边有几个小家伙引动了仙族追杀,帮我们把尾巴引开了。”说话的大汉将一根兽腿送到嘴边,大口咀嚼,“若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我倒是想见这些小家伙一面。” 听到他的话,另一边端坐的大汉摇摇头:“侯爷当年的命令是让我们寻找九品金莲,这是我虎贲卫的使命。” “其他事情,先放一边。” “我们不能再为其他事情分心,若不然,对不起侯爷独力支撑。” …… 此时,张远和嬴平谷等人已经被数十仙族追上。 后有追兵,前有阻敌。 “新亭伯,我陈彪雄留下来断后——” 声音才响起,远处,一道剑光升腾而起。 万丈剑光,横斩虚空。 说话的大汉嘴角抽动,瞪大眼睛。 第679章 三万仙族而已 “轰——” 剑光擦着所有人身侧,斩在虚空,将天地撕开。 数十位仙族身躯被剑光撕碎,卷起的罡风狂澜,引动天地震荡。 青冥剑宗的剑阵! 两座剑阵之力相合,加上已经将青冥剑宗传承剑术修到纯熟的那些天骄掌控剑阵,这一道剑光,直接横越千里,斩出万丈。 这一剑,让原本追击的那些仙族都呆愣住。 这一剑,从何处来? 怎么能有如此强横的一剑? “走。” 张远战骑再次奔行,往剑阵方向去。 嬴平谷等人相互看看。 “就说嘛,新亭伯从下三洲一路走来,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没有后手,不可能走到今天。 众人面上露出笑意。 愿意拼死是一回事,不代表他们真的都想去寻死。 能不死,是最好。 突如其来的一剑,阻住了神荒仙族对张远他们的追杀。 这一剑,也让周边散落的天骄开始往剑阵方向汇聚。 当张远他们归来时候,剑阵已经有近百位仙秦天骄集结。 “新亭伯!” “新亭伯回来了!” 留守在剑阵的顾元凯等人看到张远归来,都是激动相迎。 张远送他们天阶剑法传承,还让他们在此地掌控剑阵,立于不败之地。 从汇聚来的各方天骄消息看,周围散落的神庭修行者和神荒仙族多到可怕。 他们要不是留在此地,恐怕早已经被围杀。 “固守剑阵。”张远点点头,回头看向虚空方向。 “神荒仙族不会善罢甘休。” 那些追击的神荒仙族身影并不远。 “还有,以剑阵监视万里虚空,有被围杀的秦人就出手救援。” 顾元凯等人点点头。 嬴平谷和其他人面上都带着欣喜。 原来新亭伯早在此地聚集了这么强的力量! “张金,你们将剑道传承和剑阵掌控之法传给他们。” “等我出关,我要看到剑阵力量提升一倍。” 张远看向躬身而立的张金和几位青冥剑宗弟子。 张金抱拳,朗声道:“师兄放心。” …… 剑阵的事情张远不去管,他径自去闭关修行。 这一次乱战,他杀戮极重,反哺很多,经脉承受的压力也很大。 好在现在肉身稳固,神兽身躯能承载的力量更浑厚。 九转金身功也让他们能将叠加的力量凝为一体。 身周凝聚剑阵之力守护,张远悄然梳理自身修为和观悟记忆。 踏入玉衡中期,他的九转金身功能凝聚的金身力量更多一层。 如今以他的修为和肉身,可以再承载一道金身了。 除了已经那道从武觉侯韩昌那反哺的金身,还有山岳,白虎,天相,水脉,四道金身之外,可以再凝一道。 以张远目前的神通修行,紫雷,万法不侵,都是第三层,可以化为金身。 沉吟片刻,张远脑海之中记忆流淌,身外,一尊淡紫色道袍虚影缓缓凝聚。 金身,紫雷。 选择凝聚紫雷金身,是因为他需要一道战力更强的金身。 其他几道金身战力够强,却比不上上古神雷之力。 特别是在这封神天域,面对神荒仙族和那些上古神庭修行者,紫雷金身的力量更能有压制加成。 紫雷金身凝聚,让张远身躯之外的金身达到五道,盘坐身周,引动天地之力跌宕。 脑海之中的记忆长河流淌,他看到了铜甲卫的修行手段,看到了神庭坠落的过程。 他还看到了神荒仙族在封神天域之中寻找搜捕虎贲卫,看到神荒大军汇聚。 三日时间,张远修为稳固,金身凝实。 最关键是细细梳理记忆,封神天域这一片方圆千万里空间,对他已经没有丝毫秘密。 “青冥剑宗,无为道宗,观剑台,上阳道……” 千万里之地,守护神庭的几方大宗,还有存留的强者,留存的宝地,都在张远观悟的记忆之中展现。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凭借这些记忆,去寻找上古神庭遗落修行者,也能去寻找那些上古宝物。 “原来,上古神庭的坠落,不只是仙秦大军冲击,还有仙魔的筹谋……” 要不是观悟这些记忆,张远也不知当年神庭坠落的隐秘。 上古神庭虽然是神荒仙族建立,可统御洪荒无数年后,神庭已经逐渐脱离了仙族的掌控。 在洪荒之地,神庭的力量,已经逐渐压过仙族,甚至开始驱逐仙族。 这是必然的。 天道之力会自然排斥从神荒而来的仙族,神庭修行者掌控天道时候,会不自觉排斥仙族。 这为神庭坠落时候仙族背后插刀埋下祸根。 神庭与仙秦交战关键时候,神荒仙族不但没有出手帮助神庭,反而在后方抽取神庭本源。 神庭节节败退之时,神族抢夺九品金莲台,意图重掌权柄,放弃神庭。 更有魔天界的魔修潜入,要魔染神庭修行者。 据说最后时刻,神庭数位顶尖强者都入魔。 ———————————— 三日修行,张远出关。 此时他修为和金身都已经稳固,积攒的所有气血真元和仙气,都已经转化为一颗颗各色珠子,储藏在脑海。 特别是仙气,他已经贮藏五万多颗金珠。 当然,这与他在青冥剑宗库房之中所得的七十万块仙玉天髓相比,还是太少。 张远出关,顾元凯等人来见他。 三日时间,此地汇聚的天骄数量超过三百。 这些天骄带来的消息,并不乐观。 方圆数万里虚空,随处可见的仙族,还有散落的那些强大妖兽,不时出现的神庭修行者。 “伯爷,方圆千里,有超过三万仙族。” 嬴平谷面色凝重,低声开口。 超过三万的仙族缓缓而来,要踏平此地。 “三万仙族而已。” 张远面上神色平静。 “我等坐拥地利,借剑阵之力,刚好积攒试炼天功。” 面对百倍之敌,不过天功而已。 张远一句话,彻底点燃所有人的斗志。 “轰——” 半日之后,一道术法凝聚的青色长龙之影向着张远他们所在的剑阵冲来。 剑阵之上,剑气缭绕,化为一柄千丈长剑,横斩而出。 剑锋斩断长龙,化为千道剑光,穿透虚空,将上百位神荒仙族身躯刺穿。 一众掌控剑阵的天骄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玉牌。 一个个金色的字迹浮现,让他们面露欣喜。 果然如新亭伯所说,现在分明就是在积攒天功。 张远背着手站在剑阵中心位置,看向前方的天穹。 他的腰间,玉牌之上数字已经超过三千。 “嗡——” 一道虚幻的万丈大手从天而落,向着剑阵压下。 九境! 张远双目眯起,身上澎湃的气血真元力量翻涌。 第680章 三万神荒仙族,竟然退了 九境而已。 背手不动,张远口中淡淡低语。 “青冥起天霄。” 青冥起。 天霄落。 青冥剑阵瞬间变化,一道锋寒长剑划破虚空,剑光闪逝,那剑锋直接撕破了半空拍下的手掌。 手掌之后,一位身穿青云长袍,手中握一柄青玉法杖的白须老者面色凝重,双目之中尽是忌惮。 “青冥剑宗不是已经覆灭,为何还有剑阵能被激发?” 回答他的,是下方剑阵之上再聚的一柄精亮剑光。 “一剑落平川。” 张远的声音平静,似乎只是在低吟一首小诗。 只是这诗句,带着杀戮与血色。 “轰——” 凝聚的长剑横贯天地,化为万道剑光,向着天穹直接飞旋而上。 围拢来的仙族一片纷乱。 剑光撕开许多临时集结的阵势,带着血光崩散。 剑光如流星。 百息之后,天地之间剑光散去。 一道道神荒仙族陨落的身影坠落,彷如血色的云雪。 原本挤满虚空的神荒仙族后退。 不敢不退。 就连那位九境大修,也悄然离开。 看着重新空荡的虚空,那些仙秦天骄都是抬头,面上露出惊喜。 “三万神荒仙族,竟然退了。” “哈哈,新亭伯在此,此地固若金汤。” 众人看向张远的眼神,多出许多敬意。 仙秦天下,唯有强者才能赢得尊重。 一连三日时间,虚空之中集结的神荒仙族和神庭修行者冲杀了十三次。 每一次都是铩羽而归。 十三次冲杀,让此地固守的三百余天骄每人都赚取了数十到上百不等的天功。 不只是天功,这等结阵绞杀的状态,让他们对天阶剑法,对剑阵,对结阵感悟,都有了极大的提升。 面对百倍之敌而不退,反而战而胜之。 这样的过程,对于天境之下的天骄来说,是一次难以言说的感悟。 这等百倍敌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经历,将是他们此生不能忘记的财富。 “伯爷,我等共收拢残甲五百余,兵器,仙道法宝上千件。” “仙玉三十块,其他灵材数以百计。” 前来向张远禀报的顾元凯等人,都是面上带着喜悦,再无之前大战来临的紧张。 甚至,他们还渴望大战。 张远点点头,目光之中透出仿若天渊一般的幽暗光晕,看向前方虚空之中不时隐现的身影。 这几日他不断观悟记忆,对神荒仙族的布置一清二楚。 虚空之中集结的仙族已经有五万。 两位九境坐镇。 还有三位阵道大修正在赶来的路上。 此地两座剑阵牵引,战力目前还能支撑。 但一旦三位阵道大修赶来,查探出此地剑阵的隐秘,阻断两座剑阵之间的牵引的话,那就可能将剑阵力量削弱一半。 虽然青冥剑宗的护山剑阵极强,可毕竟现在只是开启三十六座剑阵之中的两座,又无当年千万剑修弟子支撑,战力有限。 “我要出阵探查一番,此地剑阵张金主持,你们协助。” 张远看向一旁的张金等人,朗声开口。 张金他们五人是青冥剑宗真正的弟子,对剑阵浸淫无数年,掌控剑阵的手段和运转能力,都不是一众天骄能比。 而且张金他们对张远是绝对忠心的。 “师兄放心,我等必守住此地剑阵。”张金一抱拳,高声应道。 —————————————— 借一场乱战时机,张远悄然出剑阵。 飞遁数百里,他借着观阅的记忆,轻松穿过了神荒仙道的封锁。 再往前行,他身上气息与穿着都缓缓变化。 以神通万化手段,化为一位穿青色长袍的半步人仙。 这人仙名叫莫衡,是一位阵道修行不差的神荒仙族。 前两日,此人到剑阵之前查探,张远以剑阵将其斩杀。 从其记忆之中,张远看到莫衡已经查探清楚青冥剑宗剑阵运转规律。 特别是对两座剑阵之间的牵引,他已经有所察觉,才亲自来探看。 张远化身莫衡,身外仙光笼罩,飞遁而行。 到三千里外,前方数十道仙光顿住。 “嗡——” 一道青灰色的符文显化,向着张远撞来。 张远抬手一招,同样的青色符文转动,与那符文相合。 “可是广林道兄?” “我是莫衡,知道三位道兄要来,特来迎接。” 张远一声高呼,身形几个闪烁,已经到那一队仙族身前。 看到张远所化的莫衡,当先的几位道人仙族面上露出轻笑。 “原来是莫衡道友,怎么样,道友可是探查过那剑阵?” 说话的老者白须冉冉,眉心一团金色的光影浮动。 人仙巅峰,八境大修。 这位名叫广林的道人,是方圆百万里内阵道修行最强的仙族。 “广林道友好眼力,我查探几日,发现此剑阵是青冥剑宗护山大阵。” 张远往前走,面上带着几分得意与欣喜。 广林道人身侧的白袍老者面上平静,淡淡道:“此地本就是当年青冥剑宗驻地,能借剑阵之力抵挡九境,不用说也知道是当年的护山剑阵。” 这话语让其他几人面上露出轻笑。 很明显,这位被邀请来的阵道大师,看不起莫衡。 “哈哈,朱凌道友,要只是探查出剑阵,我莫衡怎么会来寻你们?” “我还探查出了,此剑阵乃是双阵合一。” 这话让广林道人微微点头。 那白袍老者面上,也收起之前的轻视之色。 “怪不得能阻五万仙族,原来是用了两阵之力。” “也对,一座剑阵挡不住九境,要是三座剑阵,可直接杀九境。” “唯有两阵,才是今日局面。” 广林道人看向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莫衡道友,可还有其他发现?” 张远面上神色更加得意。 “那是当然。” 他抬手一挥,道道阵纹金光闪烁。 “我不但发现了两座剑阵,连另外一座剑阵位置也查探出来了。” “我来此,就是想请广林道友你们将那座剑阵破开。” 另外一座剑阵? 几人相互看一眼,目中闪过欣喜。 此地激战,另外一座剑阵要是被破,就可以直接破两座剑阵。 何况此地固守,另外一座剑阵无声息,想来守护的秦人不多。 要破那阵,也轻松许多。 能破一座上古神庭大阵,对于这些阵道修行者来说,也是一次难得体验,对修行收获极大。 “莫衡道友既然发现那座阵,为何不自己去破?” 第681章 至宝,青冥剑 一边,有人开口,皱眉出声。 莫衡张张嘴,面皮抽动,却没有说话。 “呵呵,想来莫道友是没把握破那座阵。”白袍道人朱凌轻笑出声,让莫衡表情更加尴尬。 一座护山剑阵,是说破就破的? “自己破不了,可以引大军前去——”说话之人自己都没能将话语说完。 傻了才引大军去破阵。 大军破阵,功劳算谁的? 破阵之后,大军一拥而上,将阵中所藏的宝物一扫而空,莫衡能捞到个毛线? 这才是莫衡悄然来此,迎广林等人去破阵的原因。 所有人都觉得,这个理由非常合情合理。 “莫衡道友,我们去看看那阵势。” “若是能破,绝不会亏待你。” 广林道人一句话,一锤定音。 张远点点头,身外仙光缭绕而起。 众人紧随。 小半日之后,所有人落在一片乱石之外。 “这里会有剑阵?” “莫衡,你行不行?” 一位身穿清灰长袍的道人皱眉低喝。 这等平凡之地,怎么可能有剑阵? 请来的阵道大修被半途引到此地,如果耽搁了那边大事,到时候可不好交代。 莫衡轻笑不语。 广林道人身侧的朱凌道人一抬手,万道仙光散落。 “轰——” 前方天地瞬间空荡,化为一片苍翠的林园。 方圆数十里的林园外青色仙光笼罩,浓郁的仙气,化为云雾在林园之中流淌。 好地方。 迷阵。 这是一座迷阵,护持住了此方剑阵,不是阵道高手,真的发现不了这地方。 “剑气激荡,云涛涌动,确实是青冥剑宗的护山阵。” “何止如此,你们看那剑光升腾之处,分明是藏有上等剑器!” 三位阵道大修面上带着惊喜,看着前方,低声开口。 这一处剑阵,其中以剑器为根基,藏有上等的剑器。 宝物。 听到三人的话,其他人都是面露喜色。 “咳咳,若不是如此,我也不会请诸位来。”莫衡的声音响起。 三位阵道大修相互看看,轻笑点头。 这里有剑器驻守,那就是一座杀阵。 莫衡对阵道的理解或许不差,可却没有实力破阵,更无力对付这里藏的剑器。 这些剑器能数万年灵性不散,必然是有极强的力量。 “好,等破了此阵,你挑一柄剑。” 广林道人淡淡开口,一步踏出。 他身外,层叠的符文闪现,化为符文长龙,向着前方的林园撞去。 那林园之上的青光感受到这符文长龙的到来,光晕流转,引动三柄青灰色长剑飞出。 剑与长龙交缠碰撞,让长龙崩碎,化为千百道流光。 广林道人长笑,那些流光不散,将剑器裹住。 下方,林园中一声剑啸,十柄长剑飞腾直上。 这些剑分明是有着难以想象的灵性。 张远站在原地,双目之中金光闪动。 他已经看出,这里的剑不只是有灵性。 有灵性的不是剑,而是,人。 青冥剑宗弟子以自身的神魂融入剑器,化为剑灵。 这些剑,一直固守在此地。 “轰——” 青光符文碎裂。 十三柄长剑在半空之中飞舞。 广林道人笑意不变,手中青色的玉杖挥出,万道符文流光在身周凝聚,占据各方。 符阵。 这广林的阵道手段,到了大宗师地步,差一步就能成圣。 “哈哈,广林道兄,朱凌来助你。” 一旁的白袍道人一步跨出,手中金色的阵盘上,万道金光化为绳索,去锁那些长剑。 另一边的黑袍大人也手中一柄折伞撑开,将散落的符文化为雨滴,摔落在前方的青色光影上。 三位阵道大修出手,那剑阵很明显已经运转不畅。 “到底是无数年没有运转,也没有青冥剑宗弟子掌控,若不然这阵难破。” 广林道人朗声开口,目中深邃的神光激荡。 一座上古剑阵就在眼前,亲手破去这样的阵势,对于一位阵道修行者来说,是一场机缘。 剑光与符文纠缠,三位阵道大修身外青光激荡,不断变幻阵势。 三人将自身的修为催动到极致,让那剑阵之中的阻塞之感越发明显。 “诸位,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张远站在原处,忽然出声。 出手? 其他仙族先是一愣,然后点头,面上全是激动。 出手就代表着能分一杯羹。 这一处剑阵之地护持的宝物必然不少,他们得不到大头,能喝口汤也好。 “多谢莫道友提醒。” “哈哈,莫衡道友你这个朋友我孙资交了。” 数十位神荒仙族飞身而下,身外仙光缭绕,手上术法如潮,向着剑阵砸落。 下方的剑阵之中,也有数十道剑光飞腾。 广林道人一声低喝,身外符箓光影闪动,向着下方的剑阵快速压下。 这一方剑阵虽然犀利,可因为没有主阵之人掌控,阵势只以最低力量运转,在三位阵道大修攻击下,摇摇欲坠。 “轰——” 朱凌道人手中一座金色小塔闪烁,金光化为万千细线,穿透下方剑阵光幕。 张远身形一动,一步踏出,身躯仿若融化,直接穿透了前方的光幕。 广林道人呵呵一笑:“这个莫衡,到底还是沉不住气啊。” 其他几人也是轻笑,却并未真的生气。 张远展现出的急躁,才符合一位实力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阵道修行者性子。 莫衡筹划这么久,不就为这一刻踏入剑阵,寻到适合他的宝物? “轰——” 张远踏入剑阵十息之后,整个剑阵一声轰鸣,剑光消散。 广林道人等身形也是一动,踏入剑阵。 入眼之中,数千柄长剑插在一片青石广场上,广场中间,一柄十丈高的巨大铁剑耸立。 张远立在那柄十丈巨剑之前,身外青光化为锁链,将剑阵外的一条条沟壑锁住。 “莫衡阵道见识还是有的。”朱凌点点头,看向那一条条被青色仙气笼罩的沟壑,“这是灌注和抽离大阵仙气的关键。” “他将仙气抽离,阵势就破了。” 既能抽离也能灌注仙气的沟壑,在众人看来,张远定然是在抽离仙气。 “他难道看上了那柄剑?”一位身穿葛布的老者皱眉,看向张远。 谁都知道那柄十丈巨剑不凡。 “呵呵,看上自然是看上,就是恐怕他还拿不动。”广林道人笑着摇头。 “此剑作为这剑阵的阵眼,必然是一件至宝,如果我猜的没错,此剑就是当年青冥剑宗的镇宗宝物,青冥剑。” “此剑,可伤神魂,重逾千万斤。” “除非他的肉身能背负山岳,若不然——” “次袄艹。” 第682章 前辈,出来一见吧 青石广场中间位置,张远身躯悬浮在半空,手掌下压,抵在那柄巨大的长剑剑柄。 那长剑震动,竟然好似被一寸寸拔出模样。 “不可能,此剑唯有青冥剑宗宗主一脉传承才能拔出,青冥剑宗宗主一脉已经死绝,不可能……” 朱凌双目之中精光闪动,喃喃低语。 另一边的黑袍道人身上有一丝杀意激荡。 “嗡——” 长剑震动之声再次响彻,张远手掌之上的金色流光闪耀,将剑柄裹住,剑身缓缓从地面的青石之中抽离。 真的拔出了这柄剑! 青冥剑宗的镇宗剑器! 张远自己都感觉有些奇怪。 他本是准备用神兽之身,以山岳金身力量拔剑。 可是此时拔剑,竟然不需要他用出多少力气。 这剑,仿佛就是等他来拔。 一寸。 一尺。 两尺。 一丈! 青灰色的十丈长剑上,闪动一丝丝青色的流光。 “放手,那剑你还没有资格拿。”朱凌沉着脸,一声低喝。 他们答应张远拿一柄剑器,不代表张远有资格拿走这柄青冥剑。 一旁的广林此时神色也是沉郁。 答应莫衡拿一柄剑,现在又阻止,确实是他们食言。 可是,他们不可能将这柄青冥剑让张远拿走。 前方,张远身上青光闪动,十丈青冥剑已经被拔出,缓缓举起。 广林等人面色沉到极点。 张远拔出此剑他们意外,张远敢不听朱凌的话,径自拔剑,更是让他们面色难看。 他们本来也不愿与张远翻脸的。 毕竟这里是张远带他们来。 可是此时,不翻脸恐怕不行了。 “莫衡,给你个机会,放下青冥剑。”黑袍老者口中低喝,身上青色仙光与身外的符文流光相合,化为一尊青色的十丈道人虚影。 张远缓缓抬头,看向那虚影,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将手中巨剑缓缓横过来,然后笑着道:“好。” 好? 所有人一愣,看着张远手中大剑甩出。 “咻——” 罡风呼啸! 十丈巨剑横飞,旋转砸在那黑袍老者头顶虚影。 虚影一颤,轰然崩碎。 虚影崩碎,黑袍老者浑身一颤,面色一白。 巨剑下坠,朝着黑袍老者当头砸落。 老者面色变幻,目光扫过身旁的广林和朱凌,一咬牙,探出手,凝聚一方大手,向着巨剑抓去。 “天地至宝有缘者得之,老夫不客气——” 话还未说完,老者的面色已经变了。 那凝聚的手掌在巨剑面前不如一张白纸,瞬间撕碎。 巨剑还在下压! 不只是黑袍道人,连广林和朱凌两位阵道大修,还有周围的其他人,神色都已经变化。 黑袍道人凝聚的手掌,可是阵道手段,能撑起千万斤之重。 可是此时巨剑下坠势头丝毫不变,依然砸落。 黑袍老者身外青光炸裂,手掌挥舞,身外一道道的符文化为一座金钟。 “嘭——” 巨剑砸在金钟上,金钟震荡,寸寸碎裂。 “住手——” 广林道人一声低喝,探手一道金色锁链向着巨剑捆去。 另外一边的朱凌也出手,向着那巨剑抓落。 可巨剑此时仿佛流星天坠,扯碎锁链,挣脱手影,重重砸在了黑袍道人的手臂。 手臂断裂。 巨剑下压,击在道人的头顶。 头颅崩碎。 剑再坠落,砸在道人的胸膛。 “嘭——” 当巨剑砸在青石板上时候,黑袍道人已经被压成肉饼。 一团青色的光柱升腾而起。 一位七境修为的仙族阵道大修,被一剑砸死! 这剑,有多重? 张远轻轻摇头,淡淡道:“有缘者得之,看来,你是与这宝物无缘啊……” 他的目光缓缓转向其他众人,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诸位,还有谁觉得自己跟此剑有缘?” 有缘? 有什么缘? 被砸死的缘? 许多仙族脚步后退。 广林道人双目眯起,看着前方的张远。 “你不是莫衡。” 莫衡不可能有这个本事,更不可能有这个胆量。 此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 面前的,不可能是莫衡。 “那你说,我是谁?” 张远一声长笑,抬手一抓,地上的巨剑浮空而起。 巨剑横斩,向着广林道人砸落。 广林道人冷哼一声,双手引着身外的青色仙气与自身阵道力量,将巨剑抵住。 “你们出手,将此人斩杀。” 广林道人一声低喝,身外青光化为锁链,去锁拿剑身。 其他人相互看看,飞身向着张远冲去。 张远手中大剑挥舞,阻住众人的术法与前行之路。 那大剑在张远手上仿佛没有多少重量,不断舞动。 一时间,张远与这些神荒仙族交手,引动周围散落的长剑震动。 百息之后,张远挥斩巨剑的空间被压缩到极限。 广林道人一声低喝:“诸位莫要留手,贫道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手中的金光锁链也全力挥出,将张远手中的巨剑扯住。 巨剑被定住。 张远本来挥舞的手臂缓缓停住。 他看向广林道人,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广林道长,你说我为何要与你们争斗如此长时间?” 明明没本事挡住这么多人,为什么还要出手? 既然拿了青冥剑,为何不逃脱? 广林道人双眉皱起,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惊骇。 他看向周围,面皮化为苍白。 “你,你在炼化这剑阵——” 炼化剑阵! 借巨剑青冥之力,炼化掌控这一座剑阵。 刚才张远不是在抽离剑阵的仙气,而是在灌注仙气! “轰——” 三千长剑从青石广场上飞起。 这里每一柄剑上都有着锋寒之光闪耀。 三千长剑相互牵引,剑光洒落,方圆十里之地,尽被笼罩。 地上原本被青光笼罩的沟壑之间浮现出无尽的仙光。 这是剑阵被仙光充满,再次迸发生机的体现。 “剑阵,剑阵……” 那些仙族都是喃喃低语,面上全是慌乱。 任谁落在一座剑阵之中,都会无比慌乱。 “青冥,断苍穹——” 张远的声音响起。 “苍穹剑阵,怎么可能,这是青冥剑宗镇宗传承——” 广林道人惊呼一声,转身就想走。 可他身后,千柄长剑汇聚,化为一道剑光长龙,向着他当头落下。 一剑斩八境巅峰阵道大修! 仙光之柱升腾,映照百里可见。 人仙巅峰,斩! 剑光长龙咆哮,一个回转,向着下方冲去。 一位位仙族身躯被撕开,鲜血洒落在青石板上。 等剑光散去时候,周围已经无人,只剩张远一人静立半空。 “前辈,出来一见吧。” 张远悬在半空,看向下方青石板。 青石广场上洒落的血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 “秦人?”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你是来我青冥剑宗送死的吗?” 第683章 要想剑阵重聚,需要多少仙气? 张远面前,一道青灰色的身影缓缓浮现。 神魂。 或者说,是残魂。 随着这一道残魂浮现,周围每一柄长剑之上,都有一道身影出现。 剑灵。 每一柄剑上,都是一位身穿青袍的青冥剑宗弟子身影。 张远面上神色透出一丝敬佩,看向前方残魂,轻声道:“果然是当年镇守苍穹剑阵的余空太上长老和诸位苍穹殿的剑宗弟子。” 张远观阅过张金他们的记忆,对青冥剑宗已经极为熟悉。 此时他面前所立的,就是青冥剑宗五位顶尖强者之一的太上长老余空。 余空早已是超脱虚境,剑道修为精深,负责驻守山门之中最强的苍穹剑阵。 此地的三千弟子,也是苍穹殿中精锐,每一位都有玉衡乃至六境的修为。 他们将自己的神魂融入长剑,化为剑灵,守护宗门至宝青冥剑。 “你这秦人有趣。”余空看着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仿若古井的光晕。 目光缓缓转到张远所持的青冥剑,余空面色微微变化:“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拔出青冥剑的。” 话音落下,他抬手向着青冥剑抓去。 一道青色的光影化为手掌,抓向长剑。 张远面色平静,缓缓松开手掌。 面对余空这样一位青冥剑宗顶尖强者,哪怕只剩残魂,自己也不可能与其争得过青冥剑的掌控之权。 倒不如大方一些。 张远松手,青色的光影手掌抓住长剑。 余空面上才露出喜色,瞬间面色一变。 那巨剑不受控制的下坠,重重砸入下方青石板,入地三丈。 青色手掌拼尽全力,无法拔出青冥剑丝毫。 余空缓缓抬头,看向张远。 “不可能,青冥剑不可能认主,你……” 紧盯张远,余空双目之中透出璀璨精光:“你再将此剑拔出来。” 拔剑? 张远也想再试试,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再次拔剑。 至宝都有自己的灵性,难道真的会认自己为主? 手掌压下,这一次张远感觉到了一丝变化。 他的脑海之中,金色的书卷缓缓展开。 剑字卷! 层叠的剑光在书卷上浮现,与手掌之下的长剑相合。 剑身之中,有一道道光影汇聚,印在剑字卷上。 仙道剑法,青冥剑宗传承! 青冥剑将整个青冥剑宗的传承,都篆刻在剑字卷上! 剑字卷上也有一道道的流光,与这些仙道剑法碰撞。 凡人剑法,仙人剑法。 这种碰撞,像是切磋,更像是探讨。 探讨,剑道的未来。 张远就仿佛一个外人,看着无尽的剑道光影闪现。 他又好似是主人,每一道剑光闪烁,都化为他的剑道记忆。 过程很漫长,漫长到数不尽的剑道传承一道道刻在剑字卷上。 过程很短暂,当张远回过神时候,手中剑已经消失不见。 或者说,那十丈巨剑已经消失,化为一柄三尺青锋。 剑长三尺,剑身狭长,锋刃上有层层流光,剑柄光滑,层层刻纹。 青冥。 张远握住长剑剑柄,看向前方满脸激动的余空。 “青冥有主,青冥有主,哈哈,我青冥剑宗不绝,不绝——” 余空仰天长笑,身外青色的光影浮动,好似身躯要崩碎。 不只是余空,那三千剑灵也是面露激动,引动一柄柄长剑震动。 张远静静看着这一幕,一直等余空等人心情平复。 “余空拜见宗主。”余空将衣衫整理一下,向着张远躬身。 三千剑灵也是一躬身:“拜见宗主。” 张远手中握剑,沉吟片刻,轻声道:“拔出此剑,让青冥剑认主,就能成为青冥剑宗的宗主。” “这规矩我知道。” 看向身前的余空,张远面色平静:“我更知道,今日青冥剑认主,诸位认我为宗主,应该都是无奈之举。” 余空面上一愣,张远的声音响起。 “余空前辈是想借我之力,保住青冥剑宗传承。” 谁会真心去接受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来做自家宗门的宗主? 就连青冥剑也不可能。 青冥剑认主,余空认张远为宗主,不过是权衡之后的选择罢了。 青冥剑宗传承不能断。 余空沉吟一下,点头道:“只要宗主愿保我青冥剑宗传承不绝,余空和苍穹殿弟子绝不背叛。” 筹码。 要想别人为你做事,需要拿出足够的筹码。 张远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点点头:“好,那我要与余长老好好谈谈。” …… 拔出青冥剑的张远不可能放弃这柄能一击砸死七境的至宝。 何况此剑已经传授张远青冥剑宗剑法,那些传承已经刻在剑字卷上。 这样算,张远确实是半个青冥剑宗之人。 他也不隐瞒,将神庭坠落之后,如今仙秦大势都讲述给余空听。 余空这等强者,知道该如何抉择。 “仙秦能代神庭而立,我并不奇怪。”余空点点头,面上透出几分复杂。 “当年神庭未坠落之前,其实所有各方宗门都已经明白,仙秦以凡伐仙,是注定的。” 仙秦以武道为根基,看似低微,比不上仙道强大,可武道易学,庞大的基数,弥补了与仙道的差距。 武道战阵,加上兵甲之力,让仙秦战阵可以碾压仙道。 “大秦一统,权力出于帝王。” “神庭是百宗共掌,可笑的是,仙秦大军围困神庭时候,数百位神庭执掌却在讨论,如何举办万仙大典。” 余空的面上露出几分失落。 毕竟身为神庭一员,神庭坠落,代表着仙道荣耀的崩塌。 转头看向张远,余空双目之中精光闪动:“其实,神庭坠落,与神荒割裂,洪荒天地之力重归人族,也是一件好事。” “大秦能力压万族,支撑洪荒世界这么多年,已经不负当年宏愿。” 大秦当年为世间万灵谋一场生机,如今看确实做到了。 余空也没有隐瞒,将当初剑宗事情讲述出来。 神庭坠落,剑宗强者大多随神庭一起落入虚空海。 唯有镇守宗门的弟子,驻留在这封神天域,等待宗门强者归来。 可惜,这么多年,天地之力混乱,驻守的剑阵也要蹦散。 余空等人不得不兵解,化为散仙元灵,与剑阵化为一体,若不然,他们也会迷失神魂。 “哎,可惜没有足够的仙气灌注,也没有足够的天地本源补充,这剑阵快要崩解了,三千苍穹殿弟子终将身死道消,老夫也无力回天。” 余空的声音带着遗憾。 眼见青冥剑认主,却不能看到剑宗复兴。 他和三千弟子,都已经油尽灯枯。 张远转过头,看向三千剑灵,再看向余空。 “要想剑阵重聚,需要多少仙气?” “要想让前辈和众弟子元灵之身重塑,需要多少天地本源?” 他的话让余空一愣,然后苦笑摇头。 “三万仙玉天髓,十道混沌气。” “当年剑宗鼎盛,要拿出三万仙玉不难,可十道混沌气,别说是你,就是当年神庭也不可能轻易送出——” 余空的话没有说完。 他双目圆瞪,紧紧盯着面前张远手中托着的道道光晕。 “我,……” 第684章 在下张远,庐阳府来 张远现在也已经知道为何当年洪荒时代,噬天狐会被万兽围杀。 吞噬天地本源这等手段,谁不害怕? 也只有噬天狐传承,才能让张远这么轻易的在蓬莱仙岛凝聚那么多的混沌珠。 “我明白了,青冥剑是真的要认主……”看着张远手中十道混沌气,还有一块块仙玉,余空喃喃低语。 “这家伙,有奶就是娘……” …… 三万仙玉,让三千剑灵实力尽复,剑阵之力重聚。 十道混沌气,让余空和剑阵的本源重塑,所有弟子的神魂灵性重归。 如此一来,这座苍穹剑阵的战力,恢复全盛。 “虚境,就是真仙层次,我苍穹剑阵可斩之。” 身上青光缭绕,身外旋绕一块金色令牌的余空开口,面上全是傲然。 残魂重聚,张远又拿出一块夜游卫令牌,让余空化为仙秦神祗。 这样的好处,既可以让余空等人不再被仙秦追杀,又能算成张远的战功。 只是为了隐秘,张远让余空暂时不要化身神祗,等天地之力灌注,此方天地重归仙秦时候,再化身仙秦神祗。 想来这样一来,定然能算计那些仙族一把。 此方剑阵重聚,三道护山大阵力量聚合,剑阵的力量更强,更持久。 而且第三道剑阵可是苍穹剑阵,是青冥剑宗主杀伐的重要阵势。 此阵加入,三座剑阵生生不息,防御和杀伐之力提升太多。 有三座剑阵相合,终于可以保证此方千里之内安全无忧。 张远在苍穹剑阵内闭关了一日,将斩杀的阵道大修记忆观悟,又凝聚上万仙气珠子。 这一次他还得到了一道神通,点指成阵。 挥手之间,就能布设一道阵势。 这神通是当年与青冥剑宗齐名的上阳道传承。 上阳道当年恢弘鼎盛,比青冥剑宗还强,传承遍布神庭。 广林道人是从一座遗迹之中寻到上阳道的传承,修成点指成阵神通。 按照广林道人的记忆,修成神通之后,可以再回去接受新的传承。 只是广林道人当年在遗迹之中差点身死,不敢再去。 张远本来也没有在意那遗迹,可与余空交流时候,余空说当初神庭坠落之前,是上阳道掌控九品金莲台。 神荒仙族要夺取九品金莲台,上阳道一场拼杀,宗门覆灭。 但九品金莲台最终没有被神荒仙族带走。 这让张远对上阳道遗迹多了几分兴趣。 九品金莲台,可是当年支撑神庭的至宝,乃是镇压空间的宝物。 此宝更关联神荒,若是能拿到手,对于洪荒是一件极为有利事情。 半日之后,张远离开苍穹剑阵。 余空和三千剑灵驻守剑阵,随时可与另外两座剑阵牵引。 ———————————— 循着广林道人的记忆,张远在虚空之中飞遁。 两日之后,他停在一片青灰山岭之外。 前方,山岭之上,数道身影正结阵与七八头妖兽拼杀。 那妖兽身躯雄壮,修为在六境之上。 这么多的天境妖兽,被七位虬须大汉抵住,不能寸进。 “虎贲卫……” 张远看着面前的七位衣甲破烂大汉,双目之中闪动精亮。 他们的衣甲已经破烂不堪,可张远依然一眼看出其制式是虎贲卫的战甲。 而且,此时这七位大汉所组的战阵,分明就是虎行战阵。 张远能看出,七位虎贲卫战卒并未使用全力,而是压制自身煞气,也未凝聚武魂战兽。 虎贲卫战卒不可能无力组战阵武魂,最大的可能是他们不愿。 怕战兽会引来神荒仙族的关注。 张远抬手,掌中一柄大弓。 弯弓,满月。 一根金色的箭矢凝聚。 “咻——” 长箭射出,瞬间出现在战圈之中。 箭矢射穿一尊黑鳞妖兽的胸腹,让这妖兽痛苦嘶吼,翻身滚落。 “呵呵,好箭术。” 虎贲卫领头大汉长笑一声,身形往后退一步,封堵住左侧冲来的灰脸毛猴妖兽。 张远手中大弓再弯,一根长箭射出,从那领头大汉让出的空挡位置射进去,扎在一头独眼妖兽的脖颈。 “咦,镇抚司的人?” 一位虬须大汉回头看向张远,然后身形前冲,肩甲撞在前方的妖兽腿上,将妖兽身躯掀翻。 “咻——” 一根长箭精准的射在那妖兽的胸口。 这一箭,让几位大汉都是眼前一亮。 “哈哈,不错不错,这小子的箭比赵尚还准。” 领头大汉笑着开口,上前一步,手中长刀斩落。 白虎刀法。 一道横斩,封堵前方妖兽,后方两位壮汉飞身而起,长枪刺出,将妖兽身躯刺穿。 张远一箭射出,带着这数丈身躯的妖兽撞在另外一头妖兽身上。 …… 不过一刻钟,八头妖兽被斩杀。 六境妖兽,就这么轻易被围杀。 这就是虎贲卫的实力。 “小子,叫什么名字,弓箭跟谁学的?” 几位大汉开始去妖兽身上剥取有用的灵材,领头大汉回头,看向张远,朗声开口。 张远身形落下,收起长弓。 “在下张远,从庐阳府来,弓箭有武觉侯韩昌的传承。” 他说的都是实话。 “韩昌?这家伙封侯了?”领头大汉嘀咕一声,目光在张远身上扫过。 “箭术不错,也敢出手。” “去看看有什么是你需要的。” 张远点点头,也不客气,去拔了几根长羽,还将两根长筋收了起来。 这几头神魂迷失的妖兽,给张远反哺的妖气可不少。 他还从混乱记忆之中寻到了一些上阳道的讯息。 “行了,这次多谢你出手,我知道你是大秦试炼者,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领头大汉看张远挑选完了,面上带着几分感慨,轻声开口。 这目光之中,带着对后辈精英的欣赏。 张远看向四周,开口道:“我斩杀一位仙族,得到一份游记,其中有图录,标记此地曾是上古神庭上阳道的驻地。” 回过头,看向面上露出惊异的领头大汉,张远轻声道:“诸位也是在寻上阳道驻地吧?” 领头大汉双目眯起,紧盯张远,半晌之后,方才大笑一声。 “好,那就同行。” …… 领头大汉名叫姚坤,其他几人中,善使长箭的是赵尚,还有长枪兵胡明真,盾兵熊度。 按照姚坤说的,他们是当年遗留在封神天域的秦军。 张远提出带他们离开此地,却被姚坤笑着拒绝。 张远知道对方是虎贲卫,也不再提。 前行十里,姚坤身侧的赵尚皱眉。 “不对,此地有迷阵,不破阵,无法寻到上阳道驻地。” 迷阵。 姚坤等人都是面色绷紧。 “要想硬破此阵,恐怕需要结阵凝聚武魂。” 胡明真看向前方山岭,压低声音。 凝聚武魂,会引来神荒仙族和那些神庭修行者的追杀。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会结阵凝聚武魂。 “我试试吧。”张远开口。 “你还会破阵?”熊度看向张远,咧嘴说道。 张远点点头,轻声道:“略懂,略懂。” …… 第685章 朱雀! 张远所说的略懂,就是前行几步,然后一指点出。 金红的流光撞在前方山石上,无数的灵光化为符文,然后散落开。 一道青色的光门展开。 以阵破阵。 宗师手段。 这叫略懂? 几人看向张远的眼神,一透出古怪。 现在仙秦后辈,都这么博学的吗? 箭术,阵法。 还有什么? “这阵就是迷阵,没有其他属性,我能破也是侥幸,之前修行时候见过。” 张远出声,抬手道:“姚大哥,你看此地是不是上阳道驻地。” 姚坤点点头,领着众人快步踏入光门之中。 张远也随着踏入。 一进门庭,扑面的仙气鼓荡。 入眼的是一片断壁,还有苍翠草木。 果然是当初广林道人所至地方。 “吼——” 前方一声嘶吼,一头金色狮子冲来。 这雄狮身形五丈,双翅展开,满身金光符文闪烁。 姚坤上前一步,手中长刀劈砍。 他身后,其他虎贲卫瞬间结阵,身外气血真元浮动,凝为一头淡淡的白虎虚影。 有迷阵掩盖,他们敢结阵凝聚武魂战兽。 “轰——” 白虎虚影与金狮相撞,金狮身躯翻滚,痛苦嘶吼。 不远处,数十道异兽身影冲来。 远处,还有十多道人影,闪烁而至。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看向那些人影。 道兵战傀。 与铜甲卫一样,这些都是道兵,不过是上阳道的护宗道兵。 “小心了,道兵结阵战力不逊于我大秦军伍。” 姚坤一声低喝,手中长刀斜拖,快步前冲,向着那些妖兽撞去。 以攻代守,勇往直前。 哪怕只是七位虎贲卫战卒,展现出的气势,却不下于百军冲阵。 张远站在后方,手中大弓握紧,长箭凝聚。 “嘭——” 姚坤的长刀撞在一头异兽的头顶独角上,将那异兽斩翻。 战阵紧随,踏过那异兽身躯,一个横扫,向着另外一头异兽冲去。 张远手中长弓满月,一根箭矢射出,将一头要去追击战阵的妖兽逼退。 前方战阵横扫,张远在后方箭出连珠。 数十头妖兽都困不住虎贲卫。 “咻——” 一柄飞剑闪烁,向着张远而来。 “小心。”姚坤身后的赵尚一声高呼。 张远飞身奔行,手中长箭射出,与追来的飞剑碰撞在一起。 那十多位道兵虽然神魂已经迷失,可战斗本能还在,此时都是散开,来围杀张远。 张远腾挪飞奔,不落在战圈,时不时弯弓搭箭,去助姚坤等人与妖兽厮杀。 这一战持续一个多时辰,姚坤等人击杀十二头妖兽,让妖兽败退,然后回过头来,杀了三位道兵,让道兵退去。 一战下来,姚坤等人也是满身汗水,躺倒在地喘气。 远处,退去的妖兽和道兵再次集结,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姚坤等人抬头,目中透出犹豫。 “头,这不是办法。”熊度握着手中大盾,低声开口。 其他人也是微微点头。 他们不是为猎杀妖兽而来,没必要与这些妖兽硬碰硬。 “要前行,就要摆脱这些妖兽的纠缠,还有那些道兵。”姚坤双目眯起,目中流光闪动,“我去引开他们,你们——” “我会些雷法,可以试试。”张远的声音打断了姚坤的话。 雷法。 雷法是破道兵和妖兽最好的方法。 胡明真抬头看向张远,低声道:“你还会什么?” …… 张远跟姚坤等人分开,长箭射出,将那些异兽和道兵引着往一边去。 他所去的方向,正是当初广林道人得到传承的位置。 姚坤他们等张远引开妖兽和道兵,方才站起身。 “头,真的要让这小子送死吗?” 赵尚面上带着不忍之色,低声说道。 其他人面上也露出复杂之色。 他们有些事是隐秘张远的。 比如他们实力比展现出的更强。 比如,他们手中有秘法,已经感应到金莲台的位置。 比如,张远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为寻金莲台而来。 “侯爷的任务要紧。”姚坤摇摇头,面上神色凝重,“如果张小子死了,老子会为他报仇,给他陪葬。” 说完,他摊开手,掌中一颗金色的莲子浮现。 金莲子透出金光,光影指向前方。 “走吧,九品金莲台很可能就在那边。” …… ———————————— 一座残破的大殿。 张远站在大殿中间,身外全是虚幻流光。 那些道兵和妖兽都站在大殿之外,似乎不敢前行。 张远不去管这些妖兽,抬头看向前方破碎的长案,还有长案上破烂香炉。 香炉之上,是一团灰色的云气,不断震荡。 依照记忆之中画面,张远一指点出。 “轰——” 青灰色的云团炸开,将张远身躯包裹。 张远身前,无数的流光符文化为一座天梯。 这就是上阳道的传承之法? 张远一步踏上前方石阶,面前景象变幻,万道符文交错。 “识符炼神?这不难。” 张远轻语,手中金光闪烁,一道道符文浮现,与前方的符文相合。 符文散去,他面前第二道台阶出现。 金光闪耀,又是一道道符文落下。 张远观阅的记忆之中,有许多阵道修行手段,此时印证,对他修行好处极大。 快步前行,不过片刻他就已经踏上三十多阶。 面前的符文越发玄奥。 不过他已经超越了当初广林道人所立位置,得到了第二道阵道神通。 万物成阵。 与点指成阵不同,这第二道神通更自然,更随心所欲。 仙道修行,确实就是如此。 步步前行,张远身外所凝聚的仙光越来越多,符文越来越玄妙。 到六十阶时候,他的脚步终于停住。 上不去了。 此时的符文已经与之前完全不同。 每一道符文,所凝聚的力量都是之前那些符文的千百倍力量。 承载这些符文,解析这些符文,张远需要许多时间。 现在的他,没有这么多时间。 看来想在阵道上有更多的修行是不可能了。 摇摇头,张远准备离开。 只是在他转身的瞬间,他的脚步顿住。 他的脑海之中,一卷书册展开。 仙字卷! 张居正送他那柄刻刀之中所传承的仙字卷! 仙字卷展开,其中一行行金色的字迹浮现,与前方的符文相撞。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难以掩饰的惊异。 这里的符文根本不是神荒仙道传承,而是,上古洪荒! 上阳道的传承,与仙秦本就是一脉! 都是来自洪荒! “轰——” 仙字卷上的符文仿佛洪流,撞向前方的石阶,张远快步前行,身外符文流转好似星辰。 收录仙道符文,感悟上古洪荒大道。 不过百息,张远已经立在百阶之上。 他的身前,一位身穿火红长袍的道人盘膝而坐。 “朱雀……” 张远喃喃轻语。 第686章 诸位,可愿回头杀一场? “这世间知道朱雀之名的人不多。” 前方,盘坐的身影之外,一道淡淡的虚影浮现。 火红长袍,发丝束起,腰间玉带,短须凤目。 “我是朱雀,不过应该不是你所知的朱雀。” 目光落在张远身上,虚影面上露出轻笑:“你是这一代白虎?” 白虎? 张远摇摇头。 “我可能是下一代白虎。” 这话,让面前老者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 “不错不错,有这份自信,才有资格做白虎。” 老者转头看向那盘坐的身影,低叹一声:“哎,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老者名叫郭恕,是上阳道太上长老。 上阳道的背后,其实就是仙秦。 当初仙秦势弱,全力培养一方仙道宗门,安插进神庭。 所以张远所见,上阳道的传承符文,竟然是上古洪荒符文。 借仙秦之力,上阳道成为神庭一方大势,并且参与神庭轮值。 正是如此,在上阳道掌控九品金莲台的时候,与仙秦联手,坠落神庭。 可惜因为叛徒告密,神荒仙族攻入上阳道,上阳道覆灭。 “宗主带九品金莲台随神庭坠入虚空海,我守护在传承天梯,等待将传承接续。” “我肉身已灭,只留残魂印记,这是九转金轮,你拿着它,可修成上阳道所有阵道传承,也能寻到九品金莲台。” 将手上一块金色轮盘递向张远,郭恕面上神色透出无限感慨。 “真想看看仙秦统御九洲,掌控洪荒万域的盛况啊……” “对了,我真名郭淮远,是青洲——” 说到这,他声音顿住,轻叹一声:“都忘记了,这么多年,按照大秦裂天规矩,青洲,早不在了……” 摇摇头,郭恕身形化为清风,连着盘坐的身影一起散去,只留张远手上轮盘,还有地上一块金红的令牌。 朱雀。 隐于仙道,至死外人也不知,曾有一位朱雀潜伏在上古神庭大宗。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神兽传承,以各自的手段和身份,守护这仙秦。 张远将令牌拿起,手中轮盘握紧。 他能感觉到,轮盘之中有无数符文阵纹流转。 “嗡——” 金轮震动,周围的虚空透出层层的裂纹。 张远看向轮盘,微微一愣,双目之中透出寒芒。 郭恕说九品金莲台随上阳道宗主沉入虚空海,那姚坤他们来此地注定寻不到金莲台。 那姚坤他们从哪得到的消息,金莲台在此地? “轰——” 空间破碎,周围的虚空震荡,迷阵破碎。 不远处,武魂战兽虚影冲霄,一道道的青色光影与白虎战兽纠缠在一起。 这里,是一处陷阱! 是专门为虎贲卫设下的陷阱! “无为道宗,当年神庭残余,我仙秦就该将你们灭尽——” 姚坤的声音传来,带着恼怒。 白虎之影冲撞,却被那无形的青光缠住,不能挣脱。 虚空之中,数百身穿青灰色道袍的身影飞落,面上全是笑意。 “虎贲卫啊,终于逮着大鱼了。” “仙族可是早发出悬赏,一位虎贲卫,一百仙玉,校尉以上,成倍增加。” 领头的黑须道人双目之中全是惊喜,搓着手,引动前方青光不断震荡,将白虎之影压住。 “我知道仙秦有大军就在封神天域之外,可他们不是不愿踏足封神天域嘛。” 道人长笑,抬手一挥:“将他们擒拿了,咱们去领赏。” “神庭坠落之后,仙秦又封锁天域,想寻一块仙玉都千难万难,要不然咱堂堂无为道宗,何必给仙族卖命……” 道人的话语之中带着无奈,手上引动虚幻青光压制白虎武魂,让姚坤他们的空间不断缩小。 这青光看似虚幻,却能让一支虎贲卫小队无力抵挡。 上古神庭大宗的手段确实了得。 姚坤手掌之中,金色的莲子化为一道长钉,钉在他手掌,将他身形禁锢。 其他人护在他身旁,全力支撑。 后方,十多位青袍道人手上灵光闪烁,结成一道青色锁链,向着白虎虚影砸下。 “轰——” 武魂战兽身躯震颤,身外层层碎裂。 姚坤等人身形不受控制的后退,面色苍白。 落在陷阱之中,面对百倍之敌,哪怕是虎贲卫也抵挡不住。 “赵尚,你随我断后。” “胡明真,你带兄弟们冲出去。” “告诉统领大人,金莲子寻找金莲台的手段是假的。” 话音落下,姚坤长刀斩出,一刀将自己的右臂斩断,任那金莲所化长钉带着半截手臂掉落,然后飞身而起,身外金光化为苍鹰。 “轰——” 青色的虚幻仙光被一刀斩开,赵尚长箭射出,化为连珠,让两位道人身形后退,然后箭飞如雨,令围攻之势一缓。 “走——” 胡明真一声高喝,领着剩下五人快步奔行。 姚坤狂吼,单手持刀上前,挡住追击的无为道宗弟子。 胡明真等人才走出数里,前方一头妖兽砸落,将前路堵住。 后方,数十位青袍道人快步追上,手中仙光闪动,向着几人砸来。 “我断后。”胡明真咬牙低喝,转身向着那些青袍道人冲去。 他身上,气血真元化为金色的光柱。 “走!”熊度手持大盾,领着剩下四人冲开拦路阻道的妖兽,向着前方继续奔行。 后方,轰鸣的拼杀声音响彻。 四位虎贲卫军卒咬着牙,埋头奔行。 他们要把金莲子是陷阱的消息送回去。 一年前,他们得到了数十颗金莲子,统领大人让他们分成一个个小队来寻九品金莲台。 现在看,这就是圈套。 是仙族对付虎贲卫的圈套。 “吼——” 一尊四足长角妖兽飞落,挡在了前方。 炽烈的妖气,让四位虎贲卫站不住脚步。 “走不掉了……” 熊度身侧,衣甲破烂的大汉咬着牙开口。 这里本就是专门对付虎贲卫的陷阱,无为道宗的手段克制他们战法,让他们的武魂战兽之力都发挥不出几分。 这些布置的妖兽,也是肉身强横,能与他们硬碰硬。 “我来阻敌,你们——” 熊度的话没说完,前方一道剑光一闪,刺穿了阻道妖兽的身躯。 飞剑一旋,回到张远脚下。 手持长刀的张远面色平静,看向熊度四人。 “诸位,可愿回头杀一场?” 回头杀一场? 怎么杀? 四人才愣神,张远长剑已经飞出。 那剑一闪,化为一柄十丈巨剑,一个飞旋横扫,数位追来的道人身躯就被砸碎。 张远手中长刀举起,一声长喝,身外,金色的猛虎虚影升腾而起。 武魂战兽,白虎! “结阵——” 张远一声高喝,长刀向着仅剩的道人斩下。 熊度等人下意识踏步上前,身上气血真元凝聚武魂。 “轰——” 白虎冲击,随着张远一刀,将那些道人斩碎。 张远拖刀在手,埋头返冲。 熊度等人紧随,结阵冲杀。 虎行战阵之前,没有一人能站立。 片刻之间,战阵冲到满身鲜血的胡明真身前,将他护住。 “走。” 张远开口,持刀再冲。 几人护着已经没有一战之力的胡明真,回身冲到拼杀的姚坤和赵尚位置。 此时赵尚已经胸口被击穿,躺卧在地。 独臂的姚坤手中长刀折断,被一道道锁链拉扯,脚步踉跄。 “杀——”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血红,一声长啸。 他身后,猛虎武魂瞬间化为百丈,一扑而下。 “轰——” 长刀斩落,前方虚幻的光影全都被一刀撕碎。 “侯爷的刀法……” 姚坤看着张远斩落的一刀,泪流面面。 第687章 新亭伯召玄武堂所有精英集结 “姚都统,可还能杀敌?” 张远持刀而立,一声长喝。 断去一臂的姚坤身形挺直,放声高呼:“能杀!” 张远长刀在手,看向前方那些面上露出惊慌的道人,嘴角蓄起一丝让人心悸的微笑。 “那就,杀——” “轰——” 刀锋斩落,云光破碎。 前方没有什么能挡住张远的刀。 有我,无敌! 之前姚坤他们结阵被青光阻住,是他们的战阵不够强。 他们没有张远的刀法,没有张远的肉身,也没有张远的战力。 此时张远主持战阵,只一刀就破开前方的青光。 “杀——” 一刀破阵,张远飞身而起,长刀再次挥舞,引动身后白虎武魂冲阵前行。 对于张远来说,他是第一次感觉武魂战兽活了。 原来虎贲卫所组的战阵,武魂战兽能灵动到这等程度。 如此武魂,谁能抵挡? “嗡——” 长刀横斩,武魂瞬间一爪子拍出,将两位青袍道人拍碎。 张远身形前冲,长刀重重劈下。 “铮——” 长刀斩开前方阻挡的仙光,将数十位青袍道人身形斩退。 下方,巨剑青冥飞出,再次拍下。 姚坤站在原处,怔怔看着白虎战兽撕碎前方那些无为道宗的道人。 他领着自家麾下战卒在虚空之中厮杀数百年,却不知道,自家小队能有这样的战力。 “真的是侯爷传承吗……” 躺卧在地的赵尚喃喃轻语,嘴角露出笑意。 让一支虎贲卫小队差点覆灭的无为道宗强者,在张远引动的战兽面前不堪一击。 管他什么玉衡还是天境,在长刀之前,都被斩碎。 白虎咆哮,引动天地之力激荡翻涌。 长刀斩落,青冥剑砸击,不过片刻,就让前方空荡,一片血色。 当张远手持长刀,身形停住时候,无为道宗的人已经被杀尽。 “还愣着干什么?收拢物资,打扫战场。” 姚坤的声音响起。 “那个谁,给老子的手臂拿回来,还能接上。” “衣甲,都扒掉,找丹药,灵玉一块都不能落下。” “特奶奶的,这次遇到肥羊了。” 张远站在原处,看着口中吐血的赵尚和胡明真等人冲出去,扒那些道人身上衣服。 等众人扫荡一场之后,张远看看,真的没有什么了。 “小子,你早知道我们是虎贲卫是不是?” “说说,你的虎行战阵是怎么熬炼出来的?” “张远,你老实说,你到底出自何处,剑道,阵道,还有箭术,战阵都修到这等程度,我不信你是从下三洲来。” 众人围在张远身边,你一言我一语。 一场生死之战后,所有人心情都不错。 “我确实是从庐阳府来,不过,”张远咧嘴道,“如今已经积功为武勋伯爵。” “新亭伯。” 年少封爵! 这等本事,就不是寻常人能有! 张远将自己的身份令牌拿出,面上神色化为郑重。 “陛下曾召见我。” 陛下召见。 他的话语,让众人瞬间面色凝重。 “长公主也曾嘱托。” 张远再开口,姚坤等人低头。 长公主定然是期盼寿亭侯回归。 他们三千虎贲卫也有自己的家人,谁不想回归九洲? “我来封神天域,是为带回寿亭侯传承。” 带回寿亭侯传承。 怪不得张远的刀法,有侯爷的影子。 姚坤等人面色复杂,都是轻轻低下头。 他们也不知寿亭侯是生是死。 可是既然陛下都要张远带回侯爷传承,那侯爷恐怕真的陨落了…… “我来到封神天域,发现寿亭侯并未陨落。” 张远一句话,让众人面上露出激动神色。 “你是说——” 姚坤话没说完,转头看向天穹方向。 那边,一道道虚影带着青色流光,飞射而来。 仙族。 至少千余仙族,其中还有气势恢弘的强者。 “仙族来了,快走。”姚坤压住身上气息,转身就走。 其他人相互搀扶着,紧随跟上。 —————————————— 姚坤伤势不轻,奔行千里之后,不得不停下来。 不只是他,一旁的胡明真和赵尚,也伤势沉重,哪怕吞服救命丹药也不能让他们立时复原。 “新亭伯,我等性命是小事,告诉统领大人,金莲子陷阱才是关乎我虎贲卫生存的大事。” 姚坤抬头看向张远,面上神色郑重。 “新亭伯,这是我虎贲卫传讯号讯,你带着此物去见统领大人。” 姚坤将一块黑色的小箭递给张远。 姚坤他们战力不足,伤势又不轻,要想传讯,只能依靠张远。 看一眼面前的小箭,张远摇摇头,没有接。 “就算金莲子是陷阱,统领大人也会踏进去的。” “对于虎贲卫来说,没有什么是比完成寿亭侯之令更重要。” 张远的话,让姚坤等人都是浑身一震,轻轻点头。 张远说的不错,哪怕金莲子是陷阱,他们也不会退缩。 “走吧,我们想办法,寻到真正的九品莲台。” 看向前方,张远身形一动,引动剑光,快速飞遁。 姚坤等人相互看看,彼此搀扶着,往前奔去。 “这小子就是故意的,他那剑有十丈长,两丈多宽,为什么不让我们坐上去?” 熊度握着大盾,口中嘀咕。 其他人苦笑着摇头,全力去追张远。 后方,无数神荒仙族紧随。 张远剑光飞遁,面色不变,脑海之中一道道记忆长河浮现。 观悟无为道宗弟子的记忆,他才知道,无为道宗已经投靠神荒仙族。 或者说,当初的无为道宗本就是受仙族驱使。 无为道宗与仙族一起设伏,是为了围杀虎贲卫。 还有一层原因,虎贲卫这么多年寻找,确实已经快接近真相了。 “鹿台。” 九品金莲台当年放置在鹿台,后来神庭崩塌,鹿台崩碎,莲台坠落。 所以,九品金莲台就在当年鹿台所在位置。 虎贲卫之前已经寻到鹿台位置,已经准备着手前往。 金莲子的筹划,是为了阻碍虎贲卫前往鹿台。 按照虎贲卫统领的手段,现在恐怕已经知道真相。 看向前方,张远深吸一口气。 现在要做的是,凝聚仙秦天骄之力,齐聚鹿台。 救援虎贲卫! 张远掌心,一方黑色令牌握紧。 令牌之上,金光浮现。 远在无数万里外的虚空之中,盘坐的镇天司玄武堂天骄曹正豁然睁开眼睛。 “新亭伯召玄武堂所有精英集结?” “以这位的手段,需要召集玄武堂精英,那是要筹划一场大战吗?” 飞身而起,曹正面上露出几分激动。 “兄弟们,来活了——” 第688章 我屠魔清源欠你一条命 虚空之中。 一位身穿白虎战甲的青年抬手,掌心玉牌上一行金色字迹浮现。 “新亭伯召集玄武堂精英集结?” 青年双目之中闪动精光,抬头看向不远处一道道身影。 “池海副堂主说过,我白虎堂精英入试炼之地最重要任务就是护持新亭伯,这位新亭伯未来极可能是镇抚司高层。” 低语一声,青年抬起手中玉牌:“白虎堂令,所有白虎堂精英,随我去见新亭伯。” …… 虚空,一片方圆数十万里的浮空山岭之上。 封全牧等人立在一队身穿银甲的战将身前。 “有羽林卫兄弟传讯来,玄武堂和白虎堂集结,他们探寻过,是新亭伯征召。” 站在当先的魁梧大汉转过身,面上神色凝重。 “新亭伯此人实力和潜力都不凡,而且重情义,上次三爷领禁卫出天外,新亭伯出力极多。” “禁卫中兄弟回来说,不是新亭伯出手,三爷可能滞留天外。” 看向封全牧,大汉沉声道:“封郎将,你觉得张远人品如何?” 封全牧神色郑重,抱拳道:“统领大人,没有新亭伯相救,我等已经殒命。” “是他断后,让我等安心离开。” “若是羽林卫不能救援,卑职愿自行前往,大不了将这条命还给新亭伯。” “大人,新亭伯确实重情义,我等不能不救。”一旁的谢芝林沉声开口。 前方,羽林卫统领沉吟片刻,一挥手:“走,我们去救援新亭伯。” …… 一片浮空乱石之中,三千虎豹骑集结。 当先的战将身穿黑甲,头脸上蒙着黑甲。 “新亭伯张远,呵呵,欧阳凌夫,我屠魔清源欠你一条命,这一次,还你。” …… 虚空之中,当玄武堂集结时候,引动各方天骄瞩目。 无数精英悄然而至,通过各自的渠道,寻到玄武堂集结的原因。 新亭伯张远相召。 新亭伯做了什么? 新亭伯为何能调动玄武堂? 两个问题不算隐秘,很快就弄清楚。 新亭伯为救援虎豹骑和羽林卫等一众天骄,滞留在险地。 新亭伯当初在皇城时候,在清越侯府上击败玄武堂精英曹正,得到玄武堂在此地试炼之中听候调遣的承诺。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新亭伯调集玄武堂精英,让本来纷乱的试炼之地局面更加扑朔。 特别是各方天骄已经探查出仙族集结,神庭修行者汇聚。 难道,新亭伯真的要与神荒仙族决战? 如果当真有那样一战,光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 ———————————— 张远和姚坤等人在距离青冥剑宗驻地千里时候,被仙族截住。 近万仙族组成一座座道兵战阵,还有散落的神庭禁卫,神庭修行者,将张远他们团团围住。 “铁甲卫,那是当初神庭禁卫。”姚坤看向前方身背长剑的黑甲道兵,面色凝重低语。 铁甲卫实力当年比铜甲卫逊色一筹。 但这么多年来,铁甲卫还有五千余编制,战阵完整。 “铁甲卫是当年的观剑台弟子,观剑台与青冥剑宗联盟,是神庭两大剑道宗门。” “据说当年铁甲卫还是在青冥剑宗操训,借青冥剑宗的镇宗剑器青冥剑凝聚铁甲卫神魂。” 姚坤身为虎贲卫都统,知道的封神天域隐秘不少。 青冥剑宗操训? 以青冥剑凝聚神魂? 张远心中一动,丹田之中盘旋的青灰色长剑微微震动。 这一柄青冥剑还真有着凝聚神魂的手段。 青冥剑宗的苍穹剑阵,就是借青冥剑凝聚三千剑灵。 这铁甲卫,其实与凝聚剑灵差不多,剑比人重要。 “新亭伯,你要是能逃脱,就赶紧离开,我等怕是走不脱。”一旁被抬着的赵尚低低出声。 其他几位虎贲卫都是点头。 要是自家三千虎贲卫都在,别说面前这万余仙族,就是十万也不惧。 可此时他们只有七人,对方出动上万仙族,当真是高看他们了。 “无妨,到此地我们已经安全了。” 张远看看周围天穹,朗声开口。 安全了? 万军丛中,怎么安全? “嗡——” 远处天穹,一道青色的剑光斩落。 千丈剑光,向着张远他们位置斩来。 剑光擦着张远他们身前百丈炸裂,将数十位仙族身躯撕碎。 这从天而落的剑光,让本来聚集的仙族瞬间慌乱。 张远前行百丈,第二道剑光袭杀而至。 “嗡——” 剑光再次落在前方百丈,将阻道的仙族斩碎。 远隔千里,剑光千丈,这是怎样的手段? 姚坤几人已经呆傻了,纵然是虎贲卫,也没见过这等手段。 不是没见过,是没见过自家人在这封神天域之中有这手段。 仙秦一向不都是以战阵之利,横行无忌吗? “剑阵,这是剑阵,千里外出剑,起码也是上古大宗镇宗剑阵……”被抬着的赵尚挣扎,面上全是激动。 “嗡——” 再一道剑光斩来,前方一道身影落下,手掌中青灰色的木杖挥舞,将剑光抵住。 九境。 竟然是一位九境大修出手。 “轰——” 五千黑甲长剑的铁甲卫上前,阻住前路。 看来是剑光斩落,让那些仙族畏惧,才让铁甲卫来围杀张远他们。 “铁甲卫,我们挡不住——”姚坤的话没说完,张远已经一步踏出。 他手中一柄长剑挥出。 剑光在半空化为百丈,剑身仿若山岳。 长剑上青色的流光如同雨珠洒落,向着铁甲卫压下。 原本动作整齐的铁甲卫道兵身躯颤抖,一个个站立不住。 “呜——” 铁甲卫中,有长鸣声音传来。 张远手中长弓抬起,化为满月。 “咻——” 长箭射出,钉在一位身穿黑袍的道人身上,将其身躯射穿。 随着道人被射杀,那些铁甲卫身躯陡然挺直。 一位位身穿黑甲的身影缓缓躬身,向着悬浮在半空的巨剑单膝跪拜。 “那是,那是青冥剑……” 姚坤已经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震撼。 从遇见张远以来,他们实在被震惊太多回了。 张远那柄大剑,竟然是青冥剑。 当初青冥剑之力整训铁甲卫,现在,青冥剑之力掌控铁甲卫。 “结阵。” 张远的声音响起。 “诺。” 五千黑甲长剑身影站起身,长剑出鞘,缓缓转身。 青冥剑高悬,掌控全局。 第689章 他在等一场变故 “轰——” 千丈剑光崩碎。 千里外斩落的一剑,到底不是九境对手。 不过在那千里外剑光碎裂时候,铁甲卫已经集结,战阵之力化为一头铁甲战兽。 五千黑色长剑闪烁精光,将面前的空间阻住。 剑光相合,在青冥剑牵引下,引动铁甲战兽前冲。 那位九境大修抬手,掌中万道仙光化为一方大盾。 “嘭——” 铁甲战兽撞在大盾上,身形虚幻震荡,大盾上裂纹密布,却没有崩碎。 “可惜了,哪怕是神庭禁卫,这战阵集结之力也远比不上我仙秦军伍。” 姚坤摇摇头,面上露出遗憾。 要是一千虎贲卫,刚才那九境已经是死人了。 此时,周围的仙族也反应过来,无数的仙光化为术法,向着张远他们当头砸落。 这一击,相互碰撞,凝为破碎天地的仙光笼罩而下。 赵尚低叹一声,缓缓闭眼。 这等恢弘的力量,实在抵挡不住。 其他人也都是低头。 山崩一般的力量之前,他们已经放弃。 张远双目之中战意激荡,一步跨出。 他的手掌虚握。 前方巨剑青冥一震,长剑横空而起。 下方,所有的铁甲卫身上剑气缭绕,所有力量都聚集在青冥剑上。 “嗡——” 青冥剑化为百丈长,剑锋一扫,将所有砸落的术法斩碎。 剑锋前压,撞在那九境大修所凝聚的大盾上。 大盾轰然碎裂,大剑向着九境大修撞去。 这一刻,那位九境大修面色急变,身形向后退。 可青冥剑上所夹带的寒光,直接将这位九境大修冻结,然后剑光斩落。 如此一剑,让这位九境的仙族吓坏了。 “救我,救我——” 口中狂吼,这位九境大修身外青光炸裂,气血仙气裹住身躯,飞遁奔逃。 “轰——” 巨剑斩落,方圆千丈空间崩碎,数以百计的仙族身躯被长剑搅碎。 张远抬手一点。 点指成阵! 青冥剑一震,化为千道剑光! 阵法。 这是一位阵道大修的手段。 千道剑光横扫,剑光浮动,笼罩万丈方圆。 青冥剑的御使之法,既能化为千万斤重的巨剑,也能分化为千万柄长剑。 只要神魂之力足够,只要灌注的力量足够,青冥剑可以不断分化。 此时,有铁甲卫灌注力量,张远只要轻松御使长箭就好。 “轰——” 不管是天境大修还是寻常仙族,在这千道剑光之前,都无能为力。 挡不住。 根本挡不住。 剑光不断绞杀,让周围的天地碎裂,虚空海沉沦,拉扯一片片的天地落入其中。 百息之后,张远手掌回收。 千道剑光合一,化为一柄青锋长剑落在他掌中。 下方,那些铁甲卫全都瘫软倒地。 刚才百息,已经耗尽他们的力量。 周围方圆百里,没有一位仙族敢驻留。 “走吧。” 张远抬头看一眼,淡淡开口。 姚坤等人相互看一眼,嘴角抽动。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张远竟然有这样的后手。 千里外剑阵。 青冥剑。 还有下方此时一位位爬起来的铁甲卫。 张远,到底还有多少后手? ———————————————— 张远重回青冥剑宗驻地三日之后,周围虚空聚集的仙族达到十万之数。 这些仙族轮番冲杀,两座剑阵之力抵挡仙族冲击,已经捉襟见肘。 要不是张远手中有足够的仙玉,还有新来的五千铁甲卫帮助驻守剑阵,此地剑阵已经崩溃。 所有驻守天骄都已经在剑阵,全力催动剑阵与仙族拼斗。 这三日张远也没有闲着。 他借助观阅的阵道记忆,悄然又开启三处剑阵。 也就是说,此时虽然是两座剑阵牵连抵挡十万仙族,其实还有四座剑阵已经开启,可以随时入局。 这当中还有杀伐最盛的苍穹剑阵。 “嗡——” 张远腰间玉牌震响。 拿起玉牌,张远面上露出一丝轻笑。 两日之前玄武堂天骄已经传讯给他,玄武堂精英已经到万里外虚空集结。 不但有玄武堂天骄,还有其他各方势力,因为张远征召,赶到此地。 哪怕本来是来看热闹的,可见到十万仙族围困张远等人,这些人也会参战的。 身为仙秦天骄,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秦人被围杀。 玄武堂,羽林卫,虎豹骑,炎火卫…… 万里之外,集结的仙秦天骄,已经有数万,将近这次试炼人数的一半了。 这样一股力量要是利用好,可轻易崩溃十万仙族。 数万仙秦天骄人物,可不是寻常仙族能比。 除非聚集百万仙族,要不然,绝对拿仙秦天骄没办法。 “局势有些超过掌控,不过这样也好。” 收起玉牌,张远轻声低语。 这等大的声势,虎贲卫不会不知道。 如此局面,虎贲卫一定也会前来。 这样一来,他就没必要去寻虎贲卫了。 “轰——” 远处天穹,青色的仙光照彻。 有来救援的仙秦天骄与仙族动手。 这几日如此场景随时可见。 不需要张远指挥,剑阵之上一柄长剑凝聚,然后剑光斩出。 划过数百里虚空,剑光斩开数十位仙族阵势,让他们口中吐血,慌乱败退。 “哈哈,果然如此,新亭伯这是反向围点打援呢。” “诸位加把劲,将这些家伙扫灭,赶紧离开。” 几位身穿银甲的武者身外星光闪烁,都是面带笑意。 这边引战,那边剑阵斩出。 他们不需要出多大力气,就能得到天功,还能搜刮许多有用宝物。 如此战斗,岂不畅快? 虚空之中,骑乘在虎豹战兽背上的黑甲军将双目之中流光激荡。 “统领大人,新亭伯到底想做什么?” “十万仙族,还有更多仙族汇聚,他还能支撑多久,为何不此时突围?” 说话的虎豹骑校尉面上带着担忧之色。 “呵呵,张远这个人,还是会打仗的。” 黑甲军将轻笑,看向前方再起的一道剑光。 “我等试炼天骄互不统属,很难合力,倒不如牵制仙族。” “或许,他在等一场变故。” “一场,能让我等合力的变故。” …… 五日之后,此地汇聚的仙族达到二十万。 两座剑阵力量,被压缩到极致。 一条消息传来。 三千衣甲破烂,但战力极强的仙秦军阵被近五十万仙族围困在三万里外虚空。 就在各方天骄好奇这是哪一支队伍时候,新亭伯张远传出明文消息。 三个字。 所有天骄沸腾。 虎贲卫。 第690章 这就是我仙秦啊 虎贲卫! 三百年前寿亭侯麾下虎贲卫横扫万域战场,无人能争锋。 寿亭侯也是凭麾下十万虎贲勇士,奠定自己大秦第一勇将之名。 按照当时传言,如果寿亭侯能从封神天域归来,大秦帅印将归他执掌。 当初寿亭侯失落在封神天域时候,随行的三千虎贲卫也留下来,寻找寿亭侯。 这可是仙秦英勇战卒,是仙秦根基。 多少武卒将成为虎贲卫一般的勇士,当成自己的目标? 踏入封神天域试炼时候,这些天骄谁不想有机会再见虎贲卫风采? “当真是虎贲卫……”虎豹骑军阵之前,黑甲战将手握玉牌,双目之中精光涌动。 他身后几位战将身上的战意已经升腾,无法压制。 “大人,我们去救援虎贲卫。” “大人,那可是虎贲卫,他们驻守封神天域三百年,我等不能见死不救……” 几人紧盯前方统领,握紧双拳。 前方,黑甲战将摇摇头。 “救,不过要等新亭伯传讯。” “只有他传讯,才是所有人动的时候。” 他的话让身后冠山伯岳霆等人神色慢慢化为郑重。 都是领军大将,有些事情一点就透。 此时此地,救援虎贲卫就是能凝聚所有天骄的契机。 只要是秦人,谁不愿去救援虎贲卫? 众人看着面前的虎豹骑统领,面上神色复杂。 其实如果自家统领振臂高呼,领军去救援虎贲卫,也能凝聚一方战力。 可是,他现在放弃领军救援,而是将这机会留给新亭伯。 因为,新亭伯是最合适的。 新亭伯虽然被五皇子一系下了追杀之令,可因为在试炼时候救援虎豹骑,让虎豹骑对他观感不错。 其他几方势力,或多或少都受到新亭伯的帮助。 此时局面,只有新亭伯领军,才能聚合所有天骄。 青冥剑宗剑阵之中。 张远立在山岭之上,面色平静。 他身前,姚坤等人则是满脸焦急。 自家袍泽被围杀,他们怎么能不急? “张,新亭伯,何时出手救援?”赵尚握着拳头,看着张远,压低声音开口。 他们本不该问。 可是却不能不问。 张远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天穹之外闪现的流光。 “好,好,你不去,我等虎贲卫自己去。”赵尚咬着牙,看向一旁的姚坤,“头,就是死,咱兄弟们也要死在一起。” 姚坤点点头,向着张远拱手:“新亭伯,多谢你救命之恩,我等虎贲卫兄弟要死也得死在一起。” 说完,他转身往外走。 其他几人相互看一眼,也跟着离开。 “伯爷,真的让他们走?” 看着姚坤等人离开,嬴平谷上前一步,低声道。 七位虎贲卫,能有多强的手段? 他们这是在送死。 “伯爷,就算我们要保存实力,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送死啊……”手按长剑的徐柏涛神色复杂。 他知道张远的选择是对的,此时拼杀对他们来说毫无益处。 可有些时候,做出选择,并不能完全去寻最有利的一面。 有时候,生死之外,还有大义。 “再等等。” 张远双目眯起,看向前方天穹。 “我的布置,快要完成了……” —————————————— 姚坤他们七人踏出剑阵不过百里,前方就有仙族前来截杀。 七人结阵,武魂战兽冲击,数十位仙族挡不住他们的步伐。 虚空踏足,战兽狂奔。 “那是,虎贲卫!” 远处虚空之中,有人惊呼。 白虎战兽冲击,与仙族碰撞,激起的耀眼光影,震动虚空。 “他们,是要去救援自己的袍泽……” 一道道目光落在那光影之上,神色凝重。 就那一尊战兽,不可能冲开仙族的包围。 这些虎贲卫分明是在送死。 可即便是送死,他们也义无反顾。 “救人!” 羽林卫战阵前方,一声高呼,领军战骑冲阵而出。 一尊尊武魂战兽凝聚,向着前方仙族冲去。 随着羽林卫行动,其他原本等待的各方再不迟疑,领军冲击。 一尊尊强横战兽,向着姚坤他们所立位置冲来。 沿途不管多少仙族,都挡不住战兽冲阵。 数万天骄凝聚的一座座战阵,那一尊尊战兽,撕开仙族的包围圈,冲向姚坤他们位置。 站在原处的张远面上露出一丝轻笑。 “差不多了……” 他张远从开始时候就没准备要统领各方一起去救援虎贲卫。 他自信能聚合各方之力,能救出虎贲卫。 可是这次天骄试炼,是熬炼所有仙秦后辈天骄,不是他张远展现个人风采。 此等局面,需要的是仙秦天骄人人争先,而不是收拢一批忠勇部将。 他张远,现在还没有资格真正掌控这些天骄。 所以他选择退让一步,以姚坤他们冲阵,作为救援虎贲卫的开始。 至于他自己和身后的一众天骄,自然有别的事情可做。 “余空前辈,黑鳞蛟兽到何处了?” “剑阵填充仙气是否完成?” “三万里一剑,撕开虚空,保证黑鳞蛟兽送到,不能有差错。” …… “轰——” 姚坤等人身前的仙族战阵被撕开。 一队身穿银甲的战骑冲来,都是面上带着激动。 “大秦羽林卫左掌军都尉祝朗程,见过虎贲卫前辈。” 当先战将拱手,然后一挥手,几位战将冲出,将牵扯的战骑送上。 “诸位前辈,我羽林卫愿随你们一起救援虎贲卫。” 祝朗程一拱手,高喝出声。 “愿救援虎贲卫——” 其他战将高呼,声音震动虚空。 姚坤等人面露激动之色,重重抱拳,踏上战骑,往前冲去。 羽林卫调转战阵,紧随其后。 后方其他仙秦天骄也调转身形跟上。 出虚空万里,姚坤他们身后已经汇聚三万仙秦天骄,列成一座座阵势。 每一座阵势都有武魂战兽凝聚。 “这就是我仙秦啊……” 姚坤回头,看着这么多天骄随他们救援虎贲卫,一时间红了眼眶。 这些仙秦后辈,就为他们虎贲卫一个名字,就甘愿舍生赴死。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这才是真正的袍泽! “冲——” 三万天骄汇聚大军,裹挟夹带的武魂凝为一条十万丈苍龙,向着前方仙族大军冲去。 第691章 不是三十万仙族,而是,百万! “轰——” 长龙轰开仙族阵势,撕开军阵,向着前方围杀战场冲去。 没有一方仙族军阵能抵挡住这长龙。 哪怕是九境大修,也在长龙面前选择躲避。 不躲,那就只能死。 长龙穿行万里,前方虎贲卫与仙族的拼杀已经清晰可见。 姚坤等人面露喜色,领着大军冲击,撞开一座座仙族军阵。 “统领大人!” “诸位兄弟——” 众人放声高呼,引着长龙冲开最后一道仙族军阵,与三千虎贲卫汇合。 虎贲卫。 冲开战圈,所有仙秦天骄看到了自己所敬仰的虎贲卫模样。 三千铁甲破烂,满面虬须的战卒,组成一座严密大阵。 阵势以气血真元牵连,并未凝结武魂,却能与十倍之敌正面交锋。 这里每一位战卒都是拼杀数百年,修为精深,经验丰富。 战阵随时变换,将那些冲到近前的仙族吞没。 这三千战卒看上去平平无奇。 可那种压抑到极致的煞气,却让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仙秦虎贲卫! “大秦虎豹骑向虎贲卫前辈致敬——” 一道声音响起,凝聚虎豹战兽的军阵之中,所有战骑全都肃立。 “大秦羽林卫向虎贲卫前辈致敬!” “大秦炎火卫向虎贲卫前辈致敬。” “大秦镇天司玄武堂向虎贲卫前辈致敬。” “白虎堂在此。” “雍天洲明峰军后辈见过虎贲卫前辈。” …… 一道道声音响起。 那三千战卒抬头,紧绷的面容多出几分柔和。 这些后辈,就因为虎贲卫这一个名字,就奔行三万里前来救援。 这是他们虎贲卫的荣耀。 这也是身为仙秦武卒的荣耀。 大秦有如此后辈,便是战死,也可以瞑目! “我大秦——” 虎贲卫中,有人高呼。 “威武——” 三万天骄,放声高喝。 一瞬间,冲天的战意,凝聚为龙虎之影,直上万丈,横扫天地! 虚空之中,光是这两尊龙虎之影,就将周围的仙族撞开。 这是何等战意! 这世间,唯有大秦战卒,可以凝聚这等澎湃战意! “轰——” 周围的仙族战阵之中,数道青色的流光冲来,与龙虎之影碰撞。 虚空震动,片片流光碎裂。 “八位九境。” “三位九境之上。” 羽林卫统领战将目光扫过,面色透出凝重。 战意归战意,实力归实力。 此地汇聚数十万仙族,还有这么多仙族强者,他们身在险地,需要无比谨慎。 三万天骄需要以战意凝聚一心,才能有足够战力,如果松散各自为战,那会被各个击破。 此时,姚坤几人已经回到自家虎贲卫军阵,见到领军统领。 驻留此地的虎贲卫统领是虞山伯邵冠英,乃是寿亭侯部将,九境之上修为。 他对于这次仙秦试炼事情也清楚,只是姚坤等人带来的消息,还是让他震撼。 “侯爷没有陨落,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听到姚坤说张远所言,寿亭侯没有陨落,不管是邵冠英还是其他几位领军战将,都是眼眶通红。 这么多年他们寻找寿亭侯消息,此时终于有了。 “侯爷的传承者?” “他在哪?” 当姚坤他们说张远是寿亭侯传承者,刀法有寿亭侯影子时候,邵冠英双目透亮,看向前方那些天骄军阵。 “新亭伯没来,他固守剑阵,说是有另外的安排。”姚坤低头,轻声开口。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一次是张远冲阵来救援,他希望张远展现寿亭侯的刀法,让所有虎贲卫有个念想。 可惜,张远没有来此地。 “没来……”邵冠英身后,一位雄壮大汉双目眯起,“侯爷以勇着称,身为侯爷传承者,连来救援我虎贲卫兄弟的勇气都没有?” “哼,此等人物,不配侯爷传承。”另一边穿着半截破甲的大汉也是冷声开口。 其他军阵天骄都愿意拼死来援,侯爷传承者却躲在后面。 这样的传承者,他们不认。 邵冠英摇摇头,眉头皱起。 身为虎贲卫统领,这三百年来什么凶险他没见过? 哪怕是今日这等被百倍大军围杀的场面,这三百年来也遇到过数十次。 但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 从金莲子引动他们查探开始,似乎就有一张大网,向着他们虎贲卫头顶压来。 “其他先不管,突围再说。” 邵冠英抬头,双目之中战意激荡。 “让我仙秦后辈,看看虎贲卫风采!” “诺——” 三千战卒朗声高喝。 白虎武魂瞬间迸发金光,仰天长啸,虚空震荡。 “杀——” 三千武卒随着邵冠英一起,凝聚战兽,向着前方仙族冲去。 三万仙秦精锐天骄跟随在后。 没有什么能挡住虎贲卫的冲击。 哪怕他们早已没有战骑,兵甲也早已破烂,可凝聚出的战兽,一个冲击就能将数万仙族击溃。 前方不管是八境还是九境,都挡不住虎贲卫步伐。 一支三万余人的大军组成三角锥战阵,以虎贲卫作为箭头,撕开前方一座座仙族战阵。 前行三百里,后方虎豹骑冲出,到三千虎贲卫后方位置。 再行三百里,羽林卫战骑冲来,与虎豹骑一左一右,成为虎贲卫锋翼。 就这般冲阵三千里,仙族战阵已经被撕开七零八落。 前冲的虎贲卫军阵顿住,虞山伯邵冠英面上神色化为凝重。 “不对,这里聚集的仙族不止三十万。” 如果是三十万大军,此时早已经被他们冲开。 可是现在他们冲阵三千里,前方的仙族却越来越多。 邵冠英抬手,白虎长啸,声音震荡虚空。 一道道金色的光影在他面前浮动。 他的面色也越来越难看。 “不是三十万仙族,而是,百万!” 此地竟然聚集百万仙族,这是要将虎贲卫和所有仙秦天骄一网打尽! 缓缓转头,邵冠英目光落在那些战意激荡的仙秦天骄身上。 深吸一口气,他压低声音:“诸位,我等虎贲卫就算是死尽,也要送他们这些后辈离开。” 他身后,所有虎贲卫战将轻轻点头。 后辈,是仙秦的根基。 “轰——” 前方,十三道金色的长幡升起。 一尊尊九境和九境之上的身影浮现。 图穷匕见,百万仙族对虎贲卫和仙秦天骄的围杀,开始。 虞山伯邵冠英一声长啸,飞身而上,手中战枪前指,向着前方仙族强者冲去。 只是他才冲出千丈,身形陡然顿住,抬头看向虚空。 虚空震动,万里禁锢,一道强横到极点的锋寒之光冲击而来。 剑! 大剑! 十万丈剑光。 重宝青冥。 第692章 你,你知道侯爷在哪 三阵合一,祭剑青冥。 张远远在三万里外,聚合苍穹剑阵之力,横空一击,划破三万里虚空。 “轰——” 十三柄长幡之中五柄被直接斩断。 三位九境仙族躲避不及,被巨剑青冥砸碎身躯。 剑光撕开虚空,上万仙族随着虚空一起被撕碎。 “新亭伯……” 姚坤抬头,喃喃低语。 这就是新亭伯的后手吗? “真是那家伙的风格啊……”虎豹骑前,铁甲战将轻笑摇头。 “我就知道新亭伯不会不出手。”杨奇锦被一众炎火卫护在中间,面上全是激动之色。 “新亭伯一旦出手,就是此等声势。”羽林卫战阵之前,几位领军战将都是轻笑。 哪怕是汇聚三万天骄,也没有这等横空一剑来的威猛。 怪不得新亭伯没有亲自来救援,原来是留了这等手段。 “嘭——” 青冥剑砸在一方青石上,万丈青石轰然碎裂。 长剑横空,后方撕开的虚空裂纹不但没有回复原状,反而寸寸扩展。 邵冠英面上露出惊异。 “昂——” 虚空裂纹之中,战兽长啸声音响起。 一头满身披挂战甲的黑鳞蛟兽从当中冲出。 不止一头,而是两千余头。 这些身形近十丈的战兽,身外披着重甲,甲胄上金光缭绕。 战兽背上,还有一个个青铜大箱子。 “在下余空,奉新亭伯之命,给诸位虎贲卫送战骑战甲。” 一道声音响起,一个金色的盒子从虚空裂缝之中飞出。 “这是混元血芝,诸位速速补充气血真元。” “新亭伯说了,虎贲卫不需要救援。” “只需要让后辈看看虎贲卫真正的风采即可。” 三千虎贲卫已经没有人去听余空的话。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那一头头战兽身上。 战兽,战甲,兵器。 有这些东西,他们虎贲卫才是完整的虎贲卫。 “披甲——” 邵冠英的声音响起。 一位位虎贲卫上前,将战兽背上的青铜大箱子揭开,其中战甲披挂。 这是上古神庭禁卫战甲,战甲坚固,防御之力比他们虎贲卫自己的黑甲还好。 当战甲披挂在身时候,三千虎贲卫身上透出的气息已经完全变化。 那等压抑的煞气开始激荡升腾。 “御骑。”邵冠英再次高呼。 除了少数斥候弓手在后方,其他虎贲卫全都踏上战骑。 黑鳞蛟兽乃是上古神庭时代禁卫战骑,比虎贲卫自己曾经的战骑还强。 人骑合一,战甲相连,一柄柄战枪战刀握紧。 升腾的煞气冲击,虚空扭曲。 光是杀戮出来的煞气,就让虚空无法承载! 这是一支怎样的军伍! 邵冠英抬手将余空送来的木盒接住,将其中一株株血芝拿出。 “百息之后,冲阵。” 他自己吞服一株血芝,然后将其他的全都分发下去。 连连拼杀血战,所有虎贲卫都已经耗损极大,早不是全盛状态。 此时有血芝回复气血真元,温养身躯,弥补身躯暗伤,三千虎贲卫能恢复到最强状态。 邵冠英双目之中透出火焰一般的战意。 他也想看看,虎贲卫最强状态是什么样子。 三百年来,他们早已经忘记当年随侯爷一起出征的最强虎贲卫是什么样。 抬头看向缓缓消散的虚空裂纹,邵冠英面上露出一丝轻笑。 他想错了。 他以为新亭伯不来救援虎贲卫,是没有勇气。 他错了。 新亭伯不来,是要看看虎贲卫到底有多强。 他们要考验新亭伯能不能配得上寿亭侯的传承。 却没想到,新亭伯更要考验他们,看他们虎贲卫是不是浪得虚名。 虎贲卫,有没有资格被这位新亭伯看在眼里? 准备了最强的战骑战甲,准备了最好的疗伤灵药。 现在,这里是一支最强的虎贲卫! 前方仙族再次集结,数十万大军阻住前路。 百万仙族已经不再掩饰,数十位九境和数位九境之上,引动仙族阵势,向着仙秦大军压来。 “虎贲卫。” 邵冠英手中长枪缓缓抬起。 他身上战意与煞气化为火焰。 “在。” 三千战骑长喝,煞气与战意相合,化为一尊黑色猛虎。 猛虎生双翅,头顶一根独角。 上古凶兽,穷奇。 虎贲卫传承,不是白虎神兽,而是凶兽穷奇。 “冲阵——” 邵冠英的声音从万丈凶兽之中传来。 “冲阵——” 三千战卒,放声高呼。 穷奇凶兽双翅展开,一头冲向前方仙族战阵,口中一团煞气凝聚的火焰喷出。 那些仙族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煞气火焰灼烧为灰烬。 一团黑色的煞气反哺。 穷奇身躯更加凝实。 “轰——” “轰——” 战阵前行,战兽横扫,没有什么能挡住三千虎贲卫的脚步。 战阵拼杀,三千战骑结阵,一个冲阵就将仙族军阵撕开。 十万军阵在三千战骑面前就像薄纸一般。 三千战骑如风,瞬间冲击而过。 “这,才是最强的虎贲卫……” 后方,羽林卫阵前的几位军将浑身绷紧,低声轻语。 不远处虎豹骑军阵所有人都是身躯僵直,握紧双拳。 虎贲卫展现出的战力,强到他们后背发寒。 “轰——” 一位九境仙族被长枪刺穿,邵冠英一声长笑,飞身冲向前方九境之上的仙族大修。 长枪之上,锋寒透出火焰,一枪刺出,三位九境之上都挡不住,节节败退。 虎贲卫前冲,将数十万阻道大军冲来,领着三万仙秦精英天骄扬长而去。 大军前行万里,虎贲卫的气势方才缓缓平复。 临战之时,一鼓作气,虎贲卫凭借的也就是这一股士气。 战骑速度降下,所有虎贲卫都是满身汗水,身上要虚脱一般,连战甲都快穿不动。 后方,所有天骄回头看看那绵延的仙族大阵,都是一阵胆寒。 难以想象,他们竟然从百万仙族围杀之中逃脱。 “今日只要逃脱,后面就是我等慢慢袭杀这些仙族。”杨奇锦身侧,身穿黑甲的偏将尹集压低声音,面上闪过激动。 今日之后,所有天骄散开,在虚空之中各处袭杀仙族,这些集结的仙族将会很头疼。 “呜——” 后方,号角声传彻。 一支支仙族军阵追击而来。 虎贲卫缓缓转头。 要不要回去拼杀一场? 就在此时,虚空之中,一道剑光飞斩而来。 这是一道怎样的剑光! 这一剑比之前斩开虚空的一剑更犀利万倍! 剑光斩落,快到极致! “轰——” 当先的仙族强者,九境之上的大修,连抵挡这一剑都没来得及,就直接被斩杀。 苍穹剑阵! 这是一直隐藏不动的苍穹剑阵! 万丈剑光炸开,将数以万计的仙族击杀。 剑光散落,飞旋不断。 追击的仙族脚步顿住,只能看着虎贲卫和三万天骄扬长而去。 …… 两日之后,虎贲卫和三万天骄来到青冥剑宗剑阵之外。 “新亭伯,我虎贲卫战力如何?” 立在军阵之前,虞山伯邵冠英朗声开口。 所有人目光落在前方背手而立的张远身上。 张远点点头,面色平静。 “虎贲卫若无此战力,也没有资格随我去寻九品金莲台,没有资格随我去寻回寿亭侯。” “轰——” 张远一句话,三千虎贲卫头顶气血战意瞬间凝为凶兽之影! 邵冠英嘴角哆嗦,手脚战栗。 “你,你知道侯爷在哪……” 第693章 屠魔清源,我是不是该叫你御北侯? 寿亭侯在哪? 所有人都面露激动之色,紧紧盯着张远。 没有谁不想知道,寿亭侯关长云在何处。 “我知道。” 张远面色平静,看向前方:“寿亭侯当年在鹿台位置争夺九品金莲台时候,随金莲台一起坠落虚空海。” “或者说……” 或者说,寿亭侯承托神庭,坠落入虚空海。 鹿台! 虞山伯邵冠英双目之中神采迸发,握紧双拳。 “鹿台,对,就是鹿台,我们也一直在找鹿台……” 虎贲卫确实在寻找鹿台。 只是一直以来,他们不敢确定寿亭侯是在鹿台坠落,又寻不到鹿台的位置。 “新亭伯,你知道鹿台在何处?” 不远处的杨奇锦开口。 神庭崩塌,鹿台在何处,怎么寻? 张远点点头。 从被斩杀的九境之上仙族记忆之中,他寻到了鹿台的位置。 这一次仙族聚集两百余万人,引动当年神庭手段,还有许多神庭修行者汇聚,就是要将鹿台钓上来。 鹿台之中,有九品金莲台。 “诸位,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寿亭侯要寻回,九品金莲台也要得到。” “我仙秦军伍踏足之地,万物皆归大秦所有。” 张远看向虚空之中缓缓集结的那些仙族,双目之中杀意浮动。 “与我仙秦为敌者,杀无赦。” 他当然愿意去杀仙族。 不只是积攒天功,更是因为斩杀仙族,能帮他凝聚本源。 最近几场大战,他已经凝聚出三十多道混沌气。 特别是那真仙,一人就为他贡献出四道混沌气。 这等本源掠夺的好机会,张远怎么可能放弃? “诸位,且到剑阵休整,要想在仙族面前抢夺鹿台,我们需要全力以赴。” 张远的目光投向虎豹骑方向。 虎豹骑当先的黑甲战将身影让他有一丝熟悉感,只是此人以铁甲覆面,张远也认不出。 当三万天骄落足剑阵时候,才知道新亭伯准备有多充分。 六座剑阵相互牵连,已经聚合在一起,化为一片方圆三百里的山岭。 原本的青冥剑宗宗门驻地也被开辟出来,作为军营。 衣甲,战骑,兵器,还有各种灵药。 甚至连仙玉都是摆出来,可以取用。 新亭伯已经将所有的后勤都解决。 何止是解决,这是在九洲之地都不敢想的丰厚物资。 不止如此,此地还有剑道传承。 上古剑宗天阶剑道传承。 以剑道传承手段催动剑阵,战力聚合,比战阵更轻松。 最关键一点,上古青冥剑宗的剑道传承与此方封神天域的天地之道相合。 以此剑道在此地修行,施展,比武道战阵更顺畅。 除了张远,没有人感觉到,随着剑阵开启,随着修行上古剑道的人越来越多,上古天道之力越发恢弘。 —————————————— 半个月。 张远主要闭关炼化自身气血真元,稳固修为,同时观悟修行记忆。 顺便,他再开启三处剑阵。 至此,仙秦掌控的剑阵达到了九座。 有这九座剑阵,是目前仙秦天骄能掌控的极限,也是张远自己目前能寻到的所有剑阵。 青冥剑宗估计也只剩下这九座剑阵了。 光是这九座剑阵就能杀虚境大修,可以想象一下,当年的三十六座剑阵同时开启,会有多强。 当年的仙道神庭有青冥剑宗这样的宗门数十家。 如此大宗,最终陨落崩塌。 半个月时间,三万天骄感受到什么叫躺着赚天功。 大阵在后,战骑在前,近处冲阵,远处剑光飞斩。 那天功就不要钱一般收入囊中。 半个月,最低的都捡了上百天功。 私下里,许多天骄也在谈论新亭伯张远。 个人战力强横,在强者无数的仙秦不算稀奇。 就算此地,也有好几位地榜前百的强者,自觉得战力不比新亭伯张远差多少。 可除去战力,新亭伯这等后勤运转,这等资源积累,才是真正的可怕。 同样来到封神天域,别人都在慢慢拼杀,新亭伯已经寻到一方福地,聚拢一方大势,立于不败之地。 不要比战功了,就等试炼结束,这方圆数百里天地,九座剑阵带回大秦,能换算多少天功? 这可也是获得天功的途径之一。 “我算是看明白了。”一座青石之上,须发整理干净,面容古朴方正的虞山伯邵冠英手中捏一个仙果,“这个新亭伯与咱侯爷不是一条路子。” “就是吧,他的路数,更稳。” 寿亭侯勇冠三军,临战拼杀一往无前。 张远虽然也颇为勇猛,可张远更大的优点是稳重。 所有后顾之忧都解决了,才真正出手。 “加上此地集结的仙族,我们要直面的是两百多万强敌,也不知能不能寻到——” 身穿黑甲的虎贲卫战将话没说完,远处传来号角声。 一道道身影飞身奔行,踏上前方的青石广场。 身穿武勋战袍的张远手按双刀,立在青石高台。 他身周,张金等护卫左右,穿着长袍的余空拢着手静立。 下方,五千铁甲卫肃穆不动。 一座座军阵集结。 张远立在青石台上,看向四周,声音响起:“诸位,我等剑阵已经凝聚成形,仙族也汇聚大军。” “我们要去争夺鹿台,寻回九品金莲台,寻回寿亭侯。” “出征之前,张某有些话要说清楚。”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前方军阵之上。 “三军拔营,军令统一。” “此地汇聚九洲天骄,互不统属,军令不一。” 目光之中透出让人不能直视的精光,张远看向下方的玄武堂精英天骄。 “玄武堂,可愿听我号令?” 曹正面色郑重,上前一步抱拳:“玄武堂愿听令。” 张远的目光缓缓转向羽林卫方向。 “炎火卫愿听新亭伯号令。” 另一边,杨奇锦的声音已经响起。 羽林卫前方站立的大汉沉吟一下,抱拳开口:“羽林卫愿听新亭伯号令。” 他是羽林卫统领,论军职爵位,都在张远之上。 但他清楚,在此地,唯有张远能调动众军。 “青天洲逐月卫愿听新亭伯号令。” “余明郡大秦武卒愿听新亭伯号令。” “皇城禁卫愿听新亭伯号令。” 一道道声音响起。 张远的目光,所有人的目光转向虎豹骑方向。 虎豹骑当先战将抬手,缓缓将面甲摘下。 “欧阳凌夫,看来我们又要并肩作战了。” 张远微微一愣,面上露出笑意。 “屠魔清源,我是不是该叫你御北侯?” 第694章 天骄试炼,真正的目的不就是练出可用之兵! 御北侯林清源,十三岁出征,二十六岁积功承袭爵位。 皇城之中,一直都有御北侯的传说。 二十六岁袭爵,这是多少武勋家族后辈楷模? 哪家勋贵不愿自家后辈子弟能有本事,年少袭爵? “此战之后,我自请去万域战场,百年不归。”林清源看向张远,面色郑重,“今日我们是一致对外,是为我大秦,携手御敌。” 身为虎豹骑执掌统领,与新亭伯张远联手,且听其号令,回去之后林清源必然要受到五皇子责罚。 可林清源宁愿被惩罚,也要此时畅快战一场。 身为大秦武勋,他知道自己该怎么选择。 他身后,虎豹骑战将面上神色复杂,却无人开口。 谁不想仙秦天骄并肩战一场? 张远深吸一口气,看向身前所有人。 “诸位,回到大秦,我们可能立场不同,可能政见不同。” “但是今日,此地,我们是袍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握紧腰间长刀,张远身形挺拔,身上战意激荡:“并肩一战,无怨无悔。” “并肩一战,无怨无悔——” “并肩一战,无怨无悔——” 三万天骄的呼喝之声响彻天地,引动周围剑阵动荡。 下方,虞山伯邵冠英握紧拳头,面皮抽动。 “侯爷不会说这些话……” “侯爷不会说,但侯爷从来不会丢下一个兄弟。”另一边的黑甲战将低语。 张远缓缓抬手。 所有的声音静寂。 连风声都停滞。 “出征。” 张远一声高喝,飞身踏上前方黑鳞蛟兽,战骑奔行而走。 五千铁甲卫紧随其后。 后方,一座座军阵战意冲霄,跟随而上。 下方,三百里剑阵天地悄然悬浮,随着战阵前行。 虚空之中,一道道号角声音响起。 无数的仙族开始集结。 千万道仙光向着战阵砸来。 但是这一次仙秦军阵已经完全不同。 此时军阵之上凝聚的气血与真元,煞气与战意,根本不是之前能比。 此时的战阵,还未凝聚武魂战兽,就已经让天地震动,虚空扭曲。 张远战骑在前,虎贲卫奔行到他身后,虞山伯邵冠英看向张远:“新亭伯,听说你战阵无双,不知可愿领我虎贲卫冲杀一场?” 领虎贲卫冲杀! 这是多少仙秦战将求之不得的机缘! 三千虎贲卫凝聚战阵,其战力难以想象! 掌控这等仙秦顶尖战阵,所能感悟的力量,可能一辈子都只能一回。 张远长笑一声,战骑飞奔,手中一柄长刀浮现。 “结阵——” 一声令下,三千虎贲卫凝聚一尊万丈穷奇战兽。 张远身后,金色猛虎之影与这穷奇相合,他的身躯之外寸寸鳞甲浮现。 神兽身躯! 虎贲卫所凝聚的战意太强,力量太过澎湃,唯有张远所修的神兽身躯,才能承载这等恢弘力量。 “轰——” 猛虎与穷奇之影相合,道道虎纹遍布穷奇身躯。 这尊上古凶兽双翅展开,一口煞气之火吐出。 前方,阻道的仙族全都被这火焰灼烧,化为灰烬。 “新亭伯竟然能如此轻松掌控虎贲卫战兽……” 后方,那些天骄看着前方冲阵一幕,都是喃喃低语。 谁敢相信,张远第一次主持虎贲卫战阵,就能有此等手段? 今日在场的这些天骄,谁敢说自己有指挥执掌虎贲卫的本事? 与虎贲卫结阵,那等凶悍的气血煞气,恐怕第一时间就会将心神冲击不稳。 “杀——” 张远一声长喝,手中长刀挥舞而出。 体内气血流转,无尽的真元与煞气凝聚于一刀。 有我,无敌! 这一刀斩出,张远前所未有的畅快。 原来这才是上古凶兽的心境! 每一尊凶兽,都是有我无敌的狂傲与强横! “轰——” 刀锋斩落,一道万丈刀光撕开虚空。 前方数位天境仙族躲避不及,身躯随着虚空碎裂。 斩天境。 在九洲之地,哪怕是现在的张远,要想斩杀天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在虚空,执掌虎贲卫战阵,一刀斩杀天境,仿佛碾死蝼蚁。 不是他张远真的强到这等程度,是虎贲卫战阵真的就这么强大! “这一刀……” 邵冠英目中闪过激动,沉声低语。 “这一刀,当真有侯爷的影子。”一旁的虎贲卫战警轻声开口,手中长刀握紧。 张远的一刀,展现出的是有有我无敌的豪迈。 很多人都以为张远稳重,张远行事谋划精细。 此时他的一刀,才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张远战阵之前,也能勇猛无双! “轰——” 长刀一引,武魂战兽随刀而动。 穷奇巨兽展翅,双爪撕碎刚刚凝聚的仙族战阵,一头撞飞数位八境和九境仙族修行者。 后方一座座仙秦战阵跟上,将阻道的仙族撞开。 没有人能挡住仙秦大军的步伐。 当凝聚战阵的仙秦大军冲阵时候,哪怕是真仙也要退避。 “嗡——” 剑阵之上,一道道剑光震鸣,随着战阵冲击,撕碎前方的虚空。 战阵根本不与仙族纠缠,冲开阻道的仙族就走。 当数十万仙族围拢过来时候,不只是仙秦大军已经离去,就连三百里方圆的剑阵也紧随离开。 “他们要去鹿台。” “哼,去那里更好,这一次我神荒仙族汇聚,要将鹿台钓出虚空海,他们去了,正好当诱饵。” 虚空之中几道声音响起,然后引着仙族大军缓缓散去。 —————————————— 大军前行,不断收拢各处散落的天骄。 一路上遇到的神荒仙族,都被大军击溃。 数万天骄集结,还有虎贲卫领阵冲击,别说是封神天域,就算是万域战场,也没有哪方军阵能抵挡住。 张远并非直接领军往鹿台方向,而是沿途不断迂回。 他凭借记忆长河之中画面,悄然伪造了几份地图。 这些地图之中,有的是关乎上古神庭的遗藏,有的是仙族驻地,当中有不少财货。 数万天骄或分或合,循着张远所给的地图,劫掠仙族驻地,搜寻上古神庭遗藏。 而紧随的三百里剑阵,则是成为他们临时驻地。 “新亭伯这分明就是在行军打仗,此等进程,已经与冲击外域无异。” 看着剑阵守护,无数仙秦天骄结队往来,将搜获来的物资上缴,交易,几位虎豹骑战将低语。 他们在万域战场领军作战,不就是这样子。 “他,他是在练兵!” 有人目中透出惊骇,低呼出声。 天骄试炼,真正的目的不就是练出可用之兵! 第695章 神庭银甲卫统领卓天风,尽忠了 天骄不是兵,却也要从兵做起。 每一位天骄此时都是寻常军卒,从组阵到拼杀,从探寻消息到劫掠一方,他们都全程参与。 以前他们是天骄,这些琐碎事情有人谋划,有人去办好。 可是如今结阵前行,张远将各种任务分配下来,可不管你曾经是何等天骄。 便是地榜前十又如何? 哪怕你是小公爷,也得乖乖去收集物资。 亲身历练,最能成长。 十日时间,原本松散的军伍已经凝聚一心。 张远的命令能最快速度传达到每一位天骄耳中。 此地也没有天骄,只有战卒。 虎贲卫作为前锋,虎豹骑领其他两万战卒为中军,后军则是羽林卫和玄武堂。 一切规矩,都是军规。 张远确实在练兵。 可以说,这一场练下来,只要不死,哪一位天骄都能有领兵出征万域战场的本事。 不对。 张远练兵,恐怕不是为了出兵万域战场。 …… 封神天域。 一片璀璨星空之间,三百里剑阵驻留。 张远和林清源等数十位天骄悄然离开剑阵,来到一片乱石密布的虚空之中。 这里每一块乱石都有方圆数百里,浮空不动。 这一次探查的秘地乃是上古神庭的一方大殿坠落之地,张远是从一位九境仙族的记忆之中发现。 数万仙族在这片乱域之中寻找当年的神庭大殿,想要得到其中遗落宝物。 “此地潜藏的仙族不少,诸位小心。” 张远看向身边众人,低语开口。 这一次随张远来的不只是林清源,还有冠山伯岳霆等强者。 皇城地榜前五十的就有四位。 “新亭伯放心。”说话的中年咧嘴一笑,身形化为清风。 他叫管超云,皇城地榜二十七,身法强绝,剑术精妙。 前几日张远跟他切磋过剑术。 结果如何,外人不知。 众人分散,张远也悄然前行。 百里之后,他已经遇到数十仙族,都是修为不差,身上仙气缭绕。 “嗡——” 再行百里,不远处一声轰鸣震响,一道银光炸裂。 银色的刀光闪烁,劈碎一片山岭。 “寻到了,当年银甲卫战卒。” 高呼声音传来,数位仙族飞身冲上。 张远目光看去,那边是几位身穿银甲,面容呆滞的战卒,手中握着长刀,不断挥舞,将前方仙族阻住。 这些战卒动作不快,似乎有些僵硬,但他们相互之间配合娴熟,衣甲防御也极强,那些术法砸落在身,伤损不大。 倒是他们挥舞的长刀,每一道刀光斩落,都让前方仙族不得不避让。 金甲卫,银甲卫,铜甲卫,铁甲卫。 这四禁卫的战力,是神庭最强道兵护卫。 此时张远所见,不过七八位银甲战卒,就能挡住数倍仙族冲杀。 “呜——” 号角声响起,不远处各处都有仙族冲来,不过片刻就已经聚拢了上万仙族在此。 “什么情况?” 悄然到张远身侧的林清源低声开口。 “银甲卫,他们定然是护持什么宝物。”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亮。 他从那位九境仙族记忆之中探查的消息,此处大殿之中有一件至宝,乃是仙族极力寻找的。 或许,银甲卫就是在守护那宝物? “轰——” 前方,几位银甲卫挡不住身前的仙族,亡命冲杀,被道道术法撕碎身躯。 这几位银甲卫陨落瞬间,前方虚空微微震动,一座破败的大殿出现。 “乱闯崇明殿者,诛——” 一道声音响起,一柄长刀斩落。 十丈刀光引动天地之力,直接将冲向那大殿的仙族斩碎。 “崇明殿……”张远轻语。 这名字似乎有些熟悉。 “神庭崇明殿,藏崇明仙印之地,上古崇明仙印,能聚天地本源,能梳理天道。” 虞山伯邵冠英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激动。 “当初侯爷曾想寻到此物,还特地带了仙秦诏书来。” “若是能以崇明仙印盖在仙秦诏书上,代表神庭承认仙秦,就能归拢神庭残存天道。” 关乎神庭最后的天道! 原来是这一件宝物。 怪不得此地一直有仙族搜寻。 “崇明仙印,此宝要留在我仙秦。”虞山伯邵冠英面色绷紧,沉声开口。 张远和林清源都是点头。 仙秦看到的,就是仙秦的。 “轰——” 银亮刀光横斩,刀锋带起的罡煞流光四溢。 那银甲战将一人一刀,挡在大殿之外,身周全是仙光浮动。 “银甲卫统领,这刀法,已经化为武道金身了。” 张远看着长刀挥舞,口中低语。 当年的神庭禁卫统领,竟然修成武道金身。 “如果不是他神魂迷失,此地这些仙族不是他对手。” 这位银甲卫统领现在出刀全凭本能,每一刀都是带着玄奥轨迹。 他的刀法已经展现不出真正的实力,全都是记忆之中的影子。 很难想象,这位银甲卫统领全盛时候,到底有多强。 “杀——” 长刀挥舞,将踏入大殿外的所有仙族全部逼退,那银甲战将方才手握长刀,缓步后退。 大殿之外,仙族重新集结。 数以万计的仙族引动仙道术法,凝聚一道道火龙,撞向大殿。 “喝——” 银甲战将持刀在手,刀锋挥舞,将每一条火龙斩碎。 但更多的火龙向着他当头砸落,碎裂的火焰将他身躯淹没。 等无尽的火焰散去,那大殿之外,只有满身焦黑,手持长刀的身影立在原处。 “杀——” 嘶吼之声响彻,持刀战将大步前行,向着前方的仙族冲来。 这是一位神庭禁卫最后的荣耀与执着。 他已经油尽灯枯,只有一击之力。 “出手。” 张远一声低喝,飞身而起。 他手中长刀,带着锋寒璀璨,向着那些仙族当头斩下。 刀锋无尽闪烁,有着让人不能直视的光影。 这一刀,让那快步前行的银甲战将脚步停住。 “好刀法……” 持刀在手,银甲战将喃喃轻语,双目之中的呆滞,缓缓化为清明。 “武道,秦人吗?” “也好,也好,总比落在仙族手中好……” 他将手中刀锋倒转,一刀刺入自己的胸腹。 刀锋一扭,带出一块四方染血玉印。 “崇明仙印,交给你了——” 长刀甩出,飞向张远,银甲战将一声长喝:“神庭银甲卫统领卓天风,尽忠了。” “轰——” 冲霄的光柱升腾,后方大殿崩塌,周围虚空碎裂。 一位超过九境的大修自爆神魂肉身,引动天地之力化为潮汐风浪! 张远一把抓住卓天风甩出的长刀,转身就走。 虞山伯邵冠英等人紧随其后,身上气血真元凝聚,化为血色光影。 第696章 大道为天! “呜——” 虚空之中,一道道号角声音响起。 数以千计的仙族向着张远他们位置冲来。 张远手持长刀,脚步不停,身周其他人结成阵势,将他护住。 众人飞遁,根本不与那些仙族纠缠。 “轰——” 虚空之中,一道青色的掌印压下。 掌印之中,带着风雷之声,引动虚空震荡。 九境仙族。 张远脚步一顿。 “哼,这点本事算什么。”虞山伯冷哼一声,飞身直上,手中长枪刺出。 这一枪看着平平无奇,可枪锋刺出瞬间,虚空直接炸裂。 “咻——” 亿万流光汇聚,化为虚幻。 虚境。 虞山伯邵冠英已经是九境之上修为,此时一枪,直接化为虚影。 “噗——” 远隔百里之外,一位身穿青袍的神荒仙族面色急变,身外层叠光影浮现,却已经来不及。 一柄长枪枪锋出现在他身前,将他身外的所有光影撕开,枪锋直接刺入他身躯。 远隔百里,一枪杀九境! 这一枪,也让原本穷追不舍的仙族顿住脚步。 等他们再想来追的时候,张远他们已经走远。 “传讯,一定要寻回崇明仙印。” “此印关乎九品金莲台,关乎神庭。” 一位身穿玉白长袍的道人立在虚空之中,看向张远他们离开方向。 “阻住他们,杀尽,带回仙印。” 前方,一位位身穿无为道宗青袍的道人躬身,引动仙光而去。 “仙印,金莲台,掌控在手,我无为道宗才有与各方周旋,讨价的本钱。” 玉袍道人双目之中神光闪动,一挥衣袖,身形消失在远处。 虚境。 这等手段,至少也是炼虚层次。 化虚,炼虚,破虚,虚境之中层次,每一层之间的战力差距都是天渊一般。 …… 虚空之中,一道道流光闪烁。 散落的仙秦天骄快速回归驻地。 一方方军阵集结,剑阵之力也开始凝聚。 几位领军的武勋围拢在青石广场之前,看向张远手中托着的玉印。 他们都试过,此印无论怎么催动,都没有反应。 也是,此等神庭宝物,要是谁都能催动,那也不是神庭至宝了。 “这确实是崇明仙印,此物我们要带回仙秦。” 虞山伯看向其他人。 众人点头。 “那些寻找仙印的势力不会放弃,加上那些仙族和上古神庭遗落的修行者,我们的敌人,越来越多。” 林清源出声,让众人神色凝重。 这里是封神天域,大道之力驳杂,仙秦大军平日都不愿踏足此地。 何况此时是天骄试炼,按照试炼规则,仙秦大军也不会入此地。 要他们这几万天骄应对数百万仙族,没有胜算。 原本的试炼安排是十万天骄分散整个封神天域,寻机猎杀妖兽和仙族。 没谁想到,局势会变成现在这般,大军集结碰撞。 “我已经安排几位伤重同袍退出试炼,离开天域,回去报讯。” 羽林卫统领压低声音,面色带着凝重:“但这需要时间。” 就算仙秦调大军来,也需要时间。 何况此地天道驳杂,仙秦强者来此也占不了多少便宜,需要调集更多军阵才行。 怕就怕仙族不给他们时间。 “要不,我们分散行军?”一旁的杨奇锦看向众人,开口说道。 只是他才说完,就感觉众人看向他,轻轻摇头。 “小公爷,我们的目的地是明的,仙族不傻。”林清源摇摇头。 要是不去鹿台寻九品金莲台,那杨奇锦的办法不错。 天域宽广,几万天骄分散了,仙族能寻到几个人? 可是现在仙族知道虎贲卫与他们在一起,知道他们必然是要去鹿台,那就没辙了。 鹿台位置,必然集结无数仙族大军。 一道道目光投向张远。 不知不觉中,张远已经真正成为掌控这支天骄大军的核心。 不是因为他战力最强。 是因为他做出的选择,是真正让所有人感觉正确。 就像之前的每一步,到战果出来,所有人才感觉到,这是一场大胜。 而且,每一战感觉已经拼尽全力的时候,新亭伯还有后手。 “与仙族决战不切实际。” 张远看向众人,开口说道。 有勇无谋那是莽夫。 知己知彼,明白实力差距,想办法弥补,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鹿台我们必须去。” “我们要寻回金莲台,要寻到寿亭侯。” 张远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玉印。 “唯有一个办法。” “冲进虚空海。” ———————————— 冲进虚空海,直接踏入鹿台。 这就是张远的计划。 在虚空之中与数百万仙族交战,损失一位天骄都是遗憾。 而且这等实力对比,仙秦大军不可能有胜算。 唯有在鹿台被钓出的瞬间,踏入其中,才是属于仙秦天骄的生机。 鹿台不可能容纳太多人。 只要踏入其中,结阵固守,寻找金莲台,他们就有机会。 金莲台可是能破开虚空,直接撑起空间通道的。 以金莲台引来仙秦大军,说不定能反杀仙族。 张远的计划非常凶险。 很有可能他们所有人都要随鹿台一起坠落虚空海再不归来。 但所有人又不得不承认,这险值得冒。 …… 战阵前行,再不耽搁。 张远在斑驳青冥剑宗驻地之中闭关,身外层层的金光笼罩。 观摩银甲卫统领卓天风的刀法,对他触动很大。 他领悟的刀法,无敌,无我,无天。 可卓天风的刀法,却是展现出了最后的守护。 张远摊开手,掌心长刀上带着鲜血。 另一只手的掌心,是一颗玉印。 卓天风自知神魂迷失,所以将仙印藏在自己身躯之中。 这,也是一种无我。 不对,这该是叫有我。 哪怕已经忘记自己是谁,还记得自己的使命是守护崇明殿,守护崇明仙印。 生死之外,更有坚持。 “这是不是修行的另外一层境界……” 张远轻声低语。 他感觉自己触摸到了一种玄妙的境界,却看不透。 手掌握紧长刀,感受刀身之中传出的爆裂与锋寒,张远神色郑重。 “放心,在我手中,不会辱没了你。” 似乎是听清了张远的话,那长刀“嗡嗡”震鸣。 收起长刀,张远目光落在手中玉印上。 之前他们所有人都已经试过,仙气,妖气,真元,魔气,什么都无法催动这玉印。 甚至本源之力和大道之力,都石沉大海。 此印,用什么来催动? 张远的目光投向玉印下方的印面,其上有四个古拙印文。 “大道,为天……” “嗡——” 一瞬间,张远手臂之上,那道金色的锁链震鸣。 玉印上,层层的金光,将张远身躯笼罩。 大道锁链,神庭仙律。 这才是开启崇明仙印的真正方式! 第697章 为我大秦,百死不悔 张远手臂之上的大道锁链震动,金光笼罩崇明仙印。 仙印之中一尊金眼火红巨鸟缓缓起身。 上古神禽,崇明神鸟! 原来这仙印之中封印一尊上古神禽。 崇明神鸟掌控上古洪荒光明之力,与麒麟,白泽,貔貅同为上古瑞兽。 崇明神鸟力大无穷,曾与上古时代几头顶尖肉身巨兽争锋不败。 洪荒人族崇拜此鸟,因为崇明神鸟身聚光明之力。 怪不得崇明仙印能掌控神庭天道。 张远的神魂探入玉印,感受其中力量。 这一刻,他仿佛手握天地权柄,化身无所不能的大道。 但神庭已经崩塌,黑暗已经笼罩,哪怕是崇明神鸟也无法挣脱大道侵袭。 神荒世界的天道,虚空海中的幽暗,还有仙秦大道的倾轧…… 张远能感受到玉印之中传来的力不从心。 “嗡——” 玉印震动,一丝奇异的感应传递而来。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难以置信的精亮。 崇明神鸟愿意化身仙秦护国神兽,将神庭天道奉送大秦! 为什么? 守护神庭的神鸟,为何要将天道送出? 张远才愣一下,瞬间握紧双拳。 那崇明神鸟传来一道讯息。 神庭虽然崩塌坠落入虚空海,却还未真正沉沦! 因为,有仙秦强者背负神庭,踏虚空海而不沉! 是谁背负神庭? 是谁宁愿牺牲自己,也要支撑神庭不灭? 鹿台。 唯有踏足鹿台,才能得到答案。 张远深吸一口气,将玉印握住,手臂上的金色锁链重新化为金色印记。 崇明仙印在手,他的大道锁链能激发出一成力量! 原本,哪怕是金身加持,神兽之躯,他也不过能掌控大道锁链百分之一不到的力量。 不敢想象,这大道锁链的一成之力,有多强? 不过这力量主要来自崇明神鸟,如今神庭天道崩塌,神鸟自身力量也非常薄弱,能不耗损就不耗损。 倒是执掌仙印在手,张远悄然梳理天域大道,借机让神庭大道力量更加顺畅,让崇明神鸟之力恢复。 无形之中,神庭遗落的修行者实力在提升,只是这种提升无比微弱,他们自己都感觉不到。 但这种提升对于顶尖的仙道大能来说,是能有感应的。 特别是那些神魂迷失的顶尖大能,有天道力量感应,说不定就能神魂重归清明。 …… 战阵前行,速度快到极致。 沿途所有遇到的仙族,都被冲垮。 张远虽然没有主持冲阵,可有虎贲卫作为前锋,后方战阵严密,就算十倍之敌,也挡不住他们的前行脚步。 对于随行的仙秦天骄来说,就像做梦一样。 他们来参加试炼,求的是什么? 天功,可以换取修行资源。 历练,将是他们未来最宝贵的财富。 如今天功可以躺着赚,只要结阵,就能大把天功收取。 哪一日不是三五十天功入手? 天功之外,他们随着仙秦最强的顶尖战阵虎贲卫前行,每一战都是在学习经验。 如何应敌,如何变阵,如何摧枯拉朽…… 能跟随仙秦顶尖军阵破敌,这样的机会,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能有如今的机会,所有人必须感谢一个人。 张远。 新亭伯张远。 ———————————— 虚空之中,随着仙秦战阵前行,沿途的天骄不断汇聚,已经到五万之数。 这五万天骄,每一位都有开阳到玉衡境修为。 其中还有不少之前压制修为,如今踏入六境的。 这样一支战阵,战力之强,就连前锋虎贲卫都感慨。 如果真的能有这样一支大军,那在万域战场绝对横扫。 战阵前行,真正冲阵的只有不到万军,其他人都留在剑阵之中,准备各种临战物资。 兵甲不足,那就炼制。 上千位懂炼器的天骄聚拢,开始修补兵甲,炼制兵器。 丹药不足,那就炼制丹药。 仙道修行者大多数能掌握一些灵药辨识,丹药炼制手段。 一路搜刮来的物资,都拿出来,化为真正的战争利器。 这其中,三千天骄随着张远在剑阵之中锻造弓弩。 谁也没想到,如此年轻的新亭伯,在弓弩炼制一道上,竟然有如此难以想象的造诣。 以妖兽筋骨为弓弦,以百炼灵材为弓身,一支支长箭浇筑出来,打磨,篆刻灵纹。 结合之前的神庭库存,一共三万柄长弓,三百架重弩,五十架穿天弩在剑阵之中集结。 各种箭矢堆积如山。 这才是仙秦军阵的正确打开方式。 以最充足的物资,最强的军阵,凝聚最强战力。 有我无敌。 随着堆积的物资越发充裕,所有天骄浮躁的心也越发沉稳。 唯有兵甲,最抚人心。 射程不足,兵甲不利,最让人心慌。 …… “呜——” “呜——” “呜——” 绵延的号角声响彻虚空。 一座座仙族战阵遮盖天地。 前方,数以百万计的仙族,还有数十万神庭修行者,占据了虚空。 “那就是鹿台沉沦之地。” 大军之前,张远抬手指向前方破碎的幽暗。 无数裂缝交错,天地之间乱石密布,虚空之中穿出的风卷,似乎要让周围的天地化为虚无。 肉眼可见,虚空在扭曲,在下沉。 下方幽暗之中,一闪而逝的流光,让人心悸。 虚空海。 据说虚空海中的虚空妖兽大多与寂荒有关。 寂灭妖兽,掌控寂灭之力,连大道都能吞噬,其力量诡异,极难对付。 而且虚空海吞没大道之力,所有借天道力量修行之人,踏足虚空海后战力会被压缩到极致。 仙秦朝堂中那些文官,说到虚空海都是摇头。 “他们在钓鹿台。” 张远伸手指向那一道道青光锁链。 百万仙族以大阵之力,凝聚三千青光锁链,探入下方的虚空海。 现在锁链绷紧,必然是已经钓住了鹿台。 鹿台被钓上来,其中的九品金莲台也会落入神荒仙族手中。 借助此宝,神荒可以直接重开通道,错开被寿亭侯镇压的虚涌,然后派遣大军入洪荒。 “新亭伯,如何行动?” 后方,身穿黑甲,手持长枪的林清源一声长喝。 所有战卒身形挺立,只等一声令下。 张远转过身,看向恢弘大军。 “诸位袍泽,此战我们要寻回九品金莲台,要寻回寿亭侯。” “为此,我们要踏入虚空海,可能此生再不能归来?” “你们,怕吗?” 风声呼啸,战意升腾。 “为我大秦——” 一道高呼响起。 所有人攥紧拳头,缓缓举起。 “百死不悔——” 张远长刀在手,战骑奔踏前行。 “随我冲阵——” 第698章 金甲卫 谁见过五万仙秦天骄冲阵? 上一次如此阵势,还是仙秦灭魔天界,大秦帝王领战将军团组阵冲击,一日之内连破十二重天。 一座五万大军战阵,每一位战卒都是由开阳之上天骄组成的战阵。 整个仙秦,没有一支军伍可以有此等底蕴。 对于张远来说,下一次再指挥这等军伍,恐怕需要千年之后了。 战骑奔行,踏碎凌霄! “风——” “风——” “风——” 疾如风! 三万长弓抬起,弓开满月! 三万箭矢飞落如雨,在虚空之中结为箭矢之龙。 长龙咆哮,撕开前方仙族防御术法,将数以万计的仙族射穿。 “大风——” 长弓不停,百步百射,箭矢遮盖天地,带着幽暗锋寒飞逝。 一根根重弩长箭射出,带着轰鸣咆哮,夹杂在箭矢之间,汇聚箭矢穿透一座座军阵。 射程之内,血流成河。 “火——” “火——” “火——” 侵如火。 五万大军组成三角锥战阵,撕开所有的阻道军阵,将那些仙族踏碎。 “痛快,痛快,老子三百年未有如此痛快一战过。” 张远身后,持战枪奔行的虞山伯邵冠英口中低吼,面上涨红。 三千虎贲卫在封神天域憋屈了三百年,终于可以这般豪横一战。 “若是能领此等大军冲阵,此生无憾了……”后方,手持亮银战枪,身披战甲的杨奇锦看向张远,目中全是羡慕。 别说是他,这五万天骄,谁不羡慕? 领此等军阵冲击,何等畅快? 战阵前行,没有一座军阵能挡住。 仙族被一片片踏碎,哀嚎奔逃。 这等场面,虎豹骑在万域战场早见过。 只是他们也没见过五万大军,直破百万仙族的景象。 “轰——” 前冲三百里,军阵速度放缓的瞬间,一尊冲天巨兽虚影升起。 武魂战兽,穷奇。 五万大军所组武魂战兽,当此战兽凝聚的瞬间,周围虚空直接被撞碎。 “吼——” 一声长吼,方圆三百里虚空破碎,无数仙族身躯坠落,然后碎裂。 哪怕是虚境,在这等战兽面前,也不过蝼蚁。 “嗡——” 前方,百道青色的仙光升起,百道银亮的镜子浮现。 仙道宝物,每一面镜子都是一件仙道至宝。 所有镜光凝聚,化为一柄银色战枪,向着穷奇巨兽扎来。 “山——” “山——” “山——” 山呼海啸,兵甲如山。 五万大军结阵,穷奇凶兽双翅护住头顶,独角抬起,撞在那银色战枪上。 “轰——” 战阵震动,凶兽身影动荡。 张远浑身一颤,反震之力让他筋骨仿佛被撕裂。 前方,百道镜光轰然崩碎。 仙族以百道至宝崩碎的代价,不过阻仙秦战阵十息而已! 可以想象,万域战场之上,那些挡在仙秦战阵之前的族群,有多绝望? “轰——” 随着百道仙道至宝碎裂,无尽的仙光撕裂天地,方圆千里之地化为虚无。 张远他们所在的虚空震动,向着下方坠落。 仙族以百道仙宝破碎为代价,将仙秦天骄战阵和周边千里虚空一起,坠入虚空海! 大手笔! 张远双目眯起,面上神色平静。 如果之前他们没有入虚空海的计划,此时五万天骄必然慌乱。 可是从始至终,他们的目的地本就是虚空海。 仙族一击,送他们去虚空海,倒是省去了他们自己破碎天地。 “林——” “林——” “林——” 军阵集结,刀枪如林。 固守原地,任天地化为幽暗。 头顶的光明散去,只剩一片幽光。 下方无尽昏暗,前方是一条条青光锁链,钓住一片山河。 “踏入鹿台。” 张远的声音响起。 五万战骑,随着下方三百里剑阵一起,撞入那片山河。 “轰——” 山河震动,无数乱石飞溅。 三百里剑阵砸落,震荡难以立足。 “山——” 张远的声音穿透虚空。 “山——” “山——” “山——” 五万天骄结阵如山。 脚下生根,凝结山岳。 军阵锁住崩塌的山河,所有人眼前,看到一座雄伟的宫殿。 九层高楼,斑驳绵延,仿若山岭。 无尽岁月侵蚀,这高楼依然透着雄浑与苍茫。 三个古朴大字镌刻在宫殿门楣之上。 “白鹿殿。” “这就是当年的鹿台!” 虞山伯邵冠英激动低呼,飞身而起,冲向大殿方向。 苦寻三百年的鹿台就在眼前,那九品金莲台或许就在大殿之中,怎能不激动? “嗡——” 大殿之上,一层淡淡的青色流光浮现,挡在邵冠英身前。 邵冠英抬手一枪,刺破流光,继续前行。 “轰——” 他的一枪仿佛惹怒了这座沉寂的大殿,轰鸣震响之间,一道金色长枪飞射而上,向着他撞来。 “当——” 两柄长枪撞在一起,邵冠英身形一震,往后飘落。 前方,长枪崩碎,化为金色流光回落。 “嗡——” 大殿的门缓缓打开,一队身穿金甲的战将齐步踏出。 一身金甲,满身煞气。 长枪之上带着幽暗锋芒,每一位战将双目都透出血色。 “金甲卫。” 张远握紧长刀,轻声低语。 一队队的金甲战将踏出大殿,列阵于前。 八千金甲禁卫,阵势严密,将大殿的门护住。 仙道神庭五卫之中,除神卫之外,最强禁卫,金甲卫。 这支道兵大军身外金甲锻造严苛,每一件甲胄据说都比得上一道金身。 神庭十万年统御,也就只有一万套金甲存留。 “金甲卫。”落回原处的邵冠英面色凝重,手中长枪前指,“这可是硬骨头。” 所有人看向严密军阵,都是面色凝重。 同是军伍出身,一眼就知道对方战力怎么样。 此时所遇到的金甲卫,怕是在场所有天骄所见,最强军阵。 “昂——” 虚空海中,有妖兽嘶吼声音响起。 声音震荡,分明是绝强的大妖。 头顶之上,青色的锁链震动,一道道身影顺着锁链而下。 那是仙族与神庭修行者前来追杀。 三方皆敌。 “我领虎贲卫与金甲卫拼一场。”虞山伯身上战意激荡,握紧长枪,“不敢说嬴,起码我们能将他们拼光。” 深吸一口气,邵冠英看向张远:“新亭伯,寻到金莲台,寻回侯爷的任务,交给你了。” 哪怕是拼光虎贲卫,也要冲开金甲卫的防御。 这是虎贲卫的骄傲,也是他们的职责。 “我虎豹骑愿守住阵地,不管谁来,绝不让其踏入大殿。” 林清源声音响起,带着坚定与果决。 仙族也好,妖兽也罢,大不了虎豹骑死绝。 后方,一位位大秦天骄握紧手中刀剑,身上战意凝聚。 虚空海中,白鹿殿前,这一刻所有人都背负起属于自己的使命。 大秦,正是有无数人背负,才能九洲高悬。 “或许,我们与金甲卫,并不是敌人呢?” 张远的声音轻轻响起,让所有人愣住。 虞山伯邵冠英满身气血激荡,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他都已经战意冲霄,做好决死一战的准备,现在张远这家伙说,面前的金甲卫不一定是敌人? 第699章 九品金莲花,通天白鹿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张远身上。 战意激荡时候,张远竟然说出此等话语。 这是不敢战? 要不是一路来已经见识过张远的武勇,此时恐怕不少天骄都要骂人了。 下决心拼死一战,那是容易的事情吗? “新亭伯,你是什么意思?”邵冠英面色凝重,看向前方金甲卫守护的白鹿殿,“鹿台在前,我虎贲卫绝不退。” 之前是说过大军交给张远指挥。 可此时不一样。 他们虎贲卫苦寻三百年的鹿台,金莲台可能就在咫尺之前,他们这一次绝不退。 后方天骄面上露出几分复杂。 谁想死? 都不想死。 可是此等局面,已经到鹿台前,他们能退吗? “我试试吧。” 张远轻声开口,手按双刀,缓步前行。 试试? 怎么试? 试什么? 所有人眼前,张远双手按双刀,步步前行。 前方,金甲卫领军战将手中长枪缓缓抬起,双目之中的血红闪动。 沉沦虚空海,金甲卫早已迷失神魂。 他们现在只剩本能。 守护白鹿殿。 “擅闯白鹿殿者,死……” 金甲战将口中发出低沉的话语,身上煞气缭绕。 张远的脚步停在青石广场之前。 他的目光扫过,看到周围散落的枯骨。 绵延的枯骨堆积如山。 这些都是想要闯入白鹿殿,而被斩杀。 这些枯骨有人族,有仙族,有妖,有魔。 看着面前八千金甲卫,张远想起那位守在崇明殿外的银甲战将。 那柄银亮长刀,毫不犹豫的刺入自己身躯,取出崇明仙印的果决。 这些神庭禁卫,哪怕神魂迷失,心中依然记着的,是自己的职责。 站在原处,张远身外一道紫色长袍身影凝聚。 “金身!” “这气息,是雷道!” “他竟然还有一尊雷道金身!” 后方,林清源等人瞪大眼睛,惊呼开口。 张远有好几道金身他们都是已经知道。 所有人早已对张远的修行天赋麻木了。 可这道紫雷金身,他们一直都不曾见过。 雷道金身,对于仙道来说,可是有着无比的压制作用。 张远是要用这道金身来压制金甲卫? 不可能吧? “嗡——” 紫袍金身一步踏出,身外紫色的雷霆交错。 金甲战将一声冷哼,手中长枪瞬间刺出。 紫袍金身不躲不避,迎着长枪踏出,一掌抓向战枪。 “嗡——” 战枪被金身抓住,却无法掌控。 金色长枪顺着金身掌心,刺穿金身,刺穿金身的胸腹。 一尊金身,挡不住金甲战将一击。 金身被破,站在后方的张远浑身一颤,一口鲜血喷出。 “救人!” “小心——” 邵冠英等人低呼,身形才动,却被张远抬手止住。 前方,金身虚幻,一只手握住枪柄,一手缓缓抬起。 金身掌心,一颗玉印,透着淡淡的金光。 “昭武,还不醒来?” 玉印压下,压在面容呆滞的金甲战将眉心。 “轰——” 紫袍金身轰然炸裂,化为无尽的雷光,将金甲卫笼罩。 紫色的雷光与玉印上闪烁的金光相合,让面前这些金甲卫身躯僵直,双目之中的血红缓缓消散。 紫袍金身在张远身后重新汇聚,身躯黯淡许多。 张远缓步前行,金身紧随。 一直到金甲卫战将身前,张远脚步停下,抬手,玉印飞回。 金甲战将缓缓低头,单膝跪地。 “昭武奉命驻守白鹿殿,不负神庭。” 张远点点头,轻声道:“辛苦了。” 他抬头看向前方大殿,手中一方轮盘出现。 九转金轮。 这是上阳道的传承至宝,也是当初承载九品金莲台的宝物。 此物,可以感应九品金莲台所在,可以承载九品金莲台之力。 这是朱雀一直守护之物。 张远手中,金轮旋转,道道金光闪烁,化为一尊虚幻的莲台。 这代表着,九品金莲台就在大殿之中! “轰——” 头顶之上,一道道青光向着张远砸落。 一道道身影向着张远冲来。 虚空海中,无数庞大的身影带着呼啸而来。 他们都要夺张远手上的金轮。 “金甲——” “无距——” 前方,金甲卫统领战将一声低喝。 八千金甲卫手中战枪挑起,万千金光飞射而出。 金光化为长枪虚影,刺穿头顶的术法,刺穿那一道道扑下的身影。 数十尊百丈身躯跌落,砸在山石上。 通体黝黑,九眼巨口,无数须足扭动,满身透出的虚幻气息,似乎要将周围空间化为虚无。 虚空海中寂灭妖兽,血脉传承自寂荒寂灭妖。 “这一击……”邵冠英看着那闪耀金光,面上透出一丝复杂与庆幸。 金甲卫极强。 光是这一击,要是虎贲卫与其对上,就不敢说能接住。 “嗡——” 虚空之中,无数身影扑来。 此时,不管是仙族还是寂灭妖兽,都已经不再掩饰。 无尽的身影向着张远而来。 “请大人入殿。” 金甲卫领军战将抱拳,双目之中金光闪动。 “我知道,神庭已经崩塌。” “但你能掌握崇明仙印,你能执掌九转金轮,我希望……” 他话没有说完,一抬手,引动金甲卫所汇聚的金光激荡而起。 金甲卫向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直通大殿的道路。 张远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保重。” 神庭已经崩塌,身为神庭禁卫的金甲卫已经无所凭依。 他们的职责是守护白鹿殿,这是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命令。 拿出崇明仙印,以紫霄神雷之力激发金甲卫最后的意志,这是张远能为这些金甲卫所做的最后一件事。 过不了多久,这些金甲卫的神魂就会再次迷失,只记得一件事。 守护白鹿殿。 手托金轮,张远一声低喝:“跟我入殿。” 后方那些仙秦天骄相互看看,忙快步从金甲卫让开的通道,随着张远快步往白鹿殿走去。 张远踏上白鹿殿的石阶,回过头,抬手一挥。 阵道神通,万物成阵。 三百里剑阵与白鹿殿防护大阵相合,一道道剑光升腾而起。 三千剑灵,五千铁甲卫,随着八千金甲卫护住整个白鹿殿。 做完这些,张远伸手,一把推开紧闭的白鹿殿门庭。 “嗡——” 他手中托着的九转金轮旋绕,径直飞出。 前方,金色的石阶绵延,仿若没有尽头。 九品金莲花。 通天白鹿台。 第700章 我辈之事,何须后辈来承? 上古神庭时代,鹿台之上承载九品金莲,引天地大道灌注。 鹿台通大道,一步一登天。 九品金莲台承载神庭,其不只是勾连神荒,更是扎根洪荒之底,纯粹天地本源。 神庭时代,唯有于神庭有大功之人,才能踏上鹿台,接受金莲之光的沐浴。 金莲之光纯化神魂,融合血脉,提升修行潜质。 这可是比魔元池不知高多少品级的至宝。 “踏足鹿台也算是一场机缘,能得多少全凭自己了。” 张远站在金色石阶之前,朗声开口。 他抬手指向石阶之顶方向:“九品金莲台就在那里,谁能带回九洲,就是一件泼天大功。” 九品金莲台在前,张远竟然没有自己去拿。 所有人先是楞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张远可以去拿金莲台。 可那金莲台虎贲卫寻了三百年。 在场所有天骄,也是因为要寻到此物,寻回寿亭侯而聚合在一起。 今日五万天骄,谁都可以去拿金莲台,张远却不能。 起码不能第一个踏上石阶去拿。 如果张远独自踏上石阶,独自拿走金莲台,就代表着他是在利用所有人。 利用五万天骄之力,谋自己私利,这五万天骄的心就散了。 一旦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张远想继续掌控五万天骄,就不能第一个去拿金莲台。 “多谢新亭伯。” 虞山伯邵冠英深吸一口气,向着张远躬身一礼,大步踏上石阶。 金色的石阶上,淡淡的金光将其身躯笼罩。 邵冠英身后,一位位虎贲卫武卒,一位位天骄踏上。 金色的光影将他们身躯笼罩,梳理他们身上气血,抚慰暗伤,为他们平复神魂。 有人踏上七八阶后,身躯不稳,跌落在一旁的青石广场。 有人登上数十阶后,再承受不住,身躯一软,掉落下来。 这些人落在青石广场上,身外金光闪动,都是面上带着难以掩盖的欣喜。 这一场机缘,让他们的修为上限至少翻倍。 许多原本到七境八境就是极限的天骄,未来的巅峰达到九境之上。 这石阶看着并不宽阔,也不长远,可一位位天骄踏上,却依然显得无比空荡。 直到五万天骄都踏足石阶,张远身边已经无人,他才抬起头,看向前方的石阶。 一步踏出,他面前天地瞬间变化。 无尽天地,苍茫广袤。 洪荒? 神荒? 还是,上古九荒合一的大荒? 面前景象到底是何处,张远也不知。 他只能感觉到身躯之中原本沉寂的混沌气在缓缓凝聚,增加。 他的面前,花开花落,枯荣交替。 一尊尊巨兽奔行,万物生发。 “你来了……” 一道声音淡淡响起。 一位身穿青袍的道人背着手,缓步往前走,仿佛与张远并肩,却又仿佛在无尽悠远之地。 “贫道季纯阳,上阳道宗主。” “上阳道秉承上古洪荒人族传承,坚守人族不灭之意,身在神庭,其实行事都为人族。” “你来此地,大秦应该已经灭了神庭,驱逐神荒仙族了吧?” “贫道虽然不能见这一幕,但只要畅想,就心中畅快。” 背着手的道人缓步前行,与张远一步一石阶,仿佛老友并肩而谈。 只是自始至终,张远只是个听众。 这位上阳道宗主,早已经陨落。 此时留下的,只是一道残魂留影而已。 “神庭坠落,三十六位神庭尊者背负神庭于虚空海,奈何寂荒侵袭,神荒侵扰,我等这无数年背负,终究不能阻止神庭沉沦。” 道人脚步停住,面上带着一丝决然与感慨。 “不是神庭不可坠,而是神庭天道承自洪荒,一旦坠入虚空海,化为虚空妖兽口中食,洪荒天道缺损,本源被剥离,洪荒天地大道就会被削弱。” 大道被削弱,所有洪荒世界之中的修行者修行上限就会被压缩。 出现顶尖强者的机缘会减少,天骄出现的比例也会减少。 三十六位神庭大能,背负神庭,不让其坠落虚空海中,就是为了洪荒天地大道不缺。 张远不知道怎么去说自己的感受。 神庭统御洪荒无数年,被神荒仙族抽取多少本源,又让多少凡人性命葬送。 但神庭强者最终反抗,为这一份洪荒本源,不惜身死道消。 有些时候,做出怎样的选择,真的只在一念之间。 “我们力尽了,后面,靠你们了。” 青袍道人轻笑低语,立在原地,身形淡淡散去。 张远面前景象破碎,只见一方平台。 平台上,一具具枯骨盘坐。 那些枯骨身前,都有一行行字迹篆刻。 “大秦昭烈王嬴洪,负神庭三百年,百死不悔。” “大秦金阳侯段其正,负神庭五十年,无憾。” “大秦况国公诸良,负神庭一百三十年,我诸家后辈若来此,记得再负神庭百年。” “大秦徐国公何畅,负神庭两百年。” …… 神庭三十六位大能力尽,仙秦强者承继! 神庭一直没有沉沦虚空海,是因为有一位位仙秦强者背负! 张远低着头,从一具具枯骨之前走过,直到一道干枯身影前。 “大秦寿亭侯关长云,负神庭一百八十年后,欲——” 一个“欲”字之后,一片空白。 张远抬头,看向干枯身影。 生机不存。 寿亭侯,终究陨落了吗? 张远轻轻坐在这干枯身影之前,沉吟片刻,将一卷书册拿出。 春秋。 这本放在长公主府书房之中的春秋,其上有寿亭侯亲笔批注。 张远正是从这批注的字迹之中,感悟刀法。 将书册放下,张远又拿出一个杯盏。 他小心拈出一小撮清茶,然后放在杯盏之中。 “这是侯爷当年种下的九观云,每年长公主都会亲自采摘。” “若是她知道侯爷是为背负神庭而留在此地,恐怕也会以侯爷为荣吧……” 张远看着面前茶盏,轻声低语。 “今日张远实力不够,他日我修为到巅峰之后,必来此,背负神庭——” 他话没说完,忽然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我辈之事,何须后辈来承?” 这声音仿佛在张远脑海中响起,又仿佛就在身前,让张远浑身一震,瞪大眼睛。 他身前,盘坐的干枯身影缓缓睁眼,双目之中璀璨如同星海! 寿亭侯,没死! 第701章 这才是大秦无双战侯,寿亭侯! “轰——” 寿亭侯睁开双眼的刹那,整个白鹿殿都震动起来。 这是此方虚空承载不住寿亭侯双目之中天光,寸寸碎裂的征兆! 寿亭侯的修为,已经强到连这上古神庭大殿都承载不住! 随着大殿震动,穹顶上一道道裂纹出现。 透过裂纹,可以看到大殿之外无尽的仙族冲击。 金甲卫拼杀,却挡不住这漫天的仙族。 剑阵剑光飞卷,却被数十位九境大修与数位九境之上的强者联手压制。 这一次仙族是下定决心,来到鹿台的都是顶尖强者。 金甲卫守不住白鹿殿了。 “有酒吗?” 寿亭侯的声音响起。 酒? 张远抬手,随身储物空间之中仅有的一壶灵酒拿出来。 这酒还是之前在一处仙道神庭遗迹之中寻到。 “满上。” 寿亭侯伸手指向面前的茶盏。 放了九观云的茶盏。 以酒泡茶? 张远将酒壶揭开,扑鼻酒香逸散。 清亮的酒液倾入茶盏,青绿的茶叶在酒液之中旋转。 “这酒需要醒一醒才更有滋味。” 寿亭侯的声音传来,张远面前端坐的干枯身躯站起。 一步踏出,原本干枯的身形化为雄壮。 再一步,原本破败的衣衫,化为青绿衣甲,身外金龙旋绕。 再一步,一柄青色长刀在手,刀锋狭长幽寒。 “本侯三百年未出一刀,手上功夫生疏矣。” 寿亭侯的声音带着感慨。 这声音才响时候在大殿之中,当声音传出,已经到大殿之外。 大殿之中,青石板上跌坐的虞山伯邵冠英泪流满面,匍匐在地。 “冠英拜见侯爷——” 青石广场上,一位位虎贲卫跪拜在地,红了眼眶。 他们苦寻三百年的侯爷,终于归来。 “寿亭侯……” 林清源抬头,双目之中全都是精亮。 那位传说之中一人敌万军,横行万域的寿亭侯。 那位三刀之下,无人能敌的强者。 身为大秦战将,最遗憾的就是不能见寿亭侯之姿。 “那就是寿亭侯!” 杨奇锦双拳紧握,身外气血激荡,肩膀无法自控的乱颤。 仙秦武将,能见寿亭侯风采,无憾! 一位位天骄抬头,看着那道身影踏出大殿。 张远这一刻心神完全凝住。 “看这一刀。” 寿亭侯的声音在张远的脑海之中响起。 一刀。 寿亭侯手中刀横斩,刀锋并不如何璀璨,速度也不算多快。 这一刀在张远看来,就是多了几分坚定。 仿若手持一柄扫帚,清扫落叶而已。 轻松。 自然。 随性。 “有我,无敌……” 张远轻轻低语。 同样的刀意心境,斩出的一刀却完全不同。 张远的一刀,那无敌是拼尽全力。 寿亭侯这一刀,无敌的如此洒脱,寂寞。 一道幽暗的刀光斩尽虚空,一道道身躯跌落。 不管是九境还是虚境,在寿亭侯这一刀之前,都化为两断。 一道道升腾的光柱,将暗沉的虚空海照亮。 那些散落的虚空海中寂灭妖兽想要逃。 这些灵性极高的妖兽,想要逃脱。 可它们逃不过寿亭侯手中一刀。 “杀——” 寿亭侯人在刀前,长刀斜拖,刀势凝而不发,一个旋绕,数十头寂灭大妖身躯被斩断。 可那刀,竟然没有抬起丝毫。 这拖刀之势,未变分毫。 “无我……” 只有刀。 这一刀在敌人眼中,不见寿亭侯,只见凝而不发的刀锋。 谁敢阻挡,就是擎天一击。 这无我一刀,是承接下一刀的起手。 怪不得不见寿亭侯第三刀! 这拖刀无我,已经杀尽敌寇,何必再出第三刀? 世间恐怕都没有几人能挡住这第二刀的擎天一斩! 张远握紧手中长刀,手掌之中透出的力量化为金红。 观悟寿亭侯的刀法,他对自身刀法感悟瞬间提升。 “轰——” 白鹿殿的穹顶崩塌,持刀而立的寿亭侯长笑而回。 虚空之中,不管是仙族还是妖兽,都被两刀杀尽了。 “看明白了吗?” 落在张远身前,寿亭侯淡淡开口。 此时的寿亭侯已经不是之前那干枯身躯。 凤目,金面,短须,过丈。 雄武之姿,目中闪动的寒光,透着让人心悸的爆裂。 有刚才那两刀之威,有漫天的光柱衬托,此时谁敢直视? “看明白了。”张远深吸一口气,沉声开口。 那两刀,还有那两刀之后的第三刀,他都看明白了。 寿亭侯哈哈一笑,伸手端起面前那用酒泡的茶,一口喝尽。 “畅快。” 一声低语,他将手中青色长刀一挥,扔到张远面前。 “拿去。” 张远伸手去抓,那刀却化为虚无。 一道青色刀气透入张远身躯,化为一道道金色字迹。 刀法。 功法。 神象镇狱劲! 传承? 张远一愣,抬头看向身前的寿亭侯。 寿亭侯未死,为何要给自己传承? 再看寿亭侯,张远面上露出惊异。 此时面前的寿亭侯身躯,竟然开始淡薄起来。 就仿佛,这不是一道真身,而是,残魂…… “嗡——” 白鹿殿外,震鸣声音响起。 “嘭——” “嘭——” “嘭——” 一根根青色的锁链崩碎。 吊起鹿台的锁链碎裂,让原本浮起的鹿台向着下方沉沦。 仙族发现抢不到金莲台,发现寿亭侯未死,选择放弃鹿台! 三千青色锁链崩碎,鹿台震动,开始下沉! 鹿台之上所有人,都要随着这方山河沉入虚空海。 “倒酒。” 前方,寿亭侯的声音响起。 张远沉住气,提起酒壶,再斟一杯酒。 寿亭侯举杯喝完,再放下酒杯,示意张远倒酒。 三杯酒喝完,寿亭侯将酒杯一扔,长笑一声:“足矣。” 他的身形缓缓消散,随着清风化为虚无。 寿亭侯,陨落了? 就在张远疑惑的瞬间,前方高台上,金色的莲花缓缓绽开。 九品金莲台震动,旋绕,化为一尊金甲战将身形。 “一方九品金莲台,化为本侯大道分身,也不辱没你天地真灵至宝的身份。” 金甲战将淡淡开口,声音透出淡漠与孤傲。 寿亭侯! 刚才那化风而去的是寿亭侯,现在这金身战将也是寿亭侯! 看向张远,金甲战将面色平静:“你可知生死之上是什么?” 阴阳,天地,虚实,生死。 大道修行,生死之上是什么,张远不知。 “本侯已经堪悟生死,超脱生死,刚才你所见,不过是一道假身罢了。” “等你踏入生死之境,就会明白,斩三尸,悟真我,生死之上才是——” “超脱!” “轰——” 天地震动,整个虚空海都开始动荡。 原本沉沦的鹿台缓缓上升。 与鹿台一样,一座座古拙的大殿,一片片洲陆,从虚空海中升起。 神庭。 这就是当年坠入虚空海的神庭! 张远低头,眼角抽动。 一尊星辰一般的金甲战象,背负神庭天地,踏步直上! 上古神兽,镇狱神象! 这,才是寿亭侯的真身! 三百年沉沦孤寂,背负神庭,踏破虚空,重归洪荒! 这才是大秦无双战侯,寿亭侯! 第702章 生死之外,无大事 张远修神兽身躯,也从噬天狐传承之中见过上古神兽样子。 可是那一切都太虚幻,远没有此时所见的画面震撼。 撑天的神象,一步就跨越千万里。 金色的神光笼罩,洁白的长牙之上透出的寒光,刺破虚空。 背负山河,踏破虚空。 什么大道,什么天地,在神象巨兽面前,都如薄纸一般。 那等苍茫恢弘,遮天的威势,直透心灵。 直到此刻,张远方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强者踏出九洲。 这是在保护仙秦九洲的后辈。 他这位九洲天骄,人榜第一,地榜敢称无敌的精英,此时都被寿亭侯神兽真身惊的心神失守,何况别人? 对于大多数的修行者来说,见到这等强横巨兽瞬间,心中那些傲气,自信,对修行的执着,都会崩溃。 谁敢说自己能修成这等景象? 不可能。 就连张远,都觉得自己此生恐怕都难以达到这等上古神兽的层次。 “轰——” 神象背负山河,直上虚空。 “寿亭侯……” 鹿台之上,所有人看着这一尊巨兽,都已经心神跌宕,不能自已。 杨奇锦等人抬头,双目之中映出撑天巨象的影子。 “侯爷。”所有的虎贲卫躬身,面上激动难以压抑。 这就是他们等待三百年的侯爷。 “寿亭侯,这才是真正的世间顶尖强者吗……”林清源握紧手中枪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中安稳一些。 同是侯爵,他御北侯林清源在寿亭侯面前不过蝼蚁而已。 这一尊巨象,让所有的天骄明白了自己与顶尖强者之间的距离。 那都不能算是距离了,那是永远也不能跨越的天堑! “吼——” 下方的虚空海中虚幻气息激荡,无数黑色身影不甘的追着天地而来。 神庭坠落,虚空海中生灵吞噬,肆虐,它们怎么可能甘心神庭脱离虚空海? “尔等,欲死乎?”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整个虚空天地瞬间禁锢。 刀光。 一道幽暗的刀光闪烁。 “无天……” 张远轻轻低语。 这一刀,是无法无天的路数,可其中已经升华。 这一刀,在这幽暗的天地之间,就是天地,就是大道! 代大道而守! 这是寿亭侯春秋刀法的真正威力吗? “轰——” 一刀之间,虚空海被撕开,一道碎裂的痕纹倒卷,将下方追来的这样异兽全都吞噬。 虚空倒卷,万物消融! 这一刀,连大道都能斩灭! 如此强者,天道都已经无可奈何! 剩下的黑影巨兽想要奔逃,只是这些身影还动,奔行的神象陡然回身,抬起巨足。 “嘭——” 山河微微震动。 下方的虚空海似乎被踩碎一般,无尽的灰暗气息崩散。 那一道道身形,都化为虚无! 神象镇域! 镇压天域,镇压虚空海! 一击之力封镇一片虚空海域! 这种力量已经不是露台上这些天骄能明白。 张远立在原处,双目之中闪动精亮神光。 血脉之力。 神兽身躯。 这两种力量的结合,化为此等恢弘巨力。 那自己未来是不是也能修出这样的力量? 神象背负山河,重回封神天域。 当恢弘山河重归时候,无数神庭修行者跪伏在虚空。 这是他们的神庭,是他们的根。 “神庭,重归……” 那一位位神庭修行者泪流满面。 神庭重归,大道重回,整个封神天域之中那些神魂迷失的强者,都恢复神志。 “尔等,可重回神庭。” 绵延山河之上,威严的声音响起。 重聚神庭? 张远有些惊讶,寿亭侯敢重聚神庭之力。 可转瞬又明白了。 寿亭侯的修为战力,已经不受九洲约束。 他能背负神庭归来,已经是对于元康帝最大的支持。 “杀——” “我仙族,不能——” “轰——” 声音起的方向,被一刀斩碎。 身外金莲之光浮动的寿亭侯悬空而立,双目开合之间,金光闪动。 “聒噪。” …… 无数仙族奔逃。 他们不能不逃。 在寿亭侯这等强者面前,他们都不过蝼蚁而已,不逃,只能死。 虚境也好,九境也罢,都化为丧家犬。 寿亭侯冷哼一声,似乎懒得去出手,手握长刀,狭长双目之中金光缓缓淡去。 背负天地的巨象身形也缓缓顿住,立在原地。 周围虚空动荡扭曲,似乎随时要被撑碎。 封神天域承载不了神庭。 整个洪荒,唯有一处地方可以承载神庭。 那就是仙秦九洲。 数万年前,仙秦就想将神庭捕获,归于九洲,可惜没有做到。 数万年后,大秦寿亭侯背负神庭重归。 正如他所说,上辈人的事情,不能留给后辈来做。 —————————————————— 神庭重回三日之后,原本封禁的神荒虚涌也重启。 “轰——” 亿万道的青光飞射,从虚涌之地冲入封神天域。 站在巨象背负的神庭山河之上,所有人神色凝重。 此时天域之中的仙秦天骄不足十万,其他镇守军卒也不过百万之数,怎么能抵挡这亿万神荒仙族? 神庭,一座楼阁之上。 寿亭侯面前的茶盏里,热气升腾。 这可是在皇城千万纹银一两的九观云。 “说实话,这茶,没酒滋味足。” 抬头看一眼张远,寿亭侯淡淡道:“这话不需要说给长公主听。” 张远点点头。 寿亭侯重回,不代表他立时就回归九洲。 所以有些话需要张远转达。 “关长云,你还活着,好,好——” 虚空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一道青光从神荒虚涌之中踏出,向着神庭方向冲来。 这青光前行,将虚空撞碎。 破虚之上! 这是一位修为超过虚境,达到实境,甚至更高层次的大修。 一道璀璨的术法之光从青光中射出,向着那背负天地的神象砸落。 “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生在世,生死之外无大事?” 放下茶盏的寿亭侯轻声开口。 听说过。 张远没有回话,因为寿亭侯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处。 刀光斩落。 无敌。 此时的春秋一刀,带着弧光,从东到西,斩在那青色流光之上。 “生死之外,无大事。” “所以,这一刀分生死。” 张远口中低语。 他第一次知道,这生死,说的是生死之境。 寿亭侯以生死之力,驾驭这一道斩落。 分明就是以大势压人。 世间强者,有几人能踏入生死之境,勘破生死之力? 第703章 斩大尊,收神卫 “你,你已超脱——” 青色流光想逃。 可刀光追上,速度快到那青色流光想走都来不及。 “轰——” 一尊万丈金色身躯被斩落,双翅,三目,满身金色符文交错。 那身躯砸落,被巨象一脚踩住。 金色巨象身躯之中无尽符文落下,将那身躯包裹。 “关长云,你敢镇压本尊化身!” 虚涌之中,有怒喝传来。 镇狱神象,镇压的力量越强,其实力越强。 “有本事你来我神荒,本尊让你——” 虚涌之中的声音带着无法压抑的狂怒,却又无可奈何。 “好。” 淡淡的声音响起。 一柄长刀,带着金色的流光,直入虚涌,踏入神荒! 寿亭侯关长云,径直杀入神荒! “轰——” 一道青色的刀光,在虚涌之中闪耀。 无数神荒仙族奔逃。 所有的仙秦天骄立在神象所负的神庭山河上,看着那虚涌震荡。 “轰——” 第二道刀光闪烁而起。 虚涌寸寸碎裂。 “轰——” 不是第三刀,而是寿亭侯手中提着一颗斗大头颅,手中拖着长刀,从虚涌之中踏出。 身后,那虚涌崩碎。 从虚涌之中踏出的那些神荒仙族,全都惊恐的四散奔逃。 “大尊,他斩了大尊。” “怎么可能,有神荒本源压制,他怎么能杀神荒最强层次的大尊……” …… 十日之后,虚涌再次开启。 不过这一次神荒虚涌重启不是神荒强者降临,而是存留在封神天域的神荒仙族逃命。 寿亭侯重回封神天域,一人之力背负神庭归来,一刀斩神荒顶尖大能,此等战力,谁敢抵挡? 神荒时隔十日才开启虚涌,分明是已经摸清了寿亭侯强横的原因。 他还炼化九品金莲台为化身,光是这一道化身,就能碾压所有仙族强者。 九品金莲台与神荒本源牵连,寿亭侯往神荒斩杀强者,不但不会被神荒本源压制,甚至可能有大道加持! 神庭重归,所有试炼天骄的任务变成驱逐仙族,收复天域。 谁都没想到,原本的试炼天功,要直接转化为仙秦战功。 散落在天域之中的大秦天骄,组建成数百支队伍,梳理天域。 原本横行封神天域的仙族,不得不往虚涌退败。 不退,就只能死。 对于所有踏足天域的大秦天骄来说,没有什么地方比此地更安全。 那一尊遮天的神象,就是他们最强的后盾。 之前的试炼已变成磨砺与赚取天功的过程。 与之前遇到仙族大军就要遁逃,寻机袭扰不同,如今的仙秦天骄敢一人直面仙族大军。 因为只要仙族有超过千人汇聚出手,那镇域神象就会一道神纹砸落,将这千位仙族锁禁。 要是仙族敢有万军集结,那等待他们的,就是当空一刀。 不管是那位仙秦天骄,只要在封神天域之中遇到强敌,呼唤一声,便有神纹砸落,有刀光斩下。 张远终于明白为何虎贲卫三百年不离封神天域。 就凭寿亭侯这等护犊子的态度,谁愿意离他而去? 张远也开始猎杀神荒仙族,不过这不是他的主要任务。 除了斩杀仙族之外,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修行神象镇狱劲上。 ———————————————— 一座虚空悬浮的巨石之上。 盘膝而坐的张远身外金光浮动。 此地抬头就能看到背负山河的神象。 观想。 这是修成神兽身躯的最好办法,观悟。 张远身躯之外的金光震荡,一会化为龙鳄,一会化为神象,一会又浮现出一条长龙之影。 此时他的脑海深处,一尊撑天的噬天狐之影动荡。 上古洪荒时代,哪怕是镇狱神象也不是噬天狐的对手。 不过现在的张远并非要比较两尊神兽的强弱,而是借噬天狐的血脉力量,凝聚属于自己的神兽之身。 九转金身功催动金身之力,神魂力量也激荡到最强,肉身在两道力量的压制磨砺下,快速凝练。 张远的眉心,一团金色的光影在汇聚。 他的身躯外有金色的龙鳞浮现。 “这小子,修的倒是驳杂。” 远处的山河之上,背着手的寿亭侯轻语。 他身后,赫然是穿着藏青色长袍的金甲卫统领昭武。 “昭武,既然你们已经厌倦了虚空漂泊,我会安排你去九洲之地,这小子传承我衣钵,你帮我照看照看。” 站在后方的昭武点点头。 寿亭侯身形一动,再出现,已经在张远身前。 “小子,跟我走。” …… 封神天域,一座绵延的虚空山脉之上。 背着手的寿亭侯关长云面上露出几分感慨。 “当年我与神荒顶尖强者交手,引动天道之力震荡,惊醒潜藏的神庭强者。” “最后一位神庭神卫统领引我入鹿台,让我知道自己需要做的责任。” 神卫。 怪不得寿亭侯如此强横,三百年前却不能镇压神荒仙族。 原来当年寿亭侯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背负神庭,炼化金莲台上。 “神卫统领方燮已经陨落,可惜剩下的神卫既不愿归降,又不愿离开。” 寿亭侯伸手指向前方山岭,轻声道:“张远,你帮我去劝降,至不济,也要让他们离开封神天域。” “不然等天道相合的时候,还有不臣者,都要化为飞灰。” 大道融合,那可就不是寻常修行者能抵挡。 恐怕只有寿亭侯这等超脱天地生死的大能,才能在大道融合之前不死。 “既然他们不愿为侯爷效力,离开此地,往万域闯荡就是。”张远看向寿亭侯,“他们为何不走?” 寿亭侯摇摇头,无奈道:“神庭当年控制五卫,用的都是道兵手段,这些禁卫神魂之中早已经根植守护神庭的念头。” “要想他们离开,除非有神庭的谕令。” “如今神庭崩塌,哪里还有——” 寿亭侯话没说完,看到张远手中托起一方玉印。 崇明仙印。 寿亭侯愣一下,摇摇头:“光有此印也不行,没人能调动印中沉睡的崇明神鸟——” 张远手中,玉印之上,金鸟展翅,神光璀璨。 寿亭侯沉默许久,方才看着张远。 “还是不行,没有神庭天道……” 张远手臂上,金色锁链闪烁光晕。 寿亭侯张张嘴,没有再说话。 第704章 张小子,这老头就是杜如晦 寿亭侯手中有一张空白的诏书。 写下一份调令,加盖崇明仙印,再以天道之力灌注。 固守在山岭之中的三千神卫,就这么随着寿亭侯悄然离开,进驻神庭故地。 “你那道大道锁链是当年神庭东华帝君留下,帝君曾横压万域,踏出洪荒之后再未归来。” 寿亭侯将崇明仙印交还给张远的时候,看着他:“仙印要交给陛下,你这道锁链,自己留着吧。” …… 三个月后,虚空震荡,一方方大秦军阵踏入封神天域。 “二哥。” 看到一身金甲的寿亭侯,穿着青袍的老者面色激动,嘴角哆嗦。 “你杜老三巴不得关某死在封神天域吧?” “你不是一直都想用你那战傀将封神天域扫一遍?” 寿亭侯看着面前老老者,面上神色平静,唯有双目之中闪动精亮。 “张小子,这老头就是杜如晦,可是个老狐狸,你离他远点。” 寿亭侯转头看向身侧跟随的张远,朗声开口。 “卑职张远,见过工部尚书大人。”张远抱拳施礼。 工部尚书杜如晦。 杜圣。 杜工部。 这位的名字张远听过太多次。 与杜家交锋也不是一回。 不过这还是张远第一次见到杜如晦。 “我知道你。”杜如晦目光落在张远身上,“罗裳的弟子吧?” “私怨不废公事,同殿为臣,老夫不会为难你。” 到底是圣人层次,心胸宽广。 没有假惺惺说原谅张远,也没有撂狠话。 公事是公事,私怨是私怨。 不和解,不徇私。 张远不知道与这等人物为敌,是对是错。 不过回头想想,他面上露出笑意。 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然会与杜家为敌。 从庐阳府走来的他,注定不可能与这些高高在上的权贵是一路人。 杜家不将寻常百姓的性命放在眼中,已经站在他对面。 “杜工部说的是,晚辈也不会为难杜家后辈。” 张远抱拳。 不会为难杜家后辈。 这是将自己的位置,拔高到了与杜如晦直面的层次! 杜如晦双目之中精光一闪而逝,站在一旁的寿亭侯哈哈大笑。 杜如晦亲自带大军来到封神天域,是因为这里是上古神庭驻地。 寿亭侯背负神庭归来,会有无数上古遗藏需要发掘。 对于杜如晦来说,上古神庭许多传承,都是宝物。 那些宫殿,那些藏在库房中的兵甲,都值得工部去研究。 至于封神天域天道驳杂的问题,从寿亭侯炼化九品金莲台时候就不成问题了。 之后驱逐仙族,纯化大道,只等仙秦天道与神庭天道相合,就能稳固洪荒本源。 一场天骄试炼,在仙秦大军踏入封神天域之后结束。 所有天骄需要回到皇城,结算天功,兑换奖励。 张远没有在封神天域久留,径直踏入回归皇城的传送大阵。 “家主,我杜家当真要退让?” 看着张远离开,一位身穿黑色战甲的中年压低声音开口。 他身侧,就是面色平静的杜如晦。 “张远气候已成,我杜家没必要与他有太多牵扯。” “那几个不成器的后辈,弃了就是。” 杜如晦摇摇头,双目眯起,看向那撑天的神象。 “寿亭侯三百年沉寂,如今一飞冲天,以此等神兽之身,加上那道化身,战力恐怕在九洲录上能进前三十了。” “当初陛下就承诺,寿亭侯回归九洲,就执掌九洲帅印。” “大秦,已经多少年没有掌军大帅了?” 寿亭侯回归,才是真正的变局。 张远这等后辈,根本不算什么。 杜如晦眼中,真正的强敌是张居正,是寿亭侯,而不是区区后辈。 …… 皇城。 原本喧嚣的天骄试炼,在寿亭侯归来的泼天讯息之前,显得黯淡无光。 邸报上连着几天关于各方天骄的天域访谈,都比不上对寿亭侯只言片语的描述。 三百年封神天域孤寂。 背负天地而归。 凡是有关于寿亭侯的讯息,在皇城都是高价。 “何瑜啊,你这不行啊,寿亭侯能不能归来,三百年里发生了什么,这些讯息每一条都价值万金。” “我们礼部这一次可是下了血本,所有撰义郎,修撰,包括御史台都散出去了。” “你只要拿到第一手资料,至少官升一阶。” “以你和新亭伯的关系,别说这些消息一点都探查不到。” 礼部,小楼之中,几位身穿青袍的老者搓着手,紧盯面前的何瑜。 从天域归来的天骄都说,在天域之中与寿亭侯接触最多的是新亭伯。 这一手消息,要是探查出来,礼部就能在镇抚司面前抬头。 总不能什么消息都是镇抚司先知道,然后再传递礼部宣政院吧? 礼部,也要脸面啊。 …… 何瑜也很郁闷。 张远从封神天域归来,他就去拜访。 可还未说到什么重要事情,张远就已经被长公主府来人召去,他连询问寿亭侯事情的机会都没有。 “我猜新亭伯恐怕也在等,看哪些讯息能说,哪些讯息不能说吧?”何瑜看向身前几位宣政院大佬,低声开口。 这话让原本急躁的几人面色一动。 寿亭侯归来这等大事,朝堂需要统一口径。 或许,现在就算寻到新亭伯,也得不到什么重要消息。 “如此,倒也有几分道理。” “不管怎么说,第一手消息,需要从我宣政院传出。” “何瑜,你要拿不到,老夫去寻欧阳凌。” …… 长公主府。 一身青色衣裙的长公主嬴蓉端坐,前方,张远躬身而立。 一旁,几位侍女将茶盏奉上,然后退后。 长公主坐在原处,面色平静,只是手掌握紧。 “他,可好……” 寿亭侯未死的消息长公主第一时间就知道,可她还是要寻张远来。 他要听到确切的消息,要知道寿亭侯关长云到底如何。 “回长公主的话,寿亭侯三百年背负神庭,炼化九品金莲台,耗损极大,需要疗伤修养。” 张远的话,让长公主不禁坐直身躯。 “我万宝阁有上等的疗伤仙药,有——” 长公主话没说完,看向张远面上平静表情,话语顿住。 她明白了。 自家夫婿其实并非重伤不能归来。 第705章 上阳道太上长老郭恕,就是十七代朱雀 寿亭侯三百年修行,修为恐怕已经到难以想象程度。 如今不直接归来九洲,是有什么其他谋划。 之所以让张远说疗伤,不过是掩人耳目。 “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长公主轻叹,低声道:“我会命人从万宝阁寻上等疗伤丹药送去封神天域,希望,他能早日归来。” 这是需要统一口径。 张远点点头,从随身空间中取出一个木盒。 “寿亭侯说这是他从神庭得到的一件霓裳裙,知道长公主喜欢,让我带来。” 霓裳裙? 一旁侍立的几位侍女都是掩住嘴笑。 不是什么重宝,反而是一件衣裙。 长公主扶着额头:“他做下这等大事,还记着我喜欢霓裳裙。” “真是有心了。” 堂堂战侯,背负神庭,心里还记着长公主喜欢霓裳裙,该感动吗? 长公主一时间有些失神。 “寿亭侯说了,纵是万里山河,万古神庭,也比不上长公主那霓裳一舞。” 张远说完,躬身一礼,往后退去。 大殿之中,长公主已经泪流面面。 …… 皇城镇抚司。 大堂之中,陆钧面色郑重,手中捧着一卷书册。 这是张远交给他的,朱雀郭恕所留的功法传承。 上阳道的所有功法都在九转金轮之中,张远已经誊抄下来。 “上阳道太上长老郭恕,就是十七代朱雀。” “此事只有指挥使所见的密录之中才有记载。” 陆钧看向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亮的神光:“这一代的朱雀是谁,或许有一日你会知道。” 张远对朱雀是谁倒并无多少兴趣,不过他能听出陆钧的另外一层意思。 朱雀堂堂众都是潜伏在修行界,这个名单只有指挥使知道。 “张远,陛下诏令,你去宁远城做镇抚司司首。”陆钧面色平静,看着张远,“宁远城是中三洲大城,一城司首,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还有,”陆钧的声音压低,“皇孙嬴元辰镇守徐洲,皇孙嬴元武镇守梁洲,皇孙嬴洛镇守荆洲。” 三位皇孙,各守一洲? 什么意思? 元康帝的心思不可揣测。 三皇子与五皇子争锋还未定,裂天与补天的大势还未有结果,现在又是三位皇孙镇守三洲。 张远不敢去想太多。 之前他还曾揣测帝王心思,可从看到寿亭侯三百年背负神庭而回,他就不敢去想。 一辈人有一辈人的职责。 元康帝他们的谋划,绝对是他们这些后辈所不敢想象。 “何瑾凭疏通商道,直入户部,张远,宁远城的复杂,不比沧澜江简单。” “三洲商城,盘根错节,你能不能坐稳司首的位子,能不能让中三洲与下三洲商贸畅通,有无数人看着。” 陆钧的话语之中,透着凝重和犹豫。 张远现在不是官场小白。 官场浮沉,不是沙场厮杀那般直接,但结果却一样。 前方拼杀,只要麾下用命,将士武勇就好。 可在后方,一个细节处理不好,就可能功亏于溃。 从前的他是青虎,是血虎,只要杀伐,自然有人帮他收拾残局。 但到了宁远城,他是三巨头之一,是镇抚司司首,位高权重,却再没有人护持。 当然,已经到那等地位,何须护持? “指挥使大人放心,卑职定不负所托,不负陛下信重。” 张远抱拳,朗声开口。 陆钧看他,轻笑一声,低声道:“年轻真好啊……” ———————————————— 如何瑜他们所想一样,朝堂对于寿亭侯归来的口径是,伤势沉重,需要修养。 天骄试炼之中的事情,绝大多数的天骄自己都说不清楚。 其中张远做了什么,虎豹骑,羽林卫做了什么,也只有少数事情能说。 外人越是好奇,得到的答案越是五花八门。 越是答案各异,越是成为皇城之中谈资。 新亭伯府。 书房之中,张远,欧阳凌,还有须发银白的李纯罡相对而坐。 玉娘在两个月之前就带着船队离开皇城。 船队会从青天洲穿过,然后分成两队,一队入无涯海,往蓬莱仙岛所在,重归下三洲。 另外一队则是玉娘亲自领队,顺广陵江岔道,入中三洲,到徐洲宁远城。 一年之前,陆长言就已经调往宁远城。 三江帮陈大田等人,还有青药谷弟子,也早已往宁远城布局。 包括青玉盟,早在何瑾提出让张远往宁远城去的时候,就已经安排过去。 “白虎归来,神庭汇聚,九洲大道本源或许能更稳固一分。” 书房之中,李纯罡看向张远和欧阳凌,面上神色郑重。 “但九洲变局已生,关乎九荒,不是白虎归来就能改变。” 按照李纯罡所说,寿亭侯归来是意外之喜,却无法改变九洲大局。 十年后的大变,三百年后的荒界之争,已经注定。 张远点点头,轻声道:“寿亭侯也说了,他会在十年之后再重归九洲,看来也是应对那场变数。” “陛下已经下旨,昨日指挥使大人召我去镇抚司,让我往宁远城,任镇抚司司首。” 张远在试炼之中积攒天功八万三千,加上之前的天功,现在已经再晋升一品,到一等伯爵。 一等新亭伯。 等待下次晋爵时候,就是一步入战侯。 张远看向李纯罡,面色郑重:“从寿亭侯背负神庭而回,我明悟一些事情。” “大秦强者无数,顶尖强者留存万域战场,他们之力,不敢想象。” 寿亭侯在九洲录上排名不到前十,就能背负神庭而归。 那九洲录上顶尖强者,修为得多强? 有如此强者在,大秦固若金汤,就算是神荒降临,恐怕也不是不能应对的事情。 “一辈人有一辈人的事,陛下的谋划,必然到千年之后。” “其实大秦筚路蓝缕,一路走来,灭国之危不知多少。” “洪荒生灵覆灭的危机,恐怕也是层出不穷。” 张远面上神色透着感慨,看向窗外,轻声道:“先辈们付出了什么代价我们不知道,但我知道,洪荒在,九洲在,大秦,在。” 白鹿台上那些名字,背负起神庭。 那多少人背负起了九洲,背负起了大秦? 张远想起滁河天域那一个个黑色墓碑。 这大秦不是一个人的大秦,是无数秦人的家园。 第706章 我知道他是谁了 李纯罡点点头,轻叹一声。 “所谓天机,不过万灵汇聚的走向罢了。” “只是这其中偶然太多……” 话说到此,他没有再说。 张远看着面前须发银白的李纯罡,也没有再开口。 李纯罡曾在踏足九境时候说过,百年不会再窥探天机。 可陛下召他入钦天监,他没有一日不窥探天机。 他的生机,已经所剩无几。 可是,对于李纯罡来说,有怨吗? 告诉陛下,他不愿再窥探天道? 不可能。 不说陛下答应不答应,就是李纯罡自己都不会那么做。 为仙秦未来,为九洲万灵窥探天机,他李纯罡死而无憾。 何况对于一位修天机的修行者来说,能日日窥测天地大道,随时死了都无憾了。 便如他张远,身为武者,身为大秦武卒战将,虽然曾答应玉娘和欧阳凌往后不冲锋在前,可真上了战场,那种骨子里的热血升腾,根本控制不住。 身为武者,战死沙场,不是一辈子的荣耀吗? “朝堂如今确实有大动作。” “皇城书院许多学子被征召,散往中三洲和下三洲,据说几位皇孙也要离开皇城。” 欧阳凌看向张远,轻声道:“我要去梁洲,任八府巡查使。” 欧阳凌是言官出身,这一次在大试之中做考官,绩效卓着。 八府巡查使是临时差事,却无比清贵,正五品的官职,连那些四品官员都要低头。 毕竟皇命在身,手握巡查金印,随时可调动天地之力,锁禁一方。 这官职与何瑾当时的通政使差不多,只是时效性比通政使短。 按照张远与欧阳凌的推算,三年之内,欧阳凌估计就会入礼部宣政院。 陈鸿大试之后,原本是被征召到翰林院,不过陈鸿对做文章不感兴趣,提请外放,重回腾洲。 估计腾洲金殿会安排给他不错的官职。 试炼之中的那些九洲天骄,还有吏部大试的精英,都会散落九洲。 寿亭侯归来,几位天官轮换,两位皇子归来,陵兰王重回,甚至杜如晦都回归九洲。 不知不觉,大秦的朝堂之盛,一时无两。 回皇城几日,张远已经见过何瑾,张载,还去过赵家与清越侯府。 也将寿亭侯托他带给长公主的东西带去。 皇城事情已了,也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 两日之后。 西华门外。 一队车架缓缓而出。 马车停在西华门外宽阔大道。 车厢之中,张远回头,看向那巍峨门庭。 他与何瑾从西华门入皇城的场景历历在目。 来的时候,他是腾洲人榜第一,庐阳府镇抚司司首。 离开时候,他已经是一等新亭伯,中三洲大城宁远城镇抚司司首。 他在皇城之中掀起风浪,夺人榜第一,破吏部大试之局,在这一次的天骄试炼之中,更是掌控五万大军,横扫封神天域。 只是这一次的天骄试炼并未有排名,得到了什么好处只有自己清楚。 张远修为突破到玉衡境后,未真正在人前与地榜上强者交手,目前地榜无名。 不过对于皇城之中天骄来说,不需要在意张远在地榜上的排名。 天骄试炼,张远所展现的实力与手段,已经烙印在所有人心中。 封神天域之中,张远一人领五万天骄冲阵的场景,没有谁能忘记。 这烙印会被所有天骄铭记,直到某个时间,生根发芽。 西华门城头之上,身披铁甲的校尉战将眉头皱起。 “那是何人车架,不知西华门外不得驻留吗?” 他的话让身边两位手按长刀的战将面上神色变化。 “或许是某外放京官吧,今日出皇城,恐怕此生都不得重回了。”长须冉冉的黑甲战将摇摇头,低声开口。 另一边的三旬武将低哼一声,双目眯起:“我去将其赶走,我西华门不是什么人都能——” 他话没说完,几匹战马从城中狂奔而出。 城头上守卫军将全都面色一沉。 “西华门内外不得纵马——” 那战将的话被一旁青袍文官抬手压住。 “徐校尉,那是镇抚司的人。” 皇城镇抚司,除宫城之内,其他地方皆可奔马。 城头上,几位军将和守城文官看着几匹战马冲到车架之前。 “呵呵,看来不需我们赶了,定然是镇抚司拿人……” “要是不在城外驻留这片刻,说不定能走脱呢。” 城头上几人轻笑,守城校尉也是面上露出笑意。 “大人,要不要我们派人协助——” 说话的战将声音才起,已经顿住。 所有人眼中,那些镇抚司武官齐身下马,站在车架前躬身施礼。 当先几人又双手奉上几个锦盒。 镇抚司的人来送礼? 直到那些镇抚司中人离开,城头上几人都有些茫然。 镇抚司送礼? 就是一品大员出京,也没见镇抚司的人来送礼啊…… “这位是——” 说话的战将话语再次被奔行战马声音打断。 这一次,城头上几人面色大变。 “皇孙嬴元武!” 五皇子府那位皇孙。 嬴元武的战骑冲到车架前,将一个木盒扔到车厢中,然后长笑着奔行而回。 这一幕,让城头上的一众武将面面相觑。 什么人,连皇孙都送礼? 没等他们回过神,城中又有战骑奔行而至。 “皇孙嬴洛……” …… 从三皇子府皇孙开始,后面不断有人出城相送。 长公主府执事。 国公府世子。 天官府中管家。 礼部员外郎。 皇孙,嬴元辰。 “我知道他是谁了……” 当车架缓缓离去时候,城头上校尉军将喃喃低语。 “他,他是——” …… 新亭伯张远低调出京。 这消息是从邸报上看到。 这也是何瑜最后一次登载记录新亭伯消息。 他会在张远离开皇城后,往下三洲去,亲身往雪域,他的志向,是如欧阳凌一般,将军前沙场上事情记录下来。 一卷《雪域行记》,不知让多少儒生对沙场产生向往。 张远离开皇城的消息得到西华门守城军将的佐证。 但西华门守城军将没有说,那一日多少人往西华门外为新亭伯张远送行。 他们不敢说,只能烂在肚子里。 对于这样一位搅动皇城风云的天骄离开,城中各方的感受不一。 许多人还记得张远在聚英馆中声势,要夺人榜第一的狂傲。 许多人还记得,张远一人一刀,杀穿九城,送陈鸿他们入考试院。 一位下三洲来的天骄,真的登上了那人榜第一。 不过对于大多数城中家族和武勋世家来说,张远还只是一位后辈。 哪怕他已经是四品官职,一等伯爵。 皇城世家,各方大族,要的是底蕴,是人脉,是纠缠交错的网罗。 张远不过是一道流星,划过皇城。 要想在皇城崛起,他需要有重回皇城的机会,需要有自己的家族和一方势力。 现在的张远,还没有真正入那些千年万年家族的眼。 不管皇城中什么反应,张远已经离开皇城,车架一路南行。 车架之中,张远闭目端坐,身上气息缓缓流淌。 第707章 往后昭武就追随公子,留在九洲 一趟皇城之行,对张远来说,是一场无法想象的历练。 他从庐阳府小小的皂衣卫一路走来,不断开拓眼界。 无涯海中仙道争锋,皇城中与那些人榜天骄交手,见识皇城繁华,见识那一尊尊金鼎的恢弘。 帝王,战侯,滁河天域,封神天域。 在下三洲,永远不可能见到这些。 不见寿亭侯那撑天神象真身,他张远永远不知修行竟然能到如此程度。 不在封神天域杀一场,他永远不知天地广阔,世间精彩。 可以想象,那万域厮杀,会如何惨烈,何等让人热血沸腾! 万域征战对现在的张远来说,还有些遥远。 他要入万域战场,也不可能只做一个阵前军卒,而是要领军为将。 他还需要培养一方军伍,就如同,虎贲卫。 身外淡淡的金光缭绕,张远体内真元气血鼓荡如炉。 身外,璀璨的星河圆转。 如今他修为到玉衡境中期,只要慢慢温养,就能踏入玉衡境后期,大成,然后入六境天权。 一步天人。 天境之下修行,在阴阳,在平衡。 天境,就是修天地大道的开始。 张远现在需要将自身力量平衡修到极致。 他的身外,一道道淡淡的虚影浮现。 白虎,山岳,天相,水脉,紫雷。 五道金身,坐镇五方。 还有两道神祗之身,透着一丝金光闪逝。 有神兽之身,有九转金身功,他现在可以承载自己的金身,可以以神祗之身凝练神魂。 身躯之外,一道道金色鳞甲浮现,双臂之上,金色锁链与紫色雷霆之影浮动。 张远在封神天域得到了崇明仙印,本来此物他是交给元康帝的,可皇帝却甩手还给了他。 或许身为大秦帝王,根本看不上早已败落的仙道神庭宝物吧。 这件上古神庭宝物在张远手上,能让他激发出天道锁链和紫霄神雷一成的力量。 这应该是目前为止,他最强的手段了。 就算是他所领悟的三招刀法,也比不上这雷霆与锁链。 但他一趟皇城之行,收获之巨,可不止是修行战力方面。 万宝楼售卖的物资和混沌气,换取的资源难以计数,玉娘已经带着去宁远城。 这些物资,将成为张远组建属于自己势力的根基。 皇孙嬴元辰被安排到徐洲,也是冲着这海量资源去的。 皇城之中收获之外,张远在封神天域试炼,得到的资源也是外人不敢想象。 仙气珠子十三万颗,其他真元气血,妖气珠子更是达到数十万。 这让张远储存的修行资源充足,完全不需要为资粮发愁。 特别是在青冥剑宗剑阵之中收获,还有青冥剑宗的近百万颗仙玉天髓,以及各种战甲,兵器。 其中还包括五千铁甲卫,以及残余的金甲卫,青冥剑宗和上阳道传承…… “嗡——” 张远身躯之外,微微的震响声音响起。 淡淡的金光不断膨胀又压缩。 一尊淡薄的神兽之影浮现。 如果有人看到这尊神兽之影,恐怕会惊呼出声。 上古神兽,镇狱神象! 寿亭侯关长云的传承! 寿亭侯关长云并未陨落,但张远也得到了关长云的认可,得到了他赠送的武道传承。 按照寿亭侯所说,修为超脱生死,已经是天道之外生灵,随时可踏出洪荒。 他的传承,需要提前留下。 张远不知道元康帝知不知道这情况。 当初元康帝让张远带回寿亭侯传承,是真不知道寿亭侯未陨落,还是真的以为寿亭侯已经陨落。 张远倾向于第一个。 只是有些谋划,身为帝王,不会对任何人诉说。 镇狱神象凝聚,对于张远的肉身来说,是一个质的飞越。 之前他所凝聚的龙鳄之身,在镇域神象面前还是差了一个等级。 如今两尊神兽之力合一,以九转金身功相融,是修为力量的叠加。 寿亭侯传承,应该才是张远入皇城一趟最大的收获。 对于他来说,未来的修行道途,有此传承,可以少走千年弯路。 资源都是身外之物,唯有修行传承,才是真正的积累。 “伯爷,有人。” 车架前,手按刀柄的苏长山低声开口。 此时车架已经出皇城地界,在雍天洲边缘。 随张远一同往宁远城的,除了苏长山和裴声,还有四位黑甲武卒。 苏长山声音传来,四位护卫武卒已经快步上前,将车架护住。 车厢之中,张远面色平静,淡淡道:“自己人,让他们随在车后。” 自己人。 车架之前,五位身穿黑袍,背长剑的武者躬身一礼,立到车架旁。 青冥剑宗弟子,张金他们五人。 不远处,数十辆大车,严密遮盖,车辙沉重。 张远的车厢之中,一道虚影缓缓凝聚。 “宗主,按照您的意思,所有仙玉已经取来,包括所有灵剑,还有剑宗遗藏。” 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冥剑宗长老余空向着张远躬身。 余空,炼虚巅峰修为,神祗之身。 另一边,身穿青灰色武袍,背一件灰色布包的大汉缓缓坐下。 “金甲卫的兄弟已经与铁甲卫一起,随御北侯往万域战场。” “往后昭武就追随公子,留在九洲。” 金甲卫统领昭武,虚境之上修为,执掌神庭五卫之中金甲禁卫。 原本要与仙族拼死的昭武未死,而且在寿亭侯的帮助下,恢复了神魂意志,也恢复了自身修为。 他所领的金甲卫也没死尽,还有将近一千存留。 这些金甲卫和五千铁甲卫按照张远的安排,随林清源一起往万域战场。 他们在战场的上会为张远积攒军功。 林清源所领的虎豹骑精锐在试炼结束后,直接往万域战场去。 虎豹骑是五皇子麾下精锐,在试炼时候竟然违背五皇子之意,救援新亭伯。 好在法不责众,林清源直接往万域战场百年不归,五皇子也不会惩罚他。 五皇子身在军伍,也知道很多事情的处置不能仅凭一念。 五皇子是大秦从寿亭侯以来,极有机会执掌帅印的人,其心胸并不狭隘。 金甲卫和铁甲卫随林清源往万域战场,昭武则是随寿亭侯安排的虎贲卫一起来到九洲。 若不然以他和余空修为,要来九洲之地可不容易。 以后他和余空就是张远的护卫。 按照他们的说法,他们也不愿去管天下大事,就是随着张远在九洲之地,走走看看。 对于这样两位大高手随行,张远当然是欢迎的。 除了昭武和余空他们到来,后方车队随行的三百武卒,全都是从封神天域归来的虎贲卫。 第708章 看看谁愿意被这位新司首作为了 寿亭侯归来后,让三千滞留在封神天域的虎贲卫回归九洲。 不过他们三百年未归,大多不愿再回。 其中数百愿归九洲的虎贲卫卸甲归来,其中三百余人往后会追随张远。 张远在封神天域时候领虎贲卫冲阵,也是生死袍泽。 最关键一点,在这些虎贲卫心中,张远是寿亭侯传承者,若不然,他们怎么可能愿意追随? —————————————— 宁远城。 三洲商贸汇聚,通联十三郡交通要地,更是贯通广陵江和沧澜江的重城。 这座大城常驻商贾百姓三千万,八座卫城,驻军两百万。 宁远城虽然是府城序列,其实所有配置都是超越了郡城。 宁远城城主宣平侯宋权,是三等战侯,百年前继承爵位,镇守宁远城已经有五十年。 宁远城府学祭学孟浩云,是正统的皇城书院出身,儒道大宗师,浩然一脉中坚人物。 宁远城还有五位侯伯武勋领军驻守,各方家族,商行,宗门错综复杂,不可计数。 宁远城镇抚司。 大堂之上,数位身穿麒麟武袍和青色儒袍的官员列坐。 上首,身形雄壮,长须及胸,一身气息如渊的四品武官,就是宁远城镇抚司司首郑守海。 “诸位,郑某在宁远城三十年,待你们如何?” 郑守海看向两排列坐的镇抚司官员,开口问道。 他声音无悲无喜,但在座所有人都知道,郑守海此时心中必然怒极。 因为他们都已经得到讯息,新亭伯张远要来宁远城,替换郑守海,做宁远城镇抚司司首。 张远要来宁远城的事情,宁远城镇抚司中早就知道。 张远还在庐阳府时候,何瑾有意安排张远到宁远城为武镇司司首,以巩固沧澜江商道贯通,不至于人走政息。 当时虽然宁远城镇抚司中不少人看不上区区下三洲一府司首,可也不排斥。 更多人是觉得以张远下三洲后辈和出身,来到宁远城很快就会泯然众人,碌碌无为。 就连何瑾贯通沧澜江商道的功绩,在宁远城中官员看来,也就那么回事。 整个沧澜江商道生意,也比不上宁远城商贸一成。 对于张远,郑守海等几位镇抚司主官还讨论过。 按照他们的说法,张远能在下三洲脱颖而出,是有潜力和天赋的,但到宁远城做武镇司司首,还是太嫩。 最好的安排是,让张远在宁远城做一司主司,或者到一方卫城做镇抚司主官。 虽然降级,但更多几分磨砺。 本来宁远城镇抚司中都已经谋划好,张远到来,就寻个由头,让其挂个虚名,实际只做主司的事情。 宁远城镇抚司之所以能有这谋划,或者说敢这般谋划,是因为作为三洲商贸大城,宁远城中重要职位的油水多到难以想象。 城中关系盘根错杂,人脉,资源,背景,缺一不可。 就算是皇城空降的天骄,来宁远城都得盘着,何况张远这种下三洲来的? 只是随着下三洲商队往皇城,特别是张远一等新亭伯的武勋定下,宁远城镇抚司中不少人开始重视起来。 一位一等武勋伯爵,不可能安排一个虚职打发了。 武镇司司首,副司首,武威司主司等几位,都私下寻了郑守海好几回。 据说郑守海每次都让他们放宽心,暂时受点委屈。 可是谁都没想到,张远最终定下的职位,竟然是宁远城镇抚司司首。 此时坐在大堂上的众人反而心中轻松了。 只要换掉的不是自己,那就与自己无关。 何况新来的司首虽然潜力极好,可毕竟是天境之下,而且年纪极轻,也没有什么大背景。 这等人来了,不是大家随意拿捏? 在宁远城这地方,权力是与财富挂钩的。 中三洲几座商贸大城,当初设立时候,就对城中主官放权极多。 朝堂只有一个要求,商贸畅通。 “咳咳,司首大人一向看重我等,视我等为心腹。” 大堂之中,有人开口。 “不错,我等在宁远城,以大人马首是瞻。” “大人放心,就算那张远来此,我等也听大人的。” 不少人纷纷出声。 郑守海面上神色轻松一些,摆摆手,淡淡道:“本司首不是对抗朝堂旨意的意思。” “只是那位新亭伯虽然是天骄人物,可毕竟太年轻。” “说句不好听的,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宁远城这等重城,可不能让心浮气躁的年轻人霍霍了。” 目光扫过四周,郑守海轻咳一声:“等张远来宁远城,我与他交接之后会留在城中三个月,帮他熟悉城中事务。” “那时候……” 那时候,自然是让新来的司首威信全无,让所有人将利益瓜分干净。 大堂之中,众人相互看一眼,没有说话。 非是将私利放在家国大事之上,而是新来的司首资历不够,年纪太轻,为了不让这位年轻司首误了城中大事,只能将其架空。 …… 宁远城城主府,从静室之中走出的城主宋权接过侍从递上的书册。 “新亭伯张远,将履职宁远城镇抚司司首?” “哼,如今朝堂行事越发激进,张太岳误人不浅。” 翻看书册,宋权双目之中透出闪动精光。 张远在皇城中展现的实力,还有在封神天域试炼时候的积分数据都在书册之中记载。 这书册是皇城镇抚司送来。 既然要让张远来宁远城任职,当然要让宁远城城主对张远有了解,才好共事。 “张远此人卑职也了解过,年纪虽轻,却敢拼敢杀,”跟在宋权身侧的文士低声道,“朝堂派他来宁远城,必是要有一番作为的。” “一番作为?”宋权面色一沉,“本城主在宁远城不算有作为?” 那文士浑身一颤,刚准备躬身,宋权面上露出笑意。 “你说的对,”宋权转头看向文士,“将这句话传到城中,让镇抚司和那些家族,商行,各宗门帮派都知道,新司首年纪轻轻,修为未到天境,但——” “他想在城中有所作为。” “哈哈,看看谁愿意被这位新司首作为了。” “传讯,本城主近来修为突破,需要闭关一年半载,城中事情,恐怕监管不到,各方谨守法纪。” …… 第709章 张远人还未到宁远城,已经搅动宁远城风云 宁远城城主府的讯息传出不需要多久。 那些世家,商行,大小宗门帮派,都是老狐狸,怎么可能看不出城主的意思。 镇抚司新司首来了,城主暂时不管城中事情。 城中如果出了什么乱子,甚至这位新司首有什么伤损,那也与城主无关。 当然,如果新司首真的让宁远城有什么动乱,城主大人自然会出面平息。 “张远此人其实不凡,可惜太岳急躁了。”宁远城府学大堂,穿着白袍长衫的老者轻叹。 他就是府学祭学孟浩云,儒道大宗师境,浩然一脉之中名声不小。 他在皇城书院时候,曾与现兵部天官张太岳同窗。 对于张远来宁远城直接成为镇抚司司首事情,孟浩云并不看好。 “镇抚司中郑守海已经放话,城主也借机闭关,”孟浩云身前,穿着青袍的中年文士面色凝重,“为私利而废公事,这些武夫不足成事。” “老师,那张远实在年轻,等他来宁远城,我去见他,让他来见你。” “我们总不能让满城数千万百姓,因为权力争端而受苦。” 中年的话带着愤慨和坚定。 孟浩云面上带着轻笑,摇摇头,又点点头。 “子健啊,你心思是好的。” “可若是他来到宁远城就来见我,恐怕不出半个月,弹劾我的奏疏就到了皇城。” 孟浩云的话让青袍中年眉头一皱。 孟浩云摆摆手:“不是我顾惜羽毛,也不是我贪念权势,既然他是陛下安排来宁远城,必然是有道理。” 看向青袍中年,孟浩云轻叹一声:“子健,你治学严谨,行事端正,可官场,是一滩浑水,至清则无鱼啊……” 青袍中年面色变幻,未反驳,但表情却不以为然。 …… 宁远城,沈家。 宁远城中大家族极多,各方势力也有许多分支在此地,沈家主脉在青天洲,是青天洲大家族之一。 此时宁远城沈家家主沈思堂端坐在上首,下方数位气息沉稳的老者面色肃穆。 “主脉传来讯息,宁远城即将有大变,腾洲庐阳府镇抚司司首张远将来接替郑守海之位。” 沈思堂目光扫过四周,面色平静。 “诸位,镇抚司是城中三巨头之一,镇抚司换司首,我沈家如何应对?” 这是城中各方大家族大势力现在都要做出的选择。 宁远城这样子的商贸大城,一切行事讲求的是利益。 各方利益纠葛,错综复杂,已经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境地。 镇抚司换司首,牵连的可不仅是镇抚司,更是满城世家,商行。 “家主,张远就是那位沧澜猛虎吧?”下方,一位白须老者轻捋长须,看向其他几人,“这位据说是腾洲人榜第一,是后后辈之中佼佼者。” “不过他是何瑾看重之人,应该不会在宁远城待多久吧?” 何瑾已经是户部代天官,张远既然是何瑾看重的人,应该会很快往皇城。 宁远城,就是张远过渡一下。 如果仅是过渡,镀金一场,那对待方式又有不同。 沈思堂手中拿起一卷书册,缓缓展开。 “张远,庐阳府镇抚司司首,腾洲人榜第一,牵头组建青玉盟,如今青玉盟已经是下三洲第一仙商。” “张远去皇城受爵,参加天骄试炼,夺取皇城人榜第一身份,试炼中踏入玉衡境。” “据说张远与三皇子,兵部张太岳,皇孙嬴元辰都关系和睦。” “另外消息,镇抚司对张远培养很上心。” 沈家关于张远的讯息不少,这本书册,其实城中家族很多手上都有。 正是对张远的讯息掌握很多,各方才会更纠结。 “张远曾在沧澜江上杀透千里,此人杀心极重。” 光是这一条,就让许多商贾家族对张远敬而远之。 如果只是这一条的话也就罢了,关键张远还曾是户部代天官何瑾心腹。 何瑾执掌户部,会不会有心整顿宁远城商贸? 张远来宁远城,到底是镀金就走还是真的要坐稳那个位置? 光是这一条,就让各方以商起家的家族心中忧愁。 还有,张远组建的青玉盟会不会来宁远城,抢占宁远城的商贸资源? 商场如战场,这事情可是极有可能。 张远要是没有背后势力,各方看不上他。 深挖之下,发现张远背景不浅,又开始紧张了。 沈家大堂之上,气氛慢慢凝重。 “算了,我去萧家看看吧。” 沈思堂站起身,往外走去。 他知道跟自家几个老顽固是讨论不出结果的。 ———————————— 梁洲。 玉屏郡。 玉屏城驿馆。 张远的车架在玉屏城已经停了五日。 玉屏城距离徐洲不过一河之隔,离宁远城也不过三千里。 “伯爷,这是陈大田传来的宁远城城中各方讯息。” 裴声快步走进书房,将一卷纸页送到张远手中。 张远等在玉屏城,就是给宁远城各方时间。 给宁远城中各方反应时间。 “镇抚司中消息不明,从结交的皂衣卫和几位营首都尉言谈来看,对新任司首有期待,也有轻视。” “据说司首郑守海召集镇抚司高层有过应对的筹划,但意向不明。” 陈大田所领的三江帮在宁远城才扎根不久,接触不到镇抚司中重要人物也正常。 “城主宣布闭关。” “城中世家态度不一,不少商行担心青玉盟会抢生意。” “对于伯爷曾是户部天官麾下心腹的身份,各方也有顾虑。” 张远将纸卷之上的讯息看完,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张远派陈大田他们去宁远城,就是收集讯息为主。 三江帮帮众在草莽之中,接触的讯息驳杂,从其中反而更能抽丝剥茧的看出一些重要讯息。 不管真假,这些讯息都代表了一种态度。 现在的宁远城中,有轻视张远的,因为张远是从下三洲来,中三洲大城之中的家族和官员看不上他。 宁远城中也有极为看重张远的,因为张远在皇城之中曾夺得人榜第一,这身份的含金量武道修行者都知道。 有人忌惮张远,开始传播各种讯息,也有人期待张远的到来,看他能不能带来什么利益。 张远人还未到宁远城,已经搅动宁远城风云。 不过没有人知道,张远并不急着到宁远城。 玉娘的船队一路交易,还要在一个多月后才能到宁远城。 第710章 指点,可不仅是指点 青玉盟船队从广陵江上穿行,交易的物资越来越多。 玉娘从皇城带出的物资,在上三洲和下三洲极为受欢迎。 原本分出的三艘渡海舟加上十二艘大船,现在后面跟随的船只已经上百条。 广陵江上不算太平,这一路遇到的匪患和宗门阻道许多。 当然,青玉盟并不怕这路上匪寇。 玉娘身边现在汇聚的高手足够,红玉和岳青鱼等人只是贴身侍卫,真正的强者是张牛。 夔牛之身,修为看上去只有玉衡,其实战力可战七境八境的张牛对张远忠诚,对玉娘也敬重。 有张牛护持,再加上其他暗卫,张远不需要担心玉娘的安全。 船队会一路交易,换取足够物资,以皇商身份踏入宁远城。 现在的青玉盟已经不再是腾洲仙商,而是拥有皇族背景的皇商。 入股青玉盟,有皇族身份的人可不少。 张远将手中纸卷折起,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他现在不急着去宁远城,就让宁远城那边的气氛慢慢酝酿。 他要看看,到底哪些人是欢迎他来,哪些人,不想他到宁远城。 “伯爷,玉屏郡江家派人来请赴宴。” 书房外,苏长山的声音响起。 江家?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亮神光。 他到玉屏第一天,城中官员已经拜访,因为是过境官员,张远拒绝了官场宴请。 这是规矩,你还没有到任就开始结交各方官场,这一路上岂不是要走个三年? 何况要是过境赴任的官员都要请一场,那各地官场一年得请多少回? 要不是张远身份特殊,玉屏官场都不会有官员来拜访过问。 不过这一次的江家宴席,有些不同。 江家家主定云伯江辉是羽林卫领军都统,之前就往家中传讯,张远要是途径玉屏,一定好好接待。 特别是嘱咐家中安排精干子弟追随张远往宁远城。 江家是玉屏第一大家族,族中精英不少。 张远现在手上正缺合用的精英,这场宴席,张远自然会去。 何况接收玉屏精英是一个态度,表面张远愿意与各方合作的态度。 “走,去江家。” …… 玉屏城城南江家大宅。 恢弘的府邸,绵延的青砖红瓦宅院。 江家主事长老江腾陪着几位身穿黑袍的老者在青石广场边巡查。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青年,三三两两聚拢,都在低声交谈。 这里有江家后辈,也有城中其他家族子弟。 对于这次宴请的新亭伯,这些年轻人都很有兴趣。 “家主传讯,这位新亭伯如今麾下缺少精锐,让我江家子弟一定要抓住机会。” 江腾面上带着笑意,看向身边众人。 这些都是城中与江家关系不错的家族,这次宴席江家邀请了他们带族中精英来。 一方家族要想鼎盛,当然不可能一枝独秀,而是要牵扯人脉。 各方家族将自家子弟送出的这种形式,是最基本的扩展人脉方法。 “这位新亭伯虽然从下三洲起家,可在皇城中掀起好大声势,据说乃是人榜第一,如此天骄,前途无量。” 一旁头戴玉冠的黑袍老者点点头,面上露出轻笑:“趁此机会结交一番也好。” 其他几人都是笑着点头,看向前方那些年轻人。 “江家江顾念,半步开阳境,江兄,如此子弟你们都愿送出,看来真的是很看好这位新亭伯未来啊……” “呵呵,陈家陈蕴生不也是来了,玉屏后辈之中排名前十的人物,陈家这次也下了重注啊。” 宁远城家族防着张远是有道理的。 张远到宁远城不可能只代表他自己一人。 张远背后下注的各方,总要从宁远城得到些好处。 而这些好处都是从宁远城现在的各方身上割肉。 后面就看张远和各方势力能不能妥协。 大多数地方,这种新官上任的过程,就是一个新旧势力相互试探再到妥协,再合作的过程。 “新亭伯到——” 大宅门前声音响起,江腾领着一众各家主事连忙上前去迎接。 张远身穿青色武袍,腰间挂双刀,身形挺拔,大步前行。 他身后是裴声与苏长山两人。 如今两人修为都已经到瑶光巅峰,距离开阳一步之遥。 两人身后四位黑甲战卒也都是洞明境修为,面色肃穆,手按腰间刀柄,目中精光闪动。 余空和昭武身穿长袍,神色轻松。 张金他们五人也是同来,他们身穿黑甲,背长剑,五人身形散开,警惕扫视四周。 对于一位即将成为一方大城镇抚司司首的武勋伯爵来说,这点护卫不算什么。 “伯爷能来我江家,我江家蓬荜生辉。” 江腾面上全是笑意,向着张远拱手,然后一边将其他家族主事介绍了,再领张远到青石广场。 张远是武官,没有太多客套,这宴席的主旨也是为了给张远推荐可用的后辈精英。 桌席摆开,各家主事借着敬酒的时候,给张远介绍自家后辈精英,然后又让众人展露本领。 中三洲的修行水平比下三洲高,中三洲中家族精英的修为和战力也比下三洲层次高不少。 江家和其他家族后辈之中的精英,好多都有在下三洲踏入人榜的实力。 江顾念和陈蕴生,还有另外几位城中精英,到腾洲的话,已经可入人榜前八十。 “不错不错,诸位如此年纪就能有这等修为,他日修行道途前途无量。” 张远端着酒杯回敬这些精英。 众人看向张远的面色复杂。 要是别人说他们前途无量,他们是开心的。 可面前这位不过二十出头已经武勋封爵,而且是皇城人榜第一。 本该是同辈人物,张远却表现出了前辈对后辈的赞许。 这种滋味,谁受得了? “伯爷,您是人榜强者,又曾参加皇城天骄试炼,不知可能指点我等一番?” 前方,一位身穿灰色细纹武袍的三旬青年出声,让广场上瞬间一静。 求张远指点?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出声的青年。 古家精英古长恒。 半步开阳,是在场这些精英之中唯一曾在军伍之中历练的。 “长恒,说的什么话,伯爷日理万机,哪有时间指点你们这些后辈?”一旁,古家主事面色一沉,低喝出声。 张远笑着摆摆手。 指点,可不仅是指点。 第711章 苏小哥一定是皇城天骄吧? 他张远虽然名声在外,可也只是名声,因为崛起太快,实际战绩,成名之战不多。 他又年轻,很难让人当真信服。 只有那些老牌的强者,才能让人敬畏。 他张远现在只能让人羡慕嫉妒恨,却做不到让人敬畏。 古长恒请求指点不是为挑战他,是为了看他手段,也是让他展现手段。 看张远手段,也看玉屏城中精英本事。 这是双向选择。 学得文武艺,总要货个好价。 其实古长恒不出声,今日也会有其他人出声。 城中家族不可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让自家子弟被张远带走。 张远麾下还有其他精英,玉屏城中精英要想在张远这里站稳脚跟,也要展现出实力。 其实很多聚会之中的挑战,赌斗,都是在秀实力,选择一个平台展露本领。 嬴的人固然名利双收,输的人未尝就真的一败涂地。 “长山,你去指点一下诸位玉屏精英子弟。” 张远的声音响起。 腰间悬着雁翎长刀的苏长山点头,往前跨一步。 “新亭伯麾下战卒苏长山,向诸位讨教。” 苏长山看上去十七八岁,面容刚毅,青春勃发。 这样的年岁,在各家还只是有几分潜力的苗子。 看来新亭伯确实麾下缺人,只能派出这样的年轻人。 但回头想一下,新亭伯崛起太快,又如此年轻,能跟随他的人,年纪轻,往后一同成长,也是一件好事。 都是真正的心腹。 张远让苏长山讨教,几位精英并不奇怪。 新亭伯总不可能直接自己出手。 他们想得到新亭伯的指点,恐怕要将新亭伯带来的几位护卫都打败。 这不难,就这些人,估计也就是三五招的工夫。 毕竟随新亭伯从下三洲来的武卒,能有多大本事? “玉屏城柯家柯飞,与苏兄弟切磋几招。” 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出声,面色平静的往前走。 “枪来。” 他一声低喝,不远处有侍卫抬手将长枪甩出。 柯飞手持长枪,身上战意激荡而起。 “风寒枪,精钢打造,重十八斤,枪长一丈三尺,枪锋一尺八寸。” “柯某修家族传承凤停枪法,此枪法是地阶三品,十九式枪法——” 柯飞的话没有说完。 苏长山腰间长刀出鞘。 “苍——” 柯飞,败。 苏长山的长刀出鞘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面色急变。 那刀仿佛不是刀,而是一座山岳。 长刀斩落的力量与速度已经到极致,一刀斩出,夹带的风雷引动罡风,直接将柯飞手中枪压住,刀锋抵在其脖颈之前。 清冷的刀锋压在脖颈,让柯飞毫毛竖起。 直到苏长山一声“承让”,收刀而立,柯飞都没有回过神。 “苏公子好刀法,柯飞还不谢苏公子指点?”柯家主事一声呼唤,才让柯飞一脸悻然的拱手,然后落魄后退。 青石广场上,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 一刀! 玉屏城后辈之中颇有名声的柯飞,竟然挡不住寂寂无名的苏长山一刀! 现在回想,苏长山那一刀并不算多强,能如此轻易击败柯飞,是因为其长刀斩下的瞬间,引动的罡风和煞气太过浓厚。 如此煞气,是杀过多少人! 一位百炼老卒与新兵之间的差距不在于双方修为战力,而是在于临战时候谁更狠。 很明显,苏长山非常非常狠。 在场的精英众多,可没有谁在战场上经历过如苏长山那样的生死磨砺。 此时面对苏长山手中刀,没有谁敢说自己能胜。 “苏小兄弟,古长恒来讨教。” 古长恒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 他虽然感觉自己年岁超过苏长山很多,挑战苏长山有些胜之不武,可总不能无人挑战,大家一起丢脸吧? 苏长山不开口,只是微微低头,右手长刀斜持,面色凝重。 古长恒快步前行,长刀横握,身上战意与身外的气血力量相合。 这一幕,让不少人都是轻轻点头。 “这个苏长山实力是有的,不过毕竟年轻,定然不是古长恒对手。” “呵呵,古家这位可是在洪庭卫历练了五年归来,你看出手就不一样。” 一旁的几位各家族主事此时神色轻松不少。 毕竟刚才的柯飞被苏长山一刀击败,实在太过丢人。 “得罪了——” 古长恒在苏长山身前三丈外时候一声长喝,长刀横斩。 三丈外一刀,锋芒璀璨,透出三尺刀气。 古长恒已经凝聚刀气,还是三尺! 青石广场上一片惊呼。 怪不得刚才他要出声请新亭伯指点! 古家主事之人微微转头看向张远,见张远面上带着几分欣赏之色。 放心了。 “杀——” 当古长恒的长刀到苏长山身前五尺,刀气与他只隔两尺时候,苏长山斜持的长刀陡然上扬。 在他长刀扬起的刹那,青石广场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苏长山的刀锋上没有那璀璨刀气。 可一层薄薄的流光,闪动让人心悸的寒芒。 刀芒! 三寸刀芒! 唯有刀气凝实,才能凝聚刀芒。 刀气在刀芒之前,根本无触碰之力。 “刺啦——” 苏长山的长刀划断古长恒手中长刀刀气,擦着其长刀刀锋,轻轻一带,就将古长恒手中刀斩断。 苏长山手中刀缓缓从古长恒肩头收回,点头道:“好刀法。” 哪怕古长恒败了,可其展现出了三尺刀气的恢弘。 这种比斗,不一定要胜,但一定要展现出自己的本事。 古长恒做到了。 收刀,古长恒向着苏长山拱手,面上神色郑重:“苏兄弟刀法险峻,刀芒凝实,往后古某要多向苏兄弟请教。” 只有随张远一起往宁远城,才有机会,才有资格向苏长山请教。 古长恒这分明是向张远表忠心。 “好说。”苏长山面色不变,目光扫过广场上其他人。 哪怕是陈蕴生等人,此时遇到他的眼神,都有些躲闪。 没人敢说会一定是苏长山对手。 “好刀法,好修为,”站在一旁的江家主事长老江腾轻笑,“苏小哥一定是皇城天骄吧?” 张远从皇城来,身边招揽一两位皇城天骄人物也算正常。 只是不知道这其中代价有多大。 第712章 十万匪寇,双悬岭 “长山是庐阳府苏家村孤童,当年为伯爷所救,誓死追随伯爷。” 苏长山的声音响起,带着铿锵与坚定:“长山修行一切资粮与机缘,都是伯爷所赐。” 从山村孤童到如今不逊于天骄的强者,苏长山身上所消耗的资源可不少。 追随张远的孙立等人,谁身上消耗的资源都不逊于那些皇城天骄。 张远对于自己培养出来的兄弟,舍得下本钱。 这些才是他可以生死相托的兄弟。 广场之上,所有人再看张远的神色已经不同。 张远竟然耗费资源培养出苏长山这样的亲信。 那他们这些精英要是追随新亭伯,能得到的机会岂不是更多? “长山,让张金他们试试手吧。” 张远一挥手,苏长山长刀归鞘,往后退到长案前。 张金五人应声而起,走到广场中间,长剑出鞘。 五人五剑化为一座小阵,阵势圆转,剑光浮动。 “他们五人有一方剑阵,你们可以去破阵,能支撑三招不败者,可得赏金三百两。” 张远的声音让广场上众人瞬间热血沸腾。 赏金三百两,那是各方招揽精英安家费的通用标准。 很明显,新亭伯招揽部下,需要能在剑阵前支撑三招。 刚才两位精英在苏长山手中没有撑过一招,此时众人破阵,难道三招都撑不住? “得罪。” “我来。” “剑来——” …… 最终张远从玉屏城中带走的精英一共不过二十位。 不是他们都能在剑阵之前支撑三招,而是张远权衡与观察之后,给出的名额。 说实话,张金他们五人剑阵,就连苏长山都撑不住三招。 —————————————— 两日之后,张远一行离开玉屏城。 二十位玉屏城精英负责探路,随着苏长山和裴声学习军伍之道。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不止苏长山杀伐果断,煞气缭绕,裴声的军阵与军伍谋略,更让他们叹为观止。 原来新亭伯真的会拿出极多资源培养追随者! 寂寂无名却极为不凡的苏长山与裴声,战力深不可测的张金等人,三百看上去普通,沉默寡言的军卒,还有两位待人亲和,言谈随性的护卫。 这就是新亭伯往宁远城所带的侍从。 “皇城镇抚司不派强者随行,沿途官府不安排军伍护送,这是摆明了要看这位新亭伯笑话吗?” 宁远城一座商行的后堂,一位身穿锦袍的大汉手中握着一张字条,轻笑出声。 “他们到双悬岭了吧?” “两洲交界之地,出些匪寇也算正常,就看这位新亭伯能不能从匪窝里走出来了。” 大堂上,其他几人都是笑出声。 一直以来喂饱的匪寇,总要干点活。 此时,张远确实已经到了双悬岭。 “伯爷,双悬岭绵延三百里,是两洲交界,匪寇极多,”陈蕴生骑在战马上,看向张远所乘坐的马车,“属下有个建议。” “车队打起我陈家商队旗帜,悄然过双悬岭。” “我陈家每年缴纳过路费,只要插上陈家商队旗帜,此地匪寇不会为难。” 陈蕴生的建议不算错。 张远现在要做的是去宁远城赴任。 行事分清轻重缓急,暂时妥协并不算什么。 只要张远到了宁远城,就是位高权重的镇抚司司首。 可在这双悬岭地界,他还只是个领三百余护卫,带数十辆大车的肥羊。 光是那数十辆车辙深陷的大车,就会引来双悬岭无数匪寇的窥探与侵扰。 以大秦朝堂之力,本可以剿灭各处匪患。 不过有时候太过安宁也不是好事,江湖的存在,起码能让更多人居安思危。 何况在皇城之中衮衮诸公眼里,万域战场之外无大事。 升斗小民的生死,不过蝼蚁幻灭而已。 谁会在意那些拿出全部身家行商,却被截杀在山岭之中的百姓? 国运洪流滚滚,寻常百姓不过是那洪流之中浮沉的砂砾而已。 “裴声,你觉得呢?” 端坐在车厢之中的张远,看向车架前的裴声。 陈蕴生和其他玉屏同来的精英,都转头看向平时话语不多的裴声。 “回伯爷,用兵之道,可正,可险,可宽,可松,用人之道,可正,可奇,可明,可暗,行事之道,可煌煌如大日,也可——” 裴声的话还未说完,一旁的苏长山已经一步踏出,双手抱拳。 “我去。” 裴声瞪他一眼,轻咳一声,向着张远躬身:“我去。” 陈蕴生等人相互看看,一脸茫然。 裴声像是说了什么,又好似没说什么。 苏长山说的去,是去何处,怎么去? 张远面上神色平静,并未开口,而是回头看向后方位置。 几匹战骑飞奔而来。 “新亭伯,我家大人交待,双悬岭乃是两洲交界之地,匪寇横行,请新亭伯拿我家大人令信过双悬岭。” 当先的穿黑色薄甲的武者手持一方青铜令,奔到张远车架前,拱手高呼。 张远目光扫过,点头道:“是潜山侯的令信?” 潜山侯白玉正,执掌玉屏郡二十万常驻战兵。 这位曾是皇城禁卫都统,后来外调掌兵。 在玉屏城的时候,白玉正派人邀请过张远,还送了些本地吃食。 张远在皇城镇天司试炼时候,领十万禁卫冲阵,护持三皇子,让禁卫一系对他评价极好。 “多谢潜山侯了。”张远伸手接过令信,看向苏长山和裴声,“你们各领一百军卒开道,若是无力前行,再回来拿潜山侯令信。” 裴声和苏长山一躬身,快步离去。 片刻之后,各领了一百战骑,飞奔前行。 陈蕴生等人也分了两拨,一队跟随苏长山,一队跟着裴声去。 张远的车架缓缓前行,后方还剩百位武卒,将数十辆大车护住。 “校尉大人,怎么办?”看着车队前行,前来为潜山侯传讯的骑士战兵低声开口。 领队武者摇摇头。 有潜山侯令在此,双悬岭的匪寇会给面子,让出一条道。 可对于新亭伯张远来说,他还是想自己留几分颜面,所以让自己麾下先出手,看能不能冲过双悬岭。 只是别说两百兵,就算是两千兵,想硬冲过险峻的双悬岭也不容易。 “还是这位少年勋爵心气太盛。”领队武者面上露出一丝感慨,“我若是他,要么拿出三成物资送上,要么留些物资送给侯爷,总能让他过。” “现在这局面,就凭古林寨和悬空剑派都不可能让他安稳过了双悬岭。” 第713章 奉新亭伯之命,剿灭双悬岭 古林寨和悬空剑派都是双悬岭地界大势力,一方是拥有七八千山匪的寨子,另一方则是有数位开阳境,两位玉衡境大修坐镇的江湖宗门。 江湖也好,朝堂也罢,都是花花轿子抬人。 今天新亭伯张远服软了,交了买路钱,那双悬岭也不会为难他。 可新亭伯不给双悬岭江湖同道面子,那可就不能怪这些江湖人士不给新亭伯面子了。 “准备一下,一旦他们强冲双悬岭失败,就立刻传讯侯爷。” “别的不说,总不能让这位新任宁远城司首失陷在双悬岭,那可是要闹笑话的。” “不过,说不定宁远城中不少人就等着看这场笑话呢。” 领头武者低声传令,其他几位骑士都是点头,做好准备。 三百武卒要冲开双悬岭,根本不可能。 前方,车厢之中,张远盘膝而坐,身外淡淡的金光缭绕。 “余老,你随我去一趟。” 余空点点头,身形一动,化为金光消散。 他是神祗身躯,可以直接化为无形。 张远身外,也有金光一闪而逝。 …… 双悬岭。 一座青翠山崖之前,身穿青色武袍的江顾念骑在战马上,抬头看向前方的山林。 “此地就是黑马崖,有山匪五百,没有什么强者,但此地易守难攻。” 他压低声音,向着一旁的裴声道:“因为是离着玉屏郡最近的山寨,这边经常有剿匪动作,黑马崖首当其冲,经历的战事不少。” 所谓经常剿匪,不过是官府与双悬岭匪寇相互之间的演戏而已。 一方练练兵,给百姓一个交待,一方出出血,平息各方怒火。 江湖匪寇存留的目的,不就是练兵和平衡各方,必要时候送出点人头做功绩? 当初的贵庐河还有沧澜江,这样的江湖势力不知道多少,无数年来也相安无事,只是苦了百姓。 还是何瑾到来,一顿杀伐,之后张远杀透沧澜江,收拢各方组建青玉盟,彻底让沧澜江商道上的匪寇绝迹。 “裴兄,要不我领诸位兄弟摸上山崖,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江顾念双目之中闪动一丝战意。 既然已经投效在新亭伯麾下,怎么也要展现实力,交一份投名状。 这黑马寨刚好极适合。 裴声摇摇头。 “等吧。” 等。 等? 江顾念和身后几位玉屏精英都是面上露出茫然。 等什么? 等山寨之中发现他们到来? 还是等伯爷的车队到达? 他们虽然疑惑,却没有再开口。 裴声是新亭伯亲手培养的心腹,他怎么做,不需要外人指导。 山崖之前,山风呼啸。 江顾念他们渐渐感觉有些不对。 身后百位战骑太过沉寂。 回头去看,百骑林立,竟然与周围的山林融为一体。 “不动如山,徐如林……” 江顾念瞪大眼睛,口中喃喃低语。 传说中唯有世间最顶尖军伍,才能做到举手投足之间凝聚战阵。 身后这百骑,分明是将战阵融进骨子里了。 这百骑,到底什么来历? “轰——” 数十里外山岭方向,轰鸣之声响起。 那是苏长山领战骑所去位置。 青鬃山。 “当——” “当——” 青鬃山方向传来轰鸣,黑马崖上立时有金钟敲响。 数十衣着破烂的山匪骂骂咧咧顺着山道往下奔。 直到百步外,这些山匪方才停住脚步,不敢置信的看着阻住前路的裴声他们。 什么时候,山寨外来了这么多官兵? “双悬大道走四方,东家来,西家往,不知客人去哪方?” 那当先的匪寇倒也不怕,往前走几步,一拱手,高声开口。 这话语之中明显是夹带江湖黑话,是为了确定裴声他们身份的。 也只有常与官府打交道的匪寇,才敢这般大模大样问话。 江顾念微一犹豫,转头看向裴声。 “奉新亭伯之命,剿灭双悬岭匪寇。”裴声的声音响起。 剿灭双悬岭匪寇? 那些山匪不自觉往后退一步。 裴声这回话方式,一旁的江顾念等人摇头,对面领头的山匪也面上露出疑惑。 “新亭伯……”那领头山匪看看裴声,又看看江顾念等人衣着样貌,出声道:“可是哪位过路的将军,需要些功劳?” “青鬃山那边,也是你们将军的意思?” 过路的将军,伸手捏几颗人头。 这种事情双悬岭不算常有,可也是能碰上。 一般情况来说,会事先通知,然后大家配合着演戏,丢几个匪寇首级,算是皆大欢喜。 这等事情,身为山匪要自觉,捏着鼻子也要去做。 可今日这位新亭伯就不讲规矩了。 “奉新亭伯之命,剿灭双悬岭匪寇,负隅顽抗者,诛。”裴声的声音再次响起。 前方,那些山匪面上神色从开始的疑惑,慢慢化为愤慨。 领头山匪转身低语几句,有两个山匪忙奔回山上。 片刻之后,山崖上一道道旗帜升起,许多山匪冲到险要地方守住,更有一队两百余人冲下山。 “特奶奶的,让老子看看,谁家养的狗不讲规矩。” “何老四,你他娘的死人吗,老子让你去青鬃山瞧瞧,你这在山寨前就给堵住了。” “什么伯什么侯的,在黑马寨不好使,有本事——” 怒声喝骂的大汉拖着长刀大步奔行,领着山匪冲到裴声他们身前数十步外,忽然顿住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江顾念身上,揉揉眼睛:“江爷?” “您是江家三少爷?” 大汉伸手拦住一众山匪,面上原本张狂的神色慢慢收起。 他缓缓往后退,目光扫过前方,此时方才看到那一百静立不动的战骑,不由浑身一颤。 都是刀口上滚过的,他自然知道能这般如山静立的战骑,会有多可怕! “三公子,早说您来,我这黑马寨敞开大门迎接啊。” “兄弟们,快,好酒好肉准备了,迎三少爷和诸位兄弟上山。” “你们不知道,这位可是玉屏江家三少爷江顾念,三少爷修为通天,前途无量……” 大汉一边大声嚷嚷,一边退到山岭之前,方才松一口气。 江顾念看向裴声。 裴声面色平静,看着前方大汉:“你派几个人去青鬃山看看,再决定是降还是战。” 第714章 京观! 大汉犹豫一下,抬手点了几个随在身后的山匪,低声嘱咐几句,让那几人快步绕过裴声他们的军阵,往青鬃山方向去。 这几人都有些脚下功夫,奔行速度极快。 “军爷,您是三公子朋友,赵老六我斗胆说一句,”大汉等山匪们离开,拱拱手,向着裴声道,“青鬃山那边徐驼子修为不弱,那边兄弟也多。” “军爷你要是想得些功劳,开个数,我黑马寨怎么着也给您凑上。” 他的目光转向江顾念:“江三少,您看怎么样?” 江顾念不说话。 裴声面无表情。 山匪赵老六自觉没趣,哼哼笑几声,往后退到自家兄弟窝里。 “六哥,怎么回事啊?” “是啊,六哥,这些人哪冒出来的,怎么感觉不太对。” 一众山匪围着自家寨主,纷乱开口。 江湖草莽有江湖草莽的活法,这些山匪能活命,自然眼力不差。 江家三少不敢开口,那百骑铁铸似的。 今天这场面,众人根本没见过。 “老子哪知道他们哪里冒出来的?”赵老六郁闷低骂一句,抬眼瞟一下前方。 “确实不对劲,等青鬃山那边消息,要是不行,咱先跑为上。” “过路的官,他还能将我这黑马寨占了不成?” 这才是赵老六和一帮兄弟的底气。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你过路兵马,总不能一直留在双悬岭吧? 等大军离开,双悬岭还不是从前的双悬岭? 青鬃山与黑马寨相隔几十里,那些去探查的山匪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已经奔行归来。 只是回来模样,显得失魂落魄。 “六哥,死了,死了——” 赵老六眼睛一瞪,另外一位奔回来的山匪喘着气,一脸惊恐的喊:“六哥,青鬃山被灭了!” 被灭了? 这才多久? 那大几百人的寨子,就被灭了? 怎么可能? “六哥,整个青鬃山寨子全被推了,所有兄弟的首级堆在山下,好大一座京观,京观啊!” “徐驼子,徐老大的人头,就摆在最上边!” 说话的山匪已经嘴角哆嗦。 赵老六面上神色凝重,握着刀把子,抬头看向裴声。 “你们那位伯爷,真的要将双悬岭上兄弟杀尽?” 这是要跟双悬岭十万山匪结死仇? 裴声面色平静,看着赵老六:“伯爷之令,剿灭双悬岭匪寇。” “你们可以选择降,也可以选择死。” 降,死。 只有两个选择。 山匪们的目光都转向赵老六身上。 赵老六面上神色变幻,抬头看向裴声身旁的江顾念。 “三公子,我们若是降了,可能留一条活路?” 江顾念摇摇头,朗声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堂堂江家三公子,连做个保都做不到,都不敢? 这一趟剿匪的那位伯爷,到底什么身份? 一众山匪有的面上露出狠厉,有的面上闪过苍白,还有的慌乱往后缩。 赵老六呵呵笑一声,将手中刀往地上一扔。 “我黑马寨降了。” …… 虚空之上,张远跟余空并肩而立。 两人此时都是神祗之身,身外金光护体。 “苏长山敢杀,够狠。” “裴声行事看似圆润些,其实还是走的出手不留情的路子。” 余空转头看向张远,轻笑道:“到底是你练出的兵,像你。” 张远面色平静,看着下方纷乱的黑马寨。 “要是以前,我是想杀尽了,省得麻烦。” “现在不好杀太多,免得人说我贪功。” “官做的越大,越不自在。” 这话,让余空哈哈大笑。 下方山岭,另外方向,一座山寨外的血水已经化为河流。 “苏大人,青坪寨杀透了。” 陈蕴生满身血水,面色苍白,向着苏长山躬身,不敢看苏长山的眼睛。 “垒京观。” 苏长山面无表情,手按长刀,骑上战马。 一百战骑紧随,策马奔行。 原地的陈蕴生和那些玉屏精英相互看看,都是一脸惨白。 他们要将五百余首级垒成京观。 …… 苏长山一日灭九寨,杀尽六千人头,垒成九座京观。 他手上长刀斩断,后方张金送来张远佩刀一柄。 另一方的裴声只出手一次,踏平一座山岭,杀尽千人之后,同样垒起京观,其他五座山寨都是闻风而降。 一路上,裴声他们这一队已经收拢三千匪徒。 ———————————————— 宁远城。 城主府后堂。 宣布闭关修行的城主宋权,手中捏着一张纸卷,双目微微眯起。 他身前,几位城主府官员都是面色凝重。 “这位新亭伯,真的要凭手中三百军卒,剿灭双悬岭十万匪寇?”说话的中年武将穿一身乌铁锁甲,浑身气息凝重。 身为军伍中人,才能知道三百战卒要想剿灭十万匪寇,需要什么样的战力和谋略手段。 最可怕的是,到现在为止,新亭伯根本没有出过手。 新亭伯没出手,就看不出他修为深浅,也看不出他真正的态度。 “三百灭十万绝不可能。”站在一旁穿从五品文官青袍的老者摇摇头,“只是新亭伯这般做,我们宁远城就被动了。” “一旦他有什么伤损,我宁远城救不救?” “救,他顺理成章随军归来,直入宁远城,说不定在百姓眼里,还是一位大英雄。” “不救,”老者轻笑一声,摇头道,“还真不能不救。” 宁远城镇抚司司首被围在双悬岭,宁远城敢不救? 那位新亭伯不要脸面,难道宁远城也不要脸面? 老者的话让大堂之中众人都是摇头。 没想到这位新亭伯还能有这样的算计。 “听说张远是从腾洲一路走来,虽然年轻却敢杀敢拼,要是没有足够谋略,他活不到今日。” 一位身穿软甲的中年武者看向上首的城主宋权,低声道:“城主大人,您继续闭关,镇抚司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何况还有徐洲,梁洲两洲镇守金殿和镇抚司呢。” “新亭伯赴任途中,在两洲交界之地剿匪,这是在打两洲的脸啊……” 这话让宋权哈哈一笑,大堂上顿时充满活跃气氛。 此时,宁远城镇抚司大堂气氛迥然不同。 第715章 依我的意思,直接将那古林寨杀尽就是 端坐上首的司首郑守海双眉紧皱,下方一众镇抚司文武官将,低头将几份纸卷传阅之后,递回郑守海手中。 “这位新亭伯,是在逼我们表态。”见郑守海看向自己,坐在一旁的青袍中年沉声开口。 他是宁远城镇抚司文抚司司首管云涛,在镇抚司中一向以善于谋划着称。 大堂之上,众人都是看向管云涛。 “宁远城镇抚司要是不救,我等最终脱不掉坐看同僚受困的罪责。” “要是救,呵呵,这恐怕才是这位新亭伯的目的吧?” 管云涛朗声开口,将自己揣摩的张远心思说出来。 在他看来,这位新司首虽然有些智计,可太过拙劣,他一眼就能看透。 到底还是太年轻。 “哼,镇抚司的威严岂是儿戏?”对面,端坐的大汉冷哼一声。 “司首大人,我领兄弟们走一趟吧,总不好真的让新亭伯被围在双悬岭。” 众人转头看去,说话的是武威司主司杨成。 杨成修为半步天境,最近很少管事,一心突破自身修为。 “杨主司有心了。”上首,郑守海面上露出一丝轻笑,摆摆手,“双悬岭易守难攻,不宜大军出动,我这就发征召令。” “征召城中各方长老,供奉,随我镇抚司中供奉一起,组建救援队伍,前往双悬岭解救新亭伯。” 各方长老,供奉? 解救新亭伯? 这是去救人,还是看新亭伯的笑话? 就算能将新亭伯平安带回宁远城,往后这位新司首在宁远城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大堂之中,众人相互看看,面上神色变幻。 看来郑守海对新亭伯来替换他做司首,很有怨气啊。 只是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因私废公? 镇抚司的脸面,这一次恐怕要丢光了。 ———————————— 双悬岭。 随着车队前行两百里,几位潜山侯派来的军卒面色越发凝重不安。 沿途那几座京观,便是他们这些老卒,都觉得瘆人。 这位新亭伯竟然有如此杀心! “新亭伯麾下战卒,恐怕是真正的百战精锐。”领队武者微微转头,看向后方护卫车队的那些沉默武卒,低声说道。 不是百战精锐,怎么能凭百位战卒,杀透近十座山寨? “这一次,各方都看走眼了。”跟随在后的一位军卒低语。 “那要看新亭伯能不能应对了古林寨和悬空剑派。”领头军卒摇摇头,“反正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众人抬头看向前方,目中透出担忧。 双悬岭能在两洲交界之地存留这么久,可不是没有原因。 十万匪寇,地势险峻,又有高手。 何况这些匪寇背后,其实还有难以明说的势力支持。 他们现在可是随这位新亭伯前行,真要有事,他们搬出潜山侯之名都不一定能保命。 新亭伯的杀戮太狠了。 这等行径,已经完全惹怒了双悬岭的匪寇,后面的路定然是不死不休。 双悬岭这次不会放过新亭伯。 前方百里,裴声所领的三千归降匪寇,与苏长山所领的百位战骑相遇。 “他们就是杀透九座山寨的那一队吗?” “嘶,看他们身上的血水,都已经凝结了。” “这是杀了多少人啊,幸好我等归降,要不然……” 那些匪寇悄然抬头,看到苏长山他们杀气腾腾模样,都连忙低头。 江顾念等人策马到陈蕴生等人身边,看他们这些玉屏精英都是面色苍白,疲惫不堪样子。 “怎么回事,杀的太狠?”江顾念压低声音开口。 这一句话,让陈蕴生等人都是浑身一颤。 “我们没有出手。”陈蕴生摇摇头,面上尽是苦笑,“我们就是堆了九座京观……” 堆九座京观? 江顾念等人相互看看,面皮抽动。 这恐怕比杀人更难受吧? “扎营,警戒,原地休整——” 裴声的声音响起。 两百战卒径自围成小阵,静默不动。 那三千匪寇散落在四周,也无人管束,闹哄哄的散开。 不过见过了那些京观和被杀透的寨子,也没人敢逃。 “齐大嘴,你说这位什么伯,真的能将双悬岭杀穿?”赵老六缩在一处山坎边上,伸头看向那肃穆的军阵,低声开口。 “不好说。”被叫齐大嘴的三旬青年摇摇头,“我看他们杀人,简直就砍瓜切菜一般。” “这些人,是杀惯了的。” 这话让赵老六和身边几位匪寇头子都是后背发寒。 扎营一个时辰后,号角声响起,后方车队到来。 “恭迎新亭伯。” 两百战卒下马抱拳,身上衣甲震动作响。 这声势,引得那些散乱的匪寇连忙起身。 车架之中张远走出,抬抬手道:“宿营,休整。” 留下这一句话,他又重回车厢。 “这就是新亭伯?这般年轻,恐怕是哪方武勋之中培养的精英吧?” “新亭伯张远,名字听说过,好像是在沧澜江上杀的狠。” “此地扎营,不怕古林寨冲杀过来吗,古林寨可就在前方。” 匪寇之中,低低的议论声响起。 赵老六压低声音,满脸惶恐:“真的就在这里扎营啊,这可是双悬岭腹地,前后难走,要被围死了,恐怕……” “听天由命吧……” 众人都是摇头。 “依我的意思,直接将那古林寨杀尽就是。”坐在战马上的苏长山冷声开口。 一旁的裴声摇摇头,看向那三千匪寇:“太麻烦,伯爷应该是想一次解决所有匪寇,让他们直接来找咱们。” 果然。 车队在这片双悬岭腹地扎营一停就是三日。 三日之后,山岭之间,绵延的号角声响起。 数以万计的山匪,如蝗虫一般,从山林之间钻出来。 那三千归降的匪寇,此时都是慌乱奔逃。 “完了,真完了……”赵老六腿脚哆嗦,一脸死灰。 …… 至少三万匪寇集结,向着车队营地缓步推进。 古林寨明明是山匪,可这些匪寇前行结成松散阵势,前后呼应,分明是行军模样。 远处山林之中,数百身影悄然隐匿。 当先之人身穿黑色流云铁甲,手按腰间佩剑,面色凝重无比,正是宁远城镇抚司武威司主司杨成。 第716章 大秦军阵,徐如林,侵如火,疾如风 杨成身后的数百人,就是宁远城镇抚司征召而来的城中各方高手。 镇抚司中供奉,城中世家高手,还有宗门长老层次的强者。 此地数百人,修为最低也是瑶光境。 他们这些人若是全力出手,是能有机会从万军丛中救出新亭伯的。 只是这些宁远城中各方势力纠合的高手,来到此地真心救人的可没几个。 这些人更多的是镇抚司司首郑守海请来,看新任司首笑话的。 “古林寨寨主冯凉曾是世家精英,后来入军伍磨砺,只是受不住约束,违反秦律,最终在双悬岭落草为寇。” “怪不得,这等看似松散的队伍,其实一旦漫卷而上,就是天境也要小心被围死。” 几位立在杨成身后的武者低语,让周围人神色中透出几分忌惮。 救人归救人,要是将自己失陷在此地,可就不值当了。 “诸位,新亭伯不能有伤损,这是我宁远城镇抚司的底线。” 杨成口中低喝,身上气血缓缓浮动。 他身后一众宁远城来的强者相互看看,没有说话。 新亭伯就算被救出,折损颜面,麾下精锐尽失,到了宁远城恐怕也没有多少话语权。 “可惜了,据说是一位皇城之中留名的天骄,只是太年轻,行事啊……” 有人轻轻低语,看着前方匪寇大军缓缓往营地推进。 此时,另一边的山林之间,也有数十位身形各异的身影立在那。 这些人身上气度不凡,不少人身外是星光浮动,修为在玉衡层次。 当先几人双目开合之间都是神光,身外大道金光隐现,明显乃是天人境。 “张远崛起太快,在下三洲太顺,到皇城夺得人榜第一,就觉得天下无人,这一次磨砺,希望他能记住,往后在我徐洲沉下心来,好好修行。” 当先之人身穿青灰色长袍,背着手,淡淡开口。 徐洲镇抚司供奉,天境妖修侯月明。 他身后,都是徐洲金殿和镇抚司派来救援新亭伯张远的强者。 他们这一队中,光是天境就有两位。 “没有天骄的命,却有天骄的病,区区下三洲机缘巧合走出的精英,真当自己是那等绝世天骄。”侯月明身后,有人冷哼出声。 “人榜第一确实不凡,可没有家族,没有底蕴,也不过昙花一现,如果他能潜下心来好好修行,未来是能不可限量,现在看看,如此贪功冒进——” “就是,双悬岭是两洲交界,这里的匪寇存在多少年了,他张远凭手中三百战卒就想平定,这是多看不起两洲官府?” 侯月明听着身后话语,没有开口。 哪怕是他,被连夜召集,日夜兼程赶来救援,心中也是不忿的。 新亭伯张远惹出来的乱子,凭什么要镇抚司和金殿来平息? “呵呵,其实金殿和镇抚司真要想让新亭伯安全过双悬岭,一道令牌过来,双悬岭的匪寇没人敢动。” “只是听说最近皇城有大动作,许多天骄精英,还有皇族都被安排往各处镇守,镇抚司和金殿恐怕也不太愿意顶上多了一位大爷吧?” “说不定,双悬岭就是一场下马威呢……” 后方,一位白袍儒修的话,让侯月明嘴角翘起。 有些话,听听就行。 怎么能当真呢? 就算是真的,也没人会认。 …… “三里,百倍之敌,这位新亭伯看来也不过徒有虚名。”三万匪寇之中,一位端坐在马上的瘦高中年冷哼一声,双目之中透出不屑。 他就是古林寨之主冯凉。 新亭伯麾下横扫十多处山寨,垒起十座京观,这是对双悬岭的挑衅。 这三日以来,古林寨聚集各方,集结三万匪寇,一定要让这位新亭伯知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 “还是小心些,能在皇城之中留名的,都不能以寻常人待之。”冯凉身侧,身穿黑袍,兜帽遮脸的人开口。 他们身周,还有数位这样的人。 冯凉虽然是世家子出身,可也没有执掌三万匪寇,这般循序渐进,组建军阵的本事。 其实此时三万军中有近百位身穿黑袍的人,指挥匪寇大军前进。 这些人的身份,冯凉清楚。 “呵呵,赵兄说的是。”对于黑袍人说的话,冯凉没有反驳,反而出声附和,“赵兄,大人承诺的,只要这一次做的好,招安之事……” 黑袍人点点头,淡淡道:“再说。” 冯凉呵呵赔笑几声,看向前方,抬起手。 …… 远处山岭之上,几位身穿武袍,背长剑的身影肃立。 当先几位身上剑气缭绕,面色凝重。 “师尊,这等局面,那新亭伯还能翻盘?” “宗主,您不是说要让我们看真正的天骄吗,就这?” 看着大军渐渐合围,那营地之中三千军卒散乱奔逃,几位背剑青年纷纷出声。 他们就是悬空剑派的人。 悬空剑派在双悬岭是特殊存在。 看似悬空剑派与匪寇没有什么关系,其实他们才是这八百里双悬岭的真正王者。 拥有天境强者的悬空剑派什么都不需要做,每家山寨自然将该给的都奉上。 “你们不明白,皇城人榜上顶尖天骄,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前方站着,身上天境强者气息缓缓流转的老者面色透出一丝郑重。 “这一次恐怕真的是双悬岭最大危局……” “呜——” “呜——” 号角声响起。 相隔三里,三万匪寇开始冲锋。 营地之中,三千匪寇终于崩溃,不受约束的奔逃。 只是不管他们往哪里逃,车队静立,与他们无关。 “怎么办,这是死定了。”赵老六扯着身边的齐大嘴,满脸惊恐。 他们身边,只剩两三百不知往何处去的山匪。 “结阵。” 不远处的车队,终于有声音传来。 原本散落的大车围成圆阵。 一位位身穿黑甲的战卒踏上车厢顶上。 “他们的甲……”远处观战的杨成眉头皱起。 他发现了一丝不对。 张远所带的这些战卒,身上的甲似乎太厚。 匪寇冲到一里。 “风——” “风——” “大风——” 车队方向,武卒的声音响起。 大秦军阵,徐如林,侵如火,疾如风。 第717章 三百战骑,冲阵百倍之敌! “他们能自行结阵!” “他们是自主应敌!” 徐洲镇抚司的那些强者之中,有人低呼。 什么样的军卒,能做到不需要指挥,直接自行结阵,自行应敌? 就是百战老卒都做不到! “只是时机似乎不对,敌寇还在一里之外,箭阵不可能一里外御敌。” 大秦弓弩制作精良,强弓硬弩确实能射出一里,甚至一里之外都能做到。 只是操控这样的弓弩需要足够的修为,需要对弓箭之道无比精通。 就算是一支万人大军,也难凑齐三百如此弓手。 “估计是想漫射阻敌吧,他们要是能以箭阵一里御敌,那就要逆天——” “嘭——” 长弓震响! 三百长弓同时松弦,弓弦震动声响化为一声! 这是怎样的军卒! 三百人如一人,这怎么可能做到! 江顾念和陈蕴生等人瞪大眼睛,看着那车架上三百战卒长弓从满月化为弦月。 “呼——” 三百长箭划过圆弧,从天而走,直到一里外。 抛射。 三百弓抛射,箭矢只要扎到,就是直接穿透身躯! 一里之外,散落的匪寇方位瞬间一沉! 三百箭,至少贯穿两百道身躯! 一里之外抛射,竟然还有这样的准头! 原本冲阵的匪寇微微一顿。 车队旁,手中持着刀剑的一队黑甲军卒瞪大眼睛。 他们是潜山侯麾下精锐,可他们根本不敢想,竟然有这也难怪的长弓兵。 可他们分明知道,这些战卒不是长弓兵! “嗡——” 第一箭射出的瞬间,车架顶上,所有弓手转换方向,长箭再次射出。 三百声凝为一声。 “嗡——” 第三箭! 第四箭! “连珠箭!” “三百连珠弓手,哪方军伍将家底送来了吗?” “中三洲找不到能凑出三百连珠弓手的军伍!” 杨成身后,一片惊呼。 培养一位弓手不难,可培养出连珠弓手难,培养出三百位连珠弓手的代价,比培养三百位百战老卒还难! 长弓漫射。 三百战卒在车顶上不断转换方位,抛射的弓箭如雨,将一里外的匪寇钉在地上。 三万匪寇,冲不出一里之地! “多少箭了……” 杨成只觉得头皮发麻,喃喃低语。 “十,十箭,一里外十箭连珠,疯了……” 杨成身后,有人结巴开口。 疯了。 不止杨成他们这些宁远城来的高手,其他几方潜藏的强者,都呆愣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没有人想到,三万匪寇冲阵,竟然被一道箭阵就挡住。 不止挡住,还被挡在一里之外。 至少两千匪寇被隔着一里之地被钉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冯凉满脸惊恐,看着前方被箭雨钉在地上的身影。 这些冲在最前面的都是他古林寨精锐,这要是拼光了,他古林寨拿什么震慑双悬岭? “退——” 他话没说完,身旁的黑袍人低喝一声:“不能退!” “冲,一鼓作气冲过去,我不信他们还能射十箭,世上没有这样的军卒!” 号角声更加急促,前方慌乱的匪寇手中提着木板,抱着树干,拼命往前冲。 “风——” “风——” “风——” 车队之上,呼喝之声再次响彻。 原本抛射的三百军卒,缓缓将手中长弓压低。 “咻——” 这一次,长箭带出的尖啸凄厉。 八百步,穿射! 这至少需要瑶光境才能做到! 三百瑶光境弓手? 不可能…… “轰——” 三百支箭穿透三百匪寇身躯,带着他们的身体撞在身后的匪寇身上。 这三百支箭才射出,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 还是连珠箭! 十箭连珠,平穿八百步! 此时,所有观战的高手已经都傻了。 世间怎么能有这样的弓兵? 就连站在冯凉身侧的黑袍人也呆愣住。 十箭连珠需要消耗多少气血力量? 怎么能有弓兵连开两次十箭连珠? “退——” 冯凉再不管其他,一声狂呼。 他不能将自己的家底都葬送在这山林里! “当当当——” 金铁的敲击声传彻,早就没有战意的匪寇慌忙后退。 “嬴了……”杨成等人轻语,面上带着一丝茫然。 三百军卒,一里之外就能让三万匪寇束手! “这是,嬴了吗?”赵老六身侧的齐大嘴转头,看向江顾念。 这位玉屏精英此时不比身周的那些匪寇强多少,同样眼中透着震惊与迷茫。 周围那些奔逃的匪寇,更是立在原地,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留下来还是继续逃命。 三万匪寇啊,怎么会被击败? 侯月明等人立在原处,目中透出不敢置信。 就算是镇守金殿的强者,也没见过这等杀伐手段。 “看明白了吗,新亭伯甚至都没有自己出手。”悬空剑派宗主面色郑重,深吸一口气,“这才是顶尖天骄的底蕴。” “新亭伯能在皇城夺人榜第一的位子,怎么可能没有大势力愿意站在他身后?” 只有大势力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三百弓手。 三万匪寇,在真正的仙秦军伍精锐面前,在一里之外就被击败。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那么多来看笑话的,来救援的高手,都立在战圈之外,一时间不知所措。 “呜——” 号角声响起。 这是车队营地第一次响起冲锋号角。 “火——” “火——” “火——” 疾如风,侵如火! 车架让开一条道,三百武卒驾驭战骑,组建一方战阵,缓缓前行。 说是缓缓前行,其实他们的速度极快。 快到那些退败的匪寇还没有反应过来,战骑军阵已经到了三百步外。 “嘭——” 长弓震鸣之声响起。 三百武卒手持长弓,骑行奔射。 再次箭化连珠! 这是三百战卒第三次射出连珠箭。 第一次一里外漫射,第二次八百步外穿射,第三次,战骑奔射。 什么样的军卒才能做到这一步。 什么样的军卒能连开三次十箭连珠? 十箭之后,战骑已经到匪寇之前。 “杀——” 整齐的暴喝之声响起,长弓收起,长刀横架,战骑化方阵为锥阵,一冲而过,撞碎前方的匪寇。 冲阵。 三百战骑,冲阵百倍之敌! 什么样的军伍,才有如此实力,如此胆气,如此决断! 第718章 你们见过一万丈长的剑光吗? 弥漫的煞气与气血再掩盖不住,激荡直上天穹,化为血色的光柱。 那光柱摇曳,随着战骑前冲,似乎要化为。 “煞气化为实质,这是杀过多少人……” “不可能,三百瑶光巅峰,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瑶光境战卒……” “三百军卒战阵就能让天地之力震荡,这是能直接斩天境的战骑之力!” 无数惊呼响起。 这已经不重要了。 三百战骑结阵,击穿匪寇散乱阵型,踏出一条血路,然后回转,再旋绕一圈,杀出一条血河。 鲜血汇聚成河,将周围的山林踏成血红。 无尽的哀嚎,恐慌的嘶吼,与沉闷的战骑奔行声音辉映。 黑色的战甲,黑色的战骑,黑色的刀锋。 “他们,要将三万匪寇杀尽!” 当战骑再回头的时候,有人恐惧的惊呼。 三万匪寇,被冲散在林野之间,已经被战骑奔杀一半! “轰——” 战骑第三次冲阵开始。 血水四溅,刀光幽寒。 奔踏。 横斩。 第九圈时候,三百战骑缓缓停下。 三万匪寇,杀尽。 “垒京观吧。” 车厢之中,张远的声音响起。 …… 三万首级的京观。 本来逃散的三千匪寇,在江顾念等人带领下,耗费两日工夫,才堆起一座九丈高的京观。 三千匪寇这两日不知累瘫多少回,被那血腥与煞气冲的头眼昏花,却不敢有丝毫怨言。 就在他们面前,三万匪寇被杀尽。 他们能活着已经是最大的幸运,还敢说什么? 这两日时间,双悬岭中事情已经传到数千里外。 新亭伯以三百战骑屠灭三万匪寇,筑起的京观高达九丈。 这不只是在煊赫战功,更是在彰显实力与底蕴。 传言都是假的。 新亭伯根本不是市井流言之中那毫无背景的下三洲天骄。 光是这三百战骑,就能抵得上一支精锐的万军武卒! 宁远城中,镇抚司司首郑守海据说坐在大堂上一言不发,城主宋权据说从闭关的静室中走出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倒。 徐洲镇抚司,征召各郡高手,准备征召一支万人大军,前往双悬岭接应新亭伯张远。 徐洲金殿也派出一支五万大军,要往双悬岭来。 就连梁洲这边,玉屏郡驻守的潜山侯,连夜调拨大军,向双悬岭方向进发。 只是在各方还未到达双悬岭时候,张远的大军已经穿八百里双悬岭而过。 十万双悬岭匪寇,一半以上被杀尽,剩下一半,闻风而降。 新亭伯张远在悬空剑派山门前出手一次。 一剑。 “你们见过一万丈长的剑光吗?” “你们听说过什么叫以凡斩天吗?” 悬空剑派山门之前,散落的剑派弟子,许多都是面容呆滞,神色中透着恐慌。 这分明是见识过超出他们认知的战斗,让他们心神受创,此生都无法恢复。 那些聚拢到悬空剑派的匪寇,也是同样如此,说起那一战,就提起万丈剑光,说起以凡斩天。 从双悬岭外赶来的高手虽然没有见到那一道万丈剑光,可他们看到了那一剑的威力。 从悬空剑派山门到后山,一道剑痕斩裂超过十里之地。 剑痕深入百丈,崩碎绵延到百里之外。 整个悬空剑派被一分为二。 这样的一剑,对于凡人来说,根本就是要用神迹来形容了。 “新亭伯借军阵之力斩出的一剑,直接斩杀悬空剑派三位天境,八位玉衡,十三位开阳。” “悬空剑派宗主本来是与新亭伯对赌,剑派如果能挡住新亭伯一击,往后就在双悬岭留下,并且得到新亭伯的支持。” “按照这位宗主的设计,哪怕是他们被一剑击败,也该是举派随新亭伯踏出双悬岭,门中精英追随新亭伯,从此有一尊靠山。” 那位六境天权修为的悬空剑派宗主谋划是好的,可惜其错估了自己与新亭伯之间的差距。 他已经高看了人榜顶尖天骄的实力,可是他的认知还是不够。 谋划出错,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性命葬送,悬空剑派被一剑毁灭。 杀穿双悬岭的车队再不停留,直奔宁远城。 他们没有带一个匪寇离开,所有归降的匪寇都聚拢在双悬岭外的山道上,手持锄头,铁锹,开山修路。 新亭伯有令,他们需要做满十年苦役,修出一条贯穿八百里双悬岭的直道,才能解脱。 他们可以逃。 逃一人,新亭伯会派人来杀百人。 各方大军到来时候,看到的就是数万匪寇乖乖修路的景象。 ———————————— 车厢之中,张远面前的小案上,摆放着一张六尺长弓,还有十根长箭。 长弓黝黑,其上篆刻一道道符文。 长箭纤细,箭锋透出寒光。 张远手掌轻抚,引动弓弦震动。 “新亭伯,此弓在手,我虎贲卫的战力能提升五成。” 张远对面端坐的黑甲大汉沉声开口,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这一次三百虎贲卫能三次连珠箭射出,击溃匪寇,有一半功劳是这长弓的。 张远将三百柄长弓交给他们,还有万根特殊材料炼制的长箭。 这些弓,是张远根据自身血脉传承而锻造。 张家先祖张青阳,就是铸造世间第一柄长弓的人族老祖。 张远的血脉之中,有铸造各种弓弩的记忆。 上古时代的弓弩与现在的已经不同,但借鉴仙道与武道手段,张远重新锻造的弓箭,杀伤力并不差。 这一次实验,他很满意。 看着面前长弓,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 工部杜如晦以战傀之法,成为大秦工部尚书。 其组建的战傀,不惧生死,在万域战场横行。 大秦五皇子麾下,也有以雪域蛮人为基组建的战傀大军。 不止如此,五皇子麾下还有龙鲸战骑。 在下三洲,张远也亲身参与了铁甲兽的炼制。 他从前也觉得,那不知疼痛与生死的战傀,还有依靠族群力量横行的龙鲸战骑,就是大秦战卒的巅峰。 直到在虚空之中征战,直到见识过神庭禁卫,见识过了大秦虎豹骑和虎贲卫。 真正的强大战卒,是令行禁止,是百死不悔,是生生不息。 真正的强大战卒,是虎贲卫这样,生死之前,不动如山。 为什么仙秦以凡人武卒能斩仙神? 因为武卒的意志坚定,他们知道自己如何战斗。 那些战傀也好,异兽战骑也罢,虽然看上去个体强大,组成战阵也足够强,可他们永远不可能是大秦顶尖军阵的对手。 张远现在的目的,就是要以三百虎贲卫为根基,组建出一支属于自己掌控的军阵。 要想成为顶尖战侯,怎么能麾下没有成名军阵? 第719章 你也没见到新亭伯? 哪怕张远走的是镇抚司的升迁之路,可这也不代表他不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军卒战阵。 唯有那些拥有属于自己成名军阵的战侯,才能被人们记住。 “江顾念他们都是好苗子,最近跟着战骑后面,都有想接受整训的心思。” 坐在张远身前的虎贲卫校尉夏侯仪,是三百虎贲卫统领。 按照张远的意思,一旦到宁远城,三百虎贲卫就要开始搜罗好苗子整训。 “如果我看的不错,往后伯爷会将新组建的战骑交给苏长山执掌吧?” 夏侯仪抬头,面上带着几分笑意,“那小子,天生就是个将种。” 指挥一支百战军阵,需要的不是帅才,是能掌军的战将。 张远轻笑,轻声道:“他们要走的路还远得很。” 那是当然,苏长山他们虽然修为不弱,可要想执掌虎贲卫这样的战骑,组建一支这样的军阵,还离的很远。 三日疾行,车队终于抵达行程终点。 宁远城。 站在城门之外,张远背手而立。 中三洲大城宁远城,这里将是他真正的崛起之地! 他张远将从这座大城起步,成为仙秦九洲真正的强者,真正的搅动风云人物! “轰——” 他身周星光闪耀,长河流转。 心神与意境相合,修为连破两层,踏入玉衡大成境! …… 宁远城。 数万百姓面前,新任镇抚司司首张远修为突破,引动天地之力震动,天道之光垂青。 百姓之中疯传,新亭伯是因为在双悬岭剿灭匪寇,才得到天地眷顾,才能修为直接破境。 不管真假,还未到任的新亭伯张远就凭借三百战卒,扫灭盘踞两洲交界之地无数年的十万匪寇。 对于百姓来说,这就是英雄。 那些平常商贾,那些有长辈亲眷死在双悬岭的百姓眼中,新亭伯就是一位为百姓着想,真正的大秦官员。 宁远城外,新任镇抚司司首张远因为修为突破,没有接受镇抚司官员迎接,也没有与城主派出的城主府官员相见,径自入城闭关。 没有人觉得张司首怠慢了谁。 仙秦以强者为尊,一位武者眼中,修行是最大事情。 其他什么礼节,都放在一边。 要是这位张司首连自身修行都不在意,却去接待各方官员,那这样的人就算不得真正的武者。 宁远城府学,身穿儒袍,纱帽云衫的祭学孟浩云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看向身前躬立的中年文士。 “子健,你觉得这位新亭伯如何?” 中年文士名叫曹子建,性情刚正,怀仁义之心,是孟浩云最得意的弟子。 之前张远在双悬岭未出,曹子建曾来见孟浩云,希望自家老师出面救援。 在曹子建看来,新亭伯张远年轻,根底太浅,来到宁远城行事若是出差错,最终伤损的还是城中百姓。 他求孟浩云能帮着张远处理城中事情,免得出绊子。 可惜孟浩云拒绝了,并且让他看看这位新亭伯行事如何。 这些时日,曹子建听到最多的就是新亭伯故事了。 从挖出新亭伯当初在沧澜江上横行杀戮的凶残,到双悬岭剿匪,三百斩三万的暴虐。 从腾洲人榜第一,到皇城人榜第一天骄。 皇城大殿上屏风,其上张远两个字熠熠生辉…… “老师,新亭伯如此年岁就有这等担当与手段,行事果决,当前途无量。” 曹子建一躬身,面色平静道:“是学生看走眼了。” 从张远行事来看,哪里像是个二十郎当的青年,分明就是一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城门外破境,以闭关之名避开与各方正面接触。 这手段,连他曹子建都想不出来。 “学生不知,这位新亭伯来到宁远城却不见城主,不履职镇抚司,到底是何心思。” 曹子建看向孟浩云,轻声问道。 孟浩云笑着摇摇头。 “他这等人既然已经出招,那他的对手,接招就是。” “至于谁是他的对手,看看谁最急就知道了。” …… 城主府,后堂小厅,城主宋权面色平静,看着身前穿着青袍的官员。 “所以说,你也没见到新亭伯?” 被问到的青袍官员面上露出一丝尴尬,点头道:“新亭伯以闭关修行之名,拒绝见客。” 他叫夏丰,是城主府知事。 城主府知事虽然只是六品官,可他是城主府行走,代表了城主,在整个宁远城,没有人会不给他夏丰面子。 这一次去接待新亭伯入城,却连面都没见到,他当然心中难掩羞愤。 宋权呵呵笑一声,摆摆手:“不见就不见,镇抚司,城主府,还有府学,三方鼎立,他身为镇抚司新任司首,不见我城主府的人也正常。” “就看看,他闭关能闭多久。” 说完,宋权站起身,往后堂静室走去。 “刚好,本城主也要闭关。” …… 宁远城,裕泰楼。 裕泰楼是城中传承数百年的老店,背后宁远城苏家,也是千年家族。 此时的裕泰楼三楼之上,数十位身穿锦袍的商贾端坐。 上首位置,苏家家主苏之兆和城中商界前辈,翟家家主翟洪并坐,面前茶盏热气缭绕。 “三百灭三万,城外突破,不见外客,这位新亭伯到底是什么心思?” 苏之兆看向身侧的翟洪,目光扫过其他商贾:“翟老,我等该如何应对?” 大堂之上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翟洪。 长须冉冉的翟洪面上神色平静,端起面前茶盏,轻抿一口,又放下。 “好茶啊,苏掌柜这玉螺春还有吗,若有,我带些回去。” 这话,让苏之兆双眉微微一皱。 这位翟老竟然顾左右而言他。 “茶叶倒是还有些……” “翟老,如今不是喝茶时候,镇抚司来了新司首,我等城中家族商行该如何应对,您老见多识广,给拿个主意啊。”下方,一位穿着黑锦缎大褂的老者出声。 “余掌柜说的不错,镇抚司可不是善衙门,新来这位又是出手狠辣的,咱不能坐以待毙。”另一边的中年商贾说话,引得周边众人点头。 做生意讲求个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讲求和气生财。 新亭伯这一路杀来,是最让人怕的。 上首,苏之兆面上神色有些沉郁,转头看向翟洪。 翟洪点点头,朗声道:“我等生意人做事需要未雨绸缪,诸位要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可提前准备,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第720章 一个张远就让你们心思全变了 这话让本坐着的不少商贾都是站起身。 之前说话的黑袍中年面上露出喜色,站起身,向着翟洪一拱手:“就等翟老这句话,我等宁远城的商行可不是那漂泊行商可比。” “就让这张远看看,他能不能在宁远城掀起风浪。” 说完,他哈哈笑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诸位,该准备就准备,可别到时候吃大亏。” 他的话让不少商贾犹豫着起身往外走。 大堂之中,稀稀落落的商贾走出,还有不少留在原地。 片刻之后,原本有些喧闹的大堂慢慢沉寂。 苏之兆看着翟洪再次端起茶盏,犹豫一下,开口道:“翟老,真的要与这位新亭伯对上?” 翟洪端着茶盏,看向众人:“为何要与新亭伯对上?” 众人一愣。 刚才你不是说要准备吗? 翟洪放下茶盏,面上露出笑意:“葛家是郑守海司首扶持起来,葛大平是郑司首的便宜小舅子,他葛家与郑司首绑在一起,自然对新来的司首有敌意。” “我等只做自己生意,为何要与镇抚司司首相抗?” 裕泰楼中,不少人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怪不得葛大平说话时候,那般磨刀霍霍,仿佛新亭伯是杀父仇人一般。 想想那些个离开的商贾,可不都是与镇抚司中司首郑守海有着拐弯抹角的关系。 以往时候,这些家伙可没少借着郑司首的势抢生意。 “新亭伯是在沧澜江上杀戮不假,可他那是为疏通商道。” 翟洪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他所建的九林城,如今可是下三洲少有的商贸大城。” “你们再看看他杀穿双悬岭,真正受益的还不是我等商贾?” “还有,新亭伯是朝堂重臣,他来宁远城是背负皇命,以他身份,怎么可能与我等一般见识?” “他第一件事,就该是往镇抚司中与郑守海争权。” 翟洪的话,让不少人双目透光。 张远这个人杀戮归杀戮,可对商贾一道,似乎不但不是祸患,反而是贵人啊! 他要功给他功,他要权给他权,只要大家伙能挣钱就行。 “翟老,我听说新亭伯一手扶持的青玉盟已经是下三洲大商行,青玉盟要来宁远城,岂不是要抢我等手上生意?” 下方一位头戴玉冠的中年出声,让众人心中再次一紧。 别的都还好,抢生意不行。 翟洪轻轻摇头。 “等青玉盟真的来,你们就会明白了……” 一群商贾讨论不出什么结果,直到华灯初上方才全都散去。 看着空荡的大堂,苏之兆轻叹一声,低声道:“到底都是一群逐利之辈,不足与谋啊。” 他对面的翟洪呵呵笑一声,站起身来。 “谋什么,大家安稳挣钱就是,宁远城是中三洲商贸大城,谁来了都不会动商贾。” 说完,翟洪笑着往外走。 “苏掌柜,记得给我几斤玉螺春,我要送人。” “好说好说,我这就命人去拿。”看着翟洪走出,苏之兆面上神色沉下来,“张远不会动商贾,可城中这些商贾,哪个背后不是一方势力……” 要是真的纯粹商贾自然不会担心。 可真的是纯粹商贾,怎么可能在宁远城立足? 今日这聚会看似是商贾相聚,其实,代表着城中各方势力。 只是如今看看,各方对于新亭伯到来反应不一,根本讨论不出个结果。 “这位新亭伯的手段真厉害,以不变应万变,他在闭关,却让满城势力愁白了头。” 苏之兆苦笑一声,站起身来。 …… 宁远城镇抚司。 一众官员从后堂走出,面色各异,相互看看,各自散去。 大堂之中,神色阴沉的郑守海目中有火焰一般的怒意闪动,最终压下。 “哼,一个张远就让你们心思全变了。” “本司首就算调离,这宁远城中大小事情也能掌控在手。” 大堂之外,几位缓步前行的官员不觉聚拢在一起。 身穿青袍的文抚司主司管云涛看向一旁的武威司主司杨成。 “老杨,你去过双悬岭,你说说,这位新亭伯到底手段如何?” 其他几人也都看向杨成。 杨成面上神色郑重,定住脚步,深吸一口气:“诸位,有些事情,其实根本不需要我说吧?” 转头看向大堂,杨成轻声道:“就凭那三百战骑,就不是为我宁远城准备的。” 说完,他径自大步离去。 众人相互看看,面上神色复杂。 大家还在这讨论如何应对新亭伯的到来。 可是人家新亭伯根本在意的就不是他们。 以那三百灭三万的战骑,新亭伯带来宁远城,是为了对付他们这些人吗? “等吧,新亭伯总归是要来履职的。” 管云涛摇摇头,往外走去。 一连十天。 新亭伯张远到宁远城后,闭关不出。 城中各方虽然焦虑,却无可奈何。 ———————————————— 西城,驿馆。 穿着常服的张远神色平静,他对面坐着的是许久未见的陆长言,还有神色恭敬的陈大田。 “伯爷,如今城中百姓对大人出任镇抚司司首都是期待。” 陈大田双手捧出一卷纸页,放在张远面前长案上。 “这是我三江帮到宁远城以来,收集的城中各方讯息,以及百姓所遇到的各种难处。” 张远将纸卷展开,点点头:“大田有心了。” 陈大田忙站起身,躬身道:“为伯爷效力,是陈大田此生荣幸。” 从郡府大街上流浪的少年,到现在手掌上千帮众的一帮之主。 不是张远,他陈大田不可能有今日。 “裴声,拿一千两黄金给大田,后面有什么讯息再送来。” 张远摆摆手,门外的裴声应下。 陈大田面露喜色,忙躬身走出。 “陈兄——” 裴声刚开口,陈大田忙拱手:“见过裴大人。” 裴声张张嘴,点头道:“陈帮主跟我来。” 厅堂之中,陆长言摇摇头,看向张远,轻声道:“到底是厮混江湖的小子,可惜了。” 陈大田与他们是不同的。 不是裴声他们这些张远亲手培养的心腹,也不是陆长言他们这种在雪域之中生死袍泽。 陈大田从小在街头流浪,漂泊江湖,察言观色,机灵是机灵,却少了真正的底蕴。 往后,裴声他们这些人跟着张远会前途无量,陈大田却不可能了。 “陆老哥,镇抚司中现在如何?”张远看向陆长言。 第721章 骂人是不对的 “杨成主司归来之后,镇抚司中声音已经有些变化。” “对于你的到来,底层皂衣卫和玄甲卫没有太多的话语。” “大多数人来说,换司首,与他们何干?” 陆长言笑着开口。 这是实话。 当初张远在庐阳府做皂衣卫时候,要不是牵扯到涂皓他们这些人的争斗,他也不会关心谁是司首。 太遥远。 “怎么可能与他们无关?”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我已经让魏林和林羽堂来宁远城,往后我手上的镇抚司皂衣卫,将是中三洲最强的皂衣卫。” 要想成为大秦镇抚司指挥使,他张远需要展现出足够的实力。 这实力不只是自身的修为战力,更是掌控和整训麾下的手段。 手中不能执掌一支绝强的镇抚司武卫,哪有资格入皇城? 陆长言咧嘴,站起身,一躬身:“就等伯爷你这句话。” 陆长言不但与张远有过命的交情,还有借张远之势青云直上的心思。 要不然他也不会费力来到宁远城。 与陆长言心思差不多的,还有早来到宁远城的唐其廖等人。 这世间人,想要得到更多,付出更大代价,本就没什么错。 怕只怕努力的方向错了,付出再多都是无用。 陆长言和陈大田离开不久,板着脸的苏长山带了两位身穿锦袍的中年走进来。 “沈思堂见过伯爷。” “萧成山见过伯爷。” 宁远城身价家主沈思堂,宁远城萧家家主萧成山。 这两位身后家族,都是宁远城中顶尖家族,代表着宁远城中顶尖商贾。 “本来张某闭关是不见外客的。”张远端起面前茶壶,倒了两杯茶,抬手示意。 沈思堂和萧成山连忙微微躬身,伸手去将茶杯接过。 “多谢伯爷。” 两人端着茶盏,轻嗅一下,目中闪动一丝精亮。 两人相视一眼,又低下头。 这茶,是宁远城中最顶尖的茶,玉螺春。 此茶只有裕泰楼供应。 新亭伯拿出这茶,是要告诉他们,在宁远城,早有其他势力倒戈归顺了。 “伯爷,对于您来宁远城任职镇抚司司首,沈家和萧家第一个表示欢迎。” “往后伯爷在宁远城行事,我们两家定然全力相助。” 两人倒是干脆,喝一口茶,然后开口。 今天来的就是这个目的,对于新亭伯这样出身军伍的武道天骄来说,藏着掖着,不如干净利落。 果然,听到两人的话,张远笑着站起身来。 “二位家主有心了,张某一向觉得无商不富,我一直可都是站在商道一边的。” “希望,宁远城的大商,也能站在我这一边。” 抬手,张远将一卷纸卷拿出,放在面前长案上。 “张某承诺,在宁远城中绝对维护城中商家利益。” “不过,我需要你们给我个承诺。” 承诺? 承诺什么? 沈思堂和萧成山没想到这位新亭伯如此直接,第一次见就这般直白的拉拢。 两人抬头,看着张远。 张远伸手指指长案上的卷轴。 两人拿起展开,见其上当真是一份承诺书。 新亭伯张远承诺,在不违背大秦律法的前提下,为城中商贾提供一切便利。 城中商贾如果遇到事情,新亭伯张远会坚定的站在他们身后。 这承诺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宁远城本就是商贸大城,城中官府所做事情,本就是为商贾提供便利。 可谁没有私心? 谁敢将为商贾谋利这等承诺白纸黑字的写出来? 新亭伯敢如此承诺,起码是心怀坦荡的。 而这承诺后面,需要城中商贾们做的事情却简单。 新亭伯到宁远城中做的第一件事,需要城中商贾无条件支持。 第一件事? 新亭伯张远来到宁远城,做的第一件事当然是履职镇抚司。 这么看,新亭伯是希望提前得到城中商贾支持,从而轻易掌控镇抚司? 据说镇抚司现任司首郑守海可是运作了不少手段。 “这承诺书,我萧家签了。”萧成山微微沉吟,便直接开口。 富贵险中求,何况张远是皇命钦定的新司首,倒向他,都算不得冒险。 而且张远又不是不值得投效,其展现的实力,手段,底蕴,哪一项不让人眼前一亮? 光是在双悬岭剿灭匪寇的手段,就已经让无数人侧目。 “二位将这承诺书带去,帮张某拜访些有资格签名的家族。” 张远再次开口,让两人瞬间面露惊喜。 这一次当真是富贵险中求了。 拿着这承诺书出门,就是坚定的站在了现任镇抚司司首的对面。 可那又如何,自己背后是新司首! 行商之道,哪有稳赚不赔,一点不冒险的生意? “伯爷放心,我等一定让城中各方将名姓签上。” 萧成山和沈思堂躬身,带着承诺书退出小院。 张远面上露出轻笑,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 他终于体会到,江湖不一定是打打杀杀,也有可能是请客吃饭。 只要,你有资格。 …… 张远亲手写下的这份承诺书,不过一日就出现在了城中几方大势力的桌上。 不过都是复刻之物。 府学大堂,祭学孟浩云背着手,低头去一个字一个字看桌面上的卷轴文字。 “老师,此卷轴是我亲自复刻,我已经仔细检查了,这承诺书上并无隐藏条款。” 一旁的曹子建面上露出疑惑,低声道:“虽说此承诺书上没有什么明确指向,可到底是授人以柄。” “这位新亭伯为何在胜券在握时候,做出这般愚蠢行径?” “难道,郑守海有什么私下手段,让新亭伯难以履职?” 在曹子建看来,张远如今不变应万变的手段就极好。 他闭关一日,城中议论就喧嚣一日。 等再过些时日,恐怕就是郑守海亲自登门,求着新亭伯去镇抚司了。 若不然,城中百姓怎么看,城中和徐洲官员怎么看? 郑守海一个恋栈不去的罪名脱不掉。 可现在张远弄出这么一个承诺书,不是送出把柄给郑守海吗? 还有,商贾逐利,这承诺书往后说不定就会成为新亭伯的大麻烦。 “好字,好字啊……” 孟浩云直起腰身,手按在长案上,转过头,看向曹子建。 “子健,你看看人家新亭伯的字,笔笔如篆,字字透劲,一位军伍出身的武勋,能有这样的字……” “你的字好像还不如他?” 曹子建张张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骂人是不对的。 侮辱师长,更是罪不可恕。 第722章 这个新亭伯,到底什么心思? 宁远城城主府。 本闭关的城主宋权面前,摆着已经签了上百个名姓的书卷。 “呵呵,萧家,沈家,苏家,这些大家族见风使舵的速度可真不慢啊……” 宋权轻笑,手掌拂过面前的书卷,淡淡的金色浩然之力扫过。 这卷轴虽然是复刻,但其上内容并无任何错漏。 他查探一遍,也未见当中有什么陷阱,哪怕是以浩然之力感应,也丝毫不错。 “这个新亭伯,到底什么心思?” “他是有什么杀手锏吗,还是当真想依靠这些商贾,就能在宁远城站稳脚跟?” 宋权口中低语,面上露出几分疑惑。 官场之道,在权,在利。 人脉,权柄,缺一不可。 相反,财富反而不怎么重要了。 宁远城中这些商贾手上不缺钱,可他们沾不上权。 与他们相谋,有何意义? 张远真要聪明,只要拜访城主府和府学,哪怕是城外几方镇守大营去一趟,也比拿出这一份什么承诺书的好。 “城主大人,张远在庐阳府时候,建立九林城,就是与城中家族约法三章,后来与汇聚的商行也是签订各种契约。”下方,知事夏丰躬身开口。 “大约这是他做习惯的路数,觉得商贾都喜欢签契约。” 这话让宋权愣一下,然后笑出声来。 他看过张远的资料,别说,夏丰分析的还真有几分道理。 “你这般说,也是有可能的。” “可惜情势不同,行事手段也不该拘泥啊……” “九林城那是沧澜江通商大计一部分,背后站着何瑾,站着户部,他张远现在虽然也算位高权重,可毕竟还未坐稳镇抚司司首之位。” 宋权摇摇头,将面前的卷轴合上。 “也好,就让他们镇抚司自己去内斗吧,本城主安心闭关就是。” …… 宁远城镇抚司。 现任司首郑守海面如青铁,端坐不语。 下方,一众镇抚司中官员列坐,都沉默不开口。 那承诺书的复刻之件,就放在中间长案上。 “以权谋私,这还未到镇抚司就职,已经与商贾结盟,准备鱼肉百姓,如此官员,该当让御史参奏。”看众人都不说话,左侧位置,一位穿着黑色武袍的老者出声。 他叫杨全有,是宁远城镇抚司兵甲司主司,当初是郑守海一手提拔。 “咳咳,杨主司,我镇抚司的事情,不好让御史插手吧?”对面,有人轻咳一声,然后轻声询问。 “不错,镇抚司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对,那些御史早看不惯我镇抚司,不能让他们插手。” 大堂之上,不少人出声附和。 杨全有瞪一眼,站起身来:“诸位,司首大人待大家如何大家心里清楚,这个新亭伯要是正大光明的来履职也就罢了。” “你们看看他暗搓搓里做的这事情。” “串通城中家族,商贾,还支持他所行第一件事。” “如此小人行径,杨某看不惯。” 他声音响亮,大堂中其他人又不说话。 谁都知道杨全有是郑守海心腹,郑守海一旦离任,杨全有绝对落不得什么好。 正是如此,杨全有才没有什么顾忌,死命站出来。 其他人大多数没有他这样的立场,自然不会开口。 何况在不少人看来,张远对这些商贾做出的承诺,更像是给镇抚司中同僚的定心丸。 张远这人杀伐果断,行事狠辣,可对商贾都能做出如此承诺,那镇抚司中同僚,袍泽,自然也不会亏待。 现在镇抚司中一众官员,还有底层的皂衣卫,好多人反而期待张远就任。 “其实本司首对新亭伯并无偏见,”上首位置,郑守海的声音缓缓响起,“只是在本司首看,新亭伯若是私心太多,未必是好事。” 私心。 私心多,私事就多,私利就多。 话是实话,可此时说出来,就是给众人上眼药了。 张远有私心,有私利,要动也是动镇抚司中人的利益。 也就是在场所有人,都可能被张远损害到切身利益。 不过今日在场的都是宁远城镇抚司高官,谁都是老狐狸,怎么可能凭郑守海一句话就能动摇? 郑守海不过是先埋下一根刺罢了。 看众人表情,郑守海面无表情的站起身,径直离去。 宁远城中因为一份承诺书而喧嚣飞天。 那承诺书上内容,城中百姓几乎都会背了。 各种言论在城中流传。 谁有资格在承诺书上留名,谁没资格见到这份承诺书,都成为各方讨论的谈资。 ———————————— 五日之后,新亭伯终于出关。 不过新亭伯出关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镇抚司履职,也不是拜访城主。 他径直从西城出发,出城往南城码头。 青玉盟的船队,到了。 此时,驻扎在城外的三百虎贲卫也将车队整理好,缓缓往宁远城而来。 “就为了等一支商队来,他硬生生拖了这么多天不履职?”城主府中,号称闭关的城主宋权面上露出茫然。 “据说那商队掌柜是新亭伯发妻,已经是五品宜人的薛雨凝。”夏丰低声开口。 宋权张张嘴,片刻之后方才摇头低语:“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或许,他想错了? 这位新亭伯根本就没有之前所有人想象的那般高深莫测? 这位新亭伯,只是少年心性,为了等自己的家眷到来,才拖延不履职? 这般想的不只是城主宋权。 镇抚司中,现任司首郑守海哈哈大笑,领着镇抚司中官员,要去城门处看热闹。 他要让所有人看看,什么潜力无限,什么智计无双的新亭伯,原来不过是个儿女情长的青年。 满城大事,能托付在此等人手中? 裕泰楼上,几位身形气度不凡的城中大家族主事之人相对而坐,看着面前摊开的书卷,面上神色复杂。 “诸位,这位新亭伯行事似乎有些……”坐在沈思堂身侧的老者低声开口,话却没有说完。 满城大势酝酿到这等程度,你出关之后不该是登高一呼,不该是携大势入主镇抚司吗? 这位新亭伯此时所为,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满城百姓不会在意的。”沈思堂上首的萧成山轻笑,“相反,百姓们更在意的新亭伯夫人到底是何等美貌,让新亭伯不爱权势爱美人。” 老百姓可看不透城中顶层的权势争斗。 正如萧成山所说,满城老百姓反而是对新亭伯夫人多了许多好奇。 “至于诸位在意的,”萧成山面上笑意收敛,“也许新亭伯这一纸契约,只是对满城商贾的一个考验呢?” 不少人面上露出疑惑,萧成山摆摆手。 “诸位,不过片刻就见分晓,这都等不及吗?” 第723章 新亭伯,他疯了吗? 新任宁远城镇抚司司首张远来到宁远城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闭关。 各方观望之中,径自闭关。 这等以不变应万变的手段,让许多人拍手称奇。 关键这还不是你想学就能学到的。 武道修行,步步艰辛,谁敢说能想突破就突破? 张远做的第二件事,是私下传出一份契约。 一个承诺。 这看上去授人以柄的手段,在许多人眼中,又是无比高明。 一个承诺,逼着城中商贾站队。 商贾逐利,张远的承诺明显是对商贾有利的。 至于新亭伯要商贾们支持的第一件事,那需要做出来才知道是什么。 反正在这份契约承诺书流传时候,城中许多人都是满怀期待,看新亭伯如何与那些阻碍其登上镇抚司司首位的人斗法。 可现在,新亭伯做了第三件事。 许多人看不懂。 但很多人再次做出解释。 “新亭伯这才是真性情啊。” “看到没有,新亭伯是做出实际行动,让我宁远城中看到他对商贾的支持。” 这些解释很牵强。 可没办法,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此时所有人看不懂的新亭伯张远,已经站在码头上,看着前方缓缓停靠的渡海舟。 “义父,我们在这,我们在这——” 船头,张牛挥舞手臂。 张远的目光忽视掉他,看向面带微笑的玉娘。 横渡重洋也好,颠沛流离也好,从庐阳府丁家巷到徐洲宁远城。 他们都在。 三艘渡海舟,上百艘五层大商船。 这一次青玉盟带来的物资之巨,难以想象。 这还只是外人所见的物资。 商队真正所带的物资,是张远在皇城售卖混沌之气换取的海量资源。 可惜这些资源张远不可能一人独享,还有嬴元辰要来分一杯羹。 当然,如果不是元康帝看上了张远手上资源,他连将混沌之气售卖掉的机会都没有。 “小郎,我准备在宁远城置办产业,等后面就常住在此。” 车厢之中,玉娘将头靠在张远的怀里,面上露出疲惫之色。 张远将玉娘的手掌握住,轻轻点头。 从庐阳府一路走来,他们的经历是同辈根本不曾有的。 完成阶层迁跃,完成财富积累,完成修为提升,短短数年,张远跟玉娘相扶相持,走过了其他家族百年都难以走过的路。 如果不是天地大变就在眼前,张远跟玉娘现在要做的事情该是开枝散叶,建立属于自己的家族了。 “长公主已经答应,我们在宁远城所建的商行可以挂名万宝楼分支。” “小郎,你真的寻回寿亭侯了?” 玉娘抬头,看向张远,目中尽是好奇。 张远看她面容,轻笑一声,低头压下。 “呜……” 车队前行,前方等待在路边的一辆辆大车汇聚。 货物太多,码头上那些拉货的车架全都招募,还有许多货物没有从船上卸下来。 此时绵延的车队一路从码头连到宁远城。 “来了来了,他来了。” “他真的带着车队来了。” 城门内外,无数声音响起,无数身影探出头,看向那绵延的车队。 这些人有百姓,有商贾,有官员,有武者,有修仙者…… 所有人都要看新亭伯张远如何进城。 城头之上,身穿黑甲的校尉立在当前,几位队正什长,还有几位百夫长紧随。 “校尉大人,真要查新亭伯的车队?”校尉身后,一位手按腰刀的百夫长压低声音,“这支商队之前就报备过,确实是从皇城来,有皇商的令信。” 皇商。 这个名头可以通行天下。 其他几位武官相互看看,面上都露出忐忑。 不说这商队,光是说新亭伯亲自接来的车队,他们这小小的守城卫军,就不该查。 新亭伯可是即将就任的城中镇抚司司首,正四品高官,城中三巨头之一。 他们不过芝麻小卒,何必得罪新亭伯? “你们以为本校尉想查?”前方,校尉军将面色阴沉。 “不说有人一定要查,就今日这局面,我们放车队入城,明日就有人将我们以守城不严,徇私舞弊的名义全都撤职查办。” 他的话倒也不假。 这般大规模车队到来,要是查都不查,这满城头的百姓看着,无法交待。 众人相互看看,面上神色凄惨。 上头大佬争斗,他们这些守城小卒却要倒霉,谁能想到? “当——” “当——” “当——” 城头之上,铜钟响起。 守城校尉往前踏一步,深吸一口气,抬手。 城头上,一位位军卒往前踏步,手中兵器握住。 城下,城门处,原本肃立两旁的军卒快速前行,将城门封堵。 “宁远城规矩,商队进城,查验货物,清查随行人等——” 校尉高喝,目光落在下方车架上。 围观的百姓慢慢沉寂,目光紧盯那当先的车架。 “什么意思,要查新亭伯,这是谁的命令?”城头不远处,手中握着折扇的夏丰皱眉。 “无妨,这点小手段难不倒新亭伯。”穿着儒袍的孟浩云轻声开口。 “那是叶云通吧,他是不是傻了,要查我镇抚司新任司首?”城下方,一位穿着黑甲的军将抬头,面色一沉。 守城巡卫,在城中序列不过是卫军而已,其统领也只是从五品,隶属城主府掌控。 就凭巡卫,怎么敢拦镇抚司新任司首的路? “别说,此时新亭伯或许还真有麻烦。” “他不让查,百姓眼中,形象必然打折扣。” “他要是让查,呵呵,那他手上秘密被掀开不说,这颜面,也丢了大半啊……” 不远处,有人轻笑摇头。 小手段,有时候说不定能有大成果。 起码此时所有人看向城门之前的车架,目光透出各种心思。 “叶云通,他是栖梧将军管峰的人吧,当初来做巡卫,就是管将军出面疏通关系。” 城头位置,穿着城主府推官衣袍的中年皱眉。 “这样,你去传讯,让叶云通见好就收,不能落了新亭伯颜面,若不然——” 中年话没说完,城下的车架已经停住,车架之中两道身影走出。 新亭伯张远,其诰命夫人薛雨凝。 “大秦新亭伯张远,携夫人薛雨凝入宁远城,另有皇商青玉盟所带货物,及新亭伯麾下战卒,护卫一干人等,皆登记造册。” “请查验。” 手中捧着厚厚书册的裴声和孙立走到城门之前,将手上书册缓缓翻开,声音洪亮,城头上下,清晰可闻。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落在自己手中书册,声音响起。 “新亭伯护卫,余空,神祗之身,修为破虚境。” “新亭伯护卫昭武,仙武同修,修为半步实境。” “二位出列,请守城卫军查验身份。” 神祗之身? 破虚境? 半步,实境? 这是什么东西? 城头上下大部分人面上全是茫然。 少部分人此时已经瞪大眼睛,浑身颤抖。 新亭伯,他疯了吗? 第724章 这就是那三百灭三万的虎贲卫! 城头之上,孟浩云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下方一步步走出的两道身影。 神祗之身的余空,还有身穿金甲的邵武。 这两位并未将自身气息展露,可光是身形气度,就已经让人难以直视。 虚境。 虚境之上。 九洲之地,九境已经是巅峰,可面前出现的这两位,却是超越九境。 “老师,破虚和实境,就是传说的九境之上?”曹子建压低声音,疑惑开口。 “这两个境界到底有什么神异之处?” 孟浩云摇摇头,沉声道:“你只要知道,这两人任何一人都能屠灭大半宁远城就行。” “他们当中任何一人,都能轻易碾压城中所有高手,就算助天道之力的我和城主,也对他们无能为力。” 大秦官员可借天道之力加身,越是一方官府顶尖官员,能借的天地之力越多。 可这力量也有极限。 自身修为不够,品系不够,承载不住天道之力,也接不到浑厚的天道力量。 天道垂青的那等天之骄子,毕竟是少数。 另一边,城主府推官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凝重,紧盯两位立在城门前的强者。 城主府也有强者坐镇。 包括镇抚司中,也有九境大能。 可九境之上,乃至实境,别说宁远城,就是中三洲也不见得有几位吧? 九境之上,儒道称圣人,仙道称真仙。 这等强者,除了皇城就在天外。 “新亭伯,他要做什么……” 关键是新亭伯怎么能请动这等高手随行保护? 还是说,这是,朝堂,乃至,陛下的意思? “虚境,实境,啧啧,看看,整个宁远城中,谁家有这等高手?”沈思堂很开心,面上带着笑意。 那些一同等在城上的商贾,此时表情他看着很快慰。 这位新亭伯才是真的厉害。 别人都以为新亭伯到宁远城要如何争权夺势,可人家直接将强到碾压的实力摆出来! 就凭这两位顶尖高手,就能镇住满城风雨! 城头上走下的守城校尉叶云通有些晕乎。 他知道新亭伯会有应对之法,可他不知道新亭伯的应对之法,是将一切摆在明面上。 他也有背景,听说过九境之上是虚境。 新亭伯摆出两位绝顶高手,这是要借城门查验时候,宣示实力啊! 他叶云通好像成了别人手中工具,可现在反而成了新亭伯的工具? “二位前辈请入城。” 叶云通摆手止住要上前查验的军卒,笑着拱手。 “诸位,例行公事,海涵,海涵。” 开玩笑,那等大修是能随便查的吗? 人家心中不爽,随便下个暗手,保准叫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邵武和余空相互看一眼,身形直接隐去。 城头城下,一片惊呼。 这算是人前显圣了。 “宜人薛雨凝护卫,新亭伯义子,夔牛族张牛。” 孙立的声音响起。 张牛往前走一步,身形化为十丈夔牛之身,引动雷光闪耀。 直接显化雷霆妖身! 雷道在百姓眼中,代表公正,代表天道。 夔牛一现,雷光炸裂,让无数观望百姓躬身跪拜。 叶云通连忙拱手:“大人,快,快收了神通吧……” 他现在是彻底被架在火上烤了。 夔牛身躯散去,张牛往前踏一步。 后方,三百军卒前行,身上气血煞气,瞬间凝聚。 “轰——” 双翼猛虎的穷奇神兽武魂战兽出现,煞气冲击,宁远城护城大阵轰然开启。 三百军卒战阵,煞气激起宁远城的护城大阵! “新亭伯护卫,原虎贲卫战卒三百人。” 裴声的声音响亮,与那百丈穷奇身影相映。 虎贲卫! 大秦传说中最强战阵之一的虎贲卫! 大秦寿亭侯所领,世间最强的军伍之一,虎贲卫! 这就是那三百灭三万的虎贲卫! 这一刹那,城头城下,一片寂静。 所有人呆呆看着面前的武魂战兽缓缓消散,看着宁远城护城大阵慢慢沉寂。 城主府方向,升腾的金光缓缓压下。 城中早关注城门处动向的那些强者,都是一脸呆滞,不敢相信。 “这就是,虎贲卫……” “原来是虎贲卫……” “他,他怎么能领虎贲卫……” 无数的疑问。 虚境护卫,虎贲卫随行。 就是大秦太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啊! 叶云通面色傻白,看着身前三百虎贲卫,将衣衫整理一下,躬身一礼。 这是对强者的敬意,也是对守护大秦九洲的虎贲卫敬意。 不只是叶云通,城门上下,所有人都向着三百虎贲卫躬身相迎。 三百默然的武卒缓步前行,一片肃静,只有脚步声传来。 直到虎贲卫入城,孙立轻咳一声,看向自己手中书册。 “这三十辆大车上,是仙玉天髓,一共百万颗,价值……” 他仔细数了下数字,然后朗声道:“价值白银,一百万万两。” 一百亿两白银。 这是一个老百姓已经没有概念的数字。 似乎是怕周围老百姓无法换算,孙立再次开口:“大约可以购买三座宁远城。” 购买三座宁远城。 随着孙立的声音落下,一辆辆大车的车厢被掀开,露出其中仙光缭绕的仙玉天髓。 连嫡系皇族手中都少有的宝物,能让人长生的仙道宝物。 大部分百姓别说见过这等宝物,连听都没听说过。 所以孙立才故意将其换算成银两,换算成能购买多少座宁远城。 他所说的买下三座宁远城,当然只是相对于官方宣传的耗费多少万万两纹银建造宁远城,可不包括城中家族和那些大商行。 但百姓没有这些概念啊…… 三十辆大车缓缓前行。 所有人盯着那仙光缭绕的大车,恨不得眼睛长在上面。 “好浓的仙气啊,老夫感觉飘飘欲仙。” “咦,这味怪好闻的,我感觉我的病好了。” “你什么时候得病了?” “前些时候去了一趟花柳巷,回来后就……” …… 城门之前,孙立和裴声开始继续申报入城货物和随行名单。 “青玄铁三十万斤,价值八千万两白银。” “玉田玄灵钢八十万斤,价值六千万两白银。” “九灵泉二十万斤,价值一万万两白银。” …… 百姓们当然不知道,此时孙立和裴声他们报出的宝物根本就是有价无市,别说用白银结算,就是黄金也无法结算。 可这丝毫不影响百姓们掰着手指,算新亭伯有多少身家。 只是算着算着,算不出来了。 城头上,不止是那些百姓,官员,那些商贾和世家主事之人,都是一脸茫然。 这位新亭伯这是要干什么? “他,他不会要买下宁远城吧?” 有人轻声低语。 然后所有人转头看向他。 第725章 我也想低调,可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不会,不会真的要买下宁远城吧?” “新亭伯与各方签订的承诺,第一件事,难道真的是要买下宁远城?” 城头之上,所有人都茫然无措。 见过身家丰厚的,没见过这么丰厚法的。 见过以势压人的,没见过这么把人直接压死的。 城主府。 刚闭关的城主宋权再次出关。 他手上捏着一张纸卷,手臂微不可察的颤抖。 眼红,眼红啊! 新亭伯的身家,哪怕给他百分之一,不,千分之一,他也满足了。 不过除了垂涎新亭伯的身家,他还看到了张远的两位随行护卫。 这,更让人眼红啊…… 目光落在三百虎贲卫的讯息上,宋权忍不住将手上的纸卷捏碎。 “新亭伯,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对,以他的出身,怎么能有此等底蕴……” 此时张远所拿出的资源,根本不是一位新晋勋爵能有。 就是皇城之中最顶级的世家,也没有几家能拿出来。 那百万仙玉天髓,就是放在皇城,也会让无数大家族眼红。 宁远城镇抚司。 大堂之上,郑守海看着手中的纸卷,一时间神色有些茫然。 大秦以武为尊,以强者为尊。 他之所以敢与皇命钦定的新司首张远争锋,是因为张远修为不过玉衡大成,还未达到天境。 他郑守海修为到八境已经数十年。 他堂堂八境天人,还怕一个区区后辈? 可是此时张远带来的强者护卫,还有巨量财富,让他再没有了底气。 抬头看向前方一众镇抚司中官员,他看到了众人闪躲的眼神。 就连之前的几位铁杆麾下,此时都不敢看他的眼睛。 “呵呵,真是大财主啊,就不知这位新亭伯来宁远城要怎么折腾。”郑守海轻笑站起身,往后堂方向走去。 他的身形挺健,可在众人看来,那身影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落寞。 宁远城很大。 常驻两千万人的大城,占地之广,寻常百姓穿城一趟需要好几日。 可有些传递消息的手段却能很快。 新亭伯带巨量财富,超级高手从西城入城的消息,只一个时辰就已经传到了东城大街。 当东城的百姓闻讯往西城去的时候,车队已经进城。 “新亭伯的车队要往京岳会馆。” “就是城中最大的广场,当年阅兵的,后来因为商贾反对,改成商行会馆的地方。” 无数人往京岳会馆方向去。 至于那些有资格在承诺书上签名的大商和世家主事人,早已经得到通知,往京岳会馆之前的广场上集合。 数十万人看着,一辆辆大车停在广场中间,将一块块的仙玉天髓卸下,堆成一座山。 “仙玉天髓,一块就能让寻常人增寿三百年,你们算算。” “看到没有,那就是仙玉,是阳天洲上顶尖大宗门争夺的贵重宝物,那一堆,能买下半个阳天洲了。” “看看,这才是我宁远城的样子,这般破天财富,就这么摆在这里。” 新亭伯张远是新任镇抚司司首,他带来的财货宝物,自然也算是宁远城的一部分。 此时,光是看一眼,很多人已经与新亭伯平均了资产。 “快看,那就是新亭伯,真年轻啊!”说话的人隔着万丈远,连张远的一根毛都看不见,但这不妨碍他感慨。 “可不是,薛宜人也是美貌,当真是郎才女貌。”另一边坐在轮椅上,挤在人堆里的老汉双目冒光,仿佛真的看见了。 广场之外,聚拢的百姓越来越多。 广场上,堆积的财货也越来越多。 “新亭伯说话了。” “新亭伯说,要将这些财货分给城里的百姓。” “错了,新亭伯说愿意跟城中百姓分享财富。” “不对,新亭伯说,他的财货都是城中百姓的。” 纷乱的声音响起,将站在广场中间的张远说话传出来。 一座阁楼之上,曹子建眉头皱起。 “老师,新亭伯为何不以天道加身,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话?” “以他修为,便是加持真元,也能让半城百姓都能听到。” 张远此时在广场上说话,声音只能周边千丈听清楚,外面就全靠口口相传。 这般一来,讯息就出现很多错乱。 “他是故意的。”孟浩云摇摇头,“百姓听到什么并不重要。” “他要做的事情,也不需要百姓真正了解。” “真是,大手笔啊……” 大手笔。 听清楚张远所说的计划,没有人不说是大手笔。 皇商青玉盟以价值三百亿纹银的巨额财富作为根基,组建一方大商会。 青玉商会。 青玉商会背后会有宁远城官方,皇城万宝楼,还有城中各大商行的支持。 青玉商会的资本就摆在京岳广场上。 这是最大的底气。 其他各方加入商会之后,只要将自己手上的物资财货在商会挂牌就行。 需要采购的一方,直接摘牌子。 不要担心生意做不成,广场上随便抓一把仙玉,就能抵得上所有人的财货。 财货放在仓库,交易只需要拿着牌子提货。 这中间所省略的运输过程和时间,就是在节省大笔支出。 对于许多奔波在路途上的商贾来说,这样坐在家中换换牌子就能将生意做成,是最舒服的事情了。 “这就是新亭伯来宁远城做的第一件事。” 城主府,宋权看着手中的书册,有些失神。 “城主大人,此计不可为啊,若是当真成了,满城商贾唯新亭伯马首是瞻,城中大小事务都归他说了算。” 下方,一位白须老者面露急切,急声高呼。 “不错,城主大人不可答应支持此事,若不然往后城主府都要看那青玉商会的脸色。” 另一边,身穿清灰长袍的中年文士抱拳,面色凝重无比。 其他官员相互看看,此时也是神色复杂。 宋权摆摆手,轻叹一声:“本城主不想支持,可你们看这局势,我能不支持吗?” 能不支持吗? 新亭伯是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吗? 光是那两位坐镇的大能,还有摆在京岳广场上的巨财,就不是商量的态度。 别人也没有商量的资本。 京岳广场之上,玉娘看着前方一位位商贾走上前,开始签订入会契约。 “小郎,这般行事,是不是太高调了些?” “做生意讲求财不外露……” 玉娘有些犹豫。 她做生意从来都不是这般高调的。 张远将她手掌牵住,轻声道:“我也想低调,可奈何实力不允许啊。” 第726章 大秦虽然富庶,可不该如此炫富 如果是庐阳府张远,他愿意低调。 可现在的他是皇城人榜第一张远,是寿亭侯传承者张远,是镇抚司培养的未来执掌者。 他怎么低调? 玉娘张张嘴,轻笑出声。 自家小郎,还有这样一面啊…… 也罢,就让他胡闹一回。 不就是帮他赚钱嘛,这是自己强项。 皇城金殿。 端坐的元康帝看向前方躬身的户部代天官何瑾。 “何卿,你怎么看这青玉商会?” 此时大殿上一道金色光幕上,正是映照出宁远城京岳广场画面。 “陛下,新亭伯行事太过张扬,不知收敛,必然激起宁远城百姓之怨。” 没等何瑾开口,一道声音已经响起。 身穿青色官服的短须中年往前踏一步,向着元康帝躬身。 “大秦虽然富庶,可不该如此炫富。” “臣请陛下下旨斥责,并收缴新亭伯这些不明来历的资产。” 收缴新亭伯资产。 这一招够狠。 大殿之中,不少官员面上都露出一丝笑意。 新亭伯那财富,谁不动心? 真要被收缴了,活该。 “欧阳侍郎说的有道理。”站在何瑾身旁的青袍文官往前走一步,朗声开口。 周昌,户部侍郎,与刚才出声请皇帝收缴张远资产的欧阳明显同是户部官员。 周昌就是当初提议通查九洲物产,让下三洲搬出许多家底的那位。 没有周昌的推动,下三洲不会那般大动作。 “请陛下下旨,将新亭伯的资产收归国有,充盈国库。”周昌一躬身,高呼出声。 大殿之上,一众官员都是嘴角抽动。 “周侍郎,户部还不需要收官员私产充库。”何瑾的声音响起。 “那就充入陛下私库。”周昌朗声高呼。 上首,端坐的元康帝摆摆手。 “别在朕面前耍这些小把戏,你们户部巴不得张远这组建商会的法子推广天下。” 户部不收,冲入帝王私库? 别说皇帝看不上张远的资产,就算是看得上,他也不可能如此公然强取。 满朝文武谁家没有产业? 大秦律法保护私产,就算是皇帝也不能如此明目张胆的抢夺。 “陛下,微臣看到的不是商会之法推广天下,是将其推广到九洲之外,乃至于万域。” 何瑾躬身,面上神色平静:“以商止战,以商压人,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 “我大秦富有四海九洲,乃是万域圣地,行事就该是新亭伯这般,一手刀把子,一手钱袋子。” 身为代户部天官,何瑾当然早知道张远的计划。 张远往宁远城,如果陷入争权夺利的争斗中,会将他精力和时间牵扯住。 要是时间充足,官场磨砺,积攒人脉,也不是坏事,毕竟张远太年轻。 可大势变幻,张远哪里还有那么多时间陷在宁远城的权势争斗漩涡? 现在张远做的是,快刀斩乱麻,以倾天大势,直接碾压宁远城各方。 这样他才能腾出手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算兵行险棋。 可这也是煌煌大势,符合大秦的强盛与富庶。 “如果宁远城三年之内,商贸能有建树,那可着户部牵头,九洲之地,各处建立商会。” 元康帝摆摆手,大殿之上的官员躬身退去,只留几位满身朱紫的重臣。 大殿之上的气氛,也缓缓凝重起来。 “新亭伯从皇城离开的时候,跟朕禀报过这商会事情。” 皇帝的声音响起。 殿中官员有人面色变化,有人神色坦然。 “户部有金券和银两铸造两部,直属内阁监管,按说已经足够掌控九洲财货贸易交通。” “不过张远说的也有道理,若是临大事,金券不过废纸一张,那些银两,也不能当饭吃。” “这小子说,他从封神天域收取的那百万仙玉天髓,给了他极大启发。” 元康帝的目光扫过下方,双目之中透出深邃:“有些东西,需要掌控在朝堂,在自己手中,才能安心。” 大殿之中,一众高官相互看看,轻轻点头。 平时时候还好,若是遇到战乱,手中有再多金券,再多银两,又有何用? “陛下,这是户部整理的九洲之地各处矿产,灵材出产情况。”户部代天官何瑾手中一方玉璧捧着,高声开口。 户部统计整理? 其他官员不少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神色。 数年前户部侍郎周昌提议,九洲之地各处彻查物产,原来就是为了此时上奏? 这等布局,竟然已经数年!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谁的想法? “陛下,兵部所辖各处铸造、冶炼、开采,皆在此奏章中,全部上交。”一道声音响起。 兵部尚书张居正! 兵部掌控的锻造堂从开采矿产到各种兵备物资的掌控,已经完成闭合。 这么多年来,兵部基本上已经是各部之首,就因为兵部从不看任何人脸色。 可是此时张居正居然将兵部的自主大权,物资全部上交? 疯了吗? 户部,兵部,两部上交财权,这是什么意思? 大殿之中,一众官员目光慢慢转向身穿紫袍,肃立不动的工部天官杜如晦。 不少人面上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杜如晦神色变换,上前一步,躬身开口:“陛下,臣初回九洲,工部之中不少工坊、炼器之地和物产还未理清,等臣查验之后,一并上交。” 工部也上交财权。 兵部和户部是为了拖工部下水! 大殿之上,新任礼部天官王安之犹豫一下,上前一步:“陛下,礼部治下有制器、文书——” 他话没说完,元康帝已经摆摆手:“不必了。” “监管私库,统合资源,这是为提升我大秦临战之力,不是为剥夺各部自主权。” 话说的好听,其实众臣都知道,陛下看不上礼部那三瓜两枣。 吏部和农部的几位主官对视一眼,将头缩一缩。 他们不是没有私库,只是相比兵部,工部和户部,那简直不值一提了。 谁也没想到,陛下今日会借宁远城敲打各方,趁机收回财权。 不过这分明是早有预谋,宁远城的事情只是个引子而已。 元康帝目光转向下方神色淡然的杜如晦。 “杜卿,寿亭侯可答应接受大秦帅印了?” 杜如晦一躬身,轻声道:“寿亭侯言伤势还未痊愈,需要静养,暂不受印,不过——” “若是陛下派长公主去探望的话,他的伤势能好的快些。” …… 当一众高官走出大殿时候,看到大殿之外骄阳,都觉得头昏目眩。 “大秦立帅,战时统属,那还是千年前的故事了吧?” “我大秦,又要起兵了吗?” 这个问题,没人敢答。 —————————————— 宁远城。 新亭伯张远终于履职。 张远的履职过程简单直接,却又理所当然。 (兄弟们,进小黑屋了,求点为爱发电吧……) 第727章 我镇抚司是陛下手中的刀,何时成了世家权贵的狗? 手持诏书的张远径直到镇抚司,宣读旨意后,接过镇抚司原司首郑守海的令信,然后召集镇抚司上下,完成履职。 至于城主府和府学,新任镇抚司司首连去都没去,只是命人将拜帖送过去,算是打过招呼。 其实这才是镇抚司与其他衙门之间相处的正确方式。 镇抚司一向凶名在外,也就是宁远城这等和气生财的地方,才有些与民同乐的意思。 张远到镇抚司,将镇抚司中各种卷宗和典籍搬出,花费半个月时间全都看一遍。 宁远城镇抚司除去他这位司首,还有文武两司副司首。 其他各司主司,包括点司,执事,六品之上的文武官员,一共六十多位。 另外主城之外,四座卫城之中都有镇抚司驻守,城外码头,也有镇抚司巡卫之所。 整个宁远城镇抚司包括镇神卫,玄甲卫,以及暗卫在内,共有一万五千余人。 其中大多皂衣卫驻守在宁远城中四方,负责巡卫与督查。 镇抚司中还有近百位供奉,修为从九境到开阳境都有。 除去这些供奉,镇抚司中还有数位八境七境的文武官员。 宁远城镇抚司的实力和结构,比寻常的郡府还要强许多。 但在张远看来,这样的结构还远远不够。 大堂之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卷宗,张远缓缓站起身。 “传令,召集镇抚司所有六品以上官员来见我。” …… 镇抚司新任司首张远第一次召集城中镇抚司官员,这消息哪怕再隐秘,也不过一刻钟就送到了府学,城主府,还有城中一些大世家和大商行手中。 各方对于新亭伯的镇抚司中第一次集会,会安排什么任务,都很好奇。 一般来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新任镇抚司司首的第一把火,会烧在何处? 镇抚司大堂,张远端坐其上,下首位置是已经卸任的前宁远城镇抚司司首郑守海。 下方,从文抚司武镇司司首到各司主司点司,都肃穆而立。 “诸位,张某花费半个月时间,将镇抚司中卷宗看一遍,发现宁远城镇抚司制度臃肿,人浮于事。” 张远的声音响起,让下方所有人抬头。 没有人开口,张远的话还没说完。 “一万五千余人的镇抚司,常驻只有不到千人,其他都是分散在城中各处。” “名义上是驻守各地,其实不过做的巡卫的事情。” “城中世家和大商行周边,更是多达三千皂衣卫分成数十套巡查卫队。” 张远背着手,面上透出一丝冷厉。 “我镇抚司是陛下手中的刀,何时成了世家权贵的狗?” 大堂之中,一片寂静。 张远说的是事实。 下方,不少人看着张远,欲言又止。 “张司首,郑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一旁郑守海的声音响起。 张远转过头,目光与郑守海相对,片刻之后,方才淡淡道:“云城伯请说。” 云城伯,这是郑守海的武勋爵位。 三等云城伯,爵位比张远的一等伯差了两阶。 郑守海面色平静,看向大堂中一众文武官员,轻声道:“张司首新来宁远城,不知宁远城实情。” “张司首从前是在下三洲为官,可能对宁远城这等数千万人口的商贸大城也不熟悉。” 张远面色不变,仿佛没听出郑守海话语之中的讽刺。 郑守海没有看到张远神色变化,轻咳一声:“宁远城以商贸起家,城中大商和大世家数以千计,他们哪一位不是身家巨万?” “若是这些人出了什么事情,就是一场不小的乱子——” “云城伯还没说,镇抚司还能从这些人身上捞足够的油水吧?”张远的话语,将郑守海的声音打断。 捞油水,这才是关键。 其实镇抚司皂衣卫各方巡查,也是有重点的。 那些有关系的,交了足够好处的,自然要关照。 没有关系,没有足够好处的,巡查时候不但不会照拂,说不定还会刁难。 “张某从皂衣卫做到司首,镇抚司中什么事情不清楚?”张远目光扫过,淡淡道,“镇抚司明暗两套账册,官员俸禄之外还有城中孝敬,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大堂之上,寂静不语。 张远不是那等空降的高官,而是从皂衣卫一步步走上来的,对镇抚司中大小勾当清楚的很。 “大人,下官有句话不吐不快。”一道声音响起。 所有人转头,只见镇抚司兵甲司主司杨全有往前走几步,面上神色肃穆,一拱手:“大人你身家丰厚,爱惜羽毛,可也要体谅镇抚司中兄弟们。” “宁远城是商贸大城,物价不是下三洲能比,五两的月奉,养不活一家人。” 大堂之上,不少人面色变化。 有些话大家心知肚明,却不能摆在台面上。 杨全有是郑守海一手提拔,如今知道自己绝对不会受到张远重用,才会破罐子破摔。 他点明张远身家,让一众镇抚司中官员明白,张远已经不在乎钱财。 可其他人在乎,那些一个月拿五两纹银的皂衣卫在乎。 “我做皂衣卫时候,三天杀两人,攒那砍头银子给我家小娘赎身。”张远背着手,神色平静如水,“苦日子,谁都过过。” 三天杀两人。 对在场的这些修为高深的镇抚司官员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寻常皂衣卫来说,这银钱就是拿命换。 杨全有愣一下,想说话,却不知怎么开口。 他本来想挑起张远与镇抚司官员对立,可是张远的经历,出身,与镇抚司并无丝毫隔阂。 “司首大人,不知您是要看暗账,还是有其他什么安排?” 下方,站在最前位置的文抚司司首管云涛开口。 他是镇抚司副司首,又是管着文抚司,镇抚司中的账册自然要经过他的手。 为官为吏,不外乎权和利。 管云涛看来,张远这是要借敲打各方的机会,将权与利都掌控在手。 别看张远坐稳了镇抚司司首位置,那也只是说他掌控了大权,不代表所有事情都在掌控。 只有掌握了暗账,将所有人的钱袋子捏住,才能让那些老油条听命。 对于那些皂衣卫来说,都是拿五两纹银的,拼什么命啊? 可暗账里那些分红,才是让人拼命的利益。 第728章 三天之后,我会请府学安排儒道问心 管云涛要交出暗账? 大堂之上,众人目光投向张远身上。 这位新任镇抚司司首一来,就要将钱与权都抓在手上? 不是不行,只是镇抚司中有些潜规则,有些权力,是分在各人手中的。 司首如果大小权力一把抓,看上去能让镇抚司集权之后政令通畅,其实其他人反而少了责任感,少了凝聚力。 手中无权,何必卖命? 这些都是权谋手段,或许新亭伯太年轻,还不懂其中规矩。 张远的目光落在管云涛身上。 他又不是那等没有经历的世家天骄。 管云涛分明是以退为进,若是他真的拿了暗账,镇抚司中一众官员必然离心。 摆摆手,张远目光再次扫过众人身上。 “这是第一件事,不过这第一件事是我镇抚司自己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本司首现在要做的是第二件事。” “与我镇抚司无关的事情。” 与镇抚司无关的事? 自家事情还未处理好,怎么就开始处理镇抚司之外的事? 众人相互看看,一时间不知张远到底想做什么。 “本司首召集诸位的消息,现在都已经摆在城中其他官府,各大世家桌面上了吧?” 张远的声音响起,平缓之中,却透着仿若山岳的凝重。 “镇抚司是刀,需要好好磨砺一下了。” 目光扫过众人,张远淡淡开口:“给诸位三天时间,清退,调离所有与其他官府,各方世家牵扯的镇抚司官员与武卒。” “三天之后,我会请府学安排儒道问心。” “除暗卫之外,包括本司首在内,所有人都需要在问心阵中走一遍。” “那时候,再有心不在镇抚司,吃里扒外者,本司首会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话语之中尽是杀气,张远目光冷厉到让人不敢直视。 “三天时间,够一个体面了。” ———————————————— 谁都没想到,镇抚司新任司首的第一把火烧在了自己人身上。 可按照张远所说,这又不是镇抚司的事情。 都不是自己人,算什么自己事? 城主府。 城主宋权的闭关已经成了笑话。 几位城主府官员站在静室中,看着面前沉吟不语的宋权。 要说渗透进镇抚司最多的,当然是城主府。 镇抚司本就是掌控监察百官之权,城主府怎么不怕? 渗透进去,多些自己人,这么多年当然相安无事。 可如今,新司首要清理所有渗透进镇抚司的人。 “城主大人,不如请祭学大人安排,等问心时候——” 说话之人话没说完,已经被前方宋权一眼瞪住。 “乔经历,要是问心都能作假,恐怕陛下就要杀的人头滚滚了。”一旁的青袍文官摇摇头。 “小打小闹,大家心里都清楚,可动摇国本的事情,不可做。” 大秦以文武相制,镇抚司监察天下,抚慰百官,震慑万方。 府学既是培养儒道人才,又是制约镇抚司的存在。 三权分立,保证地方上官府之间相互牵制,保证就算有些问题,也不至于出大乱子。 宁远城城主府要是敢与府学勾结,在问心时候做手脚,那就是在破坏大秦三权分立的国本。 那时候想死都死不掉。 “那,我们的人怎么办?”问话的是身穿青色官袍的判官姚志明。 判官掌府衙武事,安插进镇抚司的人都是经过他的手。 “通知他们先调回来吧,有不想退出镇抚司的,从此断绝来往。”宋权看向大堂之外,面上神色平静。 “新亭伯这第一把火,还是别烧到咱们身上的好。” 身为宁远城城主,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可在场所有人不但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张远之前展现的实力,手段,让所有人忌惮。 宁远城,府学。 祭学孟浩云端坐,几位府学中官员列坐两侧。 孟浩云手边,摆着一张折叠的纸卷。 “新亭伯张远请府学出面组织问心大阵,诸位怎么看?”手指轻点,孟浩云看向身前众人,开口问道。 这事情众人都知道,可怎么看,难不成还能躺着看? “祭学大人,此事是不是会得罪太多人?”一位穿着淡绿官服的白须老者抬头,拱手道。 得罪人。 确实,不管是问心还是揪出那些被安插的人,都是得罪了其背后势力。 府学在地方官府序列之中位置特殊,可以说是无权无钱。 府学大多都是儒道修行者磨砺自身之地,掌教化,掌监督之权。 府学只有地方斗争激化时候,才会凸显作用,平常时候存在感很低。 此时这位官员的意思很简单,镇抚司与府学本就不是一派,没必要为了帮助镇抚司,得罪各方。 相反,府学说不定可以借这次机会,向各方示好。 “陈教授说的有道理,”孟浩云点点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那位陈教授面上露出喜色,连连拱手。 其他人相互看看。 “卑职觉得,陈教授说的是,我们可以拒绝为镇抚司问心。” “不错,新亭伯一个外来者,凭什么劳动这么多人?” 大堂之上,好几位官员出声。 孟浩云不说话,等待片刻,见无人再发声,点点头,站起身来。 “陈桥,杜仲河,白绝飞,丁涛,即日起降级留用,往东渡卫城任学堂教习。” 孟浩云一句话,让那些之前出声的官员瞪大眼睛。 “大人,这,这——” “孟祭学,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我要个交待。” 大堂之上,一道淡淡的威压笼罩。 天道之力凝聚,化为金色的光晕,将所有人禁锢。 孟浩云身上金光浮动,双目之中闪动流光。 “镇抚司清理外人,我府学也要清理无担当,只知权谋,不识大体之人,省得他日为我府学召祸。” “镇抚司请我府学问心,这是大秦官府互动,是维持国之根基,你们竟敢为私利,想坏此大事,当真已经目无国法。” 孟浩云身上金光砸落,让那几位官员满头大汗,身躯踉跄跌倒。 …… 这一日,整个宁远城中各方都动起来。 宁远城镇抚司已经许久没有如今日这般,镇抚司中风吹才动,满城皆惊。 第729章 奉新亭伯之命,所有问心不过关者,斩 三天时间,张远没有去管镇抚司中事情。 不过陆长言等人会将各种情况禀报。 陈大田也会命人来,将城中百姓议论都整理交给张远。 这三天,上到六品官员,下到皂衣卫,总共有一百多人申请退出或是调离镇抚司。 一万五千余人,当中有百多人是别人安插的暗探或者是被收买,这比例已经触目惊心。 至于百姓之中的议论,则是好奇。 好奇镇抚司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问心阵,当然能问心? 要是问心阵中有那些高官没有过关,镇抚司会如何做? 新亭伯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到底能不能烧起来? 也有不少有见识的,还是很支持张远的做法。 “攘外必先安内,新亭伯有大智慧。” “新亭伯说的好啊,你心不在镇抚司,就不是镇抚司自己人,凭什么让你留在镇抚司?” “新亭伯有些手段,虽然不多,要是老夫出手,保证……” 三天时间过去,宁远城镇抚司外已经水泄不通。 一座高台之上,十位青袍儒衫的府学官员端坐。 台下,驻守镇抚司的一千皂衣卫,供奉,官员,还有主城分片抽调来的三千镇抚司武卒已经到位。 外围,至少数万百姓围拢。 “那就是镇抚司司首,新亭伯。” “好年轻啊。” “他上台了。” 围观百姓看着,身穿四品武官袍,腰间悬双刀的张远大步走上台。 到台中间,张远一抱拳,身外金光激荡。 “镇抚司司首张远在此,请诸位问心。” 十位文官身上金光缭绕,撞向张远。 “本官问你,可一心为镇抚司?” 一道声音响起。 这个问题,基本上没有什么难度。 “是。” 张远回话,身外金光纹丝不动。 下方,那些镇抚司中武卒看着张远面色平静,声音沉稳,都是点头。 这位新任司首虽然才第一次见,可起码人家是一心为镇抚司。 “看到没有,这就是问心,要是说假话,身外金光就会化为锁链。” “看看,这才是镇抚司司首,心意坚定,第一个问心,多坦荡?” “那是当然,要不是新亭伯忠心爱国,陛下也不会派他来做司首。”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渐渐喧哗起来。 这热闹看不着,倒有几分趣味。 “这位新亭伯倒是有胆魄。”不远处的街巷阁楼上,身穿文士长袍的城主宋权轻笑。 张远怎么说也是宁远城三巨头之一,问心时候要是真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就好看了。 “再问,你在镇抚司中可有为他人提供消息,为他人驱使?” 第二问响起。 “未有。”张远的声音坚定。 他是司首,能被谁驱使? 能驱使他的,只有大秦皇帝。 金光稳定,丝毫不动。 “三问,何为镇抚司?” 前方官员看着手中纸卷开口。 张远面色不变,双目之中金光闪动:“镇九洲山河,抚百官百姓,是为镇抚司。” “我镇抚司,是陛下手中的刀。” 话语落下,金光散去。 三问结束。 张远转身,向着下方一拱手。 “诸位,若是谁自觉地过不了三问,可以退出,本官不追究。” “若是问心之中被查出,本司首不会客气。” 他抬手一挥,腰间长刀飞出一柄,本立在台下的苏长山飞身而上,双手捧住长刀,拄刀而立。 台下,数千武卒之中微微有些杂乱,片刻之后又沉寂。 没有人退出。 张远走到一旁。 文抚司司首管云涛上台,金光笼罩。 三问之后,金光散去,管云涛拱拱手,站到一旁。 接下来是武镇司司首顾峰,然后是武威司主司杨成。 这些四品到五品的高官,都已经算是城中排得上号的巨头,怎么可能有人能驱使他们。 张远安排三个问题,对他们来说根本不需要任何回避,径直回答。 一位位镇抚司官员过了问心阵,有人立在台上,有人径直下台去值守。 “镇抚司到底是镇抚司,这些官员都是意志坚定的。” “那可说不定,据说前两日已经有几位镇抚司中官调离。” “呵呵,这是镇抚司,要是城主府,那才叫筛子呢,我告诉你,就连城主夫人晚上穿的襦衣颜色,外面人都晓得呢……” 台上走过场一般,周围围观的百姓慢慢轻松起来。 原来这就是问心。 也就这么回事。 “嗡——” 就在此时,台上,原本笼罩的金光陡然震动。 那被金光笼罩的六品官员浑身一颤,双目呆滞。 “怎么回事?” “库司点司郭成辉,他问心有问题!” “库司,这可是镇抚司中油水极重的地方!” 原本杂乱的广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目光盯着台上木然的身影。 “第三问,你,把镇抚司中消息送给了谁?” 当这第三问问出时候,全场寂静无声。 远处,阁楼上,城主宋权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轻笑。 “有趣,让本官看看,你能怎么处理。” 不远处,一座茶馆的二层,端坐的前镇抚司司首郑守海面上露出一丝嘲弄。 “郭成辉是城中孙家安排的人,这本官早就知道,孙家掌握不少商队,与库司往来密切,背后还有徐洲镇守金殿的人。” “我看他怎么收场。” 高台上,张远面色不变,一手按腰刀。 台中间木然的身影低着头,口中声音透着金光,传到千丈之外。 “我把消息传给宁远城东城聚财商行的郭家。” 郭家。 台下,一片哗然。 “聚财商行啊,城中能排的上号。” “乖乖,郭家,这不是宁远城号称世家前百的吗?” “怎么办,直接就牵扯郭家,新亭伯要向郭家开刀?” “难吧,毕竟是城中大家族,我猜啊,新亭伯定然就是罚酒三杯,不过这位库司点司恐怕要被降职了。” 金光化为锁链,将那木然身影锁住。 此时库司点司郭成辉方才回过神,一脸苍白的抬头。 “我,我……” 他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台上,十位来自宁远城府学的文官转头看向张远。 台上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慢慢转向新亭伯张远。 这位新任宁远城镇抚司司首新亭伯,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张远没有动。 但台上有人动了。 苏长山。 “苍啷——” 长刀出鞘,鲜血飞扬。 一颗斗大人头滚落,喷洒的鲜血直上丈高。 “奉新亭伯之命,所有问心不过关者,斩。” 长刀归鞘,苏长山的声音响起。 先斩后言。 当场杀人,且是一位六品官员! …… (兄弟们,关小黑屋的这两天,靠你们养我了,点个为爱发电吧!!!) 第730章 一言不合就抄家灭族! 高台之下,“轰”的一声,所有人都不自觉往后退一两步。 那些围观的百姓之中,不少人“啊”的一声惊呼出声。 这杀人场景,实在太突然,太血腥。 这一刀,镇住了所有人。 远处阁楼上,城主宋权身后有人低语:“不问而杀……” “问心未过,怎么叫不问而杀?”宋权摇摇头。 茶楼的二楼位置,郑守海皱着眉,将手中茶盏放下。 他对面,端坐的老者面上露出一丝讶然。 “郑兄,镇抚司杀人无错这是真的?” “你们对自己人,都这么狠的吗?” 听到老者的话,郑守海缓缓抬头。 “为他人出卖镇抚司利益,你说他是自己人?” 老者一愣,手中茶盏顿住。 他还想说话,台上,张远的声音响起。 “宁远城郭家窃镇抚司隐秘,窥探国事,其罪形同叛国,责令镇抚司抄家严查,请城主府巡卫与府学协助,有抗法不遵者,诛。” 一言不合就抄家灭族! 这才是真正的镇抚司手段! 台下,一片静寂。 宁远城中百姓已经记不得真正的镇抚司该是什么样子了。 阁楼之上的宋权面色阴沉,背着手,没有开口。 谁都不想镇抚司成为其原本的样子。 可是谁能阻止呢? 台上,问心继续。 张远已经领着一众镇抚司中高官离开。 手握长刀的苏长山静立在台上。 每一位走到他身侧的镇抚司官员,武卒,都小心的看他一眼。 这一天,共有两千镇抚司官员与皂衣卫通过问心阵。 这一天,苏长山出刀斩杀七人。 城中镇抚司抄了六个大小家族,擒拿一位城主府六品文吏和三位巡卫百夫长。 这一夜,整个宁远城没有多少人睡了安稳觉。 新亭伯张远也没有睡。 这位新任镇抚司司首展现了什么叫酷烈。 一夜之间,亲手杀四十三人,刑讯一百五十余人,将所有涉案家族产业,隐秘,罪证,全部整理出来。 文抚司中文吏和官员走出司狱时候,手脚都是颤抖的。 手抖是写字写的,腿脚抖是吓的。 镇抚司门外送出的尸身一具连一具,无人收领,以至于第二日时候,摆了好大一片地方。 这样情况下,第二日的问心开始。 全场无声。 哪怕今日到来的百姓和镇抚司武卒,还有各方商贾比昨日多几倍,可全场没有丝毫声音。 每一位上台的武卒都是浑身颤抖。 不是心中有鬼,就是这场面吓到了。 手持长刀的苏长山面沉如水,哪怕年纪轻轻,可那等杀意凌然样子,让每一位经过他身边的武卒低头。 这一天,苏长山只杀了三人。 镇抚司抄了三家。 不过又有二十多人申请退出镇抚司,被下司狱,等待彻查。 之前不退,现在退,问罪。 一连三天,宁远城中从喧闹到静寂。 百姓的议论声音都压低了。 怕。 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谁不怕? 但这怕当中更有几分兴奋。 新亭伯杀的都是那些大势力,大世家,是敢将爪子伸到镇抚司的人。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是好事。 更多人在等待,想看镇抚司这一次能做出多大的事情。 ———————————— 宁远城,城南三晋巷,史家大宅。 此时的宅院之中,史家家主史进良背着手,面色沉静。 他身前,史家重要人物都在。 史家在宁远城中排不上号,但家族之中还是有几位开阳和玉衡境高手的。 今天这聚会,所有史家高手都已经到场。 因为这是史家生死存亡的时刻。 “我史家从阳天洲来,当年本是仙道世家,后来虽然没落,可也有自己的骄傲。” “这一次新亭伯张远彻查镇抚司我史家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史进良看向众人,面上神色复杂。 他们史家因为百年前有子弟入镇抚司因功晋升营首,当时动了心思,逐渐借镇抚司中探查消息,将自家的买卖做大。 别看就是一个营首都尉的位子,在宁远城这样的商贸大城,手上的消息只要运用得到,保家族昌隆没有丝毫问题。 此次新亭伯张远清查镇抚司,其他势力纷纷将人撤走。 可史家舍不得。 那一支留存在镇抚司的族人,乃是史家的生意支撑。 最终,史家选择冒险,让族人用仙道秘法,试着去掩盖自身神魂力量,以瞒过问心。 史家不是真正的大家族,若不然不会动这样的心思。 儒道问心如果能这么轻易破掉,那儒道传承恐怕就要崩塌了。 那位族人理所当然的被查出问题,已经被苏长山一刀斩杀。 在镇抚司广场观望的家族高手拼命来家族报讯。 镇抚司抄家的武卒估计已经出发了。 “昨日涂家买通守城巡卫,欲举家逃离宁远城,结果被镇抚司启动护城大阵,锁城擒拿,牵连巡卫三位校尉,二十位巡卫武卒。” “如今局势,我们想出城都不可能。” 史进良看向自家族人,握紧拳头。 “张远要我们史家亡,我们就跟他拼了!” 抬起手,指向京岳广场方向,史进良双目之中杀意激荡。 “他张远不就是靠着那些财货,震慑四方吗?” “我们去抢,将他的仙玉全都抢掉。” “只要我们能冲到京岳广场,让其他势力看到,有的是愿意浑水摸鱼的人。” “那时候,城中大乱,我史家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反正都是死,那就拼个鱼死网破。 张远不是敢杀人吗,那就去动张远的根基。 大堂之中,一众史家高手点头,身上杀意激荡。 反正逃不掉,那就拼了。 半个时辰之后,镇抚司与巡卫军到来,史家上下三百余口中,有百人被擒拿。 但被擒拿的都是史家妇孺,史家高手,精锐,都不见踪影。 “看来史家是不愿束手就擒啊……” 领军的镇抚司营首都尉面色阴沉,冷哼一声,抬手一道金色焰火飞上天穹。 “嘭——” 焰火直上,整个宁远城的天空上道道符文闪动。 一座笼盖天地的大阵浮现。 “又开启护城大阵了?” “谁还敢抗法不遵?” “哎,宁远城护城大阵数十年都不曾开启,现在,哎,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寻到了!” “史家的人,要冲击京岳广场!” 一颗颗血色光点浮现在头顶大阵上,然后化为映照的景象。 第731章 张远,他疯了! 宁远城什么地方最热闹? 前门十里长街,北门三十六巷,还有城中四方广场,那实在是太多了。 可最近时候,宁远城中何处最热闹? 自然是京岳广场。 一队军卒护卫,广场之上仙气流转,直上天穹。 一队队的仙玉灵宝,就那么摆在广场上,让往来百姓欣赏。 宁远城数千万百姓,每天光是往京岳广场看宝贝的,就有几十上百万人。 周围的商家和小贩最近都赚的盆满钵满。 无尽的财富,从未见过,连听都没听过的宝物,就放在前方广场上,只要往前走几步,伸手就能抓一把。 不少人调侃,抓一把仙玉,拿一颗自己用,换三百年寿元,剩下的日日花销,一辈子神仙似的。 当然这只是调侃。 那一队守卫的军卒,虽然不是虎贲卫,可也看上去极为精悍。 没谁真的敢打这一堆财富的主意。 虽然每个人梦里都抢过。 可是今日,竟然真的有人要抢那一堆难以计数的财富! 上百道流光腾空飞踏,向着广场上冲去。 “他们真的要抢仙玉……” 围观的百姓瞪大眼睛。 “这,他们疯了吗?” 有人不敢置信的低语,双目之中闪动一丝贪婪。 不远处的一座座阁楼之中,一位位身上气度不凡,气息沉稳的身影站起身来。 “要不要趁乱……” “富贵险中求啊,抓一把就行。” “城中那两位大能也不好动手,有好戏看了。” …… “轰——” 一道青色的光幕从京岳广场上升起,将那一堆仙玉和灵材护住。 百道流光撞在光幕上,引动光幕震荡。 “防御不算多强啊!” “呵呵,新亭伯初到宁远城,还未掌控镇抚司,哪里能调动多少防御之力?” “这么一来,就看他会不会向城主求助,调动护城大阵之力,只要求助,他撑起的虎皮——” “嗡——” 天地之间,有一声震鸣声音响起。 天地龙吟,万剑归宗。 一柄青色巨剑从京岳广场之上升腾而起,化为千丈剑影。 此剑才出,五千道剑光之影在京岳广场上浮现。 剑灵! 五千道剑灵引动剑道之力,只一个穿梭,就将京岳广场上冲击的身影清空。 是真的清空,连一滴鲜血都没有留下。 五千柄长剑微微一震,消失在原处,那撑天巨剑也散去光影,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京岳广场外,围观的百姓张着嘴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这等伟岸巨力,实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那些阁楼之中站起身的人物,也缓缓重新坐下,仿佛刚才没有站起来。 “剑灵,每一柄剑都是法宝层次,阳天洲那些剑道大宗要疯了。” “那一柄剑,这才是新亭伯敢将这海量财富摆出来的真正依仗啊……” 多少人心里发毛,不敢抬头。 好险。 ———————————————— 耗时七日,镇抚司问心结束。 从开始清退,调离,再到后来的斩杀,缉拿,总共有近五百余人被查处。 牵连镇抚司中各级官员数十位,连带舞弊、受贿等案千人。 镇抚司司狱竟然装不下,直接送去府城监牢。 这还是镇抚司自己清查,那些背后被抄灭的家族,商行,乃至官员,总计波及两万余人。 查抄的财货,初步清点,价值三千万纹银,还不包括各种地产,店铺。 果然抄家灭门才是来钱最快的生意。 这件事宁远城中寻常百姓自然是拍手称快。 可那些商贾,世家,就有些兔死狐悲了。 谁也不想什么时候镇抚司的皂衣卫冲到自己家来。 不过城中怨言才起,青玉商会就挂上了变卖案犯家族产业的牌子。 价格,五折起,商会会员优先。 一切怨言在这份带着血腥的诱饵面前,都不攻自破。 城主府,城主宋权拿到城中最新的舆论讯息之后,只能低叹一声,继续去闭关。 而前镇抚司司首郑守海则是等待了数日,也没人向他禀报最近城中事情。 很简单,镇抚司中所有六品以上官员,在这次问心自查的行动中,表现优异,获新任司首颁发嘉奖。 实迹嘉奖,本次摒除内患,所有参与武官计一级战功,本次诛杀按功分配。 虚迹嘉奖,本次查抄案犯家族,实际收获八千万两纹银,其中三千万两呈报城主府与徐洲镇抚司和金殿,剩下五千万两入镇抚司私库。 这五千万两会充入青玉商会,为一股,往后分红,作为镇抚司抚恤,养老,以及各种需要用钱时候的开销。 此为惯例,以后镇抚司中私库,皆以此法,化私为公。 这样以来,看上去私库暗账就直接没有了,其实反而更安全,也更长远,那些下级武官和武卒,也能感觉到公平。 张远到宁远城镇抚司的第一把火,烧的是自己人,又不是自己人。 最终不但获利极多,还巩固了自己在镇抚司中的位置和威信。 公私兼顾,彻底收心。 从郑守海的府邸数日没有人去报信,就能看出,镇抚司中上下官员,真的认可了新司首。 正是如此,三日之后,张远再颁布新律。 这条新律原本会让整个宁远城和镇抚司上下哗然,可是此时颁布,却无人反对。 “即日起,宁远城镇抚司所有巡查,守护任务取消,除去新定三十二处紧要关卡的巡查,其他镇抚司武卫一律回营整训。” “谁赞成,谁反对?” 镇抚司大堂之上,张远看向身前众人,朗声开口。 “诺。” 下方,武威司主司杨成上前一步,躬身抱拳。 其他人相互看看,都是躬身。 反对? 现在这局面,谁敢反对? 原本安排的那些巡卫任务,谁都知道其中有什么猫腻。 现在虽然撤回,但因为设立的新规,武卒不需要那些孝敬和各处商行供养,又何必给人当狗使唤? 当然,那些世家,商行现在巴不得镇抚司的人离远些。 以前有事,镇抚司最快到达,震慑宵小。 现在有事,镇抚司最快到达,抄家灭门。 至于城中百姓,对于镇抚司中这条新律,自然更是拥护。 镇抚司不为那些权贵服务,只在关键位置驻守。 寻常百姓巴不得一辈子见不到穿皂衣的武卒呢。 镇抚司退让,巡卫事情交给巡卫营和守城军卒。 要说怨言,自然会有,可当初他们就盯着这一块好处,现在镇抚司让出来,他们心里早乐开了花。 就连城主府,都有不少官员暗地里夸赞新亭伯识大体。 府学的那些儒修,更是将镇抚司司首好好夸一遍,恨不得联名奏章,赞扬镇抚司让权,让利,还百姓公平。 当然,这背后肯定有镇抚司送来百万两纹银,作为问心阵时候府学对镇抚司帮助的酬谢关系。 府学这地方,上一次见到百万纹银进项,还是上一次。 只是没等所有人回过神,镇抚司新任司首烧起了第三把火。 “张远,他疯了!” 当消息送到城主府,闭关的城主宋权咬牙切齿,低声怒吼。 府学,祭学孟浩云看着面前的纸卷,黯然一叹。 “到底是镇抚司啊,终究不是一路人。” 第732章 宁远城镇抚司征召四千暗卫! 宁远城镇抚司通告,为提升镇抚司行动能力,保护百姓安全,特征召八千武卒与文吏。 之前宁远城镇抚司有一万五千人,因为一场清查,如今只剩一万三千出头。 这一次征召人数虽然不少,也不算出格。 可最关键是这一次征召的条件和要求,让整个宁远城哗然。 八千人之中,武卫只要两千,必须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或者是皂衣卫家之后。 以往征召皂衣卫,机会是大多给到世家旁系或者城中家族分配的。 这一次征召良家子,哪怕名额不多,可也是给了满城百姓之家机会。 据说是因为新任镇抚司司首本人出身皂衣卫之家,知道底层皂衣卫艰辛,知道百姓入镇抚司无门,才将名额拿出来。 如果说这两千名额不算什么的话,那向全徐洲征召两千文吏,需要通过计算,筹录,以及镇抚司中刑律考核,就是公然从府学手上抢权。 一般来说,只有府学才有资格组织这样的考核。 特别是这一次考核的几门知识,与儒道修行者之前所学的各种策论完全不同。 这些更注重实用,反而是许多寒门儒生赖以谋生的手段。 这考核,分明是更倾向于寒门! 宁远城中有本事去考官试的儒生并不多,机会大多在世家,官眷手上。 可宁远城中能算账,会记账,懂些刑法的儒生,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这座商贸大城,哪家铺子掌柜不会记账? 镇抚司这两条征召虽然让不少世家和权贵感觉难受,但还能接受。 最关键是第三条,剩下的四千征召名额。 暗卫! 宁远城镇抚司征召四千暗卫! 这才是城主宋权说张远疯了的原因,也是府学祭学孟浩云说镇抚司不是一路人的原因。 从前时候,镇抚司有暗卫,但只有百人而已。 这些暗卫也大多就在市井小民中间安排,平时搜寻些江湖消息。 可是这一次张远不但征召多达四千暗卫,还发布了暗卫征召条例。 从市井江湖到世家大族,到官府,无论谁都有可能被征召为暗卫。 镇抚司中会安排人四处寻访,以暗记,暗训等手段,从整个宁远城征召四千暗卫。 有意见吗? 有意见,这等手段城中官府,家族,谁不痛恨? 谁愿意自己家里,自家门前,不知道谁突然成了镇抚司中暗卫? 可是,光有意见能有什么办法? 征召暗卫,这是镇抚司的特权。 是皇命特许。 按照镇抚司规矩,谁都有义务为镇抚司效力,监督百官,护卫百姓安危。 我在你家安排暗卫,不是来监视你的,是为了保护你的。 我掌握你今天穿什么颜色的内裤,是为你安全着想,你别想太多。 从这一条征召讯息颁布之后,城中许多百姓都去镇抚司门前,希望突然有个身穿官服的人出来,走到自己面前。 “兄弟,给我镇抚司做暗卫怎么样?” 据说,这是命运轨迹改变的开始。 只是从这一天之后,各世家之中对自家低阶护卫,家中仆役都好了不少。 族中的旁支,从前看不上的那些后辈,都开始关注。 没办法,谁知道自家这些人当中,有没有人会成为镇抚司的暗卫呢? 短短一个月时间,宁远城镇抚司变化简直翻天覆地。 城中现在极少看到镇抚司皂衣卫身影。 偶尔有镇抚司武卫出行,大街上的行人都是远远绕开。 偶尔有镇抚司皂衣卫在大街上停下,往某个摊子上买一两个肉包子,那摊主都要被周围人围起来,追问许久。 “老王啊,你是不是暗卫?” “老实说,你是不是在肉包子里放了什么传递消息的纸条?” “王爷,您这笼包子卖完了,我家老爷想请您去府上坐坐。” …… 镇抚司,再次成为百姓敬畏,好奇,又敬而远之的存在。 镇抚司,更成为城中家族和官府不敢沾染,避之不及的存在。 一个月时间,宁远城镇抚司重塑威仪,重归超然。 —————————————— 宁远城,南城。 城头之上,一队巡卫军卒手持刀枪,探着头看城下。 下方,一队千人队伍奔行。 这些人袒着肩膀胸膛,在大雨之中狂奔。 领头之人半身黑袍,手中握一柄黑鞘雁翎,面容刚毅如铁。 “那就是黑杀神苏长山吧?” “镇抚司司首麾下,第一忠心敢杀的家伙。” “那天问心的时候我去镇抚司门前看了,好家伙,手起刀落,人头滚滚,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算什么,你不知道,我家二大爷在商队做护卫,从双悬岭回来时候,人都吓傻了,那京观,啧啧……” 城头上军卒看着下方的队伍奔行而去,虽然谈笑,可面上却露出一丝羡慕。 大秦以武为尊,这些皂衣卫是真的在修武道。 短短十多日,这些原本散漫的皂衣卫,竟然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这是一辈子的机缘! “特奶奶的,要是真的能随黑杀神整训一回,老子也往死里练。” 城头上,领军什长握紧拳头,低声开口。 其他军卒相互看看,都是点头。 他们巡卫虽然在大秦武卒序列之中地位比较低,可这不代表他们不想提升战力。 “我听说,”一旁,一位巡卫军卒看向已经不见踪影的皂衣卫队伍,轻声道,“据说,新亭伯会挑选整训之中表现优异的,重组虎贲卫。” “虎贲卫?” “就是那三百灭三万的虎贲卫?” “艹,真他娘的,老子要是能有这几个,往死里练也干啊!” 城头之上,那些军卒已经红了眼。 “这还看不出来?那些皂衣卫这几天谁不是往死里练?就这气势,还是从前的皂衣卫?” …… 镇抚司,后堂。 张远端坐,抬手道:“镇平伯请用茶。” 坐在他对面的黑甲中年点点头,将茶盏端起,然后又放下。 “新亭伯,你可是真的要重建虎贲卫?” 听到他的话,张远面色平静,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 “镇平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我怎么都不知道?” 坐在他对面的镇平伯张张嘴,将手中茶盏往桌面上一放。 “整个宁远城都知道,新亭伯你说你不知道?” 他站起身,转身就往外走。 走出三步,他回过头,看向张远。 “郭某今天来就是要你一句实话。” “你整训皂衣卫,是不是要重建虎贲卫?” 第733章 这是宁远城的皂衣卫? 厅堂之中,归于沉寂。 张远端着茶盏,前方是目光紧盯他的镇平伯郭倡。 镇平伯是一等武勋伯爵,执掌宁远城外数十万镇守驻军。 在宁远城,这位是仅次于三巨头的存在。 这一次镇平伯来见张远,问的是关于镇抚司整训武卫的事情。 城中流言,镇抚司整训的武卫,其中表现优异的,会征召进新亭伯的亲卫。 新亭伯的三百亲卫可就是从天外归来的虎贲卫,大秦最顶尖的武卒战兵之一。 其实这流言,本就是张远让镇抚司放出去的。 看着面前的镇平伯,张远缓缓放下茶盏,面上神色化为郑重。 “张某从未说过要重建虎贲卫,虎贲卫在天外追随寿亭侯,根本不需要重建。” 镇平伯眉头一皱,刚准备开口,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某只会以三百虎贲卫为根基,组建一支新的战卫。” “等他日出九洲之地,我希望这支战卫能与虎贲卫争锋,能去争夺大秦最强军阵的身份。” 不是重建虎贲卫,而是要建一支新军,争夺最强军阵身份! 如果是任何一个人说这样的话,镇平伯看来都是笑话。 可说这话的是张远。 宁远城镇抚司司首张远的身份,远不够格说这样的话。 可说这话的是带三百虎贲卫来此,手上执掌难以计数财富的新亭伯张远! 没有资源,谁都整训不出真正的强大战兵。 可张远手上有强兵,有资源,甚至有传承! “郭某与虎贲卫有几分渊源,族中有数位长辈曾在虎贲卫中供职。” 镇平伯看着张远,深吸一口气。 “宁远城外六十三万八千战兵,张兄弟你任选,我郭家五十后辈精锐尽拿去。” “郭某只有一个要求。” 看着张远,镇平伯的声音压低:“我郭家这伯爵之位已经传承九百多年,我郭倡有生之年,想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那就是武勋战侯。 从伯爵到侯爵,积功十倍。 没有百万天功,想都别想。 镇平伯求的不是张远帮他得到战功,这事情张远也做不到。 他求的是张远帮他整训出一支能在天外夺取天功的强大军伍。 就凭驻守宁远城的这些军卒,一千年也得不到天功。 那些能在九洲之外厮杀的军阵,哪一支不是实力强横,可轻易围杀天境? 张远沉吟片刻,点点头。 他探出两根手指。 “第一,我看上的人要跟我走。” “第二,我需要从你的军中另外抽取一千人,这些人会往镇守金殿去做护卫。” 镇平伯长笑一声:“好,就这么说定了!” 别说千人,就算是更多人他也舍得。 不需要帮他整训出如虎贲卫那般的军阵,能有虎贲卫的十分之一战力就足够。 ———————————————————— 宁远城外数十里,宽阔的大道上,数十辆大车结成车队前行。 车队前方有“清远商行”的旗帜迎风飘展。 “宁远城快到了,终于算是回家了。” 前方车架上斜坐的青年面上露出笑意,开口说道。 他叫姚广宁,是宁远城姚家少主,也是清远商行的少掌柜。 姚家在城中只是无足轻重的小家族,姚广宁从小就有经商天赋,十五六岁就跑商路,将原本不过三五家铺子的清远商行扩展到如今拥有数百万纹银资产,大小店铺数十家,商队数百人的程度。 这一次姚广宁带队出发,商队穿徐洲往梁洲和荆洲,大半年才归来。 “少掌柜,路上遇到的宁远城商队,都说最近镇抚司新任司首推行不少新政,城中变化极大。” 前方,策马前行的护卫转头,笑着开口。 “据说那位新亭伯年岁很轻,也不知是不是真有本事。” 一路归来,路上听到宁远城中事情不少。 可他们都是惯走商路的,路上听到的话,十句里面只信两句。 宁远城什么样他们还不知道? 还有什么堆在京岳广场上的仙玉,一剑斩天的大阵,这些吹嘘之言,听听就好。 他们还说自家商行有天人坐镇,自家少掌柜是皇城书院弟子呢。 “新亭伯之名应该不虚。”姚广宁看向前方,面色沉静。 “青玉盟穿广陵江来回,这等大事,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 身为商贾,姚广宁知道要开辟这样的商道有多难。 车队前行,前方护卫面上露出好奇。 “咦,这里不是十里亭吗,以前这里的镇抚司卡哨怎么没有了,我们还准备了百两纹银……” 回城路上,该有至少五处关卡。 可是这一趟竟然只在城门处有一座。 而且当商队护卫上前,将装着银两的布袋子随通关文册递过去的时候,那查验的武官明显浑身僵一下。 “开什么玩笑,我等驻守城门是为百姓方便,守护宁远城,别拿这些东西考验我等。” 那武官将签过名的文册递回,伸手指向一旁的告示。 “若是入城时候有什么不便,可来询问,本官守城校尉叶明堂。” …… 看着车队缓缓进城,是真的不需要打点,几位护卫方才回头,看向坐在车架前的姚广宁。 “少掌柜,这,这怎么回事?” 姚广宁双目眯起,看向城门口处。 “传言镇抚司新司首裁撤关卡,镇抚司皂衣卫不再巡查,只担负监察职责。” “你们看,那边两位皂衣卫不是如从前一般上前查探,反而是只盯着那些巡城卫军。” “镇抚司本就是监察一方的。” 手掌在车架上摩挲,姚广宁目光扫过,轻笑道:“听说城中现在遍布暗卫,这城门口,谁知道谁是暗卫啊……” 大庭广众收受贿赂,以权谋私,按照镇抚司中律法,可直接拿下,送往司狱。 三木之下,什么都得招。 “宁远城,真的变天了啊……” 姚广宁低语一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我们是陛下手中的刀——” 威武的呼喝之声响彻,一队身形雄壮的军卒奔行而来,绕城奔跑。 当先的黑衣武者手中提着一柄长刀,一步一丈,身外气息激荡,炽热如同烈阳。 后方那些武卒,人人气血鼓荡,引动天地之力震动。 不过千人军卒,竟然有千军万马的气势。 队伍从车队旁经过,那些车队的马匹都浑身颤抖。 “这,这,这是宁远城的皂衣卫?” 姚广宁身前,几位护卫抬头,看向城头。 “这,确实是宁远城啊……” …… (加更一章,感谢兄弟们陪我走出小黑屋。) 第734章 谁叫他是前司首郑守海一手提拔呢? 宁远城的变化确实很大。 这些变化也确实都跟镇抚司相关。 其实不是张远对镇抚司的改革有多深入,他只是让宁远城的镇抚司回归到镇抚司该有的样子。 不只是宁远城。 大秦立国这么多年,从前的三权分立手段,已经逐渐模糊。 镇抚司当初作为帝王手中的刀,是斩向所有不臣与叛逆的。 可是如今,这柄刀也钝了。 正是如此,张远在宁远城只是将镇抚司的职权确定,将职能抓起来,就让整个宁远城都感觉到变化。 谁也不知道哪个街坊邻居成了镇抚司的暗探。 谁也不知道镇抚司哪天掌控了什么证据,突然抄家灭族。 镇抚司只要敢杀人,各方势力就怕。 …… 宁远城城主府。 许久不曾出现的前镇抚司司首郑守海拜访闭关的城主宋权。 本来宋权是不愿见郑守海的,不过郑守海拿出一份玉璧交给传话的仆役,片刻之后,便见到了宋权。 “云城伯来见,宋某本该出迎,奈何修为正在紧要关头,勿怪,勿怪。” 宋权笑眯眯拱手,伸手示意郑守海端放在桌案上的杯盏。 从前时候郑守海是城中三巨头之一,宋权当然是笑脸相迎,小心接待。 如今,落毛凤凰不如鸡,郑守海被新亭伯张远轻易夺走镇抚司的话语权,还有几分威势可言? 而且张远聪明就聪明在他根本不与郑守海争锋。 直入镇抚司,然后三把火一烧,镇抚司上下谁还心念郑守海? 就连郑守海培养的那些心腹,都已经不敢再与郑守海过多接触。 如今镇抚司中暗卫,可不一定都在外面,自己人里,说不定也有呢? “城主大人修行要紧,郑某本不该叨扰的。” 郑守海面色平静,端起茶盏。 他动作平和,喝茶,放盏,都不见丝毫急躁,仿佛真的只是来叙旧访友。 宋权手掌在桌面摩挲,看郑守海动作,沉吟片刻,方才道:“郑兄玉璧之中所言,新亭伯与镇平伯有意联合,是真的?” 宁远城三权分立,城主府总体来说还是一城之主。 以往郑守海做镇抚司司首时候,宁远城镇抚司拿钱办事,一向跟城主府关系不错。 张远来之后,倒是拉拢了府学,几次与府学联手,反而与城主府疏远。 包括其清理门户时候,对于城主府安插的人也毫不客气,很是让城主府丢了些脸面。 这些气,宋权都咽下了。 毕竟张远携大势而来,他也不愿得罪。 可是按照郑守海所说,张远与城外驻守大军联合,那可就对他这城主府构成极大威胁了。 城外镇守大军寻常时候不动,但其身份地位在那。 宁远城大小事情,也绕不开镇守大军。 如果镇守大军真与镇抚司联合,那就将他这城主府孤立了。 往后宁远城真的只知镇抚司,不知城主府。 “城主大人只要查一下便知,镇平伯已经安排挑选军中精锐,送到镇抚司大营整训。” 郑守海神色坦然,抬头看向宋权:“城主大人应该也知道张远在九林县的事情。” “军政共掌,镇抚司军管,那可真是一人独裁。” 宋权没有说话。 他当然知道张远在九林城的事情。 说实话,别看他是一城之主,论行事还不如张远在九林那般痛快,无人掣肘。 这么看,张远同样也想在宁远城掌权,然后推行九林城一般的军管? “大人,青玉商会虽然立起来,可目前推进并不理想。” “我听说当初青玉盟在下三洲的时候,就是借着九林城,才一跃成为三洲大仙商。” 郑守海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说的都是真话。 青玉商会虽然成立,可宁远城中大小商行早已适应很久以前的流传的规则。 除非现在有人强按着各家商行,将各自的资源和商贸整合。 要不然,按照现在的局面,青玉商会想真正凌驾在宁远城,乃至辐射到周边,起码需要数十年。 在郑守海看来,张远这般大张旗鼓的建立青玉商会,绝不可能等待数十年,让商会慢慢进入各方商道。 宋权双目之中,闪动一丝精光。 “多谢郑兄告知,宋某心中有数了。” 端起茶盏,宋权淡淡开口。 郑守海呵呵一笑,站起身来,拱拱手,径直离去。 等他离开,守在门口处的城主府知事夏丰走进来,低声道:“城主大人,郑司首怕是心中不忿,有心借你之力啊……” 宋权摆摆手,面上神色沉静。 “那又如何?” “张远行事太过高调,看不惯的人可不少。” ———————————————— 元康一百二十二年二月。 新亭伯张远履职宁远城镇抚司两个月后,宁远城镇守军抽调一万军卒,往镇抚司大营整训。 据说这一万人是数十万大军之中层层选拔,每一位都是军中精锐。 对于地方镇守军来说,多精锐不敢说,起码这些人看上去都是膀大腰圆,个个身形健硕。 这一队军卒往镇抚司大营去的时候,沿途围观百姓绵延不绝。 宁远城以往都是以商贸为主,城中商贾之道气息浓郁,军伍气氛淡薄。 新亭伯到来后,从镇抚司到镇守军,这等变化,着实让许多人新奇。 “一手财权,一手军权,这位新亭伯所谋不小。” “敛财,练兵,这两样但凡沾一样,起码也是个朱袍加身,新亭伯两样皆精,这是想封侯拜相不成?” “封侯拜相不敢说,凭这位展露出的底蕴和潜力,还有到宁远城的这些手段,他日入皇城镇抚司,一方掌权指挥怕是跑不掉。” 宁远城中这些大家族,谁家不是人精? 张远这等势头,哪里是像窝在中三洲的样子? 此时,张远正坐在镇抚司大堂,身前站着穿青色官袍的兵甲司点司杨全有。 杨全有立在堂中,虽然面色平静,但目光之中透着几分闪躲。 不远处,一位身穿青色袍服的中年正在监察镇抚司中所藏的兵甲。 杨全有知道,这是新司首要拿捏自己了。 谁叫他是前司首郑守海一手提拔呢? 果然,片刻之后,那穿着青色袍服的中年抬头,面色遗憾的摇摇头。 “这批军甲,太次。” “离伯爷你要求的差太远了。” 第735章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杨全有面上闪过一丝难以压抑的怒色,但最终还是压下。 这位帮司首鉴定军甲的,可是司首特地从腾洲请来,据说与司首本就是旧识,且在炼器一道上有极为精深的研究。 其实当魏林被张远从腾洲郑阳郡招来时候,宁远城镇抚司中已经在流传,杨全有的兵甲司点司位置要丢。 他杨全有是前司首的心腹,新司首怎么可能重用? 正是心中已经有了准备,杨全有此时才不去出声辩解。 “具体说说。”端坐的张远并不去看杨全有,只是淡淡开口。 “这批军甲虽然是宁远城镇抚司所藏最好的一批,但无论是从材质还是锻造工艺上来看,都与伯爷的要求差的远。” “战甲讲求轻便,所用灵材以云铁为主,锻造中篆刻的轻风符箓和灵源阵,也是重防御,少攻击手段。” “这甲胸甲厚重,以锁甲和半甲相合的炼制手法,加强防御的同时,削减了战场拼杀的力量加持。” 魏林侃侃而谈,杨全有面色虽然平静,目光却有一丝变化。 光是看一遍,就能将这些战甲分析如此清楚,魏林不是那等不学无术之人。 新司首的手中,不缺人才。 魏林转头看一眼杨全有,然后再次道:“不过以宁远城镇抚司的采购标准,杨点司这一批兵甲倒也算是精品了。” 这话让杨全有抬头看向魏林,目中透出一丝疑惑。 魏林要想抢他的兵甲司点司职之位,不该是赶紧落井下石,将他一棍子打死吗? “嗯,我也看了宁远城中各处工坊和商行资料,知道宁远城镇抚司采购兵甲原材时候,考虑的多是轻薄便捷,还有对物价也压的低。”张远将手中的书卷合上,看向杨全有。 “杨点司,我现在需要最顶级的兵甲,你能不能拿出来?” 杨全有一愣。 这任务,交给他? 张远抬手,将那卷书册递向杨全有。 “我知道你在炼器一道上有研究,做区区兵甲司点司屈才了。” “这是我需要的新战甲和兵器,希望在军伍整训完成之前,你能配置到位。” “做成此事,我会呈报徐洲镇抚司,将宁远城兵甲司中另立一部,专门负责锻造兵甲事情。” 杨全有看着张远手中书卷,神色变幻。 他没想到张远竟然对他如此了解。 他是镇抚司出身,但自小对兵甲锻造,乃至于仙道法器的炼制感兴趣。 后来入职镇抚司后,也是对兵甲痴迷。 郑守海提拔任用他,是觉得他背后家族经营的主业是兵甲锻造一类,杨全有又是与许多锻造兵甲的工坊,商行乃至宗门熟识。 对于杨全有本人的炼器手段和天赋,郑守海从未真正看重。 镇抚司也不需要。 杨全有没想到,张远会了解这些,且许诺给他独立炼器的机会。 深吸一口气,杨全有将张远手中的书卷接过。 这书卷上,先是记录了新兵甲所需的一些数据。 看到这些数据,杨全有双目之中透出精亮,手指瞬间绷紧。 “战甲轻重自调,这需要用到阵法,最重八百斤,如此战甲,恐怕隐元后期都无力承载,需要大成层次……” “能抵御洞明大成层次的攻击而不伤,这等战甲,所用灵材只能在清风铁,百锻玉钢,还有黑灵铁石同层次中选。” “战甲需要提升结阵速度,加持气血真元之力,这……” 一页页翻开书卷,不止有数据资料,其中更有各种供参考的甲胄样式,甚至详细图纸都有。 神庭的那些战甲,还有虎贲卫的甲,都已经是极为精致,炼制手段高明的。 不过在张远看来,不管是神庭的战甲还是虎贲卫的衣甲,都落后了。 九洲之地修行昌盛,炼器之道也日新月异。 特别是宁远城这样的地方,因为商贸繁荣的原因,更是各种器物创新的前沿。 比如杨全有拿来的这些兵甲,虽然达不到张远的要求,其实炼制工艺和手段,并不比神庭战甲和虎贲卫的甲胄差。 相反,许多工艺,还更先进。 修行之道,前人真的未必强过后人。 特别是这些传承下来的炼器之道,只能说各有千秋,甚至后辈能做到青出于蓝。 看着纸卷上的甲胄图形,杨全有目中全是精光。 如果张远不信重他,绝不可能给他看这些东西。 要知道,张远新整训的军卒,穿戴甲胄,所掌兵器如何,可是关系到军卒战力的。 纸卷翻到后面,不止是兵甲,还有各种兵器的图谱。 其中几种战弓和弓弩的锻造图纸,让杨全有屏住呼吸。 以他对兵器的研究,这些图纸上所展现的兵器,绝对是秘传! 这是一方大宗,乃至朝堂工部都藏在典籍库深处,不能示人的珍宝! 抬头看向张远,杨全有面上露出一丝涨红。 “司首大人,这些兵甲的炼制锻造,真的都交给卑职?” 他的话让张远轻笑。 “若不是交给你,此等绝密典籍,能交到你手上?” 真的将此等贵重典籍交给自己。 哪怕自己是前司首提拔任用。 杨全有深吸一口气,向着张远躬身。 “卑职定不负所托。” …… 看着杨全有踏出,魏林看向张远。 “兵甲之事可是大事。” “伯爷,真不担心他会坏了你整训军卒的事情?” 张远短时间内不可能练出百战之兵,只能借助兵甲之利。 而且他也不愿让新训军卒借助铁甲兽或者战兽手段提升战力,那只能将战甲兵器的力量提升到极致。 “他的本事是有的。”张远站起身,面色平静,“他只要不傻,定然会全力以赴。” 只要这件事做好,他杨全有就是新司首的心腹。 “走吧,林羽堂说要寻访几家药商,还有几方丹道宗门,我们陪他去一趟。” “我手里有些上古神庭的丹道方子,看看能不能拿出来换点什么。” “要练兵,兵甲,丹药,整训,样样都要花钱。”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跟在他身后的魏林嘴角一抽。 京岳广场上那一堆仙玉,都是摆设吗? 两人才走出大堂,门外身穿黑甲的武卒奔行而来。 “司首大人,徐洲镇抚司有征调令到。” 第736章 张司首放心,我所带都是精锐 徐洲镇抚司调令。 张远接过信函,双目眯起。 征调宁远城镇抚司司首张远,率一千皂衣卫,往徐洲白远郡公干。 镇抚司的秘密任务。 这种提前不透露具体任务的,大多是缉拿或者清理犯官事情。 任务不算特别,镇抚司中常有这种异地调令,就是为了能少有牵扯,快速结案。 可是这调令对于张远来说,有些不合理。 宁远城镇抚司换司首未到一年,这就调张远异地查案,有些不合规矩。 以往镇抚司新司首或者新任主要官员,基本上都是两年内不会离开本职所在。 新任官员到任不到两年,有些连与前任的争锋都还没占上风,不少人还未站稳脚跟,调令一来,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不在岗位,怎么行? “看来是有人不想看我在宁远城顺风顺水啊……” 张远手中捏着调令,面上露出轻笑。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做不到半年内掌控全局。 可对他来说,现在的宁远城镇抚司已经在他掌控之中。 不过此时调他离开,对他的练兵整训计划确实有影响。 “召集所有各司,半个时辰后来见我。” 张远将调令收起,转身就走。 …… 半个时辰之后,宁远城镇抚司大堂之上所有人面色肃穆,静立不动。 张远已经将调令拿出,让在场所有人观阅。 “暗卫讯息,十日前镇抚司前司首郑守海拜访城主宋权。” “十三日前,郑守海曾派人往徐洲镇抚司,给镇抚司武威司点司白长明送信。” “九日之前,城主宋权派知事夏丰和监察使许浑往徐洲镇守金殿。” “今日徐洲镇抚司的调令就来了。” 张远将一份份暗卫所送的密报摊开,面上神色平静。 大堂之中,众人相互看看,没有人开口。 很明显,张远异常调离,肯定是跟前镇抚司司首和城主有关。 究其原因,定然是为了宁远城的权力之争。 这种争斗,没有谁愿意裹挟其中。 从这些暗卫讯息也能看出,镇抚司如今已经渗透宁远城各方。 光是这一点,就能让镇抚司新司首张远处于不败之地。 “宁远城镇抚司令。” 张远的声音响起,大堂之上,所有人躬身抱拳,等待张远的安排。 “武威司一日之内,选拔一千皂衣卫,整训集合。” “兵甲司制备兵甲战骑,一人双马,弓弩皆备。” “本司首不在宁远城期间,镇抚司中事情交由文抚司司首管云涛执掌。” 一道道命令颁发,所有人快速行动。 走出大堂,几位镇抚司中官员相互看看。 “以为司首大人会让武镇司司首顾峰大人代司首之职,没想到是管司首,管司首是儒道出身,又一直不怎么支持司首……” “司首大人又不是那等掌控不住镇抚司的,这次不过是顺便收服文抚司罢了,管司首不敢有什么心思的。” “那倒确实,就凭司首能大事托付,管司首也不会不尽责,何况以咱司首的手段,就算离开也无妨。” 外人算计,到底是徒劳无功的。 只有镇抚司自己人,才知道如今镇抚司中是什么样子。 三日之后,镇抚司司首张远带一千余战骑,悄然离开宁远城。 看他战骑奔腾而去,城中数道飞鸽,数匹快马出城。 —————————————— 白远郡离宁远城近两千里,是比邻西北荒漠的一座洲郡。 西北荒漠幅员辽阔,其中不但有漠兽,还有时常侵袭的荒寇。 正是如此,白远郡虽然贫瘠,但一向军备森严。 郡城之中,常年驻扎百万战兵。 白远郡郡城外五十里,停马驿。 张远领麾下驻扎。 这是按照调令所定的集结之地,不过张远比集结时间早到大半日。 张远这一趟总共领一千两百余人到来,其中两百虎贲卫武卒,专门整训一千皂衣卫。 这一路来,从战骑奔行到军伍整备,从军甲选择到战阵配合,一路行军,全都是在磨合训练。 虽然辛苦,却无人有怨言。 仙秦天下强者为尊,抱怨,那就是你资格不够,实力不够。 这等整训机会,都是真正的精英才有,在宁远城,六十多万镇守军,才挑选了一万人参与。 此时扎营,连日操训不但未让军卒疲惫,反而激情高涨。 不过半个时辰,营地已经完全立起来。 小半日后,一队七八辆马车到来,车上下来几位青袍御史,到营地边上转几圈,并未近前。 后面又有一方千人的镇抚司皂衣卫到来,然后才是镇守金殿的队伍。 “远哥。”穿着从四品镇守副使外袍的嬴元辰看到张远,面带笑意,“看来这次我们要并肩作战了。” 相反,张远的面色却沉下来。 嬴元辰才到徐洲镇守金殿多久? 如今他不过是镇守金殿的镇守副使之一,对徐洲事情并不熟悉,怎么会来此地? 而且看镇守金殿这队人样子,分明是让嬴元辰主持。 需要动用两千皂衣卫,还有监察御史,此等案子绝对已经通天。 这事情,嬴元辰能处理的了? 徐洲镇守金殿是给嬴元辰挖坑,还是,想给他展现的机会? …… 片刻之后,四方集合,开始联合办案。 徐洲镇守金殿四品镇守使赵元辰,作为此次办案的主理人,全权负责。 监察御史顾杰,卢长青,协助监管。 宁远城镇抚司司首张远,顾平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乔仁,统辖两千镇抚司皂衣卫,接受调令,侦办案件。 “经密查,白远郡镇守军五品威远将军冯钰凯,从五品旋风将军贺关,通敌养寇。” “镇守金殿令,彻查白远郡养寇案,一应案犯,按律处置。” 嬴元辰手中金令握住,面色郑重:“我来时三位镇守使交待,白远郡之案复杂,遇到紧急情况,可先斩后奏。” 看向众人,嬴元辰沉声开口:“事关重大,诸位当全力以赴。” “诺!” 大帐之中,所有人躬身一礼。 这是军令,没有人可以有异议。 何况,嬴元辰的身份根本不是秘密。 “诸位觉得此次任务该如何完成?” 听到众人回应的话,嬴元辰面上露出笑意。 顾平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乔仁上前一步,高声开口:“两位御史往军营宣读镇守金殿令,卑职和张司首直接领皂衣卫拿人,三天之内,我们快刀斩乱麻,结案。” 他面色透着几分轻松,看向张远。 “张司首,你我联手,想来可手到擒来。” 嬴元辰目光转向张远。 张远面色平静,拱手道:“我初到宁远城,手下军卒掌控整训不足,还要仰仗乔司首。” 见张远这般做派,乔仁咧嘴一笑:“张司首放心,我所带都是精锐。” 第737章 看来想安稳是不成 乔仁面上露出笑容。 这位新亭伯据说乃是在皇城掀起好大风浪的天骄人物,看来到了中三洲,也是低头做人了。 形势比人强,倒是很有眼力劲。 就算你是强龙,手上无可用之兵,也只能缩头。 两位监察御史面带微笑,相互看一眼,四旬左右,发间插着玉簪的卢长青上前一步。 “乔司首所言,持令直入军营我和顾大人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身为御史,不就是如此? 便是百万大军在前,也敢手持诏书,直入军中。 卢长青的话让乔仁面上露出笑意,拱手示意。 难得他的意见没有被反驳。 这一次要是能在赵副镇守使面前露脸,他这武镇司司首是不是就能再进一步? 卢长青点点头,话锋忽然一转:“不过我觉得事关白远郡镇守大军,此事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徐徐图之。” “我建议我们悄悄入白远郡城,搜集冯钰凯与贺关通敌证据。” “等证据确凿,我等再直入军中拿人,这才能彰显金殿行事章法。” 搜集证据。 乔仁想的是速战速决,而卢长青的建议是入城搜集证据。 乔仁看着面前侃侃而谈的卢长青,张张嘴,没有反驳。 没必要。 拿主意的是赵副镇守使。 “好,那我等先休整,明日再定。”嬴元辰看到意见未达成统一,点头开口。 “诺。”众人拱手一礼。 等几人离开,大帐中只留张远。 “殿下有意直入军中拿人?”张远开口。 “远哥可是担心会出什么乱子?”嬴元辰看向张远,笑着问道。 他对张远比较了解,看上去行事张狂,杀伐果断,其实却无比谨慎。 “我来的时候郭玉镇守使私下安排了两位供奉。” “两位九境,加上我随行的护卫,就算那几位犯官想反抗,也能直接拿下。” “远哥,你我都是初来徐洲,需要这份功劳。” 嬴元辰说的没错。 不管是张远还是嬴元辰,都需要功劳。 皇城大殿的屏风上,名字可是会经常换的。 “百万大军的军营,随意拿人,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就会群情激奋。” 张远面色平静,一句话让嬴元辰神色大变。 “殿下有没有想过一旦激起兵变,我们所有人都可能出不来?” 兵变! 大秦讲求军伍血性,军中武卒大多性情激烈。 儒士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儒道官员看不上武勋,觉得武勋都是匹夫,就是因为有时候军伍之中真没有道理可讲。 “他们,不敢如此吧?”嬴元辰面色凝重,低声开口。 “敢养寇自重,还不敢引兵哗变?”张远摇摇头。 别说嬴元辰,就是那些皇城天骄,行事时候也根本不会在意寻常武卒的感受。 从底层走上来的张远,跟嬴元辰这等天潢贵胄的心态是不一样的。 低阶武卒不是蝼蚁,真的要振臂一呼,也能将天地掀翻。 “白远郡百万镇守大军一直与漠兽和荒寇交战,兵备森严,要是养寇,就不是一两位领军战将。” “殿下或许还没意识到这任务的严重性。” 张远双目眯起,目中有精光闪动:“金殿派两位九境供奉随行,恐怕不是为了帮殿下出手擒拿犯官。” “而是一旦殿下激起兵变,他们好将你救出。” 深吸一口气,张远抬头看向嬴元辰:“各洲不想被皇族辖制,殿下这一次若是闹出了大乱子,只能灰溜溜回去皇城。” “而我,徐洲看不惯我的人更多。” 大帐之中,嬴元辰此时面色倒是和缓下来。 身为皇孙,他怎么可能毫无城府? “就知道这次的任务不会那么简单,金殿中几位镇守使待我也太殷勤了一些。” 摇摇头,嬴元辰双目之中有仿若寒光的光影闪动。 他只是在韬光养晦,只是在蛰伏。 可却有人将他当成了傻子。 “本准备在徐洲安稳做个副镇守使,看来想安稳是不成了。” 嬴元辰轻笑低语。 张远这一次没有开口。 嬴元辰想在徐洲安稳? 皇帝能答应吗? “远哥,如果我们徐徐图之,入白远郡城,搜集证据是可以,却打草惊蛇。” “我的想法,还是直入军中。” “不过,我需要远哥助我。” ———————————————— 夕阳未落,原本扎营的宁远城镇抚司武卒拔营,战骑奔踏离开。 另一边,从营帐之中走出的乔仁看着烟尘四起,奔行而去的军卒,面上露出一丝疑惑。 宁远城皂衣卫去的方向不是前方的白远郡城,也不是白远郡城外的镇守军大营方向。 这是要去何处? 过不片刻,营地之中几位文官,监察御史的车架也缓缓离开,往白远郡城去。 “司首大人,他们都走了,这营地可就只留下我们了……”乔仁身侧,一位身穿黑甲的军将上前,低声道,“看来副镇守使还是最信任大人你。” 听到这话,乔仁面上露出笑意。 “宁远城的兵不行,那些文官靠不住,副镇守使慧眼如炬,当然知道什么人才是最能用的。” 乔仁摆摆手,看向不远处的营房。 “去,派一队军卒,给副镇守使大人守夜。” “晚上警觉些,让副镇守使看看顾平郡镇抚司有多精锐。” …… 白远郡,郡府之中,数位文武官员面色凝重。 上首的郡守手中捏着几张字条。 “镇守金殿调了两郡镇抚司来人,彻查镇守军中事情,此事我已经传讯给固宁侯。” “镇守军那边的意思,城中有事我们自己解决,镇守军中事情,我们不要插手。” 大堂之中,一众文武相互看看,面上神色越发难看。 白远郡镇守军养寇又不是什么大秘密,郡府一向都拿镇守军没办法。 固宁侯韩玉昌可是武勋战侯,手中百万军,抵御荒漠之中的漠兽和荒寇。 这么多年来,很多事情都是心照不宣。 郡府这边每年该分的好处不会少,需要什么功劳也就是打个招呼。 “镇守金殿查固宁侯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荒寇不灭,漠兽侵扰不停,没人能动得了镇守大军。” “看看这一次来的那位,会有怎样的手段吧。” …… 朝阳初升,停马驿营地之中号角声响起。 一队身穿黑甲的镇抚司皂衣卫护持车架,踏着黄沙烟尘,往白远郡城之外的镇守军大营而去。 第738章 阻道者,叛逆也 白远郡城外,绵延数百里,共有七座镇守军大营。 总共百万大军驻守,将所有漠兽和荒寇进袭白远郡的通道堵死。 当然,镇守大军掌控通道,荒漠之中的物产要入九洲之地,也需要他们点头。 此时,镇守军主将大营的主帐,端坐上首的威武战将神色凝重。 他就是执掌此地百万大军的固宁侯韩玉昌。 下方数十位身形各异的军将肃穆而立,大堂中间,两位四旬左右,穿青色武袍的武者神色带着慌乱,目光不敢与上首的固宁侯对视。 白远郡镇守军固守荒漠边界,这么多年来军律森严,固宁侯又是手段严苛,军将战卒无不畏惧。 “养寇,通敌,”固宁侯看和大堂中间的两人,双目之中透出森寒,“我韩玉昌的麾下,竟然出了此等通敌叛国大罪之人。” 话音之中的冷厉,让大堂中间两人瑟瑟发抖。 “侯爷,那都是镇守金殿扣的帽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侯爷,别人不知道,军中袍泽还不晓得吗,我等怎么可能通敌?” 两人面色苍白,连声辩解。 不能不辩解,这可是杀头的罪。 “嘭——” 固宁侯一拍长案,双目眯起,一声低喝:“当本侯是三岁小孩吗?” 一股血煞威压轰然而落,大帐之中的帷幔猎猎作响,所有人都只觉肩头有万钧压下,不得不低头。 “若不是有证据,镇守金殿会点名擒拿你冯钰凯跟贺关?” “轰——” 气血凝聚为一头血色狂狮,一爪拍下。 大堂中两人“嘭”的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鲜血喷涌。 两旁站立的一众军将面色变幻,但无人开口。 以固宁侯的脾气,此等场面,谁也不能开口。 “侯爷,我们不过是把控荒漠商道,让那些人眼红,才有此诬告。” “什么通敌养寇,那也就是关外浮庭,白芒,还有云湖三个部落而已,区区三五万荒寇小族,算什么寇?” “这三部侯爷也知道,早就不敢侵扰白远郡,我们就是让他们收拢荒漠物资,供我镇守军驱使而已。” 跪倒在地的两人连声辩解,声音嘶哑,面容痛苦。 “不敢侵扰?”固宁侯缓缓站起身,“三年前余边镇上百边民被屠,是谁做的?” “十年前三县连截,镇守军出动十万军围剿,剿的是何处荒寇?” 大堂之中,静寂无声。 跪坐在地的两人相互看一眼,眼中恐惧难以压抑。 “侯爷,兄弟们需要功劳,可漠兽难杀,深入荒漠每一次都是损失惨重,我等,也是不想看兄弟们……” “呵呵,既然镇守金殿要查,这罪责我跟贺关担着就是,我等家小,拜托诸位袍泽了。” 两人向着固宁侯磕一个头,然后艰难站起身,转身往外走。 大帐之中,固宁侯面色铁青。 两旁的军将相互看看。 “侯爷,冯兄弟跟贺关一向都是掌管军需,与各方面打交道的多,这么多年为我镇守军解决了许多后顾之忧。” “侯爷,那些人不过是看您即将晋升三等战侯,心有不忿,若不然这点小事何必抓住不放?” “侯爷,据说这一次来查案的人身份特殊,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使绊子,让我们做绊脚石?” 大帐之中,一众军将开口。 很多事情大家心知肚明,便是固宁侯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以往没有掀盖子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外那些小部族,平常时候驱使交易,需要时候收割些人头,这事情镇守军都已经做了几百年。 冯钰凯跟贺关被人拎出来,揪住不放,其中文章恐怕还在别处。 固宁侯面色凝重,冷哼一声,看向大帐门口处。 “将他们两人先押下去,此事过后,发配到关口去驻守。” 听到固宁侯的话,冯钰凯跟贺关都是面上一喜,连忙转身,躬身一礼:“多谢侯爷。” 不管发配到哪,都代表着固宁侯要保他们了。 等两人离开大帐,固宁侯方才转头看向帐中众人:“镇守金殿总觉得我等驻守边关日子轻松,可随意拿捏,让本侯看看,这一次来的那位,能将本侯如何。” —————————————— 一千奔骑前行,领队的顾平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乔仁面色凝重,策马奔腾。 他后方,十三位瑶光境军将身背大旗,引动罡风呼啸。 这一次乔仁确实领了顾平郡的精锐到来。 他在徐洲任职这么多年,当调令一到,他就知道是查镇守军案。 这些年镇守金殿查白远郡镇守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只是这一次,主持查案之人身份特殊,就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 “呜——” 前方,号角声响起,数十匹战骑奔行而来。 “镇守军大营之外,不得擅闯——” “何处军卒,下马——” 奔骑弯弓,周围山岭上有旗帜升起。 乔仁转头看向后方的马车。 马车之上,没有丝毫回应。 这是要自己继续冲? 一咬牙,乔仁抬手一挥,驾驭战骑径直前冲。 “镇抚司办案,闲杂人等退避——” 组阵奔踏前行,将阻道的战骑冲开。 顿时,绵延的号角声响彻。 周围,一支支骑兵奔行来截。 “明知是镇抚司到来,镇守军这是要硬刚?” 乔仁口中低喝,面色越发沉郁。 他感觉自己算错了什么。 以那位身份,镇守军也敢拦截? “轰——” 数百丈外,血色屏障升起。 一队队战骑组成方阵,将镇抚司骑兵的路堵死。 至少五千战骑,组成方阵。 乔仁伸手拉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 冲阵的队伍速度缓缓下降。 “冲过去。” 就在此时,车架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冲? 乔仁瞪大眼睛,看向前方。 镇抚司皂衣卫是精锐,可他们并不擅长冲阵。 相反,对方五千军却是实打实的骑兵战卒。 一千镇抚司皂衣卫去冲五千战骑军阵,这是认真的? “大人,这,冲不过——” 乔仁口中低语。 “徐洲镇守金殿副镇守使入镇守军大营公干,阻道者,叛逆也。”车架之中,一道清亮声音响起。 原本在后方的车架轰然奔行,越过顾平郡镇抚司战骑,径直冲向前方军阵。 (今天就两章了,月头先缓几天再三更哈,一切恐惧都来源于存稿不足。) 第739章 你要拿人,你要本侯请罪,证据呢? 五千战骑武卒在前,一辆双木车架,独自冲骑。 “这,这……”乔仁目瞪口呆,不知自己是要跟上,还是不跟。 前方,阻道的战骑领军战将双目眯起,缓缓抬起手臂。 车架不停,继续前行。 五千战骑身上气血凝聚,金红的屏障透出妖艳之光。 这是煞气与气血的聚合,是真正经历杀伐的军伍才能有。 这等煞气之前,寻常人连直视都会心神激荡,无法自控。 “前方白远郡镇守军大营,未有准许,擅闯者——” 领军战将拳头握紧,口中高喝。 车架已经到数十丈外,却丝毫不停。 “普天之下莫非秦土,让本镇守使看看,谁敢阻我前行。” 车架之中,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声音落下,车架之上金光浮现,一层凝重浑厚力量升腾。 两位身穿武袍的老者从车架后方踏出,身如浮云随车架而行,身上所携气势彷如深渊。 九境武道大修! 两人身上外袍,分明是镇守金殿供奉衣袍。 前方阻道的领军战将面露忐忑,拳头紧握,却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 两位九境大修,要闯五千军阵不容易,可也不难。 何况车架上那层金光,分明是大道之力。 身后军卒或许不知对方什么身份,领军战将清楚得很,这车架中真的是徐洲镇守金殿的镇守使。 此时敢出手,事后问责,就是谋逆大罪。 “请副镇守使大人入营。” 一道声音响起,震动云涛。 白远郡镇守军统领主将,固宁侯韩玉昌。 一尊金色雄狮之影撑天而起,带起的罡风,向着两位九境供奉当头压下。 “嘭——” 两位九境大修身上撑起的金光只挡了一息,就轰然崩碎。 两人面色一白,从车架旁跌落在地。 乔仁和他所领的一千镇抚司顾平郡皂衣卫精锐被挡在军阵之外,此时两位九境供奉也被压下。 白远郡镇守军主将,固宁侯韩玉昌分明是只允许镇守金殿副镇守使的车架入营,其他人都只能在外面等待! 军阵之外,乔仁面色难看,却无能为力。 那两位镇守金殿供奉也是面色阴沉,却也无力再进。 执掌百万大军的战侯,身份地位不比镇守金殿镇守使低。 这等边境的镇守大军序列也不归地方,镇守金殿虽然有权管辖,却不是掌控。 军营重地,主将有权决定让谁进,让谁不进。 大军之中,车架前行。 那五千战骑军阵缓缓后退,拥着马车,直到马车进大营,才阻在营门之前,纹丝不动。 大营之中,许多军卒都是转头看向营门方向。 “怎么,又有人查我镇守军了?” “呵呵,侯爷直接给下马威,看着就是。” 以往有镇守金殿来查,都是客客气气,也没有带着大队皂衣卫来的。 这一次竟然想闯营? 自家侯爷可不会给好脸。 营中大帐之前,固宁侯身穿武袍,背着手,站在帐外。 他身后,两队军将肃穆而立。 车架缓缓停下,嬴元辰从车厢之中走出。 “固宁侯。” 面上带着微笑,嬴元辰拱手前行。 固宁侯面色不变,抬手开口:“不知我该称殿下还是称副使?” 嬴元辰上前,笑着道:“今日代表镇守金殿而来,当然是副使。” “徐洲镇守金殿副镇守使赵元辰,见过固宁侯。” 如果嬴元辰是以皇孙身份来,那无论固宁侯身份地位多高,都需要保持对皇族的尊重。 但皇孙可没有权利插手军中事情。 徐洲镇守金殿副镇守使赵元辰,那就比固宁侯这位执掌百万大军的三等战侯低一层次。 但副使代表镇守金殿,是来查案的。 “赵副使是来查冯钰凯和贺关的案子吧?” 固宁侯面上神色平静,淡淡道:“我军中已经自查了。” “他们虽然无通敌养寇之罪,确实也做了些错事。” “本侯责令,往边关驻守,戴罪立功。” 看着嬴元辰,固宁侯露出一丝轻笑:“赵副使,我军中裁核文书,你可需要带一份去?” 自查。 在镇守金殿查案之前,自家将事情解决。 嬴元辰只要将那裁核的文书带回去,就能交差。 没人能有话说。 “固宁侯,通敌,养寇,此罪不可自查。” 嬴元辰面上笑意收敛,身形挺立,看着前方的固宁侯,朗声开口:“我两位涉案将官,我要带走的。” 固宁侯双目缓缓眯起,身上气息凝重如渊,看着嬴元辰淡淡道:“赵副使,我说了,不是通敌养寇。” “我收到的调令,来查的就是通敌养寇之罪。”嬴元辰神色不变。 固宁侯的面色缓缓绷紧。 他清楚嬴元辰的身份。 他本不想成为嬴元辰立威的垫脚石。 可是今日看看,恐怕他躲不掉了。 不过身为执掌百万大军的战侯,他也不会退缩畏惧。 没必要。 嬴元辰又不是大秦皇帝。 “通敌养寇都是重罪,若无证据,随意扣帽子,会动摇军心的。”固宁侯深吸一口气,“如果白远郡百万镇守军出了什么事,荒寇与漠兽入侵,谁来抵挡?” 挟兵自重。 在嬴元辰眼中,此时的固宁侯就是挟兵自重。 不过身为主将,若是不能护住自己麾下军将,那一支队伍的人心确实就要散了。 嬴元辰身后,车架之上两位身穿黑袍的老者对视一眼。 此时局面,就看嬴元辰如何做了。 是退一步,还是进一步。 看着面前的固宁侯韩玉昌,嬴元辰抬手,拿出代表镇守金殿副镇守使身份的玉令。 “看来今日我要带走的不只是两位犯官罪将,还要带走固宁侯你的请罪书。” 军中有人养寇通敌,身为主将的固宁侯第一个逃脱不了关系。 嬴元辰分明是要连着固宁侯都一起查! 大帐之前,煞气瞬间激荡。 立在固宁侯身后的战将身上,军伍气血之力升腾。 如果一方军伍,外人要对自家主将不利,军中战将还无动于衷的话,这军伍是不可能有战斗力的。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不是假话。 煞气前冲,向着嬴元辰当头撞来。 固宁侯抬手一挥,将煞气凝住,然后看着嬴元辰。 “殿下,就算官司打到皇城大殿,也该有证据。” “你要拿人,你要本侯请罪,证据呢?” “若是拿不出让人信服的证据,本侯只能说,军中武卒行事鲁莽,你身份金贵,还是早归的好。” 第740章 若本使不考虑呢? 嬴元辰知道,这已经是固宁侯看他皇孙身份,在好好说话。 若不然,真像张远昨晚所说,引了大军哗变,他嬴元辰就算逃出,往后也是威信扫地。 张远昨晚说这个任务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嬴元辰也知道不简单。 今日他嬴元辰从百万大军之中将人带走,自然是名声大盛。 但那样一来,此地百万镇守军的军心也散了。 这也是固宁侯这等官场浮沉无数年的战侯,会硬顶他这位皇孙的原因。 身为战侯,百万大军才是他的根基。 “固宁侯,其实没必要到这一步的。”嬴元辰看着固宁侯,目光扫过站在大帐外的那些镇守军军将,“诸位,你们要劝劝侯爷,护犊子不是这般护的,有些害群之马还是早除的好。” “哼。”固宁侯冷哼一声,并不说话。 嬴元辰的话语之中是故意吹捧他护犊子,也将他保护自家麾下的态度传递出来。 在场的军将只要不傻,就会设法变通,缓和,不会再让自家侯爷硬冲。 “咳咳,副使大人说的是,我们军中有些人确实做的过分,侯爷整日操心。” “侯爷,副使大人来军中,我们总该好好接待。” “来来,副使大人请进帐,查案之事我们再说。” 几个军将上前来,假言假语簇拥着,将嬴元辰和自家固宁侯推到军帐。 反正大帐之前的场面围观的军卒也已经看到了,该传出的话也传出去了。 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人做。 除了进大帐的军将,留在外面的几位军将相互看一眼,分头散开。 有去关押冯钰凯跟贺关位置的,有到大营门前的,也有悄然领军出大营,往白远郡城方向去的。 不过片刻,两位被阻在大营门口的九境供奉已经被请到营边的军帐,有好酒好菜招待,还有几位军中供奉陪着。 大营之外,被五千战骑阻住的顾平郡镇抚司皂衣卫一千精锐,也有一队军卒抬着些酒水肉食送过去。 “诸位镇抚司兄弟,对不住,此地军伍重地,外军不得入内。” “我家侯爷说了,诸位也是职责所在,大家都是自己人,且歇息歇息,副使大人与侯爷正商议这事情怎么处理。” 身穿五品武将袍甲的军将面带笑意,让军卒放下酒食,然后一边拱拱手,一边退回大营。 反正就是不让你们进。 乔仁板着脸,看着那些放在军前的酒食不开口。 后方的镇抚司军卒自然也只能咽口水。 乔仁也是一方镇抚司中高官,却没想到这次任务如此难。 他没有接触过这等百万大军任务,不知道此等场面,以他的职务层次,连入营资格都没有。 昨晚还夸口,直接入营擒人,快刀斩乱麻呢。 他抬头看向前方大营,面色沉郁。 这一次不但没好好完成任务,在皇孙面前丢脸,甚至还让自己麾下武卒看轻。 就是不知皇孙能不能完成任务? 还有,那宁远城镇抚司司首张远,监察御史等人,去哪了? —————————————— 镇守军大帐之中,嬴元辰与固宁侯并坐,面前长案上摆着一堆书卷。 这书卷还真是营中自查文书,不只是关于冯钰凯与贺关,还有不少营中其他事情。 “漠兽强横,荒漠贫瘠,大军攻入荒漠每次损耗都极大。” “抚恤,后勤军械,缺口都很大。” “皇孙,您看看,历年我镇守军牺牲名册,都压了这么多还未抚恤。” 哭穷。 先哭穷,再解释为何要做点小生意补贴军中。 果然,等几位军将一脸悲切诉完苦,就有军将上前,手中捏着几块淡黄色石块。 “皇孙,这是荒漠之中出产的土元石,还有这沙岭铁,都是能打造军械,能提升我大秦军卒战力的好东西。” “我们与一些荒漠之中部族交易,只要少许粮食,就能换取整车的灵材。” “这几年,不少地方商贾觉得我们应该将这生意交给他们做,军伍不该将关外商道堵死。” “可关外苦寒,荒漠之中危机四伏,哪次商队出事,不是我们镇守军拼死去救?” …… 嬴元辰目光落在那几个石块。 他知道矛盾的症结确实就在这东西上。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有人请动镇守金殿,就是为了这些东西。 “皇孙,这样,这些东西你都带回去。”身穿青灰色战甲的军将看一眼端坐不动的固宁侯,低声道,“我镇守军承诺,往后这些灵材交易,拿出一成,不,两成,送给镇守金殿。” 说完,他沉吟一下,见固宁侯依然不动,再次压低声音:“我们再送一成给皇孙。” 镇守金殿就是想要这关外交易才找镇守军的麻烦。 至于皇孙,或许不在意这点利益,但只要今日事情处理漂亮了,就是名利双收。 可以了。 固宁侯目光转向嬴元辰。 这位皇孙已经难得的意志坚定,行事有担当。 能一辆马车入营,可见勇气。 能在大帐前坚持查案,可见果决。 百万大军之中,还能这般守住自己心智的,年轻一辈里不会有多少人能做到。 “那两位犯案军将呢?”嬴元辰不去翻文书,也不去接那灵材,只是淡淡开口。 大帐之中,气氛瞬间一僵。 几位军将相互看看,缓缓退后。 固宁侯双眉微微皱起。 这位皇孙有必要将事情做绝吗? “呵呵,看来皇孙还是不满意啊……” “那本侯再送一——” 固宁侯的话还未说完,远处郡城方向,传来一声轰响。 嬴元辰眉头一皱,霍然起身,快步走出大帐。 固宁侯看一眼身旁那些面上带笑的军将,也走出军帐。 站在军帐之外,可见郡城方向金色的儒道金光与天道之力相合,却被一层金红气血光幕阻住。 那两位去郡城的监察御史被挡住,无法到大营! 嬴元辰缓缓回头,看着身后的固宁侯。 “你们敢拦御史?” 固宁侯此时神色无波无澜,淡淡道:“副使大人,本侯的建议,你可以考虑考虑。” 嬴元辰双目之中仿佛有火焰升腾,缓缓开口:“若本使不考虑呢?” 第741章 八千首级已经在关门外堆京观 固宁侯冷哼一声,抬手一挥:“那就请拿出证据,否则,本侯军中你一根草也带不走——” “咚——” “咚——” “咚——” 关城之外,战鼓响起。 固宁侯和身边所有军将神色皆变。 荒寇冲关! 怎么可能有荒寇冲关? 关外千里之地早已肃清,只剩零星的小族群,哪里还有荒寇? 难道是荒漠深处的荒寇大族? 那要是真的,恐怕百万大军都要全动起来。 “全军整备,检查军械。” “所有战卒带甲。” 固宁侯的声音响起,带着坚定与果断。 “关城方向的三座大营集结,整兵。” “后勤,弩箭再检查一遍。” 转过头看向嬴元辰,固宁侯沉声道:“皇孙,军中大事起,就不留你在营中了。” “你要查的事情,等此战之后再说。” 军中最大事情就是攻伐征战,战鼓响起,此时再查案就不合适了。 嬴元辰点点头,抱拳道:“固宁侯守土有责,军中事情本使不参与。” 说着,他转身就走。 固宁侯身后,那些军将看嬴元辰身影,不少人松一口气。 “还好,这位还算识大体。” “这是谁的主意,关城上鼓响,直接让这难缠的家伙掉头就走。” 一众军将相互看看,都是微微摇头。 固宁侯面色一沉:“胡闹,军国大事岂能儿戏!” 他目光扫过,低喝道:“今日事情做的太过,本侯——” “轰——” 关城方向,一声轰鸣。 金光冲天,气血激荡如虹。 号角声音连绵,引动天地大道仿若云涛涌动。 天道垂青,边关大胜? 什么情况? 大营之中,军帐前的固宁侯与身边军将都是面上露出茫然。 “怎么回事?” 固宁侯身后有人低语。 关城方向,一道金光已经升腾而起。 “宁远城镇抚司司首,新亭伯张远奉金殿副使赵元辰之命带一千战卒出关,横扫浮庭,白芒,云湖等十三座荒寇军寨,带八千首级,一万俘虏,五千被掳大秦百姓归来。” “八千首级已经在关门外堆京观。” 大营之中,所有人目瞪口呆。 几位军将面色惨白,低声喃喃低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千战卒,灭十三部,不可能,不可能……” “还有俘虏和百姓,完了。” 大秦的百姓失落在关外,镇守军罪责难逃! 一千战卒灭十三部,百万镇守军干什么吃的? “这才是他的真正依仗。”看着前方嬴元辰背影,固宁侯面色凝重,目中透出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敢孤身入营。” 嬴元辰来大营之中根本就不是为了拿人。 不需要! 他直接将桌子掀翻! 不但掀桌子,还将百万镇守军的脸面全都扔在地上踩。 副使嬴元辰只安排一千军卒就做到了百万大军做不到的事情。 百万镇守军算什么? “嗡——” 虚空之中金光缭绕,一片血红浮现。 挡在郡城方向的血色光幕直接崩碎。 金光汇聚,与血色凝为一道箭矢一般,向着大营方向而来。 那是新亭伯张远领千军与监察御史联合,一起往镇守军大营方向来。 大营之外,顾平郡镇抚司武镇司司首乔仁,还有他麾下的一千精锐,此时都是转头看向远处那金红之光。 什么样的武卒军阵,才能撑起这等恢弘的气血力量? 宁远城的镇抚司军卒,能有如此强横? 就是真正的百战军阵,也没有如此霸绝吧? “轰——” 血色奔腾,引动轰鸣。 一千黑甲军卒,在手持战刀的张远带领下,结阵而来。 这些军卒身上甲胄密布鲜红,手中全都是战刀,刀锋上鲜血凝结。 这是杀了多少人? 那升腾的煞气,化为云涛一般扭曲。 “他,他不是说宁远城皂衣卫没有精锐吗……” 乔仁喃喃低语,面上全是茫然。 “宁远城镇抚司武卒,奉金殿副使赵元辰之命查关外荒寇事情,现来复命。” “我要见副使大人。” 张远的声音响起。 战骑根本不停,向着镇守军大营而来。 大营之前,五千集结的战骑微微慌乱。 此时一千奔行的黑甲战骑可不是之前被挡住的武卒。 光是这气血煞气,就已经让人胆寒。 领军战将咬着牙,抬起手臂:“未得准许,不得擅闯镇守——” “轰——” 一尊百丈双翅猛虎战兽之影升腾,将他的话语打断。 宁远城镇抚司军阵瞬间前冲,战兽一头就将五千军的战阵冲开。 金色的流光从天而降,引动金色的光影笼罩。 两位手握文册的御史,引天地之力加持,让整个军阵力量提升至少三成。 数十万大军之前,一千黑甲战卒组成的军阵破开自家战阵。 战兽一头撞开营门,直冲到立在大道上的嬴元辰身前。 “卑职张远,前来复命。” 张远一声高喝,一千战卒军阵轮转,化为一座圆阵,将嬴元辰护在当中。 “御史卢长青,顾杰前来复命。” 两位穿着御史青袍的文官手中捧着书册,躬身。 嬴元辰转过身,看向大营军帐方向。 “本次查案,可有所得?” 嬴元辰朗声开口。 张远驾驭战骑往前走一步,抱拳高喝:“回副使大人,卑职连夜出关,扫灭十三座荒寇军寨,查到所有镇守军中军将与荒寇勾连,冒功,通敌,养寇证据。” “回副使大人,我等往白远郡城中连夜彻查,查获关联镇守军中通敌,养寇,走私等相关证据五十余条。”两位御史躬身,双手捧着书卷。 大营之中,慢慢沉寂。 无数军卒转头,看向大营军帐方向。 此等局面,已经不是几位犯案军将的事情,而是此地百万镇守军,镇守军中所有军将,都逃脱不掉罪责! 原本查两个人,现在是要查整个镇守军! 大营军帐之前,此时的固宁侯韩玉昌面色苍白,双目之中全是震惊和难以压抑的激动。 “穷奇,穷奇……” “是侯爷归来吗,还是虎贲卫兄弟……” 他快步奔行,直到黑甲军阵之前。 看到军阵和军阵上升起的穷奇战兽,泪流满面。 “虎贲卫,哈哈,虎贲卫!” 他目光搜寻,浑身一颤,快步走到一位黑甲战骑身前,站在黑色战马之前,双手颤抖。 “老齐,哈哈,你还活着,哈哈……” 第742章 固宁侯,你还没看清吗? 白远郡镇守军大营。 主将大帐之中,镇守金殿副使嬴元辰端坐上首,一旁是宁远城镇抚司司首张远和被请到大帐的乔仁。 乔仁见到张远和嬴元辰,面上神色尴尬。 他带的都是精锐嘛。 另一边,两位监察御史面前摆着一叠文书,手中提着墨笔,面色肃穆。 “此处是我镇守军三十年来所有商道交易明暗账册,还有军中所掌的产业记录。” “副使大人,通敌养寇之名我镇守军是绝不担的。” “韩某会上呈请罪书,求陛下责罚我治军不严,以权谋私之罪,将我逐出九洲,往天外驻守。” 固宁侯韩玉昌站在大帐中间,高声开口。 他身后几位军将面上神色沉郁。 自家侯爷这是将镇守军所有家底都掀开,所有见不得光的帐都搬出来。 光是这份罪责,恐怕不止固宁侯要受罚,整个镇守军上下都难逃。 “固宁侯不必如此,此次查镇守军中冯贺案,并不会牵扯其他,”嬴元辰摆摆手,轻声道,“我也在军中厮混过,知道军中许多事情。” “有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恰恰是不得不用的。” “军中抚恤,军卒整备,都是淌水一般的用钱。” 嬴元辰这话,让站在固宁侯身后的军将们神色好看了不少。 他们最怕的就是遇到不懂军中事情的,揪住镇守军这些私帐不放。 这些事情,是可大可小的。 两位监察御史相互看看,并未说什么,笔下也没有将嬴元辰此时所说的话记下。 “副使大人,麾下军将之罪,我这主将必然要担一份。”固宁侯面色郑重,双目之中透出精亮,“何况既然侯爷回归,我这马前卒怎么也要重归麾下效力。” 他说的侯爷,自然是寿亭侯关长云。 固宁侯韩玉昌竟然是出身虎贲卫。 刚才在大营之前,他已经见到当年同袍。 前些时候皇城中有消息传来,说寿亭侯归来,固宁侯大喜过望,已经准备等寿亭侯到皇城就去拜见。 可后来消息又说寿亭侯因伤在九洲之外闭关,一时不归,且不见客。 这让固宁侯好生失落。 这次见到虎贲卫袍泽,才知道寿亭侯根本没有受伤,只是有些事情耽搁。 在九洲之外,还有大量虎贲卫追随寿亭侯。 几位袍泽又是将寿亭侯好一顿臭骂,说他升官进爵,却忘了本。 此时韩玉昌要自请出九洲,有重新追随寿亭侯的意思,不过也不全是。 嬴元辰手段高明,悄然将镇守军通敌养寇的证据锁死。 张远下手狠毒,将关外十三族剿灭,那些俘虏和带回的失落秦人百姓,能让镇守军上下军将全都丢官入司狱。 韩玉昌不过是以退为进,放低姿态而已。 暗账,把控商道,这些事情虽然有罪,却不算大罪。 要是被扣死了通敌养寇的罪名,他固宁侯的爵位都可能直接被削掉。 看向韩玉昌,嬴元辰微微皱眉。 他也看出韩玉昌心思,但此时他却不好拿捏。 或者说,他需要跟韩玉昌有一笔交易,但不能自己开口。 “侯爷,张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坐在嬴元辰身旁的张远忽然出声。 “新亭伯请说。”韩玉昌看向张远,轻轻点头。 张远是寿亭侯的传承者,是执掌三百虎贲卫同袍的存在。 对于张远,固宁侯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 当然,这尊重更是来源于实力。 一千战骑,奔袭千里,横扫十三荒寇部族。 这等手段,这等战力,在何处都值得尊重。 “寿亭侯在九洲之外闭关,并不需要旧部前往投效。”张远开口,目光扫过大帐中那些镇守军将领。 “相反,以目前副使大人手中的罪证看,固宁侯与诸位镇守军军将恐怕真的难以脱罪。” 大帐之中,气氛沉凝。 张远直接将固宁侯想将镇守军罪责担下,借机追随寿亭侯出九洲的想法点破。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张远。 张远神色郑重,目中透出淡淡的精光。 “我领军入荒漠剿灭荒寇时候发现,遗落在荒漠之中的秦人远不止我带回的那些。” “而且,荒漠也不是传言那样贫瘠。” 他手掌一翻,一块块各色的灵材落在面前长案上。 昨晚他出手斩杀荒寇中高手时候已经观阅过许多记忆。 荒漠确实贫瘠,但那是植被与食物贫瘠,不是灵材出产贫瘠。 相反,荒漠之中有许多属性特别的灵材,都是价值不菲。 这么多年来,镇守军把住了关口,掌握了荒漠灵材进入白远郡的通道。 只是区区百万镇守军,与关外附近数十部落的交易,远远没有触及荒漠之中灵材宝物的万一。 真正的宝物,都是荒漠深处,都在漠兽横行之地。 看着张远放在桌面上的那些石块,大帐之中,从固宁侯到他身后的军将都面色一白。 他们怎么不知道荒漠里有宝物? 可那些漠兽是好对付的吗? “荒漠之中凶险万分,宝物虽好——” 固宁侯话还未说完,张远面色一沉,手掌“嘭”的一声拍下。 “固宁侯,你还没看清吗?” “此事之后,白远郡的百万大军必然要被拆分。” “是因罪而拆,所有获罪军将降级调拨,还是戴罪立功,横扫荒漠,功成圆满,升迁别处,都在你一念之间!” 固宁侯面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 “哎,那就请副使大人和新亭伯安排吧。” —————————————— 一天之内,徐洲镇守金殿副使赵元辰破白远郡镇守军中数位军将营私之案。 不是通敌养寇,是掌控商道,营私舞弊。 获罪军将两位畏罪自杀,数位七品和从七品将校被缉拿。 在查案时候,侦查到关外荒漠中荒寇掳掠大秦百姓数万,金殿副使赵元辰当机立断,令镇守军集结,出关救援被掳掠的百姓。 两日之后,八十万镇守军出关。 为监督大军,同时保障后勤,赵副使请调宁远城镇抚司八千武卒,还有宁远城五万镇守军协助。 同时请调宁远城青玉商会,安排百万大军所需三月粮草后勤,以及被救援百姓所需各种物资。 变化太快,整个徐洲都震动。 第743章 九洲之地,不只是要实力,还要手段 “谁敢想到,三天时间,这位赵副使就拿下百万镇守军掌控权,逼固宁侯亲率大军出关?” 白远郡郡守府,郡守看向身前的一众官员,面上全是感慨。 镇守军中变化太快,快到他们都没反应过来。 “到底是东宫皇孙啊……”站在一旁的郡丞摇头,“光是一架马车入百万军大营的勇气,就不是别人能有。” 别说孤身入军营,光是那大军集结的血煞之气,寻常人就抵挡不住,心神动荡。 乔仁领一千皂衣卫精锐,不是连大营都没能进吗? “何况还有监察御史搜集罪证,皂衣卫出关剿灭荒寇的手段布置,真厉害……”另一边,也有人开口。 “最关键是新亭伯那一千皂衣卫,啧啧,千军横扫荒漠,灭十三部族,”穿着青甲的战将目中透光,面上全是神采,“城门外的京观我看了,真让人热血沸腾。” 大秦重武,战功才是根基。 其他不谈,有军功你才有资格被别人看重。 “新亭伯,那可是皇城人榜第一,从下三洲杀出来的狠人。”青甲战将身旁,有人出声。 “郡守大人,如今我白远郡需要做的是,组织好各方援军,接收物资后勤,还有,”郡丞转头看向身旁一众官员,“青玉商会,需要重点对待。” …… 宁远城,京岳广场。 周围一座座阁楼上,往来穿梭的商贾,还有那些账房,伙计,都是忙碌异常。 谁都没想到,原本陷入困顿的青玉商会竟然突然火爆起来。 从古至今,打仗是世间最暴利的生意。 百万大军的后勤粮草,军械物资,就需要大半个宁远城商家动起来,够他们喝一碗好汤。 何况后面还有荒漠之中的各种灵材宝物交易,荒漠商道的掌控分配。 只要不是眼瞎的,都知道这一次跟着青玉商会能大赚。 如果有谁因为之前的意气之争,不愿参与青玉商会的这一次大生意,那就不是眼瞎,而是心瞎了。 你是商贾,是要赚钱的,你又不是去做圣人。 …… 皇城,皇城大殿。 百官列在两旁。 大殿中间,有一道道光幕,还有数十位身穿青色官袍的文吏。 这些户部文吏账房,是何瑾跟周昌他们调到大殿上,当场筹算物资的。 上首元康帝端坐不动,面色平静。 两旁,不但兵部尚书张居正,户部何瑾等人在,连三皇子和五皇子也都在。 光幕之上,既有宁远城京岳广场边上那些挂牌的物资讯息,也有户部掌握的各种物资资料。 “宁远城汇元商行调白远郡汇元商行仓库三十万石粮,两日到边关,省去往来车马耗费,漂没八万两纹银。” “宁远城柏氏调白远郡三家商号军械等物资,三日可到边关,省去耗损十一万两。” “衮唐郡十二家商行调集的物资已经送到白远郡城,可保障大军十日所用。” …… 省钱。 便捷。 最重要是一旦到战时,可最大程度调动军方和百姓的力量,保障后勤。 而且,因为不是大规模的远程调集物资,百姓感觉不到物价波动。 大殿上的官员都是见识广博,此时当然看出了组建大规模商会的好处。 只要监管足够,掌控足够,这商会就是控制地方经济和物资的大杀器。 最重要的是一旦动乱时候,商会就是官府的另外一只手,能一手控住地方的物资,同时保证军伍供给。 “等关外荒漠的战报吧。”元康帝摆摆手,大殿之上的金光散去。 他看向下方,淡淡道:“六部尚书和老三老五留下。” —————————————————— 没有什么比实战更能练兵。 如果有,那就是血战。 八十万大军化为三十多支队伍,向着四处扩散,杀入荒漠。 按照张远所说,这一次将是白远郡镇守军最后一战。 此战之后,荒漠被扫清大半,数百年不会再有侵袭威胁。 百万镇守军也会被拆分,入徐洲各处驻守。 能到何处驻守,是升官还是平调,甚至降级,就看你这一次的战功如何。 三十多位领军战将,每人手上掌控近两万军卒,冲入荒漠。 此时,张远,嬴元辰还有固宁侯在一路,麾下是十万大军。 这十万大军,既是出关的中军,负责策应和支援其他军伍,更是张远为嬴元辰准备的嫡系。 十万军中,除了八千宁远城皂衣卫,还有五万宁远城镇守军。 其他才是固宁侯军中的精锐。 前方,战骑奔腾,烟尘直上天霄。 张远与固宁侯骑在战马上,随着大队战骑前行。 看着烟尘方向,固宁侯转头看向张远:“新亭伯,这是要给皇孙历练机会?” “我记得皇孙在九洲之外,早已随着陵兰王磨砺过。” 这些讯息不算大秘密,固宁侯这等身份,自然晓得。 “那是九洲之外,是万域战场,以实力说话,可不是九洲之地。”张远摇摇头,看向前方。 “九洲之地,不只是要实力,还要手段。” “其实这手段,是能让人心性更加通透,对大局掌控更加明朗的际遇。” 张远说的话不错。 世间事情确实可以大军横扫,可以一刀斩灭。 可如何用最省力的手段去解决问题,去获得最大利益,这也是一种成长。 身为战将,可以只懂拼杀,不去管什么人心向背。 可你要做那统御战将之人,就要有掌控人心的本事。 固宁侯满含深意的看一眼张远,没有再说话,抬头看向前方。 烟尘四起之中,一支三千军卒的战骑军伍将数千荒寇围住。 荒寇身形不算高大,满身黝黑,头脸之间有密布的暗纹。 这暗纹蕴含一丝奇异力量,能让他们在荒漠之中奔行如飞,能让他们在干旱的荒漠里生存,汲取力量。 穿着灰黑布袍的荒寇,有的手持长刀,有的握着骨刀,正面露凶狠的围聚在一起,看着不得收缩的战骑军阵。 荒漠上的恶劣环境,让荒寇养成了狠辣无情的性子。 对敌人,也对自己。 这一路上,大多数被围的荒寇都是死战不退。 “杀。” 战骑军阵之中,嬴元辰的声音响起。 随在他身侧的苏长山长刀横握,战骑奔行,领着圆阵瞬间化为三角锥阵。 “轰——” 气血凝聚,化为一团虚幻的异兽之影。 前后不过五天,三千战骑已经磨合,能凝战兽武魂。 第744章 此战若败,我第一个砍你的头 战骑在苏长山身后汇聚,化为锥形,冲来那些荒寇,如同切开豆腐一般,将他们冲散成两半。 战骑奔行,旋绕,每次冲击,都让那些荒寇无法聚拢,被撕开阵型。 几趟冲击,荒寇已经没有千人的队形,都散落在各处,不能聚拢。 以少击多,分而杀之。 哪怕对方是数倍之敌,只要将他们撕开,让他们成为一个个只有三五百人的小堆,就没有了战力。 相反,大秦的军阵不管是面对谁,都是三千武卒战骑冲击。 非常标准的大秦武卒战骑冲阵之法。 苏长山身侧的嬴元辰,也手持一柄长枪,在几位军卒护卫下,奋力冲阵。 其实他修为不差,根本不需要护持,只是谁敢真正让他去冲阵呢? 张远神色不变,看着前方军卒收割荒寇。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能做到冷酷无情,直面杀戮。 他身旁的固宁侯面上带着几分感慨,看着战骑飞奔。 “新亭伯这练兵的手段,着实不错。” 谁都看出来张远是在练兵。 后方的宁远城中,还有许多皂衣卫和镇守军会被抽调过来整训。 以实战练兵。 此时,恐怕算计张远,让他离开宁远城的人估计已经后悔死了。 张远是离开宁远城,可镇抚司的皂衣卫也带走。 不只是镇抚司皂衣卫,连着镇守军也被带走。 以战养兵,以战练兵。 不敢想,等这些皂衣卫和镇守军回归宁远城之后,还有谁能调动他们。 “可惜,真正的好苗子不多。”张远摇摇头,平静开口。 好苗子。 固宁侯面上神色复杂。 他知道张远所需要的好苗子,是能成长为虎贲卫的真正精锐。 那是需要有一定的天赋,还有足够的努力。 张远挑选的军卒剩下,才是给嬴元辰准备的护卫战卒。 嬴元辰一个皇孙,手上又不需要那么多精锐。 出身虎贲卫的固宁侯,知道要想成为虎贲卫有多难。 …… 宁远城中,府学大堂,祭学孟浩云面上带笑,看向身前的几位儒生。 “这一次新亭伯邀请我府学派人前往荒漠随军,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徐洲已经数百年没有大的战事,这一次征伐荒漠,不管是军功还是历练,都是难得的机会。” “子健啊,这一次你领诸位同窗去,一定要多听,多看。” “新亭伯的军伍手段不凡,治军也极严,你们不可怠慢。” 下方,曹子建等人都是躬身。 正如孟浩云所说,这次能往荒漠之中随军,是难得的机会。 儒道修行者想得到军功很难,想有战场历练,更难。 没想到新亭伯还愿意给宁远城府学之中这些儒生机会。 其实不只是府学,宁远城中许多商行,也收到邀请,请他们往白远郡城,到关城附近,准备接收荒漠之中物资。 当府学中的儒生整装待发时候,城中已经有数以千计的商贾,商队,还有各种账房,护卫,组成庞大的队伍,往白远郡方向去。 据说城主在城主府为了此事摔碎了好几个茶杯。 只是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等战争财不去发那就是傻子。 —————————————— 半个月后,荒漠之中送出了第一批斩获。 各种土属性的矿石灵材堆积如山,各种荒漠之中生长的木属灵药,还有一些珍贵宝石。 一队队俘获的荒寇被用绳索锁住手臂,送到关城。 还有上万秦人,重回大秦。 关城之外,当这些被掳掠到荒漠之中生活数十年,甚至已经数代,连大秦话语都已经生疏的百姓,匍匐在关城外青石广场上,嚎啕大哭时候,所有人才明白,为何大秦要横扫荒漠。 也是此时,关城上那些镇守军军卒方才满脸惶恐的相互对视一眼。 如果这一次不是八十万镇守大军主动出击,这些大秦百姓还在荒漠之中被奴役受苦。 那他们镇守军的罪责就大了。 战争的意义在于,快速重组秩序。 这秩序其实就是利益的结合。 徐洲已经数百年没有发动大的战事,各方利益早已固化。 谁都没想到,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荒漠征伐,直接将各方调动起来。 在很多老牌势力和家族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候,以宁远城青玉商会为首的商行,已经承担起物资运转,军械锻造,以及斩获交易。 荒漠之中的宝物源源不断的送出。 才开辟不久的双悬岭商道,成了两洲交易节点。 直到此时,才有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新亭伯布局的深远。 以徐洲为中心,无数势力从观望到融入,开始汇聚为一道洪流。 洪流的终点是白远郡,中间的一个个节点,成为物资中转,交易之地。 …… 此时,荒漠之中,一座绵延沙丘之前,一队身穿黑色战甲的军卒静立。 这一队军卒只有五千人,但后方观战的军卒多达数万。 嬴元辰骑乘在战马上,看着那静立的方阵。 “固宁侯可看出新亭伯编练的新军,有何特异之处?” 张远现在在前方军阵,固宁侯韩玉昌随在嬴元辰身侧。 听到嬴元辰问,固宁侯面露犹豫,摇摇头。 “我看过他布兵,大约是要走借军器之利整训的路子。” “不过这路子可不容易,也很难真正训练出强军。” 大秦以兵甲之盛横压万域,什么样的练兵手段没有? 张远借兵器和战甲之力,提升战卒实力,这种手段其实很多。 只是目前为止,也就是工部尚书杜如晦所训的几支军伍,有些战力。 就这,还一直不被万域战场中的强大军伍看好。 至于五皇子麾下的几方强大军伍,那都是借种族强横之力,加上炼器手段补充,在虎贲卫等强大军伍眼中,也不够看。 嬴元辰问固宁侯,就是因为他自己其实早看出张远练兵手段,觉得恐怕不一定能有大用。 但他也不好拆张远的台。 “嗷——” 前方沙丘之上,凄厉的嚎叫声响起。 数以万计的四足漠兽从沙丘之中冲出,向着黑甲战阵冲过去。 这些漠兽身形如猴,满身碎鳞,双目碧蓝,长爪长足,满身还有短短的绒毛。 这绒毛有剧毒,沾染者必然身躯溃烂。 镇守军不愿与漠兽交战,就是因为荒漠之中许多漠兽有着特异的手段,让人难以抵御。 “司首大人,能,能成吗?”站在张远身侧的杨全有握紧拳头,双腿哆嗦。 “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吗?”张远转过头,看向杨全有,“此战若败,我第一个砍你的头。” 杨全有浑身一颤,口中低语:“那,那就成吧……” “风——” 军阵之中,苏长山的声音响起。 “风——” “风——” “大风——” 军阵之中,随着呼喝,磨牙一般的弓弩上弦声音响起。 连弩。 第745章 当年朕对寿亭侯的许诺,要不要兑现? 不同于之前军中流传的制式连弩,这五千军卒手上的连弩更大。 仿若长弓一般的折叠连弩,弓弦粗壮,箭矢透着幽寒。 这是杨全有依照张远给他的密录,重新设计打造的连弩。 上古传承与新兴锻造手段的结合,打造出力量强劲,可以一次连发二十根箭矢的弓弩。 “嘭——” 五千连弩同时射出箭矢。 黑色的箭矢带着凄厉的尖啸,撕破空气,瞬间扎在那些冲出沙丘的漠兽身上。 箭矢破空的声音太响,让人耳膜发疼。 这是速度快到极致,箭矢之中所携带的力量太强所致。 “这是什么弩……”固宁侯面色一变,喃喃低语。 以他的修为,自然瞬间能感应到这些连弩的速度与力量,完全不是从前那些弓弩能比。 这弩所射出的箭矢,比军中其他弓弩快五倍,力量大十倍! 这等弩箭,可轻易贯穿一位瑶光境武者身躯! 沙丘之上,一道道漠兽身躯被钉在山坡上。 弩箭扎穿它们的身躯,深深扎入沙丘。 “嘭——” 第二发箭矢已经飞出。 那些漠兽想要逃。 第三发弩箭开始抛射。 抛射的力量和穿透力,比平射更强。 一道道漠兽的身躯,就这么被钉死在山丘上。 箭矢不停。 连珠。 “连珠弩箭,这已经是第五十根箭了……”嬴元辰双目之中透出精亮,低声开口。 再强的军卒,也做不到一次连珠五十根箭。 前方,直到每一位军卒将身上所带的五个箭盒射空,才将手上的弩折好,挂在腰间,将背着的黑色大弓握在手中,从后背箭囊里抽出一根五尺箭矢挂上。 前方的山丘上,已经不见活物。 “可惜了,本准备让他们再试试这弓的。” 张远看向前方一片黑色长羽覆盖的山丘,满意的点点头。 “我一向信奉真理只在射程之内。” “射程,杀伤,我都要。” “越强越好。” 此时杨全有已经缓过来,面上全是兴奋,挥舞着拳头。 “大人放心,我一定造出更强的弓弩。” …… 嬴元辰与固宁侯亲自检查过张远操练的那些弓兵。 衣甲,兵器。 那些长弓是有些特别,确实比其他的弓更强。 那些弩,更多的是连发和速度。 一柄不算什么。 但当几千柄速射的时候,铺天盖地,着实可怕。 “如果这些弩箭都是破甲,乃至有其他仙道手段炼制,那不知会是什么光景。”固宁侯面色沉郁,透着几分复杂。 张远这整训不过半个月的五千军卒,战力已经远远强过他麾下最强的军阵。 关键是张远的五千军卒,只是靠着弓箭手段,并不是个个练成精锐战卒。 胜之不武? 胜就是胜,强就是强。 军中只看战力,只看胜负。 “如此军伍,最难的是在后勤……”嬴元辰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这样的军伍最大好处是整训简单,能快速练出一支可战之军。 这才五千,要是五万,就算是拉到万域战场,也有一拼之力。 弊端也是很明显,依赖后勤。 那箭矢倾泄如雨的场景虽然恢弘,可每一息损耗的箭矢也是难以想象。 要是十万大军,一次箭雨覆盖就是十万箭矢,百息之内,就要将几百万支箭矢射出去。 这等损耗,需要多强的后勤? 以往时候,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可是如今依靠青玉商会那种就近调配物资的手段,竟然能很快补充足够的箭矢。 “哪怕是在虚空,在万域战场,只要建立足够的物资储备基地,就近调配,就能保证箭矢不缺。” 固宁侯双目之中精光闪动,看向前方那箭矢覆盖的山丘。 “最大程度保留军卒,这是以物资换军卒。” “这样的战法,万域之中,只有我大秦耗得起!” 只有大秦耗得起这等战法。 皇城大殿之上,全程观战的那些武勋战将,还有朝堂高官,都是默然不语。 军卒性命跟那些箭矢相比,哪个贵重? 当然是军卒。 一个军卒训练成百战老卒,其中兵甲,物资耗费不知多少。 军卒陨落,抚恤,善后,也是一笔无底洞般的消耗。 白远郡镇守军不愿出关打仗,就是这等损耗承担不起。 可是现在张远以大量的物资损耗,箭矢消耗,代替军卒的损耗。 箭矢倾泄,一万多漠兽都没能冲到军阵之前,就已经全军覆没。 “陛下,微臣建议还是多战几场,再看新亭伯所练之兵能不能成。” 下方,身穿兵部侍郎官服的中年上前一步,躬身开口。 “陛下,微臣也觉得需要多历练几回,最好,”另一边,站在工部尚书杜如晦身后的青袍官员出声,“最好是能奔袭万里,增加后勤困难,增加物资供给难度。” 大军不可能永远打顺风仗。 战场上,什么样的情况都会出现。 既然要练新军,那就要探寻这支新军的极限在何处。 “咳咳,诸位大人,新亭伯虽然在整训新军,其实他只是代练,目前为止,他还没有掌军职权,也没有练兵之权。” 不远处,户部侍郎欧阳明显开口。 张远练兵,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他要练一支能自己掌控的强军,可此时所见,他是帮宁远城和白远郡练兵。 不是他自己的兵。 且大殿上所见,只能说是新亭伯的尝试。 人家都还没禀报要组新军,总不能朝堂直接命令张远万里行军,去测试新军的极限吧? 没有新军。 根本就没有新军。 大殿之上,一众官员相互看看,都是苦笑。 实在是最近徐洲那边整的事情太多。 皇孙嬴元辰,新亭伯张远,宁远城的商会,大军整训,出关剿灭荒寇与漠兽…… 一桩桩事情,让远在无数万里外的皇城,皇城大殿上的官员与帝王,都将目光投向了白远郡外。 被欧阳明显一提醒,不少人此时方才惊醒。 最近,皇帝是不是关注皇孙嬴元辰,远远超过了其他人? 这才是新亭伯的阳谋吗? “组建新军之事不急。”大殿之上,元康帝的声音响起。 “诸位爱卿,寿亭侯送来上古神庭各种仙道传承,还有神庭藏宝。” “你们说,朕该如何赏赐?” 赏赐寿亭侯? 不少人目光转向大殿一旁的五皇子身上。 寿亭侯未归时候,大秦最有可能成为众军之帅的就是五皇子。 可是现在寿亭侯归来,那么是不是要晋帅位? “你们说,当年朕对寿亭侯的许诺,要不要兑现?” 见一众臣子不说话,元康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第746章 试甲 没有人想到,元康帝会硬将所有人回避的事情搬出来。 大殿之中,一片静寂。 就连一向敢言的张居正,都闭口不谈。 毕竟他和杜如晦,还有寿亭侯关长云关系特殊,当年辅佐元康帝登基时候,都是保驾之臣。 此时元康帝提到当年承诺,张居正跟杜如晦都不说话。 “既然你们都不说,那朕来说。” 元康帝目光扫过,淡淡开口。 大殿之上,所有人看向元康帝。 他们不知道元康帝会怎么想,怎么安排。 帝王心思,怎能揣测? “君无戏言。” 元康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君无戏言? 难道真的要敕封寿亭侯为大秦军帅? “军国大事,更不可戏言。” 元康帝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因寿亭侯化身掌控神庭,朕敕封其为东华仙君。” “至于寿亭侯真身,十年后归来九洲,可执掌九洲帅印。” “不过寿亭侯离开九洲之地三百年,军伍之间需要磨合,帅印暂时交给老五执掌,等寿亭侯熟悉九洲军伍后,再交还帅印。” …… 众臣走出大殿,直到走下台阶,方才回头看向身后深邃的大殿。 没有人说话。 实在是元康帝今日颁布之令太过震撼。 真的敕封寿亭侯为九洲军帅,可九洲帅印却交给五皇子执掌。 寿亭侯这军帅什么时候能拿到帅印,那可就不好说了。 五皇子这么多年经营,在九洲军伍之中已经根深蒂固。 另一边,皇帝敕封寿亭侯化身和真身,九洲之内和九洲之外皆封。 这分明是在向那些万域战场上的强者传达讯息。 你们可以保留另外一重身份,然后重回九洲之地。 说实话,虽然已经不强求重回九洲,可要是能回,谁不愿回? 元康帝说出的话,不仅是代表他自己,更是代表天道。 君无戏言,天无戏言。 九洲天道到底有了怎样的变化,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皇帝有什么谋划,才会让九洲强者重归? 答案就在皇帝心里,只是谁敢去问? 何况,还有十年,十年的时间,很多事情也会有变化。 —————————————— 荒漠之中,一队五千余军卒的战骑奔行。 这五千军卒由两百虎贲卫统领,张远随行。 他们后方,还有一队千人的军卒,驾驭战车,战车上堆放各种物资。 杨全有和数百身穿布袍的工匠坐在车上,随大军前行。 “别说,咱这位司首也是真有意思。”车架上,一位穿着灰袍的工匠转头,咧嘴道,“铸造工匠随军打仗,老头子我也是头一回。” “可不是,难不成我等这些工匠也能赚军功,那可好,我家那几个小子也能拿军功换了军户身份,我就是死在军前也甘愿。”旁边的工匠更是面带笑意,看着车外开口。 大秦尚武勇,哪怕是这些工匠,到前线战场,不但没有胆怯,反而跃跃欲试。 他们手中虽然无刀剑,可那既是上百斤的锤头,又不是不能战。 “呜呜——” 前方探马传来号角长鸣。 五千战骑迅速下马,手中弓弩调整,结成阵势。 “快,点火烧炉,家伙什都准备起来!” “老哥们,这回可别丢杨某人的脸。” 杨全有在车架边上跑,脸上都是汗水。 一众工匠口中答应着,将各种锻造器具摆弄好,各自就位。 不远处,还有十几个仙道供奉挽起衣袖,满身青光缭绕。 “吼——” 沙丘之中,数以万计的丈长甲虫飞奔而出。 这些甲虫满身黑色甲壳,身躯狭长,八条尖刺长足,头顶不但有尖角,还有一双长鳌。 “漠兽沙蝎。” 站在张远身侧的,是穿青色长袍的林羽堂。 如今这位青药谷宗主气度极为不凡,满身衣衫都透着缭绕的仙光。 张远从皇城离开时候,给林羽堂带了不少典籍,都是药道丹道心得。 其中还有清越侯苏行手书的一些密录。 “这玩意的毒腺取出来,然后浸泡秘药之后,壮阳,咳咳,该是说催生至刚至阳之力。”转头看向张远,林羽堂咧嘴一笑。 从名声毁掉之后,林羽堂已经不在意了。 相反,虽然在修行界他和青药谷的名声扫大街,可凡俗世界,寻常百姓称他为药神,那些商贾称他为财神。 “毒囊只是附带,这一次剿杀沙蝎,我是想以此兽外甲锻造战甲,用其长筋揉炼弓弦。” 张远看着潮水一般涌来的沙蝎,开口说道。 说完,他转头看向林羽堂:“你那药若是无用,我这五千军卒伤损可都算你的。” “沙蝎这玩意的防御超强,瑶光境一击都能轻松抵挡,双钳能直接夹断精钢兵器,长足力量也特别大,我这些军卒单对单只能被屠杀。” 林羽堂面上全都是自信,目中透出期待:“放心,沙蝎我研究过。” “至阳之兽,所谓物极必反,只需稍微投掷些迷幻药物,令其癫狂,就能轻松拿下。”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前方一道道弩箭射出,箭矢到半空之中时候崩碎,炸出一团团粉红的药粉。 药粉将那些沙蝎身躯覆盖。 原本奔行的沙蝎嘶吼着,陷入迷茫。 这些沙蝎或是疯狂挥舞长钳,或是原地打转,好似舞蹈。 还有些沙蝎则是扑在沙地之中,身躯颤抖…… 站在沙丘前的军卒看着这一幕,都是面上露出笑容。 这样打仗倒是轻松。 “凝神闭气,这药粉要是吸了,就需要泻火。” “看见那边的那些母猪没有,知道是干什么的吗?” 林羽堂背着手,高喝出声:“相信没有人想要一场这样的经历。” …… 半个时辰之后,那些身躯瘫软的沙蝎被一头头拖到山丘下。 早准备好的工匠一拥而上。 沙蝎一旦死亡,其轻灵而坚硬的甲壳就会软化,然后崩碎成一个个绿豆大的黑色小块。 唯有在其未死的时候将甲壳直接剥下,才能得到最坚硬的甲。 剥甲,处理干净,用熔炼的铁水连接,锻打,一件防御极强的甲就打造出来。 光如此还不够,一旁的那些仙道修行者开始在甲内层篆刻符文,提升这甲的防御和力量加持。 “上古洪荒时代的兽甲锻造手段,加上仙道手段,再以大秦锻甲术结合起来,就成就了这套甲。” 看着打造成形的甲,杨全有双目透光。 “来人,试甲!” 不远处,张远的声音响起。 第747章 重回宁远城 一套套黑色甲胄套在军卒身上,另一边是同样数量穿戴大秦制式战甲的军卒。 这些军卒穿戴甲胄奔跑,挥砍兵器,动作相同。 “速度提升了七成,力量,至少翻倍!” 杨全有握紧拳头,面皮抽动。 他身后的那些工匠,也都是瞪大眼睛,屏住呼吸。 看着新战甲展现出的巨大优势,他们不由满脸涨红,咬着牙挥舞拳头,宣泄心中激动。 这些新的战甲是他们亲手锻造炼制出来的,他们怎能不激动? 不远处,张远挥挥手。 两队军卒转身,相对而立。 “冲——” 领队的营首都尉一声低喝,两队军卒收起兵器,埋头前冲。 烟尘激荡,两队军卒碰撞在一起。 “嘭——” 相同修为战力,制式战甲的军卒全都被撞倒在地。 速度,力量的加持,新战甲完全超越旧甲,而且超越极多。 “长山。” 张远一声低喝。 苏长山应声而出,大步走到一位身穿新甲的军卒身前,长刀出鞘,挥刀斩落。 “当——” 那穿甲军卒脚下退一步,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 衣甲上,一道淡淡的白痕。 “当——” 苏长山再斩一刀,刀锋斩落在其肩膀,让其浑身一颤,差点摔倒。 这一次,他肩膀上的甲片被斩出一条三分裂痕。 “当——” “当——” “当——” 苏长山长刀劈砍,在面前军卒甲胄上斩落一条条深痕。 数十刀之后,他方才收刀。 “咔嚓——” 绵延的甲胄崩裂声音响起,那新甲已经布满裂纹。 “伯爷,此甲最强可挡瑶光巅峰一击,瑶光境中期之力无法破甲。” “不过瑶光境之力若是要透甲杀人,不算太难。” 苏长山转身抱拳,高呼出声。 瑶光境。 隐元,洞明,瑶光,开阳,玉衡。 天人之下五境。 世间武者兆亿,万族生灵不计其数,能有瑶光境战力的也没有多少。 绝大多数武者和万族生灵,其实都是普通层次,能有隐元之力就不错了。 仙秦军伍,哪怕是顶尖强军,核心战力也就在隐元大成到洞明后期之间。 瑶光境,起码已经是军官级别。 听到苏长山的话,杨全有和身后的工匠们已经欣喜的手舞足蹈。 这套战甲之强,超越了他们之前所有的认知。 能参与这甲胄的锻造,是何其幸事? “不能挡开阳之力?”张远神色平静,点头道,“看来还是要想办法提升。” 挡开阳之力? 杨全有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再试试弓弩吧。” 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 张远所领的五千军卒在荒漠之中并未穿行多久。 在以沙蝎甲壳为材料打造甲胄,再以沙蝎长筋和其他漠兽的筋骨锻造出长弓硬弩,以及箭矢后,他们就横穿荒漠,重回关城。 此时的五千大军,已经全都装备新的战甲和兵器。 重回关城,白远郡城周围的景象完全不同。 源源不断的后勤物资聚合在关城,各方商队川流不息。 从荒漠之中运出的各种灵材,宝物,则是堆在广场上,登记造册之后,交由青玉商会主持售卖。 售卖所得,一部分作为镇守军的军功兑换,一部分上交国库,一部分作为白远郡物资运转之耗费,还有一小部分才是青玉商会的酬劳。 虽然被分了许多份,可总量太庞大,利益各方,依然是难以想象的数字。 从调令往白远郡,再到重回关城,张远已经在此地将近三个月之久。 调查宁远城镇守军之事已经完成,顾平郡武镇司司首乔仁和他所带的一千精锐,早已交令离开。 张远也不打算在此地逗留。 按照他和嬴元辰的谋划,嬴元辰这半年时间都会随白远郡镇守军出征。 八十万大军需要开拓至少方圆五百万里之地,将其中所有的漠兽和荒寇剿灭。 这五百万里方圆之地虽然贫瘠,但还是会有大秦百姓愿意开荒,愿意常住。 大秦百姓的勤劳坚韧,永远值得相信。 按照计划,张远他们也会请阳天洲的仙道修行者来此地,以仙道之法,引流造湖,种植草木。 不过阳天洲的仙道宗门一向不太愿意为世俗做事,特别是这种改变天地的事情。 张远准备宁远城的事情处理过后,亲自去一趟阳天洲。 白远郡的百万大军等此战了结,必然是要被拆分。 嬴元辰全程处理这件事,能让多少军将为他所用,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张远会从宁远城镇守军和白远郡镇守军中挑选部分精锐,整训之后交给嬴元辰,剩下事情,张远不会插手。 嬴元辰的能力如果配不上身份,那也不是张远能帮到什么的。 至于张远自己,他所整训的五千军卒只会留下两千,其他三千有的交给镇平伯郭倡,有的交给嬴元辰,还有一些,交给固宁侯。 他张远还未到需要执掌大军的时候,目前所整训的军卒,也远未达到他所需要的精锐。 不能做到百骑杀天境的战卒,再多又何用? …… 时隔三月,重回宁远城。 张远随行的三千军卒,还有归来休整的五千军卒,在城外就受到各方关注。 数以万计的百姓出城相迎。 宁远城是一座商贸大城,城中百姓富庶的不少,可却很少以武勇之名着称。 这一次新亭伯领着宁远城的兵打出了自家威名,满城百姓谁不谈论? 原本不太受敬重和欢迎的军卒,如今已经被视作英雄。 那些邻居街坊家里,谁家有亲戚入伍,随新亭伯去了荒漠,且没有婚配的,那家里门槛都要被踏破。 嫁女就嫁武威郎。 城头之上,不少人看着城外欢腾一幕,面色复杂。 不知什么时候,宁远城这等以钱财论地位的地方,竟然有了如此浓郁的军伍之气。 最关键是,那些一向希望宁远城少武勇,多商贸的世家和商贾,这一次竟然不反对。 最重要原因,荒漠之战,真的能为宁远城带来海量的财富。 这等战争财,宁远城中也是百年未有了。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啊……” 城头之上,有人低声叹息。 张远重回镇抚司,前任镇抚司司首郑守海已经在两个月前离开,调任梁洲镇抚司,就任闲职。 最有趣的是,因为宁远城城主近来闭关太多,徐洲镇守金殿派人来,协助其掌管宁远城。 这也算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两个月后,一封诏书,直送宁远城。 第748章 这大概就是陛下想要的场面吧 玉娘怎么也没想到,她只想安安稳稳做自家小郎背后的女人,却接到诏令。 青玉商会掌柜,五品宜人薛雨凝领四品通商使官衔,负责徐洲梁洲两地商贸运转,组建两洲商会。 这官衔虽然不大,手上权力真不小。 当初何瑾在下三洲也就是这样的通政副使身份,却能在下三洲通行无阻。 有此等官衔在,玉娘真的可以说在中三洲之地,无人敢惹。 “看来这是要将组建商会的事情在整个大秦铺开啊……”看着手上诏书,玉娘低声感慨。 宁远城是商贸大城,组建商会虽然困难不少,可也能推进,特别是荒漠之战,让各方看到利益,商会行事当然畅通无阻。 可其他城池,其他洲域,就不好说了。 “放心,大不了多推动几次征战就是。”张远在一旁,面上带着笑意,“怎么说我也挂了个通商副使的衔,只要通商使大人一声令下,卑职绝对冲锋在前。” “哪个要你冲锋——”玉娘瞪一眼张远,却见张远一脸带笑。 这冲锋,可是正经的? …… 这一份诏书,让宁远城,以及周边郡府,还有整个徐洲与梁洲,都产生极多的变化。 许多世家大族,还有各地的商贾,都在考虑商会之事。 但商会组建带来的变化,远不及两日之后发生的大事。 元康二十二年一月,在万域战场之中征战千年的徐洲富临郡白家老祖归来。 白家老祖千年前以天权后期修为踏入万域战场,千年磨砺,归来时已经是九境之上的化虚境。 武道化虚,等同仙道真仙,儒道圣人。 此等修为,可镇压一方了。 这位白家老祖在万域战场千年,已经积攒军功数十万,不但换取武勋伯爵之位,还带着许多财富宝物归来。 原本已经式微,只有两位半步瑶光境武者的白家后辈,一脸涕泪的跪迎自家老祖重回白家。 白家老祖也当即宣布,会以手中财富,助自家后辈提升修为,让白家重回富临郡世家行列。 这还只是开始,从白家老祖真身归来后,光是徐洲,三个月内就有近百九境和九境之上的强者归来。 那等恢弘的强者降临之景,让无数百姓抬头仰望。 宁远城镇抚司。 大堂之上,张远坐在上首,一旁是武镇司司首顾峰和文抚司司首管云涛。 杨成等一众镇抚司中文武都在。 “这大概就是陛下想要的场面吧……”管云涛看着手中书册,摇头低语。 “管司首慎言。”一旁的顾峰沉声开口。 其他文武官员相互看一眼,没有人说话。 半年之前,陛下敕封寿亭侯真身与化身,一为军帅,一为仙道仙君。 而且准许其真身重回九洲。 这件事所释放的讯息,迅速被万域战场中的那些强者所捕捉。 一直以来,都是九洲之地无法承载太多强者,九境和九境之上的修行者,大多都会前往域外。 可是现在,陛下竟然准许寿亭侯那等强者,真身重回? 一番试探之后,元康帝再次下旨,凡万域战场中的强者,在报备之后,可留化身在万域战场,真身可回九洲之地暂住。 不过这个暂住是有条件的。 战功需要在二十万以上,暂住时间不能超过十年,需要携带十年修行的所有物资。 这些九境和九境之上的强者,在九洲之地会受到天道力量的监测,无法吸纳九洲天地之力修行。 条件很苛刻。 可是就算再苛刻的条件,也挡不住万域战场中那么多远离家族,远离九洲的大修士心中执念。 根据镇抚司中所得消息,三个月来,九洲之地至少重回了三千位九境和九境之上的强者。 这些强者重回,甚至都带动天地之力的变化。 他们不耗损天地之力,反而需要自己带来足够物资修行,这分明是对九洲天地的反哺。 在大道层面,这当然是好事,可在各方官府,各地的势力来说,就是一场严峻考验。 这三个月来,光是徐洲,大修士争斗就有七八次。 家族争锋,江湖厮杀,这些明面上的械斗多出几百回。 至于暗地里,因为大修士归来而引动的各方势力悄然洗牌,那就更不知道多少了。 以往时候,镇抚司也好,官府也罢,都能压制世家和江湖,可现在有大修士撑腰,那些世家和江湖势力顿时不同。 何况这些归来的大修士往往不但自身有军功勋爵,战力又强,官府都头疼。 “城中屠家老祖归来,屠家家主屠正方如今带着族中精英四处招摇,甚至强买强卖,”管云涛看向对面的顾峰,“顾司首,此事如何处理?” 没等顾峰开口,管云涛再次出声:“还有城外雨田山,两位九境强者争锋,毁坏粮田,百姓受惊,不少江湖武者遭受鱼池之祸。” “杜陵河上来了一位不知名姓的九境之上,每日喝酒吟诗,声音直上云霄,引动天地异象,百姓都是纷纷跪拜,往来船只停靠,这是人前显圣了吧?怎么解决?” 管云涛的一句句话,让坐在对面的武镇司司首面皮抽动。 要是好解决,今日也不会有镇抚司中聚会。 那些在万域战场上厮混太久的强者,又是有武勋在身,他们不守规矩,地方官府能将他们怎么样? 郡府层次的官员调动天地之力,在自己管辖之地倒是能压制这些强者。 可这些在万域战场上厮混无数年的强者,有的是保命的手段。 而且,这些都是有功勋在身的大修士,化身又在万域战场坐镇,杀不得。 想要杀鸡儆猴,杀一儆百都做不到。 “司首大人,卑职建议大人调二位供奉前往雨田山,出手将那行凶的大修士缉拿。”下方,穿着儒袍的典刑司点司躬身开口。 张远当初来宁远城时候,可是随行两位强横的大修士,一位破虚境,一位实境。 这样的强者,只要出手,就能擒拿那些惹事的回归强者。 “秦点司,不说如此安排不合规矩,就算是司首大人派供奉前去,一场大战,恐怕又是山崩地裂。” 大堂另一边,如今已经很少来到镇抚司的杨全有出声道。 杨全有现在手中执掌近千工匠,军器铸造的大小事情都是一把抓。 对他来说,兵甲司的职责,远不如自己的锻造事情重要。 “那依照杨主司的意思,这些事情就放任不管?”对面的典刑司点司抬头,朗声开口。 第749章 不错不错,今日上了一尾大鱼 杨全有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张远。 如今的他,对于张远唯命是从。 不是他真的善于见风使舵,而是张远的知遇之恩,真的让他极为感动。 张远不但没有因为他曾是郑守海一手提拔而给他小鞋穿,反而以他的特长,让他去执掌炼器。 最关键是,张远手中并不是无人可用。 在与魏林的交流之中,杨全有发现,魏林在炼器之道上的研究比他还深厚。 之后有机会跟张远交流炼器之道,他才惊骇的发现,张远其实在炼器上的研究,比魏林更广博…… 若不是镇抚司中不兴江湖中拜师学艺那一套,也没有儒道那等老师学生的传承,他都有拜师张远的想法了。 最近时间,杨全有都是在锻造各种兵甲,经验和收获比他之前数十年还多。 张远的目光扫过大堂上所有人,抬手,将一张请柬放在桌面上。 “城中屠家昨日送来请柬,屠家老祖邀请本司首赴宴。” “你们说,本司首该不该去?” 张远的话,让所有人抬头。 去还是不去,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屠家老祖是从万域战场归来的强者,他的宴请,很可能是一场试探。 更有可能,这是代表屠家,乃至代表万域战场重回的强者,向宁远城中各方势力展现实力,要重新分蛋糕。 其实这些时日,九洲之中许多地方,都已经悄然势力洗牌。 宁远城是因为乃是商贸大城,又有张远坐镇,才一直没有真正的乱局出现。 那些重回的强者也都知道,镇抚司司首新亭伯张远有两位虚实之境的随行护卫。 从万域战场归来的强者,他们可是都知道什么是破虚境,什么是实境。 这一次屠家老祖邀请,应该是实在坐不住了。 青玉商会推动各方商贸,好多家族和商行都是盆满钵满,屠家之前只是小家族,根本喝不上汤。 “司首大人,屠家宴席意向不明,卑职建议不去。”下方,武威司主司杨成抱拳开口。 “杨成说的不错,屠家在城中,若是有什么乱子,恐怕满城百姓都要恐慌。”管云涛点头说道。 其他人没有说话,但都是抬头看向张远。 “屠家老祖屠正休,八百年前往万域战场,如今修为是武道九境。” “他在万域战场时候,是在白芒军中效力,白芒军军主是九洲录四十七,杀生侯白起。” “屠正休这次宴席的目的,为了让屠家吞并城中西城百林坊储家和虞家。” “这两家一家是屠家姻亲,一家是多年来与屠家交恶。” “这些都是暗卫传来讯息。” 张远的声音响起。 大堂中不少人都是面上露出惊愕。 暗卫。 屠家宴席目的要是提前知晓,各方就能提前应对。 特别是那要被吞并的两家,也会尽全力保住家族。 什么样的暗卫,才能掌握这等消息? 除非,暗卫就在屠家,而且是屠家之中能接近老祖的人物! 这太可怕了。 “至于城外雨田山争斗的两位,一位是当年雨田山上剑云宗太上长老风平道人,一位是雨田山修行成道的大妖。” “至于在杜陵河畔那位……” 张远面色平静,看向大堂之外:“我会亲自去拜访。” 虽然知道镇抚司司首都有特殊渠道掌控一些隐秘,可张远所知,依然让在场众人震撼。 如此手段,实在比当初的司首郑守海不知高明多少。 “屠家宴席我就不去了,我会安排余空供奉代我去一趟。” “至于雨田山上那两位,杨成你带人去,先礼后兵。” 张远将一块令牌甩出,淡淡道:“调黑骑随行。” 黑骑,就是张远新整训的战卒。 以三百虎贲卫为根基,加上新训的军卒,总共也不过三千人。 他们的兵甲军器,都是杨全有安排。 这三千人到底什么战力,外人都不知道。 “诺——” 大堂之中,所有人躬身。 走出大堂,杨成转头看向一旁的杨全有。 “全有,你对大人整训的黑骑应该了解不少,战力如何?” 张远让他带黑骑前往雨田山,他心中也没底。 听到杨成问话,一旁的其他人也都看向杨全有。 谁也没想到杨全有竟然能被新亭伯看重,连组建的黑骑都参与其中。 黑骑的事情,整个宁远城镇抚司中直接参与的除了抽调的军卒之外,也就寥寥几人有过接触。 “回主司的话,既然司首大人让主司带黑骑去,那就是相信黑骑能应付一切局面。” 杨全有的话语虽然平静,但面上透出的傲然根本掩盖不住。 他向着众人拱手,径直离开。 杨成立在原处,面上露出一丝兴奋:“但愿,雨田山的那两位别给我面子。” 这话,让其他人相互看看,都是摇头笑。 …… 镇抚司中接下解决几位回归大修的事情,让城主府和府学都松一口气。 城主闭关之中,还让人送了一封信给新亭伯张远,表示感谢。 ———————————— 杜陵河。 这条河不是宁远城主河,而是一条不算宽阔的岔河。 河上船舶不多,主要也是以渔民为主。 据说这条河数百年前还是很繁盛的,后来大水改道,河道淤塞,百姓们也渐渐搬走。 穿着青色武袍的张远走在河岸边,身边并未带随从护卫。 他是要来见一位九境之上的强者,除了昭武和余空这等强者,其他人都没有用。 杜陵河的风景不错,如今正是莺红柳绿时节,随处停留都是景致。 走到河湾处小亭,围拢了不少人。 亭子里一位白发老叟正一手握着鱼竿,一手握着酒杯,周围围拢的人则是殷切的倒酒。 “大仙,我家儿子从小心眼实,大仙可能医治?” “上仙,我家老娘前年摔断了腿,卧床近三年,求上仙赐一杯仙酒。” “大仙,我家穷的揭不开锅,这一壶薯干酒已经是我能拿的出来的所有了……” 白发老叟只要喝尽杯中酒,就有百姓倒酒。 老叟并不白喝,只要喝过酒,就让人自己去一旁的石桌上拿一颗黑色丹药离开。 张远到亭子前,老叟端着酒杯的手停住,另一手鱼竿一提,面上露出笑意。 “不错不错,今日上了一尾大鱼。” 第750章 青莲剑圣,轮回之境 老叟声音响起瞬间,张远身外天地陡然变幻。 小亭,河湾,百姓,都不见踪影。 一条百丈宽大河在眼前,碧波如镜,扑面清风。 河岸边上,一位身穿青色武袍,背一柄长剑,腰间挂着青皮葫芦的短须中年长身而立。 “你想学剑?” 中年目光落在张远身上,淡淡开口。 一瞬间,张远只觉自己成为一位十一二岁孩童,手上握一柄木剑,向着中年重重点头。 中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将自己腰间的葫芦解开,拔掉塞子,朝着口中灌一大口,然后看向张远:“我手中剑乃是杀人之剑,你当真想学?” 张远所化的孩童再次点头。 中年长笑,抬手一挥,背后长剑出鞘,剑在前,指尖一点,长剑飞出斩落长河。 “轰——” 大河之水被一剑斩开,清波激荡,浪涛冲天。 “大河之水,天上来——” 中年以指点动,长剑或劈或挑,引动河水随行,与剑锋之力汇聚成一体。 指点之间,水汽弥漫,璨若星河。 “九霄碧落下黄泉!” 无尽剑光绽放,如星辰,又凝为一条长河,流转奔腾,仿佛无尽。 “来,让我看看你对剑道领悟几分!” 中年长剑一转,剑锋与长河向着张远当头撞来。 这一次,他不再是持着木剑的孩童。 看着那汇聚成河的剑光,张远面上神色坦然,一声长笑:“好!” 他并指而立,身前一道剑光凝形。 青冥剑。 剑在身前,以心意御剑,脑海之中所有感悟尽在这一剑之间,化为斩碎万物羁绊的潇洒。 “轰——” 大河之剑与青冥剑光撞在一起,引动周围天地震颤。 张远的脑海之中,金色的剑字卷展开,其上无尽金光凝为一朵朵青莲,仿若长河倒转,旋转不定。 “青莲剑气,大河之剑,晚辈张远多谢剑圣太白前辈授剑之恩。” 张远拱手抱拳,朗声开口。 青莲,大河,青莲剑圣李太白,九洲录上排名前百的剑道大能。 “有故人说你剑道悟性不错,看来确实不假。” “青冥剑在你手上,别辱没了它。” 前方,一道声音淡淡传来。 原本的大河散去,小木亭中空空如也。 青冥剑。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精光。 青莲剑圣竟然是青冥剑宗的传承。 也正是如此,这位九洲录上大修士才会来到宁远城外。 如果自己不能入其眼,青莲剑圣就会带走青冥剑。 转身往回走,才走几步,张远浑身一震。 他的脑海之中,青冥剑宗与青莲剑圣传承的大河剑道相合,竟然化为璀璨星河。 “我想错了……” “不是青莲剑圣传承自青冥剑宗,而是青莲剑圣创造了青冥剑宗。” 青莲剑圣李太白成名是在万年内,青冥剑宗至少传承十万年。 那么这其中能解释的,只有一个。 轮回。 阴阳,天地,虚实,生死,轮回。 青莲剑圣乃是踏入生死之上的轮回层次。 或者说,青莲剑圣乃是当年创造青冥剑宗的大能转世。 “就不知青莲剑圣所说的故人,会是谁呢……” 张远口中轻语,抬头看向远处连绵山岳。 这世上知道他剑道天赋超绝的,可不多。 他的身形一动,化为青色流云,往山岳方向而去。 那边,是雨田山。 ———————————————— 宁远城,屠家。 屠家老祖的宴席,邀请的除了屠家亲近的家族,还有不少城中官员,以及一些大势力在城中的代表人物。 屠家老祖是目前为止第一位回宁远城中的万域战场强者,他的面子没人敢不给。 屠家院落不算宽广,不少来赴宴的宾客只能挤在角落。 屠家也不算是大家族,这等规模的宴席办起来颇有些力不从心,光是菜肴准备不足,仆役人手不够等问题,就已经暴露出来。 但赴宴的人都不是真的来吃席的。 面前的菜肴酒食没怎么动,大多数人都是悄然抬头,看向上首端坐的两道身影。 屠家老祖,还有一位是代镇抚司司首新亭伯而来的供奉余空。 此时两位九境之上大修所交谈,都是一些九洲之外事情。 还有一些修行心得,战斗经验,周围听的人如痴如醉。 一个说起自己在虚空斩杀九境妖兽,过程如何凶险,一个说随大军轰灭一方界域,兆亿生灵全都斩灭的豪横。 说到兴起处,两位九境之上的大修都是相视而笑。 “能让余道友护持的新亭伯,必然是不凡人物,可惜今日不能一见。” 屠家老祖笑着开口,举起酒杯向着余空示意。 余空面色不变,端着酒杯道:“自然是有机会的。” “这次来,我家伯爷让我传个话,想请屠道友到我镇抚司做个供奉,为宁远城出力。” 余空的话,让整个大堂为之一静。 请一位九境之上,从万域战场归来的强者去做供奉? 镇抚司能付出什么? 万域战场征战,这样的强者会缺什么,缺的东西,是镇抚司能拿出的吗? 听到余空的话,屠家老祖面上笑意缓缓收敛。 他将手中空酒杯放下,目光缓缓扫过下方坐着的那些宾客。 宾客之中,有不少人都是屏住呼吸,不敢抬头。 近来屠家扩张实在太明显,今日这宴席根本就不是好宴。 现在最怕的就是,如果屠家老祖提出什么条件,加入镇抚司。 万一屠家老祖提的是要将谁家吞并呢? “余道友,屠某在万域战场有效命之主。” 屠家老祖的声音响起。 “我知道。”余空的声音不紧不慢,“白芒军主,杀生侯白起。” “我还知道,屠道友今日这宴席,其实为吞并储家和虞家而设。” 余空的话,让厅堂之中两方小案后坐着的宾客浑身一颤,面色惨白。 其他宾客反而是长舒一口气。 屠家老祖双目微微眯起,目中精光闪动。 他的身份不算隐秘,但能查出万域战场之中讯息,镇抚司手段确实通天。 可有些信息,镇抚司怎么查? 这次宴席举办的目的,整个屠家也只有四五人知晓! “镇抚司将暗卫发展到我屠家嫡系核心之中,当真是手段不凡啊……” 屠家老祖手掌缓缓握紧,身上有浓烈的气血力量升腾。 下方,屠家几位嫡系之中,一位身穿灰色锦袍的青年面色惨白。 “轰——” 远处城外方向,一道轰鸣声音响起。 余空面色平静,淡淡道:“屠道友,要不要看看雨田山那两位道友如何选择再考虑?” (网站说作者多跟读者交流,能增加曝光流量,大家好啊,我是本书的作者,我跟你们交流了。) 第751章 他们忘记了,这里是九洲 雨田山两位九境。 屠家老祖自然知道,这两位一位是雨田山上剑云宗太上长老风平道人,一位是雨田山修行成道的大妖。 他们的争斗,为的就是雨田山这修行之地。 剑云宗千年前就在雨田山上开宗立派,但也不算什么大宗门。 那在雨田山修行的大妖,比剑云宗立下宗门还早些,只是其离开九洲之后,修行之地被剑云宗占据。 两位九境大修都是从天外归来,为争修行之地打了两场,不分胜负。 今日,难不成是再战一场? 不过既然余空说看那两位选择,想来今日是有宁远城镇抚司的人出面? 屠家老祖面上露出疑惑,他有家族在城中,还有些顾忌。 那两位可不一样。 一个是桀骜大妖,一个是修行剑派的祖师。 又是在城外。 镇抚司能管得住他们? 此时,张远也已经到了雨田山山脚。 山岭半山腰,一队黑甲军伍列阵。 军伍战阵之前,是两位面色沉郁,身上气血真元升腾的大修士。 两人身外,上百根扎入山石之中的箭矢,嗡嗡震响。 刚才,就是百箭齐发,射在两位大修士护身罡煞之上,引动的轰鸣之声。 身穿黑色甲胄的杨成面色平静,手掌缓缓抬起。 “二位,杨某提的条件考虑如何?” 杨成来到雨田山,提出了两个条件。 一个是两位九境大修前往镇抚司做供奉。 一个是两位大修士需要赔偿损坏的良田,赔偿百姓收益,对因为两人拼斗而波及的百姓,道歉,赔偿。 这等要求,两位大修士怎么可能答应? 堂堂九境,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杨成让身后百位军卒放箭。 其实他自己也是试探一下,试探对方,同时也看看自己所领的这些军卒,到底战力如何。 结果就是,百位军卒射出的箭矢,虽然没能伤到九境大修,可展现出的杀伐之力,让人咂舌。 那扎入青石三尺的箭矢,就算是开阳境来了,也不敢硬接。 这还是百位军卒,背后这三千黑骑若是同时出手,以战阵之力射箭,会是怎样的光景? 凭这三千黑骑,他真敢跟面前的两位九境硬碰硬。 相反,两位九境大修此时面色阴沉,目中神光变幻。 他们从万域战场归来,自然清楚,要想练出一支强横大军,必然有顶尖强者引领,有浑厚的物资支撑。 面前这三千军,背后绝对有难以想象的势力! “哼,大不了本尊不要这雨田山洞府就是,区区宁远城而已,本尊不留了。” 身穿黑色武袍,花白头发的大汉一声低喝,转身就走。 另一边手持长剑的白须老者面色变幻,身形一动,化为剑光,向着一旁飞遁而去。 镇抚司提出的两个条件,对于寻常修行者来说不算什么。 可对于两位九境大修而言,不管是去做供奉还是道歉赔偿,都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此时场面,大不了退一步就是。 镇抚司还能将这三千军卒拉出来,满天下寻他们不成? 别说三千武卒,就是三万,三十万,一位九境大修想走,也拦不住。 这才是强者的底气所在。 我也许硬碰不了,但我可以走。 看着两位九境大修逃离,杨成冷哼一声,抬手一挥。 身后,两队黑甲战骑飞奔而出,化为两条黑色长龙一般,冲阵而出。 “轰——” 两尊黑色猛虎虚影浮现。 武魂战兽。 “吱呀——” 刺耳的长弓拉弦声音响起。 “风——” “风——” “风——” 尖啸与呼喝相连,引动天地之力震荡。 长箭飞射,汇聚成洪流,向着两位飞遁的九境追去。 两尊黑虎飞扑而出,一头撞下。 “轰——” 两位九境身外,金色的罡煞被箭光撕开,长箭将他们的身形淹没。 战骑破九境! 两位九境大修,竟然被箭光追上,直接破开防御! 嘶吼,哀嚎,还有金光炸裂的轰鸣声音响彻。 等金光散去,一头十丈灰猿躺卧在地,满身扎满箭矢,已经奄奄一息。 而另外一边,九境大修陨落的光柱照彻天地。 九境陨落! 宁远城中,屠家老祖后背发寒,缓缓转身看向身旁的余空。 “你们,你们杀了那边的道友……” 余空面色平静,背着手,淡淡道:“他们忘记了,这里是九洲。” 屠家老祖浑身一颤,不敢抬头。 “老祖,还是答应了吧。”不远处,之前瑟瑟发抖的青年上前一步,“我屠家也希望老祖能在镇抚司入职。” 其他几人相互看看,面上露出一丝无奈。 “老祖,有镇抚司这层关系,便是您老人家重归万域战场,我屠家也不至于败落,可对?” “是啊,老祖,请三思。” 屠家老祖看向余空,低叹一声,拱手道:“屠某,答应了。” …… —————————————— 宁远城镇抚司出手,直接斩杀城外雨田山交战的九境,另外一位大妖被锁拿到镇抚司司狱。 九境大修真身被斩,在万域战场的化身就算不死也会实力大跌。 到宁远城的四位大修士,一位不知所踪,一位被斩,一位锁拿,一位乖乖到镇抚司中做供奉,家族事情交给家族自己解决。 宁远城的事情不过半个月就传遍徐洲,战况和奏章更是直达皇城大殿。 此事到底如何解决? 每一位从万域战场归来的强者,都是有功勋在身,还有分身在万域战场厮杀。 宁远城诛杀此等强者,是在自毁长城。 无数从万域战场归来的强者观望。 他们要看清大秦皇帝的态度。 几日之后,皇城镇抚司指挥使发出嘉奖令,通报徐洲宁远城镇抚司不畏强者,勇于维护大秦法纪。 三千黑骑每人赏金百两,指挥战骑的杨成赏观悟功法的机会一次,上等修行丹药一颗。 对于八境修为的杨成来说,这是极有可能踏入九境的机缘了。 不是皇帝表达态度,可镇抚司不就代表皇帝吗?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想起,镇抚司一直都是皇帝手中的刀! 镇抚司对宁远城的嘉奖,也给了许多地方官府勇气。 只是勇气是一回事,实力又是一回事。 除了上三洲和皇城,其他洲陆,谁家有能与九境争锋,甚至灭杀的底蕴? 那些从万域战场归来的九境乃至九境之上,谁不是杀伐之力强横无比? 特别是随着时间推移,重回九洲的强者达到万数,其中更有九洲录上强者出现时候,各地官府虽然还能明面弹压,其实暗地里,各地势力开始重新洗牌。 许多从前式微的武勋家族,因为族中前辈重归而复兴崛起。 许多已经破灭的宗门,因为大能归来,重聚传承。 还有许多镇守军伍,因为前辈大能重回,开始整训。 不过两年时间,九洲天下,修行之盛,完全变了模样。 没有九境和九境之上坐镇的势力,基本沦为棋子。 而九境和其上的强者,虽然自身不会借天道之力修行,但他们能帮助自己势力的修行者提升实力。 短短两年,九洲修行界天境,玉衡,开阳,等境界的修行者人数暴涨了十倍不止。 这些人中一部分是借前辈带回的宝物提升突破,但更多人是借天地之力来修行突破。 如此规模的天道力量汲取,九洲大道本源急剧耗损。 元康一百二十四年秋,皇帝下旨,半年之后九洲起兵征天,由军帅寿亭侯领军,夺取外域本源反哺九洲天地。 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反对。 当年反对征天的那些万域战场强者,大多真身重回九洲。 此时,张远正对外宣布闭关,准备突破天人之障,踏入第六境。 天权。 第752章 他还不是天境,怎么可能 张远踏入玉衡境巅峰已经三年有余,这三年来,他除了处理宁远城镇抚司事情之外,主要就是磨炼自身,稳固修为。 神兽身躯已经小成,身外白虎,神象,龙鳄,还有神龙之影浮动,举手投足之间就是破碎天地之力。 光是这肉身力量,他已经能直接碾压八境大修。 武道金身之力,更是融合了五道,以九转金身功法相合,战力提升数十倍。 金身与肉身之力叠加,九境在他面前也不够看。 半年之前就有一位过境宁远城的九境大修出手挑战他,最终被他三拳击败,到现在还下在司狱之中。 修行到张远这等层次,对武道的感悟已经不同。 现在的他反而是化繁为简,将自身功法和战技简化,一拳一式都有斩天之威。 而且到此层次,已经是仙武合一,仙道神通与武道金身皆可融合。 一拳出,就是雷霆相随。 特别是他现在的刀法,在山岳刀法和白虎刀法之外,融合青莲剑圣传承的大河剑法,化为绵延无尽的大河刀法。 那等澎湃的刀光仿若长河,可摧万物。 张远现在也不知自己真实战力有多强,只听过余空和昭武感慨过几回,按照张远的修行路子,怕又是一位寿亭侯。 张远没有想那么远,他现在要做的是,踏入天人境。 …… 万域战场。 世人只知万域战场,却不知什么是万域战场。 世人只知道万域战场凶险,却不知万域战场凶险在何处。 唯有真正踏入过万域战场的人,才明白在万域战场中活下来有多不容易。 七八位身形高大,身穿黑色甲胄的壮汉立在一处黝黑的山岭之上,身边脚下滚落一堆白色翅膀,爪牙尖利,如猴似猿的异族尸骸。 远处的山岭上,还有不少这种白翅尖爪的异族小心窥伺。 更远处,可见天穹上有道道天境碰撞引动的虚空震荡之痕。 领头的黑甲壮汉手中握着柄短斧,抬头看向前方天境碰撞方向。 “那是凤梧军驻守之地吧,凤梧军几位领军大修全都真身回九洲,自家驻地如今实力大降,要是被古灵族攻破,可就是笑话了。” 说话的壮汉头戴铁冠,目中有火焰一般的力量涌动,短须仿若铁丝一般,冷笑出声。 另一边几人面上都露出几分笑,将手中的兵器轻轻动几下,似乎是渴望那边凤梧军战败,他们能顶上。 “那位也该到了吧,我们都等三日了。”一位持着长刀的壮汉看看四周,嘀咕开口。 前方,领头大汉微微皱眉,看向不远处又蠢蠢欲动的那些白翅异族。沉声道:“不管怎么说,那位是侯爷传承者,我等虎贲卫对其要尊敬些。” “侯爷传承者到如今都没踏入天境,也真够废……”说话的壮汉被领头的大汉一眼瞪住,话音缩回去。 “哎,年轻人以为到万域战场来突破天境,就能展现武勇,其实真没必要,就在九洲之地安稳突破,安安稳稳修行,也没什么不好——”一旁后腰悬一柄大剑的中年才开口,目中精光一闪,抬头看向前方山岭。 数十道异族身形奔逃,仿佛遇到极可怕事情。 几人身上原本松散的气血与真元瞬间凝聚,淡淡的气血金光护身,化为罡煞。 八人成阵,一尊十丈黑甲双翅的穷奇战兽之影浮现。 战兽虚影才凝聚,前方山岭位置,一队黑甲军卒奔踏而来。 “虎豹骑?” “重枪战兵?” 八人面上露出惊异,看着那一队百余人奔行上前。 前方五十骑兵,正是在万域战场中名声不小的虎豹骑。 黑甲战卒,黑甲豹兽。 后方五十位则是身形两丈出头,身上只带肩甲,手中持着重枪的战兵。 “诸位虎贲卫的前辈,久候了。” “张远去访了些旧友,来的迟了些。” 一道声音响起,骑乘一头黑甲独角战兽,穿淡金色甲胄,腰间双刀悬挂的张远踏前,高声开口。 “无妨,不迟。”领头的黑甲大汉一拱手,“虎贲卫骠骑将军冯巡,带几位袍泽,来见新亭伯。” “侯爷传讯,让我等在万域战场护卫伯爷,助伯爷踏入天境。” 张远抱拳,点头道:“多谢冯骠骑,多谢诸位兄弟。” 八位铁甲壮汉都是拱手回礼。 张远手掌一带铁索缰绳,抬头看一眼前方。 “诸位,我欲寻些强横异族磨砺自身,虎贲卫在万域战场见的最多,杀的最多,就仰仗诸位了。” 八人相互看看,面上露出笑意。 —————————————— 万域战场。 凝云域。 一处山岭之前,妖气冲天,席卷昏暗的天穹。 数以百计的虎纹独角异族狂吼着,手持厚重兵器,从山岭上冲下。 冯巡等人抱着手臂,都是一脸笑意,看着前方。 虎豹骑和重枪战兵立在后方,任张远骑乘战兽,向着那些虎纹独角异族冲去。 一人冲阵。 “云虎族其实也就看着身高马大,都是虚架子,一位半步天境,耗费些力气就能将这些家伙击败。”冯巡身侧,那腰悬重剑的大汉咧嘴笑。 其他几人面上表情也是各异,但看热闹的心思掩盖不住。 云虎族确实不算强。 那也要看是对谁来说。 虎贲卫都是横行万域战场的军卒,只要结阵,别说云虎族,就是那强横无比的天虎一族也能碾压。 可其他军伍,在云虎一族面前,可没那么轻松应对。 何况张远还是一位从未在万域战场历练过的后辈。 不过冯巡他们也不算是坑害张远。 这云虎一族身形高大,逢战必血勇无比,的确是很适合磨砺战力。 而且以张远所带的护卫,就算张远真的有什么危险,也能及时救援。 冯巡转头看向后方那静立不动的虎豹骑和重枪战兵,目中闪动一丝精光。 侯爷这位传承者,自身实力或许还弱,背后的势力可真不小。 “杀——” 前方奔骑冲阵的张远手中,一柄长枪紧握,枪锋前指,其上金色的枪芒凝聚。 一枪在手,张远身上战意涌动,化为枪锋上森寒的锋芒肆虐。 枪锋横扫,撕开阻道的云虎族身躯。 快。 狠。 枪锋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直接将战骑之前的云虎族击杀。 一个奔踏冲击,当战骑回头时候,已经将云虎族杀穿。 张远持枪而立,战骑嘶吼,气势激荡。 “十息杀穿,这不对啊!” “怎么这么强!” “他还不是天境,怎么可能……” 冯巡等人面上露出呆滞之色,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 (为了流量,我来交流一下啊,本章评论过百,今天三更。我交流了哈,实在吧。) 第753章 以枪法凝武道金身,镇魂 “新亭伯可不是寻常的天境之下。”端坐在战骑上的虎豹骑战将轻笑。 “据我所见,他应该是天境之下最强者。” 他叫祁欢,虎豹骑郎将,当初在天骄试炼时候,随冠山伯岳霆一起,曾与张远并肩作战。 这次张远悄然踏足万域战场,寻了统领虎豹骑的御北侯林清源喝酒。 听张远说是来万域战场寻找磨砺自身的机会,突破天境,林清源派了祁欢他们一队战骑,随行护送。 张远倒也没拒绝,离开虎豹骑驻地之后,又去寻了龙鲸一族。 他背后的那一队重枪战兵,都是化形的龙鲸族。 也就龙鲸族这样的族群,才会这样实在,给张远安排的护卫,强到可直接在万域战场横行。 本来几位龙鲸一族长老还准备亲自出手,跟张远交手,助张远磨砺突破。 后来张远表示自己除了想寻找突破机会,还想对万域战场的异族更了解,这才让几位龙鲸一族老祖作罢。 “天境之下最强?” “九洲地榜第一吗,怎么没听说地榜上前十名单变化?”冯巡和身边几位虎贲卫低语。 地榜上名单位置确实没有变化,张远根本没有去争夺地榜上的排名。 他在宁远城修行,处理公务,哪里有时间去争夺虚名? 有人榜第一的名声,已经足够。 地榜,不过是过渡。 他的目标,是天榜,是龙虎榜,是金榜,是九洲录! “轰——” 张远战骑再踏,枪锋化为万道流光,将身前围拢而至的云虎族身躯扫穿。 他的脑海之中,记忆画面化为长河,将云虎一族修行,战斗,还有各种传承都展现出来。 这一方族群,在他面前再无隐秘。 气血,真元,妖气,还有一丝本源力量在经脉之中滚动,化为一颗颗珠子。 “枪法出神入化,这是已经到登峰造极,凝聚神通吗?” “何止神通,很可能要聚武道金身!” “怪不得能得侯爷传承,天境之下就这般妖孽天资,踏入天境,岂不是要一飞冲天!” 几位虎贲卫目瞪口呆,喃喃低语。 张远再将那些云虎族群杀穿,哪怕是凶悍血勇的云虎一族,此时也踌躇不再上前,都是怒吼咆哮,却脚步往后缩。 “伯爷,他们已经被打服了,你直接收取军功和本源。” 祁欢端坐在战骑之上,高声开口。 张远点点头,将手中一块玉色令牌抛出。 令牌之上,一道金光闪动。 那些云虎族身上,有淡淡的气血被抽取,还有一丝本源力量被剥离。 太过稀薄,微不可见。 但这就是万域争锋的方式,击败对方族群,或者灭杀干净,然后夺取本源,凝聚大道之力。 这些力量送回九洲之地,换取天功,兑换修行物资。 唯有虚境之上,才能直接抽取此大道之力修行。 张远能感觉到,这种抽取,远远比不上他的反哺。 看来噬天狐的血脉之力,是真的逆天。 “新亭伯,看来云虎族对你来说太弱了些,这样,我们去寻金磕族。” “他们这一族有当年洪荒神兽金甲龟血脉,防御强横,战力也强悍。” 此时冯巡已经再无轻视张远之心,看向张远,郑重抱拳。 其他几位虎贲卫看向张远的目光,也多了凝重。 …… 半个月时间,张远在冯巡等人的带领下,挑战了三十余族群。 也正是这一次次的挑战,才让张远真正看清,万域战场的凶险在何处。 不只是随处出没的异族,还有随时可能联合的族群。 那一处处看似空荡的空域,可能瞬间就被另外一方空域挤占,然后潮水一般的异族冲来。 还有那些强者争锋,肆无忌惮的大打出手,将一处处空域撕碎,然后随意融合…… 半个月后,张远辞别冯巡等人,独自踏上征途。 “未到天境,已经能战九境不败,这还远不是他的极限。”看着张远离开,冯巡面色复杂,轻声低语,“也只有这等的妖孽天骄,才有资格成为侯爷的传承者啊……” 祁欢等虎豹骑则是相互看看,与冯巡等人抱拳之后,驾驭战骑离开。 五十位虎豹骑战骑,在这万域战场中不算多强,需要回归自己驻地。 唯有万骑,才能真正发挥大秦战骑的实力。 那一队龙鲸族倒是无所谓,大喇喇转身离开,反正他们在这万域战场上一向都是比较随意。 他们要是显露真身,光是一尊就能让大部分的族群头疼。 “走吧,新亭伯这等新锐,很快就会登上万域天骄榜单,等着看就是。”冯巡深吸一口气,领着几位虎贲卫强者,快步而去。 本来还准备护持新亭伯磨砺突破,现在看看,根本不需要。 侯爷的传承者,太妖孽。 ———————————————— 万域战场。 古澜域。 身穿淡金色战甲的张远手持战枪,驾驭独角战兽前行。 这战兽是龙鲸一族大长老交给他的,是一头异种龙鲸,战力超过炼虚,无法化形,却能化身为四足战兽。 据龙鲸族几位老祖说,这头异种龙鲸是体内上古龙族的血脉压过了鲸兽血脉,才会如此。 这头被张远命名为黑鳞的战骑,有着暴虐的性子。 原本龙鲸族几位老祖还怕张远无法驯服黑鳞,没想到张远只是伸手,就让黑鳞老实下来。 这家伙不傻。 张远只是将手臂上的紫霄神雷气息展露一丝,黑鳞就乖乖跟他走。 天道锁链,紫霄神雷,这是能让黑鳞血脉纯化,踏上更高层次的力量。 如果让黑鳞在龙鲸一族修行,恐怕再给它万年也无法提升修为。 “吼——” 前方,一声嘶吼,一尊百丈身躯,满身石甲的异族飞身而来。 黑鳞四足抓地,口中发出淡淡的低吟。 张远伸手拍一下黑鳞,身形不动,背后一尊金甲虚影浮现。 武道金身,山岳。 之前冯巡等人护持掠阵,他不好展露,此时,他可以大胆拼杀了。 “轰——” 山岳金身一步踏出,百丈身躯与那满身石甲的异族撞在一起。 铁山靠。 那异族身上石甲应声而碎,惨呼一声,往后跌倒。 远处,数十道百丈身形的异族冲来。 这些异族,每一尊都有八境甚至九境的战力。 “这才有点意思。”张远口中低语,身外金光浮动。 一尊尊金身凝聚,占据他身外空间。 白虎,水脉,山岳,紫雷,天相。 他的身后,一尊手持战枪的金甲虚影慢慢汇聚。 第六道金身。 以枪法凝武道金身,镇魂。 …… 第754章 六道金身,怎么可能…… 万域战场,古澜域。 数位穿着灵光战甲的中年奋力厮杀,将围拢而来的几尊十丈异族斩退。 “听说没有,万域战场新来了一位天骄妖孽,虎豹骑那边传出名号,叫狂虎。” 手中握着一柄大剑的中年转头,看向身边几人,咧嘴道:“要是遇上了,咱惦念惦念,看他有什么狂的本事。” 这话让其他几人都是面上露出张狂笑意,手中兵器挥斩,将那几尊异族斩退。 片刻之后,除了三尊一族逃遁,其他的异族都被几人斩杀。 几人熟练的掏出自己的功勋玉牌,收取气血与本源之力。 “我前几日去补给之地,是听说狂虎之名。” “那家伙用的战枪,已经登上枪道榜一万三千名了。” 一个手持战枪的壮汉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战意,将手中长枪上血珠洒落,“到万域战场三个月之内能登上万兵榜的,都是有点东西的。” “一万三千啊,老顾,你不是排名一万两千八百吗,这要是遇上了,可不得战一场?”其他人看向这握枪壮汉,都是笑出声。 壮汉没有说话,但身上升腾的战意掩盖不住。 “轰——” 远处,轰鸣撞击声音响起。 众人抬头,面上全是崇敬和向往。 “那边是天石族驻地,也不知是哪个强人,已经在那边争斗三天了。” “天石一族啊,随便拉出来一位都能横扫咱们所有人。” 几人相互看看,都是苦笑。 万域战场上层次分明。 遇到那些强大种族,或者是横行的强者,你就乖乖低头,乖乖逃命。 万域战场可没谁惯着你,这里一切凭实力说话。 “嗡——” 远处一声爆响,虚空震荡,一声尖利呼啸传来。 众人面色一变,疯狂后退。 退后不到百丈,一柄黑色断剑划着弧线,带着凄厉呼啸,直接扎在他们之前所立位置。 “嘭——” 百丈方圆,烟尘四起,碎石化为流光激射。 几人身外升起天境天权层次的罡煞,挡住那逸散的巨力,身躯被撞着往后退百丈才停下。 “这剑,是天石族强者佩剑!” “天石一族掌控的黑耀铁炼制,这一截就有万斤重。” “这一截断剑带走,能换三百天功吧?” 几人相互看看,面上全都是激动之色。 三百天功,需要他们猎杀两个月才能积攒到。 在万域战场上,大秦天功可是硬通货,在几个中立空域,许多异族甚至拿天功交易结算。 “那边杀疯了吗?” “这是要将天石一族真正杀尽?” 几人抬头,看向金光凝聚,占据天穹的方向,面色凝重。 天石一族驻地的战斗,直到三天之后才慢慢沉寂。 再等半天,没有人来寻飞落在此地的那截断剑。 几人不敢去探查天石族那边战况,只将那柄黑色断剑以秘法封镇,然后带着离开。 他们准备将此物到交易空域卖掉,换取天功。 只是才前行数百里,一声轰鸣镇天,引动周围天地仿佛要翻滚破碎。 数十里外,一尊千丈长足厚甲,满身乌骨金光的异兽长吼,挥舞长钳,将无数的灰色石块崩碎。 “镇地梭虫!” “完了,这家伙可是一方霸主,虚境层次根本挡不住!” 几人面色惨白,屏住呼吸。 镇地梭虫最可怕的是身躯坚硬,长足行动飞快,被其盯上的话,根本无法逃脱。 “轰——” 一柄金色战枪从虚空中探出,与镇地梭虫撞在一起。 那千丈巨虫身躯震颤,疯狂怒吼,却挡不住这一枪,身躯扭动,似乎被伤到。 “武道金身……” “这一枪之力,九境都能杀了。” 没等众人回过神,一尊手持战刀的金甲虚影出现,一刀劈在那镇地梭虫的背上,将其砸落在地。 这一刀比刚才那战枪更狠,让梭虫惨叫着,在地上翻滚,激起无尽烟尘。 “第二道金身,这是我大秦哪位强者出手?” 几人面上露出激动之色,紧盯那交战位置。 此时他们已经忘记危险,生怕错过丝毫。 观摩强者之间的碰撞争锋,对于天境修行者来说,是难得的机缘。 只是大多数强者有忌讳,不愿自己的手段为外人所知。 随意窥探,你就得做好被视为挑衅的准备。 “吼——” 一尊白虎之影出现,双足压住那镇地梭虫身躯,一爪子撕开一块鳞甲。 镇地梭虫狂吼,将白虎掀翻。 只是没等其起身,一道透着虚幻的金身撞在其头顶,让其身躯震颤,似乎神魂被禁锢。 “嗡——” 一道紫色的雷光化为锁链,穿透这梭虫身躯,让其瞬间翻滚。 一尊黑甲身影踏出,一拳砸在镇地梭虫的身躯上。 …… 众人瞠目结舌,看着数尊武道金身,还有肉身强者,一起拼杀镇地梭虫。 “这是哪方势力出动,要争夺此地的掌控权吗?” “太疯狂了,这是一次出动多少九境?” 在远处观战的众人看得眼花缭乱,想象不出到底是多少大能一起出手,围杀这尊镇地梭虫。 强者战斗的威压不断膨胀,大道之力逸散,让百里之地都被禁锢。 几位天权境的修行者不得不一退再退。 两百里外,他们方才停住脚步,看着那一道道金色身影将镇地梭虫围住,不断拼杀。 “可惜了,到底没有真正的强者,要杀镇地梭虫还是不可能。” “确实,等他们战力耗损,恐怕就是镇地梭虫反杀时候。” 都是在万域战场厮杀无数年的存在,只观望片刻,就已经能清楚判断出战局走向。 “如果,我是说如果,”手持战枪的壮汉抬头,“他们还有后手呢?” 后手? 众人摇头。 怎么可能有后手。 这里是万域战场,如果真有后手,那一定是速战速决,绝对不会让自己耗损过巨。 果然,片刻之后,那几尊金身,还有那黑甲肉身的速度和力量都开始衰落。 “镇地梭虫要反击了!”有人低呼。 那战斗之处,镇地梭虫身外金光闪烁,长足带着锋利的流光,将几道金身缠住,然后一头撞向黑甲肉身。 那尊黑甲肉身身形败退,让原本围拢之势瞬间出现破绽。 “轰——” 梭虫身躯趁势横扫,将所有的金身甩开,然后一声嘶吼,向着黑甲肉身扑去。 这速度太快,肉身根本无法躲避。 “完了……” 手持长枪的壮汉喃喃低语。 下一瞬,他瞪大眼睛。 那立在镇地梭虫对面的黑甲肉身身形不动,一尊尊金身飞落,凝聚在他身外,然后合二为一。 “疯了……” “六道金身,怎么可能……” 第755章 一步仙凡,张远踏入天境! 武道金身,天境武道修行的重中之重。 在同层次修为的情况下,武道金身的战力可以碾压。 但武道金身乃是对自身武道修行感悟,还有武道战技的凝练。 这种感悟和凝练,是一辈子的事情。 世上或许有天才,能在别人凝一道金身的基础上,凝聚第二道,乃至第三道金身。 可这需要的天赋,资粮,还有悟性,是难以想象的。 而且比别人多凝聚一道金身,往后修行耗费要比别人多十倍不止。 就算是万域战场上最顶尖的天骄,也没听说谁凝聚出三道以上的金身。 “轰——” 金光炸裂,化为亿万道流光,如青莲绽放,引动天地震荡。 原本撞向黑甲肉身的梭虫惨叫一声,往后跌落。 “剑……” 手中持着大剑的中年呆呆低语。 这等璀璨的剑光,他只在万域战场深处那些大能交锋时候见过。 没等众人回过神,一头身形好似浮岛的巨大独角异兽躯出现,撞在镇地梭虫身上。 龙鲸! 还是修为强横,远超九境战力的龙鲸! “为何此时才出动龙鲸……” 持着长枪的大汉皱眉低语。 有这一尊强大龙鲸,如果刚才就出手,也不至于差点被镇地梭虫反杀。 众人眼中,天穹之上,道道雷光交错,将黑甲肉身裹住。 这是,劫雷? “渡劫!” “那位凝练六道金身的强者是借镇地梭虫之力磨砺自身,然后引动自身雷劫,真是个疯狂的家伙!” 疯狂。 一位天境,哪怕是拥有六道金身,也不是镇地梭虫的对手。 他怎么敢挑战如此异兽? “看,看雷光层数……”此时,一位站在后方的大汉结结巴巴,哆嗦出声。 雷光层数? 众人目光落在那引动雷霆之力的云光上,都是瞪大眼睛。 “三层雷云,天地之劫,一步登天,他,他还不是天境……” “怎么可能,世上怎么可能有未到天境就强横如此的人物?” 几人都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那雷光交错,不断锤打着黑甲肉身。 雷光之中,张远微微闭目,脑海之中一颗颗气血珠子,真元珠子,还有天道金珠,都轰然崩碎。 天穹雷劫对他身躯已经无法伤害丝毫。 但这不是他想要的。 抬手,紫色的雷霆之力升腾而上。 紫霄神雷,渡劫之雷。 当这道雷霆出现瞬间,原本三层的云雷直接崩碎。 方圆万里天地仿佛被一团黑色的云涛压下,天地直接要崩碎一般。 观战的几人口中一口鲜血喷出,惊骇的看着那云涛之中游走的雷光长龙。 方圆万里之地,无数生灵瑟瑟发抖。 与龙鲸交战的镇地梭虫浑身震颤,口中嘶吼,似乎是想要挑战那道雷霆,又似乎是无比畏惧,方才靠着嘶吼之声给自己壮胆。 “轰——” 紫色的雷霆砸落,砸在镇地梭虫身上。 镇地梭虫浑身一块块黑甲上雷纹密布,疯狂长吼,飞身向着天穹的紫色雷霆撞去。 只是其才飞上万丈,就再次被紫色雷光裹住。 每一道雷光都探入镇地梭虫身躯之中,要将其身躯扯碎。 这一尊强横的异兽,竟然在紫霄神雷之下,不断扭动,将身躯裹紧。 张远目中透出精光。 他也没想到,这镇地梭虫如此强,连这道融合了天劫的紫霄神雷之力都能抵挡。 哪怕这一道雷并未发挥全盛之力,可也是超过一成了。 在九洲之地,这样一道雷能轻易镇杀九境,让虚境奔逃。 雷光之中,那镇地梭虫身躯似乎要蜕变。 这是要渡过雷劫的征召。 开玩笑,要是让这家伙渡过雷劫,踏入实境,那张远必死。 身形一动,张远出现在雷光之下,落在渡劫的镇地梭虫之前。 镇地梭虫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嘲弄,张开嘴,发出低低的嘶鸣。 就在此时,张远双目之中,妖冶的神光陡然迸发。 迷神! 神通迷神! 狐族神通张远已经很久没有用过,因为他不敢将自己噬天狐血脉暴露出来。 上古洪荒时代造成天地崩塌的大妖血脉,他怕依然有无数强者要将这血脉灭绝。 迷神,这只是一道血脉神通。 对于镇地梭虫这等强横的大妖,这道神通本不可能有用。 可此时有雷劫在上,镇地梭虫已经神魂难定。 迷神神通直接成为压倒镇地梭虫的最后一根稻草。 雷光锁链穿透镇地梭虫身躯,让其张开的巨口无法合拢。 紫色的雷光穿入镇地梭虫的脑颅之中,将其神魂搅碎。 张远面前,镇地梭虫的双目之中神光缓缓消散。 张远手腕之上,一直沉睡的吞宝兽忽然飞出,冲入那镇地梭虫的口中。 这家伙? 张远愣一下,然后笑着摇头。 这吞宝兽真是贪心,还想将镇地梭虫的身躯炼化,炼成自己的化身。 一个小小的吞宝兽,竟然要将虚境的大妖身躯炼化。 真是贪心。 “轰——” 雷光砸落,向着张远身上裹来。 张远身形不动,任雷光将自己裹住,一颗颗雷霆金珠在脑海中汇聚。 已经轰灭一尊虚境大妖的紫霄神雷,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暴虐,反而温顺许多,探入张远身躯,帮着他炼化一道道金身与肉身。 九转金身第二转! 六道金身合一,与神兽之身凝为一体,踏入武道第六境,天权! 张远身躯之外,无尽的神光包裹,化为一套金色战甲,然后收入身躯之中。 天境,大道筋骨,脱去凡尘之身。 阴阳,天地。 踏入天境,修的就是天地。 这天地,既是天地之力,也是自身大道化为天地山岳。 厚重与轻灵,沉可为山川,浮可化日月流云。 这种超脱阴阳的感觉,让张远有一种飘飘飞仙之感。 怪不得六境可称人仙。 “天权,凝自身大道权柄,天权在握。” 张远轻轻一语,身外雷光消散,重新化为一道耀眼的紫色雷光痕纹,落在他的手臂上。 抬头,看向前方的万丈镇地梭虫身躯,张远面上露出一丝惊讶。 原本万丈的梭虫身躯正在慢慢变小。 百息之后,梭虫已经消失,只留一串黑色甲壳珠子飞旋,重回他的手腕。 意念感应一下,张远不禁摇头。 吞宝兽真的炼化了镇地梭虫的身躯,可因为这身躯太强,其根本无法掌控。 现在陷入沉睡,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苏醒呢。 抬手一挥,独角龙鲸身躯重化战兽。 张远落在其背上,看向前方的山岭。 他来挑战镇地梭虫,可不只是为了磨砺自身,踏入天境。 镇地梭虫驻留之地,有土石之属的重宝,可炼重甲,可锻强弓! (来啊,来啊,交流啊,一百条评论就加更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第756章 大河之水天上来—— 之前在天石族驻地时候,张远已经搜刮到不少土石属性的宝物。 这些宝物熔炼进战甲,能大大增强战甲的防御。 这次之所以来万域战场突破天境,一方面是借其中强大族群磨砺自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张远想在万域战场寻找能提升黑骑战力的宝物。 战骑一动,载着张远往山岭之下奔去。 到山岭之下,可见一座巨大的溶洞。 要不是镇地梭虫被天劫解决,被吞宝兽炼化,张远是准备自己以神通幻化,悄然摸到这洞穴,然后偷了宝物就走的。 踏入溶洞,百丈高的洞窟一直蜿蜒,不见尽头。 直到踏足数十里,前方的幽暗有了一丝变化。 一条瀑布暗流,其中有深幽的光影浮动。 顺着瀑布再往上游走片刻,一座空旷的洞窟呈现在张远眼前。 一堆灰黑的巨石归拢在洞窟中间,看上去朴素无华。 可在张远眼中,这都是价值连城,不逊于宁远城京岳广场上那一堆仙玉。 骑兽四足踏行,在空旷的洞窟中传来回声。 到灰黑巨石之前,张远飞身落下,探手压在巨石之上。 “果然是黑渊精铁,若是能锻造成黑渊精钢,或者炼成黑渊精髓……” 张远的双目之中,有一道精光闪烁。 他的身形陡然后退,顺手长刀出鞘。 “当——” 一柄长剑被他刀锋挡住。 不过那长剑上的力量太过强横,将他身躯直接震飞百丈之外。 如果不是已经踏入天境,肉身已经转化为神兽之躯,光是这一剑的反震之力,他就吃不住。 “九境之上的剑客……” 不只是九境之上,只能说这随手一剑用出来九境上的力量。 “一个六境小修,能接老夫一剑不死,难得。” 巨石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轰——” 一块十丈巨石朝着张远当头砸来。 这巨石乃是沉重的黑渊铁石,带着一位大修士之力砸落,若是砸实,必然让张远身躯碎裂。 看巨石砸落,张远身躯之外金光闪动,一尊长牙巨象身躯浮现。 他探出手,一把托起那巨石,将其顶住。 上古神兽,镇狱神象! “关长云的传承?” 一道声音响起,带着一道剑光向着张远当胸刺来。 此时张远左手托巨石,只右手持长刀,看当胸一剑来,身形不避,长刀斜拖而斩。 无敌! “当——” 刀剑再次碰撞,张远身形再退。 那刺出一剑的身影这一次反而停住,看向张远。 “真的是关长云的传承。” 张远手掌之中金光闪烁,开启随身空间,托着的巨石虚化,落入随身空间之中。 抬头,他看向那从巨石堆中踏出的身影。 须发蓬乱,面容已经遮盖大半,黑色袍服破烂。 只那柄长剑,透着淡淡的青光。 “青霄?” “你是剑圣聂清明?” 张远看向那一身破烂的身影,面上露出几分好奇:“传言剑圣聂清明与灵火族半步生死境强者交锋,后不知所踪。” 在万域战场之中一路厮杀,张远观阅的记忆汇聚成河,许多典故都一清二楚。 那柄青霄剑,他更是从数位异族记忆之中见过。 剑圣聂清明是万域战场上少有的以剑道成圣,又独行无忌的强者。 其在万域战场虽然也属于仙秦一方,却很少为仙秦军伍效力。 他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寻各方强者交手,磨砺剑道。 聂清明最得意的一战,就是挑战九洲录上排名两百三十一的战侯尉迟浑,百招不败。 但凡能在九洲录上留名的,都是世间顶尖强者。 “年纪不大,知道的倒是不少。” 聂清明冷笑一声,手中长剑指向张远:“此地你不该来。” “既然来了,就陪老夫住下。” 话音未落,其身形已经消失在远处,持剑而至张远身后,一剑刺出。 张远抬手,长刀横斩。 “当——” 这一次,他的身躯再次被一击撞飞,往百丈外方才停住。 这一剑之力绝强,张远抵挡不住。 但以他神兽身躯,只退出百丈,就将剑中之力泄去,身躯神魂不伤。 “以前辈实力,要想杀我轻而易举。” 张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异样的情绪。 “若是前辈想留下我,也只需一剑即可。” 手中长刀缓缓横在身前,张远身上战意升腾,化为实质。 “如果我猜的不错,前辈如今发挥不出实境战力。” “甚至,已经退到破虚之下!” 九境之上,入虚,炼虚,破虚。 修行之路,一步一重天。 若是在九洲之地,别说破虚之下的炼虚层次,就是九境也能轻松碾压一片。 可这里是万域战场,是强者无数,万域争锋之地。 一位成名强者修为境界掉落到炼虚,会引来无数窥探。 一位曾经踏入实境的强者,其记忆,修行经验,手中藏宝,都是无数人垂涎之物。 “本尊就算是掉落炼虚又如何,照样能将你这小辈留下!” 聂清明低喝,一步踏出,身外划出千百道剑光。 剑光汇聚成长河,向着张远撞来。 剑光长河? 张远一声长笑,长刀收起,抬手一点,一道青色剑光在身前凝聚。 剑。 这剑一出现,聂清明已经变了脸色。 “青莲——” “当——” 青色的剑破开剑光长河,如同鼓浪的游鱼,携着浪涛向着聂清明当头砸落。 聂清明手中剑反卷,剑光上撩,一声低喝:“大河之水天上——” 他话音未落,原本奔流的剑光长河陡然一震,轰然崩碎,化为漫天雨滴。 但这不是真正的雨滴。 每一颗雨滴,都是一道剑光。 无尽剑光浮荡,仿若云涛。 “大河之水天上来——” 张远的声音响起。 那云涛一般的剑光雨滴随着话音而动,旋绕,碰撞,带着呼啸奔腾,滚滚滔滔,无穷无尽。 聂清明看着这剑光大河,面上全是迷茫,不动不言,任剑光之水当头冲下,将他身躯裹住。 “轰——” 他身上,一团炽烈的熔岩升腾,挡住剑光。 水火不容,碰撞起遮眼的雾气与烟火。 张远脚步退后,手中长剑一转,剑光震荡,引动背后那一堆青色巨石崩塌,露出中间掩盖的一座寒气缭绕的水潭。 “聂师兄,我实力不够,只能帮你到这,能不能水火相融,就看你自己了。” 张远的声音再起,手中长剑前指,身外剑光引着寒潭之水,化为一条苍龙。 “九霄碧落——” “下黄泉。” 第757章 有些人,一出生就在九洲 无尽剑光与寒潭之水相合,将聂清明身躯裹住,化为一座青色的光茧。 光茧之外,聂清明的虚幻身影浮现。 这是神魂之影,并非真身。 此时这神魂之影看张远,已经再无之前的狂傲,反而满脸欣喜与笑意。 “不敢当师兄之名,当初青莲剑圣只传了我大河剑道,只认我记名弟子。” 说到这,他面上露出惭愧之色,摇摇头:“你看到了,我到现在都没能将大河剑意掌握。” 这世间真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张远一般,可以有那无尽的感悟,可以轻易修成高深的功法。 青莲剑圣传授张远剑道,只教了一遍,剩下的他自己领悟。 可聂清明是拿了一堆美酒,求着青莲剑圣教了百日,也只将大河剑道初初修成,连做青莲剑圣弟子的资格都没有。 按照聂清明所说,他是因为与那灵火族强者拼杀,身中灵火之力,才求到青莲剑圣,以其大河之剑压制火力。 这些年来,他在万域战场各处寻找能帮助自己压制灵火的宝物。 这座寒潭,是百年前发现的。 他悄然潜入,借寒潭之力,压制自身灵火,同时以大河剑道吞噬融合火力。 正如张远所说,如果能将这火融入自身,化为水火之力,那他的修为战力不但能尽复,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 “若不是那镇地梭虫时常侵扰,我不至于修为降的这么快。”聂清明郁闷的低语。 他的修为战力本不惧镇地梭虫,可他要压制灵火,无法发挥全部实力。 “师兄勿恼,那家伙我已经除掉了。”张远抖抖手腕上的黑色串珠,笑着开口。 聂清明一愣,看着那串珠张张嘴。 镇地梭虫多强他最清楚。 看来自己这师弟,还有他不知的隐藏后手啊…… …… 聂清明需要再入寒潭闭关,融合水火之力。 按照他的推算,十年之内应该就能大成了。 “我记住了,等我出关,真身回九洲之地,就去寻你。” 神魂之影消散,青色光茧飞入寒潭,聂清明的声音传来。 “这些石头你带走,镇地梭虫还有几处藏宝之地,你都寻去。” “记得走的时候,将洞窟封住。” ———————————————— 张远也不客气,将镇地梭虫所藏的各种灵材搜刮一空,然后将洞窟击塌,骑乘独角战兽,悄然离开。 这里就算有人来探查,寻不到什么宝物,也会散去。 聂清明在寒潭之中闭关,自然有自己的手段,能保不受侵扰。 他这等强者,早就凝练属于自己的化身。 哪怕张远是青莲剑圣弟子,算是他聂清明的同门师弟,聂清明也不会过多暴露自己的秘密。 张远以大河剑意助他修行,他回馈镇地梭虫的藏宝,再答应等出关后往九洲之地寻他,已经是表达足够善意。 张远也没有深究,更没有在此地久留。 这可是万域战场,除了袍泽兄弟,谁都不能信。 离开洞窟不过百多里,张远目光扫过前方山岭,身形一动,落在一队的武者身前。 这些正是之前捡取了半截断剑的顾姓大汉等人。 看到张远,众人手中兵器握紧,目光警惕打量。 “这甲……”当先持着长枪的顾姓大汉浑身一颤,连忙将头低下。 这甲,分明就是之前与镇地梭虫交战的肉身战甲! 那面前之人可想而知,就是之前与镇地梭虫交手,且临阵渡劫之人! 六道金身,一道肉身,还有一尊龙鲸护持,那一幕,几人都亲眼所见。 甚至最后神异无比的雷光,强大到万里之内所有生灵都被压制。 他们几人是等雷光消散,镇地梭虫消失之后半日,才忍不住想来探查一番的。 没想到,竟然遇到了面前这位强者。 “你认得我?”张远面色平静,看向此人。 “顾竹庭拜见,”大汉愣一下,抱拳道:“拜见道友前辈。” 道友前辈。 喊道友,是因为张远之前不过是天人之下,才渡过天人之劫,跟他们一样都是六境天权。 喊前辈,张远那等战力,随手就能碾压他们,不是前辈是什么? “在下欧阳凌夫,初来万域战场,想去最近的交易空域,不知诸位可有空同行?”张远面上带几分笑意,拱手开口。 “道友用枪的?” “刚好在下对枪法也是略懂,若是方便,我们可以交流交流。” 张远目光落在顾竹庭手中长枪上,朗声说道。 拒绝? 拒绝一位凝聚六道金身的强者同行? 还是说,拒绝一位能以枪法凝聚武道金身,能以金身战虚境大妖的强者交流? 傻子才会拒绝! 几人相互看看,面上露出善意而谦卑的笑容。 “道友请——” …… 顾竹庭等人不是出身九洲,而是一座浮空洲上来的。 万域战场上的仙秦修行者,来自九洲之地的只有不到三分之一,其他的更多都是从浮空洲和临天洲上征召。 绝大多数的浮空洲上修行者,只要到天境,都会往万域战场。 赚取天功,磨砺自身,才能有机会走更远。 “顾道友的枪法不错,我刚才所见,每一枪都已经到意境相随的地步。” “不过在我看来,枪法是自身修行意志的延续,出枪还是要更果决,我这有一套游龙十三枪,道友可观摩观摩。” 往交易空域时候,途中休息,张远就与同行几人交流。 此时众人才发现,张远可不只是对枪法略懂,其他刀法,剑法,拳法,还有仙道炼器等手段,都是略懂。 众人倒也不奇怪。 毕竟他们是亲眼看那六道金身合一,看那黑甲肉身引来六境天劫的。 能与张远同行,对这些出身浮空洲的天境来说是一场难以想象的机缘。 九洲之地乃是世间修行圣地,不只是本源灵气浓厚,更是因为无数传承汇聚。 半道上说到九洲之地,说到皇城金殿外的那些篆刻天阶功法的金鼎,顾竹庭等人都是止不住的羡慕。 “我等此生要是能往九洲一趟,死也可瞑目了。”顾竹庭看向远方,轻叹出声。 其他几人相互看看,都是微微点头。 有些人,一出生就在九洲。 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只能遥望九洲。 “轰——” 不远处虚空,一声巨响,天穹碎裂。 顾竹庭等人都是面色巨变。 “空域融合,这是有大能交锋,引动天地崩塌!” 第758章 大能交锋,殃及鱼池 万域战场之中,最凶险的不是与强敌相遇,也不是大族猎杀。 真正的凶险,来自于强者争斗所引动的天地崩塌,还有本源潮汐。 如果修为到破虚之境,面对空域崩塌时候,能短暂制造一处属于自己的虚空,等天地重新融合时候,再融入其中。 也就是说,万域战场中,只有到炼虚之上,才能真正立足。 对于虚境以下的修行者来说,一场席卷空域的碎裂,就能让他们无声无息送命。 “轰——” 虚空碎裂,一道遮天的拂尘砸落。 那拂尘一扫,上千里空域之中的浮空石,山川,都被席卷,化为糜粉。 张远他们身前百里外,陡然一空。 他们还未回过神,一道剑光已经斩落,只轻轻一绞,就将那拂尘绞住,根根玉白的长丝被斩断。 斩断的长丝轰然崩碎,化为一条条的仙气长龙,在空域之中肆虐。 “项天问,你当真要与本尊不死不休?”虚空之中,有怒喝声音传来。 声音缥缈,带着仙灵力量激荡。 “不死不休又如何?”第二道声音仿若金铁碰撞,其中透出的剑道意志,让人神魂发寒。 两道声音才响起,拂尘之影与长剑之光已经消散,连着破碎的空域也缓缓复原,只那数十条仙气长龙依然肆虐,冲撞吞噬周围的生灵。 “曲城侯项天问,剑道榜三十三,九洲录五百五十一。” 顾竹庭身侧那背着大剑的中年面上全是崇敬,手掌握紧剑柄。 项天问的名字张远知道,其剑术厚重,剑道以奔雷之力着称。 看着前方缓缓凝聚的空域,张远面色郑重。 没想到项天问这等强者,一剑破碎空域的大能,在剑道榜上只排三十三,在九洲录上更是排到五百名之后。 那位被追杀的仙道强者,手中拂尘每一根丝线都是一条天境战力的仙气长龙。 这才是万域战场! 此时张远方才真正明白,修行之路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大道。 万域之中的强者,多如繁星,他张远,还没有资格成为其中一颗。 但是,给他时间,他必然能成为其中一颗,还是无比耀眼的一颗! “昂——” 一头仙气长龙向着张远他们所在之地冲来,口中发出嘹亮的嘶吼,引动天地震荡,那声浪层层下压,让众人身外的空间仿若冻结。 这些仙气长龙都是那柄拂尘上斩断的丝线所化。 反过来说,是这些仙气长龙化成了拂尘上的丝线,现在拂尘被斩,这些仙气长龙获得了自由。 明显能感觉到,这些仙气长龙都透着恶意,暴虐。 “嘭——” 顾竹庭身侧的大汉身躯外罡煞挡不住长龙引动的威压,轰然崩碎,他身躯也一震,一口鲜血喷出。 这鲜血让仙气长龙更加欢喜,狂躁,探出一爪,向着众人所在位置拍下。 挡不住! 这一击虽然不到九境大修的全力一击程度,可也有八境之力。 顾竹庭他们这些六境武者,在这一击下,全部都会身躯崩塌,筋骨碎裂,气血真元被凝为一团。 这样,这一条仙气长龙方才畅快。 “全力出手!” “跟它拼了!” 几声怒喝,顾竹庭等人身上气血真元之力激荡,神魂涌动,满身大道之力汇聚。 到此等时候,不过拼死而已。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面色平静,一步跨出,挡在顾竹庭等人身前。 他的左手之中,一柄黑鞘长刀握紧,右手压在刀柄上。 这一瞬间,他身上所有气息归于沉寂。 “嗡——” 他的身躯之外,一柄青色长刀之影浮现。 这不是意境,也不是大势。 这是天境修行者才能有的道意。 天权,天玑,天璇,天枢,天人四大境界,前两境凝道意为实,就是大地之基,后两境为虚,是天空之广。 天地相合,直破虚空,是为入虚。 道意越凝实,同境界中战力越强横。 道意可以与神通金身相叠加,能让修行者战力更提升一分。 而且道意还能凝聚爆发,展现自身最强之力。 到了天境,修行者的战力已经越发玄奥缥缈,再不是之前按部就班的熬炼能比。 很多宝物的炼化,功法的特异之处,在此境界才开始真正发挥。 很多天阶功法,是到了天境之后,才展现出超绝的力量。 “他不是才渡过天劫吗,怎么已经凝聚如此浑厚道意?” 顾竹庭身侧的大汉瞪大眼睛,喃喃低语。 他们几人之中,只有两人凝聚道意,还是那种稀薄到加持战力聊胜于无的。 如此恢弘凝实的道意,他们只在那些妖孽天骄身上见过。 “这位欧阳凌夫,恐怕就算在九洲之地,也是顶尖的天骄啊……”顾竹庭轻声开口,看着张远背影,面上露出几分欣喜。 “能在万域战场挺身而出的,此人可以结交。” 万域战场凶险无比,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直接遇到拼杀。 保持足够的气血真元,减少耗损,是万域战场之上的通则。 为了别人耗损自己的力量,这种事情在万域战场简直是违背规则的事情。 也正是如此,才可见张远心性之豁达正直。 “就算他是随手而为,我也认了。”顾竹庭握紧手中长枪沉声开口。 其他几人相互看一眼,重重点头。 “苍啷——” 长刀出鞘的声音响起,带着震颤天地的锋寒。 一道清亮的刀光一闪而逝,然后重归沉寂。 张远立在原处,可见前方的仙气长龙一寸寸崩碎。 一刀,斩八境之力的仙气长龙。 之前在镇地梭虫的洞穴中,聂清明修为太高,还检验不出张远踏入天境后的真正战力。 此时面前的这条仙气长龙拥有的战力层次在八境之巅,竟然挡不住张远的一击。 在九洲时候,哪怕是天道之力压制,那些天骄强者的战力,也不与九境层次对等。 越境斩敌的九洲天骄不知多少。 人榜前十,地榜上所有的玉衡境巅峰,都是其中佼佼者,越一两境斩敌不在话下。 只是到天境之后,再想越境斩敌就很难了。 一重天境之间,就是千万里的鸿沟。 一位八境大修,举手投足之间就能灭杀六境。 能在天境乃至天境之后依然越境杀敌的,在万域战场上,被称作妖孽层次天骄。 就是他们已经超越自身血脉限制,超越自身修为层次限制。 万兵榜上,那些单项排名前百的妖孽,才能做到天境层次,越境杀敌。 “看来万域战场之中,又来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啊……” 看着张远长刀收起,顾竹庭等人相互看看,面上全都是感慨。 (交流一下,流量还不来,评论不能停啊,一百加更,要是能顺手点个为爱发电什么的,我七夕是不是就能带老婆去吃大餐了?) 第759章 噬天狐尾! “轰——” 仙气长龙的爆碎声音响起,引动虚空震荡,那些散落的长龙扭曲身躯,飞冲而来,撕扯这条长龙碎裂的身躯。 张远抬手一招,抓住一颗金红的珠子在手。 此物,就是这条仙气长龙的核心。 这珠子比不上定海珠那等宝物,但也算是极贵重的了。 “走吧,这些仙气长龙跟那位大能修士之间是有感应的。” “我斩杀一条,已经得罪他了,再杀,他转过头来恐怕就要来灭了我。”张远转过身,摇摇头,开口说道。 他的话半真半假。 这些仙气长龙那位强者确实会感应到,但不会感应到张远斩杀的。 张远出手,并未留下什么后患。 还有就是,那位如今已经被曲城侯追杀到不知哪处空域了,想回来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当然,张远也不会贪心的继续斩杀仙气长龙,要是他再出手斩杀这些仙气长龙,对方确实会震怒。 曲城侯能追着那位跑,不代表那位战力不强。 相反,没有足够实力,九洲录上的强者曲城侯也不会追杀。 “好,走,我们这就走。” “欧阳兄弟,我们去冰凌域,那里是中立交易之地,冰凌城主虽不是九洲录上强者,其实力其实应该对等九洲录上前三百。” 顾竹庭他们几人向着张远抱拳,然后整理好身上兵器衣衫,飞遁离开。 半刻钟之后,一道青光闪耀而至,将天穹撕开。 一颗金红葫芦飞出,将所有肆虐的仙气长龙收入其中。 “金孽仙龙少了一条?”说话的青袍中年面色凝重,抬手一挥,一道道的光影浮现。 这光影之中不但有张远出手斩杀仙气长龙的景象,还有他们说话的声音。 “欧阳凌夫,确实有几分妖孽天资。” “可惜你不该斩师尊豢养的仙龙。” 他身形一动,化为一道虚影消散。 “冰凌域,冰凌城主玉玲珑确实不能惹,连师尊都不愿与其冲突,要小心些……” …… 张远以为冰凌域是一片冰霜覆盖之地。 没想到冰凌域不但没有冰霜,连空气都是温热。 “怎么说呢,冰凌域乃是当年词圣李煜为城主玉玲珑写下一首冰凌曲,赞誉玉玲珑美貌,才得名冰凌域。” “冰凌域的全名该是冰凌繁花域,是少有的万域生灵不争之地。” 出声给张远介绍的名叫杜永泉,是几人当中对诗词知道极爱好的,所以对这些典故熟悉。 特别是说到冰凌域之名时候,不由两眼放光。 诗词之道属于儒道之中言出法随神通的演化,那等以诗词幻化万物万境还是初等层次,有些强者真的能一言定天地。 张远所知,观阅的记忆之中所见,就有那等儒道大圣一言动天地,破一方空域。 词圣李煜之名,与青莲剑圣不相上下,都是儒武双修,成就自身大道的人物。 不过论实力,青莲剑圣应该比李煜强不少,毕竟李煜在九洲录上排名五百之外。 这冰凌域确实是不争之地,御空前行,张远他们已经遇到数十队异族。 这些异族有的身形高大,满身碧蓝,有的三眼四臂,还有的背生双翅,长耳尖细…… 若是在外域,异族相遇,早就拼杀而起。 在这冰凌域中,各族不但未争斗,还交谈几句。 修为到天境,都能以神魂震动传递心神意念,根本不在意语言隔阂。 这些异族是来冰凌域交易的,张远也是。 张远手上现在不少宝物,但他需要炼制战甲,锻造长弓的灵材还是缺。 而且他还需要按照林羽堂给他的清单,带回炼丹所需的灵药。 他能到万域战场一趟可不容易,是动用了镇抚司中的传送大阵,耗费了三万天功。 此事都呈报到了指挥使陆钧面前。 别人突破天境,哪有机会到万域战场? 也就张远有足够天功,不怕挥霍。 就这,张远也只有一个月时间,到时间就必须传送回去。 半年之后,征天大战就要开始,宁远城和青玉商会都承担了不少物资转移的任务,张远需要提前回去布置。 他所练的黑骑,也需要熬炼,以应对征天之战时候的各种状况。 按照张远猜测,这一次的征天之战,应该就是七年之后的猎天和捕天大计预演。 此等大事,就算是皇帝也无比谨慎。 其实站在张远的角度,对如今的局势反而看的很清楚。 一切都是为七年后的大计做准备。 不管是青玉商会组建,九洲商路畅通,还是这么多万域战场强者重归九洲,都是在准备。 寿亭侯归来时候,张远就看清楚了。 正是知道未来大势,他才拼命提升修为,增加手中筹码。 他练的黑骑,会是他未来手中最强的军阵,也是他能立足的资本。 不管他会在何处。 “那就是冰凌城。” “城中规矩,不能动手。” “如果有强买强卖的,寻城中巡卫就好。” 顾竹庭看向张远,笑着道:“其实既然到此地,傻子才动身。” “真被逐出去,周围数千空域可都没有交易之地。” 一处中立的交易之地,需要得到周围空域中那些族群的认可。 这需要实力,也需要手段。 冰凌城城主定然有不凡的本事,才会建起这一座城,掌控一方交易空域。 前方入眼的,是一座青石巨城。 方圆百里之城,层叠林次,错落分明。 一共三十二道城门,能让各方族群进入城中。 还有那直接放开的城墙,能让身形高大的异族跨越过去。 张远他们到城池之外,守城的竟然是一队身穿青甲,背生双翼的战卒。 “交易之城大多如此,征召各族驻守。” “只有我仙秦的那些交易之地,才是大秦战卒守卫。” 顾竹庭开口,低声为张远解释。 其实万域战场之中的交易之地,其中八成都掌控在仙秦手中。 那些手中执掌强大军伍的战侯,或者是九洲录上大能,会开辟一片交易之地,用来收拢物资。 这种收益,其实比各处拼杀来的更容易。 比如眼前这城,每位进城的修行者都需要缴纳一颗仙玉天髓。 光是这一日间,此城就能收上万仙玉。 张远在京岳广场上摆了百万仙玉,就能震慑四方,将青玉商会立起来。 这大城的收益,一年就能拿下整个青玉商会。 当然,对于绝大多数的修行者来说,想将万域战场上的物资带回也不容易。 战场挣钱战场花,分币别想带回家。 踏入城门,张远浑身忽然一震。 他手臂上的紫霄神雷陡然一动,冲入脑海之中,重新化为一根撑天狐尾。 噬天狐的狐尾。 此时,城中心位置的大殿之中,盘坐的身影双目睁开。 “紫霄?” (七夕啊,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今晚别看小说了,去干该干的事。) 第760章 小哥儿既然无心,那姐姐也不勉强了 张远没有想到,自己隐藏的噬天狐血脉竟然会有感应。 那是噬天狐的另外一条狐尾。 那条狐尾是在谁手中掌控? 这一瞬间,他差点忍不住转身就走。 不过他还是强忍住。 此时离开也已经迟了。 如果对方是一位超越九境的强者,已经能借狐尾感应寻到自己。 如果对方修为不如自己,那此刻该逃的是对方。 张远可没有去寻另外一根狐尾的想法。 噬天狐的血脉,是那么好聚的吗? 脑海中的感应不过瞬息就消散,紫霄神雷重归手臂。 如果不是刚才瞬间变化,就好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城中交易区都划分清楚,矿产,灵药,妖兽筋骨。” “根据等级,会逐层售卖。” “欧阳道友需要什么,只要手上有足够仙玉,或者是有足够资源兑换,都能拿到手。” “若是要兑换天功,也可以到城中大秦驿馆。” 其实整个洪荒世界,最富庶的该是九洲。 但九洲之地的物产都是有主的,那些矿产都是大秦之物。 这万域战场中的宝物积攒起来也不少,而且无主。 “这样,我们各自去交易,然后就到顾道友说的那冰凌馆汇合。” 张远笑着点点头,看向前方:“顾道友对冰凌馆中美酒念念不忘,其必有特异之处。” 这话让其他几人大笑。 顾竹庭面上微微涨红。 冰凌馆中可不只是有酒。 …… 张远按照顾竹庭他们介绍,先寻到灵材矿石交易之地。 到底是万域战场上的交易大城,这里许多灵材矿石的品级都是极好。 有些是店铺之中摆放,有些是售卖者自己摆在空旷之地。 哪怕灵光闪烁,也无人起什么坏心思。 不是不想,是不敢。 张远一路前行,时不时询问几句,然后出手交易。 他手中收拢的灵材可不少,光是在镇地梭虫的洞窟之中,就收了几百万斤土石之属的灵材矿石。 还有他在天石族驻地,也搜刮了许多灵材宝物。 从与冯巡等人分别时候,他一路上借助斩杀观阅的记忆,可是没少寻到各种宝物。 此时兑换,他是将自己炼制战甲和弓弩所需材料先备齐,然后再寻林羽堂要的灵药。 这大城之中,不但能交易到张远所需的灵材,甚至很多还能升级代替。 比如他所需的,能增加筋骨支撑力量的内甲附骨,就寻到了几种异兽之骨,比他之前所设计的骨甲强数倍不止。 一趟交易下来,张远已经超额完成自己所需灵材。 距离他离开九洲也快一个月,他也该回去了。 从万域战场回归,不是自行回转的话,就需要借军中传送大阵。 万域战场之中,这种传送大阵很多。 按照张远所知,离冰凌域最近的一处空域,就有一方大军驻扎。 ———————————— 冰凌馆。 张远终于知道顾竹庭为何对此地如此难忘。 葡萄美酒夜光杯。 美酒若无美人,怎么能喝醉? 这冰凌馆中不但有人族的美女,还有其他异族美人。 面容妩媚,猫耳轻柔的灵猫一族。 肌肤似雪,双目透出幽蓝的冰月族。 一条长尾,头生小角的蛟女。 …… 张远对这些不感兴趣。 不过这冰凌馆的酒他倒是挑选了不少。 不是自己喝,是带回宁远城。 顾竹庭等人见张远不要美人相伴,也不劝他。 这等事情是个人喜好,没必要强求。 其实交易空域之中,最受欢迎的就是这等酒醉色迷的场所。 毕竟万域厮杀不断,交易空域中驻留,身心都能放松,是最难得的事情。 至于花销,反正是挣来的,不花掉,等着被被人花? “让我看看,是哪位豪客,会耗费千颗仙玉,购置美酒。” 一道悠然的声音响起,小亭之外,一队手捧玉壶的女子飘然而至。 当先女子穿一身月白长裙,狐耳雪白,青丝轻绾。 女子面容娇媚,最让人一眼就不能忘的是那双目之中流转清波。 “我叫苏玉儿,是这冰凌馆中管事。” “冰凌馆中豪客虽多,可一掷千金换美酒者可没多少。” 女子走上前,顺势坐到张远对面,眉眼间都是笑意。 “小哥儿,可是我冰凌馆的美人入不得眼?” 这柔美身段,娇柔话语,加上清波流转,一般男人怕是要丢掉半个魂。 张远身形端坐,腰背绷紧。 “苏管事说笑了,冰凌馆中美人如玉,我是看花了眼。” “不过家中有贤妻,我还是不要在外面沾花惹草的好。” 听到张远的话,对面的苏玉儿掩着嘴笑。 张远目不斜视,脑海之中,淡淡的金光缭绕。 迷神。 面前这位不掩饰自己狐族身份的苏玉儿,已经悄然展露狐族神通。 如果不是张远拥有噬天狐血脉,自身不但精通迷神,且神魂稳固到极致,此时恐怕已经迷失。 苏玉儿的迷神神通,九境之下根本无从抵挡。 “小哥儿既然无心,那姐姐也不勉强了。”苏玉儿双目之中流光闪动,缓缓起身。 “我冰凌馆中美酒,小哥儿觉得好的,尽管买去,姐姐给你折扣。” 苏玉儿说完,探手拍一下张远肩膀,然后走出小亭。 那些将玉壶放在桌案上的女子,随着苏玉儿悄然离开。 张远目光投向前方,身躯依然绷紧。 如果他猜的不错,对方来试探,是为了噬天狐的狐尾。 就不知那根狐尾是在苏玉儿手上,还是在苏玉儿背后之人手中。 不过不管是谁,此地还是不要久留。 张远抬手,将一个个玉壶收起,只留最后一壶放在桌面上。 这玉壶一壶之中就有千斤。 此物本身就是一件不错的储物之宝。 不过真要带回九洲,也只能是一次性的。 九洲天地之力,会将这玉壶中的空间吞噬。 一旦玉壶倒空,其中空间就会自动崩塌。 张远才从玉壶之中倒出一杯酒,换了身衣衫的顾竹庭已经走来。 张远看向顾竹庭,笑着道:“顾道友这么快?” 顾竹庭面上涨红,一边走一边摆手:“不快了,不快了,已尽兴……” 这话让张远哈哈大笑。 男人,没几个会承认自己快的。 第761章 给你三息,选择哪条路? 等过片刻,杜永泉等其他几人也陆续出来,看到顾竹庭,又是不怀好意的问几句,惹得他一脸羞愤。 张远提着玉壶,给众人倒了酒,喝过几巡,张远站起身,拱手道:“这一路同行,蒙诸位道友照顾,欧阳凌夫收获甚多。” “只是出来的急,如今也该回转九洲。” “这就与诸位道友告别。” 道别? 顾竹庭几人相互看一眼,面上都露出遗憾之色。 这一路上张远说受照顾,收获多,这是客套话。 不是张远出手,他们在那大能交手之地,就被仙气长龙给吞噬了。 “欧阳道友,不知你何时重来万域战场?”顾竹庭站起身,向着张远拱手一礼,“欧阳道友的人品我等敬佩,若是道友需要,我等愿受差遣。” 张远的实力,人品,他们都感受到。 特别是实力,潜力,是他们所仅见。 如果能追随张远,对他们几人来说,恐怕是难得的机缘。 其他几人此时也站起身,向着张远抱拳。 张远要回九洲,但必然是要再来万域战场的。 以他的实力潜力,未来定然是要在万域战场绽放异彩。 顾竹庭等人愿意等张远归来。 目光落在几人身上,看他们表情郑重,张远沉吟一下,将一块玉牌拿出。 “诸位道友若是方便,帮我将那战兽送到水源域龙鲸一族驻地。” “诸位可在水源域等我。” “想来我二三十年内,就会再来万域战场一趟。” 直到张远离开,顾竹庭等人看着那块玉牌,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龙鲸一族。 张远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们往龙鲸一族驻地等待,龙鲸一族也会庇护他们。 那可是整个万域战场之中,少有的强横族群。 “你们说,欧阳道友的战兽,不会就是那头龙鲸吧?” 杜永泉一句话,让几人瞪大眼睛。 “还别说,真的有可能……” “那等强横战兽,还需要我们送?” …… 张远出了冰凌馆,毫不停留,径直出城。 到城外,他眉头微微皱起。 身后,有人追踪。 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他身形一动,飞遁而走。 他的速度从开始时候不快,到离城千里之后,速度已经快如闪电。 一个时辰横渡十万里,他直接冲破空域,身形飞落虚空。 “嗡——” 一道光轮砸落,向着他当头罩下。 张远身形一顿,抬手一拳击出。 “嘭——” 那光轮被这一拳击碎,化为漫天青色流光。 前方,一位身穿青色道袍,腰间坠一个金红葫芦的道人背着双手,脚下步步生莲,迎着张远而来。 “有几分根骨,天赋也还行。” 道人站在张远身前百丈,凌空而立,面色平静。 “给你两条路。” “一条路,乖乖将东西献上,然后跟我走,拜入我栖霞道宗门下。” “第二条路,我亲手将东西拿来,将你擒回栖霞道宗镇武塔,让你家长辈来接人。” 东西? 张远目中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精光。 还以为那根狐尾在苏玉儿手中,原来不是。 感应到的,是此人。 这道人所说的栖霞道宗名字张远不陌生,乃是万域战场中最顶尖的大势力之一,传承有上古仙道神庭,也有九洲阳天洲一脉。 而且栖霞道宗在万域之中掌控的空域不少,秉承有教无类原则,门中弟子极多。 栖霞道宗有至少三位强者在九洲录上留名。 这等仙道大宗,在万域战场之中算是一方巨无霸了,除了仙秦,没有哪方敢轻易得罪。 “给你三息,选择哪条路?” 道人面色平静,脚步前行,身外仙光激荡而起。 这哪里是选择,分明是威胁。 九境。 这仙光,根本就是一位九境大修身外炫光。 一位九境大修在眼前,给出的选择有的选吗? 关于噬天狐之尾的秘密,张远不相信对方说的任何一句话。 “嗡——” 张远身上,青色的刀光浮现,仿若流云。 大道之意,也是心中之意。 看着这刀光,前行的九境大修身形停住,面上露出一丝笑容。 “年轻就是好啊,无知者无畏。” “六境跟九境的差距,那是天渊之别啊……” 抬手,道人身前是一尊金甲战将身影。 这战将出现瞬间,张远身上一股难以压抑的杀意陡然升起。 “你敢以武道金身炼傀!” 这金甲战将身影,分明就是一位武道强者熬炼的金身被掌控,化为护身战傀! 此等行径,根本是在向大秦所有的武者挑衅! “别急,等我抽取了你的金身再愤怒不迟。” 道人的声音缓缓化为冷厉,身前的护道金甲一步跨出,向着张远一拳击出。 这是一位以拳法见长的武者,金身凝练自一套浑厚的拳法。 张远双目之中的愤怒化为火焰,身外的道意凝聚。 “我送你解脱吧。” 口中低语,长刀出鞘,他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处。 刀光一闪,带出呼啸雷鸣。 道意加持,刀过人留。 这才是天境的刀法。 无敌。 “轰——” 虚空被斩开,一道道裂纹向着四周扩散。 那护道金身原本僵硬的面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笑意,轰然崩碎。 青袍道人浑身一震,双目之中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七境的武道金身,你竟然能一刀斩碎!” 似乎那金身崩碎引动他的心神震荡,道人双目之中透出血色。 “你该死——” 一声狂吼,道人身外无尽的青光凝聚,他手中一颗金色珠子浮现,引动身外仙光直接化为一条青色仙气长龙。 仙气长龙? 张远微微愣一下。 这道人来寻他的目的,是为了—— 手掌一翻,张远掌心一颗金红的珠子浮沉。 看到这珠子,前方道人面露狰狞。 “金孽龙珠,早将此物拿出,本尊还能放过你,此时,迟了!” 他手掌一挥,身外青龙向着张远扑来。 “炼武道金身为战傀,你已经有取死之道——”张远一声长喝,长刀横斩。 山岳刀法,一刀断山。 “轰——” 刀锋斩在青龙身躯上,那青龙嘶吼,身外片片龙鳞崩碎。 青袍道人面上瞬间涨红。 这是仙灵之力反噬。 “去死!” 道人怒火攻心,抬手抓起腰间的葫芦,拔掉塞子,高高举起。 (今日交流: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百条回复解锁下一章。) 第762章 十三头镇狱神象的骸骨! 金红葫芦之中,十条仙气长龙飞出,向着张远当头抓来。 张远人在半空,手中长刀抬起。 这一次他没有用春秋刀法。 一道恢弘的水脉之力涌动而出,在他身后化为长河。 大河剑法。 以剑法化刀法。 无尽水脉同样凝为长龙,然后随张远手中长刀,一刀斩落。 “长河落日,斩——” 大河,就是刀。 大河,就是道。 这一瞬间,大道与长河相合,长河与刀意相生。 张远的武道修为感悟,早已经远远超出了九境层次。 外人眼中他是六境天权,可他从未将自己放在这个层次。 他的敌人,也从不是这个层次。 “轰——” 大河撞开前方的长龙,将十条长龙吞噬,其上龙鳞寸寸碎裂。 那长龙身上的仙气也被一丝丝剥离,只剩十颗金红珠子。 道人手上,金红葫芦上一道道的裂纹浮现。 没等道人反应过来,那葫芦已经轰然炸裂。 一团清浊气旋在葫芦炸裂之处出现,不断旋绕。 “天地归元气?” “怪不得能温养这仙气长龙。” 张远一声长笑,探手抓去。 清浊之间分化天地,归元化一。 这就是天地归元气,也是天境所修力量的具现。 天境修天地之力,这天地归元气已经是天地融合,到万物虚化地步,在那小小葫芦里化出一片虚空养龙。 “你敢坏我栖霞道宗宝物!” 道人看着那葫芦被一刀斩碎,双目之中要喷出火来。 此时见张远竟然还敢抢夺这归元之气,顿时双手结印,口中一声长喝:“万物生辉,百无禁忌,临——” 随着这仙道咒文响起,方圆万丈虚空被一尊金色宝塔镇住。 这宝塔九层,层层金色流光符文,凝为一道道流转的锁链,向着张远身躯裹来。 张远抬头看到金塔,双目之中尽是暴虐。 这塔竟然是用上古神兽之骨炼制。 而且,正是他所修的镇狱神象之骨! “镇狱——” 张远双目之中,金色的符文陡然升腾。 他的身躯之外,无尽金光汇聚,化为一尊百丈巨象。 这巨象出现瞬间,昂首长嘶,引动金塔上所有的符文一道道崩溃。 不只是符文,那金塔也一寸寸碎裂,然后化为一颗玉白的骨珠。 同种同源,相互感应! 这塔不但没有伤害张远,反而将骨珠中力量反哺张远。 这一幕,让那道人瞠目结舌。 他怎么也没想到,张远竟然有此手段。 以他九境实力,换一个其他宝物,用其他术法,都不会这么轻易被击败。 “轰——” 巨象踏足,一脚踩向那九境的道人。 直到巨象脚掌踏落,道人方才回过神,面色惨白,身形化为一道青光,向着后方败退。 葫芦与金塔都被破,他心神与修为受损,已经没有敢战之心。 只是他还未退出千丈,头顶的巨象踩下。 “嘭——” 道人身躯崩碎,只剩一道青灰色的神魂之影浮现。 如果此时有外人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惊掉下巴。 张远以六境修为,竟然连毁一位九境大修的宝物,而且一击之力,就让其身躯崩碎。 不过真正的强者看到这一幕反而不会惊讶。 毁去金红葫芦的是大河剑道之力,毁掉那金塔宝物的更是上古神兽镇狱神象。 大河剑道是剑圣李太白纵横天下的手段,镇狱神象更是上古神兽。 这两种手段,都不是寻常人能有。 栖霞道宗的九境道人被镇狱神象之力镇压,一脚踩碎肉身。 “镇狱神象,不可能,最后十三头镇狱神象的骸骨都在我栖霞道宗——” 道人的神魂震荡,飘游之间就要涣散。 张远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没想到栖霞道宗还有这等宝物。 十三头镇狱神象的骸骨,若是能炼化,他的神象镇狱功就能大成,化为一尊上古神兽,镇压神域。 张远的目光缓缓落在道人的神魂身上。 “你,你想干什么——” 神魂一荡,就想转身往后退。 仙道强者修到九境,与武者不同,已经不怎么在乎肉身了,反而是神魂之力凝实。 等到九境之上,就是神游域外,不生不死,甚至摆脱肉身束缚。 道门有功法斩三尸,就是脱去肉身,寻求大道。 这位栖霞道宗的九境肉身被斩,张远竟然没感觉到力量的反哺,说明并没有斩杀对方。 没有斩杀对方,就看不到其记忆,不能寻到关于十三尊镇狱神象骸骨的消息。 到手的宝物,能丢? 一拳击出,金色光影化为山岳砸落。 道人惊慌呼唤:“师尊救我——” 虚空之中,一道恐怖气息轰然而至。 那是一头黑色的龙兽,满身青色仙光,双目之中尽是血色。 “尔敢——” 龙兽口中发出怒喝,身外青光震荡,向着张远凝聚的山岳撞去。 可惜这龙兽的动作还是迟了些,在其撞碎之前,山岳已经砸落,将那位九境道人的神魂砸碎。 张远一把将虚空之中散落的金珠,之前收拢的归元气都收掉,转身就走,背后黑色龙兽一声咆哮,虚空寸寸崩碎。 破虚之力! 这龙兽拥有虚境巅峰战力,一声咆哮就让空域崩塌! 张远身外所聚的神象之影,也随着这咆哮碎裂。 张远没想到此龙兽强到这等程度,面上神色凝重。 他能斩九境,可对虚境无能为力。 虚境所修的力量,是他现在还无法抵挡的。 那龙兽光是咆哮,就能让他身躯崩碎。 大意了。 或者说,贪心了。 栖霞道宗,还不是现在的他所能去得罪。 “嘭——” 张远身外战甲碎裂。 下一瞬,要碎裂的就是他的身躯! 张远转身,身外一道道金身浮现。 六道金身凝聚,化为一套金甲。 金身为甲,九转而凝。 武道金身与九转之功相合。 一步踏出,金甲随身,张远手中长刀横斩而出。 “今日张某不死,他日必踏平栖霞道宗——” 声如雷霆,他手中长刀带着虚幻流光,直接斩出。 无天! “轰——” 原本破碎的空域被这一刀斩开,一道道虚幻天地重叠。 张远身形一步踏出,撞入虚幻之中。 这是空域重叠,不知会落在何处。 但此时他已经顾不得,直接冲入重叠的空域虚影之中。 后方,那黑鳞龙兽不甘怒吼,双目之中闪动凶光,抬起爪足一拍,张远那碎裂的甲胄重聚。 “九洲的甲……” “凭这甲上气息,本尊就能去杀了你。” 龙兽口中发出森寒的声音,身形缓缓散去。 “正好要去九洲一趟,你等着,别死了。” …… 重叠虚影之中,张远仿若溺水一般,全力挣扎,在虚空力量将他撕碎之前,挣脱而出。 “哗啦——” 他的身躯从湖水之中挣出。 “哎吆,小哥儿不是家有贤妻嘛,怎这般,是要跟奴家共浴不成?” 一道声音带着戏谑,在张远耳畔响起。 一根玉白的狐尾,轻轻搭在张远的肩头,将他整个身躯禁锢。 噬天狐尾! 第763章 邀请黑骑往雪域助战 这条玉白的狐尾,正是当年被斩断的噬天狐九尾之一。 狐尾之中的力量,张远能感觉到,冰寒透骨,让他血脉力量仿佛要冻结。 他的手臂之上,金色锁链与紫霄神雷所化的符文震荡,似乎要透体而出。 淡淡的金光在他体外激荡。 这是神兽身躯被外力所压,自然的反应。 “啧啧,关长云的镇狱神象传承。” 一支玉手在手中轻荡,将水洒落在张远身上。 “还有那李太白的大河剑道。” 粉嫩面容凑到张远身前,带着好奇的声音响起:“我很好奇,你的血脉之中,到底有什么……” 血脉。 张远的脑海中,七条狐尾浮现。 不是他想展露自身血脉,是对方以迷神神通将他的力量引动。 “苏掌柜,其实我该叫你玉玲珑城主才对吧?”张远抬头,双目之中金色的流光闪动。 迷神。 唯有迷神,才能抵挡迷神。 随着张远双目之中金光透出,面前一切身影与景象全都消散。 没有池水,也没有美人,只有虚空重叠之间,一头遮天玉白的天狐! 天狐的目光缓缓落在张远身上,身形化为苏玉儿的模样。 只是此时她身穿玉白长袍,发髻上的颗颗玉珠透出玄奥的流光。 冰凌城城主,玉玲珑。 “你很聪明。” “对狐族血脉隐藏的也很好。” “紫霄……”看着张远,玉玲珑神色复杂,轻声道:“跟随你,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张远身外所有的禁锢之力全都消散。 那冰寒之感也消失不见。 玉玲珑抬手一挥,整个重叠虚空之中化为繁花玉树,流云仙光,层层仙云与楼阁交映。 “你也是胆子大,未到虚境,就敢肉身入虚。” 玉玲珑径自走到石桌前坐下,抬手示意张远坐下。 “喝酒还是喝茶?” 玉玲珑说的入虚,不是九境之上的虚境第一层入虚境界,而是踏入虚空之域。 层叠的虚空,随意碰撞,其中撕扯之力能瞬间将一方天地直接崩塌。 踏入其中就算不死,也会极可能迷失在无尽虚空之中,永远找不到回归的路。 正是如此凶险,玉玲珑才说张远胆大。 “喝茶吧。” 张远坐到玉玲珑对面,神色平静。 他的选择凶险是凶险,却也比直接被那栖霞道宗强者灭杀的好。 “此地是临时开辟的入虚空间,你们见面,倒也不会有人窥探。” 玉玲珑抬手,一杯清茶落在桌面上,热气缭绕,可见仙云在其上汇聚。 张远双手捧过茶盏,轻抿一口,面上露出异色。 “九观云……” 对面,玉玲珑目中带笑:“你有关长云的传承,喝得出此茶也不奇怪。” 张远不说话,抬头看玉玲珑。 这位,不会跟寿亭侯有什么关系吧? 似乎是猜到张远心中所想,玉玲珑摇摇头:“当初我应寿亭侯所邀,一起探索上古洪荒秘境,他寻到了提升修为和血脉的宝物,我得到一些灵草灵木。” “那一次,还有李煜一起。” 李煜? 就是那位一首词成就冰凌城之名的词圣? “你有李太白的传承,不知道李煜其实就是李太白化身?”玉玲珑好奇看着张远。 “你有关长云的传承,却不晓得我。” “你有李太白的传承,却不知李煜。” “你还有紫霄,却不知冰凌……” 张远面上的惊讶实在掩盖不住。 词圣李煜,竟然是李太白的化身! 这事,他怎么没有从那么多被他斩杀的万域战场中生灵的记忆之中观阅到? 看到张远表情,玉玲珑掩面轻笑出声。 “李太白以诗入道,后空前绝后,转而填词,又成无人匹敌之境,觉得寂寞,方才修了剑道,又凭剑道入九洲录。” “从李煜的一江春水向东流,到后来的大河之水天上来,他的大道变化本就有迹可循。” 这叫有迹可循? 也就你们这一层面的强者,才会说这叫有迹可循吧? 张远摇摇头:“我虽然得了他们的传承,但很多事情确实知晓不多。” 玉玲珑身形慵懒的往后靠,目光打量张远。 这一眼,似乎是要将张远身躯看穿。 “我的身份,是上古洪荒时代的天狐之一,与九尾噬天狐算是近亲。” “按照这种关系,其实你可以唤我,姑奶奶。” 玉玲珑的声音响起。 张远嘴角一抽。 这是平白无故多了一位姑奶奶? “当然没必要扯那么远。”玉玲珑手指轻点桌面,微笑道:“你我都掌控一道噬天狐尾,可兄妹相称。” “你,唤我一声苏姐姐就好。” …… 出身上古天狐一族玉玲珑,有着超强的实力。 最重要是当年其见过洪荒崩塌,对很多洪荒中遗迹之地所在都清楚。 各方强者需要从她这里得到消息,所以对冰凌域不敢过多压制。 这方少有的交易空域,因为玉玲珑而存在。 当然,拥有噬天狐尾,玉玲珑的实力并不弱。 九洲录上的强者愿意与她结交,可不只是因为她的美貌和洪荒讯息。 按照玉玲珑所说,噬天狐尾之力外人是感知不到的,唯有掌控一道噬天狐尾的狐族血脉才能感应。 洪荒神兽噬天狐已亡,只要不是九尾齐聚,也不需要担心噬天之力重现。 张远自然不会说自己似乎已经掌控噬天之力。 玉玲珑没有为难张远的意思,反而对张远颇为亲切,似乎是真的将他看做弟弟。 不但带张远踏出虚空,还将一颗玉白冰珠交给他。 这冰珠蕴藏冰凌之力,如果修成血脉,可得一道冰凌化身,或者是冰凌金身。 这身躯拥有的冰凌之力,比掌控水脉力量更强横,杀伐更甚。 别看只是踏足虚空片刻,其实已经耗费五日时间。 距离张远约定的一个月回归日期,已经所剩无几。 张远跟玉玲珑约定下次过来冰凌城,可引青玉商会来交易之后离开,往仙秦军伍所驻之地去,寻传送大阵回归九洲。 看张远离开,玉玲珑面上神色多出几分复杂。 “你已经感应到,其实他有张天仪那一脉的血脉力量吧?” 玉玲珑身后,一位身背长剑的道人身形出现。 “李太白愿意传授他大河剑道,恐怕就是张天仪所托。” 道人目光转向玉玲珑,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天狐一脉不灭,就是因为有张天仪护着。” “你说,张天仪是为了什么?” “当真就是青丘绾的情义?” 玉玲珑转头,面色平静:“曲城侯什么时候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了?” 说完,她的身形悄然散去。 那背剑道人摇摇头,轻轻低语:“希望他真的是天尊血脉传承,能重聚大荒吧……” “我们守护者一脉等待太久了。” 声音消散,道人身形也消失在原处。 …… 张远在辗转数日之后,终于重回九洲之地。 这一趟的万域战场之行,他最大的收获不是踏入天境,而是看到了真正的强者争锋,看到了修行之路的艰难。 “伯爷,齐国公世子韩青命人送信来,邀请黑骑往雪域助战。” 张远到镇抚司大堂时候,裴声手中握着一份书卷,送到案前。 雪域? 邀请黑骑? 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第764章 黑骑,冲阵 雪域。 茫茫雪原之中,一队三万人的兵甲在悄然前行。 这些兵卒穿黑色战甲,手持长柄战刀,背弓弩,骑乘黑甲战骑。 领军战将,是同样黑甲长刀的苏长山。 年过二十的苏长山已经身形雄健,身高近丈。 除了依然消瘦,再没有从前的影子。 宁远城镇抚司以之前的三千武卒,扩展到现在的三万黑骑。 这黑骑隶属皇城镇抚司,是镇抚司指挥使特令,宁远城镇抚司司首张远整训。 当初在皇城大殿上,户部侍郎可是说过,张远没有掌兵练兵之权。 皇帝没有给张远掌兵之权,但镇抚司可以变通。 这支黑骑,就是张远亲掌。 两年多来,黑骑掌控之地已经踏足大半徐洲。 光是九境和九境之上,就碰撞过七八回。 那些山匪水寇,山野妖邪,黑骑所至,皆擒杀干净。 不少江湖宗门,都被黑骑踏平。 宁远城黑骑,已经震慑一方。 这一次黑骑到雪域,是受到齐国公府世子韩青所邀请,与韩青所练的一万踏雪战骑合击,围杀三十万雪域凶蛮。 原本这三十万雪域蛮人除了凶狠些,并不算太强,靠着征蛮大军可以应对。 可实在是入雪域千万里,后勤补给困难,加上雪域蛮人之中有不少万域战场中强者进驻,实力大增。 原本雪域蛮人与九洲强者几乎没有关系。 但因为雪域深处极为适合磨砺肉身,熬炼筋骨,不少回归强者不愿被束缚,都悄然进入雪域。 按照这些强者的想法,整训部分蛮人,等自己离开九洲时候,可以直接带到万域战场。 这想法是好的,可是这样一来,下三洲推进的雪域伐蛮可就进行不下去了。 数百万大军,三洲之力,怎么可能就这么搁浅? 在征得卫国公邓云同意之后,伐蛮大军开始逐个击破,围剿雪域蛮人部族。 “前方就是雪域金刚蛮部。” “金刚蛮总共大小三百余部落,有近千万部族。” “这一次我们要围杀的是其中一方大部,三十万人的部众,还有两位八境蛮人,三位九境和九境之上的强者坐镇。” 身穿灰色战甲的国公府小公爷邓维承面上神色凝重,饱经风霜的面皮,多出许多沧桑。 雪域之中征战数年,他不但修为提升,掌控大军的能力提升,心境也越发沉稳。 与邓维承同行的,恰恰就是在宁远城闭关的宁远城镇抚司司首张远。 一旁,还有身穿战甲,已经升任正五品征孥将军的夏玉成。 当年郑阳郡中的一群青年,现在已经是各自掌兵掌权。 张远骑乘在黑甲战马上,身旁是一头黑色铁甲豹兽。 正是当年以神魂掌控铁甲兽的李可成。 如今雪域之中横行的三万铁甲兽,都是李可成执掌。 不过李可成一直都是以铁甲兽身躯示人,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身份。 “呜——” 雪域之中,号角声响起。 前方面前的木屋之中,有一道道高大的身躯踏出。 这些雪域蛮人与张远他们从前所遇到的蛮人不同,这些蛮人都是身穿带铁战甲,手中兵器也是厚重战斧。 数年攻伐,三洲也知道五皇子对雪域的掌控只是少数。 雪域之宽广,远在想象之外。 雪域深处的蛮人族群,战力也比想象中更强。 金刚蛮集结,一支支身高两三丈的蛮人大军阻在雪原之前。 邓维承转头看向张远:“张兄弟可看出,韩青那家伙在何处?” 此时雪原上除去蛮人,分明只有苏长山所领的三万黑骑,根本不见韩青的一万踏雪战骑。 张远的目光转向远处雪山,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踏雪战骑,想来是能在雪中奔行,那自然是占据高处。” “是在那雪山一侧吧?” 他的话让邓维承无奈轻笑,一旁的夏玉成也是笑着道:“打仗的事情,到底是瞒不过你。” 随着夏玉成声音落下,远处的雪山方向,有轰鸣之声响彻。 一万身穿白袍,骑乘白色战骑的武卒,从雪山之侧,飞奔而出。 这等战骑冲阵在雪山之间,马蹄奔踏就能引动雪山崩塌。 肉眼可见,远处的雪岭之上,雪崩激起的云涛升腾。 当年张远他们入雪域,数次遇到或者引动雪崩,不少军卒埋骨雪域,被雪崩吞没身躯。 此时,那一万踏雪战骑竟然踏在崩塌的积雪之上,奔行冲阵。 这一幕,引来阵列的蛮人慌乱。 “不但战骑掌控手段了得,借阵势引轻灵之力,果然是踏雪战骑。”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看着那冲阵战骑飞奔撞向列阵的蛮人。 踏雪战骑是用了战阵之力,让一万战骑轻灵如云汽,借雪崩的力量冲阵。 这样的战骑,牺牲了强横的战力,将速度提升到极致。 “轰——” 快到极致的战骑从侧面冲开没有来得及变阵的蛮人战团,将其一分为二。 战骑冲阵,毫不停留,带着滚落的山雪,向着远处奔踏而去。 一击千里,韩青练出的踏雪战骑果然有些手段。 “咳咳,下面就看张兄弟你的黑骑了。” “早听说黑骑横扫徐洲,今日就看看黑骑风采。” 邓维承面上带着几分得意,轻笑开口。 韩青的踏雪战骑能练成,是整个伐蛮大军支撑,邓维承付出的心血,不比韩青少。 数百万伐蛮大军之中,才调训出一万战骑。 后续的物资耗费都是天量。 这一支战骑的作用就是攻城拔寨,破敌精锐。 按照邓维承他们的推算,踏雪战骑虽然不能跟万域战场中那些强大的军伍相比,但绝不比九洲中的一些成名军伍弱。 九洲之上的那些军伍,能像伐蛮大军这样一路血战,数年不停地可不多。 哪怕是张远所训的黑骑,在邓维承看来,应该战力也不相上下。 这次一战,只要黑骑有挡住金刚蛮大军冲击的本事就足够了。 黑骑挡住一波冲击,踏雪战骑再冲一趟,这些蛮人就崩溃了。 邓维承和夏玉成都曾随张远冲阵,张远那等一往无前的勇猛,给他们留下无比深刻的印象。 此时看向张远,他们都期待能再见张远冲阵之威。 也让韩青所练的踏雪战骑,看看什么叫冲阵无敌。 张远看向前方雪域之中慢慢集结的黑甲战骑,面色平静。 “黑骑都是长山执掌,我平日很少去管。” “估计有不少军卒,都不认得我。” “冲阵的事,不需要我。” (今天不交流,根本没流量。别回复,我存稿不到十万字了,怂了,不加更了。) 第765章 好,张某给诸位一个交代 苏长山。 谁能想到当年张远从山野中带回的兄妹,如今已经成长到这等程度? 三万黑骑,横行一洲之地,竟然是这个少年执掌。 张远在庐阳府培养不少亲信,都是能独当一面的。 孙立,裴声,这些家伙都是修为在同辈中乃是翘楚,谋略手段更是碾压同层次。 只是没想到的是,帮助张远执掌麾下最强战骑的,却是苏长山。 邓维承他们的目光中闪过惊异,还有一丝失望。 看来今日恐怕见不到张远出手了。 “山——” 前方军阵,传令声音响起。 “山。” “山。” “山——” 三万军卒呼喝,军阵集结成山。 一座座山峰之影凝聚,化为万丈山峦。 雪原之上的风声呼啸,似乎都被山岳一般坚韧的军阵阻住,无法前行。 邓维承等人屏住呼吸,紧盯前方军阵。 不得不承认,三万黑骑光是组阵,这战力就已经不是寻常军阵能比。 “他是要结阵与蛮人硬碰?” “蛮族之力,可不是能轻易抵挡的。” 只有在雪域之中厮杀过的军伍,才知道跟蛮人争锋的可怕。 这些皮糙肉厚,力大无穷的蛮人,需要四五个军卒才能拼杀一个。 唯有结成战阵,慢慢侵蚀。 此时三万黑骑想硬抗起码十万的蛮人,有些不智。 虽然这么想,邓维承他们没有一人真正出声去提醒张远。 没必要。 每一位领军战将,都必须对自己的麾下战力了解,且对每一战的敌我战力了如指掌。 站在军阵前方的苏长山,知道自己的选择对错。 如果错了,第一个战死的就是他自己。 蛮族军阵从开始的凌乱到整齐,再从整齐到气势升腾。 “吼——” 咆哮之声响彻原野,震动远处的山峰雪崩如玉。 这一刻,最原始的血勇之力被激发。 十万蛮族手持长斧,向着三万默然不动的黑骑冲来。 千丈。 八百丈。 五百丈。 邓维承身旁不远的夏玉成手掌握紧,身躯绷紧。 如果是他领军,被蛮人冲到五百丈,自身未动丝毫,那就是必败战局。 他实在想不到,黑骑如何应对。 “风——” 悠扬的号令响起。 黑甲战骑之前,一道道旗帜挥舞。 “风——” “风——” “大风——” 号令声音之中,磨牙一般的弓弦绷紧声音绵延。 蛮人已经冲到三百丈外! 那升腾的气血,澎湃的煞气与战意,化为虚幻的妖魔之影,在雪原上激荡。 “两百丈了……”夏玉成低低轻语。 他不敢看。 就算是铁甲铸造的城墙,也抵不住蛮人冲击。 黑骑怎么去挡这些蛮人? “风——” 在蛮人到百丈外时候,再次有呼喝声音响起。 这一次,伴随的是弓弦震动的声响。 只是这声响实在是太过密集,太过巨大,仿佛万马奔腾。 “轰——” “轰——” 如同闷雷滚滚,绵延无绝! 飞射的黑色箭矢,就仿佛漫天的黑色雨滴,向着前方的蛮人砸去。 太快,太多,太密。 那箭雨就仿佛是长龙一般,扭动身躯,向着前方挥洒。 大秦箭雨,如龙咆哮。 “咻——” 尖啸之声似乎要撕破虚空。 箭矢带出的破空之声,让人心神震荡。 就连邓维承都有些失神,端坐在战马上,口中喃喃低语:“这弓弩,怎么这么强……” 强。 百丈攒射,连珠五十射。 箭雨从五十丈外开始,一路绵延,直到五百丈外。 整个空间,被道道箭矢扎穿。 没有什么能挡住飞射的箭矢。 蛮人厚重的身躯被箭矢穿透,带出一蓬蓬的炽烈鲜血。 那些鲜血洒落在雪地上,炽热而妖艳。 每一根箭矢重重扎在雪地之中,炸开一片积雪。 每一道箭矢划过,都是一片锋寒。 不过数十息,至少五万蛮人被射穿身躯,被钉在了雪原。 这是一场毫无征兆又毫无道理的杀戮。 这等杀戮,那身形高大的蛮人,只能任人宰割。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杀伐。 黑骑展现的实力,根本与金刚蛮部族不在一个层次。 这就好比是天境强者,出手猎杀开阳乃至开阳以下境界的修行者。 邓维承和夏玉成面色复杂,双目之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林——” “林——” “林——” 静立不动的黑骑缓缓往前,绵延的箭雨根本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战骑前压三百丈,箭雨戛然而止。 没必要了。 十万蛮人,全部被箭矢射穿身躯,钉在了雪原上。 后方部族方向,那些蛮人哀嚎着,四散奔逃。 “这就是黑骑吗……” 夏玉成面上露出几分失落,轻声开口。 他们邀请张远来,是让这位昔日压他们一头的天骄看看,他们练成了踏雪战骑。 可是现在他们看到的,是一支无敌黑骑。 这种心情,无法言语。 嫉妒吗? 羡慕吗? 或许,他们早就知道答案。 当初在下三洲就压过他们一头的张远,在皇城力压天下同辈的天骄人物,就该有这等手段。 “咳咳,竟然需要百息以上才能破敌,看来雪域冰寒对黑骑影响不小。”张远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满意。 这是真的。 他所整训的黑骑,应该更强。 看来是因为在雪域之中,加上蛮人身躯雄壮,才会耗费这么长时间。 不过等从万域战场带回的灵材锻造战弓和兵甲完成之后,黑骑的战力应该能翻几倍了吧? 邓维承跟夏玉成不约而同的将脑袋扭过去。 他们听不得这个。 …… “嗡——” 前方部族深处,一道冲天的气血升腾而起。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两位九境大修! 还有一位是九境之上的强者! “三月之前我等已经通告伐蛮大军威远伯,此地是我等掌控。” “如今你们大军攻伐,杀我等部众,该给个交代!” 声音滚滚如雷,引动云涛震荡。 邓维承等人面色凝重,紧盯那几道冲洗而至的光影。 什么交代都是假的。 如果之前蛮人将伐蛮大军击溃,他们这几位会出面吗? 刚才是巴不得蛮人大胜,只是没想到黑骑杀敌太快罢了。 这些从万域战场归来,又缩在雪域之中的强者,哪里会有什么好心思? “交代?” “好,张某给诸位一个交代。” 张远口中轻语,一步踏出,身上浓烈的战意仿若星河。 后方夏玉成和邓维承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天境!” 第766章 他要镇压九境,将其压入自身神狱 张远竟然已经踏入天境! 夏玉成当初在庐阳府遇到张远,张远才修行第一境隐元而已。 这才几年,张远已经入六境! 他身为夏家嫡系,威远伯看重后辈,在军中历练,资源不缺,此时也不过才开阳境中期而已。 就这,已经是郑阳郡年轻辈中最顶尖层次,腾洲人榜进了前十。 与当年张远直接在开阳之下就进入人榜没法比,可夏玉成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一旁的邓维承面色没有变化,但握着缰绳的手掌轻轻动一下,显然心中震惊难以抑制。 张远声音响起瞬间,已经一步踏出,手中长刀出鞘。 “嗡——” 一柄道意所凝长刀直上天穹,刀锋幽寒,透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力量。 这长刀,让前方那三道身影顿住。 这里是九洲,天境力量都被大道压制。 九境之上在九洲并不能发挥出超越九境多少的战力,只能凭借自身对力量的超强掌控,实现压制。 九洲之地,真正的战力,来自大道加持,来自天道垂青。 哪怕你是一位在九洲之外能横行的大能,在九洲之地也得乖乖缩着,若不然,有的是天道力量惩戒。 就算躲到雪域,九洲天道也能瞬间降下。 “吼——” 三位九境和九境之上的强者畏缩,金刚蛮部的驻地之中,有一声怒吼响起,一位身穿灰黑骨甲的蛮族飞身而出。 蛮族九境! 气血与暴虐之气冲荡,分明是九境的雪域蛮族。 蛮族肉身之力比大秦人族强很多,其在雪域之中熬炼,能达到九境,是绝对的强者。 这蛮族口中狂吼,一步百丈,身上气血虚影化为一头金色山猪之影,向着张远冲来。 立在原处的张远手中长刀缓缓握紧,身上战意与煞气激荡。 以六境战九境? 而且,不借助天道之力和战阵力量? 邓维承等人都是面上露出疑惑。 在九洲之地,不借助天道之力,不借助战阵力量加持,想以六境对九境,那是在找死。 可是,张远此时真的要不借助天道之力,也不借助军阵力量,直接与前方的蛮族九境拼杀。 “他疯了吗……” 邓维承身侧的夏玉成轻声低语。 邓维承没有开口。 他与夏玉成不同。 身为国公府世子,他的见识不是夏玉成能比。 他是知道有些天骄强者,真的能越境而战的。 “嗡——” 张远手中,长刀斩出。 他身外的道意之刃,也随着这一刀斩出。 就算没有借天地之力,这一刀也引动方圆百里的天地之力涌动,向着那九境蛮人当头砸下。 本飞奔而至的蛮人抬头,双目之中全是张狂的杀意。 “吼——” 仰天长吼,蛮人双拳抬起,举过头顶,迎着斩下的刀锋顶去。 “当——” 长刀斩落在蛮人头顶,传出一声轰鸣震响。 周围的雪山上积雪都震动,眼见着雪崩形成。 穿着骨甲的蛮人身躯掉落,砸在一片雪泊之中,激起百丈雪影。 这一刀,竟然压下一位九境蛮人的势头! 这一刀中蕴藏多强的力量! 下方,黑甲军阵之中的军卒抬头,双目之中全是狂热。 这就是自家的新亭伯,真正的强者。 以六境拼九境,这种强,才是军卒们向往崇敬的。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此生不可能到九境。 但能不能到开阳,然后以四境拼五境六境? 能不能到玉衡,以玉衡杀天境? 张远给所有人看到了可能! 半空之中那三道停顿的大修士身影,此时都是面上露出惊骇与犹豫。 张远展现出的实力,强到离谱。 “他真的能与九境拼杀……”邓维承轻语。 有些事情就算是亲眼所见,也不敢想象是真的。 “吼——” 雪泊之中,九境蛮人狂吼着冲出,身外气血之影仿佛要凝实。 没等张远再出刀,其已经一拳向着张远击出。 他要先下手。 这一拳带着呼啸雷霆,裹挟风雪冰寒,仿佛有大道加持。 九境蛮人,已经与雪域大道力量相合,他们的力量之中,有风雪冰川的影子。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刚才那一刀斩的畅快,让他对自己的战力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他此时修为虽然才六境,但依靠功法和武技,已经弥补了六境与九境之间的差距。 九转金身功。 六道金身。 龙象,龙鳄,天龙神兽肉身力量。 就算不动用随身的宝物,九洲之地,他也能压九境一头。 至于踏出九洲之地,他与栖霞道宗的强者交手过,破虚之下可战,破虚之上,只能奔逃。 这种大层次的力量差距,目前还不是他能跨越的。 不过等他的肉身大成,再加上九转金身功修到第三第四层,那时候虚境就不在话下了。 身前那裹挟风雪的一拳击来,张远不退不避,手中长刀横压。 他身后,一尊淡淡的战象之影浮现。 镇狱龙象。 从得到那颗骨珠之后,张远将其中镇狱神象之力炼化,自身的镇狱神象力量已经压过其他神兽之力。 镇狱神象在肉身力量上,也确实不是其他神兽之力能比。 背负天地,镇压世界,这等神兽光是力量,已经到世间的尽头。 “轰——” 镇狱神象之力加持,张远一刀再斩在九境蛮人的拳锋上。 刀与拳碰撞,这一次没有轰鸣震响。 九境蛮人身躯比之前那次跌落更快,砸在雪地,激起飞雪。 张远人随刀走,飞身而下,他手中长刀再次斩落。 这一次所带的力量,几乎是之前两刀叠加。 躺卧在雪地中的九境蛮人面上露出恐惧,狂吼着起身,双拳握住,背后虚影冲天,引动周围所有白雪化为一头百丈巨影,抵挡张远的刀锋。 “嘭——” 巨影在刀锋之下崩碎。 张远长刀斩落,劈在九境蛮人抬起的双拳上。 “轰——” 九境蛮人身躯往后倒翻,口中金色的鲜血喷出。 一位九境,竟然在拼杀中被六境重伤! 周围,所有人呆呆看着这一幕,目光呆滞。 张远展现的实力,强到超出他们的认知。 “嗡——” 张远身外,原本虚幻淡薄的镇狱神象之影凝聚,巨象一脚踏出,向着蛮人头顶踏去。 “镇狱神象,寿亭侯传承——” 那三位阻道的大能修行者之中,有人惊呼,面色苍白。 终于有人认出,这就是那镇压天地的上古神兽,镇狱神象。 “他,他要镇压九境,将其压入自身神狱……” (看在最近流量凄惨的份上,点个为爱发电吧。) 第767章 九洲之地,竟然有人整训出此等强横大军 以六境修为,镇压九境大修! 寿亭侯为什么这么强? 寿亭侯与元康帝是同一辈人,如今不足千岁,修为战力竟然已经入九洲录上前五十。 就算没有炼化九品金莲台之前,其排名也在九洲录上前百。 同辈之中,除了大秦皇帝能借九洲大道之力压他,其他人无人能望其项背。 究其原因,就是寿亭侯所修的镇狱神象功法。 以自身之力镇压万域生灵。 这些镇压在自身神域的生灵,力量会被抽取,化为其自身战力。 神域之中所镇压的生灵越强,战力越强。 这等手段堪称逆天。 大秦镇抚司的司狱,所用的阵法,就是模仿镇狱神象的力量所化。 此时,张远就是要将一位九境蛮人镇压进自己的神狱。 以一位肉身之力强大的九境蛮人镇在神狱,他的镇狱神象力量就能快速稳固。 “吼——” 金刚蛮部驻地,长吼之声响起。 两道气血烟柱升腾,又是两位九境蛮族强者! 这一方金刚蛮部真是强的离谱。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淡淡的杀意。 他抬起手。 下方,领军的苏长山一步踏出,抬手。 “嗡——” 气血震荡,军阵集结。 三万大军之阵,瞬间化为一尊黑甲之虎。 黑色鳞甲,双目透出金光,身外层层的气血力量凝聚。 这黑虎出现,让方圆千里的流云全都激荡翻涌。 “这战兽——” “虚空力量都能镇压,这是何等层次……” 那三位半空之中停驻的大能强者,此时神色变幻。 幸好刚才出手的不是他们,若不然就凭这军阵之力,就能让他们丢掉性命。 都是从万域战场归来的,当然知道一方强大军阵是如何可怕。 “九洲之地,竟然有人整训出此等强横大军……” 九洲承平,虽然资源不缺,可少的是磨砺,谁敢想象,九洲之地的军伍战阵会强到这等程度? 战兽嘶吼,前方两位九境蛮人身形微微一顿,又冲上前来。 此时自家族群的九境被镇压,若是不救,很可能就被炼入神狱。 看着两位九境飞扑而来,张远面色冷厉,手中虚幻刀光径直斩落。 “轰——” 下方军阵所化的黑虎身影融入刀光,刀光斜斜挥出,看似缓慢,却瞬间已经将一位身穿骨甲的九境蛮人身躯斩碎。 刀锋不停,擦着另外一位九境蛮人身躯,斩落在下方的族群驻地。 这一刀斩开了千里刀痕,将那驻地连着后方千里雪山全都斩开。 雪山崩塌,积雪飞腾。 天地之间尽是雪舞。 这等恢弘景象之中,是一道破开天地的刀痕。 “轰——” 天穹之上,金色的雷霆浮现。 大道之力,天罚。 那雷霆向着张远当头砸落。 “奉大秦皇帝令,征伐雪域,大道不能阻——” 邓维承一声高喝,手中一份金色卷轴升起。 卷轴挡在雷霆之前,与雷光纠缠在一起,然后将所有的雷霆之光都压住。 大秦皇帝令,这就是九洲天道的代表。 雷光不能破。 张远身上气血激荡,身外一层层的金光灌注。 天罚不侵,大道垂青。 既然是奉命伐蛮,那一刀破蛮人九境,一刀斩敌部族,就是破敌之功。 有功就赏。 沐浴金光,一颗颗的天道金珠在张远的脑海之中凝聚。 一道记忆长河也浮现在张远的脑海。 他所斩杀的九境蛮人,还有那些部族驻地的蛮人记忆全都如洪流一般,在他面前展现。 雪域。 金刚蛮部。 时光可追溯到这片雪域依附九洲之前。 雪域天地在虚空飘荡,其上生灵繁茂。 后来天地异变,有大能强者交锋,坠落的力量,让雪域天地巨变。 张远的双目之中透出惊异。 “古荒……” 也只有这等九境大修的记忆之中,才能看到上古时代的雪域模样。 这雪域之中曾经交手的强者来自古荒,属于古荒之中霸主一族。 古神一族。 古神一族身形万丈,肉身强横到可以一拳击碎天地。 这等强大族群,以猎杀万族为乐,整个古荒之上,无数最群都是古荒一族的食物。 大秦所在的洪荒对其他世界了解不少,天荒炼气士传承,玄荒的玄士手段,神荒仙族,虚空海中经常出没的寂荒寂灭妖族。 唯有古荒的古神和劫荒的劫兽接触很少。 因为据说这两荒中生灵之力强大,暴虐,就连洪荒神兽在其面前都难以直面。 抬头,张远看向远处,双目之中有精光闪动。 那里,就是古荒强者之力掉落之地。 ———————————— 半日之后,黑骑列队,悄然退离。 此地的金刚蛮族全都被俘虏,伐蛮大军会将他们送到大秦,其中大多数会被卖一个好价钱。 如今在下三洲,很多商行都愿意买下身强力壮的蛮族,作为护卫和搬运货物的力士。 这些蛮族只要给他们吃的,就不会反抗。 因为相比于现在所干的活,雪域之中的生活艰苦百倍。 唯一剩下的九境蛮人,答应邓维承的邀请,成为伐蛮大军供奉。 不愿意接受邀请,那就只能跟他的同族两位九境一样,一位入张远的神狱,一位被直接一刀斩杀。 那三位驻留在此方族群的强者,一位自愿加入伐蛮军,剩下两位悄然离开。 毕竟都是为大秦出过力,如今化身还在万域战场厮杀的强者,张远他们也不会过分为难。 “我等在雪域厮混数年,以为自己有了足够磨砺,却不知已经被他远远甩在身后了。” 看着张远离开,邓维承轻声开口。 他身侧,穿着灰黑战甲的韩青面色郑重,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向国公请命,参与征天之战。” “雪域,给我们的磨砺已经不多。” “我也去。”夏玉成沉声说道。 这一次再见张远,他受到的震撼实在太大了。 他是看着张远一步步崛起,直到今日高不可攀。 他当然不甘就这么被甩开。 “好,征天之战,我们一起去。”邓维承一声长喝,驾驭战骑转身就走。 其他人紧随,轰鸣战骑在大雪之中奔腾。 他们不知道,张远并未随黑骑离开雪域,而是转道,往雪域深处去。 两日之后,张远来到一座方圆万里的冰湖之前。 “古神之力,让我看看到底如何。” 一步踏出,他的脚下冰面崩碎,身躯直沉入湖水。 湖中前行,水脉掌控,他的速度快过水中最快的游鱼。 不过一个时辰,张远的身形停住。 他的前方,水底之中,一根青灰色的巨柱挺立。 “古神一指……” 第768章 收取古神之指 这冰湖之底,竟然掉落一根古荒霸主,古神手指。 那场大战,竟然有强者将古神手指斩落。 张远的身形在湖水中前行,身外一层金光护体。 前行百丈,那青灰色的巨柱上,一道淡淡的灰色流光浮动。 “啪——” 张远眼见着前方一条丈长游鱼身躯陡然炸裂,化为一片血红。 这血红之水被灰色流光裹挟,缓缓旋绕在巨柱周围,慢慢淡去。 这是被巨柱吞噬了所有气血之力! 留在雪域冰湖深处的这根古神手指,竟然能靠着其强大力量自主觅食,维持其力量。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身形速度陡然加快,一个闪烁已经到巨柱外百丈。 “嗡——” 似乎是张远入侵到巨柱的领域,巨柱瞬间震荡,引动周围灰色流光向着张远当头压下。 一道道灰黑的光影,向着张远冲来。 这些光影大多都是水中游鱼妖兽模样,身上气息透着阴寒。 灰光禁锢,黑影侵袭。 张远能感觉到灰色流光的束缚与禁锢之力,仿若一座百丈雪山压下,千万钧重力能让一位六境武者瞬间筋骨碎裂,气血崩塌。 那黑色光影所夹带的阴寒,能伤神魂,让生灵神魂被吞噬,掌控。 此等手段,天境八境之下近乎无解。 光是一根古神手指,这等随意的护持手段,就能碾压天境! 怪不得此物在冰湖深处这么多年,无人察觉。 察觉到的,都死了。 “嗡——” 张远身外金光震荡,一层层金色鳞纹浮现在身躯之外。 拥有数种上古神兽身躯之力的张远,肉身防御之力,已经比寻常九境武者还强。 灰色流光撞在张远身外的金光上,激起水波跌宕起伏。 前方冲来的黑色光影冲入张远身躯,却在他的脑海之中消散,化为一道道的记忆长河。 这些残魂踏入张远拥有大道之光照耀的脑海,就是在送死。 记忆长河之中,浮现出这些妖兽生前景象,果然都是被这手指禁锢碾碎身躯,然后掌控神魂。 观悟残魂记忆,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古神手指恐怕也没想到,送出来的残魂,会将其所有的隐秘都暴露。 这些残魂记忆之中有关于古神手指的各种神通手段施展场面,还有其掌控力量的讯息。 古神手指似乎没想到张远这么轻易将其压制顶住,又解决掉了残魂,一时间震动不断,引动周围水波缓缓旋转起来。 张远脚步不停,在水中一步踏出,已经到巨柱之前。 他抬手,向着巨柱压去。 “轰——” 原本旋转的水流凝住,将他身躯裹住,然后撞在巨柱上,消失不见。 ———————————————— 当水流裹住身躯时候,张远本准备逃脱,但关键时候他又停住,任这水流将自己束缚,引入一方虚幻空间。 因为他刚才就从水流之中感应到虚幻之力,根据残魂记忆,这是要将他拉入古神手指所凝聚的虚幻空间,以其中古神精魂来灭杀他。 如果是真正的古神,他张远绝对转身就跑。 可这手指之中最多残存古神百分之一的力量,他怕什么? 只要将那古神精魂击败,他就可以得到这手指之中力量,乃至其中血脉之力。 这才是他想要的。 “轰——” 才入虚幻空间,当头已经一指压下。 那是一根金色手指,仿若天柱,向着张远头顶压来。 手指之后,是一道撑天的巨人身影。 满身金色的符文,身形直入苍穹,仿若山峦。 张远立在原处,身外镇狱神象之身浮现。 “嘭——” 头顶一指砸落,撞在神象背上。 神象之影震动,仿佛要直接崩碎。 张远双目之中金光涌动,身外金光与神象身躯相合,九转金身之力叠加,让那神象身躯再次稳固。 似乎对一指没能将张远身躯压碎感到意外,又似乎对张远还活着感到愤怒,那金色手指收回,然后缓缓攥拳。 “嗡——” 一个遮天的金色拳头再次砸下。 张远身外的镇狱神象仰天长啸,神狱之中镇压的九境蛮人之力被抽取。 原本百丈的神象身躯化为千丈,扬起头颅,与金色的拳头撞在一起。 神象身躯瞬间崩碎,化为金光。 张远脑海中一颗颗气血珠子崩裂,气血之力如同洪流,再次在身外聚集,凝为神象身躯。 那拳头对于没能让张远一拳崩溃而愤怒,再次挥拳砸落。 张远身外,神象身躯一次次崩碎然后重聚。 耗损的气血珠子已经到十万颗。 但张远不但不心疼,反而双目之中精光透亮。 他原本只是初成的神兽之躯,在迅速的提升。 神象镇狱功也急速冲向圆满层次。 “昂——” 数十次锤打之后,张远身外的神象身躯终于稳固,凝为一尊金色战象,身外金色的甲胄,挡住了头顶那砸落的拳头。 张远一声长笑,飞身而上。 金色的神象身躯顶着拳头往上,撞在巨人胸口,将其身躯撞翻。 张远手中一柄长刀出鞘,身外金光闪烁。 “斩——” 道意与金身之力相合,战象的力量加持,长刀带着虚影,一刀斩落。 刀锋瞬间化为万丈锋芒,呼啸如雷,斩在巨人身上。 巨人抬手去挡,刀锋直接将其手掌削掉,手指掉落。 刀锋不停,斩开这巨人身躯,将其斩成两段。 “轰——” 所有的幻境消散,张远的身躯出现在湖水中。 他身外金光激荡,面前的灰黑巨柱震动,仿佛要飞遁而走。 张远长笑一声,一把抓向那巨柱。 巨柱之上,无尽的符文流淌,往张远的右手汇聚,最终将他的右手食指凝为金色。 前方,没有了符文力量稳固,那灰黑的巨柱开始坍塌,无尽的气血力量开始逸散。 张远目光落在巨柱上,面上露出一丝轻笑。 这气血力量极为澎湃,虽然对他身躯已经作用不大,可对于开阳之下的武者却是至宝。 抬手,一方青铜大鼎浮现。 魔元池。 灰黑巨柱化为一道青光,被魔元池收入其中。 随着巨柱消失,整个冰湖湖水震荡,冰面开始融化。 张远身形一动,从湖中冲出,直上天穹,飞遁而走。 他在那虚幻之地与古神精魂交手不过片刻,其实已经过去十天时间。 等他回到宁远城,黑骑已经归来。 “司首大人,您要的甲胄和兵器已经炼制出来了,只是……”镇抚司中,杨全有看到张远,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第769章 五日之内,奔行十万里,入潭原郡 杨全有从未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因为自己支持炼制出的战甲和兵器太强而犹豫。 从前时候,他全力追求炼制更强的战甲和兵器,希望自己能炼制出绝强的兵甲。 现在他做到了,却开始犹豫了。 张远没想到杨全有的犹豫竟然是这个。 这让他对新锻造的战甲有了好奇。 镇抚司兵甲司的后院之中,所有防护阵法开启,外人神念不可探查。 一队身穿黑色战甲的军卒手中持着黑色的弓弩,面色肃穆的立在一片青石之前。 相隔十丈,举弩而立。 “射——” 领军校尉一声高喝。 十张弓弩发出“嘭”的一声震响。 前方的青石轰然崩裂,一根根弩箭射在其上,激起黑色的流光。 “新制弓弩,连发三十根箭矢,每根箭矢十丈破开阳,百丈杀瑶光,洞明隐元在千丈之外可抛射击杀。” “此弩抛射可达三千丈外,虽然失去准头,但杀伤力不减分毫。” 杨全有双目之中全是光彩。 他身侧,魏林,还有一队其他工匠,几位文吏,都是面上露出感慨。 以隐元之力,就能破开阳防御,不是亲眼所见,谁敢想象。 “此弩的力量来自两层。” “一层是弓弩本身灵材和锻造手段,第二层是箭矢射出之后,其上旋转穿透之力。” 看张远手中握一柄弓弩,又仔细观察箭矢,杨全有开口说道。 张远点点头,抬手将弓弩的弓弦缓缓挂上。 似乎是看出张远的想法,杨全有再次开口道:“挂弦最难,需要的力量已经是一位瑶光境巅峰,所以我们改进了战甲的手臂之力。” “战甲手臂上加装了辅力战具,不但能弓弩上弦,更能让军卒挥舞兵器和拉弓弦的力量提升数十倍。” 魏林伸手指向前方准备拉弓的黑甲军卒手臂。 这些军卒的右手手臂有一节臂甲,当他们拉弓时候,臂甲上数个小轮滑动,让他们手上力量提升。 “嘭——” 满月的弓箭松开,箭矢瞬间如闪电飞出。 百丈外的巨石被直接射穿,道道金光闪耀。 “百丈外,开阳境也要全力抵挡躲避。” “如果是百位军卒齐射,开阳境后期逃脱的概率只有两成。” 杨全有的声音之中既有自豪,又有几分惊惧。 他不知道自己炼制出的这些兵甲,会是怎样的怪物。 张远双目眯起,转头看向一旁的魏林。 “如果这些战甲军器之上再篆刻仙道符文,提升速度与力量,增加其锋锐,能不能射杀天境?” 射杀天境! 张远的话让魏林和杨全有等人都是瞪大眼睛。 那可是天境…… 魏林面上神色变幻,从涨红化为苍白,最终点点头。 如果这些弓弩兵甲的锻造上增加仙道手段,是能再提升一层杀伤力的。 在此等情况下,射杀天境,不是不可能。 “好,等征天之战安排好后,我会去一趟阳天洲。” “按照目前局势,我在宁远城也不会驻留多久了。” 张远朗声开口,声音中带着期待。 不知不觉,他在宁远城已经数年。 这期间青玉商会推广到中三洲,上三洲也有了不少郡城层次的商会。 他还组建了一支三万战骑。 至于宁远城的商贸,这几年随着青玉商会的扩张,也更加繁盛。 嬴元辰手上,也掌控了数十万可以听调的军伍。 张远到宁远城的任务,基本上都完成了。 他自己也踏入天境,拥有了在九洲横行之力。 以他如今实力,加上三万黑骑,在九洲之地,已经不惧任何势力。 …… 三个月之后。 九洲之地,数以万计的传送光柱升腾而起。 总计三千万大军,从九洲各处集结,通过传送大阵,直入虚空。 他们会在数十次临天洲和浮空洲的接续传送之后,到达指定空域。 这些传送能完成,其中有不少都是青玉商会和各处商会联合,将布阵物资送到。 张远则是随着玉娘巡查了上百个传送集结之地,维持传送运转,同时保证物资供应。 后面就是征天大军的后勤保障,斩获回送。 这一路上巡查,都是以玉娘为主。 谁叫玉娘才是通商正使呢。 按照张远所知,三千万大军由三皇子执掌,会从当初开辟的滁河天域虚涌之地,直达神荒。 这一次的大军算是为后续攻伐其他世界做演练,让大秦军卒感受到什么叫征天之战。 为了这一场战役,寿亭侯归来坐镇,数以万计的九境和九境之上大修归来。 九洲之地虽然抽调三千万大军,又将三皇子等一众战侯调派出去,但有万域战场大修真身归来坐镇,又有寿亭侯就在天外驻守。 这等局面,九洲之地依然是稳固到极致。 直到此时,天下人才看清皇帝的谋划。 当真是层层叠叠,密不透风。 —————————————— 征天大军出征之后,张远本准备直接往雍天洲,只是还未动身,就收到了征调令。 八府巡按欧阳凌,秘调镇抚司三千武卒,前往梁洲潭原郡协办郡府贪腐窝案。 征调令是欧阳凌手书。 张远手捏信函,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森然。 一年前他曾悄然看望欧阳凌,当时欧阳凌已经查获潭原郡贪腐案件线索。 只是因为潭原郡地处西海之畔,地广人稀,且有大军驻扎,很多线索只能慢慢排查。 特别是潭原郡有数位九境大修归来,当中三位已经军功封侯。 这些大修如今就留在郡守府做供奉,让欧阳凌查案困难重重。 张远当时与欧阳凌有约定,如果查案过程中遇到难以抵御的困局,乃至于有生命危险,就在发出的征调令后方压一个梅花印记。 此时张远手上的这张信笺,签压位置就有一个淡淡的梅花印。 看来这是有人想对欧阳凌不利? 欧阳凌查案,或许已经动了不少人的利益,甚至威胁到不少人的仕途与生死。 这些人现在坐不住了。 三千万大军征天,地方上出一点小乱子确实能解释。 至于一位八府巡按出事,也可以推出一两位替死鬼挡上。 “苏长山,抽调三千黑骑,五日之内,奔行十万里,入潭原郡。” (为什么加更?兄弟们的用爱发电,还有榜一大哥砸的。我堕落了,竟然为了金钱加更,呸。) 第770章 大秦律,乱官私刑,专权不臣者,当诛 三千黑骑出宁远城,踏出一片烟尘。 这景象,宁远城百姓已经司空见惯。 这两年来,黑骑经常奔袭千里,横行万里,徐洲一境,但凡有大案,都是黑骑出现。 黑骑出征,寸草不生。 宁远城这座商贸大城所养出的战骑,杀戮与凶残让人咂舌。 但那是外人感受。 对于宁远城百姓来说,黑骑在,他们会更心安。 “上次城主与祭学大人一起见新亭伯,请他将整训黑骑的名额增加到十万,新亭伯没有拒绝。” 城头之上,看着黑骑烟尘远去,守城校尉低声开口。 他的话,让身侧的几位军将都是眼睛一亮。 “是不是还从城中各军抽调?” “那岂不是又要全城大比武了?” “黑骑,若是能入其中,便是做一小卒也愿意啊,跟你们说,我那远房表弟就在黑骑,据他所说,黑骑秘而不宣的战力,比表现出来的要强百倍。” “我那洞明初期修为的表弟说,以我瑶光境修为,他若是带甲,可瞬息而斩。” …… 苏长山亲自带三千战骑,需要一日两万里,四骑轮换,日夜不停。 此时张远与身穿黑甲,背长剑的昭武已经穿行过徐洲与梁洲边境,到梁洲境。 张远御剑飞遁,一旁的昭武紧随。 “先见欧阳凌再说。” 张远身影一顿,脚下剑光化为虚影,带着他身躯飞遁而走。 一日时间,横跨十万里,张远已经到潭原郡。 若是在九洲之外,虚空飞遁,一日百万里也寻常。 但在九洲之地,天地之力压制,能一日十万里,已经是绝大多数修行者的极限。 “嗡——” 才到郡城,前方有轰鸣震响之声传彻。 一道金色光幕升腾,与斩落的流光碰撞。 “欧阳凌,你侵吞郡府财物,收留私藏珍宝的贼寇,身为大秦命官,知法犯法,还不束手就擒?” 虚空之中,声音震荡。 数十道流光撞在金色光幕上,引动光幕仿佛要被撕裂。 “潭原郡镇抚司,潭原郡镇守府查案,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那些流光撞击光幕,震耳呼啸传来。 还有几声厉喝,带着威严肃杀。 “本官已经征召镇抚司武卒前来查案,在镇抚司人来之前,谁都不能踏入驿馆,谁都不能将涉案之人带走。” 金光之中,欧阳凌的声音响起。 金光外,冲击的流光微微顿住,似乎在犹豫。 “哼,西海采珠在即,兽潮即将到来,我潭原郡的事岂容他人插手。” “区区八府巡按,非要乱我潭原郡,本郡守岂能容你——” 虚空中,一道身影出现,长袖一挥,一道金光斩落。 “轰——” 笼罩在驿馆之上的金色光幕应声而碎。 张远双目之中杀意浮现,身形一动,直入驿馆。 驿馆之中,身穿青色官服的欧阳凌面色透着几分苍白,手中握紧青铜刻刀,另一手抓住一张明黄卷轴。 “轰——” 一道天道之力加持的金光再次斩落。 欧阳凌将手中卷轴塞入身旁女子手中,低喝道:“此乃圣旨,可保你性命。” 没等那女子出声,欧阳凌一步踏出,手中青铜刻刀挥舞而出。 刻刀之上浩然之力涌动,与他身上的天道之力相合,化为一道金色剑光。 “大道澄清,乾坤朗朗,定——” 剑光与斩落的金光碰撞,欧阳凌浑身一颤,往后退一步,嘴角鲜血溢出。 那斩落的金光消散之后重新凝聚,再次斩落。 这一击,欧阳凌已经无力抵挡。 寻常郡府郡守招引的天道之力,根本无法伤她。 可潭原郡驻守大军,抵御兽潮,高度自治,郡守所调动的天道之力直接碾压欧阳凌。 金光斩碎驿馆门庭,将屋顶砸落,向着欧阳凌和采珠女砸下。 一队护卫上前,身上气血化为血色光幕,想抵住那金光,却直接被撕开。 欧阳凌咬着牙,双手握紧青铜刻刀,身上浩然之力翻涌。 只是这浩然力量才动,她的肩头就被一只大手压住。 “打架这种事情你不擅长,还是我来吧。” 那声音响起瞬间,欧阳凌眼眶已经红了。 背后那温热气息,一如当年。 当初她就是这样沦陷的吧? 站在欧阳凌身侧的张远一手搂住她腰身,一手握住欧阳凌的手,将青铜刻刀举起。 一股浩大到极点的金光陡然升腾而起。 一卷《秦律》书卷在虚空之中缓缓展开。 “大秦律,乱官私刑,专权不臣者,当诛。” 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金色书卷随着他的话语翻动,其上一个个金字流转,砸落。 之前斩落的金光被一个个字迹击碎,七零八落。 半空之中,那些流光身影被这书卷上散发的金光压住,身形跌落在地。 这一瞬间,整个潭原郡城百姓,都看到自家郡守身躯被书卷压住。 “此刻起,潭原郡军管,直到采珠案结案。” 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军管? 谁来军管? 跌落在地的郡守和那些潭原郡官员面色变幻。 若是任人将潭原郡军管,将案件查出,他们所有人都得死! “本官潭原郡郡守冯平,我潭原郡的事情何时轮到外人来管?” 郡守一声长喝,身外金光浮动,其他那些郡府官员都往前走一步,同样的天道金光相合,化为一双大手,向着已经破败的驿馆压下。 “嗡——” 一柄长剑出现在半空,挡在这双大手之前。 当空而立的昭武身外剑光凝聚,一脚踏下。 他身前的剑光斩落,将那双大手斩碎,剑锋向着下方辟出,劈开一条百丈裂痕,裂痕一直延续到潭原郡官员脚下方才停住。 “九境之上……” 这一剑之威,让那些潭原郡的官员全都面色苍白,不觉后退。 刚刚这一剑,不但能挡一郡主官引动的天道之力,还能一剑反击,可见其强横。 张远从驿馆之中走出,手按腰间刀柄,每走一步,身上气血真元之力都涌动如潮。 十步之后,他身外气血光柱已经直透百丈。 天境。 这是已经超越开阳玉衡,唯有天境才能有的道意之力。 “宁远城镇抚司司首张远,奉调令而来,军管潭原郡。” “即刻起,潭原郡城镇抚司,郡城巡卫营,城外镇守军接掌城中所有官署,所有城门三军互查,不得走漏任何案犯。” 第771章 玉雪珠 张远手上握着调令文书,一手按着刀柄,身上金光激荡。 大道之力倾天而下,将他身形笼罩。 天道在身,说明这调令是真的。 那些立在郡守身侧的官员相互看看,面色透出慌乱。 郡守冯平咬着牙,沉着脸不开口。 “宁远城远在徐洲,我不信这调令是真的。”一位身穿青色武袍的中年大步上前,身上玉衡境修为升腾。 虽然未到天境,但长久在西海边驻守的玉衡境武官,有西海水妖磨砺,战力不逊寻常天境多少。 “本官潭原郡巡卫都统——” 中年话未说完,前方的张远腰间长刀出鞘,刀光带着闪电一般的流光一闪而过。 “铮——” 刀光斩落,那位潭原郡巡卫都统连抵挡都做不到,身躯被一刀两断。 张远长刀在手,身上煞气激荡,刀锋上鲜血滴落。 “啪嗒。” 一颗人头滚落,身躯跌倒,一股气血与真元逸散而出。 六品武官,巡卫都统,被一刀格杀! 这一刀斩落之快,之狠,让所有人都是浑身发寒。 “宁远城镇抚司司首张远,新亭伯,当年皇城人榜第一!” 直到此时,终于有人想起张远是谁。 人榜第一的天骄,这等人踏入天境能有多强? 一位玉衡境强者,一刀都挡不住就可以看出。 郡守神色变幻,伸手指向张远:“好好,不教而诛,无罪而杀,镇抚司当真是杀人无错啊。” “既然这般,本郡守这官做的又有什么意思,连郡府属官都护不住……”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透着淡淡的浩然之力。 不远处几位巡卫军将都是红了眼,手掌缓缓摸到腰间刀柄。 一个外人,就这么将他们的同袍斩杀,此等仇怨谁能忍? 一股气血与杀意激荡。 张远看着眼前一幕,面色平静。 郡守冯平故意调动巡卫军仇怨,想激起城中军卒逆反之心。 不过就这点心思,能难得住他? 脑海之中记忆长河涌荡,那巡卫都统一生所行事情都已经历历在目。 张远双目之中的杀意一闪而逝。 潭原郡中,驱民填海,以百姓气血喂养水妖,在官场竟然不是秘密。 果然是官府窝案。 这已经不是贪腐,而是枉顾百姓性命,罪该万死! “潭原郡巡卫都统吴河,元康一百二十三年为谋夺潭原郡城柏氏商行产业,构陷柏氏通妖,命巡卫将柏氏一百三十二口诛杀。” “潭原郡巡卫吴河,元康一百一十八年秋,伙同巡卫校尉付正军,百夫长张克己,巡卫十三人,在望平谷截杀九原郡客商,抢夺物资珍宝,三十一颗玉雪珠。” 张远的声音回荡,目光扫过,看向一位浑身瑟瑟发抖的巡卫军将。 他手中长刀前指,一声高喝:“付正军,你的案子发了!” 那身穿黑甲的巡卫军将双腿一软,怦然跪地:“饶,饶,饶命……” 驿馆之前,原本群情激荡。 可是此时,除了付正军的哀求,已经寂然无声。 谁敢相信,城中这等隐秘恶事都被查出? 众人当然不觉得这些事都是张远查的。 分明就是在潭原郡近两年的巡按欧阳凌,将这些案情都查探清楚,只等结案。 所以欧阳凌一直都没有打草惊蛇,如果不是今日到鱼死网破之境,所有人都不知道,欧阳凌手上掌握了城中官员许多罪证。 张远目光扫过,没有人敢跟他对视。 之前那几位巡卫军将,此时都目光闪躲。 整个潭原郡官场,谁敢说自己是干净的? 潭原郡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些不愿参与的,现在都在西海水妖肚子里。 “本司首说军管就军管,若是尔等不领命,那本官这就发调令,引周围三郡镇抚司和镇守军来。” “此时军管,戴罪立功,说不定有些人还能脱罪,等别处军伍一到,那有些事情就由不得你们了。” 张远的声音清冷,带着让人不敢质疑的威严。 一道道目光缓缓转向郡守冯平身上。 冯平冷着脸,一挥衣袖就走。 他就算不走,也改变不了局势,反而会让人看出他手中无底牌的窘迫。 倒不如回去,从长计议。 冯平离开,其他官员也不敢再留。 各方军伍派出队伍,前往各处城门,各处衙门也暂时看守。 ———————————————— 驿馆已经被砸烂大半,张远带着欧阳凌和一众护卫寻了偏屋,清扫之后入住。 直到此时,张远才有时间问欧阳凌案情。 “西海没有无涯海辽阔,但其中妖兽也极强,且经常肆虐,发起兽潮,侵袭沿岸大秦城池驻地。” “潭原郡等梁洲沿西海郡城,自治性很强。” 按照欧阳凌所言,就是因为自治,潭原郡把持了数十种西海资源,官商勾结,贪腐无度。 如果只是贪腐,其实朝堂并不在意。 大秦富有九洲之地,九洲之外还有临天洲,浮空洲,在万域战场更有无数占领地域。 大秦不怕贪。 欧阳凌查到的是,潭原郡官员与西海中大妖勾结,借兽潮之力,以百姓气血性命交换西海中珍贵物资。 潭原郡最有名的玉雪珠,是以西海之中玉雪贝温养之珠,每一颗玉雪珠价值万金,能有起死回生之功。 特别是其回春之性,能令人容颜重换新貌,是富家女眷趋之若鹜的珍宝。 便是皇城之中,也有许多店铺专门卖玉雪珠。 仙气也能让人容颜不老,可仙气珍贵,炼化过程又难。 对于得不到仙气的寻常富足人家,玉雪珠是难得的替代品。 欧阳凌查的潭原郡案子就是采珠女喊冤而来。 据那采珠女所言,玉雪贝需要吞噬生灵气血才能温养出玉雪珠。 每五年,潭原郡都会安排采珠。 数十万采珠人入西海,能活着回来的不过一半,带回来的玉雪珠,也不过一人三两颗。 郡府会将这些玉雪珠以百两纹银的价格买下。 对于寻常百姓来说,这一笔钱已经能让他们安稳过活数十年。 采珠人一夜暴富的故事整个梁洲都知道,每次采珠都有无数人报名参与。 那向欧阳凌喊冤的采珠女是一家七人入海,最终只有她一人带五颗玉雪珠归来。 五颗玉雪珠换五百两纹银。 在领取银钱时候,采珠女无意间听登记文吏说一声“傻子,真当这些银钱是他们拿命换的”,心中起疑。 几番查探,采珠女发现潭原郡每年出的玉雪珠都是海量,至少百万颗。 就凭采珠人五年一次采回来的这些珠子,怎么都不够。 那多出来的珠子哪来的? (知道电是怎么来的吗?用爱做出来的。) 第772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采珠女寻到欧阳凌,才将事情禀告就被追杀。 好在欧阳凌身边护卫之力不弱,欧阳凌自己是巡按身份,可调动天地之力,将那采珠女护住。 欧阳凌已经查到的讯息是,西海之中的兽潮,极可能与潭原郡有关。 也是因为查的案件讯息越来越指向潭原郡郡府官员,这一次郡守府才会先下手为强,栽赃欧阳凌,要拿她归案。 如果张远不来,欧阳凌就算不死也会背上罪名。 那时候,就算欧阳凌想查案也不可能。 “玉雪贝?” 站在一旁的昭武露出深思,低声道:“当年神庭在时,取九元湖中九元贝母孕育九元仙珠,一母可孕千万珠。” “那九元仙珠有一丝仙气,其可让人容颜不老。” “如果那是九元贝母的话……” 昭武没有说下去。 张远观悟的记忆之中,有关于九元贝母的讯息。 九元贝母,以生灵气血神魂为食,孕育九元仙珠。 每孕育一次,千万珠中有一颗为其分魂珠,可寄生于生灵之体。 当年神庭就发生过九元贝母掌控分魂之体暴动,屠杀亿万生灵的事情。 三万贝母悄然分魂掌控百万生灵,突然侵袭神庭各处驻地,将九元湖打破,让九元贝母本体逃脱。 那一战之祸绵延万年,最终九元贝母绝迹。 这事情只有神庭记载,张远也是从被他斩杀的禁卫记忆之中获取。 他也没想过,玉雪珠跟九元贝母之间可能的关联。 当张远将上古时候九元贝母之乱说给欧阳凌听时候,欧阳凌也是神色紧张。 “我这有一颗玉雪珠。”欧阳凌将一颗玉白的珠子拿出,递到张远面前。 张远转头看向昭武。 昭武眉头紧皱,点点头。 果然是那九元仙珠。 张远手掌握紧珠子,面上神色透出几分凝重。 这珠子倒不是什么大事,潭原郡以此物敛财也无妨,可那蕴藏分魂的珠子在何处? 这么多年来,潭原郡一共获得多少玉雪珠,其中又有多少分魂珠? “此等交易不只是冯平一人掌控,恐怕整个郡府官员都已经参与其中。” “郡府之中,必然有往来账册。” “虽然账册也寻不出那些分魂珠,但能大致确定位置,我大秦有的是秘法,可将那分魂寻出来。” 张远看向欧阳凌,低声开口。 账册? 欧阳凌回忆一下,点头道:“潭原郡有专门收购玉雪珠的衙门,各种交易都是从此衙门中发出。” “如果有账册,此衙门之中必然有一份。” 欧阳凌所说的衙门张远从巡卫都统吴河的记忆之中已经寻到,吴河所知,确实有账册就在衙门里,由郡府行走,长史黄三才负责。 “我去一趟。” 张远看向昭武,开口道:“前辈帮我护好我家欧阳。” 昭武点点头,欧阳凌忙道:“你小心些。” 张远伸手抚一下欧阳凌的脸颊,身形一动,已经走出驿馆。 循着吴河的记忆,他穿行在街巷之中,不过片刻已经到了交易衙门。 他才到,衙门之中已经火光冲天。 “走水了,走水了——” “长史大人还在屋里!” “顾不得了,火太大——” 杂乱的呼喊声传来,一群身穿各色衣袍的衙役,军卒,还有些仆役从衙门中奔逃出来。 张远目光扫过,飞身冲进衙门。 那些轰散的军卒之中,有两人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衙门当中。 “大人猜的不错,那位巡按真的什么都掌握了,这么快就来寻账册。” “放心,账册已经烧尽了,我亲手断了黄长史的心脉。” 两人低声交谈几句,面上露出几分得意,转身就走。 此时张远已经到了熊熊燃烧的大堂。 他一步跨出,身外水脉之力激荡而出,水光倒卷,直接将所有火焰压住。 厅堂之中,躺卧在地的身影还在微微抽搐。 张远上前一步,目光落在此人身上。 正是衙门长史黄三才。 这黄三才心脉已断,身外被烈火灼烧,眼见就要断气。 张远抬手一点,黄三才身躯微微一震,就此僵直。 张远脑海之中,一道道的记忆画面浮现。 黄三才出身潭原郡普通家族,背后并无多少可借力之处。 年少聪慧,官试高中,被郡守看重,收在郡守府。 他没想到郡守看重他,是他背后无势力,又精通速算,善于记录账册。 这几十年来,交易衙门之中的所有明暗账册都是黄三才手中过的。 这些账册一份明账,就在衙门中。 一份暗账,每隔一个月他会亲手送达郡守府。 还有一份,是这么多年他亲手记录的账册,可惜,刚才被暗杀他的人烧掉了。 那些账册之中记录的,是他任长史,掌管交易衙门以来,所有玉雪珠的交易兑换。 这其中出入之大,让人心惊。 黄三才就是发现其中惊天隐秘,才会将账册悄然记录一份。 其实这些账都在他心里,根本不用记。 记录一份账册,不过是为了给自己一条退路。 可惜,退路没能留住他的命。 张远沉吟一下,抬手握住黄三才得手,在青石板上用血迹写下几个字。 吴尚。 账册。 烧了账册的人叫吴尚,乃是被张远斩杀的巡卫军都尉吴河的堂弟。 吴尚是奉命来杀黄三才,且当着黄三才的面将所有账册烧掉。 写完字,张远身形踏出衙门,往那些逃离的军卒追去。 潭原郡南城外。 杀了黄三才的吴尚与另外一位军卒骑乘战马奔行。 战骑刚转过街角,一道箭矢射来,将同行军卒射下马。 吴尚面色巨变,从战骑之上翻滚而下,往着山崖方向奔去。 他背后一道道箭矢追来,让他面色惨白。 他知道这是郡守大人要杀人灭口。 奔行到山崖前,他一咬牙,飞身跳下。 几位身穿灰袍的武者持着弓弩追到山崖前,领头之人向下看一眼,低喝道:“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话音才落,身后一道声音响起:“那你们可以死了。” 领头武者浑身一颤,刚准备回头,只觉背后一道大力撞来,他和随行的武者全都身形飘飞,从山崖上跌下。 张远站在山崖上片刻,转身就走。 此时,交易衙门之中,郡守冯平背着手,面色阴沉的看着地上留下的字迹。 吴尚。 账册。 “找到吴尚,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还有,账册。” 第773章 你觉得这就叫铤而走险,鱼死网破? 驿馆之中,张远和欧阳凌对坐,面前小案上放着一卷泛黄麻纸,还有一块玉璧。 麻纸上有密密麻麻的字迹,记录着姓名和数字。 这是张远根据黄三才的记忆,将潭原郡城各方利益分配写了出来。 而玉璧之中,则是他将黄三才所记的所有账目复刻。 欧阳凌面色凝重,握紧拳头。 “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和军卒性命,就拿来喂养玉雪贝。” “这样沾染鲜血的银钱赚的心安吗?” 按照黄三才的记录,每年从潭原郡售出的玉雪珠多达一百三十万颗。 这些珠子有专门的人收集,然后售卖各处。 所谓的采珠人,不过是个幌子。 那些玉雪贝,都是假的。 是提前将玉雪珠放好,等待这些人去采摘。 真正的玉雪贝,也就是九元贝母,则是聚集在周围,享受鲜血盛宴。 至于兽潮,则是因为九元贝母从深海之中踏出,造成的水妖恐慌。 潭原郡阻击水妖,斩杀的妖尸和阵亡军民的身躯,会以“水葬”的方式,再送给九元贝母。 这就是养贝母,换取九元仙珠的交易。 黄三才因为掌管账目,才清楚真正内幕。 其他潭原郡中官员军将,大多都只知道玉雪珠数量远超采集之数,然后每年拿到分红就好。 他们也能猜到采珠其实是陷阱,是一场鲜血献祭。 但没有人站出来。 所有人都享受着源源不断的财货分红。 “黑骑还需要四天时间才能到。”张远伸手拍拍欧阳凌的肩膀。 “我故意以吴尚作为线索,让他们内斗,但也不会拖延多久。” “以潭原郡官员的行事手段,必然会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一旦案情查明,整个潭原郡城的官员几乎会被一锅端。 大多数都难逃一死。 此等重罪之前,他们绝对会铤而走险。 “他们会来抢夺账册和罪证?”欧阳凌看向张远,伸手指向桌面,“这些东西你拿着,若是情况危急,你带走。” 这话,让张远面上露出笑意,伸手拍一下欧阳凌的脑袋。 “你觉得这就叫铤而走险,鱼死网破?” 张远的表情慢慢化为严肃:“提前引动兽潮,直接冲破郡城,让整个潭原郡城毁掉。” “那时候什么罪证也无用了。” 毁掉郡城? 城中百姓百万,城外军卒数十万,都会葬身妖腹? 欧阳凌面色化为苍白。 她在朝为官,不是不知凶险,也不是没见过恶毒手段。 只是以往她办案,在大秦腹地,只要天道力量压下,案犯都只能束手就擒。 就算有些想反抗的,也翻不起水花。 可是这一次她所遇到的案犯,根本不同。 “那紧急征调周边镇抚司和镇守军……”欧阳凌的话没有说完,就已经自己摇头。 不说来不来得及,就说现在征调,能调多少? 能压得住城中官员和军将? 欧阳凌的目光缓缓落在面前的麻纸卷上。 “既然调不了兵,那就分化他们,让他们自己斗起来。” 欧阳凌的话,让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他将书案上的纸卷收起,站起身来。 “这事情我来做。” —————————————— 潭原郡城,判官王茂府邸。 端坐在书案后方翻阅书册的老者手掌一顿,缓缓抬头。 “吴尚?” 书房门口站着的,不是刺杀黄三才后逃命的吴尚又是谁? 王茂身上,一股淡淡的浩然之力与大道力量相合,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刺杀官员可是重罪,你来寻本官是自首吗?” “放心,本官会为你在郡守面前求情,或许能留你家中老幼。” 淡金色的流光在王茂手上缠绕,化为金色锁链。 这位潭原郡判官分明是儒武双修,且修为都不弱。 吴尚一言不发,大步走到王茂面前,将一卷泛黄麻纸展开。 王茂有些愣神,目光带着几分疑惑,看向那麻纸。 麻纸上所有的名字他都熟悉。 只是麻纸背后的数字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名字上。 王茂,三百。 三百? 这是每年他能拿到的玉雪珠份额! 这份额会换成银钱,交给他和他背后的家族。 王茂的目光缓缓移动,面色阴沉下来。 这一整张麻纸上,玉雪珠份额低于三百的寥寥无几。 就连几个小小的守城校尉,都有五百份额。 他堂堂郡城判官,才三百? 王茂面色慢慢涨红。 “呵呵,原来如此。” 他看向吴尚,目中精光闪动。 “你是想自救。” 故意上门,将这麻纸给他看,他当然知道吴尚的心思。 是想凭此物来换性命。 “这麻纸我复抄了几份,只要我回不去,就会有人将那几份散在城中。” “如果我恰好在判官大人府上被抓,大人觉得郡守会相信你没看过这张名单吗?” 吴尚的声音平静。 “就凭大人的份额,往后也不会对郡守忠心了吧?” “他,还会重用大人你吗?” 王茂面皮抽动,没有说话。 吴尚说的是对的。 郡守不会相信他王茂没有怨言。 郡守更不会重用一个会有怨言的下属。 “你要我怎么做?” 王茂看着吴尚。 吴尚的面上露出笑意,摇摇头:“我只要大人在关键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好。” 说完,他的身形缓缓退出书房。 王茂身上,凝聚的浩然之力与大道力量也慢慢消散。 他的面色变幻,最终长叹一声,跌坐在大椅上。 离开判官府邸的吴尚身形一动,化为清风一番,片刻之后,出现在郡府推官胡祝通的宅院。 …… 这一晚,吴尚登门拜访了十多位城中大小官员,然后全身而退。 等他离开郡城时候,已经是东方泛白。 走出城,身形变幻,吴尚的身形悄然化回张远模样。 到城外广场,路过等待进城的百姓中间时候,张远脚步微微顿一下,轻笑摇头,继续前行。 他竟然看到了吴尚。 乔装打扮的吴尚。 这家伙现在进城,估计是想做跟他相同的事情吧? 不过如今军管,城门戒严,这家伙应该是进不了城的。 张远往前走,片刻之后,身后城门处传来呼喝,骚乱尖叫,然后慢慢沉寂。 没有管吴尚能不能逃脱,张远身形直往西边方向而去。 那边,是镇守军驻守位置。 (感谢大家用爱发的电,感谢榜一大哥,我攒点稿子,这两天有点虚。) 第774章 天下不平事,就要杀尽! 西海之畔。 浑黄的海水冲荡,带着一丝腥风。 岸边礁崖上,一座千余军卒驻守的大营,所有军卒都面色凝重。 按照驻守经验,一旦海水泛黄,腥风袭来,就是兽潮要起的征兆。 每一次兽潮,驻守军卒都是首当其冲。 “校尉大人,要不敲警钟吧。” 一群军卒围拢在射穿青甲的中年大汉身侧,紧张开口。 站在山崖之上的领军校尉面色变幻,最终摇摇头。 “兽潮起时,敲响警钟,那边采珠人入水。” “此时兽潮还未真正到来,我们敲警钟,会将那些采珠人害死。” 校尉的话斩钉截铁,让身边军卒无话可说。 这规矩他们都知道。 可是他们更知道,挡在兽潮第一批的军卒,没几个能活的。 “走吧,加强防御,到时候能挡多——” 校尉话没说完,忽然面色一变,腰间佩剑出鞘,伸手指向一旁:“什么人——” 所有军卒转头,看到身穿黑色武袍的身影立在那。 这里是军事重地,一向禁绝外人。 所有人手中兵器握紧,缓缓结阵。 “还有几分警觉。” 张远的声音响起,脚步前行,抬手将一块令牌甩出去。 那校尉接住,面上神色再变。 “武勋伯爵,镇抚司司首……” 抬头看向张远,他的目中透出一丝热切:“卑职见过新亭伯。” 听到他呼唤新亭伯之名,其他军卒脸上神色也都透出崇敬羡慕。 “你们知道我?” 背着手前行的张远开口。 “我等驻守此地,无聊时候就说起天下大事,新亭伯从下三洲一路走来,是我等楷模。”校尉抱拳,目中精光闪动。 “不知伯爷为何来此?” 张远的脚步停住,目光扫过面前所有人。 “你们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驻守在西海边上的三十座军营,三万守军,都不知潭原郡城中发生事情。 不管是身为校尉的卢定长,还是其他军卒,不但不知道城中事情,也不知道玉雪珠的事情。 他们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在西海之畔,守护着身后的百姓与大秦疆土。 那些权贵的谋划,得到的利益,不会分润他们这些人分毫。 相反,兽潮起时,是这些军卒站在第一线拼命。 “值得吗?” 将所有事情说开,张远看向校尉和一众军卒。 山崖之前,这些军卒握紧拳头。 “我们守的,是大秦的疆土,对吧?”卢定长看向前方浑黄的水面,沉声开口。 张远点点头。 “我们护的是大秦的百姓,对吧?”卢定长转头看向自己麾下军卒。 众人都点头。 目光转向张远,卢定长双目之中有深沉与决绝。 “我等穿了这甲,守护大秦,守护百姓,就是职责所在,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那些权贵官员以权谋私,残害百姓,将其绳之以法是新亭伯你们的职责。” “我们都在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对吧?” 各自做好自己的事。 哪怕付出性命也无怨无悔。 这就是大秦武卒。 无数年来,真正守护大秦的,是这些人。 看着张远,卢定长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新亭伯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我会通知其他各营,将伯爷的话传过去。” “不愿驻守的军卒,让他们离开。” 深吸一口气,卢定长握紧腰间佩剑剑柄。 “这一次兽潮,海岸边警钟不会敲响,直到我们所有人死绝。” “希望伯爷你们能在我们死尽之前,解决城中事情,让那几十万采珠人不要再送死。” …… 张远离开海岸时候,回头看向山崖上的大营。 以他的修为,战力,能解决很多事情。 可是此时局面,他能做什么? 双目之中,杀意激荡。 这一刻,张远忽然明白,为何大秦会有镇抚司。 很多时候,这天下需要一柄高悬之刀! 天下不平事,就要杀尽! ——————————————— 潭原郡,郡守府。 郡守冯平坐在上首,下方是十多位郡府官员。 所有人的面上神色都极为凝重。 “听说吴尚昨晚入城,拜访了城中一些官员。”冯平目光扫过周围,“不知,诸位可有人见到了他?” “吴尚?”判官王茂眉头一皱,“若是昨晚我见到此人,现在他的首级已经摆在这了。” “不错,那吴尚竟然敢刺杀黄长史,当真是胆大妄为。”另一边的推官也低喝出声。 “就是,今早城门处才有禀报,差点抓住此人。”身穿黑甲的军将沉声说道。 大堂上不少人出声,也有人一言不发。 冯平目光之中透出深邃,直到堂中慢慢沉寂,方才淡淡道:“这些年诸位在潭原郡都赚的盆满钵满。” “这些银钱都是带血的,查出来,谁都没好日子过。” 大堂之中,没有开口。 冯平手掌压在面前的长案上,手指轻点。 “黄三才是本官让吴尚去杀的。” 这不意外。 只是没想到郡守会直接将此事捅破。 “这账册,上面记了什么,你们心里也清楚。” “我潭原郡府的同僚,都是同一条线上的蚱蜢。” 目光扫过众人,冯平面上露出一丝冷厉。 “原本我也不想跟那位新亭伯和欧阳巡按鱼死网破。” “可是如今看看,恐怕我们想退,人家也不会放过我们。” “据我所知,昨晚新亭伯根本不在驿馆。” “吴尚之事,极可能与他有关。” 身为一郡之守,确实能借镇守天道感应到郡城中高手所在。 张远已经是天境,除非刻意屏蔽天机,若不然冯平寻到他不难。 其实张远根本不在意自己被冯平发现。 发现又能怎样? 他要的就是潭原郡城中官员内讧。 缓缓站起身,冯平一抬手。 大堂之外,两道身影仿若流云一闪而至。 九境! 两位九境大修。 “二位前辈,这一次需要你们帮忙了。”冯平轻声开口。 这两位九境大修都是数百年前从潭原郡离开到万域战场,现在真身归来,在郡守府中做供奉。 潭原郡府给出丰厚,让他们不能拒绝。 “好说。” “份内事而已。” 两位穿着灰黑长袍的老者面色平静。 冯平抬手,将一块玉牌递出。 “我会以天道之力寻到新亭伯位置,二位截杀新亭伯之后,凭此玉牌入西海,可见九元贝母。” “我答应的,二位一人带一尊贝母离开。” “有此物在手,你们往后修行,可以有源源不断的资源。” …… 第775章 你镇压了九境…… 郡府大堂之中,郡守冯平看着两位九境大修走出,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转过头,他面上笑意收敛,目中透出寒意。 “王廷周,通知采珠人,可以去采珠了。” 王廷周,郡府主簿,从六品文官,掌管城中采珠等事情的安排,乃是冯平心腹。 听到冯平的话,王廷周微微一愣。 “此时通知?” “大人,兽潮未起,就去采珠,岂不是引动兽潮更激烈,这些采珠人……”顿一下,王廷周面上神色为难,“何况军管之下,采珠人也去不了西海。” 城中军管,巡卫军和镇抚司已经控制城门。 城外各处,也都是镇抚司的人驻守。 “本官就是要他们去送死,就是要让他们去不了西海。”冯平冷哼一声,嘴角露出轻笑。 “去不了西海,他们才能去驿馆闹。” “他们闹一场,然后去送死,引动兽潮冲击郡府,到时候有什么事情都与我等无关。” 冯平的声音在大堂之上回荡。 所有人只觉背后发寒。 这是要拉着满城百姓,还有那数十万的采珠人来垫背。 “不要有妇人之仁,玉雪珠的事情真被掀了盖子,谁都跑不掉。” 冯平淡淡开口,抬起手,一道金光化为箭矢直上天穹,然后炸裂,消失不见。 “我们就拭目以待,看看这位人榜第一的新亭伯,能在两位九境大修面前坚持多久。” “我倒要看看,当他被打成死狗的时候,还能不能有之前的狂傲。” 冯平指尖轻动,淡淡金光直上天穹,将方圆百里的大道之力悄然封禁。 他的修为虽然才儒道开阳境,但他有一府天道加身,身为郡守,他能让天地之力封禁。 “轰——” 城外数十里,一道轰鸣之声响起。 三道天境强者的气血真元之光照彻。 这一幕,让大堂中所有人面色凝重。 此时,张远面色平静,看着身前两位身穿黑袍的老者。 “定庭伯符基,五停郎将顾平遥。” “二位都是前辈,军功封爵,就算现在暂时供职郡府,也不该为掩盖郡府罪责截杀我。” 张远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在陈述事实。 两位九境大修根本没想到张远竟然认得他们,面上露出一丝意外。 不过两人都是在万域战场厮混无数年的强者,心性无比坚韧,不可能是张远两句话就能动摇。 “新亭伯,天骄人物,你不该管潭原郡的事。” 左侧老者一声低喝,抬手一挥,身前一柄青灰长剑悬浮。 剑身之上,层层玄奥流光闪烁。 仙道剑术。 定庭伯符基,修仙道剑术,曾是仙道宗门长老。 另外一位九境则是抬手,掌中一柄长枪浮现,身外一套黑色战甲,甲胄上云纹交错,引动气血之力化为黑色蟒蛇之影。 五停郎将顾平遥,出身武道世家,出九洲搏杀,在军中供职。 两位九境同时出手,且全力搏杀。 这就是从万域战场归来的强者,不动则已,动则全力以赴。 “轰——” 飞剑瞬间划破虚空,刺向张远胸口。 速度太快,拉出一道残影,还有流光之中所带的仙气曳光。 这一剑,八境之下根本无从躲避,只能以自身之力抵挡。 可一位八境挡下这一剑,就不可能再挡下下一剑。 何况另外一边,手持长枪的顾平遥已经一枪平刺,人枪合一而至。 在万域战场,这等配合娴熟,同境界之敌基本上都躲不过,要么败逃,要么丢命。 张远立在原处,双目之中杀意激荡。 “喝——” 一声低喝,他的左手抬起,一拳击出。 拳锋平直,撞在胸前刺到的长剑剑锋。 “当——” 那青灰长剑一震,发出一声悲鸣,向后倒卷。 一拳得手,张远脚下进一步,右手抬起,透着金色光晕的食指点出。 “叮——” 食指顶在刺来的枪锋之上,纹丝不退! 长剑翻卷回到符基身前,九境修为的符基面色变幻,不敢置信的看着张远。 另一边的顾平遥也是瞪大眼睛,看着被挡住的长枪枪锋。 一拳退九境之剑! 一指定九境之枪! 这还是六境天权吗? 这就是人榜第一的强者实力? “嗡——” 张远指尖上金光震动,手指一弹。 九境修为的顾平遥握不住手中枪,长枪一颤,掉落而下。 张远右脚踏出,身形瞬间到顾平遥身前,右臂抬起,屈肘前压。 悬天肘。 “嘭——” 一击之力,仿若天地崩塌,顾平遥身外战甲寸寸崩碎,面色涨红,脚步不受控制的后退。 他身外气血崩散,口中吐出金色血液。 张远身外,一道淡淡的战象之影浮现。 “镇狱龙象!”符基一声惊呼。 口中吐血的顾平遥瞪大眼睛,面露恐惧。 “你,你镇压了九境……” 张远的龙象神狱之中镇压九境,此时借一位九境之力,其战力根本就是九境力量! 一位在天境之下就能横压同辈的强者,拥有九境之力,自然也能轻松碾压九境! 这就是神象镇狱功的可怕之处! “现在知道,迟了!”张远一声低喝,身外原本淡薄的龙象之力化为炽烈。 他探出手,一把抓向被击伤的顾平遥。 顾平遥眼中恐惧无以复加,转身就逃。 不逃,他怕自己被镇压! 另一边的符基神色变幻,身形一动,已经向着另外一边逃遁。 万域战场中归来的强者,别的不说,保命手段和眼界还是一流。 张远看着两位九境逃走,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面前两位九境都是有军功在身,就算他将其镇压,其化身在万域战场还有办法申诉,以军功换取真身自由。 寿亭侯之前也交待过,神狱之中不要镇压大秦武勋,也不要镇压真身分身不在一处的强者。 要不然,有的强者能以自身感应,寻到他的位置。 刚才交手,张远对古荒的古神一族实力有了一丝了解。 光那古神一指点出,刀枪不入的强横,就已经能压天境。 当年的大荒各族,真的不知有强横。 抬头看向天穹,轻笑一声,张远大步离去。 他知道冯平能感应到这一幕。 所以他隐藏了不少实力,让两位九境能活着逃离。 在神狱之中镇压一位九境,可随时借其力对敌后,张远已经敢杀九境大修。 郡府大堂,冯平面色呆滞,眼角不断抽动。 一挥衣袖,他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一众官员相互看看,面色复杂的退出。 冯平回到后堂,端坐不语。 许久之后,他的面上露出一丝狰狞。 他的身躯之外,一层层的玉色炫光闪耀,仿若七彩仙贝。 “就知道你们会往西海取贝母。” “两位九境投喂,贝母会骚动起来,直接登岸了吧?” “一场横扫半洲的兽潮,潭原郡的人死绝也无妨。” “就是这郡守身份可惜了。” “这么多年躲避大秦的探查手段,一直都没有动过分魂之力,都没好好品尝血食得滋味。” “让我看看,哪道分魂可以作为下一个身份……” …… 第776章 九境自爆 驿馆。 张远将自己所见所遇,讲述给欧阳凌听。 城中官员的贪腐,海岸边军卒的忠诚,还有九境大修的截杀。 欧阳凌握紧拳头,双目之中仿佛要喷出火来。 “这些潭原郡的官都该杀!” 一旁的昭武神色平静,看向窗外。 从神庭时代到现在,身为金甲卫统领的他,看过太多事情。 世间生灵的贪欲是无止境的。 “巡按大人,城中轰传,采珠时间已经到了。” “采珠人都在哄闹,要去西海采珠。” 一位穿黑色皮甲的军卒奔行而来,立在院中抱拳高呼。 采珠人闹起来? 欧阳凌皱起眉头。 “定然是潭原郡府的手段。”张远开口说道。 欧阳凌点点头,低声道:“如今军管,越管他们越闹……” 她的话才说完,远处已经有哄闹声音传来,分明是往驿馆方向来。 与张远对视一眼,他们快步走出驿馆,看到乌压压的人已经到门外。 欧阳凌的护卫紧张阻在门前。 “巡按大人在此,胆敢靠近者,以谋逆论处!” “退——” 护卫手按长刀,身上气血激荡。 那些衣衫破旧的采珠人脚步停住,目光落在张远和欧阳凌身上。 “大人,求您让我们去采珠吧。” “大人,我等一家老小就指望这一次采珠,求大人给个机会吧。” “大人,我家老婆子病入膏肓,没有玉雪珠换银钱治病,她只能等死。” 一位位采珠人跪在门外,放声哀求。 欧阳凌咬着唇不说话。 告诉他们实话,采珠其实就是拿他们的性命喂养九元贝母? 他们会信吗? 打破他们的幻想,那是在拿刀杀他们。 告诉他们凶险? 他们来采珠,就不会在意凶险。 他们赌上一切,都觉得自己是能带回玉雪珠的那个人。 “大人,你是要绝我们的活路吗?” 跪拜的人群之中,有人高喝。 一道道目光投向欧阳凌。 昭武眉头一皱,身形悬空而立。 以他修为,可轻易禁锢万丈空间。 此地,没人能伤到欧阳凌。 “你准备怎么办?”张远转头看向欧阳凌。 他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这里也不过数千人,一刀可斩尽。 都是送死之人,在何处死也没什么区别。 “这是郡府的手段。”欧阳凌面色凝重,看向西海方向。 “我怕的是,他们的手段不止如此——” “轰——” 西海方向,轰鸣震荡声音传来。 邵武一声低喝:“是九境自爆!” 一位九境大修无法逃脱,选择自爆身躯! 自爆声音才起,一声嘶吼传来:“九元贝——” 那声音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戛然而止。 九境! “九元贝母若是吞噬九境之力,必然暴动。”昭武双目之中透出精光,沉声开口,“一尊九元贝母还好,若是多几尊……” 不用说完了。 西海之边,一道道仙光升腾而起。 二十三道仙气光柱激荡。 “玉雪贝的仙光,还等什么,去采珠啊——” 有人狂吼,转身就往西海方向跑。 这等浩荡的仙光,在修行者眼中是催命符,可在这些采珠人眼中,是玉雪贝中的玉雪珠成熟了。 军管又怎么样。 这可是采珠的机会。 命都不要了,其他还有什么需要在意? “他们这是在送死。”昭武的声音响起,“二十三尊九元贝母,我都要退避。” 九元贝母的强大在于其源源不断的神魂与仙灵之力。 无数年积攒,贝母的力量已经到虚境层次。 九洲之地,九境之上力量发挥不出多少,可贝母能掌控的力量持久,还能引动仙灵之力殉爆。 当初神庭时代,就有贝母一次爆千万九元仙珠,直接将一支百万猎妖大军打残。 如果昭武前去灭妖,最大的可能就是直接引动这些贝母殉爆九元仙珠,两败俱伤。 “我们去西海边。” 欧阳凌双目之中透出坚定之色,沉声道:“我们不能看着这些采珠人送死。” “那些贝母若是登岸,会直接引动水妖冲击郡城。” “整个潭原郡都会祸乱。” 张远点点头,看向西海方向:“以此等力量波动,妖乱的话,说不定席卷大半梁洲。” 昭武张张嘴,没有再开口。 有时候,人是需要做出抉择的。 就算你看清一切,你阻止不了别人送死。 张远和欧阳凌阻止不了采珠人送死,却又不能不全力救他们。 这些人,只是被蒙蔽了的可怜人。 妇人之仁吗? 这些采珠人一旦被吞噬,气血勃发之下,九元贝母真的会引动妖乱。 何况到现在郡守府都没有丝毫动静,必然是要故意看妖乱发生。 张远一揽欧阳凌的腰身,踏上脚下飞剑,身形急速前行。 欧阳凌伏在张远的胸口,转头看着他,目中尽是柔情。 “夫君,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任性?” 张远哈哈大笑:“你们尽管任性,有什么烂摊子,我来收拾就是。” 欧阳凌手捏着张远的衣襟,轻声道:“等这案子了结,我就辞官,回家相夫教子可好?” 张远咧嘴一笑,揽住欧阳凌的手掌更紧几分。 “那回去之后,你先给我生儿子。” 欧阳凌满脸羞红,轻轻点头。 前方,海风袭来,带着一丝血腥。 二十三道仙光往岸边冲击而来,另一边的海上妖光激荡。 海岸边,一座座军阵,挡在崖岸边,气血结阵。 警钟没有响起。 所有的军卒,都准备用自己的性命来抵挡兽潮。 飞身落在,海水前已经是浪涛翻滚好似煮沸。 昭武身形紧随,立在岸边,身上一道冲霄的剑光激荡。 这剑光升起,让海中二十三道仙光躁动。 但这躁动不是恐惧,而是暴虐。 以吞噬血肉凝聚自身力量的九元贝母,本就是无比暴虐,狡诈。 “轰——” 海水之中,无数的水妖向着岸边冲来。 山崖之上,一尊尊战兽凝聚,与水妖撞在一起。 此时,第一批的采珠人已经到岸边。 眼前的海水激荡,妖光仙光交错,水妖奔踏而来的样子,让他们浑身颤抖。 “那岛就是采珠岛,富贵险中求,冲到岛上,采到玉雪珠就发财了——” 有人嘶吼着,冲进海水。 后方,越来越多的采珠人冲上海岸,然后向着海岛冲过去。 这一次,欧阳凌和张远都没有阻拦。 有人想死,拦不住。 只有一部分人的性命作为代价,才能唤醒其他人。 这一次的采珠,是送命。 数以万计的采珠人踏入海水,海岸边数十万采珠疯狂往海中冲。 “吼——” 二十三道仙光升起,身躯超过万丈的七彩巨贝张开,一下就将数千采珠人吞噬。 踏入海水中的数万采珠人被二十三尊九元贝母吞入,血水瞬间染红海水。 激荡的海水冲上岸边,将数十万采珠人裹挟着往海中卷去。 直到此时,恐惧的惊呼方才响起。 “这不是玉雪贝啊……” “完了,完了,这是大妖,大妖啊——” “救命,大人救命……” …… 第777章 我大秦将士何在—— “咚——” “咚——” “咚——” 战鼓之声响起。 一座座镇守军大营之中,军甲洪流向着海岸边冲来。 结阵而行的大军凝聚一尊尊战兽,在海岸边嘶吼。 一半的大军冲到水妖掀起的兽潮之前,与冲上石崖的水妖拼杀。 另外一队军甲冲到采珠人所在的海岸。 “救人——” 一声高呼响起。 那些穿着军甲的军卒冲入水中,将已经被海水裹着往深水中滚的采珠人拖着,扯到岸边。 这些采珠人在岸边浑身颤抖,此时才真正感觉到恐惧。 前方海水中,被卷到深水处的采珠人哀嚎着,被九元贝母吞噬。 鲜血喷洒,水岸边全是鲜红血腥。 “呜——” 似乎吞噬近十万采珠人这九元贝母还不满意,发出震动嘶吼,鼓荡七彩之光,向着水岸边撞来。 七彩光影笼罩,岸边的军卒,还有那些被救上岸的采珠人全都身躯被一股强大吸力扯住,往海水中拉扯过去。 这一次,那些岸边的采珠人彻底恐慌了,慌乱往后奔逃。 可是海水之中,一尊尊贝母张开自己的七彩贝身,强大的吸力笼罩整个海岸。 所有的采珠人都被吸着,身躯往海水中扯去。 “救命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我错了,我错了……” 如果不是贪念作祟,他们不冲到海岸边,不会死。 此时,他们都只能成为大妖的口中食。 “若不是身为大秦官员,其实看着他们这些采珠人死尽也好,下回应该就不会有人敢来了。” 张远看着前方撕扯的身躯,淡淡开口。 不管是不可能的。 就算不救采珠人,这些军卒也不能不救。 作恶的是潭原郡的官,这些拼死救人的军卒没有错。 石崖上,抵挡水妖的军卒,到现在都没有敲响警钟。 “列阵——” 水岸边,一位穿着青色战甲的战将高喝,手中长枪握紧,身上开阳境的气血光柱升腾。 岸上的军卒勉强列阵,引动军阵气血化为武魂战兽,向着水中的万丈贝母冲去。 欧阳凌犹豫一下,抬手,掌中明黄卷轴上透出金色流光,光影震荡,加持在那武魂战兽身上。 “嘭——” 金色光影护持的武魂战兽撞在贝母身上,轰然崩碎。 领军战将浑身震颤,口中鲜血喷出。 开阳境的修为,凝聚军卒战阵气血为战兽就想去冲击连九境都能轻易吞噬的九元贝母,也真是无知无畏。 这些军卒都只是镇守军,实力远比不上万域战场上的强大军阵。 金光闪动,化为光幕,将河岸上的军卒护住。 不是欧阳凌引天道之力护持,这军阵已经被反震崩溃。 “退吧。”欧阳凌的声音响起。 那领军战将转头,看向欧阳凌和张远。 “卑职守土有责,寸步退不得。” “此地有同袍和百姓要救护,丝毫不能退。” 他身上,气血真元力量再次凝聚。 后方,军卒身上的气血也震动重起,战兽虚影再次浮现。 “我来吧。” 张远看一眼石崖方向,轻声开口。 九元贝母越是鼓荡力量冲击,那边的水妖越狂乱。 唯有将九元贝母击退,才能让水妖暂时退去。 如果任水妖和贝母肆虐,等镇守军崩溃,那就真的形成兽潮,冲击潭原郡,席卷梁洲。 “我大秦将士何在——” 一步踏出,张远身上天境气血瞬间直上天穹,气血光柱仿若星河。 一声长喝,万里虚空震荡。 天穹之上的天道之力低垂而下,仿若瀑布滚落。 这等威势,就连海中的水妖和九元贝母都被震慑,一时不动。 “在!” 军卒之中有人高呼。 “在!” 更多人放声高喝。 “在,在在——” 海岸边,一座座军阵上,声音响起。 远处,潭原郡城,无数百姓抬头,看向那激荡的天穹。 之前就算轰鸣与光影传来,所有人也只当是兽潮又要开始,采珠人要采珠了。 城中百姓见惯了此等场面,还在纷纷议论这一次能采多少玉雪珠。 张远一声长喝,引动云涛震荡,军卒响应,城中百姓才感觉到,这一次似乎有点不同。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次的水妖多了些?” “往年兽潮都能挡住,这一次不一样?” 寻常百姓还感觉不到,那些修行者面色已经凝重。 “之前九境陨落,现在西海边明显要死战,到底怎么了……” “不对,这次兽潮和采珠,全都透着诡异,城中军管,难道是巡按提前发现什么了?” 没等各方猜测,西海边张远的声音夹带滚滚雷霆,轰鸣传来。 “这些大妖就是千万大军也挡不住,采珠人已经被吞噬大半,你们也已经伤亡惨重,此时撤退,还能活命,你们退不退?” 千万大军都挡不住? 采珠人快死光了? 镇守大军伤亡惨重? 一个个讯息炸裂,让满城百姓头皮发麻。 郡守府中,聚集的官员全都面色惨白。 他们知道这一次的兽潮不对劲,知道郡守要引兽潮冲击潭原郡。 可是真的听到消息,他们还是心中震惊。 “不退——” “不退——” 海岸边的军卒呼喝声隐隐传出。 相隔数十里,也能看到海岸边的气血激荡,仿若云霞。 “放弃潭原郡城,用千万百姓喂养水妖,我们退后千里重组防线,临战之时不能妇人之仁。” “你们的命在此地只能挡水妖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几十万大军全死在这里,值得吗?” 值得吗? 这一刻,潭原郡城中的百姓是真的恐慌了。 大军死守只能挡一两个时辰。 大军要是撤退,怕不是一刻钟时间水妖就冲到郡城? “轰——” 水岸边传来轰响,掩盖了军卒的回应。 城中百姓从开始的嘈杂到恐慌,然后轰然奔逃。 就算逃不掉,能比其他人跑的快就好。 “城中军管,悍然逃遁者——” 声音被哀嚎嘶吼淹没,没人再去管了。 郡守府中,那些官员全都浑身颤抖。 “城中动乱,我等罪责难逃。” “郡守大人呢,郡守大人在何处?” “郡守,郡守——” 郡守府中,一尊巨大的七彩贝母之影浮现。 “郡守,你们是在寻我吗?” 贝母之中,一道七彩身影轻笑出声。 第778章 真正的兽潮,开始了 郡守! 那七彩贝中的身影不是郡守冯平是谁? “你,你,你是妖——” “你怎么能是妖……” 一众官员已经呆傻。 他们这么多年随着冯平做的这么多事情,可也只当是郡守带着大家一起赚钱。 现在看到面前的郡守,他们才明白,这么多年来,潭原郡是一直拿百姓的血肉喂养西海中的妖! “疏散城中百姓!” “我等潭原郡官员死不足惜,不能一错再错!” 几位身穿青袍的官员上前一步,身上透出几分坚定。 其他人或是奔逃,或是上前一步,身上淡淡的气血与浩然力量汇聚。 “何方妖邪,在我潭原郡城作乱——”虚空之中,一道浩然之力加持的声音响起。 府学方向,数道浩然之力向着郡守府冲来。 镇抚司位置,也有数道金光激荡而来。 郡守府中一片乱局,城中无人管束引导的百姓和家族,全都往城外奔逃。 此时,海岸边,张远静悬半空,手中长刀缓缓举起。 他身上气血之力震动,与后方军阵相合。 一座座军阵上的气血光柱被引动,随着张远一刀斩落。 “轰——” 一刀斩下,百里水光被劈开,七彩之光被撕裂,那些原本被扯往海水中的军卒,采珠人,都被松开禁锢,身躯随着回流的海水冲回岸边。 刀光斩在当先的贝母七彩外壳上,斩出一道清亮的刀痕。 这一刀,能斩九境,竟然破不开贝母的外壳。 虽然没能斩开其外壳,但那贝母身躯被撞退,原本吞噬的采珠人被吐出,漂浮在海面上,大多已经只剩肉泥,还有小部分身躯断折,却还有气息。 这一刀之强,让那二十三尊贝母身躯缓缓沉入水中。 另一边的水妖,也悄然后撤。 海岸边,第一次兽潮慢慢沉寂。 守在岸边的军卒立在原处,面色刚毅。 那些死里逃生的采珠人,此时看着海水中那些肉泥,还有惨嚎的身躯,都是浑身冰寒,浑身颤抖。 刚才他们自己也差点就变成这样了。 海水之中,巨大的漩涡出现,仿若巨口,一口一口吞噬那些肉泥和身躯。 所有人都站在岸边,看着那些还活着的采珠人哀嚎着,被漩涡吞噬。 “采珠就是喂养这些大妖而已。” 张远转过头,看向那些一脸惨白的采珠人。 “逃吧,等大妖吞噬消化掉那些采珠人,就会再次发起兽潮。” “你们能逃多远就逃多远。” “这岸边三十万军卒,估计只能挡一个时辰。” 大妖的强大所有人都见到了。 这些军卒在水妖面前根本抵挡不了多久。 张远的话让那些趴在地上的采珠人慌乱爬起身来,连滚带爬的往后逃窜。 “快跑,这些当兵的死绝了,我们就逃不掉了。” “往高处跑,这几十万军卒,够水妖吃一顿。” “以往说的多厉害,水妖来了,这些军卒一点本事都没有。” 采珠人一边埋怨,一边逃命。 越是贪心的人,越是只看重自己的性命和利益。 张远不去管这些奔逃的采珠人,只手持长刀,立在海岸边。 岸边的军卒快速的救援同袍,重组防线。 石崖上一架架攻城弩推到前方,各种守御军械前压。 所有人都不知道,下一次兽潮冲击,他们能挡多久。 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 那二十三道仙光,九境都直接吞噬,是他们能抵挡的吗? 大营之中,七八道天境气息升腾。 这是军中战将开始聚兵。 “嗡——” 海水,已经再次开始震荡。 水妖在鼓浪,一道道仙光再次浮出水面。 真正的兽潮,开始了。 “新亭伯,若是事不可为,请你和欧阳巡按离开。” “我等潭原郡镇守军的职责,我们会用性命来完成。” 不远处,一位七境气息的老者背着手,高声开口。 潭原郡镇守军都统,白源伯熊袁涛。 那张黄麻纸上,这位每年有五百玉雪珠的份额。 贪腐归贪腐,此时还算知道自己的职责。 张远看一眼熊袁涛,面色不变,飞身而上。 他的身形之外,一道金色的身影出现。 金身,掌控水脉。 金身一出现,身外无尽的水脉之力涌动。 此时,张远已经不准备留手。 之前不过是让潭原郡城乱起来,让那些采珠人逃离罢了。 现在,他面对的是水妖与九元贝母。 “轰——” 万丈水浪瞬间激荡而起! 一道遮天的水墙,直接将海岸挡住! 海岸边的军卒看不到,水墙之外,张远身周一尊尊金身踏出。 “昂——” 镇狱神象的身影出现,透着金光的身躯符文缭绕。 “轰——” “轰——” “轰——” 一道道紫色的雷霆砸落在海水之中。 雷光将无数的水妖身躯裹住,然后拖到张远身前。 所有开阳境之上的妖族身躯都被投入神狱。 积少成多,张远凝聚的神象身躯越发凝实。 “呜呜……” 那些水中的妖兽,全都呜咽着往后退,却身躯被禁锢,退都退不了。 水脉之力被掌控,他们根本没有逃遁的机会。 “嗡——” 前方,一道七彩之光向着张远砸落。 一尊九元贝母展开自己的双壳,七彩之光要将张远禁锢。 寻常九境,在这七彩之光的压制下,身躯根本不能动弹,只能任贝母吞噬。 张远身躯外一丝答淡淡的金光缭绕,就将这禁锢之力撞碎。 神兽身躯,比九境大修的身躯还要强。 张远身外,山岳金身一步踏出。 一座万丈山峰出现在虚空。 水墙之后,欧阳凌抬手,手中卷轴引动金光笼罩,天道力量加持在张远金身所化的山峰上。 “轰——” 山岳金身砸落,与七彩之光碰撞。 那展开双壳的九元贝母身躯震颤,似乎承受不住这巨力。 张远一步踏出,随在后方的白虎金身化为长刀,轰然斩落。 刀法,无敌! 刀锋斩入九元贝母展开的双壳之间,将七彩光影斩碎。 无数的九元仙珠滚落,其中传出痛苦的嘶吼。 贝母的双壳缓缓合上,身躯向着海水之中缩去。 张远身形冲出,飞临那贝母头顶。 他探出手,一指点出。 “轰——” 一根万丈的巨指之影,向着下方的贝母外壳直接点出。 手指撞在贝母的壳上。 穿透劲! 古神一指! 七彩贝壳瞬间崩碎,贝壳之中数以千万计的九元仙珠碎裂。 殉爆! 第779章 镇入神狱! 张远脚下,那七彩之色已经到极致。 这是数百万的九元仙珠殉爆,可以直接将方圆千里之地掀翻。 海岸边,昭武飞身而起,身上剑光凝聚,面色凝重。 这等力量的爆发,他也没把握压制。 张远立在贝母头顶,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 这九元贝母确实性情暴虐。 抵挡不住他的一击,就直接殉爆九元仙珠。 力量诡异,可禁锢神魂,又有强绝的吞噬之力,再加上这不讲规矩的殉爆手段,怪不得当年九元贝母能让神庭都头疼。 此时张远脚下的一颗颗九元仙珠已经爆裂,其中的仙气涌动而出。 如果是外人,面对此等局面,除了逃遁,恐怕没有其他办法。 好在张远此时还有手段。 “嗡——” 一尊巨大的青铜方池出现在半空。 魔元池。 这是神荒至宝,专门炼化驳杂力量。 魔元池一出现,下方那殉爆的仙气彷如长鲸入海,被直接吸入其中。 滚滚如大河的仙气入魔元池,魔元池中力量翻涌,好似沸腾。 这是太多仙气在其中,激活魔元池中力量。 原本就在魔元池中的古神血肉指骨快速研磨,化为气血真元之力。 下方,那殉爆九元仙珠的贝母也没想到张远有这等手段,发出“呜呜”嘶吼,想要再爆仙珠。 张远怎么可能给其机会,身外金色神象一脚踏下。 “轰——” 贝母的身躯直接被踏入海水之中。 “嘭——” 再一脚踏下,贝母外壳崩碎。 贝母口中发出悲鸣。 “嗡——” 张远身外一道金色漩涡,将那悲鸣的贝母身躯笼罩。 拖入神狱! 数道七彩仙光向着张远当头砸落。 这是别的贝母看到张远要镇压贝母,出手救援。 张远双目眯起,缓缓伸出左手。 金色的锁链横贯天地,轰然砸下。 这锁链是大道锁链,其中蕴含的是当年神庭的大道之力。 九元贝母曾经被神庭豢养,对神庭的力量畏惧已经到骨子里。 哪怕不知道多少代传承,这种骨子里的畏惧无法改变。 大道锁链之中所含的无尽重压,直接将那些冲来的贝母砸进西海深处。 “轰——” 水浪冲天,浊浪与气血冲天。 张远脚下的贝母身躯陡然一颤,虚化入神狱。 “嗡——” 当这尊贝母被镇压在张远的神狱瞬间,他身外的镇狱神象之躯轰然膨胀。 百丈。 两百丈。 三百丈。 五百丈。 千丈! 一尊千丈的神象,满身金色的符文,透出上古神兽的苍茫。 张远能感觉到,当这尊贝母入神狱,他的肉身力量提升。 那是一种恐怖的提升过程,仿佛是刹那间从一株小草,化为参天大树。 手掌轻握,他能感觉到天地仿佛都要被握碎! 怪不得寿亭侯那么强大。 这神象镇狱的力量实在是强到了极致。 “轰——” 神象一头撞下,激起万丈狂澜。 张远踏在海水之中,神象不断踩踏。 水中的贝母根本不敢露头。 原本冲到水墙边的水妖被浪头震荡,全都满身鲜血,浑身颤抖。 张远痛快肆虐一场,方才收起神象身躯,魔元池消失,金身回归,水岸边的水墙也缓缓沉寂。 当他回到海岸,所有军卒的目光之中,全都透出难以抑制的崇敬! “新亭伯!” “新亭伯!” “新亭伯!” 海岸边的高呼之声响彻。 —————————————— 虽然兽潮没有像张远之前高呼的那样,一个时辰冲破镇守军防御,冲到潭原郡城,可那冲天的水光妖光,着实吓人。 那等天地倾覆一般的战斗,让方圆万里之内的生灵都瑟瑟发抖。 特别是张远出手以镇狱神象踩踏贝母,以天道锁链砸入西海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百姓都被震荡心神,好些人被震的吐血。 如此战斗,谁不怕? 潭原郡城本来还有一些舍不得家中财货的百姓。 可城中动乱,城主府方向竟然有大妖肆虐,击杀了好多官员。 那妖光激荡的场面,随时吞噬军卒百姓的场景,谁还敢留? 直到逃离城池半日之后,他们才听说城中官员合力,将化成妖兽的郡守给斩杀了。 也是这时候,才有消息传来,潭原郡这么多年来的采珠,其实就是拿采珠人来喂养妖兽。 拿人命换玉雪珠。 残存的采珠人又后怕又庆幸。 不少人还在考虑,这次也喂了不少采珠人,能不换些珠子回来。 “轰——” 海岸边,冲天的妖光和仙光再升腾。 然后一道道气血烟柱激荡。 一连三天,大秦镇守军一直驻守海岸,寸步不让。 潭原郡镇抚司,还有城中巡卫组织两万援军,其他府县集结八万军卒,共十万援军也登上了山崖。 唯有真正到了海岸边,才能知道,张远所说守不住是真的。 数以百万计的水妖,鼓荡水浪,层层叠叠的向着岸边冲杀。 水岸边的军阵每一次都是崩溃之后再凝聚,很多军卒直接耗尽力量跌倒在地。 二十多尊冲天的仙光,引动七彩流光,四处冲击。 没有军阵能挡住这七彩之光。 七彩之光砸落,一座军阵必然崩溃。 手持长刀的新亭伯身外两道金身,一道引雷霆之力压制水妖,一道掌控海水之力组建水墙,不让溃散的军卒被卷入海水。 新亭伯之前已经全力镇压一尊九元贝母。 现在这些贝母不敢冲上岸。 新亭伯也无法一人应对二十多尊九元贝母。 战局趋于暂时的平衡。 但这种平衡,很快被打破。 西海之中,一道道天境层次的大妖从深处涌来。 这等恢弘的力量冲击,让守在海岸边的军卒绝望。 手持长刀的张远目光落在那些天境大妖身上。 这些大妖全都是满身七彩之光。 它们的神魂已经被九元贝母掌控。 “当年的九元贝母之乱,最终是怎么解决的?”张远双目眯起,看向西海深处。 “残存的九元贝母被锁禁,所有蕴藏分魂的九元仙珠都被收取销毁。”站在一旁的昭武开口道。 “那有没有可能,那些分魂珠并未被销毁呢?”张远的声音响起,让昭武一愣。 张远也没想到,他在被斩杀的水妖记忆之中,看到了一道门。 仙道神庭时代的镇守仙门。 第780章 这就是大秦的底蕴 西海中的九元贝母并非凭空而来,而是从那道门庭之中来的。 这也能解释为何潭原郡的玉雪珠流传不过几百年。 西海以及周边的水域,山河,归附九洲也才千年而已。 当时这片灵气和本源还算充裕的疆域被捕获,带回九洲之地,大秦敕封了好几位战侯。 现在看看,如果西海深处的门当年就在,恐怕这片疆域极可能是主动依附。 就不知那门庭之后,到底有什么。 张远的目光缓缓转到前方那二十多道冲天仙光之上。 要想知道门庭之后有什么很简单。 斩杀一尊九元贝母就是。 “轰——” 天境大妖开始进攻,引动的妖光直接撞碎岸边防御的军阵。 一位位军卒口中吐血,身躯败退。 挡不住了。 在这么多天境大妖加入之后,兽潮已经难以抵御。 就算是全军战死,也不过是拖延片刻而已。 “新亭伯,守不住了……” 不远处,手持长枪,满身鲜血的战将面露绝望。 “守得住。” 张远面色平静,淡淡开口。 守得住? 怎么守? 面对天境大妖,面对这么多的水妖,还有那些九元贝母,怎么守? “大秦宁远城镇抚司三千黑骑奉命到达——” 海岸后方,嘹亮的声音响起。 一队黑甲战骑冲上山崖。 五日夜,奔行十万里,三千黑骑从宁远城到来! 当黑骑踏上山崖之时,引动的气血力量开始激荡。 “斩妖。” 张远一声高喝。 “诺——” 苏长山所领的三千战骑飞奔,身上气血凝为一尊黑色猛虎,满身鳞甲,身上金光缠绕。 黑虎一声咆哮,一头撞开冲上岸的水妖。 这些水妖身躯瞬间崩碎,气血与妖气逸散,一片灰红炽烈。 张远抬手,魔元池悬浮在半空。 一道道血色流光灌注在下方的黑骑武卒身上。 这些武卒从前时候就是借助魔元池之力修行,此时魔元池中贮藏的浑厚气血与本源灌注,让他们浑身力量仿佛要炸裂。 那些逸散的气血妖气被吸入魔元池,转化为无尽气血。 黑色猛虎撕开海岸边上的水妖群,一头冲入水中。 三千战骑手中黑色的弓弩抬起,在海岸边来回奔踏。 “嘭——” “嘭——” …… 连成一片的弩箭仿佛雨水一般洒落。 弩箭射过,水面上就沉下一片。 除了天境大妖,其他的水妖都抵挡不住这弩箭之雨。 冲入海水中的黑虎只寻那些天境大妖,一爪子就拍死一头。 海岸边,数十万大军看着眼前这一幕,面色茫然。 三千黑骑,就能抵挡百万水妖? 可是面前的场景,他们又不得不信。 “传言宁远城黑骑已经有去万域战场拼杀的本事,还以为传言不可信,现在看来,传言真的不可信。” “宁远城黑骑,已经有在万域战场横行的本事!” 海岸边,站在前方的战将面色凝重,目中带着羡慕与感慨。 谁不想指挥这样的军阵? 管他什么天境,管他什么百万水妖,战骑冲进去就是屠杀。 有魔元池加持力量,黑骑几乎能一直战斗下去。 弩箭射过一轮,所有黑骑军卒抽出长刀,拉开一条线,战骑奔行,刀锋划过,一头头的水妖被收割。 这才是真正的大秦战骑。 万域战场中,这样的战阵还有很多很多。 大秦是将最强的力量潜藏,九洲之地成为大秦最安全的地方,成为修行圣地,却不是强者聚集之地。 “你的兵,练成了……” 昭武面色复杂,轻声开口。 这样一支战骑,已经有了与金甲卫争锋的实力。 就算是放在神庭时代,也已经是顶尖的战阵。 “还差了不少。” 张远摇摇头,面色平静。 不能与真正的强者争锋,这战骑确实还差了。 张远目光落在前方的道道仙光上,一步踏出。 他身侧两道金身瞬间而动。 紫色的雷光轰鸣,朝着一道仙光之上炸去。 水脉金身则是抬手,无尽的海水抽离,化为束缚贝母的绳索。 张远人在半空,身上金光激荡,抬手抓住绳索一头。 他的双臂之上,金色的光影炸裂。 山岳,白虎,龙象,龙鳄,天龙,一道道虚影凝为金甲。 九转金身。 “起——” 一声长喝,张远抓住绳索的一头,将被绳索束缚的九元贝母从海水之中拖出。 张远人在半空,满身金光,引动天地之力激荡。 一尊万丈方圆的九元贝母,就这么被拖出西海,悬空往海岸边飞出。 “呜呜——” 海水之中,剩下的那些贝母发出怒吼,道道七彩炫光向着张远卷来。 立在原处的昭武一声长喝,身外剑光凝聚,轰然斩下。 “轰——” 所有的七彩之光都被斩碎。 他飞身立在半空,长剑悬浮身前,一人挡住所有的贝母。 西海之上,水光沸腾。 一道道的仙光升腾,一颗颗的九元仙珠浮空,向着昭武和张远砸来。 “新亭伯且自动手,此地有我等来应对。” 半空之中,一道声音响起。 一位身穿青色武袍的老者空着双手,身形出现在西海岸边。 他才出现,一拳击出。 “轰——” 气血真元击出一片虚空,引动天道之力汇聚为长龙。 炼虚之力,天地加持。 “咻——” 虚空中,一根金色箭矢飞落,炸开一片九元仙珠。 一位手持长弓的战将身影凌空而立。 周围的虚空之中,一道道的身影出现,每一位身外都是虚幻之光交错。 虚境。 全都是虚境! 近百位虚境修行者,身形阻在西海之畔! 西海兽潮四日无强者支援,原来是等待真正的强者汇聚。 天境不能抵挡那些九元贝母,那就派虚境来! 这就是大秦的底蕴。 大秦永远都不缺强者。 百道冲天的金光,引动天地之力灌注,化为一道金色的屏障。 “梁洲镇守金殿奉命增援,剿灭西海水妖。” 是增援,不是来主持。 也就是说,这些强者并不会主导此地的战斗。 按照之前的战局,此地还是新亭伯张远执掌。 “轰——” 张远拖出的九元贝母砸在了山岭之上,大地崩裂。 张远手中,长刀流光闪动,透出冰寒。 那九元贝母感受到张远的杀意,发出嘶吼,一颗颗的九元仙珠喷射而出。 第781章 整顿大军,杀入西海 脱离海水的九元贝母战力并不会低多少。 其力量并非是借水脉而来。 但被拖出海水,贝母的移动之力被限制,只能在原地拼斗。 那飞出的一颗颗九元仙珠,带着青色流光仿若星辰坠落。 张远冷哼一声,金色的天道之力降落,将这些珠子压下。 此地已经是大秦之地,九元仙珠被天道力量压制,连爆裂都做不到。 贝母怒吼,七彩之光炸裂,将身外的水脉力量撞碎,然后拧成一股,向着张远当头击来。 “嗡——” 张远手中长刀一震,身形随刀而动。 无我。 刀锋透出的流光撕开虚空,直接斩在贝母外壳。 七彩之光被斩碎,刀锋透入贝母身躯。 “呜——” 紧紧闭合的贝母外壳震动。 坚硬无比的外壳上,一道道裂纹浮现,然后轰然崩碎。 借神狱之力,加上自身的九转金身功,这一刀能将一座星辰斩碎! 随着镇狱神象之力和九转金身力量的稳固,张远的战力终于开始凸显。 “嘶,这一刀……”海岸边,身上气血缭绕的虚境强者低语。 “这位新亭伯是在九州之地,若是在虚空,这一刀怕是虚境都不敢挡。” “寿亭侯的传承,果然了得。” 不少人低语,双目之中透出精亮。 张远这一刀展现出的实力,已经不能以后辈看待。 张远持刀在手,满身气血涌动。 七彩外壳震碎,露出其中瑟瑟发抖的九元贝母。 一团软绵绵的肉身,青白之间带着几分七彩之光。 没有口鼻,只有一堆珠子滚落。 “呜呜……” 没有了坚硬的外壳,这贝母再没有之前吞噬生灵的狂躁,反而显得可怜。 张远冷哼一声,手中长刀流光闪动。 什么可怜都是假象。 这贝母擅长操控神魂之力,现在不过是用出了神魂手段,让人有麻痹之心。 “吼——” 果然,当张远没有被丝毫迷惑,准备出刀的时候,贝母一声怒吼,身躯之外万千的七彩之光瞬间凝实。 凝实的七彩之光化为一片片雪花一般的飞旋光刃,向着张远撞来。 这些飞旋光刃撕碎了虚空,跨越空间,直接撞在张远身上。 仙道手段! 谁能想到妖兽身份的九元贝母,竟然施展出仙道凝形的手段! 这光刃能斩碎空间力量,直接将敌人身躯斩入虚空。 如果此时面前不是张远,是一位虚境,恐怕直接就被斩碎身躯。 可惜,他遇到的是张远。 淡淡的金光笼罩身躯,张远面色如常,手中长刀丝毫不停,一刀斩落。 那撞在他身上的七彩光刃,直接崩碎。 万法不侵! 长刀斩落,贝母身躯被斩开,化为两团身躯,向着两边方向飞遁。 速度竟然极快。 张远抬手,紫色的雷霆如雨。 “轰——” 冲天的雷光与天地之间的光柱相连。 反哺。 一尊修为相当于虚境,但满身所聚的仙气远超虚境的九元贝母陨落! 冲霄的仙气激荡,鼓动的天地之力向着周围逸散。 守在海岸边的军卒,都感觉满身被仙气灌注,身躯通透。 张远立在原处,身上气血真元翻涌,脑海之中,记忆长河浮现。 这是九元贝母的修行记忆。 但这记忆之中,竟然有人族的影子! 万年前,一队仙秦猎妖人踏入现在的西海之地。 他们无意间发现了贮存在那座门庭之中的九元仙珠。 一场争夺,最终百位猎妖人死伤过半,剩下的四十余人瓜分了这些仙珠。 只是他们不知道,仙珠之中混入了数十颗贝母分魂。 最终的结果,这一队猎妖人没有一位能活着离开。 不过他们是被分魂控制,然后打开了那道门庭之后的封禁。 上古神庭时代封禁的九元贝母! 就在这尊强大的九元贝母操控了分魂,开始修行生息时候,此地被大秦强者发现。 这九元贝母已经超脱生死,实力强大到可以轻易斩杀虚实境修行者! 但再强的大妖,也抵挡不住大秦的强者和军阵。 这尊大妖最终身受重伤,逃遁离去。 这一片天地因为殉爆太多的九元仙珠,显得仙灵之气充裕。 最终,这一片天地被拖拽到九洲之前,历经数千年后,成为大秦一方附庸之地。 西海和周边地域的依附,确实是让梁洲灵气浓郁不少。 可没人知道,通过那道沉在西海之底的门庭,九元贝母又开始悄然侵袭九洲之地。 这么多年,九元贝母以分魂掌控了数以千计的生灵,然后吞噬血食,孕育九元仙珠。 九元贝母的族群,也疯狂膨胀。 现在的那道门之后,虚境的贝母至少数百尊。 其他层次的贝母更多。 那门庭背后的空间,乃是一座海洋天地,除了生灵不足,其他都极为适合贝母生存。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如果是一位寻常的天境,遇到这等情况,已经惊骇无比。 因为那门之外的空间实在太可怕。 但张远的见识,自身的底蕴,都丝毫不惧。 他还怕那道门庭之后的力量不够! “轰——” 张远身躯之中,无数的气血与仙气珠子凝聚。 九元贝母反哺的力量简直就是天量。 张远的脑海之中各色的珠子各自分明,占据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气血珠子超过一千万颗。 真元金珠数量也到八百万。 天道金珠三百万颗。 仙气珠子因为斩杀贝母而冲到五百万颗。 灵气珠子不多,也有一百万颗。 其他的妖气珠子,魔气珠子都在百万颗之内。 这些各色珠子围绕在几卷书册之外,缓缓震动。 这么多年来的积累,张远的资粮已经雄厚到外人无法想象。 “轰——” 西海方向,轰鸣炸裂响彻。 虚境强者围杀,让那些九元贝母不得不退。 殉爆的九元仙珠引动天地之力激荡,逸散的仙气已经将天地都染为青色。 这一场大战,光是仙气反哺,恐怕都能让整个梁洲仙气和灵气浓度翻倍。 谁敢想,西海之中竟然有这么多九元贝母? “新亭伯,贝母已退,该如何处置?” 当张远飞身落在海岸边的时候,前方穿着青甲的老者回头开口。 半空中一位位虚境强者转头,看向张远。 如何处置? 张远面上露出几分轻笑。 这些强者谁都不是白来的。 他们在意的可不仅是战功,还有九元贝母所孕育的那些九元仙珠。 “整顿大军,杀入西海。” “所有九元贝母,必须擒杀干净!” 张远一句话,让岸边所有的强者面上露出笑意。 “诺——” 众人高声回应。 (刚才在看黑神话悟空的直播,这游戏真牛,我这个不玩游戏的心动了。) 第782章 跟随新亭伯打仗不只是能获得战功,更能发财 怎么样才能杀入西海? 在这一次的兽潮之前,谁也想不到,区区西海之地,竟然会有九元贝母这样的祸患。 或者说,很多势力明知有九元贝母,但贪图九元仙珠,将此事压了下来。 如今盖子被揭开,整个梁洲震动。 潭原郡郡城。 大半百姓已经逃离,郡府也在上次的大战之中损毁过半。 郡府之中,张远,郡城府学祭学,镇抚司司首,欧阳凌,还有从梁洲镇守金殿赶来的皇孙嬴元武坐在偏堂。 一旁,则是数位供奉代表。 郡府官员这一次几乎覆灭殆尽,镇抚司也伤损惨重。 府学数位教授,督学死在了郡守府的动乱之中。 “按照临战规则,如今前线所有事情都交由新亭伯执掌。”身穿清灰色战甲的嬴元武抬头,面色平静。 大秦临战时候规矩,前线谁是第一时间组织战局,且战况没有失控,那就是第一指挥者。 因为这样的人对前线是最熟悉的。 张远不但第一时间组织抵挡兽潮,而且他还有镇天司白虎堂身份。 青龙隐于朝,白虎藏于军。 张远身为白虎堂精英,有资格在临战时候接掌指挥权限。 当然,他也要承担指挥此战的胜负后果。 “副镇守使大人说的是,请新亭伯下令吧,我等皆听指挥。”一旁开口的是潭原郡镇抚司司首高扬。 潭原郡是自治之地,郡守才是权力最大之人,这些年来镇抚司被郡守府死死压制。 这位高司首虽然官职不低,其实手上无兵无将,惨淡的很。 此时嬴元武出声,他瞬间就选择响应附和。 偏堂之中,其他人也看向张远。 张远的目光转向嬴元武身上。 “元武皇孙,如今三千万大军出九洲征天,我们要在西海再开一方战场,恐怕光梁洲一洲之力不够。” 外人不知西海深处有什么,张远知道。 要想穿过那道门,需要的力量可不小。 何况那门后才是真正的强敌。 “新亭伯是怕动作太大,引得朝堂不满,施压镇守金殿吧?”嬴元武看向张远,面色郑重,“元武可以给新亭伯保证,无论新亭伯如何动作,梁洲镇守金殿绝不拖腿。” 不拖腿。 嬴元武当然不会在此时拖退。 这可是他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他还怕张远掀起的风浪不够大。 “好。” 张远点点头,看向大堂上众人。 “那就请元武皇孙主持整合第一批征海大军,组建两百万军阵。” 两百万大军! 嬴元武面上露出欣喜,抱拳道:“诺!” 这两百万大军交给他执掌,等此战之后,起码会有两成成为他的心腹。 身为皇子,怎么能没有心腹军将? 这两年嬴元辰在徐洲已经有数十万亲掌的大军,嬴元武不知羡慕多少回。 这一次终于临到他了。 “第一批大军驻守海岸,维持战线。” “请欧阳巡按上书,开辟通联西海和广陵江的航道。” “我要调渡海舟入西海,还要调无涯海龙鲸一族到西海灭妖。” ———————————— 跟随新亭伯打仗,不只是能获得战功,更能发财。 这几乎已经成为共识。 而且细数新亭伯崛起的路,每一次他都会将手上的机会抓住,扩大战果。 无论是雪域伐蛮,还是沧澜江上开辟商道。 后来的镇守九林县,他硬生生重建了一座城,重新定义沧澜江商道。 到宁远城,更是联合青玉商会,掀起席卷九洲的狂澜。 荒漠之地,谁能想到新亭伯直接大军杀入荒漠? 没有遍地开花的商会,征天之战不一定能如此顺畅。 而这一次,不过是调新亭伯来查案,这案子就通天了。 欧阳巡按上书,九洲彻查九元贝母的分魂,震动天下。 各处的县学府学出动,以浩然之力辨别各方官员是否被分魂控制。 这动作已经让天下震惊。 然后就是新亭伯要开一条三千里河道,引西海之水顺广陵江入无涯海,各方大城渡海舟直达西海。 这样的大手笔,开始时候各方是不看好的。 除了青玉商会全力响应,全力支持之外,就是宁远城各方出动。 宁远城镇抚司不但调集两万黑骑,还重新组建黑骑,扩编到二十万。 三个月后。 西海深处,百位九境之上出手,俘获两尊九元贝母,直接拖回潭原郡。 这两尊九元贝母被特制的锁链穿透贝壳,然后抽取孕育的九元仙珠。 一次两千万颗九元仙珠抽取,然后将其中分魂珠直接毁去。 两千万颗九元仙珠,差不多也能抵几十万颗仙玉了。 这是一笔怎样庞大的财富? 直到此时,许多势力才明白,为何新亭伯要这般大张旗鼓的开凿运河,要这般大张旗鼓的征伐西海。 开玩笑,西海之中可是至少还有十几尊九元贝母呢! 光是那一批九元贝母,就值得掀起一场大战! 两千万九元仙珠,让所有人闭嘴。 不到半年,横贯梁洲的运河贯通。 西海之水顺运河直达广陵江。 一个月后,三十头龙鲸,借运河水力,引三百渡海舟直上。 龙鲸的身躯庞大如山岳,运河之中无法承载,只是以运河之水力量将其身躯托浮在半空。 对于中三洲的百姓来说,这是少有的一次看到超凡之力。 从前的征天归来场景都在天外,这一次是实实在在就在身边。 山岳一样的龙鲸领着庞大的船队直入西海。 嬴元武整训的两百万大军也集结,随着船队杀入海中。 猎杀的水妖可以换取战功,水妖的肉身则是用来喂养贝母。 区区三个月,第二批九元仙珠抽取,总共八百万颗。 此时,张远已经随渡海舟,到达西海深处。 前方海底,就是那一方门庭所在位置。 “轰——” 海面之上,七彩的仙光已经与虚空之中砸落的金光撞在一起。 一尊尊的龙鲸,身躯冲撞,让那些九元贝母无法稳固。 说到底,龙鲸才算是海中的霸主。 “诸位,出手吧。” 前方一艘渡海舟上,身穿青色道袍的老者已经等不及。 哪怕是虚境,也被捕获九元贝母的收获诱惑到了。 之前那两尊九元贝母的俘获,分到当时出手的强者手上,折合仙玉,一人都有上万块。 对于虚境来说,这是一笔巨款。 甲板上,张远手按腰间刀柄,面色平静。 他身旁,嬴元武身上气血激荡,英气勃发。 “新亭伯,围剿西海水妖就在此一战了。” 他的声音之中带着难以压制的激动。 “在此一战?” 张远轻轻摇头。 第783章 全军出动,攻入九元仙域—— “轰——” 水面之上,三尊九元贝母被龙鲸撞退。 渡海舟上,一位位虚境强者飞身而起,引动气血真元与术法之力砸落,将九元贝母束缚。 后方,一艘艘渡海舟调动强大的弓弩,射杀海中的水妖。 战况似乎真的到了嬴元武所说的决战时候。 但嬴元武几次要求全军出击都被张远否决。 “新亭伯,你在等什么?” “此等局面,直接将所有的贝母俘获,拖回潭原郡,就是源源不断的财源。” 站在嬴元武身后的潭原郡镇抚司高司首也已经忍不住。 之前那两尊贝母没有潭原郡的份,这一次这么多贝母,只要分一尊给潭原郡,往后潭原郡的官员都会富得流油。 张远并不答话,只是双目紧盯前方的海面。 西海水妖和九元贝母已经节节败退。 可张远就是不下令总攻。 一艘艘渡海舟上,虚境强者身上气血激荡,却不能出手。 “新亭伯到底是在等什么?” 有人低语,双目之中透出疑惑。 这等局面还不出手,难道是真的想让龙鲸将那些九元贝母镇压,然后独享? “退。” 就在此时,张远忽然开口。 退? 每一艘大船上,旗语快速打出。 一艘艘的渡海舟不进反退。 那些龙鲸也随着旗语,快速后退。 “新亭伯,你这是——”高司首话没说完,浑身一颤。 前方的海面,一道道的漩涡出现。 那漩涡才出现,就直接化为万丈方圆,然后快速扩大。 十万丈方圆的漩涡,带着七彩的流光浮现。 “轰——” 数以百计的九元贝母从漩涡之中冲出,无数的九元仙珠飞射而出,在半空中爆裂。 如果不是张远让所有渡海舟退出战圈,就凭这些仙珠自爆,就要被炸沉几艘渡海舟。 一尊尊九元贝母身躯出现在海面,引动七彩的流光闪烁。 这其中,竟然还有两尊九彩贝母! 这是实力强到超越虚境,才能有的贝母。 “九彩贝母,已经到虚境之上,这才是新亭伯一直没有发起总攻的原因……” 直到此时,所有强者才明白,为何张远一直不总攻。 刚才要是大军陷入战圈,此时恐怕已经崩溃了。 “大军合击,所有虚境出手。” 张远一声高喝,手中长刀斩落。 他身后掌控水脉的金身飞出,一道金色的流光砸在前方海面。 海面之上,先是被张远一刀劈开,然后无尽的海水向着两边翻涌,化为一道万丈水墙。 水墙中间,是一条直入海底的通道。 张远抬手,金色的锁链出现,探入海底。 “嗡——” 海水之中,一道青铜古门被金色锁链扯住,缓缓上升。 “结阵——” 张远口中低喝,背后金色的神象虚影浮现。 一艘艘大船上,军卒结阵,气血力量相合,化为无尽的金光,与张远的镇狱神象力量融合。 原本千丈高的镇狱神象虚影,化为万丈。 万丈神象拖住金色锁链,一声狂吼,将锁链牵扯的青铜门庭拖出海底。 当这门庭出水瞬间,极速震动,将外门捆住的锁链震碎。 天道锁链都无法压制这门庭。 “轰——” 门庭化为十万丈高,缓缓打开。 七彩的仙光从门庭之中侵袭而出,引动天地力量震荡。 这是海量的仙气! 张远抬手,魔元池飞出,承接仙气灌注。 “全军出动,攻入九元仙域——” 张远一声高喝,飞身而上,直入那青铜门庭。 随着他身后,一队队黑骑毫不犹豫,冲入门庭。 直到此时,嬴元武方才反应过来。 张远之前不总攻不是怕被反击,而是知道这门庭之中才是真正的仙域! 此等地方,才是张远这一次发动征伐西海的真正目的地! “轰——” 张远才入门庭,迎头就有一尊九元贝母引动仙光向他当头压下。 这力量之强,九境都要直接禁锢,直接身躯被压碎。 张远抬头看向前方,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此地不是大秦九洲之地。 这道门庭之后的九元仙域,不是大秦九洲天道压抑之地! 那还等什么? 一声长笑,张远身外道道金光合一,金色战象之影凝实。 “杀——” 飞身而上,一拳击出,张远身上的气血真元力量涌动到极致。 九转金身,神兽之躯,加上神狱之中镇压的力量合一! 没有了九洲天道压制,张远身外的道意仿若要化为实质。 “轰——” 迎头而来的仙光被一拳砸碎,张远手中长刀顺势而斩。 刀法,无敌。 斩落的一刀撕开七彩仙光,破开当头的那尊九元贝母身躯,将其直接一刀两断。 没等这贝母悲鸣,张远身后踏入的黑骑已经结阵,将自身气血与真元力量化为一尊黑色猛虎。 张远仰天长啸,身上气血与身后的猛虎相合,手持长刀,大步前行。 他身外力量狂暴到周围的虚空被直接撞碎。 入虚之境? 这是破虚之力! 借战阵之力,他张远能在九洲之外展现碾压所有破虚之下的力量! 长刀横斩,迎面而来的两尊天境大妖直接被斩碎身躯。 张远手中刀,此时展露的芳华,让人不能直视。 踏出九洲天道压制之地,张远终于可以放肆展现自身的真正战力。 前方,一道七彩流光向着张远撞来,另一边,一尊七彩贝母吐出无数的九元仙珠,向着张远身后的战阵砸落。 张远口中一声低喝,长刀甩出。 刀法,无我! 瞬间,长刀化为匹练之光,斩在一尊贝母的甲壳上。 七彩的甲壳被刀锋劈开。 张远甩出长刀的时候,人已经飞出,一拳砸向喷吐九元仙珠的贝母外壳。 “轰——” 这一拳带着神兽之力,其中所蕴藏的巨大力量,让那贝母外壳震动。 穿透劲! 不只是穿透劲。 劲力穿透贝母外壳时候,已经在其中肉身爆裂。 爆裂之力。 一瞬间的力量凝聚,然后再爆发。 那贝母身躯震颤,几次吐出七彩之光后,双壳崩碎。 其中的柔软身躯,也化为一团肉泥,从双壳之中滑落。 一击,杀一尊虚境炼虚层次的九元贝母! 张远身外,气血真元鼓荡,脑海中的记忆长河浮动。 他的目光投向前方,身上战意激荡。 那边,就是当年那尊九元贝母所在位置。 第784章 你的对手是我 一尊从上古仙道神庭时代存活而来的九元贝母。 从观阅的记忆中看出,这尊九元贝母的修为远不是其他的九元贝母能比。 比九彩的贝母还强。 张远虽然实力强横,但不代表自己能与那等上古存活下来的大妖还强。 抬手,张远手中一团金光炸裂。 片刻之后,一道流光飞落。 清越侯苏行。 镇天司玄武堂副堂主之一,仙武同修,破虚境巅峰层次修为。 站在张远身侧,苏行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实境的大妖,难得,难得。” 手握剑柄,清越侯身上战意激荡。 “实境也分三境,第一境实体,第二境实魂,第三境实证。” “证道虚实,方才能感悟生死。” 清越侯仿佛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在对张远说。 他手中长剑缓缓出鞘,剑身上透出层层的青色流光。 这光影虚幻,却透出真实。 清越侯苏行修为卡在真实与虚幻之间,已经数十年。 这次张远提前邀请苏行来此,就是为了让他与实境的大妖交手,以突破自身桎梏。 “轰——” 苏行身上的战意凝聚,引动前方的力量震荡。 一道青色流光飞射而至,凝在苏行身前千丈之外。 身穿青色长袍,满身九彩炫光,头发根根青丝以银错镶玉束起。 化形为人。 这位九元贝母之中的老祖,已经化形。 世间妖族,越是强大,化形越难。 目前这一尊九元贝母,是张远所见唯一化形存在。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身影上,目中闪过瞬间的惊异。 “神庭司鸿使者,赵远卓。” 从观阅的记忆之中,张远见过这位上古神庭时代的神庭官员。 驻守司鸿殿,负责各种灵兽喂养的司鸿殿使者。 这位当初的神庭官员,现在已经被九元贝母控制神魂。 不对。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面前的赵远卓可不是分魂吞噬掌控的模样,分明是本来就与分魂相合。 “神庭……” 听到张远的低语,赵远卓面上透出一丝迷茫。 “呵呵,本使已经千年未听到这个名字了。” 看向张远,赵远卓的双目之中透出杀意:“神庭坠落,我已经没有依托,倒不如化为九元之祖。” 声音落下,他的身外一道道九彩仙光射出,化为无数的箭矢,向着张远和苏行直接射来。 这箭矢能穿透虚空,力量分明是化虚为实,只一个闪现就到了张远身前。 “你的对手是我。” 清越侯苏行一声长笑,长剑将所有的箭矢绞住。 “嗡——” 剑光每一道都透出虚幻与真实之间,凝为锋芒,将前方的空间切开。 张远面前有一道道箭矢,但这些箭矢无论如何穿越,都无法到他面前。 切开空间? 这已经是破虚之巅层次,力量已经往真实冲击。 “区区破虚,也配向本尊递剑?” 声音之中透出愤怒,那前方身穿青袍的赵远卓双掌拍出。 层叠的云光凝实,化为一座座石墙。 这墙壁上透着青光,将所有的剑光挡住,然后崩碎。 这是力量层次的碰撞,很明显,清越侯的剑还是差了一层。 “世间修行,九境之下,是力量的堆积,凝聚。” “但到虚实层次,再到虚实之上,更多的是规则的领悟。” “规则,你知道吗?” 苏行的声音响起,带着虚幻。 “听说你剑道修行不错,来,让你看看我的剑道。” 剑道。 张远的剑道修为确实不差,以大河剑意为根基,加上自身的剑道积累,敢与世间最强的剑道修行者争锋。 但他知道自己与九洲录,乃至仙武金榜上的顶尖剑道修行者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别把你随意所得,与别人的毕生研修相比较。 世间有的是天才,没有谁的努力是白费的。 “嗡——” 苏行身外,一道淡淡的剑吟声响起。 那是一声仿若天地崩碎的剑吟,带着让人心底透寒的震荡。 “我有一剑,可斩天,斩地,斩世间桀骜,斩万世不臣。” “此一剑,为护道。” 护心中长存之道。 随着苏行的声音落下,他身前一柄长剑凝实,剑身上无数的灵纹交错,剑锋清寒,澈亮的剑光,一闪而逝。 剑光再出现,已经到了赵远卓身前。 赵远卓双目之中透出诧异,抬手一点,想挡住面前的剑。 可那剑光竟然虚化,消失。 “噗——” 长剑再出现,已经刺入赵远卓的肩头。 “不可能,以虚破实,你怎么能做到……” 赵远卓伸手捂住肩膀,面上全是茫然。 他身为实境强者,且是实魂层次,怎么能被一道虚境之剑伤到? “如果你真的是实境,真的是实魂大妖,我这一剑对你来说不能伤分毫。” “可是你不是啊……” 苏行长笑,身上剑光激荡,每一道剑光都从虚幻化为真实。 以虚化实! 这是直接一步踏出虚境,入真实境界! 张远看着身前的苏行,双目之中闪动精光。 苏行所说的规则,他还无法掌控。 但他看到了苏行是如何运用规则,将对面的赵远卓一剑刺伤。 赵远卓并非真正的实境。 在上古时代,赵远卓也只是神庭之中一位寻常官员,只是因为看守妖灵之兽,掌控了许多妖兽的力量。 在神庭崩塌时候,他借九元贝母的力量存活下来。 这么多年来,他与九元贝母还未一体,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是谁。 连他自己都以为自己真的是一位实境。 这就是规则。 赵远卓如果一直以虚为实,那就能一直让自己成为一位实境。 可刚才苏行看出了赵远卓的真实力量,以破虚之力一击,直接将赵远卓所营造的虚幻破去。 没有了这道虚幻规则,赵远卓修为瞬间衰落,化为一位不过八境的仙道神庭官员。 这等实力,怎么能接住清越侯的一剑? “轰——” 赵远卓的身躯崩碎。 随之崩碎的,还有层层叠叠的九彩仙光。 那建立在虚幻规则之上的九元之祖力量,也随着赵远卓的陨落而崩碎。 “嗡——” 苏行身上,青光缭绕。 虚幻与真实,一线之间。 “等我闭关踏入真实之境,就去寻寿亭侯。” 苏行说完,身形消失在原处。 张远点点头,看向前方无尽的七彩虚空。 “轰——” 金色的神象身影浮现。 “镇!” 第785章 李纯罡陨落 镇! 镇狱神象身躯出现,千丈之身横贯天地,一脚踏下,就将数尊九境之下的贝母身躯纳入神狱。 苏行的剑道,苏行所言的规则,给了张远足够的感悟。 怪不得神狱镇压万域生灵,从无道理可言。 因为这神狱是神象力量构造,引自身血脉之力凝聚的虚幻空间。 以张远的修为,以他所领悟的大道为根基,神狱之中可以镇压破虚之下层次的万域生灵。 这就是规则之力。 破虚之下的生灵,根本无法从神狱之中逃脱。 反过来,以他的修为,只能镇压破虚之下的生灵。 破虚之上,会将他的神狱破开,直接逃脱。 要想镇压破虚和破虚之上,那就要他的修为踏入九境之上,入虚境。 一旦他的修为入虚境,感悟的规则之力化为实境,那神狱之中镇压的生灵,除非是到实证层次,感悟虚实相融,堪悟生死,否则是绝对无从逃脱的。 这么看,张远才弄明白寿亭侯有多强。 以寿亭侯现在的修为,生死境界也能直接镇压在神狱之中了吧? 如此人物,还只是排在九洲录前三十? 或许,到了那个层次,所掌握的规则又不同了。 规则,九境之上修行所要掌握的力量,贯穿虚实,生死。 “轰——” 金色的神象一脚踏碎数尊贝母身躯,然后将前方奔逃的贝母收入神狱。 张远丝毫不停留,神象奔行,将所见的妖兽,贝母,全都收入自己的神狱之中。 随着投入神狱之中的妖兽和贝母数量越来越多,张远感觉到自身的肉身力量再次开始提升。 这真是一种可怕的感觉。 神象镇狱功竟然能一直叠加神狱之中力量,仿佛没有尽头。 也不是没有尽头。 如果他的神象之躯无法承载神狱之中所镇压的力量,那就到极限了。 可是随着神狱之中的生灵越多,他的神象之躯越强,这样循环,怎么有尽头? 十日之后,张远在镇压过三千贝母,三万各种大妖之后停住脚步。 足够了。 神狱之中镇压再多的生灵,也只是在增加他的肉身力量。 规则层面,没有丝毫的提升。 也就是说,他最多依然只能与破虚一战。 破虚之上,他无能为力。 以六境层次修为,能与破虚一战,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对于张远来说,无法与破虚一战,增加再多的神狱生灵都无意义。 现在的他只能在肉身层面,碾压所有的破虚之下。 破虚之下,无敌。 “所有黑骑到九元仙域整训,借魔元池之力,突破修为。” 张远回过身,看向身后一队队的黑骑。 “诺。” 身穿黑甲的苏长山躬身,面色郑重。 借魔元池之力,他能将自身修为推到开阳巅峰。 有魔元池,他所领的黑骑,能快速提升,形成战力。 转身看向身后的黑骑,苏长山双目之中迸发精光神采。 现在他身后跟随的已经是十万黑骑。 宁远城那边还在整训,挑选人选加入黑骑。 不久之后,黑骑的人数,将达到三十万。 ———————————— 张远从九元仙域归来,到潭原郡城。 如今的郡城已经是一座大军营。 数以百万计的大军汇聚,还有各方赶来的商行,将西海中物产,还有九元仙域之中的各种物资收集,顺着运河送到广陵江。 顺广陵江,西海和九元仙域中的物资,能快速送到九洲各处。 “现在的问题是,物资太多。” 特地从宁远城赶来的玉娘看着堆积如山的各种灵材,低声开口。 她说的物资不是光西海这一处,还有就是征天之战送回的海量物资。 那种仿若山岳一般往回送的矿产,灵材,才叫海量。 “没有足够的物资,怎么敢补天裂天?”张远面色平静,看向前方一艘艘大船。 按照目前的进展,补天和裂天会在三到五年开始。 所以征天之战是一场预演,也是一场浩大的物资准备过程。 等真正的补天和裂天推行,这些物资就是后勤保障,也是稳固九洲的底蕴根基。 三日之后,玉娘随船队往无涯海,然后转道皇城,去见户部代天官何瑾。 青玉商会的物资运转,已经到海量,需要户部出面,处理大宗物资。 欧阳凌则是前往上三洲的青天洲,处理九元仙珠之中的分魂事情。 原本答应的相夫教子,欧阳凌也没能兑现。 最多付了些利息。 张远重回宁远城。 如今的宁远城已经大不相同。 随着黑骑强盛,宁远城尝到了军伍之力强大的甜头。 城中从府学到城主府,全都推行精兵政策。 城中巡卫军都要层层选拔,组建精锐。 至于皂衣卫,那更是扩招十多次,从整个徐洲选资质和潜力足够的武者。 宁远城有的是银钱,有的是资源。 这是宁远城的底气。 镇抚司整训军卒根本不需要张远出面。 三百虎贲卫老卒,就能一批批的为张远整训出足够强的战卒。 林羽堂和杨全有,则是负责丹药和军械。 成建制的批量训练出足够强的军卒,然后送去九元仙域,随黑骑熬炼。 一年时间,来回五个批次练兵,黑骑总数扩展到了三十万。 至于张远,主要就是闭关修行,借镇压在神狱之中的生灵之力,稳固自己的肉身。 一年时间,他的修为悄然踏入七境天玑。 天玑,其实就是天机。 掌控自身大道之机,夯实地之力,为掌控天之力作准备。 等到八境天璇,就是天之力的开始。 地之力,在稳固,在肉身气血与真元的堆积。 在自身道义的不断积累。 “司首大人,指挥使大人令。” 静室之外,裴声的声音响起。 张远走出静室,裴声面色郑重,将一本密押卷册送上,然后退出院外。 握住卷册,张远身上气血灌注,那密押化为金光消散。 “钦天监筹算出古荒与玄荒两界何源所在。” “钦天监天机修行者死伤大半,李纯罡陨落。” “阳天洲仙道有动乱之势。” “密令,张远送李纯罡尸身回天机道宗,稳固天机道宗传承。” “寻机,清理阳天洲仙道。” 第786章 新亭伯积功,晋升大秦战侯 虽然知道李纯罡有必死心意,可是听到他当真陨落消息,张远还是黯然长叹。 这位看透天命的长辈,将自己的一切给了大秦。 李纯罡陨落,李紫阳这位天机道宗圣女,就会成为宗主。 天机道宗在阳天洲只能算一方小宗门。 只是因为天机道宗以测算天命大道出名,与其他宗门之间,没有太多的利益冲突,阳天洲上的势力,大多也不会与天机道宗交恶。 这等筹算天机的宗门,要想暗地里使绊子,也是防不胜防。 张远看着手中卷册,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当年李纯罡就曾要过自己的承诺,要自己在天机道宗危难时候出手相助。 现在看看,当初李纯罡应该就看过未来。 卷册上所言的阳天洲动荡之势,张远也有所了解。 阳天洲不少大宗强者归来,重振宗门,还有不少仙道散修强者,在阳天洲拉起一方势力。 大秦上三洲当中,阳天洲是仙道大本营,遍布仙道宗门。 如今强者争锋,引动的乱局不是朝堂愿意看到的。 “聚将,召集所有镇抚司六品以上官员。” “命苏长山,整军三万,随我入阳天洲。” “所有大军后勤由青玉商会负责。” 张远的声音响起。 两日之后,三万黑骑离开宁远城,径直穿行徐洲,往阳天洲方向去。 城头之上,一众宁远城官员看着大军带烟尘而去,面上神色复杂。 “新亭伯此去上三洲,就是大鹏展翅,扶摇直上了……”镇抚司代司首,文抚司司首管云涛轻声开口。 调中三洲军将入上三洲,大多都是因功升迁。 以张远的战绩军功,此番到阳天洲,分明就是走个过场,然后升迁入皇城。 “新亭伯的手段,底蕴,在顾某看来,他日入皇城镇抚司板上钉钉。”一旁,穿着黑色战甲的武镇司司首顾峰笑着说道。 新亭伯入宁远城不过区区数年,整个宁远城变化之大,以往数百年未有。 从前的宁远城是三洲商贸大城,可也就是商贸出众。 现在的宁远城,成为九洲之上有名的物资集散之地,以青玉商会为首的大商势力,掌控的物资难以想象。 特别是宁远城组建黑骑,整个城中战力提升,是外人不敢想象的。 这座大城,如今才真算是一座雄城,坚城。 “大秦礼部敕令,新亭伯张远接令——” 城下,一队节杖兵甲废气而来,到城门外,领头的青袍文官放声高呼。 礼部敕令? 城头上的一众官员都是愣住。 “礼部敕令……”顾峰双目之中放光,一声低呼,“是晋爵令!” 晋爵。 张远军功已经可以晋升,此时也已经到晋升时候。 下方,守城校尉已经上前,将张远领大军出城往阳天洲去的消息转达。 那青袍文官点头,两人低语几句,节杖队伍转头去追黑骑大军。 城下,校尉军官面上全是激动之色,抬头看向城头,一声高呼。 “新亭伯积功,晋升大秦战侯。” “新亭侯!” —————————————— 礼部敕令官是在雍天洲和阳天洲交界的云通关才追上张远的。 不能说是追上。 因为黑骑在云通关外已经驻扎三日,礼部的节杖队伍才到来。 直入三品战侯,赏黄金万斤,仙玉精髓三千,四品诰命一份,五品诰命两份。 光是宣读张远的敕令封赏,就花费了半刻钟。 朝堂对于真正的军功赏赐,从来都不吝啬。 这些赏赐对于张远来说,不算多贵重,但其象征意义极为不同。 “新亭伯,还请在诰命册书上留名,一式两份,下官回礼部之后报备。” 传令文官面带笑意,将一卷书册送到张远面前。 张远将玉娘,欧阳凌,还有李紫阳的姓名写上,自己留一份,另一份让传令官带回皇城。 诰命既是荣耀,也是枷锁。 大秦武勋,封妻荫子是一份无比荣耀的事情,诰命夫人也有朝堂俸禄拿,且还能参与朝堂议事。 但武勋出征,诰命留在九洲,其实也有以家眷为牵绊的意思。 传令官带着节杖队伍离去,几位军将走到张远身前,面上带着笑意躬身。 “恭喜新亭侯。” 这几位都是云通关守将,张远大军来此驻扎,与这几位守将已经报备,打过招呼。 张远抱拳回礼,面上神色郑重。 “朱将军,阳天洲如今局势如何?” 他所问的朱将军就是云通关守将,顾城伯朱常洛。 朱常洛手掌五十万精锐,镇守云通关,可谓是将仙凡一关阻隔。 朱常洛手上的大军,也是少有能以武道镇压仙道的军伍。 “新亭侯,万域战场强者未归来之前,我云通关大军可一力镇压大半阳天洲。” “如今数以万计强者归来,阳天洲局势……” 朱常洛轻轻摇头。 他身为镇守军将,其实知道为何会派新亭侯张远来阳天洲。 五皇子在阳天洲布局不少,阳天洲中许多仙道宗门都与五皇子麾下军伍有牵扯。 若是五皇子来阳天洲,那就是为他巩固实力。 至于三皇子,来了阳天洲怕是要杀的人头滚滚。 其他各方战侯,谁来都不一定能压服阳天洲。 新亭侯张远是后起之秀,要是能压服阳天洲各方最好,真的无法压服,灰溜溜离开也不会伤朝堂颜面。 “如今的阳天洲主要以一府三宗,五门九山为主。” “一府就是天师府,当年朝堂敕封三千天师位,主导阳天洲仙道。” “可惜现在的天师府已经没落,根本无法镇守阳天洲,空有名号。” “三宗是栖霞道宗,白龙仙宗,无上灵宗。” “这三宗,极强。” “五门九山,皆是阳天洲大宗门,每一宗门都是有数十上百万弟子,其中九境之上不少。” “从前时候九境和其上未归,五门九山还不算多骄横,如今门中前辈强者归来,阳天洲各大宗侵吞压迫小宗门,杀戮不少。” 朱常洛顿一下,压低声音:“据我所知,天机道宗被归云山所胁迫,加上这一次李纯罡陨落,天机山可能会易主。” “新亭侯如果不愿在阳天洲陷的太深,其实可以快刀斩乱麻,处理完天机道宗事情就离去,其他事情不必管。” “当——” “当——” “当——” 关城之外,有金钟长鸣。 一队穿白甲执白旗的队伍逶迤而来。 第787章 十甲围杀,六境难逃! 再见到李紫阳,已经清瘦许多。 一袭白袍,如幻如仙。 当身穿黑甲的张远站在面前,面容憔悴的李紫阳再无法压抑,扑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放心,我护送你们回天机山。” “我当年答应过李老,天机道宗的事情,我管了。” 张远将李紫阳搂住,轻轻开口。 目光落在那紫红棺柩之上,他轻叹一声。 筹算天机的修行者,死在天机之下,李纯罡也算求有所得,虽死无憾。 不远处,朱常洛等云通关守城军将看张远和苏长山等人都披上白袍,不由相互看一眼。 这是以后辈之礼,送李纯罡回天机山。 如此一来,天机道宗的事情,就是张远他们的事了。 “看来这位新亭侯是真的不介意搅入阳天洲的纷争啊……” “不好说,那三万黑骑之势,不逊于万域战场任何军伍。” …… 入阳天洲,地势风貌与其他洲迥然不同。 阳天洲大多山势险峻,随处可见断崖峭壁。 云气缭绕的山岭,绵延的苍松古木。 确实是仙家气象。 若不是大秦在九洲之地皆开辟直道,一条宽阔大道直穿阳天洲,张远所领的大军真不好前行。 “夫君,若是天机山守不住,我们天机道宗就离开阳天洲。” “我们宗门并不靠阳天洲的天地灵气修行。” 坐在马车之中,李紫阳看向一旁骑马前行的张远,低声开口。 天机道宗修行主要就是靠引动天道之力,当初在九林县,那些布设阵法的天机道宗弟子,收获就极大。 “只要我天机道宗还是三千道门之一,就足够了。” 三千道门正统,这是当年大秦立下的规矩。 这一块牌子就是宗门安身立命的本钱。 没有这个名头,搬到何处都无法立足。 张远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紫阳一向单纯,心性善良。 她根本不明白,一旦放弃天机山,天机道宗根本守不住那三千道门的传承道统。 三万黑骑护送,日行三千里,直到一个月后方才到达天机山。 “咚——” “咚——” “咚——” 天机山上,沉闷的钟声响起。 钟声九响,代表宗主归天。 李紫阳双手捧着灵位,后面一众天机道宗弟子随行,护着紫红棺柩,步步前行,往天机道宗山门走去。 “李纯罡死在皇城,朝堂三万黑甲大军护送,也算哀荣鼎盛了。” “那又如何,这天机道宗没了李纯罡支撑,如今局面,根本无法在阳天洲立足。” “如今的阳天洲,可不是从前的阳天洲。” 周围山林之间,不少人低声轻语。 张远随在李紫阳身侧,随着她步步踏入天机道宗。 到山门后大殿,几位白须道人已经在等待。 “诸位师叔祖,紫阳带师祖回来了。” 李紫阳红着眼眶,双手抱着灵位。 几位老者点点头,看向棺柩,轻声长叹。 “新亭侯,多谢了。”当先道人看向张远,开口说道。 虽然知道张远与李紫阳的关系,可张远随行护送的情谊不能无视。 再说如今的天机道宗,也需要借张远之力。 “晚辈应该做的。”张远抱拳,神色平静。 —————————————— 李纯罡棺柩回天机山,之后时日,常有阳天洲各方来吊唁。 三万黑骑驻守山门前,所有往来宾客都要查验。 等外客来的时候,张远也陪着李紫阳。 不管是哪家宗主也好,九境大修也罢,见到张远这位战侯,也要躬身。 一连三个月,天机山仿若世外桃源,与阳天洲的纷争丝毫无关。 哪怕是李纯罡下葬,李紫阳继任宗主位,许多宾客前来,也显得其乐融融。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这份安宁,是做给三万黑骑和领黑骑到来的张远看的。 “一个月前,栖霞道宗攻上图山,将图山玉华洞上下三十万弟子擒杀大半。” “五门九山,如今只剩五门八山。” 天机山上,手中捧着一卷厚厚书册的裴声,将所有消息汇总,报给张远听。 “图山溃败之后,残余弟子席卷永临府,离天机山不到三千里。” 哪怕只是九山之一,哪怕是被大宗剿灭的残余,依然有横扫一府的实力。 阳天洲的官府不管宗门争斗事情,只护持城池。 对于阳天洲这等仙道洲陆,本来官府就没有什么约束。 只要仙道宗门不大量屠杀凡人,官府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侯爷,这两日不少周边宗门都派人来见紫阳宗主,想让天机道宗出面,平息图山残余弟子冲击各方的乱局。” 裴声看向张远,轻声道:“其实就是想探探侯爷的心思。” 黑骑留在天机道宗三个月,阳天洲多少势力都心中疑惑。 三万黑骑按说实力不差,可也就三万而已。 不是三十万,也不是三百万。 这三万黑骑驻留天机山,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远看向门外的山峦,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看来阳天洲的各方势力,实在是已经坐不住了。 九洲规矩,从万域战场归来的强者,驻留时间不得超过十年。 很多强者的心思,就是用这十年时间巩固自家势力所掌控的地盘,提升自家实力。 时间宝贵,一刻浪费都心疼。 “魏林和杨全有那边怎么样了?”张远背着手,开口问道。 没有人知道,黑骑入阳天洲第一时间,张远就派了魏林和杨全有,前往炼器宗门九锻门,还有精通符箓之术的灵符道。 这三个月来,上千位九锻门炼器师,还有数千符师,一刻不停地在改造黑骑的战甲兵器。 不只是战甲兵器。 这三万黑骑,自愿接受金甲卫的修行手段,以仙道符箓手法,改造身躯。 四肢纹上气血符文,身躯以大妖之血纹上防御与巨力符文。 符文力量的激发,通过暗嵌在战甲内甲中的仙玉精髓来完成。 兵甲,战卒,所有力量激发之后,终于能发挥出张远所想的战力。 斩天境。 十甲围杀,六境难逃! 这样的战甲,一套所耗费的资源,抵得上从前的十套还不止。 至于寻常战甲,就算是千套也比不上这样的一套。 对兵甲的提升,从而提升战力,不是张远一人想到的手段。 兵部张居正,工部杜如晦,乃至五皇子麾下,包括当年的工部侍郎洛焘和弟子罗裳,都在研究靠兵甲等手段提升战卒实力。 战傀,铁甲兽,乃是龙鲸战兽,都是在借助外力,组建无敌军伍。 “回侯爷,杨全有大人昨日曾来,说所有战甲战骑,还有符文的篆刻纹制,半个月内就能全部完成。”裴声朗声开口,面上露出期待。 他见识过那等改造后的黑骑,知道黑骑的战力会是怎样的恐怖。 “侯爷,天师府调天机道宗前往永临府城驻守,加固守城大阵。” 门外,身穿黑甲的青年禀报。 第788章 新亭侯,英雄美人的戏码玩玩就好 黑甲青年是当初在梁洲玉屏郡追随张远的一众天骄之一,江家江顾念。 如今的江顾念已经是开阳境修为,执掌一卫黑骑。 相比当年的世家天骄,现在的他是真正的脱胎换骨,有了让人不敢直视的军伍煞气。 当年追随张远的精英,只要能活下来,能在磨砺之中成长起来,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师府调天机道宗……” 天师府明面上乃是大秦执掌阳天洲仙道的大宗,其实已经实力衰落,只剩空壳子。 但三千道门确实有被征调管束的规矩。 张远点点头,随着江顾念到天机道宗大殿。 此时,数位长老和李紫阳正在议事。 众人起身,张远摆摆手,径自走到李紫阳身侧。 “天师府的征调,你们是什么想法?” 张远目光扫过,看向李紫阳。 “我和诸位长老目前有两个想法。” “第一,调一半弟子往永临府,加固阵法之后返回。” “但我们怕的是弟子去了就会被强制调用,一时都无法回转。” 李紫阳面色复杂,目中带着担忧之色。 做宗主和代宗主,考虑的事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今李纯罡不在了,天机道宗没有顶尖的天道修行者,也就不被各方看重。 扣押弟子的事情,永临府也不是做不出来。 这些弟子一旦被留在永临府,到时候有大战就会被填人头。 自家宗门没有足够实力,跟散修也没有差别。 “第二个想法,”李紫阳顿一下,轻声道:“放弃天机山……” 放弃天机山,所有弟子都到永临府。 这是赌永临府不会出什么动乱,他们能平安归来。 整个天机道宗零零总总也有几万人,只是天道难寻,真的学有所成的弟子不多。 这么多人全都离开,放弃天机山? 张远沉吟一下,点头道:“那就全宗前往永临府。” “不过天机山也不能放弃。” 看向大殿中的一众长老,张远朗声道:“将护山大阵开启,耗损的仙玉我出。” 天机道宗乃是修天道的宗门,对阵道的研究当然深厚。 只是要开启的阵法越强大,所耗损的资源就越多。 就算护山大阵强横,也要扛得住耗损才行。 此时听到张远说护山大阵的损耗由他来出,众人相互看看,都是面露笑意。 李紫阳张张嘴想说话,张远转过头,伸手按住她的手。 “我会领黑骑护送天机道宗到永临府。” —————————————— 天机山上的天机道宗弟子全员下山,往永临府驻守,加固修复大阵的消息不过一天就传遍方圆万里。 仙道修行者有的是传递消息的手段。 不少修行者悄然往天机山查探,果然天机山上的天机道宗已经关闭山门,将护山大阵撑起。 也有人起了心思,想踏入天机道宗山门看看,只是天机道宗是以阵道和筹算天道起家的,那护山大阵根本无法破解。 还有不少人前往永临府去看,果然见天机道宗大队人马在黑骑护送下,往永临府方向去。 …… 雍天洲永临府,白苍山。 前行的天机道宗队伍被一队修行者挡住。 那一队不过千人的修行者,大多身上仙光缭绕。 光是站在山峦之前,就显得威严恢弘。 仙气相接之间,有一层淡淡的光幕升腾。 “在下图山风正藏,想来诸位天机道宗的道友听过这个名字。” 立在山道之前的黑袍中年身形高大,头戴金冠,腰间扎黑铁腰带,身上有仙光与煞气相合。 他声音极大,在山林之间回荡。 “图山风正藏,六境强者,阳天洲天榜七十五位。” 张远身侧,裴声低声开口。 天榜。 百岁之前入天境,这样的天骄,在何处都是顶尖。 “风道友,我天机道宗奉天师府调令往永临府,不知道友阻道是何意?” 天机道宗前方,身穿云纹八卦道袍的老者是李紫阳师伯,长老玉坤。 玉坤长老执掌天机道宗外事,交际颇广。 听到玉坤长老问话,风正藏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玉坤道友,你们天机道宗精通筹算天机,难道就不能算算,风某为何阻道吗?” 他的话,让玉坤长老面色沉下来。 天机不可测。 要是随便什么事情都去筹算天机,那恐怕早就被天机所杀。 “好,那贫道就算一算。” 玉坤长老一声高喝,手中三十六枚金色铜钱飞出,在半空之中飞旋。 “大道如天,万法无边。” “道法自然——” 玉坤长老手指点出,那三十六枚铜钱相互碰撞,其上金光交错,引动天地之力化为一道金色光幕。 光幕之上,画面流转,缓缓浮现。 当画面出现时候,本一脸笑意的风正藏面色冷下来。 那画面上,正有他的身影,而且还有别人的身影! “风正藏,你来寻老夫做什么?”光幕之中,穿着大红道袍的老者冷声开口。 大红八卦袍,正是天师府红袍天师,在天师府中大约相当于朝堂四五品镇守官员。 “云墨天师,风某奉师兄之命,请你写一道调令,让天机道宗随我图山弟子一起,重建图山,布设护山大阵。” 光幕之中画面,风正藏的声音传出。 “我若不愿呢?”那位云墨天师冷哼一声,身上青光缭绕。 “不愿?”风正藏口中低喝,“那你可以去死了!” 声音落下,云涛翻滚。 那金色铜钱所聚的画面之中,风正藏出手,数十招就将红袍天师击杀,然后拿了其印信离开。 光幕散去,面色透出几分苍白的玉坤长老收起铜钱,看向前方的风正藏。 “风道友,你是要拿出天师令信,然后调我天机道宗随你布设护山大阵吗?” 玉坤长老手指点动,身上一股玄奥之力闪动。 “按照图山的谋划,我天机道宗不但要无偿为你们布设护山大阵,更要在布阵之后,留在你们图山,将三千道门的凭信交出,成为你们图山弟子,是不是?” 风正藏面色变幻,双目之中杀意激荡,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啪——” “啪——” “啪——” 手掌轻拍,风正藏看着玉坤长老。 “既然已经知道结果,那想来天机道宗不会有异议了吧?” 他的目光转向天机道宗后方那绵延的黑甲战骑,嘴角透出一丝冷笑。 “新亭侯,英雄美人的戏码玩玩就好,此地是阳天洲,你若缺美人,我图山给你百位女弟子,每一位都不逊于天机道宗宗主——” “杀了。”一道淡淡的声音,将风正藏的话打断。 一队黑骑奔踏而出。 第789章 阳天洲的天,恐怕要变了 张远知道图山弟子只是在试探。 或者说,他们只是棋子,是阳天洲修行势力拿来试探黑骑的棋子。 黑骑在中三洲名声已经不小,也有不少战绩。 特别是在西海,黑骑一直在九元仙域之中磨砺,偶尔出来到西海之中,都是横扫。 只是就算黑骑名声再大,那也只是在中三洲。 上三洲眼中,只有上三洲和皇城,其他,都是蝼蚁。 这一次阳天洲的修行者已经是看得起新亭侯,才会让图山试探一番。 若不然,三万黑骑而已,没多少人看在眼中。 阳天洲的大宗,谁家弟子不是百万? 黑骑奔行,气血相合,一尊武魂战兽凝聚。 不过二十骑,竟然有千军冲阵的气势。 风正藏面色铁青,身上杀意激荡。 如果新亭侯派一位天境强者来,他还心中好受些。 可一队黑骑,算什么? 他堂堂阳天洲天榜七十五,你就派一队黑骑,还说什么“杀了”? 那就杀了! 一声低喝,风正藏身外青色的仙气化为旋风,将身躯护住。 他手中,一柄青灰色长枪浮现,双手一挑,长枪飞出,向着那一队黑骑撞去。 黑骑就算奔行,也比不上仙道修行者的术法急速。 “分——” 黑骑领队一声喝,二十人化为两队,武魂战兽也化为两尊,黑甲猛虎虚影。 “嘭——” 一尊猛虎之影被那长枪挑起,所有黑骑都是浑身一震,奔行速度微微一顿。 风正藏目中透出惊异。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和手段。 光是这长枪挑起,六境天权都要束手。 可对方的十位战骑,只是微微顿一下,竟然没有事。 他转过头,看向另外一队战骑。 那一队战骑已经手中长刀出鞘,斜斜奔行,向着他冲来。 这等武道手段,能奈何得了他这位天境大修? 风正藏面皮抽动,双手抬起,掌心一片金红火焰升腾。 那火焰被他一掌拍出,在身前化为万丈的百丈方圆的火塘。 凡人武者,在天境大修面前根本连动手的资格都没有。 “轰——” 金光激荡,气血之力涌动。 黑色猛虎战兽竟然踏过火塘,冲到了风正藏身前。 那些黑骑身上火焰缠绕,却丝毫无伤! “嗡——” 当先的黑骑领队一刀斩落。 当这一刀斩出,风正藏面色瞬间大变。 这一刀斩落,其上所带的风声,力量和速度强到极致! 这根本不是一个寻常凡人武卒能斩出的一刀! “当——” 长刀斩在风正藏身外的旋风上,旋风直接崩碎。 黑骑领队驾驭战骑斜冲而走,后方的黑骑已经冲到,长刀斩落。 “嘭——” “嘭——” “嘭——” 每一刀斩落,风正藏的面色就白一分。 一位天境大修,竟然接不住凡人武卒的一击! 风正藏的身形往后退。 十位黑骑斩落长刀,他就退了十步。 远处的山岭之中,数道身影立在那,面色凝重。 “这就是你们说的黑骑吧,这也太可怕了……”白须老者喃喃低语,握紧手掌。 十位看上去修为并不强的武卒,竟然能将天境大修击退。 如果黑骑都这么猛,那岂不是要横扫阳天洲? “新亭侯领三万黑骑留在阳天洲绝不是无缘无故。” “根据暗探消息,九锻门和灵符道为他们炼制锻造兵甲,现在看看,这就是他真正目的。” “那些武卒的实力并不强,真正的力量是借战阵和战甲之力。” 远处观战的都是真正高手,只是看一眼,就将一切看透。 黑骑自身战力再强,也不可能以凡人战天境。 他们的战力,最主要还是来自战甲兵器。 “嗡——” 风正藏身外,青色的炫光炸裂,头上金冠炸碎,头发披散。 “都要死——” 他一声长吼,身外千道流光凝聚,向着黑骑砸落。 黑骑奔行,武魂战兽再聚,将流光阻住。 他们的战甲和战骑身上重甲透出金光,金色的纹符交错,阻住流光。 “嘭——” 另外一队黑骑冲到百丈外,手中弩箭抬起,箭矢射出。 黑色的箭矢飞射,连成一条线。 这些箭矢有两尺多长,其上锋芒带着黑色的光晕。 “啪——” 第一根箭矢就射穿了风正藏的护身罡气,钉在他的外袍上。 那透着仙光的外袍上金光震荡,将箭矢搅碎。 这箭矢所携的力量让风正藏面色再变。 如果不是护身宝物挡住这箭矢,他的肉身不一定能抗住这箭矢力量! 但下一瞬,箭矢如雨而至。 每一根箭矢所带的力量都是一样,而且所落位置也精准到分毫! “连珠……” “这弩箭射速之快,已经到瞬毫百丈!” “好霸道的弓弩!” 山岭之中,道道惊呼声音响起。 所有人眼中,阳天洲天榜强者风正藏被箭矢包围,身外青光竟然阻不住箭矢,被箭矢射穿身躯! 能破天境护身的箭矢! 这是多可怕的弓弩! 一匣箭矢射光,黑骑打个旋,重新换箭矢。 此时,风正藏身外青光破碎,身躯被数十道箭矢射穿,头脸上都扎着三根箭矢,穿透额头和眼睛。 只是就算这般,这位天境大修还未身死,身上青光游走,全力修补自身。 “嗡——” 之前奔行袭杀的那一队黑骑已经冲到身前,长刀斩落。 一颗头颅飞起,鲜血与金色流光冲霄而起。 逸散的仙光化为光柱,缭绕直上。 天境大修,陨落! 一位雍天洲天榜上强者,被不过二十人的两队黑骑斩杀! 两队黑骑回转,身上气息沉寂,与后方的三万黑骑相合,沉默不语。 站在前方的玉坤长老手指轻动,淡淡道:“其实贫道刚才已经算到风道友有血光之灾,可惜,躲不掉。” 衬着那一根根黑色箭矢射穿的无头身躯,玉坤长老的话语透着森然。 那些随风正藏而来的图山弟子相互看看,慌乱奔逃。 不逃,难不成要找死? 张远目光扫过周围山林。 这一瞬间,山林之中潜藏的那些修行者,都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洪荒猛兽盯着,浑身发寒。 “退……” “这个新亭侯当真可怕。” “阳天洲的天,恐怕要变了……” …… 十日之后,天机道宗在三万黑骑护送下,踏入永临府城。 张远身穿黑甲,腰悬双刀,站在李紫阳身旁,看向前方的九阶高堂。 永临天师府。 (黑猴,你们通关了吗?) 第790章 执掌天师府 阳天洲有七百二十座天师府。 当初天师府镇压阳天洲的时候,红袍天师,紫袍天师,随便出来一位,都能横行。 但随着阳天洲的各方宗门实力提升,天师府这种松散类似官府的机构慢慢失去了统治之力。 大多数的天师只求自身修行,招募的弟子大多散修出身,资质也差,上限有限。 相反,阳天洲的大宗都是派出门中强者挑选,在各处寻资质上乘的少年入宗门为弟子。 时日长久,天师府后继无力,只能靠规模庞大和官府身份在阳天洲立足不倒。 对于三千道门的管束,天师府已经难做到。 “锦宏拜见新亭侯,见过紫阳宗主。” 永临天师府之前,身穿红袍的五旬道人躬身开口。 “能得天机道宗前来相助,永临府可以无忧了。” 这锦宏天师就是永临府天师府的掌道天师。 “我天机道宗定然全力以赴。”紫阳轻声开口,然后看向四周,“不知我天机道宗弟子安排在何处休整?” 这话让锦宏天师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咳咳,是这样,我们本来以为天机道宗不会来多少人。” “后来接到消息,知道贵宗来的人比较多,我们赶紧征调了城中一些庭院,奈何……” “就是说,永临天师府还未安排好,暂时天机道宗弟子无处居住,是不是?”张远的声音将锦宏天师的话打断。 “咳咳,我们天师府已经在尽量协调……”锦宏面上涨红,低声开口。 “那我三万黑骑的驻地呢?”张远再次出声。 锦宏愣一下,喃喃道:“黑骑,也要留在永临府吗……” 张远双目缓缓眯起。 就眼前这永临天师府的样子,还怎么镇守一方? 七百二十天师府,不可能所有都是这样。 可就算其中一半是这等样子,大秦对阳天洲的管束也就无从谈起。 张远知道大秦本来对仙道的管束就不多,阳天洲只要有足够的强者接受征召,朝堂也不愿掺和仙道宗门之间的事情。 但是现在境况已经慢慢不同。 如果几年之后,大秦强者离开,那没有管束的阳天洲,恐怕就会出乱子。 所以,他张远来了。 加封新亭侯,入阳天洲。 皇帝的手段,还是丝毫不乱的。 张远抬手,掌中金色卷册出现。 “新亭侯张远奉皇命,入阳天洲,护天机道宗传承,定阳天洲动乱。” “现征召永临天师府,锦宏天师可有异议?” 异议? 看着张远手中的卷册,锦宏天师咽一口口水。 他想有异议。 可是他敢吗? 大秦,谁敢违背皇命? 何况天师府本就是大秦官方所立。 “臣领旨。” 锦宏躬身一礼。 ———————————————— 只有真正执掌天师府,才能知道如今的阳天洲天师府糜烂到何等程度。 原本一府之地该是有五位紫袍天师,十三位红袍天师。 可是现在局面是,天师府中只有一位红袍天师,其他全都是周边的宗门长老挂名。 也就是说,看上去天师府有不少天师,其实都是周边宗门的人。 除了玉衡境的红袍天师和天境的紫袍天师稀缺,连玉衡之下的青袍,开阳之下的白袍天师都缺。 “天师府鼎盛时候,号称天师八千万,每一府都是数十万天师坐镇,现在一府之地,天师不到千人。” 天师府大堂,张远手按卷宗,双目之中全都是森然。 怪不得图山有风吹草动,永临天师府就征召天机道宗来加固大阵。 是他们真的护不住这满城的百姓凡人。 “侯爷,养天师,需要资源,我永临府,养不起那么多人……” 锦宏无奈开口。 张远看到了。 原本属于天师府的矿产,要么枯竭,要么被转卖。 还有许多田产物资,早已经被各方侵吞。 产业不及从前鼎盛时候万一,怎么可能养得起天师? 摆摆手,张远让锦宏天师先退下。 大堂之中,张远双目之中慢慢有精光闪动。 天师府实力不足,他才好真正动作。 “裴声,征调城中飞云观,百灵道门驻地,黑骑和天机道宗前往驻扎。” “传令,城中所有世家,周边所有宗门,根据自家修行者人数,自家宗门弟子数,十抽一,征调十万人驻守永临府。” “所有家族和宗门,负担城中供养,守城耗费。” 张远一道道命令传下,三万黑骑缓缓而动。 飞云观。 大殿之中,数位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围坐,面色神色透着阴沉和慌乱。 飞云观不是大宗,只是借着侵吞天师府的产业机会起家。 这么多年,飞云观在城中也算是一方大势力了。 可要飞云观跟黑骑硬碰硬,他们不敢。 黑骑在半道诛杀图山强者,阳天洲天榜上高手,图山连屁都不敢放。 那日的诛杀场面被传出,据说黑骑只出动一队武卒,就围杀了天境大修。 哪怕这是夸张了百倍,黑骑也可怕到极致。 “挡不住,师兄,真的挡不住啊……” “可就这么让出产业,这可是我飞云观的基业。”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联系一下百灵道门——” “轰——” 不远处,轰鸣声音传来。 一众道人连忙冲出大殿,看向声音传来方向。 “百灵道门!” “哈哈,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心甘情愿让出宗门驻地!” “好,他们打一场,探探黑骑虚实,只要他们能顶住三五日,我们就有底气了。” 众人面上露出笑意。 片刻之后,两位青袍道人慌乱奔来。 “观主,观主,百灵道门那边,那边,杀透了。” “京观。” “所有百灵道门弟子,一个不留,首级全都堆了京观。” “黑骑,黑骑朝着我们飞云观来了!” 大殿之前,那些道人相互看看,面色惨白。 “百灵道门真是自己找死。” “就是,新亭侯来到,要征用宗门驻地,还不让出来,想反不成?” “快,我飞云观让出宗门驻地,将能用的物资都留下。” “我们要大方些。” …… 十日之后,永临府征召的十万守城武卒到齐。 不到的家族和宗门,都灭了。 人头堆了京观。 “没有足够物资,光是这十万人根本无用啊。”看着那些踏上城墙,手中只有一柄长枪,连一套战甲都没有的军卒,李紫阳轻声开口。 “物资,我来想办法。” 张远看向远处,面上神色平静。 “紫阳,我这里有一座万域战场大城的虚空锚定位置,天机道宗布设传送大阵,需要多久能连上?” 第791章 万域战场,雷火十三域 论战力,天机道宗不够看。 论布阵之力,天机道宗还是有几分水平的。 哪怕是号称极难布设的空间传送大阵,在天机道宗之中也有传承。 永临天师府虽然没落,但根基还在。 当年所留的大阵,护城阵势,都还能用。 在大阵基础上,天机道宗弟子只需要花费十天时间,就将传送大阵修复,并且重新锚定位置。 万域战场,冰凌城。 “轰——” 护城大阵金光升腾的瞬间,传送大阵也被激发。 张远与李紫阳身形踏入金光,再出现已经到了万域战场之中。 这等传送,也只有阳天洲曾经立下的大阵基础才能做到。 “这就是万域战场?”李紫阳从未来过万域战场,此时看向四周,面上都是好奇。 这种虚空之地的大城,其中力量交错,但仙灵之气浓郁。 比不上阳天洲,却也比那些浮空洲,临天洲浑厚了。 万域战场确实是洪荒界除去九洲之外,最繁盛之地。 张远身形从冰凌城传送广场走出的瞬间,冰凌城城主玉玲珑已经感应到。 “张远?” “直接从九洲之地入冰凌城,这家伙还真有几分本事。” 轻语一声,玉玲珑抬手一道金光射出。 两位身穿宫装的女修身形一动,从大殿外飞出,几个闪烁已经到传送大阵外的广场。 “贵客,城主大人有请。” 两人看向张远和李紫阳,躬身开口。 李紫阳听张远说过冰凌城,还说冰凌城城主与他姐弟相称。 随着女修到城主大殿,张远和李紫阳见到了身穿月白长裙的玉玲珑。 “看来这就是弟媳了?”玉玲珑看向李紫阳,面上带着微笑,抬手,一枚冰玉手镯飞落。 “做姐姐的没什么好东西,这冰玉仙镯能挡九境一击,你留着护身吧。” 能挡九境一击?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李紫阳看一眼张远,然后向着玉玲珑躬身:“多谢姐姐。” 张远轻咳一声,开口道:“玲珑姐,我还有两位夫人。” 玉玲珑转头看他,打量一下,冷哼一声。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张远来冰凌城不是为了证明男人是不是好东西的。 他到冰凌城,是为了打通永临府与万域战场的通道,借冰凌城之力,快速提升麾下黑骑和招募的兵卒战力。 “天师府?” 玉玲珑沉思一下,点头道:“我倒是听说过不少天师之名。” “九洲录上前五十,九玄天师徐成,就是以天师雷法和符箓之道成名。” “你是想招万域战场的天师回九洲,还是其他想法?” 招万域战场的天师强者回归? 行也行,但不是长久之计。 天师府的糜烂没落,不只是强者不足,更是低阶修行者无法支撑。 简而言之,缺人。 “低阶修行者,还是修仙道……” 玉玲珑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看向张远。 “我知道一个地方,就不知道,你敢不敢用。” —————————————— 张远和李紫阳在冰凌城并未逗留多久,跟玉玲珑约好代采买各种物资之后,他们就回转永临府。 天师府中,张远径直到收藏典籍的阁楼。 “侯爷,我天师府中所藏典籍道法,虽然传承自上古,但更多是自己改良,参悟。” “天师府以雷法,火法为根基,后又增加冰法与符法,化为自身天师道统体系。”锦宏天师虽然实力不怎么行,但对天师府的传承还算了解。 雷法难成,火法酷烈,冰法伤身,符箓耗损大。 天师府的传承相比于那些仙道术法,确实没有什么优势。 张远点点头,看向书架上摆放的那些书册。 永临天师府中并无什么上等功法。 无论是雷法还是火法,都是比较普通。 包括锦宏天师所说的冰法和符箓,其中品级最上等也只是地阶三品。 “雷法……” 张远翻开一本青云雷法,不过片刻就将其中术法看透。 跟紫霄神雷不是同一个体系,但总的来说,是雷法一系。 观悟一遍,张远大概明白为何天师府中低阶天师无法支撑。 术法攻击力足够,但自身防御与护身手段不足。 如果速度和防御都够强,那天师战力将会提升无数倍。 将天师府中的功法都看过,其中那些用得上的都复刻一遍,张远再次开启传送阵。 这一次,随他一起前往万域战场的是两万八千黑骑。 留两千黑骑守城,足够了。 从冰凌城中转,两万八千黑骑悄然到达一片火焰与雷光交错的空域。 雷火十三域。 这十三方空域布满雷火之力,其中生存的族群,都是拥有雷火之力的生灵。 特别是拥有夔牛血脉的半妖蛮牛一族,人形牛首,满身雷霆力量。 这半妖一族可追溯到当初夔牛一族与人族共存的上古洪荒时代。 因为不被夔牛和人族接受,半妖蛮牛一族当初只能在洪荒流浪。 后来半妖蛮牛被天狐收服,追随天狐征战。 噬天狐被击败之后,半妖蛮牛一族战死大半,剩下的被放逐在雷火十三域。 只是没想到放逐不但没能让他们族群覆灭,反而越发繁盛。 如今的雷火十三域中半妖蛮牛族人无数。 若不是因为雷火之地出产贫瘠,他们的族人会更多。 雷火域,就是玉玲珑所说之地。 收服雷火域的半妖,将其化为低阶天师,壮大天师府。 因为半妖身份,以及曾追随噬天狐的经历,雷火十三域一直以来都是万域禁忌。 张远也是深思熟虑,才领黑骑踏入雷火域。 九洲之地,只要大秦皇帝不反对,他张远谁也不怕。 如今他要做的是最快时间重振天师府,收服拥有雷火之力,速度和防御都极强的半妖蛮牛,是一条捷径。 踏入雷火域,身躯之外瞬间被雷光和火焰裹住。 所有黑骑身外的战甲上,都是雷光缭绕。 好在这等力量还不能破战甲防御。 这雷火域中入眼除了火焰与雷霆,大多山岭都是光秃秃。 少有的一些枯黄山林,也不断有火焰升腾。 在此等地方生存,确实艰难。 “吼——” 前方一片水潭方向,异兽狂吼声音响起。 一头百丈火龙口中喷吐火焰,与一群身高近丈,穿兽皮衣袍的牛首人战在一起。 那就是半妖蛮牛一族。 第792章 本侯清理阳天洲,就从图山开始 张远能看出,这些半妖蛮牛身外有血脉之力缭绕,雷光与火焰随身。 这种血脉力量极强,已经远超隐元层次,达到洞明之力。 可惜他们无法将其化为术法手段,只能凝聚在拳脚,与火龙碰撞。 他们用身躯硬扛火龙的火焰,上前拳打脚踢,让火龙怒吼,身躯翻滚,冲撞。 在百丈火龙面前,这些半妖蛮牛还是太弱。 不过他们悍不畏死,一队与火龙拼杀,一队去抢水。 等那些抱着大桶的族人抢到了水,与火龙战斗的半妖蛮牛方才缓缓退后。 雷火域中的水最是珍贵,火龙被抢了水,怒不可遏,喷火冲撞,将不少半妖蛮牛撞伤撞死。 张远双目眯起,抬手一挥。 他身后,一队百骑飞奔而出,组成战阵。 奔踏的战骑震响,让那些半妖蛮牛一族和火龙都转过目光。 战骑奔行,武魂战兽凝聚。 黑虎之影咆哮,相隔千丈就一头冲出,扑向火龙。 火龙猝不及防,被黑虎撞翻,跌落水潭。 “吼——” 火龙长吼,翻身与黑虎拼杀。 后方,百骑冲阵,到百丈外,弩箭已经如雨。 冲到五十丈,黑色短枪飞投。 一个呼啸,百骑拉开弧旋,到水潭边穿行。 那火龙身上,已经被短枪和弩箭射穿,跌倒在地,痛苦嘶吼。 武魂战兽黑虎前足踏上,重重拍下,将那火龙的头颅拍碎。 无尽的火焰炸裂,火龙身躯化为一块块的火红晶石。 这是火焰力量太过凝实,凝聚为蕴藏火焰力量的宝物。 战骑回转,两万八千战骑肃穆而立。 那些被救的半妖蛮牛一族面上露出惊惧,看着驾驭战骑前行的张远。 张远目光扫过,身外一道青色的身躯浮现。 水脉金身。 水脉金身一出,天地之间的火焰力量就冲击而至。 水脉金身一掌按下,天地之间的水汽汇聚,化为一条千丈水龙。 水龙与火焰碰撞,轰然崩碎,然后散落成雨。 这雨水浇在那些半妖蛮牛身上,让他们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滋润。 看着那些半妖蛮牛在雨水之中蹦跳欢呼,张远静静等待。 这些半妖蛮牛的先祖,都是追随噬天狐才被流放。 这样的雷火之地,他们没有断绝族群,真是奇迹。 “你们是人族吧?” “已经有数万年没有人族踏入雷火域了。” “上一次来雷火域的人族,名叫白起。” “他带走了三千万蛮牛一族。” 看着张远,那当先的半妖蛮牛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只要你能做到一视同仁,能让我蛮牛一族有栖息之地,你需要多少族人都可以。” “我们可以为你征战。” —————————————— 张远没想到白芒军主,杀生侯白起,九洲录上第四十七的那位强者,数万年前就带走了三千万半妖蛮牛。 看来掌控雷霆之力的白芒军,主力应该就是半妖蛮牛一族了。 因为半妖蛮牛不受待见,白芒军主白起此人也一向孤绝,少有与外人联系。 张远暂时不需要三千万半妖蛮牛。 第一批,他只带三十万半妖蛮牛离开。 张远将天师府的雷火功法拿出,最快修成的三十万半妖才能离开。 其他半妖只能等下一次他来再带走。 在离开之前,他领着两万八千黑骑横扫了方圆三十万里,将数以万计的异兽斩杀。 这既积累了战功,又收集了许多物资。 那些异兽身躯碎裂所化的火晶石,可是价值不菲。 同时,与异兽交战,也磨砺了这些黑骑。 光是在九洲之地纵横可不够,黑骑需要真正入万域战场,才能感受到自身不足。 临走时候,张远留下带来的食物和水,又答应聚拢的半妖蛮牛一族,可以用收获的物资,与张远安排的商队交换物资。 在雷火之地,又是夔牛血脉,半妖蛮牛一族天生对雷火的感应强到可怕。 跟随张远离开的半妖蛮牛,都已经将雷法和火法修成,且施展出来,可与洞明境交手。 在任何地方,洞明境之上还是稀少的。 真正的中坚力量,都是洞明境和隐元境。 大军回转,到冰凌城,玉玲珑已经准备好所有后勤物资。 带兜帽的天师袍。 能引导雷火之力的天师法杖。 还有补充仙灵之力和雷火之力的随身火葫。 佩戴好天师府所颁发的天师符令,张远手上一下子就多出三十万白袍天师。 张远带到冰凌城的火晶石换取了许多物资。 拿出李紫阳交给他的清单,张远直接找玉玲珑采购。 “这是布阵所用的物资……”玉玲珑显然对阵道精通,看过清单,面上露出几分惊讶。 “你想布设多强的阵,竟然要用到如此等级的灵材,还这般多?” 张远轻笑,没有回答。 按照他的规划,他需要以永临天师府为根基,打造出不落坚城。 李紫阳要布设的大阵,是可直接震杀虚境,实境都无法攻破的雷火大阵。 “往后你就是我冰凌城的大主顾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姐姐帮你收集。” 抖落一下清单,玉玲珑脸上全都是笑意。 …… 当张远带着黑骑大军,与三十万白袍天师回归永临府时候,锦宏天师第一时间找到他。 “侯爷,大阵开启,抽调军卒,城中家族,还有那些周边势力已经怨声载道。” “您若是再不回来,恐怕城中都要乱了。” 张远知道两千黑骑确实无法震慑各方,不过真要乱,那些人也是不敢的。 “还有,”锦宏天师犹豫一下,低声道,“图山的人杀了古潭府的镇守天师,占据古潭府,调集十万修行者,要来永临府。” “他们,要为风正藏报仇。” 明知张远是大秦武侯,图山还敢来报仇。 这就是阳天洲。 阳天洲的大多数宗门本身就有大秦册封,许多宗门修行者身上还挂了紫袍,红袍天师身份。 大秦对他们之间的攻伐,根本不会出面。 反正锁死了阳天洲与雍天洲的关卡,不让战局逸散就行。 只要征调仙道修行者时候,阳天洲有足够的人,大秦朝堂不会管仙道修行者死活。 张远双目之中杀意激荡,身上有冲霄的战意涌动。 “图山。” “本侯清理阳天洲,就从图山开始。” “传令,九府十三城天师府所有天师,来我永临府驻守。” “不来者,逐出天师府,夺天师符令。” 第793章 就凭你,还没有资格让我家侯爷动手 谁都没想到,新亭侯会直接召令,召集九府十三城的天师聚集永临府。 更没想到的是,新亭侯直接发出战令,斥责图山屠戮古潭府是谋乱,要全部诛杀。 杜陵府,天师府。 数位身穿红袍的天师面色阴沉。 他们面前摆放着一份金色召令。 “新亭侯张远,真的当自己是个人物了,连我阳天洲的事情都要插手。” 说话的红袍天师长眉雪白,身形干瘦,双目之中有金色的流光闪烁。 他是杜陵府镇守天师,修为已经半步天境。 杜陵天师府也是周边数十天师府中最强,不但有红袍天师,还有紫袍天师。 只是两位紫袍天师一位闭关,寿元将尽,另外一位则是出身仙道宗门,寻常时候不会到天师府中来。 “区区永临府没有资格召我等前往,”另一边,头戴紫色道冠的道人冷笑,“他新亭侯真要说剥夺我等的天师符令,不要就是。” “天师府已经是空壳子,三千道门都是听调不听宣,一府三宗,天师府早成过去。” 其他几人轻笑。 “前几日栖霞道宗的谷阳道友还邀请我等前往栖霞道宗,要是新亭侯夺了我们的符令,我们就投奔栖霞道宗。” 这话说完,众人面上神色慢慢化为郑重。 “就怕路腾师叔不支持啊,他若是出关,我们如何应对?”说话的道人双目之中闪动一丝凶狠。 众人相互看看,轻轻点头。 通阳城。 在阳天洲上这样聚数百万百姓和修行者的城池不少。 此时城中数位身穿红袍的天师领着身后青袍白袍天师,总共五百余人,快步出城。 不远处,几队修行者面带冷笑,看着他们离开。 “通阳城中天师府早就无力支撑,他们要再不走,清天道门和烈阳道宗怕是要将他们全都奴役了。” “呵呵,天师府敢与烈阳道宗作对,那个清月道人竟然不从扶阳公子,不愿与扶阳公子结成道侣。” 在一众修行者眼中,这一次永临府征召,给了通阳城天师府的天师逃脱机会。 若不然,这些天师怕是要被清天道门和烈阳道宗灭掉。 空壳子的天师府,总共不过四五百人,哪里能与有天境大修坐镇,数十万弟子,产业无数的烈阳道宗争? “轰——” 城中,天师府方向传来炸裂声响。 一道青色的莲花浮空,将升起的金红光幕碾碎。 “天师府弃我通阳城而走,今日之后,通阳城中不再有天师府。” 青色的莲花之中,有声音响起。 “清天道门早就想驱逐天师府了吧?” “天师府怎么也是掌控大道的势力,没想到没落到如此。” 不少修行者面上神色复杂,轻声低语。 那些已经出城的天师府天师全都面露愤慨,却又无能为力。 这么多年,他们已经习惯被压制,习惯被一步步侵蚀。 “走吧,新亭侯召令不能不尊,这也是一个机会,我们往永临府,离开通阳城这泥潭……” 身穿红袍的天师轻声开口,身外青光激荡。 “通阳城是泥潭?郭明天师这是对我通阳城多有怨恨啊?” 一道声音响起,所有的天师都是面色急变。 前方,数十道身影从天而降,引动天地之力与灵气震荡。 那种炽烈的气息,让后方的白袍天师浑身战栗。 “烈阳道门!” “郑扶阳!” 那当先而来,满身天境大修气息冲霄的黑脸大汉,就是烈阳道门少门主郑扶阳。 烈阳道门的人阻住去路,让所有的天师府天师目露惊惧。 “天师府从我通阳城除名,就不再是我通阳城的人。” “本少主今日心情不好,准备杀几个潜伏入我通阳城的外敌。” 郑扶阳面上神色张狂,一声长喝,身上气息化为大日一般,一拳击出。 一条火龙撞出,向着天师府的天师砸落。 当先的几位红袍天师面色变幻,咬着牙将满身的力量集聚,手中火焰与雷光聚合。 雷火之力凝为一团光球,撞在火龙的头顶。 “轰——” 火龙崩碎,几位红袍天师口中吐血,身形往后退。 “快走!” “分头走,能逃一个是一个!” “向新亭侯禀报,我通阳城天师府受召令,全府出动,可惜未能走到永临府。” 几位红袍天师口中高喝,身躯再次前冲,迎着郑扶阳和身后的那些烈阳道门冲去。 郑扶阳双目之中全是冷厉与杀意,缓缓抬手。 “郑扶阳,我答应做你的道侣,你放过师叔他们!”一道清丽声音响起,一位身穿青色道袍,身形曼妙的女子上前,握紧拳头,盯着郑扶阳。 “清月……”郑扶阳面上露出不屑冷笑,“你以为你还是通阳城明珠?” “杀了天师府的这些爬虫,你也不过是我郑扶阳手中玩物。” 一声冷哼,郑扶阳手中烈阳之力汇聚,凝为一柄长刀。 长刀抬起,向着几位红袍天师斩落。 长刀斩落瞬间,郑扶阳面色陡然大变,长刀全力回转。 “当——” 一根黑色的箭矢被长刀斩断。 “什么人!” 身为天境的仙道强者,竟然被人偷袭。 郑扶阳双目之中的忌惮之色无法掩盖。 “轰——” 远处,雷鸣一般的声响滚滚而来。 黑色战骑仿若黑色云涛,一息之间就百丈。 “黑骑……” 郑扶阳身为烈阳道门少主,当然知道黑骑是新亭侯麾下军伍。 阳天洲中对这支军伍的评价很高。 因为之前的图山风正藏就是被黑骑灭杀。 风正藏乃是阳天洲天榜上人物,排名比郑扶阳还高不少。 “是,是黑骑……” 死里逃生的天师府天师,看着那席卷而来的黑色战骑,都恍如隔世。 站在前方的清月道人,目光落在那飞奔而来的领头战骑身上。 黑甲,长弓。 长弓化为满月,再次一根长箭射出。 “咻——” 长箭带着流光,射到郑扶阳的面前。 郑扶阳长刀斩出,将这箭矢斩断。 当箭矢斩断的刹那,那手持长弓的战将身上冲天的气血之力升腾。 开阳。 开阳境的气血之力与身后战骑相合,一尊黑虎虚影浮现。 长弓再次满月。 黑虎身躯伏下,战阵之力加持在满月长弓上。 “咻——” 这一次的箭矢飞出不是一根,而是十根! 连珠箭。 虚空仿佛被撕碎,箭矢直接出现在郑扶阳身前。 郑扶阳长刀连斩,每斩一刀,脚步就退一步。 五步之后,他手中长刀炸裂。 七步之后,他身外法袍,腰间玉佩,全都碎裂。 第八箭,将郑扶阳挡在身前的手臂射穿。 第九箭,上前救援的烈阳道门弟子被箭矢射穿。 第十箭。 箭矢穿透郑扶阳的胸口,带着一捧鲜血,扎在青石上。 郑扶阳跪坐在地,惊恐抬头。 “新亭侯,你,你不能杀我——” “就凭你,还没有资格让我家侯爷动手。”持弓战将一声高喝,身后那武魂战兽飞扑直上。 “轰——” 第794章 栖霞道宗的战书 黑虎一头将郑扶阳身躯撞碎,前爪横扫,将想要奔逃的那些烈阳道门弟子撞飞。 奔行而至的黑骑,手持长刀,刀锋带着森寒,无情收割一道道身影。 那些天师府弟子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杀戮。 实力强横的仙道修行者,在这些军卒面前根本无还手之力。 气血冲荡,所有的术法连凝聚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撕碎。 刀锋带着鲜血挥洒。 站在最前方的清月道人面上全是茫然。 驾驭战骑到她身前的黑甲战将弯腰,粗糙的大手伸出,将她脸上沾到的血滴擦掉。 “烈阳道门的山门是不是在通阳山?” 炽烈的气息让清月道人脸上发烫。 她只能木然的点头。 “陈蕴生,你带一卫黑骑,入城将清天道门灭掉。” “江顾念,你带一位黑骑护送通阳城天师往永临府。” “其他人跟我走,屠灭烈阳道门。” 狂烈的呼喝,满眼的气血流光。 两队黑骑奔腾而走,只留下一堆缓缓凝聚。 清月道人目光追着那驾驭战骑的战将身影,看着那一队战骑冲入山林。 “那是我黑骑统领苏长山。”骑着黑甲战骑上前的江顾念面上露出一丝笑意,“少年英豪,侯爷麾下猛将,还未成婚。” 清月道人感觉自己的面颊火烧,不由掩住脸。 其他聚拢而来的天师相互看看,面上神色复杂。 …… 通阳城清天道门和烈阳道宗阻碍通阳城天师府天师往永临府,新亭侯派麾下八千战骑,横渡三千里,直达通阳城。 三千战骑入城,将城中的清天道门封住,从山门杀到后山大殿,血流成河。 五万清天道门核心子弟被杀尽。 十三位天境强者被斩掉头颅,摆在清天道门大殿。 就在通阳城中修行者都被黑骑的酷烈所震慑时候,城外通阳山传来轰鸣与嘶吼。 强者战斗的碰撞,仙光与气血的轰击,还有天境陨落的烟柱…… 半日之后,声音沉寂。 一日之后,有大着胆子的修行者前往通阳山。 “死尽了……” 回来的修行者全都面色惨白。 通阳山上烈阳道门上下二十六万弟子,十七位天境。 一个不留。 堆积的京观一共三十六座,每一座都数十丈高。 “新亭侯麾下杀神苏长山,出手从不留情,只要杀人,从不留活口。” “三千黑骑,一日屠三十六万,连两位八境大修都没能逃脱,这就是黑骑……” 通阳城中,闻黑骑之名,谁不色变? ———————————————— 杜陵府。 天师府中,几位红袍天师面色苍白的从静室之中走出。 静室之中的大阵启动,将逸散的气息压住。 天境大修身死,引动的天地力量被掩盖。 刚才,他们一起出手,将寿元将尽的师叔击杀。 大堂之外,两位身穿黑袍的道人面带微笑。 “杜陵府算是拿下了,等其他三府一起掌控,就能一举包围那些残余的图山弟子。” “其实若不是老祖要赶在永临府之前出手,我栖霞道宗完全可以坐山观虎斗。” 两人面上笑容难掩,看向走来的几位红袍天师。 “平湖天师,诸位很快就会明白,今日的选择是最明智的。” “走吧,带上所有青袍天师,往我栖霞道宗去见几位老祖。” “等几位老祖敕封之后,你们还能重掌杜陵府。” “不过那时候的杜陵府就是我栖霞道宗——” 道人话没说完,院落之外数位天师飞奔而来。 这些天师全都是一脸激动。 “师叔,大快人心啊!” “师叔,黑骑灭通阳城清天道门和烈阳道宗,震慑一方。” “诸位师伯,永临府新亭侯麾下黑骑强悍无比,九府已经有六府天师接令,我们也去永临府吧!” 那些身穿青袍和白袍的天师都是脸上带着欣喜。 只是到了大堂,他们面上神色陡然僵住。 “栖霞道宗的人!” “什么时候栖霞道宗的人能到我天师府禁地!” 一众天师惊呼,那几位红袍天师神色慌乱。 两位身穿黑色道袍的栖霞道宗修行者相互看一眼,身上气血与仙灵之力陡然提聚。 “轰——” 青色的仙光炸裂,席卷院落,将那些天师身躯包裹,然后碾碎。 “住手!” “你们这是何意!” 几位红袍天师怒吼。 “哼,他们对我栖霞道宗没有丝毫敬意,留之何用?” 两位黑袍道人声音清冷。 两人身上杀意激荡,看向身前的红袍天师。 几位红袍天师张口结舌,无法回答。 半日之后,杜陵府传出消息,天师府动乱,坐镇的紫袍天师和数百弟子被杀。 反出天师府的红袍天师和数十弟子被栖霞道宗接走。 当裴声领着三千黑骑到杜陵府时候,天师府中已经一片狼藉。 …… 谁都没想到,永临天师府还未与图山直面,就先遇到天师府被截杀,镇守的天师反叛事情。 关键是这些反叛的弟子还是投奔了一府三宗之一的栖霞道宗。 栖霞道宗从三年前陆续有强者归来,实力大盛。 其他宗门也有强者从万域战场回归,带回一些消息。 栖霞道宗在万域战场之中实力极强,是一方巨头。 整个阳天洲的其他宗门,在万域战场中根本无法与栖霞道宗对抗。 现在栖霞道宗许多强者归来,分明就是要吞并各方。 九山之一的图山被灭,只是一个开始。 “侯爷,如今大势已聚,九府十三城天师都已经到来,我们应该先对付图山。” 永临天师府中,一位身穿紫色八卦天师袍的老者低声开口。 “是啊,栖霞道宗如今势力不是我们能挡,侯爷不可意气用事。” 几位红袍天师看向张远,都是开口劝阻。 如今永临府汇聚一万多天师,是天师府力量最盛时候。 只要拿下图山所占据的古潭府,展现出足够实力,不说重振天师府,起码能恢复几分天师府荣光。 新亭侯不是阳天洲人,不可能在阳天洲呆多久。 现在他们能借几分力,就借几分力。 张远看向身前这些天师,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 “新亭侯,栖霞道宗送来帖子。” 大堂之外江顾念抱着一方玉盒快步走进。 张远抬手揭开玉盒,其中一道流光化为光幕。 光幕之中,数位身穿红袍的天师向着上首端坐的几位道人跪拜,然后换上玉白道袍。 “新亭侯张远,要是你能在我栖霞道宗之前拿下古潭府,这几人还你。” “若不然,他们就当是拜在我栖霞道宗门下,与天师府再无干系。” 第795章 出征,古潭府 战书。 这是一份栖霞道宗送来的战书。 张远有朝堂身份,栖霞道宗也有。 按照一直以来阳天洲的规矩,阳天洲中宗门之间倾轧,大秦朝堂从不管束。 新亭侯在阳天洲做什么,朝堂也不会管。 同样,如果新亭侯和他麾下的黑骑在阳天洲出事,大概率朝堂只会象征性的问责。 大堂之上,那些天师面色已经变了。 栖霞道宗! 以现在的天师府,怎么跟栖霞道宗斗? 新亭侯手上也不过是聚会了九府十三城的天师而已,就算是将所有的天师府都汇聚,也不是栖霞道宗对手。 一府三宗,天师府早不是当年的天师府。 “新亭侯,你是军伍出身,晓得兵危战险,不可意气用事。” 说话的红袍天师神色焦急。 “不错,上兵伐谋,栖霞道宗这一次分明就是在谋划布局,引我天师府入套。” 另一边,两位红袍天师面露紧张。 张远抬手一点,将面前的光幕点碎。 “传令,起兵古潭府。” 看都不看那几位红袍天师,张远一声高喝。 “诺!” 大堂内外,高呼声音响彻。 兵甲碰撞的声音绵延而起,外面各处都传来整齐的军甲奔跑声音。 新亭侯一句话,整个永临府轰然运转。 一队队黑骑汇聚,一位位身穿白袍的天师列队。 天机道宗的弟子也整束行李,带上各种布阵的物资。 张远看一眼那些红袍天师,面无表情,径直走出大堂。 “完了……” 看着张远大步走出,几位红袍天师面露绝望。 “快传讯,云天城天师府,我们不能眼睁睁看新亭侯丢掉这九府十三城。” “云天城天师府是五皇子麾下执掌,是阳天洲天师府中最强,只要他们出面,还有一线生机!” …… 从整军到出征,黑骑只花了一个时辰。 两万八千黑骑出城,李紫阳带天机道宗弟子在后。 后方,是散落的数千各色衣袍天师,还有三十万白袍兜帽的天师。 城中征召的军卒,留下来守城。 召集的那些天师,也留了大半在城中。 城头之上,许多修行者看着大军离开。 “这三十万白袍天师是何处来的?”有人面上露出疑惑。 “据说是凭空出来的,很明显是新亭侯虚张声势,他军伍出身,这是惯用的手段了。”说话的人面上露出几分不屑。 “黑骑强横,剿灭图山修行者有机会,可听说新亭侯与栖霞道宗赌斗,这恐怕……” “新亭侯不是仙道修行者,不知我阳天洲深浅,呵呵,与栖霞道宗对上,他怕是一世英名要丢了。” 城头之上,那些留守的天师神色凝重,身周的各种议论,只能视而不见。 没办法,实力差距太大,他们都知道结果是什么。 “据说新亭侯是绝世天骄,现在看,太年轻啊……” —————————————— 古潭府。 图山曾是九山之一,也曾有弟子数百万,有天境强者数十位,还有数位回归的九境大修。 可惜被栖霞道宗打破山门,如今逃出来的弟子,总共不过十万。 三位九境,三十位天境。 这样的实力自然不复九山之名,可占据方圆十万里之地一点问题都没有。 此时,古潭府原天师府,现在的图山驻地,数十位身形气度不凡的修行者端坐,大堂之中,一道道光幕流光闪烁。 “栖霞道宗承诺,我们只要将新亭侯的黑骑灭掉,哪怕是只灭一半,就放过图山。” “他们还会给我们联盟的机会。” 上首说话的是新任图山山主,九境大修郭东山。 上一任山主已经在图山山门被栖霞道宗的强者围杀。 “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郭东山看向面前众人。 “山主,与栖霞道宗联盟,那我图山百万弟子死伤,山门被夺的仇怨,都一笔勾销了?” 说话的中年握着拳,站起身,看向身旁众人:“云落山主的仇——” 他话没说完,前方一位身穿紫袍的白须道人抬手,掌中金色光影化为鹰爪,一把将说话的中年身躯拍碎。 一位玉衡境,毫无还手之力,就身躯崩碎,气血光柱升腾逸散。 大堂之中,原本就紧张的气氛瞬间凝重。 不少本来还义愤填膺的修行者,连忙将头缩回去。 前方出手的可是三位九境大修之一,谁敢说话? “栖霞道宗在万域战场实力庞大,是仙道魁首存在。” “栖霞道宗强者有数位名列九洲录。” “若是栖霞道宗愿意接纳我们,那是我们的机会。” 出手的道人目光扫过,身上透出淡淡的威压。 那是九境大修的力量与身外天地之力相融,引动让人不能直视的扭曲。 “眼光要放长远,要看到九洲之外。” “万域战场,才是我等纵横之地。” “九洲,天道锁死,我们根本做不了什么。” 道人的声音之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 上首的郭东山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那就这样,新亭侯的黑骑已经到来,我们等他就好。” …… 相距古潭府一万里,一座山岭之上,数道身影悬浮静立。 这些身影之后,是一队队的修行者,立在山林之间,身上气息收敛。 至少五十万大军,就这么隐藏在山坳之中,周围天地之力被封锁。 当先那几位凌空而立的修行者身上气息全都是九境。 “新亭侯张远,还有图山弟子,都要杀掉。”说话的老者身穿黑色鳞甲,双目之中有血光激荡。 “朱凌师兄,新亭侯张远是朝堂新贵,我栖霞道宗与其仇怨不大,若是没必要……”说话的九境面上透出犹豫。 其他几位道人也是点头。 阳天洲虽然不怎么兽管束,可到底是九洲之一。 大秦帝王的皇令,阳天洲还是要尊的。 “师尊说了,张远在万域战场杀我道宗弟子,毁我道宗宝物,不敬我栖霞道宗,需要诛杀,以儆效尤。” “至于他身份,到时候我栖霞道宗出几个九境,交给朝堂就是。” 说话的道人话语森寒。 其他人都是浑身一颤,低头不语。 这位的师尊,是栖霞道宗最顶尖大能,九洲录上人物。 那位新亭侯得罪了如此大能,有取死之道。 第796章 这样的黑骑,已经可以横行天下! 阳天洲上,几乎所有势力都将目光投向古潭府。 这可是数百年来,第一支大秦战骑军伍入阳天洲与仙道大宗交战。 以往驻守云通关的大军也有入阳天洲的,都是诛杀一些违抗军令,或者是独行的仙道匪寇。 大军与仙道大宗门交战,很多修行者记忆之中都没有过。 图山虽然已经残破,可怎么也是当初的九山之一,高手不少。 这样的宗门,大秦战骑能不能战胜? 黑骑在阳天洲已经展现出强横实力,三千战骑就能诛一方宗门。 可那不是图山,不是真正的大宗。 阳天洲,九玄山,天师宫。 一道金色的流光直上天穹,消散不见。 九玄山天师宫是当年第一座天师府,是镇守阳天洲的中心位置。 这么多年虽然沉寂,但各方势力都敬而远之。 “希望师祖能收到讯息,知道如今的天师府艰难吧……” 传过讯息,须发皆白的道人轻叹一声,目光看向远方。 那是古潭府方向。 此时,远在无数万里之外的皇城,大殿之上,一道金光上流光闪动。 一支黑甲大军汇聚的洪流,在光幕之上奔行。 大殿上端坐的元康帝面无表情,下方的张居正等人,目光盯着光幕,都是默然不语。 一旁的玉石阶上,五皇子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父皇,张远练兵手段不错,这次如果他败了,就让他跟着儿臣吧。” “百年磨砺,我让他真正成为一位大秦战将。” 五皇子的目光从光幕上转过,看向对面位置的陆钧。 “陆指挥使,你们对张远的保护太好,让他太顺了。” “若不然,他不至于有此狂妄不智之举。” 陆钧面上露出笑意,并不开口。 这大殿上,也就五皇子能这样说他镇抚司指挥使。 大殿上,虽然文臣居多,但都是有见识的。 张远的黑骑强不强,一眼可见。 张远这位天骄人物不但自身潜力超绝,练兵手段也是这般厉害,怪不得五皇子看重。 如今三皇子领大军征天,五皇子留在皇城,百官不少都动了心思。 光幕之上,战骑开始汇聚。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落在光幕上。 新亭侯的黑骑,到底能不能攻破占据古潭府的图山弟子? 黑骑的速度越来越快。 两万八千黑骑随在张远身后,战骑飞奔。 张远手按在腰间刀柄之上,身上气血真元随着战骑奔行而震动。 前方,一座绵延大城已经在眼前。 大城之前,一片仙光激荡。 那是至少十万仙道修行者驻守,结成了仙道大阵。 “嗡——” 仙道之光升腾,化为一道道的光幕。 数以千计的各色仙道神禽,神兽身影凝聚。 仙道阵法手段。 不愧是阳天洲九山之一的大势力,光是应对战骑冲阵的手段就多达数十种。 术法,阵势。 就等黑骑到来。 战骑飞奔,张远身上的气血开始鼓荡。 多少年了? 从执掌九林县之后,一步步前行,如履薄冰。 当年的血虎,成了名扬天下的天骄。 可是当年那一往无前的血勇,还剩几分? 还有多少人记得在庐阳府横行杀人的青虎张远? 还有多少人知道张远就是因为冲阵无双,才带着郑阳郡新军从雪域之中杀回? 什么谋略,什么潜力,都是虚假。 唯有自身战力,唯有那骨子里的热血,才是真的。 这么多年,熬炼战骑,打造黑骑,他张远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黑骑横行九洲,横行万域,他张远能一身热血,能被点燃? “轰——” 张远脑海之中,百万血珠瞬间崩裂。 无尽的气血直接化为长龙,从他身上冲天而起。 时至今日,他张远不需要再隐藏。 黑骑,就是他最大的底气与依仗! “昂——” 气血长龙直接将所有的黑骑笼罩。 所有的战骑身躯绷紧,身上气血力量翻腾。 结阵! 虎行大阵! 气息灌注,战阵之力激发。 张远身外的气血与两万八千黑骑相合,引动战阵之力直接凝聚。 一尊万丈黑虎身躯凝实。 不是虚幻,而是直接化为一尊上古神兽黑虎。 满身鳞甲,头生尖角,獠牙尖利透着森寒。 当黑虎身躯出现时候,阳天洲的天穹直接被云涛遮盖,天地瞬间变色。 “战兽!” “真正的战兽!” “气血成兽,战意为魂,这是大秦战兽!” 无数的惊呼声音响起。 就连皇城大殿之中,也有许多低呼声音传出。 大秦军伍无数,但能凝聚出真正战兽的,不到千数。 这些军伍,都在万域战场。 “他是怎么能有此等恢弘战意的……” “怎么可能,没有见识过九洲之外的真正厮杀,他就能凝聚这等战兽!” 战意来自于自信,来自于自身的实力。 张远是有怎样的实力,才能引黑骑汇聚这等战兽! 这两万八千黑骑,怎么能如此信任新亭侯,将所有的气血真元之力都投入战兽。 若是这一场冲杀被阻住,那可是所有军卒都会被反震伤损经脉心脉的! “他们都疯了吗……” 古潭府外,十万仙道修行者瞪大眼睛,看着那万丈黑虎一冲而至。 “嘭——” 黑虎一爪子拍下,笼罩在十万修行者头顶的数百道光幕全都崩碎。 那些修行者全都口中吐血,身形跌坐。 一击,破十万修行者大阵! 这就是黑骑的战力! 光是凝聚一道战兽,就破开十万修行者的大阵! “太强了……” 远处,观战的修行者全都瑟瑟发抖。 那战兽身上散发的暴虐和狂躁,相隔千里都让人心悸。 “黑骑,竟然这么强。”万里之外,山岭之上的栖霞道宗强者面色阴沉。 黑骑的实力,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这样的黑骑,已经可以横行天下! 皇城大殿之中,陆钧哈哈大笑。 镇抚司顶住了多少压力,给了张远成长的时间。 如今看,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殿上端坐的元康帝目中透出一丝欣慰。 九洲之地,也能熬炼出如此战骑! 谁说九洲就是温床,不可能熬炼出真正的强大军伍? 张居正面色平静,双手轻轻握紧。 张远没有让他失望。 补天一脉,后继有人。 等他张居正踏出九洲,也不怕补天一脉会无人执掌了。 第797章 天师掌雷霆 五皇子双目之中精光闪动,没有再说话。 张远的实力和黑骑战力,超越了他的想象。 他需要重新审视这位大秦后起之秀了。 本来他眼中只有三皇子和张居正,其他人都从未正眼看过的。 “死守古潭府,我图山不能退——” “嗡——” 古潭府城池上一道道光影落下,与十万修行者相合,想要重新立起阵势。 图山的弟子还不死心。 他们还想再拼一次。 守住城池,向栖霞道宗求援,他们还有机会。 “今日一战,拼死而已,再退,我图山数万年传承就要断绝了!” 几道狂呼声音响起,一道道仙光缭绕身影踏出。 图山的九境和天境。 所有人的力量汇聚,引动天地之力相合,化为一尊百里方圆的巨大玄龟。 玄龟护住整个城池,昂首长吼,双目盯住满身血色缭绕的黑虎战兽。 这是聚一宗之力,与黑骑决战! 张远的战骑缓缓前行,他的身上战意已经到难以抑制。 他身后,苏长山和裴声等人能感受到张远的战意,满身气血也激荡涌动。 他们都知道,张远已经忍耐太久了。 伯爷。 侯爷。 地位越高,束缚越多。 直到现在—— 当年的远哥,回来了! “杀——” 张远的声音响起。 “杀——” 两万八千黑骑仰天长喝。 原本万丈的黑虎身躯震动,满身金光,然后崩碎。 崩碎的黑虎身躯化为亿万金光,笼罩在每一位黑骑身上。 这光如同天地大道,一瞬间加持,让所有的黑骑仿佛拥有了天道之力。 天道力量是属于天境的。 这一瞬间,所有的黑骑似乎都有天境之力! 这就是大秦战阵! 横扫洪荒万域的大秦战阵,当万军一心的时候,所凝聚的战力是爆炸式提升,是万倍的万倍! “黑骑已经九洲无敌!”皇城大殿之上,有人惊呼。 九洲无敌。 这种无敌是九洲规则之下,天道力量所约束,黑骑战力无人等挡! 古潭府万里之外,五十万栖霞道宗弟子之前的几位强者全都瞪大眼睛。 “要糟!”当先的道人一声低呼,身形之外一条金色长龙虚影浮现。 “不能让他破了古潭府!” 声音落下,他已经直接一步跨出,撞碎面前的天地消失在远处。 其他人都是面色凝重,身上气息冲天而起。 “兵发古潭府,击溃天师府!” 一道高喝声音响起,五十万仙道修行者身上仙光直接涌起。 天地之间的大道之力被撞开。 一瞬间,整个阳天洲云涛激荡。 方圆万里,大道冲霄! 古潭府外,张远身上杀意与战意浑然。 “杀——” 张远手中长刀出鞘。 后方,所有黑骑的力量与张远相合,化为一柄万丈长刀。 这长刀是万军战意与气血所凝。 这长刀是大秦战兵武卒无数年来血脉之中的不屈与英勇。 长刀上的每一道暗纹,都是一道神魂之力。 一刀斩落。 无我无敌! 万丈刀锋带着一往无前的意志,带着九洲大道的璀璨,带着大秦武卒的狂烈,轰然斩下。 “轰——” 十万图山弟子在这一刀前,身躯直接化为糜粉。 挡在刀锋之前的九境,天境,身躯寸寸化为飞灰。 那百里方圆的金色玄龟身躯没能挡住长刀一息,直接被劈成两半。 刀锋顺着前方的城池斩下,一道千里刀痕将整个城池撕开。 刀痕直接向着远方延续,将山岭与大河斩断。 一刀千里! 整个古潭府被一刀斩开,刀锋破开山河,直达千里。 畅快! 这一刀斩落,张远感觉心头所有的郁气都被击散。 当年在郑阳郡试炼时候,他曾见陶景在洞园湖上一刀百里,那是何等恢弘? 时至今日,他张远能以军伍战阵之力,斩出一刀,破碎山河千里! “轰——” 气血之力再次升腾。 所有的黑骑身上气血比之前更旺盛。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张远的心意,满身气血不断冲荡。 天穹之上,道道金色雷霆汇聚。 天罚! 新亭侯的大军破天地山河,引来天道降下雷劫。 远处,一道身穿黑鳞甲的身影从虚空中踏出,面上先是透着愤怒,可抬头看到天雷,面上又露出一丝笑意。 他正是之前从万里之外直接破空而来的栖霞道宗强者,九洲录上大能弟子。 “这是九洲,敢一刀破千里山河,降下的雷劫就是实境巅峰都挡不住。” “新亭侯张远,你的死期到了。” 黑鳞战甲大汉一声长笑,身后数十位栖霞道宗强者已经汇聚而来,看着那雷光肆虐,都是眼中透出惊喜。 没能救下古潭府,可黑骑也要跟着古潭府一起覆灭,这不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情吗? 古潭府周边观战的修行者慌乱退后。 跟随黑骑大军到来的各方天师府天师也是面色变幻,不得不退。 “这雷挡不住。” 身穿红袍的天师面色苍白,领着身后的一众天师往后退。 不能随着新亭侯的大军陪葬。 他们承认,新亭侯的黑骑很强,可是这里是九洲,需要在规则之内争斗。 那可以斩杀实境的一刀是畅快了,可是畅快之后引来的雷劫怎么挡? 身穿青色天师袍的清月天师目光落在张远身后的黑甲战将身上,面上露出不舍。 这个人,以后很久自己都不会忘记吧…… “轰——” 天穹之上的雷光已经汇聚成长龙。 栖霞道宗的强者都是面带笑意看着这一幕。 破碎的古潭府城头,残存的图山弟子跪在石阶上,满脸悲切。 “大道长存,灭此等恶贼——” “一刀杀我图山三十万弟子,求大道天劫灭之!” 无数的目光投向古潭府城前的新亭侯和其所领的黑骑身上。 他们不可能挡住这等天道雷劫。 张远抬头,看向头顶那一条条雷光长龙。 他能挡住这些雷光长龙之中的大半。 但是他身后的黑骑,不知道能挡几波? “雷劫啊……” 低声轻语,张远目光看向远处。 冲天的气血与仙光浸染天地,那就是栖霞道宗的大军吧? 栖霞道宗本准备坐收渔翁之利,只是没想到黑骑能轻易碾压图山,直接破灭古潭府。 手持长刀,张远抬头,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天师掌雷霆——” 张远的声音响起。 后方,十万白袍天师抬起手。 这一刻天地仿佛直接被禁锢。 第798章 不死不休? 张某奉陪到底! 生活在雷火域的半妖蛮牛一族日日都沐浴在雷火之中。 对于他们来说,抵御天雷就跟吃饭喝水一般。 当然,天劫之雷他们仅仅依靠血脉之力也挡不住。 但是现在的他们不但有血脉之力,更有天师府的雷道功法。 掌雷火之力,引雷火淬炼血脉。 “轰——” 天穹之上的雷光砸落,被十万白袍天师直接引入身躯。 雷光在身体之中冲击,让这十万天师身外仿若密布雷霆之甲。 那是能一击灭杀实境的雷霆,却被十万白袍天师挡住。 这些雷霆不但被挡住,还被白袍天师以掌控雷霆之法炼化入身躯。 这等场面,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这,这怎么可能……” 古潭府城头上,那些残存的图山弟子全都仰着头,面上都是不甘与不敢置信。 这可是毁天灭地的雷霆,是九洲天道之力汇聚! “原来新亭侯早有应对之策,就说嘛,他可是一位从皂衣卫一路杀出来的战侯。”那些退逃的天师之中,有人开口。 “那是当然,新亭侯是陛下看重的境天骄,怎么可能没有应对雷罚的手段?” 天师们面上都是笑意,那些栖霞道宗的强者则是面色阴沉。 他们没想到,就连天道雷劫都无法奈何新亭侯和他麾下的黑骑。 “雷火血脉!” 皇城大殿之中,有人低呼出声。 “是禁忌血脉,半妖蛮牛,杀生侯执掌的白芒军,就是他们这一族为根基。” 到底是大秦的顶尖官员,一眼就能看出那些白袍天师的来历。 听到说是半妖蛮牛,大殿上许多官员面上露出异色。 动用异族之力。 这手段五皇子最拿手。 只是那半妖蛮牛一族乃是被放逐的种族,能不能用,还要看陛下的意思。 众人抬头看,上首端坐的元康帝面无表情。 这应该就是默许了吧? “轰——” 无尽的雷光从天而降,引动天地之力激荡翻涌。 十万白袍天师没有丝毫犹豫,引动自身血脉,以掌控雷霆的功法催动,不断吞噬天雷。 这天雷与雷火域的雷是不一样的。 天道之雷既是劫难,又是一场机缘。 天雷入体,能不断淬炼身躯,让筋骨和血脉凝实。 天穹之上,天雷滚滚而落,然后夹杂的天道之力灌注,将所有的黑甲武卒身躯裹住,染成金红。 大道垂青,天道灌注。 张远身上沐浴金光,手中长刀缓缓前指。 他的刀锋所指方向,正是那栖霞道宗强者位置。 “狂妄!” 身穿黑鳞战甲的大汉一声长喝,身外青色的仙光与一层金黑之色的妖光相合,他的身躯化为一头黑甲麒麟。 百丈神兽一声咆哮,身外的神光与天地之力碰撞。 麒麟神兽,天地瑞兽,天神亲近大道之力! 天穹之上原本快要消散的雷光在麒麟之力引导下,重新凝聚。 借天雷之力? 张远冷哼一声,抬手一挥。 后方,那十万白袍天师往前走一步。 论掌控雷霆,天师府才是行家! “轰——” 十万道雷光凝聚,化为一尊雷霆神兽。 夔牛。 夔牛身躯千丈,满身雷光闪烁,双目之中全是暴虐。 这尊由半妖蛮牛一族血脉与天师府功法相合而凝聚的夔牛,才一出现,就将所有的天地雷光定住。 前方,那尊麒麟没想到十万白袍天师就能有此等手段,瞪大眼睛,目中是愤怒与迷茫。 “吼——” 夔牛一声长吼,身上的雷光聚为一颗金色的光球,向着麒麟神兽撞去。 这光球看着不过万丈方圆,可其所凝结的雷霆力量,让人远隔万里都心中不安。 “碰——” 麒麟神兽的身躯被雷霆光球撞到,满身的雷光化为锁链,穿透其身躯。 雷光钻入五脏六腑,钻入经脉,将所有可以破坏的地方撞碎。 “轰——” 一声巨响,整个麒麟神兽身躯崩碎。 原地,身上黑甲碎裂的大汉面色苍白,看着张远,满眼惊恐。 他的身躯与身后的麒麟虚影慢慢化为虚无。 原地,一道青色的漩涡升腾。 这是一尊神兽被灭杀,趁承载的力量太过强大,无法支撑。 天地虚涌。 “尔敢——” 虚涌之中,一声暴喝响起。 一只大手从那虚涌之中探出,向着张远当头抓来。 这手掌张远熟悉。 在冰凌城外虚空,他就曾见识过这等手段。 这是一位大能。 起码也是实境第二境,实魂。 因为这一掌拍下时候,不管是张远还是他身后的黑骑,包括那十万白袍天师,都神魂被禁锢。 规则之力。 张远的手掌握紧刀柄。 “嘭——” 那手掌在张远身前百丈处崩溃。 九洲之地,不存在超出九洲规则之力。 规则之下,张远和黑骑无敌。 规则之上,自有大道镇压! “该死,该死——” 虚涌之中,怒喝声音响起。 张远面色平静,手中长刀前指。 黑骑身上战意激荡,凝为一尊黑虎战兽。 后方,十万白袍天师身上,雷光与火焰之力升腾。 天师府的拿手好戏,掌控雷火。 “杀。” 张远的声音仿若来自九幽神域。 长刀斩落,带着决然与坚定。 没有什么能挡住他的这一刀。 十万天师的雷光与他的刀锋相合。 后方,黑骑气息震动,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张远挥出的长刀,带着一往无前的力量。 “轰——” 刀锋斩落,那些虚涌周围的栖霞道宗高手身躯碎裂。 刀锋蔓延,向着远处延伸。 那是五十万栖霞道宗弟子位置! “他,他直接灭杀栖霞道宗强者!” “疯了吗,他怎么敢向栖霞道宗出手……” 无数年来,天师府不断衰落,栖霞道宗崛起。 所有的阳天洲修行者眼中,天师府怎么有资格,有实力,有胆量与栖霞道宗为敌? “你在找死,你在找死——” 虚涌之中的怒吼震动,却无法冲出。 天道之力已经将其压制,那虚涌也快要破碎。 “轰——” 刀锋斩碎了数千里外的栖霞道宗战阵,无数栖霞道宗弟子身躯崩碎。 “你这是在向我栖霞道宗挑战——” “今日之后,我栖霞道宗定与你新亭侯不死不休——” 虚涌之中的怒吼,带着要将天穹撞碎的癫狂。 “不死不休?”张远双目之中的杀意与战意凝实。 “张某奉陪到底!” 第799章 皇帝赐刀,大夏龙雀 奉陪到底。 如果是在一击破古潭府,一击杀麒麟神兽之前,张远说出这样的话,会有许多人嘲笑。 但是此时他这句话说出来,不管是身后的天师府天师,还是周围观望的修行者,都闭口不言。 这分明是新亭侯的挑战宣言。 阳天洲最强的三宗之首栖霞道宗,这么多年来从无哪一方势力敢挑衅。 天师府没落这么多年,还有与栖霞道宗碰撞的资格吗? “阳天洲……”皇城大殿之上,穿一身紫色官袍的枢密使冯仑双目之中闪过精光,轻声低语。 身为大秦枢密使,他对九洲之地的各种讯息自然都清楚。 阳天洲无数年来放任不管,其实就是给仙道与武道之间一个平衡。 只是如今九洲之地不断变化,最近更是各方强者归来,看来阳天洲也该动了。 “仙道,从神庭坠落之后就没有真正清扫过,仙道修行者又是长生久视,对我大秦还是少了敬畏。” 皇城大殿上,有人开口。 张居正等人抬头,看向端坐的元康帝。 “朕有一柄大夏龙雀,送去阳天洲,交给张远。” “陆钧,传讯给朱雀,告诉他,门前雪要扫扫了。” 皇帝的声音响起。 …… 栖霞道宗五十万仙道大军只有不到四十万全身而退。 这也看出了大秦战阵军伍之威。 黑骑结阵,凝聚的战力,直接破城灭阵。 此等战力,九洲无敌。 没有百万大军出击,根本奈何不了新亭侯和其麾下的两万八千战骑。 这等力量,在整个阳天洲也已经不逊于任何顶级的大势力。 九山之一的图山被灭,如今代表一方天师府的新亭侯崛起。 阳天洲的大势,注定有了不一样的走向。 整个阳天洲各方势力,开始正视带三万黑骑到阳天洲的新亭侯。 这位新亭侯到阳天洲到底是为了什么? —————————————— 一场碰撞,图山被灭,栖霞道宗被击退。 沉寂无数年的天师府,展现出了自己的底蕴。 光是那十万白袍天师一击杀一位九境之上的强者,就让所有人忌惮。 黑骑进驻古潭府,一面召集修行者重建城池,一面整训征召天师。 九府十三城的天师总共也不到两万,汇聚的实力远远不够。 “新亭侯,如今的阳天洲,还能拿出些天师的只有两个地方。” “一处是云天城天师府。” “还有一处,是九玄山天师宫。” 说话的红袍天师面上带着感慨,轻叹出声。 这两处地方张远知道,但具体实力不清楚。 “云天城天师府一直都是五皇子麾下火龙卫掌控,有十八万火龙卫,常驻万域战场。” “九玄山天师宫虽然没落,但那是当年天师府的根本,是七百二十天师府的核心。” 几位红袍天师将阳天洲天师府的讯息低声讲述出来。 “火龙卫,天师宫。” 张远点点头,将这些讯息记住。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云天城,也没有去九玄山。 在重建古潭府时候,他已经带着一队天师,将从古潭府搜刮的物资回到永临府。 战争是什么? 战争是世上发财最快的事情。 在阳天洲不算特别珍贵的各种矿藏,物资,各种灵材,带到冰凌城,就是顶尖的宝物。 张远预估了一下,总共三十大车的各种矿石,灵晶,在阳天洲其实也就价值十万仙玉精髓。 但是这些东西运到冰凌城,直接兑换到价值三百万仙玉精髓的宝物。 就这,还是张远要的急,要的多,中间很多利润都被玉玲珑占了。 九洲富庶,不是洪荒世界任何一方地域能比。 汇聚万域珍宝,那些交易大城中的宝物,也比不上一座阳天洲。 所有物资,一部分兑换成布阵的灵材,一部分兑换提升修为的丹药或者灵药。 还有不少,则是换成了阳天洲没有,仙道修行者又需要的宝物。 比如各种法宝,各种仙道典籍,还有许多仙道符箓丹药。 “好弟弟,你去阳天洲尽管出手,我冰凌城再多的宝物都吃得下。”送张远回九洲之地的时候,玉玲珑一脸笑意。 “还有,雷火域的交易我会盯着,那些半妖蛮牛族只要达到了你定下的标准,我就接到冰凌城,等你带回阳天洲。” …… 张远掌控九府十三城之地后,并未再扩张势力。 天师府就是这样,在缺少真正的强者坐镇情况下,哪怕掌控的地域不小,其实都很虚。 就算张远想扩张,也无力支撑。 相反,在图山覆灭之后两个月,栖霞道宗连灭十多宗门,吞下方圆百万里地盘。 这其中虽没有九山层次的大宗,但那种十几万弟子的宗门好几个。 掌控大城和府城的天师府,也在栖霞道宗到来之后落荒而逃。 这几处天师府放弃自己驻守之地,逃到周边的天师府后,公开谴责新亭侯。 “侯爷,正阳府天师府宣告,如果侯爷和黑骑不退出阳天洲,就让这九府十三城除名。” 身穿青色战甲的裴声手中托着一叠纸卷,其中汇聚阳天洲各方讯息。 “白龙道宗半个月前出动五万白龙道兵,攻破三座仙道山门。” 一道道讯息汇聚,可以看出阳天洲各方都在提升自己的实力,扩张地盘。 特别是趁着黑骑与栖霞道宗之间矛盾,几方大宗终于松一口气,少了许多顾忌。 起码在黑骑崩溃之前,栖霞道宗不会与各方大宗对上。 “侯爷,皇城使官到了!” 大堂之外,一道高呼声音响起。 皇城使官?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他就是在等皇城的态度。 他的黑骑展现出了足够的实力,在阳天洲狠杀一场。 皇城到底是希望自己继续杀下去,还是维持阳天洲平衡? 这其中需要一个度。 最近一些时日,不少宗门已经私下里派人来接触,想与新亭侯暗中结盟。 张远一直都没有动。 他在等皇城的态度。 “陛下知新亭侯辛苦,特赐当年陛下亲兵一柄。” “大夏龙雀战刀。” 身穿灰色长袍的使者看着张远,双手捧着一柄青色锋芒的长刀,面上全是笑意。 “当年陛下和寿亭侯同获天石,打制成两柄战刀。” “寿亭侯手中的青龙偃月,陛下手中的大夏龙雀。” “新亭侯,陛下赐予你此刀,你可不能让陛下失望,不能辱没了此等神兵啊……” 第800章 奉旨杀人,新亭侯出身你们知道吗? “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永临天师府之前,张远放声高喝,双手接过那柄丈八战刀。 入手沉重,冰寒,刀锋上有金色的流光闪烁。 此等宝刀,在强者手中,必然是一件大杀器。 皇帝赏赐如此长刀,心意已经明显。 平定阳天洲! 十天之内,新亭侯得到皇帝赏赐大夏龙雀的消息已经传遍阳天洲。 “为什么天机道宗会放弃天机山根基,追随新亭侯?就是因为他们看到了天机!” “大夏龙雀,那可是无敌神兵,据说凭此刀,可斩九境之上!” “奉旨杀人,新亭侯出身你们知道吗?镇抚司!” 随大夏龙雀消息一起传遍的,还有这些模棱两可的消息。 栖霞山。 栖霞道宗山门驻地。 绵延八百里山脉,九岭汇聚,将天地之力引入栖霞大殿。 此时的栖霞大殿,数百位身穿紫色道袍的身影林立。 八境,九境,九境之上。 作为阳天洲三宗之首,万域战场中一方大势,栖霞道宗有着绝对的底蕴与实力。 大殿上首,五位头戴金莲道冠的道人面色肃穆。 栖霞五老,沉木,定火,见金,落土,断水。 这五位都是破虚境,一直以秘法驻留在阳天洲。 定火老祖,就是如今的栖霞道宗宗主。 “数位老祖传讯,万域战场大势变幻,九洲乃是根本。” “以我栖霞道宗在阳天洲的底蕴,本可以掌仙道半壁,再与万域战场上大宗相合,以谋将来。” 定火老祖双目扫过四方,面上神色透出让人不能直视的威严。 九洲,万域战场,局势变幻谁都能感觉到。 征天之战,补天,裂天,都在推动。 寿亭侯归来,万域之中强者真身回归,那些强者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世间强者眼中,没有隐秘。 九洲如果有异动,如果局势有变,对于九洲录上的顶尖强者来说,有些事不是不能做。 九洲这等修行圣地,谁不愿掌控在手? “朝堂心思我们都知道。” “几位老祖的意思,我栖霞道宗在阳天洲尽管施为。” 定火老祖双目之中精光激荡,身上气势冲天。 一瞬间,八百里栖霞山全都云涛动荡,仿佛是与天地之力碰撞。 “全力吞并各方宗门,调屠魔浮屠,诛灭黑骑。” 当定火老祖说到屠魔浮屠时候,大殿上一片欢呼。 屠魔浮屠,栖霞道宗组建的仙道军伍,以仙道手法炼躯,战力之强,无与伦比。 屠魔浮屠仿照上古神庭的道兵所立,一共百万大军,其中大半都在万域战场,其他也是在阳天洲四方镇守。 如今定火老祖要调屠魔浮屠,那是真的要将新亭侯和其麾下大军灭杀了。 “此地是阳天洲,新亭侯张远有取死之道。” “我栖霞道宗太多年没有展露力量,屠魔浮屠之名,许多人都忘记了。” —————————————— 九洲之地的上三洲到底有多富裕,张远在永临府坐镇半年,方才真正明白。 光是凭借与冰凌城的交易,就能换取足够装备百万黑骑的战甲兵器。 不止如此,所有的布阵耗材,物资,之前不敢想的各种阵势,物资随意可用。 李紫阳领着天机道宗弟子已经两个月没有回永临府。 这半年来,李紫阳将九府十三城都跑一遍,按照张远的要求,布设了大阵。 屏蔽天机,布设大阵,天机道宗弟子这半年痛并快乐着。 这样的修行机会,可是一辈子都没有几回。 可这些大阵布设,他们每一次都如履薄冰。 太疯狂了…… 阳天洲的各方势力也没想到,原本以为会快速扩张的新亭侯,竟然半年不动。 这半年,新亭侯就在永临府,哪里都没去。 除了招募了些兵卒,整训了几万白袍天师,其他事情都没做。 这种求稳,按说是对的。 可现在局势,真不是求稳的时候。 半年时间,栖霞道宗已经吞并三十多大小宗门,占据三百万里方圆山河。 二十多天师府臣服栖霞道宗,宣布脱离天师宫掌控。 云天城和九玄山都去了问询函,但石沉大海。 这是在直接打脸天师府。 可惜,连永临府的新亭侯都没有丝毫动作,其他天师府怎么可能有什么办法? 栖霞道宗的扩张,让白龙道宗和无上灵宗也坐不住,两个月前终于起兵。 其他五门九山,除了被剿灭的图山,也都在行动。 “侯爷,云天城与栖霞道宗结盟了!” 当张远出关时候,几位红袍天师满脸惊慌禀报。 张远看向裴声。 裴声将一张纸卷递给张远。 五日之前,云天城天师府与栖霞道宗结盟,答应栖霞道宗云天城不会参与阳天洲纷争。 作为回报,栖霞道宗为云天城天师府留下方圆百万里作为不征之地。 七百二十镇守天师府中实力最强的云天城置身事外。 这样一来,永临天师府在阳天洲的援军被斩断大半。 虽然张远从未想过要云天城支持,可别人不这么想。 永临府中那些天师,大多抱着云天城天师府来人支援的梦想呢。 而且云天城如此宣布,就是将永临府孤立出来。 阳天洲上其他势力之前为什么忌惮永临府天师府? 因为在大多数势力眼中,永临府代表着天师府开始发力,开始参与阳天洲的纷争。 现在云天城不参与,永临府能有多少战力? 三万黑骑,十万白袍天师,都成了无根之水。 “报,九玄山传讯,五门之一的鼎天门五十万大军围攻九玄。” “九玄山天师宫发布征召令。” 从大堂外走进来的江顾念面色凝重。 “九玄山!” “这可如何是好!” “定然是云天城自保,不参与纷争,他们才敢……” 那几位红袍天师如丧考妣。 九玄山天师宫,可是天师府在阳天洲的象征。 张远抬头看向远处,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九玄山不一定那么容易被攻破。 天师府的底蕴绝不会如此简单。 但永临府不能不动。 鼎天门其实就是在试探。 试探他张远会不会动,是不是真的就固守九府十三城之地。 鼎天门。 “整兵,三万黑骑,明日出征。” “救援九玄山天师宫。” 第801章 传令,屠魔浮屠出动,往九玄山,阻击黑骑 冰凌城。 张远在传令黑骑出征之后,就直接通过大阵前往冰凌城。 整个阳天洲,应该唯有永临府的传送阵可以随时通联万域战场。 这才是真正的皇权特许。 哪怕是三宗,五门,阳天洲上的顶尖大势力,没有哪家能有一座可以随时通万域战场的传送阵。 这也是张远的真正底气所在。 他心里清楚,只要皇帝不以天道之力封禁永临府传送阵,那他就可以随意施为。 “三十万颗元气丹,三百万根爆裂弩箭,还有价值五百万仙玉的布阵物资,你这是要攻占一方天域吗?” 看着大殿外搬着大小木箱奔行的修行者,玉玲珑面上露出好奇。 “还有啊,那两百万半妖蛮牛一族就在我这养着,日日耗费可不小。” 张远转头看向她,开口道:“玲珑姐是怕我付不起仙玉?” 这话让玉玲珑面上全是笑意。 “什么话,你可是我冰凌城的大金主,整个万域战场,能直接跟九洲上三洲之地做生意的,不超过十座大城。” “最近来冰凌城交易的万域生灵多出八成,这都是拜新亭侯所赐,小女子才跟着发财。” 玉玲珑虽然话语之中都是伏低做小,其实张远可丝毫不敢大意的。 能在万域战场中执掌一座交易大城,这样的女子能是寻常人? 这位玉玲珑城主的实力绝对在九洲录上靠前。 而且这位背后更有大势力支持。 “玲珑姐,那位前辈可联系好了?”张远再次开口。 玉玲珑笑着点点头,抬手一挥,大殿上金光闪烁,一座金色大阵出现。 张远一步踏出,已经入阵。 穿过流光闪烁的阵势,他面前是无尽山岳,苍翠古木。 绵延的金色大殿一望无际,仙云缭绕。 “新亭侯张远?” 一道声音在张远身后响起。 张远的双目之中透出惊讶。 侵入自己身后三丈而不知,这是一位大能强者。 转过头,一位身穿青色道袍,头戴紫色金莲冠的俊秀青年道人立在那,面带微笑。 “贫道徐成,新亭侯或许听说过。” 天师宫掌教,九玄天师徐成,以天师雷法和符箓之道成名,九洲录上前五十。 除了寿亭侯,张远这是第一次见到九洲录上排名前五十的强者。 这半年来,张远通过玉玲珑终于联系上了这位大能。 “张远惭愧,无法重振天师府,只能来求见前辈。” 张远抱拳开口。 徐成轻叹一声,摆摆手。 “千年未回阳天洲,天师府败落也算正常。” 转头看向张远,徐成将一块紫色玉牌递过来。 “此乃九玄天师令,以此令可调天师府所有天师。” “我会安排天外九玄百万天师,随时听命。” 百万万域战场征战的天师,随时可回九洲。 这就是张远来见徐成的原因。 天师宫又不是没有属于自己的底蕴。 “多谢前辈。”接过天师令,张远抱拳,身形被金光包裹,重回冰凌城。 看着张远离去,徐成面上露出一丝轻笑。 “皇帝让我将门前雪扫了。” “阳天洲简单,就是这万域战场的雪,有点难扫啊……” “老胳膊老腿了,再去打打杀杀,有点丢份了。” “这个新亭侯倒是不错的选择,年轻人,多活动活动,扫雪这种事情,可以做。” ———————————— 张远没有在冰凌城久留。 带回物资,约定整训的白袍天师何时往阳天洲去,就传送回永临府。 永临天师府大堂,张远召集了苏长山,裴声,陈家河等一众他培养的亲信。 一旁则是穿着紫色道袍的李紫阳。 大堂中间位置,一张三丈方圆的地图悬浮在金色光幕之中。 “我领黑骑离开,必然有强敌来攻九府十三城之地。”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身上气息仿若深渊。 从踏入天境之后,他的力量越发沉稳,如大地一般凝重。 “你们紫阳嫂子已经将十三城大阵布置完成,九府之地的所有阵势牵连。” “后面你们要做的是,等。” “固守本城,等强敌攻到永临府外。” 张远抬手点动,那地图地图上一道道的金光闪动,化为层层的光影。 “总共三百六十大阵节点,化为第一层天地熔炉。” “总共三百万白袍天师,以雷火之力,引动大阵加持,激发第二层天地熔炉。” “肖扬,孙立,他们会带五十万黑骑直入永临府。” “这是第三层天地人熔炉。” 目光落在裴声身上,张远抬手,一块金色印信飞出。 “这是我的新亭侯印,交给你。” “这天炉战法需要一人统帅坐镇,你来。” 苏长山杀伐酷烈,不适合执掌帅印。 肖扬孙立等人还未到,而且他们对阳天洲不熟悉。 裴声这些年处理各种讯息情报,对阳天洲各方了如指掌。 他性格隐忍,将骨子里的凶狠藏起来了。 这样的人,最适合这一次坐镇永临府。 裴声深吸一口气,躬身抱拳:“诺。” 二十多岁,开阳境,执掌汇聚起来近五百万大军。 跟随张远,当年的丁家巷中走出的少年,都已经成长为擎天大树。 等裴声他们走出,李紫阳面上带着几分担忧,看向张远。 “夫君,九玄山分明就是陷阱,你只带黑骑去,太过凶险……” 张远伸手搂住她腰身,看她面容,笑着道:“可是担心我有个三长两短?” 李紫阳点点头,低声道:“不行我就起一卦吧,就是你的命格我看不透,也测算不出……” 张远将她的手握住:“起卦就算了,不如想想给我留个后,万一我有不测,你还能给我留个骨血。” “不许……”李紫阳瞪眼。 “不许留?” “不是……” …… 一日之后。 张远领三万黑骑,出永临府,往九玄山救援。 当三万黑骑出永临府时候,整个阳天洲各方讯息纷乱,无数传讯金光交错。 皇城,陆钧将一份玉璧握着,快步走出镇抚司,往皇城大殿方向去。 栖霞道宗,在张远大军集结时候,消息已经传到栖霞山,送到定火老祖面前。 “新亭侯,终于动了。” “好,今日离开永临府,他就没有再回的机会了。” “传令,屠魔浮屠出动,往九玄山,阻击黑骑。” “栖霞十二脉,三百万弟子,召集各方,屠灭永临府。” 第802章 一刻钟,不退者诛 白龙观。 白龙道宗驻地。 据说当年白龙道宗祖师曾驯养一头神兽白龙。 后来祖师身死,白龙执掌道宗,将道宗发扬光大,传承不绝。 也是因为此原因,宗门才改名白龙道宗。 白龙道宗传承以御兽和锻器为主,战力不俗。 此时的宗门大殿上,身穿白色玉龙袍服的宗主龙轩端坐。 龙轩道人修为九境,执掌白龙道宗已经八百年。 “新亭侯已经领黑骑出征,往九玄山去,鼎天门不会不理,栖霞道宗也绝对会出手。” 目光扫过下方端坐的一位位气息凝重长老,龙轩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我白龙道宗如何选择?” 一抬手,一道金色的流光飞出,悬浮在半空。 那流光化为一片玉白的龙鳞。 神兽白龙的龙鳞! “嗡——” 龙鳞震动,其上透出金光,化为一个个金色文字。 “吾已入栖霞道宗为护山神兽,白龙道宗何去何从,且自行安排。” “万域之地,栖霞道宗为仙道霸主。” 龙鳞上的金色字迹让大殿上所有的长老都是目瞪口呆。 虽然因为宗门中不少强者归来,他们也已经知道栖霞道宗在万域战场上的实力强横,可怎么也没想到,会强成这样。 连自家的老祖,都入了栖霞道宗做护山神兽。 “栖霞道宗,这么强吗?” “不是说大秦镇压万域吗,为何栖霞道宗可以强到此等程度?” 大殿之中,嘈杂声音响起。 “从神庭坠落之后,万域仙道无首,这么多年来,栖霞道宗不断在万域战场扩张。” “现在的栖霞道宗与其说是一家宗门,倒不如说是仙道修行者聚合之地。” 大殿上空,一道声音响起。 所有人全都站起身,躬身施礼。 “见过霆元师叔祖。” 一位身穿黑色长袍,双目之中有金红流光,长须及胸,额头高耸的白发道人从一团虚幻光影中走出。 霆元道人,白龙道宗千年前成名的强者,入万域战场千年,去年才真身归来。 白龙道宗从万域战场归来的强者有二十多位,霆元道人修为最高,实力最强。 霆元道人缓步前行,看向四周躬身的宗门长老。 “大秦军伍虽强,可一来分散,二来,仙道长生,积攒下来,底蕴超乎想象。” 走到大殿前方石阶前,霆元道人转身,面上露出一丝难以压抑的狂热。 “栖霞道宗能引各方仙道汇聚,是他们提出了重建仙道神庭的计划。” “仙道重起,大道重订。” “九洲之外,再续仙神。” 重建神庭! 就这一句话,就让大殿之中所有人面上露出激动神色。 身为仙道修行者,谁不怀念仙道碾压大道,高举九天的盛况? 仙为人之长,以仙镇凡,才是仙道修行者该有的荣耀。 阳天洲中,心怀神庭的修行者不知有多少。 如果不是大秦武道昌隆,以天道压制,阳天洲中宗门肯定早建立起一套类似仙道神庭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阳天洲一直都是天师府坐镇一方,仙道宗门游离于掌控之外。 “重建神庭,大秦会允许吗?” “以大秦的武勇,恐怕不会准许仙道重建神庭吧?” “是啊,听说寿亭侯已经掌控上古神庭……” 白龙道宗的长老也不是没有见识。 对于阳天洲外发生的事情,多数还是知道的。 “呵呵,天地气运转换,很多时候并非以生灵心意而动。” “顺应大势,才是大道所趋啊……” 霆元道人长笑一声,身形缓缓散去。 大殿之上,所有人都沉默相对。 片刻之后,宗主龙轩将一份金色卷轴拿出。 “栖霞道宗传来诏令,让我白龙道宗领大军在新亭侯到九玄山后,围困九玄山,将其退路断绝。” “他们会起千万大军,剿灭永临府等周边九府十三城。” “诸位,我们该如何选择?” 龙轩将卷轴展开,目光扫过大殿上的一众长老。 …… 半日之后,白龙道宗宣布,出百万弟子,召集周边大小三百余宗门,合五百万仙道修行者,上九玄山。 从天师府坐镇阳天洲以来,阳天洲仙道每况日下,白龙道宗要代阳天洲修仙同道要一个交待。 ———————————— 阳天洲上风云一夕变幻。 从云天城天师府宣布中立开始,鼎天门进攻九玄山,永临府新亭侯救援九玄山,栖霞道宗召集大军冲击永临府,再到白龙道宗发出围攻九玄山的号令。 整个阳天洲,瞬间乱成一锅粥。 “怪不得云天城要选择中立,原来三宗之中的两宗已经联合。”有明眼人看出,栖霞白龙分明是相互联合,呼应出手。 “按照大秦以往的做法,真要将天师府灭了,最多也就转手敕封一方镇守势力吧?” “看来这一次栖霞道宗是想成为阳天洲的镇守宗门了。” 有人似乎看透大势,分析出阳天洲的未来走向。 阳天洲的大战只要不外溢,大秦就不会管。 以往无数年都是如此。 只是这一次有些不同的是,新亭侯驻守在阳天洲。 还有,大秦皇帝赏赐一柄神兵给新亭侯,到底是什么意思? 阳天洲上,各方势力都紧盯黑骑大军。 从永临府出发,三万大军昼夜不停,三天行八万里,横跨七方宗门势力。 这速度,让各方修行宗门瞠目结舌。 直到黑骑强,可是这速度,已经比洞明境的仙道修行者飞遁之法还快。 那些被横穿的势力连做出应对都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黑骑大军穿过腹地。 如此手段,让人惊骇。 云庭道门,山门之外的广场,原本散落的修行者只感觉天地力量变幻,远处一方黑云就已经冲到广场。 “轰——” 山门处流光闪耀,一道金色的光幕升腾而起。 “什么人,敢冲击而云庭——” “嘭——” 一道金色刀光斩落,将那护山光幕连着山门一起劈碎。 “奉新亭侯之名,征用云庭道门宗门驻地,一刻钟后,不退出驻地者,诛。” 广场之上,一位身穿黑甲的青年手持长刀,朗声开口。 青年骑着黑甲战骑,身后是一队百余人的军卒,都以面甲覆盖,身上气血结成阵势。 新亭侯! 广场上散落的修行者慌乱往后退。 云庭道门山门之后,几位身穿青紫色道袍的老者面色阴沉。 “堂堂大秦战侯,竟然如此蛮横征用我云庭道门的驻地。” “哼,这是不将我一方仙道宗门放在眼中。” “来人,放开护山阵势,迎新亭侯和黑骑入宗门驻地。” “身为三千道门之一,宗门全力助大秦军伍是分内之事。” …… 第803章 鼎天门,万峰大阵 云庭道宗。 宗门大殿之中,几位云庭道宗长老小心站在一旁。 前方,新亭侯张远手中持着一束香,点了之后,给宗门的祖师灵位奉香。 宗主卓云道人在旁边陪着。 张远将香上了,转过身,看向面色紧张的众人。 “我麾下说要赶云庭道宗弟子离开。” 张远的声音响起。 “侯爷,大部分弟子已经离开,留下的都是宗门心腹,绝对不会将大军任何消息传出去。” “大军前来,总也需要些弟子处理后勤事情。” 卓云道人连忙开口。 “侯爷,若是怕军事机密泄露,我这就让所有宗门弟子退出山门。” 大殿中,一众长老忙低头。 新亭侯的大军可是杀戮无数。 别一怒之下,将留下的这些门中精锐都杀了。 自家宗主也是,做事情实在欠考虑。 新亭侯是军伍出身,行事说一不二。 “卓宗主,本侯代麾下军将向您和云庭道宗道歉。” 前方,张远的声音响起,让大殿上所有人都愣住。 道歉? 什么意思? “征用贵宗山门休整,已经是影响云庭道宗修行,他们还劈坏山门,强令云庭道宗弟子离开。” “我已经让领军的几人禁闭思过,扣军饷三个月。” 张远抬手,将一个金色的盒子拿出。 “这里是一万仙玉,乃是我大军征用贵宗山门的费用。” 将盒子放在长案上,张远朗声道:“我麾下大军只在山门外驻扎,绝不影响云庭道宗弟子修行。” 说完,他径直走出大殿。 大殿之中,众人看看那盒子,又相互看看,一脸迷茫。 “这新亭侯,似乎跟传言的不一样啊……” 卓云宗主看向那金色木盒低声轻语。 新亭侯所领的三万黑骑在云庭道宗驻留了一日半,留下一万仙玉离开。 一万仙玉,足够云庭道宗这样的宗门花销一百年。 新亭侯的大方,让人咂舌。 黑骑从云庭道宗启程,再次行三日,九万里,到玉泉山休整。 玉泉山方圆三百里,有大小十五家宗门。 黑骑在白明仙宗山门住了一日,留下八千仙玉,秋毫不犯的离开。 这一次,玉泉山数十万修行者都看到了黑骑的表现。 从扎营到离开,丝毫不打扰宗门修行者。 其所有物资都是自带,根本不从白明仙宗调用。 等大军离去,留下欣喜的白明仙宗,还有周围那些羡慕无比的各方宗门。 “新亭侯,不简单啊……”山岭之上,看着大军离去,一位身上气息激荡的道人低语。 “阳天洲少见大秦军伍,各方宗门和修行者心中,大秦暴虐已经是根深蒂固,这一次新亭侯是想扭转形象。” “他,所谋乃大。” 另一边,身外星光缭绕的道人双目眯起,轻声开口。 新亭侯张远领三万黑骑,横越阳天洲,十五日行五十万里,第一个到达九玄山。 —————————————— 九玄山外,凤归岭。 三万黑骑前方山岭绵延的仙光与金光交错,凝聚的天地之力仿若星河。 气血与真元仙气碰撞,幻化为一道道的冲天异兽虚影。 鼎天门的大军。 确切说应该是鼎天门纠集的联军。 五十万各方宗门修行者,驻扎在凤归岭上。 这是救援九玄山的必经之地。 “鼎天大阵,万峰阵法,还有鼎天门的九尊上古仙鼎,其实鼎天门真正的目的,就是围点打援。” 远处的山岭上,早已等待观战的修行者,面色凝重。 “鼎天门可是五门之一,出手自然豪横。”一旁,有人感慨。 这些山岭上的修行者一部分是散修,一部分是周边的仙道宗门之人。 对于他们来说,九玄山与鼎天门的争斗,胜负关乎他们未来生存。 如今虽然没有裹挟在两边争斗,可两边胜负定下,他们就要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 “新亭侯是大秦后起之秀,九洲之地能整训出黑骑,也是一位人物了。” “当初在古潭府,新亭侯可是将栖霞道宗的五十万大军击退,诛杀了好些强者。” 看着缓缓停住的黑骑大军,有人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大秦战骑,对于阳天洲来说既陌生,又有着神奇的传说。 九洲能平稳,就是因为大秦战骑守护。 阳天洲修行者对这个事实是有认知的。 “那一次是栖霞道宗的人万里奔袭,被新亭侯以逸待劳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一次可不一样。” “鼎天门的大阵,几千年来都没有哪方势力能冲破。” 山岭上,有人开口。 这一次的碰撞,与上次古潭府不一样。 这一次是真正的阳天洲上两方大势力直接拼杀。 胜负,真的就是决定一方顶尖势力的存亡了。 张远坐在战骑上,手掌按在胯下战骑的脊背。 这匹青龙驹并不是张远最强的战骑。 但青龙驹是宁远城采购的,最适合大军冲阵组阵的战骑。 动辄十万战骑,都是血脉相通,可随时结阵冲击。 没有最好,只有最契合。 手掌轻拍战骑,张远手上探到其脖颈位置,握住长挂在其上的长刀刀柄。 大夏龙雀。 长刀在手,淡淡的气血之力涌动。 “铮——” 长刀震鸣。 握刀在手,张远身上气息化为冲天的虚影。 一尊黑虎之影浮现,凝实。 他身后,所有黑骑武卒身上气血相合,让黑虎之影化为实质。 瞬息组阵,瞬息凝兽。 当年不敢想,如今都成了现实。 那种整个战阵都热血沸腾的感觉,所有人都如同一体的感觉,让人心中豪气万丈。 有这等战骑在身后,天地可战! 黑骑的气势冲击,前方山岭上的仙道修行者身上气血不觉被引动。 那一道道光幕震荡。 “厉害……” 站在仙道大军阵中的黑袍老者双目眯起,轻声低语。 “这位新亭侯若是在万域战场磨砺百年,九洲有名。” 面色平静,老者缓缓抬手。 他身后,九尊金色大鼎腾空而起,化为万丈金色光柱。 这九鼎不是九洲鼎,但其是仿照九洲鼎所制。 有这九尊大鼎,可承载天地之力,可凝聚一方大阵根基。 “轰——” 九鼎之后,一道道炫光升腾,化为千头异兽,仰天咆哮。 异兽之后,万道山峰虚影,倾天而来。 鼎天门,万峰大阵。 “新亭侯,我鼎天门与诸方道友恭候多时——” 第804章 这是屠杀,屠杀啊…… 凤归岭上,浩荡的声音响起。 无尽仙光缭绕,让天地变色。 山岭之下,张远手中长刀缓缓提起。 他的面色平静。 身后,三万战骑双目之中透出的也是平静。 大秦武卒目之所见,就是大秦疆土,大秦疆土,何人能挡大秦战骑? “风——” 张远战骑前冲,声音响起。 “风——” “风——” “风——” 战骑冲阵,疾如风。 一柄柄弓弩举起。 战骑前冲千丈。 原本的锥形战阵散开,列成一条战线。 “嘭——” 三万弓弩之声化为一声。 连弩。 战骑斜转,黑色的弩箭射到山岭上。 斜转的战骑,能让弩箭射出的面最大。 “轰——” 金光炸裂,轰鸣之声响成一片。 爆裂箭。 近乎无尽的箭矢如雨滴一般砸落,将山岭上升起的异兽身躯穿透,炸裂。 “这是破法箭!” “万域战场之中战骑才配备的破法之箭!” “所有术法之力在这箭矢面前没有丝毫阻挡作用!” 山岭之上,惊呼之声传来。 箭矢刺穿了异兽身躯,将其炸裂之后,第二波第三波已经扎下。 “都说新亭侯是奉旨镇压阳天洲,现在看恐怕是真的。” “那还用说,大夏龙雀就说明一切,只是没想到,皇帝对新亭侯的支持竟然到这等程度,破法箭都有……” 远处观战的那些修行者全都面色复杂。 阳天洲是九洲之一,是大秦的九洲之一。 阳天洲中内斗,那是仙道修行者之间的倾轧。 没有哪方势力敢真的与大秦作对。 大秦也从来没有真的站在某一方背后。 可是此时,新亭侯所执掌的黑骑射出的破法箭,打破了这种平衡。 凤归岭上,指挥大军的黑袍老者面色阴沉。 他抬手一道金光引动九尊金色大鼎,轰然撞在前方落下的箭雨。 “轰——” 炸裂的箭矢撞在九尊大鼎上,大鼎纹丝不动。 这是仿照九洲鼎所炼制的宝物,防御之力强悍无比。 黑骑的弩箭被挡住? “大秦——” 张远驾驭战骑,口中长喝。 “无敌——” 三万黑骑长啸,气血冲去前方的黑虎战兽身躯。 战兽崩散,所有力量与张远的道意相合,凝在他手中长刀上。 “嗡——” 一尊通体金色的万丈龙雀浮现。 张远长刀挥出,龙雀双翅展开,一声长鸣,瞬间出现在山岭上。 凤归岭上,随着龙雀双翅扑下,无尽火焰升腾而起。 龙雀之火,可灼九渊! 山岭上,那些鼎元门的修行者,还未来得及反应,身躯就被从天而降的火焰烧成灰烬。 火焰将九尊金色大鼎裹住。 金色大鼎变得赤红。 “嘭——” 大鼎崩碎,然后化为炽烈的熔岩从半空洒落,汇聚成河顺着山岭流淌。 山岭之上,五十万修仙者身躯化为飞灰,然后被熔岩覆盖。 整个凤归岭上,金光闪烁,万里可见。 凤归岭上鼎天门的大阵崩碎,万座山峰虚影消散。 无尽的真元仙光冲霄,反哺天地。 远处的山岭之上,那些观战的修行者全都目瞪口呆。 他们知道黑骑够强。 他们知道新亭侯够狠。 可是他们没想到,新亭侯所领的三万黑骑,一击之力,直接灭杀五十万修仙者。 还是组了大阵,以逸待劳的鼎天门大阵。 这等场面谁敢相信? “疯了,真是疯了……” “这是屠杀,屠杀啊……” 许多修行者站在远处,浑身颤抖。 唇亡齿寒。 大秦军伍杀仙道修行者,让他们感同身受。 “那是大夏龙雀,代表着大秦的威严。” 有人双目透光,沉声开口。 大秦,就该这么强。 大秦的威严,不容冒犯。 张远长刀握紧,刀锋一震,万丈龙雀身影散去,化为长刀上流淌的金光。 原来,这才是镇国神兵! 张远手上不是没有重宝。 连魔元池,镇洲金人那样的宝物都有。 可是所有的杀伐之宝,没有一件能比得上此时手上这柄大夏龙雀。 原来皇帝将此刀交给自己,真的是让自己杀人啊…… 不是象征意义。 —————————————— 新亭侯在凤归岭一刀破鼎天大阵,焚尽五十万仙道大军。 三万战骑灭五十万。 黑骑的勇猛,新亭侯的狠辣,让无数人胆寒。 阳天洲上对于新亭侯的崛起传言已经传了许多,都说他是一位杀伐等身的悍将。 直到此时,所有人才真正认识到,什么叫悍将。 仙道宗门之间的攻伐,与黑骑屠灭手段相比,简直就是过家家。 大秦军伍战骑,杀伐酷烈如斯! 凤归岭一战,让整个阳天洲失声。 白龙道宗原本组织的征伐大军半路休整。 栖霞道宗的五百万修仙者停在永临九府十三城外八万里。 本要阻击黑骑的屠魔浮屠,也停在半道。 三万黑骑攻破凤归岭后,长驱直入,两日之后,连破两座山岭,到达九玄山下。 围困九玄山的鼎天门,还有周边组织的数十万仙道修行者退守往外围。 “新亭侯救援之恩,天师宫没齿难忘。” 九玄山下,九重山门之前,一队身穿紫袍的天师向着张远拱手。 当先说话之人就是九玄山天师宫现任掌教天师玉旋。 整个阳天洲,还能有八位以上紫袍天师的,除了云天城,只剩九玄天师宫。 “职责所在,玉旋前辈不必客气。” 张远面色平静,抱拳开口。 几位紫袍道人相互看看,目光投向张远身后的战骑身上。 就是这三万战骑,横穿阳天洲,斩灭鼎天门大军,来到此地。 “新亭侯,请——” 玉旋天师抬手,引张远和大军踏上九玄山。 九玄山天师宫作为阳天洲天师府的发源根本之地,不但藏有各种天师修行典籍,还有许多传承宝物。 鼎天门围攻时候,九玄山上十二尊烈阳幡,三十六道阴月轮,布设的大阵,将一众九境和九境之上都阻住。 只是这些宝物耗损极大,天师宫操控也是心疼。 张远在天师宫紫袍天师陪同下,参观了三殿九阁,十二馆。 天师宫也向他开放典籍,任他观阅。 张远也不客气,从踏上九玄山,就日日观阅传承典籍。 之后每日九玄山上都有各处天师府的天师前来。 半个月后,九玄山上已经汇聚超过两百天师府总共二十多万天师。 “侯爷,前日玉旋掌教寻你议事你在闭关。” “九玄山上天师议定,五日后与鼎天门五战定输赢。” “玉旋掌教希望侯爷能顶一场。” 当张远出关时候,守在门外的陈蕴生低声开口。 赌战? 张远觉得天师府的这些人是傻了。 第805章 贫道说过,有些规矩需要变了 天师宫大殿,张远面前,掌教玉旋天师面上露出无奈。 “当年掌教祖师定下五局三胜的赌斗,平定阳天洲三宗五门之乱。” “后各方若是争斗僵持,天师府也常以赌斗之局解决纷争。” 不是天师宫的人傻,是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往里面跳。 天师宫以赌斗解决纷争,现在人家也以赌斗来决定与天师宫的争斗。 “仙道修行者大多求一个长生久视,平日少有真正的拼杀。” 玉旋天师看向张远,低声道:“这一次我们尽全力将规则定好,只要新亭侯你能拿下关键一战,鼎天门就只能退出九玄山。” 张远对于鼎天门退不退出九玄山无所谓。 不过他已经看出,九玄山上下都没有死战之心,救援来的各方天师府也没有哪一家愿意为天师宫拼死。 “若是五战败三局呢?”张远面色平静,看着玉旋天师。 玉旋天师面上微微僵一下,低叹道:“按说本该万无一失,只是当真战败,那也是天意了……” 按照玉旋天师所说,虽然定下五局,其实他只准备了三局应战。 张远,玉旋天师自己,还有一位请来的帮手。 制定了规则,不准动用天外归来的九境和九境之上强者。 以玉旋天师的推算,这三局九成九拿下。 既然玉旋天师如此有信心,张远也不再说什么。 重回闭关之地,他开始融合自身的雷法,将其与天师府雷法传承相互印证。 他所修雷法乃是上古大道天雷,紫霄神雷。 天师府的雷法从五丁神雷到三清神雷都有。 以张远的推衍,天师府雷法传承应该能归属到与上古紫霄神雷齐名的都天神雷。 这是世间后天之雷,不需要天道加持,就是主杀伐,主诛邪。 相比紫霄神雷,都天神雷才是更适合战斗。 上古神庭曾有雷部正神,掌管都天神雷。 不过神庭也不是都天神雷的起源,都天神雷应该是从神荒传承来的。 九荒之地,当年曾是大荒一体,传承有所牵连也正常。 静室之中,张远双手之间,一道道雷光化为圆球旋转。 十二颗雷球相互缠绕,无始无终。 这就是模仿十二都天神雷,引动雷霆规则运转。 张远能觉察到,天师府的雷霆之道,修到最高深处,丝毫不逊色紫霄神雷。 可惜,如今看来,整个阳天洲七百二十天师府,怕是没有一人将都天神雷修到极致。 “嗡——” 掌心之间的神雷震动,十二颗雷似乎有炸裂之相,张远方才手中一握,将雷霆散去。 —————————————— 九玄山外三千里,悦澜山。 数以十万计的仙道修行者汇聚山岭,抬头看向那悦澜山巅。 此地,就是天师宫与鼎天门赌斗之地。 天师宫选了赌斗规则,鼎天门则是确定位置,还有赌斗方式。 悦澜山山巅有无数年前留下的遗迹之地,被封存在一方大阵之中。 鼎天门安排的赌斗方式是,双方各五位修行者踏入大阵,在其中伺机袭杀。 最终胜利走出的一方,则为胜者。 当然,另外一方认输,赌战也结束。 很明显这赌斗方式,是为了破玉旋天师安排的,三位强者胜三局的谋划。 站在山顶,听到鼎天门说出赌斗方式,玉旋天师已经变了神色。 “鼎虚道友,如此规则不公平。”玉旋天师看向前方穿着灰色道袍的老者,高喝出声。 对面,鼎天门掌教门主鼎虚道人一声长笑。 “公平?” “天师府镇守阳天洲这么多年,跟谁说过公平?” 这话,让周围围观的修行者都是面色变幻。 其实天师府从千年前就已经落寞,对阳天洲上管束聊胜于无。 可也是如此,各方修行者越是觉得要摆脱天师府的束缚。 反过来,这些年三宗不断扩张,膨胀,却无人敢反抗。 说白了,都是欺软怕硬而已。 天师府没落,谁都可以踩几脚。 三宗强盛,谁都不敢得罪。 被鼎虚道人呛声,玉旋天师一时间无话可说。 张远目光扫过身边几人。 穿着黑袍的道人面容以炫光遮挡,故意让人不辨其身份。 另外两人,都是天师府来的紫袍天师,其实就是凑数的。 他们五人之中,真正出力的,就是张远自己,黑袍道人,还有玉旋自己。 对面五人,看气息都是八境和九境。 张远认得一人是鼎天门副门主固玄道人,其他四人可能不是鼎天门的人。 “玉旋掌教,若你真的觉得不公平,那今日赌斗就此算了。”对面,鼎虚道人声音再次响起。 玉旋天师面上一喜,刚准备拱手开口,鼎虚道人再出声:“只是往后阳天洲上五局三胜的赌斗规矩,就不要再有了。” “各方各凭实力,不死不休才好。” 鼎虚道人面上露出冷笑,目光扫过四周,高声道:“这么多年,天师府极擅长和稀泥,让多少本该被屠灭吞并的势力垂死挣扎。” “仙道修行讲求顺应天道,讲求更新换代,那些僵而不死的势力,占据资源,让我阳天洲修行传承越发腐朽。” “有些规矩,需要改了!” 鼎虚道人的声音在山野回荡。 周围许多修行者都是低低欢呼。 他们都觉得鼎虚道人说的并没有错。 没了牙齿的天师府,谁都想吞食。 玉旋天师嘴角哆嗦,伸手指向鼎虚道人:“我天师宫祖师定下的规矩,岂是你小小鼎天门能改?” “赌斗,今日就赌斗,本掌教让你明白,我天师宫的威严不可犯!” 鼎虚道人长笑一声,点头道:“好,贫道等着。” …… 悦澜山上,冲霄的金光升腾而起。 张远他们两边十人身影消失在其中。 山岭四周,上百万修行者紧盯那金光交织流转之地。 立在原处的鼎虚道人面上露出狠厉,抬手一挥。 “嗡——” 数以万计的仙光砸落,将山岭上的金光砸碎。 这一幕,让等待赌战结果的各方修行者都是目瞪口呆。 金光破碎,代表此地封存,踏入其中的十位强者被放逐虚空,无法归来。 “你,你们什么意思?” “鼎虚老儿,我掌教要是有三长两短,我天师宫上下必灭你鼎天门!” 几道惊慌的怒吼声响起。 鼎虚道人冷笑,看向四周。 “贫道说过,有些规矩需要变了。” “至于你们天师宫,此时栖霞道宗的屠魔浮屠应该已经围上九玄山了吧。” 第806章 无上灵宗,玄灵宗主 栖霞道宗围上九玄山? 鼎虚道人的话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你,你等无耻——” “尔等言而无信,鼎天门就是如此行径……”立在山岭上的天师宫天师面色惨白,喃喃低语。 这话让鼎虚道人身旁的那些修行者都哈哈大笑。 “你们这些天师宫的天师实在太过迂腐。” “兵不厌诈,你们还未看清形势吗?” “阳天洲的规矩,该变了!” 数十道身影扑下,让那些天师慌乱奔逃。 周围观战的各方修行者面上神色复杂,静静看着这一幕。 阳天洲上的规矩,恐怕真的要变了。 …… 阳天洲上,局势瞬息万变。 天师宫与鼎天门的赌斗引来无数目光。 趁此时候,栖霞道宗二十万屠魔浮屠上九玄山,将九玄山前的三万黑骑堵住。 九玄山周围,总属八十万各方宗门修行者齐聚,布下三十座大阵,将整个九玄山方圆三百里全都封禁。 九玄山上因为玉旋等人陷入赌斗之地,山上群龙无首,无人执掌,乱作一团。 三万黑骑与二十万屠魔浮屠战过几场,胜负不分。 但栖霞道宗越来越多的修行者汇聚而来,黑骑能守九玄山山门多久也无人知道。 更糟糕的是,两日后,白龙道宗与栖霞道宗汇合,征伐永临府。 千万修仙者大军,引动天地之力化为潮汐,光是动荡的大道之力,就让人无法呼吸。 千年以来,阳天洲上还未有此等大势倾轧场面。 千万大军前行,永临天师府所掌控的九府十三城步步退让。 按照各方势力的判断,一个月内,永临天师府就会被攻下。 那时候,九玄山上天师宫也会被攻破,三万黑骑散尽,其他各方天师府的援军崩塌。 阳天洲上,一府三宗的顶端格局将会大变。 残存的正天城天师府无力支撑大局,必然会缩减势力,最终成为与九山相当的一方势力。 “现在唯一的变局,就是悦澜山大阵之中赌斗的新亭侯和玉旋天师他们能不能归来。” “他们如果在九玄山与永临天师府被攻灭之前归来,或许还有……” 这话,恐怕整个阳天洲上都没人信。 鼎天门将悦澜山的大阵击碎,引动虚空力量变化,新亭侯张远他们根本不知在何处。 按照以往曾经有过的情况,就算他们能活着归来,也是以百年甚至千年来计。 那时候,还有九玄山吗? —————————————— 昏暗虚空。 张远身外金光凝聚,将周围虚空之中压来的重压都抵住。 另一边身穿黑袍的身影,还有玉旋天师,也能挡住身外的重力。 他们一人身外透着玄奥青光,以一片绿色竹叶旋绕,另一人则是身外三柄金幡震动,阻住所有的力量。 另外两位参加赌斗的天师,此时已经不见踪影。 很明显,他们没有能挡住大阵崩溃时候的力量倾轧,已经身死道消。 玉旋天师面色难看,身上气息变幻。 黑袍身影身外一震,将外袍震碎,露出短须黑发,不怒自威的面容。 看到这位面容,张远面上露出一丝惊讶。 “玄灵宗主。” 无上灵宗宗主,九境大修玄灵道人。 三宗之一的无上灵宗宗主,竟然会是玉旋天师所寻的那位帮手。 怪不得玉旋天师有必胜之心。 玉旋天师自己带三柄烈阳幡,立于不败之地。 玄灵道人曾是阳天洲天榜第一,战力在九境之中堪称无敌。 再加上虽然修为境界不够,但战力绝对强横的新亭侯张远,五局三胜,绝对没问题。 甚至玉旋天师都想好,鼎天门恐怕在赌战规则上耍花样,才定下张远,能随时应对对方设置大军对战的一局。 什么都算过,就是没算到鼎天门掀了桌子。 “玉旋,如果阳天洲上各宗发现本宗主失踪,我无上灵宗覆灭不远。” 玄灵道人面色阴沉,低声开口。 玉旋天师一脸惭愧。 这一次恐怕不只是九玄山天师宫覆灭,还带着无上灵宗一起毁灭。 “玄灵道友,你我这么多年交情,玉旋我,我对不住你啊……” 玄灵道人咬咬牙,转头看向张远。 “新亭侯,如今局面,如何应对?”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周围的虚空压力还在不断激荡,逐渐扩大。 这种感受他曾经有过。 “此地是虚空海。” 虚空海! 张远的话让玄灵道人和玉旋瞬间面色惨白。 他们虽然未出过九洲,往虚空之中征战,可虚空海之名,怎么可能不知? 那是虚空尽头,万物沉沦之地! “新亭侯,沉入虚空海,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我们再无生还阳天洲的可能……”玄灵道人握紧双拳,低声开口。 一旁的玉旋天师面容惨淡,目中闪过绝望。 张远看向四周,身上金光缓缓汇聚。 “虚空海而已,又不是什么凶险地方。” 他的声音落下,身周金光翻涌,一尊金色的神象浮现。 不是虚影,是那种真正的上古神兽,镇狱神象。 十丈,百丈,千丈。 神狱之中镇压数以万计妖兽和大妖的张远,所化神象已经有千丈身躯。 千丈神象一步踏出,撞碎身周虚空禁锢,向着斜上方奔行。 玄灵道人和玉旋天师瞪大眼睛,看着这恢弘神象。 这神象若是出手,一脚就能将他俩直接踏碎。 原来,新亭侯的实力已经强到这等程度了。 “还不跟上?” 张远的声音如雷霆一般震荡而来。 玄灵道人和玉旋道人对视一眼,感觉身周被撞碎的虚空力量已经再次压下,连忙跟着张远所化神象之后,大步奔行离去。 …… 永临府,天师府大堂。 喧闹,纷乱,夹杂着慌张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腰悬长刀,身穿青袍的裴声从大堂外走进来,那些身穿红袍青袍的天师都仿佛没看见一般。 裴声走到大堂上首,转过身,抬手掌中令信拿出。 “诸位,这是新亭侯给我留的掌军令。” “持此令,可执掌九府十三城。” 看向四周,裴声一声高喝。 大堂之上,瞬间安静。 一众天师相互看向裴声手上的令信,目光缓缓转向裴声身上。 “你?”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也配执掌九府十三城?” “新亭侯若在就罢了,新亭侯不在,趁早归顺栖霞道宗,免得——” “铮——” 长刀出鞘,鲜血飞溅。 一言不发的苏长山缓缓收刀,刀锋上鲜血滴落。 “请裴统领掌令。” 苏长山的声音响起。 第807章 城破了—— 大堂之上,无人敢言。 一队身穿黑甲的军卒走进,另外一边则是一队白袍天师。 那些红袍天师看着地上的鲜血,不敢抬头。 新亭侯麾下,杀人最凶狠者,就是这苏长山了。 “杜平天师,携麾下天师驰援古潭府,务必坐镇古潭府,拼死抵挡栖霞道宗攻势,敢擅自退逃,杀无赦。” 裴声的声音,带着威严与冷厉。 大堂上,穿着红袍的黑须老者浑身一颤,躬身道:“诺。” “段举天师,携麾下驻守玉庭府,寸步不得退。” “朱台城,玉湖天师交给你了。” 裴声一道道命令布置下去,大堂之中的人越来越少。 到所有的天师都退出,苏长山转头看向裴声。 “指望他们能守住几日?” 这些天师根本无战意,实力与栖霞道宗纠集的各方修行者大军相比,也差太多。 这些人是不可能守住城池的。 “不管他们能不能守住。”裴声双目之中透出冷色,“守与不守,都是真实。” “战死,我会给他们该有的荣耀与抚恤。” “退逃,我会处以极刑。” 看向大堂之外,裴声神色淡然。 “有些事情侯爷不好做,我等麾下兄弟当然要代劳。” 苏长山目中的讶然一闪而逝。 裴声平日表现的谦和,只是表象而已。 确实,追随张远一路杀出来的人,谁会真的心慈手软? 裴声这一次只是将那些对张远不够忠心的天师都除掉。 借栖霞道宗之手。 永临府的动作,外界很快得知。 对于这等分散驻守的布置,在很多修行者看来,就是以卵击石。 “可惜了,新亭侯被鼎天门送入虚空之地,永临府主持之人据说不过二十出头,行事根本没有章法。” “是啊,此时不知将所有力量聚合到永临府,反而分散,不是嫌死的不够快?” 很多修行者能看出永临府的布置问题所在,那些栖霞道宗所领的各方自然也能看出。 永临府外三万六千里,空悬岭。 百万仙道修行者集结。 当先的高台上,数位仙道强者立在一起,面上神色平静。 “诸位,那裴声据说随新亭侯征战四方,为何行事这般不智?”说话的青年穿一件青灰色法袍,袍服之外青色仙光交错,化为激荡的云涛一般。 仙道之力引大道相合,这是八境之上强者。 “不智?”另一边,头戴黑色玉冠的老者轻笑。 “层层设防,血战到底,拖住我大军步伐,等待新亭侯归来。” “这位裴统领在军中绝对是一位智将。” 老者看向身边几位面色不屑的青年,轻声道:“外能层层设防,内能消耗非核心战力,最关键是展现出对主将的忠诚,等待新亭侯重归永临府。” “这位在阳天洲之外任何地方,光是这应对手段就能引许多武勋强者注意。” 老者的分析让几位青年点头,面上神色也少了轻蔑。 “顾年宗主,你既然说是阳天洲外,那就说明,他在阳天洲中这等布置,一文不值。”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带着倨傲。 众人回头,全都微微躬身。 栖霞道宗二代第一人,冯唐。 冯唐道人年不过百岁,已经是天境七境巅峰,且数次指挥栖霞道宗弟子,吞并各方,如虎如狼。 阳天洲天榜上,这位名列第八。 外人皆称其冯八真人。 “八真人说说看,他为何这般布置一文不值。”顾年宗主笑着问道。 冯唐快步前行站在石台上,目光看向前方。 “此地是阳天洲,我辈修行求的是长生,谁真心甘愿如那些武卒一般赴死?” “裴声的算计,终究会落空。” 他的话,让周围众人都是点头轻笑。 冯唐抬手,掌心一道金色的令牌浮现。 “奉掌宗之命,冯唐接掌此地百万大军。” “诸位,明日出战,攻破扶余,风亭,白霍三府。” “这一次我栖霞道宗二代十九位一起出手,希望诸位不要丢我冯某人的脸面。” 石台上,众人相互看一眼,微微躬身:“诺。” 很明显,这一次栖霞道宗是拿永临府来练兵,来考校宗门中后起之秀实力与天赋手段。 …… 三天时间,栖霞道宗的十九路大军出击,攻克两万里,将九府十三城之中的五府七城占据。 那些天师府的天师果然如冯八真人所说,只一接战就逃。 甚至有不少阵前倒戈。 倒是散落的一些军卒,还有些白袍天师死战不退,最终都被灭杀。 实力差距太大,栖霞道宗一路势如破竹。 这跟各方所预见的一样。 此时,裴声不得不召集剩余的天师,全都到永临府死守。 可惜,剩下的天师没有谁想送死。 两天之后,九府十三城之地,只剩永临府和千里之外遮北城。 从大军集结到攻破永临府的布置,总共只用了五日。 栖霞道宗展现出了阳天洲顶尖大宗的势力,让各方不敢直视。 永临府局势危在旦夕,九玄山上的天师也慌乱中无措乱撞。 山下的各处封锁大阵,每日都会擒拿或者捕杀许多天师。 山门处的黑骑大军被屠魔浮屠一直冲击,也有抵挡不住的颓势。 就在阳天洲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永临府和九玄山吸引时候,一个炸裂的消息传出。 无上灵宗中有长老到悦澜山查探,愤怒之余出手击伤鼎天门数位高手。 后鼎天门出动强者追杀,将那位无上灵宗长老擒获,才知道当日与玉旋天师一同被放逐在虚无之地的,竟然有无上灵宗宗主玄灵道人! 这个消息让各方惊骇。 白龙道宗和栖霞道宗,还有其他五门九山,各方快速行动,探寻这消息真假。 几方大势力更是无比默契的整训大军,准备围攻无上灵宗。 这可是三大宗之一,谁敢想其顶尖强者,宗主玄灵真人会被放逐? 这当真是天赐良机。 随着这消息传开,九玄山周边的战事愈发激烈。 永临府外,十九路大军合围。 此等局面,永临府已经不算什么了。 最快时间剿灭永临府,大军回转,围杀无上灵宗,这才是大事。 “轰——” 前方,轰鸣炸裂之声响彻。 “城破了——” 山呼海啸声音响起。 冯唐一声长笑,飞身而出,领着身后无数修行者冲入永临府。 “擒杀裴声,诛尽永临府天师府残余。” 永临府天师府大堂,裴声背着手,立在石阶前。 一旁穿着青袍的孙立面上露出感慨之色。 “你小子随着侯爷,终于能独当一面了。” “就算是我,也不能做的比你更好。” 第808章 这小小的永临府,成了血肉熔炉! 永临府。 一条条大街上,无数修仙者大军汇聚,向着中心位置的天师府进发。 各方统领已经颁布奖励,最先杀入天师府,拿到裴声头颅者,赏三万仙玉。 光是三万仙玉,就让人热血沸腾。 有三万仙玉,可以让一位半步天境直接修到九境。 “轰——” 最后的屏障被破开,一队队修仙者大军之前,就是寂静无声的天师府。 对比修仙者大军的喧嚣,天师府的寂静显得无比诡异。 这等诡异场面,让前方冲击的修行者停住脚步。 “故弄玄虚。” “哈哈,那些人定然是逃了。” “只要不傻,他们不可能还守在此地。” 队伍之中有声音响起。 前方冲阵的修行者身上仙光缭绕,引着术法化为洪流,撞向天师府的大门。 那长龙一般的洪流在天师府大门之前崩散。 无声无息的崩散。 这一幕,让所有人愣住。 “咔嚓——” 天师府的大门,道道围墙,都缓缓崩塌。 崩塌的围墙之内,一队队黑骑静立无声。 黑骑。 永临府中有黑骑。 而且不是一点点,是五十万黑骑。 宁远城整训的黑骑不是三十万,而是五十万。 孙立和肖扬他们带来的黑骑,一共五十万。 “怎么可能……” “怎么有这么多黑骑!” “他们怎么敢将黑骑藏在此地!” 无数惊呼响起,那些冲到前方的修行者都是瑟瑟发抖。 他们知道直面黑骑,会有什么结果。 “嗡——” 随着围墙的坍塌,一道道的金色流光升腾而起。 不是在永临府,而是在九府十三城位置。 无尽的神光冲天,化为一道道的光柱,将九府十三城全都封锁。 对外封锁。 方圆万里,天地之力封禁,金色的光幕化为撑天的火炉。 哪怕是九境,也破不开这等封禁! 永临天师府,黑色的战骑如同一股钢铁洪流,以雷霆万钧之势从天师府中汹涌而出。 他们身上的重甲透出金色的流光,手中兵器带着无尽锋寒。 战骑冲阵! 气血之光凝聚,一尊尊战兽浮现。 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撕开了仙道修行者的阵型。 前方的仙道修行者大军被一路路分割,陷入混乱之中。 没有什么能挡住黑骑。 血肉与仙光被踏碎,合着崩散的光柱,冲霄而上。 管你是天境还是玉衡,在黑骑之前,都只能化为尘泥。 仙道术法在冲天的气血之前,根本无法凝聚成形。 勉强聚起的术法,撞在钢铁洪流之上,尽都碎散。 冲阵,切割。 以永临府为中心,黑骑不断穿梭。 五十万大军将修仙者分割成一个个孤立无援的小团体。 黑色战骑则趁机对这些小团体展开围杀,不给他们任何逃脱的机会。 仙道修行者们陷入了绝望,他们的斗志逐渐瓦解。 “不可能,不可能……” 那些领军的天骄全都不敢置信。 这可是数百万仙道大军,就这么被黑骑剿灭! 这小小的永临府,成了血肉熔炉! “裴声!” 身穿仙道灵甲的冯唐一声暴喝,手中仙光长剑飞出,向着天师府前立着的身影斩去。 他堂堂栖霞道宗二代顶尖人物,阳天洲上天榜强者,领百万大军到来,竟然被区区一个裴声打的落花流水,一败涂地! 不只是他,此地数百万大军,那么多精英,那么多强者,被黑骑如同斩死狗一般斩碎。 那些覆盖面甲的武卫军卒,根本不会多看一眼,就这么将这些仙道强者斩杀。 反哺天地的流光已经耀眼,照透天穹。 “杀——” 冯唐和数位栖霞道宗的高手引动剑器,向着裴声袭杀而去。 术法穿不过黑甲大军洪流,唯有这剑器才能横越万丈,斩向裴声。 “嘭——” 一个金色的拳头出现在半空,将所有剑器击碎。 身穿半甲的张牛身外雷光闪烁,一掌压下,将数位冲到半空的仙道强者压碎。 冯唐的身躯也在砸落,跌在一堆黑骑之间,被奔踏的战骑踩踏,满身筋骨碎裂。 当仙光反哺天地时候,没人知道那是一位栖霞道宗顶尖天骄陨落。 陨落的天骄,谁会记得? …… 永临府一战,黑骑统领裴声以五十万黑骑灭四百三十万仙道修行者。 垒起的京观从永临府一直绵延到千里之外。 与以往阳天洲上各方拼斗时候点到为止不同,黑骑杀人,从无活口。 这一战,让大半阳天洲上修行者胆寒。 白龙道宗大半修行者被屠杀,宗门实力瞬间衰落低谷。 栖霞道宗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可数以万计的后辈精锐前去历练,却死伤殆尽,对于其后辈力量的削弱,也是肉眼可见。 谁敢相信,新亭侯被放逐虚空,只留下名不见经传的裴声,竟然主持起数十万大军,凝聚血肉熔炉。 九府十三城被破,仙道大军冲入永临府城中,裴声的隐忍,让人后背发寒。 永临府一战,阳天洲上集体失声。 九玄山外围困的大军后退三千里。 准备围攻无上灵宗的各方也悄然退逃。 栖霞道宗的栖霞五老据说都是大发雷霆,召集门下势力,重聚大军。 黑骑的杀戮,彻底与栖霞道宗撕破脸。 不将永临府的黑骑屠尽,栖霞道宗威信丢尽。 …… 虚空海。 张远所化的千丈神象身形立住。 前方,一片昏暗之中,有无数虚影向着他冲来。 虚影下方,一尊黑色甲兽奄奄一息。 “这是,寂灭兽!” 看到那些虚影,跟在张远身后的玄灵道人低呼出声,面上全是恐惧。 传说之中,来自寂荒的寂灭兽掌控寂灭之力,吞噬大道,强横无比。 洪荒修行者和天生被这些寂灭兽克制。 特别是在虚空海,这些寂灭兽就是真正的霸主。 张远所化的金色神象双目之中透出杀意,前足轰然踏出。 “嘭——” 数十道寂灭兽身躯被踩碎。 一股毁灭气息逸散。 寂灭兽不只是拥有吞噬力量,速度极快,而且其身躯灭亡时候涌出的寂灭之力,可以毁天灭地。 各方生灵最头疼的就是这些寂灭兽的寂灭之力会将自己背后的天地直接毁灭。 “完了……”玉旋天师看着这寂灭之力升腾,面色惨白,低低自语。 玄灵道人也是轻叹一声,缓缓闭眼。 哪怕是九境强者,在这虚空海中,面对寂灭之力也是无能为力。 再多的挣扎都是徒劳。 张远身外,青色的神光涌出。 第809章 东华帝君所留的神狱? 神光化为化为绳索,将所有的寂灭之力捆住。 镇狱神象之力,可镇压一切,不只是无尽生灵,更有所有的力量。 哪怕是寂灭之力,也被直接锁住,收入神狱。 就在这寂灭之力入神狱的瞬间,张远脑海中,道道金光浮现。 噬天狐的吞噬之力,能将寂灭兽的吞噬之力同化,化为自身血脉力量! 还能这样? 张远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这么多年来,噬天狐的血脉除了得到狐尾时候提升之外,其他时候几乎都没有多少变化。 这一次没想到寂灭之力能化为噬天狐力量! “嘭——” 金色神象再一次踏出,一脚踩碎数十道灰暗的身影。 此时张远已经看出,这些灰暗之影都是装似人族,但双面赤红,满身透着如云雾般光晕的身影。 脑海中,一道道记忆长河浮现。 寂灭一族! 这些不是寂灭兽,而是真正从寂荒而来的寂灭一族! 此地是虚空海与寂荒相连的一处断桥域,有暗藏的通道连接寂荒。 记忆流淌,张远对寂荒有了了解。 寂灭之地,大道覆灭。 其中有数以万计的超级强者,自身掌控大道,相互碰撞,相互吞噬。 寂荒之上的那些强者之间保持一种微弱的平衡,彼此之间不断厮杀,相互吞噬,又不敢成为最强者。 因为谁成为了寂荒之中的最强者,就会被所有的寂荒生灵吞噬。 这样的寂荒,倒是很有意思。 被张远所杀的这些寂荒生灵,该叫寂猿一族,相当于洪荒人族。 寂猿一族拥有超强的模仿和学习能力,也能身形虚化,融入幽暗。 只是寂猿一族的吞噬之力比较差,所以在寂荒属于边缘族群。 若不是繁衍之力强,这一族已经灭族。 正是在寂荒之中生存艰难,这些寂猿才会入断桥域,进入虚空海中狩猎。 “吼——” 前方,那尊被围杀的甲兽嘶吼,向着张远所化的神象求救。 神念传来,张远的目光落在那甲兽身躯上。 这头甲兽竟然认得他的神兽之身,镇狱神象。 而且,这甲兽还呼唤他为,东华帝君传承者。 金色神象一声咆哮,那些寂猿身躯碎裂,化为寂灭之力,然后被张远吞噬。 躺卧的甲兽艰难站起身,身外青色的炫光交织,慢慢化为一位穿着青甲的中年。 “青兕一族秦云堂,多谢救命之恩。”看向张远,青甲中年躬身抱拳。 神象身躯,张远凝聚一道神祗之身,看向秦云堂。 “你说我是东华帝君的传承者?” 张远手上有一道金色锁链,那是当年仙道神庭大能东华帝君所留。 此物蕴藏天地大道,至今张远都无法将其中所有的力量激发。 此宝,也是张远手中最强手段之一。 张远很好奇,这秦云堂怎么能看出自己手中有此物。 “当年我青兕一族为帝君守护神狱,与霸下一族共同执掌神狱,镇压妖邪。” “后来帝君离开洪荒,留下神狱,我青兕一族与霸下一族继续驻守,可惜……” 神狱。 原来神狱竟然是当年东华帝君所凝传承。 那也就是说,寿亭侯也是东华帝君传承。 怪不得元康帝敕封寿亭侯为东华仙君! 还有,当初寿亭侯看出自己手上的那天道锁链是东华帝君所留之物,才让自己不要上交朝堂,自己使用。 上古神庭很多强者身份可以追溯到洪荒,背景更是有神兽身份。 如果不是青兕所言,张远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传承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少君,神庭崩塌之后,我青兕秦家和霸下林家守护残存的神狱坠入虚空海,这么多年一直守护。” “那些寂灭妖发现了神狱位置,我们已经快要抵挡不住。” 看着张远,秦云堂面上露出几分激动:“少君,我们两族已经将要枯竭,希望少君能前往收取神狱。” 收取神狱? 东华帝君所留的神狱? 张远双目之中迸发神采。 如果他能将那残存的神狱收取,龙象之身必然更强许多。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身形消散。 龙象之身一步踏出,撞开虚空禁锢,然后往前走去。 秦云堂一脸欣喜,身躯化为独角青兕,紧随在神象之后。 玉旋和玄灵道人没想到能死里逃生,逃脱被寂灭之力化为虚无空寂的命运,此时不敢丝毫逗留,赶紧随着神象离开。 ———————————— 阳天洲。 栖霞道宗宗门大殿。 上首的栖霞五老端坐,下方是数十位天境长老。 一旁,几位身穿青色道袍的身影,透着一丝虚幻之影,端坐不语。 这几位是虚境层次的强者。 “已经查明了,那五十万黑骑是从宁远城调集而来。” “他们是从云通关入阳天洲,然后层层分化,化整为零,进入永临府。” “这其中,至少三十余家修行宗门帮忙遮掩他们的身份存在。” 大堂之上,几位身穿黑袍的道人禀报。 “目前那些宗门已经离开阳天洲,迁往宁远城。” “宁远城是中三洲商贸大城,有新亭侯的安排,他们在其中比在阳天洲更滋润。” 几人禀报完毕,大殿上寂静无声。 就算有心要将那些宗门屠灭,此时人家已经离开阳天洲,栖霞道宗也是鞭长莫及。 栖霞道宗敢出阳天洲杀人,九洲天道就能将栖霞山直接轰碎。 皇帝从来都不是个大方的人。 “出兵剿灭云辰道门,就说其帮助永临府转运黑骑。” “十日之内,将永临府周边的几家宗门都屠灭,让阳天洲上各方看到,谁敢与永临府有染,就是被屠灭的下场。” 定火道人的声音响起。 他的目光扫过,身上气势提聚,化为冲霄的火焰。 “九洲大势变化在即,我栖霞道宗能不能在其中顺势崛起,就看此次争斗,是否能平定阳天洲。” “白龙道宗已经暗中臣服,只要将永临府攻下,无上灵宗会不战而降。” 缓缓起身,定火道人的身躯化为一尊火焰巨人。 上古神兽,旱魃之身。 旱魃出世,赤地千里。 “这一次本尊会亲自领军,一举攻下永临府。” 第810章 阳天洲上已经不记得当年的雷霆火海,九玄天罚 阳天洲上局势在栖霞道宗沉寂一段时间之后,随着栖霞道宗的大军征伐而再次紧张起来。 栖霞道宗定火老祖,亲自领七十二尊旱魃,三万精锐弟子,以及五十万栖霞道宗强者,直奔永临府。 相比于第一次的千万大军围杀永临府,这一次栖霞道宗征调的大军并不多。 但当七十二尊旱魃从栖霞道宗踏出,一路灼烧,千里之地化为流焰时候,阳天洲上各方宗门集体失声。 这才是阳天洲上最顶尖大宗的底蕴与实力! 这七十二尊旱魃,是炫耀与威慑! 上古神兽之威,引动天地之力化为无尽火云,从栖霞道宗往永临府,一路上山岭尽被点燃。 那些沿途宗门,都只能看着自家的山门被烧成灰烬。 旱魃奔行,将整个天地都点燃,火焰冲霄,万里之外都感觉到炽烈。 “这才是一方大宗的实力啊……” “如此行径,太过霸道,奈何,阳天洲上,栖霞道宗谁能抵挡?” 那些看着自家宗门被烧尽的修行者,只能站在千里之外,面露愤慨的低语。 永临天师府。 栖霞道宗的行动消息传来,原本聚集的各方天师再次慌乱。 上一次能围杀栖霞道宗的大军,那是占了先机,是裴声以隐忍手段引栖霞道宗的大军入伏。 那不是真实实力的比拼。 现在,栖霞道宗定火老祖亲率大军而来,裴声不可能还有抵挡的本事。 “裴统领,不如,不如退了吧……” 说话的天师不敢看裴声的眼睛。 这是此地大多数天师的心思,但却不该说出来。 毕竟五十万黑骑上一次就以雷霆之势,将栖霞道宗的千万大军屠灭。 可是这一次,跟上一次是完全不同的。 上一次的千万大军之中,栖霞道宗嫡系不多。 这一次可是定火老祖亲至,且有七十二尊旱魃到来。 光是一尊旱魃,就能横扫九府十三城了。 “诸位有话不敢说,齐某今日不吐不快。”另一边,身穿紫色天师袍的老者看向裴声,面色凝重。 “上一次裴统领杀了栖霞道宗措手不及,但九府十三城损失并不小。” “你们不是阳天洲的人,不在意阳天洲的修行者性命,我们不能不在乎。” “这一次我等准备退出,不会固守在九府十三城之地。” 老者的话,让周围的其他天师都是点头。 上一次大胜,荣耀都是黑骑和裴声,却无人看到九府十三城的付出。 数十万低阶修行者陨落,无数府邸被破,有谁在意? 苏长山的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一旁那些身穿黑甲的战将全都面色平静肃穆,仿佛金铁铸造。 “这一次,我没有准备在九府十三城之地与栖霞道宗交锋。” 裴声的目光落在那些天师身上。 “我也没有准备动用九府十三城的天师。” 没准备动用天师。 大堂之中那些天师面上神色负复杂,有人面露愤慨,有人一脸赫然。 那开口的紫袍天师张张嘴,喃喃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齐某不是贪生怕死,就是,就是……” 裴声面色平静,看向大堂上的一众天师。 “不是裴声看不起天师府,实在是这一次诸位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还叫不是看不起? 大堂之上,那些红袍天师面色涨红。 裴声摇摇头,转头看向一旁的孙立和苏长山。 “我们出发吧?” 两人点点头,领着黑骑大步走出。 大堂之中,那些天师全都面露失落之色。 “哼,狂妄,真是狂妄……” “哎,骄兵必败,骄兵必败啊……” —————————————— 月落平原。 方圆三千里,绿草碧如茵。 阳天洲上不少性情温顺的灵兽,还有些散落宗门,都在月落平原上。 不过此时的月落平原已经青草枯黄,赤地千里。 炽烈的火焰从远处而来,让周围的天地都仿佛被灼烧殆尽。 站在平原之前,裴声看向一旁的李紫阳。 “紫阳嫂子,麻烦你们天机道宗了。” 李紫阳点点头,抬手一挥。 瞬间,一道道金光投射,引动天地之力将方圆万里之地再次封禁。 重现当初的血肉熔炉! “嘭——” 才封禁的力量震鸣,然后被撕碎。 远处,一尊尊冲天的火焰升腾。 那些天机道宗的修行者阵势被破全都面色发白,但双目之中反而灵光激荡。 旱魃出世,赤地千里,乃是有干天和,会被大道之力厌弃。 相反,天机道宗借天地之力压制旱魃,会有大道感悟与天地馈赠降临。 李紫阳往前踏一步,身外金光闪烁,抬手万道金光再次砸落。 绚烂的灵光与天穹上的大道相合,化为层层叠叠的交错光影,将落月平原再次笼罩。 光影化为水汽,然后蒸腾为流云,再凝为亿万雨丝飘落。 整个落月平原上,清凉之意弥漫。 大道之力悄然垂落,将李紫阳和她身后的那些天机道宗修行者裹住。 “吼——” 远处传来怒吼,震动天地。 “天机道宗敢与我栖霞道宗为敌,是在自寻死路!” 如同云雷一般的怒吼传来,引动云涛聚散炸裂。 李紫阳面色不变,掌中金光与大道相合,化为一座冲天的光柱。 光柱旋绕,层层的金光如莲花绽放。 一位位身穿白袍的天师从中踏出。 先引大道垂青,再以大道之力传送。 这等布设阵法的手段,在阳天洲上已经是顶尖。 何止阳天洲,恐怕在万域战场,也是少有了。 三百万白袍天师之后,一位位身穿紫袍和红袍的天师走出。 百万天师! 百万在万域战场征战磨砺无数年的天师! 一位位身穿紫袍红袍的天师,都是身上气息凝重如渊。 裴声将张远交给他的令信拿出,开口道:“弟子裴声,新亭侯麾下军将,侯爷命我执掌大军,抵挡栖霞道宗的倾轧。” “侯爷吩咐,危难之时,可引天师府前辈归来。” 那些从天光之中踏出的天师相互看看,微微点头。 “奉掌教天师之命,我等重归阳天洲。” 说话的天师紫袍上有八颗金色星星辰之影,还有道道雷霆交错。 “我九玄天师宫离开阳天洲千余年,阳天洲上已经不记得当年的雷霆火海,九玄天罚。” 第811章 大道本源,混沌之气…… 阳天洲上一府三宗,五门九山,天师府受大秦朝堂敕封,镇守阳天洲。 这么多年来,天师府是没落了。 可这份没落是天师府一分为七百二十,各处征调强者出九洲之地的原因。 没有人知道,天师府征调了多少天师出九洲,到万域战场。 “轰——” 远处的金光大阵再次被旱魃之力冲破,天地震动,云光交错纷乱,亿万道雨丝交织。 火光将细雨全都蒸腾,火焰撞开天穹,撞开遮盖的云涛,将此地一道道天师身影显露出来。 数百万天师立在落月平原之侧,身上有雷火之力震荡。 “天师府……” 当先的千丈旱魃喃喃低语。 “定火,还记得当年擒拿你入天师府万雷火海的雨泽天师否?” 一道声音缓缓响起。 那千丈旱魃低头,看向出声的紫袍天师。 “吼——” 旱魃的声音透出无尽愤怒,还有一丝惊慌。 “你们,你们怎么会在此!” 旱魃身躯消散,满身火焰的定火老祖目光紧盯那一位位身穿紫袍,身上气息如渊的天师。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天师? 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紫袍天师? 目光转向还未消散尽的金光,定火老祖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惊骇:“你们,你们是从天外而来……” 回答他的,是一道雷光。 还有一声高喝。 “九玄天罚,大道齐天——” 随着第一道雷光升腾,亿万道雷光在整个落月平原上交错纵横。 阳天洲上,千年来最炽烈的雷,还有最暴虐的火,碰撞在一起。 两百万白袍天师掌控雷霆,在百万红袍紫袍天师牵引下,雷火覆盖整个落月平原。 三千里之地,无人能踏入。 上一次九府十三城之地是血肉熔炉,这一次整个落月平原就是雷火熔炉! “怎么可能……” “疯了,真是疯了,连栖霞道宗这等大宗都无法穿过落月平原!” “永临府到底用了什么手段,难道这才是天师府真正的底蕴吗?” 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各方修行者,只能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 谁能想到,天师府不但能抵挡栖霞道宗七十二尊旱魃所领的大军袭杀,还能将这大军直接陷在落月平原。 那可是定火老祖亲自率领的栖霞道宗精锐! 整个阳天洲一片哗然。 栖霞道宗连夜重组大军,却不敢贸然行动。 那落月平原之上的雷海火海实在太过恢弘,谁也不敢靠近。 定火老祖留在栖霞山上的命魂之火都动荡不定,其他人还怎么敢轻易前往落月平原? 一道道金光从栖霞山上冲霄直上,将阳天洲上局势传递给万域战场之中的栖霞道宗。 阳天洲上各方,再次陷入一场沉寂。 只是这沉寂之中,有无数风暴酝酿。 悦澜山赌斗,玉旋天师和新亭侯他们能不能活着归来? 九玄山被围困,各方势力联手,能不能杀上九玄山天师宫? 落月平原之中,到底战况如何…… —————————————— 虚空海。 穿行百万里,周围的碎片断桥域越发多。 不时冲出的寂猿,还有那些身形庞大的寂灭妖兽,让玉旋天师和玄灵道人心惊胆战。 如果不是紧随在张远所化的无敌神象之后,他们不知死多少回了。 “轰——” 前方虚空之间,有轰鸣之声响彻。 “退,退,退——” 虚空之中,苍老的声音带着悲凉与无奈。 还有一丝绝望。 “是林家族老,林展腾前辈!”秦云堂惊呼一声。 金色神象一头撞入前方虚空,将数块悬浮的乱石撞碎,引动断桥域天地崩塌,寂灭之力震荡而起。 张远不管不顾,神象奔行,冲开身边的无尽重压,带着轰鸣呼啸,踏上一片青灰色的万里山河。 山河之上,一尊巨大的石碑兀立。 一尊身形达到百里方圆的巨大龙兽巨龟,背负石碑,艰难前行。 巨龟身周,数以万计的寂灭妖兽,还有数不清的寂猿,将虚空和天地都充满。 巨龟身侧,许多人族,还有些身化青兕与巨龟的身影,全力冲撞,想开辟一条大道。 只是围攻的寂灭妖兽和寂猿太多,这些人族和青兕巨龟根本冲不出来。 “昂——” 金色神象一声长吼,前足踏出。 无尽的金光从其身上涌出,然后随着前足砸落。 “轰——” 一脚踏出,天地崩塌,万里山河直接化为无尽碎片! 一击碎山河! 这才是镇狱神象的神通,一脚踏下,亿万钧重力,直接碎裂山河! 山河崩塌,万里之地,不管是其上的人族还是青兕巨龟,还有那一尊百里龙龟,都向着下方跌落。 “嘭——” 无数的寂灭妖兽身躯崩碎,那些寂猿随着碎石滚落。 一道道青灰色的漩涡出现,寂灭之力交错,碰撞。 金色巨象身形冲出,身躯外的金光锁链将所有的寂灭之力都锁住,然后拖入身躯之中。 神象前行,将那些掉落的人族和青兕巨龟都托住。 “帝君……” 背负巨大石碑的龙兽巨龟双目之中尽是泪光闪烁。 …… 一脚震碎山河,震死无数寂灭兽和寂猿,让张远的噬天狐血脉鼓荡,不断膨胀,透出丝丝的金红之光。 他的狐族妖身身后,第六道,第七道狐尾出现。 无数的气血与妖气反哺,让他身上气息越发深邃。 虽然这道妖身潜藏,但其肉身力量与自身所凝聚的神兽之身相通。 噬天狐妖身强横,血脉凝聚,张远的神兽之身就越发强横。 “老奴林展腾见过少君。” 化身人形的霸下巨龟向着张远躬身。 白须白发,身形佝偻,确实有油尽灯枯之感。 路上秦云堂已经告诉张远,秦家林家的老祖强者,都是神魂和肉身气血被锁在神狱之中。 随着神狱崩塌,不断衰落,他们的力量也在衰落。 如今只剩林展腾一位还能战,其他数十位老祖都只能在残存神狱之中沉眠。 “少君,残存神狱即将崩塌,其中关押的那些妖邪若是踏出,会折损当帝君威严。” “少君,我等守护神狱的两族死不足惜,神狱不能坠落。” 残存的神狱。 张远的目光看向那巨大的石碑。 玄奥的纹路,透着古朴和沧桑。 深吸一口气,张远一步踏出,身形立在那石碑之巅。 “嗡——” 石碑震荡,他的身形消失在其上。 “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少君了……”林展腾面上神色激动,轻轻低语。 “传说,能得天碑认可,才是帝君传承,是帝君指定执掌神狱之人。”秦云堂目中精光闪动。 此时,一片虚幻之中,张远身外青光激荡,面上全是惊喜。 “大道本源,混沌之气……” 方圆无数万里,尽是浓郁到化为实质的混沌之气! 第812章 炼化神狱的方法 神狱之中,尽是本源之气! 张远自己所凝聚的神狱,其中都是虚幻,与东华帝君的神狱相比,差距简直天渊之别。 张远从踏入天境之后,无论是自身修为还是掌控的黑骑力量,都已经可以横扫九洲之地。 特别是修成镇狱神象,凝出神狱,镇压各方妖邪,他的实力借神狱之力,越发深邃可怖。 张远自己都以为自己足够强。 他还以神象之身,在虚空海中前行。 直到此时,看到身周充斥的混沌之气,他方才明白,自己的底蕴有多浅薄。 相比成名的大能强者,还有那些大族,大势力,自己的根基,实力还都差的远。 深吸一口气,张远举步前行。 他身周,金色的神光浮现,神象身躯凝实,将所有的混沌之气灌注自身,引入自己身躯与神狱之中。 前行百步,一方金灰色的牢笼出现在眼前。 这牢笼之中,一位身穿灰袍,四目双翅,腰悬双刀的身影挺立。 “碧眼刀螳一族炼虚强者卓尔腾,擅无影刀法,飞旋云霄之术。” 一方金色的石柱立在牢笼前,其上字迹清晰可见。 张远目光落在那石柱上,牢笼中抱着双臂的身影四目瞬间睁开。 “东华帝君的传承者?”目光落在张远身上,卓尔腾目中尽是狂傲。 “当年东华立下的规矩,有了新的神狱之主,我等可以为其驱使十年,然后得自由。” 卓尔腾的四目之中金色流光交错,身躯仿佛要虚化。 牢笼之上,一道道金色符文出现,闪烁光晕。 看着这金色的符文,卓尔腾目中闪过恐惧,咬牙开口:“放我出去吧,我为你效力十年。” 一位炼虚境强者效力十年,对于张远来说很有用处。 他自身战力足够,但麾下强者还是太少。 苏长山等人能独当一面,可那是指挥大军,个人实力在大势力面前,根本不够看。 黑骑冲阵无敌,结阵时候能轻松击杀虚境,可分散开,一位九境就能屠杀他们。 “十年……”张远轻声低语。 牢笼之中,卓尔腾目中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喜色。 “你只要答应,你我契约成立,我就能出来为你效力。” “这神狱之中,你尽能做主的。” 卓尔腾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迫。 任谁被关押无数年,有机会出去,也会心中焦急。 张远的目光投向前方金色石柱。 “只有这条路吗?” 张远的话语,让卓尔腾一愣。 瞬间,他的面色阴沉下来。 金色的石柱上,一道道字迹显露。 “狱主征召神狱囚犯途径。” “以神狱之力,直接抽取囚犯力量,至死方休。” “掌控囚犯神魂,直接驱使囚犯征战,至死方休。” “锁禁囚犯神魂或肉身,占据其身躯或神魂,至死方休。” …… 每一道字迹都引动本源之力动荡,仿佛是与其回应。 张远自己就凝聚神狱,知道神狱之主是能直接掌控神狱之中镇压者生死的。 但是这片神狱不是他自己凝练,其中力量虽然同源,却无法掌控。 除非他将这神狱炼化。 可是神狱无边,要想炼化,就凭这无边无际的浓郁本源之力,都不知道需要多久。 石柱上的字迹让卓尔腾面色彻底阴沉。 “小子,既然你知道如何掌控神狱,老子给你个机会。” “按照神狱规矩来吧,打赢我。” 他的双手伸出,一把抓住前方的牢笼栅栏。 金色的符文将其身躯包裹,化为一道虚幻流光,落在张远身前。 直接冲出牢笼? 不是。 这道身影之外,无尽的流光包裹,彷如锁链。 大道锁链。 “杀——” 卓尔腾一声长喝,手中长刀出鞘,双手持住,向着张远当头斩落。 其长刀斩落瞬间,身外的符文流光闪耀,将其速度和力量减缓,让其面上涨红。 刀法很特别,斩落的刀光透着一丝飞旋之力。 看似重斩,其实带着旋压。 很玄妙的刀法。 长刀斩落,寸寸近前,张远身形不动,只手按在腰间刀柄上。 卓尔腾的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欣喜。 如果能一刀胜张远,虽不是能脱困而出,可对他来说好处多多。 起码这神狱之中弥漫的混沌气,他就能分润一丝。 这是神狱规则。 卓尔腾手中长刀再快几分。 带出的呼啸声仿若雷霆。 “苍啷——” 长刀出鞘声音响起。 “当——” 同样双手持刀的张远手中刀抵住卓尔腾斩落的刀。 刀锋之上,青色的刀芒闪烁,张远右手持刀,左手压刀背,一脚弓,一脚绷,腰身下压,长刀往前一推。 卓尔腾瞪大眼睛,身形直接倒退。 拥有神兽之身的张远,力道比他这位虚境强者还刚猛。 人在半空,卓尔腾一声长啸,背后双翅展开,身形微微一顿,已经消失在远处。 再出现,到张远头顶手持长刀径直斩落。 立在原处的张远面色不变,左手压刀柄,右手倒转,长刀自下而上撩起。 “刺啦——” 快。 狠! “当——” 卓尔腾的刀与张远上撩的长刀碰撞,瞬间炸裂的罡气肆意冲击。 展开双翅的卓尔腾身躯定不住,向着后方斜斜倒飞。 张远持刀在手,一脚踏出,身形已经追到卓尔腾身前,长刀双手握住,朝着卓尔腾当头劈下。 卓尔腾只来得及长刀横在头顶。 “嘭——” 他的身躯被张远一刀劈到地上,轰然炸裂,化为一团云气。 金灰色的牢笼之中,卓尔腾的身影再次出现,只是此时其面色更加难看几分。 站在牢笼外的张远伸手一把抓住前方的灰色云团。 云团入手,翻腾激荡,似乎是想要挣扎逃脱。 神魂。 这是卓尔腾的一丝神魂之力! 卓尔腾败了,所以留下一丝神魂力量在张远面前,只要张远将这神魂力量收入自己的神狱镇压,卓尔腾就会被掌控。 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笑意,看向牢笼中的卓尔腾。 “再来——” 卓尔腾一声长喝,双手一把抓住面前的牢笼栅栏,身躯再次出现在张远面前。 此时其身外的符文更重几分。 “苍啷——” 卓尔腾双手双刀,刀锋相错,朝着张远脖颈一斩而至。 张远面上神色不变,将那灰色云团甩到一旁,双手之中长刀一震,同样双刀斩出。 第813章 神狱天钟 左手刀前压,挡在身前,右手刀斜握,顺势拖带。 四柄刀碰撞在一起,激起金光闪烁。 卓尔腾双手刀一顿,一手刀锋顺着张远左手刀下划,去削张远的左手,一手刀挡在身前,挡张远斜拖的一刀。 “刺啦——” 张远左手刀锋外展,手掌从正握化为倒持,将卓尔腾手中刀撇到身外。 他右手刀被卓尔腾挡住,顺势前切,要削卓尔腾的腰身。 “当——” 双刀再击,卓尔腾身形化为旋风,在张远身侧旋绕,刀锋斩落,带出丝丝青光。 这一次双刀在手的卓尔腾终于将自身的特长展现,借速度与双翅,出刀只求一个快。 张远身外,尽是刀锋。 张远立在原处,脚步最小限度转动,身躯微微震动,双刀一手正握一手倒持,不管是格挡还是突刺,都是在分寸之间将卓尔腾的刀挡住。 无尽刀光在身前,三尺之外皆敌,三尺之内,无敌。 百招之后,卓尔腾双目之中已经尽是惊骇。 碧眼刀螳一族是万族之中最擅使刀的族群,他卓尔腾在族群之中也是顶尖的刀法强者。 可是此时面对张远,同样双刀,竟然百招无法进分毫。 “当——” 一刀斩落,卓尔腾身形倒退,目光紧盯张远,然后身躯慢慢变淡。 百招不胜,他没有机会了。 张远面前,再留一团云气,重回牢笼的卓尔腾面色惨白。 “不过瘾。” 张远一声长笑,抬手一挥,卓尔腾身前的牢笼直接打开。 这一次,卓尔腾身上没有了锁链符文缠绕! 四目之中尽是光彩,卓尔腾一步踏出牢笼,双手之中长刀握紧。 “若是你还能百招不败,我卓尔腾臣服——” “嗡——” 张远甩出的长刀,打断了他的豪言壮语。 左手长刀甩出飞旋往卓尔腾身前横斩,张远一步就到卓尔腾左侧,双手持刀斩落。 卓尔腾才将张远甩出的刀锋挡住,左侧张远长刀斩落,他只能返身长刀抵挡。 “当——” 他的身躯飞出去。 张远追上,一把抓住被挡住的长刀,双刀连斩。 “当——” “当——” 绵延的音爆与长刀碰撞声音不绝。 卓尔腾只能全力抵挡。 张远的刀太快。 快到他一个碧眼刀螳一族的强者,都只能任命抵挡。 “嘭——” 数十刀后,卓尔腾身躯跌落,被张远一脚踹在腰身,在地上翻滚。 张远飞身而至,双刀再次斩落。 “我,我艹……” “我,我服了——” “我认输!” “别打了,别打了……” 张远充耳不闻。 他的刀越来越重,重到每一刀都要卓尔腾全力才能抵挡。 张远的刀越来越快,快到卓尔腾已经只能靠无数年来的感应去挡。 张远的刀越来越狠,只要有一道抵挡不住,卓尔腾感觉自己会死。 “轰——” 双刀挡不住张远的一刀,卓尔腾口中吐血,身躯倒飞。 看着张远飞身当头斩落的刀锋,卓尔腾闭上眼睛。 等他睁眼时候,张远手中刀已经压在他的脖颈旁。 “刚才说什么?” “我认输。” “不是这一句。” “我服了。” “不是这一句。” “我,我艹——” “啪——” 长刀刀面甩在卓尔腾的脸上,让其头颅一歪,差点脖颈折断。 卓尔腾咬着牙:“大冷不大连……” 张远长刀压在他的脖颈。 卓尔腾不再说话。 …… 卓尔腾臣服,张远感觉到自己身周百丈方圆的天地纳入自己的神狱。 也就是说,这百丈神狱,因为卓尔腾的臣服,被自己炼化。 看来这才是真正炼化神狱的方法。 “前方牢笼关押的那个大马猴,实力一般,就是皮糙肉厚,需要多斩几刀。” “丙九五二七牢笼关着老蛇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少君你可以直接拿下。” “少君,丁三四九五那里要小心,那家伙手中枪厉害。” 臣服的卓尔腾很快适应了自己的角色,在神狱之中带着张远一路劈砍。 五位虚境炼虚妖族被折服。 两位黑甲骨族的强者不愿臣服,被张远直接收入自己的神狱。 随着战胜的神狱关押强者越来越多,张远掌控的空间越来越大。 方圆千丈,方圆万丈,再到方圆百里。 百里空间,三千牢笼,还有一队沉睡的狱卒。 “轰——” 张远的刀被一根木板挡住,然后身形被那持着木板的黑甲虎首大汉砸碎。 实境。 以他现在的战力,挑战实境还是太过勉强。 张远身形再出现,牢笼中的黑甲虎首大汉面前多出一团混沌气。 畅快的将那混沌气收入胸腹,虎首大汉看向张远,目中全是精光。 “小子,再来啊,再来一场,我保证收几分力气。” 张远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 打不过,下次再来。 张远能感到自己实力的提升。 随着这神狱的掌控越来越多,他的镇狱神象力量越来越强盛。 混沌本源之力也越来越凝实。 当张远掌控的空间到方圆千里时候,一道凝重气息升腾。 “卑职青兕一族秦泰来,见过少君。” 身穿狱卒袍的大汉向着张远躬身。 大汉双手,手臂上有银色的锁链缠绕。 大道锁链。 比不上张远手中那金色的大道锁链,可秦泰来手上的锁链也是拥有绝强的力量。 实境以下,皆能锁拿。 “少君,目前我和麾下兄弟实力还未恢复,等我们战力恢复,就能为少君征战,镇压神狱。” 秦泰来躬身,面上神色郑重。 张远点点头,抬手一道混沌气撞到秦泰来身上。 秦泰来面露惊喜,连忙道:“多谢少君赏赐。” 神狱之中充斥混沌气。 可没有神狱主人赏赐,外人一丝都得不到。 当然,挑战嬴了,也能得到一丝。 “嗡——” 远处,混沌之气震荡,一道道青光冲击。 秦泰来面上神色一变,低声道:“少君,是蛰龙。” “当年帝君镇压的三千神龙之一。” 东华帝君曾以神狱镇压三千神龙,后神狱崩塌,此地残存的神兽之中,蛰龙乃是顶尖强者之一。 “神狱残破,已经难压制蛰龙,少君,不如放其离开神狱吧。”秦泰来压低声音开口。 放? 这玩意是能放的吗? 张远摇摇头,右手抬起。 “轰——” 紫色的雷霆远隔千万里,直接落下。 “吼——” 一声惨呼。 那蛰龙老实了。 “紫霄,紫霄神雷……”秦泰来嘴角哆嗦,喃喃低语。 不远处,看着闪逝的雷霆,卓尔腾后背发寒。 幸好自己没把少君惹毛了。 要不然,这雷一雷就能将自己的筋骨轰散。 “当——” 远处,一道道金钟声音响起。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无尽神采。 神狱天钟,大道之音,自己终于触及这片神狱核心。 或者说,这神狱终于要认可自己了! (据说有一种叫为爱发电的神物,可以提升炼化神狱的速度……) 第814章 血脉圆满,化身九尾天狐 神狱天钟,大道至宝,可荡涤妖邪,镇压邪魔,是神狱之中镇守之宝。 能得到此宝认可,代表神狱力量会逐渐被自己掌控。 光是那天钟之力,就能镇压九境。 “当——” “当——” 张远身外,道道金光交错,化为流云。 他的意识随着天钟之音,在无尽混沌之气中延伸,蔓延,方圆百万里山河,尽被掌控。 数以万计的牢笼,还有牢笼之中关押的强者讯息映入张远的脑海。 这片残破的神狱之中驻留的强者,修为最差都是天境。 天境之下,早已被神狱力量吞噬。 神狱存在,是抽取其中强者性命和本源的。 正是如此,其中几方强者才会在神狱残破无主,运转难以顺畅时候全力鼓动,想要冲碎神狱。 神狱之中,那些狱卒,不得不全力镇压。 秦家和林家那些强者将自身力量灌注神狱,化为压制神狱之中强者的封禁之力。 如果张远不来收取神狱,不将那些牢笼中的囚犯收服,这神狱很快就会崩溃。 蛰龙,九毒飞雀,太阴玄虎。 数十尊至少实证境界的强者,气息冲击,在神狱之中激荡。 张远不敢想,这神狱完整时候,其中镇压了多少强者。 那位东华帝君,该有多强? “吼——” 一声狂吼,远处的云涛之间,一尊金红巨虎身影出现,向着张云飞扑而来。 无尽的符文将这巨虎身躯锁住,一道道锁链深深勒进巨虎的身躯,却阻挡不住巨虎前行。 “小儿,放你家虎爷离开,否则虎爷吞了你——” 震天的狂吼声音,带着不甘与狂躁。 金色的虎影似乎要将周围的混沌之气都撞开,向张远扑来。 秦泰来面色凝重,一步跨出,双手之间的银色锁链透出耀眼流光。 “少君,这是太阴玄虎,顶尖神兽,且身聚太阴之力,可中和雷霆,不惧天雷加身。” 深吸一口气,秦泰来咬着牙低喝:“少君你先走……” 一旁的卓尔腾面色变幻,双刀在手,也往前走一步。 “当——” 天钟声音响起,金光闪烁,一尊尊金甲战将身影出现在前方。 十万金甲,立在前方位置,却没有近前。 “少君,这是天钟神卫,要是能得到神卫的认可,少君就能掌控神卫,十万神卫,可挡虚境之上强者冲击,可惜……”秦泰来的声音之中带着遗憾。 张远站在原处,双目眯起。 目前为止,他只算是得到了天钟认可,却不能掌控神卫。 按照神狱之中的规则,他需要有掌控大军之力,击败至少三成神卫,才能得到神卫认可。 云气激荡,神卫观战却不参与。 远处数道气息冲荡,都在观望。 那些被关押在神狱中的大妖,强者,谁愿意被锁禁在这牢笼之中呢? “小儿,你真要自寻死路不成?” 太阴玄虎的声音之中透出狂躁,漫天的金黑之光向着张远压下。 秦泰来一声长喝,双手之间的银色锁链甩出,裹住太阴玄虎身躯。 可那银色锁链分明挡不住太阴玄虎,其上一道道裂纹显露。 张远看着压下的巨虎身躯,左手握紧。 “嗡——” 金色的锁链在他手臂之上浮现。 大道锁链。 这锁链出现的瞬间,太阴玄虎身躯一震。 “大道——” 其声音未消,张远已经抬手,一拳挥出。 金色锁链化为长鞭,狠狠劈在太阴玄虎身上。 “啪——” 鲜血四溅。 无视任何防御,这一击直接劈的太阴玄虎痛苦嘶吼。 “啪——” 张远再甩一鞭,长长的锁链砸在太阴玄虎的头颅上,将其头颅砸的一歪。 “啪——” 张远手臂再次挥下。 激发大道锁链之力,需要耗损混沌本源之力。 以往时候他舍不得。 可是此时身外无尽的混沌之气交错,他怕什么? “啪——” 锁链上的金光再次砸落,将那黑虎身躯撕碎。 一团灰色的云气悬浮在半空。 远处,有瑟瑟发抖的气息震动。 原本那些神狱之中潜藏的强者,都将气息沉回牢笼。 张远目光看向那团灰色云气,身上金光闪动,背后龙象之躯浮现。 “不要——” 太阴玄虎狂吼一声,却已经来不及。 龙象一脚踏出,身外金光将灰色云气撞碎,然后吸入身躯之中。 这可是太阴玄虎这尊实证境大妖的神魂! 这些神魂之力一入龙象身躯,就被张远脑海中的天狐妖身直接吞噬。 “轰——” 天狐妖身背后,九条长尾浮现! 九尾天狐! 这才是完整的噬天狐血脉! 哪怕还未凝聚出足够的神通,可这血脉力量凝聚完整,张远就有机会将神通推衍出来。 “嗡——” 张远的雷霆金身震动,天狐之身引动的雷霆之力与其相合,然后牵引其力量灌注手臂上的紫色雷霆之影。 一道道金色流光从天狐之身灌注到紫雷印记中。 这印记之中雷光翻腾,竟然有再提升之感。 原来这道九霄神雷印记的力量也不是完整,等张远凝聚天狐妖身之后,才能将他的雷霆金身与紫霄神雷相合。 往后,张远可以直接以自身的雷霆金身掌控紫霄神雷,温养雷霆之力,直到自身力量与神雷相合,踏入更高层次。 “轰——” 张远身躯之外的金色光晕震荡,引动天地之力翻涌。 神象身躯更加恢弘。 一尊实证层次的大妖神魂,哪怕只是吞噬一丝,也让张远收获巨大。 双目之中透出精光,张远看向远处。 那些大妖强者一个个乖得像孙子似的,缩在牢笼里。 原本咆哮的太阴玄虎,也窝在笼子里,将头低下。 一手雷霆,一手大道锁链,在这充斥本源之力的神狱之中,堪称无敌。 “少君,原来有帝君准备的宝物护身……” 秦泰来又惊又喜,面上全是激动之色。 张远实力够强,他们这些狱卒就能解脱出来了。 张远面色不变,转头看向那些天钟神卫。 那些神卫身躯慢慢化为金光,消散在远处。 张远没有再以天钟之力招引这些神卫出来,毕竟他现在还无力将这些神卫收服。 天地轰鸣,张远的身影在原地缓缓散去。 虚空海中,一队身穿黑色狱卒衣袍的身影出现。 张远,秦泰来,还有手压腰间双刀的青袍武者立在狱卒身前。 “少君成功了!” 看到踏出神狱的秦泰来,林展腾满脸激动。 “叔祖!”秦云堂向着秦泰来躬身,面上全是欢喜。 第815章 三道真身 随着神狱狱卒踏出,代表着张远已经得到了神狱的掌控权。 其实张远还不算真正掌控这方神狱。 不过他已经入主其中,得到镇压神狱的天钟认可,天碑也能引他入神狱。 只要给他时间,这方神狱,必然会被他炼化。 反正现在神狱之中那些大妖不敢闹事,也不必担忧神狱崩溃。 一手雷霆一手大道锁链,神狱之中那些囚犯已经不敢说话。 大妖不闹事,其他囚犯张远自己就能镇压。 他已经一路上击败不少囚犯,将其压服,随时可以为他所用。 神狱危机暂时解决,现在虚空海中危机还在。 青兕一族和霸下一族现在总共有二十多万族人,其中绝大多数都在神狱之中沉睡,以自身力量助神狱压制牢笼中的囚犯。 现在在虚空海中的族群不多。 可这些族人在虚空海中飘荡,随时有覆灭危局。 “新亭侯,我们再寻不到回去的路,九玄山,无上灵宗,都要毁灭了。” 寻到机会走到张远身前的玉旋天师和玄灵道人面上全是担忧,低声开口。 他们看到新亭侯张远在虚空之中际遇不断,看张远越发强大,心中更焦急。 张远得了这么多好处,怕是更不急着回到九洲之地。 可是他们不行。 他们背后的九玄山和无上灵宗,还有那么多弟子。 张远转头看向那些青兕一族和霸下一族,沉吟片刻,开口道:“你们两族愿不愿入神狱之中修行?” 入神狱修行? 不管是秦云堂还是林展腾,都一脸惊喜,连连点头。 入过神狱都知道,神狱之中尽是天地本源之气,一丝本源力量炼化,能抵在洞天福地修行百年。 何况现在飘荡在虚空海中,根本无一丝仙灵之气吸纳。 两族族人入神狱,张远身边的身影越来越少。 片刻之后,只剩秦泰来,林展腾,还有人族模样,手按双刀的卓尔腾。 前方,巨大的石碑横贯虚空。 张远身形化为神象,将石碑背负在身,一脚踏出,已经到百里之外。 身躯撞碎虚空,留下一条空洞。 玉旋等人紧随其后,冲入虚空。 没有张远所化的神象开道,他们在这虚空海中寸步难行。 虚空之中奔行三日,前方终于出现灵光闪耀之地。 张远身形一顿,神象之身散去,化为一位身背一方丈高青色石碑的大汉。 这是以神象之身所凝聚的身躯。 这一路上,张远以九转金身功终于凝出了属于自己的真身。 现在他除了六道金身之外,已经有三道真身。 一道武道真身,执掌六道金身,无敌,无我,我天,三势刀法通神。 第二道神兽真身,以镇狱神象力量,凝聚神狱,掌天道锁链,堪称肉身无敌。 第三道天狐妖身,以天狐之力,掌控吞噬,万化,迷神,以及紫霄神雷,其手段可以追溯到上古洪荒世界时代的霸主噬天狐。 虚空海中修行者驻地。 在探寻到最近的传送大阵位置后,张远和玉旋等人脚步不停,快速赶到大阵位置。 “嗡——” 当张远踏入大阵时候,阵势动荡,将他身形撞出。 “道友,你应该是携带了空间至宝吧,此地阵势无法传送你离开。” 不远处,看守此地阵法的独角黑面修行者开口,看向张远的目光之中闪烁一丝精光。 其他那些散落的修行者目光都看向张远背后的石碑。 这石碑竟然是让传送阵都无法承载的宝物! 张远明白,是自己还未炼化神狱,神狱和其中强者会被传送阵排斥。 不只是如此。 等他掌控神狱,恐怕也无法再轻易入九洲之地。 怪不得寿亭侯真身不入九洲。 不是他不想去,实在是没有皇权特许,寿亭侯根本进不去九洲。 他的神狱之中不知镇压多少强者,怎么能进九洲? 其他那些拥有差不多同等手段的强者,也会被九洲天道排斥在外。 “玉旋天师,玄灵道长,秦老,林老,你们去冰凌城等我。” 张远看向身边几人,转身就走。 众人相互看看,踏入大阵。 大阵之外,散落的各族修行者相互看看,目中贪念闪动,悄然跟随张远离开方向去。 张远在虚空之中奔行,直到百里之外的一座浮空岛上才停住脚步。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的虚空。 “咻——” 一道剑光飞射而至,向着他当头斩落。 这剑光速度快到极致,至少也是一位九境剑道修行者才能有此等手段。 张远面色不变,抬手一挥,背后的石碑落在掌中,随着他手臂砸出。 “嘭——” 剑光被石碑砸中,轰然崩碎。 神狱的载体,神兽霸下背负的天碑,此等宝物,不算是世间最坚硬之物,可也能排在前几了。 飞剑被砸碎,不远处的虚空中一道身影跌落,面上全是惊惧。 “你,你碎了老夫的心炼飞剑!” 这位八境大修口中溢血,握紧双拳。 没等他再动手,后方已经有数十道身影冲出,向着张远飞落。 金色绳索,黑色长刀,绚烂术法,还有青灰色的手臂…… 武道,术法,魔道,妖法,全都是来抢夺张远手中石碑。 此宝能一击击碎飞剑,不但没有吓退这些人,反而让他们更加贪婪。 张远面上露出微笑,手中石碑随着他一拳击出,向着前方轰然砸落。 “嘭——” 管你是什么术法还是神通,都直接被砸碎。 张远一声长笑,身外金光闪烁,金色光晕将方圆百丈空间笼罩。 这些出手来截杀他的各族高手,都被他镇压到自己的神狱之中。 神狱之中镇压的强者越多,他的实力就能越强。 “你,你是什么——” 百丈之外,散落的几道身影都是惊呼。 张远转头,抬手一挥,石碑甩出,将这些人身躯砸碎。 一道道记忆长河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片刻之后,张远身外金光激荡,两道身躯出现。 一道是身穿青袍,腰间长刀的武道真身。 一道是白面凤眼,眉目清秀的挺拔少年,天狐妖身。 三道身影立在原处片刻,各自朝着三个方向而去。 天狐妖身往虚空海断桥域,前去猎杀寂灭妖兽,聚拢寂灭之力。 背负石碑的龙象真身在虚空之中游历,猎杀各方强者,充实自己的神狱,并且慢慢炼化神狱。 武道真身则是穿过传送阵,辗转到冰凌城。 此时,阳天洲上,一道消息传出,让各方哗然。 悦澜山上参加赌斗的鼎天门强者从界外万域战场传来讯息,他们五人当中有三人从虚空海中逃脱,存活下来,不日重回阳天洲。 第816章 敲栖霞万灵钟,唤我栖霞道宗老祖来—— 鼎天门的赌斗强者重回,则说明那场赌斗鼎天门胜了。 就算因为鼎天门破坏规矩,九玄山天师宫可以不认赌斗结果。 可是所有人都明白,要是新亭侯,玉旋天师,玄灵道人死在虚空海,或者无数年再无法归来,那阳天洲上的一切争斗已经无意义。 栖霞道宗即将不胜而胜。 九玄山上,一片动荡。 若不是黑骑守住山门,恐怕九玄山上天师宫已经自己崩溃。 两日之后,栖霞道宗剩下的四位老祖带三十万宗门精锐再攻落月平原。 栖霞道宗对外声称,要一举荡平落月平原上盘踞的叛逆。 其实是因为三日前,被围困在落月平原的定火老祖命魂之火忽然动荡。 …… 落月平原之外,身穿紫袍的李紫阳面色平静,看向半边天穹被染红的方向。 “如果夫君回不来,你们都去死吧。” 天机道宗是借大道之力修行的宗门。 运转的天道之力越强盛,他们能掌控的力量就越强。 从九府十三城到落月平原,外人根本不知一座座大阵之中积蓄了多少天道之力。 就连那些参与运转大阵的天机道宗修行者,都不清楚。 唯有李紫阳一人,才知道将所有的大道之力引爆,会是怎样的结果。 阳天洲又不是不能崩。 “紫阳嫂子请放心,远哥是不可能有事的。”站在不远处的孙立朗声开口。 张远虽然没有如仙道大宗的修行者一样留下命魂灯盏之类的东西,但他乃是大秦战侯,皇命在身。 特别是张远出身镇抚司,作为一方司首,镇天司中有他的神魂印记,可监控其状态。 如果张远真有什么不测,镇天司会提前示警。 孙立他们作为张远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都知道张远修为底蕴。 身为寿亭侯传承者,不可能那么容易出事。 只是李紫阳毕竟不同,关心则乱而已。 “按照侯爷谋划,只要崩溃栖霞道宗,阳天洲上就好清理了。” 裴声看向那云涛升腾之地,轻声开口。 有些事情张远不好亲自做,那就他们来做。 有些骂名张远不好背,那就他们来背。 “轰——” 落月平原之中,轰鸣声音响彻。 外人无法探知的大阵中心,数十万栖霞道宗弟子已经死尽。 唯有七十二尊旱魃聚在一处,火焰凝聚,挡住身外的层层雷光。 雷火侵袭,七十二尊旱魃已经快要油尽灯枯。 如果不是到此等地步,栖霞道宗怎么可能精锐尽出来救? 栖霞道宗这般动作,在外人看来分明是吃了大亏。 千年以来,栖霞道宗已经成为阳天洲上实质性的第一大宗。 相反,曾经的第一大势力天师府,反而越发沉寂衰落。 谁能想到,这一次天师府与栖霞道宗的碰撞,竟然会是此等结果? 九玄山久攻不下,只能步步围困。 区区永临天师府,以九府十三城之地,竟然挡住了栖霞道宗千万大军围杀,甚至此时将栖霞道宗七十二尊旱魃都困在落月平原。 这还是各方势力不知道陷在落月平原中的栖霞道宗精锐已经死伤殆尽,否则,阳天洲上的风向怕是真的要大变了。 “漫天彩霞,九彩云涛,栖霞道宗这一次是动真格了。” 看着风云激荡之间漫天流光向着落月平原冲去,许多修行者都抬起头,轻声开口。 “落月平原,真怕是血流成河了啊……” 之前以为的碾压变成了反杀,之前以为的一击而溃成了反围杀。 如今谁都不敢再看轻天师府。 似乎,当年镇守阳天洲的天师府,又回来了…… “嘭——” 震彻天地的轰鸣声响起,笼罩落月平原的金光炸裂,被九彩之光倾轧而至。 九彩金光之中,数道身影当空而立。 “我栖霞道宗在万域战场横行,小小天师府竟然敢如此忤逆,当真不知死活。” 说话的身影身外九彩之光闪烁,背后一道道云霞光轮浮现。 “那是,青霞真人!” “青霞真人云青霞,两千年前就踏入九境之上,是我阳天洲顶尖强者。” “没想到栖霞道宗这一次连万域战场上如此强者都回归了。” 原本以为战局会有拉扯的各方修行者看向落月平原方向,面上露出一丝感慨。 天师府到底还是无力抵挡啊! “让本尊看看,到底是谁敢这般欺辱我栖霞道宗。” 另外一边,同样身聚毫光的身影一步踏出,手掌结印,万道霞光洒落,将落月平原上的残存金光击散。 一位位天师府的天师立在平原之上,紫色长袍,红色长袍,透出恢弘大势。 “葛长虹,是你?” 那结印的道人微微一愣。 那立在平原上的天师,分明是从万域战场归来。 也就是说,此时栖霞道宗与天师府的碰撞,已经不是阳天洲上力量,而是来自万域战场。 大概,阳天洲上的这种碰撞,其实在九洲之上是一个缩影了。 从元康帝诏令各方万域战场上强者可以真身归来之后,这种碰撞是必然。 原本九境之下的争斗层次,化为九境和九境之上的争锋。 好在目前为止,因为大道压制,九境之上的力量被约束,在九洲之地还没有激起大的波澜。 阳天洲上的争锋,已经是九洲之最。 “栖霞道宗在万域战场确实横行一方,可还未到无敌程度。” “不知是什么给了你们此等狂妄的底气?” 身穿紫色长袍的葛长虹面色平静,淡淡开口。 他身后,一位位紫袍天师身上雷光升腾而起。 “这是陷阱!” 当先的栖霞道宗几位强者面色急变,仰天狂吼。 谁敢相信,落月平原之上争斗到此等程度,天师府竟然未尽全力。 甚至从始至终,都是掩饰了自身所有力量,只等栖霞道宗的援军到来。 “轰——” 原本破裂的道道金色光柱重新凝聚,大道之光冲霄而起。 金色的雷光与火焰长龙相合,化为亿万道流光,将九彩云霞撕碎。 无尽的雷霆震彻整个阳天洲,连九洲之地,所有天境修行者全都有感应。 毁天灭地的雷光直接将天地击穿,片片虚空出现。 天师府根本不怕天地崩塌! 作为镇守宗门,他们能掌阳天洲大道,无惧天罚! “快聚九彩天霞大阵!” “敲栖霞万灵钟,唤我栖霞道宗老祖来——” 落月平原之外,那些栖霞道宗强者只来得及呼唤出声,然后就被无尽雷光裹住。 第817章 新亭侯重回九洲 雷火从天而降,不是方圆三千里的落月平原,是方圆亿万里的整个阳天洲! 无数年不曾见到的九玄天罚,降临在整个阳天洲! 当年镇守阳天洲的天师府,以无尽大道之力,招引漫天雷云,以落月平原为中心,笼罩整个阳天洲! 阳天洲上,无数潜藏的修行者满脸惊慌,从洞府之中踏出。 九洲之地,大道自有约束,哪怕只是简单的分善恶。 很多杀戮过重的修行者,还有修行手段不太正当的人,此时都是满脸慌乱。 特别是那些一直压制自己的修为,不敢渡过雷劫入天境的修行者。 这等漫天雷火,根本无道理可讲。 “轰——” 无尽的雷光滚落,将许多修行者淹没。 有的人从山林之中冲出,却躲不掉雷光的追击。 有的人本是与三五好友畅谈,却瞬间雷光当头落下,将其满身的魔气击出。 这一刻,整个阳天洲上乱了套。 “九玄天罚,这是我九玄天罚啊……” 九玄山上,一位位白发苍苍的天师看着漫天雷霆,泪流满面。 多少年了,九玄山的荣耀早已被人遗忘。 直到此时,才有这雷光激荡,让人想起当年天师府让阳天洲上无尽生灵不敢抬头的雷火。 “轰——” 栖霞道宗上空,一道雷光被一只大手直接捏碎。 一位身淡黑色长袍的灰发道人满身霞光闪耀,一步踏出,看向远处的风云激荡之地。 “一群废物,区区阳天洲都无法平定。” 道人口中冷喝,身外霞光笼罩栖霞道宗,将一柄青玉莲台取出。 “我栖霞道宗老祖留下的碧玉苍天莲!” “老祖,是我栖霞道宗碧霞老祖回归!” “碧霞老祖可是九洲录上人物,他老人家竟然重回九洲——” 栖霞道宗一众弟子本是放声高呼,可手持青色莲台的碧霞老祖回头瞪一眼,让所有人声音顿住。 要不是宗门后辈太过无能,怎么可能需要老祖从万域战场归来? 碧霞老祖冷哼一声,手中握紧莲台,身外道道霞光闪耀,引动青色的莲台上亿万光彩激荡,照彻百万里天地。 一朵撑天的莲花之影出现。 “是碧玉苍天莲!” “传言阳天洲归附九洲时候,有同源之宝莲花九朵,其中六朵被大秦朝堂采去,剩下三朵,一朵在天师府,一朵在无上灵宗,一朵在……” “在上古大宗断魂宗,后来断魂宗被栖霞道宗剿灭,夺了这莲!” “此宝被栖霞道宗碧霞老祖炼化,碧霞老祖可是九洲录上排名七百三十位!” 无数目光被青色的莲花吸引。 那撑天的莲花绽开,挡住所有的雷光。 不只是挡住,还能将雷光吞噬,化为花瓣上流淌的光晕。 阳天洲同源的至宝,天生就是与阳天洲的大道之力相合的,阳天洲上的雷伤不到其分毫,反而对其滋养。 青莲绽放,碧霞老祖握着莲花,一步万里,不过数十步就已经到了落月平原。 落月平原旁,一位位天师抬头,看向那莲花。 莲花将雷光挡住,挡住被笼罩在雷海之中的栖霞道宗青霞真人等一众强者。 “拜见碧霞老祖!” “弟子无能,丢了栖霞道宗的脸面!” “老祖,您老人家可来了,弟子们憋屈啊……” 一道道高呼,有的人一脸恭敬,有的人一脸惭愧,还有的人面上全都是悲愤。 栖霞老祖冷哼一声,直接将手中的莲花向着下方砸落。 哪怕是九洲录上大能,在阳天洲上出手也不能比九境所引动的力量恢弘多少。 但其可以用之宝,引动天地之力。 这青莲绽放,亿万道青光直接将所有的雷光都裹住。 一人之力,借至宝手段,就碾压百万紫袍红袍天师! 这才是真正的大能! “轰——” 雷海崩散,被压制在落月平原中心的七十二尊旱魃身影出现。 这七十二尊旱魃全都是满身青黑,火焰熄灭,只留奄奄一息的倒卧一团。 化身旱魃的定火老祖满身裂纹,双目无神,跪坐在地。 “欺人太甚——” 碧霞老祖已经怒极,双手抬起,青色的莲花向着掌控阵势的天机道宗修行者撞去。 那些天师头顶,倒卷的雷光和火焰也随着滚落。 九洲录上强者,要一击灭杀在场所有的天师和帮助天师府的天机道宗之人。 “完了,此等局面,恐怕天师府完了……”远处,有人轻声低语。 “除非大秦朝堂出面,但那是不可能的。” 有人摇头。 大秦朝堂不可能为两方大势力争锋而插手的。 “那天师府——” 有人刚开口,忽然瞪大眼睛。 前方飞出的青莲突然竟然顿住。 一位身穿青袍的道人背着手,立在半空,伸手一招,就将青莲收取。 “不要——” “还我碧莲——” 碧霞老祖一声狂吼,等看到那出手的青袍道人,浑身一颤。 “九玄天师……” 九洲录上前五十,九玄天师徐成。 “老子给你脸了。”徐成抬手一掌拍出。 天穹之外,无尽雷光坠落而下。 “轰——” 碧霞老祖身躯被雷光裹住,撕扯着衣袍,然后拖着出了九洲。 “我错了,我错了,九玄道兄,我错了——” “道兄饶命,放过碧霞一回吧!” “道兄,饶……” …… 天穹之上,云光散尽。 对于栖霞道宗的修行者来说,这仿佛是一场梦幻。 自家老祖好像来过? 好像,又走了? “轰——” 雷光再次砸落,将方圆三千里的落月平原笼罩。 “我,我愿,臣服……” 落月平原中心位置,满身裂纹的旱魃抬头,口中低语。 定火老祖坚持了这么久。 他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以为等来了援军,结果,是陷阱。 他以为等来了老祖,结果,老祖走了。 他,累了。 一道金色的雷霆锁链飞出,将定火老祖身躯裹住。 其他的旱魃再不坚持缓缓跪倒在地。 “轰——” 倒转的雷光,将来援的栖霞道宗强者笼罩。 就跟上一次大阵与雷光笼罩落月平原一样。 此时,永临天师府的传送大阵之中,灵光闪动。 身穿黑色武袍,腰悬长刀的张远,一身紫色天师袍的玉旋,还有满身灵光交错的玄灵道人,从大阵之中走出。 时隔近两个月,他们三人终于重回阳天洲。 (我大哥辰东发新书了,我还在这里用爱发电,用爱发电。) 第818章 九玄天师令! 此时的永临天师府冷冷清清。 除了值守在传送大阵的天机道宗弟子之外,只有少数一些白袍天师。 “九玄山如何了?” 踏出传送大阵的玉旋天师,第一句就开口问道。 那盘坐在大阵之外的天机道宗弟子面上露出茫然。 几位弟子都是驻守在此,对外面事情几乎无所知。 “无上灵宗呢?” 从传送大阵中走出的玄灵道人,同样一脸迫切。 时隔近两个月之久,九玄山和无上灵宗会不会已经被攻破? “一个月前无上灵宗传出宗主玄灵道人失陷悦澜山的消息,栖霞道宗和鼎天门有意围杀无上灵宗,后面什么情况就不知道了。” 不远处穿着白袍的天师出声,面上带着忐忑。 “至于九玄山……” 那白袍天师被玉旋一瞪眼,忙低头:“鼎天门违背赌斗规矩,直接大军围山,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 “我们只听说赌斗之地的鼎天门强者已经归来,如今落月平原上大战正急,永临府消息也断绝许久了。” 没消息,就是坏消息。 玉旋天师只觉天旋地转,胸口气血翻腾。 “我来迟了,来迟了啊……” 九玄山天师府传承,就因为他轻信鼎天门的赌斗而断绝。 他玉旋就是九玄山的罪人! “鼎天门,栖霞道宗,我无上灵宗若是被灭,我玄灵与你们不死不休!” 玄灵道人咬着牙一声低喝。 玉旋天师一脸凄苦,仰天长叹。 此时,从大阵中走出的张远身上气息平稳,面色平静。 跟玉旋天师和玄灵道人不同,张远冰凌城时候,就已经了解了阳天洲上局势大概。 五十万黑骑,还有三百万白袍天师,所有的后勤都是从冰凌城供养,只要从供给数据上推算一下,不就知道大概近况了? 而且百万天师府的天师也是从冰凌城转道,甚至玉玲珑还悄悄告诉张远,九玄天师借道冰凌城,已经到来阳天洲。 只是这些事情颇为隐秘,玉玲珑不想与栖霞道宗正面对上,自然设法掩盖了。 玉旋天师和玄灵道人连见到玉玲珑的资格都没有,自然不知道这些事情。 “走吧,局势如何我军中自有讯息汇总。”张远大步前行,走出传送广场。 驻守广场的天机道宗和那些白袍天师口中能探听到什么? 玉旋天师和玄灵道人连忙跟上。 到天师府外,驻守的黑甲军卒转头,面上露出惊喜。 “侯爷!” “侯爷归来了!” “拜见侯爷!” 一队队黑骑汇聚而来,向着张远抱拳躬身。 张远点点头,直入天师府大堂。 几位营首都尉跟随而入,两位文吏手中捧着一卷厚厚的纸页。 “侯爷,裴声统领嘱咐过,营中每日收集阳天洲上讯息,整理成册,分清轻重缓急,等待侯爷归来查阅。” 说话的文吏将卷册送到张远面前,朗声开口。 玉旋天师和玄灵道人面色急切,可不敢开口催促,只能看着张远接过书册,慢慢翻阅。 请君入瓮,血肉熔炉。 九府十三城的大阵,以永临府为战场,五十万黑骑踏杀三百万仙道修行者。 外人只看到杀戮,却不知这种熬炼对于黑骑来说,也是无比难得的机缘。 从来都只有生死搏杀才能急速成长。 至于借栖霞道宗修行者之力斩除异己,将那些有二心的天师全都剪灭,这些事情张远倒是无所谓。 其实以他身份,已经不在乎这些名声了。 第二次落月平原,雷火熔炉,围而不杀,耗尽栖霞道宗的底蕴。 如今已经是第三次交锋,落月平原上栖霞道宗与数百万天师拼斗,五十万黑骑策应。 最关键是九洲录上强者,九玄天师徐成已经重回阳天洲。 虽然前方胜负消息还未传回,但张远知道,天师府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九洲录上前五十,每一位所拥有的实力和背景,都是通天。 从张远离开阳天洲开始,后面的战局变化,所有各方的汇合,都有条不紊。 裴声在前,苏长山,孙立,肖扬等人在后,当年丁家巷的少年,现在已经真正成长,都能独当一面了。 “新亭侯,不知……” 玉旋天师实在忍不住开口。 玄灵道人虽然没询问,但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目前九玄山有三万黑骑守住山门,各方围攻猛烈,依然无法踏足九玄山一步。” 张远的话让玉旋天师满脸惊喜,长长舒一口气。 “鼎天门和白龙道宗虽有围攻无上灵宗的打算,但现在栖霞道宗被拖在落月平原,他们也不敢动。” 张远抬手,将手中纸页递给一旁的玄灵道人。 玄灵道人双手接过,面上神色从急切到震惊,然后是惊骇。 “这,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栖霞道宗上次出手,不但有栖霞五老,还有万域战场归来老祖,竟然都在与永临府大军争斗中落于下风。 抬头看向端坐的张远,玄灵道人浑身一颤,连忙低头。 与新亭侯张远从虚空海中同行而回,只记得他实力强绝,化身神象,镇压一切。 这一路将张远当成了强者,却忘记了这位的另外一重身份。 大秦战侯,宁远城镇抚司司首! 更可怕的是,新亭侯张远自己离开阳天洲,麾下黑骑竟然战力丝毫不减! 而且张远自己不在阳天洲,其麾下能将其所谋划一切完美的完成。 这才是真正可怕之处! 与新亭侯相比,他无上灵宗和九玄天师宫都差太多。 这种差距,来自于新亭侯背后的大秦。 大秦,是黑骑的底气。 大秦,是张远敢离开阳天洲的依仗。 “玉旋天师,无上灵宗乃是阳天洲大宗,是三宗之一,是阳天洲仙道修行支柱之一。” 张远的声音响起。 “白龙道宗和鼎天门竟然敢悍然发动围攻,其行为当视同叛逆。” “天师府应该发出征召令,屠灭鼎天门和白龙道宗。” 征召令? 玉旋道人面露尴尬之色。 当年七百二十天师府镇守阳天洲,一份征召令发出,天师府领衔,各方修行宗门景从,无人敢忤逆不尊。 可是如今的天师府,就算发出征召,何人响应? 何况,就天师府自己都不可能齐心了。 “新亭侯,如今阳天洲天师府恐怕已经无力——” 玉旋道人的话没说完,瞪大眼睛,浑身颤抖,紧盯张远手中握着的紫色玉牌。 “九玄天师令!” 第819章 奏请陛下,请开阳天洲镇守金殿 天师宫创道天师,执掌九玄天师令,可号令阳天洲所有天师。 这令,不只是天师府中共尊,更是与天道相合,乃是当年大秦朝堂交给天师宫的掌道令信。 此令,相当于其他洲陆的金殿镇守令! 也正是朝堂拿出此令,当年九玄天师宫才分散力量,化为七百二十镇守府。 这块代表阳天洲至高统辖地位的令牌,随着九玄天师徐成离开九洲,万年未再现。 哪怕据说九玄天师曾数次重回阳天洲,可也没见此令,没见此令号令阳天洲仙道。 “多谢掌道天师。” 玉旋还在发呆,玄灵道人已经双手结印,躬身高呼。 掌道天师。 持九玄天师令者,当然就是天师府掌道天师! 哪怕是九玄山天师宫掌教玉旋,在手持天师令的张远面前,也需要躬身行礼! “弟子,尊令……” 玉旋道人轻声低语,面上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张远会有此令在手。 自家的祖师,为什么将此令交给了新亭侯张远? 此物,该是天师宫之物啊…… 玄灵道人面色平静。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天师府已经无力重聚,必须要外人来大刀阔斧,力挽狂澜。 执掌黑骑的新亭侯,就是最佳人选。 “传令,征召阳天洲仙道各宗,征伐鼎天门。” 张远手持紫色令牌,一声高喝。 “诺!” “尊令。” …… “当——” “当——” “当——” 九玄山上,荡魔天钟响起。 随着天钟响彻,七百二十天师府,三千仙道宗门,还有数以万计敕封宗门的山门驻地,金色的征召令浮现。 这一日,整个阳天洲上百万宗门彻底炸了锅。 万年不曾出现在阳天洲上的天师府征召令出现。 万年不曾出现,几乎被遗忘的九玄天师令重现阳天洲。 “征召各方,讨伐鼎天门?九玄山这是疯了吗?” 看着山门上浮空的金色字迹,有人面露冷笑,轻声低语。 开什么玩笑,九玄山都要被攻灭了,此时征召? “九玄天师令,当年宗门老祖曾言,如果此物出现,一定要响应,因为那意味着,阳天洲大道突变……”一座破败山门之前,一位身穿青袍的道人抬头,面色复杂。 他一步前行,身上气息从开始的隐元直入洞明,三步之后已经到九境之巅。 “净明宗王玄策,应召。” …… 云天城,天师府。 一位位紫袍天师端坐,面色肃穆。 大殿之上,金光闪耀,征召之令字字如烈阳。 “诸位,九玄天师令重现,我云天城天师府如何自处?” 上首端坐的黑须紫冠道人目光扫过,淡淡开口。 听到他的话,下方一众天师相互看看,都是默然不语。 黑须道人似乎早知会是如此状况,转头看向下首位置身形高大的花白头发紫袍道人。 “卓远师弟,你怎么看?” 云天城天师卓远,阳天洲天榜第九,号称九眼通玄道人。 在云天城中,卓远的话,极有影响力。 最关键是,卓远代表着云天城中最年轻一批天师,代表着云天城中最激进的一批人。 “师兄,你镇守云天城已经有三百年,难道不想再进一步?” 卓远朗声开口,让大殿上所有人都是微微一愣。 上首端坐的黑须道人双目眯起。 他叫端木熙,九境之巅,坐镇云天城天师府三百六十年。 这么多年,他早已没有再进一步之心。 不是他不想,而是进无可进。 云天城已经是阳天洲上天师府最强,他还能去何处? 往九玄山天师宫,去做一个空架子的掌道? 还不如在云天城,大权在握。 可是这一次,九玄天师令出现了…… 执掌此令,不但是执掌阳天洲上七百二十天师府,更是可以镇压阳天洲仙道,真正成为阳天洲上最有权势之人。 “九玄山已经是油尽灯枯,还做梦能凭天师令征召各方,起死回生。” 卓远看向周围众人,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直到此刻,大殿之中那些紫袍天师之中,才有一些人回过神来。 “云天城当响应征召,大军尽起,领各方仙道宗门,诛灭鼎天门,然后一举入主九玄山,执掌,天师令。” 卓远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 阳天洲上最近半年的局势变幻之快,超过以往千年。 从栖霞道宗与天师府的大道之争,开始攻伐,到后面席卷大半阳天洲的碰撞,几方顶尖势力都或明或暗参与其中。 白龙道宗与鼎天门与栖霞道宗结盟共进退,围攻永临府天师府和九玄山。 其他许多宗门都追随栖霞道宗,组建联军。 至于天师府一方,既有阳天洲外新亭侯调集大军而来,也有三宗之一的无上灵宗悄然支持。 三千道门之中暗中支持天师府的定然有。 如此局面,纷繁错乱。 交战,争锋,本以为已经没落的天师府却越战越强。 从永临府开始,一路逆袭,让栖霞道宗连连吃亏。 如今,更是九玄天罚才临世间,阳天洲上修行者想起天师府的威势,又出现九玄征召令。 仿佛九玄山,天师府,重新焕发生机,重回当年阳天洲霸主之位。 征召令发出三天之后,第一支响应的队伍出现。 谁都没想到,之前宣布中立的云天城天师府,尽起百万大军,统领周边各方宗门零零总总三百万修行者,直逼鼎天门。 云天城一动,周边的各方势力,散落的各处天师府,都动起来。 十天时间,千万大军已经聚拢。 这等局势,阳天洲上又是一片哗然。 谁敢想,早已破落的天师府,竟然掀起如此狂澜? 一份九玄天师征召令,重新唤起阳天洲上关于天师府的记忆。 一支支大军往鼎天门山门进发,鼎天门所在的鼎天山仙光冲天,道道防御阵法立起来。 整个阳天洲上局势诡异。 落月平原,九玄山,鼎天山,三处战场,各自交错。 “这大势,似乎变了啊……” 有观望的修行者看着漫天的仙光,低声轻语。 不知不觉中,之前天师府摇摇欲坠的局势,已经变成悄然反攻。 皇城大殿。 端坐上首的元康帝面色平静。 下方,身穿麒麟袍的镇抚司指挥使陆钧手中捧一份奏折,朗声开口。 “朝堂上下三百余官员,奏请陛下,请开阳天洲镇守金殿。” 第820章 新亭侯张远暂领阳天洲镇抚司 大殿之上,陆钧的声音回荡。 不少官员都是转过头去。 什么朝堂上下三百多官员,还不都是你镇抚司自己人? 反正各部没听说有人上书禀奏阳天洲事情。 端坐在上的元康帝面色平静,看向下方。 “诸卿,且议一议吧。” 议? 这件事可不好议! 哪怕此时大殿上都是朝堂四品以上高官,听到元康帝的话,也都将头低下。 无数年来,阳天洲都是仙道自治。 以一洲之地,约束仙道力量不在九洲之地逸散。 仙道长生对于世人是有诱惑的。 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拒绝长生,拒绝那等飞天遁地的玄妙。 可大秦的根基是武道。 武道,以气血之力为凭,主杀伐,攻坚克难,战无不胜,立起了大秦的天道,守住了九洲大道。 仙道看似长生而无为,其实都是相互掠夺,争夺修行资源。 武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堆砌的枯骨可以反哺天地。 仙道一人长生万灵灭,那被夺取的资粮,可能随着这长生者踏出九洲,再不归来。 如果九洲之上尽仙道,那最终结果就是大道崩塌,各方征伐无尽。 仙道不能没有,但不能出阳天洲。 这么多年来,唯有阳天洲仙道昌隆,其他洲的仙道都不成气候。 阳天洲仙道修行者也全都适应了宗门管束,现在要建立镇守金殿,能接受吗? “普天之下,莫非秦土。” 众人转头,看身穿武袍的青须老者一步踏出,躬身道:“陛下,微臣赞成阳天洲开镇守金殿。” 宋国公荀域,武勋国公位,执掌青天洲三郡十二府镇守军卒。 “臣也赞成开镇守金殿。” 另一道声音也响起。 果域侯白承泽,武勋战侯,掌梁洲玉台城五十万镇守军,背后家族两位战侯,三位武勋伯爵。 大殿之上,一位位武勋上前,躬身高呼,皆都支持建镇守金殿。 一众文官看得明白,一旦开镇守金殿,必然需要武勋镇守。 就算朝堂上这些武勋没有机会,其家族后辈能去任个校尉也好。 这么多年,大秦以儒道掌朝堂,就是要压制武勋的扩展。 可是从数年前九洲动荡,各洲征天之战不断,加上万域战场强者归来,武勋势力快速抬头。 “陛下,”身穿紫袍的右枢密使李景堂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阳天洲以宗门自治,已经有数万年历史,如今贸然建立镇守金殿,恐怕会适得其反。” 目前大秦无相,左右枢密使就是朝堂之中百官之首。 只是大秦皇帝分明是更信重六部天官,这让两位枢密使有架空之相。 不过就算被架空,这也是名义上的朝堂顶层,内阁首领。 李景堂开口,下方许多文臣面上神色活络起来。 不管怎么说,不能让武勋占了便宜。 “陛下,以微臣看,祖宗规矩不可废,还是从长计议吧。”礼部天官王安之微微躬身,开口说道。 礼部重规则,重传承,王安之此人更是极其讲求长幼尊卑,讲求嫡庶有别。 他提祖宗规矩,大殿之上许多人已经想起东宫太子之事。 王安之任礼部天官这几年,已经重提太子事情好几次。 “臣附议。”礼部数位官员躬身。 “臣附议。” 礼部天官出面反对,大殿上不少文官赶紧出声附和。 有天官带头,声势一起,陛下也要正视。 “如此……” 元康帝轻声开口,大殿上缓缓安静。 那些武勋只能面露遗憾之色。 一众文官则是面上都是喜色,看向王安之的目光多出几分崇敬。 一旁站着的五皇子微微皱眉。 王安之曾是前太子的老师,后来前太子去位,其又将心思放在了皇孙嬴元辰身上。 在这位礼部天官心中,长幼之序比天大。 王安之的声望越高,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至于阳天洲的事情,三个月前贾宇早就分析过,陛下肯定是有意要以朝堂之力进驻的。 当时张远领黑骑到阳天洲,贾宇就说陛下有意阳天洲。 当然,此事定然是徐徐图之,贾宇的分析是先以五皇子执掌的云天城天师府起势,然后慢慢扩张。 贾宇因为要去临天洲上解决大军布局事情,临走时候说,阳天洲上局势变化不大的话,只要顺着陛下心思推进就行。 “咳咳。”五皇子轻咳一声。 “陛下,微臣觉得礼部王大人的意见有待斟酌。” 下方,穿着紫色官袍的吏部天官司马清光上前一步,抱拳开口,“若是能在阳天洲设镇守金殿,调新试官员前往历练,对我大秦来说,是一件好事。” “阳天洲乃是仙道宗门盘踞之地,如何理政,如何治理一方,对我大秦在九洲之外,乃至其他征天所占据之地都有借鉴意义。” 吏部天官竟然支持在阳天洲上建镇守金殿! 一众文官都是茫然转头,看向司马清光。 这位吏部天官不是一向看不惯武道勋贵,对于武勋的晋升,地方任职履职,都卡的极为苛刻吗? 大殿之上的局势变化,让一时间有些扑朔迷离。 那些武勋面色从失落转为欣喜。 “陛下,户部支撑不起大批官员入阳天洲,更支撑不起各处建镇守府邸。” 就在此时,大殿上再有声音响起。 代户部尚书何瑾的声音! 一向站在武勋一边的户部尚书竟然反对? 许多官员相互看看,面上露出了然神色。 这是为反对而反对了。 补天一脉和裂天一脉的争斗,可以在任何时候出现。 “何瑾,你这是以私废公!” 果然,司马清光已经变了面色,一声低喝。 “司马大人你是想自己出钱不成?反正户部没钱。”何瑾面色不变。 “你——”司马清光冷着脸,其实目中并无多少情绪。 陛下有意阳天洲,何瑾却要拦着,怪不得这么多年他这代天官的代字还未去掉。 何瑾此人,实在看不清形势。 “太岳,你看呢?” 皇帝缓缓开口。 大殿上,所有目光看向面色肃穆的兵部尚书张居正。 “陛下,近年战事频繁,兵部无兵可驻阳天洲。”张居正的声音,带着坚定。 一锤定音。 一众文臣面露喜悦之色。 到底是张太岳,哪怕陛下心思已经很明显,依然反对。 五皇子深吸一口气,目光盯着张居正。 他没想到这等兵部扩充势力的机会张居正竟然会放弃。 上首,皇帝面色似乎透出一丝失望之色。 “既然如此……” 皇帝看向陆钧。 “立阳天洲镇守金殿的时机未到。” 只是时机未到,不是就此不谈! 一众大臣目中精光交错。 陛下这话语之中透出的意思,可是很值得琢磨啊…… “传旨,让新亭侯张远暂领阳天洲镇抚司,军管阳天洲,待镇守金殿事定再说。”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五皇子浑身一震,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 他缓缓转头,看向肃穆而立的张居正,还有一旁面色平静的何瑾。 这是一场戏! 第821章 大秦新亭侯张远,攻破鼎天门! 户部尚书,兵部尚书,甚至礼部尚书,三位天官联合,加上镇抚司指挥使一起,布局一场戏。 这戏,甚至有陛下的参与! 司马清光面沉如水,看向五皇子轻轻摇头。 礼部尚书说不合规矩,阻断阳天洲上建立官府秩序的机会,也使皇帝可以直接让阳天洲军管。 兵部尚书说无兵,户部尚书说无钱,这是撇开朝堂,将阳天洲送给镇抚司。 其实哪里是镇抚司,分明是皇帝手上另外一把刀而已。 他也被骗过了。 若不然,他该直接禀奏,以云天城为根基扩展,直接在阳天洲以点破面,树立大秦之威。 这样起码能让镇抚司与天师府并立,为五皇子在阳天洲上势力争一分机会。 大殿之上,一众文武官员静静听着旨意,然后退朝。 文武争锋,补天裂天碰撞,最终却便宜了新亭侯,便宜了镇抚司。 怪不得镇抚司指挥使陆钧会提此事,原来是有这等谋划。 文武皆不入阳天洲,那就让已经在阳天洲的新亭侯领麾下黑骑镇压阳天洲。 到大殿之外,一直不曾开口的工部尚书杜如晦看向五皇子。 “殿下,张远气候已成,需要认真对待了。” 之前不说,是因为张远还是后辈。 张远与杜家后辈争锋,他这个杜家家主若是太过计较,显得没有气度。 但是现在,张远已经不可小视。 一旁,司马清光没有说话。 毕竟他能接吏部天官之位,其实还是张远和欧阳凌当初破官试舞弊案。 “张远,本王知道怎么做。”五皇子点点头,看向不远处。 张远的整训兵马手段,五皇子是很欣赏的。 在皇城时候,五皇子就出声招揽过,可惜张远不愿投效。 不过张远与五皇子一脉虽然有些仇怨,曾破坏过不少五皇子的布局,可张远行事大气,在西海时候帮皇孙嬴元武组建军伍,毫无私心。 这样的人,非到不得已,五皇子也不愿将其毁去。 大殿外的广场上,礼部尚书王安之拢着手前行,一旁是面带笑意的何瑾。 张远曾是何瑾麾下,是何瑾一手提拔。 哪怕如今张远越发声威显赫,可其与何瑾的这份香火情谊是无法抹去的。 “今日多谢王天官了,太岳兄说天官为人正直,让天官演这场戏,实在是难为天官了。” 何瑾说话面上带笑,身形微微往后让半步。 与王安之相比,他何瑾无论是资历还是品序,都差的多。 王安之可是两任礼部天官,门生故旧不知多少在朝。 “张远此人虽在镇抚司,但人品还是不错的。”王安之摇摇头,大步前行,面色坦然。 “帮他,老夫问心无愧。” 王安之的话让何瑾连连点头。 王安之何尝不是还当年张远和欧阳凌扳倒前礼部尚书李牧云的人情? 还有,何瑾可是知道,张远与皇孙嬴元辰关系亲近。 王安之这一次,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这等老狐狸不可能看不出陛下的心思。 镇抚司是陛下手中的刀,可比朝堂文武好用。 陛下是要用手中刀,去清理阳天洲呢。 —————————————— 阳天洲。 鼎天山。 三日之前,随着局势越发严峻,鼎天门不得不将围困九玄山的大军撤回。 阳天洲上原本的三处争锋之地,九玄山最先解困。 此时天师府围剿鼎天门大势已成,各路大军已经到超过八百万。 这些人当中未必有多少是真心助战,但人多势众,看热闹也不嫌事大。 号称千万大军,浩浩荡荡冲到鼎天山下,才止住阵势。 云天城天师府镇守天师端木熙,作为本次大军中实力最强一方,自然而然成为各方的主心骨。 云天城天师府也当仁不让,将各方大军驻守,扎营,布阵事情全都安排妥当。 只是人数实在太多,要想绝对平衡是不可能的。 之后两日,大军缓缓而进,连破三层关卡,进鼎天山百里。 若不是从九玄山撤回的鼎天门精锐在掌教门主鼎虚道人带领下从背后策应,让天师府大军不得不退后布防,大军能直接将鼎天山第一重山门攻占。 对于五门之一的鼎天门来说,这已经是数千年来,第一次这般凄惨。 不过随着鼎天门门主领大军归来,局势稍微有了些变化。 鼎天门有顶尖强者,领精锐结阵后,直接就能横扫一方。 天师府征召的大军一来没有顶尖强者,二来没有谁真的死命拼杀。 鼎天门大军反冲,直接就破开包围,将号称千万大军撞成筛子。 最终战局还是云天城天师府精锐在卓远天师的带领下,以五十万大军阻住鼎天门的冲击。 连战十日,云天城精锐死伤惨重,不得不放弃之前占据的百里之地。 云天城大军后撤,其他的各方瞬间逃的比兔子还快。 鼎天门趁机追击,将本来的攻防战直接打成了追击战。 云天城精锐被追着不放,退千里,死伤千里。 数百万各方召集的大军,散成一锅粥。 云天城镇守天师端木熙被鼎天门数位强者围攻,身受重伤,连卓远天师都被鼎天门强者击杀。 那开阳之上修行者陨落的冲天光柱一路千里。 天师府的虎皮彻底被撕下。 原来号称最强天师府的云天城一脉,战力拉胯到被五门之一的鼎天门打的落花流水。 “轰——” 雷光与火焰交错,仙光撞击,气血炸裂。 离鼎天山一千五百里外的斗云岭上,百万鼎天门大军将残余的三十万云天城修行者围住。 云天城的修行者已经没有战意,若不是还有不少天师在抵抗,他们估计已经守不住了。 那些穿梭在半空的一位位鼎天门强者,随手猎杀冒头的天师。 数十位身穿灰袍的修行者围拢在一起,将一位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修行者护住。 这位就是云天城天师府镇守天师端木熙。 “怎么办,鼎天门太强了,我们根本冲不出去。” “镇守天师已经伤重,不如我们投降,或许……” 说话的天师目光扫过。 其他人都是点头。 众人相互看一眼,然后站起身来。 “端木熙在此——” “我等愿降!” 一时间,漫天的仙光冲来,一位位鼎天门强者身上气息冲击,让这里的天师全都瑟瑟发抖。 “我等愿——” 当先的天师话还没说完,远处鼎天山方向,传来一声轰响。 冲天的仙光炸裂,无尽的气血化为撑天巨兽。 “大秦新亭侯破鼎天门山门,断鼎天山灵脉,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呼啸的高喝,与雷霆一起滚滚而来。 大秦新亭侯张远,攻破鼎天门! 第822章 前世顶天立地,今生仗剑天涯 鼎天门山门被攻破? 谁敢想象,千里之外云天城大军被围杀,鼎天门的山门却被攻破了。 “新亭侯……” 所有人转过头,看向远处山峦方向。 新亭侯张远不是失陷在悦澜山吗? 这位竟然回归了。 那,九玄山玉旋天师,还有无上灵宗的玄灵道人呢? “轰——” 没等所有人回过神来,鼎天门山门方向又是一声轰鸣,冲天的光柱升腾。 这是大修陨落引动的天地反哺之力! “净明宗王玄策,杀鼎天门云鼎祖师于鼎天山——” 一声长啸,声音震动天地。 鼎天门云鼎祖师陨落! 鼎天门五位九境祖师之一,坐镇宗门的云鼎祖师被斩杀! “轰——” 第二道仙光升腾,透出冲霄的气柱。 又是一位大修陨落! “云腾道宗冉闵奉新亭侯之命,杀鼎天门福鼎祖师——” 再斩一位九境祖师! 千里之外,那些放弃抵抗的云天城天师面上全是茫然。 他们都败了啊。 怎么还能杀鼎天门的祖师? 他们不是该投降,该认输吗? 怎么还能杀人家祖师? 杀了人家祖师,人家怎么接受他们的投降? “嗡——” 天地之间,大道之光垂震,亿万道刀光汇聚,凝为一柄千丈长刀,其上锋寒直上云涛,引动周围万里天地气机变幻。 长刀斩落,千里之地山岭崩塌,一道深壑延伸到三千里之外才缓缓消散。 随着这一刀斩落,天地之间有雷霆涌动。 只是雷霆才动,一枚紫色令牌直上天穹。 九玄天师令! 天师府镇守阳天洲,阳天洲之地山川河岳皆受管束,持天师令,可镇压天地气机。 “九玄天师令,原来在新亭侯手上……” 时至此时,再不知道九玄天师令原来是新亭侯执掌,那就是傻子了。 新亭侯早回阳天洲,却隐藏在后,将征召的大军送给云天城天师府掌控。 整整半个月时间,任云天城天师府将征召的各方葬送殆尽,方才出手。 不对。 这其中有真正强者,早已被新亭侯拉拢。 比如那可杀九境的两位强者,就是响应征召,后不知什么时候被新亭侯招揽。 近千万大军在鼎天门山门之外,云天城根本没有整训掌控。 与新亭侯相比,云天城天师府简直不值一提。 论对麾下各方掌控,新亭侯能在自身离开阳天洲的情况下,大军自行与栖霞道宗交战不落下风,甚至让栖霞道宗连连吃亏。 论征伐手段,云天城看似大军集结声势浩大,却比不上新亭侯此时绝命一击,直接破鼎天门山门。 而且从此时局面看,新亭侯是真狠。 对敌人狠,一刀破鼎天门根基,将鼎天山都斩碎了。 对自己人更狠。 以千万被征召的修行者为诱饵,以云天城天师府为诱饵,让鼎天门大军尽出,只留坐镇强者,结果被围杀殆尽。 “欺人太甚——” 鼎天门门主鼎虚道人一声长呼,身上气血仙光激荡,飞身而起。 鼎天门强者,还有那百万大军紧随其后,向着自家山门方向冲去。 那些劫后余生的云天城天师,还有那些溃败之后没有死掉的修行者,全都一脸茫然。 这些鼎天门的人难道不接受自己的效忠? 这是有多看不起自己? “我等既然决定投降,那我们就是鼎天门的人了,鼎天门有难,我等当拼死救援……” 有人一脸正气的开口。 …… 鼎天门外,张远驾驭战骑,身后是三万黑骑。 正如鼎天门所想,他确实没有带多少人来。 三万九玄山守御的黑骑,加上招揽的王玄策等不到十万修行者,就是此时攻入鼎天门的所有。 正是如此,张远才会以大军奇袭鼎天山,直接破山门灵脉,然后让王玄策等人围杀鼎天门顶尖强者。 此时,鼎天门山门已破,留守坐镇的强者被杀尽,三万黑骑汇聚,就等鼎天门修行者来。 “新亭侯,王某也曾修了些兵战之道,不知可能领军杀敌?” 站在不远处的王玄策抬头看向张远,朗声开口。 青袍长须,仙风道骨,腰悬长剑,王玄策看上去颇有仙家气象。 “侯爷,冉闵也能战。” 另一半身高过丈,身穿黑色半身鳞甲,虬须满脸的大汉一声长笑,站到张远身前。 张远目光扫过,看向王玄策:“剑修?” 王玄策点头道:“剑修。” “可会用刀?”张远开口,目光落在冉闵身上。 “也能用。”王玄策轻笑。 “能杀人。”冉闵看一眼王玄策,高声开口。 张远手按腰间刀柄,两柄长刀出鞘。 他顺手一甩,两柄刀飞落在王玄策和冉闵的面前。 两人伸手握刀,转身就走。 前方,天穹之上仙光激荡,鼎天门大军已经回转。 “杀——” 领中军的苏长山一声长喝,带一万黑骑冲阵而前。 苏长山在张远离开阳天洲时候,九玄山与落月平原之战都有参与,都是指挥战骑冲阵。 对于他来说,黑骑就是他,他就是黑骑。 一万黑骑奔行,身上气血真元激荡,化为一尊双翅展开的黑虎武魂。 “吼——” 千丈武魂身躯仰天长啸,双翅一震,就已经到万丈高空,然后飞扑而下。 那些冲在最前的鼎天门修行者身躯一颤,被浩荡的气血撞击,连御空都做不到,直接跌落而下。 下方,战骑冲阵,刀锋斩落,一位位修行者被击杀。 另一边王玄策骑乘在战马上,速度不快不慢,引着后方一万黑骑前行。 他身上,一股玄奥的气息震荡,与背后黑骑相连。 一道青色的万丈身影凝聚,随着军阵奔踏,那身影也越发凝实。 “前世顶天立地,今生仗剑天涯,我王玄策,当名垂天下——” 青色万丈身影身形变幻,最终化为青袍鳞甲,一手长剑的王玄策模样。 此时冉闵已经策马横刀,飞身奔行。 他身上暴虐的气息激荡,引身后黑骑气血煞气,化为一尊黑面罗刹之影。 张远看着这两道身影,面色平静。 一位是两世大能重修,一位是魔道强者转修。 没关系,只要是好刀,他都用。 “轰——” 前方,苏长山那一方战骑已经冲开鼎天门回援大军的阵势,缓缓转身。 第823章 我回来了 苏长山是张远麾下最善战,杀伐也最酷烈的。 但他知道,自己的根基还是太浅薄。 修为,见识。 他跟不上张远的步伐,不只是他,裴声,孙立,他们所有人都跟不上。 所以随着张远的地位越来越高,修为越来越高,身边聚拢的强者也越来越多。 不说张牛他们,光是在宁远城,张远身边就收拢了三百虎贲卫,还有杨全有等人。 转头看向另外两方军阵,苏长山面上露出轻笑。 他并不妒忌,也没有什么危机感。 张远身边聚拢的强者和能人越多,代表他们能走的越远。 不管到什么时候,他们都是张远最信重的人。 “杀——” 冉闵的声音响起,长刀斩落,那黑面罗刹之影一击砸出,一道道仙光陨落。 另一边的王玄策也引军阵之力一剑横扫。 剑光划破天穹,将一位位鼎天门的修行者身躯斩断。 这是一场屠杀。 三万黑骑在三位杀伐酷烈的战将带领下,将那些飞遁的仙道修行者围拢在当中,然后一步步磨杀。 气血冲击,这些仙道修行者的术法都大打折扣,连飞遁都难以维持。 那些引以为傲的术法手段,全都好似焰火,图个热闹,连战骑的甲胄都破不开。 “张远,我鼎天门要与你赌斗——” 披头散发的鼎虚道人身外青光缭绕,手中握一柄玉塔,放声高呼。 张远端坐在战骑上,看着突破封锁而来的鼎虚道人,面色平静。 “张远,阳天洲上规矩,天师府定下的规则,我鼎天门以赌斗定胜负,你不得再杀!” 鼎虚道人身在半空,盯着张远,手中玉塔上青光激荡,高呼出声。 “规矩?”张远看着鼎虚道人,冷笑一声,“阳天洲上还有规矩吗?” 还有规矩吗? 鼎虚道人浑身一震。 之前赌斗,就是他破坏了规矩。 “你——” 他刚开口,张远双目之中杀意浮荡,抬手,九玄天师令悬浮在头顶,雷光闪烁。 “今日之后,我张远就是阳天洲上规矩!” 话音落下,亿万道金色天道之力以天师令灌注张远身躯。 张远身外,层层金甲凝聚,道道金身合一。 九转金身功,武道之力登峰造极,返璞归真。 一步踏出,张远人已经到鼎虚道人身前。 一拳击落张远身外的金色甲胄直接凝为金色的拳影。 山岳拳法,一拳山河! 这一拳力量并不强。 但在张远一拳击出之后,却感觉浑身畅快。 分出了天狐妖身和镇狱神象真身之后,此时他这道真身才是真正的纯粹。 纯粹的武道,纯粹的修行感悟,纯粹的大道牵引。 天狐妖身的吞噬,镇狱神象的神狱镇压,都让他的力量不够纯粹,让他对力量的感悟有些迷失。 此时,一拳击出,他才更加清晰感觉随身天道之力的涌动。 在九洲之地,他只要以自身为引,引天地之力随身,让自己的修行精纯就足够。 这也是为何天境修行,金身为尊。 因为武道金身,就是大道精纯,武技功法纯粹的表现。 “嗡——” 天地在动。 张远第一次在九洲之地感觉到天地随心而动。 一拳击出,金色的拳影撞向鼎虚道人身上。 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拳,鼎虚道人竟然连躲避都做不到,直接被这样一拳击在身上。 他的双目瞪大,面上神色从涨红到苍白,然后再慢慢到了灰白。 一股腐朽的气息从其身上蔓延。 “大道,大道,九洲之地,大秦就是天道……” 抬头看向张远头顶那紫色的玉牌,鼎虚道人轻叹一声,身形慢慢随风化为虚无。 这一刻,张远能感觉到天地力量的震荡。 这一次,他没有得到反哺,也没有记忆画面在脑海之中浮现。 噬天狐血脉所化的天狐妖身去了虚空海深处,往寂荒中去,那反哺与吞噬的手段也在那道真身上积累。 身在九洲之地的张远已经不需要借气血反哺来积攒资粮。 等他走出九洲后,那两道真身会带着积攒的足够力量归来。 前方,随着鼎虚道人陨落,鼎天门的修行者开始动乱。 可惜已经迟了。 三万黑骑的屠杀进行了三天。 最后除了王玄策那一方收拢的三万归降的修仙者,苏长山和冉闵各自堆了二十一座京观。 鼎天门覆灭。 —————————————— 大秦元康一百二十九年九月初八,新亭侯张远在鼎天山屠灭五门之一的鼎天门百万弟子,阳天洲上仙道局势再变。 五日之后,新亭侯张远以执掌九玄天师令身份,再召阳天洲上三千道门,所有天师府尽起大军,入落月平原。 阳天洲上三处主战场,九玄山围困自解,鼎天门覆灭结局,如今只剩栖霞道宗与永临府争锋的落月平原。 可是此时所有人都明白,栖霞道宗败定了。 栖霞道宗所面对的新亭侯张远已经召集阳天洲上各方宗门,栖霞道宗却在落月平原上被缠住。 这等局面,已经大势所趋。 元康一百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三,一千三百万阳天洲上仙道修行者汇聚落月平原。 如果全都征召,便是汇聚三千万大军也容易。 雪中送炭不可能,锦上添花太容易。 是王玄策建议张远,只取各方代表,共赴落月平原。 一千三百万仙道修行者,已经远远超越了此时落月平原上驻留的栖霞道宗修行者。 落月平原之上,遮天的金光缓缓散去。 历时三个多月的大战,让整个落月平原都一遍遍灼烧,化为火海雷海。 此时,其上暴虐的力量交错,仙道术法在其上都无法凝聚。 相反,纯粹气血与真元力量,可加持天道之力的战骑,在此等地方如虎添翼。 “拜见侯爷——” “拜见新亭侯——” 张远领三万黑骑前行,列阵而立的五十万黑骑肃立等待检阅,欢呼之声震天。 落月平原之上,那些残存的栖霞道宗修行者面露绝望。 张远驾驭战骑,到裴声面前,点头道:“辛苦了,做的不错。” 立在原地的裴声瞬间红了眼眶。 撑到现在,有张远这句话,都值了。 张远面带笑意,看向一旁的李紫阳,轻声道:“我回来了。” 李紫阳重重点头,已经泣不成声。 战骑调转,张远举起右手。 “岂曰无衣——” 五十万黑骑,握紧手中兵器,放声高喝:“与子同袍——” 冲天的气血化为一尊尊武魂战兽。 所有紧随而来的修行者都面色复杂。 阳天洲的天,真的变了。 (祝我节日快乐。) 第824章 这些人,是真的将白龙道宗卖了! 联军大营。 定火老祖面色复杂的看向上首的张远。 他以为新亭侯张远回到阳天洲,会羞辱他。 他以为栖霞道宗难逃覆灭,那些同门都会被绞杀殆尽。 没想到张远不但没有为难他,反而授命他执掌包括残余旱魃在内的火脉修行者。 不过如今新亭侯给他下了一道命令。 让他去劝降被围在层层雷火大阵中的栖霞道宗同门。 “张某对仙道并无排斥,你看,我还是天机道宗紫阳宗主的道侣。”张远面上神色平静,看向远处雷火交击之地。 “张某来阳天洲,不是为了屠戮仙道,更不是来断绝仙道传承,”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璀璨精光,“你们知道当年仙道神庭的昌盛吗?” 仙道神庭。 对于仙道修行者来说,那是无法言说的圣地。 是九洲破了神庭,是大秦让仙道覆灭。 大秦,是超越了仙道神庭的存在,是洪荒最强存在。 身在九洲,是何其幸甚的事情。 但对仙道修行者来说,他们与大秦武者之间,终究有一丝隔阂。 也正是如此,大秦将阳天洲单独立出来,作为仙道栖息之地。 军帐之中,不只是定火老祖,其他那些仙道修行者都是面上神色透出一丝复杂。 “我曾出九洲之地,往虚空海深处。” 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张远说的事情不算隐秘。 正是张远他们那次试炼,寻回了失陷在虚空的寿亭侯。 只是当时具体情形,就不是外人所知了。 “我从虚空海中,带回了神庭仙道传承。” 张远的声音在大帐中回荡,仿若雷霆,让定火老祖等人全都满脸茫然。 寻回了神庭传承? 原来如此! 怪不得大秦有心染指阳天洲! 大秦手上有了比阳天洲传承更强的仙道,已经不愿看着阳天洲上修行者散漫修行。 定火老祖只觉得后背汗水湿透。 如果栖霞道宗不愿臣服,真的可能被直接除名覆灭! 大秦朝堂已经不缺仙道传承。 “对了,蓬莱仙岛上那座紫霄城,是我买下的,你们听说过吧?” 张远的声音轻柔了一些。 “万域战场,蓬莱,阳天洲,只要生意做起来,大有可为啊……” 左手大棒右手大枣。 要么臣服,跟着新亭侯吃香喝辣,要么覆灭,从此阳天洲上无传承。 “侯爷放心,我这就去劝降。” 定火老祖躬身,面上神色肃穆。 …… 其实被围在大阵之中的栖霞道宗数十万弟子也已经到油尽灯枯。 从自家老祖被九玄天师带走,他们已经没有了战意。 只是大宗的孤傲,让他们只能支撑。 定火老祖的劝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栖霞五老当中仅剩下的沉木和见金二人,随着定火老祖走出大阵,自缚双手来见张远。 新亭侯张远很是礼遇,设宴款待之后,宣布征召栖霞道宗五十万弟子为仙道战兵,三位老祖和宗门其他数十位顶尖强者为供奉。 至于栖息道宗其他弟子,则是回转宗门,闭门思过十年,安心休息。 如果是没有见识的修行者,会觉得新亭侯竟然这样轻易放过栖霞道宗,实在是心慈手软。 如果看得透的,则是只能心中暗叹,新亭侯张远,才是最心狠手辣的那个人。 栖霞道宗精锐所剩无几,征召五十万,剩下的大多都是虾兵蟹将,不足一提。 顶尖强者都被征召,宗门传承都难以保障。 更狠的是看上去算不上惩罚的闭门思过十年。 那些修为不够的栖霞道宗弟子十年闭门,修为心性都要废掉。 宗门十年无新鲜血液加入,传承也会断层。 何况往后十年,若是阳天洲上大势跌宕,栖霞道宗没有参与其中,恐怕以后得一府三宗就成为过去了。 阴谋? 这是阳谋! 就在落月平原上新亭侯平定栖霞道宗时候,无上灵宗向白龙道宗宣战。 当初白龙道宗投靠栖霞道宗,有心吞并无上灵宗,如今无上灵宗宗主归来,尽起大军,要征伐白龙道宗。 从鼎天门被破,白龙道宗已经人心惶惶,再到落月平原上局势变幻,白龙道宗哪里还敢与无上灵宗争锋。 可是这一次无上灵宗根本不给白龙道宗颜面,大军长驱直入,连破白龙道宗十三道阻击,斩杀白龙道宗数位天境。 一时间,阳天洲上再次烽烟激荡。 ———————————— 九玄山。 天师宫大殿之上,白龙道宗外事堂长老苏奇,古唐道门门主胡越道人,以及数位阳天洲上有头有脸的人物等待。 “胡道兄,这次真实麻烦你了。”苏奇转头看向一旁的胡越道人,轻声开口。 胡越道人摇摇头,面色平静:“苏兄说的什么话,我等皆是阳天洲上修行宗门,理该相互扶持。” 胡越道人的话让苏奇面上露出感激之色。 其他几人相互看看,没有再开口。 这一次是胡越道人等几位出面,请新亭侯调停无上灵宗与白龙道宗之间的争斗。 白龙道宗心中清楚,这次的根本矛盾并不是他们与无上灵宗,而是背后的新亭侯。 唯有让新亭侯满意,白龙道宗才能逃过这一劫。 “新亭侯到——” 大殿之外,声音响起。 众人连忙躬身实施礼。 “拜见新亭侯。” 张远点点头,到上首位置,转过身看向众人。 他的目光落在白龙道宗外事堂长老苏奇身上。 “苏长老来是为了与无上灵宗事情吧?” “你该知道本侯与无上灵宗宗主玄灵道人同被鼎天门放逐,这可是生死之交。” 生死之交? 这话语的意思是,得加钱。 “侯爷,我白龙道宗愿拿出百万仙玉,另外——” 苏奇话没说完,上首的张远已经沉下脸来。 张远冷哼一声,看向胡越道人。 “本侯看在你古唐道门的面子上愿意出面调停。” “百万仙玉,这是有多看不起本侯?” 他的话让苏奇愣住。 之前不是胡越等人联系好,说百万仙玉就可以请动新亭侯出面的吗? “苏兄,你白龙道宗怎么能如此没有诚意?”胡越面上全是愤慨,伸手指着苏奇,“你不是说白龙道宗愿拿出八百万仙玉请新亭侯平息此事的吗?” 八百万? 苏奇张张嘴巴,看向大殿中众人。 就算是将白龙道宗卖了,也拿不出八百万…… 将白龙道宗卖了! 苏奇瞪大眼睛。 这些人,是真的将白龙道宗卖了! 第825章 九尊镇守金人,一尊九洲鼎 仙道修行者不屑于权谋手段。 因为在他们看来,所谓权谋都是一时的,作为近乎长生的他们,有的是时间看穿一切。 世间一切皆虚浮,唯有长生不可辜负。 但在张远看来,阳天洲上的仙道修行者单纯的可爱。 这么多年的封闭,阳天洲上宗门守着各种可笑的规矩,真是以为世间险恶与他们无关。 大秦的封锁,看似对仙道修行者的保护,其实是将他们真的养废了。 大殿之上,苏奇失魂落魄,缓缓抬头看向张远。 “新亭侯,八百万仙玉我白龙道宗是拿不出的,不过我门中有修行典藏,有数百座矿场,只要——” 他话没说完,张远双目眯起,身上气血瞬间化为一尊虎兽,一声咆哮,让苏奇一口鲜血喷出,连退几步。 “普天之下莫非秦土,你白龙道宗跟本侯说矿场?” 张远沉着脸,转身就走。 大殿之上其他人看着苏奇。 “苏兄,你还不明白吗?” “新亭侯要的是你白龙道宗!” 胡越道人压低声音,轻声道:“侯爷麾下战骑需要驯养,你白龙道宗恰好擅长养灵兽。” “若不然,你以为新亭侯当真会出面调停?” 苏奇面色变幻,最终仰天长叹。 “我苏奇,对不起白龙道宗列祖列宗啊……” 十日之后,就在无上灵宗大军到白龙道宗山门外万里时候,九玄山上,新亭侯一纸令到。 新亭侯令,无上灵宗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 动员百万大军,召集周边各方组建数百万联军,千万修行者集结,现在新亭侯一纸令到,就要原路返回? 大军帐中,一位位天境强者都是面色阴沉。 此地大帐之中除了无上灵宗修行者,更有各方宗门汇聚而来的强者。 跟着无上灵宗破白龙道宗,他们就能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 一鲸落万物生,一方顶尖大宗覆灭,能让数以百计的中小宗门崛起。 可是此时新亭侯要无上灵宗原路返回。 无上灵宗损失的是威信,他们各方小宗门往后恐怕随时都要应对白龙道宗的报复了。 “玄灵宗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时退回,无上灵宗威信何在?” 大帐中,有人低喝出声。 其他人相互看看,有人上前一步:“不错,如今局面,只要将白龙道宗破掉,无上灵宗与天师府两立,阳天洲上往后一半都是无上灵宗说了算。” 这话让不少无上灵宗的天境修行者目中精光闪烁。 没有人希望看到九玄山一家独大,只要无上灵宗站出来,必然能聚拢一方大势。 不说掌控一半阳天洲,哪怕就是三分之一,五分之一,也是难以想象的财富资粮。 一道道目光投向玄灵道人身上。 “撤吧。” 玄灵道人摇摇头,面上透出一声感慨。 “我与新亭侯在虚空海中乃是过命交情,他既然出面,我自然该给这个面子。” 虚空海中那无敌神象之姿他玄灵道人怎么能忘? 新亭侯在阳天洲上根本就没有展现真正的实力! 玄灵道人的话让大帐之中那些强者沉下脸。 可惜,玄灵道人不给他们任何考虑机会,在新亭侯的书令到后,直接领大军后撤。 此等局面,让那些关注这一战的修行者全都哗然。 不过没等各方回过神,皇城诏令到阳天洲。 云通关镇守,顾城伯朱常洛,亲率十万战骑,护送吏部侍郎,兵部同知,吏部宣威使,以及皇城镇抚司文抚司主司,一行人送圣旨到九玄山。 九尊镇守金人,一尊九洲鼎。 一份镇守诏令。 这等规格,让整个阳天洲失声。 宁远城镇抚司司首,新亭侯张远调任阳天洲,暂任阳天洲镇抚司司首,军管阳天洲。 九尊金人和一尊九洲鼎作为镇压气运大道之宝,助新亭侯执掌阳天洲天道。 当张远以自身气血武道之力灌注九尊金人,以自身大道感悟执掌九洲鼎时候,整个阳天洲震动,大道之光照彻亿万里。 阳天洲上的规矩,真的变了。 直到此时,所有阳天洲上修行者才发现,不知不觉中,阳天洲已经一府三宗,五门九山,大小三千道门,已经被新亭侯张远梳理个遍。 天师府被新亭侯直接掌控,九玄天师令就在手上。 三宗之中,栖霞道宗败落,白龙道宗俯首,无上灵宗言听计从。 五门里的鼎天门被新亭侯破灭,一刀斩断鼎天山灵脉,断绝传承。 其他九山之中,也凋零不少。 现在的阳天洲上,新亭侯之威,无人敢直视! 从新亭侯张远入阳天洲,明面上的杀伐,暗中的分化,驱使,再到最终的争锋,五十多万黑骑到阳天洲,形成碾压。 如果当初新亭侯直接调五十万黑骑大军入阳天洲,那必然会被阳天洲上各方宗门排斥,无数修行者警惕。 可实际情况是,五十万大军入阳天洲,没有哪一方想到,他们会盘踞不走,直接镇压阳天洲。 有权谋,有实力,新亭侯张远已经成了气候。 半个月后,阳天洲镇抚司司首,新亭侯张远颁发镇守令。 白龙道宗征召三十万弟子入镇抚司,为养龙战兵,号养龙卫。 栖霞道宗征召五十万弟子入镇抚司,分木,金,火三脉,号炎龙卫。 天师府重新整合,招募八十万战兵,掌雷霆,号雷龙卫。 另外再招募各方修行者,组建三百万青龙卫。 无上灵宗独立于外,成为阳天洲上仅次于镇抚司的宗门,隐约为各方宗门之首。 阳天洲上局势无数万年来都是宗门分化,修行者已经形成了以宗门为阻隔的规则。 张远故意与无上灵宗分化,一掌镇守大权,一掌宗门大势,形成似争实合的局面。 到此时,无上灵宗的那些门中天境才明白当初为何自家宗主对新亭侯闻令而退。 原来新亭侯给的,是外人不可能给得了。 阳天洲上镇抚司组建四卫,扩黑骑为百万。 一年之后,三皇子所领的征天大军回转。 三千万大军折损近两成。 但大军归来,带天地大势,无尽本源滚滚而回,引动九洲天地本源震荡,九洲之地,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一个月后,大秦元康一百三十一年二月初二,大秦皇帝诏令。 补天。 裂天。 九洲大势,风云雷动,迎来十万年未有狂澜! 第826章 有仙玉不赚王八蛋 青年,就去青年该去的地方。 天骄,就该踏入星辰大海。 九玄山下,十万黑骑,五十万仙道精英列阵静立。 身穿黑甲的张远立在山门之前的石阶上,看着前方这绵延的大军,面上露出感慨神色。 十年功成。 他张远走到今日,跟随他的兄弟,也有了今日。 “孙立,裴声,长山,补天还是裂天,都随你们。” “当年从丁家巷走出,我等能有今日,已经无憾。” 张远目中透出一丝激动,前方的孙立等人已经红了眼眶。 按照张远的命令,孙立,裴声,还有苏长山会领大军出阳天洲,踏出九洲,征伐外域。 原本几人不愿离开,但张远说,这么多黑骑兄弟,还有阳天洲修行者踏出洪荒世界,没有人领着,他不放心。 其实众人都知道,张远是给他们机缘,放手给他们成长。 张远培养了他们,时至今日,他们已经可以独当一面。 目光从苏长山他们身上挪过,缓缓看向前方那一队队黑甲战兵,张远深吸一口气,缓缓举手,握紧拳头。 “岂曰无衣——” 山呼海啸的声音响起:“与子同袍!” 所有的目光都透出激烈与昂扬,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定。 …… 天师宫后山,幽静的小院,喘息与低吟交错。 许久之后,风雨停歇。 披着小衣的欧阳凌缓缓起身,伸手轻抚张远的面庞,目中全是不舍。 “夫君……” 张远将她的手握住。 张远面色变幻,最终化为低叹。 欧阳凌选择离开九洲之地,随张居正所领的补天大军征伐外域。 欧阳凌也纠结了很久。 是真的安心在九洲之地相夫教子,还是做那个意气风发的儒道天骄? 来到阳天洲,欧阳凌问了张远的意见。 张远深思了一夜,最终让欧阳凌离开九洲。 以他们的修为,百年不过弹指间。 以欧阳凌的才华,踏出九洲之外,随征天大军建功立业轻而易举。 可是留在九洲之地,她只能慢慢成为张远的附庸。 因为张远的荣光越发鼎盛。 李紫阳只要能保天机道宗传承,其他事情都不在意,随张远心意就好。 玉娘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张远身上,青玉盟的一切都是为了张远道途昌顺。 包括欧阳凌,在官场上也尽力为张远铺路。 特别是当初在皇城时候,欧阳凌为官试考官,给张远在皇城扬名提供了许多助力。 张远在儒道官员面前名声不错,也有欧阳凌的功劳。 付出是相对的。 对于玉娘,张远自然也毫无保留,手中一应资源都交给她处理。 欧阳凌上次在西海出事,张远亲自带三千黑骑前往,杀的西海血流成河。 这次镇守阳天洲,是送李纯罡棺柩回天机山,护持天机道宗的由头。 这世间从来信赖都是相互的,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付出? 大秦元康一百三十一年三月开始,九洲之地各方大军陆续集结。 皇城出兵八千三百万。 雍天洲出兵两千四百万。 青天洲整兵一亿两千万。 阳天洲出兵三千一百万。 …… 总计四亿八千万大军,分成三千大营,八千小营,聚于无涯海之畔。 青玉盟为首的仙商皇商,在户部指引下,调集九洲物资,以及周边临天洲,浮空洲上物资充实大军军需。 大秦元康一百三十一年七月开始,补天大军陆续从无涯海蓬莱仙道踏出,顺新开辟的空间通道出九洲。 他们的目的地没人知道。 两个月后,九洲之地震荡,青天洲一洲之地,携三座浮空天洲,撞入无尽虚空。 五皇亲自坐镇,麾下三亿战卒军将,另加青天洲一洲之地两百亿大秦百姓,裂天征伐外域。 阳天洲,九玄山之巅,站在高阁之上,张远能感受到九洲之地天地力量的衰落。 上三洲之一的青天洲离开九洲,对于大秦天道的伤损是巨大的。 也正是这种大道衰落,张远才能清晰感受到九洲天道的残缺。 无数年来,九洲之地一次次的以裂天手段,淘换天地,从而让大道长存。 这种艰难支撑,看似是让大道力量一次次重新焕发生机,其实会让大道力量陷入无止休的衰落。 这种衰落的周期越来越短。 万年。 千年。 三百年。 这一次元康帝破釜沉舟的补天裂天,就是因为九洲天道表面上烈火烹油,其实已经到了难以为继的边缘。 只是九洲之地分裂,大道残损,引动九洲之地动荡,局势开始悄然变化。 —————————————— 元康一百三十三年,冬。 阳天洲。 鲧堂山脉。 绵延八千里,占地数百万里的鲧堂山,乃是阳天洲边缘地带,其中大小宗门数百,更有许多散修汇聚。 此时,风雪飘摇,大雪即将封山。 哪怕是上三洲,哪怕是仙道洲陆,天地之威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对抗。 “喝——” “喝——” 一队数十身穿黑甲的战骑在大雪之中奔行,在雪地还未完全封禁时候,奔到山岭边的楼宇前。 到楼宇前,原本漫天的大雪全都消失,原本的冰冻化为温暖。 青石地砖上,没有一片雪花。 “校尉——”说话的青年声音顿一下,改口道,“王先生,我们到鲧堂凤亭阁了。” 领队战骑身穿青色长袍,半露鳞甲,腰间悬一柄长剑。 “先看看再说。” 王先生开口,翻身下马,直接大步前行。 身后军卒有人收拢缰绳,有人手按腰间刀柄紧随跟上。 众人到楼宇的石阶前,楼宇上“凤亭阁”三个大字牌匾透出淡淡金光。 数位身穿宽大道袍的修行者迎上前来。 看到王先生与身后众人装扮,那些修行者面上神色微微一冷。 “镇抚司黑甲,我鲧堂山可是少见啊。” “呵呵,我们这穷乡僻壤之地,也有黑甲来,稀客。” 几人立在石阶上,神色冷淡。 快步前行的王先生抬手一颗仙玉甩出,声音响起:“所有战骑照料好,上好酒菜准备。” 脚步顿一下,他看向那探手抓住仙玉的青年修行者:“仙玉,赚不赚?” 那青年咧嘴一笑:“有仙玉不赚王八蛋。” “兄弟们,招呼着。” 他一伸手,躬身示意:“道友请——” 第827章 为什么,我会惧怕他? 进凤亭阁,温热扑面而来。 酒楼香气,器乐丝竹之声,没有仙道之地的出尘,反而多的是红尘喧闹。 宽敞的阁楼之中,有的桌椅是开怀吃喝的修行者,酒肉摆在桌面上,四散都是。 周围那些散落的修行者目光转向王先生和他身后那一队穿甲身影,面上神色各异。 “黑甲?”端着酒杯的大汉皱眉,面上露出狠厉。 “听说是什么新亭侯占了阳天洲,建了黑甲黑骑,据说是以武镇仙?”一旁的白须老者微微皱眉,手中捏着酒葫芦,咂嘴低语。 “切,我鲧堂山乃是法外之地,”另一边靠坐在栏杆边上的青年道人轻笑,手中两颗玉色丹药轻轻滚动,只是其双目之中透出的精光无法掩饰。 周围的目光和话语王先生和那些黑甲身影仿佛没有听见,没有看见,径直前行。 再往前则是许多赌桌,围拢在旁边的那些修行者都是大呼小叫。 “道友要不要过去玩两把?” 领王先生前行的青年面上带着笑意。 王先生摆摆手,再抛一颗仙玉:“上好酒菜,然后帮我跟你们阁主说一声,我们要入玄冰古域。” 那青年伸手接住仙玉,面上神色微微变化。 玄冰古域,是鲧堂山后三万里,阳天洲边界之地。 那里常年冰封,唯有每年外域冰雪封山时候,才有极短的时间可以穿行过去。 玄冰古域之中有上古玄冰天宫,乃是当初阳天洲上最顶尖宗门之一。 当年神庭降临,压服玄冰天宫,天宫宫主曾短时间掌控阳天洲。 只是后来大秦崛起,神庭崩塌,玄冰天宫也随着一府三宗的崛起而在阳天洲上慢慢消亡。 当年九玄天师徐成,就是领天师府大军镇压玄冰天宫,天宫三百万修行者散尽,宫主玄冰上人以九域天海抵挡九玄天罚,最终冰雷碰撞,大道倾覆,玄冰天宫被镇在无尽寒冰之中。 无数年来,玄冰古域都是许多修行者拿命探寻之地。 因为当年的玄冰天宫有镇守阳天洲数百年的珍藏宝物,还有阳天洲上已经断绝的许多传承。 不过寒冰之中危机重重,进入其中都是拿命换机缘。 至于鲧堂山和周边几方势力,则是把持了进入古域的途径,算是靠着贩卖机缘,赚取仙玉。 而且古域和周边都是地处阳天洲边缘地带,几乎是不与阳天洲上主流修行者接触,唯有被各方通缉的修行者,才会来此。 说这里是法外之地,没有错。 这里的规矩,都是鲧堂山等周边势力定下的。 “道友要去玄冰古域……”青年手中捏着仙玉,低声道,“规矩都懂吧?” 王先生坐到一方空座前,点头道:“晓得。” 青年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抬手示意一旁的那些侍者端上酒菜,自己转身穿过赌场,到后方庭院。 “阁主可在?”青年到走廊上,向着一位身穿淡红长裙的女子躬身。 女子转头,面色平静,开口道:“寻阁主何事?” 青年忙将手中仙玉拿出,然后将王先生一行人要入古域的事情说了。 淡红衣裙的女子眉头微皱,手中朵朵青花浮现又散去。 “去古域,只要他交了仙玉,到时候顺古寒道去就是,要见阁主干什么?” 听到女子话,青年拱手:“冰使不知,从前年开始,阳天洲上有大秦武勋战侯进驻,后横扫阳天洲仙道宗门,组建阳天洲镇抚司。” “那黑甲黑骑,就是大秦精锐战兵。” 这话让女子面上神色缓缓化为整肃。 “大秦……” 她抬手一挥,前方一道冰晶凝结的门庭出现。 “随我去见阁主。” —————————————— 三十位黑甲兵卒围坐在几方桌前吃饭。 王先生位置在中间。 周围不少宾客和修行者都是悄然转头看这一幕。 鲧堂山少有规矩可言,这些兵卒表现已经显得很是特立独行。 “客人要去古域?” 一道声音在王先生身后响起。 一位身穿玉白长裙,长发挽起,身上透着青色仙光的女子坐到王先生前方,目中带着好奇。 “以那位新亭侯的富庶与豪强,看不上区区鲧堂山和那玄冰古域吧?” 王先生抬头,看一眼面前的女子,端起酒杯:“你是凤亭阁阁主,冰凤玉澜?” 女子轻笑不语。 王先生将杯中酒喝了,然后道:“侯爷对鲧堂山没兴趣,但去年时候有数位本该重回万域战场的仙道修行者,借道鲧堂山,往玄冰古域潜藏。” 万域战场上归来的强者真身只能待十年,十年期限到,就要回转万域战场。 若是之前,没人敢不遵此规定。 可从补天裂天大军出洪荒,青天洲离开,九洲大道之力衰落,许多人动了别的心思。 九洲乃是洪荒之中最繁盛之地。 能在九洲多驻留时日,对他们的修为提升是有极大好处的。 至于因为他们吸纳九洲大道之力,引得天地力量更衰落,那与他们何干? 九洲之地,潜藏下来的修行者数以万计。 这些强者不敢明目张胆出现,却以各自手段,要在九洲修行。 阳天洲上的仙道修行者,借机留下的更是极多。 这一年来,阳天洲镇抚司光是驱赶或者是镇压,乃至击杀的九境以上大修,就达到两百多。 这可是九境之上的大修。 阳天洲镇抚司司首张远数次出手,借大道之力镇压虚境强者,将其投入镇抚司司狱。 这一次,这一队黑骑来鲧堂山,就是为抓捕去年借鲧堂山之道入玄冰古域的九境上强者。 坐在对面女子的笑意微微有些僵。 去年的事情,凤亭阁当然是有所参与的。 这本就是他们的生意。 “客人,我凤亭阁只做生意其他事情一概不管的。”女子轻吸一口气,“去年的事情,更不记得了。” 王先生点点头,抬手拿出一个小袋子,放在桌面:“我们只要进玄冰古域就行,其他事情,与你们无关。” 女子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将小袋子掂量一下,站起身:“好,三日后客人随我凤亭阁进山。” 女子转身走,身形直接消失在一座冰晶门庭。 到门庭之后,其身形落在一座冰霜高台,原本满脸笑意的脸上神色化为凝重。 “为什么,我会惧怕他?” “就好像,面对,宫主……” 第828章 玄冰古域 三日之后,大雪彻底封禁山川。 如此冰寒,却有一队队的修行者从无尽雪原和层层的山岭之间进发。 鲧堂山的大雪不但封禁山岭,连修行者的御空飞遁手段都压制了。 极度的冰寒,让不少修行者瑟瑟发抖。 不过大多数来的修行者都是为玄冰古域,自然提前准备了许多御寒手段。 有人身外披了透出火红光焰的兽皮,那兽皮分明是火脉妖兽的外皮,能抵御冰寒。 只是这等妖兽身上宝物,一来难寻,二来恐怕价值不菲。 还有人身上贴了几道透着金红之色的符箓,符箓寸寸灼烧,让佩戴者满脸通红,身上热气蒸腾。 前方,一艘犁地丈许的五丈浮空木船,船上花草繁盛,淡淡的仙气裹住船身,随风轻荡。 身穿玉白宫装的凤亭阁阁主冰凤玉澜站在甲板上,微微转头,看向后方那队兵甲。 总计八百余人的队伍,这一队黑甲战骑是最特别的。 战马和军卒身上,战甲已经被层层坚冰封住,挂着的冰凌透着晶亮。 这些战卒策马前行,仿佛身躯和胯下战马都不受严寒侵袭。 那领队前行的王先生,只穿鳞甲,罩青衫,腰间长剑一手横压,一手扯住缰绳,面色平静,仿若闲游。 这一队战骑姿态,与周边的那些修行者格格不入,以至于其他人都不愿,也不敢太过靠近。 “王先生,可要到我仙舟同乘?”冰凤玉澜目光落在王先生身上,轻笑开口。 她的话语,让船上的凤亭阁修行者转头,后方那些紧随的修行者,也都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能得到凤亭阁阁主邀请,同乘仙舟,意味着可以减少许多耗损,更有机会得到凤亭阁的一些帮助。 虽然凤亭阁是拿仙玉办事,但他们随意透露些玄冰古域中隐秘,可能就是难以相信的机缘。 “阁主的心意王某领了。”王先生面色不动,战骑缓缓前行,朗声道,“我们有规矩。” 规矩? 这是拒绝阁主邀请? 仙舟上,身穿红裙的女子一瞪眼,低喝道:“在鲧堂山,我凤亭阁就是规矩!” 话音才落,她看到本低着头的王先生抬头。 目光相对,一瞬间,她只觉腥风血雨之中一柄长剑斩落,将她身躯与神魂尽都斩成碎片。 “啾——” 红裙女子身形化为一只红翅红羽,长尾五彩的鸟儿,在仙舟上乱撞,被凤亭阁阁主伸手召入手上,手掌轻抚,方才安定下来。 “先生勿怪,小丫头不懂事,不知鲧堂山外规矩。”冰凤玉澜一手压住那红鸟,看向王先生,低声开口。 王先生的头缓缓低下,声音传来。 “普天之下皆秦土,鲧堂山不是法外之地。” 冰凤玉澜面上微微一僵,将头扭过去。 其他人都是相互看看,面上神色复杂。 —————————————— 穿越万里雪原,跨过数座冰霜雪岭,汇聚的修行者越来越多。 凤亭阁,白霜门,万灵道宗,冰灵宗…… 数以百计的鲧堂山势力,各自带着数十或数百修行者,跨越山岭而来,汇聚成一支近万人的队伍。 随着汇聚的人流杂乱,各方队伍之间也有了些小摩擦。 好在所有人都是为去玄冰古域的,在半道上不愿将太多精力损耗。 “冰凤妹子,这一趟生意了得啊,你凤亭阁近些年是越发豪富了。” 一道声音响起,让凤亭阁仙舟后方跟着的那些修行者都抬起头。 一位身穿黑袍,身形高壮的大汉立在半空,身外是火焰肆虐,将身外数丈空间的冰雪都融化。 火脉修行者,在这冰寒之地不但没有被压制,反而力量倒卷,这至少是九境之上,虚境第二境炼虚了。 只有炼虚层次,才能将自身所存于虚空之中的火焰激发,力量于虚实之中激荡,压制周围的天地力量。 “断灵冰道的黑塔上人!” “据说这位黑塔大修寻常时候隐藏于玄冰古域,是少有的九境之上还驻留在阳天洲的强者。” “嘘,小声点,这位对冰凤阁主很是觊觎,多少次要纳了冰凤阁主呢。” 周围的修行者都将头低下。 黑塔上人咧嘴,对周围议论也不在意,只目光盯着冰凤玉澜。 “啧啧,冰凤妹子,这是又水灵了……” 话才落下,冰凤玉澜身外道道冰寒之力化为冰凌,直接将黑塔上人的火焰冻结。 “轰——” 冰凌炸裂,将黑塔上人直接撞出数十丈外,栽在雪地里。 周围,那些修行者都是低呼,下一瞬的躲开,往后退。 唯有骑乘战马的那一队黑甲战骑,速度不变,继续前行。 “呸呸呸,老子就好这一口,真冰爽啊……” 从雪地里爬出来,黑塔上人龇牙咧嘴。 扭过头,看到不远处有人脸上憋笑,黑塔上人抬手一挥,一道火焰化为十丈火蛇,瞬间将那两位半步开阳的修行者身躯裹住,只一缠,化为灰烬。 喜怒无常,动辄杀人。 周围的散落修行者浑身冰寒,连忙往后退。 看到一众修行者被震慑,黑塔上人面上笑意缓缓消散,冷哼一声,转过头,双目之中杀意激荡。 不知何时,那一队黑甲战骑已经到离自己不过二十丈外。 目光落在黑甲战骑领队身穿青袍的王先生身上,黑塔上人缓缓抬手。 “够了。” 前方的仙舟上,冰凤玉澜声音响起。 黑塔上人面上挤出一丝笑意,嘿嘿笑着,一甩手,转身,身外火焰激荡,飞奔而去。 周围那些修行者目光悄悄投向王先生位置。 “黑塔上人喜怒无常,最是记仇。” “完了,冰凤阁主出口保人,黑塔上人绝不会放过了。” 王先生抬头,看一眼黑塔上人的背影,面色平静。 仙舟上,冰凤玉澜看向黑塔上人离开方向,双目中闪过一丝忌惮。 五日之后,各方队伍停在一座不见边沿的冰封湖泊。 冰晶闪烁,寒气仿佛要将天地冻结。 这,就是玄冰古域。 看着前方的冰封之地,王先生面上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前世顶天立地,今生仗剑天涯,没想到我还会重回此地……” 第829章 古域已现,速速入其中 冰晶湖泊岸边,包括凤亭阁在内的那些环绕玄冰古域宗门齐聚,然后到一旁的山崖边,布置入玄冰古域的阵势。 散落的各方修行者,则是聚拢在冰湖岸边,进行最后的准备,或是交易些物资,或是准备好抵御极寒的手段。 唯有三十黑骑立在原处,丝毫不动。 “这火晶灵石我要了。” 不远处,一位身穿黑色大皮袍的修行者伸手将一位随凤亭阁仙舟而来修行者面前摆放火红石头握住。 那蹲坐的修行者面上露出笑意,低声道:“二十仙玉,道友若是真心要,十八仙玉拿去。” “说好二十仙玉就二十仙玉,”皮袍修行者冷哼一声,将手上的火晶灵石掂量一下,往怀里一塞,“就好像我差那两个仙玉似的。” 这话,让那售卖火晶灵石的修行者面上全是惊喜,连声说着:“道友大气,道友大气。” 他摊着手,却不见那皮袍修行者掏出仙玉付账。 这让他的面上神色慢慢僵住。 “道友,仙玉呢?” 那皮袍修行者咧嘴,手掌一摊:“仙玉,当然是等我从古域中出来再给。” 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黑甲战骑,皮袍修行者双目圆瞪:“你们,帮我做个见证。” 从古域中出来再给仙玉? 这种话说出来有人信才怪。 黑甲战骑在原处,无一人动。 便是面皮都不曾有丝毫改变。 那售卖火晶灵石的修行者哪里肯依,身上仙气缓缓提聚。 皮袍修行者面上透出寒意,冷哼一声,高声道:“那穿黑甲的,来给老子做个见证。” 话音落下,他探出手,掌中一条灰黑光影震荡,化为一根黑色绳索,向着那些黑骑当中一位裹挟而去。 周围的修行者微不可察的往后退。 都是混迹法外之地的老狐狸,谁还看不明白这是故意找茬。 只是寻这些黑骑麻烦,是有过节,还是本就看黑骑不过眼? “嗡——” 黑色绳索还未到那黑甲战骑身前,三十位黑骑身外淡淡气血浮动,化为一尊虚幻异兽光影。 黑色绳索撞在光影上,轰然崩碎。 如此场景,让周围的修行者都是面色变幻。 气血力量压制仙道手段,武道凝聚军阵压制仙道。 这等场景在阳天洲外常有,可阳天洲上百年都难见一回。 这些在阳天洲边缘的修行者,真的只是听说,没谁见过武道此等手段。 “呵,这就是武道战阵吧。” “有点东西啊,光是这阵就能抵挡至少开阳巅峰。” 都是有眼力的,这一瞬间的碰撞,许多人都看出了军阵之力。 这位不到开阳的皮袍修行者就算全力出手,也伤不到那些黑骑。 那穿黑色皮袍的修行者面色一沉,身外淡淡仙气浮动,刚准备再出手,那黑骑之中一位忽然双腿一磕战骑,踏出凝结的军阵。 这一幕,让围观修行者都是一愣。 武道战阵战力强横,可单独的武道修行者实力,在仙道修行者面前可不够看。 “嘿嘿,还以为咱们兄弟要出手呢,看来是不需要了。”不远处,一位身穿灰黑道袍,身外淡淡火焰护持的道人冷笑。 “上人让咱们教训那黑骑,咱们自然要出手,不过郭道友能一人灭这些黑骑的话,咱也不跟他争功,反正上人的性子,不可能真的给什么赏赐……” 一旁说话的修行者话音才落,已经瞪大眼睛,浑身震颤。 就在他们所有人眼中,黑骑奔行,长刀出鞘,然后刀锋斩碎那穿着黑色皮袍的修行者连砸两道术法,到近处,一刀斩了那皮袍修行者。 那刀,能斩术法。 那战骑,能迎仙道修行者术法冲击而行。 那不过三十黑甲之一的兵卒,就能杀一位实力不弱的修行者。 这一幕,让所有人不敢出声。 杀了皮袍修行者,那黑甲战骑并不下马,只手中刀一挑,将从那无头尸身怀中滚落的火晶灵石挑到之前售卖者的身前。 “军爷,这石头我孝敬——” 那修行者话没说完,黑甲战骑转过头,声音清冷:“我大秦有大秦的规矩。” 规矩。 大秦的规矩。 这法外之地,多少年没人提大秦规矩了? 周围的修行者有人面色茫然,有人若有所思。 “好大的胆子,这般随意杀人——” “郭道友是我等同道,我们要为他报仇!” 不远处,数道声音响起,十多位身形各异的修行者踏出,身上仙气激荡,三位开阳,两位玉衡,其他人都是离开阳不远的境界。 这等实力在此地已经算是极强的小团体,其中玉衡境出手就能直接碾压那三十战骑。 围观的修行者早知道之前找茬的修行者背后有人,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也没想到黑甲战骑能轻易杀了那挑衅之人。 此时场面,恐怕不能善了。 持刀在手的黑甲战骑调转马头,目光扫过,长刀归鞘。 他的手压在马鞍旁的手弩把柄上。 那些仙道修行者身上气势激荡,奔行而来。 就在此时,一道仙光从湖岸边升腾,旋绕,直上天穹。 天穹上,一座恢弘绵延的大殿之影浮现。 早见过此场景的修行者都知道,这就是玄冰天宫之影。 天宫在湖底冻结,但却要从那光影之中踏足。 这就是周围各方势力掌控的通道。 此通道只会出现十日,十日之后未出的修行者,只能等下次才能出玄冰古域。 那些逃遁在玄冰古域的强者,就是藏在其中不出。 “古域已现,速速入其中——” 岸边有声音响起。 散落的修行者不再等待,全都飞身冲向天穹方向。 哪怕此等地方飞空耗损极大,也没人顾惜了。 现在争的是早入古域的机缘。 那几个本想向黑甲出手的修行者相互看看,转身就走。 巴结黑塔上人重要,可自己入古域的机缘更重要。 不只是这些修行者踏入古域,岸边的那些宗门和各方势力也开始准备。 不过他们并未冲上天穹,反而是聚集在岸边。 此时,王先生已经回到黑骑位置,领着黑骑往岸边走。 “你们要去的是那——”一位挡在岸边的修行者看向黑骑,面上露出笑意,“你们武道修行者不修飞遁之术,还真去不了。” 王先生面色不变,驾驭战骑直接踏入冰封的湖面上。 这一幕让那些守在岸边的各方势力之人都是面色一变。 “大胆,湖面通道是我等自留,速速退开!” “找死,你们只能去幻影之路,这真实之境何时是外人能走?” 不远处的山岭上,几位身穿灰色道袍的修行者转头,看向冰凤玉澜。 “冰凤阁主,那是你带来的人?” “是你自己出手,还是我们帮你清理?” 第830章 大秦阳天洲镇抚司,诛仙卫 山岭之上,冰凤玉澜双目微微眯起,看向行走在湖面上的黑甲战骑。 她身旁,有人目光之中透出寒意,有人面上带着一丝玩味。 黑塔上人站在不远处,嘴角蓄出冷笑:“要不还是我替冰凤妹子出手吧。” “近来听说那秦人武道朝堂,在我阳天洲很是搅动了些风雨。” 他的手掌之上,一团青红火焰升腾。 “哼。”冰凤玉澜一声低哼,抬手一挥,一个小袋子甩出。 “玄冰古域的规矩,他们的仙玉我凤亭阁出了。” 小袋子裂开,其中一颗颗仙玉掉落在地。 冰凤玉澜身形一动,消失在原地。 山岭上,那些执掌各方势力的修行者相互看看,神色各异。 “黑塔,看来你这还是不成事啊……” 不远处有人轻笑,话音才落,其身形急速后退,身前一道道青色流光汇聚,化为盾牌。 “嘭——” 盾牌被金红的火焰撞碎,黑塔上人出现在那说话之人所立位置,身外火焰缭绕。 “疯子。”说话之人面色涨红,衣衫凌乱,冷喝一声,转头就走。 黑塔上人转头看看,也大步离去。 “冰凤玉澜的凤亭阁离外面最近,恐怕有些别样心思了。”山岭上,有人低语,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冷厉。 “呵呵,栖霞道宗被分,万域战场上的仙道势力动荡,青天洲分化,大秦朝堂的掌控……”另一边的人话语停住,身形消散而去。 这鲧堂山山脉周边的宗门,似乎并没有外面想的那么封闭。 起码这种各方势力执掌之人,对九洲上的事情了解极多。 “鲧堂山是我等的鲧堂山,谁有别的心思,那就不要留了。”一道苍老声音响起,随风飘散。 山岭上的各方散去,然后一队队修行者踏上冰雪覆盖的湖面。 黑骑前行,后方一艘仙舟悬浮而来。 仙舟上,冰凤玉澜低头开口道:“王先生,你们入古域之中就随我凤亭阁一起吧。” 战骑前方,王先生点点头:“好。” ———————————————— 前行千里之地,战骑停下。 湖面上,层层叠叠的波纹状裂纹浮现。 裂纹中心位置,是一座冰霜凝聚的门庭。 周围的天地,冰寒之力已经到了极致,呼出的气息都被冻结。 所有的飞舟和腾空手段此时都已经被压制到极致,头顶的虚幻宫殿都凝为实体。 “从虚幻宫殿入古域,最多只能到古域边缘地带。” “唯有从冰封湖面进入,才能到达天宫核心位置。” 身外罩着玉色长袍的冰凤玉澜站在王先生身侧,轻声开口。 不远处,黑塔上人双目之中透出阴沉。 往古域的通道只开启十日,各方势力也不耽搁,快速踏入其中。 黑甲兵卒全都下马,一手牵着战骑,一手压住腰间刀柄,随着青袍长剑的王先生,沿着冰晶河面踏入那门庭。 王先生站在门庭之前,看着那门庭上道道玄纹,低叹一声,牵扯战骑入其中。 冰凤玉澜看他背影,双目之中有一道晶亮闪过。 …… “轰——”才入门庭,前方就传来轰鸣碰撞声响。 绵延的破碎宫殿,无尽的灰黑山峦,还有那些看不到尽头的冰川。 数以万计的白色鳞甲双翅飞兽嚎叫着,向着进入门庭的各方修行者冲去。 “守好自己的位置——” “寻到冰霜炎兽的王者击杀,老规矩,先杀王兽者,一千仙玉。” 一道道声音响起,进入门庭的各方都自觉的守住自己所在位置,结成松散的阵型,抵挡住围攻而来的冰霜炎兽。 “这些冰霜炎兽速度快,冰霜之力能透体杀人,你们小心——” 冰凤玉澜的话语还未说完,就看到重新骑乘战马的王先生,领着那一队黑骑冲出,突过了修行者守御的防线。 “找死。”不远处,有人看到这一幕,冷笑出声。 这里可是玄冰古域,谁去惯着你? 冲出去死了,那就死了。 冰凤玉澜眉头皱起,她身侧的红裙女子身上透出淡淡流光,低声道:“要不要拦住他们?” 这一队黑骑进入古域,可是占了凤亭阁的名额。 按照规矩,就属于凤亭阁的人,在古域之中身死是小,惹了不该惹的人,那才是真的麻烦。 “让他们走。”冰凤玉澜摇摇头,抬手一挥,一道冰晶流光撞飞前方冲来的冰晶炎兽,将黑骑空出的位置占住。 这一幕,周围不少势力都看到。 有人看向凤亭阁众人位置,目中精光闪动,有人抬头看向黑骑离开的地方,双目之中透出杀意。 其实从黑骑踏上湖面,甚至是入鲧堂山,很多势力就已经对他们有了杀意。 “轰——” 黑塔上人一拳将身前飞落的冰晶炎兽击碎,然后几步跨出,领着身后的自家断灵冰道高手冲入一片残破宫殿中去。 黑塔上人离开,原本的防御战线出现了缺失,周围数方势力被冲到近前的炎兽围攻,惹来骂声一片。 随着黑塔上人带着断灵冰道离开,其他势力也不再守着规矩,赶紧各自奔离,踏入那些宫殿。 飞舞的炎兽似乎很惧怕那些宫殿,根本不近前来。 “鲧堂山有鲧堂山的规矩,这规矩不能破,不守规矩的人,都要死……” 风雪之中,有沙哑的低语响起,然后慢慢消散。 此时,王先生所领的战骑已经到一座大殿的长廊之外。 “嗡——” 一张金色的符箓挡在战骑之前,将前方的长廊封禁。 “苍啷——” 王先生身侧的军卒长刀出鞘,一刀斩落。 刀锋之上一道淡淡的刀气撕开符箓,连着符箓后方的封禁光幕都一起撕开。 “嘭——” 光幕后方空间震动,破败与腐朽气息激荡,其中还有颇为浓郁的仙气涌动。 随着光幕被撕开,两道流光飞射而出,向着出刀的军卒当头斩落。 只是那斩落的流光才到,出刀军卒抬起手中刀,手臂上道道金色流光闪动,一刀斩出。 “当——” 两道流光碎裂,化为散落在地的飞刀碎片。 前方的转角处,一位身穿黑色道袍,头戴紫水晶羽冠的老者身形立住,皱眉开口:“你们是什么人?” 王先生手按腰间剑柄,目光平静,淡淡道:“大秦阳天洲镇抚司,诛仙卫。” “无故滞留九洲,孤平道人,你的事犯了。” 第831章 不过破虚而已,实境我等也杀过 诛仙卫。 这是阳天洲镇抚司组建的专门擒拿,诛杀仙道强者的一支队伍。 这支总数不过万人的诛仙卫,直属司首新亭侯张远执掌,平日指挥的是诛仙卫兵主,诛仙校尉王玄策。 这一次王玄策接到的任务是入玄冰古域,擒拿诛杀那些滞留在此地的仙道强者。 王先生,就是王玄策。 其麾下所领的三十黑甲战卒,都是诛仙卫中最核心军卒。 整个诛仙卫,这等军卒不过五百而已。 “诛仙卫?哼,原来是张远的黑皮狗。”孤平道人冷哼一声,手中青光缭绕,仙光化为层层的冰寒刀锋,“来了这法外之地,那就去死吧——” 声音落下,冰寒刀锋已经闪烁流光,带着呼啸轰鸣向着黑骑飞射而来。 这是术法与大道之力的结合,是仙道强者才能施展的手段。 这些冰寒刀锋介于法宝与术法之间,唯有九境大修才能掌控。 一位九境强者出手,引动的天地力量,瞬间震动周围方圆数十里。 不远处的一座宫殿之外,一队修行者抬头看向九境出手地方。 “哼,真是找死,这么早就与九境大修对上。” “不用想了,定然是那一队黑骑,也就只有他们才不懂规则。” 更远地方,黑塔上人抬头,目中透出一丝冷色,抬手一挥,将前方的冰墙击碎,冰墙后躲藏的几位修行者面露绝望。 “轰——” 王玄策端坐不动,身旁八位战骑手中刀出鞘,带着流光斩出,将那飞射的刀全都斩碎。 他们身上并无天境强者的力量波动,可他们出手,能轻易抵挡住九境的术法。 “破法——”孤平道人瞪大眼睛,一声低呼。 没等孤平道人再出手,八柄长刀横斩。 八道刀气凝为一道,带着刺耳的尖啸直接破开前方空间,出现在孤平道人身前。 “破虚……”孤平道人目中全是恐惧,缓缓低头,看自己的胸前。 他的胸口处,一道刀锋撕裂,让他内脏透出,其上裂纹密布。 “怎么,怎么可能……” 这是孤平道人最后的呓语。 他的身躯轰然崩碎,身外道道仙光轰鸣升腾,直上数十丈高,撞碎头顶的穹顶。 王玄策掏出一卷画册,将其中一张拿出,点头道:“孤平道人,伏诛。”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驾驭战骑继续前行。 远处,刚到一处宫殿前的冰凤玉澜抬起头,面上都是惊异。 那些黑骑,竟然杀了一位九境? 其他地方踏入的各方势力,看向仙气升腾方向,都是皱起眉头。 “他们什么意思,来古域之中到底为何事?” “这般挑衅,是怕那些留在古域之中的强者不会杀人吗?” 外人不知,他们这些势力可是知道,这古域中多的是强者。 几万年前,此地就有强者悄然驻留,借冰封之力掩盖气息,在残破天宫之中修行。 还有上古时代天宫的修行者,也悄然留在此地,等待他们的宫主重聚天宫。 “离这些疯狂的家伙远些。” 有人低语,不觉往别处去。 “这么轻易灭杀九境,这些大秦黑骑,有点东西啊……”有人看着那缭绕的光柱,低声轻语。 —————————————— 古域之中时间过的飞快,不觉已经过去三日,王玄策领着黑骑一路上斩杀了数位滞留的大修。 其中有一位已经到虚境,在此地留驻,本以为能躲过大秦的追捕。 破碎的宫殿中。 王玄策手中托着一块冰寒断剑,双目之中闪动一道精光。 “浮天剑,当年你也陨落了吗?” 前方,三十位黑甲静立不动。 片刻之后,王玄策方才摇摇头,将那冰寒断剑收起。 “走吧,铎成尊者就在不远地方,他可是破虚境,小心些。” 听到王玄策的话语,一众黑甲都是轻笑。 “校尉大人放心,不过破虚而已,实境我等也杀过。” “大人,区区破虚怕是挡不住你一剑吧?” …… “嘭——” 冰墙崩塌,几位凤亭阁身形后退,面上全都是惊惧。 对面,身穿青色长袍的道人双目之中闪动彻寒。 “本尊说过,本尊在此地修行,外人不得侵扰。” “你们不该来此。” 随着道人话语,其身外的虚空仿佛被冻结。 破虚境。 唯有破虚,才能展现出这等冻结空间的力量。 “前辈,上次我来此就说过,只想带走冰鸾殿的冰鸾遗蜕。” 冰凤玉澜的声音响起。 她的身形外,淡淡的冰寒力量涌动,将周围的空间定住。 这力量挡不住破虚力量,但也已经是虚境。 而且分明是天生冰寒力量,在此等地方,能将对方的破虚之力化解。 看着面前的冰凤玉澜,那长袍长须道人双目眯起,沉吟一下,一挥衣袖。 “跟本尊来。” 他的身旁空间层层破碎,一道光门出现。 这光门之中深幽,有着难以想象的冰寒力量透出。 冰凤玉澜目中透出激动,身形一动,一步踏入那光门中。 她身后,红色衣裙的少女紧随,其他凤亭阁的修行者想跟过去,被那长袍道人抬手一挥,全都撞飞。 等众人回过神,面前道人与光门都消失不见。 …… 就在冰凤玉澜踏入光门瞬间,远处一座大殿之中,端坐在高座上的黑塔上人腰间玉牌陡然亮起。 “这丫头,一点都不能让人省心啊……” 黑塔上人摇头低语,抬手一抓,不远处兵器架上一柄长枪飞落,被他握在掌中。 他的身形影一个闪烁,已经穿过大殿,从后方的荒芜园林之中奔行。 他对此地似乎极为熟悉,很快到一座三重青色殿宇之前。 “嘭——” 那殿宇之中传来轰鸣。 一道冲霄的冰霜之影升腾而起。 黑塔上人面色巨变。 远处,道道目光转过来,全都是面露惊喜。 “冰鸾!” “冰鸾守护天宫门庭,寻到冰鸾,就能踏入天宫。” “不是说冰鸾陨落之后,无人能激发其残魂力量吗?” 惊呼声音四起,一道道身影向着三层大殿冲来。 黑塔上人一步踏出,手持长枪冲入大殿。 大殿之中,冰凤玉澜身外全都是冰玉之光,与那冰鸾之影呼应。 她身前地上,是一堆碧玉骸骨。 “你疯了,激发冰鸾之力,整个古域之地都要追杀你。” 黑塔上人一声低吼。 冰凤玉澜咬着牙,看着前方背着手的长袍道人:“便是疯了又如何,以我冰鸾姐姐残躯炼化冰莲之力,今日我必杀铎成尊者!” 话音落下,冰凤玉澜身外青色仙光与冰寒力量交织,身形化为一尊百丈冰凤。 “我冰凤玉澜在此立誓,谁能杀铎成尊者,我交出冰鸾之力,助他入天宫!” 这声音传彻千百里,一座座大殿之间。 第832章 玄冰天宫护法铁卫黑塔,请开天宫—— 冰鸾之力! 那是开启当年被封禁的天宫核心处钥匙。 据说当年天宫坠落时候,是守卫天宫的冰鸾以自身神魂与妖力献祭,将进入天宫的通道锁死。 唯有使用冰鸾同源之力,才能开启这天宫通道。 天宫核心处,不但存放当年的阳天洲仙道典籍,还有当初收拢的无尽财富。 谁能踏入天宫核心,谁就能成为阳天洲上最富有的人。 谁能踏入天宫核心,就有机会获得天宫传承。 这么多年来,各方势力,存身于古域之中的修行者,只是开启天宫外围各处宫殿和遗藏,就已经能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 “你——” 黑塔上人面色化为无奈,看着那缭绕的冰寒之力和冰鸾之影,一声低叹,身形一步踏出,挡在冰凤玉澜和铎成尊者之间。 前方,探手而出的铎成尊者冷哼一声,掌心的仙光朝着黑塔上人当头砸下。 那仙光才出手,就化为一道五彩的炫光,炫光之中一座金色的大伞飞旋,透出无尽的吸力。 地上的骸骨,还有大殿之中散落的冰块,乱石,都被吸入金色大伞。 黑塔上人双臂抬起,身前交叠,身形之外化为一头黑色的战熊之影,将身后的冰凤玉澜护住。 战熊身躯雄壮,任大伞飞旋,也不能拉动其脚步分毫。 不过这金色大伞之力奇大,立在原处的黑塔上人咬着牙,面上已经涨红。 远处,道道仙光飞射而来。 铎成尊者双目眯起,冷哼一声,手中金伞收起,化为一柄金色长枪,双手握住,一步踏出,枪锋向着黑塔上人当胸刺来。 那枪带着恢弘呼啸,仿若龙吟,随着铎成尊者一步间踏破虚空,已经到了黑塔上人的面前。 破虚境的手段! 不只是这一步,这一枪更是聚拢破虚之力,穿透空间,锁定空间。 黑塔上人身后就是冰凤玉澜,此时不敢退,双臂之间雷光闪动,一双护臂浮现。 “当——” 枪锋刺在护臂上,枪锋与雷光碰撞,将护臂震碎。 黑塔上人口中鲜血喷出,身躯向着后方滚落。 冰凤玉澜抬手抵住黑塔上人身躯,也是面色一白,跟着脚步踉跄。 一截金灰色的枪锋,穿透虚空,刺穿了他们两人的身躯,一闪而逝。 黑塔上人口中吐血,双手上全是裂纹,双目圆瞪,仰天长啸,身躯外道道黑色的妖纹浮现,化为一尊十丈高淡灰色的战熊,向着前方的铎成尊者奔去,厚重的手臂挥出。 铎成尊者冷笑一声,身外一朵青色冰寒莲花出现,莲花花瓣一旋,将灰黑战熊身躯抵住,然后弹开。 那花瓣如轮,撕开灰黑战熊的胸腹,拉开一道道血色伤口。 战熊跌倒,翻身爬起,将冰凤玉澜一把捞起,转身冲出大殿,向着远处奔去。 铎成尊者轻笑摇头,身形一个闪烁,已经到大殿外,抬手一挥,玉色的冰莲飞旋,将灰色战熊身躯撞翻。 灰熊跌落在地,小心护着手臂上揽着的冰凤玉澜,抬头看向悬浮半空的铎成尊者。 “老家伙,当真要不死不休?” 灰色战熊口中出声,身上气息震动。 铎成尊者哈哈大笑:“冰鸾之力在前,你说本尊会不会杀人?” 话音落下,他抬手一挥,道道莲花之影砸落。 灰色战熊身躯被再次撞飞,身躯撞在破碎宫殿上,满身鲜血喷洒。 “黑塔……” 被甩落在地的冰凤玉澜转头,看向黑塔上人,目中闪过一丝悲伤。 “呵呵,没事,没事,”灰色战熊咧嘴,嘴角心血滴落,胸腹间的伤口裂开,可见内脏跳动,“就是护不住你,没法向你姐姐交代啊……” 冰凤玉澜还要说话,后方一道玉色锁链已经向着她砸落。 她身形一动,头顶的冰鸾身躯展翅,直上百丈。 “冰鸾——” “铎成,让给本尊吧。” “有意思,小东西还想搅动风云不成?” 几道声音响起,数道身影飞落,身上虚境强者的力量将周围空间直接锁禁。 两位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两位半甲半袍的老者,还有一位白面凤眼女子,一位手持玉色如意的长眉猿猴。 这些人一到,将冰凤玉澜身躯直接禁锢,然后抬手去抓她身外那冰鸾之力。 不远处,数以百计的修行者也已经到来,可此时只是围在外面,不敢近前。 “咻——” 一只红鸟飞出,撞在那禁空之力上,身躯掉落,浑身颤抖。 数十位凤亭阁的修行者面带恐惧,想要近前又不敢。 另一半,断灵冰道的修行者向着一旁跌落的黑塔上人围拢。 “嘭——” 包括铎成尊者在内的几位强者力量碰撞,传出一声轰鸣。 这些人当中,两位青袍道人修为弱些,往后微微退一步。 那女修反而立在原地不动。 手捧如意的老猿一步踏出,已经到了冰鸾身侧。 铎成尊者面露冷厉,一声长喝,身外冰莲炸裂,飞出的道道流光让众人后退,也将那冰凤玉澜头顶冰鸾撕碎。 冰鸾化为上百道流光,向着四周飞散。 几位大能强者连忙出手去收拢流光,周围散落的修行者飞身上前,去抢流光。 冰凤玉澜跌落在地,身上鲜血喷涌,面色惨白。 黑塔上人所化的黑熊飞扑,抓起两道流光,一把压在冰凤玉澜身躯之中。 “你本源不足,没有冰鸾之力维持身躯会崩碎——” 黑塔上人话没说完,一道青光化为网罗,将他压出的两道流光其中一道网住,拖拽而走。 黑塔上人抬头,双目之中尽是森寒。 “冰灵宗浮庭道人,你要与我不死不休?” 他的话让那一手抓住冰鸾之力的黑袍道人面上露出长笑。 “不死不休?” “你黑塔不是要死了吗?” “你当贫道不知,你已经伤损本源?” 道人的话让黑塔上人咬牙,没有再说话,而是将那一道冰鸾之力压入冰凤玉澜身躯。 冰凤玉澜摇摇头,将那一团玉色的光影握住。 “黑塔,这是姐姐的力量。” “我要为姐姐报仇,你也想吧?” “我们开启通道,天宫之中有无尽财富,也有无尽凶险,我赌铎成尊者会死在里面。” 黑塔上人看着那一团冰蓝色的光影,目中尽是悲伤。 “好。” “那就开启天宫。” 一声长喝,黑塔上人手中用力,引着那团冰蓝光影炸裂。 “玄冰天宫护法铁卫黑塔,请开天宫——” 第833章 前世陈玄冰,今生王玄策 “轰——” 天地之间,无尽的冰寒之光汇聚。 一道道冰蓝的光影交错,化为一只展翅冰鸾。 “姐姐……” 冰凤玉澜抬头,轻声低语。 黑塔咬着牙,紧盯那身影。 冰鸾展翅而动,前方层层的虚幻大殿出现。 一条冰晶大道出现,直通大殿。 “冰鸾开启天宫通道了!” “哈哈,不用争了!” “入天宫,我在这玄冰古域已经等待三千年!” 一道道声音响起,被还在争夺冰鸾之力的各方强者,各方势力,全都奔行冲向那虚幻大殿。 好似水幕一般的大殿震荡,冰晶道上,一道道身影奔行。 冰凤玉澜看着这一幕,面色平静。 黑塔上人面色复杂,口中不断咳血。 “你们也去吧,寻到机缘是你们的本事,不要贪心,命最重要。” 黑塔上人转头看向身边聚拢的凤亭阁和断灵冰道修行者,开口说道。 那些修行者相互看看,微微躬身,然后向着前方的通道奔去。 机缘在前,谁舍得放弃? 这玄冰古域也好,鲧堂山也罢,都是法外之地,哪里真有多少信义可言? 片刻之后,广场上已经只剩黑塔和冰凤玉澜,还有那昏死的红鸟。 “出来吧,都是老熟人了,你们那点心思老黑我还能不知道?” 黑塔护在冰凤玉澜身侧,转头开口。 不远处,几道身影出现,领头之身面容苍老,身外是缭绕的仙光与淡淡的黑色光影。 “鲧堂山有鲧堂山的规矩,你们坏了规矩。” 苍老的声音响起,带着愤慨。 “我们能活着,是在夹缝中生存,是因为这玄冰古域需要我们看守,那些大能强者需要我们引路。” 老者身外的仙光与黑色光影激荡,双目之中全是杀意。 “你们都该死,你们破坏了我等赖以生存的机缘——” 没有了天宫之中宝藏,谁还会来此? 没有了宝藏,没有了大能,鲧堂山还能是宝地吗? 那几位身上气息凝重的修行者缓步前行,身上杀意激荡。 黑塔呵呵笑几声,低头不再说话。 冰凤玉澜没有了冰鸾之力,已经本源耗尽,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了。 “去死——” 当先老者一声低喝,手中黑色光影炸裂,化为千万道黑色魔虫,向着黑塔和冰凤玉澜砸落。 “嗡——” 不远处,一声震响。 一根箭矢出现在那出手老者身前。 这箭矢速度之快,分明是已经有入虚之力,才能瞬间穿透空间。 老者面色一变,伸手去抓箭矢。 “嘭——” 箭矢射穿老者的手掌,从其肩头扎进去。 箭矢入肩,微微一震。 老者面色大变,一把抓住箭矢,却已经来不及。 箭矢炸裂,将其半边肩膀炸碎。 一只只的黑色魔虫从老者身躯之中冲出,前方本击出的那些飞虫也缭绕回转。 “咻咻咻——” 一支支箭矢飞射,瞬间到那些魔虫周围。 箭矢到来,顿住。 “嘭——” 雷光与火焰炸裂,所有的魔虫都被裹住,尖叫着,然后灼烧殆尽。 一股九境之上强者陨落的半虚幻力量升腾,反哺天地。 大道之力微微震动。 本立在老者身侧的那些修行者此时全都面色惨白,抬头看去。 黑塔和冰凤玉澜也是缓缓转头看。 一位身穿黑甲的军卒,手中握着一柄连弩,手中一手持刀,手臂顶着连弩缓步前行。 后方,一位位骑乘在战骑,或者是手持连弩,一手压刀的黑甲军卒到来。 后方,一手压剑柄,一手扯缰绳,身穿鳞甲,外罩青袍的王玄策策马而来。 “古亭道人,三百年前入魔,修魔甲功,阳天洲通缉至今,今日灭之。” 战骑停在广场上,王玄策的声音平静,却让那立在前方的几位修行者感觉浑身发寒。 “你们盘踞鲧堂山,目无法纪,是等此间事了后随本官往九玄山入司狱,还是让本官今日将你们就地正法?” 入司狱? 就地正法? 那几位至少九境修为的鲧堂山顶尖强者相互看看,面色变幻。 刚才那箭矢之力太过强绝,让他们恐惧。 可是入司狱也不是他们所求。 “哼——” 穿着黑袍的短须道人身形一动,化为一只黑色狸猫,向着前方的冰晶通道冲去。 另一边的几人有的后退,有的前冲。 王玄策面色不动,身前的军卒已经动手。 端着的弓弩收起,手中横握的长刀握住,脚步前行,刀身上道道火焰之痕交错。 他们的手臂上,一点点星光透亮。 鳞甲覆盖之处,一片片鳞甲浮现。 铁甲兽。 以铁甲兽之法,凝自身之力。 这鳞甲,分明是龙鳞! 这些诛仙卫,都有天龙之力在身! 不只是诛仙卫身上,王玄策身上也有一丝天龙之力动荡。 只是他的身上力量更沉寂。 “嘭——” 一刀斩落,十丈刀光。 这些诛仙卫的战力,强到难以想象。 这等刀光根本不讲道理,撕开空间,撕开虚空,直接将奔逃的身影斩碎。 一道道光柱升起。 除了那几个奔逃到冰晶通道的修行者,其他几人都被直接斩杀。 黑塔上人此时满脸都是惊骇,缓缓转头看向王玄策。 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向王玄策。 当目光与王玄策幽深双目对上,他感觉自己的身躯似乎直接炸裂。 瞬间,他口中再吐一口鲜血。 “宫,宫主……” 低头,黑塔双目之中尽是惊喜。 “宫主回来了……” 冰凤玉澜点点头,不敢抬头。 她也有这种感觉。 如果不是知道宫主就在大殿之中被冰封,她也以为面前这位就是宫主。 可是宫主当年随天宫一起被封,根本没有离开。 宫主一向行事顶天立地,是护持天宫所有愿意离开的修行者离开之后,方才被封镇的。 王玄策不去管冰凤玉澜和黑塔,策马前行,直到那冰晶通道之前立住。 其他黑骑也各自上马,结阵而立。 通道之前,风雪被禁锢。 那是一种天地力量的交错与融合。 这力量,仿佛从远古而来,带着苍茫,又仿佛新生。 三日之后,通道之中一道道身影奔行冲出。 有人长笑,有人低头,都是急速奔行。 只是他们才到冰晶通道尽头,前方一队战骑封住去路。 当先之人,身罩青袍,穿鳞甲,按长剑。 “你是谁?” 通道中众人警惕开口。 “我?”王玄策淡淡低语。 “前世陈玄冰,今生王玄策。” “我回来了。” “轰——” 天宫大殿之中,恐怖的气息在苏醒。 被冰封的天宫宫主玄冰上人陈玄冰,苏醒! (中秋快乐,饼,饼,饼,饼,饼,o,o,o,o,o,分你们一半,d,d,d,d,d.) 第834章 谁动了封镇主殿的碧玉苍天莲? “谁动了那封镇主殿的碧玉苍天莲?” “疯了,那等东西是能拿的吗?” 通道和通道后方的广场上,杂乱的惊呼声音响起。 一位位身形快如闪电的仙道强者,都向着通道中奔来。 没有人将阻道的黑甲军卒和王玄策当回事。 就凭踏入天宫核心区域的强者之多,哪怕是一位实境大能来了,也挡不住。 “咔嚓——” 弓弩机扩声音响起。 “嘭——” 弓弦绷震的声音带着丝丝震颤,轻轻响动。 箭矢化为黑色的线,从封堵的通道前,向着通道之中延伸。 弩箭? 当先的仙道修行者身躯被弩箭射穿时候,面上还带着茫然。 一位七境的修行者,被弩箭射穿了身躯? 那护身的符箓呢? 那护身的法器呢? 那护身的仙光呢? “此箭破法——” 惨呼声音太迟了。 至少三四十位各种境界的仙道修行者身躯被箭矢射穿,倒卧在通道之中。 “这箭竟然无视仙道护身手段!” “传说大秦有破法手段,这是真要屠仙灭魔不成——” 哪怕被箭矢贯穿身躯,对大多数的修行者来说并不致命。 仙道手段,残躯重生,断肢重续都是平常。 只是下一瞬间,通道之中,轰鸣的雷火炸裂。 那些射出的弩箭炸裂,化为雷火,将这些被射穿身躯的修行者直接裹住,灼烧为灰烬。 此等霸道的手段,让所有人呆住。 什么时候光凭箭矢,就能破天境强者身躯,什么时候光凭雷火,就能让天境陨落? 这等箭矢,简直比法宝还强! “大秦阳天洲镇抚司诛仙卫,缉拿逃犯,无关人等,退开。” 手按长剑剑柄的王玄策声音响起。 之前,没人将这句话当回事。 现在,所有冲到通道中的修行者都慌乱后退。 通道之前的广场上,冰凤玉澜和黑塔上人都是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之前看到黑甲弓弩杀人,知道这弩箭厉害。 可是怎么厉害,也没想到,光这一队黑甲战骑,就将此地所有人阻住。 那可是一堆的六境,七境,八境九境…… “好,让他们都死在这里。”冰凤玉澜身侧的红衣女子握着拳,低声开口。 黑塔没有开口,只是抬头看着通道后方。 那里,恢弘的气息已经震荡,仿佛要将天地直接破开。 “姐姐说,当年宫主已经……”冰凤玉澜面色复杂,看着那通道后方大殿寸寸的冰晶碎裂。 通道后方,数道身影飞射而出。 他们一边飞遁,一边相互攻击,各种术法,仙光碰撞。 一朵青色的莲花在几人之间震荡,悬浮。 碧玉苍天莲。 当初阳天洲归附九洲之地时候,九朵本源莲花,其中六朵被大秦朝堂拿走,栖霞道宗掌一朵,天师宫九玄天师徐成掌一朵。 这里的碧玉苍天莲,就是当初九玄天师手上那朵。 也正是此莲在,才将古域冻结,连着鲧堂山都是终年积雪不化。 几位虚境强者围在青色莲花之外,身上力量碰撞,引着莲花向通道冲来。 通道之前,所有的黑甲战骑都将弩箭收起,手握住长刀。 他们的弩箭只对九境和九境之下有用,九境之上,除非箭阵围杀,否则基本上没有什么用。 青色的莲花之外几道身影根本不看通道之前阻道的战骑,径直冲撞而来。 没有什么能阻挡住他们。 哪怕是一座山岳,在他们面前也会直接被撞碎。 “结阵——” 有声音响起。 “苍啷——” 所有黑甲战骑手中长刀出鞘,身上气血相连。 他们胯下战骑缓缓嘶吼,身上一片片的鳞甲浮现。 黑鳞蛟兽。 这种上古时代就是最适合做战兽坐骑的强大龙兽,以天龙之血喂养,拥有了难以想象的实力。 数十万白龙道宗弟子所组成的阳天洲镇抚司养龙卫,主要职责就是以张远用魔元池所凝的龙血,喂养从万域战场寻来的黑鳞蛟兽。 一万诛仙卫,全都是仙武双修的根基,然后由张远亲自主持,与自己的黑鳞蛟兽结成契约,将其炼为铁甲兽。 这才是诛仙卫能强大到如此程度的真正原因。 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能拥有强大到恐怖的战力。 此时,三十位诛仙卫身上气血与战兽相连,组成战阵,凝聚一尊黑甲穷奇,堵在了通道之外。 “嘭——” 穷奇一爪子拍下,将当先冲来的身影撞回去。 连着那碧玉色的莲花都顿在通道之中。 这一幕,让所有人都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 “大秦的战阵,强到这等程度?” 三十黑甲战骑,就能挡住虚境大能? “奉大秦阳天洲镇抚司司首,新亭侯张远大人令,缉拿铎成尊者,云塘道人,过柏尊者,流云尊者。” 当先的黑甲战骑一步踏出,手中握一卷带名录的纸页,朗声开口。 疯了。 要是之前,就凭三十黑甲战骑要抓这些九境之上,所有人都会觉得他们疯了。 可是此时,管你九境还是虚境,都被堵在了通道之中。 谁还敢轻视面前的黑甲战骑? “滚——” “抓老子,你们还嫩了。” “聒噪。” 几道声音响起,几位围在青莲之外的强者身形一动,身上原本缠绕青莲的力量分出一丝,向着战阵前的穷奇撞去。 这一次,那穷奇战兽吐出的火焰没能完全阻住前方纠缠的力量,身躯微微一震,仿佛被震散。 “铮——” 就在此时,一道长剑出鞘的声音响起。 这声音仿佛从九天而来,引一道剑光斩落。 “刺啦——” 前方天地如同被撕开的布帛,虚空碎裂。 所有的力量在这一剑之前,都被泯灭。 “碎虚之力!” “破虚之上据说还有碎虚之力,这不是传说!” “这是碎虚剑仙,此等人物怎么甘心被大秦朝堂驱使——” 慌乱败退的一众仙道强者都是震惊的看着手中长剑出鞘的王玄策。 王玄策一剑斩出,身形一动,已经踏入通道。 持剑而行,他身外淡淡的剑光浮动。 前方,那冰封的大殿外光影震动,所有的冰晶轰然炸裂。 这一瞬,所有的天宫核心位置尽被禁锢。 哪怕是虚境,身躯也被镇压,无法动分毫。 一道身穿白袍的身影从大殿之中踏出,抬手一挥,就将那飞旋的青色莲花托在掌心。 “你回来了?”托莲在手,那白袍身影轻声开口。 “我回来了。”提剑而行,王玄策淡淡低语。 第835章 请新亭侯镇压阳天洲气运 大殿之前,那白袍身影缓步前行。 “你不该回来的。” “你不回来,我就超脱生死,你回来,我就要重聚生死。” 相同的面貌,不同的气质。 那托莲而行的白袍道人,身上透出的是霸绝之影,而持剑前行的王玄策,身上多了几分剑客的随性。 “那,那是宫主。”通道之外,挣扎着站起身的冰凤玉澜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从大殿中走出的身影。 “姐姐曾说,当初宫主为抵御封镇,借化魔之力,已经,已经不是宫主了……” 冰凤玉澜的声音带着颤抖。 后方的黑塔上人咬着牙,低头不语。 他当年只是天宫最低阶的守卫,可也知宫主陈玄冰为人豪爽,大度。 当年是陈玄冰一己之力,抵挡天地封镇,才让其他人逃脱。 古域周边的各方势力,很多都是当年逃出的那些天宫修行者所建,就是为守护天宫。 可惜这么多年过去,还能有当年初心的人,已经不多了。 哪怕是他黑塔,若不是冰鸾的托付,他恐怕也无法坚守了。 “嗡——” 随着陈玄冰步步前行,其身上的气势也越发强盛。 周围的空间一寸寸崩碎。 那些留在大殿核心位置的修行者,身躯随着空间崩碎而碎裂。 一道道的气血光柱升腾,代表着一位位的修行者陨落。 这些修为高深的强者,有的是驻留在古域之中,借古域之力修行的九境之上大能,有的是为了这次踏入古域而来的强者。 所有人身躯随着空间崩碎,本源之力反哺天地。 “逃——” 铎成尊者身外一朵冰玉莲花炸裂,将周围空间撞开,然后一步踏出,向着前方通道冲去。 另一边,两位破虚境的强者也施展手段,破开天地禁锢,向外冲。 身穿白袍的陈玄冰面带笑意,看着前方的王玄策。 王玄策手中剑一挑,剑光化为长河。 原本一道剑光,轰然展开,如大河奔腾。 “听闻有剑仙李太白,大河剑法横行万域,这就是大河之剑吗,看来你得了不错的机缘。” 陈玄冰朗声开口,看着剑光将铎成尊者和两位破虚境强者淹没。 三道冲天的金光升腾而起。 一剑,杀三位破虚强者。 “这不是你的力量。” “当年分化生死,我为生,你为死,就算转世,你也不可能有此等力量。” 陈玄冰看着面前的王玄策,面上露出一丝好奇。 “让我看看,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 话音落下,他一掌拍出。 这一掌引动天地空间,无尽的冰霜直接凝聚,向着王玄策砸落。 王玄策手中剑一挑,身上一朵青色莲花浮现。 “青莲剑道,碧玉苍天莲,这朵莲,是栖霞道宗那朵?” 王玄策分明是炼化一朵阳天洲至宝,自身力量与阳天洲合一。 此时的他能借此方天地之力,与天地同源,当然无比强横。 这一朵碧玉苍天莲,就是当初栖霞道宗那一朵。 被九玄天师拿去之后,转手送了新亭侯张远。 张远为他护持九玄山,护持天师府,他总该有所表示。 何况新亭侯张远还接了他的九玄令,要替他掌控九玄山,掌控天师府,将这烫手山芋接了。 对于九玄天师来说,阳天洲的牵绊就是烫手山芋。 这朵碧玉苍天莲在张远手上作用不大,但在王玄策手上就不一样了。 因为此物本就与王玄策同源。 王玄策,陈玄冰,就是当年阳天洲最后一朵碧玉苍天莲所化。 这也是为何九玄天师镇压玄冰天宫,却不杀陈玄冰的原因。 本就是阳天洲本源所化的陈玄冰若是被杀,伤损的是阳天洲本源。 只是被镇压之前,陈玄冰选择了入魔,然后强行将自身生死斩断,超脱生死,将那一半死之力送出。 他以为自己破禁之日,就是踏破生死之时。 可是没想到,自己走出封禁,看到的是自己斩出的生死。 “杀了你,我可以再次超脱生死。” “传言九世之后,方成真我,我可以杀你九次。” 看着面前的王玄策,陈玄冰身上杀意激荡。 他的双目之中,一声黑色的光影流转。 到他们这等层次,入魔而不化魔,那魔之意不过是借其中一丝癫狂,让自己的力量更强而已。 王玄策面色平静,轻轻摇头。 “我确实不是你的对手。” “可我也从未想过,要亲手对付你。” “你我合一,重回生死,其实生死感悟,真的是一种玄妙体验。” “你没死过,是感受不到的。” 王玄策手持长剑,继续前行。 陈玄冰身外层层莲花飞旋,将王玄策身外的青色莲花之影抵住。 哪怕借碧玉苍天莲之力,王玄策在陈玄冰面前,也无一丝抵抗之力。 他身外的青莲剑意直接崩碎,身上青袍和战甲也崩碎,只剩一袭白衣,头发散乱。 “我闻青莲之上,更有大道金莲,生死之上,更有超脱。”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何必这般执着?” 王玄策轻笑,口中咳血,然后甩手,将一张金色纸卷展开。 “普天之下,莫非秦土。” “玄冰天宫陈玄冰,愿签契约,镇守阳天洲之地,化玄冰古域为阳天洲一地。” “请新亭侯镇压阳天洲气运。” 他就是陈玄冰。 他也是王玄策。 他能代陈玄冰签下天地契约。 “轰——” 无尽的寒冰崩碎。 天地瞬间寸寸化为和煦,一缕阳光从天而落。 天穹之上,一辆五条龙兽拉扯的战车悬浮。 战车之外,九道金甲身影静立。 一尊金色大鼎悬浮在战车上,轻轻旋转。 九洲鼎。 镇守金人。 天地仿佛裂开,无尽的天地之力灌注,将下方的空间包裹。 大道融合。 王玄策身上气息在衰落。 不是真正衰落,是他的大道之力被融合,压制,从半步生死,直接退到了实境,然后到破虚之巅。 对面,陈玄冰这位上古时代的玄冰天宫宫主,身上气息也在衰落。 “融我玄冰之域的天道,先问我同不同意——” 陈玄冰一声长喝,身外青莲绽开,道道冰霜力量要将天地冻结。 “玄策,当年的你原来是这般桀骜不驯啊……” 半空的战车之中,张远的声音传来。 “我很好奇,为何你如今平和了这么多?” 随着声音落下,一尊尊金人飞落,身形全都化为十丈,向着陈玄冰砸去。 王玄策摇摇头,看着前方被包围的陈玄冰,轻叹一声。 “谁不曾满身傲骨,谁不曾头角峥嵘。” “多挨几顿毒打,棱角就磨平了……” (中秋啊。) 第836章 下次,就是去皇城 战车之中,张远面色不变,身外一道道金光飞出,化为金身。 山岳,白虎,天相,水脉,紫雷,镇魂。 六道金身之外,一道冰蓝色的身影淡淡悬浮。 他这次来玄冰古域,就是为了取玄冰之力,凝聚第七道金身,冰寒。 六道金身飞落,直入六尊金人之中。 大道金鼎悬浮,让天地之力贯穿。 山岳金身,一拳一脚有山岳之力。 白虎主杀伐,拳势不只是威猛,还能凝聚虎踞龙盘之势,聚合战阵,提升其他金身的战力。 天相金身,曾为天魔,后化金身,代表张远身上所有的暴虐和凶狠,出手阴狠毒辣。 水脉恢弘,大河荡漾,聚大河剑意。 紫雷酷烈,一击之间就是雷光闪动,仿佛天地崩塌。 镇魂为枪法之巅,凝神魂力量,聚一枪一式,动如雷云,点如星辰炸裂。 有头顶的九洲鼎掌控大道,镇压天地,压制陈玄冰的战力,六道金身掌控金人,砸的陈玄冰无还手之力。 武道金身,本就是杀伐之力的凝聚。 天境之上,金身无敌。 九洲鼎上,随着玄冰古域的融合,其力量越发强盛。 这等上古力量相融,对于九洲之地来说,是难得的补充大道机会。 这等同源之力,不需要如何去转化,直接就能化为九洲本源。 一座玄冰古域并不算太大,但其中所蕴藏本源之力却异常恢弘。 这可是当年镇压阳天洲的天宫之地,还有本源青莲在这里。 这一场收获本源,已经不下于一次征天大战了。 随着玄冰古域回归,融合,甚至能感觉原本残缺的九洲天道补充浑厚了一丝。 这一丝变化,九洲之地皆有感应。 “轰——” 山岳金身一拳,陈玄冰身躯砸在地上,筋骨瘫软。 六道金身上前,一顿拳打脚踢,方才缓缓退后。 地上,无比凄惨的陈玄冰倒卧。 好一顿毒打。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交战。 在阳天洲上,执掌九洲鼎和镇域金人的张远,根本就是无敌存在。 谁来都得挨揍。 王玄策走上前,将其手臂扯着,走进天宫大殿。 片刻之后,再出来,已经只剩一人。 “你是王玄策,还是陈玄冰?” 张远开口问道。 “大人,这不重要。” “只要大人信重,卑职依然为大人掌控诛仙卫,大人刀锋所指,皆杀之。” 大殿之前,走出的身影躬身抱拳。 “好。” 战车之中,张远声音传出,道道金身重回,然后收起金色大鼎,战车缓缓离开。 石阶前的身影抬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前世陈玄冰,今生王玄策,我是谁,并不重要。” 随着天地融合,所有的封禁之力都已经消散。 那封禁的通道也化为无形。 看向前方广场上的冰凤玉澜,还有一旁的黑塔,王玄策抬手一点,一道青色的冰晶飞出。 “世上再无天宫,你们也该解脱了。” 冰凤玉澜接住那冰晶,感受其中冰寒,面上神色从喜悦到悲伤交织。 黑塔上人看着石阶前身影,微微躬身,低声道:“玄冰天宫护法铁卫黑塔尊令。” 这或许就是他最后一次以玄冰天宫护法身份领命了。 —————————————— 玄冰古域回归,补充天地本源,九洲之地微微安定一丝。 那些动荡的势力,都将头缩回。 张远回到九玄山,引动九洲鼎中所收的玄冰之力,凝聚自己的第七道金身,冰寒。 一个月后,静室之中的张远睁开眼,身边一道冰寒身躯肃立。 他身前,一道金色流光旋绕。 伸手将金光握住,他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手中持着金光,收起凝聚的金身,张远大步走出静室。 “聚将,召黑骑,随我到云通关,迎阳天洲金殿镇守使。” 随着九洲动荡,而阳天洲越发安稳,朝堂再议阳天洲镇守金殿重开的事情。 这一次,没有多少人阻拦。 不过最终户部还是提出,所有阳天洲镇守金殿的组建,户部只能出一半物资,且需要三百年之久。 至于镇守金殿的镇守使人选,皇帝在一众官员推举的人选中,选了礼部天官王安之所荐的皇孙嬴元辰。 嬴元辰在徐洲镇守金殿展现出了不错的能力,手中掌百万军卒,又有商贸大道,财与军皆不凡。 而且他与镇守阳天洲的新亭侯张远关系不错,让他去阳天洲开镇守金殿,阻力会小很多。 司马清光等人虽然有心反对,但这等大事,也不敢胡乱开口,胡编乱造反对理由。 以皇长孙掌上三洲镇守金殿,比举荐谁都更合理。 …… 云通关外。 一队队军甲肃立。 镇守云通关的顾城伯朱常洛转头看向张远身后的黑骑,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当初新亭侯领三万军到阳天洲的场景历历在目,如今的新亭侯已经是聚百万大军,麾下强者如云。 他在云通关,对于阳天洲上变化还是清楚的。 新亭侯手上的黑骑,越发强大。 据说新亭侯任用的炼器堂杨全有,心思灵动,将锻造与仙道炼器结合,让弓弩与兵甲的力量提升到极致。 阳天洲上,早有黑骑斩天境的传言。 “呜——” 前方,一道道号角声响起。 一队兵甲护着一辆辆大车,还有金色大旗,直到云通关前。 “卑职顾城伯朱常洛,见过镇守使。” 朱常洛领着一众守城战将躬身。 往后云通关归于阳天洲镇守金殿,朱常洛也属于嬴元辰直属麾下。 “顾城伯辛苦,诸位辛苦。” 车架之中,嬴元辰走出,面上神色平静。 数年不见,他身上气度越发沉稳,少了当年初从天外归来的浮躁。 嬴元辰的目光扫过,看到张远,目中闪过激动。 嬴元辰下车,看着大步上前的张远,低声道:“远哥——” 张远笑着拍拍他手臂,看向后面的那些大车:“攒了不少家当啊。” 张远的动作和话语,让嬴元辰脸上露出笑容。 这说明张远没有与他生分。 如今的九洲局势,有张远这样的强援,才能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甚至,更进一步。 “那是,这次来阳天洲,我可是将家底都搬来了,等下次搬家……” 他的目光与张远相对。 张远点点头,朗声道:“下去,就是去皇城。” 去皇城! 嬴元辰握紧拳头,轻轻点头。 有张远的这句话,有些事情,他就敢想了。 第837章 官试之时,召张远入皇城为主考 要建一洲镇守金殿,嬴元辰手上一穷二白。 从物资到人才,就他带的那点人和财货,杯水车薪,九牛一毛。 到阳天洲第一天,嬴元辰就寻到张远。 “远,张司首,”按照张远说的,正式场合,他们还是称呼官职,“你手上有多少合用的人手?” “当初你在下三洲,还有宁远城,包括嫂子手上的青玉盟,都有不少人才。” 张远当初培养的那些少年,嬴元辰可是羡慕的很。 特别是裴声,苏长山他们这样又忠心,有有潜力的,谁不希望能有? “你执掌一洲之地,光是靠举荐是不成的。” 张远摇摇头,开口道:“公器不可私用,大秦自有法度。” 张远的话让嬴元辰面色一整。 他让张远推荐人,除了张远手上有人才,未尝没有分果子的意思。 不止张远,那些在背后支持他的文武官员,他怎么也该拿出些位置出来。 但此时张远所说,才是正理。 别说他才执掌一洲,便是九洲,也不该公私不分。 这天下,该是天下人的天下。 “多谢远哥教导。”嬴元辰郑重开口。 张远摆摆手,面上露出几分笑意:“其实有些事情,是可以变通的。” 变通。 公事和私事,公心与私心,之间想要划分到分明地步,是不可能的。 何况要想收拢人才,又要凝聚势力,怎么能完全无私? “请远哥教我。”嬴元辰轻笑,看向张远。 嬴元辰不傻。 张远在阳天洲军管,一人之力镇压一洲,他初来阳天洲,当然要什么都听张远的。 如何用人,用什么人,他都问清楚,其实是免得他一来阳天洲就大刀阔斧,引来张远不快。 他也好,张远也罢,心中所想,都不只是阳天洲一地。 “当初我来阳天洲,极可能要参与建阳天洲镇守金殿,所以欧阳凌写了条陈。” “你看看。” 张远将一卷厚厚书卷拿出,看着书卷,面上有些不舍,递给嬴元辰。 不觉之中,欧阳凌他们已经离开九洲两年。 嬴元辰接过书卷,翻开,面上神色变幻,从开始的平静到凝重,再到惊异。 “哎,你不该让欧阳嫂子离开九洲啊,她若在,我们能省多少——” 话说到此,嬴元辰再次摇头:“我明白了。” 欧阳凌有大才,但不愿用在朝堂内斗上。 留在九洲之地,终究屈才。 倒不如离开。 张远让欧阳凌离开,也是不想她劳神九洲那些争权夺利事情。 “我这就按照条陈上所记,上书朝堂,请开官试。”嬴元辰将书册合上,双手捧着,送还张远。 —————————————— 十日之后,嬴元辰的奏折到皇城。 其中所奏三事,皆为人才录用之事。 第一条,为征辟举荐,邀请之令。 为最快时间组建阳天洲镇守金殿,请朝堂征辟老臣,举荐人才,同时邀请各处书院或隐居,退居精英人物。 这一条,是将原本放在私下里的人情搬到桌面上,大大方方的用。 此等手段,谁都没话说。 各家想塞人,你自己举荐,别是草包就行。 谁家送去阳天洲的人,若是真的没本事,也丢人。 吏部尚书司马清光开口推荐了一些官员,其他官员也都说了些人名,也安排一些武勋或者文官家族推举,但对于偌大的阳天洲来说,这点人自然是不够的。 奏折之中的第二条,就是奏请开官试。 请皇帝诏令,九洲再开官试,征召三千文官,五千武官,再加上其他仙道等官员,总计一万官员,入阳天洲。 在征天大军离去,九洲之地动荡局势下,掀起一场大试,能聚人心。 这大试当然无人反对。 上一次的皇城大试,算算已经快有十年了。 当初取的官员,好些已经成为朝堂骨干。 近些年因为征天等事情,虽然也有官试,但再无九洲大试。 嬴元辰的奏折中第二条无人反对,第三条就更不好反对了。 举荐征辟官员相对官位不低,手上不能没有做事的人。 官试还需要时间,阳天洲等不起。 阳天洲镇守金殿准备往各处书院,面前九洲之地,招选五万低阶官吏,暂代官员。 这些人没有官身,最多只能是以吏代官,没有一定功绩,此生无法升迁。 谁都知道,这才是嬴元辰自己用人的私心。 但这无可厚非,阳天洲不能干等着。 “吏部,礼部,户部,议官试事情。” “中枢回复阳天洲,举荐征辟之事朝堂代安排,招选官吏,阳天洲可自行处置。” 皇帝的声音响起。 “另,官试之时,召张远入皇城为主考。” 召新亭侯张远为主考? 大殿之中,不少人面上神色变化。 官试不是没有武官为主考的例子,但没有镇抚司官员为主考的前例。 官试不是没有年轻主考的前例,可张远这等年岁的,没有。 但大殿上没有一人开口。 怎么开口? 张远为阳天洲军管镇守,一人之力压一洲仙道,黑骑战力已经九洲第一,这样的人入皇城为主考,够资格了。 朝会散去,一位位官员走出大殿。 “杜工部,以你所见,陛下为何召张远入皇城主考?”杜如晦身侧,身穿紫袍的司马清光淡淡开口。 五皇子征天离开,五皇子一脉留在九洲的势力都以他们两人马首是瞻。 他们也要维持好五皇子一系的根基,等待五皇子征天归来。 “张远坐镇阳天洲,官试官员也是往阳天洲去,他来主持官试,很正常。”杜如晦开口,面色平静。 司马清光点点头,脚步轻缓,目光看向前方。 “后生可畏啊,张远的崛起之力,让老夫感觉头皮发麻。” “我们要与此等人做对手,有时候老夫真觉得力不从心了。” 要说老,修行者性命悠长,根本不会在意生死。 精力更不用说。 但无论是司马清光还是杜如晦,都是执掌高位,这么多年来,已经熟悉了大秦朝堂的各种规则。 行事之间多了循规蹈矩,多了各种顾虑。 也正是如此,对于张远这种激流猛进,一路披荆斩棘的后辈精英,他们确实会感觉无从下手。 “主考之事,到底是九洲之中大势所趋,”杜如晦双目眯起,目中有一丝深邃流转,“司马大人可知,万域战场异动?” “数万年来未有之局,不知司马大人怎么看?” (你们吃月饼了吗?o,画一个尝尝。) 第838章 阳天洲镇守使嬴元辰,见过明阳老先生 数万年未有的局面。 大秦数万年来从未如这一次,发动此等浩大的征天之战。 五皇子和张居正所领大军,裂一洲之地而离,几乎是将九洲精锐横扫一空,更是将九洲天道压到极致。 此等时候,那些万域之中的强者,要说不动心思是不可能的。 “九洲录上人物,想重回九洲,分化一分本源的,可不少。” 司马清光淡淡开口,面上神色不变。 补天也好,裂天也罢,寻常百姓看不到,可在那些九洲录上留名的强者眼中,事情是不一样的。 你皇帝能动九洲之地,能分一洲之地离开,为何我不能? 九洲录上的大秦皇帝也不是一两位,皇族更多。 说到底,是元康帝破坏了无数年流传下来的规则。 也正是如此,如今九洲大道衰落,万域战场中不少强者有心重回九洲。 虽然知道这等做可能让九洲大道伤损,更要对上大秦朝堂,如同火中取栗。 可这也是无数年了,少有的机缘不是? “陛下能应付这一场吧。”杜如晦轻声低语,“毕竟他为此事也已经谋划无数年。” 司马清光没有再说话。 因为这事情,没法说。 九洲天下,唯有一人能说。 皇城大殿外,宽阔的广场上,散落的官员前行。 陪着王安之前行的何瑾面带笑意,轻声道:“王老,陛下为何会召张远回皇城主考?” 何瑾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王安之身为礼部尚书,这等明显不合旧制的事情,竟然没有反对。 要么是王安之对此事无意见,要么就是,此事陛下寻王安之讨论过。 在张居正领军补天离开后,大秦朝堂上,还能与陛下畅谈的官员已经不多。 “何大人怎么看?” 王安之并未回答,而是背着手前行,轻声反问。 何瑾微微犹豫。 沉吟一下,他低声道:“皇孙初到阳天洲,要想展开手脚,怕是需要新亭侯先离开些时日。” 为让皇孙能真正掌控阳天洲,所以借主考机会,将张远调离。 虽然这样说有点揣测上意的心思,且有点显得皇帝只重权谋,不在意臣子利益,但帝王本就是孤家寡人,行事本就该不讲情谊。 “或许有这意思吧。”王安之轻笑,看向前方,缓步而行。 “不过也可能有别的原因。” “比如,皇城镇抚司需要张远更进一步……” 王安之没有将话说完。 何瑾也没有再问。 如果皇孙嬴元辰止步于阳天洲,那必然要与张远争夺阳天洲的主导权。 要是皇帝有心让嬴元辰留在阳天洲上,调张远离开也很合理。 反过来,如果皇帝有心让皇孙嬴元辰再进一步,那张远作为其极为倚重的战侯,到皇城镇抚司布局,也是理所应当。 进还是退,终究还是帝王心思。 何瑾明白,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开口,就是因为此事可退可进,只在帝王一念之间。 谁多说一句话,都可能适得其反。 看向前方,他的面上多出几分感慨。 不知不觉中,当初需要他作为靠山的张远,已经执掌一洲之地,又主考官试。 这等升迁,连他都只能感叹。 —————————————— 腾洲,云台山。 云台书院之前,一队身穿灰袍的武者,领队之人双手捧一分淡黄书卷。 “奉阳天洲镇守使嬴元辰之命,卑职请征辟云台先生为镇守金殿儒道祭学。” “新亭侯命卑职向先生传一言。” “春秋儒道,当展春华秋实,见大道昭昭。” 书院周围,那些青袍儒生看着那淡黄书卷,面上都露出激动神色。 直接征辟云台先生为镇守金殿儒道祭学,这是一步登天。 阳天洲是上三洲,入此等地为一洲祭学,大事可为。 立在石阶前的左丘韧面上神色平静。 他明白门下弟子心思。 可是阳天洲祭学,是那么好任的吗? 阳天洲乃是上三洲,又是仙道宗门密布。 此等地方,儒道传承艰难。 “知我罪我,唯其春秋,此去阳天洲,左丘当死而后已。” 左丘韧低叹一声,上前一步,双手将那书卷接住。 腾洲,广陵府。 府衙之前,一队战骑飞奔而至。 “奉新亭侯之令,见判官陈鸿。” 领队军将一声高喝,战骑直入府衙。 府衙周围,不少人面上露出惊异之色。 “新亭侯张远?执掌阳天洲那位?” “当年是听说陈鸿判官与新亭侯有关系,可后来数年未见联系,新亭侯离开腾洲又再未归来……” 一众府衙中的官吏相互看看。 陈鸿此人有才,只是恃才傲物,在府衙中并不怎么受待见。 特别是与知府意见不合,这几年收到不少压制。 片刻之后,府衙之中,消息传出。 阳天洲立镇守金殿,新亭侯举荐,镇守使亲书,征辟陈鸿为镇守金殿掌军司马,从四品文官武事。 梁洲,溧阳府。 府城之外,雨落山。 知府领着数道身影,快步登山。 “雨落山以雨打芭蕉闻名,余公隐居于此,常听此音。” “请看,那就是余公所居之庐。” 知府出声介绍,看向前方草庐,面上全是羡慕与感慨。 谁能想退居此地三十余年的前吏部侍郎余谦,竟然会在沉寂这么多年后再被征辟。 吏部尚书司马清光推举,阳天洲镇守使嬴元辰亲书拜帖,请余谦到阳天洲任从四品通政使。 前方,茅屋之前,衣衫整齐的青须老者面容整肃。 皇孙的拜帖来之前,他已经收到了司马清光的亲笔信。 司马清光虽然归属五皇子一脉,但公私分明。 阳天洲需要行事稳重,刚正不阿之人,能以大道破邪祟,能自身守正。 在仙道之地,可以儒道压之。 司马清光第一个推举的,就是辞官隐居三十年的余谦。 陈洲。 远隔阳天洲三十万里外的木萍乡。 乡野之间,孩童嬉闹,道旁百姓耕种,采摘,一片祥和。 “王乡正,有客来寻你。” 两个青袍小吏领着几个身穿锦袍的青年,走在道旁,看到挽着裤腿插秧的老者,高声开口。 “县城往这木萍乡当真难走,哎,这一路上腿脚酸疼啊……”小吏话语之中,带着几分哀怨。 同来的青年,当头之人摆摆手,身后人拿出一锭大银递过去。 两个小吏笑眯眯接过银钱,刚准备开口谢,就见那当先青年也不脱鞋袜,就将衣袍撩起,跨入泥水田中。 周围百姓看到,都是笑。 两个小吏也是笑。 那挽着裤腿的老者也是笑。 青年走到老者身前,弯腰躬身:“阳天洲镇守使嬴元辰,见过明阳老先生。” “元辰年轻才浅,掌一洲之地力不从心,特从阳天洲来,请明阳先生入阳天洲,为金殿布政使,掌阳天洲政事。” 第839章 踏天大圣 皇城,工部尚书杜如晦府邸。 杜如晦,司马清光,还有几位身穿紫色袍服的官员端坐。 几人手上,一张张纸页相互传递。 转过一圈,纸页到杜如晦手上,他掌心一团金色火焰升腾,将纸页全都燃尽。 “左丘韧此人没什么大本事,就是沾了传承正统,春秋儒道不少人对其马首是瞻。”司马清光面上神色平静,看向大堂之外,“他到阳天洲,春秋儒道会有不少人过去。” “春秋儒尚清谈,其实于国政无多大用。” 这话让下首几位官员都是点头。 浩然儒道更重功德,更重务实。 “在别处春秋儒道作用不大,在阳天洲上,与仙道并行,还真可能有不错的治理之效。”杜如晦面上闪过一声阴郁,摇摇头开口。 务实的浩然儒道去阳天洲,行事雷厉风行,与逍遥自在的仙道可能会起冲突。 可春秋儒道那等清谈,论道,是极能得仙道之心的。 起码这些春秋儒道去阳天洲,不会被排斥。 “我以为这位皇孙心中自有城府,对于我举荐的人会有所排斥,余谦之能,他定然是不敢用的……”司马清光轻叹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当真都这般可怕吗?” 可怕。 大堂之中众人神色都颇为凝重。 如果说阳天洲引春秋儒道,召余谦和陈鸿等入镇守金殿,足以见嬴元辰气魄,那远行三十万里外,到陈洲乡野,亲自请王明阳掌阳天洲之政,才是真正可怕。 不恋权,知进退,能容忍。 这已经是上位者必备的素质了。 “当年王明阳龙台入道,一念山河,一念花开,连陛下都不敢用他。” “他之名,嬴元辰为何能知,还将其寻到?” 下首,有人低语。 大堂之中,微微沉寂。 “新亭侯张远身为阳天洲镇抚司司首,板上钉钉的下一任九洲镇抚司指挥使,他想知道王明阳在哪,不难。” “何况,”杜如晦双目眯起,身上气息沉寂,“青玉盟的商路开辟到何处,他们掌控的消息就到何处。” 新亭侯张远,还有其夫人薛雨凝所掌控的青玉盟。 这才是嬴元辰在阳天洲的根本。 没有新亭侯张远,光凭嬴元辰不可能在阳天洲站稳脚步。 是张远将阳天洲镇压,然后拱手交给嬴元辰。 嬴元辰或许有几分手段,但真正给他布局一切的,是新亭侯。 杜如晦看向周围,开口道:“诸位,虽说五皇子归来之前,九洲大势不会有多大起伏,但我等也不能做壁上观。” “有时候,有些事,便是违心,也要去做的。” 说完话,他的目光转向司马清光。 司马清光点点头,淡淡道:“这一次官试,最后一场,我们推一把,出九洲之地。” “新亭侯张远,不能让他回来了。” ———————————————— 万域战场,冰凌城。 几位冰凌城城主府管事,还有城中几个大商行的掌柜,小心陪着玉娘清点货物。 不远处的楼宇之上,城主玉玲珑看向下方,轻声道:“也不知你为何这等好运,一个个小丫头都将心思锁在你身上。” “就她们的聪慧,若不是随了你,可是何等自在。” 玉玲珑见过玉娘和李紫阳,其中玉娘的商贸手段,掌控能力,给她很大感触。 按照她说的,如果玉娘不在九洲执掌青玉盟了,就来冰凌城,帮她管冰凌城。 张远笑一声,没有说话。 “大秦皇帝裂一洲而征天,此等局面,万域震动,你要小心些。” 玉玲珑将话题转过,面色凝重许多。 冰凌城是商贸大城,当然知道的东西不少。 “玲珑姐可是知道什么消息?” 张远看向玉玲珑。 玉玲珑沉吟一下,点点头,将一块玉珏递给张远。 张远接过这玉璧,神魂扫过,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九洲录上排名十八,云州侯刘吉,有心联手九洲录排名十二的衮平侯项藉,回九洲之地,列土分疆。” “上古秦皇,九洲录上排名二十一的昭王嬴槐,要借祭祖之名,重归九洲。” 零零总总数十条消息,都是关于万域战场上各方图谋九洲的消息。 规矩一旦打破,有心人实在太多。 何况以往九洲裂天时候,本就是大秦国势衰落,最为外地觊觎之时。 这一次大秦直接分一洲之地出洪荒,此等本源伤损,那些自认九洲正统的强者,谁不动了心思? 大秦一统九洲之前,九洲之上成名强者也不少。 “玲珑姐有心了。” 张远收起玉璧,朗声开口。 玉玲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等玉娘那边货物清点过,一支支商队踏入传送阵。 张远离开城主府,准备回转阳天洲。 “张先生,我家主人想见你一面。” 张远到传送阵外时候,有人拱手,看着张远开口。 没等张远答话,那人手中一指点出,一道青色的剑光向着张远而来。 张远伸手抓住,剑光崩碎。 “大河……” 出手之人转身就走,张远沉吟一下,快步跟上。 出冰凌城,穿虚空数万里,前方一座浮空石上有背着手立在其上的青袍文士。 张远看向那面带凄苦的文士,拱手抱拳:“我该称呼先生词圣,还是剑圣?” 词圣李煜。 剑圣李太白。 “我是我,他是他,”青袍文士摇摇头,“是玉玲珑告诉你,说我与李太白是分身本体的关系吧?” “你太小看他了。” “以他之孤傲,要与过去断绝关系,怎不断干净?” “我与他皆是本我,又皆是斩去的本我罢了。” 斩本我。 如果不是张远如今修为深厚,见识早不是从前能比,根本不知什么叫斩本我。 这可是比斩三尸更高一层的修行之道。 本我,真我,我心唯道,道位本心。 这种大道如天,天心在我的修行层次,已经超越了寻常所说的生死之境。 “不知词圣寻我来,是为何事?” 张远有些好奇,这位九洲录上大能强者,为何要寻自己来见。 “因你阳天洲之事,万域之中不少势力对冰凌城不满,有势力串联,欲对冰凌城图谋不轨。” 词圣李煜目光落在张远身上。 “这事情因你而起,你要解决。” 张远在冰凌城外没有逗留多久,就回转城中,直入传送阵。 冰凌城中,城主府大殿上,玉玲珑面前的流光缓缓散去。 “哼,别以为些许恩情就能让我原谅你。” “你能斩本我,就能斩情丝。” “世间无情道,不过是伤人伤己。” …… 万域战场,一处火焰蒸腾之地,一尊盘坐的雄壮身影缓缓站起,身外是流光环绕。 一尊金色战象虚影凝实,然后又消散。 “让我看看是谁对冰凌城有所图谋。” 走出闭关之地,外面无数满身火焰的生灵躬身。 “拜见踏天大圣——” 雄壮身影一摆手,身外一道金色锁链横空,一道道虚影在身后浮现。 四目双刀的碧眼刀螳族强者炼虚境强者卓尔腾躬身而立。 “少君,我碧眼刀螳一族,三百万族人,听候调令。” 第840章 十万仙玉买来的消息 踏天大圣。 张远以镇域神象所凝的真身,在万域之地横行,混了个踏天大圣的名声。 因为其一旦出手,就绝不留情,基本上都是斩尽杀绝。 外人只知其凶狠,不知很多生灵其实都被他直接镇压在神狱中。 在万域战场中,这尊真身一边炼化东华帝君留下的神狱,一边横扫各方,聚拢了一方势力。 在万域战场,只要你能有足够的战力,能杀伐果断,自然能令许多生灵臣服。 “让你的族人待命。” 张远摆摆手,身外神象之影浮现,一步踏出,直接跨越万里虚空。 奔行半日,他停在一座虚空之中的城池前。 百通城,号称通联各方空域,汇聚各方讯息,是万域战场中消息传递,雇佣强者的混乱之地。 在城池之外,就可见许多满身血腥的身影,还有不少一脸煞气,身上流光激荡的强者。 可以看出,这些万域生灵大多是独行为主,就算是团队,也只见三五同行。 张远到城门处,几位身穿青灰色半甲的狼头黑面军卒抬手。 张远甩出三颗仙玉,那些军卒方才往后退一步。 这百通城,只要有花钱,怎么都能进。 张远踏入城池,周围充斥着尽是喧嚣呼喝。 “百丈域的四臂花螺族心骸,二十仙玉一个,要的拿去。” “左月域风灵族的风灵骨髓,还剩三十罐,谁要?” 沿着大道前行,入眼的大多是售卖各种族群宝物。 有些是在某处空域之中寻到的宝物,有些,分明是斩杀了族群,抽取其身躯某种特质为宝。 张远就看到一位身穿灰黑大袍,满头青灰头发的碧眼老者,盘坐在道旁,售卖仙道修行者所凝的元婴之躯。 百事楼。 百通城中资讯汇聚之地。 看到张远,楼前迎客的四耳四足云听族赶紧上前。 “人族强者,可是需要来寻什么消息?” 话语倒是颇为纯正的人族强调。 云听族,本就是极为擅长模仿,能够精通许多族群的话语。 张远点点头,径直走入阁楼。 这阁楼之中一片云雾缭绕,外人进来根本不辨东西,更不要说看出其他进入其中的人。 “客人想知道什么消息,可写在这玉珏之中。” 一道声音响起,一块玉珏落在张远身前。 张远手握住玉珏,一道道金色字迹刻在其上,然后抵还入云雾中。 片刻后,云雾之中一道声音响起:“客人,这消息价值十万仙玉,若是你拿不出这么多,我百事楼可以——” 没等对方话语说完,张远一挥手,十万块仙玉落在身前。 买消息而已,何必缩手缩脚? “我来买消息,这事情会被封锁吧?”张远看着前方,朗声开口。 “放心,百年之内,我百事楼不会将这事情告诉任何人。”云雾之中声音带着郑重。 就如冰凌城一样,靠着在万域战场贸易挣钱,那就要守着自己的规矩。 百通城敢将消息买家透露出去,那他们的生意往后也不会有人来照顾。 一块玉珏出现在张远身前,然后那十万仙玉消失。 张远手握玉珏,神念探入,点点头,回身离开。 花费十万仙玉,将准备围攻冰凌城的所有势力讯息都掌握在手上。 所有花钱能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 —————————————— 一日之后,三百万碧眼刀螳一族横越虚空,将一处浮空之域围住。 刀螳一族在万域之中并不算真正强大族群。 不过其聚集到百万,再以族群所凝的刀气攻杀,战力已经是极强。 万域战场中,哪个族群没有压箱底的本事? 一点本事都没有的族群,只能被奴役。 “刀螳一族?” “尔等来我清平域做什么?” “哼,当真不知死活,区区刀螳一族,四眼昏花了,敢来我清平域闹事?” 一道道声音响起,引动天地震动。 这分明是至少虚境强者,才能引动如此天地之力回应。 万域之中,大多数的族群来说,虚境已经是极强的存在。 不是哪方族群,都有大秦和人族的强横。 “嗡——” 回答的,是一柄柄青色长刀之影。 三百万刀螳一族,凝聚数以万计的十丈长刀之影,然后刀影再聚。 立在族群前方的卓尔腾和数十位本族强者,身上全都是璀璨流光。 卓尔腾立在原地,面上露出一丝激动和狂热。 从前时候,刀螳一族是没有这么强的。 现在有少君执掌,族群组建军阵,学人族手段,以少君的力量为引,可汇聚成阵。 这种军阵刀气的力量比之前强横无数倍。 “嗡——” 一柄柄千丈长刀凝结。 这是刀螳一族如今的手段第一次出现在万域之中。 从前不是没有想过,聚族之力凝聚刀锋,实在是这样的力量根本无法承载。 这一次的三百万族群合力,背后是有一尊神象的力量作为支撑,凝聚不倒。 “那,那是刀螳一族的刀锋之力,可怎么能这般强?” “隔着这么远都能感觉到杀意,这刀螳一族,强到这等程度了?” 无数惊呼之声响起,周围本观望的那些族群,全都慌乱败退。 长刀凝聚,然后斩落。 “轰——” 前方万里天地,被一刀斩开。 无数生灵身躯被斩碎。 空域之中,道道身影冲出,带着冲霄的怒意,向着刀螳一族的军阵冲来。 都是强者。 能瞬息之间浮空万里,本就是难以想象的强者。 这些强者还未到战阵之前,虚空之中一道淡淡的震动传来。 一尊暗金色的巨象身躯浮现。 “那是,洪荒神兽?” “神象,洪荒神象,洪荒之中顶尖神兽之一!” 惊呼声中,所有人看着这巨象一脚踏出,踩在了那些冲出空域的强者头顶。 “嘭——” 无尽虚空被崩碎,无数的大道之力逸散,重重碰撞。 后方,刀螳一族的刀锋再次斩落。 巨象的脚步不停,向前奔行,一步踏碎百里方圆。 天地崩塌,大道轰碎。 无数的生灵陨落。 …… 一场大战,镇压天地的金光照彻,方圆百万里的生灵都不敢靠近。 两日之后,消息传来。 清平域五玉城,白珽城,固平城三座大城,数百万修行者,被刀螳一族剿灭。 第841章 加官进爵,二等战侯,入皇城 等消息传开的时候,刀螳一族已经离开。 三日后,清风域狼奔族被斩杀殆尽,出手的除去刀螳一族外,还有数百位九境之上的强者。 一连数个月,万域战场中出现数支队伍,四处猎杀,没有什么规律。 但外人不知,原本串联起来要袭击冰凌城的各方,损失惨重,大半都在被袭杀的名单中。 那几方领头势力之中有人推测,这可能就是冰凌城的反制。 只是摸不清这些四处猎杀的刀螳一族底细,一时间,各方空域之中都是人心惶惶。 此时,远在九洲的张远已经带一队黑骑,远赴滁河天域。 滁河天域再现虚涌,疑似有外域生灵踏入,朝堂调阳天洲镇抚司增援滁河天域。 张远带三万屠魔卫,两千诛仙卫,还有五万炎龙卫,十万黑骑,出九洲,到滁河天域。 上一次他到滁河天域,还是皇城大试。 那一次随三皇子平定神荒之乱,斩杀了不少神荒强者。 神荒是洪荒仙道修行者传承起源之一,是当年组建神庭的最强支撑。 这么多年来,神荒对入侵洪荒一直都是心思不灭。 “轰——” 大军才到,前方便传来轰鸣,还有空间坍塌场面。 那一座座黑色石碑组建的河堤,被漩涡吞噬,慢慢虚化。 一座巨大的漩涡出现,其中青色的仙光仿佛炸裂,向着滁河天域之中涌来。 “为我大秦,守护天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声声战歌响起,一位位身穿各色甲胄的军卒手持刀枪,组成战阵,向着那漩涡中冲出的一尊尊身躯冲去。 能跨越虚空而来的,都是至少天境高手,此时冲出,与那些军卒碰撞在一起。 骑乘在战骑之上的张远抬手一挥。 诛仙卫上前,战骑奔行手中的弓弩抬起。 “嘭——” 一道道箭矢化为流光,然后如雨射入前方的漩涡之中。 轰鸣爆裂声音响彻,让那方圆数十里的漩涡开始动荡。 那些从漩涡之中踏出的身影,不得不往后退。 “杀——” 张远身后,穿一身黑甲的冉闵手中长刀横握,引后方屠魔卫大军冲出。 屠魔卫,与诛仙卫齐名,以魔道手段应对魔道之力。 所有的屠魔卫都入魔,以魔元池中所化力量,凝聚魔道真意。 相比于诛仙卫,屠魔卫的修为要高出一大截。 战骑奔行,战甲上浮现血色的魔光与气血。 一尊尊黑甲罗刹身影出现,百丈身形,手持圆月弯刀,随着战阵冲出,杀入那漩涡中。 张远在后方,领着炎龙卫和黑骑,缓缓进入漩涡中。 漩涡后方,就是神荒。 踏入神荒瞬间,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天地之力的压制。 那是如同踏入九洲之地后,自身力量被锁禁压制的感受。 当然,相比九洲,这点压制根本不算什么。 此地只是神荒边缘,连神荒之中的天地之力,仙灵之气都无比淡薄。 前方,数以万计的神荒修行者大军,还有一位位神荒之中的强者,早已严阵以待。 “结阵——” “风——” “风——” “大风——” “火——” “火——” “林——” 一道道高呼,张远坐镇中军,看着战阵冲击,引动无尽的气血真元,煞气冲荡。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身居高位,能冷眼看着麾下的军卒死战。 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连三个月,阳天洲上五百万大军轮转,在滁河天域之中厮杀。 阳天洲镇抚司所建的各卫,经过无尽厮杀,战力凝练,实力比之前强的超过一倍。 大军悄然抽取的天地本源之力,送回九洲之地。 这三个月,张远出手了数次,每一次都是神荒之中有顶尖强者来攻杀。 有大阵在侧,就算是实境乃至于实境之上,张远也能坦然应对。 大秦战阵之威,他终于亲身感受。 管你什么实境,生死,在那凝聚的战阵武魂加身情况下,都只能乖乖败退。 一力压十会。 一力斩十会。 与顶尖强者交手,掌控十万以上大军军阵之力,对于张远的磨砺,是从前所不敢想。 也直到此等时候,他方才真正步入大秦成名战侯之列。 三个月后,滁河天域的虚涌消散,新亭侯张远领兵而回。 积战功,张远晋升二等战侯,领阳天洲镇抚使,掌阳天洲镇抚司。 张远麾下战将,数位封伯。 果然,唯有战争,才是最快升官晋爵的途径。 ———————————————— 阳天洲。 永临府。 如今的永临府已经是阳天洲镇守金殿驻地。 一座古朴阁楼之上,张远与一位身穿灰色长袍的老者并肩而立,看向前方开阔之地。 这开阔地是拆除了许多残存的断壁屋宇,准备建造庞大的永临府城池。 按照筹划,永临府要扩建十倍。 “新亭侯,老夫很好奇,为何你要向元辰皇孙举荐老夫。” 灰袍老者转身,看着张远:“你既然知道老夫之名,就该知道老夫为人。” “我若掌政,你新亭侯不会落得什么好处。” “说不定,你还为自己寻了一个敌人。” 大儒王明阳,阳天洲镇守金殿镇守使嬴元辰亲自横越三十万里,去拜访请来的布政使。 阳天洲布政使,阳天洲之上,一人之下,执掌整个洲域大小政事。 哪怕嬴元辰告诉王明阳是张远举荐,可王明阳对待张远的态度,丝毫不见感激。 “我闻先生‘与花同寂’之言,心中感悟一时无二。” 张远看着远方,面上露出一丝感慨。 “心怀天地之人,便是为敌,也是张某之幸也。” 听到他的话,王明阳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张远重回阳天洲一个月后,朝堂诏令,请新亭侯张远,入皇城主持九洲大试,为三位主考官之一。 三位官试主考,礼部尚书王安之,吏部尚书司马清光,阳天洲镇抚司司首,新亭侯张远。 大秦元康一百三十五年二月,镇守阳天洲近五年之久的新亭侯张远,领麾下三千战骑,出阳天洲,过雍天洲,直入皇城。 上次张远到皇城,是以晋升武勋伯爵身份,携下三洲大势,随户部代尚书何瑾一起,领青玉盟商队,一路艰险,方才入皇城。 这一次,新亭侯张远入京为大试主考,沿途官员无不恭迎。 三十日后,身穿武勋衮服的张远,驾驭战骑,立在皇城东正门外。 皇城大试主考,大秦二等武侯,需以帝王诏书相迎,礼部,兵部,吏部,御史台,翰林院,六部九院,十三部台官员大礼接待。 从庐阳府丁家巷武卫,走到今日,立在东正门外,张远抬头看那门庭上缭绕的天道之力,一时间感慨万千。 “恭迎新亭侯入皇城——” 皇城之外,浩荡的声音响起,满眼朱红,尽皆躬身。 入城之后,直入考试院,沐浴更衣。 走出厢房到前方厅堂,张远看到身穿青色锦袍的陆钧立在那。 “走吧,陛下要见你。”陆钧看一眼张远身上衣衫,“换常服,出城。” 第842章 天子近臣,与帝王同乘 要不是陆钧亲自来请,张远此时是不会出城的。 身为皇城大试的主考,竟然在考试院封禁时候出城,这要是被御史台言官知道,可是要往死里弹劾的。 不过既然镇抚司指挥使亲自来,还说皇帝召见,他当然不可能不去。 换上一身青灰武袍,张远随陆钧走出考试院。 门口处,两架马车等待。 张远往前走,后方的车架窗帘撩起,身穿淡青色锦袍的礼部尚书王安之抬手一招:“新亭侯,来。” 张远看到那车厢之中,竟然还有吏部尚书司马清光。 这是三位主考都出城? 要是御史台的言官看到,那可就好看了,得往死里告。 “你坐前面那辆车。”在张远身前半步的陆钧轻声开口。 他的脚步往后面那马车过去,口中低声轻语:“这俩老狐狸我来陪着。” 张远点点头,目光投向王安之,抬手抱拳,然后转向第一辆马车。 第二辆马车之中的司马清光看张远径直去上第一辆马车,双目之中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陆钧踏上第二辆车,坐到司马清光身旁。 “二位老大人,陆某同乘,二位不会不欢迎吧?” 王安之放下撩起的车帘,呵呵笑一声,没有开口。 司马清光看一眼陆钧,目中神色多出一份复杂。 “陆明臣啊,以往陛下出行,都是你同车相护。” “怎么,圣眷不再?” 他的话让一旁的王安之目中闪过深邃。 他和司马清光都是几番沉浮,如今做了天官,也不知能在职多久。 但他们是儒道文官,不管自身修为如何,起码去职之后还能自在生活。 可陆钧这样的皇帝近臣可就不一样了。 陆钧手上沾染的鲜血可是许多。 他如果不得帝王眷顾,那想善终不容易。 “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陆钧面上带着笑意,神色平静。 “张太岳的话虽然听着不舒服,这理却不能不认。” 年轻人的天下。 是说风头正盛的张远,还是,另外一位? 车厢之中,两位大秦天官面上神色变幻,一时间无言。 此时,张远已经到第一辆车架前,踏步登上车,弯腰入车厢。 虽然心中有预设,可当真看穿着常服的元康帝坐在那,还是有些心神激荡。 天子近臣,与帝王同乘。 出身皂衣卫之家的他,从没有刀把子高的时候,就听说过皂衣卫最荣耀之事。 大秦镇抚司,皂衣卫,就是帝王手中的刀。 “臣——” 张远刚躬身,就被元康帝抬手止住。 “坐。” “叫我赵老爷就好。” 张远点头坐下,对面是穿着灰白袍子的杜如晦。 杜如晦抬手,将一块灰色纹章递给张远。 “戴上,可以遮掩相貌气息。” 张远伸手接过,纹章化为一道青灰色仙气,在他身外一绕。 瞬间,他的面容有了一丝变化,身形气质也不同。 虽然变化不大,但外人绝对不认得这是他。 再看对面的杜如晦和一旁的元康帝,身形容貌也变的不同。 “多谢杜,老爷。” 张远开口。 对面的杜如晦点点头。 马车前行,出城,然后到城南玉皇山前停下。 玉皇山山石平缓,满山繁花似锦,正是好时节。 两辆车上人都走下来,陆钧他们三人也都遮掩了原本的容貌气势。 “今日是皇城书院白少亭领头发起的论道文会,是为即将到来的官试张目。” 陆钧此时看上去不过四旬出头样子,灰袍短须,身形干练。 “张远你初回皇城,恐怕不知,如今皇城之中新出不少天骄人物,白少亭就是其中风头颇盛者之一。” 陆钧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感慨。 当初张远在皇城之中争人榜第一还历历在目,如今还有多少人记得他这人榜第一? 说到新亭侯张远,更多的是执掌一洲的权臣,执掌黑骑的强者,是可坐镇天外的战侯。 就算这一次召新亭侯来皇城任官试主考,学子之中也没有多少人说他资历不够。 执掌阳天洲的镇抚司司首,可以骂他鹰犬,却不能说他没资历。 众人顺着山道往前走,道旁都是散落的学子。 “阳天洲,曾是法外之地,我若为官,当普秦法,正我大秦纲纪。” 说话之人穿青色长袍,大袖儒衫,面上带着狂傲。 周围不少人点头。 “武陵先生说的是,阳天洲一直以仙道掌天地,凡尘百姓疾苦谁知?” “对,我若是新亭侯,当初就大军横扫,破山灭派,让整个阳天洲仙道沉沦。” 山道旁的议论热烈,那些学子好多都是摩拳擦掌,恨不得入阳天洲为官,展开手脚,大干一番。 “新亭啊,你怎么看?” 前方缓步前行的元康帝淡淡开口。 怎么看? “志气可嘉。”张远轻声说道。 元康帝脚步微微顿一下,继续前行。 这是要张远接着说。 “阳天洲以仙道为尊这么多年,想陡然改变很难。” “再说大秦仙武同修,阳天洲上制度其实没必要改变太多。” 言尽于此。 他张远是曾军管阳天洲,到现在还是黑骑大军镇压阳天洲,可往后的阳天洲是镇守金殿执掌。 他再去插手,就是逾越。 为官一方,最忌讳手伸的太长。 如果不是皇帝问话,张远都不会说这么多。 “嗯,各地局势不同,确实需要区别对待。”元康帝背着手往前走,口中轻语。 身后陆钧等人紧随。 张远在这一行人中,年岁最轻,像是同行的后辈。 “那就是白少亭。” “还有那位,禹城侯顾堂家的公子,年才过三十,已经是开阳境中期,皇城人榜第八。” 张远他们到山岗上茅亭旁时候,亭子里驻留的学子都在议论。 顺着他们所指方向,张远看到几位青年立在水榭边,精神勃发,很有些后辈天骄的模样。 “本次官试乃是为阳天洲镇守金殿选才,一旦取中,就要往阳天洲为官。” “今日少亭特地请来几位阳天洲中仙道修行者,诸位可以听听,阳天洲到底是什么样子。” 前方,身穿儒袍的青年开口,让张远眉头一扬。 知官试为阳天洲而立,提前探知阳天洲讯息,还能将阳天洲上修行者请来,这位皇城天骄着实是一位有心人了。 随着白少亭话音落下,数道身影踏出,向着四周拱手作揖。 “阳天洲古塘道宗弟子谢辞岳,见过诸位。” “阳天洲玄宁道宗执事牧亭道人,见过诸位。” “在下阳天洲天师府天师封勋,有礼了。” …… 第843章 皇帝已经给出了方向 阳天洲到底是什么样子? 阳天洲上的修行宗门到底是什么状态? 如果张远不是亲身入阳天洲,也不敢说自己对阳天洲足够了解。 此时,水榭左右都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那几位阳天洲来的仙道修行者。 白少亭点点头,当先的古塘道宗弟子谢辞岳微微拱手:“我古塘道宗在阳天洲上立宗三千年,传承三十一代,有弟子八千余人,掌三百里之地,算是——” 面上露出苦笑,谢辞岳摇摇头:“算是一方可有可无,随时可能覆灭的宗门。” 立宗三千年,传承三十一代,八千弟子,掌三百里地,竟然是可有可无,随时覆灭的宗门? 谢辞岳的话,让所有围观听讲的学子都是一愣。 “诸位,别感觉立宗三千年算是传承久远的宗门,其实在阳天洲上,三万年的宗门也多的是。” 谢辞岳身旁的青须道人轻笑:“仙道修行者寿元悠长,一次闭关就是数十上百年,你们为官一任,可能见过一面,之后再见就是黄土白雀之隔。” 这话让不少人面上露出笑意,可渐渐却笑不出来。 仙道修行者的寿元悠长,所以你去做官,什么事情都没干,已经熬老了。 可人家出关时候,还是从前样子。 那去这样的地方做官,能干什么? “阳天洲上大小仙道宗门数以百万计,每年覆灭的宗门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古塘道宗这样的宗门覆灭不算什么。” “阳天洲上嘛,仙道强者交锋,习惯了术法毁天灭地,所以百姓性命也不当回事。”那位玄宁道宗执事开口,转头看向一旁穿着天师袍的封勋,“封勋天师在此事上,更有发言权。” “你们天师府镇压阳天洲,随新亭侯掀起惊涛骇浪,诛灭那么多修行宗门,不知其中裹挟多少百姓?” 裹挟百姓? 张远双目微微眯起。 这几位仙道修行者所说,还真没有假的。 修行者闭关一场就是时日久远不假。 阳天洲上一场征战绵延万里,杀戮无尽也是真的。 至于裹挟百姓,如果按照阳天洲上定义百姓身份,确实如此。 “哎,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封勋天师轻叹,摇头看向远处,面上神色复杂,“从新亭侯到阳天洲,征战四方,屠灭宗门不计其数,诛杀大小宗门修行者数以百万计。” “黑骑之中,论功封侯者数位。” “至于在这场浩劫中殒命的百姓,哎,不说也罢,终究是蝼蚁罢了。” 山岭边上,山风呼啸。 九洲承平,真正见识战乱的学子不多。 特别是从补天与裂天大军离开,九洲精英天骄大多踏出洪荒世界。 如今剩下来的精英,绝大多数都没有足够的拼劲,更多倾向于守成。 封勋天师口中的浩劫,蝼蚁,让他们仿佛感同身受。 “顾某曾游历阳天洲,也曾在仙道宗门修行过。” 禹城侯公子声音缓缓响起。 “以我所见,仙道修行者大多豁达,非生死之事不争,这一次阳天洲上浩劫,顾某看,终究是掺杂了名利,以无数生灵的鲜血来染几件朱紫衣袍罢了。” 大秦是不禁言政的。 朝堂之外的言论,有时候也会成为御史台奏折之中的证据。 只是朝堂中会采纳多少,那就看最终影响了。 “就说要占下一方洲陆,不会那么容易。”茅亭之中,有学子出声。 “要不是占了守不住,怎么会有这一场官试?”另一边有人开口,“阳天洲那么好占,那些勋贵子弟早就去了,还轮得到我等来官试取才?” 议论纷乱,山岗上的言语逐渐传开。 满山学子,有要去阳天洲重振大秦声威的,也有怜我百姓多舛,要为民请命的。 还有不少对仙道宗门之间的争斗畏惧,言语间少了之前的向往。 张远他们在玉皇山上没有停留多久,就转身下山。 车架到不远处的庄子,有庄丁迎上来,引着到场中的小轩里,已经都摆好酒菜。 元康帝坐在上首,陆钧等人两旁对坐,元康帝举杯,然后有低声说些朝中朝外事情,杜如晦等人都能应答。 朝事说的不多,倒是讲了许多当年年轻时候如何出城狩猎,如何在城外偶遇谁家小姐,中间还插了几句荤笑话。 若不是身处其中,张远真想不到,当年杜如晦会追着某家小姐的车马,一路打听人家名讳。 也想不到,元康帝曾和张居正等人在皇城外要劫衮庭侯家二小姐,就因为这位侯府小姐不但容貌端庄,更是吹的一手好箫。 张远坐在其中,心中有几分感慨。 这才是活生生的人。 帝王,权臣,到底都是人。 别人眼中的高高在上,到他们层次才能感觉到,也是有血有肉。 “可惜衮庭侯战死天外,云蝶儿小姐嫁了初正伯家世子,却不想那家伙是个不成器的,偌大家业,都散尽了。” “很多时候,攒基业容易,守基业却难啊……” 王安之端着酒杯,低声一叹,一饮而尽。 轩窗之外,细雨挥洒。 厅堂之中,慢慢静下来。 张远目光落在面前的杯盏上。 守基业。 这才是这场会面的真正意思吧? 陛下不求嬴元辰能建功立业,只希望他能守住祖宗基业。 今日带自己去玉皇山见见,也是让自己明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特别是如同泥潭一般的官场和官场之外的舆情,稍有不慎,就是身败名裂。 就算他张远执掌黑骑,能横行九洲,可他也不能因言杀人。 何况,杀之不尽。 “新亭侯,这次官试,你试题,形式,你可有所言?” 对面,杜如晦的声音响起。 厅堂之中,所有目光都落在张远身上。 喊他新亭侯。 这代表着此时所言,就是君臣奏对,而不是刚才那般的随意闲谈了。 试题。 形式。 皇帝已经给出了方向。 守成。 守基业。 顺着皇帝给的思路去安排官试? 然后让自己,让嬴元辰顺着已经定下的路子走? 自己是板上钉钉的镇抚司指挥使,嬴元辰呢? 大约,是守住基业,等五皇子与三皇子归来,分出胜负,然后携大势,席卷洪荒,应对三百年后天地大变? 说到底,不管是自己还是嬴元辰,都只是过渡而已。 张远缓缓握紧拳头。 深吸一口气,缓缓起身。 “陛下,臣请安排阳天洲大小宗门,各方天师府,镇守黑骑,总计十八万人入皇城。” “皇城书院,礼部,在京所有儒道修行者共赴,引动天道问心之力,化为阳天洲百年幻境。” “所有学子入其中,百年幻境,明心见性,看看这天下,是该守成,还是该精进。” 厅堂之中,寂静无声。 陆钧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凝重。 元康帝双目缓缓眯起,目中深邃,仿若星海。 “后生可畏啊……”王安之轻叹一声,缓缓端起面前的酒杯,却仿佛有千钧重,怎么也送不到嘴边。 第844章 张远这家伙,又赌对了啊…… 厅堂之中,气氛缓缓沉寂。 那种凝重,让张远身上气血仿佛被冻结。 那是一种天道剥离,倾塌的感觉。 帝王厌弃? 皇帝不满意自己的奏对? “嘭——” 远处的草场上,一群孩童持着竹弓,射向远处挂着的木靶,箭矢射在靶子上,传来震响。 元康帝站起身,淡淡道:“射中靶心的,赏。” 不远处一直躬身立着的穿粗布衣衫老汉忙道:“谢赵老爷赏。” 他转过身去,到草场边说话,然后那边传来欢呼。 元康帝没有再留,也没有再开口,甚至没有再看张远一眼,径直往外走。 王安之等人也都站起身,跟着走出去。 陆钧走到张远身侧,低叹一声。 张远转过身,跟着走出庄子,看前方两辆马车已经离开。 “张爷,庄子里的马车送你回城。”之前迎元康帝他们进庄子的中年上前,低声开口。 来时帝王同乘,去时形只影单。 坐在摇晃的车架之中,张远看向前方。 后悔吗? 真的顺着皇帝的心意,自己,嬴元辰,都按照设定好的路子,守着残破九洲,然后等补天与裂天的结果出来,最终都被淘汰? 甘心吗? 也许皇帝和陆钧,甚至张居正他们都是这样想,这样设计安排的。 他们这些年轻后辈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照着路子走就好。 双目之中,淡淡的精光闪动,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元康帝自己都要打破祖宗规矩,要补天裂天,他当真愿意看到后辈守成? 从元康帝的布局,其心胸之广,是区区九洲守御就能满足的? 轻轻吸一口气,张远缓缓闭眼。 赌吧。 …… 此时,那两辆车架之中,后方的车架里,杜如晦,王安之,还有司马清光相对而坐。 三人身上气息如渊,都是静坐不语。 车架到城门时候,王安之方才转头看向杜如晦。 “克明,我们这些人中,你和太岳最年轻。” “太岳的心太大,才太高,不是我能揣测,”看着杜如晦,王安之轻声道,“我们老了,只想稳住天下,稳住九洲。” “你说,张新亭所言,能不能成?” 杜如晦抬头,面上神色平静。 “老大人,能不能成,当然要看陛下的心意。” 这等话语,让王安之面露遗憾,轻轻点头,不再说话。 直到马车停下,王安之走下车,都没有再开口。 看着王安之离开,司马清光双目眯起,沉声道:“张远之才,若是陛下疏远,我们可能代五皇子殿下招揽?” 不管这一次张远所言是不是让元康帝不满意,在司马清光看来张远的才华与能力,是顶尖的。 而且张远还有胆识。 这样的人如果能收到五皇子麾下,必然是如虎添翼。 听到司马清光的话,杜如晦摇摇头。 “我查过当年事情,张远的大哥死在腾洲铁甲兽之乱。” “张远这样的人,隐忍,狠辣,他与我杜家,与五皇子殿下,绝不可能走在一起。” 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大殿方向,杜如晦的面上神色凝重。 “我现在担忧的反而是,陛下的真实用意。” “张远这样的人,太适合做一柄刀了。” 刀。 皇帝手上的刀,除了大秦军伍,就是镇抚司。 难道陆钧真的会让位,将镇抚司拱手让给张远? 张远隐忍狠辣如此,如果当真很快执掌镇抚司,恐怕对于五皇子一系是祸不是福。 “既然不能走到一起,那就当断则断。”司马清光目中透出狠厉之色。 …… 大殿之中,陆钧站在元康帝面前,神色平静。 “你当真要将镇抚司交给张远?”元康帝看着陆钧,声音缓缓响起。 听到他的话,陆钧点点头,面上神色复杂。 “臣从潜邸之时就追随陛下,这一晃已经数百年,我也算位极人臣,荣华富贵不缺。” “张太岳经世之才,杜如晦谋略无双,寿亭侯更是威压天下无人能敌,我陆钧……” 摇摇头,陆钧轻声道:“不是陛下信重,我早死无数年。” “镇抚司中,能善终者,有几人?” 镇抚司中官员得罪的人太多,掌权时候还罢了,一旦无权无势,顷刻间就可能被反噬。 元康帝手上老臣,王安之等人那样几番起伏的不少,其他几年几十年就革职、告老、发配的更多。 陆钧这样百多年来一直执掌镇抚司,位高权重的人,几乎没有。 “年轻人心高气傲,终究还是要扶持扶持的。” “二十年内能让元辰掌住局势,能让张远镇住九洲各方势力,你就算想功成身退,朕也不拦着你了……” 元康帝的声音响起。 陆钧躬身俯首,出声道:“诺。” 再抬头,他的目中有几分精亮。 缓缓退出大殿,到殿外,陆钧方才握紧双拳。 伴君如伴虎,何况他这样的孤臣,权臣? 执掌镇抚司的指挥使,从来有几人能善终? 皇帝能给他二十年,帮助张远和嬴元辰掌住局势,就代表着应允了他,给他全身而退的机会。 到底君臣一场,元康帝对他还是有一份情谊。 “张远这家伙,又赌对了啊……” 看向远处,陆钧轻声低语。 ———————————————— 元康一百三十五年三月初三,皇城大朝会。 多方协商之后,皇帝宣布本次官试采纳新亭侯张远建议,以幻境试炼来选拔官员。 此消息一出,皇城哗然。 那么多苦读诗书,就等在官试时候施展才华的儒道修行者,全都茫然。 他们的诗书之中,没有应对幻境的手段。 一时间,各方势力,无数参加官试的学子,都开始探听官试消息,同时筹划,看能不能将这官试的方式改变。 可惜,不管是吏部还是礼部,都没有任何消息。 阳天洲乃是仙道横行之地,以仙道幻境来试炼,是阳天洲上常有的手段。 这是官方对于本次试炼的唯一解释,也是最合理,无法反驳的理由。 新亭侯张远从阳天洲来,提出的这官试方式,很实际。 半个月后,阳天洲三十万各方人士入皇城。 这些人涵盖阳天洲仙道修行者,镇抚司黑骑,寻常百姓,仙道,魔道,乃至于滞留在阳天洲的九境大修。 镇天司玄武卫,皇城羽林卫,直接入阳天洲,哪怕是一方大宗宗主,长老,不来也得来。 阳天洲各方人士入皇城三日后,皇城书院教习学子,礼部儒道官员,皇城周边各方书院教习,皆被征召。 “以阳天洲各方人士记忆为引,以儒道天道大势为基,幻化阳天洲百年局势,所有参加官试的学子,皆入其中,既是入世修行,也是官试选拔。” “大手笔啊……” 看着考试院方向冲霄的金色流光升腾,皇城外,有声音低语。 “哼,九洲残缺,大道不全,嬴梁如果守成报缺,还能堪堪稳固大势,他却偏偏耗费大道本源来推动这等宏大的官试,抽取本源。” “走吧,本王入皇城,请诸位老臣入局,看这官试若是最终崩塌,他嬴梁这皇帝还能不能做成。” “那个什么张远,区区小儿之言,也是能信的?” …… 第845章 阳天洲仙道精彩如斯,我严裕棠能见之,此生,无憾 从那日同乘出城归来,张远就再未见过皇帝。 他所居的小院之外,层层金光封禁,将他与外界隔绝。 身为三位主考之一,这是对他的保护,也是防止任何可能的消息传递。 当然,更可能是皇帝对他有了意见,将他晾在这里。 “当——” “当——” “当——” 考试院的大钟响彻天地。 在皇城考试院自己的小院等待两个月后,随着黄衣侍者到来,张远终于等到了皇城大试开始。 当他走出小院瞬间,面上终于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 他,赌对了。 满眼的仙光,无尽的天道之力,化为一片流光幻境。 当他走出小院时候就是踏入幻境之时。 这一次的官试,竟然连他这位主考都落在了幻境之中。 这是对他这位主考的考验,还是因为他提出这试炼法子,所以故意将他拉入其中? 不知道。 也许这真是陛下对他的一份考验和当日在城外奏对时候的惩罚? “新亭侯,请吧。” 前方不远处,身穿紫色袍服的吏部天官司马清光抬手示意。 另一边,礼部天官王安之肃穆而立。 三位主考到来,前方的虚幻空间开始震荡。 张远缓步前行,身上气血震荡,一丝天地大道之力向着他笼罩而来。 他的脑海之中,金色的光影将天地力量抵住。 这是要借他对阳天洲的天地印记,观阅整个官试? 身为阳天洲镇抚司司首,执掌九洲鼎和镇守金人,张远可以将整个阳天洲的天地之影具现出来。 “这一次的大试,皇城之中设三千六百观录之地,各处书院,官府,总有大小八万多座留影照壁,无时无刻不透照官试中场景。” “新亭侯,这次的大试,应该是大秦立国以来,最公平的一场官试了。” 王安之看着前方的虚幻天地,轻声感慨。 百年阳天洲幻境,此等试炼选官之法,前无古人,就算最终有评定标准,可外人也难以信任。 所以皇城之中不但设三千六百观录之地,将幻境中场景记录,更是各处地方都有照壁观看。 公不公平,展现给天下人看。 到时候结果,一目了然。 “这法子,是陛下想的?”张远面上露出一丝茫然。 “是你家薛夫人通过户部提交议案。”王安之摇摇头,“三千六百观录之地,每日耗费十万仙玉。” “但那些留影照壁,还有可租借,售卖的照壁,留影玉珏,每日可得五十余万仙玉。” “官试之前半个月,几次试阵,已经售卖出的照壁,玉珏,攒了有一千三百余万仙玉。” 王安之转过头,看向天穹:“这一段别播出去。” ———————————— 梁洲谷安郡平江府学子严裕棠,年三十七,求学二十五载。 几次官试不中,严裕棠本已经死心。 这一次参加阳天洲的官试,是他下了好大决心,才远渡洲陆,再赴皇城。 他对阳天洲没有什么了解,所有的讯息都来自传说。 至于仙道试炼,他更是一无所知。 到考试院,好在考官提前询问了他,选择仙道试炼还是原本的官试文字手段。 他当然欣喜的选择了文字官试。 他看到大多数的学子都跟他一样,选了文字官试。 试题发到手,他看到试题有了不少变化,其中如何与仙道修行者相处,如何在仙道盛行之地围观,都有不少的考察。 参加过几次官试的严裕棠心中一点都没底,按照自己的思路答题,交了试卷,走出考试院时候,一脸颓唐。 “严兄,考的如何?”不远处一位穿着锦袍的青年挥手。 那是同从梁洲来的学子管正阳。 管正阳家境富庶,还有亲族在皇城,来了之后就很少见面。 “若是考束民之道,考课税查案,我还能有些信心,可这仙道之地的制度,我是一头雾水啊……”严裕棠摇头感慨。 “严兄没有在考前准备,看那阳天洲密录?” “不过十两黄金一本,看过之后,对阳天洲上各方讯息都有了解……”管正阳的话没有再说下去。 严裕棠都快露宿街头了,哪里有十两黄金购买阳天洲密录? 等管正阳信心满满离开,严裕棠更是失落。 他不知的是,此时皇城之中,那售价十两纹银一本的阳天洲密录卖疯了。 两年前调回礼部,执掌邸报刊印的从五品宣政大夫何瑜,在官试开始之前就印了三百万册售价十两黄金一本的阳天洲密录。 等到官试开始,几乎所有的照壁之上,都看到了关于阳天洲密录的介绍。 一时间,满城百姓官员,寻这本密录。 皇城之中寻密录,官试幻境中时间已经流过半个月,所有人等待放榜。 严裕棠虽然颓废,可也鼓起勇气去看放榜榜单。 “中了……” 当看到他自己姓名的时候,那一瞬间,他泪流满面。 为自己这二十多年求学心酸,还是为一朝取中,飞黄腾达喜极而泣? 这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官试取中,然后就是吏部定缺,礼部定官,再到随大队新官员入阳天洲。 严裕棠所去的地方,是阳天洲新立风平郡,庆元府,三观县,做从七品的县尉,代县令。 所谓三观县,就是三座道门道观所控之地。 做县尉第一年,严裕棠除了巡查地方之外,也拜访了三座道观,还有周边的仙道宗门。 可惜,这些仙道宗门对官府极为冷淡。 直到两年后,县令位稳固,三观之地又发现一座青玉灵矿,才有仙道修行者愿意与严裕棠接触。 严裕棠对求仙问道不感兴趣,但他想要掌控三观县,想要调动仙道力量,就要去了解什么是仙道。 知道仙道修行者求什么,知道如何让仙道聚集之地的百姓过的更好,这是大秦镇守官员的职责。 做县令第三年,严裕棠以青玉矿脉为抵押,聚周边仙道修行者,开辟坊市。 三观县,也成为第一个开设坊市的阳天洲县域。 做县令三十年,严裕棠在访友时候,遇到仙道争斗,被波及,身受重伤。 弥留之际,坐在他身旁的老友看着他,轻声道:“严裕棠,如果给你再多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参加官试,还会来阳天洲,还会来做这个三观县县令吗?” “你,后悔吗?” 这一刻,皇城内外,至少三百万人,目光落在面前的照壁上,看着光幕之中面色苍白,垂垂老矣的严裕棠严县令。 “我……”严裕棠双目之中透出几分浑浊,但面上的笑意掩盖不住。 “阳天洲仙道精彩如斯,我严裕棠能见之,此生,无憾……” 声音落下,他的气息断绝。 等他再睁开眼睛时候,分明是站在皇城考试院外。 “严兄没有在考前准备,看那阳天洲密录?” “不过十两黄金一本,看过之后,对阳天洲上各方讯息都有了解……” 耳畔,管正阳的话语传来。 严裕棠先是呆愣,后是茫然,然后面上露出无尽惊喜。 “我要去阳天洲!” “我要去三观县!” 第846章 《你不知道的阳天洲》 一道道照壁光幕之中,严裕棠的人生重启。 无数人看着他再次榜上有名。 看严裕棠重遇上一世的故人,看他满心欢喜,再回三观县。 看着他借助上一世所积累的记忆和理政手段,在三观县如鱼得水。 光幕流转,就是人生变幻。 这一次严裕棠所治理的三观县更加繁盛,周围许多修行者都聚拢而来。 三观县县令严裕棠清廉,随和,为人处世深得仙道修行者赞誉。 照壁之外的无数观望者,恨不得自己化身严裕棠,成为那治理一县之地游刃有余的县令。 十年。 二十年。 幻境二十年,严县令积功升任庆元府判官。 哪怕早有名声,哪怕早在三观县积攒了资源和经历,升任判官之后,他还是遇到了不少难题。 特别是因为与知府观念不合,时常受到打压。 满心壮志,最终化为颓废。 十年之后,严裕棠辞官,离开庆元府,游历阳天洲。 到一处道观,他心有所感,想要拜入仙道宗门。 看着严裕棠,站在石阶上的道人轻轻摇头,开口道:“严裕棠,如果给你再多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参加官试,还会来阳天洲,还会来做这个三观县县令吗?” “你,后悔吗?” 所有租借,购买的光幕之中,所有的景象戛然而止。 一行字迹浮现。 “严裕棠试炼已结束,试炼场景观录完毕,官试结果会在放榜时公布。” “继续观览其他官试学子,需要交付纹银十两。” 买照壁的时候,可没说后面观览还要付钱。 一时间,皇城内外,骂声一片。 “王大人,你礼部如今行事着实有些上不得台面了。”幻境之中,三位主考当中的吏部尚书司马清光摇摇头,低声开口。 “咳咳,这收银钱的安排与我礼部无关。”王安之的目光转向一旁的张远身上。 “是新亭侯家薛夫人的意思。” 玉娘做的好生意。 张远嘴角露出轻笑。 他的面上神色化为郑重,开口道:“我家玉娘要是知道官试试炼是这样,恐怕会将观览的价格加十倍。” 张远的话让王安之和司马清光眉头一皱,刚要出声,张远已经再次开口:“此等观悟人生,观悟修行的机缘,千金不换。” 借他人的经历,感悟自身修行之道。 借官试试炼中学子的炼心过程,观悟己心。 这样的机会,是银钱能换的? 王安之和司马清光轻轻点头。 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可也不是非要收钱啊。 “越是花钱的,越是觉得珍贵。” “不花钱,他们就不会珍惜。” 张远看向前方的虚幻天地,轻声道:“本来我以为这样组阵就足够了,现在看,此等幻境,恐怕需要耗费极多的天地本源。” “也不知陛下舍不舍得继续损耗本源。” 本就因为天地残缺而削弱的天地本源,损耗每一分,对于帝王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折损。 王安之和司马清光面色缓缓沉下来。 之前他们也将这事情想简单了。 张远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幻境之中的学子。 随着他的目光落处,一道道光幕之中,再现一道身影。 雍天洲横河郡郭家,庶出公子,郭恭达。 哪怕是庶出公子,靠着偌大的郭家,郭恭达也能衣食无忧。 这一次来参加官试,实在是郭公子吃喝安乐都已经厌了,想去阳天洲感受感受仙道,想求个长生,想尝尝传说中的仙子滋味。 为了应对官试,郭家提前寻了先生,辅导他各种儒道典籍的学习。 那十两黄金一本的阳天洲密录,百两黄金一本的《阳天洲百年隐秘》,还有花费二十块仙玉才能买到的《你不知道的阳天洲》,这些典籍都让郭公子一遍遍背。 照壁光幕之中,郭公子的试炼出现。 “郭恭达,本次官试试炼,非是笔墨测试,若是无信心,可自去。”穿着道袍的老者双手捧着,淡淡开口。 不用写字的官试? 郭恭达面上露出惊喜:“好,好,我正懒得……” “问,阳天洲上出产,何物最赚钱?”前方道人已经开口问。 “我晓得,青玉铁,虽然价值不高,但出产巨大,且是大秦兵甲所需,只要运出阳天洲,不愁没有销路。” 郭恭达的眼中透亮。 这可是密录之中所载讯息。 此时,照壁之外已经不少人开始翻阅手中的密录。 “问,阳天洲古亭炼器宗,出产的何种炼器器物最能赚钱?”道人的问题再出现。 “随身储物器物!”郭恭达一声高呼,“古亭炼器宗已经改进储物手段,可以储物符文堆叠的手法,创造方圆一尺到三尺的随身空间。” 这讯息,在《你不知道的阳天洲》里有。 光幕之外,已经有人在翻阅。 光幕之中一个个问题,郭恭达有的知道,有的不知。 这些问题,展现出了一个物产丰富,玄奇无比的仙道天地。 光幕之中,等所有问题结束,郭恭达心中忐忑的离开考试院。 他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取中,能不能入阳天洲为官。 这等待的煎熬,让他吃喝玩乐都不香了。 等到放榜,两个下人将他从厢房中拉出来。 “恭达,中了,你中了!” “我郭家富贵如许,却少有官试取中的子弟,恭达,你是我郭家骄傲!” 父母,族人簇拥着,郭恭达浑浑噩噩接榜,取中,到吏部和礼部受印。 半个月后,随着赴任阳天洲的车队,一路往阳天洲。 阳天洲平岳郡郡守府八品主簿。 这官职清闲,正合了郭恭达的性子。 吃喝玩乐,尝尝仙子滋味。 无事时候,再与些仙道修行者交游,到各处仙道宗门探访。 虽然在郡府之中没什么建树,可能与仙道修行者混到一起,郭恭达已经知足。 修仙道炼气法门,观悟大道。 原本的各种欲念慢慢消减。 饮食清淡,清心寡欲。 入阳天洲三十年,郭恭达仙道修为突破,入开阳层次。 郡守安排他做了通联各方仙道宗门的郡府通关使,从六品。 直到二十年后,因为修为无寸进,郭恭达强行突破不成,心血耗尽,在郡中宗门鹤庆道宗寿尽。 “郭恭达,如果给你再多一次选择的机会,你还会参加官试,还会来阳天洲,还会修这无望长生的仙道吗?” “你,后悔吗?” 光幕之外,无数目光落在郭恭达身上。 让人羡慕的富贵出身。 让人嫉妒的吃喝玩乐生活。 阳天洲上,平凡而略带枯燥的经历。 到后来的仙道修行,拨开长生的玄奇,也普普通通,没有什么波澜。 这样的人生,既是平常人想有,又是许多人不愿有。 观览郭恭达的一生,这一趟的仙道经历,会后悔吗? “我,我,”郭恭达看着窗外,口中轻轻低语,“我想回家……” 富贵荣华尽,长生一场空,回过头来才知,曾经忽视的人,忘记的事,都那般真实,历历在目。 光影之中,流光变幻,郭恭达站在考试院的门口。 “这位学子,准备好就入试炼,若是不想参加试炼,就可以走了。” 光影之中,郭恭达仰天大笑,转身就走。 光影之外,一片沉寂。 第847章 什么是大秦的本源? 考试院,看着面前的幻境,王安之面色郑重。 如果说看过严裕棠的试炼,还感觉寻常的话,那此时再看郭恭达的经历,那就是悟道。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张远。 另一边的司马清光也看向张远。 当初在皇城之外的庄子里,张远提出了这等试炼之法,取代文笔官试。 虽然当时震惊于张远的大胆,可他们只当张远在阳天洲上所见,仙道试炼手段可能真的适合这一次的官试。 真正见识到这场官试试炼,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观人生,见人心。 如果只是观,只是见,还不能让人惊骇。 此时他们所见,在观见之外,还有悟,还有一次次的重现! 你走错了路,你做错了事,还有重来的机会! “陛下的心胸,我张远钦佩。” 张远看着前方,轻声开口。 陛下。 张远只是提出了一个试炼方法,真正将此事推进的是陛下。 那数以万计的照壁,还有那百年轮回的大阵,都是元康帝安排。 张远提出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官试手段,可皇帝不但将其实现,甚至安排到如此精妙。 元康帝不但不是那等守旧之人,相反,其骨子里对创新的追寻,超过任何人。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敢推动补天,裂天。 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要将天地之危都担在身上。 “嗡——” 道道金色字迹浮现在幻境之中。 “有学子退出官试之后,空出的位置,可引欲报效大秦学子入试炼。” 这字不只是出现在幻境中,更是出现在所有的照壁之上。 什么意思? “有人退出官试,还能再补上其位置?” “现在,还能去参加官试,参加试炼?” 一道道光幕之外,尽是哗然。 之前不觉得,只是想了解这场官试,想看看从前不曾有的试炼是什么样子。 此时,所有人都明白,光是观悟一场就是无尽机缘,何况亲身参与! “我这就去考试院!” “便是倾尽所有,我也要入试炼!” “速速召世子归来,入试炼!” 无数声音响起,无数身影向着考试院奔去。 皇城大殿。 端坐在上的元康帝面色平静。 下方,枢密使李景堂面神色复杂,躬身开口:“陛下,支撑此试炼大阵,耗费天地本源已经巨大,现在再召学子入其中,恐怕本源难以为继,便是陛下你……” 大秦皇帝与九洲本源一体,九洲本源削弱,皇帝的修为,寿元,都会被折损。 而且一旦九洲本源损耗过巨,九洲之力衰落,就无法震慑各方,无法支撑九洲之地。 大殿之上,一位位官员抬头,看向元康帝。 这场试炼他们也在看。 说实话,确实感悟很多。 他们能见到的学子比照壁之中多很多。 有的人一生蹉跎,有的人建功立业。 有的人兜兜转转,跌跌撞撞,在阳天洲上颓废无功,有的人大刀阔斧,游刃有余。 但这只是开始。 第一世的颓败,不代表下一次还会颓败。 第一世的璀璨,第二世可能会败绩连连。 在幻境之中,以阳天洲为根基,以一次次的官试为途径,所有人不但感悟,不断尝试。 他们在幻境之中已经不再只是试炼,更多的是修行,感悟,提升,经历。 这一场试炼,让这些对阳天洲所知寥寥的学子,成了对阳天洲乃至官场熟稔无比的英杰。 就算他们他日不是到阳天洲为官,他们也拥有了无尽的财富。 这财富,是金钱换不来的。 “这场试炼,能给大秦的后辈一个机缘,耗损本源算什么?”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回荡。 陆钧抬头,看着身形挺拔如枪的元康帝,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我大秦,万世永昌——” 陆钧躬身,放声高呼。 “我大秦,万世永昌!” 大殿中,一位位大臣躬身。 皇帝耗损本源,就为给天下人一个机会。 这样的天下,才是天下人的天下! ———————————————— 参加过试炼的学子离开,新报名的学子进入试炼。 这场原本只针对阳天洲选拔官员的官试试炼,变成了一场对天下人来说都难以想象的机缘。 “这是陛下耗损本源,赐予天下人的机缘。” 皇城大殿中的对话不是秘密,反而是以邸报的形式传遍皇城,传遍九洲。 工部不得不全力以赴,制造出数以百万计的照壁,然后售卖出去。 礼部印《阳天洲密录》的工匠已经累瘫了一批又一批。 一天。 十天。 随着官试试炼的进行,踏入其中的人越来越多,天地本源的耗损已经连寻常百姓都感觉到。 那天穹之上涌动的雷光,越发稀薄的天地之力,让所有人抬头。 “这是陛下在折损自己的寿元啊……” 有百姓开口。 考试院中,张远面上神色凝重。 作为官试主考,张远对于每日损耗的本源有很清晰的感知。 “不能再进行下去了……” 一旁的司马清光双目之中透出精光,转头看向王安之,沉声道:“陛下以此等大心力支撑试炼,我们不能视而不见。” “结束官试试炼,然后将符合条件的学子带去万域战场,寻一处新占领的仙道之地,亲身感受仙道变化。” “试炼幻境,终究是幻境。” 王安之点点头。 他们都明白陛下的心思。 从补天与裂天之后,九洲天骄少了太多。 这一次的官试,是皇帝以本源之力,创造出绝大机缘,让许多本没有机会的大秦后辈精英,能更进一步。 “我来禀报陛下,就此结束考试院中试炼,进行下一步的——” 王安之话没说完,双目陡然眯起。 考试院外,天地之间风起云涌。 “大秦四十八代祖皇,昭王嬴槐诏令,问讯后辈元康皇帝嬴梁,无故耗损大秦本源,是何道理?” 仿佛雷鸣一般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回荡。 大秦祖皇之一,昭王嬴槐,九洲录上排名二十一。 因为裂天而九洲本源残缺,万域战场上的强者已经蠢蠢欲动。 这一次试炼耗损,更是有强者坐不住。 “什么是大秦的本源?” “当真是冰冷的天道之力吗?” 元康帝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大秦的百姓,大秦的军卒,大秦的后辈英才,这些愿为大秦昌盛而付出的人,才是大秦的本源!” 第848章 愿我大秦,人人如龙,万世永昌 大秦的百姓,才是大秦的本源! 元康帝的声音在皇城上空回荡,引动天地大道之力轰鸣。 “陛下……” 皇城之中,无数百姓抬头,面上露出激动之色。 那些立在城头的军卒,守在官衙的官吏,都是神色郑重,目中透出精亮。 这大秦是天下人的大秦,所以他们才全力以赴。 自己守护的大秦,是天下人的大秦! “藐视大秦者,不敬大秦帝王者,斩。” 一道声音响起,一道横贯天地的刀光升腾而起。 “轰——” 虚空之中,那些倾压而下的力量崩碎。 数十道天境强者气息化为光柱,重归天地本源。 手持长刀的陆钧身形立在半空,身外气血真元激荡。 大秦镇抚司指挥使。 “陆钧,鹰犬之辈也敢放肆——”虚空之中有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陆钧手中的刀锋上,青光在流转。 虚空中身影慌乱败退,高呼之声传来:“昭王即将回归九洲祭祖,到时候看皇帝如何面对四十八代祖。” “陆钧,今日之仇,等你入万域战场,吾等必报之——” 声音缥缈,缓缓散尽。 陆钧持刀在手,冷哼一声,身形消失在原处。 “臣礼部尚书,官试主考王安之请奏,官试试炼耗损本源过巨,请停试炼。” “臣吏部尚书,官试主考司马清光请奏,停止试炼。” “臣阳天洲镇抚司司首,官试主考张远请奏,停止试炼。” 考试院方向,大阵震动,三位主考的声音传来。 考试院门前那些排队的学子浑身一颤,抬头看向天穹,面上全是失落。 满城百姓抬头。 “官试继续。” “十日后,停止考试院试炼。” 皇帝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余地。 再坚持十日! 这样每日耗损巨大的试炼,还要坚持十日。 城中百姓面色复杂,那些考试院前的学子全都欣喜欢呼。 “谢陛下,多谢陛下——” “谢陛下——” 皇城之中,一座偏僻府邸,几位身穿黑袍的身影列坐。 刚才天穹之上的一切,他们都看过。 “嬴梁已经守不住祖宗基业,昭王的意思,他回来祭祖之后,就代管大秦。” “如果不是看到九洲破碎,他不可能会这般冒天下之大不韪而为之。” 说话的老者面上带着崇敬,低声开口。 “哎,当年也看嬴梁是个聪慧之辈,为何会将天下折腾成这样……” 另一边端坐的老者面上露出颓唐之色,低叹一声。 “可不是,大秦眼见煊赫如此,他嬴梁说裂天就裂天,说补天就补天,连阳天洲这么多年仙道自治的规矩都破掉了。” “哼,那个位置坐久了,真的当自己是万世之主了。” …… 皇城大殿之中,一道金色光幕上,将宅院里的场景全都照彻,声音清晰可闻。 手按刀柄的陆钧目中杀意激荡。 “前羽林卫郎将嬴沉,一百年前告老的皇城巡城镇守嬴韬,这些家伙如同老鼠一般,鬼鬼祟祟。” “陛下,臣这就去将他们都斩杀。” 上首,端坐的元康帝摇摇头,摆手一挥,光幕散去。 “蝼蚁而已,无需在意。” “朕就在此地,等四十八代祖归来。” —————————————— 官试继续。 售卖的照壁已经超过十亿。 那些礼部刊印的各种典籍,也不知加印了多少回。 有许多精明的商贾,已经拿着《阳天洲密录》《你不知道的阳天洲》等书册,带着商队往阳天洲去。 这皇城官试的大阵乃是以阳天洲上仙道修行者的记忆所具象出来,其中画面,都是真实的。 那些物产,矿藏,自然也是真的。 一道道照壁光幕中,可以看到一位位学子官试取中,然后到阳天洲上为官一方。 有人半世蹉跎,然后第二世醒悟,靠着前世积累,展现出了让人叹为观止的才华和能力。 有人在阳天洲游荡,带着光幕外的人看遍了阳天洲的仙道风光。 还有人展现出了人心中的恶,在阳天洲为官,横征暴敛,坏事做尽,等一世结束,发现自己未死,又接着作恶。 那一方方照壁之中,将无数人心展露。 这是别人的炼心之旅,也是观览之人的炼心之旅。 这样一场试炼,真正展现了大秦的底蕴,将从前一直压制的仙道公之于众。 从前的不得人前显圣,也终于被开禁。 那漫天的金光,无尽的仙气,被无数的照壁记录下来。 “轰——” 十日之后,一声巨响,考试院方向的仙光缓缓消散。 考试院大门尽开。 一位位学子从中走出。 走出考试院,有人回头,看向那庄严的门庭,恍如隔世,目中尽是沧桑。 这一刻,无数学子躬身。 “臣,多谢陛下……” 幻境之中,他们为大秦之臣。 无数照壁之上,显露出金色字迹。 “官试试炼考试院部分结束。” “愿此次试炼能激励秦人,放眼万域。” “愿我大秦,人人如龙,万世永昌。” …… 考试院的试炼结束,那些征召的阳天洲修行者也可以离开。 不过借这次难得机会,他们也在皇城之中各处逛逛,看看这大秦皇都,到底什么样子。 看看这万域圣地,到底昌盛到什么程度。 考试院的小院中,张远走出静室时候,看到院中身影,面上露出笑意。 穿着红色锦裙的玉娘缓步走来,轻轻伏在张远的怀里。 张远伸手将她搂紧。 “小郎,长公主曾说,‘悔教夫婿觅封侯’,如今我懂了……” 抬头,看着张远的脸,玉娘泪流满面。 “小郎,我们要是一直就在丁家巷,该多好。” 张远轻抚玉娘的面颊,将她的泪水擦掉。 十日之后。 皇城张榜,总计十三万八千学子名录其上。 这十三万学子都是在试炼中通过考验,甚至治理一方不错的。 “哈哈,严裕棠果然名在其中。” “我就说嘛,能治理一县之地的郭崇林,怎么可能不被录中。” “找到了,找到了,朱成红,我家姑娘就相中了他,等他天外试炼归来,不管能不能做官,都要做我齐家的女婿。” 皇榜之前,观榜的学子一个个气度沉凝,面色轻松。 这榜,他们在幻境之中看过不下十遍。 “哈哈,中了,中了,这次是真的中了……” 一位学子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其他人相互看看,原本身上的庄重,沉稳全都消散。 “老子要去喝花酒,不醉不归!” “特奶奶的,给我一巴掌,让我看看这一次还是不是幻境。” …… 五日之后,皇城中一道道光柱升腾而起。 所有取中学子,随主考和考官一起,在三万羽林卫,三千黑骑护持下,前往万域战场中一处新征之地。 “司马大人,拜托了。”光阵之外,杜如晦向着司马清光一躬到地。 司马清光面色平静,转身,走进光阵之中。 第849章 重塑天道 重云域。 此地本是一方仙道势力掌控的天地,十多年前被大秦占据。 所有试炼学子的任务是,在重云域中建大秦秩序,将这一方天地彻底掌控。 按照试炼规矩,那些顺利完成任务的学子,可以选择留在重云域任职,或者回归九洲。 没有通过试炼的学子,也可以申请延长试炼时间,在重云域有至少三年时间可以继续试炼。 “二位老大人,新亭侯,这重云域就交给你们了。” 云台之前,白季侯冯冠元拱手,然后领着十万大军踏天离去。 白季侯冯冠元就是当初打下重云域,才一战封侯,直接从伯爵位,提升到战侯。 随着白季侯的十万大军离开,重云域中的天地之力开始震动。 王安之抬头,双目缓缓眯起。 “看来白季侯在重云域杀戮不少。” “何止杀戮,恐怕盘剥之事更多。”司马清光目光扫过四周,沉声开口。 天道感应,这是要反噬。 张远面色平静,没有说什么。 他出身军伍,可不是儒道修行者。 占领一地,大军需要军需,需要犒赏,不动刀,人家会送上来? 儒道讲的那些,在军伍之中没用。 军伍,凭的是刀。 你手中刀不利,你看看人家能搭理你? “二位老大人,重塑天道吧。”片刻之后,张远出声。 他抬手,一尊大鼎飞上天穹。 九洲鼎? 司马清光看向那金光笼罩的大鼎,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王安之抬手,无尽的浩然之力激荡,与金鼎上力量相合,化为恢弘的天道之力。 “轰——” 天道之力碰撞,王安之一声长喝:“万域之地,我秦人踏足之地皆秦土——” “大道长存,大秦天道,统御万方!” 一旁,司马清光双手缓缓合拢,身外金光与大道之力交错,化为亿万道流光,借那大鼎向着四方飞散。 礼部重订秩序,吏部重演规则。 这两位大秦天官,引动天地之力,重化秦土。 虚空震荡,有不少潜藏力量飞遁而去。 三日之后,天地青冥之间,风轻云淡。 “开始试炼吧。” 张远一抬手,那些等在前方广场上的军卒上前,将一块块玉牌交给试炼学子。 这玉牌是官身凭证,也是记录他们试炼过程的。 此玉牌可凭官身,借从七品官员之力,引动天地之力加身,大约相当于一位洞明境初期的修行者实力。 足够了。 重云域被大军横扫,又重定天道秩序,其中强者已经不多。 开阳境都是顶尖层次了。 “新亭侯,后面就靠你了。” 司马清光轻咳一声,抚一下长须,摇摇头,低叹道:“老了,些许天道力量调动,就力不从心。” 听到他的话,一旁的王安之笑着道:“年轻人就该多担些,我们这些老骨头该退了。” 张远抱拳,开口道:“二位老大人且休息,剩下事情张远来。” 后面只要借九洲鼎之力,掌控天地大道运转,观测各方就好了。 为期三个月到半年时间,到试炼结束,此地天地之力稳固,就可以抽离九洲鼎离开。 秩序定下,运转自如,就不需要外人干涉。 司马清光和王安之也不愿在这枯燥盯着,就各自离开。 张远则是盘坐在高台上,看向前方道道身影离去。 “如果不是有真身在万域之中,我也会觉得这任务很简单。” 张远面色平静,淡淡轻语。 —————————————— 冰凌城。 城池之外,无尽的冰寒升腾。 道道的青色仙光,与冰晶缭绕。 城外,数以百万计的各族修行者被挡住。 从半个月前,一位圃田族强者在冰凌城强买强卖,最终被冰凌城驱逐。 然后就是圃田一族发动八十万大军来攻冰凌城。 城中那些来交易的修行者本没有将这件事当回事。 区区八十万异族,算得了什么? 可是没想到的是,三五日间,城外聚集的大军已经过百万,还有各方族群汇聚,要拿下冰凌城。 原本圃田一族的要求是冰凌城道歉,赔付他们一族百万仙玉。 现在要求已经变了,不但冰凌城要拿出千万仙玉,还要让出一半的治理权。 “轰——” 城外远处,剑光与仙光碰撞。 天地仿佛都被撕裂。 剑光夹带水波,如江水东流。 “连九洲录上强者,词圣李煜都被挡住,这一次冰凌城恐怕真的渡不过劫了。” “是啊,这么多年来,冰凌城都是靠着李煜的名声,才风生水起。” 城外,远处观望的许多修行者,全都面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 城池之中,不少修行者开始恐慌起来。 “少君,我们要出手吗?” 远处的空域之中,刀螳一族强者卓尔腾沉声开口。 站在他身旁的,就是横行万域的踏天大圣。 张远分化出的真身。 此时的这道真身已经将神象镇狱功修到极高层次,自身神狱之中镇压的强者也数以万计。 光是神象真身,就能轻易碾压炼虚境。 神狱之力施展,实境实证层次的修行者都要逃遁。 等他将东华帝君的神狱完全炼化时候,就是这真身战力真正强大时候。 那时候,九洲录上留名,甚至前百都不是没有机会。 “不急,凭他们还动不了冰凌城。” 张远的神象真身摇摇头,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的目标,是重云域。” “轰——” 冰凌城中,冰晶所化的长枪飞出,扎碎一尊圃田族虚境强者身躯。 一队身穿冰晶战甲的身影踏出,身上气势急速攀升。 天境。 三万天境。 这就是一座掌控万域战场交易之地无数年的交易大城底蕴所在。 三万天境,气息牵连,直接让那数百万各方异族崩溃。 “诛杀圃田一族,其他从逆者束手,否则我冰凌城必灭其族。” 玉玲珑的声音在虚空之中回荡。 “逃——” “冰凌城太强,快逃——” 城外,无数声音响起,各方异族强者领着自家的族群,四处崩散。 张远的神象真身看着这一幕,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走吧,召你的族人到重云域外驻守。” “他们的目标就是重云域。” 此时,端坐在重云域中的张远抬头,神色平静。 他头顶的金色光团中,大道之力激荡。 一尊方形的大鼎浮沉。 方形,魔元池。 他根本就没有以九洲鼎来支撑天道。 他用的是魔元池。 这也意味着,他以一人之力,直接掌控重云域大道! 在此方天地,他能做到如元康帝一般,无敌。 “来了。” 张远的嘴角露出笑意。 “来了……”静室之中闭关的司马清光双目眯起,轻声低语。 “轰——” 重云域天穹之上,雷光轰鸣。 第850章 九洲录上十八,云州侯刘吉 “有邪魔侵袭!” 王安之的声音响起,身形已经出现在张远身侧。 另一边,司马清光也出现,面色凝重。 其他考官,羽林卫军将,还有那三千黑骑都快速集结。 “重云域中大道不全,还未重塑完成,阻不住域外邪魔。” 王安之看着那道道飞旋的流光,沉声开口。 如果天地之中大道重塑完成,那就能对闯入其中的生灵产生压制。 现在虽然已经以大秦天道之力重塑,可新的天道还未成型。 此时外敌与大秦军卒强者出手时候,受到的压制是差不多的。 “新亭侯,若是事有不谐,就带试炼学子提前离开此界。”王安之出声,身上浩然之力激荡翻涌。 张远目光扫过,摇摇头:“试炼学子分散,要想收拢带走,恐怕不可能。” 试炼学子带不走。 这可是大秦皇帝以耗损本源为代价,为大秦培养的精英! “不能让他们进入此界,否则试炼学子伤损,我等都罪责难逃。”司马清光开口,面色肃正。 话音落下,他已经身形一动,引动身外无尽浩然金光,大步直上九霄。 浩然之力化为一尊儒道真身,千丈身躯,挥手之间就将天穹外盘旋的流光击碎。 司马清光出手,王安之也一步踏出。 巍峨身躯仿若山岳,那等恢弘的大道之力,似乎贯穿天地。 两位天官的儒道修为,强到难以想象。 若是在九洲之地,这两位随手一击,就能杀虚境巅峰。 但此地大道未全,他们的实力大打折扣。 即便如此,九境之下,连让这两位出手的资格都没有。 “哈哈,已经百年未曾与司马兄斗诗,今日当尽兴。”王安之长笑,抬手,一道金色的字迹在天穹上浮现。 “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 漫天春风,无尽飞花,将冲入重云域的域外异族斩杀。 一轮明月高悬,月光清寒,将周围的虚空冻结。 这就是大秦的顶尖大儒,诗词化道,可直接杀伐。 另一边,司马清光也一声长笑,面前一个个文字浮现。 “更无柳絮因风起,惟有葵花向日倾。” 柳絮飞舞,每一片都是锋芒。 一朵金色葵花占据天穹,其上炽烈之光,与王安之所凝的月光相合,碰撞之间,虚空碎裂。 所有被冻结在那虚空中的异族,都身形崩碎。 “新亭侯,守护好试炼学子,给白季侯传讯,等他来救援。” 司马清光高呼,身外的浩然力量震荡,引动大道力量在虚空中化为柳絮飞舞。 天穹上这等场景,整个重云域自然都清晰可见。 那些散落在重云域各方的学子抬头。 “域外邪魔……”许多重云域中的修行者目中透出复杂之色。 从前时候,可没有人帮他们抵挡域外邪魔。 每一次的邪魔侵扰,重云域中都是伤亡惨重。 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帮他们抵御邪魔。 “重云域已经是我大秦之地!”有人站在高台上,振臂高呼。 “大秦之地,只要是我大秦官军,自然要拼死守护子民!”立在城头上的严裕棠放声高喝。 “诸位,若是邪魔降临,我王夫之必第一个赴死。”一座山崖上,身穿儒袍的青年朗声开口,身后是一位位仙道修行者。 张远立在台上,身前大军汇聚。 三万羽林卫,三千黑骑。 战力不算差。 但要说应对漫天无尽邪魔,还是勉强了。 何况随着天穹上两位大儒击散的邪魔越来越多,总有漏网之鱼会冲入重云域。 给白季侯的传讯早已发出,但石沉大海,根本无任何回应。 看着天穹之上,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神光。 “谨守各方,继续试炼。” 张远一声长喝,然后一步踏出,抬手一挥:“所有黑骑随我入虚空。” 话音落下,三千黑骑战骑脚下生风,化为一尊尊异兽。 黑鳞蛟兽。 三千战骑踏空,凝为一尊尊黑甲虎影,展翅腾空。 武魂战兽,神兽穷奇。 司马清光转头看一眼,面上神色复杂。 张远以九洲战侯身份,能整训出此等强横大军,确实难得了。 如果不是真的无招揽入五皇子麾下可能,他也不愿看张远这等人杰陨落。 可惜,道不同。 “新亭侯,小心些。” 王安之高呼一声。 张远点头,领战骑出天穹。 “杀——” 战骑结阵,在虚空之中奔踏。 那散乱的各方族群在虚空之中,被冲击散开。 那些虚空中的族群极为默契,当张远领大军到虚空之后,直接将他和三千黑骑围住。 黑骑冲杀,那展翅黑虎一击,就能让数十上百异族殒命。 但围拢来的异族不但不少,反而越来越多。 张远手按长刀并不动手,只看着黑骑结阵冲杀。 黑骑驻守天穹外十日。 王安之与司马清光守护天穹十日。 邪魔侵袭十日。 “这些秦人……” “他们是真的在为我重云域拼命啊。” 重云域中,原本那些不愿受到大秦天道约束的修行者,开始服软。 重云域中从未有人愿意守护他们,为他们搏命。 各方试炼学子也开始组建守护地方的军伍,巡卫,以应对可能到来的邪魔冲击。 黑骑驻守天穹外二十日。 周围的异族已经层层叠叠,但黑骑半步不退。 王安之和司马清光所阻的邪魔,也在重云域外,不能前进分毫。 “白季侯还未到来,老夫回转九洲之后,必要弹劾其救援不力。” 王安之咬着牙,口中低喝。 他身前的邪魔太多,那些绿草春花都抵挡不住,明月之光也无法禁锢。 司马清光同样艰难,勉强维持住那金色葵花的绽放。 “王兄,事不可为,退吧……” 司马清光的声音响起,让王安之浑身一震,缓缓转头。 “你——” 王安之面上神色慢慢沉下来,看向被无尽邪魔围困的张远和黑骑。 “老夫明白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将新亭侯拖住吧?” “你们的目标,是他?” 双目眯起,王安之目中透出深邃:“你在九洲之地,杜如晦也在皇城,这万域战场中的布置,只能是贾小子。” 五皇子麾下第一谋主。 贾宇。 “新亭侯,这是陷阱,快退——” 王安之一声高喝,身外金色的浩然之力燃烧起来,滔天的光焰向着黑骑方向飞卷而去。 司马清光面色平静,轻轻摇头。 贾宇的布置,怎么可能轻易破去? “轰——” 一柄长剑斩落。 王安之引动的光焰被一剑而破。 “赤霄剑!” “九洲录上十八,云州侯刘吉,你是要与我大秦为敌!” 王安之一声长喝,身外浩然之力化为千丈真身。 “为敌,又如何?” 虚空之中,一道声音淡淡响起。 第851章 今日我大秦新亭侯张远,战九洲录十八位刘吉 青袍,玉冠,短须,长剑在手,身外十三条青色长龙流转。 上古云州侯刘吉,九洲录上顶尖强者。 司马清光轻叹一声,缓步上前,与王安之并肩。 若是在九洲之地,他们两位天官,有大道之力加身,皇帝诏令,再借九洲鼎之力,或许能与九洲录上强者一战。 可此地是孤悬万域战场,新开辟疆域。 这里的大道,淡薄的很。 那九洲鼎,也在融合大道,根本无法借力。 此等场景,面对九洲录上排名前二十的人物,他们便是拼死也无大用。 “上古云州侯刘吉一直因当年与大秦争锋失败,敕封大秦战侯事情而耿耿于怀,浪迹万域战场,一向都是与大秦军伍为敌。” 王安之看向身侧的司马清光,面上神色缓缓化为平静。 “贾宇请他来,是要毁此地所有学子,毁大秦根基。” 司马清光并未反驳,而是轻声道:“所以我与你并肩而战,护大秦学子离开。” 这话让王安之面色神色复杂,摇摇头:“贾宇之计当真歹毒,也够狠。” “学子或许能离,你我,张远皆要陨落在此。” “你司马清光这等人物,都舍得拿来牺牲。” 司马清光不辩解,只是身外金光闪动,引大道之力轰鸣。 前方,云州侯刘吉已经飞身而动,一剑斩落。 “轰——” 剑光横扫,王安之与司马清光身外的金色浩然之力根本挡不住这一剑,两人身外的儒道真身崩碎,口中鲜血喷出,向着后方倒卷,跌落而下。 一剑斩落,云州侯刘吉身形一动,一剑就破开围杀黑骑的异族,剑光向着立在黑骑阵中的张远刺去。 长剑带着撕碎天地的力量,虚空直接禁锢。 就算黑骑所聚的穷奇武魂,都被这长剑直接震碎。 剑锋前行,向着张远而来。 张远立在原处,手按刀柄。 九洲录上十八。 哪怕是随手一剑,他张远都不可能挡住。 别说这一道真身,就算是三道真身汇聚,也不可能挡住。 向着重云域跌落的司马清光面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王安之低叹一声,只能看着那剑光向着张远刺去。 “当——” 一声巨响。 一尊金色大鼎挡住了刘吉的剑。 九洲鼎! 汇聚九洲气运大道的金鼎! 当九洲鼎出现的瞬间,司马清光面色已经变了。 九洲鼎不该是用来镇压重云域气运,汇聚重云域大道吗? 一域之地只能一尊九洲鼎。 张远怎么能再拿出九洲鼎? “二位大人,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张远一声长喝,身前九洲鼎上金光凝为一尊金甲战将虚影。 刘吉刚准备再出一剑,却忽然顿住。 虚空之中,一道身影出现。 那身影一动,九洲鼎上的金甲战将身影与其相合,然后一步跨出,一拳向着他击出。 “轰——” 无尽龙象之影浮现,随着一拳撞在刘吉刺出的剑上。 聚一域之力于一身,随拳影而动! 张远的龙象之身引动的力量,连刘吉都接不住! “嘭——” 刘吉的身形向着后方败退。 虚空之中,一道道身影出现,飞落在重云域天穹之前。 数百万刀螳一族到来,开始阻击散落的异族。 张远的龙象之身站在九洲鼎前,身上金光缭绕,引动大鼎中的大道气运灌注。 “聚大道之力的九洲鼎,让我看看你能有多少大道随身。” 刘吉一声冷笑,手中剑光轻点,化为无尽流光向着龙象之身撞去。 他抵挡不住九洲大势汇聚,可一尊九洲鼎能承载多少九洲本源力量? 他不信张远手上能有多少天地本源。 “大秦天道,当无坚不摧。” 不远处,立住身形的王安之一声长喝。 礼部尚书,六部之首。 他的话语此时引动九洲鼎中所藏的本源之力,直接言出法随。 张远的龙象真身之外,一层金光浮动,将所有的剑光都挡住。 司马清光轻叹一声,抬手,一道青色流光飞出,引动九洲鼎中天道之力化为一柄布满青色云纹的长刀。 九洲鼎之后,张远真身一动,与龙象真身合为一体。 九转金身功驱动,九洲鼎高悬,他一手抓住面前长刀,双目之中全是如火焰般的战意。 “轰——” 他身后,九层天地一般的神狱浮现。 神狱之中,无数强者之力被抽取。 “神象镇狱……” “东华帝君的神狱。” 刘吉面上神色终于化为郑重。 抬起头,他的目中精光闪动。 “你留了这么多的后手,就是为等我来吧?” “区区九洲后辈,竟然有此等雄心,难得。” “可惜,光是这点实力,还是不够,你永远也不可能明白,什么叫九洲录——” 刘吉的话语落下,手中剑已经挑起。 剑光带着身外长龙,向着张远当头而斩。 “当——” 张远长刀挡住剑光,身形往后退,身外金光炸裂。 就算这么多准备,他也接不住九洲录上十八的强者一剑。 “刘吉,你知道我从九洲来,我大秦皇帝说了一句什么话吗?” 持刀在手,张远一声长喝。 刘吉眉头一挑。 大秦皇帝那等后辈,若不是掌控九洲天道,他连看都不看一眼。 当初要不是争夺天道本源失败,现在执掌九洲的,该是他刘吉。 “我大秦皇帝说,大秦的本源,不是冰冷的天道,而是大秦的百姓,大秦的军卒,大秦的后辈精英。”张远的声音在虚空之中回荡。 “此地汇聚大秦十三万精英,有我大秦数万军卒驻扎。” “今日就让你看看,什么才是大秦本源之力——” 张远一声长喝,重云域中的魔元池飞旋,无尽光影笼罩天地。 “大秦官试主考,新亭侯张远,欲借重云域大道之力,欲请九洲精英共战强敌——” “凡我大秦子民,可愿助我——” 借一域之力。 借九洲精英之力。 借重云域中无数生灵,无数新归的大秦子民之力。 “大秦学子,驻守重云域白平郡军曹胡振岳,全力以赴,愿助新亭侯共战强敌——” “大秦学子,驻守重云域郭田县县尉朱长平,愿全力助新亭侯共战强敌——” “大秦重云域子民,顾明道宗所有弟子,愿助新亭侯共战强敌——” 魔元池中,无尽生民之愿汇聚,化为一道黑色的虚影踏出,与张远身形相合。 张远的金甲身躯之外,层层魔纹浮现。 天地之力,一域大道,入魔之念。 “今日我大秦新亭侯张远,战九洲录十八位刘吉。” 张远一声长啸,手中刀轰然斩落。 春秋刀法,无敌。 第852章 诏,前吏部侍郎余谦入京,代吏部尚书职 刀光划开虚空,径直出现在刘吉的面前。 刘吉面色平静,手中剑一挑,剑芒璀璨,与张远手中刀锋撞在一起。 “当——” 张远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往后败退,身躯之中寸寸筋脉碎裂,身外衣甲也裂纹密布。 赤霄神剑,九洲录上十八位的云州侯刘吉,掌中剑一剑之力,张远依然接不住。 但此时口中吐血败退的张远面上露出张狂大笑,双目之中的战意彷如炽烈朝阳。 “九洲录十八位,不过如此——” 仰天长啸,张远一步踏出,双手握刀,一刀斩落。 山岳刀法,劈山断岳。 最普通的刀法,最寻常的招式。 一尊山岳之影凝聚。 这山岳之中,有重云域中天地生灵,有背后九层神狱中强者,还有张远自身大道感悟所化的山岳金身。 武道感悟,一刀,就是一道。 这一道刀,就是山河之道。 “有点本事。”云州侯刘吉双目眯起,口中低语,剑随身走,身外长龙咆哮,引动天地之光汇聚。 耀眼的赤红流光随着长剑刺出,向着山岳撞来。 “嗡——” 张远斩出的刀锋震动,凝聚的山岳缓缓崩塌。 张远面不改色,目中尽是张狂。 “云州侯,当年你败出九洲之地,就该知道大势已去吧?” “看这大秦的九洲大鼎,山河大势,你能挡吗?” 张远的声音在虚空之中回荡。 原本面色平静的刘吉双目之中渐渐赤红。 败出九洲,大势尽散,是他此生之痛! “杀,杀,杀——” 刘吉仰天长喝,身外所有长龙身影化为赤黑,手中长剑剑光,也尽为黑色魔影。 这么多年的执念,他这位九洲录上顶尖强者,其实心神早已入魔。 只是这等强者来说,是神是魔,都无所谓。 一切都是为了更强。 长剑横扫,剑锋带出万丈黑色流焰,将张远身外的甲胄斩碎。 张远所凝聚的山岳,也被直接击破。 “嗡——” 刀锋一扬,张远不退反进,引动破碎山岳,化为洪流。 大河剑法,化为大河刀法。 一刀斩落,就仿佛是万古长河。 “李太白的剑道。”刘吉咬着牙,手中剑飞旋,将身前的长河裹挟,撕成碎片。 “什么大河剑气,不过是小儿持剑。” 斩开长河,刘吉的剑指向张远的胸口。 “李太白一个癫狂懦夫,这等狗屁剑法也拿来当宝贝。” 长剑之上赤炎流转,刘吉目中杀意激荡翻涌。 “你说大河剑法是狗屁剑法?”一道声音在虚空之中响起。 “来,让你看看什么叫大河之水天上来——” 虚空之中,酒气弥漫。 一个金色的葫芦飞落,口中无尽剑光射出,汇聚成洪流,将刘吉和他手中长剑淹没。 “让我想想,这空间洪流会将你送到何处?” “要不就去九洲录上第一的大秦始皇帝嬴无极的无极仙宫吧?” “嗯,张天仪那也不错,他最近好似在研究什么镇世熔炉,送你过去正好……” 剑光洪流撞开虚空天地,无尽剑光碎散。 那金色的葫芦也随之崩碎。 “打架要动脑子,你大秦有的是帮手,竟然不用。” “九洲录上强者,大秦占了八成,你竟然不知道请人,当真是榆木脑袋啊……” “怪不得要修神象镇狱,白瞎了我的大河剑意。” …… —————————————————— 一个月后,重云域官试试炼结束。 之所以能这么快结束试炼,得益于重云域中生灵同心协力。 外域邪魔入侵,大秦的强者,还有那些镇守各方的学子,不管是儒修还是武修,或者是仙道修行者,全都是以驻守地方为己任。 重云域无数年来,从未有此等被守护的场景。 特别是界外邪魔强横,那等撕裂天地的力量碰撞,让整个重云域中生灵,总感觉下一瞬就可能天地崩碎,万物寂灭。 但任邪魔如何冲击,强到何等程度,都无法踏入重云域一步。 这等安稳感受,只有九洲才有。 当镇守学子说九洲之地从无邪魔敢侵袭,无数年来百姓都安居乐业,生老病死,不知天外艰险时候,重云域中的百姓都是无比羡慕。 随着邪魔退走,新亭侯引三百万刀螳一族进驻重云域,立下契约,为重云域雇佣守护千年,直到重云域中大道之力稳固。 如果是外人定这份契约,那是没人信的。 可定契约的是新亭侯张远,那就不一样了。 新亭侯张远以自身至宝魔元池,代替九洲鼎,以一人之力重塑重云域大道。 重云域的天地大道都在新亭侯一言之间。 新亭侯定下契约,那就是天道盟约。 十三万试炼学子,其中十万出头重回九洲,剩下近三万人选择暂时留在重云域。 重云域中的一场试炼,他们也有了感情,希望在这片天地之中建功立业。 …… 大秦元康一百三十五年十一月初五,十万试炼学子回归大秦。 这其中表现优异者,一万八千人安排到阳天洲为官。 其他人,就算没有安排官职,有这场试炼,自身无论是才学还是见识,经历,都已经是同辈中佼佼者,根本不愁未来。 皇城之中,想要招揽这些试炼学子的家族,商行,不知道有多少。 试炼结束,三位主考,数百位考官,还有羽林卫军将,都有赏赐。 张远得到皇城大殿外观悟金鼎修行的机会,还有积功十万,赏仙玉百万,加衔皇城镇抚司武镇司主司,兼任阳天洲镇抚司司首,黑骑指挥使。 王安之加封太子少保,正一品。 司马清光封光禄大夫,从一品。 封赏到时,礼部尚书王安之弹劾吏部尚书司马清光勾结邪魔,意图颠覆大秦,弹劾白季侯拥兵自重,弹劾五皇子府镇守长史贾宇谋害大秦命官。 王安之的奏折直达皇城大殿,百官不敢言。 最终,司马清光自请去职,入天牢。 万域战场中回报,白季侯战死天外,麾下大军散尽。 至于五皇子府长史贾宇,已经藏身万域战场,即便重赏捉拿,也一时无踪。 “诏,前吏部侍郎余谦入京,代吏部尚书职。” 一封诏书,重定大秦六部格局。 第853章 规则之力 阳天洲镇守金殿任职的余谦入京代吏部尚书,意味着皇孙嬴元辰的势力正式进入皇城中枢。 加上一向维护皇孙的礼部尚书王安之,皇孙嬴元辰在朝堂是势力一下子明朗起来。 虽然局势到这一步,很多人都已经看清,但真看到如此局面,许多人也是无比感慨。 还记得十年前,元辰皇孙随陵兰王入皇城,当时谁看好他能到此等地位? “皇孙嬴元辰,镇抚司张远,这两位都是逆势崛起,代表大秦年轻辈的天骄。” “大秦天下,有太多年轻人渴望执掌权柄,渴望成为大秦的支柱。” “特别是大秦皇帝言百姓,军卒,天骄才是大秦的本源,此言语激励了太多人。” 这话语,在无数的书院之中流传。 年轻人热血,充满希望。 他们能奋斗,敢拼搏。 “张太岳两百年来的补天大计,不遗余力的宣扬,终于让大秦的后辈绽放光彩。”皇城外,玉皇山上,户部尚书何瑾背着手,看向远处的云卷云舒,轻声开口。 站在何瑾身侧的张远轻轻点头。 正如何瑾所言,没有张居正一直以来的激励,宣扬,大秦的年轻人不会有担负天下的雄心。 特别是无数年来,无数年轻人都在为补天做准备。 当补天大军离去时候,虽然九洲之地缺失了精英天骄,但其他人开始觉醒。 这一次的官试,皇帝之言,就是彻底点燃这一捧火的机会。 “陛下已经做了三百余年皇帝了,大秦没有五百年的帝王,超过三百年的,也不多……”何瑾没有将话说下去。 张远也没有开口。 有些事情,大家心中有数就行。 元康帝将路都已经铺好,只要后来人好好走就可以。 —————————————— 官试结束后一个月,张远领三千黑骑重回阳天洲。 身为阳天洲镇抚司司首,皇城镇抚司武镇司主司,张远目前还要坐镇阳天洲。 不过如今的阳天洲已经不是他离开时候模样。 各方镇守府,接替了镇抚司和天师府的职责,以文武之道治理地方。 嬴元辰麾下文武官员之中能人不少,特别是掌政的王明阳,订立仙凡十二约,分化阳天洲仙道,将原本的三千道门当中大半拉拢住。 这些事情张远都不管,回到阳天洲之后,他就在九玄山闭关。 这也是嬴元辰麾下的官员所乐见。 张远这样一位手掌阳天洲镇守大权的镇抚司司首归来,如果插手阳天洲上各方政事,对嬴元辰的威信,还有各方政务的处理,都是无法回避的影响。 张远的闭关,让镇守金殿中许多人松一口气。 “诸位放心,远哥,咳咳,新亭侯的为人我最清楚。” “他不但武道修为精深,为人处世之道,更是谨慎。” 嬴元辰对于一众金殿官员那种对张远的提防与忌惮,不以为然。 “皇孙你身份不同,看到的自然不同。” “你可以不防备,我们不能。”身穿青色长袍的王明阳摇摇头。 其他众人都是点头。 嬴元辰张张嘴,面上闪过一丝复杂。 他明白,这些人是做给他看。 也是证明给他看。 身为上位者,如果麾下当真是铁板一块,恐怕睡觉也不太安稳吧? 没办法,越是到那个位置,越是孤独,越是猜忌。 他已经有些感受到自家祖爷爷的心情了。 “放心,我与新亭侯,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诸位无需将心力放在他身上。” …… 九玄山。 静室之中,张远身周一道道金身浮现。 这一次在皇城大殿外,他观悟的金鼎上功法《金阳功》,是一部金脉天阶功法。 凭此功法,可凝无坚不摧的刀兵。 张远以烈阳箭术配合,以金阳功相融,修到大成境界,化为金阳神通。 这将是他未来的第八道金身,金阳。 “嗡——” 身躯之外,道道金身踏出,凝聚出剑光碰撞。 在重云域外,他挑战九洲录上顶尖强者云州侯刘吉。 虽然全力以赴,借天地大道之力,合两位天官和整个重云域的天道,他张远也没能接住九洲录十八位的强者三剑,可这等经历,对于他来说,是难以想象的财富。 之前以五百万阳天洲上大军轮战滁河天域,与神荒大能交手,他已经明白自身与那等超脱生死的强者之间差距。 这一次面对云州侯刘吉,如果不是大道加身,对方一剑之中规则之力,就能让他身死道消。 规则之力。 李太白一招大河之水天上来,引动空间长河之力,直接将云州侯送到九洲录上顶尖强者面前。 这等战斗手法,就是运用规则。 李太白也不是刘吉之敌,但刘吉也不能直接破他规则,只能被放逐。 规则不是凌驾天道之上,而是与天道并存。 或者说,天道运转本身就是一种规则。 没有到实境,根本触摸不到规则。 没有到生死之境,超脱生死,根本无法掌控规则。 “规则,还很遥远,但是天道之力,并不难。” 口中低语,静室之中缓缓归于沉寂。 武道真身在九玄山闭关修行,张远的神象真身也在重云域之中闭关炼化神狱。 “轰——” 神狱力量震荡,九层天地浮现。 一尊万丈的神象虚影凝聚,周围的天地之力瞬间相合,将所有神象力量掩盖。 此方天地的大道,就在张远掌控之中,自然可以随时调动。 大道力量翻涌,灌注九层神狱。 一道道锁链浮现在九层神狱中。 天道之力灌注之下,那一根天道锁链终于化为完整形态。 八十一根金色锁链穿透九层神狱,每一根锁链都透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大道之光。 这等大道力量虽然还不是无敌,可实境之下,可随手镇压。 这就是天地大道在掌的强横。 神狱之中的霸下与青兕一族强者,引天道锁链的力量向着那些被锁在神狱之中的强者出手。 管你什么境界,管你曾是哪一方大能,张远只是冷眼观看,看这些强者被天道锁链不断抽打,满身本源被削弱,抽离。 不服管,不听调遣,不臣服,那就化为神狱之中的本源好了。 从重云域中以大道修行开始,张远越发明白,为何那么多强者惦记九洲本源。 谁能掌控九洲本源,真的能说是洪荒第一强者。 他也越发佩服,元康帝竟然舍得损耗九洲本源,敢将九洲之地本源裂天而去。 换成任何一人,恐怕都舍不得,也不敢这般做吧? “嘭——” 神狱之中,一位满身鳞甲的妖族身躯崩碎。 一尊霸下神兽砸落,将逸散的本源镇住。 第854章 我们准备干一票,有没有兴趣? 一位炼虚境的大妖身躯崩碎,反哺的本源力量震荡神狱。 镇狱天碑砸落,将所有的本源力量收取。 十二位霸下族强者将力量聚合,引动神狱中镇压之力激荡。 一尊尊霸下与青兕向着另一边的两位炼虚境大妖冲去。 这些将自身神魂与神狱相合,接受神狱之力掌控的狱卒,他们的修为战力,随着神狱的力量复苏,越发强横。 如果张远能彻底掌控东华帝君的神狱,并且以自身力量将神狱修复,那这些上古神兽的力量能重回巅峰。 就算没有到巅峰,他们的力量也是实境之中的强者了。 “我降了……” “罢了,罢了,我臣服。” 随着话音落下,九层神狱震动。 张远身外的天地之光差点要被震碎。 一层神狱直接被炼化,他能掌控的神狱力量提升,他的神象之身力量提升到半步实境! 借助神狱力量,只要不是实证巅峰,他都敢一战。 除非是那些已经到生死境层次的大能,才能凭借规则压制他。 “嗡——” 一道青色流光飞落在张远面前。 伸手抓住流光,张远目中闪动精光,身形一动,踏出重云域。 …… 冰凌城。 冰凌城城主府。 大殿之上,张远看到了李煜和李太白。 还有天师宫九玄天师徐成。 让他想不到的是,大秦寿亭侯关长云,竟然也在。 在场之中,除了他,都是九洲录上人物。 特别是李太白和关长云,更是教授张远传承。 “帝君的神狱你已经炼化一层?”看着张远,寿亭侯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低声道,“看来,你确实是最适合的神狱执掌者……” 同样是神象镇狱传承,寿亭侯对东华帝君的神狱怎么可能不熟悉? 他也没想到,张远得到了这神狱,更没想到张远已经将神狱炼化到此等程度。 前方,九玄天师徐成看向张远,面上露出笑意:“本来喊你来只是让你打下手,现在看看,你也是一方主力了。” “我们准备干一票,有没有兴趣?” 干一票大的。 万域战场之中,什么事情需要聚合如此多的九洲录上强者? 张远有些好奇。 “栖霞道宗?” 他开口。 “哈哈,就知道你小子也对栖霞道宗感兴趣。”徐成抚手,笑着道,“是看上他们秘库之中所藏的十三头镇狱神象骸骨吧?” 对面,寿亭侯淡淡道:“神象骸骨于我已经无用,但我要他们所掌控的仙道本源。” 寿亭侯的修为已经强到远远超越镇狱神象,就算得到神象骸骨,也没有用。 但他执掌上古仙道神庭,如果能得到栖霞道宗手中的仙道本源,对其修为战力或许还有几分提升作用。 “本来呢,有云州侯刘吉坐镇栖霞道宗,还有其麾下的汉武卫,没有千万大军是无法动摇栖霞道宗分毫的。” 词圣李煜坐在一旁,面上带着几分感慨。 “好在这一次刘吉被放逐,栖霞道宗缺少顶尖强者坐镇,是难得的机会。” 原来云州侯刘吉,这位九洲录上顶尖强者竟然是栖霞道宗背后隐藏势力。 怪不得栖霞道宗可以聚合这么多仙道势力,一位九洲录上顶尖强者存在,天然拥有难以想象的号召之力。 “栖霞道宗宗主刘安,号浑南仙君,就是云州侯刘吉后辈族人。” 玉玲珑双目之中闪烁一丝精亮,平静开口:“当初刘安所在的浑南洲从九洲裂天而去,无数年回归万域战场,其上已经仙道昌盛。” “万域战场之中很多人怀疑,栖霞道宗是得到了神荒仙道的支持。” “神荒炼气士的传承,很多地方与洪荒传承的仙道确实极为相似。” 顿了一下声音,玉玲珑看向张远:“这一次围困冰凌城,还有筹划重云域,背后就是栖霞道宗和五皇子谋主贾宇。” 张远点点头,面上露出笑意。 “那还等什么?” “干了。” —————————————— 万域战场。 浑南天域。 “那就是南天门。” 站在虚空之中,九玄天师徐成抬手指向前方那座万丈高的青玉门庭。 栖霞道宗南天门,以苍天之门命名,有一步仙凡之意。 跨入南天门,就是仙道长生之途。 万域战场中,无数族群除了向往九洲圣地之外,就是渴望能入南天门。 “怎么去?” 寿亭侯背着手,身上气息流转,淡淡开口。 “潜入其中,突然发难最好。”李煜出声。 “好什么,我等到来当然要堂堂正正。”另一边的李太白手中握住金色葫芦。 “张远,你怎么看?”玉玲珑目光落在张远身上,开口问道。 徐成面上也带着几分笑容。 怎么看? 站在这里看。 “咳咳,诸位前辈当然要正大光明。”张远轻咳一声,目光落在寿亭侯与徐成身上,然后又道,“不过悄然潜入,寻到栖霞道宗典藏之宝,也是一条好路子。” 等于没说。 李太白瞪他一眼,转过头去。 李煜轻笑,身外青衫浮荡。 “好法子。” 玉玲珑一声轻语,身形一动,一步踏出。 “轰——” 天地之间,无尽冰寒瞬间倒卷。 一尊冰玉凤凰之影身外的流光炸裂,将虚空撕裂。 “刘安,出来——” 玉玲珑一声长喝,声音震彻天地。 南天门上,无数的青光浮现,与冰寒之光碰撞。 张远没想到玉玲珑竟然这般暴躁,直接动手,刚准备鼓荡身上气血之力,身旁的李太白抬手一按他肩膀,两人身形已经化入虚无。 入虚。 不只是入虚,这应该是虚实转换,乃是实证层次的力量。 张远转头,看到九玄天师徐成,还有寿亭侯关长云身上气息都已经收敛,落在虚无之间。 说好的正大光明呢? 唯有词圣李煜站在远处,手中一柄长剑刺出,卷住无数的冰花,向着前方的南天门撞去。 “一寸相思一寸愁——” 剑光撞在南天门那激荡的仙光上,竟然能让南天门微微动荡。 “李煜,当真不可理喻。” 南天门方向,一道声音响起。 一位身穿大袖道袍,头戴紫玉冠的青须老者双手结印,面前虚空化为玉白的光影,不断膨胀,将所有的冰晶都抵住。 “冰凌城的事情是我栖霞道宗做的,本君认了。” “你们可以走了。” 老者淡淡开口,身后一道道身影浮现。 这些人身上要么有虚无之力交错,要么能让人感受到厚重凝实。 虚境。 实境。 “刘安,这就是你栖霞道宗的态度?”玉玲珑身外冰晶飞旋,看着那青须老者。 “怎么,你冰凌城还要我栖霞道宗给你们赔礼认错?”青须老者面色淡然,双目之中露出几分不屑。 “区区冰凌城——” 他话未说完,忽然面色急变,身形往后退。 “杀胚——” 张远看着不知何时到南天门前千丈的寿亭侯陡然一刀斩落。 刀锋斜拖,一斩而走。 第855章 我不是堂堂正正来到栖霞道宗的宗门秘库了吗? 春秋。 一刀斩落,天地悲秋。 万丈南天门轰然崩碎,青须老者身外寸寸空间崩裂,双目圆瞪,无尽的仙光涌动,却抵不住那从肩头斜拖到腋下的一道刀痕。 “寿亭侯关长云,春秋刀……” 青须老者身躯碎裂,冲天的本源力量翻涌直上。 一位九洲录上留名的强者,就这么被一刀斩杀! 张远从头到尾看这一刀,面上神色虽然平静,可心中已经掀起波澜。 九洲录上顶尖人物,镇狱神象传承,大秦寿亭侯。 这么多名头,都丝毫没有影响寿亭侯出刀时候的狠辣与阴险。 什么名声都是虚的。 什么春秋刀法都是假的。 寿亭侯这一刀展露的果决,阴狠毒辣,哪里有什么堂堂正正。 这世间事,哪有那么多堂堂正正。 嬴了,活着的人,就是堂堂正正。 横刀在手,寿亭侯一声长笑:“某家熟读春秋,这一刀可还能看?” 他身后,无尽的神狱展开,镇狱神象身躯凝聚,一脚踏出,将南天门前汇聚的强者身躯踏碎许多。 没有及时退开的,还有心思开小差的,都死了。 “雷来。” 随着九玄天师徐成开口,层层雷霆将南天门前空间裹住。 又是个阴险的。 南天门前,一片仙光与雷光交错。 几位九洲录上强者出手,让栖霞道宗的防护大阵都寸寸碎裂。 身化神象的寿亭侯撞开层层光幕,领着徐成等人踏入栖霞道宗的宗门驻地。 宗主刘安被寿亭侯一刀斩杀,此等局面,栖霞道宗根本无强者能顶在前方,也无人能真正组织起防御。 “起阵——” “快请无来老祖来——” 无论栖霞道宗的弟子如何拼死抵挡,都阻不住这几位世间顶尖的强者脚步。 “走吧。” 李太白身形一动,一剑刺出,剑光洪流直接刺开一道裂缝,领着张远破开面前空间,踏入那裂缝中。 从裂缝之中踏出,张远看向周围无尽的宝光,缓缓转头看向李太白。 “青莲剑圣,你不是说,要堂堂正正吗?” 李太白点点头,张开手,向前大步走去。 “是啊,堂堂正正。” “我不是堂堂正正来到栖霞道宗的宗门秘库了吗?” “我也堂堂正正的拿这里的宝贝,谁来拦我?” “谁来?” 张远张张嘴,没有开口。 确实堂堂正正。 —————————————— 秘库之中,张远随李太白前行。 周围的一座座木架上,都有许多仙光激荡。 一张张金红的符箓封镇。 透过宝光与符箓,可以看到各种剑器,兵甲,还有丹药,乃至灵药,矿石。 其中最多的是许多兵器,每一件上都宝光交错。 “这封灵符其实没什么用,不过一旦撕开,就会激发周围天地之力,化为封镇虚空的阵势。” 李太白一边往前走,一边伸手摸摸这,摸摸那,却并不真的去拿。 不拿可以,一旦拿了,那就会激发封镇之力。 “我们有想要的东西,你也有想要的东西,对吧。” “等会我拿东西的时候,你帮我顶住外面冲杀的守卫,还有,”李太白的面色终于难得的透出几分郑重,“我们怀疑栖霞道宗背后有神荒强者一直窃取洪荒本源,这一次来,就是为查明对方存在。” “洪荒本源越弱,我等洪荒生灵的修行上限就越低。” “洪荒如今只分生死,超脱之上再无境界,就是因为本源崩溃,许多强者的修为境界随之掉落。” “在界内还好,若是出洪荒,我们都会很吃亏。” 洪荒强者无数,顶尖大能更是超脱生死。 但不代表超脱生死就是无敌。 九荒之中,洪荒因为动乱,本源损耗极大。 当然,洪荒之主乃是九洲大秦,大秦军伍,结阵之力无人能敌。 大秦军阵一旦结阵,有强者支撑,就算是超脱生死之上的大能,也要退避。 这才是洪荒屹立的真正根基。 张远点点头,手按长刀,立在宝库中间位置。 李太白大步往前走,面上神色化为张狂。 他将腰间的金色葫芦握住,一声长喝:“千金散尽还复来——” 葫芦之中,亿万道剑光飞出,直接将所有的封灵符箓全都击碎。 符箓击碎,那些被封存的宝物飞散而出,整个空间瞬间被流光笼罩。 李太白一声长笑,手中葫芦飞出,快速收取飞散的流光。 张远立在原处,抬头,看宝库之上一道裂纹出现,然后一尊尊金甲战将踏入。 傀儡。 这些身高过丈的铁甲傀儡一踏入宝库,身外的金光就与整个宝库中的封禁之力相合。 “轰——” 飞散的流光之中,灵光弱,灵性弱的,直接跌落在地。 唯有灵性真正强的,真正的宝物,才会在宝库之中继续飞舞。 “当当当——” 急促的钟声响起,整个栖霞道宗所在的天地全都被金光笼罩。 无数栖霞道宗弟子身上,有仙光浮现,聚合到宝库之中。 张远立在原地,感觉身躯之外有千万钧重压。 怪不得李太白带他来此地,除了同样修神象镇狱功的新亭侯,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在此地撑住了吧? 将所有压下的重压顶住,张远一声长喝,手中长刀出鞘。 “杀——” 刀锋带着头顶重压,微微一斜,斩在左侧那一步踏出的傀儡手臂上。 这能斩碎天地的一刀,竟然没有伤损对方丝毫,只让其身躯一顿,脚下微微踉跄。 “这些傀儡战甲凝聚一界之力在身,又是无生无死,生死境在其面前都很被动。” 背后,李太白的声音响起。 无生无死。 这就是抵挡生死境规则的方法? “当——” 张远刀锋横斩,阻住另外一尊金甲傀儡击出的拳头,身形往后退。 这傀儡承载此方天地之力,一拳就是一方天地力量加身,不是神象之身,根本挡不住。 一声低喝,张远长刀带着呼啸斩落。 在这宝库之中,天地之力压制,他只能以最纯正的武道战法出手。 就好似回到当年在丁家巷小院,一刀一刀,刀锋上带着流转的青光,向着金甲傀儡斩去。 “当——” 刀锋劈在一尊金甲的脖颈,让其身躯微微一歪。 张远一步踏出,在两尊金甲手中长枪刺到身躯之前,一刀刺在对面傀儡面甲覆盖的空洞眼窝。 “轰——” 对面的傀儡轰然炸裂,碎散的金色甲片飞舞。 持刀在手,张远一声长笑,飞身而上。 另一边,李太白挥舞手臂,引动无尽流光冲入金色葫芦。 “千金散尽还复来。” “还复来。” “来。” “来。” 第856章 人皇幡! 秘库之中,流光激荡,汇聚成洪流,被收入李太白的金色葫芦里。 他看张远能挡住那些金甲傀儡,双手抬起,一声长喝:“天上人间不相见——” 话音落下,万道剑光随着他的手掌拍出,直接将前方的虚空击碎。 原本的秘库之中,天地变幻,化为虚无之地。 一座座祭台立在虚空。 有的祭台上,有一尊尊巨大的上古神兽骸骨。 有的祭台上,有透出无尽宝光的刀剑。 还有的祭台上,一滴滴鲜血悬浮。 这些祭台将一道门庭护在当中,引动长河一般的本源灌注进门庭。 “九天神龙血。” “镇狱神象骨。” “上古圣器。” 李太白双目之中透出凝重,一步踏出,身上气息冲霄而起。 “气运漏斗,白骨为阵,果然是盗取洪荒本源气运!” 他抬手一点,一道青色的剑光飞射,向着那门庭撞去。 剑光未到,门庭之外所有祭台上已经透出淡淡的光影,将剑光击碎。 那光影一转,化为手掌,向着李太白抓来。 李太白面色郑重,一手抓金色葫芦,一手持一柄青色淡薄长剑,剑光闪烁,斩在那手掌上。 剑光化为大河,撞在手掌上,却丝毫不能进。 一位九洲录上强者,竟然不能一剑破开面前阵势之力! “万灵大阵,我破不了——” 李太白一声长喝。 他的声音在虚空之中震荡。 整个栖霞道宗的天穹之上,无尽的仙光与气血金光碰撞。 原本化为金色神象身躯的寿亭侯脚步顿住。 身形重新化为人形,他手中长刀握住,一道青灰色刀光凝聚。 “春秋大义,无我无天。” 灰暗色的刀光拉开前方的虚幻,斩开无尽天地。 整个宗门驻地被一刀斩成两半,虚空之中一座座祭台浮现。 祭台之前的李太白,不远处与金甲傀儡拼杀的张远,都显露出来。 李太白摸到大阵核心位置,破不了阵,只能召唤杀伐之力最强的寿亭侯出手。 此时寿亭侯一刀斩开栖霞道宗的山门,将所有的阵势全都显露出来。 那一座座祭台,引动的本源仿若洪流一般穿过门庭,通往其他世界。 “以我洪荒生灵为引,窃我洪荒本源,该死——” 寿亭侯双目之中尽是杀意,仰天长喝,手中刀再举起。 “哼。” 那门庭之中,有一声冷哼传来。 一位身穿清灰长袍的道人从门庭之中踏出,双手背在身后,身上淡淡的青光缭绕。 “洪荒崩裂,我神荒代掌本源,尔等修自己的道,等大道相融时候,为我神荒出力就是,何必徒惹烦忧?” 道人目光扫过,面色平静。 随着他的踏出,周围祭台上的光影与其身躯相合,引动大道之力膨胀,再次化为风云激荡。 十二颗青色珠子悬浮在空,好似星辰。 这珠子出现瞬间,张远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他在蓬莱仙岛得到过宝物镇海珠。 那镇海珠在九境强者手中就能与虚境一战。 龙鲸族的老祖都垂涎。 可镇海珠与此珠相比,不过萤烛之光。 此物,能定天地大道! “沧海有泪,明月生辉,我洪荒至宝沧海明月珠,竟然落在你这神荒炼气士手中。” 李煜手中一柄玉色长剑,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传说上古时代大荒有沧海,沧海中有神兽,流泪则亡。 此兽之泪就是其一身精华所在,蕴藏大道之力,是为沧海明月珠。 张远没想到这珠子就是那等上古至宝。 那从门庭之中走出的神荒炼气士面色平静,抬手一指点出。 “轰——” 十二颗珠子之中,六颗盘旋于其头顶,六颗携带周围一座座祭台上力量,向着寿亭侯等人砸去。 寿亭侯身外,金色的龙象身躯浮现。 玉玲珑立在后方,道道冰晶化为甲胄护身。 另一边的九玄天师徐成身外,层层雷光交错。 李煜身形化为虚无,再出现已经在李太白身侧,身外水光激荡。 李太白身外淡淡的水光荡漾,与李煜的水光力量相合,挡住砸落的珠子。 张远的头顶,同样有一颗珠子悬浮。 当这珠子出现瞬间,张远感觉浑身的气血骨骼都要被压缩。 他的身躯直接化为龙象,背后九层神狱出现。 借助洪荒世界无数万年来积攒的宝物之力,聚合为恢弘大阵,再以大阵之力加持,激发十二颗沧海明月珠力量。 这等力量之强,连九洲录上强者都要忌惮。 “好一个沧海明月。” 寿亭侯的声音响起,其中透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欣喜。 那运转青珠的道人面色一变,双手连动,催动头顶剩下的六颗沧海明月珠向着金色的龙象身躯撞去。 但青色珠子才动,寿亭侯已经一步踏出,身外的龙象身躯透出金光,凝为层层神狱。 与张远还未完全被炼化的九层神狱不同,寿亭侯的神狱之中层次分明,好似九重天地。 “嗡——” 神狱力量撞在青珠之上,任青珠旋转,无法寸动。 这等景象,那青袍道人终于神色之中透出慌乱。 他双手连连施展法诀,却召不回那些被镇压的青珠。 “归——” 双手高举,青袍道人不得不一声长喝。 之前向李太白,张远他们压去的青珠倒飞而回。 此刻,所有人无比默契,同时出手。 张远的身外神狱之中道道锁链飞出,将那青珠锁住。 另一边的李太白手中长剑倒卷,长河翻涌,与李煜引动的水浪一起将两颗青珠压住。 玉玲珑和徐成也以雷光和冰晶,困住身前的青珠。 前方,定住青珠的寿亭侯长吼,青色珠子慢慢虚化,要被收入神狱之中。 只要青珠入神狱,就会被完全压制,到时候腾出手的寿亭侯能轻易将周围阵势破去。 一声长笑,寿亭侯身外金光炸裂,将十二颗青珠全都定住。 “我洪荒至宝,就该回归洪荒。” 口中长喝,寿亭侯手中长刀抬起。 虚空,无尽锋芒引动呼啸声音轰鸣。 “古岳天尊——” 青袍道人面色慌乱,一声长呼。 寿亭侯面色清冷,长刀瞬间斩落。 这一刀与之前所有刀法皆不同,其中分明蕴藏生死规则。 一刀分生死。 “刺啦——” 刀锋过处,那青袍道人身躯缓缓化为虚无。 但斩出一刀的寿亭侯并无喜色,反而神色越发郑重。 他身前的门庭之中,一股强横到难以想象的力量涌动。 这力量才起,不管是寿亭侯还是李太白,都是身上气息收敛,面色透出无比凝重。 “这是——” “神皇古岳,无上天尊。” “人皇幡!” 第857章 大秦国相,张天仪 今日修行不努力,明朝人皇幡中做道友。 上古流传至今的修行界传说。 当年神荒之主携人皇幡到洪荒,碾压整个洪荒仙道神庭。 人皇幡当初不知收拢镇压多少仙道神庭强者。 也是那一场劫难,上古仙道神庭一蹶不振,对神荒畏惧无比。 万域之中生灵趁机崛起,大秦以武伐仙,终将神庭推翻。 后来大秦曾与神荒对峙于虚空海,大秦的军伍与人皇幡有过一场碰撞。 具体结果已经少有流传。 据说从那之后,神荒强者再很少踏足洪荒,只各种暗中手段。 但无论如何,神荒炼气士,人皇幡之名,依然在洪荒仙道修行者中流传。 “轰——” 门庭承受不住其中力量,直接崩碎。 随着门庭崩碎,那一座座祭台也寸寸碎裂。 祭台上的那数以万计宝物,也开始震荡。 “人皇幡要收走我洪荒宝物!” 九玄天师徐成一声低喝,身外雷光锁链旋转炸裂,将所有的宝物都锁住。 李太白双目之中精光闪烁,一步踏出,身后的李煜低叹一声,紧随其后。 “张远——” 李太白一声高呼。 张远抬头,看李太白和李煜身躯已经虚化,化为两柄交错长剑。 双剑一青一紫,剑光交错之间,化为一柄青光闪耀之剑。 “九洲山河,不容他人亵渎。” “大河东流,山川永驻。” 双剑之中,声音传来。 张远点头,身外的神象虚影散去,一步踏出,手掌握住长剑。 长剑在手,张远面上露出惊讶与了然。 原来,这才是李太白与李煜的本体! 上古神剑,戮仙剑。 传说之中镇压四极的四柄天地神剑之一。 真没想到,李太白和李煜竟然是此剑化生。 怪不得两人都修剑道,又怪不得李太白要不断分化真身。 上古神剑之中煞气凝聚,他如果不分化身躯,终究要重新化为杀戮之剑,失去自己的灵性。 李太白也好,李煜也罢,都活的极为潇洒。 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重新化为神剑。 “嘭——” 前方虚空之中一柄灰色长幡飞出。 这长幡高百丈,其上道道虚光流转。 那光影之中,仿佛无尽生灵碰撞,嘶吼,哀嚎。 光是看一眼,都让人心神崩溃。 长幡出现的刹那,整个洪荒天地似乎都开始震动,似乎大道之力在此长幡面前都无法支撑。 是真的大道之力承载不住此等宝物! 洪荒已经本源不足,不但压制不住此宝,甚至无法承载。 长幡震动,虚空之中那些被雷光锁链锁住的宝物随之震动,将那雷光崩碎,连着九玄天师徐成身外的雷光都寸寸碎裂。 玉玲珑的肉身之力最弱,浑身一颤,一口鲜血喷出。 “退,你我肉身都扛不住,唯有大秦武道之力能挡人皇幡——” 徐成身外雷光裹住玉玲珑,两人向着后方急速飞遁。 此时寿亭侯已经率先出手,手中刀飞斩而出。 只是从来无往不利的一刀,这一次竟然如同陷在泥潭中,一寸寸推进都艰难无比。 “大道,什么是大道,不过是生灵之念,有我无我,这念在,便天地在,可看明白了!” 寿亭侯长喝,身外金光激荡,长刀向着人皇幡寸寸前行。 以此等速度,长刀不可能触碰到那长幡,就会直接崩溃。 在张远面前,此时前方的天地已经完全不同。 此刻他面前没有什么人皇幡,也没有寿亭侯。 他的面前只有两道光影碰撞。 一道血红,气血升腾。 一道暗沉,仿若无尽乌云。 这两道力量之间的碰撞,血红之力虽然蓬勃,但相比暗沉乌云,还是淡薄了。 凝聚神荒生灵之念的人皇幡,比拥有神狱之力的寿亭侯强。 强很多。 如果不是那位神皇古岳远隔无数万里天地,加上这并不是真正的人皇幡本体,光是随手一击,就可镇压寿亭侯。 人皇幡。 神荒第一强者古岳天尊,的确强到无人能挡。 “他撑不住了,出手吧。” “你只有一次机会。” “当然,这一剑能不能成,洪荒之中都有别人出手的。” 李太白的声音响起。 张远手持长剑,脚下前行。 他的力量在这等强者碰撞时候,已经微不足道。 此时的他,只是一个引子,将手中戮仙剑中力量引导出来。 那从上古时代积攒的杀戮之力,在他手中激荡凝聚。 这一刻,他仿佛看见天地之间无尽的血色,无尽的杀戮,无尽的征战…… 怪不得李太白会亲近大秦,因为大秦武道天生就是与杀伐相牵。 脚步前行,手中长剑之中的杀戮力量已经凝为亿万道细丝。 每一道细丝,都似乎能穿透一方天地。 这是杀戮力量的极致! “杀——” 长剑斩出,如大河奔流,所有的细丝全都汇聚,向着人皇幡撞去。 虚空被层层穿透。 没有什么能挡住这细丝。 这种杀戮的力量,直接将天地虚空破开,撞在了人皇幡上。 人皇幡震荡,其上一道道的裂纹出现。 世间主杀伐的剑器,其中力量不逊于人皇幡。 此时张远双目之中全都是精光,紧紧盯着前方的力量碰撞。 这一切都是规则的攻伐。 这是他从前连观悟都没机会的规则碰撞。 对于他来说,今日不死,就是机缘。 “轰——” 虚空之中力量炸裂,人皇幡开始急速动荡。 李太白一声长笑,剑光随着张远再次斩落,径直破开一道道的虚幻之影。 “张天仪,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李太白的声音,带着欣喜。 张天仪! 张远只来得及转头,看到后方一道青衫短须,腰间悬一柄长剑的身影。 大秦国相,张天仪。 皇城张家先祖,那位名传天下,长久不衰的国相。 周围天地,随着张天仪出现,直接被镇压,人皇幡寸寸化为虚无。 连着张远,还有张远手中长剑,也消失在原处。 “尔敢镇压本尊人皇幡——” 虚空之中,一声暴喝响起。 张天仪面色不变立在虚空之前。 “若是你古岳天尊真身亲来,张某或有忌惮。” “此时你不过神念在此,这尊人皇幡,我大秦收下了——” 张天仪抬手一挥,前方虚幻空间,一声怒吼,渐渐散尽。 第858章 张小子,想不想玩一把大的? 残破的栖霞道宗宗门驻地。 飞旋的宝物已经被张天仪收起。 “见过国相大人。” 寿亭侯上前,向着张天仪微微躬身。 另一边的九玄天师徐成,还有冰凌城城主玉玲珑也飞身而至,躬身施礼。 “栖霞道宗底蕴深厚,此地只是其山门之一,不过能破南天门,栖霞道宗元气大伤,往后在洪荒万域之中,要夹着尾巴做人了。”九玄天师徐成看向周围残破天地,低声开口。 “国相大人,张远他们如何……”玉玲珑面上露出一丝紧张低声问道,“人皇幡中做道友,他们不会真的被镇压在人皇幡中吧?” 这话让张天仪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无妨,以戮仙剑之力,破开这尊人皇幡的三十六分体之一不难。” “只要他们能将此幡破去,就是一场难得的造化。” 张天仪说完,抬手一挥,道道流光飞落。 这都是那些放在祭坛之上的宝物,每一件都透着天地之力的感应,都是一件能引动天地之力的宝物。 “这些是你们用得上的。” “还有李太白他们的东西,等他们归来,你们也一并给他们。” “我那镇世熔炉还差不少镇压之宝,这次能成形了。” 大袖一动,张天仪身形缓缓消散在原处。 玉玲珑和寿亭侯他们相互看看,收了张天仪送出的宝物,身形一动,踏出残破的栖霞道宗。 …… 一片虚幻空间之中,张远手持长剑,目光扫向四方。 “人皇幡乃是大荒之宝,此物规则已经超过生死,突破时间长河。” 李太白的声音在张远手掌中剑器里响起。 “这一次张天仪筹划借我的杀戮之力,破开人皇幡禁锢,让三十六尊人皇幡的分体不全,折损那古岳天尊的实力。” “等会你以我剑身破开此地空间,此地空间力量引动洪荒大道灌注,就会被牵引到洪荒。” “我猜测,张天仪的镇世熔炉需要一件镇压主魂,他看上了这件人皇幡。” 哪怕只是三十六分体,这一件人皇幡也是世间最顶级的宝物。 张远没想到这一次袭杀栖霞道宗,背后竟然是张天仪推动谋划。 这位大秦国相一出手,就冲着神荒第一强者去。 按照李太白所说,洪荒本源一直流失,他们早就在猜测,是有他域大能强者,以大道喂养至宝。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竟然是人皇幡这等大荒同源至宝。 而且这温养至宝的人,竟然是那位神荒第一强者。 “这么看,古岳天尊肯定是将人皇幡的分体在各方世界温养。” “这等宝物,需要损耗的本源,本就是海量。” 一件大道同源的宝物,其中所需的本源之力,确实无法想象。 “等会我引动杀戮之力,破开这人皇幡中空间,你要在人皇幡中空间破开时候,直接离开。” 李太白的声音难得透出几分郑重。 时间与空间一体,破开空间,极可能会引动时间错乱,长河倒卷。 不管是时间规则还是空间规则,都超脱生死,不是现在的张远能接触和掌控。 这一次张远与这些九洲录上顶尖强者并肩而战,看到寿亭侯他们展露的规则力量。 这种规则的感悟,往后会成为他修为提升的最大依仗。 “嗡——” 长剑之上,淡淡的青色流光闪烁。 无尽的杀戮之气开始弥漫。 这力量仿佛要将张远的身躯冻结。 他的满身气血不得不调动起来,引动身躯之中的真元化为洪流。 持剑在手,他的眼中有尸山血海,苍茫天地浮现。 这就是戮仙剑成形的天地吗? 随着杀戮之力激荡,张远感觉到长剑之中的气息在变化。 “杀——” 一剑刺出,前方的虚幻空间全都被斩碎。 “轰——” 一片浩大的天地,终于展现在张远面前。 一座座黑色的石碑,绵延无尽。 黑色石碑上,端坐着一道道身影,全都是身形干枯,双目失神。 他们身上的力量,都被抽取,然后凝在天穹上一道金色的流光之上。 这是无数年来被收入人皇幡中的强者,他们已经失去了自我,成为人皇幡中的傀儡。 “那就是人皇幡的分体之灵!” “好东西——” 张远手掌中长剑陡然震动,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剑光化为紫青双色,两柄剑从张远的手中分出,然后一道剑光向着金色流光斩去。 “疯子……” 张远手中的青色长剑之中,李煜的声音响起。 “别管他,感悟空间之力,踏出此地。”李煜的声音带着急躁,引得张远手中长剑震颤。 “轰——” 头顶上,紫色长剑与金色流光相撞,整个空间都开始震动。 那些盘坐在黑色石碑上的身影,全都缓缓睁开眼,身躯站起来。 这些身影,有的是人族,有的是妖族,还有的是满身魔气缭绕的魔修。 他们睁开眼,看向那紫色长剑,目中杀意激荡。 “吼——” 金色流光之中,一道暴虐声音传来。 “糟了,果然是掌控时间之力的烛龙。”张远手中青色长剑中声音响起,剑身震动,青色剑光激荡。 “他想吞噬烛龙之力,掌控时间,然后就能压制杀戮力量的侵袭,可那是人皇幡的器灵,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吞噬。” 青色长剑一震,前方空间出现一道裂缝。 裂缝之中,有熟悉的九洲大道力量牵引。 一道道灵光震荡,分明是外面有强者引动大道力量透过这道缝隙,在人皇幡中留下锚点。 应该就是国相张天仪吧。 也只有这位强者,才能有手段,直接破入人皇幡中。 一道道宝光透入裂缝,随向着人皇幡中撞来,然后裹向那些黑色石碑上的身影。 这是要跟人皇幡争夺本源和其中力量? 这一次参与一界之中顶尖强者之间的争斗,张远算是开眼界了。 无论哪一方的力量,都不是他能碰触。 “快走,若不然你就走不掉了。” “感悟空间之力,对于你来说已经是此生受用的机缘。” 青色长剑之中,李煜的声音响起。 张远看一眼那与金色流光碰撞的紫色长剑,转身向裂缝之外踏去。 “张小子,想不想玩一把大的?” 后方天穹,紫色的长剑之中,李太白的声音响起。 张远的脚步,顿住。 远在阳天洲九玄山静室之中的张远本体真身,陡然睁开眼睛。 寂荒,一座山崖之上,身穿灰色长袍的天狐妖身缓缓站起身。 第859章 兄弟,我叫张天禄 “吼——” 人皇幡中,金色流光里,巨大的龙头探出,一声咆哮,双目睁开。 黑白之光,将紫色长剑笼罩。 时间。 上古大荒神兽烛龙,掌控时间力量,睁眼就是时间流逝,闭眼就是时间倒转。 被黑白之光笼罩的紫色长剑,剑身震动,其上有斑斑锈迹弥漫。 张远深吸一口气,一步踏出,神象身躯在后,手中一根金色锁链甩出,将紫色长剑剑柄缠住。 金色锁链上,流光浮荡,似乎要直接崩碎。 “疯了,你疯了,凭你的修为,也敢参与时间大道的争锋……” 青色长剑之中,李煜的声音传来。 张远不搭话,金色锁链裹着紫色长剑,不断拉扯。 他身上的力量已经催动到极致,却无法将紫色长剑从黑白之光当中扯出。 “镇。” 就在此时,一道淡淡声音响起。 张天仪。 一个金色的“镇”字一转,将那龙首砸的一震,双目忍不住闭合。 紫色长剑瞬间被张远拉回手中。 金色龙首转向张远,青色长剑中,李煜的声音透着焦急:“快走快走——” “踏入时间长河,那感觉太奇妙,小子,来一把大的,只要一息,一息就够了。”紫色长剑之中,李太白的声音带着癫狂,还有蛊惑。 “以你的修为,再给你万年时间也不过触摸生死,可是没有人会给你万年时间,唯有踏入时间长河,你才能最快提升,相信我。” 李太白的声音已经是在嘶吼。 张远握着剑柄的手,指骨发白。 他承认,自己心动了。 李太白说的没错,最近参与九洲录上强者之间的争斗,他真正认识到自己与这些强者之间的差距。 没有军阵之力加持,没有大道之力加身,他与那些顶尖强者差太多了。 云州侯刘吉一剑,就能让他身死道消。 抬头,张远看向金色龙首。 他手中剑缓缓抬起。 这一刻他明白,不管是大河之水天上来,还是一江春水向东流,都是触摸时间大道之力。 李太白一直都是在以这种时间力量,对抗杀戮之力的侵蚀。 大河剑意。 就是时间规则。 “朝如青丝暮成雪,千金散尽还复来,大道我独行……” 青色长剑之上,一声长叹,剑锋化为青光与紫色长剑相合。 李煜终究没有离开。 张远手中剑抬起,剑光斩向那金色龙首。 剑光斩出瞬间,龙首双目再次睁开。 “轰——” 张远身躯之外,气血沸腾,身外的金光轰然崩碎。 时间长河! 这就是时间长河! 张远眼前,无尽流光飞逝,身上气血似乎瞬间干枯,身躯要化为灰烬。 这一瞬,或许就是千年万年,他身躯之中的气血再充沛,也顶不住瞬间抽取千万年的损耗。 这就是时间的力量。 这一瞬间,张远也明白了李太白所说的,踏入时间长河的美妙。 对于李太白这样的人来说,他没有过去,因为他是戮仙剑所化。 他没有未来,因为他终将化为戮仙剑。 所以在时光长河之中穿行,感受那横跨千万年的时间,对李太白来说,是难以言说的享受。 那他张远能从这时间长河中得到什么? 岁月。 从前的他观悟无数记忆,那积存的记忆在时间长河笼罩的时候,全都层层泛起。 这些记忆在时光长河中仿若浪花翻涌,将张远的神魂护住,并且借时间之力,化为属于他的神魂之力。 踏入天境,就是修天地之力,修神魂力量。 当那几乎无尽的记忆成为自己的神魂力量时候,张远眼前的时间流速开始变慢。 越来越慢,慢到他伸出手,都能抓住那一道道流转的光影。 他手中剑,抬起。 斩落。 奔涌的长河,这一瞬间被斩断。 长剑之中传出惊叹。 原本压制人皇幡中力量的那一道九洲天道之力,也微微一顿。 张远手持长剑,一步跨出,身形从时间长河之中穿过。 “轰——” 金色龙首崩碎,化为无尽的金光在人皇幡中流转。 这一刻,九荒之中,三十六处虚空之地,都有浩大的力量震荡。 洪荒中,另外四道金光冲霄,然后归于沉寂。 但这一瞬间的动荡,已经被洪荒大能捕捉。 “这小子,竟然逆转时间长河,寻到了人皇幡的本体。” “就看你能在那上古大荒之中,寻到怎样的造化了……” 人皇幡中,张天仪的声音响起,然后洪荒之力炸裂,将整个人皇幡中碎散的金光镇压,连着那绵延的黑色石碑,全都封镇。 —————————————— 寂荒,山岭之上,身穿黑袍的天狐妖身抬手,面前一道金色的门庭浮现。 “穿过时间长河,锚定未来?” “有意思。” 声音落下,他一步跨出,身形穿过时间长河,到达上古彼岸。 这种机缘,他怎么能放弃? 另一边,阳天洲的九玄山静室,张远也看着面前的金色门庭,一步跨出。 三道真身,穿越时间长河,瞬间合一。 片刻之后,门庭缓缓隐去,化为一道灰色的旋转印记,落在张远的手臂上。 此时,张远的三道真身相合,落在一片山野丰茂的广阔天地之中。 “这就是上古大荒!” “哈哈,跨越时间长河,寻到上古大荒,原来是真的。” 张远手中长剑中,惊喜声音传来。 张远面色不变,看向四周。 “你小子不懂吗,这里是大荒啊,九荒分裂之前的大荒啊——” 长剑之中传来不满。 “这里随便一颗气,都是本源力量。” “这里随便一株青草,都是本源灵株。” “这里随便一头野兽……” 长剑之中声音没有说下去。 前方,一头身高数十丈的黑鳞长角,牛身虎首之兽缓缓站起身。 这叫随便一头野兽? 这兽身上传来的力量之恐怖,分明是与张远龙象身躯相当了。 这就是大荒? 张远手中长剑握紧。 “是黑鳞风虎!” “那边有我人族被风虎盯上了!” “我们破不了风虎的鳞甲,只能挡住——” 不远处的山岗上,七八道人族身影飞奔而来。 他们的身躯随着奔行,身外有十丈高的气血金身浮现。 纯粹以气血之力化为金身。 “嘭——” 当先的人族冲上,撞在那黑鳞巨虎的身上。 其他几人一拥而上,气血金身对着那巨虎拳打脚踢。 巨虎哀嚎,嘶吼,翻滚着狼狈而去。 那几人追了几步,然后转过头,看向张远。 当先之人身外气血金身消散,看着张远咧嘴道:“兄弟,我叫张天禄,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来?” 第860章 大荒神禽,三足金乌 张天禄,洪荒箭圣张青阳。 张远没想到自己踏入大荒,第一眼见到的人族,就是自家的老祖宗。 他可是从血脉记忆之中,得到了玄天弓弩的锻造传承。 “我叫张远,从……”张远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自己从何处来? 听到他的话,张天禄呵呵笑着摆摆手:“无妨,何处来都不重要,来我夏族领地,就是我夏族自己人。” “走,我们回驻地。” …… 到夏族驻地数日,张远对这人族祖地,洪荒人族起源之族也大致了解了。 此时大荒还未分裂为九荒,各方族群交错争锋。 夏族是周边数十万里地最大的人族族群,有族人超过十万。 夏族的图腾之兽,是一尊三足金乌。 这一尊三足金乌占据驻地后山,寻常时候需要夏族的族人供养,等有外敌来的时候,三足金乌会出面,击退强敌。 这在大荒族群之中,已经是惯例。 无数生灵族群,但凡是有灵性的,都会奉养神兽,守护族群。 这些神兽的力量传承,是无数族群渴望。 至于大荒之中修行力量和层次,张远也大概了解感应到了。 相比后世九荒的修行手段无数,传承纷乱,大荒的修行单一很多。 肉身力量,加上各自神通,基本上就构成了大荒修行体系的所有。 或者说,直接就是没有修行体系,全都靠神兽,异兽的血脉神通支撑。 “张小子,你是怎么能忍住的?” 半山腰的茅屋之中,麻布裹着的长剑之中,李太白的声音响起。 “此等时候,你随便拿出一份传承,就能成宗做祖。” “想想看,天高我为峰,海阔我为岸,多畅快……” 张远看着山脚下的身影,没有开口。 山脚位置,一队夏族人兴高采烈的奔行而来。 “远哥,你锻造的弓,太厉害了。” 张天禄手中握着一柄两丈长的长角大弓,面上全是惊喜。 这大弓是张远昨晚在族群聚会时候,帮张天禄做的。 用的材料是本准备打磨成两柄枪锋的羊角,还有一根用来布设陷阱的兽筋。 这等朴素的大荒中材料,锻造出的长弓,能轻易射穿那些野兽和异兽的身躯。 对比洪荒的修行层次,这些异兽修为战力大约在开阳之上。 “远哥,你看,我用你的弓箭,猎了这么多的异兽。” 张天禄伸手指向身后几人身上扛着的异兽。 这些身形壮大的异兽,都是被箭矢射穿身躯。 寻常时候,只有族群中少数的族人才能狩猎到这等异兽。 “天禄兄弟你天生就是修箭术的。” 张远笑着开口。 张天禄从未接触过弓箭,摸索一晚上,竟然就能有如此手段,绝对天赋不凡。 “箭术?” 张天禄敏锐的察觉到张远话语中的信息。 他还想再问,远处传来号角声音。 张天禄和身后的族人面上神色变幻,有无奈,也有不甘。 “金乌神禽又要祭品了。” “最近金乌要祭品越来越勤。” 虽然几人话语不忿,还是扛着猎物下山。 “远哥,你不是对金乌神禽感兴趣吗,带你见见。”张青阳低声开口。 张远点点头,将麻布裹着的长剑提着,快步下山。 “金乌啊,洪荒时代就绝迹了,据说当年是大圣后羿箭射金乌,令金乌一族在洪荒消失。” “你这先祖什么时候打造出玄天弓弩,交给那位大圣?” “对了,也不知道那位人族大圣在何处。” “说起来,洪荒之中没有这位人族大圣的传承,真是奇怪。” …… 李太白的声音只有张远一人能听到,但张远不搭理他。 他感觉这位剑圣,有点话痨。 —————————————— 方圆百丈的巨大青石祭坛有三丈高。 祭台周边有一堆堆升腾的火焰。 火焰外,放着各种狩猎来的野兽,还有一两头异兽。 许多孩童看着那些异兽,面上露出渴望之色。 这些本该是他们的食物,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被献祭。 一队队的族人还在将猎物堆上去。 每一次献祭,需要将石台周围摆满,不留空隙才行。 若不然,金乌会发怒。 金乌发怒,可能会吞食族人,也可能飞离族群,让族群失去保护。 别处的族群就有过守护神兽离开,族群被异兽神兽所破的事情发生。 “赵部,你们的祭品不够。” 石台上,穿着宽大麻布长衣,花白头发披散,手中握一柄长木棍的老者长喝,手指向一旁送上祭品的几个大汉。 那些大汉身上全是伤痕,满脸疲惫。 “是赵部的人。” “赵部前一次出去狩猎时候遇到异兽,召唤金乌却没有回应最终伤损极大。” “哎,他们能拿出这么多的祭品已经不容易了。” 周围的族人不少人抬头,看向石台方向,低声开口。 石台上,那麻布长衣老者转过头,目光扫过。 这瞬间,其双目之中仿若有火焰激荡。 “尔等是要替赵部奉上祭品?” 老者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顿时低头。 哪一部都不敢说自家有足够的猎物做祭品。 “我张部——” 张天禄声音才起,就被身旁穿着皮袍的老者一把拉住,将其声音打断。 “别多事。”老者低喝一声。 周围人看向张天禄,那赵部的人面上神色带着期盼,最终失望低头。 祭台上,持着木杖的老者冷哼一声,扫过张天禄一眼,然后看向赵部的人:“老规矩,奉上幼童吧。” 幼童。 这祭台上竟然还要献上族人。 张远双目眯起。 “啧啧,怪不得金乌会在洪荒绝迹啊……” 手中长剑之中,李太白的声音响起。 前方,片刻之后,赵部众人簇拥着个妇人,将一个五六岁孩童送到祭台上。 那孩童也不哭泣,只是向妇人磕头。 妇人泣不成声,跌坐在石台下。 “是赵部头人的孩子。” “可惜了,赵部的头人赵费也是勇猛之辈,只是死在九鹿山。” 石台边,一声声感叹传来。 石台上那手握木杖的麻衣老者已经开始吟唱难明的调子,声音苍茫好似鸟叫于野。 “咕咕咕——” 远处的山岭之上,有声音传来。 一道金红之光展开,化为遮天的火焰,然后飞落在石台上。 大荒神禽。 三足金乌。 第861章 嬴非子,大秦始祖? 浓烈的火焰力量升腾缭绕,五丈高的金色身躯,带着让人不能直视的压迫。 金色火焰化为冠冕,双目开合之间全都是火焰激荡。 所谓三足,并非当真生出第三只足,而是此神禽足生三趾,青黑有力仿若金铁所铸造。 双脚踏在祭台瞬间,直接将青石抓裂,碎石乱飞。 站在祭台边上的麻衣老者身上被不少碎石砸到,身上衣衫破裂,被尖利石头划破面颊,鲜血滴落。 石台下方围拢的孩童,也有不少躲避不及,被碎石砸在身上,痛的龇牙咧嘴,却不敢哭出声。 石台下的族人都连忙躬身跪拜,张远立在原处的身形,顿时显得突兀。 好在张天禄和身旁其他几人只躬身就起身,其他族群里位置靠前的族人,也都是快速起身来。 很明显,这些实力强横些的族人,对金乌并非真正尊敬。 石台上的金乌双目扫过,看向那些祭品,口中发出咕咕叫声。 那手持木杖的麻衣老者再次吟唱起来,声音苍茫而嘶哑。 金乌张开嘴,一口就啄开一头双角青牛的肚皮,任鲜血四溅。 金乌似乎口味很独特,啄食时候只吃一半,尤爱内脏。 不过片刻,石台上已经鲜血淋漓,腥臭无比。 麻衣老者满身被溅的尽是血污、碎肉,还有不少污秽之物,却不敢伸手擦拭,依然在卖力吟唱。 张远的目光落在那赵部献上的孩童身上。 孩童的母亲已经哭晕过去。 那些赵部的人都低着头,咬着牙。 这孩童面上没有多少惊惧,只悄悄伸手握住一截石台上飞落的断骨,手掌上血污也不去管,就紧紧攥在手中。 金乌享用了大半的血食之后,似乎已经吃的差不多,双翅一挥,将那些残余的肉食烧成灰烬。 其身躯缓缓转身,看向石台上的孩童。 台下,所有人屏住呼吸。 孩童手中断骨举起。 金乌目中露出嘲弄与不屑,缓缓探出一爪,向着孩童当头踏去。 这三根脚趾的爪子,比孩童身躯大许多,如同山岳一般向着孩童当头压下。 这一爪子压实,必然是身躯化为肉泥。 “苍啷——” 一声长剑出鞘声音响起。 这声音清亮,在石台周围响彻。 原本探出一爪的金乌浑身一震,陡然转身看向声音传来方向。 所有人都惊骇的看向手持长剑的张远。 这等剑器,整个夏族都没有。 但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这柄剑器上。 “你疯了——”张天禄身侧的老者瞪大眼睛,胡须颤抖。 张天禄手中长弓握紧,一手紧扣后腰悬挂的长箭。 “张部,你们,你们惊扰神禽进食,是想引来神禽愤怒吗?” 石台上麻衣老者颤巍巍开口,手中木杖指向张远。 那些张部的族人都是面上神色惊恐。 “我张部愿意拿出血食,换下赵部的孩童。” 张天禄往前走一步,将张远微微护在身后。 随着他说话,几个随在他身后的青壮将几头猎物拖出,送到祭台上。 金乌双目根本不去看祭台上的血食,只紧盯张远手中剑。 张远面色丝毫不变。 这金乌并没有传说中的强。 或者说,这尊金乌,根本就不是真正血脉纯正的金乌。 不过是一头杂毛杂血的禽鸟而已。 “噶——” 金乌一声嘶鸣,展翅而起,没有再去管那孩童,也没有去碰石台上的血食,就这么径直展翅而去。 石台上下,一片寂静。 直到金乌身影消失,石台上那麻衣老者方才一声哀嚎:“你们,你们惹怒了神禽……” …… 夏族,张部驻地。 一队赵部族人离开。 他们将赵部头人之子,那金乌祭品孩童送了过来。 本来张部的人不敢接收,张天禄说可以交给张远。 张部的人惹怒了金乌,部族之中现在有两种意见。 一种是忧心忡忡,怕神禽就此不守护族群。 一种则是跟随张天禄他们猎杀异兽,觉得凭借张天禄手中的弓箭,也不怕异兽。 其他部族之中,心思其实都差不多。 年轻力壮的,觉得自己的战力不差,大多心气高,不愿向神禽低头。 年老力衰的,自身没有多少战力,当然是怕的很,最是想依靠神禽金乌的力量护持。 如今的张部张天禄实力不差,族人大多信他。 张天禄送了孩童到张远所居处时候,张远正将一团黑色铁石放在铁台上锻打。 张天禄看了片刻,张远将那打造出来的长刀抛给他。 张天禄接住长刀,挥舞两下,面上全是欣喜。 “好东西,当真是好东西,这比那兽骨可锋利多了。” “远哥这宝贝送给我了吗?” 张远点头。 张天禄激动的握着长刀下山去。 张远转头看向孩童。 “你叫什么名字?” 孩童抬头,向着张远躬身,朗声开口:“我叫赵非子。” “赵非子?”长剑之中,李太白的声音带着诧异,“嬴非子,大秦始祖?” 张远看着面前孩童,脸上露出笑意。 “据传,嬴非子随大圣后羿修行十年,后羿未传承他修行之道,但为他留下了统御天下的手段……” 李太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 五年。 大荒之中岁月轮转,悄然就渡过五年。 这五年时间,张远极少下山,需要什么都是张天禄等人送过来。 他有什么东西送下山,也是让赵非子去送。 刀剑,战甲。 修行法。 从最简单的武道拳法,到战阵手段。 赵非子学过之后,再传授给张天禄等人。 不知不觉中,张部和一些亲近部族中年轻人的修为战力越来越强。 一年半前,张天禄带人猎杀一头神兽,轰动整个夏族。 主持献祭的祭司提议将此神兽献祭给金乌,可惜任他如何召唤,金乌都没有反应。 那一头神兽最终在张远指点下,分拆血肉筋骨,肉食以炼丹手段服食,筋骨则是锻造成一柄长弓。 张天禄全程参与锻造这弓,长弓锻造成功后,张远将弓交个他,并将此弓命名为,玄天弓。 有此弓在手,张天禄这一年多来,连续猎杀七头神兽,十三头强横异兽。 夏部因为强大战力,招引周围其他族群归顺,族群膨胀到三十万人朝上。 “吞宝——” 山岭之上,十岁出头的赵非子一声高呼。 一条十丈长通体金甲,头生双角的龙兽飞旋而至。 吞宝兽。 炼化镇地梭虫的吞宝兽,终于在三年前苏醒。 第962章 第八金身,金阳 三年前苏醒的吞宝兽不但拥有了炼虚修为,而且其神通更加强大。 飞天遁地,对各种宝物的感应非常强。 远隔百里,都能闻出味来。 张远现在用不上吞宝兽,就让这家伙跟着赵非子,一方面能保护赵非子这位大秦始祖,一方面也能帮夏族寻些宝物。 张远在山上锻造各种宝物,也需要张天禄他们送来灵材。 此地可是大荒。 这里的天地之力乃是无缺的,那些灵材之中的力量,也是满涌本源。 这等本源之力,比张远在洪荒所聚的层次更高,更纯粹。 以大荒之中本源修行,不只是肉身的熬炼,还有所有力量的淬炼。 李太白不止一次在张远面前得意说,不是他让张远赌一把,张远怎么可能有这等机缘。 “吞宝——” 赵非子在山岭上呼唤,吞宝兽飞身在其面前落下,双目之中都是精亮。 “金乌不在巢中,它的巢中真的有宝物?” 赵非子压低声音,看向山崖上的洞穴。 吞宝兽连连点头。 它早就盯上了这洞穴。 最近,它一直怂恿赵非子来寻宝。 吞宝兽对各种宝物,有着天生的迷恋。 “我们就带一两件宝物给老师,说好啊,不能多拿。” “金乌,可是我夏族的图腾兽。” 赵非子转头,看向吞宝兽,再次开口。 吞宝兽点头,身形一动,往山崖方向飞遁过去。 赵非子一步踏出,背后一尊金色莽牛虚影浮现。 这是莽牛拳大成的景象。 十岁出头的赵非子,已经拥有半步开阳层次的力量。 不过大荒之中还没有九境修行等次,也没有开阳这修行境界。 在张远看来,开阳之前的大荒族群,还是在熬炼身躯气血为主,因为大荒本源力量浑厚,气血肉身力量也足够强大。 至于开阳之后,大荒人族有的会因为机缘得到神通手段,有的则是继续提升肉身力量。 大约天境层次,才是大荒人族真正的瓶颈。 张天禄他们这些夏族强者,实力能拼虚境,但无法体悟虚实力量,也没有神通修行,只能不断积攒肉身之力。 就算张远给了他们修行法,时日还短,他们还未真正领悟精髓,只是战力提升极大。 “昂——” 洞穴之中,吞宝兽的声音传来,带着兴奋。 赵非子冲进洞穴,看到四周堆满各种颜色的灵材,矿石,其中灵光闪烁,无比晃眼。 伸手轻轻触摸,赵非子有些挪不开眼。 “这金乌巢穴里的宝物,比老师手上的还多。” “真想将这里搬空……” 他是这样说,一旁的吞宝兽已经张开嘴,一道青灰色气息缭绕,将一块块灵材吞进肚皮。 “吞宝,你不能——” 赵非子才开口,吞宝兽抬起爪子一挥,将一颗红色拳头大果子递到面前。 这种分赃场面赵非子已经无比熟悉,笑着接过果子,几口就吃掉。 他的修为能提升这么快,就是因为有吞宝兽经常送给他宝贝。 “那个金砖太显眼,你不能——” 一颗脑袋大的金色鸟卵送到赵非子面前,吞宝兽还贴心的将蛋壳敲开。 赵非子不说话了,抱着那鸟卵吞食其中金红色液体。 液体入口,他浑身仿若着火,一股金红火焰升腾。 身躯如烈阳,这就是老师说的开阳境!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鸟卵,这火焰之力……” 赵非子面上露出惊讶。 他吃的天材地宝不少,没有一件能有这等澎湃力量的。 他的身躯似乎要被火焰灼烧殆尽。 听到赵非子的话,吞宝兽咧嘴,抬起前爪,指向洞穴中间位置。 赵非子转头,看那一堆柔软火红干草中间位置,空空荡荡。 “这是,这是金乌的,蛋?” 神禽的蛋,被自己吃掉了? 赵非子还想再说话,可身躯之中攒动的火焰力量,聚合为烈阳,在他的身躯中翻涌,让他只能全力压制,运转所有的气血,将这火焰之力炼化。 不知过去多久,等他睁开眼,看到面前吞宝兽盘坐。 转过头,他看到吞宝兽身前,一只脑袋扭曲的金乌。 还有一只小小的白狐。 “你,你,你杀了神禽……” 吞宝兽很是委屈的抬起爪子指指赵非子。 意思是,这家伙是要杀你,我才杀它的。 谁叫你吞了人家的蛋? 赵非子看着那已经死掉的金乌,一时间不知所措。 吞宝兽“呼哧”几声,双目之中尽是灵动。 赵非子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老师干的?” “这会不会有点坑老师……” —————————————— 山腰。 茅屋之前,张远看着赵非子身上激荡的火焰,还有那断了半截脑袋的金乌。 “行了,金乌死了就死了吧,族人们有什么话,让他们来找我。” “这金乌留在这,我还有点用。” 张远的话,让赵非子轻轻松一口气。 他往后退一步,想起什么,将那只小白狐递给张远。 “老师,这是在金乌洞穴中寻到的。” …… 茅屋之前。 张远面色平静的看着吞宝兽交来的一堆灵材,还有那金乌身躯。 转过头,他的目光落在白狐身上。 “前辈,这一切你都知道,对不对?” 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他蹲下身,看着那白色小狐。 “噬天狐,如果我此时杀了它,大荒就不会崩塌,洪荒就不会动乱,是不是?” 噬天狐。 这只楚楚可怜的小狐,竟然就是后来碎裂天地的噬天狐。 “有些事情,想改变,怕是不会那么容易啊……” 李太白的声音,带着无奈。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看着面前的小狐,没有再开口。 半个月后,当他从茅屋之中踏出时候,手中提着一柄金红长弓,还有十二根金色长箭。 他的身躯之外,一道道身影走出。 山岳。 白虎。 天相。 水脉。 镇魂。 冰寒。 紫雷。 最后一道,是金红光焰闪动,既有金乌火焰力量,又有金铁之气的身躯。 第八金身,金阳。 “轰——” 远处,金色的火焰灼烧天地,一尊尊撑天的金乌展翅,将火焰挥洒而下。 因为金乌被杀,金乌一族前来夏族。 张远抬起手,掌中长弓缓缓拉开满月。 这才是,真正的神弓。 玄天。 第963章 奉旨入京,大幕拉开 山崖之上,一位位夏族强者手中持着兵器,身穿战甲,与那些金乌拼杀。 站在最前方的张天禄身外气血力量凝为一尊金色莽牛,一拳一击,都有山岳力量与火焰相撞。 其他几人同样不弱,身上气血之力贯穿长虹,与金乌神禽分庭抗礼。 这些金乌可不是族群之中那被杀的金乌,这些金乌每一尊的力量都强横到展翅之间就灼烧透山岭。 山崩地裂。 火海肆虐。 “你们看到了吧,这就是得罪金乌的下场……”穿着破旧麻布长衣的老者癫狂呼喊,面上有畅快,还有不甘,畏惧。 从夏族的族人越来越强大,对金乌已经没有敬畏,自然对掌控祭司的他也不再尊敬。 老者面前,许多族人立在那。 他们的面上没有恐惧,反而带着兴奋,带着羡慕。 “看,张天禄他们已经能与金乌争锋。” “那可是金乌啊,原来神禽也不过如此。” 一声声议论,带着激动,还有淡淡的气血,战意。 当高高在上的神禽被撕开神秘与威严,也不过如此。 “轰——” 手中持着一柄长刀的赵非子一刀斩落,身上的火焰力量与金乌的光焰碰撞。 一尊金乌翅膀拍在斩落的刀光上,身躯一震,往下掉落。 赵非子手中的刀,锋利到可以斩开金乌的翅膀! 他身上的火焰分明就是金乌之焰! “远哥用金乌的力量熬炼赵非子的筋骨呢。” “呵,赵部的小子已经有这样的神力。” 周围,羡慕声音响起。 一尊金乌展翅而来,双爪向着赵非子当头抓下。 张天理刚准备转身出手,赵非子身外,金色长龙一般的吞宝兽身躯盘绕,化为金色战甲。 “嘭——” 金乌的长爪拍在吞宝兽身上,丝毫无伤。 吞宝兽甚至还来得及抬头,嘲弄的一声嘶吼。 “轰——” 刚才被赵非子一刀斩伤翅膀的金乌砸落在山崖下,羽翅乱飞,鲜血与火焰四溅。 不少族人冲过去,拔毛,抓血。 那金红的血送入口中,能让人热血沸腾。 那羽毛带着炽烈力量,能让人满身仿若火焰灼烧。 “咻——” 一声尖啸,带着破空之声响起。 一根长箭射穿了一尊金乌的翅膀,将其身躯穿着,跌落在山崖下。 第二根箭矢飞射而至,将飞扑下的一尊金乌脖颈射穿。 第三根箭矢。 第四根。 …… 冲击夏族的金乌一尊都没有跑掉。 除了其中两尊伤势沉重,被宰杀掉,分了血肉羽毛筋骨之外,其他的全都被俘获。 用金色的锁链穿着双翅,锁住脖颈。 原来金乌的绝迹,不是因为被大圣射杀,而是被圈养。 人族豢养的九天玄狼兽,最终成了看门狗。 人族豢养的神兽铁牙?,最终成了家猪。 被拔掉长羽,锁住双翅的金乌,自然最终成了…… —————————————— 十年。 张远到大荒的第十年。 夏族已经成为方圆千万里第一大势力,拥有族人三百万,豢养的神兽五十尊,其他异兽数百。 相比其他各族只有数千几万族人,一两尊护族神兽,夏族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 夏族的驻地绵延数百里,成为一座大城。 张远在他所居的山腰茅屋,很少出现在族人面前。 已经成长为健壮少年的赵非子,成了他的代言者。 两年前族中最强的张天禄降服一尊青阳虎,实力突破到了另外一重层次。 随着张天禄的修为突破,族群中其他人的战力也到了极高层次,可轻易与神兽争锋。 整个夏族对于神兽,异兽,已经没有了从前的敬畏。 “张小子,你该走了。” 茅屋之中,张远刚将自己炼制出的长枪握住,背后响起李太白的声音。 张远身躯微微一震,转过头。 他身后,穿着青色长袍的李太白,面上全都是苍老。 “十年时间,是我的极限。” “大荒十年,其实就是人皇幡前的一息而已。” “穿过时间长河一息,就是大荒天地的十年。” 李太白的面上带着一丝狂傲。 能定住时间长河一息,他足以自傲。 张远没有说话。 走出茅屋,他看向远处那升腾的气血云涛。 这个人族的起源之地,如今一切昌盛,一切蓬勃。 “舍不得?” “大河剑法就是时间剑法,等你将此法修到极致,就还能再回来。” “现在的你,留在大荒的话,一旦时间长河恢复,会直接身死道消。” 李太白轻声开口。 张远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挥,淡淡道:“吞宝,走了。” 远处部落驻地之中,化身金色长龙的吞宝兽仰天长啸,飞身而起。 这一声长啸,引动无数夏部族人转过头。 领着一群族人在远处山野之中奔行的赵非子霍然转身,面色巨变,向着山岭方向奔去。 其他人相互看一眼,也赶紧跟着追过去。 等他们赶到山腰茅屋,已经不见张远的踪影。 只有一堆堆的书册,兵甲,还有各种灵材宝物。 白色小狐趴在药炉旁边,那炉子里火焰升腾。 “老师,老师——” 赵非子高呼。 “吞宝——” 赵非子面上全是悲伤。 趴在药炉旁的白狐睁开眼,看着赵非子。 赵非子缓缓蹲下身,将小狐抱住。 “小白,老师不要我们了吗?” …… 冰凌城。 张远是在栖霞道宗驻地一战后半年,方才重回。 人皇幡的主幡中一息,踏出时间长河,已经过去半年之久。 穿行时光长河的戮仙剑耗尽力量,李太白陷入沉睡。 玉玲珑没有收张远交给她的戮仙剑,反而将十三尊镇狱神象骸骨送他。 玉玲珑告诉张远,如果李太白苏醒,她希望李太白能给李煜自由。 走出冰凌城的张远三道真身再次分散,天狐妖身穿行虚空海,往寂荒之中去修行,龙象真身继续在万域战场磨砺,炼化九重神狱。 武道真身回归阳天洲。 重回阳天洲一年,天穹之上雷光激荡,亿万金光洒落。 一条条金色长龙拖拽百丈龙辇,在三万军甲的护卫下,破开九洲天障,向着皇城而来。 “大秦四十八代祖皇,昭王嬴槐,回归九洲,祭祀先祖,大秦后辈皇族还不跪迎——” 九洲动荡,云涛翻涌。 大秦四十八代祖皇昭王嬴槐回归,不但带了三万战骑兵甲,还有数十位大秦战侯,都是在万域战场上横行的强者。 本来如此规制回归九洲是不合规矩的。 但皇帝没有说话,皇城之中也没有人敢提。 昭王归来十日之后,持皇族定龙杖上朝,令户部拨黄金三千万两,仙玉百万块,在大秦皇陵建九重祭台。 户部尚书何瑾不接令,被昭王持定龙杖打折双腿。 定龙杖乃是大秦皇族至宝,代表皇族意志,代表远在万域战场中皇族强者的意见。 后昭王请大秦皇帝,元康帝嬴梁按照以往规矩,随他一起往皇陵,闭门静修,直到九重祭台修建成,祭祖大典结束。 元康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七日之后,大秦元康帝移驾出皇城,与昭王同往雍天洲皇族祖皇陵,随行有礼部天官王安之,工部尚书杜如晦。 九玄山。 一道剑光直入阳天洲镇抚司司首新亭侯张远闭关禁地。 张远踏出静室,看面前身穿青色鳞甲的持剑身影。 清越侯苏行。 镇天司玄武堂副堂主。 “奉陛下之命,诏,新亭侯张远,领麾下黑骑,护皇孙嬴元辰入皇城。” “监国。” (祝伟大祖国生日快乐!) 第864章 他那三百万黑骑,在本侯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 张远看着面前的清越侯,面色平静,微微躬身。 “诺。” 清越侯将手中捧着的玉璧递到张远手上,沉声道:“新亭侯护送皇孙入皇城之日,就是调任大秦镇抚司副指挥使,代镇天司指挥使之时。” 这是承诺,这是嘉奖,这也是一个时代的结束。 张远到皇城之日,就是陆钧执掌镇抚司时代的落幕。 能护皇孙入京,张远就有资格成为镇抚司新的执掌者。 张远接过玉璧,看向前方,点点头,一挥手。 “轰——” 冲天的光焰炸裂。 一道道传讯箭光升空。 “要变天了……” 九玄山下,有人看向那照彻天穹的光影,低低轻语。 …… 驻守在阳天洲上的黑骑向着永临府方向汇聚。 十日之后,张远领麾下三百万黑骑,入永临府镇守金殿。 “新亭侯,镇守,皇孙殿下已经在等你。”守在城门口的顾城伯朱常洛面色凝重,大步迎上前。 张远战骑直入永临府城,身后是一位位身穿黑甲的战将。 黑骑左统领王玄策,黑骑右统领冉闵,都是战无不胜的悍将。 其他执掌黑骑的,皆为修为九境与九境之上,仙武同修的强者。 三百万黑骑,如今已经战将如云,高手数不胜数。 到镇守金殿之前,张远下马,一手持元康帝亲赐的战刀,大夏龙雀,一手按腰间长剑剑柄,大步前行,直上金殿。 金殿之前的广场,石阶,一位位军将,文武官员躬身相迎。 “见过新亭侯——” “迎新亭侯入殿——” 肃穆,庄严。 张远领身后战将铿锵而行,脚步声轰响。 走进金殿,上首端坐的嬴元辰面色虽然平静,但压在膝上的双手,指骨泛白。 大殿下方位置,阳天洲镇守金殿掌政王阳明领着一众文武,静静肃立。 张远脚步停在大殿中间位置,大夏龙雀缓缓横在身前,向着端坐的嬴元辰躬身。 “臣张远,奉皇帝诏令,护皇孙嬴元辰,入皇城监国。” 皇孙监国。 当张远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大殿之上那些文武官员,面上终于再难以压抑住欣喜。 皇孙监国,主持一国之政,踏上那至高无上之位。 就算还未有皇帝之名,可监国在前,那位置还会远吗? 一旦监国,天地气运加身,皇孙可就不只是皇孙了。 “新亭侯,此行从阳天洲到皇城,皇孙,这九洲,这大秦,皆托付你了。” 王明阳缓缓拱手,双手作揖,向着张远一躬到地。 其他文武大臣,全都向着张远躬身。 张远看向端坐的嬴元辰,两人面上,都有着一如当年的畅快。 “张远定不负皇命,不负九洲,不负大秦。” —————————————————— 皇陵。 沧桑斑驳的石亭之中,穿着灰色锦袍,头戴玉冠的元康帝面色平静,面前的茶盏中云气升腾。 他对面坐着的黑须长眉老者就是大秦昭王,四十八代帝王嬴槐。 “区区乳臭未干的皇孙,也有资格监国?” “嬴梁,大秦被你们这些后辈折腾成什么样子?” 昭王嬴槐双目之中尽是怒意,看着元康帝。 本来他是想以逼元康帝到皇陵守陵为由头,激起矛盾,然后才能借机搬出祖训,让元康帝闭门两年。 大秦皇族祖训,不敬先祖,闭门思过,最长两年。 这两年时间,他嬴槐就可以执掌大秦九洲之地。 那时候他再补一洲于九洲,让九洲天地大道完全,归于他之手。 可是元康帝不入局,直接随他到皇陵,暗地里又传令皇孙监国。 嬴槐得到消息的时候,监国诏令已经送到阳天洲。 面前这个后辈帝王,有着难以想象的城府。 “昭祖,这茶不错,难得的九观云,你尝尝。” 元康帝抬头看向昭王,淡淡开口。 昭王面皮抽动,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元康帝看着面前的茶盏,轻轻道:“这可是九观云啊……” …… 皇城,五皇子府。 身穿青黑色长衫的嬴元武立在上首位置,身前是穿着白色儒袍的中年,还有数位面色凝重的老者。 五皇子谋主贾宇。 衮国公杜仲,靖国公陈举,充国公端阳崇。 “元武自知无力与新亭侯争锋,但父王裂天出九洲,元武要为他守住九洲。” 嬴元武看向面前众人,沉声开口。 听到他的话,衮国公杜仲抬头,面上露出微笑:“元武啊,这些事情你不需要参与。” 衮国公杜仲是嬴元武的外公,自然是站在嬴元武背后的人。 “陛下这一次与昭王之争,显得太过退让,其中必然有谋划。” 身穿白色长袍的贾宇看向大殿之外,神色中多出几分从容。 其他人都是轻轻点头。 他们这位皇帝行事滴水不漏,这一次竟然不拒昭王回九洲,竟然甘心到皇陵闭门静修,实在不像他为人。 “昭王回九洲,麾下强者都是为夺权而来,必然不会让嬴元辰安稳入皇城。” “我们不需要参与太多,调动能出手,能撇干净首尾的力量,做过就好。” 贾宇目光落在衮国公身上:“国公大人带皇孙离开九洲,不要入局。” …… 皇城,金霆侯府。 金霆侯韦白礼,两前年前成战侯,炼虚境修为,执掌三十万金跃军,在万域战场纵横,战功赫赫。 这一次随昭王回归的战将中,金霆侯是其中实力不错的一位。 此时的金霆侯府,数位身穿战甲的雄壮身影相对而坐。 上首位置,不是金霆侯韦白礼,而是一位戴半边面甲的老者。 这老者身上气息凝重到极致,众人都不敢抬头看。 “新亭侯张远,这后辈在九洲崛起速度难以想象,投身镇抚司,算是个幸进小人。” “他那三百万黑骑,在本侯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 说话的雄壮战将面上全是轻蔑。 “榆林侯,既然你看不上张远小儿,那你去截杀他?” 对面,头戴青色云纱儒帽的中年面色淡然,开口说道。 雄壮战将张张嘴,低哼一声:“老子手上要是有百万军,保证……” 其他人轻笑。 上首那戴半截面甲的老者轻哼一声,大堂之中瞬间安静。 “这皇孙不能活着进皇城。” 老者目光扫向四周,双目之中杀意激荡:“本侯与昭王约定过,帮他夺那个位置。” 抬手,前方一道金色光幕升起,其上道道地图浮现。 “三百万黑骑,先摸摸是不是真有本事吧。” 老者的手指点出,压在地图上的一道长河弯曲之处。 逐鹿原。 第865章 冲阵无双,黑骑无敌,这就是黑骑…… 雍天洲。 三百万黑骑出云通关,分九军三路,层叠而进,往皇城进发。 沿途大军过处,皇族,官府,百姓,皆在道旁相迎。 在百姓与皇族看来,皇孙监国,这无异于皇位传承。 “皇孙殿下,雍天洲鲁平王之后鲁国公嬴承,请殿下往余城,城中已经令百姓组织犒赏大军,等待殿下与黑骑大军到来。” 嬴元辰的辇车之前,军将躬身禀报。 犒赏大军? 三百万黑骑,是一城百姓能接待的? 嬴元辰眉头一皱,看向一旁的王明阳。 “鲁国公代表大秦皇族旧部,此行必过余城,鲁国公提前准备接待,乃是情理之中。” 王明阳面色不变,出声说道。 嬴元辰皇孙身份,入京监国,驻守在余城的鲁国公嬴承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接待。 于私,嬴承是皇族,对于皇孙的到来,自然是极尽盛情,以期能得到皇孙的情谊。 于公,皇孙是往皇城监国,沿途驻守官员勋贵,有接待犒赏护卫之责。 “余城在雍天洲不算富庶,以一城之力接待三百万大军,过后必然百姓贫困,此举,对皇孙名声不利。” 另一边端坐的中年文士面色凝重,朗声说道。 他叫左丘玄,是左丘韧的侄子,不但儒道修为精深,且谋略,治学,皆都是上上之选。 这些年在阳天洲,左丘玄多次为嬴元辰出谋划策,定下各种让阳天洲走上正轨的策略。 左丘玄也得到皇孙信重,算是近臣。 左丘韧任祭学,左丘玄辅政,春秋儒道这几年在阳天洲上越发昌盛。 整个九洲儒道,也掀起一场春秋浩然之间的大论。 “权衡利弊,需要明白他人所谋之果,所据之源。”王明阳看向前方,神色坦然,“既鲁国公有心接待,那大军自然要去。” “去,则见皇孙与皇族亲近,非高高在上,非得势而孤。” 嬴元辰点头,轻声道:“明阳先生之言,元辰谨记。” 不要还未坐上那个位置,就不将天下人放在眼中。 人家鲁国公不管是什么心思,满城百姓接待,风风火火准备,你不去,不只是不给鲁国公的面子,更是让无数皇族心中忐忑。 “我大概能明白明阳先生意思,”左丘玄面色诚恳,低声道:“皇孙去余城,安抚皇族之心,对于百姓可散些钱财。” “可官必然会盯着劳民伤财事情,不会看殿下送出多少钱财。” “再有,此等事情有一就有二,言沿途皇族勋贵皆如此,殿下何时才能到皇城?” 这也是嬴元辰心中所想。 这一路上,他虽然没有丝毫表现出急躁,可这九洲天下还有谁比他更心焦? “殿下聚无敌之姿,自然聚无敌之势,此无敌,当无敌。”王明阳神色之中无波无澜,看向嬴元辰,“殿下可传令新亭侯,让他自定行程。” 左丘玄微微张口,没有再说话。 他在王明阳面前还不够看。 王明阳一代儒道大家,就算他叔父左丘韧都自叹不如。 儒道一旦到明心见性,到天地一心,很多事情就能一眼看透。 那种大势在握的从容,是寻常人物不能感受到的。 嬴元辰对于什么无敌还无法明悟,但既然王明阳开口,他照做就是。 “传令,新亭侯自行安排行程。” 顿了一下,他再次开口:“可将明阳先生话转述新亭侯。” 听到他的话王明阳轻笑不语。 …… 前军,奔行的战骑之前,张远听完军将禀报,笑着道:“明阳先生这是在考校我啊。” 他身后,身穿鳞甲的肖扬开口道:“在阳天洲,明阳先生确实算无遗策,能透彻人心。” “我见他几次,都感觉在他面前无丝毫秘密。” 从孙立,裴声,苏长山等人离开,张远身边调用的就是肖扬和其他丁家巷走出的少年。 “只是这位先生总喜欢说些云里雾里的话,这什么无敌,到底何解?” 肖扬面上透着几分好奇。 张远看向前方,双目之中精光闪动:“殿下以皇孙身份监国入皇城,就是无敌之人,大秦天下,无人能阻,无人敢阻,阻者,诛。” “殿下既然已立于无敌之地,那就要展现无敌之姿,让百官心中敬畏,让百姓心中爱戴,凝聚无敌大势入皇城。” “内有无敌之心,外有无敌之势,大事方成。” “如今殿下麾下还有人心中畏惧,急躁,九洲臣民,勋贵还有许多在观望。” 张远的手按在腰间剑柄上,面上神色化为冷厉。 “镇抚司,黑骑,不就是帝王手中的无敌之刀吗?” 声音之中透出果决,张远一挥手:“王玄策三军前压,绕城扎营,冉闵三军阵列而行,甲在身,刀在手,临城而驻。” “斥候千里,镇抚司探骑入城,彻查一切潜在之危。” “请殿下明日午时之后,盛装入余城。” 九路大军,前军三路,六十万大军由王玄策执掌。 后三路八十万则是冉闵手中。 张远命令传出,一道道黑骑战骑飞奔,向着四周扩散。 斥候千里,遇敌响箭狼烟传讯。 前军直至余城而不入,绕城扎营。 余城。 从头一天晌午开始,就可见无数飞骑奔踏而过,丝毫不停。 百姓,军卒,都在城头,城外观望。 “那是斥候,百万大军,斥候千里,新亭侯是真正的军伍战侯,虽然出身镇抚司,其手上战功可都是实打实的。” 余城城头上,穿着战甲的军将沉声开口。 “国公,文有明阳先生,武有新亭侯张远,元辰皇孙的大势,怕是要成了啊……”军将的话语之中带着几分感慨。 他身旁,穿着灰黑衮袍的老者并不说话,只是双目眯起,看着城外烟尘滚滚。 半日之后,冲天的气血,遮蔽天穹的煞气,轰鸣的洪流滚滚滔滔而至。 这等战骑奔行的气势,让满城惊慌。 城头上那些军卒,都将手中兵器握紧。 实在是大军冲骑的阵势,太过让人惊惧。 “冲阵无双,黑骑无敌,这就是黑骑……” 城头之上,衮袍老者看着绕城而走的黑骑,低低轻语。 六十万大军过城不入,在百里外扎营,气血冲天,煞气盈野。 夜半时候,满城百姓被轰鸣之声震醒。 守城军卒全都站上城头,面色惨白。 “他们,他们要攻城吗……” 余城之外,一方方军阵奔踏而来,武魂战兽,嘶吼冲霄! 第866章 大秦的威严 近百万大军围城,气血煞气压城欲摧。 满城百姓,全都被这等倾天气势震慑,两股战战。 “皇孙殿下这是何意?”城中,有百姓抬头看,面上露出茫然之色。 “国公不是令我等杀猪宰羊,犒赏大军吗,为何,为何……”有人面色苍白,看向天穹。 “难道,是国公有何行事不周之处?”有百姓转头看向城墙上驻守的军卒,低声轻语。 这就是无敌大势。 大势之前,百姓不会去揣测皇孙行事霸道,而是反思鲁国公哪里没做好。 相反,如果黑骑没有展露出真正的强横,绝对会被轻视。 “国公,怎么办?”城头上,几位军将看着轰鸣而近的战骑方阵,面上全都是惊慌。 鲁国公面皮跳动,攥紧的双拳,手臂微微颤抖。 “不会,不会有事,他们绝不会攻城。” 鲁国公紧盯战骑军阵,咬着牙开口。 万一会攻城呢? 城头上的军将都是面皮紧绷。 城下,一方方军阵在一箭之地外停住。 “轰——” 所有军阵停住阵脚的时候,引动气机激荡,天地轮转。 这一刻,整个余城的大道被封锁! 以这近百万大军所凝聚的气血之力,可直接将一城之地摧毁! “踏——” “踏——” 一队黑甲战骑飞奔,到城下,领军战将抬头,高声开口:“卑职阳天洲黑骑宣武都尉江顾念,奉新亭侯之命,提前入余城清查警戒。” 这一队战骑至少万人,军容齐整,立在城下肃穆仿佛金铁浇筑。 此时整个余城外,围实的军阵,全都寂静不语,仿若山岳。 入城清查? 城头上那些军将看向鲁国公。 这是信不过鲁国公,还是别的意思? “国公,不可开城门,万一他们借机夺城……”说话的军将声音顿住。 真将城夺了,他们也无能为力。 “是啊,国公,他们在城中只要随意编造些事情,引城外大军攻城,余城也毁了。” 另一边的军将也是开口。 身穿衮袍的鲁国公此时面色惨白,低低道:“本国公以为这一次能与皇孙亲近些,满城百姓都动起来,没想到,最终却这般局面……” “国公,您不明白吗,皇孙的身份,未来会走到的位置。”鲁国公身侧,穿着青灰色儒袍的老者低声道,“天家无情,这等做派才是真正的那等人物该有的手段。” “开城门吧,今日不开城门,不但会惹怒皇孙,国公您也会引来非议。” 你没有做什么小动作,为何不开城门? 至于开城门之后成为粘板上的肉,那是后面的事情了。 鲁国公点点头,看着城外绵延的战骑,目中神色复杂。 同是皇族,皇孙能踏上那个位置,麾下能有这等恢弘战骑。 之前要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一个后辈,凭什么能登上那个位置。 此时,这等军伍大势在前,鲁国公只有羡慕和敬畏了。 “开城门。” 城头之上,声音响起。 城门缓缓打开,城外黑骑如潮水一般踏入。 …… ———————————— 随着黑骑大军到来,余城百姓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皇家威严。 城外战骑从昨夜到来,一直到第二日晌午,全都铁石一般,纹丝不动。 那等凝重,让人喘不过气。 城中,一万黑骑将所有的交通要道扼守住,隔绝出一处处绝对安全区域。 连城主府,国公府,都大军清查,丝毫不给颜面。 到第二日晌午,城外传来山呼海啸。 “见过皇孙殿下——” “我大秦威武——” 一声声长喝,引动云涛震荡,山野轰鸣。 天地之间的大势汇聚,随着一辆辇车直入余城。 当辇车到城中时候,没有人能抬头。 一队身穿金甲的羽林卫,旌旗迎风招展,护持辇车,到城中位置。 身穿衮袍的皇孙从车中走下瞬间,周围护持的羽林卫,周围所有的黑骑,全都握拳振臂施礼。 衣甲震动的声响,满城震荡。 所有百姓不觉低头,躬身跪拜。 面色肃穆的嬴元辰走到鲁国公面前,鲁国公连忙躬身。 “见过皇孙殿下——” 嬴元辰上前一步,将鲁国公手臂扶住,低声道:“叔父多礼了。” “元辰能得叔父如此相迎,心中感慰。” 说完,他扶着鲁国公的手臂,转过头,看向远处的百姓,面上神色赤诚。 “元辰闻余城百姓满城整备犒劳,心中惭愧。” 他的声音激昂,在大道之力加持下,满城听的清清楚楚。 “元辰何德何能,受此等重的礼遇?” 嬴元辰双手相合,向着前方一躬到地。 光这一躬身,已经有无数百姓热泪盈眶。 都值得了! “元辰知道,余城百姓迎的不是我嬴元辰,不是我这个皇孙——” 声音顿一下,嬴元辰朗声高喝:“余城百姓迎的是监国皇孙,迎的是我大秦的威严,是对大秦天下未来的期许!” 大秦的威严。 未来的期许。 站在嬴元辰身侧的鲁国公只觉得双腿发软。 这位皇孙身上的气势,威严,凝重到他不能抬头。 满城的百姓都抬头,看向声音传来方向。 这位元辰皇孙说的话太坦率。 哪怕是东宫皇孙,他嬴元辰又有多少人认得? 这一次满城接待,还不是因为他监国皇孙身份? 百姓求的,不就是你皇孙监国时候,能让大秦更富庶,让百姓的日子更好过? “余城百姓,鲁国公的心意元辰明白。” “元辰定殚精竭虑,为我大秦强盛鞠躬尽瘁!” 再一躬身,嬴元辰转身看向鲁国公。 “叔父,这心意元辰会记着,满城百姓不能薄待。” “公器不得私用,元辰就不赏赐什么了,此事相信叔父能处理好。” 鲁国公连忙道:“我明白,明白。” 嬴元辰转头,再看向驻守的黑骑军卒。 “今日余城犒赏,元辰取一杯酒,其他丝毫不动。” “我大秦军伍,为的是守护大秦,守护百姓,不是为了财货私心。” “今日无功受赏,往后何谈为国为民?” “诸君,可明白?” 这一次,嬴元辰的声音回荡,百里之间,恢弘威严。 “诺——” “诺——” “诺——” 漫山遍野,满城内外,高喝声音响彻。 第867章 我陪殿下,单车入城 嬴元辰接过一杯酒,一口喝了,然后将酒杯递给鲁国公,伸手拍拍他手臂,转身就走,直接上辇车。 车架缓缓而行,出余城,大军滚滚滔滔,往皇城方向去。 “这,这才是皇家威严啊……” 看着大军离开,满城百姓抬头,低低轻语。 距离。 亲和。 那高不可攀的存在,就不是寻常百姓能去亲近。 皇孙没有故作亲民,也没有临场做戏。 来了,走了,让满城百姓看到了大秦黑骑的气势,看到了隐隐该有的帝王大势。 “这位皇孙,厉害啊……” 城头上,鲁国公低低开口。 “新亭侯的黑骑,无敌了……”鲁国公身侧,一位位军将看着大军离去,烟尘激荡,轻声低语。 “看到了吧,这就是无敌之姿。” 前行的车驾之上,面带笑意的王明阳轻声开口。 对面,左丘玄点点头,面上露出感慨之色。 “明阳先生说的是,新亭侯当真将这无敌二字悟透了。” 无敌。 从大军前行,三军分层而至,那围城的军伍,展现出的如同天倾得大势,凝而不发。 气势与威严层层递进,直到嬴元辰入余城。 其实嬴元辰到余城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大势在手,说什么做什么,自有大儒辩经,自有百姓尊崇。 嬴元辰看向前方绵延的黑甲战卒,神色虽然平静,手掌拳头已经悄然握紧。 这一趟余城之行,他感受到了从未尝过的滋味。 那是,尊崇。 那是,天道在身,一言一行都能凝天地大势的威严。 这种感觉,当真让人迷醉。 余城之事传播速度比大军快的多。 “规矩,规矩,这位皇孙是在守规矩,也在立规矩。” “气象,成了。” 雍天洲上,那些皇族,沿途官府说到皇孙到余城的事情,都是感受到了什么叫煌煌气象。 皇孙大军堂堂正正而至,并不需要地方上去做什么。 皇孙也不会因为地方的接待而逗留。 甚至,皇孙能大军到余城,能入城片刻,都已经让无数人羡慕鲁国公。 之前很多人想象过皇孙会如何应对这件事,大多数人想的是皇孙会在余城驻留,然后大加赏赐,让百姓看到皇孙的煊赫。 不少人都觉得,皇孙肯定会十倍赏赐百姓。 结果,皇孙一块银钱都没给,只嘱咐鲁国公处理这件事。 越是如此,鲁国公绝对不敢亏待任何百姓的。 这责任直接担负在鲁国公身上,百姓有什么怨言,鲁国公就得罪了皇孙,得罪了百姓。 至于皇孙这般行径,是不是会让皇族心寒? 相反,皇族对于皇孙的表现更满意了。 这就是无敌之姿带来的好处。 皇孙,不是寻常的皇族,根本不是你们能高攀的。 一旦皇孙有了这等威严,反而皇族更敬畏。 有余城这一场,再无人敢阻黑骑前行之路。 让人敬畏,让人看到大秦皇孙该有的威严,这就是一种宣誓。 …… 皇陵。 背着手立在石亭中的元康帝,看着前方,面色平静。 “陛下,从余城出之后,皇孙殿下速度快了几分,如今已经到百卓府地界。” 一旁,禀报的是镇天司白虎堂副堂主池海。 池海说完,压低声音:“陛下,堂主已经布置好一切,只等陛下诏令。” 堂主。 白虎堂堂主。 目前白虎堂的堂主还是寿亭侯关长云。 元康帝摆摆手,面上神色平静:“不急,后辈总要有属于他们自己的磨砺。” “这一次元辰做的不错,张远,也有些手段。” “等等再说。” ———————————————— 百卓府。 前行的大军停住。 张远到大帐时候,嬴元辰,王明阳,左丘玄,还有几位嬴元辰当初征召的官员,都已经在等待。 “百卓府云志城镇守,虢骏伯嬴灼据城反叛,昭告天下,言皇孙监国,国之乱始。” “嬴灼以满城百姓为质,邀皇孙辩治国之道。” 左丘玄手上几张纸卷摊开,看向张远。 “新亭侯,此事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引来反噬,折损皇孙之威。” 如今大家都是嬴元辰一派的人,荣辱与共。 皇孙嬴元辰的颜面,代表的就是大秦威严。 “新亭侯,此事你看该如何处理?”前方,王阳明开口。 嬴元辰也忍不住看向张远。 “我黑骑已经侦查到百卓府以北三千里逐鹿原上有异种大道之力涌动。” 张远开口,让大帐之中微微一静。 “应该是万域战场中大军借陛下到皇陵,九洲大道难以监察时候,以传送大阵,重回九洲。” 张远的声音在大帐之中回荡。 嬴元辰想要开口,硬是压住。 万域战场之中大军归来,这是极可怕的事情。 那些在万域战场上磨砺的大军,想要调回九洲,都需要帝王诏书,兵部刊文。 这一次有大军敢偷回九洲,就是叛乱。 “殿下放心,黑骑会碾碎一切阻道之敌。” 张远抱拳,然后大步走出军帐。 直到他离开,大帐之中,身穿青袍的短须中年方才皱眉:“新亭侯并未说出如何应对云志城之乱……” 他的声音缓缓沉下,看向大帐之中面色平静的王明阳。 其他人也是看向王明阳。 “明阳先生,新亭侯这是何意?” 王明阳面色坦然,淡淡道:“新亭侯的意思是,黑骑要应对的是大秦之敌,是叛乱之军。” “黑骑所至,一切之敌皆灭。” “这是他的承诺,也是他的态度。” “只要殿下确定谁是大秦之敌,谁是叛乱之军。” 声音顿一下,王明阳面上露出几分轻笑。 “还有,新亭侯的意思,云志城这点小事,就别问他了。” “相比逐鹿原上之敌,云志城算得了什么?” 大帐之中,众人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逐鹿原上域外来敌,才是真正的强敌。 区区云志城,兵不过万余,百姓也只有十万出头。 嬴灼所为,能掀起什么风浪? 想到自己接到云志城消息时候的慌乱,众人不禁汗颜。 “可,可此事若是不理,殿下声威……”说话的中年文士面上露出几分焦急。 “我陪殿下,单车入城。”王明阳摆摆手,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新亭侯这是在考校于我呢……” …… 第868章 无妨,自有大儒为皇孙辩经 皇城,五皇子府。 身穿青灰锦袍的贾宇,还有面色肃穆的靖国公陈举,充国公端阳崇,端坐在原处。 他们身前,一方半尺方圆的玉璧透着盈光。 那盈光中,映照出云志城城外之景。 “皇孙有监国之诏护身,外人不得窥探,我们只能看云志城变化。” 端阳崇双目之中透出深邃,看着光幕之中城头上场面。 “百卓府云志城镇守,虢骏伯嬴灼当年因罪被剥夺爵位,是五皇子为其凑齐军功,重得武勋。” “这么多年来,五皇子从未提这份情谊,倒是虢骏伯嬴灼一直记着这事情。” “虢骏伯世子随五皇子殿下去洪荒外征战,虢骏伯嬴灼已经没有什么挂念。” 贾宇轻轻讲述为何虢骏伯嬴灼会出手为难皇孙嬴元辰。 为何会以此等手段来为难嬴元辰。 嬴元辰若是对云志城的叛乱之事充耳不闻,不顾百姓死活,那就失掉民心。 嬴元辰若是前往云志城,就落入贾宇所设的陷阱。 “以我所见,不管是王明阳还是张远,都不是畏事之辈。” 充国公双目眯起,沉声道:“他们定然会护嬴元辰到云志城。” 贾宇面上神色坦然,带着一丝智珠在握的笑容。 “黑骑一到云志城,嬴灼直接杀人,根本不与嬴元辰辩经。” “到时候外人只知道是皇孙逼迫,可见皇孙无容人肚量。” “上位者无容人之量,谁愿追随,何况,他还没到皇城,没有坐上那个位置。” 几人面前那光影之中,城头等待的军卒都探出头。 贾宇等人也停住交谈,凝神去看。 此时,皇陵之中,元康帝面前,光幕之中已经映照出一驾青木马车。 “单车而行,有点胆魄。”一旁的昭王面色平静,淡淡开口,“就是实在太年轻了些,光是有胆魄能如何。” “治国之道,如履薄冰,岂是有胆魄就能成的?” 元康帝并不说话,只看着车驾停在云志城的城门之前。 身穿衮袍的嬴元辰从车上走出,一旁是青衫羽冠的王明阳。 嬴元辰抬头,看向城头。 “嬴灼,本皇孙来与你辩经了。” “开城门。” 嬴元辰的声音在半空回荡,半城的百姓全都抬起头来。 “皇孙嬴元辰,真的来了?” “他带了多少兵?” “虢骏伯嬴灼是铁了心要坏事,咱们满城百姓性命,怕是要交待了……” 城头上的军卒全都看向城门前那两道身影。 立在城上,穿灰色长袍,戴玉冠,长须冉冉的虢骏伯嬴灼面色凝重,绷着面皮,并不说话。 他想到了嬴元辰会到来,他已经抛去一切,准备好玉石俱焚。 可是他没想到嬴元辰会单车赴会。 嬴元辰只来两人,他没有让军卒屠杀百姓的理由。 就算他让麾下的军卒杀人,往后也不能对嬴元辰的名声有什么损害。 “虢骏伯,本皇孙只与明阳先生两人来云志城,所有军卒都在百里之外,你怕什么?” “还是说,你根本无意与我辩经?” 嬴元辰的声音再次响起。 两人到云志城? 为护百姓,皇孙竟然只两人来到云志城? 城中百姓都是转头,看向城门方向。 “这就是我大秦的皇孙吗?” “虢骏伯说皇孙年轻,行事轻浮,大秦不能交在这样人手里,他一人名声不算什么,一定要让大秦百姓看清皇孙的真面目,如今看看,皇孙行事,大气啊……” 城中不少百姓放下手中事情,往城头方向走去。 那些军卒手中的兵器也缓缓松开。 皇孙两人前来,是真要与虢骏伯辩经的。 “走,我们去见皇孙。” 城中,穿着儒袍的老者一整衣衫,向着城头方向走去。 一队儒生都是面色凝重,紧随前行。 城头,脸色变幻的虢骏伯嬴灼一躬身,朗声道:“嬴灼这就请皇孙入城。” 此等局面,他不能不接待嬴元辰入城。 不就辩经吗,他嬴灼早有博学之名,在皇族之中都是极少的儒道大修。 他请皇孙辩经,可不只是借口。 整束衣冠,嬴灼大步走下城头。 —————————————— 五皇子府,贾宇面色凝重,低头不语。 嬴元辰展露出的大气,勇气,确实有几分气魄。 单车入云志城,让人无话可说。 “就看他如何辩经吧,本国公也好奇,他小小年纪,怎么辩得过嬴灼。” 充国公看着光幕之中流转的光影,淡淡开口。 皇陵之中,元康帝面带笑意,看着面前光幕。 云志城内外,此时无数道目光,神念,都汇聚在城中广场。 那里,皇孙嬴元辰与虢骏伯嬴灼相对而坐。 “今日辩经,一个字都不能漏,全都要送到大人面前。” “家主令,皇孙今日所言,全都刻入玉珏,不能少一个字。” “传音阵法已经布设,只等辩经开始。” 从云志城虢骏伯发难,各方势力早就闻讯而来。 皇孙如何应对此等局面,是手段温和,还是行事果决,都会牵动无数人的心。 其实,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皇孙嬴元辰入皇城之后,反而无所谓了。 关键就在他这一路上行事,能不能让人心安。 云志城百里之外,一方方军阵之前,张远端坐在战骑之上。 他身侧,王玄策等人,都是面上带着好奇,看向云志城方向。 “侯爷,你就不担心皇孙在云志城出事?” 身穿重甲的冉闵转头看向张远,开口问道。 其他人也是转头。 新亭侯有护卫皇孙入皇城职责,现在让皇孙单车入云志城,但凡有一丝伤损,都是他护卫不周。 张远面色平静,摇摇头。 “大势在前,虢骏伯不可能敢伤皇孙分毫的。” “有九洲大道护佑,区区云志城,无事。” 九洲之地可是大道为天,皇孙有监国之诏在身,别说虢骏伯,就是一位生死境的强者,也伤不到他。 这才是张远敢让嬴元辰入云志城的原因。 “那若是元辰皇孙在辩经时候不敌虢骏伯怎么办?” 王玄策的声音响起。 张远轻笑,看向前方。 “无妨,自有大儒为皇孙辩经。” 第869章 如何天下大治 大秦儒道辩经自古有之。 其中最有名的是当初春秋儒道与浩然儒道之争,绵延万年,最终以国相张天仪一手刻刀一手剑,携秦法大势入皇城,春秋儒道离开中枢而结束。 当初辩经风气极盛时候,连皇族中皇子都参与其中。 曾有皇子言压一方,辩经之道无人能敌。 不过如今整个大秦,武道昌盛,已经少有真正的辩经。 云志城广场上,嬴元辰面色平静,朗声开口:“虢骏伯,元辰应约而来,非是因辩经,而是为百姓,为皇族声誉。” “今日我嬴元辰若是辩经败于你,证明我资历确实浅薄,监国资格会被天下人怀疑。” 对面的虢骏伯刚要开口,嬴元辰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也是好事,起码能提前让天下人知道我嬴元辰还不够格,让我自己认清自己,行事时候,多思多想。” “监国,并非是一步登天的权力在手,相反,是将这九洲,这天下,这大秦的传承,还有这天下百姓放在肩头。” “是责任。” 嬴元辰面色坦然,看着对面的虢骏伯。 不说赢,只说败。 不提辩经失败对他自己的影响,只说天下之责。 开口之前,就已经站在了道德高点。 “认清自己,有担当,有气魄,怪不得陛下要诏皇孙监国。”石台下方,身穿儒袍的老者轻声开口。 远处阁楼上,也有人面上带着几分感慨:“立位正,不争为争,这位皇孙已经深谙权谋之道了。” “那是当然,元辰皇孙自幼流落在万域战场,是陵兰王亲自教导,回九洲后又有新亭侯,更有大儒王明阳的辅佐。”说话的老者看向石台上立在嬴元辰身侧的身影。 “如今看,陛下是早有磨砺皇孙心思,才会这等一路安排。” 这样的对话,不只是在云志城中,那些通过秘法听到嬴元辰言语的人,也是轻声感慨。 纵观嬴元辰崛起之路,隐藏在五皇子与三皇子争锋大势之下,不显山不露水。 等两位皇子看到嬴元辰的威胁时候,他已经在中洲之地身居高位,执掌百万大军,有了属于自己的底蕴。 石台上,虢骏伯面色变幻,深吸一口气,向着嬴元辰拱手。 “皇孙,今日辩经,嬴灼就以天下大治为辩题。” “皇孙入皇城监国,准备如何大治天下?” 大治天下。 当虢骏伯的辩题说出时候,所有人都是面色变化。 “好!”五皇子府,充国公端阳崇双目之中尽是神采。 “这辩题,本身就是陷阱。” “何为大治?” “只要辩此题,就代表着皇孙心中觉得皇帝所掌天下,还不算大治,这是否定陛下功绩。” 这话,让对面的靖国公陈举面上露出笑意。 只要嬴元辰答话了,他就已经输了。 人家是要与你辩经吗? 人家是看你态度。 远在皇城的皇城书院,一座大堂上,数十位儒袍大修端坐。 他们面前,一道光幕上,清晰可见云志城中场景。 便是皇孙嬴元辰也显露出来。 礼部尚书王安之,就坐在大堂一旁位置。 “好狠啊……”大堂中,一位青袍儒衫的老者低叹,“此题别说是皇孙这等年轻人,就是我等,也无法说的好。” 大堂中的其他人相互看看,低低点头。 治国之道,岂是这等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但凡开口,没有不错的。 “若元辰皇孙不谈大治,百姓失望,觉得他无才无能。” 王安之双目微微眯起,看向光幕之中立在石台上的嬴元辰:“若是答了,才是真的麻烦啊……” 百姓希望大治,那谁不希望大治? 当然是已经得到利益的一方。 勋贵,朝官,皇族。 这些人才是嬴元辰入皇城的真正支撑。 谁都知道,百姓如蝼蚁,无关紧要。 可是此时虢骏伯将大治之题摊开,摆在台面上,嬴元辰不得不答。 “侯爷,你说元辰皇孙可能辩好这一题?”张远身侧,王玄策面色凝重,低声开口。 嬴元辰能不能过关,可不只是仅仅过这一关,而是真正看到他的才能,看到他监国之后的谋划。 如果嬴元辰真的没有本事,也无法让大秦的官员追随。 “这一题,”张远面色平静,轻声道,“他能答好这一题。” 这一题,外人看到的是送命题,张远却知道,这是属于嬴元辰的加分题。 因为当年他和嬴元辰就曾探讨过这件事。 也是看到意气风发的嬴元辰大谈天下,张远才明白元康帝等人的心思。 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 “虢骏伯,这题当真要辩?” 嬴元辰的声音响起。 一时间,不只是云志城,仿佛整个天下都寂静。 虢骏伯深吸一口气,点头道:“要辩。” 已经到这一步,他嬴灼没有回头路。 辩经,胜,是他唯一的路。 “好。”嬴元辰将衣衫整理一下,点点头。 真要辩! 无数人屏住呼吸。 便是在皇陵的元康帝,双目之中都透出一丝精亮。 “太年轻,看看你选的监国之人,就这点城府。”一旁的昭王冷笑。 元康帝并不答话,只静静看着前方的光幕。 光幕之中,嬴元辰看向虢骏伯:“虢骏伯,这天下大治之题,你心中有不少答案吧?” “既然敢以此为题,你必然对治国之道有许多精研。” 虢骏伯面色闪过一丝得意,刚准备答话,嬴元辰朗声开口:“若是你早将心中所想呈奏陛下,或许还能得陛下嘉奖,甚至重用。” “可惜你留到今日与本皇孙辩经。” “你以为今日借辩经,就能让你一展才华,让天下人看到你的才学?” 嬴元辰的声音变冷,身上淡淡的气势激荡。 虢骏伯面上透出尴尬,握着拳不说话。 嬴元辰一挥衣袖,一声高喝:“这天下自有大道,真当你闭门造车,苦思冥想那些杂乱心思,就是什么治国大道?” “这天下,当真是一人之天下?” “这九洲大秦,乃是天下人的大秦?” “我嬴元辰,我大秦皇族,大秦朝堂,九洲兆亿百姓,谁能,谁敢,谁有资格来决定别人的命运?” “我等聚在一起,不过是因为有大秦,才能让更多人活的更好。” “为了大秦百姓活的更好,无数先辈,无数武卒,无数我们不知道性命的人做出了牺牲。” “这,虢骏伯你看得见吗?” “人说一将功成万骨枯,那我大秦立国,百姓安乐,就是兆亿白骨垒成的长城守护。” 嬴元辰的声音在云志城上空回荡。 满城寂静无声。 便是皇陵之中的昭王,此时都是面上神色复杂,低低不语。 大秦,是天下人的大秦。 大秦是无数人牺牲守护。 “皇孙殿下,你还未答,如何天下大治。”虢骏伯咬着牙,盯着嬴元辰,一声高喝。 嬴元辰面色露出笑意。 第870章 虢骏伯,你不问我如何大治这九荒天下吗? 天下大治? 嬴元辰抬起头,看向天穹。 当初,他初到徐洲担任金殿副使,意气风发,可到了徐洲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那时候,手上无兵的嬴元辰很颓唐。 后来到宁远城,见宁远城富庶繁华,丝毫不逊于上三洲大城。 与张远几次畅谈之后,他方才认清自己。 这天下是什么? 自己又是什么? 天道,到底是什么? “我嬴元辰出身东宫,游历天外,历练于徐洲,阳天洲。” “一路走来,如履薄冰,我能走到皇城,能做好监国职责吗?” 嬴元辰的声音响起,似乎是说给别人听,又似乎是说给自己听。 他的目光没有动摇,越发坚定。 “东宫时的煊赫,流落在外时的狼狈,天外纷争战乱,徐洲与阳天洲,百姓与修行者,我嬴元辰所见,所走的路,算不得步步艰辛,可每一步都是踏实走过来的。” “我重回九洲时候,在无涯海上与当时进皇城的新亭侯他们一起同乘大船。” “那时候的新亭侯,还只是下三洲九林城镇抚司司首,嫂子执掌的青玉盟,是压了下三洲所有身家,前往皇城一搏。” “远哥出身镇抚司皂衣卫之家,十六岁顶职,一路到今日执掌黑骑,九洲无敌。” “我有时候甚至羡慕远哥和嫂子,觉得我这个皇孙,远不如他们有权势,有财富,有情有义。” 嬴元辰没有提天下大治,只在说故事。 故事的主角都不是他,而是张远。 天下人都知道新亭侯。 天下人都羡慕新亭侯。 连皇孙都羡慕。 “后来,远哥跟我说,当初在腾洲郑阳郡庐阳府,他还是皂衣卫时候,死了也就死了,跟他父兄一样,跟他那些袍泽一样。” “如果他在九林城死了,也就死了,大秦有的是死在任上的武将。” “一路走来,封伯爵,封战侯,每一次都是拿性命去换,去搏。” “我大秦,死的武勋伯爵,死的武勋战侯,有多少?” “人生自古谁无死?” 嬴元辰的声音越发响亮,有掷地之声响彻。 “为军卒,阵前搏杀,死而快哉,为军将,守土有责,死得其所,便是王侯将相,为九洲天下,死而无憾。” “我嬴元辰也不是不能死。” 这一刻,所有人都看到了嬴元辰的决心。 当一个人抛却生死,还有何惧? 当一个上位者,一个掌权者愿付出生死,他的百姓,还有什么怨言? “殿下,你还没说如何天下大治!”嬴灼一声高喝。 他不能不打断嬴元辰的话。 嬴元辰分明是借这一次辩经,阐述自己的抱负。 这一方石台之上,嬴元辰说的话,会让百姓,让百官记住。 石台下,那些百姓都已经目中神色不同。 不能再让嬴元辰这样说。 “虢骏伯落入下风了,他急了。”广场外的阁楼上,有人低语。 辩经时候,打断别人的话,本身就是露怯的模样。 “皇孙看似说生死,看似讲的是新亭侯崛起故事,其实是说每一个武勋家族的崛起之路。” “起于微末,扶摇直上,百战封侯,无论是百姓还是武勋,都能从皇孙的话语之中产生共鸣。” 远处的城头上,有人轻声开口。 大秦重武道,大秦重战功。 嬴元辰说生死,说的不是生死,是大秦的根基! 虢骏伯嬴灼书读的多,是皇族之中极博学的,可越是如此,越是忽略了大秦的根本。 石台之上,嬴元辰面色平静,看着前方。 “好,那就说天下大治。” 终于要说天下大治了。 虢骏伯握紧拳头。 不知不觉中,石台下的百姓,已经在期待皇孙嬴元辰来说天下大治。 不只是石台下百姓,连其他各方观望之人,都在好奇,嬴元辰想说什么。 “天下,到底是九洲,还是洪荒万域,或者,是万域之外?” 嬴元辰的声音悠扬而起。 九洲。 万域。 万域之外! 皇孙的心,这么大吗? “若天下是九洲之地,我嬴元辰只需循规蹈矩,恪守大秦无数年来的规则,不敢说百姓富足,但安居乐业总能做到。” “若天下是洪荒万域,那我大秦武勋建功立业,百战封侯,我嬴元辰必当全力以赴,让万域看到我大秦之威。” “若天下,是万域之外,是九荒天地……” 嬴元辰的声音顿住,目光看向四周。 “陛下筹划数百年,大秦准备数千年,方才有一场裂天补天大势。” “等征天大军归来,带回无尽资源,带回煌煌九荒天地苍茫,我们还能坐得住吗?” 石台之下,寂静无声。 不知道万域存在,你可以当天下就是九洲。 知道万域战场,你也可以当九洲就是天下圣地。 可看过九荒苍茫,你还固守九洲,那最终将是井底之蛙。 皇陵之中,元康帝双目之中透出深邃光影。 他希望嬴元辰和张远,都只做守成后辈。 当初在皇城之外,张远就直接说,天下守成还是精进,要交给天下人来选择。 那一场试炼,幻境之中的选择,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 谁没有欲望? 谁会甘心平庸? 有些事情,是束缚不住的。 今日,嬴元辰所说,当九荒大势滚滚而来,九洲,还是天下吗? 一旁的昭王静静看着面前的光幕。 他为何要来九洲,重夺大秦权柄? 还不是因为神荒重临,他日洪荒大劫? 洪荒本源破碎,与其他世界碰撞时候,绝对无法支撑。 他要重回九洲,就是要收拢本源,等洪荒被吞噬时候,逃出生天。 可是此时他所见,这些后辈,比他勇敢的多。 “有些事情,不是光有勇气就能成……” 昭王低语一声。 此时,所有人都被嬴元辰所说的天下震撼到。 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件事。 嬴元辰说他能轻易做到让百姓安居乐业。 如果只抓这件事,再问他如何让百姓安居乐业,如何处理朝政,如何平衡官民之间的矛盾,问题越多,嬴元辰越无法回答。 可是此时嬴元辰所说的天下,不是九洲,不是万域,而是九荒天地。 为大秦成为九荒霸主,天下人奋勇争先,殚精竭虑,那还在乎什么小矛盾? 此等九荒天下,如何大治? 虢骏伯想开口问,却问不出口。 九荒是什么样子他都不知道,天下百姓更不知道。 一旦他问如何大治九荒,不就是给了嬴元辰随意画饼的机会吗? 反正九荒那么大,谁不想去看看? “虢骏伯,你不问我如何大治这九荒天下吗?” 嬴元辰的声音响起。 虢骏伯不问,不代表他不说。 宏大叙事,从来都是让人热血沸腾的。 九荒啊…… 那不是随便扯。 第871章 好一个王明阳! 虢骏伯不想问。 百姓们想听啊。 嬴元辰的声音悠然响起。 “天荒之地,炼气士朝采霜露,夕追晚霞,与阳天洲上仙道修行者极似。” “我在阳天洲上组建镇守金殿,对这些修行者很了解。” “仙道之力用好了,那是大便利。” 镇守阳天洲的嬴元辰,对仙道统治有发言权啊! 哪怕只是随口说几句,什么召唤雨水,天降雷火,治理庄稼田地,什么以仙道随军,飞天遁地打探消息,这些事情,一下子就点燃了百姓的热情。 古荒的古神,身如山岳,可背负山河。 灵荒的灵族,极致灵动,讨人欢喜。 神荒的仙族,与大秦有仇怨,也有渊源,若是能联合,当可大利。 幽荒的魔道,需要大秦勇士去征伐。 …… 精彩的天地,等待大秦勇士去征服。 无尽的山河,需要大秦的百姓去占领。 为何皇帝要发动补天与裂天? 因为那无尽的九荒,怎么能不去征服? 百姓手中这一亩三分地,与那九荒相比算什么? 打下九荒,一人十亩地! 至于那些官员,武勋,他们的想法不是百姓那般质朴。 可对于他们来说,皇孙所畅享的未来,给了他们无限的机会。 没有九荒天地征伐,他们哪里能有战功? 总体来说,大家都是有着无比朴素的思想。 嬴元辰的那些话,将所有的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 神荒的仙族强不强? 没人在意。 古荒的古神一族是那么好驱使的? 没人在意。 所有人看到的是无尽美好的未来。 “哼,不过是画了一块好大的饼。” “也就糊弄糊弄百姓而已。” 皇陵之中,昭王冷哼一声,沉声开口。 他曾是大秦四十八代帝王,怎么会不知道九荒? 九荒若是如此轻易能拿下,大秦那一代代帝王何必困守九洲? “画了饼,才能有人去拿。” “拿的人多了,不就有了饼分?” 元康帝站起身,面色平静。 他自己,不就是一位去拿饼的人? 为了拿这个饼,他和大秦无数人已经准备了许多许多年。 “虢骏伯,你所说的天下大治,本皇孙已经给出了心中答案。” “不知虢骏伯你所想的天下大治是什么样子?” 石台上,嬴元辰看着虢骏伯朗声开口。 天下大治? 虢骏伯嬴灼面上神色变幻。 他想的很多。 如何平衡官民矛盾,如何压制武勋群体,如何疏通商道,如何收取赋税,如何…… 不重要了。 他所想的这一切,在宏大的九荒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所谋划的手段,在九荒大势面前,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输了。 不是输在辩经,而是输在眼界。 从头到尾,人家皇孙都没有真正跟他辩经。 到现在,嬴元辰所说的天下大治,也不过是些虚浮的九荒大势。 可百姓热血沸腾。 那些武勋心头震动。 这就足够了。 “噗——” 虢骏伯一口鲜血喷出,脚步踉跄,须发化为枯败。 “你,你所说那九荒大势缥缈虚无,算什么天下大治,你这等手段——” 虢骏伯话没说完,站在嬴元辰身旁一直未有丝毫言语的王明阳一步踏出,声音滚滚滔滔而起。 “知九荒之广盛。” “行天下之大治。” “知行合一,方见始终。” “虢骏伯,皇孙今日以己所知,阐述监国愿景,只要天下人齐心协力,必能见九荒化为秦土之时。” “你不愿见此大势,不愿随皇孙殿下一起为此等大势而拼尽全力吗?” 你不愿? 你心中有与九洲大道不合之处? 你叛逆九洲大道,叛逆九洲百姓? 虢骏伯心中有话却说不出来。 他的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身上金光闪烁化为光柱。 身死道消! “好一个王明阳!” “厉害,这就是将大道置于心,随欲动自然的至圣手段!” 石台外,无数声音响起。 一道道光幕之前,都是惊叹低呼。 五皇子府,贾宇脸色难看。 靖国公几人也是面色凝重。 张居正推行补天之鞭时候,行事也颇为刚烈,可到底是以激起百姓奋进之心。 青年就该去青年该去的地方。 十万青年十万兵。 张居正的宏大叙事激励了无数人。 可是此时所见,王明阳同样叙事宏大,却手段酷烈。 一句“你不愿?”就直接让虢骏伯大道崩塌,身死道消。 哪怕虢骏伯半道以百姓为质,阻皇孙辩经,确实有取死之道,可如此直接,如此严酷,足以见王明阳行事之果决。 “知行合一,心中所想就是行事准则,他心中至圣,大道无懈可击,言行皆为天道合。” “大秦,恐怕又要出一位无敌之相了啊……” —————————————— 皇孙嬴元辰从云志城离开,大军继续前行。 云志城辩经,让天下人看到皇孙心胸,也见到王明阳的手段。 百姓为那宏大的未来而期待,百官对王明阳的知行合一而畏惧。 真正的心无私欲,就是无敌之人。 “逐鹿原,现在就看昭王的布置了……” “逐鹿原啊,据说十万年前,那里乃是九洲逐鹿之地,无数强者死在那。” “天道不明之地,唯一能阻击皇孙的,也只能是那里了吧?” 观望的大势力,自然能看到逐鹿原上变化。 嬴元辰的叙事再如何,也要等他踏入皇城,真正监国再说。 如果他不能活着到皇城,那也就是一场笑话。 皇陵之中,昭王与元康帝对面而坐。 “嬴梁,你当知大势艰难,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昭王盯着元康帝,面色凝重。 “你当真是不怕我皇族断绝,大秦的江山崩塌?” 昭王回九洲,代表的不只是他自己。 元康帝坏了九洲规矩,补天裂天征伐九洲之外,引动九洲本源伤损,大道动荡。 这是极可能让大秦皇族陨灭,大秦江山崩塌的事情。 这么多年,一代代大秦皇帝都遵循的原则,元康帝破坏了。 “昭祖,九荒,你不想看看吗?” 元康帝轻轻开口,让昭王面皮抽动。 “你看到了,这是天下人的选择啊……” 元康帝轻笑。 “什么天下人,你们分明是愚弄——”昭王的话最终没有说下去。 愚民之道,从来如此,哪一代帝王不是这般做的? 只是元康帝他们,心太大了。 “哼,那就看看,你所培养的战侯,你所期许的皇孙,能不能活着走出逐鹿原。” 第872章 新亭侯,这一战怎么打 黑骑大军过百卓府,军阵越发严密。 前方天地之间涌动的大道力量碰撞,已经清晰可见。 那种让人心悸的力量,每一次碰撞,都仿佛天崩地坍。 这种大道纷乱,对所有人都是一种压迫。 大军前行两千里,在逐鹿原外千里停住。 三百万大军合一,严整的军阵绵延百里。 军帐之中。 嬴元辰,张远,王明阳,左丘玄,冉闵,王玄策,还有其他数位领军掌政文武,都聚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 “此地图上所标记,就是方圆百万里的逐鹿原。” 张远伸手,指向前方的地图。 丈许的地图,怎么也不可能将百万里的逐鹿原详细展露。 这图上一片平坦,只有几条不算宽阔的长河流转。 如此的地图,给不了众人什么讯息。 “新亭侯,这一战怎么打,如何打,你有什么谋划,可能给皇孙殿下详细讲述一番?” 坐在一旁的儒袍老者抬头,开口说道。 他是阳天洲镇守金殿通政副使之一,主管农商的林海潮。 他不是嬴元辰征辟,而是王安之举荐。 林海潮曾在礼部,吏部,户部为官,以前就是王安之比较信重之人。 按照王安之推荐时候说,林海潮虽然资质差些,但很忠心的,曾是东宫太子心腹。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王明阳他们的手段和心性。 其实更多人,都是天赋寻常,但够努力,够执着认真。 世间事情,努力能实现九成九。 最后那十分之一成,才是天赋决定。 “林大人,此等大战,你要新亭侯说出谋划,有点强人所难了。” 前方,王明阳摇摇头,轻声开口。 其他官员都是轻轻点头。 涉及几百万大军,敌人更是在逐鹿原之中,怎么可能轻易说出如何战斗? 林海潮之所以这么问,不过是让所有人明白,此地最大的是皇孙。 这等战斗,如果皇孙都不知道具体谋划,岂不是太过放权? 说到底,权在谁手上,才是重点。 “林大人,远哥身经百战,不需要操心。”嬴元辰轻声说道。 嬴元辰不得不开口。 他知道林海潮心意,但他更知道就如同面前地图一般,这等战斗,不是想说就能说清楚的。 此时嬴元辰开口,只是为了让众人和张远安心。 他需要表现出足够的大度。 上位者,必须要有这份信任。 张远站起身,面色平静的看向众人。 “林大人说的是,此等大战,如果不提前谋划清楚,临战无谋,是将皇孙立于险地。” “张远执掌黑骑,兄弟们的性命交在手上,也不能丝毫怠慢。” 他摊开手,一叠厚厚的书卷递给一旁的王玄策。 王玄策将书册转交给大帐中众人。 “我黑骑隶属镇抚司,我张远是阳天洲镇抚司司首,更兼任皇城镇抚司武镇司主司,且身在镇天司。” 张远翻开手上书册,朗声开口。 “镇抚司,自然是搜寻情报,渗透敌军的行家。” “临战时候,敌我军情先要探查清楚,知己知彼,才能不败。” “这在兵书战册上来说,该叫知军。” 知道敌我兵力,知道敌方布置。 知道敌我之间兵力,然后再以巧妙布置,保持局部之间的绝对优势。 这就是一位知军战将所需要有的素养。 “知军之外,就是知战。” “敌人此战需要什么样的效果,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战果。” 张远将纸页翻开,朗声开口。 知军。 知战。 这样大约就能指挥一场战斗了。 听他说的好似轻松,可真的翻开手上书卷,所有人的面色都已经变了。 就连王明阳,都面色缓缓化为凝重。 不是因为敌人有多强,而是,这书卷上谋划,太细。 “目前降临逐鹿原的军卒,共计八百三十五万。” “这些军伍之中,领军战将分别是尊义侯韩光昌,武道修为炼虚境,执掌白羽军三十万,广元侯卢俊仁,武道修为炼虚境,执掌黑豹军二十五万……” 不只是领军战将,就连每一支军队的偏将,校尉,其身份,修为,擅长手段,都摸的清清楚楚。 这些讯息大秦兵部中有,再结合万域战场之中兵力布置,确实能查清楚。 可是张远能将这么多讯息,这么清晰查出,这背后所见的是镇抚司手段。 镇抚司真的渗透到大秦所有的势力之中。 如果说光是对敌军的兵力了解,这还不算什么的话,那这些书卷上关于敌军到逐鹿原上兵力布置,就是真的可怕了。 “白羽军布置在逐鹿原西南三百里方圆位置,占据云落山,百灵谷,古山月道,其中第一卫军,在云落山左麓,掌军统领冯敏举,武道九境……” “青菱卫军,驻扎在原五鹿城,其中偏将曹固领三万军驻守西城,与三百里外的丰园城犄角互对。” …… 众人再往后翻阅书卷。 “这,这——”左丘玄口中低语,面色神色变幻。 后面书页上,是一支支逐鹿原上大军的军械配置,小到箭矢配比,每一支小队的兵甲,都有记录。 连逐鹿原上军卒饭食,往后几日的安排,都清晰可见。 这书页上的东西,逐鹿原上的领军战将都不清楚吧? 这打仗,需要这般吗? 军帐之中,不是都没掌过兵。 也不是都没有领军打过仗。 可是打仗之前,对敌人掌握到这等程度,那会有多轻松? “这些讯息都是死的。” “临战时候,讯息瞬息万变。” “比如云麓城的敌军,和步陶城的军卒,就很可能联合,瞬间让两地之间成为死敌。” “还有,逐鹿原中大道变幻,好些地方都有古战场时候的残魂驻留,也是难以掌控的问题。” 张远面色平静,一边翻阅手上书卷,一边开口。 “为了保证此战能胜,我们目前做出了十八套预案,预演了三十四回。” “所有军卒在阵势之中,参照逐鹿原地形,一比一还原整训了十三次。” “这些都是借助天机道宗的阵法来完成的。” 张远看向嬴元辰,握着书卷,开口道:“殿下,现在的问题是。” “殿下想要什么样的战果。” 第873章 这是打仗? 这是羞辱! 想要什么样的战果。 这是来自新亭侯张远,来自他麾下黑骑的震撼。 你想要什么战果,我就给你什么战果。 当手上书册翻开,没有谁会怀疑张远的自信。 “远哥,此战只要你——” 嬴元辰沉吟一下,刚开口,一旁的林海潮往前踏一步。 “新亭侯,这些讯息太过惊人,林某实在无法相信。” “或者说,林某只能相信其中一些。” 看着张远,林海潮面色凝重,沉声道:“如果在此事上新亭侯你撒谎了,不只是战果如何的问题,更是让殿下如何相信你和你麾下大军的问题!” 大帐之中,寂静无声。 就连王明阳都没有说话。 张远这些书卷上所有讯息,整理的数据,知军,知战。 这样布置,根本不需要领军战将指挥,胜利几乎轻而易举。 何况按他说的,还有各种预案,各种演练。 这些,当真是能做到的? 嬴元辰双目之中精光闪动,抬头看向张远。 张远这些讯息给他无比震撼。 这就是上位者掌控全局的通透吗? 是不是坐到那个位置上,他就能有比这还通透清晰的掌控之力? “王玄策。” 张远开口。 王玄策一抱拳,走出大帐。 片刻之后,一队军卒抬着一个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几十个大箱子堆满大帐。 等军卒离开,王玄策上前,揭开第一个大箱。 这箱子里放着的是码的整整齐齐的玉珏,至少上万块。 这些玉珏,其中讯息储存,绝对超过一百马车的书卷。 “这里是通过万域战场中潜伏镇抚司暗探,还有万域战场中各方贩卖信息势力收拢来的讯息。” “为得到这些信息,三百余暗探暴露身份,其中一百余人身死。” “购买消息,花费仙玉一百八十五万块。” 王玄策继续往前走,将第二个大箱子揭开。 这大箱子里依然是玉珏。 “这里是所有收集到的逐鹿原中地图和消息。” “从十万年前到现在,从兵部到雍天洲金殿,所有讯息全都汇聚。” “为印证消息真假,镇抚司安排一万三千八百位夜游卫,三千一百镇神卫,直接将整个逐鹿原中所有地域全都掌控一遍。” 王玄策往前走。 “这一箱是逐鹿原中各方军伍讯息,所有兵部中记录,还有历年训练,抚恤记录都有。” “这一箱是逐鹿原中所有领军战将讯息,其家世背景,都在这里。” “这一箱……” …… “新亭侯所言,战前搜寻的讯息越精准,临战时候伤亡就越小。” “每一个兄弟的性命,都是无价的。” 一个个大箱子揭开,王玄策立在箱子之前,高声开口。 不只是他,冉闵也是第一次知道,打仗可以这么打。 以黑骑原本占据的优势,再有这样的讯息掌控,他真的想不到怎么才能让逐鹿原上之敌有一丝逃脱的机会。 那些镇守逐鹿原上的镇神卫,可是依然在每时每刻都将其上讯息传来。 军帐之中,再次静寂。 不知道说什么。 真的,这一次林海潮也只能张张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近乎无尽的财富,近乎无敌的军伍,近乎无所不知的布置。 这仗,该怎么打? 嬴元辰目光紧盯手上书册。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他。 这一刻,到了嬴元辰做出决策的时候。 其实,如果仅仅是一战,光是新亭侯张远就可以轻易定下。 关键是,此战需要什么样的战果? “新亭侯,传令,雍天洲上所有军伍集结,包围逐鹿原,不得使其中任何反叛之军溃散。” 嬴元辰深吸一口气,将手掌中的书册举起。 “此书卷,加上黑骑推演战法,刻印一千万册。” “分成简易版,精细版,揭秘版。” “售价,一百两黄金,一百块仙玉,一万块仙玉。” “其中一半送到万域战场上售卖。” “并且,出售观战席位,一位一万仙玉。” “这两本书册,送到皇陵,送到陛下和昭王手上。” 抖落一下书册,嬴元辰仔细回想一下,摇摇头:“新亭侯,实在是玉娘嫂子不在此地,若不然她绝对比你我想的精细。” “花出去的钱,玉娘嫂子一定能千百倍的赚回来。” 大帐之中,林海潮等人都是满脸茫然。 左丘玄眼角抽动,握紧拳头。 他知道自己快要落伍了。 面对皇孙的时候他就经常有这种感觉。 皇孙与新亭侯说话,还有不少黑骑中年轻军将来禀报的时候,他们说话的思维跳脱程度,他就经常会跟不上。 “诺。” 张远抱拳。 大帐之中,其他人都是相互看一眼,然后躬身。 “诺。” ———————————————— 皇陵。 斑驳石亭。 元康帝面色平静的翻阅手上书册。 他对面,昭王的神色已经随着手上书册开始变幻。 “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昭王咬着牙,口中低吼。 书册之上,所有逐鹿原上军伍布置,所有军伍的兵器军械布置,所有的军将讯息,一切秘密,都不是秘密。 这是打仗? 这是羞辱! 他一位大秦四十八代帝王的布置,谋划,此时被揭开,就这么映照在阳光下。 他的脸面丢尽。 不止如此,他引以为傲的大军,此时就如同放在砧板上的肉,引颈待宰。 豁然起身,昭王身上气息激荡而起。 只是下一瞬间,他身外,层层的金色流光锁链,将他身躯锁住。 “昭祖,既然来了皇陵,可就不是想走就走了。” 元康帝缓缓起身,目光紧盯昭王。 昭王握紧拳头,咬着牙低吼:“这些都是我大秦的军卒,战侯,你难道要看着他们被屠灭?” “你当真是疯了吗?他们都是驻守万域战场的强者——” 元康帝看着昭王,面上神色平静。 “从他们反叛之日开始,结果就注定了。” “昭祖,他们的功绩,不是反叛的理由。” “如果连他们都反叛大秦,我大秦还有什么立住九洲的根本?” 元康帝话语之中的森寒,让昭王身上气血再次冲荡。 “昭祖,他们的位置,会有无数大秦后辈顶上。” “这么多年,你知道有多少军将,后辈,无法升迁,无法入万域战场磨砺吗?” 举起手上书册,元康帝面上神色稍稍缓和,又有几分复杂。 “这东西送来,是告诉我们。” “现在的年轻人,等太久了啊……” 昭王面色变幻,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册。 沉吟许久,他方才低低开口。 “嬴梁,你该明白,我归来九洲之地,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的意思。” “我知道。”元康帝淡淡低语。 第874章 乌骓龙驹,霸王长枪!衮平侯项藉! 皇城。 金霆侯韦白礼的府邸大堂。 数十位身穿战甲的军将分列长案两侧。 每一位军将手上,都是一本透着玉色的书册。 这是揭秘版的军册,一本就要一万仙玉。 此时,光是这大堂上这些人,手上卷册就花费数十万仙玉。 此地每一位都是手掌数十万大军的战侯,武勋伯爵,都是在万域战场上厮杀的强者,不会在意这点仙玉的耗损。 所有人都快速翻阅手上书册,面上神色从激动到苍白。 “连悠唐城的军卒布置都知道,他们定然是提前安排了镇守神祗监测。” “镇抚司中有夜游卫,还有镇神卫,定然是他们出手。” “此时说也无用,联系不上逐鹿原中大军,就算联系上,也来不及了……” 众人话语之中,都透着绝望。 那可是几百万大军,布置安排,所有调度都是无比精细复杂事情。 现在就算传讯过去,逐鹿原中大军也不可能有大的调动。 完了。 书卷往后翻阅,所有人都是后背发寒。 每一支大军,黑骑都安排了十倍之军应对。 不是黑骑真的有这么多大军,而是逐个击破,层层吞噬。 保证每一支大军都要面对十倍的黑骑。 “黑骑,真的有如此强横吗……” 说话的战将话语没有再说下去。 没意思。 人家都已经将讯息收集做到这等程度了,还去质疑他们的战力,那就是自己愚蠢了。 “哼,所有的谋划最终都是要一战才知道。” 上首,端坐的戴半边面甲的老者缓缓站起身,抬手,将面甲摘下。 下方,所有人都低下头。 衮平侯项藉。 九洲录上排名第十二位,手中一柄霸王枪,堪称无敌手。 这才是真正的世间最顶尖强者。 如此人物,就在眼前,无人敢抬头直视。 “那个张远,有点本事,可惜没有将心思用在武道修行上。” 项藉站在石阶上,面上神色平静。 “真修为到生死层次,才有资格去掌控其他。” “我去杀了他和那个皇孙。” 项藉的话,让所有人浑身一震,抬起头。 “衮平侯,按照新亭侯张远的布置,他和皇孙身边无时无刻不是有八十万轮换的黑骑军将。” “八十万黑骑,加上九洲天道加持,就算是你……” 说话的战将喃喃低语,不敢再说。 项藉冷哼一声,一挥衣袖:“他不可能没有破绽。” ———————————— 逐鹿原。 虚空之上,有一排排观战席位。 那席位每一位都是花了灵玉才得到。 此时,数千观战之人的目光都落在一支从逐鹿原上退出的黑骑。 “黑骑丙九三七卫,围杀古平遥城三千叛军,破敌归来。” 三万战骑军容整肃,缓缓而行。 三万对三千,还是有那等恢弘军械,所有人看到破城不过花了半个时辰。 三千在万域战场上磨砺无数年的各族军卒,就那么被斩杀干净。 这一次反叛的大军,都是万域战场上厮混无数年的军伍,除了少量骨干是秦人,很多都是临天洲,浮空洲上族群。 收拢的万域之中族群也极多。 也只有这样的军伍,才不懂反叛九洲意味着什么。 真正的纯正九洲军卒,不可能无声无息反叛九洲。 “这是第几支归来的大军了?” “第三十二支了,也就是说至少灭了十几万叛军了。” 虽然手上有书册,可以清晰推衍出战况。 可是此时真正看到战局如书卷上记载的进程走,所有人还是面上露出复杂之色。 大秦太可怕了。 大秦镇抚司太可怕了。 大秦的,监国皇孙,太可怕了。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忘记了大秦的可怕,忘记了镇抚司的可怕。 甚至,连大秦帝王有多强,都忘记了。 一张巨大的榜单上,数位军将的名字被划去。 “斩了一位四等伯爵。” “两位校尉偏将也杀了。” 能上榜的,至少都是开阳境以上。 这些榜单,就是军功榜。 张远就在整齐的大军之前,背后是一队队战骑准备。 “我大秦——” 张远抬起手。 “威武——” 一队队战骑奔行而出,向着逐鹿原冲去。 那些撤回的军阵战骑,将空出来的位置补上。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前冲的战骑与那些休整的战骑交错,嘹亮的战歌声音响起。 这样的大军,是如此的朝气蓬勃。 “黑骑,以三百虎贲卫为根基组建,从宁远城到阳天洲,追随新亭侯横行九洲。” “据说黑骑都是十七八岁青年入军伍,百战磨砺方才成军。” “他们年轻,他们英勇,他们才是大秦军伍的未来。” 观战的席位上,有人开口,声音之中透出复杂。 逐鹿原上的争斗,是一场新军伍与旧派军伍之间的拼杀。 从拿到手上书册时候,他们就知道旧军伍是完败的。 只是没有人想到,旧军伍会败的这么惨。 战骑轰鸣,大军前行。 张远身边,永远是至少八十万大军。 嬴元辰的辇车,被层层护在中间。 一日。 十日。 大军推进了三千里。 逐鹿原上,被斩杀的叛军已经超过百万。 这些叛军现在已经发现出不对,也得到了他们被算计死的讯息。 那书册上所有的布置,让他们胆寒。 “呜——” 绵延的冲锋号角声音响彻。 无数军阵开始集结,向着前方冲击。 哪怕知道已经来不及,知道是必死的冲锋,那些叛军还是在冲。 冉闵,王玄策,两人领着黑骑大军不断穿插,将那些决死冲锋的叛军剿灭。 张远身后的八十万大军,纹丝不动。 “这位新亭侯的整军手段,恐怕已经不逊于当年的五皇子了。” “何止,临阵手段,恐怕……” 虚空之中,有议论声音响起。 叛军越发凌乱,战力无法汇聚。 “呜——” 逐鹿原上,嘹亮号角再响起时候,已经只有不到两百万叛军集结。 但这一次,集结的叛军如同一支三角锥,向着张远固守的军阵而来。 “那是——” “乌骓龙驹,霸王长枪!” “衮平侯项藉!” “九洲录十二位!” 第875章 大秦军帅关长云,奉大秦皇帝令,诛杀叛逆—— 衮平侯项藉,曾在万域战场中有一战覆灭五百万敌军,一人灭一域的战绩。 他所领的大军,号称攻无不克。 此时,衮平侯项藉领军冲锋,可以看到那气血煞气所汇聚成的武魂战兽,化为黑色长龙,拥有撕碎一切的力量。 这是一位无敌战将! 九洲录上顶尖强者领军冲阵,此等场景,此生谁能见到? “杀——” 冉闵一声长喝,领着身后黑骑迎着项藉的大军而上。 此时的他已经热血沸腾。 能死在九洲录上第十二的强者手上,死而无憾! “我大秦——” “威武——” 所有黑骑感受到了冉闵的心意,全都仰天高呼,战骑奔腾。 大秦的军伍,战死是一种荣耀! “吼——” 一尊黑虎凝聚。 双翅展开,满身气血煞气如同流云缠绕。 武魂战兽,穷奇。 穷奇战兽咆哮,与黑色长龙撞在一起。 “轰——” 武魂战兽的碰撞,引动天地本源动荡,整个雍天洲都轰然震鸣。 天地震荡,大道翻涌。 嬴元辰所凝聚的九洲大道,此时都无法压制整个逐鹿原上的天地力量震动。 这就是叛军选择在逐鹿原上动手的原因。 逐鹿九洲,大道无主! 从虚空之中可以看到,黑虎战兽怒吼,却无法阻挡冲击而来的长龙。 三角锥军阵在手持霸王长枪的衮平侯项藉带领下,一往无前,向着立在逐鹿原中的辇车冲去。 “林——” “林——” “林——” 八十万大军立在原处,静立如林。 恢弘的气势蔓延,仿佛是真正的山岳耸立。 “风——” “风——” “风——” 王玄策所领的大军,向着前方的反叛大军冲去。 第二尊黑色猛虎之影凝聚。 第二尊黑色猛虎上前,撞向黑色长龙。 这一刻,天地仿若崩坍一般,漫天星辰浮现。 这是九洲天穹挡不住武魂战兽的冲击之力,破碎炸裂。 无数年未展露的九洲天地,出现在万域强者面前。 如果是以往,这等场景,必然引来各方强者的窥探,蜂拥而至。 这可是九洲山河,洪荒修行圣地。 可是此等时候,所有强者都立在原处,不敢有丝毫动作。 “那就是项藉,号称霸王枪的衮平侯。” “九洲录上第十二,此等人物,当真厉害。” 那百万大军汇聚的黑色长龙,一击之力,在衮平侯项藉的掌控下,可以轻易撕碎一方界域。 别说虚实境界,生死境界,哪怕是传说中超越空间与时间的力量,在这等大军面前,也只能束手。 这就是大秦军伍之力! 如此军阵之力,万域之中谁能抵挡? “那黑骑虽然挡不住项藉,可也算是强横了。” “何止强横,万域战场,这黑骑可以横扫。” 那些强者神念全都盯住碰撞的战骑,翻滚的武魂战兽。 这一战如果能让黑骑覆灭,让项藉元气大伤,让九洲仙秦本源折损,那才是真正的好事。 万域之中,哪有人希望头顶有一尊镇压无数万年,让人不能抬头的强大仙秦? “轰——” 碰撞,撕咬,冲击,三支大军在纠缠。 手持霸王长枪的项藉枪锋横扫,前方军阵所有军卒都是身躯如同被万钧重压砸落,面色涨红。 冉闵口中吐血,身上衣甲已经崩碎,可依然双目圆瞪奋力冲杀。 另一边,王玄策身后一道虚影浮现,满身冰寒之光缭绕,引动大军之力冲突,将前行的叛军拖住。 挡不住。 两支黑骑大军,硬是挡不住项藉所领的军阵冲击。 哪怕速度被延缓,但大军前行的大势丝毫没有被遏制。 “殿下,与九洲录上顶尖强者争锋,此等机会绝无仅有。” 八十万战骑之前,张远朗声开口。 与九洲录上顶尖强者争锋? 嬴元辰抬头,面上露出笑意。 “新亭侯,你,你要干什么——”嬴元辰身后,左丘玄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新亭侯要干什么!” “疯了,他难道要——” 周围,无数惊呼声音响起。 守护皇孙的新亭侯,难道要出手? 不只是他自己出手! “火——” 侵如火! 大军前压,迎着衮平侯项藉的大军,逆势冲阵! “火——” “火——” “火——” 张远冲阵在前,战骑军阵化为箭矢锋刃。 三角锥阵,冲锋! 这一刻,所有人都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皇孙嬴元辰一声长笑,身上无尽的金光引动天地大道之力,向着前方冲去。 这金光凝为一条金色长龙,向着战阵锋锐之处的张远身上笼罩。 张远手中大夏龙雀握紧,一声低喝,长刀横斩而出。 “嗡——” 一道青色的万丈刀光一闪而逝,再出现已经在项藉背后。 春秋刀法,无敌! 项藉手中霸王枪横握,往背后一挑。 “嘭——” 万丈刀光直接崩碎。 张远不管第一道刀光如何,此时已经引头顶金色长龙入刀锋,再一道刀光斩出。 这一刀比第一刀更恢弘璀璨,刀锋一闪,刀光向着项藉的头顶斩出。 快。 狠。 “新亭侯,已经得到寿亭侯关长云的真传了。” “别提那个家伙,阴的狠。” 虚空之中,一片低叹惊呼。 项藉手中长枪挑出,枪锋上引动自身力量,一枪震碎张远斩出的刀光。 这一次,他手中长枪微微一顿。 张远这一刀,有嬴元辰加持的九洲大势,力量远不是第一刀能比。 三支大军,将衮平侯项藉的大军围拢。 三支九洲最顶尖的军伍,与九洲录上最顶尖强者所领的大军碰撞。 “杀——” 项藉一声长喝,手中长枪上金红的力量穿透虚空,直接刺向张远,那枪锋之力,化为一道金色闪电,将张远和军阵之中的辇车都锁定。 他要一击杀张远和嬴元辰! 所有观战的身影,全都屏住呼吸。 皇陵之中,昭王微微握拳。 元康帝将自己的衣袍整理好,缓缓站起身。 张远看着那长枪锋芒刺到自己的面前,手压到自己的腰间剑柄之上。 “苍啷——” 长剑出鞘,一剑横扫。 戮仙剑。 大河剑法。 嬴元辰所加持的天地之力,引动整个逐鹿原上潜藏的神祗力量震荡。 所有布置的大阵节点随着这一剑而激发。 洪流一般的天地之力随着这一剑,斩出亿万道光华。 时间。 空间。 斩断。 “轰——” 整个逐鹿原上,无尽的金光交错,亿万道流光将整个逐鹿原包裹,拖入虚空。 撞开虚空,前方一支整肃的军阵等待。 “云州侯刘吉,奉始皇帝命,诛无能后辈,杀违令之军。” “新亭侯,你弃械投降吧。” “本侯给你个全尸。” 张远面色平静,抬起头,淡淡道:“云州侯,你看那是什么。” 云州侯刘吉转头,面上神色化为苍白恐惧。 一尊撑天的金色神象,从虚空之中一头撞出。 “大秦军帅关长云,奉大秦皇帝令,诛杀叛逆——” 大秦无帅。 有帅,无敌! 第876章 后辈嬴梁,请始皇帝入九洲,以身补天—— 大秦军帅,寿亭侯关长云! 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当年皇帝承诺,五皇子代掌大军,等五皇子离开时候,军帅之印交给寿亭侯关长云。 如今补天裂天大军已经离开数年,所有人都忽略了,关长云早就是大秦军帅。 手掌大秦帅印,关长云可以调动大秦所有的军伍。 不只是九洲之地。 还有,整个万域战场上,所有的大秦军卒。 “轰——” 金色神象踏出,无尽的军阵仿若星辰。 这是万域战场之上,大秦的军阵! 手持青龙偃月刀的关长云身上的气血煞气可以将虚空凝固。 九洲录上顶尖强者,依托军阵之力,堪称无敌。 “尔等秦卒,敢助叛逆者,某必屠之。” 长刀前指,关长云一声长喝。 声如雷霆震荡,虚空层层叠叠,如同粘稠的水潭。 这是禁锢虚空! 集结大秦亿万军伍之力,关长云就是大秦军伍之中第一人。 也只有他这样凝聚神象之身的强者,才能承受无尽的军阵之力加持。 怪不得关长云要修神象镇狱劲。 张远看着那神象,目中闪过一丝明悟。 肉身之力到极致,原来可以如此。 看来他的神象真身,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嘭——” 刘吉所领的军阵上空,那集聚的气血之力轰然崩碎。 战阵之力,随着寿亭侯一声高喝而崩塌。 另一边,衮平侯项藉所领大军凝聚的黑色长龙,也直接碎散。 军伍战阵靠的是士气,是勇气,是为国而战的荣耀。 此时,关长云以军帅身份喝令,谁再追随刘吉喝项藉,谁就是大秦叛逆。 没有大秦天道之力加持,没有大秦荣耀牵连,哪里还会有战阵? “关长云!” “寿亭侯!” “大秦军帅!” 虚空之中,无数惊呼响彻。 谁敢想到,大秦早有这样的布置。 谁敢相信,大秦亿万军伍调动,外人竟然丝毫不知。 大秦皇帝,原来早有如此布置! 衮平侯项藉手持长枪,身上黑色长龙缭绕,却也挡不住寿亭侯身上气势。 大秦军帅的威严,就算是九洲录上顶尖强者,也不能抵挡。 另一边的刘吉咬着牙,面上全是不甘,却无可奈何。 他想不到,为什么关长云会在这里。 “皇帝,到底想干什么?” “这,这等动作,恐怕,不只是为围杀两位叛逆战侯吧?” 谁都不傻。 皇帝以自身为饵,以皇权为饵,甚至连皇孙嬴元辰都作为鱼饵,就为了要杀刘吉和项藉? 要杀他们两人,皇帝尽可以直接诏令入万域战场,大军围杀。 “昭王?” 有人带着疑惑低语。 仅仅是为那位四十八代秦帝? 大秦皇帝虽然荣耀,修为因为天道之力加持而强横。 可一旦卸任帝王位,天道之力转移,其战力和权势,也会衰退。 四十八代秦帝,恐怕元康帝并不会真的将其当成强敌。 那么—— “昂——” 虚空之中,一声龙吟。 一条条金色长龙,拖拽着一驾金色的辇车,从虚空之中缓缓而出。 那些金色长龙,每一条都是超过虚境。 这长龙,比当年三皇子嬴神月所猎杀的天龙还要强横。 “陛下……” 虚空之中,有人颤巍巍开口。 “那是——” “大秦始皇帝嬴无极!” “九洲录第一人!” “洪荒第一强者……” 九洲录第一,洪荒第一强者。 这是统治整个万域战场,无人敢抬头直视的存在。 这是连九洲天道都不能压制的强者。 当金色长龙拖着战车到来,所有的军阵全都寂静无声。 虚空,这一刻仿佛暂停。 没有人敢探出神念,甚至没有人敢抬头。 辇车之上,身穿黑色衮袍,头戴平天冠,腰间挂一柄黑色长剑的高大身影缓缓走出。 不管是寿亭侯还是张远,嬴元辰,全都躬身。 这是对强者的尊敬,也是对大秦始皇帝的尊敬。 “拜见始皇帝陛下——” 所有的军卒,全都躬身。 “拜见始皇帝陛下——” 虚空之中,一位位强者低身。 这是大秦的始皇帝,九洲录上第一人! “嬴梁,来见朕。” 始皇帝根本不去看张远他们,只是看着九洲天地,淡淡开口。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九洲之上,有声音传来。 嬴梁。 大秦元康帝。 这世间,能这般,敢这般轻描淡写呼唤元康帝的,恐怕也就是大秦始皇帝了。 “后辈嬴氏子弟嬴梁,拜见始皇帝陛下。” 声音起,一道身影已经立在九洲天穹之上。 随身金光,大道如云。 哪怕只一人立在那,依然仿佛这就是整个洪荒的中心。 不对,本就是! 九洲之主,就是洪荒的中心! 九洲天道在身,九洲民心所聚,九洲山河所系,这位,就代表九洲。 这一刻,虚空再次被禁锢。 无尽军阵,无数强者,此时这天地之中谁都不存在。 唯有两位帝王相对。 始皇帝嬴无极,大秦元康帝嬴梁。 “朕的九洲交给汝,汝就如此执掌?” “九洲呢?” 嬴无极看着嬴梁,声音虽然平静,可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尽的威严。 每一个字,在外人耳畔都如同雷霆震荡回想。 所有的言语,除了嬴梁,其他人没有能听完全的。 那震荡的的神魂力量,让人头昏眼花。 天声不可明。 天音不可闻。 “是后辈无能。”嬴梁一躬身,朗声开口。 “九洲崩散,大道残缺。” 无能。 嬴梁的坦诚,让嬴无极双目眯起。 一股席卷虚空的罡风,从嬴无极身上激荡翻涌。 “既然无能,那就将九洲交还出来。” 嬴无极一声长喝。 天地,虚空,似乎随着这一声高喝而翻转。 九洲天道,轰然激荡。 嬴梁抬头,面上神色平静。 “后辈还想再补救一次。” 补救? 残缺九洲,如何补救? 嬴无极双目之中神光闪烁,缓缓开口。 “说。” 嬴梁一躬身,身上无尽的天道之力化为难以想象的巨力,凝为一尊撑天金鼎。 虚空之中,关长云一步踏出,金身神象身躯透出亿万道神光。 “后辈嬴梁,请始皇帝入九洲,以身补天——” 第877章 十年之后,大秦巡防万域战场 镇狱神象踏出,金鼎在身,向着始皇帝当头砸落。 始皇帝一声冷哼,战车之前的金色长龙咆哮,撞向金鼎。 “轰——” 金鼎浮荡,九条金龙身躯崩裂,无尽的龙血挥洒,在虚空之中化为冲霄的气血光柱。 始皇帝抬手抽出腰间佩剑,剑锋前指,目中杀意森然。 “关长云,你想死吗?” 死。 天子剑所指,一言九鼎,金口玉言。 始皇帝要杀人,从无戏言。 “嬴无极,嬴梁是我兄弟,关某此生最讲义气。” “你欺负我兄弟,关某就跟你拼命。” 金色神象的声音响起,神象身躯之外,道道金色的锁链凝聚。 “你可以试试杀了我。” “我也很期待,如果你杀了我,再唤醒的我,会是什么样子。” 神象踏出,一脚向着始皇帝压下。 嬴无极手中长剑一剑刺出,整个虚空直接被斩碎。 剑光撞在金色大鼎上。 “轰——” 金色大鼎轰然崩碎。 碎了。 但是下一瞬,那大鼎出现在嬴无极身外,将其整个装入其中。 “嬴梁,你疯了,以身为鼎,你图什么,图什么……” 大鼎之中,传出嬴无极的怒吼。 神象托着金鼎,一头撞进九洲。 九洲天地震荡,无尽的恢弘天道迸发。 “补天……” 张远看着这一幕,口中喃喃低语。 大秦始皇帝离开九洲时候,带走了洪荒天地的一半本源! 如今九洲残缺,需要以洪荒本源补充。 元康帝以自身为饵,就是为引始皇帝归来。 九洲天道与帝王之力相扶相持,也是相互吞噬。 始皇帝当年如果要做万代帝王,那最终必然是自身与九洲天道一同崩塌。 他离开,带自己的力量与一半天道之力离开,让九洲之力慢慢恢复,然后代代后辈强者抽取,直到九洲大道力量衰落,他随时可再临。 这一次九洲大道缺损,始皇帝来了。 如果他重掌九洲,一人之力压九洲天道,将大道化为自身之道,那真的就是洪荒之主,如神荒中的古岳天尊一般,成为万古之尊。 这些大道谋划,外人是不可能明了的。 就算此时见到两位帝王争斗,最终同镇九洲,外人也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九洲大道的变化,除了那些顶尖强者,外人也不可能明白。 “补九洲大道,九洲天地可再续……”说话的声音淡去。 天道不可测。 嬴元辰看着九洲天地震动,面上神色变幻,双拳握紧。 他以为自己敢想了。 他以为自己能做的更好。 他以为。 直到此时看到元康帝以身为鼎,镇大秦始皇帝,他才明白,他这点本事,完全不够看。 “奉元康皇帝令,万域战场所有大军固守。” “寿亭侯的帅印暂交兵部。” “十年之后,大秦巡防万域战场。” 虚空之中,身穿铁甲的镇抚司指挥使陆钧走出,手中握一卷金黄圣旨。 “始皇帝被镇,大军调动,万域或不稳,万方战侯或心思不定。” “本指挥使奉劝,大秦之威,不可犯。” 陆钧说完,转身就走。 虚空之中,沉寂无声。 ———————————————— 逐鹿原上一战,万域震动。 大秦军伍的强大,新亭侯所领的黑骑之强,手段令人难以想象。 谁敢与这样的人为敌,谁敢与此等大军为敌,就要想好,自己会不会已经被扒光了却还不自知。 黑骑之强,衮平侯项藉之烈,在逐鹿原上碰撞,让人心潮澎湃。 可惜,这一战的主角,却不是他们。 大秦元康帝与大秦始皇帝的交锋,才是无数万年来不敢想的真正碰撞。 亿万大军为棋子,大秦皇帝位做诱饵,九洲山河为赌注。 以身为鼎,以身补天。 这场洪荒之中最强力量的碰撞,并未有山崩地裂的场面,甚至时间都很短。 可是这等强者之间的交锋,让所有人看到了真正的大能手段。 “关长云与元康帝同时镇压始皇帝入九洲,光是皇孙监国,新亭侯辅佐,恐怕九洲,万域,都要乱了啊……” 虚空之中,有人轻声低语。 九洲无帝王坐镇,万域大军无军帅执掌。 如今局面,谁都不敢去想。 “还好,皇孙还算有些担当,当日辩经,也算可圈可点。” “已经很好了,没有三皇子的神勇,五皇子的大军,他影一个皇孙能做到这一步,真不错了。” “王明阳还是厉害,有他在,朝堂是安稳的。” 明眼人自然能分析透彻。 各方势力,也能迅速推衍出后面的局势。 “最重要还是新亭侯。” “现在回头看看,新亭侯从腾洲崛起,这一路走来,背后恐怕都是皇帝的推动。” “腾洲,徐洲,阳天洲,当他整训出五百万黑骑时候,大秦局势已经定下。” 没有皇帝在背后推动,张远怎么可能整训出这等黑骑? 没有皇帝推动,阳天洲上能那么快平定? 光是封禁阳天洲上各方,只有张远和其麾下能轻松与外域交易,这就是在拉偏架。 皇帝在给张远时间,给皇孙时间。 这一次的逐鹿原上,黑骑的战法,给了所有人惊喜。 这答卷,皇帝也满意。 新亭侯领麾下大军,直接与九洲录上顶尖强者争锋,凭此战力,万域之中也能横行无忌。 “我如今方知,陛下一路,如履薄冰啊……” 大军前行,车架之上,嬴元辰看向前方,轻声低语。 所有的谋划,只要一处有错,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所有的局势,只要一处算漏,可能就是大势崩塌,九洲离散。 那个位置,真不是好坐的。 车架上,没有人说话。 逐鹿原一战,始皇帝入九洲补天,元康帝化身金鼎,寿亭侯为神象,三位强者之力补足青天洲离去的缺憾,大道完全。 天地之力轮回而动,九洲生气激扬。 这样的九洲交在嬴元辰手上,他能有无限可能。 如今大军已经到皇城外,只等入皇城。 一旦嬴元辰踏入皇城,就是监国皇孙。 天道之力加身,他的力量,与当初的元康帝也差不了多少。 “呜——” 皇城之中,号角声响起。 “金霆侯韦白礼等数十位战侯叛乱,冲击羽林卫,向皇城大殿进发。” “他们要抢夺金殿前的九洲鼎。” 第878章 皇孙,入皇城大殿了 昭王嬴槐在元康帝镇压始皇帝赢无极时候顺手一起镇在了金鼎之中。 云州侯刘吉逃的快,只带数十忠心麾下逃脱,其他军卒全都束手就擒。 至于衮平侯项藉,不愿遁逃,被黑骑大军围拢,最终力竭被俘。 如今在皇城之中叛乱的,是昭王带的那些回归战侯。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大势已去,此时冲击皇城大殿去抢夺镇洲金鼎,也不过是一场没有任何意义的骚乱而已。 号角长鸣,在整个皇城的上空回荡。 无数人抬头,面上带着茫然,还有遗憾。 “这皇城,多少年不曾有,不曾有……” 皇城之中多少年不曾有这等动乱! 这是给还未入皇城的皇孙下马威。 有人要告诉皇孙,这监国之位,不是那么好坐的。 皇城,东进门外,大军林立。 身穿衮袍的嬴元辰立在辇车上,双目之中全是凝重的神光。 “新亭侯,本皇孙命你,一个时辰之内,肃清皇城之乱!” 这是关系到皇孙威严之事。 皇城多乱一个时辰,皇孙的威信就减一分。 “诺。” 张远一声高喝。 他身侧的王玄策和冉闵对视一眼,微微低头。 如潮水一般的黑骑大军冲入皇城。 远处,一座阁楼上,身穿青色儒袍的贾宇面带微笑,转身离去。 “走吧,去万域战场。” “新亭侯张远,成不了事了。” 如果新亭侯张远不率领大军入皇城,那他未来能成为九洲军帅,能执掌大秦兵马。 可他今日领黑骑入皇城平叛,马踏皇城,就只能成为皇孙手中的刀。 镇抚司司首,指挥使,永远都只能是孤臣。 这刀越利,外人越怕。 张远的手段越强,能力越强,群臣越怕。 今日之后,新亭侯张远就会站在无数武勋与大臣的对面。 城门之外,王明阳看着如潮大军冲入皇城,面上神色复杂。 今日之后,他和新亭侯张远就只能疏离。 不只是他,这些随着皇孙到来的文臣,也要疏离了。 微微转头,王明阳看到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的嬴元辰。 他还是看轻了面前的皇孙。 或者说,皇孙成长了。 新亭侯的黑骑入皇城,占据皇城之中重要节点,就能真正掌控皇城。 若不然光是他皇孙入皇城,将身家性命都交给羽林卫,皇孙不愿。 新亭侯张远,是皇孙唯一信任的武将战侯。 除了这个原因,皇孙分明是要将黑骑留在皇城。 黑骑,如今是大秦九洲之地最强战力。 黑骑在皇城,皇城无忧。 如果还有另外一层意思的话,那就是让新亭侯留在皇城。 一位无敌战侯,到底是在皇城之外安全,还是在皇城之中安稳? 上位者,有着属于自己的筹谋啊…… 战骑奔行,王玄策看向张远。 “侯爷,黑骑入城,你就只能做孤臣了。” 他的面上神色复杂,低声开口。 一旁的冉闵点头。 张远面色不变,淡淡道:“又不是只能做孤臣。” 他抬手一挥,身后黑骑仿若洪流,向着一条条街巷之中冲去。 不是只能做孤臣。 不做孤臣,那只能做—— 权臣! 王玄策和冉闵对视一眼,各自领着大军,向着四方冲去。 张远手中提大夏龙雀,战骑飞奔,马蹄踏在贯穿皇城的龙驰大道上,声音轰鸣如雷霆。 第一次入皇城,他从西华门外,焚香沐浴而入。 第二次入皇城,他已经是战侯,六部大臣恭迎,入皇城做官试主考。 这一次,他亲率黑骑,护皇孙入城。 这一座大秦皇城,也被他的战骑踏在脚下。 他的心情,此时反而无比平静。 不知不觉中,他终于成为了捉刀人。 不知不觉中,他终于有资格坐在棋盘边。 不知不觉中,他终于,走的越来越远。 “轰——” 一刀劈开前方的门庭,张远战骑直接踏入皇城广场。 广场之中,身穿银色战甲的羽林卫层层叠叠,阻住那数百气血激荡的身影。 后方,是一尊尊金色的大鼎。 羽林卫在前,能护住大鼎不失。 皇城之中有的是强者。 “乱国者,诛。” 张远一声长喝,身后血色猛虎之影升腾而起。 他手中长刀横斩,带着无尽的气血与煞气。 这一刻,他已经不需要运转多少自身的力量,直接天道之力灌注身躯,金色刀光斩碎数十道身影,化为冲天的关注。 什么九境,什么虚境,都在他一刀之下,化为两断。 羽林卫往后退,立在大殿之前,默默不语。 今日,这里的主场不是他们。 鲜血在广场上流淌。 “轰——” 一位身穿金甲的战侯一头撞在金鼎上,金鼎震动,翻滚。 那战侯先是面露惊喜,然后就是失望,绝望。 “不对,不对,不是说破了金鼎阵势,就能破开镇压始皇帝的金鼎吗?” “贾宇,你骗我,贾宇,你骗我们——” 没有人搭理他。 迎着他的,是当头一刀。 长刀斩落,璀璨如星辰。 …… 皇孙的车架到皇城大殿之前,大殿前广场上已经收拾干净。 但弥漫的气血,还有那洒落在地的鲜血,依然透着炽烈。 “皇城叛乱已经肃清。” “臣护殿下入皇城大殿。” 张远抱拳躬身,然后一手持大夏龙雀,一手压腰间长剑剑柄,转身领着皇孙嬴元辰向大殿之中走去。 后方,十丈之后才是面色肃穆的王明阳。 脚下血水四溅,张远脚步坚定,领着面色肃穆的嬴元辰大步前行。 两旁,海洋一般的银甲,全都随着张远和嬴元辰的到来而躬身。 没有人敢抬头直视。 就如同从不曾直视元康帝。 走上石阶,张远脚步微微停住。 嬴元辰抬头,轻声道:“远哥,我们做到了。” 做到了。 从无人重视的皇孙,成为大秦监国皇孙。 从区区腾洲庐阳府镇抚司皂衣卫,成为大秦镇抚司司首。 此时,不是为庆贺,只是感慨。 张远点点头,抬手推开厚重的门庭,然后站在一旁。 嬴元辰双手整束衣衫,然后大步走入空荡的大殿。 他每走一步,身上的天道之力就浓郁一分。 整个皇城之上,天地之力汇聚,仿若漏斗一般灌注。 所有人抬头,看着这一幕。 “皇孙,入皇城大殿了……” “一个时代,结束。” “一个时代,到来。” “当——” “当——” “当——” 召集群臣的钟声,在皇城之上响起。 第879章 吏部侍郎曹迁,你的事犯了 皇城。 镇抚司。 从皇孙嬴元辰进皇城,监国理政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月。 这一个月中,张远除了在皇城大殿守卫,就是在镇抚司中。 三百万黑骑替换掉了城中最中心位置的羽林卫,皇城之中所有守卫皆是黑骑。 “这镇抚司代司首的位置不好坐吧?” 大堂旁边,一道声音响起。 张远抬头,看背着手的陆钧面带笑意缓步走来。 张远到皇城之日,就是执掌镇抚司之时。 这是元康帝的旨意,也是二十多年前就定下的承诺。 “陆指挥使这是要看我笑话吗?” 张远放下手中墨笔,伸手拍拍面前厚厚一叠书册卷宗,摇头开口。 天下镇抚司之首,每日需要处理多少事情? 张远不是愿意亲力亲为,而是他要完全熟悉这个身份。 他需要对所有事情了如指掌,才敢放权。 “这些都是小事。” 陆钧面上神色缓缓化为郑重,沉声道:“镇天司掌握在手,你才能真正算是掌控大秦镇抚司。” 镇抚司中虽然有黑甲,有皂衣武卫,可毕竟实力有限。 镇抚司中真正精锐,是镇天司。 玄甲卫,还有镇神卫,夜游卫,再到镇天司中四堂。 张远点点头。 “我带你去镇天司秘地。”陆钧招招手,领着张远往镇抚司后堂方向走去。 穿过一道道门庭,直到一座偏僻院落。 踏入院落,张远面上露出一丝惊异。 这里,分明是充满了大道本源之力。 “感觉到了?” 陆钧面上露出几分笑意。 “当年皇城镇压一半洪荒本源。” “镇天司的秘地,就在这本源之地。” “也就是说,要灭镇天司,先灭洪荒本源。” 陆钧的面上全是倨傲。 脚步前行,两人身前层层幻境变化。 到前行百步之后,两人身周已经被无尽的玉白雾气裹住。 这竟然是浓郁成为水珠一般的混沌之气。 当初张远一颗混沌珠子就搅动皇城风雨,此时这镇天司的秘地之中,本源凝聚,虽然不是混沌珠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陆钧走到前方,一块不大的石台上,放着一卷展开的明黄卷轴。 “你来看。” 陆钧出声。 张远走上前,目光落在这卷轴上。 卷轴之上密密麻麻的人名。 前方位置,许多人名都已经灰暗,越往后,则越是人名闪烁金光。 “这里的人名都与洪荒天地本源牵连,已经陨落,或者是离开洪荒者,姓名化为灰暗。” “其他活着的人,本源之力越强,名字上的金光越是厚重。” 陆钧伸手指向卷。 张远目光落在卷轴后方名字上,目中闪烁精亮。 青龙,张居正。 白虎,关长云。 朱雀,徐成。 玄武,谢玄。 一代代四堂堂主,副堂主的名字,还有那些修为强横,名字上金光缭绕之人,一切都展露在张远面前。 “康国公谢玄是玄武?” “他不是退隐多年了吗?” 张远轻声开口。 “玄武守皇城,陛下需要时候,他自然会出现。” 陆钧淡淡说道。 陛下。 镇天司也好,镇抚司也罢,不可能真正完全掌握在指挥使一人手上。 其实这镇天司中四位堂主,就没有一人是镇抚司司首能掌控。 除了四位堂主,剩下人,也有很多身份特殊。 “看到了吧,我是有陛下站在后面,才能勉强压住镇天司的人。” “你,”陆钧轻笑,“连皇孙都要借你之力。” 言下之意,你张远可无处借力。 何止无处借力。 如今大秦看似强横无比,其实内外都是困局。 九洲因为元康帝以身化鼎镇压始皇帝而本源大盛,可这等强横的天地之力,皇孙嬴元辰还不能圆转掌控。 也就意味着,九洲被真正强者窥测觊觎的话,皇孙也无力镇压。 始皇帝被镇压,关长云调动万域战场亿万兵马,如今多少异族观望,多少战侯不听调令。 这一切,都需要张远来压制。 张远现在麾下黑骑战力可以,但并无许多镇压各方的顶尖强者。 镇天司中供奉,副堂主,都是真正的强者,只要他们能臣服,张远手上就不缺人了。 “我知道怎么做了。” 张远轻轻点头。 陆钧哈哈大笑。 ———————————————— 大秦元康一百三十九年正月,兵部侍郎,代尚书王明阳,禀奏请监国皇孙更换国号。 此奏章一上,立时掀起无尽巨浪。 礼部天官王安之,领数十位礼部官员,将兵部衙门堵住,要问王明阳是何居心。 王明阳不但不理,还派人请镇抚司出动,将那些礼部官员全都驱赶出兵部衙门外广场。 礼部与兵部之争,轰动皇城。 之后元宵大典,王明阳重提此事,枢密使李景堂出言反对,被王明阳反驳无言以对。 李景堂当场向皇孙告老,言自己无能为大秦出力。 原本这种局面,皇孙只要出言宽慰,再各打五十大板,事情就算过去。 可皇孙竟然直接准了李景堂的告老。 参知政事,枢密使,这是代国相之位,乃是满朝文武之首。 就算如今朝堂无相,以六部为尊,枢密使职权被架空,可堂堂正二品,百官之首,这等直白准其辞官,顿时激起万重巨浪。 礼部,吏部,兵部,工部,皇城各衙门,数以百计的官员告老。 九洲之地,许多镇守金殿,各处郡府,都有奏折上书。 有的是劝谏,有的是禀奏,都是有意以告老之名,抗争告老之事。 最终,皇孙嬴元辰妥协,枢密使李景堂重回朝堂,其他告老官员,一律劝慰。 国号之事,也暂且搁置。 监国皇孙在与一众臣子之间的争锋之中,落入下风。 “到底是年轻人啊……” 皇城,一座楼阁之上,几位身穿青色官袍的四五品文官围坐,面前佳肴摆上,都是满脸笑意。 李景堂重回枢密,代表原元康朝的官员依然掌控朝局。 王明阳的试探,其实就是皇孙的试探。 “明日,我等再去朝上,上书将王明阳罢免。” “下一步,呵呵……” 说话的四品文官笑容还在脸上,却已经缓缓僵住。 一队身穿黑甲的身影,从走廊上大步而来。 “大秦镇抚司办案,无关人等退避。” “吏部侍郎曹迁,你的事犯了。” (大a,别上天台啊。) 第880章 杜校尉,这是又抄了谁的家? 吏部侍郎曹迁,正是刚才说要去上书参王明阳一本的四品文官。 吏部侍郎,已经是吏部之中官职不低。 楼阁之上,不管是围拢聚餐的官员,还是周围不远处的宾客,都是缓缓站起身。 “镇抚司的人。” “镇抚司敢抓吏部四品侍郎?” “真是狂妄,堂堂朝廷命官,是镇抚司说擒拿就擒拿的?” 一片呵斥声响起,那些聚餐的官员往一起聚拢。 有两个大胆的握起拳头,挡在手压雁翎的营首都尉身前。 还有几人将曹迁护住,低声嘱咐他赶紧走。 那手压刀柄的营首都尉抬头,面色无比平静。 “曹迁,跟我们走吧。” “再有阻拦镇抚司办案者,以同案论处。” 一把推开身前阻道两位五品文官,那营首都尉一脚踏碎面前的桌面,让碗碟翻滚。 这一脚,让那些文官和宾客都是变了面色。 “此一顿酒菜,至少二十两纹银,够寻常百姓家花使两年,诸位还真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好官,某家这就将这些饭菜都端到东华门外,让皇城百姓看看。” 手压刀柄,营首都尉一声低喝:“全都带走!” 他身后的皂衣卫上前,手上腰刀前压,将那些聚餐文官推搡着离开。 直到皂衣卫将这些官员带走,楼阁上的宾客方才探出头。 “镇抚司这是什么意思?” “新亭侯这是要动手了?他当真要站在满朝官员的对面吗?” “哼,他本就是孤臣,皇孙明面上退步,现在分明是要清算了,到底没有陛下的气度。” …… 这一日,皇城镇抚司出动,抓捕二十多位朝堂各部四品五品官员。 这些人中,既有之前上书告老的官员,也有与告老官员没有丝毫关系的。 等各方消息传开,已经是掌灯时分。 六部衙门,京兆尹府,还有其他衙门此等时候都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等明日朝会。 皇城。 礼部,宣政院。 灯火通明之中,忙碌的文吏正在誊抄各类公文,还有穿梭的青袍文官,绿袍官员,都是手上抱着一大叠文书。 他们需要做出明日邸报,还有各种明日需要刊发的文案。 “嘭——” 不远处紧闭的宣政院大门被撞开,一队身穿黑色衣袍的皂衣卫冲进来。 “什么人,擅闯宣政院!” 数位身上金光缭绕的礼部官员抬手,金色的云光闪耀,向着前方的门庭方向压去。 言出法随。 “大秦镇抚司皂衣卫,奉代指挥使新亭侯张远之命,前来宣政院递交查案邸报。” “另今晚镇抚司封禁久乐坊,请宣政院撰曹,掌笔吏,监察使,一同前往。” 当先身穿黑色武袍的皂衣卫营首都尉抬手,掌中令牌上金光穿透云波,将压下的云光抵住。 两位皂衣卫一手压腰间刀柄,一手托着一叠纸页,快步上前。 宣政院的大堂上,两位穿红色官袍的老者对视一眼,走过去将那些纸页接住,就着灯光快速翻阅。 两人面上神色从开始的紧绷化为惊骇,再到苍白。 “吏部侍郎曹迁,买卖官爵,敛财巨万。” “查抄家财三百万两纹银,宅院十三座,挂名在亲戚家眷名下商铺七座,皇城玉白巷沿街三间铺面,管氏杂货,悦椿酒楼,北城外码头上两间库房。” “京兆府府丞朱平云,以权谋私,贪赃枉法,勾结久乐坊黑市,以恶养恶,罪无可恕。” “朱平云私养江湖武者,随身护卫观湖道人曾是朝堂缉拿要犯,朱平云包庇其罪,收为心腹。” “朱平云与背后顾悦伯朱桢,以官敛财,贩卖皇城皇族女子,收纳皇族女子妾室二十七人。” 一张张纸页上,每一位被镇抚司擒拿的官员,抄家所获,罪证确凿。 以权谋私者有。 空谈误国者有。 与商户勾结者有。 私养江湖武者有。 这一张张纸页上的罪证,足够杀十回。 不只是杀这么简单! 两位宣政院的宣政使都是做老了官的,一眼看出这些纸页上的分量。 贪赃枉法,以权谋私,欺压百姓,甚至欺压皇族。 只要罪证公开,这些人就会万劫不复。 他们万劫不复,那其他官员呢? 此等时候,百姓群情激奋,谁敢阻挡皇孙行事,谁敢阻挡镇抚司行事,那就是罪人。 这是在挖根! 看着一队队的宣政院官员被皂衣卫带着出去,两位宣政使相互看一眼。 “我去见天官。” “朝堂真的要变天了。” …… 久乐坊。 安乐长久,富贵荣华,久乐坊既是消金窟,也是安乐地。 连绵的花船,酒楼,还有那日夜灯火通明的赌坊,让久乐坊成为纸醉金迷之地。 这还是只是表面上的景象。 暗地里,这里是皇城中黑市之一。 一队身穿黑色武袍,头戴兜帽的身影顺着河道边上走,除了领头两人,后面人都是抬着大箱子。 前方有人引路,在久乐坊中穿行数个巷口,直到一座宽大宅院前。 “杜校尉,咱也是老交情了。”宅院前,穿着锦袍的老者面上都是笑意,微微拱手,目光扫过那些大箱子。 “我这里的规矩你也知道,不问来处,别问去处。” “东西只要好,再高价钱也能给。” 老者面上带着倨傲。 他身后,一队穿着武袍的仆从上前来。 那领队戴着兜帽的身影一挥手,后方众人将那些大箱子放下。 仆从们上前,还有几个账房手中捧着算筹和账册走来。 大箱子一一揭开。 “商铺三间,顾平大街街尾,位置偏僻,价值一千两。” “碧玉玲珑塔,有瑕疵,折价五十两。” “仿宫廷玉牌一枚,折价八十两。” “凤冠一顶,四品霞披一件,有瑕疵,折价三十五两。” 账房的声音络绎不绝,前方锦袍老者面上笑意已经堆满。 “杜校尉,这是又抄了谁的家?” 杜校尉还未答话,账房的声音已经再次传来。 “账册一本,记录,记录,久乐坊黑市,交,交易……” 锦袍老者的面上笑意僵住,慢慢化为苍白。 前方,将兜帽揭开的中年武者面色平静,淡淡道:“镇抚司青龙卫杜正勇,奉命前来查抄久乐坊。” “郭平,你我是老交情了,别让我难做。” 第881章 枢密使李景堂畏罪自尽 久乐坊,喧嚣升腾开始时候,没人当回事。 只是后面喧闹,哀嚎,嘶吼声音越来越大,还有烟火起来。 当百姓从楼阁上伸出头,或者是披着衣衫,提着木桶出门的时候,看到的是一队队镇抚司皂衣卫,押送着数以千计的身影。 这些人有的衣袍凌乱,有的珠钗散落,还有的满身血迹。 初时是人,然后就是东西了。 一车一车的黄金。 金色的五两十两大锭,用马车驮着,几百马车都驮不完。 除了金银,还有各种玉器,刀剑,地契,闪烁灵光的器物,各种书画…… 大车游街一般,绕了西北城,直到东华门外。 这本是官试唱名之地,如今却在朝阳初升时候,堆满金银宝物。 朝阳照射在这一堆堆的金银之上,显露出耀眼的流光。 东华门外的广场,被堆积大半地方,数百丈方圆的空间,成了金银山丘。 “久乐坊被镇抚司查封了。” “昨晚查抄了一夜,拖出来的金山银山,啧啧……” “你们不晓得,那些拉出来的小娘子,肚兜都没穿周正,啧啧,嫩的呐……” 百姓,从来都不会去管如此大规模查抄,是有什么原因。 就算有原因,他们的关注点也都在那金银与美色上。 对于大多数的百姓来说,为什么查抄久乐坊,远不如他们看到的精彩,重要。 今日所见,足够他们吹嘘几年就足够了。 “贴邸报了,张秀才,快给大伙念念。” “老白头,这邸报上说什么?” 不只是东华门外,其他的街巷处,都有布告张贴。 围拢上前的百姓,都是面带好奇。 “镇抚司清查久乐坊赌坊,黑市,所有曾在其中被坑骗钱财者,可到东华门外登记领取。” “大秦清查黑市,赌坊,人口买卖,所有此类案件,从重处罚。” “今查吏部侍郎曹迁,京兆府……” 后面话已经没有人听了。 久乐坊中被坑骗的钱财,可以登记领取。 这已经让无数人甩开大步,往东华门外奔去。 到东华门外时候,那一堆堆的金银旁边已经排起长长队伍。 一字排开的长案,礼部的文吏,京兆府的官员,还有其他翰林院,观政院等地方的清闲文官,都被安排过来,面前摊开厚厚书册。 “元康一百二十八年,清河坊于子腾,在久乐坊被坑骗银钱三十两,当时作证者有街坊胡乔,里正可以作保,行,记下来,凭此文书,去领银钱吧。” “往后可不能再去那等坑骗赌坊,手上有银钱,就去做正经生意。” “户部如今联合青玉盟,推出了不少入股生意,可以去看看。” “元康一百三十一年,古筝坊熊旭,在久乐坊被坑骗店铺一间,银钱三百两,店铺地契去那边找,这需要重新过户的,拿这文书,直接去京兆府。” “元康一百三十三年八月,雍天洲郑平府刺史冯岳家下人偷卖十三件珍藏,请镇抚司那边翻阅账册,若是有记录,立时归还,放心,去那边寻镇抚司文吏,他们手上有账册。” …… 皇城,珍兰坊。 枢密使李景堂的府邸。 大门之前,一队身穿黑袍的镇抚司皂衣卫面色肃穆,手按腰间长刀刀柄。 五阶石阶上,手持兵器的护卫与江湖武者,都是面色凝重,将门庭护住。 几位身穿武袍的大汉,咬着牙,口中低吼:“你们这些朝廷鹰犬,连枢密使府邸都敢来查抄。” “跟他们拼了,护送枢密使出城。” 这些人修为都不弱,激荡的气血真元,还有罡气涌动。 其中两人分明是身外星光化为长河,已经是洞明境之上。 宅院之中,数道天境层次的力量隐而不发。 宅院之前,沉默不语的皂衣卫缓步前行,身上气血凝结,越发凝重如山。 远处街巷,还有周围的楼阁上,许多目光投过来,都是神色复杂。 雨水洒落,皂衣卫步步前行,直到门庭前石阶外停住。 “罢了,让他们查抄吧。” 宅院之中,有声音响起,苍老而威严。 门口阻道的那些江湖武者相互看看,都是面上不甘,不愿让出道路。 “退下。” 一道声音响起。 所有身穿黑袍的皂衣卫瞬间退在门庭两旁,任雨水在身上淋落。 身穿黑袍,腰悬长剑的张远大步前行,踏上石阶。 门庭前阻道的武者想挡住张远,只抬头,一眼之间,身形已经僵住。 张远径直前行,穿过庭院,直到院落后堂廊檐。 穿着常服的李景堂,坐在一张竹椅上,看着庭中落雨,面色平静。 “没想到新亭侯你亲自来。” 看到张远,李景堂面上露出几分微笑。 张远脚步停住,手按腰间剑柄,轻声道:“枢密使浮沉宦海,本可以善始善终的。” “善始善终?”李景堂抬头,目中闪过缅怀。 “伴君如伴虎,我确实该在陛下离开皇城时候,就退下来的。” 看向张远,李景堂双目眯起。 “我没想到的是,你真的愿做孤臣。” “皇孙,当真值得你如此效忠?” 张远面色丝毫不变,朗声道:“枢密使不必如此,就算你今日以性命为饵,也不能离间我与皇孙分毫。” “你不会明白。” “你们做了太久的官,已经将一切都当成交易。” 李景堂张张嘴,低叹一声。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转身就走。 李景堂坐在原处,身上淡淡的浩然之气逸散。 “轰——” 当张远走出枢密使府邸时候,身后传来儒道大修归陨时候的浩然之气激荡。 天道翻涌。 皇城三处黑市查抄三十万万两白银,其他物资价值数十万万两黄金,还有各种本该上交户部或者皇城宝库的御赐之物,都流落在黑市。 东华门外归还百姓银钱超过二十万万两。 案件牵连朝堂三品以上官员五位,武勋公侯十四位,枢密使李景堂畏罪自尽。 元康年间最大贪腐案查处,也是元康年最后一件大案。 半个月后,王明阳再提国号之事,朝堂无一人反对。 元康一百三十九年五月初一,皇孙在皇陵祭天,昭告天下,改国号为,神爵。 元康一百三十九年,也就是神爵元年。 神爵元年八月十三,梁洲快马入皇城。 梁洲三处镇守府反叛,封堵广陵江,商道断绝,青玉盟商队被围。 第882章 我家小娘,从来都是我的逆鳞 皇城大殿。 高坐在上的皇孙嬴元辰不发一言。 下方,礼部侍郎薛文举,还有兵部代尚书王明阳,户部尚书何瑾等人,都是面色凝重肃立。 身穿麒麟战侯武袍的张远手按剑柄,立在一旁。 整个大殿上能带兵器上殿的只有他了。 身为镇抚司代司首,镇天司指挥使,他拥有殿前带刀的资格。 皇孙嬴元辰没有元康帝那喜欢将关注的臣子姓名留在屏风上习惯,所有大殿上屏风都已经搬开。 此时的大殿上透光明亮。 一方淡金色虚幻地图在大殿中间悬浮。 两位兵部主事在地图上将所有叛军位置和兵力标记,然后躬身退下。 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王明阳身上。 代兵部尚书,王明阳当然有责任安排平叛。 “涂州,万青,丰镇三府位置,恰好将广陵江这一段封住,叛军之中有水陆军卒八十万,其中广陵江梁洲水军副都统,百捷侯江逊,领军占据望江台,平江港。” 王明阳的声音平静,快速将三府军卒布置讲述清楚。 区区八十万叛军,要想剿灭,并不难。 梁洲的军伍,战力也不算多高。 “此等叛乱之事,最要快刀斩乱麻。”前方,穿着紫色官袍的枢密使冯仑沉声开口。 李景堂畏罪自尽,两位枢密使现在只有一位支撑。 冯仑现在行事也是多出几分小心。 皇孙嬴元辰看着可不是一位宽厚之人。 “不错,神爵新定,若是不能快速平定叛军,对监国皇孙不利。”另一边,礼部侍郎薛文举躬身说道。 礼部尚书王安之和工部尚书杜如晦在监造皇陵祭台,还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回来。 当初昭王回九洲祭奠大秦皇族先祖,这祭典既然已经定下,哪怕昭王被镇压,也不能停下来。 毕竟已经祷祝祖灵的事情,是不能反悔的。 到时候皇孙嬴元辰会前往皇陵祭台,代皇帝祭奠皇族祖先。 这是嬴元辰稳固自身天道加持的机会。 上一次祭天,嬴元辰天道之力加身,自身承载的天地之力,举手抬足之间可引动九洲动荡。 这也是为何王明阳要嬴元辰改年号,祭天的原因。 大秦以武道为尊,大道加持帝王之身,监国皇孙如果没有镇压天下的实力,就不可能让九洲臣服。 比如这一次叛乱,如果还是元康帝在朝,看看谁敢动。 帝王一怒,直接雷霆滚滚,远隔亿万里也能诛杀谋逆之臣。 “城中有百万羽林卫,可直接调往梁洲平叛。”上首的皇孙嬴元辰终于开口。 如今皇城之中主要镇守之军是镇抚司的黑骑,羽林卫连皇城的内城都无法接近,只能驻守在三层城外。 “殿下,羽林卫从皇城出兵,到梁洲至少需要数十日。” 王明阳躬身一礼,抬头说道:“百万羽林卫往梁洲,物资耗损,极大。” 不是不能平叛,是平叛代价太大。 “殿下,皇城近来物价动荡,羽林卫远途奔袭,恐怕军粮和物资难以及时支持。”站在不远处的户部尚书何瑾躬身,轻声开口。 大殿之中,一时沉寂无言。 在场大臣,没有人真的将这数十万叛军看在眼里。 可是如今正是皇孙监国之始,各方观望者多。 上一次借查抄黑市,彻查贪腐官吏,让皇孙得到百姓的支持,大道之力稳固不少。 借机祭天,改换年号,更是让皇城之中的武勋,官员,都不敢再有异心。 但皇孙监国时日太短,九洲之地,真正归心者还不多。 这一次,恰好在此等时候,区区数十万叛军,竟然让朝堂之中这些高官束手。 “我去一趟吧。” 张远的声音响起。 “我带三万黑骑,十日可至。” 十日。 大殿之中,众人相互看看,没有再说话。 嬴元辰微微皱眉,但最终还是点头。 …… 张远走出大殿,身后何瑾快步追上。 “何大人。” 张远微微拱手。 何瑾看向张远,沉吟一下,低声道:“新亭侯,此去梁洲,其实你真多耗费些时日也无事。” “便是到年底再回,也是好事。” 到年底,那至少半年时间。 如果张远在梁洲半年才回来,那镇抚司中大小事情怎么办? 张远点点头,转头看一眼何瑾。 “何大人保重。” 何瑾面上微微僵一下,轻轻点头。 张远手按剑柄,快步而去。 看张远离开,何瑾轻叹一声。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恐怕是将张远得罪了。 可是他身为文臣,张远现在是镇抚司指挥使,他们怎么可能还是一路人呢? 后方,大殿之中,皇孙嬴元辰端坐,面上神色透出一丝复杂。 “明阳先生,当真需要调远哥出皇城吗?” 嬴元辰能监国,怎么可能没有足够的智慧。 他自然看得出,王明阳他们是谋划让张远出皇城平叛。 “殿下,三百万黑骑在皇城,他们只效忠新亭侯,”王明阳看向嬴元辰,深吸口气,沉声道,“殿下真能心安吗?” 嬴元辰张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他知道王明阳的意思。 他可以说自己信任张远,也相信张远忠诚。 可是很多事情,不是他说就可以。 —————————————— 皇城镇抚司。 许久未见的陆钧看着张远,低声道:“你看出来了吧,你执掌三百万黑骑,又驻守皇城,他们忌惮了。” 忌惮。 如今皇城之中局面,张远身为镇抚司代司首,手上三百万黑骑,真的可以说大小事情一言而决。 特别是张远逼杀枢密使李景堂,满朝官员,多少人当面不说,暗地里怨恨。 做官,谁都想有个善终。 张远所为,让人惧怕了。 “我明白。”张远点点头。 陆钧见他点头,轻笑道:“那就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从来都是咱镇抚司算计别人,还没有说别人能算计咱得。” 看一眼大堂之中一道道身影走来,陆钧转身离去。 从张远执掌镇抚司,他已经不参与大小事情。 大堂之上,冉闵和王玄策,还有肖扬等人汇聚。 一方地图在大堂中间展开。 张远的目光落在地图上。 “算计我很正常,但是他们不该将玉娘牵扯进来。” 张远双目眯起,身上杀意凝聚:“我家小娘,从来都是我的逆鳞。” 第883章 张远还是手下留情了 一位位身穿黑袍的皂衣卫和暗卫上前,将讯息送上。 “按照侯爷在大殿承诺,一个月之内平叛。” “光是调集三万黑骑出皇城,到梁洲部署,至少半个月。” 王玄策在面前的地图上画上红线,再将一个个旗帜插在地图上。 “涂州,万青两府还好办,要横渡广陵江再征剿丰镇府,还有江上百捷侯的大军,半个月,难。” 王玄策摇摇头,将一张张纸页翻开,面上神色更是凝重。 “还有,这只是梁洲叛军的表面实力。” “按照夜游卫和镇神卫的讯息,叛军之中至少有数十位九境,还有虚境和实境强者驻留。” “要是猜的不错,这一次,该是朝中那几位推动,顺水推舟,里应外合……” 他的话没有说完,已经不需要再说。 一旁的冉闵双目之中透出煞气:“侯爷,不如我直接带人在皇城之中再抄几家,让他们吓破胆。” 张远摇摇头。 皇城之中针锋相对,没有意义。 既然要杀,那就出皇城,杀个血流成河。 “整军,三万黑骑,我要最精锐的军卒。” …… 三万黑骑踏破皇城的宁静,顺着龙驰大道径直出城。 “新亭侯张远亲自带队,这是出了什么大事?”看到黑骑奔行,大道旁的百姓都是面上露出慌乱。 什么样的大事,需要新亭侯张远亲自出城? 皇城之中,不乏消息灵通的,压低声音:“梁洲,广陵江出事了。” “听说是青玉盟的商船被围了。” “青玉盟,那等商会,就不该存在。” 虽然张远只带三万战骑出城,可镇抚司代司首,皇城之中三百万黑骑指挥使,这等身份亲自出城,怎么可能不引来满城动荡? 青玉盟。 薛雨凝。 新亭侯就是为新亭侯夫人而亲自往梁洲。 新亭侯因私废公。 越是上位者的八卦故事,越是能引百姓流传。 有些话题,只要提起来,就迅速传播。 …… 皇城,万宝楼。 一位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手上,一块块玉珏闪烁灵光。 少女的额头上,有一片金色龙鳞,闪动光影。 “侯爷还是心慈手软,不愿在皇城中动乱。” 少女开口,声音虽然轻柔,但话语之中的煞气掩盖不住。 “玉娘姐姐已经安排好了,你们按照命令行事吧。” 少女说完,身形缓缓化为金色龙影,消失在原处。 “苏姑娘的修为越发高深。” “苏姑娘可是夫人真正心腹。” 大堂之上,几个侍女将玉珏拿上,悄然散开离去。 两日之后,皇城之中,有讯息传开。 城中,缺粮。 皇城缺粮? 这消息原本没人信的。 可是有心人查出,城中因为库存粮草调集往雍天洲监造皇陵之地,加上从阳天洲来的数百万军卒,官员,一时间城中粮草确实不足。 为筹集运转粮草,梁洲,下三洲,都有粮草往皇城之中送来。 其实这么多年,皇城之中所需的粮草都是从下三洲和中三洲送来。 很多商队,就是靠着运粮过来而发家。 当初青天洲没有裂天而去的时候,可是上三洲粮草聚集之地。 “皇城,真的缺粮?” 大殿之上,嬴元辰看向户部尚书何瑾。 何瑾面色变幻,低叹一声,上前一步,躬身道:“是臣无能。” 无能? 嬴元辰面色从开始的平静,慢慢化为凝重。 一旁暂时任刑部侍郎的左丘玄眉头皱起,看向何瑾:“何尚书,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皇城粮草若是出事,你户部尚书罪责难逃。” 身为户部尚书,皇城之中缺粮这等大事竟然到此时才发现? 大殿之中,一众大臣都是转头看向何瑾。 何瑾低叹一声,将头上纱帽摘下,跪拜在地,一言不发。 此时他方才明白张远当日跟他说“保重”的意思。 保重。 皇城之中出了这么大事情,他这个户部尚书真的只能保重了。 嬴元辰咬着牙,一拍身前长案。 “嘭——” 长案崩碎。 “查,查户部,查皇城存粮!” 他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 他的目光下意识转向一旁,微微顿住。 如果张远在,此时镇抚司直接就会接令吧? “殿下,此时不能大动干戈,只能,暗查。”下方王明阳躬身。 “殿下,皇城需要稳定,不能彻查,起码此时不能彻查。”另一边的左丘玄也是躬身。 嬴元辰强忍住怒意,点点头,看向左丘玄:“左丘侍郎,此事交给你,三日,三日后,给我个结果。” 说完,他看向大殿之中跪拜的何瑾:“何瑾先入天牢,待户部查清再办。” 何瑾低头,王明阳等人相互看看,虽然皱眉,但没有再说话。 一位户部尚书,就这么送入天牢,不合适。 但此时不是说这件事时候。 左丘玄领了令,三天彻查皇城之中存粮事情。 他是想暗中查,可他是刑部侍郎,手上的人都是刑部的。 刑部一动,各方震荡,哪里还瞒得住? 六扇门的捕快各处粮库搜查,各家粮铺查案,顿时引动城中更加凌乱。 原本就在涨的粮价,三天时间飞涨了五倍。 原本市面上能支撑半个月的粮,现在只能撑起七日。 “囤积居奇,哄抬物价,这些商贾都该杀!” “国之蛀虫!” 皇城大殿之上,嬴元辰一脸怒色,看着面前的一张张纸卷,双目之中仿佛喷出火来。 “还有,你们刑部就这点本事?” 嬴元辰看向左丘玄。 左丘玄的这次查案,他很不满意。 “说好的暗查,暗查,如今满皇城还有不知道刑部在查案的吗?” “到现在都没有查出到底多少存粮,难道你要等到我皇宫之中缺粮才行?” 嬴元辰的怒喝,左丘玄只能低头受着。 “殿下,当务之急,查清存粮,查清谁手上有粮,查清存粮能供养多久。”下方,王明阳的声音响起。 深吸一口气,王明阳躬身:“请殿下诏令,镇抚司查皇城存粮之事。” 镇抚司。 如果不是实在事情到无法支撑地步,朝中大臣谁愿意请镇抚司出手? 嬴元辰愣一下,握紧拳头:“远哥,新亭侯如今已去梁洲——” “殿下,陆钧指挥使还在镇抚司。”王明阳开口。 嬴元辰面色变幻,最终点点头。 半日之后,镇抚司指挥使陆钧请调户部尚书何瑾同查皇城存粮。 当何瑾走出天牢时候,看到面前面带微笑的陆钧。 “陆指挥使……” “走吧,张远还是手下留情了,若不然,呵呵。”陆钧摆摆手,转身就走。 第884章 你说新亭侯会兵败—— 镇抚司出手查存粮。 只用了一天时间,城中官府与商行存粮情况都汇总成书册,送到皇城大殿。 监国皇孙嬴元辰看着这些书册,面上露出茫然之色。 “这么说,城中是不缺粮的?” 书册上,所有钱粮交易,数量,与往年差别不大,且因为黑骑大军进驻,城中还特地多补充了粮草。 青玉盟与户部的所有物资分配,都非常合适。 抬头看向陆钧,嬴元辰的目光又转向站在他身旁的何瑾身上。 如果这不是陆钧亲自参与,镇抚司查出的数据,他都要以为这是户部糊弄他的。 “回殿下,本不算太缺,但现在很缺了。”陆钧面色不变,抱拳开口。 其他殿中的官员手上也有书册,都在快速翻看。 王明阳手上书册翻阅飞快,片刻之后,将书册合上,双目眯起,目中精光闪动。 “从昭王入京开始,皇城之中百姓,各方家族,都在有意无意的存粮,所以皇城之中市面上粮食稍微短缺,价格抬高。” “为平息粮价涨幅,户部,还有青玉盟商会等各方放出存粮,让价格稳定,但库存粮食减少。” “后来从陛下出皇城,到皇孙入皇城,中间各方错杂,粮价波动不断,户部和商会不得不再减存粮。” 这些信息都是书册上数据整合出来的。 王明阳就靠一眼,就将所有数据与现实分析出来。 看似无意之间,这么一步步,户部和皇城之中各处的库房存粮掏空。 何瑾面上露出惭愧,抱拳道:“户部是有几次上书的,但大殿朝会时候,殿下提过两回,都是一带而过,诸位大人也都没有在意。” 这话,让嬴元辰眼角微微抽动。 户部是提过,可朝中大臣都说这点波动不算什么。 这么多年来,特别是商道通畅,商会运转有序,皇城根本没有出现过粮荒。 王明阳轻叹一声。 “按照运转,皇城中绝不会缺粮,户部调来的粮,商会运来的粮,都足够,城中百姓世家手上存粮,都足够。” “可是三百万黑骑所需粮草,运转到皇陵祭台工场的粮草,包括皇宫所需——” 王明阳顿一下,面上透出一丝阴沉:“恰好梁洲三府反叛,广陵江上商道受阻,青玉盟运粮的商队被围……” 巧合。 一切都看上去无比巧合。 可正是这一切巧合聚合在一起,让皇城之中造成了缺粮的局面。 按照一众大臣推算,最终皇城之中黑骑和皇宫,还有皇陵工场,会缺一个月的粮。 这还是新亭侯领三万军能在一个月之内解决广陵江上叛军,商队能继续前行的状态。 如果只是这样,大不了就节衣缩食,扛过这一个月。 仔细算过,只是一个月的粮草,也不是太难。 嬴元辰面上神色,稍微轻松一丝。 “不可能,新亭侯三万军一个月解决不了叛军,那青玉盟商队也不可能在最快时间赶到皇城。” 陆钧的声音响起,让大殿上所有人转头。 上首,嬴元辰也是皱起眉头。 “镇抚司已经查过,叛军之中集结数十位九境强者,还有实境虚境。” “叛军也不是八十万,而是一百三十六万,其中数十万是域外战场悄然回转的老卒。” 陆钧看向一旁王明阳等人,面色凝重。 “诸位大人没有向皇孙禀报实情,也没有对新亭侯说实话。” 没有说实话。 这是欺君之罪! 上首位置,嬴元辰目中透出寒意,缓缓看向王明阳等人。 “明阳先生,这,不是真的吧?” 左丘玄等人不敢抬头。 嬴元辰身上的大道之力凝重,仿若山岳倾覆。 “殿下,讯息掌控,镇抚司才是行家。”王明阳面色不变,朗声开口。 也就是说,新亭侯张远是明知强敌在前,还是前往平叛。 大殿之中,所有人相互看看,不再说话。 新亭侯张远的忠诚毋容置疑。 可是,皇城之中有这样一位手掌重兵的镇抚司指挥使在,谁心中安稳? 嬴元辰双拳握紧,面色紧绷。 “殿下,不能将一切都寄托在新亭侯身上,”下方,礼部侍郎薛文举躬身,“万一新亭侯兵败,皇城必乱。” 新亭侯兵败? 新亭侯战无不胜,怎么可能兵败? 大殿上一众大臣一愣。 “薛大人,你与新亭侯的关系我等都知道,你说新亭侯会兵败——” 殿中有人出声,话没说完,薛文举转过头,面色平静,淡淡开口:“看来,邢大人对新亭侯,比我都有信心啊……” 那位三品文官面色一僵,转过头不看薛文举。 薛文举冷哼一声,向着嬴元辰抱拳:“殿下,未虑胜先虑败,皇城之中不能没有预案。” 嬴元辰看着薛文举,轻声道:“薛侍郎,以你所见,该做什么样的预案?” 薛文举摇摇头,一抱拳:“微臣只是礼部官员,对这等事情不懂,不敢多言。” “另外,微臣是新亭侯岳丈,朝堂预案之中有新亭侯战败等安排处置,微臣理应避嫌。” “臣自今日起,闭门谢客,不再上朝。” 薛文举一躬身,然后退出大殿。 大殿之中,所有人相互看看,面色变幻。 …… 缩减皇宫之中供应。 户部派人出皇城,带仙道储物之宝,往雍天洲,阳天洲,还有中三洲等各处寻粮。 黑骑分批出皇城,以巡卫,整训等名义,到雍天洲各处驻守,实际是就粮于地方。 皇陵那边的粮食缺口,户部从皇城和周边城池购买筹措。 一旦新亭侯战败,出城黑骑,雍天洲上整训军卒,直入梁洲。 大殿之上,一道道应对预案整合出来。 所有人都面色凝重。 这是神爵元年朝堂所要应对的最大危机,比之前那场与各方老臣争夺权力要凶险无数倍。 嬴元辰看着一众臣子缓缓退出大殿,看着大殿之中的空荡,面上露出一丝颓然。 孤家寡人。 此时,他才深切感受到这种孤独。 …… 皇城。 薛家宅院。 薛文举回到院落时候,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已经在等待。 “苏幺妹见过薛大人。” 苏幺妹,苏长山的妹妹,一直跟随在玉娘身边,这么多年来,早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物。 只是外人根本不知道她的存在罢了。 “你和红玉留在皇城,都是我家那丫头的布置吧?” “缺粮的事情,都是你们的谋划?” 苏幺妹躬身:“多谢大人能帮忙,调黑骑出皇城。” 薛文举摆摆手,面上神色凝重:“我帮你们,是因为玉娘。” “我也很好奇,张远他这一次平叛,能做到哪一步。” 苏幺妹没有答话,微微躬身,退出宅院。 她的眉心之上,金色的龙鳞闪烁流光。 “红玉,你那边如何了?”缓步前行,她口中低语。 “放心,商会准备放粮平价,让百姓看看,到底是谁在抢他们的粮。”眉心的龙鳞之中,红玉的声音传来。 “至于那位贾先生,我一直都在盯着。” 第885章 金身九转,直入实境 梁洲。 定宁府。 三万黑骑在新亭侯张远的带领下,日夜兼程,七天之内就横跨雍天洲,行十五万里路。 日行超过两万里。 定宁府城外,黑骑军卒与战骑全都扎营休整,城中一队队皂衣卫和巡卫,镇守军负责搬运粮草,物资,送到营地。 城中百姓也都是从城中出来,好奇观望。 “听送粮草的巡卫说,这三万黑骑是不眠不休,七日从皇城到定宁府的。” “大秦黑骑,这是新亭侯亲自整训的精锐,新亭侯来平叛,这三万黑骑,绝对是最强战卒。” 梁洲的百姓对黑骑并不陌生。 当初黑骑在梁洲开凿水渠,横贯梁洲,又征伐西海。 有勾连西海与广陵江的运河,梁洲百姓生活都好了不少。 “黑骑啊,新亭侯平叛,咱可不能干看着。” “对,新亭侯来平叛,需要咱们,一定帮。” 百姓的淳朴,就在于谁对他们好,他们会一直记得。 在他们心中,这大秦,终究还是秦人的大秦。 此时的军帐之中,张远面前一方沙盘透出淡淡的青色流光。 他的手上,一块块玉珏,其上灵光涌动。 “百林道宗,武平门,和绝宗,这些宗门背后都是贾宇在推动,才敢参与这次反叛。” “这位贾先生确实有本事,可惜都是些小把戏。” 张远面色不变,看着前方的沙盘上道道灵光标记出位置。 新亭侯,镇抚司代司首,奉旨平叛。 以他身份,调动天地之力,方圆十万里之中的异种大道力量皆能感应。 “侯爷,这三府反叛,到底有什么谋划?”冉闵看着沙盘上一道道升腾的灵光,双目微微眯起。 “围攻青玉盟的商队?” “阻断广陵江上的商路?” 身上气息震荡,冉闵双目之中精光闪动:“贾宇这种人行事,不可能这般简单。” “他的目标是侯爷,然后朝中那几位顺水推舟,让侯爷来平叛。”王玄策面色平静,看着面前的沙盘,“如果我预料不错,夫人就在商队吧?” “这是侯爷逆鳞,也是贾宇笃定侯爷必来的原因。” 张远点点头,双目之中透出森然煞气。 “皇城之中粮草和物价都濒临崩溃,青玉盟这半年来悄然补充,不计代价的平衡,这事情外人不知,但瞒不过贾宇。” “其实这一次的反叛,真正的目标是在皇城。” 目标在皇城。 商道被阻,皇城之中一旦物价波动,可能就有大的动乱。 “朝堂之中,王明阳有所警觉,但他目前根基未稳,不敢插手平叛之事。”张远摇摇头,淡淡道,“他有本事平定叛乱,却不代表他有本事能让商队直入皇城,能让皇城物价定下来。” 玉娘执掌商队,怎么可能给王明阳面子? 王明阳也在考虑,该不该冒险,离开皇城。 最终,他放弃了,而是顺着贾宇的谋划,助推张远出皇城平叛。 “他亲近春秋儒道,就注定了不能以浩然之力凌驾于群臣之上。” 张远轻轻说道。 王明阳的手段,谋划,都是顶尖。 可他借春秋儒道之力入朝堂,就注定了要与浩然一派之间有嫌隙。 其实这才是为人臣之道。 让帝王看到弊端,缺陷,而不是一位无破绽的圣人。 王明阳其本已入至圣,如今行事却故意展露出明显的倾向,就是为了让皇孙嬴元辰放心。 “侯爷,城中百姓在营外,问可有需要他们帮助的。” 大帐之外,有声音响起。 ———————————————— 广陵江。 一艘艘数十丈长的商船顺流而下。 船头之上,一位位穿着白色袍服的护卫和商客,或是撑船,或是搬运船上货物。 船行百里,两岸的水寨前,一艘艘水军大船聚拢。 “快掌旗,快掌旗。” 商船上,有呼喝声音传来。 一面面大旗挂到桅杆上。 定宁府的商队。 梁洲段的商道,特别是广陵江上这些巡卫,水军,对定宁府的商队都熟悉。 “定宁府商队与涂州府武平门约定,送物资来——” 商船的船头之上,穿着白袍的客商放声高呼。 “百捷侯所需的水战物资,也在船上。” 那客商还拿出一块令牌,高高举起。 船上的护卫们忙将一块块曼布揭开,果然船上不是粮草就是箭矢。 几个军卒踏上船,仔细监察一番,然后挥挥手。 水寨边上的大船让开道,商船缓缓往水寨中驶入。 船到水寨前的码头,码头上一片寂静。 “新亭侯,白衣过江,独闯广陵军寨,你的武勇本侯敬佩。” 一道声音,从前方水寨门前响起。 水寨两旁,一位位手持长枪的兵甲走出,弓弩架在山崖旁。 数以万计的军卒,还有一道道冲天的气血光柱升腾。 天境。 一片天境。 这是陷阱。 百捷侯早有埋伏。 商船上,一位位穿着白袍的护卫将外袍解开,露出身上黑色甲胄。 黑甲。 领头商船上,一手持大夏龙雀的张远大步前行,到甲板船头上站住。 “百捷侯,你还有最后的机会。” 张远长刀前指,朗声开口。 “最后的机会?”百捷侯江逊一声长笑,身上气血之力激荡冲天,“你这等镇抚司中出身的后辈,凭什么权倾朝野?” “那嬴元辰不过小儿,有什么资格监国?” “今日杀了你,阻住广陵商道,皇城必乱。” 他声音落下,身后一道仙光已经飞射而出,向着张远冲来。 “不必多说,杀了新亭侯,监国皇孙撑不起大势——” 一道道九境,虚境身影飞射,冲天的气血真元与罡煞之力碰撞,将周围万丈空间全都禁锢。 这一瞬间,就连天道都被禁锢在方圆万丈天地。 船头上,张远手持大夏龙雀,抬起头,面上神色平静。 他身后,冉闵和王玄策各持刀剑,领黑甲军卒列阵而立。 “九洲大势,真当你们可以撼动?” 张远手中长刀缓缓前指,身上沉寂的气息陡然迸发。 “陛下赐我九转金身功时候,就已经谋定了一切!” 一步踏出,张远身后八道金身身影浮现。 山岳。 白虎。 水脉。 紫雷。 天相。 镇魂。 冰寒。 金阳。 再进一步,他身后第九道金身凝聚。 大河。 大河剑法,时间之力。 “轰——” 九道金身瞬间合一,与张远身躯相合。 他身上气息从开始的八境直入九境,然后头顶雷光闪耀,身形外虚幻扭曲。 入虚。 炼虚。 破虚。 金身九转,直入破虚巅峰。 下一瞬,他手中长刀举起,身外虚幻之光崩碎,天地禁锢之力碎裂。 实境! “虚尽实生,这就是实境啊……” 一声长笑,张远一刀斩落。 金身九转,破虚入实。 如今的他,是实境。 以此境,他可九洲无敌。 (大a割肉了,求爱发电,惨啊……) 第886章 我输给张远,真不冤 “轰——” 长刀斩落,天地崩塌,方圆万丈之内,冲上前来的强者,身躯倒卷而回。 一位位九境大修口中吐血,面上露出惊恐之色。 那些虚境强者全都面色惨白,浑身颤抖,身躯之外的虚幻之光控制不住。 最惨的是几位已经到实境的高手,身躯外的空间寸寸崩塌,分明是要由实跌虚。 这种境界掉落的痛苦,就好似是剥皮拆骨,可想而知。 “不,不可能,怎么能一步入实境……”百捷侯立在原处,面上全是茫然和惊恐。 都是修为无数年的强者,对于修行有着最基本的认知,谁都知道,世间修行艰难,一步一脚印,哪里能这般直接跨越数个境界? 从八境到九境,从九境到虚境,不该是需要百年才可以吗? “九转金身功,集九道金身之力,一步过九重境界,怎么可能,这等功法怎么可能有人修成。”身外虚幻之光破碎的道人咬着牙怒吼,面上全都是不甘。 “天阶功法,武道巅峰,这等功法真能修到极致吗……”另一边,口中吐血的黑甲大汉喃喃低语。 天阶功法大多都在皇城大殿外的广场上,只要想看,不是没有机会。 可是这等功法,没有天道感应,是不可能领悟的。 唯有大功之人,才能得帝王封赏,引天道之力加持,寻找感应金鼎,悟九阶功法。 有这样机会的人,很少很少。 新亭侯张远,寿亭侯关长云,都是得到这样机会的人。 张远一手持大夏龙雀,步步前行,脚下一片片虚幻凝为实质。 以虚化实。 步步生陆。 实境层次,大道之力加持,一步踏出,就是大秦之土。 “新亭侯张远,奉皇帝令,辅佐皇孙嬴元辰,守护大秦,凡不尊大秦令,不敬大秦者,斩——” 声音落下,刀光再起。 金色刀光化为长龙,一道刀光斩过,虚空之间罡风呼啸,刀锋划过虚幻与现实,将百捷侯江逊身躯斩断。 张远持刀在手,刀锋横扫,那些跌落在地的强者身躯全都被斩。 “轰——” 强者陨落引动的天地之力升腾。 一道道光柱直上九霄。 这一刻,整个九洲天地的天穹都有震荡。 “那是,九境陨落……” “虚境,实境,疯了,杀疯了……” 天地力量的震动,让无数人抬头,瞠目结舌。 皇城之中,大殿上,监国皇孙嬴元辰抬手,一道金色的光影浮现在大殿中间位置。 所有人目光落在光影之上。 嬴元辰的天道掌控远不是元康帝那等层次,此时这光影之中所见,只有虚幻模糊身影。 “那是新亭侯。” 大殿之中有人开口。 持刀身影锋寒的刀锋横扫,每一刀都撕开虚空,这不就是新亭侯张远吗? 光影之中,一位位九境,虚境都被斩杀。 躲不掉,挡不住。 新亭侯张远的刀法传承自寿亭侯,每一刀都狠辣凶残。 一道道冲天的光柱升腾翻涌。 反哺天地。 新亭侯张远,一向都是以杀戮凶狠而出名。 这大殿之中许多大臣都曾在这殿上,就在这样的光幕之中,见过张远出手。 但此时光幕之中的张远出手,更凶残狠辣。 “九洲无敌,新亭侯的战力,已经到这等层次……” 这样的实力,让大殿之中几位武勋战侯面色凝重。 “轰——” 随着张远一道刀光劈下,前方数十道身影被斩碎,连着光影也震碎。 大殿之中,一片沉寂。 “新亭侯以身入局,直接斩杀叛军之中强敌。”王明阳抬头,朗声开口。 “此当是大胜。” 大胜。 光是这等震动九洲的杀戮,天地之力的震荡,也可以看出是一场大胜。 可是朝堂之上,此时却无人面上露出喜色。 新亭侯张远的强横,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如果张远还是当初依靠黑骑而无敌,其实大多数武勋战侯,朝中大员都不会真正将他当成是顶尖强者。 就比如这一次,所有人想象之中,张远没有麾下三百万黑骑,就什么都不是。 朝堂上,没有几个人相信他能轻易获胜。 “希望新亭侯能尽快疏通广陵江吧……” 下方,户部尚书何瑾轻声开口。 没有人回应。 新亭侯胜了。 可是是以这种斩杀强者的方式获胜。 那数十万叛军还占据各方,恐怕会直接溃败。 广陵江上,恐怕会直接乱成一锅粥。 要想商道畅通,不知道需要多久。 新亭侯只领了三万黑骑去,根本无法去收束数十万奔逃的叛军。 “要不要令黑骑往梁洲助新亭侯平叛?” 嬴元辰开口,看向王明阳。 王明阳摇摇头。 其他大臣面色变幻,也是摇头。 怎么能让新亭侯张远再掌控大军呢? 可是这话,他们说不出口。 嬴元辰微微握拳,最终没有再说话。 他知道朝堂中这些大臣的想法。 他一路走来,对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看到太多。 之前答应张远领三万黑骑去平叛,何尝不是对臣子争权夺利的一种纵容? —————————————— 皇城。 一座幽暗的阁楼上,身穿黑袍的贾宇背着手,面上神色透出几分笑意。 朝堂之中都以为他已经离开皇城,离开九洲。 没人知道,他根本没有出九洲。 或者说,起码他留了一道分身在九洲之地。 “新亭侯张远以杀戮手段平叛,看似快刀斩乱麻,其实叛军四散,要想平定三府之乱,没有半年是不可能的。” 看着窗外的大街,贾宇淡淡开口。 “朝堂上的一众大臣,巴不得新亭侯年前都不要归来。”说话的老者,身穿青袍,头戴兜帽,面孔透着几分虚幻。 贾宇轻笑,转过身道:“城中还需要再烧一把火。” “五日之后,将城中无粮的讯息放出去。” “青玉盟的两个小丫头厉害,什么都不做,就能推着我们动手。” “新亭侯背后有青玉盟,有这等算计之人在,我输给张远,真不冤。” 穿青袍的老者点点头,身形一步跨出,消失在原处,只有声音缓缓传来。 “监国皇孙入皇城,羽林卫都被排挤,心中有怨者不少。” “等黑骑尽出皇城,我会调动羽林卫出手一次。” …… 第887章 传诏,黑骑入梁洲,平叛 广陵江。 青玉盟的渡海舟上。 被浪翻涌,玉藕红莲。 “好你个紫阳,敢随玉娘算计我,今日看我能饶了你。” “我家小娘不是硬气的很吗,这就不成了?” …… 神清气爽的张远从船舱中走出,立在甲板上,身上淡淡的金光闪动。 九道金身合一,让他的修为直接越过虚境,入实境。 这等修为,在九洲之地,天道加持下,已经无人能敌。 身后,只穿襦衣的玉娘赤着脚,走到张远身后,将身躯靠在他背上。 另一边,只有小衣的李紫阳钻进张远怀里。 “别以为就这样算了,你们现在胆子太大,连我都要算计。” 张远张开手,将两道身躯搂住,话语中带着凶狠。 李紫阳不说话,只将脑袋埋着。 玉娘靠在张远的肩头,低声道:“也不是要算计小郎,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其实皇孙和朝中大臣不有心推你出皇城,也不会有后面事情。” “红玉和幺妹知道怎么应对的。” 张远执掌镇抚司,探查的讯息当然很详细。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出皇城平叛,是各方合力的结果? 叛军是贾宇所策划,动用了之前五皇子留下的布置和后手。 三府之军,还有百捷侯江逊,都是五皇子曾经的麾下。 按照贾宇的谋划,他们只要挡住平叛大军十日,然后投降就好。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没有性命之忧,至于夺官下狱这种事情,贾宇有承诺,等五皇子归来,会给他们补偿。 叛军看上去声势浩大,其实主要都在广陵江上下活动,封锁商道。 除了贾宇的布置,皇孙与朝中大臣推助一把,让他张远离开皇城。 就在三万黑骑出皇城时候,皇城之中关于粮食短缺的事情爆发。 “明日船队北上,入皇城。” 张远转头,轻抚玉娘的面颊:“皇孙唤你一声嫂子,你莫要让他难做。” “其实这等朝堂中权势争夺,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玉娘点点头,将头压在张远的肩头,没有再说话。 一日之后。 青玉盟商队大小船只逆势而上,往皇城送粮草。 张远领三万黑骑顺着广陵江沿岸,开始清剿沿途叛军。 因为广陵江上雷霆一击,黑骑之威无人敢挡,三万黑骑还未到,那些叛军已经四散。 张远杀伐狠辣,也无人再敢投降,只能散逃。 这般一来,平叛事情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 张远明白,他在梁洲待的时间越久,朝中那些大臣反而越心中安定。 半个月后,三万黑骑大军入万青府。 张远坐镇万青府,冉闵与王玄策各领一万战骑四处平叛。 一道道消息以镇抚司的渠道传到张远面前。 “青玉盟船队已经到雍天洲,为解皇城粮荒,两艘渡海舟带千万斤粮食,日夜不停,前往皇城,预计十日后就到。” “皇城之中通传缺粮事情,粮家一日三涨,十二京兆府出动,抓了不少粮商,可惜不但没能平稳粮价,连物价都开始波动。” “户部开仓,准备放粮平价。” 肖扬将一份份讯息交给张远。 看着这些讯息,张远轻笑摇头。 “何瑾大人这一次倒是聪明了,可惜已经到这一步,贾宇是不可能让他将粮价平下来的。” 果然,两日之后,消息传来。 户部粮库存粮不足,皇城缺粮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皇孙问责户部,从尚书何瑾到侍郎,从事等户部上下数十官员,全部下狱。 有人重提上一次户部尚书入狱事情,皇城之中传言,皇孙早知道皇城缺粮,户部尚书何瑾,只是背锅的。 皇城之中,数位皇族,数十勋贵上朝,问政皇城缺粮事情。 之后有人提出,既然皇城缺粮,为何还要有两百余万黑骑供养。 一旦黑骑真因为缺粮事情而鼓噪,无新亭侯镇压,岂不是一场祸乱? 这话让不少朝堂大臣面色难看。 缺粮事情他们解决不了。 黑骑,他们也镇压不住。 “他们真调黑骑出皇城了?”张远看着手上的玉珏,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传我奏书,黑骑不可动,皇城不能无大军镇守。” 肖扬躬身,退出大堂。 张远一人立在大堂之中,面上神色微微露出几分复杂。 很多事情,不是他想做,别人就会听他的。 这世间事,有时候真的不是都能顺遂。 果然,再两日后,皇城讯息传来。 “两百万黑骑出皇城,皇宫驻守职责重新交给羽林卫。” “黑骑出皇城,已经往雍天洲上就粮。” 肖扬手上玉珏中,有所有黑骑的调动讯息。 张远低叹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三日后,两艘渡海舟入皇城,带粮草进皇城。 连绵的运粮车队顺着龙驰大道,将所有道路堵住。 至少五千万斤粮运到皇城。 也正在这一日,皇陵工场来讨粮的车队到皇城。 原本已经被压下的皇城粮价,因为一车车的粮草运出皇城而再次上扬。 市场传言,这一次运来的粮食本就是截了皇陵工场的粮,青玉盟根本没有粮。 新亭侯还在梁洲平叛,手上只有三万战骑,根本无法压住叛军。 起码三个月,皇城之中无粮再来。 哪怕青玉盟薛大掌柜亲自到坊市之中,告诉商户们只要半个月时间就有粮食送到,可依然无法平定粮价。 百姓传言,皇孙忌惮新亭侯,才让他只带三万黑骑平叛。 因为忌惮黑骑,才会让黑骑出皇城。 “新亭侯可是一路护持皇孙入皇城啊……” “哎,新亭侯若是都不能受重用,这满朝文武,还有谁能真正得到重用?” “皇孙监国,终究……” …… 皇城大殿,端坐在其上的皇孙嬴元辰面色凝重。 他面前长案上,各方讯息汇总而来。 穿着麒麟袍的陆钧立在一旁,手按腰间剑柄。 下方,一位位大臣都是低头不语。 “殿下,如今局面,只能让黑骑去梁洲。” 陆钧目光扫过下方,看向王明阳和左丘玄等人。 “诸位大人当初筹划新亭侯去平叛时候,恐怕完全没想到皇城之中离了新亭侯,会动荡成这样子。” “说一句不敬的话,皇孙手上重臣几乎都无真正治理朝政的经验。” “若不是陛下令陆某保皇孙掌控大局,陆某这一次也不会动弹,安稳看戏多好。” 这话仿若耳光打落,可满朝文武却无人说话。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传诏,黑骑入梁洲,平叛。” 上首,皇孙嬴元辰的声音响起。 王明阳和一旁的吏部尚书余谦双眉紧皱,但没有出声。 此时说太多都无用。 …… “黑骑,终于往梁洲了。” 皇城,昏暗小楼之上,贾宇看着手上字条,面上露出笑容。 (兄弟们,传说中有一种名叫为爱发电的神物,你们听说过吗?) 第888章 帝王,不该有朋友,不过陛下有一帮生死兄弟 当黑骑被调往梁洲的讯息传到张远面前时候,他也只能低叹。 “贾宇的阳谋,终究是成了。” 阳谋。 算计他张远的阳谋。 各方推动之下,他张远就算不愿,也只能站在了风口浪尖。 两百万黑骑横穿阳天洲,往梁洲而来。 光是大军到来消息,就让那些叛军闻讯而降。 二十日后,黑骑入梁洲。 “拜见指挥使大人——” “指挥使大人——” 山呼海啸声音响彻,引动天穹云涛震荡。 一队队黑骑飞驰,奔踏而来,仿若黑色浪涛。 “那就是新亭侯。” “新亭侯麾下黑骑,可是九洲无敌的存在。” 远处观望的百姓,还有许多修行者,面上都露出激动之色。 如此强军在前,身为大秦子民,谁不心中快慰? 有如此强大军伍守护,才有大秦安宁。 三府之间的叛军基本上都已经肃清,但散乱一些匪寇,还需要清剿。 黑骑到来之后,四散剿匪,快速平定动乱。 原本阻断的商道,也开始慢慢恢复。 “两百万黑骑在梁洲,完全没有必要。” 军帐之中,张远看向面前的沙盘,面色凝重。 手握两百万黑骑,加上他的战力,可以说已有一方诸侯之势。 除非他现在直接带大军出九洲,否则,以此时他手中实力,谁不忌惮? 这就是贾宇的谋划,让所有人看到他张远手中力量。 但这还只是第一步。 对于张远来说,他尽可以领黑骑大军出九洲之地往万域战场。 可是他要走了,皇孙嬴元辰必然压不住九洲大势。 贾宇必然会各种动作,搅动九洲风云。 不需要真让嬴元辰坐不稳监国之位,只要展现出嬴元辰的掌控之力不足,就足够了。 等他日五皇子与三皇子归来,皇孙嬴元辰直接就失去争夺那个位置的资格。 贾宇所谋划都是阳谋,张远都无法直接应对。 从当初张远领黑骑入皇城平定叛乱,就注定了有这样的结果。 “侯爷的意思是,黑骑散入九洲之地?” 王玄策看向面前的沙盘,低声开口。 两百万大军在一处,太惹人忌惮,那就分散。 虽然分散之后战力会衰落,但起码能平息各方的抵触。 张远摇摇头。 “以贾宇谋划,皇城必然会有一场乱局,我手上这两百万黑骑不能分。” 他的目光从沙盘上扫过,慢慢落在无涯海。 无涯海中有蓬莱三仙岛,还有紫霄城。 紫霄城是张远以本源之力买下,牵扯无涯海中三仙岛,背后更是上古洪荒残留的神兽和炼气士。 “陛下以身镇压始皇帝,引洪荒本源重聚,如此一来,当年的炼气士一脉,还有那些上古神兽,也可以重归九洲了。” 张远的双目之中,透出精光闪烁。 ———————————————— 皇城,皇宫大殿。 皇孙嬴元辰手上,两份奏疏摊开,看向下方。 “这是新亭侯送来的奏疏,第一份乃是一个月前,黑骑出皇城时候。” “新亭侯的奏疏呈报,黑骑不能出皇城。” 下方一众大臣没有人开口。 黑骑已经出城,而且已经到梁洲,再纠结此事已经无意义。 嬴元辰目光扫过下方,然后再次开口:“这一份奏疏是昨日送到,新亭侯请命,征伐无涯海三仙岛。” “按照新亭侯所奏,无涯海三仙岛一旦重归九洲,九洲本源可增加至少两成,到时候天地之力提升,所有九洲修行者上限都能上升。” 嬴元辰没有说这其中有元康帝镇压始皇帝,补足九洲本源的原因。 “诸位,新亭侯所奏,你们怎么看?” 下方,一众大臣相互看一眼,然后都看向前方的王明阳。 正如陆钧所说,因为嬴元辰麾下大臣都是无治国理政经历,朝堂之上如今还有些纷乱。 但有王明阳坐镇,大小朝政事情都在慢慢理清。 王明阳的威望,也在快速提升。 “新亭侯既然要剿匪,顺道征伐三仙岛,朝堂不能不支持。” “可调无涯海四方镇守城兵力随行,且征调船只运送物资。” 王明阳上前一步,躬身开口。 张远很配合。 从皇孙权力稳固之后,新亭侯出皇城,又领黑骑平叛。 如今叛军眼看平定下来,新亭侯张远又要去三仙岛,分明是要彻底离开九洲各方视野。 这是好事。 大秦朝堂不该有手掌数百万黑骑的镇抚司司首。 这对于朝堂运转,实在是难以想象的掣肘。 “臣附议。” “明阳大人说的不错,新亭侯一心为大秦,他要剿匪,征伐三仙岛,自然要支持。” 大殿之上,大臣们都是躬身。 嬴元辰目光落在一旁闭口不言的陆钧身上。 陆钧面色肃穆,纹丝不动。 嬴元辰深吸一口气,淡淡道:“那就准奏。” …… 皇城大殿之中,等所有大臣退出,嬴元辰方才再次看向陆钧。 “陆指挥使,镇抚司监察到什么异动?” 陆钧抱拳,朗声道:“前羽林卫郎将嬴沉,百年前告老的皇城巡城镇守嬴韬等人,私下串联,鼓动羽林卫趁黑骑出皇城时候闹事。” “如今镇抚司所查消息,城中至少有五六万羽林卫有闹事迹象。” 五六万羽林卫。 对于偌大的皇城来说,这点人不算什么。 可是羽林卫闹事,又是一件不能不去处理的事情。 “他们就是要皇城乱。”嬴元辰双目眯起,面上神色阴沉。 “新亭侯是知道他们会如此,才故意引蛇出洞,对吧?” “黑骑不离开九洲之地,这点人是不敢动的。” 潜伏之敌才是隐患,真跳出来,反而不可怕了。 陆钧点点头。 嬴元辰轻叹一声,看向大殿之外。 “陆指挥使,当年你与陛下,能做朋友吗?” 陆钧抬头,开口道:“帝王,不该有朋友。” 嬴元辰面皮微微一僵。 “不过陛下有一帮生死兄弟。” 陆钧的声音再次响起。 …… 皇城,昏暗阁楼之上。 贾宇手上一份份纸页化为灰烬,他面上笑意也越发浓郁。 “新亭侯想淡出九洲视野,想丢掉权臣印象,贾某怎么能让他如愿?” “新亭侯不做权臣,五皇子归来,怎么能直接将皇孙从监国位置拉下来?” 第889章 玄天弓弩,斩杀神禽 无涯海。 一艘艘渡海舟上,黑甲如云。 两百万黑骑已经整装待发。 身穿黑色战甲的青沧城少城主邵廷云站在新亭侯张远面前,面上全是感慨之色。 他与张远是在下三洲相识。 那时候的他是青沧城少城主,张远不过是区区九林县镇抚司司首。 那时候的张远,需要巴结他的爷爷青沧城城主邵白龙。 谁能想到,从下三洲一路走来的新亭侯张远,竟然一飞冲天,成为如今的威势? 执掌阳天洲,麾下数百万黑骑大军。 一路护持皇孙入皇城监国,成为权倾朝野的镇抚司代司首。 这等权势,谁敢想象? 便是青沧城城主邵白龙,私下里也感慨,新亭侯张远崛起之路,当真是无人能比。 哪怕当年青沧城就已经押注,赌张远能崛起,可也没想到会是此等显赫权势。 “侯爷,青沧城三十二艘渡海舟已经到来,其他镇守大城调来的渡海大船,也基本到位。” 邵廷云深吸一口气,向着张远躬身开口。 他身旁,还有数位其他镇海城的军将。 当初张远一路横穿无涯海,四方海域镇守大军都在一旁看着。 无涯海中那一场大战,各方镇守大军是最后才下场。 这一次新亭侯征伐三仙岛,再调动各方镇守城池海船,可是没有任何一方敢观望。 张远点点头,目光投向无涯海深处。 前方,一道道水浪席卷而来。 海水之中,一头头黑蛟,一尊尊龙鲸身影浮现。 浩荡的气息激荡,引动云涛与水浪相接,涌起风云流转。 当初张远横渡无涯海时候,就已经收服黑蛟与龙鲸,并且买下了紫霄城。 还有一支超过三百之数的龙鲸战骑,在万域战场中为张远积攒战功。 “冉闵,你带黑骑汇合无涯海中龙鲸与黑蛟族,往蓬莱进发。” “我与王玄策去一趟紫霄城。” 船头之上,张远的声音响起。 ———————————————— 紫霄城。 当初的蓬莱炼气士一族手中大城,如今已经是一座繁华的交易之城。 九洲上的各种修行物资,特别是阳天洲上的仙道修行者,往来此地不绝。 无数修行者在城中的祭台挑战。 九洲仙道与洪荒炼气士的碰撞,交融,在这座城中绽放光彩。 身穿黑色武袍的张远,与王玄策,邵廷云一起前行,一旁是悄然赶来的龙鲸一族强者凌崇。 凌崇当年是张远帮助渡劫,后来被张远安排在紫霄城镇守。 “新亭侯黑骑欲征伐三仙岛事情,紫霄城中已经传遍。” 凌崇一边往前走,一边开口。 “其实能在紫霄城中的炼气士,仙道修行者,对于征伐三仙岛已经都没有什么抵触了。” “不过三仙岛之后毕竟是洪荒遗落的仙族炼气士,还有当年那些神兽强者,对于黑骑能不能胜,各方还是有不少怀疑态度的。” 黑骑虽然强横,可也只是在九洲之上。 万域战场上有的是强大族群,强大的军伍。 时间线拉长,世间强者无数,那些神兽族群的战力也是外人难以想象。 空间再扩展,还有九荒天地。 活的长久的强者,眼中并没有将才崛起的黑骑和新亭侯真正当回事。 张远在紫霄城中转一圈,看到各方修行者没有恐慌情绪,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也没有悲观。 所有人都知道,既然蓬莱被拉入九洲,大秦对三仙岛的征伐必然会有。 大秦一向行事都是,目之所及,皆为秦土。 …… “轰——” 虚空之中,轰鸣声音响起,亿万道雷光浮动,将整个天地封禁。 紫霄城被雷光裹住,与外界隔绝。 蓬莱仙岛上,一队队黑骑冲入,将各方位置占据。 从蓬莱被拉入九洲,这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会来临。 “嗡——” 澎湃的天地之力翻涌,无尽的大道光影交错。 蓬莱完全被黑骑占据的时候,整个无涯海上的天道力量都被引动震荡。 这是天地之力在提升,万般大道在叠加的景象。 从裂天之后,九洲天道衰落,元康帝借始皇帝之力补九洲大道,如今天地力量再升。 无数九洲修行者抬起头。 “天地之力在提升……” “裂天补天之后,无数强者离开,本源耗损减少,如今天地本源再补充,我辈修行的路,通了。” 那些踏入天境的修行者,此时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上气息变化,身外大道力量的浓烈。 大道之力提升,修为之路就开始畅通。 光是蓬莱仙岛完全被占据时候,九洲之上就有数以万计的半步天境晋升。 六境天权入七境天玑的也有许多。 渡劫的雷光在整个九洲天地浮现。 每一次大道提升,天地归附时候,就是九洲强者涌现的时候。 “呜——” 数百龙鲸背负蓬莱,蓬莱上仙光缭绕,化为一道长虹。 长虹所落之地,就是方壶仙岛。 “尔等秦人不守信义——” “我等方壶仙岛上炼气士都是方外之人,不问世事,大秦何苦征伐——” 方壶仙岛上,数道声音响起。 数以万计的仙道之光升腾,想要阻住那长虹。 “杀——” 领大军冲击的冉闵一声长喝,身上有魔云翻涌,手中长槊挑落。 一条黑色长龙顺着长虹,直接撞在方壶仙岛上。 当初陵兰王嬴冲霄杀入方壶仙岛,夺取一丝本源而回。 那时候就算是以陵兰王之力,也无法真正压制方壶仙岛上力量。 但这一次可不一样。 这一次是黑骑大军军阵集结,两百万黑骑所凝的黑色长龙之影,一击就破开了方壶仙岛外的云涛天穹。 整个方壶仙岛之上,仙光破碎,山河崩塌。 碎散的仙光,四射的宝物,还有滚滚倾泻而下的本源,仿若长河。 张远站在紫霄城城头,看着这一幕,面上神色平静。 “这些所谓的方外炼气士,无数年来窃取洪荒本源,截留无数混沌之气,也好意思说与世无争?” 王玄策双目眯起,面上露出冷厉。 “不是他们抽取本源,神庭不至于崩塌那么快。” 张远点点头,目光透过方壶仙岛,落在其后方的虚空。 “蓬莱,方壶,瀛洲,三仙岛之后,应该有上古天荒的影子。” “当年大荒时代,所有族群皆以炼气之士自居,但真正能将炼气一道修到极致的,只有天荒炼气士。” 随着张远声音落下,方壶仙岛之后,一座清脆岛屿浮现。 瀛洲。 “啾——” 嘹亮的鸣叫声音响起。 一尊长羽火红,火焰缭绕的飞鸟从瀛洲岛上飞出,展翅而动。 “金乌?”王玄策眉头一挑,“大荒之后,金乌可是绝迹了啊……” “玄鸟罢了,真将自己当成上古神禽了。”张远摇摇头,抬手,掌中一柄金色大弓浮现。 玄天弓弩。 专杀神禽。 第890章 这也是陛下留下的最后一道考验 玄鸟,上古神禽之一,据说与凤凰同属。 可惜玄鸟不是凤凰,也无金乌朱雀的火焰掌控之力,更无孔雀大鹏等神禽的强横。 这等神禽是靠着血脉尊贵而凌驾于其他飞禽走兽之上,挂了神禽之名,却无神禽实力。 当然,从上古时代落寞,天地之力层层递减,如今的世界,光是玄鸟这等神禽,已经是无比强大的存在。 “轰——” 双翅一展,那等恢弘的气血力量将撞在方壶仙岛上的黑色长龙之力抵住。 玄鸟长鸣,背后是数以万计的飞禽。 这些都是有上古时代神禽血脉的鸟类,如今隐藏在三仙岛,感应到了方壶仙岛的危局,飞了处理。 驳杂的飞鸟之力聚合,在玄鸟的双翅引动下,所有力量化为一团金色火焰,向着黑骑军阵砸落。 横越虚空,火球仿若流星而至。 撕碎虚空的力量,引动整个九洲天地震荡。 无数的强者抬头,看向无涯海方向。 这等规模的大战,上一次还是在逐鹿原。 “喝——” 冉闵一声长喝,身外黑色的魔光凝为一尊黑甲魔神之影,手中长枪前指,一击刺出。 黑色的锋芒同样直接撕开了虚空,与金红火球碰撞。 “罗睺。” 王玄策看着那尊魔神之影,轻轻开口。 上古大荒时代,以魔入道,主杀伐之力的人族强者。 无论冉闵是这位上古魔神的化身还是转世,都代表着其真正的底蕴无比深厚。 “啾——” 玄鸟似乎也认出了冉闵所凝的魔神之影,口中长鸣,发出无尽怒吼。 玄鸟身外的火焰与金光化为一尊长尾凤凰,旋绕而上,追着那火球,向着黑骑大军砸去。 就在这凤凰飞出的瞬间,站在紫霄城上的张远手掌玄天弓弩陡然满月。 一根黑色长箭出现,箭身上,布满黑色的纹痕。 “我这支箭,也恰好名为,罗睺。” “咻——” 声音落,长箭出。 箭矢上的黑色光晕炸裂,化为魔神虚影,瞬间贯穿虚空,出现在玄鸟身前。 长箭就在玄鸟身前虚空炸裂,然后化为一方黑色的囚笼,将玄鸟身躯网罗在其中。 “轰——” 黑色长龙与火球的碰撞响彻,金色凤凰再次冲上前,引发一片虚空的扭曲,似乎将黑骑大军阻住。 但张远一箭,囚禁玄鸟,让所有飞禽的力量崩塌。 四散的飞禽,在虚空之中奔逃。 冉闵冷哼一声,手持长槊,脚踏虚空,往方壶仙岛走去。 一步百里虚空,穿过层叠的天地。 他身后,一队队的黑骑阵型严密,步步前行。 随着玄鸟被囚,方壶上那些仙道炼气士一哄而散,向着后方的瀛洲岛逃遁而去。 “嗡——” 天地之力碰撞,化为无尽的云涛,向着九洲倾泻。 三仙岛之二,方壶仙岛重归九洲! “轰——” 黑骑军阵上空,无数的气血光柱激荡,引动修为翻涌直上。 那些已经到自身修为瓶颈的军将,这一刻大道之力灌注自身,修为瞬间突破。 就连王玄策和冉闵,身外都是金光流荡。 张远面色平静,感应加持自身的大道之力,将其分成九份,化入九道金身之中。 这一刻,整个九洲的天地本源之力,全都在翻涌升腾。 “是新亭侯!” “新亭侯拿下方壶仙岛了。” “新亭侯,当真是战无不胜。” 无数人抬头,看向无涯海方向,面上露出崇敬。 大秦这么多年来,能这般直接引动天地力量攀升的情况,还是极少。 皇城大殿之上,嬴元辰看向无涯海方向,他身上的天道之力翻腾,好似要直接迸发出来。 天地之力提升,他是最大的受益者。 两座仙岛力量的冲入,让他所能掌控的大道,急速提升。 “这是新亭侯……” 下方,有人开口,面色复杂。 “这是陛下当年的布置。” 大殿上,身穿紫色官袍的枢密使冯仑看向四周,面上神色郑重。 陛下的布置。 其他大臣相互看一眼。 当年新亭侯在无涯海中杀穿而出,引动三仙岛变化,落入九洲片刻。 在那时候,如果元康帝愿意,确实可以直接将三仙岛拿下。 后来新亭侯租借紫霄城,让蓬莱仙岛坠在无涯海,拖住三仙岛。 现在看看,当初元康帝不直接拿下三仙岛,就是为了今日留给皇孙嬴元辰提升掌控天道之力的机会。 嬴元辰没有开口,只是将满身的天地之力缓缓压下。 他终于明白,有雄心超越陛下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 皇城,羽林卫副统领,白辰侯郭成林的府邸。 白辰侯郭成林面色凝重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帛书。 他面前是身穿黑袍的前羽林卫郎将嬴沉。 “白辰侯,你现在可以杀了我,也可以将我拿下。” 嬴沉面色平静,看着身上气血激荡的白辰侯郭成林。 “不过你动手,白辰侯世子的性命,还有你郭家三十余口,都会直接殒命。” “另外,”嬴沉面上露出一丝轻笑,淡淡道:“你也不是干净的人,这么多年来盘剥的财货,就按照这帛书上所记,也够你抄家灭门了。” “那有如何?”白辰侯沉着脸,将手中帛书握紧:“抄家灭族,我郭成林也不会做出私调大军,围攻皇城事情。” “我郭成林一家死尽就算了,我不可能让兄弟们跟着一起死。” 嬴沉笑着摇摇头。 “放心,你和麾下兄弟都不会死。” “说来,都是老兄弟,这点袍泽之情还是要有的。” “羽林卫中有军卒以近来所吃饭食难以下咽为由闹事,你亲自去平息,后被军卒挟持要见皇孙。” “剩下事情,你就不用管了。” “你入营中之时,世子和你郭家之人全都会平安无事的归来。” 嬴沉说完,不等郭成林答应,转身就走。 直到嬴沉离去,郭成林方才转身。 他身后的大堂上,不知何时,一位身穿灰色常服的老者背着手立在那。 “统领大人。” 郭成林躬身抱拳。 羽林卫统领,康国公谢玄。 镇天司玄武堂堂主。 “按他说的就是。” 谢玄看向大堂之外,面色平静如水。 “这也是陛下留下的最后一道考验。” “对皇孙,对王明阳,也是对张远。” 第891章 明阳先生到底全了侯爷你的忠义 皇城,大殿。 皇孙嬴元辰端坐其上,面色阴沉。 下方,一众大臣都是沉着脸,低着头。 就在陆陆续续的运粮船队到来皇城,眼看粮荒要渡过时候,羽林卫爆发骚乱。 几千驻守在南五城的羽林卫鼓噪,言他们所吃的粮食猪狗都不吃。 这事没法说。 最近半个月,别说羽林卫,就连皇宫之中所吃的粮食都是户部压仓底的沉陈粮。 有些粮食怕是有百年时间,怎么可能好下咽? 羽林卫军卒说粮食猪狗都不吃,皇孙嬴元辰已经吃了十日。 但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说给谁听。 只有王明阳等人知道。 现在的情况是,羽林卫骚乱时候,副都统白辰侯前去平定,反而被扣押。 鼓荡而起的羽林卫越来越多,串联起来,多达十多万人。 他们要见皇孙,要看看皇城之中驻守的那些黑骑,他们吃的什么。 问题就在这。 这些时日,哪怕皇孙自己吃的全都是陈粮,可供应黑骑的粮草没有丝毫短缺。 羽林卫鼓动起来的越来越多,一旦百万羽林卫都起来要个说法,满城勋贵,百姓都不会站在皇孙这一边。 羽林卫身为皇城守卫,这么多年牵扯多少家族。 如今已经有勋贵和御史上书,要问羽林卫之乱的原因,羽林卫所言是不是真的。 “殿下,以微臣之见,可下诏书,宽慰羽林卫,另外赏赐金银财货之物。”下方,低着头的礼部侍郎熊原躬身开口。 皇城之中现在缺的是粮,不缺金银。 皇孙下诏,不问罪过,不提粮食事情,只以金银来平息事端。 只要再拖延过这段时间,运的粮到来,就什么事都挺过去。 礼部侍郎熊原也是老臣,深谙这种拖字诀手段。 “熊侍郎所言,微臣附议。”另一边的户部侍郎躬身。 户部这一次被端掉大半,尚书何瑾还在天牢,如今只要出的事情,户部都要背锅。 比如这羽林卫粮草事情,说到底,还要将锅砸在户部头上。 大殿之上,许多大臣都附和,此事拖过去,事情就解决了。 嬴元辰微微沉吟,点点头:“既然如此——” 他话没说完,忽然面色一变。 皇城之中,天地之力震荡。 大殿之外,一道身影飞奔而来。 “启禀皇孙,羽林卫三十万大军踏上龙驰大道,直入内城。” “沿途所有驻守羽林卫景从,目前一万黑骑阻在东华门,黑骑请令,是否调动大军平乱。” 羽林卫冲击内城! 羽林卫与黑骑对峙! 这等局面变化之快,让大殿上的一众官员面色变幻。 有些东西最怕揭盖子,更怕比较。 羽林卫吃陈粮的盖子揭开,让皇城之中驻守的百万羽林卫心中不平。 而有心人透露出的黑骑后勤供给,彻底让羽林卫怒意翻涌。 凭什么他们羽林卫就吃陈粮,黑骑就吃精细的粮食? “殿下,此等局面,羽林卫极可能直接冲击皇宫,臣建议皇孙即刻离开,到黑骑大营。” “殿下,羽林卫这是谋反,臣建议调黑骑,诛灭羽林卫。” “殿下,羽林卫也是被蒙蔽,千万不能诛杀,否则会寒了皇城兆亿百姓的心。” 大殿之上,一众臣子连连出声。 “臣请殿下调新亭侯归来,大军护持皇城——” 大殿上,一道激昂声音响起。 一众大臣相互看看。 羽林卫不稳,皇孙唯一能信重的,只有新亭侯。 可是新亭侯如果回皇城,不但放弃三仙岛的攻势与战果,更是携大势归来,成为皇城之中无人敢直视的存在。 此等时候调新亭侯归来,那新亭侯就算不想做一人之下的权臣,也不可能了。 嬴元辰眉头皱起,看向王明阳。 “殿下,此等时候需要决断。” 王明阳的声音响起,大殿之中,瞬间安静。 他将衣衫整理一下,看向一旁的吏部尚书余谦。 “请余大人至东华门,阻羽林卫入内城,也阻黑骑不得动手。” 余谦点点头,转身就走。 “羽林卫之乱,我来解决。”王明阳的声音再次响起。 “至于新亭侯,”抬头看向嬴元辰,王明阳面上神色平静,“他能做的都做了,今日局面,谁敢言召新亭侯归来,就是大秦罪人,就是陷新亭侯于不忠不义。” 说完,他径直走出皇城大殿。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嬴元辰的目光缓缓落在下方一众大臣身上。 没有人敢再提黑骑归来之事。 站在一旁的陆钧看向大殿上其他人,面色凝重:“这些时日以来,殿下日日吃的吃压仓陈粮,皇宫之中的侍卫,宫人,皆食陈粮,且一日只一餐。” “本次缺粮之事,皇城之中虽然动荡,其实百姓并无饥荒,皇孙本也不必如此苛责自己。” 陆钧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一众大臣抬头看向皇孙嬴元辰,面色复杂。 皇孙要说能力,算不得多出众。 但就凭这等隐忍,身为皇孙,能将那陈粮咽下去,已经是难得的品行。 “臣知道殿下是为了大秦体面,不愿张扬。” “但此时局面,臣觉得该让百姓,让羽林卫知道,殿下与他们吃的是一样的粮。” 陆钧说完,看向嬴元辰。 嬴元辰低叹一声,没有说话。 …… 皇城,昏暗小楼之上,贾宇手中一份份纸卷展开,面上神色变幻。 吏部尚书余谦一人出东华门,喝退黑骑,以身阻道,令三十万羽林卫不能前行。 余谦身聚浩然之力,只站在东华门外,三十万羽林卫无人敢近。 后王明阳出宫门,一人入羽林卫大营。 消息传来,王明阳在东华门外羽林卫大营,与羽林卫同吃同住,读书讲学。 三十万羽林卫就停在东华门前,再不动丝毫。 “到底是名传天下的儒道圣人,是我贾宇小看了。”贾宇看着纸卷上的消息,轻轻低语。 他想看到的是皇城羽林卫动乱,黑骑与羽林卫交锋,羽林卫失去信重,皇孙嬴元辰召新亭侯入皇城。 一切的谋算,都为了让新亭侯张远走向权臣之位,让嬴元辰掌控的朝堂,失去正统之姿。 可是他算漏了一人能阻三十万大军的余谦,小看了一人能定三十万羽林卫的王明阳。 两日之后,皇孙日日吃陈粮事情传遍皇城。 无论官员还是百姓,都争相抢食陈粮,将家中好粮送到东华门外。 三日之后,羽林卫中八位校尉偏将自缚跪在东华门前,以身谢罪,自尽而亡。 五日之后,新粮运转到达皇城。 王明阳出羽林卫大营,三十万羽林卫在东华门外解甲,自入囚军。 同甘共苦,赏罚分明。 王明阳也好,皇孙也罢,展现出了与百姓同甘苦的品质。 但有功则赏,有过则罚,三十万羽林卫坏了规矩,就要解甲。 方壶仙岛之上,张远手握玉珏,面上露出笑意。 王明阳的手段,比他想的更高明。 这等儒道手段,绵柔无力,却狠辣无情。 “明阳先生到底全了侯爷你的忠义。”一旁的王玄策轻声开口。 本以为王明阳会算计张远,逼他做权臣,再挑起文武对峙,借儒道之力巩固自身地位。 没想到王明阳会以身入局,一人之力平定羽林卫之乱,让张远和黑骑不需要出手。 “整军,攻伐瀛洲。”张远抬头,目中战意激荡。 王明阳的手段,激起了他的胜负之欲。 第892章 今日我张远以武斩仙 “轰——” 虚空之中,轰鸣震荡。 二百万大军分成数十个军阵,将苍翠的山岛围拢住。 三仙岛说是岛,其实已经是一方洲陆。 瀛洲作为三仙岛之中地域最大,隐藏最深的仙岛,其上的力量也是最强。 数以千计的炼气士宗门,兆亿生灵,瀛洲论整体实力,有几分阳天洲的模样。 当然,洪荒世界,那怕是三仙岛这样附属九洲之地,也不可能有九洲的恢弘。 光是那撑起的金色仙光,就阻住了一座座军阵。 张远背着手,站在虚空之中,面色不变。 前方,一座座军阵轮番冲杀。 手持长槊的冉闵踏在金红的玄鸟背上,身外魔影万丈,每一次冲击,长槊都将前方瀛洲上空的屏障撕碎。 另一边,王玄策身上冰寒之气弥漫,高冠长袍的虚影随手挥洒,引动的冰寒之力激荡。 两百万黑骑之外,周围虚空之中散落的是临时征召而来的各方镇守军。 特别是四大无涯海镇守城池的军伍,都来了不少。 邵廷云身旁,是穿着麒麟战甲的青沧城城主邵白龙。 “那就是黑骑,竟然能有此等战力。” “那两位领军战将,若是在万域战场,恐怕都是横行一方,可入九洲录上强者。” 邵白龙轻声开口,面上神色复杂。 他镇海侯也算是一位有名战将,可是驻守无涯海这么多年,他也没有什么真正拿得出手的战功。 相比横行无敌的张远,他也只能感慨后生可畏。 “我所见,黑骑不止如此战力,为何不直接攻入瀛洲?” 邵廷云压低声音,看着前方的战场,低声开口。 他是见过黑骑横扫方壶与蓬莱的,知道黑骑的强横。 面前的瀛洲岛上阵势,阻不住黑骑。 “大约新亭侯在磨砺军阵吧。” “这种冲击防护大阵,在万域战场是最寻常,也是最艰难和枯燥的攻伐。” 邵白龙转头看向虚空之中的张远,轻声说道。 他说的不错,张远确实是为磨砺黑骑。 黑骑大多出自阳天洲和徐洲,成军很快,但自身底蕴还是不太足。 他们去万域战场整训过,但没有参加万域战场中破域大战的经历。 这一次围攻瀛洲,是难得的破域之战。 “轰——” 王玄策一剑斩出,冻结前方虚空。 瀛洲之外金色光幕被撕开一片,本源之力好似长河一般倾泻。 “杀进去——” 冉闵长喝,领一方黑骑冲进那天穹光幕的缺口。 张远双目眯起,身形一动,已经到光幕缺口之前。 至少十万黑骑随着冉闵冲入瀛洲。 但黑骑才入瀛洲,无尽的仙光锁链,就将他们阻住。 一队队的炼气士引动各种术法与法器力量,结成仙道阵势,挡住黑骑。 数位虚实层次的强者联手,与冉闵拼杀。 “嗡——” 天穹光幕震荡,要缓缓封存,将十万黑骑彻底阻绝在瀛洲。 张远站在原处,身后,一尊金色的战将身影踏出。 武道金身。 一道,两道,三道…… 九道金身踏出,身形踏在天穹光幕之上。 “轰——” 张远头顶,金色的大鼎浮现。 九洲鼎。 聚九洲大道之力,随行就是九洲天地。 剑光斩落,刀光横绝,雷光闪耀,山岳震荡,长河滚滚…… 每一道力量与九洲鼎中的天道之力相合,都化为金色光柱,九道光柱交错,凝为撕开天穹的刀锋。 那天穹硬生生被撑开,无法闭合。 九洲大道入侵,万域之中,何处能挡? 张远持大夏龙雀在手,看着前方层层阻住黑骑的锁链,一刀斩落。 这一刀不是春秋刀法,而是他自身所修,大秦军伍之刀。 刀锋从上斩落,堂堂正正,引出万丈的火焰与雷光,滚滚滔滔,向着阻道的仙道锁链撞去。 这一刀中,有破法之力,夹杂张远的血脉之力。 万法不侵。 “轰——” 阻道的锁链被一刀斩碎无数,原本阻道的力量崩碎。 数以万计的仙道炼气士口中吐血败退。 “杀了他——” 虚空之中有人高呼,数十道身外虚幻之光浮现的炼气士飞遁而来。 当先的白须老者手中一颗金色珠子飞出,往张远当头砸落。 “瀛洲白秀宗太上长老固阳,修为破虚巅峰,灵宝烈阳珠。” 张远的声音响起。 这些年来,瀛洲上的修仙者讯息,镇抚司早已掌握透彻。 张远征伐三仙岛,三仙岛已经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那白须老者面色凝重,飞出的金珠化为百丈方圆,火焰滔天。 “烈阳焚天——” 一声长喝,整个虚空都被烈焰包裹。 张远那九道金身所凝的金色光柱,也被火焰封堵。 这火焰似乎能灼烧虚空,让那瀛洲上空的天穹震荡。 “这是,焚天神焰!” 后方的军阵之中,有人惊呼出声。 那是执掌十万战卒的领军战将,看方位是镇海城之人。 “就是传说中金乌所吐,可灼烧天地不灭的焚天神焰?”另一边有人惊呼,面上全都是慌乱,“那新亭侯落在神焰之中岂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火焰笼罩之处。 白须老者双目之中精光闪烁,不敢丝毫大意,双手不断催动法诀,让那火焰更加澎湃。 以他修为,以他的经验,这火焰之中,就是实境第二层次的实魂境,也抵挡不住。 焚天之焰,连神魂都能灼烧殆尽。 双手法诀不断,白须老者的目光在火焰之中搜寻。 那位大秦新亭侯,似乎已经被灼烧成灰烬? 可是为何到现在那九道金身还没有崩溃? 而且,要是张远陨落,该有强者陨落引动的光柱…… “你是在寻我吗?” 一道声音,在老者身后淡淡响起。 白须老者浑身一颤,面色瞬间惨白。 此时,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张远从白须老者身后走出,手持大夏龙雀斜斜一拉。 “咻——” 刀锋璀璨,仿若星辰绽放。 白须老者想开口,想求饶,却根本做不得。 春秋刀法,无我。 这一刀,连着虚空与前方的火焰一同斩开。 老者身躯碎裂,火焰之中一颗金红珠子飞旋,似乎要奔逃出去。 “神魂相依,以器为灵?”张远淡淡开口,面上露出一丝轻蔑。 “我最看不上你们这些所谓的炼气士,将自身神魂依托在外物身上,去追寻那点可笑的长生。” “一颗破珠子,能让你长生?” 声音落下,长刀再斩。 “今日我张远以武斩仙,让你们这些瀛洲炼气士明白,什么是大秦之威——” 第893章 他是青阳公传承者,洪荒大能的手段! 金色的天道力量随着张远手中长刀斩落。 这哪里是刀锋,这分明是斩碎天地的苍茫伟力! 张远这一刀根本不是世间生灵能抵挡,这是九洲天道的侵袭! 苍茫的大道力量化为一条金色长龙,百万丈长的长龙身躯翻涌,撞碎火焰金珠,然后一头撞向下方的瀛洲。 这等力量倾轧,是要直接将瀛洲撞碎! “大道加身,代天行罚,新亭侯若是愿做那挟天子——” 虚空之中有声音响起,但话语没有说完就顿住。 有些话,说不得。 黑骑大军之前,王玄策双目之中闪动深邃神光。 在他看来,如果张远愿意,随时可以做一世权臣。 只是张远修行速度快到极致,恐怕世俗权力已经不是其追求。 就不知张远的修行尽头是何处。 世间修行,大道有尽头。 很多修为到巅峰层次的强者,最终都选择了各种手段去寻求超脱。 超脱生死,超脱生死之外的时间,空间。 没有多少人能在修为止步不前无数年后,还能保持本心。 “嗡——” 张远斩出的长龙咆哮,撞在瀛洲外天穹的金光之上。 金光寸寸碎裂,发出刺耳的破碎声响。 整个亿万里天地,山岳,就这么一寸寸暴露在虚空。 恢弘的大道之力逸散,被张远头顶的九洲鼎吸纳,化为一道长河。 虚空之中,无数的妖邪向着瀛洲冲去。 这些寄生在虚空之中的妖邪,本能的去冲击璀璨之地,去吞噬生灵的气血。 张远身外的九道金身化为金光重回他的身躯,瞬间,他身上的气息凝为实质,将身外虚空撞碎。 实境。 这是修为踏入实境才能有的以虚化实层次力量。 这等力量,每一击都是真实,无法避让。 冉闵领黑骑大军冲入被破开防御的瀛洲,王玄策则是百万大军留在虚空,防护瀛洲之中修行者奔逃。 其他几方大军则是缓步前行,横渡虚空,进入瀛洲。 入瀛洲,不只是战功,更有许多宝物,灵材可以占据,这可是一笔横财。 张远看一眼头顶上收纳本源力量的金鼎,身形一动,已经消失在原处。 …… 瀛洲,东源仙山。 东源仙山上有大大小小三十余炼气士宗门,主要依托东源仙山上出产的源铁矿,和冶炼矿石,锻造兵甲而修行。 真正了解炼气士的结构就会发现,炼气士并非什么世外高人,反而是被无尽的修行杂事压身,脱不了身,无一丝自由。 此时的东源仙山上,数十位如同山岳一般的仙道法相高悬,将仙山护住。 漫天的妖邪冲击,都被这些法相击碎。 “快,补充阵法所需灵气。” “铸造院的那些废物呢,这十二法相阵所需的兵甲怎么还未送到?” 山岭之上,一片片呼喝声音响起,数以千计的炼气士或是奔行,或是腾云,在山岭之上穿梭。 山岭后方的山坳里,地火升腾百丈,将周围的石壁都照成金红。 地火周围,是一位位袒露上身,身躯雄壮的大汉,正手持金色大锤,重重锤打铁片,将其锻打成半丈方圆的甲片。 这就是那法相身上战甲所需,是要替换的战甲鳞片。 “特奶奶的,这般起阵,没被妖邪攻破防御,咱怕是要被累死。” 一位双臂遒劲的大汉喝骂一声,将面前的甲片一脚踢开。 数万斤的铁片,在他的脚下就仿佛是一片落叶般。 “老哥别说了,炼气士眼里,咱们这些锻造师可不就是牛马?” “不对,牛马还能好吃好喝,咱想好好吃喝一顿,还要自己掏灵玉。” 另一边手中提着大铁椎的青年上前,在甲片上快速刻画,不过片刻之间,就刻好一道繁复的符文。 这山坳之中起码上万锻造师,就这么做着同样事情。 他们身躯被火焰灼着,身外全都是火红。 “我听说,”一位满头花白头发的老者转过身,看看四周,压低声音,“大秦那边,对锻造师可是待遇好的很。” “上次谁来,不是讲了嘛,从方壶转蓬莱,在紫霄城做活,一年能攒在瀛洲三十年都赚不到的灵玉。” 这话让周围许多人面上露出憧憬。 “可不是,要是能——” “别说了,那些古台宗的炼气士来了。” 周围声音沉寂,轰鸣的砸锤声音响彻。 几个炼气士走来,四处看看,喝骂几声,然后用术法拖着锻造好的甲片往山岭上走。 他们才走几步,忽然前方一道身影出现。 黑色甲胄,手持一柄长刀,腰间悬长剑。 正是悄然而来的张远。 “你是——” 领头的炼气士刚开口,张远抬手一刀,连着三人身躯被刀锋带出的锋芒斩断,跌落在山道旁,滚落入地火中。 这一刀,让许多人都是瞪大眼睛。 那些锻造甲片的铸造师都是抬头。 “好刀啊。” “刀好,刀法也好。” “这刀定然是上等的源铁打造,锻造手段也是超凡入圣。” 长久锻造兵甲的铸造师,第一眼看到的是张远手上的刀。 他们目中,也只是看到了这刀。 张远一脚踏出,将地上掉落的甲片踢起,抬手抵住。 “千锤万击之法,天心引针刻画符文,这手段——” 张远抬头,看向下方的那些锻造师:“在大秦一个月能有十灵玉。” 一个月十灵玉? 怎么可能? 在瀛洲上,他们这般日日铸造,一年也没有十灵玉。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们能在大秦一个月十灵玉?” “此人怎么来的,刚杀了炼气士,不怕被追杀?” “不对,要是真能有这么多的灵玉,咱要不要去大秦?” 那些铸造师杂乱的开口,面上都透出期盼。 “呜——” 东源仙山的山巅上有号角声音响起,引动天地之力变动,化为一尊金甲战将,向着山坳方向冲来。 这是分明感应到张远的到来。 立在原处,张远面色平静,手上一柄长弓浮现。 “好东西!” “乖乖,这弓漂亮啊,九灵牵引之法锻造,用的是神兽筋骨吧?” “啧啧,若是让我来锻造,我定然再加三道符文,让这弓的力量再强一分,不过,那样似乎就没人能拉开——” 所有人目中,张远长弓化为满月,一根黑色的箭矢在其上凝聚。 “神弓魔箭,上古驱魔之法!” “他是青阳公传承者!” “洪荒大能的手段!” 第894章 大秦新亭侯张远,封一品战侯,执掌大秦镇抚司 张远手中长弓满月,黑色的箭矢上魔光汇聚,然后轰然飞出。 “嘭——” 天地震动,虚空瞬间好似塌陷一般,被挤压扭曲。 破虚! 这一箭直接就是破虚之力! 箭矢一闪,炸在那冲来的金甲战将胸腹。 横飞的鳞甲,每一片都是丈许方圆。 鳞甲碎散,那金甲战将身躯也显露出来。 “好厉害的弓弩,竟然能破开浮屠金甲。” “东源仙山上以上古战甲战傀之术炼制的浮屠金甲,可是能挡破虚层次的……” 山坳之中,那些锻造师都抬起头,面上露出惊讶。 在他们的记忆之中,真的没有多少手段能破他们炼制的甲。 这甲,是他们传承无数代的积累,是慢慢改进的手段。 这浮屠金甲早已超越上古时代的防御。 如此宝物,竟然被一箭射碎。 “吼——” 金甲破开,一尊黑色熊魃龇牙咧嘴,身外旋绕破烂鳞甲。 不是洪荒神兽,但有神兽血脉之力。 这黑色熊魃身外的层层光焰,与那碎裂的甲片牵连。 如此手段,分明是像极了九洲上的铁甲兽。 但不同的是,这手段又更近于以神魂掌控异兽的控兽之法。 “轰——” 无数的甲片化为飞旋的流光,带着轰鸣声响,向着张远所在的位置飞来。 这些甲片似乎要将山坳上空直接封堵,将张远所有退路封死。 甲片飞旋而来,那黑色熊魃身躯也飞扑而下。 张远立在原处,手上长弓再次挽起。 “嗡——” 他的身外,金色火焰升腾。 随着这火焰涌动,他背后的地火之力被激发,化为冲天的光焰。 地脉力量被掌控! 身负大秦天道之力,脚踏之地,就是秦土。 这就是九洲大秦的霸道。 地脉之力汇聚为一条火焰长龙,随着张远手中长弓射出。 “昂——” 长龙穿过飞旋的甲片之间,撞上飞扑而下的熊魃。 那数十丈高身躯的熊魃一声惨呼,身躯滚落山坳,跌落在地火中。 瞬间,火焰将其身躯裹住,拖在地火深处。 熊魃嘶吼,却在地火之中浴火翻涌,起不来身。 另一边,张远手中长弓收起,然后一步踏出。 他身后九尊金身随身而出,同时一拳击出。 一瞬间,虚空直接爆开,方圆百丈之内,所有的甲片全都顿住,被禁锢。 张远身形不停,步步往山岭上走去。 他一步就是千丈,九道金身随行,脚下踏出,背后地火化为长龙,直上天穹、 这的景象,让整个东源仙山震动,山岭上的炼气士全都惊骇的转头。 “吼——” 火焰长龙身躯已经凝为千丈,冲天而起,一头将山巅上的祭坛撞碎。 随着祭坛崩碎,那一尊尊高大的金甲战将身躯再承载不住,碎散的甲片掉落,身躯之中一头头异兽显露。 “嘭——” 天穹上阻住妖邪冲击的阵势碎裂,无数妖邪向着东源仙山冲过来。 天穹被妖邪的力量笼罩,仿若深渊。 “逃——” “妖邪降临,我东源仙山完了……” “诸位祖师,快来救——” 山岭上的炼气士哀嚎,可山岭后方的强者满身仙光闪耀,埋着头奔逃而走。 炼气士的传承结构,注定了他们不可能有多深厚的情谊。 不只是修为强的炼气士逃遁,那些金甲跌落的异兽,也转头奔逃。 整个东源仙山上,瞬间一片轰乱。 张远立在山岭上,目光扫过,抬头看向天穹。 天穹上,无数的妖邪已经飞落。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杀意,抬手向着天穹一拳击出。 火焰长龙仰天而上,到万丈时候轰然炸裂,化为无尽的火焰大伞,将整个东源仙山笼罩。 所有冲下的妖邪身躯都被禁锢。 这是天道力量与火焰力量相合,没有破虚层次的力量,根本无法挣脱。 “既然来了,那就死吧。” 一声长喝,张远人在半空,手中一柄长刀握住,飞踏直上,一刀斩落。 山岳刀法,斩岳。 刀如山岳,横贯天穹。 “轰——” 无尽刀锋将前方的虚空斩碎,前方的天地被刀锋卷住,撕裂成寸寸碎片。 数以万计的妖邪身躯碎裂,从天穹上跌落。 那山坳之中,无数化为金红之色的妖骨砸下。 “好东西啊,好东西。” “这是青玄妖骨啊,锻造破魔箭的上好材料。” “哈哈,乌金流光玉,这等好。” 山坳之中那些铸造师全都欣喜上前,去捡取掉落的妖邪残躯。 张远持刀在手,目光投向天穹上。 一道道黑骑大军已经驾驭黑鳞蛟兽踏空而来。 “见过侯爷——” “封锁山岭,私自逃遁者杀无赦——” 一声声高呼响起。 山岭上那些炼气士慌乱的立住脚步。 —————————————— 大秦黑骑踏入瀛洲岛一个月后,第一批被俘虏的炼气士和锻造师乘坐浮空天舟横跨无涯海,到广陵江入海口。 早得到通知的户部下属锻造堂,还有阳天洲,雍天洲的各处工坊,都早早等待。 数以万计的锻造师,根据青玉盟的炼器评定标准,划分为九品。 其中九品天铸师被开出一年三千仙玉的高价。 最终两百多位九品天铸师被户部,阳天洲,还有青玉盟一起瓜分。 其他九品之下的铸造师,也都被高价请走。 至于被俘的炼气士,全都以符文锁禁满身灵气,需要有势力领取,方才开启锁禁力量。 这些炼气士,大多都是被阳天洲上宗门买去,可以作为门中杂役,或者是种植仆役。 与炼气士和铸造师同来的,还有三十万头有洪荒异兽血脉的荒牛。 身高三丈以上,重达数十万斤的荒牛,虽然行进速度不快,但皮糙肉厚,驮动的货物一次能有三十万斤。 这等异兽,非常适合长短途的商贸运转。 三十万头荒牛,青玉盟分去一半,剩下的各方商队哄抢一空。 就在涂州府的城外,数以十万计的商队将各种瀛洲上搜刮的物资装车,然后车队绵延数百里,往各方洲陆送去。 就连下三洲这一次都有庞大船队横越无涯海而来。 神爵元年十二月,瀛洲所产的银花火树送到皇城。 三千棵十丈高,枝叶展开有五丈方圆的火焰大树,顺着龙驰大道一路栽种。 火焰升腾,将洒落的飞雪融化,让龙驰大道上雾气弥漫,热浪升腾。 神爵元年十二月底,皇城三千奔骑出发,带敕封诏书往无涯海。 大秦新亭侯张远,封一品战侯,执掌大秦镇抚司,镇天司指挥使。 新亭侯夫人薛雨凝,封二品诰命郡夫人。 新亭侯夫人李紫阳,封三品诰命淑人。 新亭侯夫人欧阳凌,封三品诰命淑人。 黑骑副统领王玄策,敕封四品玄冰侯。 黑骑副都统冉闵,敕封四品武成侯。 神爵二年正月,瀛洲上天地震荡,云涛翻涌,数百万炼气士与黑骑在云腾原对峙。 这一战,将决定瀛洲的未来。 第895章 杀尽扶桑,鸡犬不留 瀛洲,云腾原。 大秦三百四十万大军列成十三座军阵。 前方是两百万黑骑,分别由新亭侯张远,玄冰侯王玄策,武成侯冉闵统领。 后方一百四十万军阵,是四方镇海城的军卒,还有之后陆续调入瀛洲的大军。 三仙岛上的物资让无数人垂涎,这等征天之功,当然更是让无数武勋眼红。 新亭侯张远一战封一品侯,离国公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两位黑骑副统领皆为战侯,让黑骑大军整体品序提升。 加上之前黑骑大军在滁河天域征战,两位统领战将封侯,三位封伯,此时黑骑之中已经有五位战侯,六位伯爵。 不过现在的黑骑也被分成三部分。 两百万驻留在阳天洲,由原宁远城镇抚司武镇司主司,现阳天洲镇抚司副司首,千滕侯杨成执掌。 而皇城之中驻留的百万黑骑,则是由原虎贲卫骠骑将军,后入黑骑为整军统领的固堂侯冯巡掌控。 “咚——” “咚——” “咚——” 战鼓雷动,天地轰鸣。 随着战鼓声响起,整个天地似乎都颤动起来。 一支支大军缓缓移动,那奔踏的脚步,引动山野之中的气息颤抖。 “那就是黑骑……” 远处,有藏在原野中的炼气士,此时只觉得浑身发寒。 黑骑,已经横扫蓬莱与方壶,占据大半的瀛洲,此时,瀛洲之上所有的炼气士,神兽族群,联合在一起,与黑骑一战。 “那就是,新亭侯。” 远处的虚空,有声音低语。 不是所有瀛洲炼气士都愿意与黑骑死战。 相反,真正在这原野上与黑骑拼杀的,只是瀛洲上的少数。 大多数炼气士都是观望状态,就在虚空之中看这一战的结果。 炼气士的长生心性决定了,他们注定不能团结。 “那就是黑骑。” 原野之上,黑骑后方的战阵,一位位军卒战将抬头,目中透出尊崇。 这就是九洲无敌的黑骑。 今日,他们能与黑骑一起冲阵。 一座座军阵之前,是身穿黑甲的张远。 跨坐在头生双角的战骑之上,张远身外黑甲泛起层层云光。 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对面那无尽的炼气士大阵上。 数百万炼气士与两百余万神兽,异兽族群相合,凝聚瀛洲上最强战力,只为这一战。 瀛洲最后的天道还在挣扎,与九洲大道对峙。 此时的原野上,张远能感受到天地之力的压制。 瀛洲天道也知道一旦战败,就是大道侵入吞噬时候。 手中长刀缓缓前指,张远面上神色无比平静。 如今的他是手掌数百万大军的一品战侯,是九洲上最强军伍的执掌者。 他是大秦九洲上军伍最有权势者。 在一定程度上,九洲之外,他可代表大秦! “大秦战骑所踏之地——” 张远长刀前指,声音激昂而起。 大秦战骑所踏之地—— “皆为秦土!” 两百万黑骑放声长喝,天地震动。 张远战骑前踏,手掌中长刀缓缓抬起,身上战意煞气激荡翻涌,引动天地本源直上天霄。 “大秦战骑所踏之地——” 这一声长喝仿若云雷,在整个瀛洲之上回荡。 三百四十万大秦战骑身上气血真元蒸腾如潮水,所有人身上热血沸腾,无法掩盖。 “皆为秦土——” “轰——” 战骑气血汇聚,化为一尊展翅血虎。 血虎身躯身高十万丈,昂首咆哮,身外冲荡的气血煞气将瀛洲天地的大道撞碎。 “这,这,这就是,大秦之威——” 虚空之外,无数身影都是瞠目结舌,呆呆看着这一尊血色猛虎。 这就是真正的大秦武勇之威! 当气血可为猛兽,当煞气能凝为武魂,大秦战卒的武勇能化为无敌的雄姿。 “杀。” 张远长刀斩下。 黑色战骑飞奔而出,血色猛虎一头撞出,将前方所有阻道的神兽都撞碎。 十万丈巨的猛虎,一脚就将炼气士的军阵踩碎。 虎首低下,张口嘶吼,血色的獠牙撕咬,一口将那数位破虚层次的炼气士身躯撕开。 阻在前方的一尊尊神兽被猛虎身躯撞到,在地上翻滚。 黑骑在两位副统领的带领下,化为两支利箭,冲开数百万炼气士的阵势。 大秦的军阵横行万域,没有任何族群能挡住。 瀛洲上的炼气士也好,神兽族群也罢,在黑骑面前都如同一张张破纸,被直接撕开。 “轰——” 黑骑前冲,瀛洲天道在崩塌。 黑骑身后,一队队的大秦战骑列队冲击,去撕开炼气士的阵势。 整个原野上,唯有张远身后百万黑骑未动。 “新亭侯在干什么?” “他,似乎是在等待?” “等……” 所有人目中,张远身后的百万黑骑手掌压在马鞍旁边。 那是弩箭的位置。 张远抬头,面色平静。 瀛洲的天道在崩塌,大道之力翻涌,被九洲天道吞噬。 本源如同天河倒灌,向着大秦九洲之地聚涌。 “轰——” 虚空之中,轰鸣声音响起。 整个天穹仿佛被无尽巨力撕开,一座浮空天地之影浮现。 那天地之中,一尊九首巨兽咆哮,引动浩瀚的天地之力向着瀛洲压来。 这力量,比瀛洲天道更暴虐,光是这一份力量,就能将瀛洲直接压碎。 “那是——” “失落的扶桑之地……” “九首歧蛇,上古神兽巴蛇的异种,据说乃是被蛇属族群所有神兽揉捏,才有这这等杂血种。” 虚空之中惊呼之声传来,那些观望的炼气士全都慌乱奔逃。 这等场面,瀛洲必然崩塌,不逃离,他们也会被天地崩塌的殉爆之力误伤。 “九首歧蛇,当年金乌以此物为食,如今金乌不存,这等杂血异种,竟然猖狂到占据一域之地。” 张远抬头,目中杀意激荡。 他的手抬起。 “犯我大秦之威者——” 他身后百万黑骑长喝:“诛——” “诛——” “诛——” 声音落,弓弩绷紧的声音响起。 一根根黑色的箭矢汇聚,向着天穹射去。 气血牵连,真元相合,煞气与神魂之力化为一条条锁链。 百万锁链随着箭矢,扎在了天穹上压下的暴虐之力上。 一根根锁链绷紧。 “拉——” 百万黑骑转身,锁链牵扯,将那虚空之中的扶桑之地,还有鼓荡暴虐之力的九首歧蛇扯住,往瀛洲而落。 黑骑攻伐瀛洲,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扶桑。 张远长刀前指,撕开原野上炼气士阵势的黑骑腾空而上,黑鳞蛟兽嘶吼,向着扶桑之地冲去。 “杀尽扶桑,鸡犬不留——” 第896章 玩的这般花,老腰还能受得了吗? 虚空之中,洪流一般的黑骑冲入苍翠的扶桑岛屿。 那条撑天的九首歧蛇仰天嘶吼,九个头颅都分别吐出虚幻的云涛。 那云涛风云激荡,化为一尊尊邪魔巨身,似乎要将所有的黑骑阻住,碾碎。 那邪魔身躯之巨,让跟在黑骑后方的那些军阵都抬起头,面上露出凝重神色。 远处天穹之间,奔逃的炼气士全都面露惊喜。 “九首歧蛇乃是上古神兽,据说从各方神兽族群中抢夺了许多传承,合为九首之力,强大无比。” “那是,九首歧蛇之尊,乃是无敌之姿,黑骑绝对不是对手。” 那些炼气士面上露出期盼,恨不得亲眼见黑骑被九首歧蛇横扫。 张远立在原处,抬头看道道锁链绷紧,将扶桑之地往瀛洲拉来,面上神色丝毫不变。 “九首歧蛇乃是上古杂种,委身各方族群,窃取血脉神通传承,却杂而不精,只能化为九首。” 张远的声音响起,传彻虚空。 “九首歧蛇唯一伎俩就是虚张声势,且将这烟云所化的魔身撞碎,你们就能看到九首歧蛇真面目。” 撞碎魔身? 后方的军阵还在惊异之间,黑骑已经义无反顾,径直冲向那一尊尊庞大的魔身。 “轰——” 黑骑冲开魔身,那一尊尊邪魔被撞得粉碎。 烟云破碎,露出后方一头圆头灰黑身躯,满身软足,犹如水中鱿鱼的丑陋之兽。 九首歧蛇? 就是这般丑陋模样? 那勇猛的九首之姿,果然都是虚张声势? 黑骑呼啸冲入扶桑之地,那九首歧蛇嘶吼着,转头就逃,撞入下方大地之中,消失不见。 “那不可能是九首歧蛇,不可能是无敌的歧蛇!”虚空之中有炼气士双目赤红,放声怒吼。 “扶桑是炼气士圣地,怎么可能被黑骑攻破?”也有炼气士浑身颤抖,双腿哆嗦。 虚空之中,还有许多本就在观望的修行者,此时再不犹豫,随着洪流一般的大军,冲入扶桑之地。 他们是来趁火打劫的。 …… 皇城大殿。 数位身穿青袍的御史躬身,手上捧着奏疏。 “皇孙殿下,新亭侯在扶桑杀戮太重,有伤天和,臣奏本,请调新亭侯回皇城。”说话的御史面上神色激动。 “臣有奏本,扶桑之地也是洪荒一域,不该如此杀戮,请新亭侯自辩,否则臣长跪东华门外不起。” 另一边的御史面色郑重,义正言辞。 旁边,不少文官面上露出愤慨之色,有人想上前帮腔,被身边人拉住。 前方的几位穿朱红衣袍的二三品官员,都是将脸扭过去不看。 上首,皇孙嬴元辰面色平静。 “杀戮过重?” 嬴元辰的目光转向王明阳。 “少傅,你说。” 三个月前,王明阳加封三孤之一的少傅,从二品官衔,虽不是国相,其实已经代行国相之职。 听到嬴元辰的话,王明阳上前一步,微微躬身。 “扶桑之地,本是我大秦一方洲陆遗落,后为天荒俘获,将其作为攻伐洪荒,抽取九洲本源的跳板。” “扶桑之民说是我大秦同脉同源,其实早已杂了种,与我秦人没有丝毫关系。” 王明阳转过头,看向那几位面上神色透出慌乱的御史。 大殿之上,其他人也转过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扶桑之族,灭了就是。” 大殿上王明阳的声音在回荡。 王明阳虽然是儒道文官,可是行事从来都是狠辣。 三十万羽林卫动乱,王明阳一人入营,平定其乱,然后使羽林卫中领头谋乱军将自尽,三十万军尽解甲。 如此丝毫不容情的风格,让朝堂上下风气严肃,不敢荒废。 特别是一个月前,有宫人与皇孙亲近,有秽乱后宫之心。 少傅王明阳持御赐金杖,在午门外,生生将那宫人杖毙。 他还要皇孙发罪己诏,否则就告老辞官。 那事之后,皇城之中官员百姓再无荒废之态。 神爵二年乃始,九洲之地都要蓬勃待发之相。 “少傅大人虽然博学,可那都是无数年传言事情,就算扶桑非我之族,我大秦也该包容,怎能极尽杀戮?”短须黑面的御史抬头,高声开口。 “我佟云仓读圣贤书,明圣人至理,晓得世间事总不过一个见善而行。” 声音回荡,掷地有声。 王明阳没有回应。 身为少傅,没必要与区区御史辩驳。 这佟云仓在少傅出声之后,依然开口,分明是坏了朝堂规矩。 一位位朝臣抬头,看向皇孙嬴元辰。 一年监国,皇孙行事再不是之前的畏首畏尾,也不是那等好似没有主见模样。 相反,在新亭侯悬于无涯海,皇城之中百万黑骑在手的情况下,皇孙行事越发果决。 如今看看,皇孙分明就是不愿行事收到新亭侯辖制,才送新亭侯去无涯海。 只是这等谋划实在太隐蔽,不到图穷匕见根本感受不到。 “陆少师,镇抚司查到了什么?” 嬴元辰的声音响起。 镇抚司司首陆钧将职权交给新亭侯张远后,被加封为二品太子少师,官职更在王明阳与枢密使冯仑之上。 镇抚司指挥使能荣退,已经是大秦历朝历代极少事情。 只是没有了镇抚司大权在手,太子少师身份,可震慑不住人。 好在目前新亭侯未归,陆钧依然有镇抚司指挥权。 不少人都在推测,一旦新亭侯回朝,恐怕陆钧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御史台四品左都御史佟云仓,半个月前收侍妾果珠,果珠是扶桑之地清平宗弟子,专为蛊惑朝臣而来。” “这些时日,果珠日日侍寝,佟云仓被其说动,又收受金珠十三颗,玉簪两根,终为扶桑奔走。” 陆钧的声音缓缓响起,让立在大殿之中的佟云仓面色惨白。 另一边,其他几位御史已经脸上慌乱掩盖不住。 “不对,不对,我与果珠是真心相待,从无什么金珠玉簪事情……” 佟云仓喃喃低语,双目失神。 前方,陆钧摇摇头:“玉蕊含珠,带簪而舞,那金珠与玉簪碰撞的叮当声音可着实诱人,佟御史,你年岁也不小了,家中还有老妻,玩的这般花,老腰还能受得了吗?” 第897章 镇抚司司首张远,招金乌一族重归洪荒 佟云仓面上神色涨红,抬头看着陆钧:“小人,镇抚司都是小人,我与爱妾闺中私密事情,尔等都要窥探!” “诸位大人,佟某承认,是有过这些事情,可你们也不想隐私之事尽被镇抚司公之于众吧?” 大殿之中,一众大臣面色复杂。 这么多年来,镇抚司一直都不算强势。 哪怕新亭侯张远执掌黑骑大军,也并未展露出太多监控朝臣的手段。 今日陆钧将佟云仓家中秘事说出,方才让所有人想起,镇抚司暗探是无处不在的。 “真心相待的爱妾,闺中秘事?” 陆钧面上露出几分笑意,看向立在佟云仓不远的御史。 正是之前说要跪死在东华门外的那位。 “佟御史可还记得一个半月前,郭琦御史家那戴蝴蝶面具,与你们几位饮乐之后,卸衣而舞,然后大被同眠的那位。” “你回想一下,那隐处的红豆痣,是不是与你家果珠一般样子?” “你自己也怀疑过,还让她戴蝴蝶面具行乐过吧?” 陆钧的话语,让佟云仓面上再无一丝血色。 他嘴角抽动,双腿如弹琴一般,踉跄几步,跌坐在地,面孔肉眼可见的歪斜。 “佟大人中风了……” 大殿之中有懂医术的官员低声开口。 另一边那几个御史,此时面色惨白,跌跪在地。 “殿下,我是受小人蛊惑啊……” “殿下,微臣糊涂,微臣只是贪念美色……” “殿下,扶桑别的可以灭尽,那美人可别……” …… 朝会中事情到底传了出去。 皇孙借镇抚司之力,掌控朝堂之事,让各方势力对皇孙多了一重忌惮。 镇抚司无孔不入的监控手段,更是让不少人慌乱。 还有,不少人打听,那将几位御史迷住的扶桑美人是什么样。 还有不少人好奇,那佟云仓御史迷恋的舞,是什么舞。 至于有门路的,已经走了陆钧大人的门路,尝到了那舞的滋味。 然后几日,皇城之中许多青楼画舫,都流行起来。 只是不少人说没有扶桑女子味道足,有一些专门做青楼生意的势力,已经派人往三仙岛,准备去扶桑之地,去劫掠扶桑女子来用。 …… 涂州府。 城东所有的民居,还有城外连片的原野,此时已经全都被各处商客占据。 当然,百姓是欢喜的。 按照新亭侯要求,所有来此地交易,贩卖三仙岛和扶桑之地物资的商行,都要受涂州府法纪约束。 许多百姓将自家的宅院让出来,每日几百个铜钱租住出去,一家人挤到南城的客栈,一天只要花费几十铜钱,这中间差价让百姓欢喜。 城外的那些农户,将田地让出来作为商行存放货物之地,顺便帮着看护货物,一天能有三五百铜钱拿。 这日子,过的所有人都跟在梦里一般。 特别是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从扶桑运来的货物里,会夹杂些姿容秀美的扶桑女子。 新亭侯在扶桑可是鸡犬不留的杀伐,也不知这些商客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带回些活的扶桑女。 反正吧,那些百姓又享受了一把。 “轰——” 天穹之上,一层层的云涛震荡,一艘艘飞天舟缓缓下降。 这些都是短途飞遁的飞天舟,长途运载还是要商船。 这等浮空舟走一趟的耗费,可是大江上商船的百倍。 “快,来活了,卸货卸货——” “哈哈,去泻火,不是,卸货。” “有童子身的吗,这一趟拆了扶桑歧蛇神庙,带回不少图腾柱石,都是难得的灵材,就是比较晦气,要寻童子尿驱驱邪。” “童子尿?早些时候还有,最近,嘿嘿……我去给我家大侄子抱来。” —————————————— 扶桑之地。 三十万黑骑缓缓推进,直到一座白头山前。 连绵的神庙,透着神秘与阴森。 黑色的神庙,到处都篆刻着扭曲的符文。 驾驭战骑的张远目光落在那些符文之上,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这就是九首歧蛇的神庙,是整个扶桑之地的中心位置。 将此地击碎,九首歧蛇就无处躲藏。 “这符文有封禁之力,而且,”站在张远身侧的黑甲老者面上神色凝重,低声道,“似乎来自远古时代。” 剑圣聂清明,与张远算是同门师兄弟,都是修过李太白的大河剑法。 当初在万域战场的镇地梭虫洞穴,张远帮助聂清明压制身上火焰之力,聂清明答应张远,等他修为恢复就来九洲帮他。 聂清明修为恢复时间有点超过预料,好在其修为重回实境,战力更进一步。 回到九洲,张远已经领大军攻下了瀛洲。 如今聂清明在张远军中,作为黑骑供奉,积攒战功。 聂清明在万域战场上横行,有剑圣之名,他的见识不是其他九洲军卒能比。 “上古时代的封镇手段?”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手中长刀缓缓前指。 “管他什么时代的手段,我大秦军阵之前,无能敌者。” 声音落下,后方三十万大军武魂凝聚,化为一尊黑虎巨兽。 穷奇异兽,双翅展开,直接一头将前方神庙撞碎。 “轰——” 随着神庙撞碎,前方的山岭崩塌,黑色的泉水喷涌而上。 嘶吼着的九首歧蛇从泉水中冲出,看到张远,口中吐出烟雾,等烟雾碎裂时候,其身形已经消失。 这九首歧蛇根本不敢与张远直面。 “嗡——” 神庙崩塌,黑水翻涌,水下,有炽烈的力量涌动。 张远目中闪过惊异。 “这力量——”聂清明面色变化,低声道:“难道是上古神禽金乌?” “啾——” 黑水之下,一只只十丈身形的金红大鸟飞出,身躯虽然狼狈,可身外的火焰炽烈。 金乌。 真是金乌。 “传说金乌眠于扶桑,后为后羿大圣射杀,跌落扶桑汤泉,看来传说是假的。” “金乌一族是被封禁于汤泉之底,”聂清明看向前方,身上战意激荡,手中长剑握紧,“天荒,封禁金乌一族的,是天荒炼气一族。” “他们封禁金乌,是为折损洪荒至刚至阳之力,损我洪荒大道循环。” 张远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些金乌身上。 “大秦新亭侯,镇抚司司首张远,招金乌一族重归洪荒,尔等可愿归?” 张远的声音如同雷霆。 整个扶桑之地,在崩塌。 远处虚空,一道虚涌出现。 那虚涌之后,是天荒。 第898章 金乌归来,九洲大道晋升 虚空之中,仿佛碎裂的纸片在蔓延。 一尊尊金乌从黑色泉水之中冲出,然后在半空旋绕,身外金色火焰缭绕。 “啾——” 金乌长啸,向着三仙岛方向飞去。 一道道九洲大道力量将它们的身躯裹住。 这一刻,九洲大道彻底冲入扶桑之地,整个扶桑撞碎。 无尽的本源力量被直接抽取,化为洪流光柱向着九洲坠落。 金乌归来,本源灌注,九洲天地再次震动。 “轰——” 九天之上,金色的烈阳连成一线,让整个九洲之地似乎都化为炽烈。 但这不是真正的火焰与热量,而是天地至阳的力量。 九洲之地本就是气血大道为尊,此时金乌至阳归来,补足九洲气血之缺。 九洲天地,仿佛所有人血脉之中潜藏的烈性被唤醒。 无数瑶光境的武道修行者,身上气脉涌动,修为不受控制的翻涌,往着开阳境冲去。 开阳屏障,这一刻被彻底破开。 今日之后,九洲武道修行者从瑶光到开阳,再无瓶颈! 这一瞬间,整个九洲天地之上数以百万计的开阳气血光柱涌起,让天地化为金红。 “大道重归……” 皇城之中,有人抬头,轻声低语。 皇城大殿之前,穿着紫色官袍的王明阳抬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新亭侯,到底没有让老夫失望。” 破扶桑,归金乌。 大秦的天道与本源因为金乌补足而晋升。 “轰——” 皇城中心位置,金色的大道之力缓缓膨胀。 皇孙嬴元辰身上,那凝聚的大道之力,让人不能直视。 他的面容,也越发威严。 “远哥……” 看向无涯海方向,嬴元辰目中透出精光。 身为监国皇孙,他也想一言九鼎,他也想金口玉言。 可是这大秦天下,是以大道力量为尊的。 他虽然监国,可大道掌控力量不够,有些事做了,有些话说了,都无用。 从入皇城来,他已经历经祭天改年号,收服三仙岛。 每一次的大势变动,都能让他身上天道力量再提升。 张远,王明阳,都是在帮他稳固大道,让他真正拥有监国之力。 大道加身,他嬴元辰才能掌控自身命运。 这一次的金乌归来,比之前每一次大势变化带来的力量都强。 这力量强到,嬴元辰感觉到了一丝九洲在手的自信。 “引归金乌,功在万世,新亭侯张远加封,太子少保。” 监国皇孙的声音,第一次在皇城上空响起。 …… 扶桑之地,天地崩塌。 无数的扶桑之上生灵哀嚎,却只能随着崩塌的天地,沉入虚空海,最终被亿万钧的重压碾成粉末。 “九首神蛇抛弃了我们——” “大秦为何要屠杀我们,我们犯了什么错?” 虚空之中,无尽的哀嚎响起,怨气弥漫,化为一尊尊灰黑的怨兽。 这是哀怨之气无处宣泄,最终凝聚之兽。 要有此等怨兽出,起码兆亿生灵覆灭才可以。 一尊尊怨兽,夹带着无尽的怨气,向着黑骑战阵冲来。 大军阵势严整,与那扶桑生灵怨气所化的怨兽碰撞。 黑骑气血强横,怨气根本无法伤损丝毫。 但其他军阵,还有那些悄然潜入扶桑之地狩猎的大秦修行者,挡不住这怨兽与怨气。 怨兽无法真正伤人,怨气也不能伤人性命。 但这些怨兽与怨气,能让人心性大变,甚至化为心中充斥怨恨,行事癫狂的怨魔。 张远目光投向虚空的虚涌之地,再看向四处激荡的怨兽,一声冷哼,飞身踏出。 他的头顶上,一方大鼎浮现。 魔元池。 这尊至宝化为百万丈,将天地遮盖,无尽的怨气涌入其中,被凝为一颗颗黑色的怨珠。 此物透出怨气,将怨气炼化,消融,乃至掌控,这个过程不但能积攒功德,更能感悟大道,提升心神之力。 对于儒道修行者来说,这怨珠分明就是修行中难得的宝物。 一方天地崩塌才能产生的怨气,以至宝才能凝聚的怨珠,如此宝物真不是寻常人能得到的。 “吼——” 破碎崩塌的扶桑之地,一声狂吼,那面容丑陋的九首歧蛇从深渊之中冲出,身躯扭曲,将怨气与自身的气息相合,身躯不断膨胀。 不过瞬间,其身躯已经到百万丈,无数触角挥舞。 “生死境……” 当这巨大身躯出现的时候,虚空之中那些散落的炼气士,全都瞪大眼睛。 歧蛇的巨大身躯,分明是已经超越了实境,到生死层次。 这等强大的异兽,加上扶桑之地残存的最后大道,岂不是能将所有的黑骑覆灭? 何况前方虚涌之中,一道道的凝重气息已经冲出。 那是天荒炼气一族,其中强者修为绝对强横。 “生死?” 张远看着那舞动触角的巨大身躯,面色平静,淡淡道:“应该是贪生怕死。” 声音落下,他手上长刀抬起。 九道金身合一,长刀随身而走,天穹上九洲大道瞬间垂落,在他身外缭绕。 “杀——” 刀锋斩落,青光闪耀。 春秋刀法,无天。 此地大道已经崩塌,残存之道怎么可能是大秦天道之敌? 张远以身引大秦的天道,直接碾压此方之天,这一刀是真正的无法无天。 “以身聚天道,新亭侯恐怕已经是朝堂之上位极人臣。” 后方天地之中,立在军阵中的武勋战将抬头,面上露出羡慕。 九洲大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引。 没有足够的权柄在身,大道不但不动,还可能反噬。 新亭侯能以身躯承载大道,能引九洲大道来,代表着其在大秦地位之显赫。 “轰——” 一刀斩落,那巨大的九首歧蛇身躯寸寸崩碎。 一道道的黑色烟雾扭曲,向着天荒的虚涌方向冲去。 只是这黑烟还未到虚涌,虚涌中一柄巨大锤头已经砸落。 “嘭——” 锤头砸在黑烟上,彷如击在实处。 黑烟之中传出痛苦嘶吼。 “大尊饶命,大尊饶命……” 那声音凄惨,哀怜。 巨大锤头根本不停,一锤锤捣落,让黑烟抽动,最终在虚空之中崩碎。 就在那黑烟崩碎瞬间,张远一步踏出,手中长刀再斩落。 虚空之中的巨锤挡在刀锋之前。 “刺啦——” 刀锋一带而过,那巨锤崩碎。 “啊——” “何人敢断我宝杵——” 第899章 随本侯入天荒,带北苑骁骑神魂归来—— 天荒。 当初在皇城,李纯罡曾告诉张远,三百年后,天荒与洪荒碰撞,大道相合,一方吞噬一方。 这是九洲最大的劫。 为了应对这大劫,大秦补天,裂天。 元康帝为应对三百年后的天地大劫,不惜以身镇始皇帝,补全九洲大道。 此时,张远面前的天地,就是那天荒。 上古大荒一分为九,天荒依然以上古炼气传承为主,与神荒仙族相似,却很多不同。 炼气,需以天地本源灵气入自身,大道与身相合。 这样的炼气士,自身就是天地本源的一份子,也就无尊卑之分。 当然,也是因为大道纠缠太深,天荒之中的炼气士很少踏足天荒之外。 天荒更多是如控制三仙岛和扶桑之地一样,掌控天荒之外的传承与势力。 此时,那巨锤被张远一刀斩断,引动虚涌之后的强者怒吼,却并不踏出虚涌。 那虚涌之中,只有一位位身穿青色甲胄的军卒冲出。 这些军卒迅速结阵,凝聚出一柄柄巨大刀枪之影,向着黑骑军阵当头砸落。 “这是,道兵大阵!” 看到这军阵与刀枪,黑骑后方的战阵中有人惊呼。 天荒炼气士不愿踏出天荒,但他们能掌控道兵,能操控道兵军阵冲出天荒。 “这道兵,为何有熟悉之感?” 站在张远身侧的聂清明双目眯起,看向这长剑。 “这剑的制式,似乎是洪荒……” 洪荒制式? 张远的目光投向砸落的巨大长剑之影。 八面剑身,圆柄铜锷。 “八面秦剑,北苑骁骑。” 张远面色郑重,看着那剑,声音低沉:“当年八百万北苑战骑征天,再未归来,原来是失落在天荒。” 他双目眯起,目中有精光闪烁。 “如此看,只要寻到当年征天的途径,就能入天荒之地。” 入天荒! 张远身后的一众战将抬头,只觉浑身热血沸腾。 “轰——” 斩落的长剑与黑骑所凝的武魂战兽撞在一起,震荡而碎。 张远缓缓抬起手。 前方,那道兵大阵也缓缓停住。 一位身穿青色鳞甲的战将缓步走出。 张远的目光落在那战将身上。 “大秦后辈新亭侯张远,见过骁骑将军。” 张远抱拳高喝。 北苑八百万军统领,骁骑将军李扩。 三千年前征天,八百万北苑军未归。 “大秦……” 那青甲战将面上露出痛苦之色,身上道道黑色的锁链浮现。 他的额头,一道道青色的灵纹如同爪子插入脑颅,让其痛苦的不能抬头。 不只是这位领军战将,前方那一座座军阵,所有军卒全都面露痛苦之色。 “大秦,这里是大秦……” 青甲战将放声长吼,缓缓转身,看向身后的军阵。 “兄弟们,这里,是,大秦——” 那一位位军卒身躯挺直,任身上锁链穿入心肺,只仰着头,看向九洲方向。 “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随着战歌响起,这些军卒身躯开始寸寸崩碎。 那领军战将看向张远,抬起手:“吾等,魂归,大秦。” 张远面色凝重,一抱拳,朗声高喝:“前辈放心,我大秦必然攻伐天荒,不使前辈神魂失落。” 这话让那战将面上露出轻松之色,他仰天长吼:“我大秦——” “威武——” 无论是那些被锁禁身躯的道兵,还是大秦黑骑和后方的军卒,此时都放声高呼。 青甲战将仰天长笑,一头撞在虚空中旋绕的虚涌上。 所有的道兵军卒全都冲出去,撞入虚涌之中。 他们的身形随着身上的黑色锁链穿透而崩碎,化为虚无。 前方虚涌之地,数以万计的军卒,全都身躯崩碎。 “身死而魂不灭,这等道兵神魂被封禁,生生世世受奴役。” 张远身侧,聂清明低语。 天荒炼气士的手段,如同之前封禁金乌一样,不打破封禁之力,就只能永远被锁禁。 这些北苑骁骑,神魂还在。 他们的神魂会再被奴役,然后重新凝聚为失去意识的道兵。 看向前方虚涌,张远目中杀意激荡。 天荒为何敢攻伐洪荒? 就是因为天荒之中的锁魂手段,是少有的能克制洪荒气血的传承。 天荒炼气士掌控洪荒之中战卒神魂,将其炼化为自身道兵,滚雪球一般让自身存在于军阵之中。 天荒传承的炼气之法,对神魂力量的熬炼极强,所有的炼气士都能轻易掌控数以万计的道兵。 天荒如果吞并洪荒,第一个就是将大秦无数战卒化为道兵。 “嗡——” 虚涌之中,层层的金光先是将那些碎裂身躯的青甲军卒捞取,又向着黑骑压来。 这是要将黑骑炼成道兵? 张远抬手,掌中长刀再次凝为青光。 “轰!” 金光崩碎。 长刀的刀光劈开虚涌,直入那天荒之地。 张远一步踏出,冲入天荒。 “黑骑驻守原地,所有开阳境之上者,随本侯入天荒,带北苑骁骑神魂归来——” 张远的声音响起。 大军入天荒容易被天荒炼气士以神魂之法控制,那就领修行强者入天荒。 修为到开阳,神魂炽烈,已经不是寻常的神魂手段能掌控。 张远的声音落下,后方一道道身影踏出。 聂清明长剑在手,一声长笑:“能踏入天荒杀伐,何其快哉——” 王玄策身形刚动,另一边的冉闵已经飞身而起:“老王,这一战交给我。” 站在邵廷云身侧的镇海侯邵白龙身上战意激荡,一步踏出:“邵廷云,本侯若是没有活着回来,青沧城就交给你了。” 一位位武勋战将,一位位开阳之上的修行者,还有那些散落在周围的江湖武者,仙道宗门修行者。 此时,所有人随着张远一声号令,踏入天荒。 “嗡——” 虚空之中,九洲大道之力仿若天河倒灌一般,随着张远冲入天荒。 这一刻,新亭侯张远竟然引动大道征伐,形成征天之势! 这一刻,九洲震动,皇城大殿之中的监国皇孙豁然抬头。 这一刻,九洲原青天洲所在位置,一尊金色大鼎轻轻浮沉,其中大道力量碰撞翻涌。 “轰——” 张远踏入天荒的瞬间,当头一柄金色长刀斩下。 抬头,张远面上神色从平静化为无尽狂傲。 “刀?” “本侯让你明白,刀是什么样的刀。” 第900章 太乙神雷? 张远从小修刀法。 还没有雁翎高的时候,就已经抱着雁翎刀在小院中挥舞。 后来机缘,一直以手中刀夺战功,立功勋,成为自己的存身之本。 从军中流传的披风刀法,到以功勋兑换的山岳刀法,再到寿亭侯传承,春秋刀法。 张远对刀法的理解,从开始的杀伐之道,到后来的天道传承,大道追寻。 他自身底蕴还不够,并不敢说自己对大道的研究已经是世间之巅。 但他传承寿亭侯的春秋之刀,掌握大秦军伍中的杀伐之刀,以手中刀杀出了一场位极人臣,封候拜将的煊赫。 刀在手,张远仿佛看透天地,看透生死,看透轮回,更看透了时光岁月。 “铮——” 长刀微微震鸣。 刀在手,血在烧。 此时的张远仿若回到了十六岁,握住雁翎,穿上皂衣的时候。 “杀——” 双手持刀,刀锋上扬,以下挑上。 刀,不就是杀伐之兵? 刀,不就是握在手上,向敌人斩出去的兵器。 有刀在手,不去杀敌,那与烧火棍有什么区别? 张远手中刀斩出去,平平无奇。 可就是这样斩出的刀,带出的锋寒,仿若云涛翻卷。 这一刀斩出瞬间,头顶的九洲大道随行,裹入其中,融为一条十万丈的金色长龙。 龙身金红,头角峥嵘,鳞爪飞扬。 金龙咆哮,带着刀中无敌之意,向着头顶斩落的长刀撞去。 刀意。 道意。 张远熬炼刀法到如今,终于能以意境融入大道,使己道为天道,大道为己道。 在这天荒之地,他就是九洲大道的化身。 他有多强,九洲大道就能展露多强的力量! “轰——” 无尽的金光炸裂,天穹上的金色长刀被撞碎,化为逸散的刀芒。 一击碰撞,就分高下。 张远的刀,强到离谱。 “大道之刀,天地不能绝,时光不能磨?” 一位身穿青色长袍,头戴金冠,手持一柄金色长刀的炼气士身形凝在半空,看着张远,面上战意激荡翻涌。 张远手持大夏龙雀,头顶,金色长龙身躯盘旋,一个逆转,向着远处冲天光柱的方向冲去。 那等地方分明就是掌控道兵神魂的祭坛所在。 踏入天荒之地的冉闵等人不需要张远命令,直接身化流光,随着金色长龙向着祭坛杀去。 悬浮于空的炼气士仿佛未见金龙离开,只目光紧盯张远。 “都言洪荒虽破,却有修行真意,原来当真不假。” 那青袍炼气士一声长喝,手中长刀横握,一步跨出,已经到张远身前不过十丈。 “为本尊座下驱使,做本尊的刀奴吧——” 话音落下,青袍炼气士身躯消散在原地。 张远立在原处,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脚步前跨半步,右手握刀,左手压柄,扭身,横斩。 山岳刀法,倒转山河。 “当——” 双刀撞击声音响彻,方圆万丈之地寸寸化为粉末。 张远身前,一道幽暗刀光向着前方百里之地蔓延,刀锋将虚空斩碎,留下一条深不见底的幽暗刀痕。 “轰——” 虚空震碎,青袍炼气士面上带着不甘,身形一个旋转,再次消失。 虚实随意转换,唯有实境第二层实魂层次,才能神魂掌控身躯力量,大道随身,虚实不定。 这等层次的修为,加上刀法修到极致的狂暴,可一刀碎星辰天地,一人破一域也是寻常。 可就是这等强横的刀法,竟然被张远轻易破去。 这位天荒大能再面对张远,已经心中无尽忌惮。 “杀——” 张远头顶大道随着低喝,化为洪流加身。 手中大夏龙雀倒转而斩,一道青色的刀光斩碎前方的虚空。 “当——” 虚空之中还未递出的刀被斩,刀锋一颤,轰然崩碎。 那位持刀的实境大修面上全是惊骇,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就已经整个人倒卷入虚空海,随着虚空流转放逐,不知往何处去。 修为到实境,可踏入虚无之地,这等强者很难杀死。 但放逐虚无之地,沉入虚空海之中,就算不死,想归来也不知什么时候。 张远这一刀,分明已经有时间与空间的影子。 一刀放逐天荒实境大能,张远抬头看向远处的山岭。 金色光柱冲天,数以千计的九洲修行者冲击,却只能让金色光柱摇曳动荡,无法让其崩碎。 张远双目眯起,手中长刀横转,刀锋向前,扭身甩出。 “轰——” 大夏龙雀化为一尊千丈龙雀神禽,张口长鸣,到山岭之上,一头撞碎金色光柱。 光柱之中,无尽的神魂力量崩碎,山岭上瞬间传出哀嚎与嘶吼。 修神魂力量的炼气士被破祭坛之力,大道阵势力量反噬,让他们神魂撕裂,七窍流血。 “嗡——” 飞旋的大夏龙雀长刀飞斩,扎在下方祭坛之上。 那方圆万丈的玉白祭坛一角崩碎。 祭坛崩碎,无数的神魂从中溢出。 “诛——” 冉闵身化魔神,一脚踏出,山岭上崩碎一片。 张远立在破开虚涌的位置,手按长剑剑柄,看着大秦修行者破开祭坛,将其中神魂放出。 一道道神魂化为青甲道兵,面色茫然,立在山岭之前。 祭坛被破,神魂不全,阵势缺少驱使掌控之力,这些道兵也没有多少战力。 张远抬手一招,一尊金色大鼎飞旋而上,化为万丈金鼎。 九洲鼎! 大秦之地,九洲大道所聚之宝! 有此宝在,就是大秦天道降临承载,凝聚秦土之地! “轰——” 亿万道雷霆从虚空之中涌来。 天荒大道,雷劫天罚。 天荒世界怎么能允许九洲天道入侵? 张远飞身而上,身后紫雷金身透出闪耀雷光,一拳击出。 所有的雷光凝聚,将张远的紫雷金身撞碎。 雷光不停,再次向着九洲鼎落下。 但就这瞬间的迟延,山林之前的青甲道兵已经被九洲鼎收取。 一同收取的,还有山岭之上那座座祭坛,连着祭坛周边山石,层叠叠放的仙玉,各种灵材。 一座能掌数百万道兵的大阵,需要的物资也是海量。 金鼎收取过山岭上的物资,又顺便大大吞一口天荒本源,方才飞旋而走。 后方,金色的雷光仿若怒吼的巨人,追着出了天荒虚涌之地。 “嘭——” 虚涌之外,魔元池一头撞开雷霆,将雷霆力量纳入青铜大池,化为一颗颗金色的雷珠。 “太乙神雷?”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第901章 李扩有功于九洲,有功于大秦,特加封,定武侯 张远掌控从上古神兽噬天狐传承来的紫霄神雷。 他还修过天师府的上古天道雷霆,都天神雷。 而此时他所见的太乙神雷,乃是与紫霄,都天齐名。 紫霄犀利,杀伐随身。 都天浩荡,震慑寰宇。 太乙清辉,阴阳乾坤。 太乙神雷不是杀伐之雷,而是滋养天地的万化之雷。 一雷起,万物生。 怪不得天荒大道浑厚如此,怪不得天荒炼气士能与天荒大道共存。 这万化之雷,太乙清辉分明是以炼气士一道滋养整个天荒世界。 “无情道……” 张远双目眯起,看向前方虚空之中涌动的雷云。 天荒炼气士修太乙,身与道合,秉持之道就是许多炼气修行者尊崇的无情无性,无为无尊,合道天成的无情大道。 这等修行之性,与洪荒血脉传承,人道昌盛分明是完全相反。 怪不得洪荒与天荒会吸引,在三百年后碰撞。 这是大道牵引的必然。 这么看,九荒世界,相互之间的大道牵引,碰撞,终究不可避免。 雷云并未降下,而是在远处凝聚,翻涌。 前方山岭上炼气士随着祭坛被九洲鼎收取而败退。 冉闵等人缓缓而归,都是面上带着欣喜。 刚才张远身聚大道,引九洲天道入天荒,他们也有感应。 别看就是这份感应,对于绝大多数的修行者来说,感应到天道存在,已经能让他们自身修为提升,破开瓶颈。 “侯爷,你的刀。” 冉闵双手捧着大夏龙雀归来,然后咧嘴道:“我收了不少布设祭坛的灵材,算不算斩获?” 斩获? 张远看其他那些踏入天荒的修行者面上,也都带着希冀之色。 “不能算斩获。” 张远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微微失落。 还以为缴获可以算军功呢。 他们大多数人没有朝堂官方身份,之前收到张远征召踏入天荒,要是能拿缴获换军功,那可就赚大了。 大秦军功可换宝物,可换功法。 “不过这里的缴获你们可交给青玉盟处理,然后从青玉盟兑换修行所需物资。” “青玉盟有皇商资格,他们的物资,也包含地阶功法和踏入天境的修行宝物。” 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所有人面上神色转为欣喜。 不能直接兑换军功,但也只比军功差一点。 赚了。 ———————————————— 广陵江。 大江之上,一艘艘渡海舟连成长龙,浩荡的金光闪耀。 大江两岸,无数的百姓围拢,看向那绵延的船队。 船队中心位置,一尊金色大鼎,透着璀璨光影闪烁。 九洲鼎。 上一次九洲鼎进皇城,是从古云洲送来。 当时九洲鼎入皇城时候,大道之力翻涌如潮,九洲皆动。 这一次九洲鼎入京与上次不一样,是新亭侯命人送九洲鼎中神魂归来。 大江两岸,一方方香案摆上,香案上是六畜与香火。 “灌南县县令曹云堂,代灌南县上下八十万百姓,恭迎北苑骁骑神魂归来。” 江岸边,身穿青色官袍的中年躬身。 道道金光化为光柱,与金色大鼎上的流光碰撞。 那大鼎之中,数道青甲身影飞出,落在江岸边。 “灌南县,永安镇,徐家,徐三炼。” “灌南县,白乐镇,白家村,白峰。” “灌南县,杜琪亮。” …… 一道道残魂在香案前汇聚,然后又缓缓崩碎,化为青色的烟尘散去,只留一副青色的腐朽甲胄。 “徐三炼,这是我徐家先祖啊……” “魂归来兮,我杜家叔祖神魂归来,杜家后辈恭迎——” 江岸边,无数身影跪拜相迎,绵延不绝直到皇城。 亿万百姓从各方赶来,在江岸边迎接为大秦征天,只剩残魂的北苑骁骑。 那一声声呼唤,一道道失神的残魂之影,让无数人心头热血激荡。 为大秦,百死不悔,纵是残魂,也心在九洲! 大秦皇城。 西华门外。 一方长案,一盆清水。 礼部侍郎薛文举肃穆而立。 十八位雄壮大汉抬着金色大鼎,步步前行,直到西华门前停下。 西华门门楣之上金光闪耀,撞在金鼎上,金鼎中云气升腾,化为一位须发皆白,身穿青色甲胄的老将,落在西华门外。 “西华门……” 抬头,老将面上透出茫然。 “大秦监国皇孙诏令,请骁骑将军李扩觐见。” 薛文举双手捧金色的诏书,看向白发老将,轻声道:“骁骑将军,请洗尘见尊。” 老将面皮抽动,颤巍巍上前,到长案前,伸手撩起清水。 那水盆之中映出苍老面容。 老将忙将水泼在脸上,将须发整束。 西华门外,无数百姓看着这一幕,都是面色悲切。 薛文举双手奉上诏书,轻声道:“老将军,皇孙在金殿外等待。” 老将接住诏书,踏上龙驰大道,身形一步十丈,越来越快,仿若清风,直入皇城。 等他停下,已经到皇城大殿外广场。 一位位带甲军卫躬身,以手捶胸,甲胄震响。 “大秦羽林卫,恭迎骁骑将军归来。” “大秦黑骑,恭迎骁骑将军归来。” “大秦玄武卫,恭迎骁骑将军归来。” 老将面色肃穆,大步前行,直到皇城大殿前。 九层石阶之上,身穿衮袍的嬴元辰肃穆而立。 “臣,李扩,征天归来,交令。” 老将军手上一块玉珏,捧向头顶。 一位宫卫上前接过玉珏,送到嬴元辰手中。 嬴元辰点点头,身穿红色官袍的吏部侍郎上前一步,将手中诏书展开。 “元朔八十四年,骁骑将军李扩率八百万北苑战骑征天,今回归大秦,呈交皇令。” “大秦监国皇孙诏令,李扩有功于九洲,有功于大秦,特加封,定武侯。” 百战封侯。 老将立在石阶前,缓缓抬头。 “大秦雍天洲顾亭郡李家后辈李长龙,见过叔祖。” “李家后辈,风选侯李国武,见过叔祖。” “李家后辈,霆元侯李兆明,见过叔祖。” “李家后辈,白石伯李谦,见过叔祖。” …… 一道道身影向着石阶前的身影叩拜。 老将军的目光缓缓落下,面上露出明悟。 他抬头向着前方九层石阶前的身影躬身下拜,然后整束身上铁甲,站起身。 “李扩带北苑骁骑重归大秦。” “我大秦——” 这一刻,无论是站在九阶之上的嬴元辰,还是广场上的李家后辈,那些广场上守卫的军将,还有皇城之中的百姓,都抬起头,放声高喝。 “威武。” “我大秦,威武——” 声音回荡,老将李扩一声长笑,身形散去,只留一副铁甲,跌落在九层石阶之下。 所有李家后辈长跪不起。 第902章 道兵炼制,洞天福地 将军百战死。 铁甲千年归。 武人的荣耀,不就是那百战封侯,万死不悔? 定武侯李扩与北苑骠骑的残魂归来,让大秦九洲百姓心潮震荡。 从广陵江口,一路至皇城,那等香火相迎,官府百姓叩拜的场景,到皇城,监国皇孙亲封的荣耀,给了大秦无数百姓和武者震撼。 九洲之地,掀起征天狂热。 当初补天与裂天,都是精英参与,各方大军都是历练无数的强者才有资格。 补天裂天之后,九洲上少有再提征天。 新亭侯攻伐三仙岛,灭扶桑,才让九洲再起征天之火。 李扩与北苑骠骑的回归,让九洲看到了征天的残酷。 大秦征天的军伍数以千计,军卒战将不知多少。 可真正一战功成,征天归来的,能有一半吗? 又有多少大秦战将军卒,踏出九洲,此生再未归来? 但这也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 李扩敕封战侯,残甲送归李家祖陵时候,九洲武勋吊唁,络绎不绝。 之后无数武勋上书,欲效仿定武侯,为九洲征天。 …… 皇城,大殿。 一方展开的地图,其上无数山岳长河。 “这就是天荒。” 皇孙嬴元辰看向地图,面上神色郑重。 “定武侯以残魂之身,硬生生记住在天荒之中所见所遇,只为能有朝一日重归大秦,带回天荒之中讯息。” 大殿之中,所有人看着那地图,面色复杂。 李扩带回的不只是这份图,还有被炼制成道兵的整个过程。 身为北苑骠骑统领,李扩是最佳的道兵掌控者。 本可以选择战死,神魂陨灭的他,选择被擒拿,然后生生炼制成道兵。 整个过程,李扩清晰记录,包括后面的道兵整训,掌控,全都记下,带回大秦。 对于一道被炼制过无数遍的残魂来说,能做到这一步,是多难得事情,无法想象。 “臣霆元侯李兆明,请调入新亭侯麾下,率我李家三千后辈,征伐天荒。” 大殿之下,李家战侯躬身,身上气血激荡。 有大臣微微皱眉,但没有开口。 镇抚司,黑骑,其序列与其他军伍不同,一般人是无法插手的。 “霆元侯,新亭侯麾下黑骑战力强横,你们可在皇城黑骑大营整训,一个月后,带皇城中物资,商队,前往无涯海。” 嬴元辰朗声开口。 不知不觉中,见监国皇孙终于能做到,行事通达,无需事事交由朝臣商议。 随着大道补全,天道力量提升,他也真正有了掌控九洲的实力。 “臣领旨。” 李兆明一声长呼,抱拳躬身。 —————————————————— 天荒。 虚涌之前。 一队冲入天荒的九洲修行者缓缓退回,每个人都是面带笑意。 一场劫掠,他们收获不少。 “真是可惜了,那些炼气士缩在洞天福地之中不出来,若不然,真的能大赚。”一位身穿青灰色的道袍的五旬道人笑着摇头,面上有遗憾之色。 “可不是,若是能进入洞天,踏入福地,收获绝对巨大。”另一位手上握着长剑的白须老者沉声开口。 洞天福地。 天荒太大,也分一方方地域。 但天荒无国度,都是各方炼气士联合,掌控修行资源。 一个个巨大的炼气士联盟,统治天荒各域。 凡人居住在城池,村镇,炼气士在占据仙灵本源之力的福地洞天。 洞天福地,存于虚实之间,大道护持,外力很难侵入。 天荒之中,是无数个这样的洞天福地统治。 凡人,除了为炼气士提供杂役和采矿奴役之外,就是成为道兵。 踏入天荒的修行者也想冲击洞天福地,奈何有天荒大道护持的洞天福地,他们根本无法踏入。 天荒之中,真正的修行宝物,可是都在洞天福地的。 张远看向前方空间,点点头,没有说话。 前方虚空,一道道炼气士身影已经出现。 这些炼气士修为不算绝强,但有天荒世界的天道力量加持,他们实力比踏入此地的大多数修行者强。 九洲修行者入天荒是为了劫掠,也没有与这些炼气士拼死的心思。 一众洪荒修行者已经退出虚涌,张远立在原处,身形一动,一步之间已经到百里之前。 他手中长刀轰然斩落。 “轰——” 天地之间狂澜瞬间激荡,刀锋带着一道璀璨的流光,将那些炼气士连着他们身周的空间斩碎。 破虚之力,直接将这近百位炼气士连着天荒空间斩入虚空。 张远紧随而动,追入虚空。 后方,天道所化的雷霆咆哮而来,却只能撞在闭合的天穹。 “快锚定天荒——” “那洪荒战将修为太强,我们需要合力抵挡。” 虚空之中,一道道低呼传来。 那些天荒炼气士气息相连,道道繁复的流光交错,化为护持自身的光阵。 光阵才起,手持大夏龙雀的张远已经到来,长刀在手身上金光缭绕。 就算没有天道加持,在这虚空之地,他九转金身力量爆发,一刀就能斩实境。 此地的炼气士可没有实境。 “快逃——” “快,给大尊传讯——” 看到张远,那些炼气士慌乱惊呼,原本结成的阵势直接崩碎。 炼气士修无情道,从来没有真正将自己性命交给别人守护的道理。 张远长刀在手,并未追击。 前方虚空之中,忽然一道金色雷光出现。 “咔嚓——” 雷光将数十位炼气士身躯锁住,然后轰然炸裂。 紫霄神雷! 这雷光,赫然是张远那天狐妖身所掌控的紫霄雷。 穿着白色长袍,双目之中紫光闪烁的妖身从虚空之中踏出,身形微微一动,与张远的身躯合一。 “轰——” 张远的身躯之中,无尽的虚幻之力凝聚。 吞噬之力。 这是妖身在寂荒之中得到的吞噬之力。 一道道虚幻的技艺长河在脑海中浮荡,一颗颗珠子凝聚在脑海。 这道妖身在寂荒的收获,多到张远都惊讶无比。 看来劫掠其他世界的路子,真的是急速积累资源的途径。 这一次他召天狐妖身归来,就是为了在天荒之中得到足够的好处。 “嘭——” 所有的炼气士被雷光击碎,随着妖身回归,气血反哺,记忆融合为长河浮现。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道兵炼制,洞天福地……” “封悬山洞天。” 第903章 两界之争,就是生死之争,你们准备好死在天荒了吗? 皇城。 随九洲金鼎一起归来的,不只是北苑骠骑,还有一车一车的天荒中灵材宝物。 这些宝物不算军中斩获,不计军功,但交由青玉盟售卖,所得可兑换青玉盟物资,钱财,各种宝物,以及修行资源。 这都是踏入天荒的修行者和那些军将所获得。 万宝楼中几处拍卖,还有皇城中数十个商行主推售卖,让这些天荒来的宝物价格层层翻倍。 特别是当某位修行者以天荒中的物资来修行,竟然感受到天道力量,轻松突破境界瓶颈时候,整个皇城都开始沸腾。 从天荒来的物资,价格十倍翻。 青玉盟则是在关键时候传出消息,这些天荒物资都不是黑骑所得,而是要依靠修行者,特别是仙道修行者得到。 天荒炼气士的神魂掌控手段,对大秦的军伍战阵有克制。 没有修到开阳之上,气血力量抵挡不住神魂侵袭,唯有开阳之上,才能去天荒抢夺物资。 如果说百战封侯的热情只是点燃,那一夜暴富的神话,则是让无数修行者整装待发。 皇城之中,数以百计的家族,商行,开始招募开阳之上的修行者,前往天荒之地抢夺资源。 青玉盟传来的消息,新亭侯目前支撑与天荒的通道,可不知道能撑多久。 这一次入天荒,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多久之后了。 不过半个月,一支支前往天荒的修行者队伍陆续出发。 这其中既有武勋家族组织数百人一组,天境领头的队伍,也有江湖势力,商行推动,人数不多,但都是天境的队伍。 三个月后,霆元侯李兆明带三千整训过的李家子弟,还有商队数万人,进发无涯海。 与霆元侯一同出发的,还有从阳天洲征调,镇抚司中屠魔卫与诛仙卫十万精锐。 …… 天荒。 虚涌震荡,已经有几分崩溃之相。 哪怕张远出手稳固,也无法持续太久。 毕竟这等虚涌每时每刻都是两界天道力量碰撞,每时每刻都耗损天地本源。 “李兆明拜见新亭侯,我李家三千子弟前来侯爷麾下听候调遣。” 身穿铁甲的李兆明向着张远躬身,面上神色郑重:“我李家谢侯爷带北苑骠骑归来。” 张远点点头,目光落在李兆明身后的那三千战卒身上。 这些人双目呆滞,身上气血力量似乎被锁禁。 “道兵之法?” 这分明是道兵。 “回侯爷,先祖以残魂带回道兵整训之法,我李家三千子弟全都已经婚配,留下子嗣。” “他们的神魂截取一部分留在家族祖祠,可保神魂不灭,等天荒攻伐之后,再补回神魂。” 李兆明抱拳开口。 李家是下了大决心,要在天荒之中战出功绩,也是为自家先祖报仇。 八百万北苑骠骑的仇,李家需要记着。 “好。” 张远点头,目光转向另一边。 一万身上透着天龙气息的诛仙卫,还有九万身上有魔意激荡涌动的屠魔卫列阵而立。 王玄策与冉闵站在前方,身上气息与身后的军卒相融。 诛仙卫,以天龙之血熬炼,掌控仙道修行法,又以破法之力镇压阳天洲上仙道。 屠魔卫是入魔军卒,每一位都是杀戮等身。 这样的军卒,就是为杀戮而来。 “两界之争,就是生死之争,你们准备好死在天荒了吗?” 张远的声音响起。 远处,无数开阳境之上的修行者抬起头,握紧双拳。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一声声高呼,引动九洲天道力量低垂。 九洲天道,也已经迫不及待。 张远转过身,手中大夏龙雀握住。 “随我入天荒。” “轰——” 九洲天道化为一双大手,直接撕开天穹,撕开虚涌,迎着前方天荒大道之力,一头撞上。 轰鸣震荡,张远领数以万计的大军再次踏入天荒。 大军入天荒瞬间,前方澎湃的神魂力量冲击而来。 天荒炼气士,早已等待。 “杀——” 张远一声长喝,持刀飞身而出。 九道金身,随形而动! 这一刻,大秦新亭侯领九洲修行者,再征天荒! 这一次入天荒,数以万计的商队会全力掠夺修行资源,抢夺大道本源而归。 张远所领的大军,则是为保障商队安全。 按照划定的区域,所有商队劫掠之后,带物资回归。 “轰——” 张远踏空一刀,刀锋化为青色长龙,引九洲天地之力,直接撞碎前方的神魂光幕。 青色刀光碎裂,散成亿万道的刀锋,斩碎光幕之后的那些炼气士身躯。 天荒炼气士并不弱。 天荒上的强者也极多。 但这不代表此地的炼气士能与张远所领大军争锋。 天荒有九洲万域大,此地怎么可能聚拢能与九洲巅峰大军抗衡的炼气士? 只要不是聚拢天荒上最强的力量,是绝对挡不住张远和他身后大军的。 潮水一般的修行者冲入天荒,带着手上地图,向着四周散去。 王玄策等人不需要指挥,诛仙卫和屠魔卫占据位置,守护好通道。 李兆明领着三千李家子弟,向天荒深处进发。 张远手中玉珏闪烁流光,他身形一动,已经消失在原处。 ———————————————— 天荒。 石通域,封悬山,灵珏城。 张远悄然穿行十万里,到达此地。 李扩的玉珏之中有封悬山的记载。 张远观阅的炼气士记忆之中,更有周边势力的画面讯息。 封悬山联盟,就是石通域中一方大势力,掌控方圆三百万里天地。 天荒的城池与九洲不同。 一方家族唯有出炼气士,才能崛起。 但炼气士行事冷漠,一旦踏入联盟,就再不会去管家族中事情。 灵珏城城南,广场上,数百青年相互拼斗,挥舞手中刀枪。 他们身上气血碰撞,伤痕累累方才停止。 “好,落败的一组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石台上,穿着青色长袍的短须炼气士背着手,面上神色漠然。 那些获胜的青年面上露出喜色,转身就走,留下的人则是黯然立在那,面色苍白。 “你们回去,将家中安顿好,贫道带你们去封悬山。” “能成为贫道的道兵,是你们的福气。” 石台上,短须炼气士目光扫过四周,将一袋淡金色金珠甩出,然后淡淡道:“不要想着逃脱,封悬山的规矩你们知道,一人逃遁,全家死尽。” 石台下那些青年上前,一人取十颗金珠,失神散开,走出不多远,就有抽泣声音响起。 这十颗金珠,就是他们卖命的钱。 张远随着一位快步奔行的青年,到城中药铺子买了药,径直出城。 青年提着药,到城外十里的村子,然后踏入一间破旧的草庐。 “二弟,我到城中买了药,你吃了药,伤势就能好了。” 青年的声音响亮。 “药?” “大哥,伤药至少需要两颗金珠,你哪来的钱?” 草庐中,有虚弱声音响起。 “我今日遇到一位客商,他要出远门,我随他去,他给了我十颗金珠做安家费,二弟我估计三五年不得回来,家中爹娘就要你照顾了。”草庐中青年声音中气十足。 “出远门?”虚弱声音带着一丝疑惑,然后就是惊慌,“大哥,你去做道兵了,是不是,你还未娶妻生子,做道兵此生就再无重回的机会!” “不是做道兵,我是真的出远门,那客商——” “吴谦,这就是你的家?”张远的声音在草庐外响起。 张远踏入昏暗草庐,目光扫过。 “家中若是安顿好,我们商队就要出发了。” 第904章 封悬山,道兵锁魂 村落之外。 名叫吴谦的青年看着张远。 “你要我拿的签筹去封悬山做道兵?” 吴谦面上带着惊讶,打量张远:“你难道不知道,做道兵,就再不是自己了?” “你不像是为了钱财去做道兵的人。” 张远面色平静,看着远方:“我拿签筹去封悬山,你去别处躲几年回来,皆大欢喜,这不好吗?” 吴谦犹豫一下,点点头,将一块青铜签递给张远。 这青铜签就代表着吴谦的身份,张远拿了这签,吴谦就成为无名之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活着。 “其实说躲,又能躲到哪去呢?” “这世间,何处不是道兵,奴役?” “可能真的死了,才是解脱吧……” 吴谦面上带着几分黯然。 听到他的话,张远转过头,开口道:“如果这世间,真的有不需要做道兵,不需要给洞天福地的炼气士奴役之地呢?” 吴谦愣住,面上透出茫然。 “这世间,真有此等地方吗……” …… 封悬山。 说是山,其实是无尽苍翠的原野之间,一道虚幻的光幕阻挡。 领着张远他们到光幕前的炼气士名叫赵烨,是一位炼精化气层次的炼气士,大约相当于大秦的开阳境之前境界。 赵烨这修为在封悬山洞天只是算初有了自立的资格,能独自招募道兵。 “嗡——” 赵烨抬手按在面前的光幕上,一道丈高的门庭出现。 “快点快点,每次开启这门庭,我都要耗损三块仙玉。” 赵烨的声音之中带着肉疼。 张远和其他三十几人快步冲入门庭。 一踏入门庭,入眼是绵延的山峦,是五彩仙灵之气,是云雾缭绕的山野,还有各方仙光冲天的云柱。 洞天福地。 踏入此地,张远能感觉到这天地存于虚实之间,是天荒大道之力护持。 与洪荒分万域不同,天荒是将蕴含灵气的地方,以洞天的形式潜藏。 不管是洪荒还是天荒,都不可能有足够的仙灵之力,给所有生灵修行。 大秦的武道气血真元修行之法,应该是这世间最廉价,最能让所有生灵修行的手段了。 这也是大秦能统御洪荒万域的原因。 万域之中,不可能有哪个族群能比得上大秦人族的强横。 立住洞天福地,张远能感觉到其中有两位虚境层次的炼气士,还有十多位天境层次。 统御方圆三百万里的封悬山福地,也不能供养出多少强者。 张远此时如果动手,可直接斩杀洞天福地中的炼气士,然后破碎此地天道之力。 不过他来到此地不是为斩杀炼气士,而是为了寻找天荒掌控道兵的核心之法。 锁魂。 这是张远从那些被斩杀的炼气士记忆之中看到。 所有炼制的道兵,唯有封锁神魂,与炼气士神魂牵连,才能不被别的炼气士抢去控制权。 锁魂需要以洞天本源来完成。 张远怀疑,一旦接受锁魂,就是与天荒大道有了牵连,就不会被天道之力排斥。 只要破解了锁魂之道,让所有大秦武卒也能锁住自身神魂不被侵袭,那天荒炼气士在大秦军伍面前,就再不是对手。 观阅的记忆之中所见,锁魂不是什么强横手段,只是因为牵扯更高层次的天道力量,不管是炼气士还是道兵,都难以理解感悟。 张远来洞天,就是为亲身感受锁魂,从而掌握锁魂之法。 “看到了吧,这可就是洞天福地。” “这里的云气吸一口,就能保证你们一日不死。” 赵烨面上带着得意之色,伸手指向前方那一朵朵淡紫色的云朵。 不过没等他得意多久,前方那些云朵就被一只大手抓住,收拢过去。 “赵烨道友,你若是要云气,在自己洞府养。” “要我给你云气也行,十块仙玉拿来。” 山岭之上,声音传来。 赵烨轻咳一声,转身就走。 张远看看四周,没有动手,而是快步跟上其他人。 跟着赵烨穿行数百里,他们才在一座小山丘边停下。 此地明显荒芜,别说那紫色云气,就是仙光都稀薄。 山坡上,有一座草庐。 “此地就是我的洞府,你们先自己搭建住所,后面整训修行,都在这。” 赵烨伸手指向前方半山腰的平坦场地,高声开口。 “很快,我就能像他们一样,拥有自己的道兵了。” “有了道兵,我就能参与围猎,获得更多修行资源……” —————————————— 培养道兵的事情比赵烨想象的难。 而且难很多。 道兵所需的训练,兵甲,还有道兵掌控的祭坛等等。 赵烨兴冲冲带着张远他们去借一位前辈的祭坛,想要为自己的道兵篆刻符文,却被告知,一位道兵需要五块仙玉。 这让口袋里没有几个仙玉的赵烨面露难色。 不篆刻符文,道兵就没有战力。 一位炼气士,没有道兵护持,自己战力会弱很多。 如果说篆刻符文对赵烨来说只是割肉,那后面的配兵甲,还有搭建祭坛等事情,就让赵烨绝望。 哪怕是维持少量的道兵,所需资源,也是现在的赵烨所承受不起的。 “赵师,我们这些凡人日子过的艰难也就罢了,为何你们炼气士也不如意?”张远坐在半山腰的青石上,看着一旁愁眉苦脸的赵烨,笑着问道。 这几日时间,张远远超其他人的聪慧和决断,已经让赵烨不觉将他当成可信重的副手。 从开始时候承诺让张远做道兵统领,到后来犹豫要不要将张远炼成道兵,再到之后,有心让张远跟着他修行。 洞天福地之外的凡人,因为被隔绝修行法,隔绝许多传承,确实愚笨很多。 当然,这样愚笨之人,更适合做道兵,更适合被奴役。 “哎,炼气士也要吃饭啊。”赵烨摇摇头,“炼一朵云气就要七八日,养活你们这一帮人,我都快要累死。” “现在看看,难不成我真没有掌控道兵的命?” 没有道兵在手,无法去围猎,只能给别的炼气士打下手。 封悬山那些大修手上,都有不少炼气士。 这些炼气士帮大修掌控道兵,帮大修开采灵材,帮大修管理奴役,贩卖物资。 能有些修行资源,但却不得自在。 赵烨就是不愿如此,才要自己炼道兵。 “要不我帮你将他们先整训出来,修成军卒?” “就算不是道兵,也能有几分道兵战力。” 张远开口。 这话让赵烨面上露出喜色。 “你还有这本事?” 张远点头,笑着道:“试试呗,万一能成。” “不过你要传我们锁神之法。” “若不然我练出的军卒实力不错,却被别人抢去,你不是亏大了。” 锁神。 封锁神魂,不被侵蚀。 听到张远说锁魂,赵烨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锁魂,是道兵炼制成功之后,斩去大半神魂在祭坛封存,神魂之力不全时候,才以炼气士的神魂秘法封锁。 没有在祭坛中封存神魂,直接锁魂,这些未来的道兵就有极强的灵智。 这些人以后就不会被其他炼气士掌控,可也难以如真正的道兵一样,轻松驱使。 “赵师,没有道兵,你就没有资源,没有资源,你就没有实力,难道你甘愿这么平凡一辈子吗?” 张远的声音悠悠响起。 赵烨咬着牙,站起身。 “我干。” 第905章 天荒大道,公平交易 封悬山,主脉祭坛。 这是封悬山唯一可以所有炼气士都能用的祭坛,平常时候由那几位大修掌控。 主脉祭坛以方圆千丈的玉石堆砌,其上道道灵纹,让人看一眼都头昏目眩。 张远和那三十余青年站在祭坛上。 那些青年面上神色透着紧张。 “别乱看,”张远低声开口,“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让赵师安排给大家锁魂。” “来的路上不是已经说过了,我们都要装作神魂斩过,意识不清的模样,免得给赵师惹麻烦。” 听到张远的话,其他人连忙点头,装作目光呆滞的模样。 张远之前就讲过,要不是赵师仁慈,他们都要先被斩魂,才能锁魂,一旦斩魂,他们就会灵智大损。 能在成为道兵后还保有灵智,这是天大的好事。 祭坛上,陆陆续续又有不少身影踏上。 这些人都是面色苍白,双目呆滞,脚步僵硬。 等所有人都踏上祭台,祭台下的赵烨和其他几位炼气士缓缓抬手。 他们身上有淡淡的金色神魂之力波动,然后引动祭坛上的层层灵纹闪烁,向着台上所有人笼罩。 来了! 张远双目眯起,神魂藏于脑海之中,任一道道金色的丝线投入身躯。 金色丝线入身躯,一个旋绕,然后冲入张远的脑海。 这丝线入张远脑海瞬间,他的神魂之力直接一震,就将这金色丝线吞噬。 “嗡——” 丝线似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待遇,想要逃脱已经来不及,被张远神魂裹住,凝为一个金色的字迹。 “兵。” 当这个“兵”字出现在张远脑海,他感觉到一丝天荒的天道之力灌注自身。 这就是锁魂。 不是锁禁,而是锁定。 这是天荒大道对自己的承认。 从今之后,他在天荒之中,就能自由穿行。 这样,自己在天荒就有了标记,也就不是别的炼气士能掌控神魂。 微微抬头,张远看向天穹。 他没想到天荒的大道会是这样。 天荒的大道,竟然是开放的,谁都可以引入其中力量。 就好似,一方无限大的蓄水池,所有人都往其中灌注神魂之力,然后又从中抽取力量,化为自身之力。 不过想一想,天荒是一统的,大道之力浑厚无尽,这般蓄水之法,仿若无涯之海,不断积累,不知有多少。 这与洪荒恰恰相反。 洪荒是大道与天地相合,生灵从天道索取,导致天道逐渐稀薄,从而大道崩溃。 天荒大道存于虚实之间,不会眷顾任何人,只是存蓄之间的交易。 特别是天荒历经无数年,无数炼气士将自身神魂与修行之力存于天道,这大道之力有多浑厚,张远都不敢想。 要是这样的话,三百年后洪荒与天荒碰撞,天荒的大道岂不是轻易就将洪荒大道吞噬? 九荒之中,恐怕没有哪一方天道之力能比天荒这种蓄水池般的力量更恢弘广大了吧? 站在祭台上,张远面上神色变幻。 这不是他第一次接触天地大道。 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因为另外一种大道而引动的思考。 天荒无情道,大道不归属于任何生灵,也不与生灵相合,一切都是各取所需的交易。 那些没有机会踏入洞天福地的生灵,也不会得到任何的天道眷顾。 这样的大道,保证了天地的完整。 但这样的大道,其中生灵是真正的蝼蚁,在岁月长河之中,连一点印记都不会留下。 到底是洪荒的大道更有温情,还是天荒的大道更能天长地久? 祭台上,张远缓缓握紧双拳。 他不会忘记,踏入九洲之外,踏出洪荒之外时候,那大道远隔亿万里加身的炽烈。 在洪荒,在大秦,大道加身,生而为人,何其快哉! 这天荒的无情大道,便是永恒,又能有什么意义? 不对,无情之道,似乎,也不是坏事? 张远抬起头,看向天穹之上,面上露出笑意。 看向祭台下方,赵烨用手捂着脑袋,面上透出一丝苍白。 这是神魂之力耗损太多。 主持锁魂,炼气士神魂损耗,大道之力折损,还有其依附在“兵”字之上的一丝神魂被张远神魂吞噬。 以赵烨的修为,这样的伤损,起码要大半年才能恢复。 ————————————————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赵烨因为神魂伤势,基本上都在闭关。 所有道兵整训的事情,都是张远在做。 这些神魂无缺的道兵,在张远传授了武道功法与战阵手段后,战力快速凸显。 赵烨不管,张远带着道兵接了几次任务,积攒了上百灵玉。 随着一众道兵的实力增强,张远感觉了天道力量的反哺。 除了他之外,其他道兵实力提升,就是为天道提聚力量,积蓄神魂与大道本源。 可惜,在张远看来,这种整训道兵来反哺大道之力的办法,实在太慢。 以他的修为,怕是要一次整训上千万道兵,反哺的大道之力才能有一丝作用。 而且,他更发现,整训军伍的办法不是最好的办法。 在赵烨出关两日又闭关之后,张远踏出封悬山福地,重回虚涌之地。 一日之后,他带着一位穿青色儒袍的青年来到灵珏城。 青年是青玉盟账房,名叫孙慈,出身玉川书院,是陈鸿弟子,这一次恰好到三仙岛随商队收货。 等十日之后,赵烨再出关,张远寻到他。 “赵师,你我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赵烨揉着还有些疼的脑袋,将几块灵玉拿出来。 “你替我整训道兵,我本该赏赐的。” “放心,等我养好伤之后,不会亏待你。” 看放在桌案上的灵玉,张远轻笑摇头,抬手,数十块灵玉落下。 一块块灵玉,让赵烨的面色缓缓化为凝重。 抬起头,看向张远,赵烨身上有灵光闪动。 他手掌捏诀,指尖金光闪烁。 操控道兵之法。 可是面前的张远丝毫不动。 “你是谁的人?” 赵烨不傻,此时当然明白,自己分明掌控不了张远。 张远摇摇头,淡淡道:“我是谁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赵师对我所说的生意是不是感兴趣。” 赵烨面色变幻,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说。” 张远抬手示意:“请赵师跟我去一趟灵珏城。” “你放心,这交易对于赵师你来说,是难以想象的机缘。” 机缘? 赵烨沉吟,许久之后,方才点头。 两人出封悬山,到灵珏城外村庄。 一方草庐之中,数十少年端坐,前方一位穿着青袍的青年手持书卷,正在讲授书文。 “大道之力外显,这,这是积存了多少天道……” 看着青袍儒生身上肉眼可见的大道之力,赵烨瞪大眼睛,喃喃低语。 张远站在一旁,面上露出笑意。 天荒大道无情,只做交易。 孙慈教授儒道之法,让这些凡人读书明智,神魂之力不觉增加。 他们无法掌控神魂力量,自然将神魂之力逸散,聚入天荒大道之海。 天荒大道将这些力量归属于孙慈,所以反哺他天荒大道。 “我要赵师将他们全都锁魂。” “赵师,我可以支付你一人一块灵玉。” “另外,以这等大道之力外显的景象,你帮他完成锁魂,所分润的大道之力,对于你来说,是不是天大机缘?” 张远的声音,在赵烨耳边响起。 赵烨握紧拳头,面色紧绷,许久之后,方才咬牙道:“我,干。” 第906章 赵烨,你违背铁律,为还未封魂的道兵锁魂! 再进封悬山,赵烨身后多出一队身影。 吴谦没想到自己还会再进封悬山。 张远送出一人二十颗金珠的安家费,让这些孙慈教导的青年去封悬山接受锁魂。 没办法,张远也不能解释说锁魂不是做道兵。 在这些青年眼中,是张远拿二十颗金珠换了他们去做道兵。 吴谦拿了这二十颗金珠,加上之前的,就能让他弟弟有机会去做炼气士。 哪怕炼气士都是无情之人,并不会对家族有什么帮助,但吴谦觉得,自家弟弟一定能帮助他爹娘过上好日子。 连着孙慈,一共二十一人,随着赵烨踏入封悬山,然后到主脉祭台。 所有人早得了吩咐,都是装作面容呆滞的样子踏上祭台。 “赵烨?” “哈哈,你这么急着炼道兵,是上次的道兵都损耗尽了?” 祭台旁,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中年炼气士看到赵烨,面上露出笑意。 赵烨面皮微微僵一下,扭过头去。 在封悬山上,他这样才拥有独自修行资格的炼气士,在哪都是被欺负的对象。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他的炼精化气层次修为在封悬山上本就是垫底。 祭台上金光闪烁,一道道灵纹穿行。 吴谦等人面皮抽动,任灵纹穿入身躯。 孙慈立在祭台上,双目微闭,身外有一丝淡淡的金光交错。 张远站在赵烨身侧,看着祭台上的变化。 按照洞天福地规则,神魂完好无缺的凡人是不能锁魂的。 但这规矩只要没人去追究,也无所谓。 赵烨激发祭坛上的力量,引动天道锁魂。 他身上神魂与炼气灵力碰撞,引动台上的众人身外青光闪烁。 赵烨的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一丝天道反哺引入他身躯,让他的灵气迅速攀升。 果然有天道反哺! 光是孙慈一人,反哺的天道之力,就相当于赵烨炼气修行一年! 赚大了! 这生意,可以做! 虽然因为没有接受他的神魂掌控,这些人不是他的道兵,他也无力掌控。 可对于赵烨来说,他养不起道兵,赚不到资源,拿为这些人锁魂而换取天道反哺,换取灵玉,是一件大赚的事情。 同样的,当完成锁魂的时候,孙慈身上气息也有了一丝变化。 仪式结束,赵烨欣喜的领着众人离开。 之前嘲笑赵烨的中年炼气士看着赵烨背影,眉头皱起。 赵烨主持的锁魂仪式,其中变化让他感觉到奇怪。 …… 赵烨所居的草庐之外,孙慈站在张远面前,面色凝重的握着一支墨笔。 他的儒道修为不过是洞明,手握儒宝的话,还能有一丝战力,可此时手中墨笔不过是寻常之物,他也不知张远告诉他的事能不能成。 深吸一口气,孙慈抬手,掌中墨笔点出。 淡淡的儒道之力与天道力量相合,墨笔之前一个金色的“剑”字浮现。 字才现,就化为一柄金色长剑,剑身上寒意流转。 孙慈面上全是惊讶,抬手一挥,长剑飞旋,斩在百丈外的青石上。 青石应声而碎,长剑飞回,在孙慈面前悬停。 孙慈眉头一挑,长剑再次斩出。 剑锋飞旋,或是劈砍,或是穿刺,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化为一道金色的流光。 百息之后,长剑崩碎,孙慈面上全是惊喜的抬头看向张远。 “侯爷,这等剑器我能聚十柄,每柄掌控百息。” 十柄,百息。 张远面上露出轻笑,点点头。 “这儒道浩然之剑极为锋利,加上大道之力加持,能斩半步开阳,那等兵甲也阻不住剑器。” “你能聚十柄浩然之剑,掌控百息,就代表着你有开阳战力。” 开阳。 一位不过洞明的儒道修行者,能有开阳层次战力。 不过是教导些青年识字,再以锁魂手段,与大道牵连。 这就能直接跨越两个位阶,拥有开阳战力? 孙慈面上全是欣喜。 “不只是开阳战力。”张远双目眯起,“此等言出法随,笔墨刀剑的手段,也如武道军阵一样,能不断提升。” “若是以万人结阵,同时凝聚刀剑,当可轻易斩九境。” 儒道在九洲上,借九洲天道之力,还能有些战力。 到九洲外,儒道更多的是做后勤和指挥调度作用。 哪怕是李太白这样的诗圣,李煜这等词圣,也是借剑道之力凝聚自身战力。 可是,以天荒大道加身,儒道相合的手段,竟然能直接拥有难以想象的战力。 这天荒,分明是儒道修行者的修行圣地! 这就是张远所寻到的,天荒修行的漏洞。 天荒之中,凡人如蝼蚁,唯有洞天福地才是修行者所居位置。 凡人不被炼气士看重,大道也不在意这些生灵。 儒道的作用是让寻常凡人读书明智,拥有一丝浩然意志,有一丝神魂力量可升入天道的池子里。 这一丝成长不多,这些凡人也不可能成为儒修。 如果不是锁魂,他们此生也不能感应到天道存在。 可按照天荒规则,谁教导这些凡人,让他们明智,那天道就会反哺。 一旦锁魂,他们也能与天道之力牵连。 “张远,这生意你们还做吗?” “准备何时再来一场?” 不远处,满身青色灵气旋绕的赵烨面色带着笑意,快步走来。 他尝到了甜头,自然想将这生意长久做下去。 张远转过身,点头道:“做,自然是要做。” …… 封悬山祭台,大半个月以来,赵烨已经为数百人锁魂。 在外人看来,他是征召了数百道兵。 这让很多人感觉不可思议。 赵烨的修为,支撑不住这样频繁的锁魂仪式。 赵烨也没有那么多的资源去供养这些道兵。 此时,祭台上,一百身穿黑袍,面色呆滞的青年站在那,领队的中年面色凝重。 李家,霆元侯李兆明。 这些时日,李家子弟已经来到封悬山外,陆陆续续锁魂。 锁魂之后,他们就不怕会被天荒之中的炼气士掌控神魂。 而且,锁魂之后,他们就能得到此方天道的认可,杀伐也不会被天道责罚。 天荒之地,生灵间的征伐,天道本来就不会管。 若是一位炼气士死了,其存在天道之海中的神魂力量就不用还了。 天道是赚了的。 “嗡——” 祭台上金光浮现。 赵烨身外,已经有几分浓厚的神魂与天道力量相合。 这分明是离炼精化气巅峰不远的样子。 他是短短十几日,就走过了别人三十年都无法修的路。 金光散尽,李兆明面上带着喜色,快步走下祭台,其他李家子弟紧随其后。 赵烨这一次所得的反哺比之前不知道强盛多少,更是无比欣喜。 “明日可以再多些人来,”一边与张远并肩走,赵烨一边开口,“灵玉我可以少收些,只要——” 他话没说完,后方传来一声低喝:“赵烨,你违背铁律,为还未封魂的道兵锁魂!” 第907章 臣,太子少保,镇抚司指挥使,新亭侯张远征天归来,交令 违背铁律! 赵烨浑身一颤,面色苍白。 他当然知道自己违背了铁律,只是这等交易赚的太多,实在是不愿放弃罢了。 这些时日就跟做梦一样,无论是修为还是与天道反哺,提升的速度与量,都是他不敢想。 “呵呵,任何事情要有证据。” 张远的声音响起。 “赵师可能不在意名声,但谁敢污蔑赵师,小心死在封悬山。” 张远手按腰间剑柄,声音之中带着森然。 这话让不远处那中年炼气士面上全是惊怒。 “你,你,区区道兵统领,也敢如此跟我说话——” 炼气士怒吼,双臂挥舞,身前以神魂之力幻化的一头苍狼,引动天道之力加持,然后咆哮着向张远当头扑来。 赵烨冷哼一声,手掌张开,向着那冲来的苍狼虚空抓去。 “啪——” 随着赵烨拳头握紧,那苍狼的身躯瞬间崩碎。 操控苍狼的炼气士面色一白,脚步连退。 “你,你的修为……” 他紧紧盯着赵烨,面上全是忌惮。 赵烨展露的修为竟然比他还高深! “哼,你就是嫉妒我。”赵烨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张远松开剑柄,跟着赵烨离开。 祭坛旁,那些炼气士都是看向赵烨背影,目中或疑惑,或迷茫。 有几人目中精光闪烁,悄然离开。 回到自己洞府的赵烨原本紧绷的面皮终于垮下来。 看向四周,目光落在走进来的张远身上,赵烨轻叹:“本还想着生意多做些时候,现在看看,恐怕是不成了。” “张远,你走吧,我也离开封悬山,这里恐怕不能久留了。” 听到他的话,张远面上露出一丝笑意。 “赵师,若是这封悬山交给你,你能不能与我再一直做交易?” 封悬山? 交给自己? 赵烨抬起头,面上全是茫然。 “奉掌山之命,前来擒拿触犯铁律的赵烨,无关人等退避——” 洞府之外,有长喝之声传来。 赵烨面色一变,刚准备开口,就听到洞府一声惨呼。 然后就是哀嚎:“快,赵烨反了——” “轰——” 洞府之外轰鸣声响传彻。 赵烨奔出洞府,看外面手持长刀的李兆明已经将一队道兵斩杀,还有两位炼气士也倒在脚下。 “反了……”赵烨喃喃自语。 他转过头,看向张远。 “你,怎么将封悬山交给我?” 张远面色平静,抬头看向前方的李兆明。 “霆元侯,一日之内,拿下封悬山。” “诺——”李兆明一声高喝,飞身而起,身外浩荡的气血之力,化为山岳。 …… 封悬山,主脉。 连绵的屋宇,还有朵朵紫色云团缭绕。 这里的资源,多到赵烨不敢想。 立在石阶前,赵烨心情很复杂。 他面前,包括掌山在内,三百余炼气士都跪拜在石阶下,不敢抬头。 下方,还有绵延的道兵列阵。 这么多人,现在都臣服于他。 在外人看来,以道兵杀上封悬山,一刀斩另外一位掌山,杀十多位炼气化神层次强者的赵烨,现在就是封悬山掌山。 可是他赵烨哪有那个本事。 微微转头,赵烨看向一旁的张远。 “赵师放心,从今以后,封悬山上事情,你一言而决。” ———————————————— 大秦神爵二年九月。 无涯海征天之战结束。 新亭侯张远领两百万黑骑,重回九洲之地。 据说新亭侯在虚空占了一块浮空洲,所以特地招募了三百万驻守军卒,还有十万儒生。 这些人至少要在那浮空洲上驻守三十年,才能归来。 没有人知道,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浮空洲。 有的是封闭虚涌的天荒。 三百万军卒,留守封悬山,十万儒生则是以封悬山为据点,向着周围散开,积攒大道之力。 孙慈留在封悬山,李兆明和三千李家子弟也留在那里。 有他们在,赵烨就能掌控封悬山,然后源源不断的为那些接受了儒道教育的年轻人锁魂。 张远也承诺,会在最快时间让大军重新联系上封悬山。 手上有当初北苑骠骑征天时候的路径图,重回天荒,重回封悬山不难。 …… “那就是大秦的城池。” 渡海舟上,有军卒伸手指向前方。 吴谦和身旁的青年看着络绎不绝的大船,还有那高大绵延的城墙,面上全都是欣喜。 总共二十万天荒青年,接受锁魂之后,随着张远他们离开天荒,来到大秦九洲之地。 按照那些儒生所说,大秦没有炼气士,没有奴役,没有道兵。 在大秦,你可以劳作过日子,也可以当兵吃饷银,还可以读书。 在大秦,修行者不是高高在上。 这里,没有洞天福地,凡人也不是蝼蚁。 “大秦……” 吴谦握着拳,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他来了,他弟弟来了,他们一家人都来了。 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他的家。 “呜——” 远处,号角声响起。 一队队战骑集结,随着大船,顺着大道前行。 沿途,无数商队,无数百姓,一起往皇城去。 三仙岛,扶桑,还有天荒之地,这一战收获,这一战所得到的天道之力,修行资源,足够大秦吃十年。 “恭迎新亭侯凯旋归来——” 江岸边,有摆上香案的官员和百姓,站在江边放声高呼。 张远领三万黑骑到梁洲剿匪,一战两年,入无涯海中占三仙岛,踏碎扶桑,更是攻入天荒。 从新亭侯征天,无涯海上运送物资而回的大船就连成一片,没有停过丝毫。 梁洲,雍天洲,大江两岸,因为征天而富庶的百姓,郡府县城不知多少。 如今大军凯旋,所有人都自发来迎。 一个月后,大军停在雍天洲与皇城交界,张远领三万亲卫,前往皇城。 西华门外。 身穿黑甲的张远大步前行,身后是一位位黑甲军将。 “恭迎新亭侯——” “恭迎张少保——” 西华门前,身穿红色官袍的左丘玄双手捧着清水,躬身施礼。 张远净手,拂尘,然后大步踏上龙驰大道。 很多年前,他也是这般,走上龙驰大道,直入皇城。 到宫门外,一队队青袍红袍,紫袍的官员静立。 监国皇孙嬴元辰站在石阶上,看着大步近前的张远。 张远的脚步停在石阶前,缓缓抬头。 嬴元辰看着张远,深吸一口气,双手交握,躬身到底。 “恭迎张少保凯旋——” 直起腰身,嬴元辰看着张远,轻声道:“远哥,辛苦了。” 张远看着嬴元辰,许久之后,放声大笑。 “臣,太子少保,镇抚司指挥使,新亭侯张远,征天归来,交令。” 张远的声音,让站在不远处的朝臣,全都松一口气。 王明阳看向张远,轻笑点头。 新亭侯,还是那个新亭侯。 大秦的战侯。 第908章 位极人臣,功高震主,张远,你是准备走我的路? 大秦神爵二年十二月初八。 三百万黑骑在新亭侯张远带领下,浩荡出皇城。 除了三百万黑骑,随行还有皇城镇守军三百万,羽林卫一百万,其他护卫,供奉数十万。 监国皇孙嬴元辰,朝中六部主官,皇城武勋,皇族,总二十万人,出皇城往雍天洲皇陵祭坛。 皇孙嬴天辰,代元康帝主持祭祖大典。 大军一路前行,沿途官员接待,随行,到皇陵所在位置,已经是千万之众。 光是这千万人的后勤,户部就调动了数以百万的大车。 一头头荒牛拖着绵延的大车,跟在大队人马后面前行。 征伐三仙岛之后,特别是瀛洲上的那些异兽族群,如今都是整群整群的往九洲贩卖。 张远他们大军归来之前,瀛洲上正有五十万头荒牛送到无涯海。 “臣王安之,杜如晦,见过皇孙。” 皇陵之前,一队队督建祭坛的朝官,在礼部天官王安之,工部尚书杜如晦的带领下,向着皇孙嬴元辰躬身施礼。 嬴元辰点点头,抬手一挥,礼部侍郎薛文举上前一步,将手中诏书展开。 “监国皇孙诏令,礼部尚书王安之,工部尚书杜如晦督造祭坛有功,特晋爵封赏。” “王安之晋一品太子太师位,杜如晦晋一品太子太傅。” 官居一品,这是朝官的巅峰。 再往上,就是只有超一品的三公之位。 司马,司徒,司空。 “臣谢恩。” 王安之一声长笑,抱拳躬身。 一旁的杜如晦面色平静,跟着躬身。 周围的那些大臣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有人目中精光闪动。 太师,太傅。 这等一品官位看上去风光无限,其实更多的是尊荣,而非实权。 后面,就看这两位怎么做了。 “呜——” 长号声音响起,一队队朝臣面色肃穆,随着皇孙嬴元辰缓步前行,向着祭坛走去。 方圆万丈的祭坛,层层叠叠,九十九层的夯土与砖石铺设。 祭台上,每一层都是无数的灵纹交错,然后绘制各种异兽之相。 这祭台,是集合整个大秦最高层次的工匠建造。 一队队军卒将准备好的祭品送上石台。 一位位朝臣躬身而立。 那些从三仙岛,天荒俘获来的异兽,开采的灵矿灵材,都送到祭台上 随着嬴元辰一步步走近祭坛,祭坛上的金色流光闪烁,化为一道冲天的金色光柱。 这光柱不但穿透了天地,甚至穿透时光长河。 张远能感觉到,一道破开时间的力量,从那光柱之中涌出,将嬴元辰的身躯覆盖。 张远的手握紧戮仙剑剑柄。 嬴元辰身上,大道之力开始攀升。 那是血脉力量觉醒,与这九洲天地力量相合的征兆。 张远眉头微微一皱,往前踏一步。 他身侧,陆钧抬手轻轻扯住,向他摇头。 张远面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轻叹,没有再动。 他不知道嬴元辰的选择是对是错。 嬴元辰的自身修为不够,此时完全借先祖血脉之力凝聚大道,与九洲天道相合。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嬴元辰成为大道与皇族血脉力量的代表,却慢慢失去自己。 嬴元辰身上的气息越发凝重,让站在祭台下的人都无法抬头。 那气息越发威严。 威严到仿若成为天地的化身。 “今日之后,孤将代天行事,执掌大秦九洲权柄。” 祭台上,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 张远低下头,没有说话。 或许,这就是嬴元辰所求吧。 孤。 —————————————————— 皇城镇抚司。 张远与陆钧对面而坐。 从雍天洲祭祖归来,如今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 皇城之中气氛平静。 皇孙嬴元辰掌控大道之力越发浑厚,也越来越有威严。 从张远归来之后,陆钧就放手镇抚司中事情。 张远自己也只在新亭侯府闭关,来镇抚司中没几回。 今日还是陆钧特地逮了张远说话。 “有没有感觉,如今的大秦朝堂格局,跟当年陛下登基时候很像?” 看着面前的茶盏,陆钧轻声开口。 跟陛下登基时候很像。 张远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当初元康帝登基,身边是张居正,关长云等人一路辅佐。 元康帝登基,前面数十年朝堂也不安稳。 关长云和张居正等人也都是一路杀戮,才将九洲平定。 皇孙嬴元辰如今监国,有他张远稳定九洲,有王明阳掌控朝堂,大秦的格局确实跟当年相似。 “位极人臣,功高震主,张远,你是准备走我的路,还是走寿亭侯的路?”陆钧面色平静,看向张远。 位极人臣,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张远再往后,官位,也只能往正一品的太子太保位置去。 爵位就是封国公位,最多位列三公。 至于权柄,掌控镇抚司的张远,已经不可能再有其他安排。 到底是嬴元辰的底蕴太薄,真需要用人时候无人可用,才会出现这等局面。 若不然,不至于朝中有事,非张远出手不可。 也只有陆钧,才能在张远面前这般轻描淡写的去说出“位极人臣”这句话。 别人就算心中所想,也不敢说。 “位极人臣,若是不走寿亭侯跟陆大人的路子,会如何?”张远低头,淡淡开口。 寿亭侯功高难封的时候,出九洲,悬于天外。 甚至那三百年的失落,未尝不是其自己谋划。 至于陆钧,他做了孤臣。 陆钧眉头一挑,看着张远:“身在镇抚司,该如何让一位朝官下去,实在太容易了。” “只要一位御史弹劾,不管是说你跋扈,还是将案子攀扯到你家人身上,或者是你麾下军将,”陆钧摇摇头,“要寻把柄由头,太多了。” 越是高官,越是有太多把柄和破绽。 寻常时候无人敢说,但一旦失去帝王信重,那就会引来群起而攻。 毕竟,谁都嫌自己前面有人挡了路。 “那就让我看看,谁敢,谁又能寻到我的把柄。”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深邃,“谁能让我丢官夺权。” 陆钧轻笑,摆摆手,将一方玉色的小印放在桌面上,然后站起身,径直离开。 “镇天司能调动多少人就是你的事了,我能交给你的都交给你了。” 走到大堂外,陆钧的声音缓缓传来。 “我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未做。” “巡卫万域战场。” 第909章 那就看看,他能不能杀穿皇城 镇抚司,镇天司,陆钧手中权柄已经都交接到张远手上。 身为元康帝的孤臣,陆钧能体面的退下来,已经是无比难得的事情。 正如他所说,他现在只要将元康帝交给他的最后一个任务完成就好。 巡卫万域,宣威万域。 当初军帅寿亭侯关长云调万域战场中驻守的亿万大军来九洲,助元康帝镇压始皇帝。 后来大军回归时候,陆钧曾言,十年后大秦巡卫万域。 这是代帝王传旨意,是绝不可能改变的。 身为大秦监国皇孙,嬴元辰需要在监国十年之后,踏入万域,巡卫万域。 这是大秦的荣耀,也是大秦的宣威。 万域之地,无能与大秦争锋者。 但万域之中,强者众多,也有许多势力是在暗地里仇恨大秦。 代表帝王的监国皇孙出巡,发生任何事情都有可能。 大秦历代帝王出巡万域时候,没有一趟是一帆风顺的。 其中甚至有被刺杀重伤,有大军被围,乃至有因为帝王伤重,大秦不得不调大军来护卫的。 时间拉长,在时光长河之中,这等事情并不算什么,只是大秦立国的一个小插曲。 “巡卫万域吗?” 张远看着大堂之外,轻轻低语。 以目前他手上的黑骑兵力,踏出九洲,战力可不敢说无敌。 陆钧这是在提醒他,可以闹,但不能折损大秦的力量。 也是为他兜底。 在还未巡卫万域之前,身为九洲柱石的张远,是不可能倒的。 …… 祭典后两个月,太师王安之请辞礼部天官官职。 监国皇孙三推三请之后,准王安之所奏,免去王安之礼部天官位,又诏令王安之执掌阳天洲,入阳天洲镇守。 一直在阳天洲代掌镇守金殿的左丘韧,入皇城礼部,为礼部天官。 至此,春秋儒道终于重回朝堂。 在王安之往阳天洲后不久,枢密使冯仑请辞。 皇孙三次挽留之后,准其以一品官位告老,赏赐厚重。 ———————————————— 天牢。 亮堂的牢房之中,穿着囚衣的何瑾端坐,栅栏外是穿着黑袍的张远。 看着张远,何瑾面上神色复杂。 “有时候,人走到那个位置,心就会变。” 何瑾轻叹,轻声低语:“当初我也是甘心情愿为太岳前驱,百死不悔。” “补天,变法,大好头颅可为大秦基石。” 何瑾当初在下三洲的时候,确实很拼。 他这通政使,是真的将脑袋捧着去疏通沧澜江。 也是因为疏通商道功劳,他才能回皇城,执掌户部。 这些年来,他都知道他没有张太岳的才华能力,也不是陛下真正信重的人。 在六部天官之中,他是最没有存在感的。 可也就是他,推动九洲商会组建,推动青玉盟将商道铺设到天下。 也是他这位户部尚书,为补天裂天调配好所需后勤资粮。 那是大秦积攒无数年的物资,光是调度,其难度就犹如登天。 特别是从补天,裂天之后,大秦各方动荡,户部的物资源源不断,将这动荡压在最小。 也在这过程中,何瑾的心在变化。 不知不觉中,他也能是一位手掌重权的天官。 在皇城中,他也能呼风唤雨。 “我一直觉得何大人是有能力的。” 张远看着牢房中的何瑾,面色平静。 何瑾抬头看他,目中闪过一丝感动。 他和张远是从下三洲一路走来。 当初是相扶相持,才能立足。 如果不是在梁洲三府叛乱时候,何瑾背刺了张远,其实他们依然还能作为盟友的。 “张远,其实你也该功成身退了。” 牢房中的何瑾目光之中透出丝丝精亮,低声道:“你退,让你家夫人执掌户部。” “你只要退了,大秦会保你荣华,你夫人的商道才华,执掌户部,就是大秦立国以来,仅有的一位女尚书。” 功成身退。 张远面上神色丝毫不变,缓缓站起身,径直往天牢外走去。 何瑾看着他背影,轻叹一声。 …… 枢密使冯仑辞官告老十日后,监国皇孙嬴元辰诏令,新亭侯张远因征天有功,护持祭典有功,晋枢密使,赏赐皇城大殿外观阅九洲鼎的机会。 “远哥,我知道你对武道修行痴迷,那些金鼎,你尽可看看。” 立在大殿外的石阶前,嬴元辰伸手指向前方的一座座大鼎,轻声开口。 九洲鼎,放于皇城大殿之外,天下人可观。 但真要有所得,必须天道应允。 九洲天道的代言者,就是执掌大秦权柄之人。 没有皇孙嬴元辰的应允,没有人能在观悟九洲金鼎时候有所得。 “多谢殿下。” 张远抱拳,看向那一座座金鼎。 刑部。 大堂之上,身穿青蓝色官袍的左丘玄双目眯起,听着面前军卒禀报。 一旁,两位青袍官服中年面上神色变幻。 等军卒禀报完毕,躬身退出,那两位中年文官相互对视一眼,目中透出深邃。 “新亭侯竟然没有交出镇抚司事务,直接闭关感悟修行,看来是对皇孙的安排没有明悟?” 说话的中年文官看向左丘玄,低声道:“左丘大人,以左丘天官与新亭侯张远的关系,不如让左丘天官出面,晓以利害。” “不错,皇孙既然已经要坐稳那个位置,此时让新亭侯交出权柄才是最合适,新亭侯不交镇抚司之权,就是有做权臣的征兆。”另一位文官开口。 “左丘天官,左丘大人你,都是与新亭侯关系不错,不能看着他走错这一步。” “其实当初征天之前,他就该明白,需要退一步了。” “只要他退一步,二十年,三十年后,天下人差不多忘记他的名字,他再起复,也能为大秦做事。” 两人说话,左丘玄听着。 等两人说完,他方才摇摇头。 “皇孙做事不可能这般明显,他应该不是这心思。” “外人揣摩,不过是不明白新亭侯与皇孙当年起于微末的情谊。” 看向大堂之外,左丘玄面上神色平静:“我自知自己能力有限,在刑部做个侍郎已经是极限。” “我所虑的是,会有人揣摩上意,来离间新亭侯与皇孙……” “咚——” “咚——” “咚——” 刑部外的鼓声敲响。 片刻之后,一位身穿绿袍的刑部官员快步奔进来。 “大人,有皇城巡卫禀报,新亭侯麾下军将强占民宅,告到刑部。” “那边起了纷争,巡卫怕压不住。” 大堂之中,两位中年文官面上露出惊异。 左丘玄双目眯起,握紧双拳。 “这等小伎俩也敢拿出来?” “将人送去镇抚司。” “怕是有人要忘记新亭侯杀穿阳天洲的模样了。” “那就看看,他能不能杀穿皇城。” 第910章 你们,太小看新亭侯了 皇城镇抚司。 肃穆的大堂之中。 冉闵面前,跪着身穿黑色武袍的中年。 中年武者身后,还有几位面上神色激动的青年。 “统领大人,卑职无话可说。”黑袍中年咬着牙,双拳紧握,“我这就去将那人打杀了,然后在镇抚司门前自尽。” “随统领大人和侯爷出阳天洲,这一路走来,我杨丁道也杀痛快了,没什么遗憾。” 他想站起身,却感觉肩头有万斤重,将他身躯死死压住。 “统领大人,我等不能给你和侯爷惹麻烦,此事我们自己解决。”那几个青年抬头,看向冉闵。 “无妨,我等披上这黑甲,是求个畅快,又不是来受憋屈的。”冉闵摆摆手,背着手往大堂外走去。 “一切事情,自有侯爷做主。” 立在石阶之前,冉闵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一连数十日,皇城之中几乎日日都有黑骑或强占民宅,或强买强卖的案子。 十二京兆府的府尹,府丞,都是焦头烂额。 后来见刑部接了案子,全都送去镇抚司,于是照着学,只要是黑骑的案子,都送去镇抚司去。 所有送到镇抚司的案子,镇抚司也不问,都送到司狱之中。 如此一来,皇城之中关于镇抚司舞弊枉法的消息,慢慢传出来。 从开始时候的御史台言官追着京兆府弹劾,再到京中武勋堵刑部的大门,百姓之中的言论,慢慢传的越发喧嚣。 但不管如何传,但凡是黑骑案子,都是送到镇抚司。 镇抚司中也绝不查案,就关在司狱。 “他们在等新亭侯出关。”镇抚司外,对面大街的阁楼之上,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老者手中端着茶盏,目光投向镇抚司方向,轻声低语。 “呵呵,就算张远出关又如何,坏了民心,坏了眷顾,他还能翻盘?”另一边,头戴铁冠的中年轻笑一声。 “还是沉淀不够,不知仕途艰险,当真以为自己能做权臣?”窗台旁,颌下短须,穿玉白锦袍的中年转过头,看向阁楼中其他众人。 “监国皇孙不是一直压着嘛,那就让他们再闹,闹到他压不住。” “大秦有功之臣多的是,不懂得进退,没有好下场。” 这话,让阁楼之中其他人都是面上露出微笑。 皇城有兆亿百姓,有数以万计的武勋,还有千万大军驻守。 大秦皇城,聚九洲精华,是洪荒之中修行圣地里的圣地。 此等地方,因为有大秦天道镇压,才能有序。 谁敢破坏大秦的规矩,就会被滚滚洪流冲击,渣都不剩。 —————————————— 神爵三年五月。 皇族郡主嬴玉秋,告黑骑偏将,成定伯木山生酒后失德,欲行不轨。 京兆府受案,不敢审理,交给大理寺,再转皇族供奉堂。 供奉堂受案,派遣羽林卫到镇抚司,却没有领回成定伯木山生。 镇抚司给出的理由是,镇抚司中事情,需要新亭侯来解决。 镇抚司的人,唯有新亭侯能审理。 因为此事,皇族供奉堂十三位皇族,数位武勋一起到皇城大殿。 “殿下,大秦立国这么多年,从未有镇守皇城的军卫做出此等恶事。” 大殿上,身穿紫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紫金杖,高声呼喝。 他叫嬴聪,郡平王,皇族族务执掌之一。 “不错,木山生区区四品伯爵,就敢对郡主行不轨之事,”另一边,身穿铁甲,头戴金冠的老者转过身,看向四周,“那我等战侯,岂不是人人可尚公主?” 声音在大殿上回荡。 上首位置,皇孙嬴元辰双目缓缓眯起。 他身上,有浓烈的天道力量在凝聚。 大殿上,所有人都感觉身上有重压在肩,难以抬头。 “听风侯郑涛云,妄议皇族,肆意揣测武勋伯爵未定之罪责,”王明阳的声音响起,丝毫不带感情,“降爵,戴罪罚出九洲,驻守万域,百年不得归。” 随着王明阳声音落下,大殿之上一道惊雷闪耀而起,将穿铁甲老者身躯裹住,然后直接甩出大殿。 “王明阳,你,你敢——” 大殿外传来怒喝。 王明阳转过头,看向大殿之外,淡淡道:“杖,三十。” 大殿之外,“砰砰”的杖责声音响起。 郡平王嬴聪,还有其他皇族,武勋,全都瞪大眼睛,看向王明阳。 但此等时候,没有一人敢开口。 直到大殿外的杖责声音停下,兵甲声音走远,郡平王方才深吸一口气,看着王明阳:“王少傅,你这是何意?” “狡兔尽走狗烹,郡平王是欲驱新亭侯与黑骑出皇城?”王明阳转过身,面色平静。 “本少傅已经是儒道至圣之境,你等心中所想,瞒不过我的眼睛。” 儒家至圣,心中所念,就是大道所倾。 一念花开,一念山河动。 此等人物,已经可以洞察世间万物。 郡平王张张嘴,说不出话。 “那又如何?”站在郡平王身旁的紫袍中年上前一步,高声道:“这大秦是皇族的大秦,张远欲为权臣,黑骑有挟天子之势,只要是朝堂上臣子,谁不能看见?” “王少傅你帮着张远说话,难道是你欲他文武联手,欺皇孙——” “轰——” 一道金色雷霆降下,说话的紫袍中年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直接被一击当头砸落,劈死当场。 大殿之上,云涛滚滚。 这一瞬间,整个大殿天道之力尽驻。 大殿上首,皇孙嬴元辰缓缓站起身,身外雷光消散。 帝王之怒,血溅五步! 嬴元辰身为监国皇孙,此时行的就是帝王权柄。 “妄议朝政,恶意揣测朝臣,诛。” 嬴元辰的声音淡淡响起。 大殿上,不管是六部朝官,还是上殿的皇族,武勋,全都躬身。 金口玉言,言出法随。 嬴元辰竟然已经有此等大道掌控之力。 这是他第一次显露出能随心意而动,诛杀天境的手段。 “刑部,大理寺,礼部,兵部,联合查案,三日之内,给出个交待。” 嬴元辰一挥衣袖,转身离开大殿。 郡平王面上露出喜色,躬身施礼:“皇孙英明——” 只要查,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起身,他看向不远处立着的王明阳。 “王少傅,这就是殿下的意思。” 王明阳摇摇头,转身往大殿外走去:“你们以为可以离间殿下与新亭侯,折损黑骑根基,依然将皇城掌控在手?” “你们,太小看新亭侯了。” 第911章 传孤旨意,镇抚司司首,新亭侯张远,彻查皇城谋乱之事 太小看新亭侯了。 大殿上所有人相互看看,面上神色变幻。 无论如何,没有人敢不承认新亭侯张远的武勇。 也没有人敢说,自己敢直面新亭侯。 大殿之中,一位位朝官转身就走。 郡平王面上神色变幻,冷哼一声,看向地上躺卧,已经气息断绝的紫袍中年。 “为国尽忠,死得其所。” 他的目中透出深邃,看向大殿之外。 …… 大理寺。 礼部尚书左丘韧,大理寺卿郭成明,刑部侍郎尧柏,兵部侍郎诸城举,加上几位宣政院,御史台,皇城京兆府的官员一起,联合查案。 这等规模的审查,是朝中极少能有的。 “雨珠,你说那日是成定伯借酒意调戏郡主,且行不轨之事,可敢问心?” 大堂之上,大理寺卿郭成明看着跪在堂中的侍女,沉声开口。 这位名叫雨珠的侍女是玉秋郡主的贴身婢女,是本案之中极重要的证人。 其他的侍卫,宾客,都已经查清楚,做好笔录。 目前所见的结果,对成定伯木山生很不利。 “民女不知何为问心,但民女问心无愧,此事若是有假,不得好死。”雨珠抬起头,面皮紧绷,高声开口。 “我家郡主的名节都不要了,民女就算丢了命又算什么?” 雨珠的话语掷地有声,大堂之中那几位青年御史,还有一旁的宣政院文官,都是面上露出郑重神色。 身为御史,身为宣政院掌控喉舌的官员,他们有职责惩治不法,有职责宣扬良善。 “好,那就问心。” 上首,端坐的左丘韧淡淡开口。 几位御史站起身。 片刻之后,金色的光影在升起。 大理寺之外,远隔数条街巷的楼阁之上,几位身穿青袍的老者抬头。 “问心了。”有人低语。 “呵呵,儒道问心,那是我浩然一脉的手段,春秋儒道还差的远。” 几位老者当先之人面露冷笑,轻声开口。 “看看问心结果,他们怎么保新亭侯。” “这一次黑骑只要被逐出皇城,天下军伍,看还有谁真正归心。” …… 皇宫。 养心殿后的园子,背着手的皇孙嬴元辰面无表情。 “按照目前的问心结果,木山生恐怕真的逃脱不了罪责。”身穿青袍的官员低头,压低声音,“殿下,郭成明大人的意思,不如让镇抚司交出木山生,或者,让木山生畏罪,自尽。” “这样,能最大程度保全黑骑,对新亭侯也有个交待。” 他说完,抬头看向嬴元辰。 “青龙堂,就做这点事情?”嬴元辰的声音低沉,让青袍官员浑身一颤,双腿发软。 “当皇城之中事情,本皇孙当真不知?” 嬴元辰抬手一挥,面前道道光幕闪烁。 光幕之中,既有雨珠和玉秋郡主等人夜宴时候场景,也有几位身穿青袍之人密谋画面。 大理寺的大堂上景象,也在光幕上寸寸展露。 青袍官员瞪大眼睛,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殿下,我等无能……” “你们不是无能,是有心脱离新亭侯掌控。”嬴元辰冷哼一声,抬手,所有的光幕都散去。 “一切就按照你们定的路线走,本皇孙已经许久未见远哥杀人,皇城之中恐怕更是忘记他起家时候的血虎之名。” “本皇孙的底气都在黑骑,你们谋划黑骑,就是在挖本皇孙的根。” 嬴元辰转身往大殿方向走,声音缓缓传来:“如你们所愿,你在此跪着,就看这一次的皇城会不会血流成河。” —————————————— 皇城大殿。 左丘韧手上捧一份卷册。 其他朝臣的目光都转向他身上。 郡平王等皇族,武勋,都是面色肃穆,紧盯步步前行的左丘韧。 “殿下,本案所有审查讯息都在此。” 左丘韧将卷册双手捧上,面色平静。 “玉秋郡主在皇族供奉堂静养,无法亲问,供奉堂出具保书,保玉秋郡主所言皆真。” “成定伯木山生现自囚于司狱,镇抚司未回话。” 内侍上前将卷册接过,送到嬴元辰面前。 大殿上,朝官都是不语。 “左丘天官,所有证据都已确凿,你们竟然放任恶徒在镇抚司逍遥,这就叫查出了结果?”郡平王看向左丘韧,皱着眉头,高声开口。 左丘韧转过头,面色平静,朗声道:“郡平王误会了。” “此案,我们并未查出结果,只将目前所查的讯息呈报。” “结果,需要皇孙亲断。” 郡平王愣住,抬头看向上首端坐的嬴元辰。 大殿上,再次寂静。 嬴元辰手中卷宗翻阅极快。 片刻之后,他将卷宗放在长案上,然后看向下方大殿。 “依照卷宗之上讯息,对成定伯极为不利。” 身上气息平稳,嬴元辰的目光扫过大殿中所有人。 “诸位卿家说说,如何保住成定伯,如何让黑骑不受牵连,让黑骑军心不动摇?” 嬴元辰的声音落下,大殿之中,不少人抬头,面上闪过惊异。 几位御史面上涨红。 郡平王和身侧几位皇族都是面皮抽动。 “殿下这是何意?”一位武勋伯爵几步冲到大殿中间,双拳握紧,“明知成定伯有罪,殿下还要包庇?” “殿下,身为监国皇孙你应该赏罚分明,公正公平,成定伯有罪的话,你该将其绳之以法,而不是要保他。”另一边的青袍御史快步上前,高声开口。 “殿下,我皇族才是大秦根基,你如此态度,让我大秦皇族寒心——”一位须发皆白的皇族颤巍巍上前,放声高呼。 大殿之中,声音回荡。 嬴元辰立在大殿之上,静静看着下方呼唤与高呼的人。 大殿上的气氛慢慢变得凝重。 不少人面色有了变化,都是抬起头,看向嬴元辰。 “孤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孤是个赏罚分明,公平公正之人?” “还有,是什么让你们觉得,大秦的根基是皇族?” 嬴元辰一步一步往下方走,身上凝重威压,仿若要将整个大殿压垮。 “普天之下,莫非秦土。” “大秦,是大秦人的天下。” “公平,公正,不该是孤一言而决吗?” 目光盯着那浑身瑟瑟发抖的御史,嬴元辰双目之中杀意缓缓汇聚。 “你们要公平?” “你们要公正?” “好,孤给你们。” 目光扫过大殿上所有人,嬴元辰的声音低沉响起。 “传孤旨意,镇抚司司首,新亭侯张远,彻查皇城谋乱之事。” “宁杀一千,不放一人。” “另,礼部准备官试吧,孤怕新亭侯杀人太多,朝堂缺官太多,朝政无法正常运转。” 第912章 星辰万象诀 皇城大殿之外,一尊尊金色的大鼎之前。 身穿淡白色锦袍的张远盘膝而坐。 他身前,金色大鼎上有道道灵光交错,化为层叠的流光,与他双目相互辉映。 星辰万象诀。 以万千星辰之力为基,初始时候凝一星之力,九星为一转,九转一劫,九劫一界。 三十六界之后,方成万象。 张远开始看到这功法时候,也是不信的。 世间怎么可能有此等功法。 这功法若是修成,岂不是远超一方世界大道掌控? 不过在推演此法时候,他豁然发现,这功法竟然与神象镇狱劲力量相合。 不但如此,噬天狐血脉中的吞噬之力,还有他自身所修的山岳功法,血脉之中的万法不侵,竟然都能成为这星辰万象诀的根基。 以身为引,以星为基,自身底蕴越浑厚,牵引的星辰之力就越多,越厚重。 这样的功法,不是他张远正合适的吗? 以他那吞噬之力,还有自身底蕴,说不定真的能将这星辰诀修成。 还有,当他真的修星辰诀时候,发现一个有趣事情。 他竟然能隔着亿万里虚空,与远在万域战场中的龙象真身感应同一颗星辰。 不但能同时感应,甚至能借此星辰,传递讯息,传递力量,再到直接将真身传递来去。 只是现在他炼化星辰的力量还不够,传递讯息还行,传递力量只有一丝。 等他什么时候将这星辰之力完全炼化,就能以此星辰为跳板,两道真身力量合一。 甚至,他的天狐妖身,也能远赴寂荒,只需将力量在星辰上寄托转化,就能三道身躯共用。 眉心一颗星辰之影透出金光,张远身外气息越发凝重,苍茫。 这等力量,与大秦流传的修行境界不同,没有虚实,生死,空间,时光力量加持,纯靠气血真元为引的星辰之力。 这等修行法,倒是类似大荒时代那些神兽吞吐月华的功法。 只是星辰万象诀不是吞吐月华,是直接凝练星辰之力。 “侯爷,殿下命我将此卷册交给你。” 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张远双目睁开,目中一颗金色星辰消失。 缓缓站起身,将衣衫整理好,他方才转身。 身后,一位内侍双手捧卷册,躬身而立。 接过卷册,张远也不翻看,直接大步往外走去。 “见过侯爷。” 守在广场外的黑骑躬身,然后紧随张远前行。 “拜见侯爷——” 往前走,一队驻守皇宫的黑骑躬身,然后随行在后。 从开始的一人,到汇聚成一道黑色洪流。 “新亭侯!” “新亭侯出关了!” “黑骑,那是,那是新亭侯——” 大街之上,一道道惊呼,所有百姓,官员,全都让在一旁,看手中持着卷册的张远一手压剑柄,大步往镇抚司方向走去。 “张远出关,到图穷匕见时候了……”远处的阁楼上,有人看着那一队黑色洪流,低声轻语。 阁楼之中还有其他人,此时看着那铿锵洪流,都是面上神色凝重。 之前不是直面张远,还没觉得什么。 此时新亭侯出关,光是这等威势,就让人心中胆寒了。 “他出关又能如何?” “皇城之中大势已经如此,他除非退避,不然,只能被撞的粉碎。” 远处的一座楼宇上,有人目中冷光闪动,口中低语。 —————————————— 皇城镇抚司。 张远立在镇抚司大门之前,手按剑柄而立。 他身前,各司主司,点司,镇天司中供奉,执掌黑骑的王玄策,冉闵等人,全都躬身而立。 前方广场上,一队队黑骑肃穆,仿若铁石所铸。 “本侯闭关修行时日,皇城之中有不少案件,与黑骑,与镇抚司有关。” 张远的目光扫过下方,面色平静。 整个广场上,没有丝毫声音。 远处的阁楼,街巷,都有道道身影。 此等时候,皇城之中谁不关注镇抚司? “是谁按住案件,所有涉案之人皆入司狱的?”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玄策刚准备往前走一步,身旁冉闵的高声开口:“回侯爷,是卑职。” 他大步前行,到张远身前方才躬身抱拳:“是卑职安排,所有人涉案者皆入司狱。” 张远点点头,淡淡道:“无能。” “杖一百。” 杖一百。 广场之上,所有人抬头。 不管是那些镇抚司中官员,还是广场上的黑骑,全都看着冉闵跪倒在地,两位军卒上前,长长的木杖砸在他的后背。 “啪——” “啪——” “啪——” 广场上,有不少军将握紧拳头。 远处,百姓们面上神色复杂。 “哎,新亭侯真打啊。” “那还能怎样,镇抚司现在是骑虎难下。” “也是,估计只能弃车保帅,将镇抚司中清理一批人,才能保住新亭侯的位置了吧?” 百姓们看向镇抚司的大门前位置,都是低语议论。 那些阁楼上,则是许多人面上露出轻笑。 “此时壮士断腕已经晚了。” “呵呵,这是做给殿下看吧?” 只是光打一个冉闵,恐怕是不够的。 “冉闵,你可知错在哪?”张远的声音响起。 冉闵抬头。 张远面色平静,摆手道:“将所有涉案之人全都带来此地。”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一队皂衣卫快步往司狱方向去。 “这是要放人?” “恐怕不只是放人,若是我,一定是快刀斩乱麻,将所有涉案的镇抚司中人都严惩。” “这新亭侯还是有手段的,只要摆出姿态,严惩镇抚司中涉案之人,大约还是能挽回一些的。” 远处,低低的议论声音传出。 “哼,准备奏折,此事决不能这般轻易算了。” “御史台的人已经到了吧,新亭侯以为能这般轻易混过去?” 那些楼阁之上,道道声音响起。 广场上,一位位皂衣卫将这些时日抓捕,遣送的人都送到张远面前。 此时,大理寺,刑部,还有十二京兆府的人也悄然来到广场外。 他们也想知道,新亭侯张远会如何处理这件事。 “新亭侯,您老人家出关了,可一定要给小人做主啊……” “侯爷,侯爷,您一定要严惩镇抚司里的坏人。” 石阶之下,不少人已经开始高声喊冤。 张远的目光缓缓落下。 广场上,慢慢沉寂。 “点刑司。” “问心。” “搜魂。” “起幻阵。” 张远的声音响起,不带丝毫感情。 第913章 我给过你们机会的 问心,搜魂! 问心还好,大不了神魂受损,身体不会有大碍。 可搜魂,那是魔道手段,一旦用了,说不定就是身躯崩塌。 这就是新亭侯! 冉闵等人抬头,目中透出神采。 自家侯爷信重自己人,才会直接问心搜魂那些报案之人。 广场上,一位位黑骑军卒抬头。 刚才看侯爷杖责冉闵,还以为侯爷要对自己人动手。 现在才明白,对外人,侯爷才是真正的狠辣! 当张远说出问心搜魂时候,广场之外大理寺和刑部,以及其他各方势力的人,都是浑身一颤。 “他,他这是要不顾报案者死活!” 一位身穿青袍的御史放声高喝,面色铁青,想要冲入广场,却被两位黑骑拦住。 “搜魂,此等手段酷烈,受术者神魂仿佛被破开,身不由己,这是刑讯逼供——” 广场外,有人高呼。 这般一喊,广场之中那些报案之人顿时面色惨白。 “侯爷,我不报案了。” “侯爷,你,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吗?” “镇抚司原来是此等地方!” 广场之上,慌乱呼喊声音响起。 有几个报案之人相互看看,向着后方退。 张远站在原地,面上神色无丝毫变化。 几位点刑司官员相互看看,一挥手,一队文吏,一队身穿黑袍,满身魔气的修行者上前。 “嗡——” 道道浩然之力与魔气升腾而起。 那些报案人的脚步顿住,一个个慢慢双目呆滞。 “姓名。” “身份。” “为何报案。” “当然情形到底如何。” 一道道问讯声音响起。 广场上这些目光呆滞之人,都是喃喃低语,将自己如何被欺压,如何丢了店铺,如何被黑骑中人打伤等事情说出来。 与卷宗上所记不是一模一样,可基本上案情大差不差。 远处,一座阁楼上,有人轻笑。 “问心,搜魂,镇抚司也就这点手段而已。” “呵呵,案子都是真的,这些人所见都是真的,问心,搜魂,镇抚司能寻到什么结果?” 不但寻不到结果,还会因为问心搜魂而让百姓看到镇抚司的暴虐。 这根本就是第二重陷阱! 镇抚司广场上的问心与搜魂结果快速传递出去。 各方势力都在静静等待。 皇宫大殿,几位朝臣面上神色复杂。 郡平王等人则是脸上透出一丝喜色。 只是抬头看上首端坐的皇孙,不见其面色有丝毫变化。 难道,镇抚司还能有什么手段不成? …… 镇抚司门前。 一份份重新整理的卷宗放在张远面前。 那些被搜魂和问心之后的报案人,都是面色惨白,跌坐在地。 王玄策等人面上神色也透着几分凝重。 问心搜魂不成,找不到这些报案人背后隐藏的线索,那镇抚司就被动了。 “侯爷,大小事情冉闵我一人承担,大不了——” 冉闵话音才落下,张远摆手,淡淡道:“再搜魂,问心。” ———————————————— 一个人能承受短时间内几次搜魂和问心? 镇抚司之中有明确记载。 两次搜魂如果在一天之内,那被搜魂者九成九会成为呆傻之人。 至于问心,虽然稍微平和一些,可一天两次问心,也会让人心神崩溃,三五年内无法恢复不说,此后每日都会头疼。 “还要搜魂?” 广场外,那些大理寺和刑部之人都是惊骇的抬头。 就算不知道搜魂和问心会有什么伤损的百姓,身边人说出后果,也是惊骇看向镇抚司门前。 “他,新亭侯是在杀人!” 有人惊呼出声。 这哪里是查案,这是在故意杀人! 那些跌坐在地的报案之人,有的茫然抬头,有的面上带着惊恐,想要站起身却做不到。 广场之外,那些阁楼上的人,此时面上神色也缓缓化为凝重。 之前以为新亭侯是束手无策,现在看怕不是。 “他是想让所有人明白,得罪了镇抚司,没有好下场。”一位黑袍老者沉着脸,低声开口。 示威。 这是在赤裸裸的威胁。 “我们这般得罪他,如果让他知道——” 说话的人声音顿住。 “我们没有得罪他,这些策划与我等无关。”阁楼上,有声音响起。 其他人或是轻笑,或是点头。 怎么可能抓住他们的把柄? 问心也好,搜魂也罢,都与他们无关。 广场上,一道道金光,魔光化为光柱。 幻境的流光旋绕。 再一次问心与搜魂开始。 “姓名。” “籍贯。” “为何要来报案。” “当日所见细细讲来。” …… 一份份卷宗再次送到张远面前。 比之前更细,但依然如之前一样,毫无线索。 所有证词,都是镇抚司的人强买强卖,强占店铺,欲行不轨。 当广场上的金光与魔光散去,那些报案人大半都已经躺卧在地,奄奄一息。 其中一多半面目呆傻,口鼻歪斜。 这是神魂破碎,此生都不可能复原。 广场上,还有广场周围,都是静寂无声。 此等局面,新亭侯还能怎么做? 还要包庇那些镇抚司之中的恶徒? 不少百姓都握紧双拳。 那些报案人的遭遇,他们仿佛是感同身受。 那些阁楼之上,一道道身影立在窗台前,看着前方。 他们要看新亭侯如何抉择。 此时,就算想补救都来不及。 张远手按腰间剑柄,缓步往前走。 到地上躺卧的一道身影前,缓缓抬起头。 “我给过你们机会的。” 张远的声音响起,在广场之上回荡。 你们。 机会。 给谁的机会? “苍啷——” 长剑出鞘,划过地上躺卧之人的脖颈。 鲜血飙溅,洒落张远身上白色长袍。 鲜血流淌。 剑锋上一滴滴鲜红滴落。 这一刻,所有人面色大变。 杀人。 直接杀人。 这些报案人有什么罪责,要被杀? 广场边的百姓慌乱后退。 那些御史台的御史怒吼着要往广场上冲。 远处的阁楼上,所有人的面色都凝重至极。 新亭侯张远选择了最愚蠢,最酷烈的方式。 “他是要直接践踏大秦律法?” “他疯了吗?” 所有人目光落在双目微微低垂的张远身上。 突然,张远抬头,双目之中星辰闪耀。 “轰——” 方圆百万里的皇城上天穹,一道道光幕浮现。 这光幕之中画面浮现,正是被张远斩杀的店铺主人记忆之中留存场景! 当这画面浮现时候,皇城之中,无数人面色巨变! 第914章 世间百态,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光幕之中,几位身穿黑甲的军卒从店铺前走过,两个穿着青袍的中年悄然紧随,然后将旁边的店铺摆放货物打翻。 打翻货物瞬间,那两个青袍中年将几个金锭甩到地上。 “抢劫,黑骑军卒竟然强抢店铺中财货——” “老板,你们家的财货被抢了。” “大家快看看,自家东西有没有丢的。” 一道道高呼响起,周围的商客围拢过来。 店主人慌乱走出,看向自家店铺前散乱的破损财货,看到地上的金锭,双目之中透出精光。 “赔,不赔就随我去大理寺。” …… 光幕上的画面缓缓流转,将那每一个游人,商客,店铺主人面容都显露。 然后,光幕上的画面变幻。 第一个青袍中年的面容带着慌乱,出现在光幕中。 一方阴暗洞窟之中,青袍中年身边,还有几个其他武者。 这些人面上神色慌乱,有人想逃,却被身边人出刀斩杀。 有人挥舞手臂,高呼着什么,却无人听到。 “嘭——” 一道雷光炸裂,洞窟中所有人四分五裂。 然后光幕再转。 另外一位中年武者的身影出现。 一座宅院之中,那中年武者惊慌抬头,看天穹上显露出自己的面孔。 他身周,一位位武者,侍卫,都抬头,然后慌乱的往后退。 唯有一位身穿黑袍的大汉抬头,双目之中透出精光闪烁。 “那是,青平伯府上护卫,此人是青平伯安排——” “那就是青平伯,看来是青平伯谋划,陷害黑骑的人。” 有人认出这中年武者周围位置和周围布置。 也有人看到那黑袍大汉,低呼出声。 “刺啦——” 一柄长枪刺穿那中年武者脖颈,手持长枪的大汉抬头,面上露出嘲弄之色。 “新亭侯,我与黑骑中校尉陈梁有仇,我承认是我谋划陷害他们,与别人无——” 光幕之中,大汉声音还未说完,其身躯一僵,一道道雷光将其裹住,然后,光幕之中,一幅幅画面浮现。 青平伯的记忆画面! “青平伯,这次谋划就靠你了。” “齐兄弟,你们放心,事情成了之后,本侯不会亏待你。” “哈哈,成了,新亭侯这一次绝对跑不掉。” 这画面之中景象与声音,终于将背后的谋划揭开! 不只是青平伯,背后更有武勋战侯。 不只是武勋战侯,更有皇族,朝官。 这分明是针对新亭侯,针对黑骑,针对镇抚司,针对皇孙一层层的谋局! 这一刻,整个皇城仿佛要炸开! 御史台言官孙钊。 户部从事白景鑫。 陈留侯家世子冯平域。 皇族自成公嬴彩。 …… 无数雷光降落,只要锁住一人,所有牵连的谋划都会出现在画面中。 这些人被雷光抽取记忆,然后记忆串联,将所有谋划都展露出来。 没有一丝的隐秘! 一个人,十个人,百人,千人,万人,十万! 谋划牵连,无数场景,画面,慢慢重合,交织,形成一张阴谋大网。 一张驱除黑骑,算计新亭侯,要让皇孙监国根基破损的大网! “意图谋逆,诛。” 皇城上空,张远的声音缓缓响起。 “诺——” 整个皇城上空,黑骑呼喝之声响彻。 一队队黑骑散开,仿若水浪一样,向着整个皇城蔓延。 ———————————————— 头顶光幕笼罩。 整个皇城,数以万计的目光紧盯。 那光幕之中一个个人影,慌乱的想要奔逃,却根本做不到。 黑骑的速度快到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逃遁! 但凡参与密谋者,那光影就死死当头笼罩,将其一举一动映照清晰。 散入街巷之中的黑骑奔行,将这些人抓捕。 “来啊,来杀我啊——” 有光影之中,手持长剑的青袍中年癫狂怒吼,长剑胡乱挥舞,身边侍卫,仆从都被其斩的满身是血。 “咻——” 几位黑骑飞踏而过,一根箭矢将其头颅扎穿。 “那是,京兆府从事贾静重。” 看着光幕的百姓之中,有人低语。 “哎,事已至此,诸位,我等有死而已。”光幕之中,映照出一座楼阁中景象。 一位穿着长袍的老者将身上衣衫整理一下,向着周围围坐的众人拱手,然后从窗台一跃而下。跌落在青石上,颅脑遍地。 “哎,御史台侍郎封才,没想到他也参与谋逆。” 所有人的目光看着那光幕。 光幕之中的其他人或是跟着跳下,或是双腿哆嗦,站不起身。 世间百态,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 黑骑奔踏,整个皇城一片哭喊,哀嚎。 管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身穿朱紫,真的死到临头时候,也是与寻常人无异。 那痛哭流涕的哀求,那慌不择路的奔逃,都在一道道光幕之上浮现。 原来,这世间所有人在生死面前都没有什么不同。 一人死,一道光幕熄灭。 半空之中,璀璨的光幕闪烁,每一次闪烁,都代表一位参与谋乱者被诛杀。 龙驰大道上,张远仗剑前行。 每有一位被押解而来的官员送到面前,就是一剑斩落。 剑光斩下,便有一道画面在天穹上浮现。 谁能没有隐私? 谁能无比干净? 有人贪腐,就是身死,那以权谋私的场景,也展露无异。 那一座觥筹交错的场面映照,又是牵扯出数十人来。 有人贪财,有人好色,有人恋权,有人阴暗,有人愚昧,有人去做那些禁忌之事…… 张远每斩一剑,就杀一人。 每杀一人,就又牵扯出一场龌龊,牵扯出数十甚至上百人来。 “原来,原来前吏部侍郎曹迁之死,是他们密谋!” “该死啊,堂堂朝廷命官,竟然逼死长兄,霸占寡嫂——” “长宁坊顾家灭门案,竟然是一场阴谋,顾兄,你一家三百口的冤魂可以瞑目,新亭侯为你们报仇了!” 龙驰大道上鲜血流淌成河。 可没有一个人说新亭侯杀人太多。 所有百姓都说新亭侯杀人太少,恨不得他能走出百里,千里! 新亭侯这一趟,是将整个皇城之中多少年来的阴暗全都掀开,让所有人都暴露在阳光下! 皇宫,大殿之前。 身穿紫色长袍的郡平王嬴聪低叹一声,抬头,看着光幕之中一道场景浮现。 身穿黑袍的他,站在一位红袍言官面前。 那言官,此时已经被新亭侯斩杀在龙驰大道之上。 谋逆。 第915章 裂天大军隔界传讯,五皇子,伤重 “皇孙殿下,够了……” 面色苍白的郡平王低语,轻叹一声。 “死的人够多,你与新亭侯的威信也立了起来。” 转身看向石阶上面色平静的嬴元辰,郡平王将衣衫整理一下,然后将头上戴的金冠摘下。 “我嬴聪以一人之死,换他们其他人活着。” “以我皇族的鲜血流淌,足够了吧?” 郡平王缓步前行,看着前方手持长剑,缓缓从皇宫外走来的身影。 张远。 新亭侯张远。 从前的新亭侯虽然战功赫赫,可无人惧他。 新亭侯给人的印象都是战场上杀伐果断,战场之外和气生财。 新亭侯的崛起,从开始时候的幸运,再到阳天洲上的一飞冲天,更多的是商道积累,疏通,是整训黑骑军卒。 哪怕坊间都传言新亭侯张远凶狠毒辣,可是没有人真的将这传言当回事。 新亭侯太年轻,一路走来,与监国皇孙嬴元辰一样,其实都是陛下安排的路子。 直到此时,新亭侯张远在皇城大开杀戒,所有人才知道什么是狠辣。 只是杀人? 不只是杀人,还诛心! 这些被新亭侯斩杀的武勋,官员,他们不但丢掉性命,还背负骂名。 他们的罪责不只是谋逆。 那光影之中展露的,都是他们心中最深的隐秘,最不能见人的龌龊。 持剑的张远停在了皇城广场之前,与郡平王对面而立。 “来吧,来杀我。” 郡平王看着张远,面色虽然苍白,可神色平静。 张远没有动。 后方,一队军卒擒着一位身穿蓝色长袍的中年,甩落在地。 “皇族山南郡公嬴铸,私囚朝官,贩卖皇族女子入雍天洲,掌控皇城古城坊周边粮价,高卖低买。” 身穿青袍的镇抚司点刑司文吏手中抱着卷册,高声开口。 张远手中长剑剑锋斩落。 皇城大殿之前,鲜血流淌。 一道光幕在皇城上空展露。 “郡平王放心,周围的粮食我都已经收了,保证这一次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一家粮店有粮食卖出。” “等那些百姓饿死几家,我看他们闹不闹。” 山南郡公嬴铸。 郡平王嬴聪。 还有两位身穿灰色袍服的粮商,两位穿着青袍的文官,一位穿着银甲的羽林卫校尉。 光影再换。 这些人被寻到。 那两个粮商在自家店铺之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队黑骑冲入店铺,拖着就走。 那两个青袍文官此时正在一艘画舫上,衣衫不整,面上全是迷茫。 光影之中,景象变幻,穿越山海,直到无涯海上,一艘大船甲板上,穿着武袍的中年武者抬头。 羽林卫校尉曾固临。 “轰——” 一道雷霆落下,将那大船整个击碎。 道道气血光柱反哺而来。 虽远,必诛。 “刺啦——” 皇城大殿之前,张远手中长剑再次斩落。 天穹上,又有道道光幕闪烁。 郡平王嬴聪双腿一软,跪坐在地。 不远处,两个身影显露在光幕之中的武勋,也瘫软在地。 什么谋划,什么隐秘,在生死之前都成为一场笑话。 ———————————————— 郡平王在皇宫大殿外自尽。 皇族之中,十三位王爵,二十七位郡公,其他牵扯案件的皇族超过千人,全部被擒拿入镇抚司司狱。 朝臣武勋,被直接斩杀者过八千三百,下狱者共两万三千。 商客,军卒,江湖武者,被斩者过五万,擒拿在狱过十七万。 黑骑奔踏,内三城之中,查封的府邸超过八千座。 各方商铺,冻结数十万间,田产,封存过千万倾。 至于浮财,登记在册中共计三千亿两白银,十万万两黄金,加上无法计算的灵材,灵玉,堆积如山。 郡平跌倒,神爵吃饱。 这是百姓之中传唱的民谣。 其实大秦并不缺钱粮,反而是缺的官位。 官位,封地,权柄。 神爵三年八月。 礼部与兵部联合颁布官试诏令。 选武勋家族子弟三十万,九洲良家子一千五百万参加官试。 征召文武官员合计五十万。 五十万官吏职位,这是数百年来,大秦第一次征召如此多的官员。 没有新亭侯领黑骑一场杀透皇城的杀戮,哪里能空出这么多的官位? 这一纸邸文,在九洲之地掀起狂澜。 无数学子,武者,向着皇城汇聚。 …… 阳天洲。 九玄山天师宫。 一座座巨大的熔炉之上,是一只只金乌展翅,喷吐火焰。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阳天洲天师宫招募这些金乌,以灵玉和本源供养为代价,请它们在九玄山炼器。 熔炉之前的广场上,一队队身穿黑色战甲的军卒立在那。 这些都是黑骑军卒,是为穿戴新战甲而来。 “侯爷,以三仙岛和扶桑的异兽身躯血脉力量炼器,再改进之前的兵甲炼制手段,现在的黑骑兵甲,应该是这么多年来最强战兵了。” 说话的杨全有,面上全都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亲手锻造出堪称逆天的战甲,还有那等强横兵器,对于一位痴迷炼器之人来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幸运事情。 从他杨全有踏入阳天洲以来,与魏林等人一起几乎就在九玄山常年不离。 只要是炼器所需的,不管是灵材还是物资,火焰,灵玉,典籍,所有东西张远都会送到。 从仙道神庭的传承,神卫甲胄,再到万域战场中那些强大军伍的兵甲,洪荒上古传承,神荒,天荒的炼器法门,全都送到九玄山。 正是如此,杨全有他们才能炼制出如今的黑甲。 张远手中,一套黑色甲胄,透着暗沉的光晕。 手掌用力,气血真元灌注,甲胄化为流水一般,“咔嚓”作响,将他身躯包裹。 肩甲,胸甲,锁甲,头盔。 当甲胄包裹全身时候,张远手掌握紧,一拳击出。 “轰——” 前方的空间,似乎被一拳击碎。 这一击,有天权之力。 他以不到开阳的力量,竟然击出了天权之力! “纯粹的力量加持,”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不是加持,而是,撬动。” “百倍之力,这是以战甲为杠杆,撬动其中符文,熔炉,还有贮存的本源之力。” 张远看向自己的手掌,满意的点头。 张远的话语,让杨全有面上露出感慨:“侯爷对炼器一道的了解,实在太深厚。” “此甲,已经相当于仙道修行者的顶级法宝。” “这样的甲,一年能炼制出多少?”张远看向杨全有。 “十万套。”杨全有开口。 “不够。”张远看向那一座座熔炉,沉声道:“我要一年至少两百万套。” “等巡卫万域,我要这一支黑骑横扫万域!” 横扫万域! 杨全有面色激动,一躬身:“诺!” 张远点点头,开口道:“你需要什么——” 他才开口,忽然面色一变。 天穹之上,道道红光闪耀,仿若天地崩塌。 一道金光入他手掌。 “裂天大军隔界传讯,五皇子,伤重。” 第916章 再见始皇帝 张远回到皇城,已经有一队内卫等待,直接请他去皇宫。 皇宫偏殿之中,陆钧,王明阳,还有数位张远曾见过的皇族供奉,都已经在等待。 那站在嬴元辰身侧不远的白须老者,就是皇族供奉堂太上供奉,陈川王嬴恭。 据说,这位陈川王历经十三朝,坐镇皇城已经超过两万年。 “远哥。” 看到张远,嬴元辰站起身,将一块玉珏递过去。 “五叔伤重的讯息传来,裂天大军遇到强敌,目前暂退,但局势,不乐观。” 这偏殿之中的人,都是真正的大秦巅峰之人。 嬴元辰在这里直接唤张远“远哥”同时称呼五皇子为“五叔”,是不将朝堂中的君臣之分放在这里。 也是让所有人明白,这场面是属于朝堂之外,张远这位大秦定海神针一般人物,与皇孙嬴元辰有着外人不能离间的亲密。 张远接过玉珏,神念探入其中,目中精光闪烁。 要从洪荒之外传讯归来,这其中耗费之巨,难以想象。 光是这一块玉珏,损耗的本源之力能造就三位实境巅峰。 这等传讯,也是补天与裂天大军最后的手段。 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传讯归来的。 玉珏之中,亿万大军所聚的青天洲,被一尊尊撑天巨影围拢。 身穿金甲的五皇子领军冲杀,却被那巨影联手,一击击败。 冲阵大军碎散,五皇子吐血败落,直接昏死。 青天洲上道道金光阵法升腾,引动整个天地飞旋逃离,但被撑天巨影困住,逃遁空间在不断缩小。 还有一队队的十丈百丈巨人踏上青天洲。 “古荒。” 张远双目眯起。 “对,五皇子所去的,就是古荒。”陈川王的声音传来。 “古荒的古神一族,拥有强横到极致的肉身之力。” “按照之前说得的讯息,古荒大道荒芜,古神一族修行艰难,都是各自为战,没想到还能出现玉珏中画面。” 强大到极致的古神一族,如果如画面之中那样联合,有着严整的部署,那就不是洪荒征伐对方,而是要考虑,如何应对古荒的入侵。 画面之中,五皇子身边护卫,那一尊尊化为本体的龙鲸,都被古神一拳击杀。 这等肉身力量,什么军伍能抵挡? 古荒之中古神一族的强横,张远有着清晰的了解。 他还炼化了古神一指之力,得到了古神的血脉传承。 “远哥,这传讯,该如何处理?” 嬴元辰抬头,看向张远。 张远知道古神一族的可怕。 如果古神一族是联合的,除非是有九洲大道之力加持,若不然裂天大军不可能是其敌手。 “古荒,如今是什么样子,古荒之中的古神一族,到底有没有联合在一起。”嬴元辰看向张远,然后目光转向陆钧,“恐怕这些讯息需要镇抚司来答复。” …… 走出偏殿,张远与陆钧并肩前行。 停住脚步,陆钧面色化为凝重,转头看向张远。 “如果古神一族真的出现变化……” 顿了顿,陆钧摇摇头:“大秦对九荒的了解,特别是古荒,那都是万年前的讯息。” “万年时间,谁知道古荒之中会发生什么呢?” 古荒会发生什么? 张远想起自己得到的那古神一指。 是谁斩下了古神的手指? 那一剑,此时回想,当真强横到极致。 “皇孙让我镇抚司去查古荒,”张远看向陆钧,“陆大人,朱雀卫中,谁去了古荒?” 朱雀卫。 青龙卫藏于朝堂。 白虎卫存于军中。 玄武守护皇城。 唯有朱雀,是渗透在修行世界的。 “朱雀卫中谁去了古荒,我不知道。”陆钧摇摇头,目光之中透出深邃,“但陛下和始皇帝,一定知道。” ———————————————— 镇抚司。 穿过一道道门庭,张远与陆钧立在一方石台之前。 石台上摆放着镇天司中名册。 一位位朱雀卫中人名字都在其上。 站在石台前,陆钧身上气血与真元激荡,引动身外的天地本源旋绕。 “臣陆钧,求见陛下,求见始皇帝。” 陆钧抱拳躬身,面上神色恭敬。 随着他话音落下,前方石台上炫光闪耀,一道门庭出现。 陆钧一步踏出,直入门庭中。 张远身形一动,紧随其后。 踏入门庭,张远面前空间陡然化为一片苍翠。 山岭,流泉,竹林,草庐。 一座小院之前,两位身形相仿,气度恢弘的老者立在那。 大秦始皇帝嬴无极。 大秦元康帝嬴梁。 另一边,身穿青色长袍的关长云,肩上扛着一头猎来的山猪。 看到张远和陆钧,关长云咧嘴道:“这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我好不容易猎了一头山猪,你们就来了。” …… 一方石桌,四人对坐。 桌上是炙烤的山猪肉,还有浓醇的米酒。 张远咬一口山猪肉,目中闪过一丝精亮。 这肉中的本源之力,竟然浓郁到直冲心肺。 这种滋味,他曾经尝过。 大荒。 当初穿越时光长河,在大荒之中,那些猎物之中就是如此,蕴藏大道本源。 这里,如果他猜的没错,分明是大荒碎片! 也只有这等地方,才能承载始皇帝的力量,将其力量悄然引动,支撑九洲大道运转。 张远抬头,看到对面始皇帝目中闪动的光影。 星辰! 星辰万象诀! 始皇帝修的就是星辰万象诀,而且,那闪动的光影之璀璨,分明已经不只是一颗星辰之力。 这等力量,始皇帝就算被镇压在九洲,其实其也能轻易得到九洲外讯息。 不对。 张远转过头,看向四周,还有此时始皇帝与元康帝他们所处的场景。 这哪里是镇压。 应该是始皇帝坐镇九洲吧? “始皇帝,如今局面,裂天大军该如何应对?”陆钧站起身,向着始皇帝嬴无极端起酒盏。 刚才趁着整治酒菜时间,陆钧和张远已经将裂天大军遇到的危难事情说了。 嬴无极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盏,淡淡道:“九荒各具特色,各自隔绝,又各有缺陷。” 张远抬头,认真听着。 洪荒天地,真正能对九荒有所了解的,恐怕就是这位始皇帝了吧? 据说,始皇帝曾游历九荒。 “洪荒神兽修行法延伸出的气血手段,以我人族为尊,虽然个体实力弱了,但有天地大道加持,也能兴盛。” “天荒的炼气士,修无情道,天道之力只能交易,不能加持,大道强盛,但其中修行者被束缚住手脚。” “寂荒的力量趋于毁灭,玄荒的玄士力量与术法并存,但整体力量不强。” “劫荒无道,只有杀戮,灵荒的灵族太软弱,不擅长争斗。” “古荒的古神强横到大道都能磨灭,但他们一向是单打独斗,就如同山林之中猛兽都有自己的地盘,独来独往。” 嬴无极双目眯起,握起拳头:“古神一族,也是朕游历九荒时候,交锋最多的一族。” 第917章 古荒,古神一掌 嬴无极在古荒之中,就与数位古神一族交锋。 按照他所说,古神一族的战力确实强横,而且能很快提升自己对力量的感悟。 但是古神一族个体强大,往往都不合群且好斗。 裂天大军遇到的那等被古神一族围攻场景,在古荒是不可能出现的。 唯一解释,古荒上有了变化。 “九荒之间自有虚空海封禁,除非——” 一旁的元康帝面色凝重,沉声道:“除非在洪荒与神荒碰撞之前,古荒已经与其他大荒世界有碰撞。” 古荒与其他世界碰撞,然后两种不同的修行体系,甚至是天道力量融合,让古荒有了变化? “古荒……”始皇帝点点头,看向陆钧,“我在古荒时候,与古神禄芒算是不打不相识。” “那是八万年前吧,我帮他稳固了掌控之地,还送了他一块朱雀腰牌。” “他算是七代朱雀,只是从未来过洪荒九洲。” 七代朱雀。 离开小院,重回门庭之外,张远目光投向石台上放着的那卷册。 卷册之上,七代朱雀禄芒的名字,透着几分暗淡。 不是陨落的灰暗,不知道是因为隔绝世界的原因,还是这位七代朱雀当真有了什么不测。 “我去一趟古荒。” 陆钧看向张远,面上神色郑重。 “如果我回不来,巡卫万域时候,你找人假扮我,打上我的旗号。” 去古荒? 张远知道陆钧的战力不差。 能执掌镇抚司,能成为元康帝一直信重的人,陆钧的修为战力绝对不会比寿亭侯弱多少。 但去古荒,面对那些古神一族,恐怕陆钧也没有把握。 古神一族,可是连始皇帝都说是九荒中争锋最多的存在。 “我去吧。” 张远摇摇头。 他拥有古神一指,炼化了古神一族的血脉力量,踏入古荒,展露的气息力量就是一位古神族人。 哪怕战力比不上真正的古神一族,但他起码能保证不会被排斥。 而且他需要亲自去一趟古荒,才能判断裂天大军所处的境地。 陆钧是支持张居正补天的。 张远不敢确定,陆钧会不会为了支持补天,而置裂天大军不顾。 不只是陆钧,还有皇孙嬴元辰。 皇孙会不会放弃那亿万裂天大军? 张远的想法不一样。 他是去过天荒,见识过天荒大道的。 他日天荒与洪荒碰撞,凭洪荒的破碎天道,绝对不可能抵挡住天荒大道吞噬。 九荒大道,恐怕都抵不住天荒大道的吞噬。 唯有裂天和补天归来,引无尽的本源灌注洪荒,才能挡住天荒的大道。 可是这话就算他说出来,朝堂之中的人也不可能因为这个理由而支持他。 如果是他站在嬴元辰的角度,也希望补天与裂天大军都无法回转。 起码,如果五皇子当真陨落,对皇孙嬴元辰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对了,如果五皇子真的陨落。”张远看向陆钧,沉声道,“请陆大人第一时间派人诛杀嬴元武。” —————————————————— 苍天崖。 身穿黑色武袍的张远站在那一道道石刻之前。 这里曾是国相张天仪驻守之地,在此地诛杀亿万域外妖邪,同时,完成了自身的修行与沉淀,最终一步入朝,登国相位。 这石刻上文字,苍天崖上场景,张远观悟过无数回。 他手上每一柄刻刀中,都有关于苍天崖上张天仪日日篆刻碑文的画面。 “新亭侯,出苍天崖,可踏足虚空海,然后横渡虚空海就能到达古荒。” 站在张远身后的,是陈川王嬴恭。 如今的苍天崖,没有了国相张天仪驻守,但皇族供奉堂常年安排强者在此。 “原本,我已经见过陛下和始皇帝,准备去古荒一趟。”陈川王嬴恭看着张远,面上神色平静,“陛下告诉我,你能处理好这件事。” “你心中的大秦,非一家一姓之大秦。” 如果张远也有私心,恐怕也有心让五皇子和裂天大军再无归来之日。 唯有心中有大秦的人,看到的是大秦的昌盛。 补天也好,裂天也罢,他们最终是为大秦的强盛而征战。 至于那个位置,在陈川王这样的人眼中,谁坐都无所谓。 “陈川王放心,张远此去,定将古荒之事探个明白。”张远抱拳开口。 确定好古荒那边具体情况,才能有应对之法。 裂天大军传讯归来,就算大秦准备救援,也要了解情况,否则贸然行动,恐怕得不偿失。 陈川王点点头,大步前行,身上气息从开始时候的沉寂,不断升腾。 百步之后,其身躯外已经有九条长龙旋绕,气血如同长枪刺破云霞。 “轰——” 一拳击出,前方虚空一道裂纹出现。 裂缝之中,无数妖邪嘶吼,向着九洲之地冲来。 “新亭侯且去,本王会守在此地,等你归来。” 陈川王一声长喝,手中一柄长剑斩落。 金色剑芒直达虚空,将一片邪魔身躯搅碎。 前方虚空,陡然一空。 张远一步踏出,身形冲出九洲,落在虚空之中。 他抬起头,眉心之中金色星辰亮起。 远在无尽虚空之外的一颗星辰,透出一丝闪烁金光。 万域战场的某一方界域,盘膝而坐的龙象金身身上金红之光缭绕,随着那星辰之光流转,落在虚空之中的张远身上。 龙象之力。 古神之力。 张远身外,一道青灰色身影浮现,然后抬手一点,金色流光落在张远的额头。 天狐妖身的吞噬之力。 借星辰万象诀,张远可以以星辰之力牵引,从而保证三道真身之间力量合一。 在九洲之地,他还无法做到星辰牵引,真身力量相合。 九洲天道太强。 但是踏足虚空,星辰力量牵引叠加,就能轻易办到。 而且,他此去之地是古荒,那里天道近乎被古神一族击碎。 去那里,也没有天道之力镇压。 “嗡——” 三道真身之力相合,九转金身合一,修为战力瞬间超越原本的实境第一层。 也只有三道真身之力合一,张远才敢前往古神一族所在的古荒。 张远身外虚空,也随着他的力量膨胀,直接震碎。 他身形一动,冲向前方一片虚幻之地。 古荒。 “轰——” 当他穿透虚幻,踏足无尽山海时候,迎面而来的是一道金色手掌。 古神一掌。 抬头,张远探出一指。 金色的手指,透出玄奥金光。 古神一指。 第918章 古神诀,千丈身躯! 金色的手指与撑天的手掌撞在一起。 恢弘的气血之力震动,张远的身形往后微微一退,前方传来一声轰鸣。 一位身形百丈的古神族,身躯跌落在地,砸碎一片山岳。 那古神族从地上爬起来,看向张远,双拳紧握。 古神族人也有强弱。 张远面前这位古神族人,分明修为只到虚境巅峰,连张远的古神一指都抵挡不住。 按照古神一指之中的记忆场景,这样的古神族人其实才是古荒之中的大多数。 但古神族中真正的强者,也确实强到只手摘星辰的地步。 “吼——” 跌落在地的古神族人仰天长吼,身外层层叠叠的金光流动,化为身外的灵纹。 一脚踏出,方圆十里山岭崩碎,这古神族人飞身直上,向着张远当头一拳击出。 “嗡——” 拳锋带着破碎虚空之力,让周围的空气冻结,层层波纹向着四周逸散。 这一击,是破虚巅峰。 如果是在其他界域,破虚巅峰境的强者出手,引动的天地异动,简直是天翻地覆,风云变幻。 可是在古荒,大道近乎绝迹,唯有古神一族自身气血之力凝实,一拳就是一拳。 这样一拳如果是击在同层次的其他族群强者身上,直接就是身躯尽碎,神魂崩灭的下场。 这等世间最强横的气血之力,也是毫无道理可讲的。 看当头砸落的一拳,张远双目眯起。 从他所观阅的记忆之中,古神一族本身性情就因为气血力量太过浑厚而偏暴虐。 跟古神一族,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他来到古荒,也不是来讲道理的。 “嗡——” 一道金色铁索从张远手上飞出。 大道锁链。 锁链飞出,狠狠砸在那古神击出的拳锋上。 金色的好似火焰一般的大道之力,将古神手臂裹住。 张远顺手一带,那古神身躯已经不稳,向着他撞来。 他身形前冲,探出手掌,一指点在那古神族人的胸口。 “噗——” 鲜血飞溅如泉,那古神族人身躯跌落在地,砸出一个大坑,气血沸腾逸散。 张远双手一抬,一道青灰色的光影将那被击杀的古神族人身躯笼罩。 等他身形落下时候,古神族身躯已经消失不见。 他面前,碎裂的山林之间,一道道佝偻的身影悄然从土里钻出来。 这些有人形,却没有多少灵智的生灵,就是古神一族的伴生之物,土灵。 张远面前,这些身躯灰黑的土灵钻出泥土,啃食地上残留的古神族人喷洒的鲜血。 吞食了鲜血的土灵,有的身躯膨胀,然后崩碎,有的身外透出一丝淡淡的金光,迅速再钻入土里。 如果幸运,这些土灵当中,会有古神族人诞生。 张远往前走,身外淡淡的金光缭绕。 他的身躯之中,属于古神的气血之力反哺,让他浑身好似要被炸裂。 一道道记忆画面,在他的脑海之中浮现。 刚才被他所斩杀的古神族人,只是一位修行不过万年的古神,按照古神一族的修为评定,不过是刚刚成年。 古神一族的修为层次,对比大秦的修行,虚境只是开始,实境算是寻常高手。 实境之上的力量,以寿元和生死之力凝练,这才是古神一族的真正强者。 而掌控轮回,进入不死层次的古神,则算是古神族中霸主之一。 整个古荒,霸主层次的不死古神,也是不多的。 摊开手掌,张远看向自己掌心的黑色令牌。 黑色的朱雀展翅,双目之中透着一丝金红之色。 这令牌是追寻镇天司朱雀的,可以感应到朱雀身上气息。 此时朱雀双眼透光,说明那位七代朱雀并未陨落。 但朱雀身躯上没有金光笼罩,那位七代朱雀的情况,恐怕不怎么好。 被他斩杀的这位古神族人记忆虽然悠长,可对外面的情况了解不多。 刚刚成年的这一位古神族,都没有来得及去整个古荒之上游历。 不过张远还是捕捉到了一些古荒之上讯息。 三千万里外,有古荒之上的古神祭坛。 祭坛是古神一族交易之地,所有古神在那里是不准争斗的。 “古神祭坛……”抬头看向远方,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 古神族除了血脉传承的修行,还有一些修行手段会随着记录而流传。 张远所斩杀的这一位古神,其所居住之地,一座巨大的洞窟之中,就有一面黑色巨石上有层层的线条交错。 这就是古神修行之法。 初生的古神族人,会得到一些族人帮助,留下修行传承之法。 张远站在黑色巨石之前,身外淡淡的金光闪烁。 张远身躯震荡,看着面前被他称为“古神诀”的功法,双目尽是流光闪动。 古神诀不只是修行法诀,更是修行宝物。 黑色巨石上的线条化为虚幻,落在张远身上。 如果张远身上没有古神之力,这虚幻线条会直接将他的经脉撞碎。 当他身躯之中的古神之力浮现时候,黑色的线条,全都凝为一条条虚线,在经脉之中穿行,开辟出无数的空间。 反哺的古神之力在经脉之中游走,张远的身形开始缓缓增长。 五丈。 十丈。 百丈。 百丈身躯,身如金刚。 经脉之中的气血洪流奔行,传出虎啸雷霆之声。 张远的肉身已经是极强,特别是龙象真身,还有九道金身合一,都是在熬炼肉身。 可相比古神一族的肉身熬炼,张远所掌握的修行法,并没有太多优势。 龙象诀在于镇压与借神狱之力修行。 金身诀则是凝聚自身武道,让战力提聚。 单单比较肉身的熬炼,恐怕世间没有能比得上古神一族的。 无尽的气血珠化为洪流,在经脉之中穿行,然后凝为肉身之力,化为古神力量。 张远贮藏的气血珠数以千万计,这一次终于能用来提升肉身修为。 “轰——” 身躯之中的古神之力似乎是突破到了一个极限,让张远的身躯再次膨胀。 一百万颗血珠崩碎。 五百万颗血珠崩碎。 一千万颗血珠崩碎! 张远的身躯,也达到千丈高。 还不够! 千丈身躯的张远身上金色灵纹交错,双目之中尽是神采。 光是这肉身之力,就已经强到能一拳轰碎实境! 看着脑海之中那依然还剩数千万颗的气血珠子,张远一声长笑。 “轰——” 崩碎的血珠,灌注经脉。 第919章 这位名叫欧阳凌的界外之人,被尊为欧阳先生 三千万颗血珠崩碎时候,张远的身躯已经超过两千丈。 微微握拳,他能感觉到天地的颤抖。 这就是古荒,古神的力量碾压天道,让天道之力都只能缩在角落。 身躯到两千丈,力量可以到实证境巅峰,张远终于感觉到瓶颈。 这已经不是光靠力量提升能做到。 规则。 终究要触摸到规则。 双目之中星光闪烁,张远抬头,目光透过了头顶的洞窟,一道金色光柱从天而降。 星辰之力。 这一瞬间,另外两尊真身都有感应。 穿透虚空界域,直接跨越两界,这星辰万象之力果然强绝。 古神诀。 星辰诀。 这些功法都是超越了世界,超越了大道的。 如此看,这些功法恐怕都是上古大荒时代流传。 “轰——” 金色的流光闪耀,张远双目之中一颗金色的星辰凝聚。 这是肉身之力强到极致,直接压过那颗寄托力量的星辰。 以星辰代生死! 很多年前,张远就已经触摸到生死层次的感悟。 这一次,他的修为力量到实证之巅,但生死境的修为掌控不够,只能以星辰转换生死的方法,来将力量稳固。 当三颗星辰在双目之中凝实的时候,张远头顶的星光终于散去。 三颗星辰,代表三次生死之力。 “咔嚓——” 前方黑色石板崩碎。 崩碎的石板化为一颗颗黑色的珠子滚落。 地上一位位土灵钻出,去抢那散落珠子。 张远抬手一挥,将所有的黑色珠子捞在掌中,然后从洞窟中走出。 这珠子名为古珠,就是古荒里通行的硬通货。 古珠之中蕴含的一丝古神血脉之力,是激发古神血脉力量的宝物。 古神传承,也是以此物承载。 走出洞窟,张远目光扫过四周,身形一动,往前方山岳方向奔去。 只是他身形才动,忽然停住,双目之中透出一丝凝重。 一道金色掌影从天而落,向着张远当头压下。 这手掌与之前阻他入古荒的古神族人那一掌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这手掌才在虚空之中出现,就引动风雷,整个天穹都被撕开。 这是超越了生死,入轮回不灭层次的强者出手! 张远身形一动,一步踏出,脚下山石崩碎。 逃。 面对这等轮回层次的古神,他张远绝不是对手,与其拼杀,徒增耗费而已。 一步万丈,张远几个起落,已经到数百里外。 “轰——” 背后的山岭被一掌拍碎,亿万道碎石炸裂。 无数土灵身躯在山岭之中碎裂。 张远抬头看,一尊万丈身形悄然消散。 那位轮回境的古神一击之后,已经离开。 这就是古荒。 大能强者出手,根本不给你解释的机会。 张远转过头,看不远处一位身高一千五百丈的古神族人立在那,双目之中尽是警惕。 “你,什么时候得罪了风林大尊?”那古神族人的声音传来。 古神一族的语言,轰鸣震荡。 张远摇摇头:“估计是他感应到我突破的气息了吧。” 应该是星辰之力被感应到。 张远心中明白,那等真正的强者眼中,星辰之力也会被感应。 他决定往后修行,绝不会像这一次这样,掀起这等大的声势。 那星光穿透虚空的景象,不会引来强者窥测才怪。 “这是何处?”张远抬头,摊开手,手掌中是一把黑色的珠子,“我想去玉皇祭坛去。” 听到张远说去玉皇祭坛,对面的古神族人面上露出笑意:“我也是要过去的。” —————————————————— 与张远同行的古神族名叫黄宣。 黄宣已经修行过十万年,也算是一位资深的古神族了。 古神一族能修成超过千丈的身躯,就已经算是真正的强者。 此时张远与黄宣同行,身形已经凝为十丈左右,在山林之上飞奔。 哪怕是古神一族,也不会时时将自身的身躯支撑在最强层次,而是只有修行和战斗时候才会凝聚最强的古神之身。 张远观阅过被他斩杀的古神族记忆,此时与黄宣交流并无多少隔阂。 黄宣对张远的身份也没有什么怀疑。 毕竟张远展露过两千丈的古神之身,还被一位强大的古神追杀。 “风林大尊是方圆百万里之中最强者,麾下掌控的古神族不少。” “从前风林大尊都没有掌控古神族群的心思,是从魔神肆虐之后,他们这些大尊才会有了这等打算。” 黄宣一边奔行,一边面上露出感慨:“咱们这种独行的族人,越来越少,越来越难了。” 魔神。 三万年前,古荒上开始出现一些魔性妖兽。 当初没有人将这当回事。 直到万年前左右,那些魔性妖兽已经不少,猎杀魔性妖兽的古神更多。 不知不觉中,吞食魔性妖兽的古神族人开始有变化,比如身上出现魔纹,比如灵智开始变化。 这等变化在八千年前终于爆发。 幽荒。 张远知道,那就是九荒之一的幽荒。 幽荒以魔道修行为主,其中生灵狡诈,凶残。 幽荒入侵,不是直接攻入古荒,而是悄然改变古荒之中现状。 当古荒之上有一成的古神族人拥有了魔性,变得凶残且懂得配合,整个古荒上掀起一场古神与魔神之战。 这数千年来,古荒上的古神一族节节败退,不得不联合,自保。 魔神一族则是开始建立如同城池,国度一般的势力。 按照黄宣无意间的透露,魔神一族如今已经占据古荒上七成天地。 这么看,裂天大军就是遇到了魔神一族。 张远不知道,幽荒的魔性侵蚀,古神一族有了那等狡诈与灵智,这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泉林大尊征召,准备掀起一场对魔神一族的反攻。” “我这次去祭坛,就是为了响应征召。” 黄宣咧嘴,转头看向张远:“据说一方界外势力中到来,邀请我古神一族联合,与魔神一战。” “你去不去?” 去与魔神一战? 张远有些犹豫。 他还要寻找裂天大军讯息,还要去寻七代朱雀。 “那位名叫欧阳先生的界外之人说,如果我们古神一族不联合,会在三百年内灭亡。” “几位大尊都被这位欧阳先生说动。” 黄宣双目之中透亮,沉声道:“几位大尊都敬重这位名叫欧阳凌的界外之人,尊其为欧阳先生。” 第920章 一击,击杀一位千丈身躯的古神族! 欧阳凌。 张远没想到欧阳凌来到了古荒。 “好,那我也去看看泉林大尊的征召。” 原本张远没兴趣的古神联合,现在怎么也要去看看。 见到欧阳凌,应该就能知道现在裂天大军之中的消息了。 张远的话让黄宣面上露出笑意。 “那就去见泉林大尊。” 两人速度提升,身形直上半空,身外带出一道璀璨的流光。 古神诀中,有提升奔行速度的手段。 此时两人好似流星一般,瞬息间就是千里。 “轰——” 呼啸的罡风声音横贯天地,让下方无数生灵抬头。 两人奔行百万里,前方一颗大石头飞起,朝着张远当头砸来。 张远面色不变,抬起手臂,化为肘击姿态。 “嘭——” 百丈大石崩碎,张远的身形立在原处。 下方的山林之间,三道身影飞踏而上。 三位古神族。 这三人身形踏上,已经带着轰鸣化为古神之身。 千丈身躯,仿若山岳撑天。 三位千丈古神。 “喝——” 黄宣一声长喝,带着流光,身形化出一千五百丈高,满身金色灵纹交错的古神身躯。 他身外还有一层淡淡的金甲,手臂上有一片金色臂甲。 臂甲前压,黄宣手臂砸下,将一位冲上来的古神族砸入山林,激起无尽尘埃。 另一边的一位古神族探出手抓住黄宣的腰身,将他缠着一起跌落山野。 两位千丈多高的巨人在山野之间滚落,树木,山石崩碎。 周围,无数如同蚂蚁般的土灵手中持着尖刺长枪,往黄宣身上扎。 哪怕黄宣与那位古神族身躯一个翻滚就能压死数以百计的土灵,那些土灵依然悍不畏死的冲上来。 他们手上的尖刺长枪无比锋利,竟然能刺破黄宣身外的金光防御,然后扎在黄宣身上。 这等不过丈长的尖刺扎进身躯半尺,任土灵拼尽全力也无法再深入。 所有土灵抱着尖刺,随着两位巨人翻滚,身躯被压碎,尖刺也瞬间整个扎入黄宣的身躯。 那尖刺竟然是空心的,扎入黄宣的身躯之后,就能引出汩汩鲜血。 金红的鲜血喷洒,一群土灵从大地之中钻出头,张开嘴畅快的吸着血,有的身躯直接崩碎,有的身外金光交错。 土灵是古神的伴生生灵,也是未来的古神族。 他们是靠着古神的血肉育养,最终成长为古神。 “吼——” 被尖刺扎入身躯的黄宣长吼,挣脱纠缠,站起身。 另一边,张远身形也已经落下,与之前甩出石头的古神对峙。 不远处,被黄宣撞下的古神也已经站起身,双拳紧握,成犄角位置,准备夹击张远。 张远脚下,无数土灵钻出,手持尖刺冲来。 看着脚下土灵,张远抬起脚。 “嘭——” 一脚踩下,山石崩裂,一道道裂纹逸散十里。 地上的土灵,全都被震死。 这一幕,让不远处的黄宣愣住。 那三位古神族也愣住。 土灵最擅长的就是与大地融为一体。 他们只要钻入大地,几乎可以说是不死的。 可是此时张远一击,竟然将数以万计的土灵直接震杀。 这怎么可能做到? 大多数的古神交锋,身在自己的地盘,有无数土灵辅助,只要实力不是差太多,基本上是不败的。 看上去不堪一击,随手能捏死的土灵,在古神交锋之中,起着极大的作用。 可是张远此时一击震死围杀上来的土灵,让黄宣他们都不知所措。 这就是古荒之中争斗手段与洪荒的差异之处。 对于张远来说,简单的力量运用,只是将穿透之劲用上了而已。 没有去管那些已经被震杀的土灵,张远一声低喝,一步踏出,平平一拳击出。 铁甲拳,进步冲拳。 这在大秦军伍之中平平无奇的一拳,此时展露出的力量,引动的呼啸,仿若山岳崩碎。 对面的古神双目中全是精光,双手抓张远的手臂。 可是手掌碰触张远的手臂时候,这位古神族的面色瞬间变了。 张远手臂上夹带的力量,超过了他的想象。 坚实的手臂带着恢弘巨力,拳头正正击在那古神族的胸口。 “嘭——” 拳锋击碎胸骨,穿透心肺,从那古神的后背透出。 一击,击杀一位千丈身躯的古神族! 当这古神族气息断绝时候,一道撑天的光柱震荡,将张远身躯笼罩。 天道之力加身? 只是这天道力量未免实在太淡薄了些。 张远抬头,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古荒的天道力量薄弱,古神族崇尚自身之力,对于天道力量是不屑的。 但张远不同,他能感觉到,这天道力量对他的亲近。 虽然这一丝力量并不太强,可对于擅长运转天道力量的张远来说,这天道之力已经足够。 双拳紧握,身外全都是金光。 气血珠子与古神力量反哺一起融合,让张远的身躯,似乎又有膨胀之感。 他的双目之中,第四颗金色的星辰缓缓浮现。 一位千丈身躯的古神族力量反哺,再崩碎五百万气血珠,大约就能凝聚出一个星辰,代表着拥有了一次生死之力。 “吼——” 另一边那本准备夹击张远的古神族,此时狂怒嘶吼,双手摊开,向着张远扑来。 速度,力量。 古神族的争斗手段无比简洁。 对于拥有古神之身的他们来说,争斗时候只要将古神的速度与力量发挥出来,就足够了。 一扑之力,只要撞实,山岳也会直接撞碎。 黄宣抬头,看张远在原地不动,面上露出一丝焦急,一声高呼:“张兄弟小心——” 张远不搭话,只等那飞扑来的古神族到身前,沉腰,一手抵住其手掌,一手搭其腰身。 山岳拳法,搬山。 千丈古神身躯离地而起! 张远扛其身躯,一个旋转,一手松开,一手用力往地上狠狠掼下。 “轰——” 山崩地裂! 四分五裂! 古神身躯崩碎,气血冲上天穹,引动云涛轰鸣震荡。 张远探出手,金色的天道之力随着他的手掌压下,将两尊古神身躯收取。 转过头,他双目之中杀意激荡,看向那与黄宣对峙的古神族。 “降,还是,死?” 第921章 古荒天道,能挡天魔! 没有谁想死。 便是悍不畏死的土灵,都晓得要如潮水一般退开。 那位站在黄宣面前的古神族双拳紧握,双目圆瞪,身上气息翻涌,然后,单膝跪倒在地。 “胡苍,愿降。” …… 山岭之上,一队队的土灵将黑色的珠子搬出来。 这些都是古珠,是胡苍他们三位古神族的珍藏。 这三个家伙是难得的同族群成长起来而没有相互厮杀的古神族。 他们就在此地,不断侵袭沿途过往的古神族,然后帮助自家所育养的土灵,让其中出现能成为古神的存在。 按照他们所想,只要再过三千年,说不定就能育养出一批新的古神族。 张远也从被他斩杀的两位古神族记忆里寻到了原因。 胡苍他们三人都是曾与魔神一族征战,甚至被俘获,然后服用魔药,短暂魔化的古神族。 在魔化之后,他们得到了魔性力量,也多了一丝灵性。 正是这灵性,让他们悄然逃脱,到此地聚合三人之力,劫掠各方。 灵性。 古神一族有了灵性,就会有可怕的变化。 从记忆之中,张远看到了令行禁止的魔神一族。 还有那些掌控魔神,凌驾于魔神之上的幽荒魔族。 正如之前在九洲上推衍,古荒上确实出现了可怕的变化。 这等变化,对于洪荒不是好事。 如果终究有一日九荒重合,那占据古荒的幽荒魔族,可以轻易将洪荒碾碎。 被魔化的魔神一族,实在是拥有了难以想象的战力。 “张兄弟,你是怎么做到,做到……” 走到张远身边的黄宣,抬脚踏在地上。 然后,他又比划着出拳。 张远的肉身比他强横,这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毕竟张远也没有突破两千丈的极限。 可是张远的战力实在是连他都被吓到了。 那一脚踏碎山林,将十里之地的土灵震杀,一拳击穿一位古神族身躯的力量,这都是他从前不曾见过的。 “想不想学?”张远笑着开口。 此时他和黄宣身形都只有十丈左右,比化为古神身躯时候灵动多了。 听到张远问想不想学,黄宣激动点头。 不远处站着的胡苍抬头,面上都是羡慕之色。 张远走到山林空旷处,抬手横扫,将周围的树木撞碎,然后活动一下筋骨,将马步立起来。 黄宣看他动作,走过来,学着样子握拳,扎马。 “沉腰,直拳,拳力透手臂,以腰身之力灌注。” “力从脚下生,腰动拳动。” “铁甲拳,铁锁横江。” 张远一边练拳法,一边讲解。 对于大秦军卒来说极为普通的拳法,黄宣这位古神族却修的极为艰难。 好在张远也不急,反而是与黄宣探讨古神一族修行法中的力量运转窍门。 他从被斩杀的古神族记忆之中已经发现,不是古神一族真的愚笨,是他们修行力量体系与洪荒不同。 古神一族力发于外,古神之身就是最强的手段,根本不需要去修其他东西。 光是古神一指,古神一掌,就凝聚万钧之力,只要触碰到,直接筋骨断裂。 张远自己也在揣摩这等力量的掌控。 极致的力量,让很多原本武道战技手段成为多余。 最简单的杀伐,就能展现出最直接干脆的战力。 教导黄宣的时候,张远自己也在对自身战技开始简化。 这过程他越发明白,为何那等修为到极致的大能,出手反而简洁明了。 实在是战力强到极致,举手抬足间就已经足够。 比如,那等一拳爆星辰的大能,一拳击出,你连承载自身的星辰都直接崩碎,还需要其他动作吗? 一连数日,黄宣的拳法终于有了些模样。 张远自己对力量掌控的感悟,也到了自己的极致。 “嘭——” 与黄宣对战的胡苍龇牙咧嘴,脚步踉跄后退。 他之前掌握的那些古神族杀伐手段,在黄宣的拳法之前,根本没有近身拼杀的机会。 看胡苍败退,黄宣面上露出笑意,转身看向张远。 “张兄弟,往后我都跟随你。” 在古荒,这话语的意思,已经接近效忠了。 胡苍抬头看向张远,又看看黄宣,面上露出羡慕。 之前与他实力差别不大的黄宣,现在能轻易打败他了。 从胡苍他们所居之地搜刮出不少灵材之后,张远领着黄宣与胡苍奔行离开。 古荒之地,各种物资并不比洪荒的少。 只是古神一族,以及土灵对灵材物资的需求不大,而且古神族少有炼器手段,各种能炼制兵甲的灵材,都是散落在地。 张远让那些土灵收拢了些珍贵灵材,然后收取后,准备带到玉皇祭坛。 “轰——” 奔行数百万里,头顶之上,一声巨响。 四五位古神慌乱的奔行。 这些古神领头之人身高近两千丈,一只手臂断折,另外几位古神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满身都是黑色魔气缠绕。 “逃,逃,有魔神——” 领头的古神族看到张远他们,一声狂吼。 魔神? “吼——” 远处暴虐的嘶吼声响起,一头黑色万丈魔龙飞出。 万丈身躯,四足八翅。 八翅展开,周围天地全都被遮盖,风云激荡,魔气肆虐。 那魔龙背上,一尊尊千丈身影立在那。 同样的古神身影,但每一位身外都是有魔纹交错,身上还穿着黑色鳞甲。 这些鳞甲遮盖身躯重点位置,手上握长长的刀枪。 这些刀枪看上去粗陋,但厚重,透着幽暗光晕。 这就是修炼了魔族功法,被幽荒魔族掌控的魔神。 跟张远观阅的记忆之中魔神一样,但有了鳞甲,看上去杀伐之力更强。 “轰——” 黑色魔龙一头撞下,将那奔行的古神族中落在后方的那位身躯咬住,一口撕开。 一击直接撕碎一尊千丈古神的身躯! 鲜血挥洒,魔龙一口长吸,将那古神身躯中的气血吸尽。 “吼——” 魔龙盘旋,阻住张远他们,还有那几位奔逃古神的去路。 “臣服,或者,死——” 魔龙背上,一道声音响起。 那是站在一位魔神头顶,身高过丈,双目之中透着血色的魔族。 幽荒魔族,背生双翼,目中赤红,满身魔纹。 这魔族的额头上九道魔纹通天。 幽荒九纹天魔,修为相当于生死境层次的强者。 那九纹天魔目光缓缓落在张远身上,双目之中的血色凝聚,向着张远当头笼罩。 “那是天魔眼!” “快逃——” 那断折一臂的古神族一声长吼。 张远双目之中金光闪烁,身躯外层层金色的天道力量相合。 古荒天道,能挡天魔! 第922章 你不是古神族—— 古荒的天道力量并不强盛。 对于气血肉身之力强横的古神一族来说,天道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可是此时,张远身外以古荒天道之力护持,就将那位生死境层次的幽荒天魔魔道手段挡住。 “怎么可能,他挡住了天魔眼……”断臂古神瞪大眼睛,喃喃低语。 那站在魔神背上的幽荒天魔目中赤红之光炸裂,一声冷哼,抬手挥出。 立在魔龙背上的魔神飞身而下,向着张远冲来,那魔龙也展翅盘旋,凶狠紧盯下方,身上有澎湃的魔意涌动,似乎要化为火焰。 张远身后,黄宣一步踏出,双拳紧握,看向飞身而下的魔神。 另一边的胡苍微微犹豫,也是上前一步,身上气血鼓荡。 断臂的古神咬着牙,口中发出一声低喝,仅剩的手臂探出,向着魔神冲去。 那几个随他一起的古神,有人犹豫,有人紧随冲上去。 张远抬头,身外金光收敛,脚下踏出。 一步踏出的瞬间,轰鸣炸裂声音响彻。 他的脚下,山石崩碎。 借一脚之力,他直上万丈,一拳迎着落在的魔神撞去。 那魔神脚下踏出,撞在张远的拳锋上。 “轰——” 气血碰撞,张远的拳头击碎了对方的脚掌,击断其腿骨。 这魔神张口嘶吼,身躯不受控制的跌落。 张远根本不去管这被他一拳断腿的魔神,身形微微一顿,一脚横扫,撞在另外一位魔神的腰腹。 那魔神腰间有鳞甲护身,张远的一腿撞在其腰间,砸碎一片碎甲。 “咔嚓——” 腰身脊骨断裂的声音响起。 那魔神身躯分明扭曲,向着下方跌落。 此时张远身形上冲之势稍止,借刚才一腿之力,翻身到另外一位魔神身侧。 那魔神手中短枪向着张远当胸刺来。 张远身躯微斜,让过短枪,手臂探出,夹住对方脖颈,没等其纠缠,手臂陡然用力。 “咔嚓——” 那魔神的脖颈颈骨被直接扭断! 夹着被扭断脖颈的魔神身躯,张远落回山林之间,抬头,看向盘旋的魔龙。 他的身上,无尽的金光化为光柱缭绕。 天道之力反哺。 不管是古神还是魔神,只要是力量归于天道,对于天道来说,都是难得的补益。 “这,这怎么可能……” 那两位立在原处不敢上前与魔神拼斗的古神族,此时看着张远一人之力,重伤两位魔神,直接斩杀一位魔神。 就算张远的古神之身有两千丈,修为明显高过此地这些魔神,可也不能这般强横。 古神一族争斗,伤损是可能有的,但要分生死却一向不容易。 古神身躯太强,能承载的伤害太高,寻常的攻击,根本无法伤到。 魔神能让古神族节节败退,不只是因为其有魔道力量加持,更是因为魔神有鳞甲护身,有手中刀枪,杀伤力提升许多。 魔神与古神争斗,是真的会杀人。 “轰——” 前方,断臂的古神族撞在一位魔神身上,将其撞翻,他自己也是一个踉跄,差点跌坐在地。 那随着其身后的古神族,也冲过去,与两位魔神纠打在一起。 魔神手上有兵器,让那两位古神族无比忌惮,根本不能近身。 此时黄宣也到一位魔神面前,沉腰,出拳。 “嘭——” 拳头击在魔神身上镶嵌的鳞甲,让那本准备将手中短枪扎在黄宣身上的魔神脚步踉跄,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拳,直接让一位魔神跌坐,黄宣面上全是惊喜。 之前的他可做不到。 这铁甲拳的威力,竟然能让他战力近乎翻倍! 在黄宣一旁的胡苍此时也是瞪大眼睛。 他跟黄宣交手过不少次,特别是看黄宣跟张远学拳法时候那笨拙样子,还以为这拳法很普通。 “这么厉害……” 胡苍喃喃低语,双目之中都是精光。 这拳法,他可是早看过许多回,已经记得很清楚。 头顶之上,站在魔龙背上的幽荒天魔身上魔气激荡,一声长喝:“该死——” 天穹上,方圆千里之地,瞬间魔气如同漏斗一般凝聚,加持在其脚下的魔龙身上。 魔龙八翅尽展,口中嘶吼,向着下方直接冲来。 其口中,一道黑色的魔焰吐出。 “逃——” 在一旁观望的两位古神族转身就走。 断臂古神族和其身旁的两位也是顺势在地上翻滚,脱出魔焰笼罩之地。 就这瞬间,魔龙已经到张远身前,魔焰当头笼罩。 “张兄弟——”黄宣一声惊呼。 胡苍浑身一颤,看着魔焰将张远笼罩。 张远,不会被这魔龙一击杀死吧? 从地上翻滚起身的那断臂古神族咬着牙,重重捶打面前的山石。 魔焰笼罩中,张远目中金光闪烁。 魔焰,也是术法的一种。 这魔焰确实极强,便是山岳也能直接消融。 可只要是术法,他张远就不怕。 “嗡——” 身外的金光闪耀,将所有的魔焰全都挡住。 万法不侵! 血脉之力激荡,将所有的魔焰全都阻挡住。 一步踏出,张远张开手掌,一把抓住那魔龙探出的前爪。 “下来!” 一声长喝,张远身外金光凝聚,古神之力,龙象之影,全都化为亿万钧的肉身力量。 魔龙身躯再支撑不住,哪怕八翅猛扑,也无法挣脱。 张远狠狠拽落魔龙,将这魔龙身躯砸在下方的山林。 本站在魔龙身上的幽荒天魔滚落在地,背后双翅一展,想要飞遁逃离。 幽荒天魔不擅长近战,他们更多的是掌控神魂,魔化生灵,掌控生灵的力量。 “轰——” 一块十丈方圆的石块甩出,砸在那展翅的天魔身上,将其直接砸在万丈之外的山丘上。 石块炸裂,那天魔满身黑色魔纹交错,双目之中全是杀意,看着站在原处的胡苍。 石块,是胡苍扔出的。 胡苍也没想到自己扔出的石块竟然能伤到那幽荒天魔,一时间有些茫然。 不是说那天魔无形,飞天遁地,根本无法伤到吗? “御——” 幽荒天魔一声长啸,手中一柄长杖指向胡苍。 胡苍浑身一震,双目之中透出血色,身躯不受控制的悬浮起来。 “我,我——” 胡苍四肢挥舞,惊慌失措。 这就是天魔以魔魂之力,掌控古神身躯的手段。 一旦被真正掌控,就会化身魔神,任其差使。 “他已经臣服于我,你不能动。”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那幽荒天魔浑身一颤,不敢置信的回头。 他身后,一道身穿黑甲的身影立在那。 “你不是古神族——”幽荒天魔的声音夹杂神念尖啸而起。 回应他的,是一柄刀。 大夏龙雀。 第923章 生死之力,斩杀不死天魔 青色的刀锋拖出一道尾焰。 张远双目之中原本要凝实的第四颗星辰瞬间崩碎,所有力量全都灌注刀身。 生死之力! 这一刀,他加持了才凝聚,还未成形的一道生死之力! 春秋刀法,无敌。 刀锋一闪,已经斩在地上。 “轰——” 青石崩碎,方圆十里的山林都震荡,一道斜斜的刀气破开虚空,消失在远处。 大地之上,所有被刀气斩到的山石,都化为灰白。 所有被刀气沾染的树木杂草,都化为干枯。 生,死。 这就是生死之力所伤,乃是规则面上的伤害,什么样的丹药,灵材,都无法将这伤损逆转。 那立在张远身前的幽荒天魔面上魔纹交错,身外层层黑色魔气鼓荡。 他的腰身之间,一道裂缝出现。 幽荒天魔双目之中闪过惊慌。 他扔掉手中被斩断的长杖,双手压住腰身上的裂缝。 “不可能,不可能,本尊已经超脱……” 超脱。 超脱生死,那唯有生死之力才能伤。 张远这一刀,恰恰是运用了生死之力。 “你,你是谁——” 那幽荒天魔探出手,抓住张远的衣领。 可是他松开腰身,身躯直接断裂。 他身上的生死之力,在急速消散。 凝实,虚幻,再崩碎。 生死,虚实,天地,最终离散。 张远是第一次杀生死境。 也是第一次看一位生死境陨落。 超脱生死,却抵不过生死。 这种规则力量带来的恐惧,张远是第一次亲身体验。 “轰——” 他的身上,黑白之色交错,生死之力灌注。 反哺。 这是天地力量的反哺,也是天狐妖身的吞噬力量牵引。 一颗颗黑白色的珠子在张远的脑海之中凝聚。 他的双目之中,第四颗,第五颗,第六颗星辰浮现。 前方,古神之身微微震动,身躯似乎要突破两千丈。 “斩杀不死天魔……” 断臂古神不敢置信的看着张远身上神光笼罩。 黄宣则是咧嘴,看着这一幕。 他对张远的强大,已经不惊奇了。 此时,跌落在地的胡苍大口喘气,看向张远,面上透出感激之色。 不是张远出手,他已经死了。 “昂——” 那黑色魔龙从地上爬起,展翅想要逃窜。 那几个魔神此时也想奔逃。 张远转过头,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魔龙头顶,手中长刀轻轻抵在魔龙头顶的鳞甲上。 “你可以试试。” 张远的声音之中透出清冷和杀意。 魔龙八翅轻震,却不敢展翅飞空。 张远手中刀传递来的杀意与森寒,让它身躯僵硬。 另一边,张远的古神之身看向那些逃遁的魔神,缓缓抬起手臂。 “轰——” 他重重一拳砸在地上。 穿透劲。 相隔数万丈,数十里外的一道道魔神身影,都是浑身一震,口中吐血。 “轰——” 张远再一拳击出。 那些魔神全都跪坐在地,爬不起身。 “轰——” 张远寨一拳击出。 之前被他重伤的两位魔神,还有离得近的两位魔神,直接口中吐出碎裂的内脏,跪伏在地,满身魔气鼓荡升腾。 陨落! 张远三拳,硬生生震死了这些魔神! 这一幕,让所有古神都是看得目瞪口呆。 张远站起身,看向远处跪倒在地,不敢抬头的那些魔神。 头顶上,魔龙坠落,低下头。 “我怎么感觉,他才是真正的天魔啊……”站在断臂古神身后的古神族,低低开口。 ———————————————— 七位魔神臣服。 一头魔龙臣服。 其他魔神与天魔身躯,都被收拢。 这一战的收获,难以想象。 对于张远来说,不只是这些收益,更多的是他的反哺,还有观阅的记忆。 这名叫罗松的天魔,是幽荒界中入侵古荒的生死境大修之一。 生死境,在幽荒也算是大能强者了。 观阅罗松的记忆,张远对幽荒,还有入侵天荒的事情,终于有了清晰的了解。 三万年前,古荒与幽荒意外碰撞,有一道缝隙牵连。 开始时候,当强大的古神踏入幽荒,轻易碾死无数幽荒魔族,整个幽荒都被恐惧笼罩。 无数幽荒魔族臣服,想向强大的古神族效忠。 可是没过多久,幽荒魔族发现,这些古神虽然肉身强大,可似乎只是肉身强大。 以神魂手段偷袭,能轻易让这些古神癫狂。 再然后,有幽荒魔族无意间以魔魂手段掌控了一位古神,并且将其魔化,化为自己的护身魔神。 这位掌控魔神的天魔,在幽荒近乎无敌。 一时间,幽荒之中,开始各处搜捕踏入的古神一族,然后将其魔化。 这只是开始。 往后的两万多年,无数的幽荒魔族踏入古荒,捕猎古神族,将其魔化。 他们不但在古荒四处捕猎,还将这些魔化的魔神带去幽荒之中征战。 就连周围的虚空,也都到处是魔神的影子。 裂天大军就是被一队魔神发现,猝不及防之下,连五皇子都伤到。 罗松的记忆之中没有裂天大军的影子,但他记忆之中有关于围捕外域生灵的讯息。 一队外域到来的生灵,踏入古荒,意图联合古荒古神一族,与幽荒魔族对抗。 数位幽荒强者发出命令,要搜捕和围杀那些外域生灵。 “欧阳凌……” 张远轻声低语。 那外域生灵,应该就是欧阳凌了。 可惜现在他也不知欧阳凌在何处。 看来前往玉皇祭坛,寻找那位古神大尊,才可能得到确切消息。 “张兄弟,郭潭他们也想随我们一起去玉皇祭坛。” 不远处,黄宣走过来,低声道:“郭潭断了一只手臂,战力折损不少,不过他们愿意追随你,也是好事。” 断折一只手臂的那位古神族名叫郭潭,同行的四位古神族,是被魔神追杀时候聚集一起的。 他们看到张远实力如此强绝,也有追随张远的心思。 张远点点头,目光转向远处忐忑等待的郭潭等人身上。 看到郭潭断折的手臂,张远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 “郭兄弟,你想重塑手臂吗?” 重塑手臂? 郭潭先是一愣,然后面上露出激动,重重点头。 张远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断肢重生对于身躯庞大的古神来说很难,但以炼器手段,锻造一只假臂,他能做到。 第924章 玉皇祭坛 再次前行,张远他们的队伍已经颇为壮观。 张远和胡苍黄宣三人,加上郭潭所领的四位古神,一共是八位古神。 还有七位臣服的魔神,一头魔龙。 魔龙本身就是古荒之中的龙族,体型庞大,力量强横,但不善争斗。 被魔族俘获之后,古荒龙族魔化,拥有了喷吐魔焰,身躯强化等手段。 不管是驮魔神飞遁,还是被天魔掌控,进袭一方,都是极好的御兽。 张远收服这头魔龙之后,以天道之力压制其身上的魔性,让其身躯外的魔纹收缩,凝为头顶的一根竖眼。 那七位魔神,也被张远出手,压制魔性,所有魔纹化为一根竖纹,在额头上,仿佛第三只眼。 这等手段,让黄宣和郭潭等人无比惊奇。 要是能有压制魔性的方法,那既可以以魔性力量提升古神一族的灵性,又不担心被魔化,岂不是两全其美? 只是按照张远所说,他压制魔神的魔性是引动古荒天道,需要以大道之力加持。 这让黄宣等人都是面露失望。 他们谁都没有张远这等样子,可以直接被古荒大道眷顾。 队伍再前行,速度快很多。 一路上,也没有哪个古神族敢不长眼,来拦截张远他们这一大帮的队伍。 往玉皇祭坛的路上,郭潭等人都随张远修铁甲拳。 反正教一个人是教,教十几个人也是教。 而且,在张远看来,古神一族并非没有灵性,也不是笨。 只是他们的古神之身太强,也太过庞大,耗费了他们近乎所有的修行时间,让他们完全不需要再去研究其他。 如今跟随张远修拳法,其中修的最早的黄宣,已经真的有模有样,一拳一脚,每一击都是山风呼啸,如雷贯耳。 随郭潭一起的那四位古神族,就算是两三个一起上,都近不了黄宣的身。 这等直观的感受,让众人学习拳法的兴趣更加高涨。 “轰——” 前方,黄宣与胡苍他们在修拳法,一拳一脚引动呼啸声音响彻。 张远则是立在远处,手中握一柄厚重的粗糙刀器。 这是从被他斩杀的魔神手中寻到的,差不多算是长刀的兵器。 因为太粗糙,只能说是有一个刀的形状。 古荒上,没有炼器手段流传。 一种传承起源,需要是有传承机会。 对于古神这等层次的强大生灵来说,拳脚交锋就是他们最强的手段,兵器加成的力量极少。 张远手上的这刀器,其实是从幽荒天魔那传来的炼器手段,但根本没有用心,刀气粗陋。 此时刀器在手,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他的双手之上,火焰升腾。 锻器而已,他可是这方面的行家。 火焰将刀器笼罩,数百丈长的刀身上,晦暗的流光闪烁。 这光每闪烁一次,刀身就暗一分。 这刀虽然炼制的粗糙,可用的灵材是真不差。 大约古荒上,不缺炼器灵材。 随着张远手上火焰流转,这刀身慢慢化为狭长。 少了厚重,多了轻灵与锋利。 “嗡——” 刀身开始微微震动。 其上火焰流淌,将刀身上的魔纹烧成灰烬,透出深陷的血槽。 半日之后,刀身上火焰散去,留下清亮的刀身。 张远持刀在手,一刀斩出。 “轰——” 刀锋带出的雷鸣,引动空气爆裂。 前方,十里之地,所有的草皮都被刀风撕碎。 胡苍等人转头,看着张远持刀在那挥舞。 刀气随身,周身之外,一片璀璨。 “好,好厉害……” 胡苍喃喃低语,面上全是羡慕。 “这手段与魔神拼杀,恐怕能直接横扫吧?”郭潭双目之中全是精亮,沉声开口。 他们之前被魔神追杀,可是凄惨的很。 “魔神,除非是大军围困,若不然,绝不是张兄弟对手。”黄宣马上露出傲然,朗声开口。 “我们若是能学这本事,该多好……”站在黄宣身后不远的一位古神族轻语。 那边,停住挥舞长刀的张远转过头,面色平静的开口:“怎么样,这刀法,想不想学?” 大秦军伍之中最普通的披风刀法而已,又不是什么高深的武技。 张远的话,让黄宣等人面上露出惊喜。 —————————————————— 白日奔行,夜间休整,修习拳法和刀法。 张远他们一行人用了将近一个月时间,才到玉皇祭坛。 所谓祭坛,其实就是一座方圆数百里的巨大石台。 这石台是周边所有愿意来交易的古神族,用从各处带来的石块堆砌而成。 远远望去,玉皇祭坛就仿佛是一座青石大山。 张远往前走,能感觉到祭坛上传递来的力量。 这祭坛可不仅仅是交易之地,分明还有镇压一丝大道之力的手段。 如果张远猜测不错,这祭坛怕是能传递讯息,甚至在古荒界传送。 只是可能很多传承已经消散,张远所观阅的记忆之中,对于玉皇祭坛这等祭坛,只知道聚集交易的作用,其他作用就不知道了。 张远他们的到来,并未引起玉皇祭坛周边古神的警惕。 到玉皇祭坛这里,结伴而行的古神并不少。 古神好内斗,是难以形成规模的集结,小数量的相伴还是有的。 玉皇祭坛是不准争斗的,此地围绕祭坛,可以看到数以百计的古神族或是端坐,面前摆放各种灵材或者肉食,灵药,或是在寻找物资,各个摊位上检点。 这就是古神族的坊市。 “我去寻泉林大尊。”到祭坛周边,黄宣看向张远,开口说道。 路上他们已经商议好,黄宣去见泉林大尊,打听关于外域来的那位欧阳先生事情。 张远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然后看向郭潭:“郭兄弟,我跟你说的,寻地火密集之地,再收拢物资,清单上所需东西还记得吧?” 郭潭连忙道:“记得,我记得。” 为他锻造手臂的事情,他怎么能忘? 郭潭带着四位古神族去收拢物资,张远则是和胡苍,领着看不出魔意的魔龙,还有那七位额头眉心有一道竖纹的魔神,一起在祭坛周边寻了一处地方,然后将自己手上的东西拿出来。 几块魔神身上的鳞甲。 两柄用不上的长枪,都是魔神所用,张远只是随意出手重新炼制,让其看上去更加精致,更有杀伤力。 这枪炼制之后,能随着使用者的身形变化。 此时,长枪化为不过十丈模样,横放在张远身前。 “这是,好东西啊!” 当张远的面前摆上长枪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低呼。 第925章 玄天青钢,随我护欧阳先生离开 张远抬头,看一位身高过十丈的古神族,就在前方,眼睛紧盯张远手中枪。 “这东西我要了。” 那古神族目光落在张远先前的那些鳞甲上,双目之中更是放光。 “好东西,难得的,好东西,我都要。” 都要? 张远面色平静,点点头道:“拿十万古珠,这些东西都拿去。” 十万古珠。 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张远出手斩杀一位魔神,也不过能得到三千古珠的的反哺。 听到张远说十万古珠,周围其他的古神族都面上露出遗憾之色。 这价格,他们根本出不起。 那看上张远面前长枪的古神族面上神色变幻,然后压低声音:“我手上没有这么多的古珠,不过,我知道一个地方,出产许多能打造这东西的石头。” 那古神族伸手指向张远面前的长枪,双手比划一下。 “我可以拿那些石头,跟你换。” 能锻造这等兵器的石头? 张远心中微微一动。 如果真是能锻造这长枪的灵材,那确实价值不凡。 见张远不搭话,那古神族抬手,掌中一团青灰色的石块出现。 看到这石块,张远双目微微眯起。 “玄天青钢。” 号称天青无极,至刚至阳的玄天青钢。 这可是锻造那些实境强者随身兵甲的宝物。 “我可以拿,拿——”对面的古神族用手比划一下,示意一座万丈山岳大小,“那么多的石头来换。” 山岳大小,那至少有三十万万斤。 这么多的玄天青钢,哪怕锻造古神族使用的兵器,也能锻造出几千柄。 若是带回洪荒,至少可装备一支千万大军。 要是真有这么多的玄天青钢,张远不介意以星辰万象诀,送一次到洪荒。 就算这样做会引来强者灌注截杀,又如何? 看向自己面前的长枪,张远直接将其抛出。 “这些鳞甲我送你了。” 张远高声开口。 接过长枪,听到张远说送鳞甲,那古神族面上露出激动,伸手一拍自己的胸口,然后伸手指向张远:“卫诸,我,你,兄弟。” 古神族相对来说,是比较单纯的,张远直接将长枪交过去,还送鳞甲,一下子让对面名叫卫诸的古神族感动了。 张远点点头,开口道:“张远。” 卫诸拍一下胸口,转身就走。 张远身侧的胡苍面色一变,刚准备开口,被张远伸手拦住。 “他会回来的。” 张远转头看向周围其他的那些古神族,面上露出笑意。 他觉得,这祭坛周围说不定能寻到不少好东西。 果然,寻了一圈,他拿古珠换了七八种灵材。 其中一团两丈方圆的血色石头,竟然是上古异兽的鲜血所凝。 此物只要用魔元池炼化,就能得到数十万斤的上古异兽鲜血。 张远感应过,这血色石头之中的异兽鲜血气息平和,绝对能被大秦武者吸收,然后提升自身气血修为。 跟这石头差不多的,还有一根黑色长筋,很适合做弓弦。 “张兄弟,东西我寻来了。” 张远回到胡苍他们所在位置时候,郭潭面带欣喜,飞奔而来。 他摊开手掌,金色的古神之力包裹着,各种灵材堆积。 “你说的地火,我也寻到了,就在祭坛东南方向,十万里外。” 郭潭已经急不可耐。 张远知道他心情,直接嘱咐胡苍在此地等黄宣,然后与郭潭一起,往地火所在地方去。 他自己手上寻到的各种灵材,也想试着炼制些东西出来。 ———————————————— 十万里外,一片火焰升腾的山谷。 这片地方名叫三火塘,乃是三个大小不一的火焰湖组成。 这三个火焰湖一个比一个炽烈。 张远选了一处熔岩透红,火焰升腾的火塘边上,将一份份灵材拿出。 郭潭则是领着其他古神和魔神,站在周围警戒。 火塘边,张远将一份份的灵材投入地火,引动地火将灵材融化。 他身外,金色的神光闪烁,大道与气血之力包裹灵材,一柄幻化的千丈大锤浮现。 “当——” “当——” “当——” 张远手中大锤砸落,那灵材迅速变幻形状,化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鳞片或者骨片。 火塘之中,一头头满身火焰的异兽探出头。 郭潭等人毫不客气,径直出手,将这些异兽击杀。 张远在火塘边上锻打,炼制出数以万计的大小物件,方才慢慢停止。 停止锻打,他又开始将一个个鳞片,骨片上刻画灵纹。 一柄青铜刻刀游走,那些鳞片骨片上就布满玄奥的灵纹。 两日之后,张远活动一下筋骨,站起身来。 郭潭等人连忙围拢过来。 张远面前堆积如山的鳞片,骨片。 “张兄弟,这是……”郭潭面上露出茫然。 其他人也是疑惑。 不是说要帮郭潭重塑手臂吗? 张远面色不变,抬手,身前的骨片与鳞片快速组合,扭曲,然后结成一支巨大的金属手臂。 那手臂向着郭潭飞过去,直接扣在他的断臂上。 一片片锋利的骨片,鳞片,刺入郭潭的断臂,引着鲜血顺着金属手臂上的灵纹流淌。 所有人瞪大眼睛,看着郭潭的断臂之前,手臂,手掌,缓缓成形。 “咔嚓……” 那手掌开始时候并不灵活。 但随着灵纹被激活的越来越多,开始越来越灵动。 郭潭脸上全是欣喜,先是握手,然后开始挥拳。 “嗡——” 一拳击出,虚空直接被打爆。 “这,这力量——” 郭潭抬头,看向张远。 张远点点头:“结合了拳法,你一拳能比之前强五倍。” 这锻造出的手臂,能发挥出郭潭的数倍力量,加上拳法对力量的加持,一拳之力,真的是从前的五倍! “我,我能不能……”跟在郭潭身后的古神族看向自己的手臂。 其他人相互看看,也有同样的想法。 这手,不如断掉算了。 张远笑着摆摆手。 郭潭的炼器手臂虽然战力强横,但到底只是炼器手臂,是死的。 等郭潭往后修为战力提升,这手臂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小,直到被淘汰。 当然,没有更进一步修为战力的机缘,光是修为稳固,那一只这样的手臂,确实能大大提升战力。 火塘边上,鳞片和骨片组成炼器手臂,还剩下许多青黑的鳞甲,每一片都有数丈方圆。 张远看着这些鳞甲,缓缓抬手。 “咔嚓——” “咔嚓——” 一片片鳞甲飞旋,在他面前组成一方圆盾。 圆盾飞旋,随着他的心意变幻位置。 这等盾的外沿锋利,可以作为兵器,更多的是能随时挡在身前,挡住幽荒天魔的神魂力量。 一位古神族只要身前有这一面盾,就不怕被幽荒天魔直接捕获神魂。 收起圆盾,张远与郭潭他们重回玉皇祭坛。 还未到祭坛,前方无数的魔光与气血光柱碰撞。 “魔神大军!” 郭潭面上神色一变,一声低呼。 “随我护欧阳先生离开。” “我等死绝,也要保欧阳先生无事。” 祭坛之上,一道高喝响彻,一尊身高八千丈的古神族立在那,身如擎天之柱。 一位位魔神向着他冲去。 第926章 区区护法魔神对本使不敬,你已有取死之道 欧阳先生。 当这个名字响起时候,张远已经一步踏出,飞身而起。 两千丈的古神之身,带动风雷呼啸,只一个跨步,已经横越数十里,直接出现在玉皇祭坛之外。 他身前,一位位身上魔气缭绕的魔神,都是转过身来,双目透着血红,紧盯住他。 “杀——” 紧随在张远身后到来的郭潭一声长喝,带着淡淡青光的拳头重重砸落。 那立在前方的魔神面露狰狞笑意,手中握着的一柄厚重长刀迎着郭潭的拳头撞来。 “嘭——” 震彻山野的炸裂声响传出,魔神手中厚重长刀直接崩碎,郭潭的拳头穿过断刀,击在了魔神胸口鳞甲上。 片片鳞甲崩碎,张远炼制的手臂丝毫不停,撞碎魔神的胸口,插入魔神的胸腔。 郭潭有些呆愣,面上失神。 他这模样,就仿佛是无比冷漠。 他的手下意识张开,然后再合拢,再张开。 插入魔神胸腔的手掌撑开心肺,捏住心脏,那魔神身躯跌倒时候,心脏被郭潭的手掌扯了出来。 这等景象,落在所有人眼中。 郭潭想将手上的心脏扔掉,可那手臂还是不够灵动,只轻轻一捏,掌中魔神心脏被捏爆。 冷漠出手,冷酷的一拳击碎魔神胸口,再将心脏掏出来,捏爆,全程表情平静。 此时的郭潭在所有人眼中,比魔神还魔神。 那些离得近的魔神,全都下意识的往后退,生怕与郭潭直面。 郭潭的凶狠,实在让他们害怕。 “呜——” 不远处,有长啸声音响起。 散落的魔神开始往后退。 祭台上,那八千丈身躯的古神族看着潮水一般退去的魔神,轻轻舒一口气。 他的身形也消散,重新化为一位丈高的黑须灰发老者模样。 “泉林大尊,那就是与我同来的郭潭兄弟。”站在老者身旁不远的黄宣面上露出激动之色,高声开口。 这位老者,就是方圆三百万里之地第一强者,古神大尊泉林。 听到黄宣的话,泉林大尊身边几人都是目中露出惊异,看着那缓缓恢复身形的郭潭。 泉林大尊点头,朗声开口:“郭潭兄弟,且来一见。” 声音彷如雷霆,在祭坛上空激荡。 郭潭此时方才回过神,与张远对视一眼,大步踏上祭坛。 两人到祭台之上,那些古神的目光都落在郭潭身上,特别是他的那金铁手臂。 等两人到面前,黄宣连忙高声道:“张兄弟,郭兄弟,这位就是泉林大尊。” 张远与郭潭都是抱拳。 “泉林大尊,这位郭潭道友实力强横,参加会盟时候,一定要来。”泉林大尊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张远与郭潭目光转过去,看到一位穿着儒袍的青年,手持折扇,立在那。 “在下欧阳凌,为古神一族会盟而来,”那青年向着郭潭拱手,面上透出笑意,“郭道友实力强绝,到时候定然是会盟中坚力量,可以独当一面。” 青年的目光扫过一旁的张远,然后看向泉林大尊:“大尊,今日多谢护持,欧阳告辞了。” 泉林大尊点头,朗声道:“欧阳先生放心,我定然会参加会盟。” 青年面色郑重,一拱手,然后转身就走。 其背后跟着两位人族,穿着武袍,快步离开。 整个过程中,张远没有开口。 面前之人,不是欧阳凌。 欧阳凌怎么可能不认得他? 此人是欧阳凌安排的人,还是,天魔? 幽荒天魔可是极会幻化的。 “郭兄弟,来,我们去商议一下,看如何参加会盟。” 祭台上,泉林大尊目光投向郭潭。 郭潭愣一下,看向一旁的张远。 他知道泉林大尊是看中了他的实力,才会邀请他商议会盟事情。 可是他知道,他的实力提升都是因为张远的帮助。 何况就算此时他实力提升,他也没信心能与张远一战。 张远,才是真正实力强绝的那位。 “张兄弟——” 郭潭才开口,张远已经抬手止住。 “郭兄弟你们去,我还有事。”张远摇摇头,伸手拍一下郭潭的肩膀,然后大步离开。 郭潭张张嘴,没有说话。 一旁的黄宣抬头,看一眼郭潭,然后快步向张远追去。 ———————————————— 荒野之上。 一头魔龙身躯低伏。 几位身穿鳞甲,面上带黑色魔纹的魔神围坐,面前是一头被斩杀的异兽,架在火堆上炙烤。 几位魔神身侧,还有一位身穿青色长袍的青年端坐。 “昂——” 魔龙的声音响起。 原本围坐的一众魔神转身而起,身上魔气缭绕,魔神之躯凝聚,化为千丈,仿若撑天之柱。 他们的目光,盯住前方山岭上三道身影。 那位从玉皇祭坛离开的青年,还有其背后两位护持的武者。 一位魔神踏出,一拳向着山岭上砸去。 那山岭上青年眉头一皱,抬手一挥,身后两人身形直接飞出,身上魔气与气血力量相合,化为两位身高一千五百丈的魔神。 一位魔神抬手,将拍下的手掌挡住,然后一脚踹出。 拍掌压下的魔神被一脚踹飞,口中吐血,跌倒在地。 “我等是昭明大人的护法魔神,你们是何人,为何在此?” 山岭上,出脚的魔神目中血色流光闪烁,高声开口。 “昭明大人?”不远处,一道身影踏出。 身穿青袍,人族模样。 山岭上青年目中透出一丝疑惑,双目中精光交错。 “欧阳凌的样子?” “你是哪位大人座下?” 他的身上,一道魔光向着青袍身影撞去。 青袍身影身形不动,面前一面鳞甲组成的圆盾一旋,就将所有的魔光挡住。 “我是罗松尊者座下行走。” 青袍身影声音响起,然后抬手一点。 面前鳞甲飞旋,化为百丈飞轮,带着呼啸,瞬间到山岭上那魔神身前。 之前出腿的魔神一把抓出,飞旋的鳞甲绕过他的手掌,从其脖颈切开。 鲜血崩散,那魔神双手捂着脖颈,缓缓跪倒在地。 “区区护法魔神,对本使不敬,你已有取死之道。” 声音冷漠,青袍身影收回面前的飞轮,然后看向山岭上那青年。 “昭明大尊在我家尊者面前也要躬身施礼。” “今日本使完成了大尊的任务,心情好,你可以走了。” 第927章 两位大尊拼杀,张远的机会 听到青袍身影的话,山岭上青年根本不去看被斩杀的魔神,而是躬身开口:“尊使可是也接了诛杀欧阳凌,引那些古神往屠屏原会盟的任务?” “不知罗松尊者大人到时可会出手?” “你问的太多了。” 青袍身影冷哼一声,抬手一挥,低伏的魔龙起身,将其身躯托着,然后领着一队魔神离开。 山岭之上,那青年看着这等一队魔神护持,还有八翅魔龙驾驭的排场,不由面上露出羡慕之色。 “什么时候本座也能有这等……”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仅剩的魔神。 “将他衣甲剥下,肉身炼化带走。” “等本座攒够了魔功,也换一头魔龙坐坐。” …… 远处,坐在魔龙身上的青袍身影身外魔气激荡,化为张远模样。 他刚才只是以金身天相假扮了欧阳凌,前来套取信息。 此时,他身上魔气激荡,气血翻涌,脑海之中的记忆长河浮现。 欧阳凌。 那位欧阳先生确实是欧阳凌。 欧阳凌到古荒上寻古神一族,以儒道手段为古神族启智,然后引他们结盟,共抗魔神一族。 幽荒天魔寻不到欧阳凌,就悄然安排了许多天魔踏入各处祭坛,或者是古神聚集之地。 他们故意假扮欧阳凌身份,传递会盟消息,让各方古神聚集到屠屏原。 天魔和魔神大军到时候会在屠屏原出手,将会盟的古神一族一网打尽。 聚会的古神一族越多,伤损越大。 对于魔神一族来说,这样一场围杀,起码能让古荒上的古神一族力量衰落许多。 “屠屏原……” 张远双目之中透出深邃。 刚才他没有将那位天魔斩杀,就是不想打草惊蛇。 此时整个古荒上,定然有许多天魔潜入,以欧阳先生的名义来牵连各方会盟。 张远寻不到真正的欧阳凌,不知道欧阳凌会不会有危险。 但等到会盟之日,欧阳凌定然会去屠屏原。 “回玉皇祭坛。” 伸手一拍座下魔龙,张远一声低喝。 魔龙长吟,向着玉皇祭坛方向去。 横空飞渡数万里,张远身形一动,消失在魔龙背上。 “轰——” 前方的山岭上,轰鸣撞击声音响起。 张远身化古神之身,飞踏而下。 一位千丈身躯的古神被他一脚踹碎胸骨,身躯翻滚。 另外几个古神族全都慌乱后退。 “张,张兄弟!” 一位从地上爬起身的古神族面上全是惊喜。 卫诸。 就是从张远手上换了短枪,要回去取玄天青钢的卫诸。 此时卫诸手中握着短枪,身上不少伤痕。 要不是有这柄短枪,他以一敌数倍的古神族,恐怕已经被打死了。 “没事吧?”张远打量一下卫诸,开口说道。 卫诸摇摇头,咧嘴道:“他们想抢我东西。” 此时张远才看到不远处一块千丈高的青灰色山石放在那。 玄天青钢。 这个卫诸就背着如此山岳一般的玄天青钢,要送到玉皇祭坛去。 “昂——” 身外魔纹收敛,只一幅寻常龙兽模样的魔龙飞落,万丈身躯蹲坐。 那几个古神相互看看,转身退去。 —————————————————— 张远没有继续回玉皇祭坛,而是让魔龙驮着玄天青钢,与卫诸一起,再次往地火浓郁的三火塘。 在知道屠屏原会盟事情之前,张远是打算将玄天青钢送回洪荒的。 可是如今他知道了古荒上这等大事,甚至关乎古荒未来走向,自然不能不参与。 如果古荒的古神族真的被击杀或者俘获太多,幽荒天魔掌控了整个古荒,可不是好事。 最好的结果,当然是让古神一族与魔神一族一直拼斗下去。 “当——” “当——” “当——” 张远身前,巨大的锤头砸落,一柄大斧成形。 重斧,这是最适合古神一族的兵器。 篆刻过破魔,破甲,还有重击等符文之后,这一柄超强杀伤力的战斧就成了。 张远握住斧头,重重一挥。 “轰——” 玄天青钢锻造出的战斧,带着呼啸,直接斩开身前的火焰湖畔,将其中火焰斩成两半。 锋芒直到数万丈外才散去。 “好,好宝贝……” 这一斧头,让一旁的卫诸看得目瞪口呆。 张远将斧头抛给卫诸,转头再去锻造战斧。 一柄。 两柄。 直到所有追随臣服的魔神都人手一柄战斧,张远才停止锻造斧头。 有斧头还不够,还要有战甲。 起码是护住身躯主要位置,能挡住魔神全力一击的战甲。 张远就在火塘边锻造战甲和战斧,玄天青钢不够,卫诸就领着魔龙去驮。 一连数日,张远锻造的战斧和战甲堆积如山。 “轰——” 玉皇祭坛方向,传来一声轰鸣。 张远转过头,眉头皱起。 那玉皇祭坛方向传来的气息,他有些熟悉。 “风林大尊?” 这气息分明是当初一掌拍向他的那位古神大尊。 当时张远都不愿与这位大尊直面。 “轰——” 玉皇祭坛方向,轰鸣声音比之前更响。 “张兄弟,风林大尊不知为何,要杀泉林大尊。” “玉皇祭坛那边,打起来了。” “泉林大尊不是敌手,恐怕会被打死。” 匆匆赶来的卫诸连声开口。 风林大尊杀泉林大尊? 张远大概猜到为什么。 如今古神联合准备会盟,掌控一方祭坛的大尊,麾下实力会强横许多。 风林大尊是为了占据玉皇祭坛,才会来杀泉林大尊。 古神一族,行事一般都很直接,要夺祭坛,径直就来了。 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他得罪过风林大尊,那位大尊已经记住他的气息。 如果风林大尊掌控了玉皇祭坛,必然会来杀他。 “穿甲,拿上战斧,跟我走。” 张远一声低喝,抬手一挥,将多余的战斧,战甲,还有那些玄天青钢都收起来。 穿了甲,持了战斧,卫诸等人身上气势已经完全不同。 每个人身上,都是杀气腾腾。 张远的目光扫过众人身上,压低声音:“你们需要做的是在两位大尊拼杀的时候,全力出手,为我创造一击必杀的机会。” “我只要一次机会。” 第928章 张远,一刀杀两位大尊! “轰——” 玉皇祭坛之上,轰鸣炸裂声音响彻。 身高万丈的巨人,一拳一脚都能让前方的虚空碎裂。 对面,那位身高八千余丈的古神族,虽然挡不住拳脚,但依托背后数十位古神族,能勉强与万丈巨人对战。 “风林大尊,你疯了吗?” 身高八千丈的泉林大尊古神之身高喝,咬着牙一拳击出,与迎面砸来的一拳撞上。 炸裂的声音,还有爆裂的空气,带着音爆轰鸣响彻。 泉林大尊的拳头被撞开,对面一拳击在他的胸口,让他古神之身一震,脚步踉跄往后退。 他的身形往后退,将一位位千丈身躯的古神族让了出来。 泉林大尊一声冷哼,一脚踏出,踩在一位千丈身躯古神的头顶。 那位古神只来得及双手抵在头顶,就被一脚踏碎筋骨,整个人身躯碎裂,在祭坛上鲜血飙溅。 这等惨烈模样,让其他的古神族全都没了战意。 在古荒,古神一族身形千丈与两千丈是差不多同一层次,两千丈到五千丈身躯是一层次。 五千丈之上,直到万丈,又是一层次。 至于万丈之上,则是返璞归真,反而是身躯开始再次凝练。 寻常来说,万丈身躯的古神,已经是整个古荒横行的最顶尖强者了。 “滚——” 泉林大尊一声长喝,一拳横扫,祭台上七八位古神族身躯直接被扫飞万丈之外,口中吐血。 有两位古神族身躯翻滚,身外有气血逸散,分明是伤到了根本,修为无法稳固。 “喝——” 泉林一声长喝,飞扑而上,与风林大尊身躯撞在一起。 古神之身,这是古荒之上古神一族最强的手段,其他的力量在古神一族眼中,都是最寻常的,不屑运转。 “嘭——” 两尊万丈巨人撞在一起,震塌祭坛一角。 周围散落的古神族,都是慌乱的后退。 张远站在远处,身上气息收敛。 “准备出手。” 他一声低喝,手中持大夏龙雀,悄然前行。 听到他的话,身形化为十丈的卫诸等人轰然踏出,快步前行。 他们身上穿黑色的甲,手中持着长柄战斧,向着祭坛法律方向冲去。 “嘭——” 泉林大尊再次被一拳击退,身上气血震荡,再无法稳固修为。 周围的虚空之中,气血逸散的光影交错,那恢弘的气血似乎是要冲入无尽虚空。 看到这一幕,周围的那些古神族更是惊慌。 一位大尊,竟然被击败。 “泉林,本尊给你个机会臣服,若不然,本尊会杀了你,占据此玉皇祭坛。” 风林大尊探出手,一把扣住泉林大尊的脖颈,双目之中杀意激荡。 这就是古荒上的古神一族拼斗,要么臣服,要么死。 如果不是如今魔神侵袭,幽荒天魔手段强横难挡,古神一族的争斗会更酷烈。 “风林,你休想……”泉林大尊紧握拳头,浑身气血冲荡,身外一层金色流光闪烁。 这流光汇聚成符文,符文之中尽是暴虐气息。 “想自爆,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本尊——” 风林大尊面上露出冷笑,握紧泉林大尊的手掌用力,就在他准备将泉林大尊扼杀的瞬间,忽然有七八道古神之身冲来。 这些古神之身虽然也就千丈,不到两千丈的身形,可这些古神全都身穿黑色战甲。 万年前,古神一族是没有穿甲的。 后来与魔神一族争锋,节节败退之后,古神一族终于懂得用兵器,穿戴甲胄。 可古神一族没有炼器传承,对于崇尚气血力量的他们来说,也不愿去学习炼器。 古神一族之中流传的战甲和兵器,都是从魔神一族那边得到。 “魔神?” 风林大尊看冲到身前的这些穿甲古神,目中杀意激荡,一脚踹出。 早在准备的卫诸等人手中长斧挥起,与踹出的腿脚撞在一起。 “嘭——” 卫诸他们全都往后退,口中咳血。 而风林大尊的腿上,几道血口,气血冲荡,鲜血流淌。 “嘶——” 远处,一片惊呼。 “他们怎么能伤到一位大尊!” “怎么可能,他们手中的兵器连大尊都能伤到!” 那可是万丈大尊,是整个古荒世界最强层次的大能啊! “是他们……”立在祭坛旁的郭潭瞪大眼睛,一声低呼。 他可是看出来了,那些穿甲握战斧的古神族,就是追随张远的那些魔神。 “去死——” 被伤到腿脚的风林大尊一声怒喝,一把将手中扼住的泉林大尊甩出,然后一步跨出,向着卫诸等人当头一拳砸下。 “轰——” 拳锋带着罡煞,引动呼啸的云气,灼烧出一片火焰,轰然砸下。 这一拳,真的可以直接将一座星辰击碎! 这就是古荒之上,真正的顶尖强者实力。 这一拳击出,祭坛周围全都是惊恐的古神退逃。 就连跌坐在地的泉林大尊都面露惊惧。 卫诸等人此时被那拳锋笼罩,整个人瞬间僵立,丝毫无法再动。 这等气血压制的禁锢,是古神之身的力量展现,是强大古神族对低等修为的古神族压制。 当拳锋压下时候,卫诸他们身外的铁甲已经裂纹密布。 如果不是有这一套甲在身外,他们的肉身已经崩溃。 这就是真正的古荒大能出手的恐怖。 “可惜了……” 远处,那些观望的古神都是面露遗憾和惊恐。 他们也希望身穿铁甲的古神能与大尊争锋,可惜,大尊真正出手,他们才发现,有些事情,是不能违背的。 大尊的力量,太强。 “嘭——” 卫诸身外的战甲崩碎。 其他几人身上战甲,也寸寸碎裂,口中鲜血喷出。 头顶,拳头砸落。 “嗡——” 一声淡淡的刀吟声音响起。 这声音很淡,很轻,夹杂在战甲崩碎与拳锋呼啸声音之中,根本微不可闻。 可就是这刀鸣声音响起,原本一拳击出的风林大尊已经变了脸色。 他抬手,拳头向着身前方向封住。 “刺啦——” 一道青色的万丈刀气陡然从他身前挥落。 三道星辰之影相随,轰碎。 春秋刀法,无天。 风林大尊的拳锋被一刀斩开,手臂随之断折。 一道金色的屏障在风林大尊的胸口竖起,然后,被刀光划开。 鲜血飙溅。 跌坐在地泉林大尊张大嘴巴,看着一道刀光从风林大尊的胸前一闪而过,再出现,已经是他的脖颈处。 好快的刀。 这是他最后的念头。 第929章 八千丈古神之身,新亭大尊 “轰——” 两道冲天的血光直上天穹,这一刻整个古荒天地都震动。 两位大尊陨落! 持着长刀的张远立在祭坛上,满身气血流光升腾。 他的身形开始急速膨胀。 两千丈。 三千丈。 五千丈。 八千丈! 两位大尊力量的反哺,让他的身形化为八千丈。 他的双目之中,一颗颗的星辰凝聚。 十颗。 二十颗。 五十颗。 一百颗! 百颗星辰,就是百倍生死之力! 不够,哪怕是凝聚出百道生死星辰,也不能让张远反哺在身躯之中的庞大力量平息。 两位大尊的力量反哺,让他的身躯似乎要炸裂。 这种感觉,他已经很多年不曾有。 抬头,他的双目之中金光闪耀。 头顶之上,远在虚空之中星辰亮起,这一刻,张远的三道真身相互牵引。 那寄托力量的星辰直接被炼化,然后第二颗,第三颗。 三颗星辰形成品字形,三道无形的金光相互穿透,让张远三道身躯之间的力量可是叠加三成。 古荒世界之中的古神之力灌注,不管是远在万域战场的神象真身,还是踏足寂荒边缘的天妖真身,都浑身气血膨胀。 古神力量太过澎湃,强到另外两道真身只是承载,就已经修为飙升。 三道真身分担,三颗星辰寄托,张远身上的炸裂气息终于慢慢平复。 他也终于有时间来观悟洪流沧海一般的记忆画面。 两位大尊的记忆,厚重,苍茫。 张远看到了大荒的崩塌,看到了古神一族的崛起,看到追求极致肉身力量的古神一族历经无数次灭族危局,终于成为古荒霸主。 看着这洪流记忆,张远心中有一丝明悟。 每一个大荒世界,都有各自的生存规则。 洪荒有洪荒的天道规则,古荒有古荒的规则。 这规则能够约束其中生灵,却束缚不了其他世界的生灵,所以一旦两座世界碰撞,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危机。 比如在古荒无敌的古神一族,却被幽荒天魔一族奴役,被魔神一族打的节节败退。 “禄芒大尊……” 从风林大尊的记忆之中,张远意外看到了那位禄芒大尊。 整个古荒都算顶尖强者的禄芒大尊,在五千年前一场与魔神大军的交锋之中重伤。 是其数位好友拼死救下,之后这位大尊就消失在了整个古荒古神的面前,再未出现过。 按照风林大尊的推算,禄芒大尊应该已经陨落。 幸好张远手上的朱雀令牌显示这位七代朱雀还在,要不然他也以为禄芒大尊陨落了。 “欧阳凌。” 从风林大尊的记忆之中,张远也终于寻到了其为何要来抢夺祭坛的讯息。 欧阳凌所带领的随从之中有擅长阵法的仙道修行者。 这些仙道修行者激发了古荒祭坛之力,展现出祭坛的作用。 古荒祭坛可以加速修行时间的运转,提升古神修行的速度。 古神祭坛还能让受伤的古神在其中疗伤。 甚至,古神祭坛还能传递讯息。 占据一方古神祭坛,分明就能成为古神联盟之中的一方势力。 “古神祭坛可以传递讯息,那欧阳凌根本不需要各处去跑……” “不对,”张远双目之中透出精光闪烁,“没有被激发古神祭坛的势力,就不是欧阳凌所邀请的联盟。” “这么看,屠屏原的聚会,有趣了。” 到底是欧阳凌,怎么那么轻易被魔神算计。 分明是欧阳凌算计魔神一方。 那些幽荒天魔还不知道,古神族依托古神祭坛,已经将隐藏讯息传递出去。 “大尊。” 祭坛前方,一声呼唤,让张远低头。 八千丈的身形缓缓消散,重新凝为他自身身躯样子。 “拜见大尊——” 祭坛之前,一位位身高千丈的古神躬身下拜。 高高的祭坛上,一位身高九尺的人族立在那,接受数以百计的千丈身躯古神祭拜。 这等场面,显得无比震撼。 无论是古荒还是洪荒,都是强者为尊。 张远展现出八千丈古神身躯,拥有了大尊之力。 他还一刀斩杀两位大尊,那自然就是新的大尊。 新亭大尊。 ———————————————— 玉皇祭坛的新亭大尊很忙。 他每天全力打造战斧,战甲。 从那日在祭坛上斩杀两位大尊之后,他就离开祭坛,常驻在三火塘。 拥有铁臂的郭潭,坐镇祭坛,维持祭坛那边的古神族秩序。 一支三十人,穿甲带斧头的古神族,成为玉皇祭坛绝对的核心战力。 黄宣则是在祭坛外教授拳法和刀法。 斧头照样能施展披风刀法。 唯有学会拳法和刀法,才能领到战甲与战斧。 当日在祭坛上,拥有战甲和战斧的卫诸等人,展现出了能与大尊一战的实力。 哪怕只是交锋一个回合,可那是面对大尊。 古神一族到底还是心思朴素的。 张远为他们提供战甲战斧,他们为张远卖命。 卫诸不得不驾驭魔龙,一直往来运送玄天青钢。 他对这件事乐此不疲。 一来,看着张远铸造出战甲和战斧,他有成就感,二来,张远还教他如何炼制战甲。 他有志于成为古荒古神一族第一位炼器师。 三个月时间,玉皇祭坛治下,聚拢而来的一千古神族,全都装备战甲和战斧。 这些古神族的战力,至少都提升了两三倍。 但在张远看来,恐怕不止玉皇祭坛的古神族提升了战力。 其他开启了古神祭坛的古神族势力,必然利用祭坛,加速修行时间,让古神族战力提升。 这样看来,屠屏原的聚会,怕是古荒数千年来一场难以想象的古神族和魔神一族碰撞。 在玉皇祭坛的一千古神装备好,每日整训之后,张远驾驭魔龙,领着那几位魔神护卫,悄然离开。 他要去的地方,是魔神聚集之地。 上次杀那昭明大尊的护法魔神,他已经从其记忆中寻到了不少讯息。 这一次他去魔神聚集之地,不是为了猎杀魔神,而是为了潜伏其中,然后以魔神身份,参与屠屏原的战斗。 唯有这样,他才能将战果发挥到最大。 拥有百颗生死星辰,他不怕一场大战。 展翅飞旋的魔龙背上,张远身侧,金身天相出现,然后化为天魔罗松的样子。 一颗生死星辰凝聚,让这金身能透出生死之力,外人就算神魂探查,也看不出虚实。 而张远的真身则是化为护法魔神。 八千丈古神真身战力,在古荒世界也是顶尖。 这样的组合,有资格参与屠屏原的战斗了。 “呜——” 前方传来魔音警讯。 张远从魔龙身上一步踏出,身外魔气旋绕,恢弘的声音响起。 “罗松尊者到来,尔等还不跪迎?” 第930章 快冲出屠屏原,此地有魔神埋伏 尊者。 幽荒之中顶尖天魔的尊称。 无论在何处,世间通行的道理,都是谁的拳头大,谁就受尊敬。 光凭张远一句呼喝,怎么可能让此地聚集的幽荒魔族和那些魔神臣服跪拜? 当张远的声音响起瞬间,前方已经有一道魔光升腾,一位身穿鳞甲,身形高两千丈的魔神一步踏出,一拳击出。 这一拳又急又快,直接破开虚空,让大道破碎,向着魔龙与魔龙之上的张远等人当头砸出。 挡不住这一拳,那就只能去死。 这就是魔神一族的行事准则,弱者,去死根本不需要理由。 “罗松尊者?” 远处的营地之中,一位身穿青色魔甲的青年抬头,面上露出惊异。 “怎么了?”青年身侧,一位白须四翼的老者转头,淡淡开。 老者双目之中有金色的魔光流转,只是一眼,就让那青年浑身一颤,连忙低头。 面前这位可是真正的大魔尊,就连大尊层次的天魔,都要低头。 “回古纪大魔尊的话,小人在从玉皇祭坛离开的半道上,曾遇到罗松尊者麾下的魔神。” “这魔龙就是当时他们所驾驭。” 听到青年的话,古纪大魔尊双目眯起,抬头看向天穹。 “既然是幽荒同道,来此聚会本尊是欢迎的。” “不过,若是连一尊魔神都挡不住,那,死了就死了吧。” 听到他的话,青年也抬头,看向天穹方向,此时,那魔神一拳已经到魔龙胸前。 “刺啦——” 半空之中,一道璀璨的刀光闪过。 古纪大魔尊双目之中迸发神采,一声低喝:“好刀法!” 他一步踏出,身上无尽魔光冲霄而上,身后十八位身高近五千丈的魔神出现,向着魔龙冲去。 只是他才动,那魔龙身前的两千丈高魔神身躯断裂,鲜血与魔光冲荡。 魔龙之上,张远持刀踏出,身形化为八千丈,眉心是星辰之光交错,手中刀锋横斩而下。 当八千丈的身形出现,整个营地之中已经一片魔气沸腾。 张远的天相金身从魔龙背上踏出,身外魔光一闪,七位魔神身形紧随,都是化身千丈,身穿黑甲,手中一柄战斧。 无尽的魔气似乎要冲开天地,光是这等魔气,就让人不敢直视。 大尊,这绝对是一位实力强到极致的大尊。 “轰——” 张远的刀已经斩在一位五千丈魔神腰间。 鳞甲碎裂,那魔神面上全是惊惧。 古纪大魔尊面色凝重,一声尖啸,道道魔光凝为一道金色的盾牌,将张远的刀锋挡住。 “当——” 盾牌破碎,张远斩出的刀光也消散。 张远持刀而立,面色平静。 面前这位古纪大魔尊确实实力强横,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那位罗松尊者在其面前也弱不止一筹。 不过幽荒的魔道手段如果是硬拼,对于张远来说,胜负难定。 “古纪大魔尊,你这是不欢迎本座来?” “在幽荒的天魔宫可是早就颁布律令,入古荒,凡事需要精诚合作。” 身外魔光缭绕的天相金身身形出现在张远那八千丈古神身躯的肩膀,面上神色坦然。 听到对方呼唤自己姓名,古纪大魔尊抬头,目中闪过深邃。 “罗松尊者,你认得本尊?” 听到他的话,天相金身一声长笑。 “正元湖一战,杀三十古神,俘获十七尊魔神,大魔尊的名声在我等幽荒天魔族中可是响彻。” 金身一动,径直穿过前方的魔气,出现在古纪大魔尊身前十丈。 破法手段。 当他出现在身前时候,古纪大魔尊手臂微微一震,硬生生忍住。 “本尊与藏楸大尊关系不错,藏楸大尊对大魔尊可是极为推崇。” 金身面色平静,再次开口。 “你是藏楸大尊的朋友?” 古纪大魔尊面上神色终于缓和。 “哈哈,不是藏楸大尊介绍,本尊也不会来此参加这一次的屠屏原之战。” 金身长笑。 “好,好,”古纪大魔尊面带笑意,目光扫过已经化为十丈的张远,又看看那七尊魔神,还有魔龙,点头抬手,“罗松尊者,请——” ———————————————— 在魔族驻地,张远他们被安排在一处偏僻营地。 就算展现出实力,又拉扯了关系,人家也不可能真的对他们信任,重用。 这是别人谋划多少年的事情,怎么可能任外人插手。 张远以罗松尊者身份到来,在此地的天魔看来,只能说可以抢一些收获,绝不可能真将最大好处送出。 张远也乐得就留在角落位置,每日就是闭关修行。 他出手斩杀的魔神记忆之中,有这些魔族的行动计划和安排。 只要等待时机,跟随这些魔族一起出动就可以。 “呜——” 两个月后,一声号角响起。 一位位天魔,一位位魔神聚合。 这驻地之中,光是魔神就有超过五百位。 而这一次的行动,这样的驻地超过二十处,总人数超过一万。 在古荒,如此规模的魔神出动,几乎可以说是无敌的了。 古荒上的古神一族很难聚拢,最多能有几百驻扎在古神祭坛左右就已经是无比难得的事情了。 屠屏原上,按照统计和观测,这一次最多能聚集三千古神。 只要将这三千古神全都屠灭和魔化,那古荒上的古神绝对会被重创。 “罗松尊者,且与本尊同行吧。” 远处,古纪大魔尊的声音响起。 天相金身一动,带着张远和几位魔神一起,出现在了古纪大魔尊所在位置。 古纪大宗门面带笑意,将身边的天魔一族都介绍给天相金身。 这些天魔有的那日见过张远出手,有的听说过这件事,此时与天相金身相见,都颇为客气。 一路前行,张远观阅的那些天魔记忆,随时可以应对一众天魔的悄然盘问。 不但如此,以他从记忆之中看到的许多隐秘,还有些修行秘密,都引起那些天魔的兴趣。 “轰——” 远处,一声轰鸣炸裂声音响起。 “快走,有天魔到来!” “快冲出屠屏原,此地有魔神埋伏——” 一道道的气血光柱升腾而上,那是一位位古神。 随着这些古神身影出现,周围,一道道魔光流转。 五千魔神,将近两千古神围拢! 第931章 保护欧阳先生—— 张远随魔神大军冲入屠屏原,前方气血与魔光已经交织在一起。 “哈哈,诸位,能俘获多少古神作为护法魔神,就看你们自己的手段了。” 一位天魔长笑,身形一动,已经往那魔光冲天的方向去。 魔光闪耀,轰鸣炸裂,肉眼可见的气血光柱在败退。 那些身形数千丈的古神,都被数位魔神围拢,手中兵器轰出。 要承认,纯粹修气血力量的古神,大多修为比被魔气掌控的魔神一族高,而且还高许多。 可是魔神一族有魔道手段护身,有鳞甲和手中粗糙兵器,战力是超过同层次的古神的。 也就那些身高过三千丈的强大古神,将各自所在的位置占据,封堵住了魔神的冲击,才会让古神一族不至于立即溃败。 “轰——” 一道魔光向着一位身高五千丈的古神身上笼罩过去。 那古神面色一变,瞬间闭上眼睛,然后一拳击出。 这一拳速度很快,同时带起的罡风呼啸,引动天地雷云炸裂。 拳锋所击的位置,正是那激发魔光所在位置。 那天魔面色难看,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他咬着牙,身外魔光闪烁,一位千丈高的魔神双目之中魔光一闪,毫不犹豫挡在古神一拳之前。 “嘭——” 那魔神身躯往后跌,口中大团鲜血和碎裂的内脏吐出。 那位天魔身形一动,手中刚有一道魔光再凝聚,出拳的古神身形一步径直踏出,一脚踩下。 天魔躲避不及,身外血光炸裂。 “嘭——” 一位天魔,被古神一拳一脚击杀! 这等场景,让所有的魔神和天魔都愣住。 多少年来,古神一族对天魔的手段束手无策。 只有那些真正的古神族大能,才能以自身强大的气血力量抵挡天魔的神魂侵袭。 可是这一次,完全变了样子。 “轰——” 不远处,一位古神强者陡然一步踏出,手臂横扫,将几位魔神身躯撞开,然后探手抓出。 躲在魔神身后的天魔连逃脱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直接捏碎身躯。 两位天魔被杀,他们所统御的魔神顿时失去控制,其中一半直接癫狂,向着身周为其他魔神冲去,一半清醒过来,连忙后退。 场面一场大乱。 古纪大魔尊面色阴沉,目光紧盯前方。 如果古神族能应对天魔的神魂手段,那他们天魔一族在古荒将会被屠杀。 “看他们的耳朵!” 一声低喝响起。 所有人目光落在那些古神的耳朵位置。 那里,竟然有生灵潜藏! “是那些外域生灵,洪荒人族!” 古纪大魔尊双目之中全是杀意,一声长喝。 人族。 古神的耳朵里藏着人族,是人族在古神闭眼的时候为他们提供讯息,让他们可以通过提醒,直接出手。 连张远也没想到,欧阳凌会有这样的手段安排。 很明显,此时的局面,还真让古神一族战力爆发。 先杀天魔。 “杀天魔。” 屠屏原上,一道声音响起。 欧阳凌。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这丫头,还真有本事。 真的是放手,才会发现欧阳凌的手段。 “压上去,挡住这些古神!” 一道天魔声音也是响彻。 一道道魔气缭绕的魔神前行,阻住古神前冲的路。 五千对两千,就算古神一族能抵挡天魔,敢拼杀,也被阻住路,无法冲出来,更别说杀立在后方的天魔了。 屠屏原上,煞气冲天。 这一场大战几乎算得上万年来古荒之上魔神与古神之间的最强战了。 聚集两千古神,这是多少年都难有的事情,如果不是欧阳凌以修复古神祭坛的办法传递讯息,古神一族怎么可能聚拢这么多? “呜——” 悠长的号角声音在屠屏原上传荡。 原本分散的古神之中,数十位身形五千丈的强大古神,在两位万丈古神的带领下,直接冲了出来。 这一幕,让张远眼睛一亮。 古神一族竟然已经懂得集结冲阵? 张远目光扫过,不由哑然失笑。 这些古神哪里是懂得冲阵,分明是他们的耳朵之中人族指挥。 双目紧闭的古神径直冲锋,一拳一脚冲开前方阻碍,然后在那些耳中人族指引下,向着天魔撞去。 留在后方的天魔方寸大乱,连连败退。 顿时,魔神大军也开始退。 古神开始反杀。 整个屠屏原上魔神开始乱了起来。 张远双目眯起,看着前方。 到目前为止,此地才只有五千魔神。 这一次真正聚集的,可是有一万魔神。 “轰——” 虚空之中一声天地撕裂的轰鸣,整个天穹被撞开。 一头头魔龙,驮着一位位魔神冲进屠屏原。 另外五千魔神到来! 屠屏原上,立在一艘飞舟上,身穿青袍的欧阳凌轻叹一声。 她身侧,几位身穿黑甲的战将都是面色阴沉。 “欧阳先生,看来事不可为,只能退了。” “不错,能调动古神一族与魔神大军拼杀,减轻我裂天大军被魔神冲击的危机,欧阳先生你已经尽力。” 那几位战将身上气血真元凝重,仿佛深渊一般。 欧阳凌点点头,面上露出遗憾之色:“这次如果能让古神反杀,大胜一场,古荒上的格局就会变化。” “裂天大军不但能借机摆脱魔神围杀的局面,更有机会杀入幽荒。” “相比古荒,幽荒对于我裂天大军来说,才更适合征战。” 古荒的古神一族,还有如今的魔神一族,都实在太强。 反而是幽荒的天魔,如果没有魔神大军护持,这些肉身力量不够强的魔神,会成为活靶子。 “轰——” 前方万丈古神与魔光的冲撞,引动天地崩塌,虚空显露。 屠屏原上,飞舟激射而出,向着虚空之中而去。 “护欧阳先生离开。” 一道洪亮声音响彻,一位身高万丈的古神大尊一步踏出,双拳轰然击出,撞开前方阻道的魔神。 数尊魔神身躯被一拳击碎。 飞舟冲到天穹上,眼看要入虚空,忽然前方一道魔光化为光幕,凝为网罗。 “洪荒人族,既然插手幽荒与古荒之争,就不要走了。” 身后赤焰缭绕,身边一尊尊魔神的古纪大魔尊的身形出现在天穹之上。 下方,一位位魔神将冲阵的古神阻住。 “保护欧阳先生——” 飞舟之上,四位战将飞身而出,身上虚实之境的修为凝为冲天的气血罡煞。 第932章 本尊就让你斩这一刀又如何? 四位战将,两位已经到实境,两位是破虚巅峰。 这等修为在洪荒都是极强的存在,在大秦军伍之中,必然是战侯或者是等同战侯身份的供奉。 裂天大军之中,能以此等强者随行护卫欧阳凌,可见对欧阳凌的看重。 这就是大秦。 欧阳凌有新亭侯诰命夫人身份,与五皇子的裂天大军其实并不算同一阵营,但真出九洲之地,就都是大秦官员。 欧阳凌为裂天大军做事,大军以顶尖强者护卫,绝无怠慢。 其实正如九洲朝堂,哪怕争权夺利,可面对裂天大军传回的讯息,也没有谁提出放弃裂天大军。 自己人可以相互征伐,但那是我大秦自己人的事情。 外人要伤我大秦的人,不行。 “轰——” 四位战将身外气血相连,化为一尊玄武战兽。 万丈玄武之身,撞向封堵的魔光。 厚重的魔光被直接撕开,玄武扶持着飞舟,向着虚空飞遁。 下方,数位古神大尊出手,缠住追击的魔神。 屠屏原上这一战,目前看来虽然古神族落在下风,可他们有洪荒人族相助,能以古神祭坛集结,又能有人族指引,交战时候不会被天魔神魂压制掌控。 这一战之后,古神一族与天魔之间的力量对比,必然转变。 只要古神一族不惧天魔,那古荒还是古神一族的古荒。 “这就想走?” 虚空之中,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一位身穿黑色魔袍,身外魔光闪耀的天魔身形出现在虚空。 “是风雨魔尊!” 下方,古神之中有惊呼传来。 风雨魔尊。 这名字,让许多古神瞬间面色变化。 就连飞舟之上的欧阳凌,也是面色一沉。 风雨魔尊修为不是那等强到极致的大魔尊,可其掌控风雨之力,呼风唤雨,瞬间天塌地陷。 在古荒之上,这位风雨魔尊四处猎杀古神,一旦被其缠上,就是古神大尊,也被其所施展的风雨之力裹挟,极难应对。 古荒之上,古神一族畏惧的天魔强者之中,风雨魔尊名列前十。 不只是古神畏惧,风雨魔尊出身的幽荒天魔宫,是幽荒第一魔宫,其师尊更是天魔宫之主。 古荒之地,所有的天魔对风雨魔尊都不敢丝毫不敬。 这一次的屠屏原之战,就是风雨魔尊在背后发起。 “呜——” 一道仿若号角长鸣的声音响起,风雨魔尊身周,无尽风雨激荡,将那玄武战兽身躯笼罩。 所有的风雨都化为锋刃,斩在玄武身躯上,让玄武之影动荡,似乎要直接崩溃。 一道道云雷向着玄武背后的飞舟上砸落,就算飞舟上撑起的光罩,也挡不住这云雷一息。 “嘭——” 飞舟断裂,站在飞舟甲板上的欧阳凌身形跌落。 数道云雷如同金蛇一般,向着欧阳凌绞杀过去。 玄武嘶吼,却无力去救护。 下方的古神大尊想冲出,被一队魔神死死挡住。 半空跌落的欧阳凌看着头顶的雷光低叹一声,闭上眼睛。 就在此时,她感觉身外一道温热侵袭。 “傻丫头,那么拼干什么。” 这声音! 欧阳凌不敢睁开眼。 她怕睁开眼,一切都归于虚幻。 这就是人要死了,都会有的幻觉吗? 身躯被搂着,那熟悉到极点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我面前玩雷,你还是弟弟。” “轰——” 炸裂的雷光撞击声音响彻。 欧阳凌下意识睁开眼,看到前方一片雷海。 这场景,她很多年前就见过。 转过头,看着那熟悉的面容,一如当年让她沉沦时候模样。 张远低下头,看欧阳凌呆愣眼神,轻笑一声,低头重重吻下去。 他身后,紫雷金身踏出,引动无尽雷霆,将所有的魔光砸碎。 紫霄神雷。 都天神雷。 太乙神雷。 一道道雷光穿梭虚空,向着风雨魔尊撞去。 正如张远所说,在他面前玩雷,风雨魔尊还是个弟弟。 雷光将风雨魔尊身躯裹住,然后撕碎。 身躯撕碎的瞬间,风雨魔尊出现在数万丈外,面色苍白。 逆转生死。 生死境的强者,已经很难以寻常手段去斩杀。 要破生死,唯有生死。 “你是谁——” 风雨魔尊长吼,身外风雨再聚,却不敢出手。 他被张远的雷吓到了。 周围散落的天魔,也都目中透出惊慌,看向抱着欧阳凌的张远。 雷霆之力,不是古神能掌控。 那此人就不是古荒生灵。 “新亭侯!”飞舟之上跌落的人族修行者抬头,瞪大眼睛。 怎么可能,新亭侯张远竟然来到古荒! “新亭侯……”玄武战兽之中,传来轻轻低语。 这声音,透着一丝复杂。 裂天大军之中对于新亭侯的评价和态度,是撕裂的。 有人曾与新亭侯并肩作战,有人认可新亭侯的战力,可也有人认为新亭侯张远是五皇子踏上那个位置的极大阻碍。 “罗松尊者,这是怎么回事?”古纪大魔尊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相金身,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天相金身微微一笑,身形在原地散去。 古纪大魔尊先是一愣,然后就是面色急变。 “嗡——” 虚空之中,一道刀光向着他当头斩来! 那是怎样的刀光! 璀璨? 幽暗? 森寒? 炽烈? 那刀光竟然带着古荒天地的大道之力,透着淡淡的金光,一个闪烁,就到他腰身之前。 挡不住! 刀锋之上,竟然有生死之力加持! 远处,原本面露愤怒之色的风雨魔尊双目之中透出慌乱,身形再往后退。 这一刀,比之前的雷霆更强! 如果这一刀是斩向他,他绝对只能乖乖受这一刀! 古纪大魔尊一声长吼,身躯轰然崩碎。 天魔解体! 修为超脱生死的强者,可逆转生死,也可以自行转化生死。 这一瞬间,古纪大魔尊以魔道秘法,直接转化自身生死,以躲过那长刀一击。 只是他身形再出现,面色已经难看到极致。 闪烁刀光根本没有消散,而是再次向着他当头斩落。 看向这刀光,他心中明悟。 怪不得这一刀要融古荒天道之力。 他在古荒之中杀戮极多,早被古荒天道嫉恨。 古荒天道之力羸弱,无法伤他,可大道之力能将他锁定。 “本尊就让你斩这一刀又如何?” 古纪大魔尊一声长喝,身外魔光缭绕:“受你一刀,本尊要将你炼魂焚魄,生生世世生不如死——” 当头刀光斩下,古纪大魔尊身躯轰然崩溃。 只是这崩溃的身躯碎散,然后又开始凝聚。 生死换生死。 他真正受一刀,消融这一刀中的生死规则。 已经是生死境的古纪大魔尊,以自己所凝练的生死规则之力,抵挡了一次属于自己的生死之劫。 刀锋过后,古纪大魔尊的身形重现,双目之中全都是杀意。 可没等他动,他的身躯轰然再次炸裂! 第933章 屠屏原之战终了 生死之力再次碰撞! 那一刀中不只是一道生死之力! 古纪大魔尊身躯炸裂,无尽魔气逸散,让周围的天魔全都慌乱散逃。 逸散的魔气在远处震荡,然后向着天穹一旁冲去。 “轰——” 如同星辰炸裂,再一道生死之力崩碎! 那斩出的一刀之中,到底灌注多少生死之力! 风雨魔尊面色苍白,嘴角哆嗦。 他就这么看着,一位幽荒顶尖强者,生死境的大尊,一路逃遁,一路被爆生死力量。 十三道生死之光爆裂,那团幽暗的魔气终于震荡之中,轰然崩碎。 古纪大魔尊自身的生死之力耗尽,身死道消! 一位超脱生死的强者,也有生死之力耗尽,陨落时候。 “嗡——” 魔气崩碎,张远身躯直接被天地之力包裹,身周金光化为光茧。 一位在古荒之上造成无尽杀戮的幽荒大魔尊身死,给张远带来的反哺,还有天地之力的眷顾,厚重到难以想象地步。 欧阳凌能感觉到张远身上气血激荡,化为炽烈。 这场景她可是清楚的很。 从前张远修为弱的时候,多少次玉娘拉着她,帮张远排解入体的煞气。 她的脸上红晕攀升,手揪着张远的衣襟。 张远低头看她眼睛,面上露出笑意。 欧阳凌知道自己心中所想被张远看穿了…… “吼——” 随着古纪大魔尊的陨落,数十位魔神仰天长吼,身外魔光激荡,然后一寸寸碎裂。 他们的身躯,也随着魔光崩碎而碎裂。 这是被古纪大尊掌控神魂的魔神,他们已经没有了属于自己的自由,当古纪大魔尊身死时候,他们只能跟着一起殉葬。 有的魔神殉葬,也有的魔神身外魔光崩溃,反而心神震荡,清醒过来。 从之前的古神强者猎杀天魔,再到此时的古纪大魔尊陨落,清醒过来的魔神已经有近百位。 这些清醒的魔神开始与周边的魔神拼杀,破开魔神的封堵,为屠屏原上的古神开辟逃遁的通道。 “呜——” 远处的山岭之上,号角声响起。 一尊尊千丈身影浮现。 “那是,魔神……” 看到那一队身穿黑色战甲,手上拖着巨大战斧的身影,无数古神面色凝重。 “没有魔意,他们不是我魔族安排的后手!”一位天魔惊呼。 魔意。 这些黑甲巨人身上没有一丝魔意。 “轰——” 一柄战斧被甩出,横跨数万丈,将一位魔神身躯劈开。 那穿着战甲的身影冲出,飞身到劈在地上的战斧之前,带着甲的肩膀撞在前方魔神身上。 就算是有鳞甲的魔神,也被这一撞之力,直接撞的满身魔光炸裂,身躯踉跄后退,口中鲜血喷洒。 “铁山靠……” 玄武战兽之中,惊异的声音响起。 修成铁山靠的古神! 穿铁甲的古神! 持战斧的古神! 一支成建制的古神大军! 所有人看着大军冲到魔神之前,如同撕开破纸一般,将魔神的防御撕碎。 战斧横扫,铁甲冲撞。 那些魔神在这一支黑甲大军之前,不堪一击。 “嗡——” 天穹上,一位天魔抬手,掌中有青黑的魔气下压。 可他才抬手,一柄飞旋的战斧就将他身躯直接斩断。 连天魔都能斩杀! 这支古神大军与其他的古神分明不同! 谁都没想到,屠屏原上的战局会是这等场景。 两倍于古神的魔神一族,一向压制古神的天魔,在这一场大战之中落于下风。 虚空之中,风雨魔尊面色变幻,身形一动,悄然离开。 他真的怕了。 他怕自己会被那能斩断生死的一刀斩杀。 天魔宫出身的他,从未怕过。 可是这一次,他真的害怕。 “呜——” 屠屏原上,随着许多天魔被斩杀,还有一位大魔尊的陨落,魔神一族开始撤退。 不用指挥,屠屏原上的古神全都咆哮着,开始追杀那些败退的魔神。 一旦古神的气势起来,就连天魔也不敢出手了。 ———————————————— 玉皇祭坛。 原本破碎的祭坛在一群仙道修行者的修补下,已经开始恢复天道力量的运转。 不远处的,一队队的古神在修行拳法。 就是最简单的铁甲拳。 指导他们拳法的是一位位人族。 “真不跟我回九洲?” 一座石屋之中,张远看着青丝散乱的欧阳凌,低声开口。 欧阳凌面色慵懒,轻轻摇头。 “裂天大军如今局势还不明朗,就算暂时能与古神一族结盟,也依然远不是幽荒的对手。” “时间太久,其他世界的变化太大。” 看向石屋之外,欧阳凌目中透出一丝凝重。 本以为九洲出来的裂天大军无敌手,可真到古荒,差点被魔神大军直接覆灭。 要不是五皇子拼死断后,让青天洲能有逃遁时间,重新组织起防御,恐怕裂天大军真的就要溃散了。 后来五皇子重伤,大军交给几位战侯执掌。 虎豹骑统领,龙骑军统领,数十位战侯虽然战力强横,却无法真正应对那些魔神的冲击。 也正是如此局面,欧阳凌才会主动出面,稳定青天洲上各方,再然后就是来到古荒,寻求破局。 修复古神祭坛,联络古神结盟,还想出了让大秦武者藏身古神耳洞,为他们提供指引的办法。 古神战力提升,牵扯的魔神和天魔力量越多,青天洲的压力就越小。 “行,你不随我回九洲的话,我为你整训一支古神大军护身。” 张远伸手将欧阳凌揽过来。 “再给你灌注一些生死之力,起码能让你关键时候保命。” “还灌注啊,已经够多了……”欧阳凌的声音带着颤抖。 …… 一日之后。 欧阳凌悄然离开。 一起走的是张远托付保护欧阳凌的黄宣,还有那几位臣服他的魔神。 一共二十位古神,个个化身十丈,往后会随欧阳凌在青天洲,然后征战幽荒。 欧阳凌已经与古荒上古神族强者约定,全力击败魔神一族。 青天洲的裂天大军会在古神族与魔神大战时候,借机破开幽荒之地,然后攻伐幽荒。 看欧阳凌离开,张远轻叹,转头看向已经有淡淡天道之力浮现的玉皇祭坛。 他现在是玉皇祭坛之主,这里的古神族都臣服于他。 抬手,他掌中朱雀令牌上的光影越发暗淡。 看来那位七代朱雀现在情况极不好。 他需要去看看,毕竟是镇天司的七代朱雀。 张远没有第一时间离开玉皇祭坛,而是招来郭潭和卫诸等人,一起前往那座玄天青钢矿脉。 他要借星辰万象诀所寄托的星辰之力,将玄天青钢送到洪荒。 第934章 超过青玉盟和冰凌城万倍的财富 过玉皇祭坛三十万里,连绵的青黑山岳,都是高万丈。 一片散乱的碎石之中,张远和卫诸等人站在其上。 “卫诸,大尊将你当兄弟,你就拿不值钱的山石骗他?”郭潭的金铁手臂指向周围绵延不见尽头的山石,面带怒色。 还以为炼制兵甲战斧的石头多珍贵,原来到处都是。 这卫诸可是拿这些石头在张远手上换了不少好处的。 就现在卫诸身上那一身行头,还有身后背着的两柄战斧,一块圆盾,都是拿这些破石头换来。 “咳咳,郭兄弟别这么说。”卫诸面上涨红,不去看张远,“我,我这不是将整个矿山都交出来了嘛……” 到底是古神一族,心思不算多。 在郭潭和卫诸看来,张远为他们打造的兵甲,已经远超这些矿石的价值。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些石头是死的。 “无妨,这些矿石比我打造的兵甲贵重无数倍。”张远摆摆手,看向卫诸和郭潭。 “等有一日,我带你们踏出这古荒,让你们见万域之繁盛。” 万域繁盛。 郭潭和卫诸对视一眼,点点头。 张远抬手,身前道道金色的天道之光交错浮现。 他的双目之中,有一颗颗的星辰出现。 这是属于生死境的生死之力,属于规则力量,一颗星辰就是一道生死之光,也是一次生死。 当初杀大魔尊古纪时候,张远直接爆发十多道生死之力,碎裂十多颗星辰,才让古纪大魔尊陨落。 斩杀古纪大魔尊,直接反哺张远近两百多颗星辰。 这让张远积攒的生死之力,达到了三百。 张远哪怕九道金身合一,自身修为战力也达不到生死境层次。 没有生死境修为,但他有生死之力在身,可抵挡生死境的力量侵袭,也可直接凭此力量来杀人。 生死境,一次生死换生死罢了。 “轰——” 张远的眉心,一颗金色星辰之影悬浮,然后引动亿万道流光相随,轰开头顶虚空。 星光穿透虚空,与星辰感应。 万域之中的龙象真身抬头,寂荒边缘的天妖真身转身。 三道真身头顶星辰之光碰撞,然后第二颗星辰亮起。 星辰万象诀,第二颗星辰出现,引动三道真身交织。 “嗡——” 张远身前,一道虚空天地浮现。 这虚空,就是新开辟的星辰。 张远一步踏出,一拳击碎身前的山岳。 万丈山石崩碎,跌落在面前的虚空天地之中。 张远步步前行,一拳一拳击碎面前的山岳,让其装入虚空天地。 直到身前的虚幻之光坚持不住,头顶星辰淡薄,张远方才停住脚步。 方圆八百里,十七座万丈山岳,都被击碎,送入星辰之上。 这么多的玄天青钢,完全可以装备出一支亿万大军。 此等最顶尖的灵材,打造的兵器,战甲,每一件都堪称宝兵。 张远越发明白,为什么大秦要兵出九洲。 九洲之外的天地太过广阔,哪怕九洲是洪荒圣地,终究也只是洪荒中的圣地。 就比如这古荒,其上物产完全不逊于洪荒,而且因为古荒上炼器修行将近于无,以至于各种灵材物资还是上古时代模样。 很多洪荒之中已经绝迹的宝物,这古荒之中还有。 而且,古荒之主古神一族个体稀少,不像洪荒万域,无数种族消耗修行物资。 这么看,古荒恐怕是九荒之中,物资存留最繁盛的世界之一了。 大约五皇子也知道这些讯息,才会率领裂天大军来古荒。 只是五皇子似乎运道不太好,碰上了魔神一族与古神族的争战。 古神也好,魔神也罢,虽然个体稀少,可只要是成年,都是实力强横。 集结的古神和魔神,可怕到极点。 “呜——” 星光散尽,张远身外的金色天道之力也消失。 他看一眼面前只被挖掘百分之一的矿藏,抬起手。 金光笼罩,天道之力将这方圆万里之地隐藏。 往后,除非古荒之地除非出现一位与张远一样,得到天道力量如此眷顾的人,才能发现这片玄天青钢。 做完这些,张远方才带着郭潭他们离开。 万域之中,龙象真身踏出,带着一队异族大军,向着藏匿玄天青钢的星辰进发。 这些玄天青钢其中大部分会被打造成兵甲,用来装备张远组建的巡卫万域大军。 另外一小部分则是交给青玉盟和冰凌城,换取修行物资。 就凭这一次张远开采的玄天青钢,只要运作好,其价值绝对超过冰凌城和青玉盟之前所有物资总和的万倍。 这就是征伐一方世界的好处。 ———————————————— 古荒,聚火领域。 因为这方圆亿万里地有大大小小千万座火焰山脉,其中十九座祭坛都是以火力加持,所以被称为聚火领域。 聚火领域因为其中土灵和古神都掌控一丝火焰力量,能稍微抵挡克制幽荒天魔,所以当年乃是与幽荒天魔交战的主力。 可惜古神一族独来独往惯了,被幽荒天魔悄然侵袭入聚火领域,瓦解了聚火领域之中的战力。 等后来一场大战,聚火领域之中顶尖强者禄芒伤重,整个聚火领域一片散沙。 这么多年来,聚火领域已经九成地域都被天魔和魔神占据。 少数的聚火领域古神,不是退出聚火领域,就是被天魔俘获,魔化为护法魔神。 张远的记忆之中,整个聚火领域现在少有古神潜藏。 他踏入聚火领域时候,也是以天相金身掩盖自身气息,让自己化为天魔形象。 在聚火领域之中前行,他已经遇到数十位魔神,还有几位天魔。 “轰——” 远处,火焰激荡,气血与魔光碰撞。 过不片刻,张远抬头,看两道魔光向他身前飞落。 两位身高千丈的魔神之身消散,化为十丈黑色鳞甲护身,手持青灰色长柄战刀的模样。 看到张远模样,一位魔神微微躬身:“天魔大人,我等奉命在此地围捕一位古神族,大人可见古神逃遁过去?” 古荒魔神,在天魔面前自降一等身份。 张远摇摇头。 两位魔神对视一眼,一躬身,转头就走。 张远继续前行,翻过山岭,前方一片火焰流淌的熔岩。 当他走到熔岩边时候,熔岩之中,一道身影踏出,一脚向着他当胸踹来。 第935章 禄芒大尊,本尊寻了你这么久,终还是见到你了 没有化身古神之身,只是一道十丈身躯。 张远抬手,一肘击出。 悬天肘。 那踹到身前的腿脚被张远的手肘撞的倒飞出去,跌落在熔岩湖中,激起一片火焰激荡。 那跌落的身影嘶吼,身躯化为千丈古神,一步踏出。 “那家伙在这里!” 本离开的两位魔神转头,看到千丈古神,一声高吼,身形凝聚千丈,一人持刀,一人握锤,向着站在熔岩湖中的古神冲来。 那古神面上全是愤怒,身上数道伤口,气血逸散。 低叹看一眼张远,古神转身就走,踏着熔岩飞溅,向着远处去。 那两个魔神畏惧熔岩的炽热,顺着熔岩湖边上追,手中刀和锤子挥舞,怒吼。 张远看着那古神被两个魔神围在不大的熔岩湖里,身上伤口不断增加。 “嘭——” 巨大的铁锤砸在古神肩头,让这古神再站不住,跌坐在熔岩湖中,激散的熔岩火焰飞舞。 古神面露痛苦,抬起手,握住拳头。 他背后,火焰之中有一道道熔岩汇聚,凝为一尊朱雀之影。 手持长刀的魔神冷哼一声,一步踏出,手中长刀横斩,将那火焰所化的朱雀斩碎,然后一把扯住古神脖颈,将其从熔岩湖中拖出来。 古神之身与魔神身躯散去,两位魔神也是气喘吁吁。 他们回过身时候,微微一愣。 不知何时,一道身影就立在他们身后不远的山岗上。 “天魔大人……” 持刀魔神低语,忽然瞪大眼睛。 山岗之上,一道流光飞旋而来。 那是一片盾牌。 说是盾牌,其实该是一片片鳞甲组成。 飞旋的鳞甲散开,每一片都有半丈方圆。 如同飞蝗一般,鳞甲穿过前方空间,将两位魔神身躯笼罩。 “啊——” 鲜血飞溅,鳞甲旋绕切割。 这等切割的速度太快,以至于鳞甲一个瞬间就飞旋出万丈之外。 直到此时,刺耳的呼啸声音才响起。 张远面前,两位魔神都没有激发出魔神之身,就已经被飞旋的鳞甲盾牌直接斩杀。 这面盾可以随心而动,可以抵挡天魔神魂之力。 记忆长河浮现,道道魔神之力反哺。 张远立在原处,观阅两位魔神记忆之中画面。 这聚火领域之中大半地方,确实已经被魔神一族占据。 因为此地火焰力量太强盛,天魔不愿在此地逗留驻扎,这聚火领域之中大多事情都是数位魔神大尊掌控。 此时张远击杀的,就是一位魔神大尊麾下魔神。 张远立在原处,那被拖出熔岩湖的古神缓缓爬起身,看一眼山岗上的张远,转身就跑。 张远并未追赶。 这些魔神一族早就掌握了此地所居的古神讯息,不过是因为熔岩湖的火焰炽烈,他们不愿太过逼迫。 此时逃遁的这古神,张远记忆之中有其所居位置。 “朱雀。” 张远抬头,低声轻语。 ———————————————— 大云火海。 这是聚火领域之中一方方圆百万里的熔岩火海。 其中既有火海生灵赤炎兽,也有掌控一丝火焰力量的古神存身。 此时,身上伤口不少的古神快步奔行,顺着火海岸边穿过散乱的黑色巨石,然后一头扎进前方的火海中。 当其从火海之中探头,已经到了一方黑色岛屿上。 “灼堂。” “你怎么伤这么重?” “灼堂,你遇到魔神族了?你没有被他们追上吧?” 几位古神围拢过来,都是面上神色急迫。 名叫灼堂的古神摇摇头,张开手掌,掌心是一颗透着金色流光的石头。 “我寻到命魂玉髓了,希望能让禄芒大尊转醒。” 听到他说寻到命魂玉髓,那些古神都是面上露出喜色,连忙围拢着一起走到岛屿中间,一座高大的洞窟中。 洞窟之中,一位身穿黑色布袍的高大老者躺在那,身上火焰与气血力量交织。 他身上的火焰力量化为一只朱雀,在其身周旋绕。 灼堂走到朱雀身前数十丈外站住,然后抬手将掌中的命魂玉髓捧着,高声道:“灼堂寻到命魂玉髓,来唤醒禄芒前辈。” 听到他的话,金色的朱雀双翅一展,将那命魂玉髓召到面前悬浮。 “嘭——” 玉髓崩碎,其中的金色流光灌注在躺卧的老者身上。 老者双目睁开,面上露出一丝潮红。 “大尊!” 灼堂等人面上露出惊喜。 躺卧的老者坐起身,点点头,看向几人,然后抬起手,手掌中一道伤口,一滴滴鲜血化为金红血珠飞到灼堂等人身前。 几人连忙接过那珠子,压住眼中的激动。 送出血珠,老者神色苍白几分,他身后的朱雀身上火焰力量也稀薄不少。 “不用再帮我寻命魂玉髓了。” 老者抬头,开口说道。 这话,让众人一愣。 灼堂连忙躬身:“大尊,我们全力为大尊寻找命魂,一定助大尊恢复——” “对,我们这就去寻。”其他人也附和着。 老者摆摆手,双目之中透出一丝精光:“你们走吧。” 走? 灼堂等人面上露出茫然。 他们原本都只是寻常土灵,只是有一丝火焰掌控之力。 是这位禄芒大尊用鲜血喂养他们,让他们化为古神。 他们也为禄芒大尊寻找治疗身上伤势的宝物。 可惜这么多年来,禄芒大尊的伤势不但没有转好,反而越发沉重,沉眠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们的实力不够,寻找宝物也艰难。 原本数十位古神,现在只剩这十多人了。 “快走吧,本尊伤势即将无法控制,极可能最终崩溃,引动周边山岛崩塌,你们在此,就是送死。” 老者的声音再响起,其身上的火焰与气血力量震荡,仿佛随时要崩散。 这等场景,让灼堂等人面色变化。 众人相互看一眼,向着老者躬身,然后往石窟外退去。 只是他们才退,石窟外一道声音响起。 “禄芒大尊,本尊寻了你这么久,终还是见到你了。” “没有这些小家伙寻找命魂玉髓,本尊还寻不到这里来,本尊还未谢他们,你就让他们走,不合适吧?” 那声音仿若雷霆震荡,一道身影向着石窟中走来。 灼堂等人身躯僵住,脚步都无法挪动。 老者身后那朱雀展翅想要冲出,却被前方走进来的身影一指点出,身躯炸裂。 “当年不是这畜生,禄芒你的命火之核早就是本尊的了。” “禄芒,你苟活这么久,也够了,命火,本尊拿走了——” 第936章 这长剑之中,凝聚二十道生死之力! 石窟之中,一道身影前冲,向着榻上的老者当头一把抓去。 老者看着抓来的手掌,面色平静。 他身外,火焰激荡升腾,再次凝为一只金色朱雀。 朱雀展翅,想要去撞前方的身影,却被老者抬手止住。 “朱雀你走吧,这么多年你也该走了。” 老者一步踏出,身上的火焰与气血力量轰然炸裂,生死逆转。 他的身形也从苍老化为三旬青年模样,身高过丈,双目之中精光闪耀。 “本尊禄芒沉寂无数年,古荒之中怕是已经有许多人忘记了本尊当年的荣耀!” 声音彷如雷霆,石窟之中震荡,山石轰碎。 古荒之中,修为到顶尖层次,古神之身是从庞大再凝缩的。 万丈古神之身凝聚到一丈人身,才是真正的古荒大能。 禄芒此时展现的身躯,分明是古神之身所凝,那等气血强到直接将周围天地撕开的模样,让人无法直视。 “轰——” 禄芒一拳击出,撞在冲来身影的手掌上。 那身影一震,五丈高的身躯向着后方败退。 “不可能,不可能……” 身穿黑色大袍,头戴金冠的老者瞪大眼睛,定住脚步,口中怒吼:“你不可能做到逆转生死,你不可能超脱到那一步!” 一声长喝,老者手中一柄金色重锤出现,锤头向着前方的禄芒当头砸下。 禄芒冷哼一声,抬手,一拳击出。 “嗡——” 一拳砸开天地,方圆百里直接落入虚空! 这才是古荒真正的大能,一拳之间就是虚实转换。 也只有这等落入虚空的交战,才不会破碎古荒天地。 虚空之中,灼堂等人身躯被抛出百里之外,在虚空之中定住。 他们转头,看到身边一道身影站在旁边。 “你是……”灼堂看着张远,感觉有些熟悉,却说不上来。 此时的张远身外无丝毫的魔气,衣袍也与之前不同。 张远没有转头,只眼睛盯着前方。 那里,两位身形不到十丈的古神族强者碰撞。 古神之身凝练到极致的两位,能随手一击就将周围虚空撕碎又合上。 张远是第一次看两位生死层次的大能以生死之力交锋碰撞。 不是他这样只有生死之力而不是生死修为的强者,而是真正掌控生死。 生死力量夹杂在每一击中,出手就是虚空陨灭。 禄芒每一拳击出,都带着火焰的力量。 对面的古神族大尊强者手中金锤挥舞,抵挡每一道火焰。 这一刻,虚空之中的震荡力量引动周围天地,还有下方古荒世界的感应。 一位位古神,一位位天魔,一位位魔神,都是抬头。 这些抬头的都是整个古荒上强者,就算没有生死境也是实证层次。 “是禄芒。”有白须的古神族低语,“他不是已经掌控不住自己的生死,一直都是那洪荒朱雀神禽以其涅盘之力维持生机吗?” “聚火领域的禄芒大尊,”一位天魔双目之中透出血红杀意,“这老东西还没死呢。” 数位天魔身形已经激射而上,向着天穹之外冲去。 “碧虚大尊寻到禄芒了,杀了禄芒,取其命火,就能让整个聚火领域之中的火焰力量沸腾,烧出那些古神族。”一位背后灰白羽翅展开的天魔目中精光激荡。 “呵呵,碧虚这老东西一直与我天魔一族虚与委蛇,只拿好处不干事,这一次最好连他一块灭掉。” 说话的天魔身外一层灰色魔光,身形一闪就冲到了天穹外。 “轰——” 禄芒大尊一拳与对面碧虚大尊的锤头碰撞,身形微微往后一顿、 对面的碧虚大尊面露焦急,此时目中尽是杀意。 “还以为你当真是实力强绝,逆转生死。” 锤头飞舞,碧虚大尊一声长啸:“原来不过是以自身所有储存的命魂爆发,借来片刻战力而已。” “你引本尊来此一战,不过是为给那朱雀逃命的机会。” 话音落下,他手中锤头已经再次与禄芒大尊的拳头撞在一起。 这一次,禄芒大尊面色一白,脚步往后退。 他身上,火焰力量在衰落。 确实如对面的碧虚大尊所说,他修为早已无法维持,就是借一丝贮存的命魂力量来爆发最强的战力。 也正如碧虚大尊所说,禄芒是为了给朱雀离开的机会。 此时,他的力量在急速衰落,就如同烛火,要被狂风直接吹灭。 “轰——” 碧虚大尊再次出手,金色锤头砸下。 禄芒大尊的气血力量已经维持不住身躯,开始膨胀。 这是生死力量在消散的表现。 禄芒大尊一拳击出,抵住当头砸落的锤头。 他的身躯震动,一道道气血崩散,口中有鲜血喷出,整个人向着后方飞出。 碧虚大尊一声低喝,提着金色战锤向着禄芒大尊追去。 只是他才动,身形陡然顿住。 不知何时,禄芒大尊身后不远,站着一道身影。 禄芒大尊此时也发现了背后的张远。 只是他才抬头,面上神色从平静化为惊异。 “你……” 此时的张远身上是大秦镇抚司皂衣武袍,腰间一手按剑柄,腰间悬着块金牌。 大秦镇抚司司首令。 “大秦……” 禄芒没去过大秦。 可他知道大秦。 曾经有人告诉他,大秦有亿万军伍,大秦有无尽悍不畏死的战卒。 那人告诉他,大秦的军卒,永远为守护大秦而战。 那人还说,大秦军卒踏足之地,就是秦土。 那人意气风发,豪气干云。 那人叫赢无极。 那人,是秦人。 “朱雀禄芒?” 张远抬头,开口。 禄芒一愣,然后抱拳躬身:“卑职朱雀,见过指挥使大人。” 按照当初赢无极的说法,大秦的镇天司有指挥使,是所有镇天司中人的统领。 他身为朱雀,也要臣服于统领。 张远抬头,看一眼前方的碧虚大尊,然后目光投向禄芒:“凡与我大秦,与我大秦镇天司为敌者,杀——” 声音落,他手中长剑出鞘,直接甩向禄芒。 禄芒微微愣神,下意识接过长剑。 长剑入手,他面上的神色化为惊骇,瞪大双眼。 生死之力! 这长剑之中,凝聚二十道生死之力! 这生死之力足够维持住他的修为不崩,这生死之力足够他出手,杀碧虚大尊。 “诺!” 禄芒大尊一声长喝,持剑转身。 第937章 此生我没机会去大秦了,如果—— 戮仙剑。 剑圣李太白的真身,是大荒最强的至宝之一。 哪怕如今其中灵性沉睡,这剑也是世间最顶尖的剑器。 “嗡——” 长剑在手,禄芒一声长笑,身上火焰穿透虚空,从剑锋之上透出道道金色的流焰。 他一步踏出,身外金光炸裂。 张远双目之中闪过深邃流光。 禄芒竟然修过大秦的剑道。 怪不得他能在古荒横行,被称为古荒之中最强的古神之一。 在古荒之中,能有剑道修为,同层次之中必然无敌。 禄芒的剑法当然是始皇帝所传。 也就是说,始皇帝赢无极还是一位剑道高手。 这等事情,张远是从不知道的。 “当——” 长剑与锤头相撞,碧虚大尊手中金锤碎裂,整个人如遭雷击,脚步踉跄后退。 抬头,他的眼中全是惊恐。 他完全不明白,就算有长剑在手,禄芒大尊也不该有如此战力。 他不是已经油尽灯枯了吗? “哈哈,好剑,好剑——” 禄芒大尊长笑,手掌中剑一划,前方虚空被破开,剑锋出现在碧虚大尊胸前。 碧虚大尊慌乱后退,身外气血力量化为屏障,却挡不住剑锋。 “当年若不是老子的朱雀剑崩碎,本尊能杀穿魔神大军。” “就你们这些杂碎,也配算计本尊?” 禄芒大尊一边高喝一边出剑。 他的剑法还是大秦江湖剑,动作飘忽让人防不胜防。 碧虚大尊逃不开,不过三剑就已经被斩到胸口。 “咔嚓——” 他胸前一面魔甲被斩开,鳞片飞舞。 碧虚大尊身上,有魔气升腾而起。 “做了魔崽子?”禄芒大尊一声冷喝,手中一个倒转,剑光撕开碧虚大尊身外的魔光。 碧虚大尊面色变幻,沉声道:“我只是借魔气修行,反正都是——” “被包养了就别嘴硬。”禄芒大尊长笑,“魔崽子就是魔崽子。” 长剑之上火焰闪耀,禄芒大尊身上杀意凝聚。 碧虚大尊转头看向远处激射而至的魔光,深吸一口气,双手之中一颗淡灰色的珠子握住。 “禄芒,拖到天魔到来,你必死。” “我本不想让命火沾染魔气,彻底入魔,是你逼我的。” 他手中珠子捏碎,一道青色的魔气直接灌入他的身躯。 瞬间,他的双目之中透出血红,身外道道魔纹浮现。 禄芒大尊手中长剑斩出,碧虚抬手,手掌中的鳞甲挡住剑锋。 “当——” 火光向着碧虚笼罩,却没能一剑将其斩杀。 一位古神大尊入魔,其力量瞬间爆发,连裹挟生死规则的一剑都能抵挡住。 禄芒持剑,看向前方的碧虚大尊。 远处,魔光已经闪耀而来。 还有机会杀碧虚大尊吗? “嗡——” 就在此时,一道虚空震荡的声音响起。 一道青色的刀光闪逝而来。 全力防备禄芒大尊的碧虚抬手,挡住刀光。 手掌与刀锋触碰的瞬间,碧虚大尊面色急变。 那刀锋之上所携的生死规则,浓郁到极致。 这是将一道生死之力完全爆发! 生死之力,每凝练一道都是千难万难,珍贵无比。 这等力量,怎么能如此轻易爆发? 怎么舍得? 这是碧虚大尊心中的念头。 他的手掌挡不住爆发的生死之力,轰然崩碎。 他的身躯向后退。 可那刀光比他退的更快。 刀锋追上胸口,一刀横斩。 碧虚大尊的身躯被斩断。 生死之力碰撞,然后抵消。 他的身形出现在百丈外,面色苍白。 才出现瞬间,他瞪大眼睛。 一旁的禄芒大尊也双目之中尽是惊讶。 刀光,还是刀光。 刀光一闪,再次将碧虚大尊身躯斩碎。 生死。 又见生死。 碧虚大尊身躯崩碎,化为一道魔气,向着那冲来的魔光逃遁。 他怕了。 那斩落的长刀之中不知蕴藏多少生死之力。 什么样的强者,才能将这等生死之力不要钱一般挥洒? “嗡——” 长刀追着碧虚大尊撞去,再将其身躯斩碎。 魔气再涌动,再逃。 后方,长刀追杀而至,再一刀斩。 前方,那几道魔光顿住。 当先一道魔光之中,风雨大尊面色惨白,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刀光。 “是,是他……” 这刀光他怎么能忘记? 他自己挨了一刀不说,他是亲眼看着那位古纪大魔尊被硬生生斩杀。 那等长刀追着杀的场景,跟今日所见一模一样。 这才是真正的天魔啊! 身形一动,风雨大尊转头就走。 不走,他怕要杀的就是自己了。 另外两道魔光之中,一位天魔“咦”一声,继续前行。 另外一位则是身形顿住。 “轰——” 前方,相隔百里虚空,刀光斩碎了碧虚大尊的身躯之后,一个闪烁,横斩千里虚空,将继续前行的天魔直接吞没,顺带斩断另外一位观望的天魔。 刀光璀璨,不断挥洒。 这一刻,虚空之中仿佛被这刀光整个照彻。 这是怎样的刀光? 一位大尊,两位天魔,就这么被包裹,一次次斩断生死。 生死境的天魔,整个幽荒才有多少? 生死境的古神大尊,整个古荒才有多少? 这样的强者,此时小猪仔一般被一刀刀斩开身躯。 那些古荒之中的古神强者,全都惊骇抬头。 那些魔神之中的强者,全都神色变幻。 逃遁到万里之外的风雨大尊头也不回,径直奔逃。 他是真的不敢留了。 后方,禄芒大尊看着张远,看张远身外气血与古神之力激荡,还有一道道生死之力翻涌,面上神色复杂。 他没想到张远竟然这么强。 沉寂无数年,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心气。 张远身形停住,身上气血与生死之力激荡,还有一丝隐藏的魔气在脑海之中涌动。 这一次的反哺虽然比不上斩杀古纪大魔尊,可也无比浑厚。 转过头,他看向禄芒大尊。 禄芒大尊看一眼手上剑,将其递回,然后道:“损耗了你的生死之力,我也没什么能还的了。” “朱雀是当年赢无极送的,你带它回大秦吧。” “赢无极如果还活着,你告诉他,此生我没机会去大秦了,如果——” 他的身躯外气血力量在消散。 张远看着面前的禄芒大尊,一步踏出,手掌按在其肩膀。 “轰——” 洪流一般的生死之力爆发。 禄芒大尊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这,这……” 第938章 刀光,是刀光! 这是多少生死之力! 怎么能有这么多的生死之力! 洪流一般的生死之力冲入身躯,让禄芒原本要崩塌的身躯重新凝聚。 他的面容化为苍老,然后慢慢变成五旬左右模样。 生死之力,逆转而动。 他的面容越来越年轻,到三旬,二十出头,再到十四五岁样子才停下。 弱冠少年,眉目清秀。 只是双眼之中,尽都是火焰。 张远缓缓收回手掌。 “禄芒多谢指挥使大人再造之恩。”十四五岁面容的禄芒抱拳躬身。 再造。 以无尽生死之力,逆转他的修为,将他冲到巅峰时候的层次。 这手段,不是再造是什么? 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手段,才能拥有此等洪流般的生死之力。 他也不敢想,拥有此等生死之力的人,如果想造就生死境层次战力的强者,会制造出多少。 “禄芒前辈,古荒之中,欢迎你归来的人可不少啊。” 张远的目光转向古荒方向,轻声开口。 听到他的话,禄芒转头,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他身外火焰升腾,轰然倒卷。 方圆百里虚空瞬间倒转,重回古荒。 “大尊——” 灼堂等人惊喜看向少年模样的禄芒。 生死境的强者,越是看上去年轻,修为战力越是强横。 生死轮回,直到下一个修行层次。 禄芒修为恢复最强层次,对于一直追随的灼堂等人自然是无比惊喜的事情。 “啾——” 一声朱雀长鸣,金红火焰绕身的朱雀展翅而来,落在禄芒身前。 看到朱雀,禄芒轻叹一声:“你这家伙,怎么不离开?” 朱雀在山石上跳跃,低低鸣叫。 “哈哈,好,从前是你拿命护我生死,往后你我就是同生共死。” 禄芒呵呵笑一声,抬手一挥。 那朱雀身形化为一道火焰,重新落在他身上。 他的头发化为金红,背后火焰仿若朱雀长羽一般,不断飘荡。 张远看出来这是生死之力共生之术,与铁甲兽之法有共通,但又不同。 铁甲兽之法战兽死对宿主的影响有,却不是特别大。 禄芒这法门,是真正生死与共,他和朱雀谁死,都会带动另外一方生死力量变化。 “指挥使大人,禄芒先去见见老朋友,再来见大人。” 向着张远一拱手,禄芒飞身直接冲上天穹。 无数的火焰随他身形而动。 聚火领域。 直到看无尽火焰化为火鸟,随着禄芒身形前冲,张远才明白为何此方领域名为聚火。 是禄芒大尊一人,凝聚这山河之间的火焰! 怪不得有那么多古神想夺禄芒大尊的命火。 谁能掌控他的命火,就能号令这聚火领域的火焰力量! “诸位,禄芒归来,你们不欢迎?” 虚空之中,禄芒大尊狂傲的声音响起。 张远面带笑意,看向远处。 一道道的气血光柱升起。 那是一位位古神大尊。 —————————————— 张远重回玉皇祭坛的时候,身后跟了一队百余古神。 这些古神都是臣服于禄芒大尊。 灼堂等人领着他们,或是背着巨大的灵材矿石,或是托着一团火焰。 禄芒大尊决心随张远一起往九洲大秦,临走时候自然要搜刮一番。 之前算计禄芒,想抢夺他命火的那些古神,都是拿出珍藏宝物,换取禄芒的原谅。 其实禄芒并不会真的在古荒世界杀戮多少古神一族,毕竟他自己要离开,再杀戮太多古神,会让魔神一族更欣喜。 回到玉皇祭坛,郭潭和胡苍等人整训的古神一族战力又提升不少。 卫诸则是又开采了不少玄天青钢带回来。 张远回祭坛就开始闭关,一来炼化积累的海量气血力量,二来是梳理自身的修行,观悟幽荒与古荒的修行传承。 九荒传承,各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 古荒的古神一族,个体实力强到难以想象,但也是因为各自实力太强,无法凝聚族群力量。 以往古荒之中争锋时候没什么,在幽荒天魔入侵时候,古神一族就被各个击破了。 好在如今古荒上的古神一族终于明白,再不联盟对抗天魔,他们真的可能传承断绝。 相对于古荒的古神,幽荒天魔在神魂力量的运转,还有魔道力量侵袭的手段上,有着难以想象的研究。 连古神一族都能压制,都能掌控,这是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让幽荒天魔占据古荒,奴役古神化为魔神族,然后攻伐其他世界,怕是真的能侵吞九荒。 不过在观阅这些记忆与修行传承时候,张远不断比较,也明白了各自的优势和劣势。 就像洪荒传承,看上去最羸弱,最驳杂,却有着不会轻易断绝,能随时容纳其他传承的优势。 海纳百川。 恐怕只有这样的天地,才能真正成为掌控未来的那一方。 …… 百日之后,张远出关,与禄芒一起,领八百余整训过的古神,悄然离开玉皇祭坛。 留在玉皇祭坛的是修为战力提升不少,且执掌两百带甲古神族的郭潭。 按照郭潭与张远的约定,他会留在古荒,守住玉皇祭坛,同时随时关注古荒上的变化。 张远给他留了一块镇天司朱雀卫令牌。 朱雀堂副堂主。 …… 风雨魔尊最近很烦躁。 洪荒入侵而来的大军开始反攻,因为古荒上的古神牵制,那些洪荒大军竟然有反压制虚空之中围堵的魔神局势。 这些对于风雨魔尊倒也没有太大关系,他虽然是天魔宫强者,可还未到执掌攻伐古荒大势权柄的地步。 他现在心烦的是,他真的被那一刀横斩,直接生死之力激荡,连生死境都抵挡不住的一刀吓破了胆。 他不知道,那样的一刀何时会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风雨魔尊,万泰魔尊诏令,请你重回幽荒。” 一道声音响起,让风雨魔尊面上露出失落神色。 果然,自己的表现让天魔宫不满。 天魔宫是幽荒最顶尖的大势力,绝不可能看着宫中弟子没有斗志。 万泰魔尊乃是风雨魔尊的师叔,修为强绝不说,更是执掌天魔宫麾下天魔一族和其他魔神在古荒的攻伐。 平复心情,风雨魔尊起身,身外魔光闪耀,飞入虚空。 在虚空之中飞遁,他的目光扫过幽暗之中一闪而逝的流光,身形微微一顿。 “为何,我会感到,心悸?” 刀光,是刀光! 是那道刀光! 第939章 说,大秦巡卫万域之时,所有不臣服者,诛 面上露出惊骇,风雨魔尊身外魔光沉寂,身形一个闪烁,到虚空之中悬浮的巨石后潜藏。 前方万里之外的幽荒天魔驻地,数以千计的古神族围拢,冲杀。 还有一队队身穿重甲,驾驭战骑的洪荒大军,一个冲击,就将天魔驻地贯穿。 洪荒人族和古荒古神一族联手,围攻藏匿于虚空之中的幽荒天魔驻地! 风雨魔尊此时只觉得浑身发寒。 这么多年来,古神一族不是没有想过冲击幽荒天魔的驻地。 上一次就是那禄芒大尊等数位大尊联手,引着一众古神围堵了一队魔神,想顺着魔神的行进路线,寻到幽荒天魔所在位置。 那一次也确实凶险,差点就发现了天魔所居位置,幸好关键时候几位天魔强者出手侵入一些古神族神魂,让其入魔,自爆,最终古神一族的围攻被瓦解。 那一战,禄芒大尊断后,差点陨落。 那一战后,天魔宫颁发新规,天魔的驻地也百年变动一次,藏在虚空之中不得入古荒。 可是此时,藏匿在虚空之中的天魔驻地,竟然被古神与洪荒大军围攻! “轰——” 一道青色刀光,直接斩断数位魔神身躯,将原本抵挡的路线贯穿。 “哈哈,新亭侯还是当年勇猛。”一声长喝,领一队虎豹骑冲击的虎豹骑统领,冠山伯岳霆一声长笑。 曾与张远在万域之中并肩而战的岳霆和虎豹骑战卒,也根本没想到,会有机会在这古荒天地之外,再次并肩联手而战。 “冲阵——” 岳霆一声高喝,身上气血与身后的军阵相合:“别让新亭侯看扁了我虎豹骑。” “杀——”他身后的战阵响起高呼,一尊万丈虎豹战兽身形浮现。 这可是十万大军结成的战阵,那虎豹战兽只一个摆尾,就将一片魔神和其中潜藏的天魔身躯直接撞碎。 另一边,一支驾驭数十尊龙鲸的军阵,在天魔和魔神之间随意冲荡,山岳一般的龙鲸只一个撞击,就是数位千丈左右的魔神败退。 风雨尊者浑身发寒,看着前方的天魔营地被踏成稀烂。 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一天,如此被虐杀的场面,会出现在天魔一族头上。 这些古神和洪荒大军,分明是直接绕过了魔神族,斩首天魔! 不只是如此! 风雨魔尊瞪大眼睛,浑身颤抖。 他想到了,为何古神一族和洪荒大军会围杀此地。 因为,这里是唯一连接幽荒的传送位置。 为了开辟这条通道,幽荒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天魔宫中,三位生死境巅峰长老因为开辟通联两界的虚涌通道而被大道反噬,身死道消。 还有数以百计的天魔一族探索通道,失去自身坐标,迷失在虚空海。 可是此时,这些人分明是要通过连接幽荒和古荒的通道,反攻幽荒! 风雨魔尊身形一动,踏上青石。 他刚准备传讯,忽然整个人汗毛炸起,身外魔光闪耀。 “咔嚓——” 一道刀光擦着他的身躯,将他脚下的青石斩碎。 十万丈方圆的巨石,被一刀轻松斩碎。 那刀光是从万里之外的天魔营地延伸过来。 风雨魔尊握紧拳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远处,一道虚幻的流光终于升腾而起。 那是,连接两界的光影。 洪荒大军,古荒的古神一族,真的要攻入幽荒…… —————————————— 一支支大军冲入幽荒。 乘坐在金色战车上的五皇子面色透着几分苍白,看一眼立在虚空之中的张远,微微一点头,战车径直冲进虚涌之地。 欧阳凌身外淡淡的云光缭绕,浩然之力将她身形裹住,来到张远身前。 看张远面上神色,欧阳凌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好了,攻入幽荒,我大秦军伍的实力就能真正发挥了。” “何况这一次还有古神一族结盟,并肩而战。” 上前一步,将头埋在张远怀里,欧阳凌轻声道:“再说了,你不是,给我了好多生死之力嘛……” “不够。”张远低语,伸手将欧阳凌的身躯搂住。 欧阳凌气息一促,身躯僵住。 …… 至少三千古神一族随着亿万洪荒大军冲进了幽荒。 以古神一族的强悍,完全可以直接破坏幽荒天地,将幽荒天道破碎。 而洪荒大军则是稳扎稳打,抢夺资源,将幽荒分割。 不知道这样一来,等两百多年之后,裂天大军归来时候,能带回多少资源和天道本源。 转过头,张远看向远处。 他身形一动,出现在风雨魔尊身前。 风雨魔尊身躯僵直,警惕的看着张远。 “风雨魔尊,幽荒天魔宫执事长老。” 张远的声音响起。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随我去洪荒?” 去洪荒? 风雨魔尊愣住。 他刚准备开口,忽然心中一动,再次看向面前的张远。 面前这位可不是真正的邀请,分明是要直接带他去。 他不去,就要挨刀! “我,我愿去。”风雨魔尊微微躬身。 张远点头,抬手将一块黑色令牌扔过去。 “往后你就是大秦镇天司朱雀堂副堂主。” “你去了洪荒,听禄芒大尊调令安排。” “给你十日时间,收拢在古荒之中的魔神一族,能带多少魔神一族离开,就看你的本事了。” …… 十日之后。 洪荒。 一座死寂星辰之上,一道道身影出现。 这些身影出现瞬间,洪荒天道力量化为雷霆,在虚空之中涌动。 洪荒天道,虽然比不上九洲天道强盛,可也是有其力量的。 “轰——” 雷光砸落,一只大手抵住。 张远的龙象真身手掌之中雷光旋绕,却并不消散。 “你们随我走吧。” 龙象真身看一眼身前化为十丈身躯的古神,魔神,转身就走。 片刻之后,整个死寂星辰之上,只有张远,禄芒,还有卫诸,以及一队二十人的古神族。 张远看向禄芒,开口道:“我带你去九洲外,等始皇帝召见。” 禄芒点点头,面上闪过一丝感慨。 张远看一眼周围虚空,领着禄芒他们身形一动,径直离开。 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回九洲,而是往冰凌城一趟后,又去了万域之中,专门收集消息的百通城。 “长源域自立,景阳域扬言大秦皇帝巡卫万域时候,必然出手。” “大秦战侯,九洲录上强者曹腾,断绝与九洲联系。” “丰塘,柏古,属灵等三十余族,都表示不再臣服九洲大秦。” 张远手上的玉珏之中,道道消息流转。 “十万仙玉,帮我传一个消息。” 张远将一方仙玉甩出,看向前方虚幻云涛,淡淡道:“就说,大秦巡卫万域之时,所有不臣服者,诛。” 第940章 重回大秦 大秦。 皇城。 张远重回之后,径直去大殿见皇孙嬴元辰。 他也没有隐瞒,将古荒上变化事情都说出来。 古荒古神一族的强大,被魔化之后的魔神更是可怕。 洪荒的大劫是三百年的天荒融合,那天荒的无情会吞噬洪荒天道,让洪荒生灵无大道所依。 可是此时再听张远所说,古荒那样强盛的古神一族,都抵挡不住幽荒的侵袭,大殿上一众官员都是面色沉重。 从前时候,大秦是洪荒之中最强的存在,大秦的意志无人敢违背。 可是如今,大秦之外,洪荒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强大存在。 天荒的天道之力如何抵挡,古神一族的个体战力,还有幽荒的魔道力量,都是需要考虑的事情。 “好在新亭侯前往古荒,助裂天大军入幽荒。”王明阳看向张远,面上露出笑意,“五皇子无事,裂天大军无事,我大秦也少了些牵挂。” 王明阳现在就是代国相位,所谋所见是整个天下。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九洲之地,哪里都需要操心。 如果这一次张远去古荒没能解决裂天大军的危局,那就需要九洲之地派出援军。 不说抽调强者,组建大军是一件驳杂庞大的事情,光是物资的积攒,资源的征调,对九洲来说又是负担。 两支大军出九洲,对大秦来说已经是积攒无数年才有的积累资源。 再出一支援军,后面很多安排都要被打乱。 比如即将到来的巡卫万域事情,就可能搁浅。 可那是宣扬大秦之威,震慑万域的事情,搁浅了,对大秦的声威有极大影响的。 大秦有无数强者存留在万域之中,这些强者一来镇压万域,二来也早已与大秦不是隶属关系,而是合作关系。 大秦如果呈现颓唐之势,想自立,甚至反噬的万域势力可不少。 “远哥你一场辛苦,先休整些时日,后面,就该准备整训军卒,以备巡卫万域了。”嬴元辰看向张远,面上露出一丝惭愧。 “若不是元辰实力不够,也不至于让远哥这般奔波。” 这话半真半假,但起码此等场面说出来,能让张远听着舒服,也让大臣们不敢猜忌。 新亭侯越强,皇孙的地位越稳固。 “诺。” 张远抱拳,朗声开口。 嬴元辰转头看向大殿之中一众官员,然后道:“巡卫万域是我大秦头等大事,大军整训,巡卫归来之前,朝中一切事情,以此事为重。” 顿一下,嬴元辰朗声道:“一应物资,军伍调动,皆以新亭侯整训大军为先。” “让何瑾先戴罪立功,重掌户部,他与新亭侯合作惯了,应该能懂新亭侯心意。” 大殿之中,王明阳等人相互看一眼,都是躬身。 “诺。” 这是关乎大秦国运的大事,谁都不能阻碍的。 张远抬头看一眼嬴元辰,嬴元辰也是看他,轻笑点头。 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还是很有默契的。 张远只管修行,只管领军征战,朝堂事情,嬴元辰执掌坐镇,从未拖退。 不知不觉中,皇孙监国后,不断磨合,朝堂运转已经越发顺当。 …… 皇城镇抚司。 穿过镇天司的门庭,张远与陆钧,还有身穿青袍,十多岁少年模样的禄芒一起,走进幻境之中。 禄芒有朱雀令,能被九洲天道接纳。 至于胡苍等人,则是等待九洲外浮空洲,需要镇抚司中官员送去身份令牌,且有皇孙嬴元辰手书调令,才可入九洲。 这些古神的个体实力实在太强,九洲天道排斥他们也正常。 “嗡——” 踏入幻境,前方小院之中,端坐的始皇帝赢无极抬起头。 “轰——” 禄芒身后,朱雀之影升腾而起。 朱雀展翅,向着赢无极身前扑去,在他身前旋绕。 “嬴大哥!” 禄芒面露激动之色,快步走上前。 赢无极也是面露感慨,伸手拍拍禄芒的肩膀。 张远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关长云。 ———————————————— 赢无极与禄芒数万年未见,自然好好说些话。 张远与关长云并肩站在不远处的小河旁,看着前方流水。 “古荒的古神一族,其中强者确实实力强横。”关长云轻声开口。 禄芒的实力恢复,那等压抑的气血力量,若是放开压制,绝对强到难以想象。 “你想组建古神族大军,不是不行,但不可能建立起真正的万军战阵。” 关长云摇摇头,遗憾道:“就如同洪荒中的强大神兽,也难以组成大军。” “我以神狱控制,都不能真正组建出军伍战阵。” 越是强大的个体,其越具有独立性。 想要让这样的强者服从,除非是如幽荒天魔那样,直接魔化掌控。 但洪荒人族还不屑于用如此手段。 “不只是难以掌控的问题,更多的是洪荒资源也支撑不住这样的大军。” 张远摇摇头,苦笑说道。 一支万人的古荒古神大军,想象一下所消耗的资源,恐怕九洲都支撑不了多久就会崩溃。 也只有古荒那等空旷天地,才能供养出这样的古神一族。 “巡卫万域,你准备如何做?”关长云转过话题,看向张远。 “当年我们陪陛下往万域征战,虽然压服万域,但到底还是后患不少。” “如今没有始皇帝镇压,没有九洲强大军伍做后盾,你们比我们当初还难。” 当年元康帝登基时候,始皇帝在万域坐镇。 后面还有大秦的无数军伍战阵。 现在补天裂天让大秦九洲之地衰落不少,始皇帝又在此地不出。 要压服万域,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黑骑为主,再整训诛仙卫,屠魔卫。”张远双目之中精光闪烁,“出洪荒,看过其他世界,才知九荒危机重重。” “洪荒万域这等动乱,是好事,又不是好事。” “以往万域乱战,能保持血性,能保持各方战力不至于因为安逸而衰落。” “但如今看九荒碰撞在即,要让整个洪荒之力聚合,才能应对未来的劫难。” 关长云点点头,准备开口,小院边响起赢无极的声音。 “张远,来见朕。” 第941章 征兵八千万,太尉张远 “张远,你可知,当年大荒到底崩裂成多少世界?” 小院之中,赢无极轻声开口。 崩裂成多少世界? 张远回想一下,微微皱眉:“九荒之地,似乎,还有缺失……” 他曾踏入时间长河,入上古大荒之中。 当时在大荒虽然因为信息闭塞,不知大荒辽阔,可大荒的天地力量之强,是如今九荒远远比不上的。 那等强大的天地之力,所凝聚的天地,该是如何等宽广? “当年大荒崩塌,并非只有九荒。”赢无极的声音响起。 “九荒,只是定下九极,稳固住大荒天地不至于沉沦。” 看向张远,赢无极淡淡道:“你知道噬天狐吗?” 噬天狐! 张远点点头。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就是身聚噬天狐血脉之力。 “传说当年大荒是因为神兽纷争而崩塌,噬天狐在其中扮演重要角色。”赢无极摇摇头,“凭噬天狐,还做不到崩碎大荒。” “你知道当年噬天狐的主人是谁吗?” 噬天狐的主人。 张远心中震动。 他不知道时间长河之中所见的一切,到底算不算真实。 “噬天狐的主人当年教导洪荒人族修行,传授武道功法,锻造兵甲。”赢无极继续开口,并不在乎张远知不知道这一切。 “就是那位大圣,射杀金乌,让人族掌控金乌烈阳之力。” “那位大圣甚至横压大荒,让人族能与大荒之中万族争锋,让万族修行传承变化,以化为人形为荣耀。” “也是那位大圣以自身为引,封镇大荒之中最强的存在。” 具体为什么要封镇那么多强者,赢无极没有说,张远却大概知道。 因为修行到高深处时候,对大道的索取太多。 随着大荒上强者越来越多,大荒也难以支撑。 “大荒崩塌时候,另有一半天地落入虚无之地,是噬天狐耗费无尽神兽之血,以九荒为基,方才牵扯那片天地,让其不至于掉落虚无。” “也就是说,九荒,只是大荒之中的一半。” “另外还有一座天地,其上是无数当年的大荒顶尖强者镇压。” 沉吟一下,赢无极双目之中精光闪动。 “其实当年那位大圣应该就是存了牺牲自己,镇压无数强者,直接陨落的念头。” “这天地从来都是力量牵连,如果那片天地真的被归于虚无,所有本源转换,重塑九荒,那九荒何等强大,是不敢想象的。” 归于虚无的一半大荒本源,全都灌注在九荒,那么多强者陨落,力量重塑九荒。 张远知道,这样的话,必然跟他一样,得到的反哺之力厚重到难以想象。 他微微愣一下。 如果两方天地牵连,那是不是一方生灵被斩杀,另一方的生灵就能得到反哺? 就好像,他所具有的吞噬之力? 这力量并非是噬天狐传承,而是属于,那失落的天地? 赢无极说的这些,张远根本没有从任何生灵的记忆之中看到。 大概这等隐秘,寻常生灵,根本无从知道。 那位大圣牺牲自己,想重塑九荒,可最终噬天狐让那方天地被九荒牵引,以九荒之力耗损,也要保其不灭。 也不知道噬天狐的选择,那位大圣会怎么想。 “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九荒合一不可避免,一旦九荒合一,引动天地动荡,不管是外域天地的入侵,还是那一方大荒天地的感应,都意味着一场难以想象的巨变。” 赢无极看着张远,面上神色郑重。 “我大秦人族的未来,需要守护。” “哪怕是面对九荒,面对那一方天地之中的强者,面对外域天地的强者,大秦,不能灭,人族,不能灭。” 赢无极的双目之中,仿佛有火焰在激荡。 这是一位人族帝王的担当,也是一位人族强者的誓言。 “我知道怎么做。”张远抬头,轻声开口。 张远他们在此地没有待多久离开。 看着张远他们在原地失去踪影,元康帝转头:“始皇帝陛下,你说张远与那位大圣有关系,是真的吗?” 赢无极摇摇头:“我也不知。” “这等涉及整个大荒的布置,都是当年青阳公和嬴非子始祖他们安排,其他人根本不知。” “但嬴非子始祖曾留下嘱托,噬天狐之力再现,就是大劫重现时候。” —————————————————— 新亭侯府。 难得的玉娘也在皇城。 青玉盟的商队才从无涯海中归来,带回许多荒牛。 三仙岛上的物资,还有从天荒以及破碎的扶桑之地运转的物资,依然源源不断。 厢房之中,玉娘青丝散乱,双目之中有一颗颗星辰浮现。 这几日,张远可是为她灌注不少生死之力。 “小郎,你整训大军,需要青玉盟做什么?”看向张远,玉娘慵懒的低语。 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为张远做好一切后勤事情。 不管是张远在下三洲的九林县,还是到中三洲的宁远城坐镇,直到后来统御阳天洲。 一支五百万黑骑的组建,背后所耗费的物资,资源,没有玉娘是不可能的。 也正是玉娘在背后支撑,才能让张远不需要为钱财物资发愁,才能一心修行。 “整训大军倒是不需要做什么。”伸手轻抚一下玉娘的面颊,张远轻笑,“不过等巡卫万域,青玉盟就有的忙了。” “以往巡卫万域,都是直接镇压,这一次,不只是镇压,还要让万域归心。” “光是大军杀戮是不够的,还要青玉盟在后面抚慰。” 听到他的话,玉娘面上露出笑意:“一手刀枪,一手钱粮,这我懂。” “那我就准备物资,到时候青玉盟商队随大军出征,将万域交易都拿下。” 张远点点头,手掌开始不老实:“我家玉娘如此能干,我无以为报,只能……” 玉娘脸上全是羞红,推也推不掉。 …… 神爵四年五月,大秦监国皇孙传诏书,兵部,户部,吏部,礼部,四部配合,新亭侯张远以镇抚司为基,组建巡卫万域大军。 九洲征兵三千万。 浮空洲,临天洲征兵两千万。 万域之中抽调军伍,征召强者,总计一千万重归。 加上原有黑骑,镇抚司皂衣卫,羽林卫,各方镇守军,总计九千万大军整训。 九洲之地,所有资源皆听新亭侯调用。 另,整训大军与巡卫万域之时,新亭侯张远暂领大秦掌军大司马,大司马有个古称,太尉。 第942章 下三洲,百夫长沈炼 腾洲。 郑阳郡,谷田府。 一队战骑飞奔,向着城门径直而来。 城头上,军卒都是抬头,看向远处那烟尘之中的战骑。 “是,黑骑!” 有人低呼。 “黑骑啊,那可是新亭侯麾下的无敌战骑。”城头上,有军卒开口,目中都是羡慕与崇敬。 大秦尚武,真正强大的军伍,永远都是受到尊崇的。 “什么新亭侯,太尉,张太尉。”穿着青色鳞甲的校尉只有三旬左右,身上有着瑶光境才有的淡淡气血真元力量。 随着九洲天道力量复苏,特别是金乌之力重聚,开阳之下的修行提升越发容易。 战骑飞奔,直接进入城中,没有人敢拦截。 城头上一位手持长枪的军卒看向一旁的校尉,压低声音:“校尉大人,听说沈百夫长当年曾是张太尉麾下……” 几个军卒的目光不由转向不远处靠着城墙晒太阳,满脸胡茬的沧桑中年武官。 这位沈百夫长据说曾经是走了张太尉的路子,一路仕途顺当,做到了府衙掌军军曹,正六品的武官,风头正劲。 只是后来沈军曹得罪上官,加上张太尉离开下三洲时日长久,余泽已经淡薄,他也就被人寻个由头,直接撸了官职。 要不是谷田府参军军曹与沈百夫长当年曾是袍泽,给沈军曹安排了个百夫长的位置,这位军曹可能现在真还是个大头兵。 “呵呵,沈百夫长要是真的有太尉的关系,怎么可能只是个百夫长?”一旁军卒轻笑。 “当年太尉身边的那些皂衣卫,除了告老的,谁不是执掌大军?” “庐阳八杰,九林十三英,郑阳七虎,他们当中武勋伯爵都出了好几位了吧?” “平谷伯苏震南。” “御城伯苏启雄。” “还有当年的涂皓点司,现在都已经是一郡司首了。” 众人的话语之中,带着羡慕。 算不得鸡犬升天,但当年追随张远的那些人,都有了极好的仕途。 没办法,张远已经贵为大秦军伍第一,领司马太尉职位,张远的旧识,谁不给几分颜面? 城头之上,一片感慨。 不远处的沈百夫长将头低下,面上神色复杂。 当年他虽然与张远关系不错,可真的不知道张远会有今日的成就。 也正是如此,他错过了完全投靠张远的机会。 后来张远离开下三洲,他更是连扯张远虎皮的资格都没有了。 “踏踏踏——” 城头石阶,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身穿青色官袍的参军大步而来,面上全都是欣喜。 “沈炼,沈兄弟,太尉大人命人征召你入巡卫大军。” 参军高呼,伸手扯住面色呆滞的沈百夫长手臂,将他往城下拉。 一队黑甲军卒已经等在城下。 “奉大秦掌军司马,新亭侯之命,征召谷田府巡城百夫长沈炼入巡卫大军,暂任从五品游击将军,掌三万军。” “请沈将军接令。” 黑甲军卒双手捧着一套黑色甲胄,一柄黑色雁翎,还有一方令牌,上前一步。 从五品游击将军! 百夫长到游击将军,中间隔着千万里! 城头之上,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沈炼愣在原处,嘴角抽动,却不抬手去接。 “沈兄弟,沈将军。”参军压低声音,扯一下沈炼的衣袖。 沈炼抬头,前方军卒开口道:“沈将军,司马大人已经过过无涯海,从入海口逆行而上,重回郑阳郡征兵,请沈将军往郑阳郡去见司马大人。” 去见张远! 天下军将,又有多少人有资格面见张太尉? 城头城下,无数目光,带着难以言喻的羡慕。 “沈兄,快去。” 一旁的参军推一下沈炼。 沈炼转头看一眼,目光扫向城头上那些军卒。 此时,他只觉心中畅快。 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心酸,全都消散不见。 这一路前行,自己终盼来出头之日! “云播兄,保重。”一拍军曹肩膀,沈炼接过衣甲,握住雁翎,大步前行。 那一队黑骑紧随,战骑冲出城门。 立在原处的军曹面上都是笑意。 后方城头上,那些军卒面色,带着羡慕。 沈百夫长,不,往后就是沈将军了…… ———————————————————— 陈洲。 白水郡。 白水郡紧邻沧澜江,当初张远肃清大江商道的时候,就曾派大军清扫白水郡周边。 此时,白水郡沧澜江渡口,一队队衣甲整肃的军将,还有一位位身穿青袍的文官,江岸边。 在这些军将文官之前,身穿黑色甲胄的苏启雄,还有淡青色长袍的涂皓并肩而立。 白水郡镇抚司司首苏启雄。 贵庭郡镇抚司司首涂皓。 后方所有的军将和文官,看着两人背影,目中都有难以言说的羡慕。 大秦司马,新亭侯张远重回下三洲,直接令苏启雄和涂皓来见。 两郡其他官员谁不知道,这是新亭侯对他们两人的看重? 当年新亭侯与苏启雄和涂皓同在郑阳郡镇抚司为官,一路走来,涂皓和苏启雄也是借新亭侯的东风平步青云。 要不然,涂皓和苏启雄怎么可能这般轻易成为一方郡府的镇抚司司首? “真没想到,再见时候,他已经位极人臣。”看着前方的滚滚波涛,涂皓轻叹开口。 当年那个在他面前因为杀人而紧张的少年,竟然不知不觉走到了这样的位置。 “是啊,谁能想到呢。”苏启雄背着手,看向浪涛之中浮沉的大船,轻声说道。 一艘艘渡海舟上,是身穿黑色战甲的军卒,还有绵延的战旗。 大秦,太尉。 新亭侯张远。 船头之上,身穿淡白锦裙的玉娘,陪在一身黑色常服的张远身侧。 “小郎,我们回来了。” 玉娘的声音之中,带着感慨。 张远轻轻点头,将玉娘的腰身搂住。 当年渡海舟横渡无涯海,带着下三洲的积累入皇城,那时候的张远只是小小的九林县镇抚司司首。 如今再回下三洲,他已经位极人臣。 当年的梦想,不敢想的梦想,竟然成真了。 “恭迎司马大人——” 渡口,整齐的声音响起。 一位位身穿军甲,官府的文武官员躬身施礼。 张远走下渡海舟,看着面前的涂皓和苏启雄,面上露出笑意。 “太尉大人。”涂皓和苏启雄躬身。 张远一把扶住,高声道:“苏老哥,涂点司,好久不见。” 第943章 千帆过尽,衣锦归来 张远的称呼,在有心人耳中,听出了与苏启雄和涂点司的关系。 苏启雄的兄弟相称。 涂皓的当年庐阳府旧官职。 唯有真正共患难,才能有这等称呼。 这样的患难,不是黑历史,是他们来时的路。 “苏大哥,涂点司。” 一旁走来的玉娘开口。 玉娘与苏启雄和涂皓都是熟识的。 哪怕她现在已经是富甲天下的青玉盟大掌柜,可回到下三洲,她陪在张远身边,就还是那个庐阳府丁家巷中的少年家的小娘。 苏启雄和涂皓抬头,看向张远和玉娘,四人相视大笑。 千帆过尽。 衣锦归来。 …… 陈洲,顾名郡。 唐平府。 三淳县。 城外二十里,定桃村。 村中此时桃花绽放,许多城中富贵人家公子小姐都来赏花。 “哼,就知道糟蹋老子的花枝,这等拈花凑笑模样,还以为是美。”十里桃林旁边,穿着厚布袍的沧桑大汉跺着脚,手中持着的木杖敲打一旁的田埂。 远处那些赏花的人并不在意。 谁叫别处的桃树都已经结满了桃子,可只有此地的桃林才开花呢。 “师兄,他们要看花就给他们看呗。”大汉身旁,穿着麻布衣袍的女子手中端着箩筐,箩筐中是许多草药。 “你身上的寒毒还未消尽,还是回屋里歇着吧。” “我再去将桃林边上的田地整治一下,隔壁老王他们都在帮忙,我也不好来偷闲。” 本准备回茅屋的大汉听到说隔壁老王,顿时面上涨红。 “哼,我歇什么歇?” 大汉说着,将木杖提着,气呼呼往田地方向走。 走的太快,他咳得厉害。 妇人拗不过,跟在后面。 远处那些赏花的公子小姐看到这边场面,都是好奇。 “小姐,这位赵平川赵老汉,据说以前在郑阳郡新军,征伐雪域时候受了寒气,废了武道。” “那是他夫人,”一位了解此地情况的小厮上前一步,低声开口,“那位岳夫人是赵老汉师妹,随着废了武道的赵老汉在此居住。” 小厮眼中尽是八卦,压低声音:“据说岳夫人等了赵老汉好多年回来圆房,没成想,赵老汉在雪域伤了根基……” 这话语让周围那些公子小姐顿时眼中放光。 “怪不得要拦住……” “咦,也是不容易啊。” “啧啧,这赵老汉竟是,不行?” 众人正低声说笑,远处传来争吵。 他们好奇奔过去,看手中持着木杖的赵平川挥舞木杖,将一群穿着布袍的村民赶开。 “走,我家田地不需要你们来帮忙。” “我赵平川有手有脚,何时需要你们这些人来帮衬?” 前面那些村民虽然被赶开,却并不散多远。 “老赵,你都成废人了,我们来帮忙怎么了?”有人咧嘴笑。 “就是,你别逞强了,苦了嫂子啊。”众人龇牙咧嘴。 赵平川更是怒吼,持着木杖去撵人。 桃花林里,那些少年男女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穿着布袍的妇人站在一旁,看着赵平川追打那些村民,面上带着微笑。 远处,一队车驾滚滚而来。 妇人抬头,面上神色慢慢化为凝重。 追打村民的赵平川,也停住脚步。 那些村民本还在笑闹,慢慢也是停住,看向车驾来的方向。 桃林之中,那些少年男女抬头。 “这马车好气派。” “定然是郡城某家嫡系才能乘坐。” “最近没听说……” 众人眼中,马车停住。 车厢之中,一位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走出。 “青鱼姐,赵将军。” 少女出声呼唤。 她的眉心,有一颗金色的龙鳞透出光影。 “太尉大人让幺妹来问一声,他要去见金城陆将军,你们可同去?” 少女的声音在桃林前回荡。 那些村民都是转头看向站在林边的赵平川和他夫人。 桃林之中,那些少年男女面上都露出难以置信的惊讶。 “太尉……” “新亭侯!” “怎么可能!” 桃林前,苏幺妹只看着赵平川和岳青鱼。 岳青鱼不说话,转头看向一旁的赵平川。 “不只是去看金老哥吧?”赵平川开口道。 苏幺妹点点头:“侯爷的意思,赵将军你们也歇够了,巡卫万域大军整训在即,缺整训之将。” 岳青鱼面色复杂,看着赵平川。 赵平川哈哈一笑,目光转向那些村民。 “兄弟们,来活了,可歇够了?” 这话让那些村民都是放声大笑。 “特奶奶的,都歇生锈了。” “就是,这等歇着,手上本事都荒废了,倒是种田把式熟得很。” 众人哄笑,身上原本的淳朴消失,一股血煞之气蔓延。 赵平川点头,抬手一挥:“老伙计,走了。” 随着他声音落下,背后那十里桃林震动,每一棵桃树都化为一道青红桃花之影。 所有的光影凝为一柄长剑,飞落在赵平川手中。 “走了,那张小子如今发达了,我这做老哥哥的当年帮衬他,如今怎么也该去讨口饭吃,享享福。” 长剑在手,赵平川一声笑,剑光落在脚下,他将岳青鱼一把拉上剑光,两人径直飞天而去。 剑仙。 赵平川在雪域之中受伤,岳青鱼带了玉娘从张远那讨来的宝器长剑,还有仙道修剑法来。 赵平川这些年在此地隐居,是为炼化这宝器长剑,修仙道剑法。 如今的他,算是一位剑仙。 这等隐居日子,对于岳青鱼和他来说,都是难得的事情。 唯一的遗憾是,剑道未大成,不能同房。 也不知张远为何给他寻了这样的剑法。 …… 北固河岸。 一队身穿黑色战甲的军卒立在奔腾的大河边上。 张远看着面前冰雪融化显露出的京观,面上露出感慨。 “小郎,当年你们就是从这里踏过北固河,前往雪域,对吧。” 玉娘看着滚滚河水,轻声说道。 张远点点头,目光之中带着一丝黯然。 当年那一趟,郑阳郡六千三百新军过北固河,最终归来的只有三千八百。 那些朝气蓬勃的大秦武卒,是他们的性命,磨砺出了大秦新军。 无数这样的新军,随着征天大军离开九洲之地,去寻求三百年后护住洪荒,护住九洲的路。 值得吗? “他们是未来,他们也是在守护未来。” “就如无数的先辈一样,才守护住了这大秦。” 张远看着水浪之中翻涌的雪色蟒蛇身躯。 数十丈长的巨蟒抬头,看向河岸边的张远。 张远轻轻点头。 “大白,好久不见啊……” 雪蟒,白寻。 当年张远在雪域之中所收服的那条雪蟒,后帮其渡过雷劫。 第944章 美人汤,再见沈通 雪域已经不是当年的雪域。 白寻也不是当年的白寻。 再见张远,白寻所化的青年面上多了一丝崇敬,多了一丝拘谨。 没办法,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肆意而行的妖兽。 在大秦游历,有新军供奉腰牌,他不会被那些猎妖人诛杀。 一路所见,大秦的强盛,繁华,让他明白,区区雪域,只是大秦九洲之中微不可言之地而已。 大秦,没有多少人在意雪域。 不在意雪域的生灵,也不在意雪域中生灵的死活。 当年张远所收服的那些雪域之中妖兽,雪狼悦朗如今在雪域之中掌控雪狼族群,帮助人类运转雪域之中的物资灵材。 雪域之中的雪狼一族,也靠着这等事情,活的不错。 而熊大,则是在数年前,因为与雪域之中偷猎的修行者冲突,死在了山野之中。 后来驻守雪域的军卒出手,将偷猎者斩杀。 不只是熊大,雪域之中的生灵,那些雪域蛮人,死伤也不少。 大秦军伍所踏之地,就是大秦的土地。 不愿被大秦管束的生灵,下场可想而知。 公平? 自由? 那是给自己人的。 大秦军卒手中刀枪,守护的是自己人的自由与公平,可不是给外人。 “侯爷,不,太尉大人——” 大船渡过北固河,等在渡口的中年武将面色涨红,身躯挺直,向着张远高呼。 张远的目光落在中年武将身上,面上露出笑意。 “曲天明。” 当年新军之中,从松阳郡镇抚司抽调的精英。 曲天明,杨雨生,还有死在冰火城的太平武宗精英林珏。 他们当年都是追随张远,一起从雪域之中踏出。 杨雨生当初与陆长言等人一起去宁远城,继续追随张远,现在已经在黑骑之中执掌五万军的一方四品战将,虽然还未封武勋,但已经不远。 曲天明雪域之行后,留在新军,现在是驻守雪域,北固河畔大营留守,从五品的兵甲偏将。 这官职不高,但是肥缺,往来雪域的商队,军伍,都在他手上过。 再见张远,曲天明的面上全是感慨。 “太尉——”随着张远前行,曲天明一声呼唤,见张远转头看他,忙道,“远哥。” 当年在雪域之中,大家都是这般称呼张远。 “远哥,我能不能随你去万域战场?”曲天明抬头,看着张远。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怎么,这肥缺不要了?” 他看向曲天明:“你看看,这腰身都长膘了。” 张远的话,让曲天明面色涨红。 确实,这些年,他的武道荒废了不少。 直等到这一次张远征召大军,他方才豁然想起,自己当年也是在雪域之中随张远厮杀的悍将,如今在这北固河边过着安逸日子,都忘记当年的热血了。 “远哥,当年我能随你杀穿雪域,如今也能随你踏入万域。”曲天明抱拳,身上气血激荡翻涌。 玉衡境。 虽然比不上陆长言他们的天权,天玑修为,但总体来说,不算荒废多少。 张远点点头:“等你将职务交接,随我大军整训。” 曲天明目中露出激动,一抱拳:“诺!” —————————————————— 雪域。 一片连绵的木屋,大大小小的客栈酒肆,如果不是周围山岭之上的皑皑白雪,此地已经与大秦别处无异。 酒肆,客栈,到处悬挂的牌匾都写着“美人汤”三个字。 这里,就是雪域之中极繁华,甚至连上三洲都有人来游玩的美人汤。 当年新军入雪域,在这里遇到温泉,还是营首都尉的新亭侯以刀为笔,刻下了“美人汤”三个字。 因为这三个字,美人汤闻名天下。 一辆双轮轮椅被推着,顺着青石道往前走。 车上坐着披了厚厚狐裘的短须中年。 “沈大人,又去泡汤?” “沈大人,我这有涮的雪兔肉,要带点过去吗?” “沈先生,桃花酿拿一瓶。” 周围的那些商客,掌柜,看到短须中年,都是笑着开口。 玉川书院教习沈通,是他亲自走一趟雪域,写下游记,才有了《雪域录》。 也是他写下了“美人汤中如玉,佳人巧笑雪凝肤”让美人汤名声大噪。 许多爱美的女子来此,就为了这一句“雪凝肤”。 沈通是数年前离开玉川书院,在美人汤附近定居。 他顺便挂了个雪域巡察使的身份,其实就是在这美人汤附近隐居,时不时用温泉泡汤,让双腿的疼痛缓解。 沿途商客掌柜的呼唤,送来的酒食沈通也不拒绝,笑着让身后两个男装的少女接了,然后让她们付钱。 等到刻着美人汤三个大字的石壁前,沈通抬头看一眼,面上露出几分感慨。 “先生,既然你与新亭侯是故交,为何不随他去皇城?” 沈通身后的少女出声,好奇问道。 “是啊,这雪域虽然清闲,可到底不如皇城繁华,若是去皇城,先生的腿……”另一少女的话没说完。 沈通摇摇头,没有开口。 轮椅往前,就到美人汤前。 现在的美人汤已经分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池子,中间还有帷幕隔开。 池水之中,传来许多女子嬉闹的声音。 轮椅到池边,有那帷幕拉开,其中青丝散乱的面容探出来。 “吆,沈先生又来泡汤?”那女子面上都是笑,大片玉白的肌肤露出来,也不羞涩。 另一边的女子也是只将一块纱巾遮了些身躯,朦朦胧胧,笑着看向沈通:“沈先生,可要同浴?” 沈通倒是面上带笑,他身后两个女弟子已经面皮绷紧。 “好了,好了,再调笑,沈先生家小夫人要生气了。”另一道帷幕中探出头的女子面若桃花,“上一回就是与沈先生同浴,帮着搓一下背,沈先生硬是自己推轮椅回家的,据说,家门都关了好久呢。” 这话,惹得美人汤中一片嬉笑。 沈通面上依然带笑,只轻轻摆手。 他身后两个女弟子面上挂不住,都是红着脸上前,帮沈通挽起腿脚衣裤。 “什么小夫人,我跟小荷哪里有这名分了?” “当年教习长让我们照顾沈先生时候还说,往后给我们个交待,哼,现在教习长去天外,就没人给我们做主了。” “就是,这么多年,我们可是什么都给了,倒是先生,薄情的很。” 两个女弟子一边数落,一边搀扶着沈通坐在水池边,又帮他搓揉腿脚。 另一边将酒食烫好。 沈通伸手,酒杯已经送到手边。 轻抿一口,又是烫好的雪兔肉送到嘴边。 “跟当年的雪熊肉相比如何?” 一道声音在沈通身后响起。 “自然比雪熊肉嫩,只是没了当年的滋味——” 沈通话没说完,瞪大眼睛,缓缓回头。 他的眼眶,瞬间通红。 张远。 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第945章 那就是雪域第一美男子李靖啊 沈通从水池边站起身,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在水里,张口喝了几口自己的洗脚水。 两个女弟子慌忙要去伸手捞,被张远喝住。 “别管他,”张远走到水池边上,蹲下身,“亏得欧阳凌嘱托我,你是不是给你们俩名分。” “我等男儿封妻荫子,沙场留名,他倒好,躲在这美人汤日日快活。” 张远呵斥,水中的沈通挣扎。 两个女弟子急着要跳水去捞沈通上来:“我家先生腿脚不好。” “先生在此地是为了修养。” 张远不说话,看着沈通在水里挣扎几下,终躲不过去,方才站起身,从水池边爬上来。 “先生,你的腿……” 两个女弟子瞪大眼睛。 不远处那些帷幕中伸头的女子也是低呼。 张远冷哼一声:“这家伙的腿早就治好了。” 沈通爬上岸,将衣衫整理一下,躬身道:“沈通见过新亭侯,张太尉。” 新亭侯。 张太尉。 这称呼让那些美人汤中沐浴的女子都是惊呼探出头。 一旁的两个女弟子也是不敢置信,抬头看向张远。 他们早听沈通一直说与新亭侯张远是过命交情,却从不见真正有什么关照。 特别是沈通宁愿缩在这美人汤,也不去谋求什么官职功名之类。 张远瞪一眼沈通,走到水池边坐下。 沈通走过去坐在一旁,将酒食端过去。 两个女弟子要上前,被他伸手止住。 他就在一旁的水池里汤酒食,与张远对饮。 “哎,滋味确实不如当年了啊……” 张远吃一口肉,抬头看向那大大的“美人汤”三个字。 沈通笑着点头:“当年就想在这美人汤边住,日日过着这般生活,觉得神仙一般,现在看看,自在是自在,却做不到心中无求了。” 两人说话,那些其他汤泉池子里的女子都悄然打量。 “那就是新亭侯?” “嘘,太尉,张太尉。” “啧啧,也不知能不能唤张太尉来共浴。” “别,他家娘子可是青玉盟薛大掌柜,惹不得。” …… 沈通隐居美人汤边,这几年对儒道的感悟越发深。 特别是之前在玉川书院教书,磨砺了自身的大道之途。 “随我走吧。”张远看一眼沈通,“你总该给她们挣个诰命。” 沈通转头看向那两个站在一旁不远处的女弟子,见两人面色慌乱。 “好。”沈通点点头。 不远处,一队兵甲奔行的声音传来。 一股冲霄的气血滚动而来。 九境。 是压抑住气血真元之力,修为分明已经到虚境层次的九境。 穿着黑色甲胄的英武青年大步奔行,直到张远面前,方才躬身,单膝跪地。 “李靖,拜见义父。” 李靖。 李可成的儿子。 当初张远收为义子。 这么多年,李靖除了在宁远城随张远修行过几年外,就是回到雪域,驻守冰火城。 “冰火神将,雪域猛虎!”美人汤中惊呼声传来。 “哇,那就是雪域第一美男子李靖啊……” 张远将酒杯放下,站起身:“我去一趟卢泉峰,然后就去冰火城,往晴雪湖见金城陆将军。” “沈通,雪域之中整军的事情,你随军参议吧。” 说完,他径直领着李靖大步离开。 沈通站起身,轻叹一声。 “先生,你能不去吗?” “是啊,我们不要什么诰命,没有名分也没关系……” 两个女弟子已经眼眶里都是泪。 沈通笑着将两人搂住:“现在是不是觉得悔教夫婿觅封侯了?” —————————————— 冰火城。 当年大秦新军入雪域,最惨烈的一战。 李可成领千余新军驻守冰火城,与雪域蛮人死战二十二日。 如今的冰火城,当年的冰火山还在,当年的那些冰火城墙还在。 如今的冰火城,已经占地方圆近百里。 “奉义父之命,李靖在此地整兵,以雪域蛮人为军卒,练出一百八十万可战军卒。” 身穿黑甲,手持长枪的李靖身上气息激荡,虚境的力量快要压不住。 身为张远义子,他拥有的修行资源无尽。 张远一共收两位义子,一位是他,一位是夔牛族出身的张牛。 张牛修为比李靖高,战力也远不是李靖可比。 不过张牛憨厚,只守护在玉娘身边,其他事情做不成。 倒是李靖很小时候就展现出练兵和战阵天赋。 张远让他参与了整训黑骑,然后又随他心意,回雪域之中征召雪域蛮人整训。 张远看向下方那一队队身穿甲胄的雪域蛮人战兵,轻笑点头。 不远处,身外披铁甲的铁甲兽黑布踏着轻巧步子,缓缓走过来。 李可成的神魂,黑布的身躯,如今这铁甲兽的修为已经到九境。 黑布从雪域之战结束后,就留在冰火城。 当年的腾洲新军,大多已经随邓维承他们往天外了。 李靖也早知道,黑布就是父亲李可成的神魂驻留躯体。 “雪域会作为下三洲练兵之地的通道,”张远看向远方,面上神色郑重。 “等我去晴雪湖见过金城陆将军之后,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们。” 张远看向李靖:“领军去古荒,帮古荒的古神一族与魔神一族大战。” “我要的是一支能在万域大战,乃至于在九荒之中拼杀的大军。” “你们,终需要独当一面。” 李靖身上气息震动,躬身抱拳:“诺!” 张远拍拍他肩膀,然后走到黑布面前,伸手拍拍高大的黑布身躯,笑着离开。 雪域之中,有一条往古荒的通道。 张远当初就是在雪域之中得到的古神一指。 …… 晴雪湖。 当年的晴雪湖已经扩展成一片恢弘大城。 整个雪域之中所有的资源,都向此地汇聚。 “老金,东原的清雪冰髓送来了,你不去看看?” 一座官衙之中,有声音响起。 穿着青袍的官员手中握着厚厚卷册。 “不去不去。”官衙中,一位胡须邋遢的大汉摆摆手,转过身去。 官衙外,几个灰袍仆役相互看看,都是摇头。 “哎,金城陆将军这是真不管城中事情了?” “怎么管,晴雪城如今是古正堂大人说了算,金将军这镇守将军,早被架空了。” 众人都是摇头,转身往外走去。 第946章 再临晴雪湖 晴雪城中,商行林立,商队往来如梭。 雪域之中的物资汇聚此地,再由掌控在各方大势力手中的商队运出雪域,过北固河,往下三洲,再往中三洲,上三洲,皇城。 雪域不算富庶,但雪域算稀有。 雪域之中的出产,好多都是其他洲所没有的。 晴雪湖中的银鱼,雪域深处的冰髓,每一样运出去都价值直翻百倍。 一队数百雪狼拉货车的商队从东边城门进入晴雪城,前方是数位身穿灰色官吏袍服的城中属官引导。 晴雪城本就是以商贸为主,城中官府最大的任务就是清点物资,收取税费。 也是如此,这晴雪城的镇守官,乃是整个雪域之中最大的肥缺。 从新军打下雪域,晴雪城已经换了不下十位镇守官。 这十位镇守官有的是赚饱了自己离开,有的是被人给抢了位置,还有的,则是因为各种原因,死在任上。 镇守将军金城陆,曾短暂时间掌控晴雪城,却因为不会做人,不懂孝敬,被夺了镇守官位,只做回自己的镇守将军。 如果不是金城陆在新军当中资格硬,又是据说他与新亭侯有交情,恐怕他早已不在晴雪城了。 雪狼车队停在城中囤货广场。 “东原冰髓三十万斤,需要收取采冰税十三万五千——” 清点货物的文吏话没说完,被一旁的商队统领伸手扯住衣袖。 商队统领摆摆手,低声道:“大人,我们是梁家商队,就是陈洲白鹤郡谷年府梁家。”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一叠金票塞到文吏手中。 文吏目光扫过手上金票,微微皱眉。 “古正堂大人手中晴雪城通商录里,我梁家商队是留了名的。”商队首领再拿出一张五两金票塞在文吏掌中。 听到他这话,文吏方才点头。 古正堂大人乃是新任一年的城中镇守。 这一年来,古正堂搞了个通商名录,上名录的商队,能拿到特许权和超低的赋税。 虽然各方都在观望,但到底还是许多商行都交钱留名。 这种敛财方式,也确实简单实用,且外人难抓住把柄。 “梁家商行运来东原冰髓八万斤,东原冰玉三万斤,动员雪砖二十万斤,需要交税三万一千两。” 文吏将手中的卷册展开,朗声开口。 商队统领笑着拱手,然后伸手一挥,背后有人上前缴税。 不远处的那些商行伙计,掌柜,已经见怪不怪。 广场一旁的一座小楼上,张远端坐,一旁是玉娘,身后站着的是李靖。 “雪域之中物资虽然不少,其实价值都不算高,这等盘剥之下,除了肥了镇守官,其他人都赚不到什么。” 玉娘脸色不好看,沉声道:“最辛苦的是那些商队伙计和护卫,商队送出的银钱,其实都是他们的辛苦钱。” “哪家商队背后的老板,都不可能自己贴钱。” 就算雪域现在通了道路,可也是苦寒之地。 愿意来此地的商队护卫和伙计,是真的需要钱才来。 结果,就这等苦钱,还被盘剥。 玉娘掌控青玉盟,青玉盟的商队伙计护卫,怕是整个大秦工钱最高的。 这也是所有入了青玉盟的护卫,伙计,掌柜,账房,别处商队出高价挖都挖不走的原因。 “太尉大人,金将军本来是一心想让城中按照九林县城的商贸规则运转的,奈何古正堂大人与执掌雪域的三郡运转司不支持。” 站在张远身前说话的中年,身穿校尉武服。 他叫邓子阳,当年是夏玉成的亲兵,新兵整训时候做到百夫长。 雪域征伐结束,邓子阳来晴雪城做了镇守军中校尉。 “这两年,金将军已经被架空,他也心灰意冷。”邓子阳说着,抬头看向张远。 当初的庐阳血虎,已经是高攀不起的存在。 “金老哥这人呢,别的都好,就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一旁的赵平川摇摇头,开口说道。 “主要还是雪域一战后,囚军都散了,新军也走了,他也没了心气。” “金老哥曾经跟我说过,他不打仗,就感觉骨子里不自在。” 张远点点头,看向楼下广场方向,然后站起身来。 ———————————————— 晴雪城镇守军衙门。 驻守在门口的军卒懒散的聊着天。 雪域苦寒,他们这镇守军衙门又没有油水,除了能下值时候往晴雪湖里偷偷钓几条鱼,其他事情都做不得。 张远走到镇守军衙门前的时候,那些军卒都是抬头。 “什么人?” 众人的目光扫过,看向跟在张远身后位置的邓子阳。 邓子阳是镇守军中校尉,他们都认得。 “闪开,太尉大人要见金将军。”邓子阳一声低喝,上前将门口值守的军卒推开。 张远等人大步走进衙门。 “太,太尉……”一众军卒看向张远他们的背影。 “是,是新亭侯!” “那位是赵平川将军!” “李靖,冰火城李靖!” 一众军卒全都目中透出兴奋与惊喜。 早听传言,说自家金将军与新亭侯有旧,没想到是真的! 张远直入衙门大堂,见满头花白头发的金城陆脑袋耷拉着在那打瞌睡。 “金老哥。”赵平川一声高呼,让金城陆抬头,目中透出迷离。 他的目光看向身穿锦袍的张远,不由揉揉眼睛。 “金大哥。” 站在张远身侧的玉娘轻声开口。 金城陆愣神,然后慌乱站起身,动作太快,带的身前长案上纸卷,笔墨洒落一地。 “张,太尉大人,薛大掌柜,你们,你们怎么来,来了——” 他面上涨红,脸颊上刺着金字透出纹痕。 张远上前一步,伸手拉住金城陆要躬身的动作,扶住他手臂。 “张远来寻老哥喝酒。” 喝酒? 金城陆面上全是茫然。 张远笑着扯他往外走。 “金老哥,这里可是晴雪城啊,哪里有好酒好菜,该是你说了算啊。” 赵平川跟在一旁,拉一下金城陆的衣襟。 “你不会让我来出银钱吧?” 这话让金城陆终于回过神来。 “走,晴雪湖畔,现钓的银鱼,还是当年张太尉你们的吃法。” 金城陆笑着开口,往前走两步,领着张远他们往晴雪湖边上走去。 此时,镇守府中,一位青袍文吏快步奔向大堂。 “大人,有一队人寻了镇守将军金城陆,往晴雪湖边去,盯梢的军卒来报,其中一人极似冰火城镇守李靖。” 第947章 这军令,你敢接吗? 镇守府大堂上,穿着青红官袍,头戴金冠,下颌短须,面容方正的五旬官员,就是晴雪城镇守古正堂。 古正堂曾在陈洲任过一府从事,后来自家座师高升,他也跟着有了机会,被安排到雪域之中。 这一年来,借着座师的权势,他掌控了晴雪城,那银钱流水一般聚拢,简直如晴雪湖水一样。 这日日都跟做梦一样。 很多时候,他都怕这样的梦会醒。 为了不让梦醒,他做了许多事情。 比如那通商名录,比如,监视镇守将军金城陆。 这城中,只要将金城陆盯住,就不会有事。 “李靖?”古正堂站起身,眉头皱起,“他来晴雪城干什么?” 李靖虽然在雪域,但其身份不同,乃是新亭侯义子,更是修为强横无敌。 在雪域之中,李靖根本不管冰火城外事情。 也无人敢得罪李靖。 “不行,本官要去看看。” 古正堂一整衣衫,沉声开口。 “若是金城陆敢乱说什么,本官就禀告座师,将他直接调离晴雪城。” …… 晴雪湖旁。 当年大儒朱定留下字迹的石碑还在。 只是这石碑现在被往后挪了几十里。 整个晴雪湖也碧波荡漾,一眼望不到边。 湖岸边,张远和金城陆,赵平川围着个火炉坐着,玉娘在一旁温酒。 李靖在边上弓着腰身,将一条条鲜活的银鱼片了肉,翻烤之后,送到张远和赵平川他们面前的盘子里。 吃一口银鱼肉,张远面上露出感慨。 他转过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青年。 “白寻,让朗悦他们来见我。” 当年的雪狼王,是张远取名朗悦的。 当初就在这晴雪湖边,雪狼王,雪蟒,还有已经陨落的雪熊熊大,这些大妖帮着捕猎银鱼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 白寻点点头,身形一动,径直冲入晴雪湖。 他的身躯化为雪蟒模样,鼓浪而行,然后仰天嘶吼。 “昂——” 雪蟒的声音,带着淡淡的龙吟。 远处山峦之上,有一声声的雪狼声音回应。 才到晴雪湖边的古正堂面色一变。 “那是,北固河中大妖。” 他身后,一位穿着银白战甲的中年皱眉:“这大妖据说当年曾是新亭侯亲自帮助渡劫,其在北固河中修行,一直都无人去招惹。” “这大妖手上还有当年新军供奉腰牌。” 古正堂快步往前走,才看到晴雪湖,身前一道身影踏出,将他拦住。 那是一位身穿黑甲的青年。 青年不说话,只一手压腰间刀,一手将衣袍遮住的腰带位置露出。 腰带上拴着一块铁牌。 “镇抚司。” “黑骑校尉。” 古正堂浑身一颤,连忙低头。 他身后跟着的银甲中年看到铁牌,愣一下,然后瞪大眼睛。 “黑骑,黑骑——”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湖岸边那喝酒吃肉的身影。 “新亭侯……” “呜——” 城中号角声响起。 那是敌袭的警讯。 李靖站起身,向着张远一躬身,然后一步踏出,身形直上千丈,身外金光闪耀,身形化为一尊千丈手持长枪的金甲战将。 武道金身。 “奉大秦掌军司马,新亭侯之命,召雪域狼王朗悦来晴雪湖相见,所有大秦军伍不得阻拦。” 武道金身凌空不动,一声长喝。 声音仿若雷霆,在虚空之中震荡,方圆千里滚滚轰鸣。 新亭侯! 新亭侯来晴雪湖了! 整个晴雪城中,所有人都转头,看向晴雪湖方向。 一队队雪色苍狼向着晴雪湖边冲去,领头的狼王毛色雪白,身高数丈,一步就是百丈。 “昂——” 飞身落在晴雪湖边,雪狼王化身为一位穿着玉白长裙的妇人,看向湖岸边端坐的张远。 “朗悦,拜见大人。” …… 新亭侯,大秦太尉张远重回雪域,驻留在晴雪城。 当雪域之中各方得到消息时候,洪流一般的黑甲战骑已经冲进晴雪湖。 太尉张远征召晴雪城镇守将军金城陆为整军兵马督军,暂代正三品将军,执掌三百万前军整训事情。 谁都想不到,沉寂数年的金城陆会再次一飞冲天。 一时间,街头巷尾,都是在谈论,当年金城陆在庐阳府司狱之中十多年,就是陛下看重他整兵手段。 金城陆被征召,晴雪城也被设为新军整训后勤物资调配之地,所有一切都为军管。 一队队黑骑,接管城中所有驻守之地。 原本的晴雪城镇守古正堂,从始至终都没有见到新亭侯。 镇守府被黑骑直接进驻时候,他的梦醒了。 后面,他亲眼看着镇守府中一箱箱的金银,灵材,金票,还有厚厚的账本被搬出来,就那么放在广场上。 新亭侯根本没有审讯,都没有亲自过问一句。 其实此时张远已经不在晴雪城了。 —————————————— 雪域深处。 一方冰湖之前。 一头头巨象,雪熊,还有雪域之中的雪狼群,围拢在周围。 站在岸边的张远看着冰湖,面色平静。 “此地确实有古荒的气息逸散。” 站在张远身侧的禄芒抬头,双目之中精光闪烁。 “这也是雪域蛮人身形高大,这些巨象身躯庞大的原因。” 古荒力量的影响,让雪域之中蛮族身形高大。 禄芒抬足,一步跨出,身形化为万丈。 这等巨人模样,让湖岸边上那些妖族,蛮族,全都瑟瑟发抖。 李靖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古神之身的禄芒,在这等强大的肉身之前,全都面色凝重。 “古荒之中的古神和魔神,虽然禄芒大尊这样实力的少,但至少也是千丈身躯的。” “如果单论个体战力,古神一族,应该是九荒最强了。” 张远看着前方一脚踏碎冰湖的禄芒,沉声开口。 哪怕他自己拥有生死之力,敢直面禄芒这等强者,可他也不敢说自己能在古荒横行。 古荒的古神一族,还有绝强者。 那是禄芒都不敢直面的大能。 “轰——” 冰湖之上,禄芒大尊一拳击出,炸裂的冰水四散。 冰湖中间,一道青灰色的光柱升起。 虚涌。 通往古荒的虚涌通道。 张远转头看向身后的金城陆。 “金老哥,整训兵卒,往古荒熬炼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 “没有军阵战力,十万军卒也不够一位古神虐杀。” “唯有万军独战古神的实力,大军才算成了。” “这军令,你敢接吗?” 第948章 重回丁家巷,祖祠灵阵 寻常大秦军伍,万军之力能战天境,精锐军伍,万军能杀七境八境。 至于九境天枢,整个大秦来说,万军能战九境的,也不是太多。 镇抚司的黑骑,五皇子麾下顶尖军伍,才能有万军轻松搏杀九境的战力。 而此时,张远要金城陆整训的军卒,竟然要达到万军可战古神的地步。 古荒世界的古神一族,个人战力强到离谱。 每一位成年古神至少都是虚境层次的力量。 张远的要求,就连站在一旁的李靖都觉得无比艰难。 这不是一支如同王玄策执掌的诛仙卫那等小规模军伍,也不是冉闵手中的屠魔卫那样,全都以入魔之力来换取战力。 赵平川深吸一口气,没有开口。 “张兄弟,你这么信我?”金城陆的目光落在张远身上,双拳缓缓握紧。 张远轻笑点头。 金城陆的整军本事,当初在腾洲三郡新军整备时候就已经展现无疑。 他以囚军身份,硬是训练出一支可杀入雪域,可与蛮人厮杀的前军。 纵观当初三郡新军的整训过程,金城陆是悄然之间,让原本松散的前军,拥有了与其他后勤充足,资源充足的军伍一样战力,而且更强。 这就是本事。 特别是经过雪域之战,金城陆对于整训军伍的感悟,早已再进一步。 “好,”金城陆双目之中精光闪烁,“不过我要提几个要求。” “金大哥请说。”张远朗声开口。 金城陆沉吟一下,看着前方的冰湖,将自己的思路理清。 “第一,我要去一趟古荒,亲自感受古神一族与魔神一族的战力。” “第二,所有的整兵训练事情,我需要绝对权力,包括用人和物资的使用。” “第三,我要至少一百古神一族,作为练兵之用。” 金城陆的要求,让站在一旁的赵平川面色变幻。 倒不是觉得金城陆要的太多。 而是他知道,索取越多,付出越多。 赵平川不知道,金城陆想要整训出一支怎样的军伍。 “好。”张远面色不变,将一卷金色诏书递过去。 “这是监国皇孙手书,只要你将自己的名字写在其上,此诏书就即刻生效。” 皇孙手书,还是可直接写上自己姓名的手书。 金城陆和李靖等人看向那诏书,都是不敢置信。 这是需要多信任张远,才能将此等诏书交给他? 这分明是二品以下的军将,直接一言而决。 怪不得外人传言,新亭侯权倾朝野。 这不是传言,是真的。 “诺。” 金城陆双手接过诏书,面色郑重。 “三年之内,不能为太尉整训出千万可独战古神的军伍,金城陆将脑袋奉上。” 这是军令状。 听到金城陆的话,张远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三年之后,一战封侯。” —————————————————— 庐阳府。 丁家巷。 当年的小院,虽然斑驳了些,但景致丝毫未变。 玉娘回到小院时候,愣神了好久。 “夫人,我和老陶这些年一直都在看着院子,可不准外人进的。” “您看看,当年的厢房,这些书卷啊,纸页啊,我时常打扫的时候,就翻开看看,就好似夫人您和张爷还在这一样。” “还有啊,我隔几日就做些云州菜,就想着,想着夫人什么时候回来,想吃云州菜了,我不能把手艺都忘干净了……” 苍老了不少的吴姨一边说话,一边红了眼眶。 当初她和自家老汉都只是城中明泉楼做活的,虽然日子能过,可也是清苦。 谁能想到,后来老陶带着她一起到丁家巷小院来做工,一个管院子,一个洗衣做饭。 当初就只是看中了小院主人张远,是有皂衣卫身份的,他们投在张家,往后少受些欺侮。 本来就是这点想法。 可是谁都没想到,随着张远的官越做越大,这小院中人越来越多。 那时候院子里有孙立,肖扬他们,还有时常往来的城中官府中人。 小院越发热闹。 吴姨和老陶竟然也能被不少有官身的人,见面笑着打招呼。 这哪里敢想? 后来,张远他们离开庐阳府去九林,再后来去中三洲。 吴姨和老陶就守在这院子。 逢年过节,周围街坊,城外张家,还有府衙,镇抚司衙门,郡府,城中大户,都有人来探望,送钱粮礼物。 这么多年,吴姨和老陶过的日子,从前想都不敢想。 “老婆子别絮叨了,快,给夫人和张爷做饭去。” 一旁老陶撸起袖子,脸上都是笑。 “保证还是当年的味道。” …… 张远跟玉娘在丁家巷小院住了三天。 郡府和府衙中人来,都被守在外面的黑骑拦下。 唯有从乡下赶来的孙泽等人,来小院与张远喝了一场酒。 孙泽,张全武,李长卫,这些当年与张远同一小队的老兄弟,如今都脱下皂衣,做起了富家翁。 孙立,陈家河,他们这些后辈已经成长起来,哪里还需要孙泽他们拼命? 小院之中喝过酒,张远带着玉娘悄然去乡下的张家。 庐阳府这一支张家,乃是当年青丘绾离开张家时候带来的一脉。 这一脉既不被张家认可,也没有联系,甚至张家典籍之中都没有记录。 张远到来,张家在三太爷张权合的带领下,出村相迎。 这么多年来,城外张家出了不少人物,都是借着张远的身份,或是进镇抚司,或是进镇守军,也有几个读书了,去做文吏。 不管怎么说,从张远崛起之后,张家也算是鸡犬升天。 三年前张家祭祖,还特地送信给张远,问张远要不要单开一页族谱,要不要单立一块牌位。 张远和玉娘到来,张家重开祠堂,所有人到大堂外恭敬肃立。 没有张远,就没有今日张家。 张远与玉娘走进祠堂,接过高香,然后向着前方的牌位躬身。 一瞬间,张远与玉娘身外的天地变幻。 灵阵。 当年那一方长案还在。 只是长案上放着的物件,已经被张远带走。 画着青丘圣女相貌的画卷,一缕青丝,一颗血脉金珠,一块可以穿梭定位虚空的飞星盘,还有一柄刻刀。 当初张远就是以那颗血脉金珠,明悟自身的血脉属于噬天狐族。 重回此地,再看周围的灵阵虚空,张远面上神色缓缓化为凝重。 当年不知,如今他已经明了。 此地,根本不是什么灵阵。 而是如始皇帝和元康帝他们所在位置相似的一处虚幻之地。 当年的青丘绾留下了信物,后来张天仪到来,是去寻过青丘绾的。 那定星盘,所定的位置,并非是破碎的青丘。 而是,从此地,直接往青丘绾所在之地去! “嗡——” 张远身外,一道青光闪烁。 第949章 混沌神雷,无上之地 以星辰万象为引,八颗虚空星辰锚定,张远身外层层虚幻空间破开。 前方,一片虚幻之地,仿若虚涌一般。 但这地方透出的气息,张远又感觉无比熟悉。 那是,大荒的气息。 他松开挽住玉娘的手,转头道:“你在此处等我,我去看一眼就回。” 玉娘点点头,轻声道:“小郎,你小心些。” 他们夫妻一人以武力强横着称,一人擅长商贸事情。 张远不去掺和玉娘的生意,玉娘也从不强求张远战斗时她在一旁。 相反,有凶险时候,她都会离得远远的,免得让张远分心。 反正对于玉娘来说,自家小郎是她的全部,如果张远真有事,她也不会独活。 张远手按腰间剑柄,一步踏出,身形穿过虚幻。 他的身外,层层虚空力量撕扯,似乎要将他的身躯撕碎。 这种力量之大,就连虚境修为都不能抵御。 张远也曾穿越许多虚空,踏足其他世界,甚至越过时光长河。 可没有哪一次,身外的压迫力量,能有如此恢弘。 他的身外,淡淡的金色光影浮现。 龙象之力。 唯有龙象之躯,神兽之体,才能抵挡这等强大力量侵袭。 脚步踏足虚空,步步前行,张远的双目之中透出精光闪烁。 他曾在一些强大生灵的记忆之中看到过,当修为到生死境巅峰时候,会有机缘踏入无上之地。 那些生灵将此机缘,谓之飞升。 不是上古洪荒飞升仙道神庭。 那飞升本就是仿照无上之地的飞升而来。 只是要想飞升,需要踏入九天神雷密布的天域,需要横渡虚空乱流,还需要顶住能压碎万域的强大力量。 许多强者因为无法抵挡阻隔飞升的力量,不得不压制自身生死修为,转化为轮回之力。 禄芒的生死轮回,就是走的这条路子。 世间生灵之中,绝大多数都是走的这条路子。 至于勘破生死,掌控时间与空间之力,那其实就是相当于拥有了飞升之力,随时可入无上之地。 此时张远步步前行,感觉身周力量之强,像极了传说中的飞升无上之地。 “嘭——” 他的身外,神象之影寸寸裂纹浮现。 连神象之力,都抵挡不住虚空压迫力量。 真的难以想象,这是怎样的强大天地。 脚步前行,张远身后道道金身相合,身上气血真元凝聚,古神之力涌动,将他身躯外的神象之躯稳固住。 “轰——” 他的身前,有天地雷光闪耀。 雷光砸落在张远身上,让他瞪大眼睛。 这神雷之力,竟然直接贯穿他身外的神象躯体,落入他的身躯之中。 那种撕裂身躯与神魂一般的痛楚,让他停住脚步。 这雷…… “混沌神雷。” 上古时代,四道撑起天地的神雷。 紫霄,都天,太乙,还有真正的万雷之祖,混沌神雷。 这一道灌注入张远身躯,无从抵御的神雷,就是混沌神雷。 这雷霆之力无视气血,无视真元罡煞,也无视神兽血脉力量。 这是直接冲入神魂,荡涤心神,也撕裂心神。 如果不是双目之中的生死星辰炸裂十多颗,以生死之力抵消了雷霆的肆虐,张远的神魂恐怕都要被扯碎。 “轰——” 第二道神雷再次汇聚,闪耀,照彻前方的虚空。 张远看到那虚空之中,一座座浮空天地。 不是天地! 张远握住双拳,屏住呼吸。 那是一尊尊天地一般的巨兽身躯! 横贯万里的巨人。 身躯如同绵延山岳,不见尽头的苍龙。 头生四角,比星辰还要巨大的夔牛。 …… 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飞升之地? 这些强大到难以想象的生灵,此时都仿佛没有了生灵气息,就这么静静悬浮? 张远的目光落在前方。 那里,一尊背生九尾的玉白天狐,静静悬浮在虚空之中。 这天狐的身躯,没有那些沉寂暗淡的世界一般宏伟,可也是广大到难以想象。 “青丘圣女……” 在第二道混沌神雷砸落之前,张远的身形往后退。 他的生死之力得来不易,他不想无谓的浪费在此。 他的修为远远没有到生死境巅峰,探寻这无上之地没有任何意义。 何况此地一片死寂,他留在此地干什么? 他身前的虚空瞬间幻灭,将他整个人推出虚空。 脚步踉跄,重回灵阵,他的脚步撞倒长案。 玉娘连忙上前扶住他,急切道:“小郎,没事吧?” 张远摇摇头。 “没事。” 他的身体确实没事。 踏入那飞升之地,他不但没事,还因为混沌神雷的淬炼,他的神魂之中充斥了一丝生死之力。 如此一来,他对生死力量的感悟更胜一层,也就更容易踏入生死境。 特别是他如今掌控的生死力量,运转时候也不需要再如之前那样,奢侈的爆碎星辰。 别人求之不来的生死之力,他直接爆碎,他自己也是心疼的。 “走吧。” 张远看向逐渐散去的灵阵,低声开口。 这里的灵阵这一次是彻底散去了。 此时与那无上之地的牵连,也彻底消散。 除非,再有一位拥有踏入无上之地资格的人,来到此地,再布设下灵阵。 走出祖祠时候,张远脚步微微顿一下。 如果是青丘绾布下了这样的灵阵,那谁从此地过去了? 国相张天仪。 张天仪既然已经去过无上之地,此地现在的灵阵是谁布置的? 还是张天仪。 也就是说,张天仪拥有踏入无上之地,归来后再布设灵阵的实力。 也就是说,张天仪,早已拥有飞升之力。 那么,无上之地,应该就是始皇帝口中所说,当年大荒破碎,所沉寂的大半天地吧?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张远看到的那天地,是一片死寂,所有生灵都感受不到生机。 …… 宁远城,一位位文武官员,还有身穿锦袍的大商,都是恭敬的等待在城门外。 “徐家主,这次新亭侯组建新军,你们徐家准备投多少?”一位身穿玉白袍服的老者轻笑开口。 “呵呵,不是新亭侯,”黑袍长须的中年笑着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是太尉。” “太尉有召,我徐家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他的话让周围一群大商世家的家主,全都面上露出笑意。 “太尉大人何时需要我等倾家荡产了?” “跟随太尉大人的,不都是发了大财?” 城门之前,一片欢笑。 “呜——” 远处,号角声响起。 一队仿若黑色潮水的战骑,奔踏而来。 黑骑。 新亭侯张远时隔十年,重回宁远城。 第950章 殿下,列土封疆,私授权柄,臣也要参新亭侯 宁远城,裕泰楼。 重回宁远城的新亭侯张远,青玉盟大掌柜薛雨凝,设宴款待城中官商。 府城从城主宣平侯宋权,到镇抚司中司首顾峰等人,都是张远所宴请。 镇抚司原武威司主司杨成,早已高升阳天洲镇抚司武镇司司首,算是张远麾下铁杆。 当初的镇抚司中兵甲司主司杨全有,现在已经是张远麾下最得力者之一,执掌所有黑骑的兵甲锻造。 从宁远城镇抚司中走出的战侯,武勋伯爵,有十多人之多。 随张远组建黑骑,且征战四方的军卒将领,也是不胜枚举。 此时再见张远,一众留守宁远城的文武官员都是无比感慨。 他们在宁远城财富不缺,但官职,见识,远远无法与那些离开宁远城的官员相比。 宴席除了宴请官员,还有许多当初追随青玉盟组建商会的大商。 姚家家主姚广宁,如今已经执掌整个姚家所有产业,这些年姚家的财富随着青玉盟扩张,不觉翻了十倍。 虽然张远已经多年未归宁远城,但其实城中与他,与青玉盟的关系依然密切。 宁远城商会,是青玉盟的重要组成部分。 以宁远城商会为根基,调动整个中三洲的商贸力量,在上一次皇城粮草危机时候,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还有西海的商贸路线开辟,无涯海后三仙岛的商路,背后都是宁远城商会的影子。 宁远城这座商贸之城,如今也是完全与新亭侯这一方结盟,互为依托。 玉娘陪着张远到官府那边敬酒,然后又一起到商贾这边来。 “大掌柜,您快发话吧。”站起身的老者是城中大世家孙家的家主,孙家这些年一直随着青玉商会,家族兴盛。 “是啊,侯爷要组建大军巡卫万域,我宁远城各家就算是倾尽家产,也定鼎力相助。” “对,没有侯爷和大掌柜,哪有今日的宁远城?” 一众商贾都是抬头,看向张远和玉娘。 如今的宁远城早已是中三洲第一大城,其中家族都是财大气粗。 这等局面,是依托新亭侯的权势,还有青玉盟的财富商道才能有的。 玉娘面上带着笑意,转头看向张远。 “我家侯爷一向是不愿提要求的,不过今日都是自己人,我就代大家,向侯爷说几句,可好?” 瞬间,大堂之上,寂静无声。 新亭侯身为大秦掌军司马,镇抚司指挥使,当然不可能跟在场的商贾们提什么要求。 但玉娘是青玉盟的大掌柜,算是一众商贾的自己人,此时开口,是代这些宁远城的商贾们说话。 不远处的那些包间之中,一众官员全都放下手中的杯盏竹筷,侧耳倾听。 新亭侯刚才也没有提什么要求,但所有人都知道,新亭侯重回宁远城是为组建大军而来。 要建新军,需要人,需要钱粮。 本来,新亭侯完全可以从朝堂拿到这些。 只是朝堂也需要调度,也需要平衡。 如此巨量的人事调动,堪称天量的物资,哪怕朝堂全力支持,也会有些掣肘。 以新亭侯手中资源,是不可能等朝堂慢慢调度的。 他定然会提前组建大军。 “玉掌柜的话,就是代表新亭侯。”包间之中,身穿青色武袍的老者沉声开口。 “新亭侯能想到宁远城,这是给我等机会。”一位头戴铁冠的中年目光扫过四周,“百战封侯,封妻荫子。” “或许,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最后的机会。 包间之中,所有人都是目中精光闪烁。 新亭侯已经位极人臣。 这一次巡卫万域之后,新亭侯就踏入大秦武勋巅峰。 功高震主这话不好说,但新亭侯定然会很长时间不会出现在朝野和百姓面前。 在官场浮沉,众人都是老油条,也能明白这一次新亭侯归来宁远城的意思。 新亭侯不只是来宁远城,还去了一趟下三洲。 据说下三洲已经开始组建新军。 “侯爷,宁远城组建一支千万大军,所有衣甲整训都不需要你操心。”玉娘的声音响起,在大堂之中回荡。 “等巡卫万域时候,希望这支宁远城大军能占一域。” 占一域! 一方天域,有多少物资? 那可不是一城之地,不是一府之地,不是一郡之地,甚至不是一洲之地。 那可是一方天域,其中包含多少洲陆? 宁远城组建一支千万大军,然后等巡卫万域时候,新亭侯的回报是一方天域! 整个大堂之上,一片吸气之声。 太吓人了。 在场所有商贾,没有人想过,自己要去占领一方天域的。 他们最多只想过,新亭侯组建大军,自家出钱出力,家族子弟入新军,建功立业。 如果能顺道发点小财,那就完美了。 可是玉娘开口,就是要一域之地! 一方方包间之中,那些官员全都面色凝重的站起身来。 他们也没想到,新亭侯的许诺,会是一域之地。 没有人会认为玉娘胡乱开口。 此等场面,玉娘开口就是代表新亭侯。 列土封疆? “要想占一域之地,那军伍战阵,军卒战力,需要极强。” “若不然,守不住所占之地,最终一场空。” 张远的声音响起。 没有拒绝玉娘的要求,而是说要有战力,要守住一域之地! 这意味着,新亭侯答应了! 大堂之中,那些商贾面上笑容再止不住。 大堂后方的那些包间之中,一众官员相互看看,全都面上带着惊讶和欣喜。 这一场宴席注定了很多人吃不安稳。 许多人吃到一半就悄然离开,回去家族,盘查自家子弟之中人才,还有手上余钱。 宴席第二日时候,整个宁远城已经尽都知道了这件事。 新亭侯许诺一域之地,换宁远城组建千万大军。 张远在宁远城驻留大半个月,城中商贾家族,凑出了三千亿两黄金,其他各种物资登记在册。 洞明境武者登记人数超过八十万,隐元境三百九十万。 天境大修有记录的过百人。 宁远城的速度,震动九洲。 皇城。 大殿之上,数位身穿紫袍的官员手上握着奏章,面色整肃。 “殿下,臣有本,参新亭侯。” “殿下,列土封疆,私授权柄,臣也要参新亭侯。” 大殿上声音回荡。 上首端坐的嬴元辰转过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王明阳。 王明阳上前一步,目光扫过那几位一脸正气的朝中大臣。 “诸位一心为国,值得嘉许。”王明阳的话语让众人面上露出喜色。 “那就请诸位大人领家族子弟入新军,倾尽家产,助新亭侯组建新军吧。” 大殿之上,瞬间,无人开口。 第951章 尉迟兄,我要见白芒军主,你可知他在何处? 那几位要参新亭侯张远的官员,此时面色变幻,不敢抬头。 让他们自己拿钱,还是倾家荡产,谁愿意? 王明阳双目之中精光闪烁,扫过大殿之中众人,面色平静。 “世间最发财的行当,就是打仗。” “我大秦横扫万域,就是最发财的路子。” “万域之中富庶之地,就是我大秦军伍踏入之地。” 王明阳的话语,直白到庸俗。 可世间事,不就是这般庸俗吗? 打仗不为掠夺资源,不为发财,那打什么仗? “这一次新亭侯不过是将得到财富的机会,分出去一些,送给中三洲和下三洲的商贾世家而已。” “相信以新亭侯的谋划,皇城,雍天洲,雍天洲,更是征兵整训的重点。” 王明阳看下向大殿之中抬头的那些官员:“如果想要积攒军功,想要寻武勋,想积累财富,尽可入新军就是。” …… 百官散去。 大殿外,一位位官员缓步前行。 “薛大人,你是新亭侯长辈,给老齐我一句话,这次为何新亭侯会这般放权,竟是将大军组建的事情都当成生意去做?” 说话的青袍老者转头看向薛文举。 周围一群官员都状似无意的扭过头,其实耳朵竖起来。 “云洲薛家,这一次所有后辈子弟会入新军。” “卫国公府,齐国公府,皇城之中国公,战侯大约会有数百家,都是全员入新军。” 薛文举转过头看一眼四周,淡淡道:“薛某已经向殿下请辞礼部官职,入新军。” 薛文举说完,径直大步离去。 周围一众官员都愣在原地。 薛文举可是礼部红人,极可能成为礼部尚书的。 以其和新亭侯的关系,再论资排辈,说不定几十年后就是礼部天官。 可是如今,薛文举竟然放弃礼部官职,入新军? —————————————— 万域战场。 清凉古域。 据说这里是上古洪荒时代的冰寒之地,其中出产的冰玉,乃是修行冰雪之道生灵和修行者所需至宝。 清凉古域分成大大小小三千多小域,其中一处地域之中,有一方清凉剑宗。 此时,清凉剑宗的山门之前,两位剑修身外剑光碰撞,最终化为沉寂。 “青莲剑气,聂兄你的修为竟然再上一层,离实证层次不远。” 说话的中年剑修身前长剑悬浮,身上剑气纵横。 曲城侯项天问,剑道榜上三十三位,清凉剑宗台太上长老,九洲录上五百五十位。 他面前的是剑圣聂清明。 聂清明与曲城侯项天问是老交情了,从前多次切磋剑道。 这一次聂清明拜访清凉剑宗,曲城侯便提出交手。 没想到,聂清明的战力,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感觉,聂清明分明是没有尽全力。 “曲城侯,新亭侯有意请你重回九洲之地,入新军。” 聂清明将一卷淡紫卷册递过去。 聂清明的话让项天问一愣,茫然的接过书册。 新亭侯竟然请他去九洲之地? 展开书册,他双目之中精光涌动。 “只要填上名姓,即可走马上任,新亭侯倒真是大胆。”握着书册,项天问面上神色变幻。 “容我考虑几日。” 聂清明轻笑点头,身形一动,向着远处飘飞而走。 “我在万域战场还要拜访些老友,曲城侯想好了可直接往冰凌城。” 看着聂清明离开,曲城侯抬头,目中透出深邃。 “不知什么时候,天尊才能重回啊……” …… 万域战场。 流沙域。 聂清明到来时候,前方百万灰甲战卒正将数以万计的灰黑沙兽围杀。 流沙域的沙兽,每一头都身高过十丈,长百丈,如同蠕虫一般,速度快,防御强。 这些沙兽的皮可以炼制甲胄,其血则是能炼丹。 沙兽猎杀生意,在流沙域中是长久的。 “呜——” 聂清明刚到,一道号角声响起,一队万军战骑向着他冲来。 看战骑飞奔,战阵凝聚武魂战兽,聂清明一声长笑:“都是老朋友了,尉迟兄你就是这般待客之道?” 他的声音在沙漠之中回荡,引起风沙席卷流荡。 那万军之中,一柄长枪飞出,向着聂清明当胸刺出。 聂清明双目精光流转,手中长剑一斩而出。 “轰——” 大河一般的剑光激荡,万丈剑光似乎要将天穹都撕开。 长枪与剑光碰撞,持枪的青甲大汉一声长喝,身形不退反进,长枪点动,与剑光层层撞击,炸裂。 剑光闪耀,无尽的流光轰鸣碰撞。 万军在下,军阵集结。 上空,剑光与长枪瞬间已经交手过百招。 “聂清明,你重回九洲,就修了这点本事?” 持枪大汉一声长喝,长枪上火焰如莲,层层绽放。 听到大汉的话,聂清明目中闪动流光,握紧手中剑,一声长笑:“那就且看这一剑——” “轰——” 剑光斩落,其上生死之力涌动,将天地都化为灰白。 “生死境,不可能——” 持枪大汉惊呼,手中长枪点在黑白之光上,整个人倒飞千丈,立在虚空,面色变幻。 “不是你修出了生死之力,是有人将生死之力封存在你的剑中。” 持枪大汉看着聂清明,双目眯起:“新亭侯张远?” 聂清明轻笑点头:“尉迟兄,侯爷说了,你若是能率麾下大军重归九洲,入新军,他会送你生死之力。” “以你修为,只要有生死之力在身,便是九洲录前百,也不是不能想。” 九洲录上排名两百三十的战侯尉迟浑,当年聂清明与其一战,百招不败。 如今聂清明有张远封存的生死之力,竟然隐隐反压制尉迟浑了。 “生死之力……”尉迟浑面色变幻,转头看向下方大军。 “不是我说你,你领着大军在这贫瘠的流沙域厮混,”聂清明摇摇头,“你每年杀那些沙兽,拿皮血能换几个钱?” “你这做生意的路子,在青玉盟面前真是啥都不算。” 这话让尉迟浑面色涨红。 但他不得不承认,聂清明说的是对的。 青玉盟如今在万域之中都名声极大。 青玉盟掌控的三仙岛上物资,甚至还有在其他世界得来的宝物。 那玄天青钢,一两一两的卖。 一两玄天青钢,差不多就抵得上他百万大军在这流沙域厮杀半个月的收获了。 “好,我去九洲,不过,除了生死之力,我还想要一柄玄天青钢炼制的——” 尉迟浑话没说完,前方的聂清明抬手一挥,数十柄长剑飞落。 这些长剑,每一柄都是玄天青钢炼制,每一柄都重数十上百斤。 “就你那点出息,还是九洲录上高手呢。” “新亭侯手上的玄天青钢,多到你不敢想。” 聂清明抬手,将一卷书册扔出去,然后看着尉迟浑。 “尉迟兄,我要见白芒军主,你可知他在何处?” 白芒军主,杀生侯白起。 第952章 杀生侯,又见面了 尉迟浑抬头看向聂清明,面上露出一丝惊异。 “聂清明,白芒军主那等人物,新亭侯也想招揽?” 杀生侯白起,九洲录上第四十七位。 这位不但自身修为强横,且修行杀生道,以杀止杀,其麾下的军卒都是杀伐等身。 除当年国相张天仪令至,杀生侯领三千万大军屠灭三域,之后万域之中再少有关于杀生侯白起的消息。 但当年屠尽三域,已经让万域之中各方族群吓破胆了。 “我知道尉迟兄你能寻到杀生侯。”聂清明摇摇头,“我也只是替新亭侯传讯,至于能不能召杀生侯入新军,那不是我能做主。” 听到聂清明的话,尉迟浑沉吟一下,点点头。 “等我将这群沙兽围杀了,再洗剥干净,收拢了皮子——”尉迟浑的话没说完,聂清明已经抬手一挥。 一个金色的小盒子飞旋在尉迟浑面前。 尉迟浑伸手将盒子握住,瞪大眼睛。 “一百仙玉天髓,你,你现在出手都这般阔绰了吗?” 这可是仙玉天髓,不是寻常所谓仙玉,其实只是灵玉的玉石。 一颗仙玉天髓,能换千块灵玉,一块灵玉兑换十两黄金。 聂清明这随手一挥,可就是价值百万黄金。 这样计算其实没有意义,毕竟手中掌控仙玉天髓的强者,根本不缺黄金。 但这种换算,是能展现财富与价值的。 聂清明现在,很阔绰。 “我出来公干,所有花销,回去都是能报销的。”聂清明一摆手,不以为然,“到时候你顺便帮我证明一下,这一百仙玉天髓是公关费用就行。” 尉迟浑点点头,掂量一下手中的仙玉天髓:“我知道这花销不需要你出,我只是感慨,当年穷得叮当响的剑圣,如今出手就是仙玉天髓,眼都不眨一下。” “这么看,随新亭侯确实能过好日子。” …… 万域战场。 青成域。 不是尉迟浑带领,聂清明确实寻不到驻留在这不起眼天域的白芒军主。 苍茫的天涯,无尽的原野。 奔放的半妖蛮牛,成群结队的在荒原上悠闲的晒太阳。 还有那手中持着长柄大刀,半袒着身躯,正割着烤肉架上肉食的雄壮大汉,不是尉迟浑介绍,聂清明也没想到,这就是白芒军主。 不是说白芒军主雄视天下,威严不能直视吗? 如今亲眼看到的这模样,似乎没有传说中的那等强盛威严。 “大哥,好些日子没来,这牛群越发庞大了。”尉迟浑笑着走上前,熟练的接过长刀,去切木架上的肉,然后拿竹签子递给白起。 白起接过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转头看一眼站在不远处的聂清明。 “你朋友?” “一块吃。” 聂清明还没开口介绍自己,一串大肉已经送到自己手中。 这肉出奇的香,不但闻着香,吃起来更香。 聂清明觉得,这肉如果是送到皇城,几家顶尖的酒楼整治出来,绝对能卖出天价。 “大哥,最近打猎可顺当?”一边拿刀割肉,尉迟浑一边开口问道。 “还成,如今的万域确实够乱,我这牛群难养活,但寻常打猎还是没问题。”将一口肉咽下去,白起摇摇头,“这世道,越发艰难了……” 这话,让一旁的聂清明有些茫然。 万域战场这地方,对于寻常天境来说确实艰难。 就算是九境,乃至于虚境,也需要执掌大军,才能过得滋润。 可面前这位白芒军主,那可是手掌亿万大军的存在。 这位,还过得艰难? 虽然心中疑惑,但聂清明并不开口问,只是坐在一旁吃肉。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聂清明大多时候都是在听。 不知不觉那木架上的肉竟是吃的干净。 尉迟浑拍拍手,将长刀递还给白起,然后低声道:“聂清明,有什么话要跟大哥说,你自己说。” 说完,他扭头就走。 聂清明站起身,向着白起拱手。 “白芒——” 白起抬手止住,朗声开口:“自家兄弟,别那么生分。” “怎么,是要我杀人还是抢劫?” “提前说好,脏活累活都无妨,拿到好处,我要七成。” 白起的话说完,看着聂清明。 聂清明一时间有些愣神。 “怎么,七成太多?”白起缓缓眯起眼睛。 这一瞬间,聂清明感觉自己身躯似乎被冻结。 那是一种被无尽凶恶的神兽盯住时候的感受,是血脉力量被冻结一般的森寒。 “军主,分几成我做不了主。”聂清明似乎是耗尽所有力气,才说出这句话。 白起的双目缓缓眯起,转过头,声音化为冷淡:“那你就寻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来。” 随着白起的目光转移,聂清明感觉身上所有的气血重新流动。 他不是没有见过强者,也不是没有与强者交锋。 白芒军主这等手段,他是第一回见。 这位白芒军主在九洲录上排名第四十七,恐怕不是最终排名! 没有时间过多考虑,聂清明连忙将一块玉珏拿出,双手捧着,递向白起。 “新亭侯有言,让我转交白芒军主。” 白起回过头,看那玉珏,沉吟一下,伸手接过。 他的掌心之中,一团青红光影浮现。 光影将白起的身形笼罩,其中场景,聂清明也看不到。 “说再多也无用,不想给老子好处,还想差使老者干活。”光影之中,白起骂骂咧咧,手中气血真元涌动。 “当年张天仪那老小子,说好三域生灵都交给我吞的,结果倒好,老子只舔了几口血。” “以后老子再不做这等生意了,就算是始皇帝亲自来,老子——” 他的声音顿住。 光幕之中,身穿青袍的张远身形浮现。 “杀生侯?” 张远的目光落在白起身上,面上带着笑意。 “又见面了。” 又见面。 白起面上神色从平静化为阴沉。 “你就是新亭侯?” “你都有那等战力了,还寻老子组建什么新军,直接横扫万域不就成了?” 张远他见过。 前些时候出去的时候,一座星辰前遇到,打了一场。 第953章 三千万前军,你当真敢交给辛幼安? 不是那一场,他也想不到,最近万域之中横行的踏天大圣,竟然是大秦新亭侯的真身。 他更不可能会想到,三道真身之力合一的新亭侯张远,战力已经不逊于他。 甚至,就连他显化真身,也没有能奈何得了对方。 也是如此,他在对方眼中显露了真身。 神兽真身。 “啧啧,谁能想到,九洲录上四十七位的白芒军主,竟然是神兽饕餮。” 张远的声音悠然而起。 饕餮是神兽,其实更是凶兽。 这等凶兽吞噬生灵之力,贮存于身,等需要时候再爆发。 其贪食,凶残,是上古神兽之中极不受待见的存在。 饕餮,与穷奇齐名,都是横行上古洪荒的存在。 张远在自己的血脉记忆之中,曾看到过饕餮神兽身影。 同样拥有吞噬力量,饕餮曾是噬天狐猎杀的对象。 也是如此,饕餮神兽面对噬天狐血脉时候,是从心底畏惧的。 正是如此,在星辰之上见到白起,张远三道真身合一,悄然运转血脉之中的力量,竟然让身为饕餮神兽的白起都不知不觉中被压制。 恐怕白起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面对张远时候无法施展全力。 “哼,你寻我,是为了与我再打一场?” 白起寒着脸,冷哼出声。 张远摇摇头抬手一挥。 光幕之中,显露出无上之地的场景。 天地一般的神兽身躯,那死寂到不敢直视的天幕。 “这,这是……” 白起面色变幻,双目紧盯无上之地中一尊巨大的身躯,双拳握紧。 “饕餮真身,这是谁。” 那无尽的虚空之中,一尊虎齿人爪,头生长角,身躯庞大如星辰,满身圆鳞的饕餮凶兽,静静悬浮。 “这是,传说中的无上之地。”白起双目之中迸发神采,看向张远,“你去过无上之地?” “你已经渡过飞升之劫?” 目光落在光幕上的死寂天地,白起浑身发寒:“这,这无上之地,原来是这等死寂。” 什么飞升之后才能踏上永恒,什么飞升无上之地才是真正强者的归宿,可是此时所见,那真是归宿了。 是沉眠的归宿。 “白芒军主,别人或许会被这无上之地的死寂吓到,你再这等表情就没意思了。” 张远摇摇头,面上带着轻笑。 “你,可是饕餮啊……” 凶兽饕餮,看到这么多沉眠的神兽,该是多兴奋? 现在表现出如此惶恐样子,太假了。 果然,被张远一句话戳破心思,白起的表情瞬间化为激动,双手紧搓。 “我说,有这无上之地,你还在九洲厮混干什么?” “走啊,我们一起去无上之地,将这些神兽身躯全都瓜分,你三我,你四,不,五五,五五分。” 白起的双目之中,尽是渴望。 张远摇摇头。 白起面上露出失望。 “四六,三七,你七,不能再多了。” “没有足够的实力,我是不会去的,”张远的神色平静,“而且以我所见,九荒重聚时候,恐怕就是这无上之地重归之时。” 声音停住,张远看着白起:“白芒军主,你曾踏出九荒之外吧,为何回来,为何再不显露神兽身份?” 白起浑身一震,面色化为阴沉。 “老子,我差点被烤着吃了。” 果然。 张远对九荒之外虽然不知,可那么多九荒强者踏足九荒之外,从留下的只言片语看,都是追寻所谓的大道。 对于修为达到生死境巅峰的强者来说,能走的路不多。 要么,引动飞升之劫,踏足无上之地。 这条路很多人走过,结果基本上都是一去不归。 飞升大道之外,就是轮回。 生死轮回,不死不灭。 对于大多数强者来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谁都不愿自己轮回转世,谁都不愿接受自己修为衰退的痛苦。 不飞升,不轮回,那就出九荒。 据说强渡虚空海,就能达到虚空彼岸。 当年大荒时代,曾与大荒一样璀璨的天地。 九洲录上不少强者都是选择了这条路,同样,一去不回。 “以白芒军主你的实力,都无法在那天地生存吗?”张远微微皱眉。 “你不懂,不一样的……”白起摆摆手,不愿再说下去。 “你要组建新军,寻我重回九洲?” “光是往无上之地的这虚空大饼可不够,我需要实实在在的好处。” 实在的好处。 张远面上露出笑意。 “新军试炼之地,我选在天荒。” “炼气士所在的天荒。” “能掠夺多少天荒本源,就看你的本事了。” 天荒。 一方世界,作为试炼之地。 白起张张嘴,最终拱手抱拳:“诺。” 虽然明知道张远拿别处世界之中的本源和生灵为筹码,其实什么都没有付出,可对于他白起来说,这是难得的机会。 在万域战场,他被压制着,可是常年都吃不饱。 “特奶奶的,张天仪你个老小子,老子去天荒打牙祭,你管不着了吧?” “还想让老子做你那镇世熔炉的器灵之一,休想,老子才不傻呢。” 身边光幕散去时候,白起骂骂咧咧的走出来。 “聂兄弟,你先回,我整备大军,就去九洲。” 伸手拍拍聂清明的肩膀,白起面上都是笑意。 很慈和。 没有半点凶相。 ———————————————— 冰凌城。 玉玲珑坐在上首,看着面前的张远。 “李煜和李太白都被你祸害了,如今你又想将辛幼安召入新军?” 龙词军侯辛幼安,九洲录上三百九十五位。 这位以儒武入道的强者,战力在九洲录上不断绝强,但其领兵手段,是连关长云都欣赏的。 可惜其在万域战场时候,与五皇子麾下军伍不合,自己带亲兵离开,隐居在何处,外人不知。 不过张远知道,辛幼安儒武双修,与李煜这位词圣关系不错。 李煜如今沉眠,那还知道辛幼安在何处的,只有玉玲珑了。 “我有三千万前军,却无执掌之将,”张远看向玉玲珑,轻笑道,“三军苦无将,自然要寻辛幼安了。” “三千万前军,你当真敢交给辛幼安?”玉玲珑的面上露出惊讶之色。 第954章 本侯从大秦九洲而来,是为收编百通城 前军锋锐,需要勇往直前,也需要最信重之人才能执掌。 大秦巡卫万域,乃是关系国威的大事,此等事情,敢交给外人手上? 玉玲珑也没想到张远会有这样的念头。 “了却君王天下事,龙词军侯的儒武之道与自身修行感悟相合,让他领前军,是最合适的选择。”张远点点头,面色郑重开口。 正如张远所说,如果辛幼安不是儒武双修,他也不敢轻易让其掌军。 唯有儒道修行到了大道随身的圣人境,言行合一,这等人物的成道之言,是不可能会违背的。 违背成道之论,那是要大道崩塌,此生直接无法寸进甚至修为衰落。 这也是儒道会被引入朝堂,以儒御武的原因。 真正的大儒,已经身与道合,必须言行合一,行事有迹可循。 就如王明阳,哪怕他要算计谁,都是摆在明处,行堂皇之势。 “好,我会传讯辛幼安,他会不会来,就不知道了。”玉玲珑点点头,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新亭侯,张太尉,如今你大权在握,是不是要照顾照顾我冰凌城的生意?” “新军那么多军备,我冰凌城可能分一杯羹?” 数千万大军的装备,后勤,可不只是九洲之地准备,还需要从万域之中收拢,采买。 对于万域之中的各方大势力来说,每一次大秦掀起的征伐,是危机,也是难得的际遇。 自古以来,最赚钱的永远是战争财。 “军备事情玉娘会安排人来谈。”张远面色不变,站起身来,“到时候大秦户部和兵部会有人一起。” “我张远行事,从来不会授人以柄。” 听到张远的话,玉玲珑面上全是笑意。 只要来人谈,就足够了。 …… 百通城。 上一次来百通城张远查出了不少万域之中消息,知道有哪些势力或者强者,有心阻击大秦巡卫万域。 那一次他来百通城是为了买消息,同时也放出一个消息。 大秦巡卫万域之时,所有不臣者,诛。 因为这个消息,如今的万域之中各方势力或观望,或联合,或整兵。 张远再来百通城,与之前完全不同。 数位身形各异,身上气息凝重的身影立在城门前等待。 “新亭侯。” 众人拱手。 这些人影可不全是人族,其中数位都是异族,只是身形显露出人族模样而已。 “诸位长老客气了。”张远的目光扫过,微微拱手。 百通城号称通联万域,汇聚各方讯息,传递万域战场消息的地方,能成为其中长老的,不但修为强横,更是拥有自己的势力,还有特异的手段。 张远此时面前所见的,就有好几位身形明显飘忽,显得无比灵动。 张远的目光看向当先那位身穿黑色长袍,背后层层云涛浮现的老者。 “古冶长老,张某来意诸位应该明了。” 夜魔族古冶,九洲录上异族强者排名二十一,修为至少实境巅峰。 其执掌的夜魔一族,拥有黑夜无形,隐藏行迹的手段,乃是世间极适合刺探消息的族群。 万域战场之中,可以说大多数空域天域,都有夜魔一族的身影。 古冶点点头,抬手道:“新亭侯请——” ———————————————— 百通城,万域殿。 百通城背后是数以百计的强者联合。 这些强者或是出于利益,或是出于实力,纠合在一起,建了这座能掌控万域消息的百通城。 无数年来,百通城靠着贩卖消息,得到了无尽财富。 此时,万域大殿之上,一道道虚幻身影端坐。 身穿青色长袍的张远则是立在大殿的中间位置。 “本侯从大秦九洲而来,是为收编百通城。” 张远目光扫过四周,面上神色平静仿若湖水。 “大气镇抚司有暗卫,镇天司中有朱雀堂。” “这一次巡卫万域,也需要一支斥候营。” 张远的声音顿住,看周围丝毫无语,方才淡淡道:“大秦上一次收编万域之中势力,还是上一次。” 大殿之中,一片寂静。 张远也不急,就静静立在大殿中间等。 “咳咳,新亭侯,我百通城一向懒散惯了,收归大秦,恐怕——”大殿前方,端坐的一位道袍老者轻声开口。 老者半脸龙鳞,双目之中一青一红,说话声音虽然轻柔,却透着一丝阴寒。 “懒散?”张远的目光落在那老者身上,“赤鳞妖龙一族三百年前屠驻守枫亭域大秦守军,掀起叛乱,后鲧城侯镇压赤鳞妖龙一族,杀尽赤鳞三千万。” “祝青长老你身为赤鳞妖龙一族残存余孽,不愿归顺大秦,正常。” 张远的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让所有身影都是微微震动。 那半脸龙鳞的老者站起身,面色变幻,咬着牙道:“好,好,没想到新亭侯对我百通城已经了如指掌。” “看来我百通城在你眼中已经没有什么隐秘了。” 这话,是故意挑衅。 百通城号称掌控万域讯息,也是万域之中最神秘的地方之一。 甚至他们这些长老,都不能将这万域殿中各方认全,何况是张远? 祝青长老的话语,让大殿之中对大秦并无多少好感的长老身躯坐直。 有几位轻轻转头,似乎是在以神念传递消息。 “祝青长老说的不错,百通城在本侯眼中,确实没有什么隐秘。” 张远的声音再次响起,让整个大殿上气血真元之光瞬间升腾。 就连坐在前方,与张远有些联系,那些有心投靠大秦的长老,面上都变了神色。 百通城一向以超然着称。 百通城掌控的讯息,是整个万域之中其他势力都做不到的。 在很多长老眼中,就算是大秦,又如何? 大秦要想知道万域之中消息,不是还要从百通城购买? 可是此时张远竟然说,百通城在大秦在他眼中,没有隐秘。 这是对百通城的蔑视。 “张远,敬你,你是大秦战侯,若是你不识趣,那今日也不一定能出这万域大殿。” “狂妄,既然你大秦有此本事,那何须来寻我百通城?” “哼,还以为近来崛起的新亭侯有何等见识,不想也只是个狂妄之辈。” 大殿之上,瞬间喧闹。 “新亭侯,你若是此等态度,今日事恐怕就没得谈了……”古冶长老站起身,轻叹开口。 第955章 你们觉得,本侯是一个人来的?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在张远看来,先行的不只是粮草,更是消息,斥候。 这些年来,他从百通城可是购买了极多的消息,花费的仙玉如同流水一般。 当然,他不是心疼仙玉。 对于他,对于大秦来说,仙玉不过物资,真正需要的,是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消息渠道。 古冶长老的话语,让大殿之中声音再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张远身上。 这一次,这些目光之中所透着的不只是之前的平静,还有一丝压抑,一丝杀意。 张远身上,原本压抑的气血真元也开始缓缓震荡。 他那杀戮无数而汇聚的煞气,在他身外聚涌,凝为浮荡的虚影。 这虚影一现瞬间,周围所有人都感觉浑身一寒,后背发凉。 这是杀戮多少才能有此等煞气在身? 张远双目之中淡淡的血煞之色一闪而逝,淡淡开口:“本侯开出的条件,依然有效。” 他抬手,将一块玉珏甩出。 那玉珏落在大殿中间,分化为百道灵光。 大殿之中一众百通城长老,神念感应,都将这玉珏之中讯息查探到。 “不可能!” “这,这,他怎么能做到!” 大殿之中一道道惊呼响起,一位位百通城长老豁然起身,目中全是惊异。 古冶长老面上神色变幻,目光紧盯前方的玉珏。 “夜魔一族,古冶,出身石莲域,修成夜魔十三身,可身入暗夜,无踪无影。” “朱台域进攻丰实域时,古冶潜入丰实域,探寻丰实域中军卒布置,查清其中所有的强者讯息,售卖给朱台域。” “最终,丰实域被屠灭大半,剩下的丰实域修行者,丰实古林族,流落其他空域。” “丰实域曾出价十万仙玉,搜寻泄露丰实域讯息的叛徒。” 玉珏之中,关于古冶长老身份,修行功法,以及各种完成百通城中任务的讯息,零零总总数百条。 这些讯息放出去,古冶能死一百次。 百通城之所以能在万域之中超然,就是因为这些百通城中顶尖人物,都是身份隐秘。 要是他们身份被扒开,族群所在驻地被探查清楚,那他们都要死。 此时,不止是古冶,其他人同样面色变幻。 这玉珏之中,几乎将在场所有人身份讯息扒干净。 以消息隐秘着称的百通城,在张远面前没有丝毫秘密。 这是何等恐怖的事情! “这,这不可能……”说话的老者手掌微微颤抖。 他瞪大眼睛,缓缓看向张远。 “这些事情,你怎么可能掌握?” 怎么可能掌握。 各方长老之间都没有多少实质联系,张远又怎么能做到,将这些讯息都掌握? 张远面色平静,身后一道金身浮现。 魔道金身,天相。 天相金身一出,身形急速变幻,化为数以百计的身影形象。 “天魔身!” “将天魔之身修到金身层次,怎么可能……” “不是说武道与魔道无法相合,魔武相生,决不能成金身的吗?” 大殿之中一片喧哗。 身为百通城长老,这些人都是讯息灵通的。 他们竟然都不知道,有人能将武道与魔道相合,化为金身。 “我这道金身潜伏入百通城已经数年,与诸位长老都曾有交集。” “百通城中所有隐秘之地,也都曾去过。” 张远的声音平静,却让谁都感觉森寒。 张远对他们的了解,是早就潜伏在百通城,早就在他们身边。 古冶长老张张嘴,却不知说什么。 其实张远所说半真半假。 他哪有时间以天相金色潜伏在百通城中数年? 他只是以天相之身入百通城,然后杀了一些城中关键位置的修行者,得到他们的记忆。 然后他再借助天相进入城中秘地,将那些秘记都翻阅过。 这样一来,整个百通城在他眼中确实没有丝毫秘密。 “哼,就算拿我族群威胁,本长老也没兴趣臣服大秦。” 大殿之中,一位头生独角的老者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他身形带出一道虚幻清风,一个闪烁,已经消失在大殿中。 “本尊也不会臣服。”另一边,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大汉一声低喝,一脚踏出,身形如同雷光炸裂,原地消失。 一位位离开的长老都有着各自的手段。 张远面色平静,任这些人离开之后,方才抬头。 古冶长老等人相互看看,面色复杂。 “哎,恐怕,从此之后,万域之中再无百通城了……” “古冶,愿为大秦效力。” “玉台愿入新亭侯麾下。” “我风灵三族,愿追随新亭侯。” ———————————————— 张远在百通城逗留五日,将所有归顺之人安排好,包括其背后族群,都有任务布置。 当然,张远算是一手刀枪,一手钱袋子。 对于这些擅长刺探消息的族群和强者,他毫不吝啬。 宝物,钱财,九洲之中收拢的功法。 按照大秦军功兑换规矩,都可以兑换。 整个洪荒,九洲才是真正的圣地。 九洲,才是真正的功法传承之地。 张远的许诺,让不少人兴奋。 等所有事情定好,张远方才离开百通城。 走出百通城,他身形一展,身外雷光与火焰交错,一个闪烁就已经踏入虚空。 虚境巅峰之力。 这一步展现出的实力,至少虚境巅峰。 入虚空,一步就是万里。 张远奔行百万里,身形顿在原处。 他前方,一道身影踏出,将他的路挡住。 另一边,数道身影浮现。 “召起长老。” “合泰长老。” “古宁风长老。” 张远的目光扫过,将阻道的这十多位百通城长老姓名叫出来。 这些人都是当日从大殿之中退出的那些百通城长老。 “本尊退出百通城,就不是什么长老了。”领头的老者冷哼一声,看着张远,双目之中杀意涌动,“本尊无数年沉寂,今日就杀了你,名扬万域。” “不错,杀了你,看你大秦还如何整军巡卫万域。”另一边,出声的是当日从大殿之中以一道雷光遁走的大汉。 虚空之间,道道身影,将张远所有的路都阻住。 张远站在原地,目光淡淡扫过所有人身上。 “你们觉得,本侯是一个人来的?” 随着他声音落下,一道叹息响起。 “诸位,百通城同道一场,念这一场情分,散了吧……” 第956章 血饮天刀,白芒军主至 声音响起,虚空之中,一道道的身影浮现。 百通城的人。 夜魔一族出身的长老古冶,还有其族人,每一位身后都是幽暗。 通灵一族出身,擅长神魂掌控手段的长老花结,身后是一群虚幻身影,仿若无形无质。 万灵一族长老驯良,身形之外有千万道虚影浮现,其背后的族人则是隐藏在虚空,似乎根本没有身躯。 …… 一位位百通城中强者身影,将周围的虚空都笼罩住。 一道道强大的气息激荡,将万里虚空全都禁锢。 阻在张远身前,想要截杀张远的百通城长老们,此时全都面色巨变。 “夜魔无形,没想到古冶长老你这本命神通竟然用在我等自己人身上。” 站在前方的黑袍大汉面色难看,咬着牙低吼。 夜魔无形。 夜魔一族的顶尖强者,拥有一项本命神通,可将自身以及身外天地化为夜魔空间,外人无法探查。 古冶这样的强者,能将方圆万里虚空都笼罩住。 也正是这手段,才会让截杀张远的一众强者,落入此等境地。 “呸,刚才不知是谁说了,要扬名立万,退出百通城,就再不是长老。”站在不远处,一位身穿黑色灵纹甲胄的中年沉声高喝,身外灵光闪耀,将周围的天地都虚化。 既然已经投靠大秦,投靠新亭侯,这些百通城中强者,当然要展现自己的价值。 投名状而已。 其他百通城强者和背后的麾下与族人,全都身外煞气激荡,向前压来。 “动手!”离张远不远的青须老者一声低喝,身形化为灰白烟雾,瞬间出现在张远身前五尺,抬手向着张远脖颈抓去。 另一边,两位截杀强者身外凝聚血色,人在原地不动,神魂已经出现在张远身后。 不远处,三位身外煞气凝为甲胄的强者,手中刀剑引动虚空震动,向着张远撞去。 至少两位实境强者,三位虚境巅峰! 能成为百通城的长老,谁不是虚境巅峰? 此时局面,瞬间就是绝杀! 那些百通城的长老就算想来救援,也已经快来不及。 张远立在原处,面色丝毫不变,甚至身形都不动一下。 “刺啦——” 就在他身前一尺,一柄长剑挡住那灰白烟雾所化手掌。 另一边,两柄长刀斩出,将他背后出手的两道神魂阻住。 “轰——” 一位身穿黑色甲胄的高大双角武者一拳,将斩向张远的刀剑击的倒飞。 “无影剑崔生,九洲录上四百三十三。” “追风双绝左清风左乘风,九洲录上四百五十一五十二。” “浑熊,九洲录异族榜,十七。” 百通城的长老,都是消息无比灵通之人,此时张远身边出现的这几位,他们每一位都认得。 全都是九洲录上人物,且全都是九洲录上能排在前五百的强者。 能在九洲录上进前五百,都是实境层次。 张远身边,随行这等强者! 那些截杀张远的百通城长老一个个面色难看到极致。 “侯爷,我等来迟,恕罪。”那面容清秀的两位手持长刀的修行者向着张远抱拳躬身。 “卑职见过侯爷。”高大武者微微弯腰施礼。 另一边持一柄青色长剑的剑修向着张远躬身,身形再次消失,出现时候已经在一位阻道百通城长老身侧,一剑刺出。 “轰——” 双角大汉,九洲录上强者浑熊也是一步踏出,一拳将两位身穿黑袍的百通城截杀张远的长老击退。 那面容相同的左清风和左乘风则是持刀退到张远身旁,小心戒备。 大秦太尉张远入万域战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随行的护卫? 不但有,还都是九洲录上排名人物。 整个万域战场,能留名九洲录的,都是顶尖强者。 这才是大秦的底蕴,大秦的威势! “新亭侯早收服了这些万域战场中独行强者。”不远处,古冶长老身侧的老者低语。 “大秦的地位,新亭侯的背景,收服他们不难。”古冶长老点头,面色复杂,又带着几分庆幸。 身为大秦太尉的张远,并不缺效忠臣服的强者。 张远能亲自来百通城,看重的是百通城特殊的地位和手段。 “动手,今日事情不做好看了,恐怕新亭侯会心中有芥蒂。”一位隐在后方的百通城长老一声低呼,身形已经飞出。 其他人也都明白,新亭侯张远不知道有多少后手。 这位能身化万相潜伏进百通城,可见是一位不择手段的人。 如果今日不能让其满意,往后百通城中这些人,恐怕都不会受待见。 “杀——” 再动手,百通城的这些人已经不留手,不过片刻,虚空之中已经有两道光柱升腾而起。 两位破虚境强者被击杀。 修为入破虚,想要击杀已经极难。 若不是百通城中长老大多擅长暗杀,此时围杀时候都是出手狠辣,还真不好说,能直接杀死两位破虚强者。 “退——” 修为到破虚,谁不是修行无数年? 谁也不愿平白将性命丢在这虚空之中。 那些截杀张远的百通城长老要退,周围围杀他们的百通城各方高手虽然阻拦,却不能真正阻住。 他们也不愿真正拼命。 留下两位破虚境强者的性命,给张远一个交代,已经足够了。 张远就站在原处,自始至终都没有动。 周围的虚空震动,被撕裂,被强横的力量破开,却无法丝毫引动他的面容变化。 那些逃出包围圈的强者回过头,看向张远,面色或阴沉,或复杂。 他们当中也有人不想与大秦为敌,可大秦的强势,张远的霸道,让他们心中不忿。 他们来截杀张远,也不是真的就要杀了张远。 可是他们没想到,局势为何会成为这样。 “新亭侯,今日事情我——” 退到百里外虚空,那身外金光闪耀,头戴金光的老者沉着脸,一声高喝,只是话还未说完,一道青灰色的刀光炸裂。 一柄万丈长刀的刀影浮空,血色刀锋横斩,将老者身躯直接斩碎。 长刀横空悬浮,其上血色交织。 “血饮天刀。” “白芒军主,杀生侯白起!” 第957章 九域神将,九洲录上第十,吕奉天! 虚空之中无数惊呼声音响起。 血饮天刀,杀生侯白起的随身兵刃。 白起是九洲录上前五十,战力滔天,可横行整个万域。 此等人物,竟然出现在这里? “卑职白起,见过太尉大人。” 虚空之中,身穿青甲,背着手的白起踏步而行,一步步走在虚空,引动天地之力震荡。 “卑职已经引百万大军封锁此地,随时可杀尽这些不敬大秦的凶徒。” 白起抬手一挥,血色长刀重回掌心,双目闪烁血色的金光。 随着他声音,虚空之中,有浓烈的煞气与气血力量冲击,引动虚空扭曲。 百万大军,封锁天地! 那些截杀张远的百通城长老,全都面色惨白。 不远处那些来救援张远的百通城长老,则是面色变幻。 他们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新亭侯收服了白起。 这等大事,百通城竟然不知! “负责关注白芒军主的振扬执事,半年前陨落在流沙域。” 一位长老低语。 当初这位执事陨落无人在意,现在看看,恐怕当初新亭侯就已经在布局。 甚至,这位执事的死,就是新亭侯亲自下手。 新亭侯可是拥有天魔万化之身,可随时潜入百通城。 “这才是真正的投名状。” 另一边,古冶长老身侧的白袍老者,面色复杂。 他们以为斩杀两位破虚境,已经足够给新亭侯交代。 可是此时看,白芒军主竟然要将来围杀新亭侯的人都杀尽。 “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轰——” 远处天穹传来轰鸣。 一队铁甲战骑驾驭飞空蛟龙,径直而来。 “那是——” “飞龙军,辛幼安的飞龙军!” “龙词军主辛幼安!” 虚空之中,又是惊呼四起。 龙词军主辛幼安虽然战力不入九洲录前百,但其整训的十万飞龙军,乃是整个万域战场之中无人敢惹的存在。 十万龙骑,能绝生死。 就算是生死境的大能,也不敢与执掌十万飞龙骑的辛幼安直面。 这是一位真正以战阵之威,横行万域的大秦军将。 “辛幼安领龙骑屠黑灵八十万族人,屠魂云族百万族人,来见太尉大人。” “不敬大秦者,诛。” 十八翅飞龙之上,身穿黑色重甲,手持一柄长枪的挺立身影放声高喝,声音在虚空之中回荡。 连屠两族! 那才冲出的黑灵族长老,还有两位魂云族实境强者,都是面色惨白,身上气血浮荡不定。 前方,白芒军主的目光与龙词军主的目光碰撞。 两位强者身上的气息似乎要炸裂。 龙骑大军上空,金色的龙影凝聚。 白起身后,一尊巨大的饕餮之影缓缓低呼。 张远目光投向那些被围在中间的百通城长老,微微抬手,淡淡道:“诛尽。” 敢来截杀他,已经有取死之道。 万域战场,不是讲仁慈的地方。 至于说这些高手如果收服,是一方助力,对于张远来说,不缺。 万域之中有的是高手,他越强,臣服的人才会越多。 “杀——” 白起一刀斩出,万丈刀光直接卷住两位身化虚幻的虚境,将其身躯斩碎。 他的刀,虚实无忌! 辛幼安脚踏飞龙,长枪前指,身后战阵分化,一队队龙骑踏空,将那些想要遁逃的百通城长老围实,气血真元凝为武魂战兽,开始磨杀。 这等场面,直让周围那些百通城长老面色变幻。 他们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 新亭侯的布局,竟然如此无懈可击。 不只是如此,新亭侯和大秦的底蕴,也是让所有人惊骇。 这是要在巡卫万域之前,展露底蕴,震慑各方吗? 不去管这些人怎么想,张远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只缓缓抬头。 一道道星辰之力悄然与他身躯相合。 龙象真身,天狐妖身,两道真身之力全都聚合,借助星辰将所有力量汇聚。 “轰——” 前方,那些奔逃的百通城长老已经被袭杀大半,其他人也毫无斗志,都是拼命逃遁。 龙骑与白芒军主所领的大军层层围拢,让这些百通城长老没有逃走的可能。 大道之力封禁,他们的本命神通都无丝毫作用。 “看了这么久,不来玩玩吗?”张远站在原处,忽然放声高喝。 他声音落下,身形已经一步踏出。 龙象浮现,金身合一,一拳击出,就是一方星辰砸落。 这一拳,让持刀而行的白芒军主双目之中金光闪耀。 一拳破界,这一拳已经到实境巅峰! 这一拳,那些百通城长老都是瞪大眼睛。 早知道新亭侯实力强横崇,此时张远一拳击出,他们才明白,这位大秦太尉的战力,也已经能在万域横行! 辛幼安微微收枪,看向张远击出的拳锋。 这一拳之力,能入九洲录上前百! “轰——” 虚空之中,一柄金黑战戟递出,挡住张远的拳锋。 这长长的战戟,仿佛凭空出现,又仿佛早就在原地。 战戟上的黑色流光与张远拳锋碰撞,炸裂的虚空碎裂,出现幽深无尽的虚空海之影。 张远身形轰然倒退,身前的虚空寸寸粉碎。 “方天画戟!” “九域神将,九洲录上第十,吕奉天!” 持刀在手,杀生侯白起双目之中全都是战意。 “九域神将。”辛幼安口中低语,手中长枪横扫,引动身后战骑汇聚,飞龙之影展翅。 面对九洲录上第十的强者,便是龙骑军也要郑重守御。 “是,是九域神将吕奉天!”那些百通城长老都是惊呼,下意识的后退。 九域神将,不是镇守九域,而是屠尽九域! 这位九洲录上第十,号称世间战戟第一的强者,曾领大军屠了九域,杀的天地崩溃,万灵哀嚎。 一身金甲,身形雄壮的金冠大汉一步踏出虚空,伸手握住黑色战戟,指向张远。 “你不该托大,来此万域。” 声音落,虚空震。 黑色战戟带着无尽闪电,向着张远当头刺来。 这一击并不快,却带着无尽大势,如同天地覆灭。 杀生侯双目眯起,手中血饮天刀抬起。 辛幼安引着龙骑飞奔,往张远位置冲去。 立在原处的张远一声长笑,抬手一柄金色战戟甩出。 “衮平侯,给你个机会。” 衮平侯项藉,九洲录上第十二,曾入九洲于逐鹿原阻皇孙进皇城,最终被黑骑所败,擒拿入司狱。 张远身后,满身金色锁链纠缠的高大身影踏出,伸手将战戟握住。 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两柄战戟上。 万域第一战戟,万域第二战戟强者,将在这虚空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