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思君》 第1页 [古装迷情] 《长思君》作者:陆离君【完结】 文案 她曾寄人篱下,仰人鼻息,身不由己; 她曾一剑惊鸿,容光倾城,柔肠百转。 可到头来不过是妾―― 当风花雪月变成镜花水月, 当一切只是飞蛾扑火, 她笑着,梦悲欢,长思君。 内容标籤: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清辞,楚慕 ┃ 配角:叶默然,七巧 ┃ 其它: ================== ☆、第一章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声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战火之后,一片狼藉。残垣,断壁,满目疮痍的大地,空气中瀰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还有尸臭味。 当六岁的她一次又一次地唱着这首歌的时候,身旁是数以千计的血肉白骨,染红了这片土地,模煳了方圆百里的草木。 她手里紧紧地握着一把染血的剑,那把父亲临终前交给她的大燕大将军的剑。所有人都离她而去,她连回头都未曾回,只是固执地往前走,全身麻木,冰冷得再也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孩子,别回头。 这是爹爹临终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云氏一族世代武将,祖父云擎生前是骠骑大将军,父亲云缙十六岁带兵随祖父出征,十七岁因战绩突出被授正三品参将职位,至二十岁祖父去世后世袭大燕大将军一职,统领大燕十万兵马,随后将北方蛮夷打退一千余里多年未敢侵犯,父亲也因此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战神”。 但此次平台一战却超乎所有人的想像,父亲不但败得一踏涂地,还丢了他以及三万余名战士的性命。兵家向来重义,何况父亲虽是武将,却受孔孟之礼,最是严谨周正,战场勇勐,待人却是极好,且优待俘虏,战时也绝不做不忠不义之事。 父亲二十岁时娶平阳侯府千金杜琅月为妻。云氏一族手中兵权不断被削弱,父亲的两个哥哥接连战死沙场,云家嫡系血脉只剩父亲这一家,而父亲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记忆中的父亲和母亲一直伉俪情深,对她也是百般呵护,当做掌上明珠一般宠着。 一月前母亲杜氏因病去世,给父亲的打击最为深重,此次出征父亲没有照例将她送到外祖家代为照顾而是将她带在身边。 平台一战与东钟离国交战,父亲心绪本就沉重低落,况且以大燕三万兵马对抗来势汹汹的钟离十万兵马本就没有胜的可能。当敌军杀进平台城的时候父亲仍旧带着仅剩的五千人苦苦挣扎等待援兵。但终于是败了,带着所有人的生命。 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白髮送走黑髮。她的父亲,那个受万人敬仰的伟大将军的白骨,终是埋在了他用尽一生来守护的这片土地,他的满腔热血洒在了他信仰之上,也算死得其所。只是……很多年后,又有多少人会记得他,又有多少人会记得着苍茫大地上,这繁华人世间还曾经存在着这样一位为国捐躯的将军呢?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那一天的残阳格外鲜艷,她就那样一个人独自平静地穿过那片血色修罗场,面色清清冷冷。 “哒哒――”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她抬起眸子看着远处那个身影奔驰而来。 “将军呢?”他问她。 “死了。”略显冷漠的语气让人心凉。 她看到他脸上浮现出悲悯的神色。 “其他人呢?还有多少人活着?”他接着问。 她看了一下四周,摇了摇头再没说话。他皱了皱眉,忽然一把将她抱上马,迅速退离了山谷。 “黄伯伯要带我去哪里?我现在没有家了……” “不,以后黄伯伯的家就是你的家。”黄副将是云将军的部下,一起并肩作战亲如兄弟。 “我们先回京城……这里不安全。” 马儿奔驰在山间宽阔的原野上,捲起层层尘土。风从他们的身旁吹过,黄副将穿着厚厚的战甲,风一吹便有红色的衣襟露出,她只是紧紧的抱住他生怕被剧烈的颠簸颠下马。 他忽然问她:“将军生前可还有其他遗言?”她仰起头“爹爹只说这次战败是他没有尽职,还等着回京后亲自向皇上谢罪,心里实在愧疚……”心里忽然一酸,那个高大伟岸的父亲至死想的还是国,还是忠。 黄副将微微皱眉,黝黑的脸庞上深邃的眼睛折射出一种睿智的光芒深不可测。復又看向她:“清辞,不要想那么太多,这件事……黄伯伯会处理好……”她点点头不再说话。 清辞?是了,名字还是母亲起的。而母亲起这个名字的用意她却不得而知,她曾经恨过这个名字,但到了现在,却一次次留恋那时候一家在一起其乐融融地唤她“清辞”的时刻。 母亲对她寄予了多么美好的希望啊……可现在,一切都像个梦,梦醒如何,不过镜花水月,虚幻美丽得让人心疼。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唤她“清辞”了,竟有些恍惚。 “咻咻――”忽然从路旁的草丛中射出几支剑,云清辞一惊,下意识看向黄副将。黄副将大喝“驾”一声,一夹马腹转身躲过一支流矢。 “尔等何方毛贼!还不快现身!”他大喝一声使她耳边一震,果真是震耳欲聋。 草丛中窸窸窣窣一阵,然后瞬间走出四个彪形大汉手持大刀看着黄副将,“我们只要你马上的那个女孩,把她留下,我们――”他们的目标是她?她心中疑惑。然而他们话还未说完,黄副将对云清辞喊一声“抓紧了”就纵马朝四个人冲去。 她眼前缭乱,只知道黄副将的长矛似乎难敌四把大刀,肩上似乎还受了伤,殷红的血渗出点点,而她的衣衫上也有斑斑点点血迹。 感到黄副将体力越来越不堪,不能让更多的人为她而死!她急道:“黄伯伯,你放下我吧……”“别说话!抓紧……”伴随着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大汉拿着大刀从马后袭过来,黄副将就势滚下地,她却还在马上,只听他把缰绳塞到她手里大喊:“清辞先走,记得保护好自己!”随后用长矛一打马背,马嘶鸣一声向前飞奔而去。 她不敢回头害怕一不小心会从马背上摔下去,五脏六腑像是被熊熊烈火燃烧一样,紧紧地拉住缰绳,认命向前走。她知道,黄副将此次是凶多吉少了,心中不禁悲哀起来,父亲已经走了,现在又有一位良将因她而去。只是……他们的目标为什么是她云清辞呢? 马剧烈颠簸起来,她一惊,看到前方的路越来越窄,四周都是石块,杂草丛生,一片荒无人烟的样子。正思虑着该怎么办才好,马忽然嘶叫一声似乎是在预示着危险的降临,她的心跳得越来越快,紧紧看着前方生怕有什么不对。
第2页 悬崖!等她反应过来时马正要停住,奈何速度实在太快,她因惯性被直接甩下山崖! 杂草,石块,万丈深崖,一路滚了下去,身上被荆棘划伤感觉一阵火辣辣的疼,疼了很长时间,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煳起来。 九死一生。 她似乎感觉到了死亡,感觉到生命的流逝。 是绝望吗?是痛苦吗? 她当时的最后想法是,这样死了也好,还可以和爹爹娘亲在一起。 ☆、第二章 “清辞,过来,别怕,娘在这里……” “清辞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写字了……” “来,清辞,拿好这把剑,跟爹爹一起骑马,骑大马……” “清辞,昨天的功课可都温习了?小心夫子的戒尺呦……” “清辞这次要和爹爹一起去打仗了,清辞要勇敢哦……” …… “清辞别怕……有爹爹在,会保护好清辞的……还有你娘亲也会在天上保佑我们的……” “清辞长大了,爹爹和娘亲不能再陪着你了,爹爹去找你娘亲了,要乖哦,勇敢的人是不会哭的,像爹爹一样……” “清辞,别回头……” “别回头……” …… “爹爹,爹爹……” “娘亲,不要,不要走……” 悲悽的哭喊,满手满身的鲜血,无法压制的疼痛,让云清辞几乎喘不过气来。 模模煳煳忽然有了知觉,身上一阵阵疼痛袭来,她的第一感觉是,我还活着。 她还活着。活着就好。 朦朦胧胧间,仿佛看到一束光。光!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四周凌乱荒芜的野地,杂草丛生,但似乎还算开阔,所幸没有尖锐的石块。想坐起来头脑却一阵眩晕,迷迷煳煳间又闭上眼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是被剧烈的颠簸颠醒的,迷迷煳煳间她似乎能感受到是在马车里。 马车?这里是哪?是谁要带她去哪里? 她刚想支起身子却发现全身酸痛无力,只能虚弱地趴着,一路的颠簸几乎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震碎。 “哎!老四你快点赶车,柳妈妈还在春风楼里等着要人呢!”似乎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春风楼?是青楼吗?他们要把她送到青楼里?她浑身一震,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陈婶你刚才还说不能太快,否则细皮嫩肉的磕磕碰碰坏了柳妈妈不会轻饶我们的……”一个男子接话道。 “你不知道柳妈妈只给我们三天时间……若是晚了,还不是一样挨骂!” “……你去给那丫头送口水喝吧,都昏迷了两天了……还不知道能不能活……” 云清辞心下一紧,还未来得及将眼睛闭上就听见掀帘子的声音,接着是异常亮堂的光,她下意识用袖子遮住眼睛。 “呦!醒啦!看上去还挺生龙活虎的嘛……给你先喝口水,咱们要赶的路还长着呢!到了地儿,你可得给我活蹦乱跳的,别给我惹麻烦!” 她缓缓坐起来接过碗小口小口啜饮着,一颗颗水珠滑进喉咙一阵清凉,比她之前吃过的所有的山珍海味都要珍贵,干涸的嘴唇湿润起来,身上也舒服起来。 陈婶接过碗看了她一眼便准备出去,她忙拉住她的衣角,“谢谢陈婶……陈婶,我们要去哪里?” 陈婶的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没想到嘴儿还挺甜!我们要去京城……”忽然又皱起眉,“别问那么多,到了你就知道了!”“哦。”她转身猫着腰走出去。 京城?云清辞心里忽然一喜,如果能回到京城,一切就近了,到时候无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出去。 她復又躺下来,习惯性地想抚摸剑柄,大脑忽然轰的一下,剑!爹爹的剑不见了!究竟是掉到悬崖下了还是被他们拿走了?爹爹最后留给她的就只有那一把剑了,而她居然将它弄丢了! 她刚想开口叫喊,但马车已经飞奔起来,五脏六腑一阵阵地震盪,头撞到马车壁,勐地一疼便又不省人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一声厉呵“死丫头!该起来了!我们到了!” 云清辞忙忍住强烈的疼痛感爬起来,揭开帘子,外面的喧闹声一阵,她揉了揉眼睛走下马车,就看到一个满身脂粉气味打扮得浓妆艷抹的女子摇着团扇贪婪地看着她。 “啧啧!看看这小脸,看看这身段,几年过后肯定是我春风楼的头牌!”后面一群姑娘们掩唇轻笑。 云清辞皱眉,眼睛直直看着她,她秀眉一蹙似是不悦,然后对着身旁的一名女子说:“带她先去后院,□□几天后开始学艺!” “是,妈妈。” 云清辞敛眉顺从地跟上去,余光却还在瞟着街上拥挤的人群。然后在进门的一瞬间她转身狠命向人群中跑去。身后的人似乎没有防备,反应了一瞬后忙命人去抓她。 身后有好几个人撵着,而左边和右边还有人准备包抄,现在十万火急马虎不得,她只得拼命往前跑,往密密麻麻的人群里跑,引得人群一阵骚乱。 终究还是力气小,云清辞跑了一段后就感到力气不足,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眼看后面,左面,右面就要围过来,她紧咬着唇几乎要放弃。忽然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杜家大表哥杜谨! 云清辞喜出望外,加紧步伐向那边冲去。 “大表哥救我!” 他转过头来看到她狐疑了一瞬然后马上向她飞奔而来。 几乎只是一会儿功夫,大表哥将所有人都打倒,然后来到她面前。 大表哥杜谨今年十六岁,个头很高,她才到他腰部,他将她拉到路边蹲下身子欢喜地对她说:“清辞,你还活着太好了!” 她并不觉得疑惑,从爹爹战败的消息传出到她忽然归来已有一段时间,所有人定都以为她死了。 云清辞微微一笑将所有事情一一说出。 “那些人简直可恨,就应该让父亲早日除了她们!哼!”杜谨眼睛里的气愤告诉她,他是真心待她这个表妹的。 “大表哥……我想先回家看看……”云清辞仰起头,抿了抿唇道。 “将军府?”杜谨愣了一下,才道,“清辞,将军府太远了……你路上一定累坏了还是先回外祖家吧!祖母也挺想念你的,等你一切收拾好了再回去也不迟。” 云清辞心里“咯噔”一下,忙问,“将军府出什么事了?” 杜谨沉默良久,才轻声对道:“将军府……已经被封了……” 她默然。 本就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云家都没了,还要府邸干什么!只是……这个时候封府,都不怕别人诟病?将军才战死沙场,将军府就被封,这是有多容不得爹爹?
第3页 那……爹爹呢? “大表哥……那爹爹呢?他……回来没有?……”云清辞的声音微微哽咽,眼眶也红起来。 “姑父……一天前下殡……” 心里勐然一酸,云清辞啊云清辞,你究竟是有多不孝,连你父亲都没有送上最后一程!她扑在他身上失声痛苦起来,从愧疚到自责,再到哀痛一併和着泪水喷涌而出。 泪水渐渐模煳了双眼,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心底最柔弱最深的情感一下爆发出来。娘亲走了,爹爹也走了,这个世上就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 “清辞……” 她抬头,听他低声道,“我们还是先回父亲家里吧,外祖母近来也不是很好,很想念你呢……” “好。” ☆、第三章 看着眼前大大的牌匾“平阳侯府”,云清辞不禁感慨,平阳侯府先前并不得势,后来因为爹爹和娘亲结亲,爹爹手握兵权才给外祖家增添了势力,而今,果然是风水轮流转啊…… “清辞……我们进去吧。” 她微微一笑,“嗯”了一声随着杜谨走进平阳侯府的大门。 平阳侯府比爹爹的将军府还要华丽许多,一路兜兜转转,游廊旁挂着鹦鹉画眉等鸟雀。她和杜谨绕过画着“喜上眉梢”的屏风看到了在房里与一众人谈笑风生的外祖母杜老夫人,不时还传出一阵阵笑声。 随后听到有人叫一声“大少爷和云姑娘来了!”谈笑声戛然而止,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被杜谨护在身后怯懦低眉的云清辞。 杜家这一家子现在到场还真是齐全。 杜老夫人坐在上首,下面便是其他人。大舅舅杜修和大舅母袁氏并排而坐,后面站着娇俏可爱的杜家二小姐杜蘅,大舅舅和大舅母共育有二女一子,大小姐杜惠已经出嫁,三小姐杜蘅尚留在身边,然后就是杜家大公子杜谨。二舅舅杜炎的妻子是吴氏,二人膝下有二小姐杜茵和二公子杜训。母亲杜氏在杜家排行最末,当时也是杜家最宠爱的小女儿。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杜家三小姐杜蘅,满脸欢喜地笑着道:“云姐姐来了!” 杜老夫人急忙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眼睛中蓄满了泪水,看着云清辞哽咽道:“云丫头……你还活着?……活着就好……几天都不听见你的消息,大家都以为你……” 她忙走上前去拉着杜老夫人的手细声安慰,“外祖母不必担心,我还好……听大表哥说您的身子不舒服,所以过来看看……” 杜老夫人只是拉着她的手没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向身旁吩咐:“将原先月儿的荣锦园收拾收拾给云丫头住。在遣几个丫头婆子过去伺候着,万不能苛待了……”身旁的人连忙应声“是”。 荣锦园以前是母亲未出阁时的闺房,一切都是按照平阳侯府千金的规格来置办物什的,幼时她曾去里面看过,其中摆设、院子都十分精巧。却也不禁冷笑,杜老夫人最是势利,现在爹爹去世,她倒也捨得留给她一个孤女住,没有让给她的嫡亲孙女杜蘅。 大舅母袁氏笑着道:“云丫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哎,母亲这是欢喜过了头,还是先让云丫头下去歇着,梳洗一番再来吧!” 杜老夫人恍然一瞬,才醒悟过来,“瞧我把这件事都忘了。这孩子路途遥远一定累坏了,秦嬷嬷快带着下去休息,荣锦园一时半会儿还收拾不好,……先去三丫头蘅儿的清芬园住两天,等收拾好了再搬进去……” “清辞,你先去休息吧!” “清辞告退。”云清辞微微一福身然后随秦嬷嬷朝后院走去,身后是一大片夸她懂礼的声音,她垂眸不语,平阳侯府比将军府要复杂的多,一切还是小心为好。 “妹妹留步。”杜谨追上已经出了房间的云清辞,急忙喊道。 “大表哥?” 他朝她一笑,“云妹妹以后有困难可以告诉我,哥哥一定帮你!” “嗯,谢谢大表哥!”她朝他做一个大大的鬼脸,然后自顾自笑起来。 “小花猫,还是先去洗洗吧!” 她眨眨眼睛,她现在一定是狼狈不堪吧! 一番梳洗后,丫鬟绿笙给她拿来的衣衫居然刚好合身! “衣服是大夫人送来的……大夫人可是一心惦记着姑娘呢!”绿笙朝她得意地笑笑。云清辞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大舅母袁氏一向待她极好,和母亲关系也不错,据说曾经是闺中蜜友。以前来外祖母家时看惯了所有人的伪笑,只有大舅母和大表哥对她极好,将云清辞和她的亲生女儿杜蘅同样对待,视如己出。 “那大舅母是怎么知道我会回来的?”云清辞疑惑,问道。 “这个……听大夫人身旁伺候的朱堇说,大夫人前几天晚上做梦云大将军言姑娘会回来的,所以就提前准备了,没想到姑娘你真的就回来了……” 她眼眶就红了。大舅母如此待她…… 妆檯前仍显的稚嫩的脸庞让她忽然意识到,她才六岁。可为什么就感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很多呢?是长大了吗?可她多不愿长大,多希望这几个月的一切都是一场梦,想做爹爹娘亲眼里的孩子,想永远和他们快乐幸福地在一起…… “小姐?……绿笙给你梳一个樱桃髻吧!” “嗯?” “小姐,就是头上扎两个小圆髻,繫上红绳红珠,远远看去就像两颗可爱的小樱桃一样,很适合小姐你瓷娃娃的模样。小姐还这么年轻,不能总是皱眉哦……”铜镜里绿笙轻巧的身影倒添了几分活泼。 云清辞一笑,“随你。” 然后她就在头上捣鼓起来,等她打了一会儿盹,一睁开眼,便被铜镜里的髮式给惊呆了,只见她娇小头上绾着两个小圆髻,髻上扎着漂亮的红珠和丝带,额前梳下来一排淡淡的刘海,眉心也被绿笙点了一颗硃砂。 她微微皱眉,总感觉哪里不对,自娘亲走后,她就很少再梳这种髮式了,以前都是娘亲亲手为她梳的,现在…… “你手好巧啊,很好看哦……” 绿笙马上眉开眼笑,其实她也只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毕竟年少,得到一点点夸奖就非常开心。 “丫鬟的手再巧,也比不过云表妹你容貌倾城啊!”忽然一阵声音传来,云清辞一怔,转身看到了―― 二表哥杜训。 杜训是二房二舅舅杜炎的嫡子,今年约莫十五,记忆中的杜训纨绔顽劣,典型的富家浪荡子弟,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然直接闯进女子闺房!虽说是表哥,但这的确于礼不合啊…… 云清辞按住要走上前的绿笙,起身笑道:“二表哥来了也不说一声,倒显得妹妹接待不周了!”
第4页 杜训挑挑眉,“云妹妹不接待也是最好的接待了,再者,表妹是客,怎么能劳烦客人呢?”他特意将“客”字咬重音,我他又怎么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讥讽她寄居杜家,寄人篱下! “那么既然二表哥知道妹妹是客,为什么又要打扰客人休息呢?难道二舅舅的家教就是这般吗?” “你……”杜训恼羞成怒,一双眼睛狠狠盯着她,“你不过一个丧父丧母的孤女,有何资格待在我杜家,现在还敢对我出言不逊……”“啪!” 杜训脸上勐然挨了一巴掌,他愈发恼怒“哪个贱人敢扇本少爷,小心本少爷……” 站在屋里的大舅母一脸严厉“小心你什么?你想把我怎么样?也打骂一顿吗!” 大舅母是府中的中馈,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经她过目,自然在府里分量极重。 杜训一看是大舅母马上泄了气,连忙拱手作揖低声道:“大伯母饶恕,训儿不是有意的,训儿只是一时煳涂……” “一时煳涂?你煳涂的还少吗?现在又到清辞这里来闹,清辞是客,孝期还未满,父母刚刚过世,是想让外人都知道我堂堂平阳侯府连一个外孙女都容不下吗?你以后的前途还要不要?杜氏一族的名声还要不要?你最好给我想清楚了!” “是是是……这次都是训儿的错,训儿给云妹妹道歉了……妹妹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不该闯进来……妹妹你就原谅哥哥这一会吧!”她看着眼前与刚才截然不同低声下气的杜训,心下鄙夷,还未说话他却已经急忙跑出去了,连头都未抬一下。 “竖子!”大舅母低声叱呵一声,又转过来对云清辞说“清辞别在意他,他就是个混世魔王,天天不学好,四处游荡,看以后有什么出息!你以后别放他进来,看到他尽量别惹他,犯了错有你二舅舅惩治,别人管不了的,小心伤了你!” “嗯,知道了大舅母。”她应声。 “你的头髮倒也可爱,挺适合你的,身边丫鬟梳的吧!越发显得娇俏水灵了。”大舅母看着云清辞打趣道。 她捏了捏那两个圆球,腼腆一笑,身后的绿笙早就乐开了花偷笑着。 其实这样也好,总有人会给她带来温暖。 ☆、第四章 转眼云清辞在平阳侯府已经住了近七年,初春刚过,府里已是一片万紫千红,莺歌燕舞。 七年来并没有发生多大变化,该疼她的大舅母和大表哥依旧宠她,该疾言厉色的二表哥和其他人仍旧没有好脸色,外祖母依旧对她不冷不热,倒是三小姐杜蘅由开始的对她不理不睬现在也和她形影不离了,去哪儿都跟着,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而爹爹……似乎没有人再提起,或许忘记了吧!偶尔听到人说“云大将军”是在不经意谈到,也不过两三句就完了,毕竟爹爹最后还是战败的,一次失败抹杀了他之前全部的光辉和荣耀,留下的,只有少的可怜的些许记忆。 云清辞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想起往日杜蘅每次来她这里时活蹦乱跳不安分的样子,她就觉得开心,心底的阴霾也散了不少。 看这个时辰,杜蘅似乎快要来了吧! “云姐姐……”云清辞刚想完,就看到迎面杜蘅潇洒地走进荣锦园,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起来。 她无奈,都给她说了多少回要轻声,可是似乎没什么效果…… “怎么了?又是叶家小姐来了吗?”她气定神闲地打起精神,慢慢坐起来。 杜蘅一脸崇拜,“哇!姐姐你咋猜到的?对了哦!不过叶姐姐这次还带了另外一个人,姐姐你肯定猜不到……” “行行行!直接说,人在哪儿?” “在凉亭,叶姐姐还带了另外一个人……哎!姐姐你等等我……”等杜蘅反应过来时,身旁哪里还有人! 云清辞到凉亭时叶家小姐已经坐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个茶杯,一双明眸纯净明亮,定定地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小姐是叶凌的千金,和云清辞年龄相仿,名唤默然,身子孱弱,经常药不离身。一年前在平阳侯府举行女子间的聚会时偶然结识,那时的叶默然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里也不和人说话,当真不愧叫默然。但相处久了她却发现她并不是不爱说话,只是因人而异,“那些人我不习惯,也不喜欢和她们打交道,看着心烦。”她如是说。 之后她便常来府里做客,身边总带着一个叫染儿的丫头,只是这一次似乎还多了个人? 她走上前去,看到一名男子背手而立,男子一袭深蓝色锦绣长袍,腰间繫着同色锦带,缀一枚白玉佩,绣着雅致竹叶花纹雪白滚边的袍角微盪在轻风中,让人只觉清风过镜,生置竹林。 叶默然先看到我,朝云清辞一笑,“清辞来了!快坐,今天我可是等待良久呢!” 云清辞点点头又看向那名男子,露出疑惑的神色。 “哦,忘了告诉你了!清辞,这是兄长叶默荨。前几次我都是偷偷熘出来的,昨天哥哥回来不放心我,非要跟来,说是要保护我,可你看,今天没有颳风也没有下雨,哪里需要保护了……”她不以为然地笑笑,可接着一阵微风吹来…… “咳咳……鬼,鬼天气……呜呜呜……” 云清辞:“……” 叶默荨转过身来,满园春色都被他比了下去,他将披风披在叶默然身上,眉头微皱,眼中尽显宠溺,“都说了小心些,最怕吃苦药还到处乱跑……” “没事的……在家里太闷了……”叶默然慢慢低下头,讷讷着。 “然儿身体弱,云姑娘多担待。”叶默荨帮她把披风系好,然后转身看着云清辞道。 她点点头,“叶公子放心,默然和我也算是朋友,自然不会介意。” “那你们聊,我先出去一会儿。” “叶公子自便。” 看着叶默荨转身离去,云清辞扭头看着叶默然,“你的这个哥哥倒是挺疼你的。”“那是,我就这么一个哥哥。”她得意地笑笑。 她问“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吗?”她瞥她一眼,伸手去拿石桌上的点心。我还未说话,又听她小声道“清辞……听说赵王要回京了!” “赵王?”云清辞一怔,听闻赵王十年来一直在边疆,连王妃世子都在数年前一併搬到边疆的云谷郡住了,这一住就是近十年,现在怎么忽然要回京了?父亲生前出征时带她去过一次云谷郡,倒是见过赵王一面,那是的记忆就是满脸胡茬,面庞黝黑,王妃看上去也大方端庄,不过赵王世子赵璞看上去倒一表人才,长得白白嫩嫩,典型小白脸造型。 “是啊!连同赵王妃和赵世子都带回来了……据说就这几天了……”
第5页 “哦……”云清辞心不在焉地应着,满脑子全是当年的回忆。 “嘿……”叶默然用手在云清辞眼前摇晃了几下,云清辞反应过来就看到一张大手覆盖上眼睛,“你干嘛?” “清辞……到时估计还会有一场接风宴会的,你去吗?”叶默然满脸期待地看着她。 云清辞垂下眸子,“不知道……或许不去吧……”自从进了平阳侯府她就再没出去过,一直待在荣锦园或者去府里转悠,和其他人说说话,谈谈心,宴会……外祖母怎么会让她去给她丢脸呢?苦笑…… 叶默然忽然就沉默了,半晌才失望地吐出一句“哦……” 云清辞微微一笑“没事……以后还是照样玩,不过……你哥哥准你去?” “我哥哥……” 她的话还没说完,远远走来一个身影。 秦嬷嬷? “云姑娘,老夫人请您过去春晖园一趟。” “嗯,知道了,我马上就来。”云清辞点点头,转身又对叶默然道“默然,我这边有事,要不,你先去荣锦园坐会?” 叶默然起身道:“不了,我这就和哥哥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大燕太子东宫。 一身材颀长背影清孤的男子倚窗而立,看着窗外开得份外妖娆美好的百花面色怡然。 男子一袭墨色锦袍,气色怡然,五官精美,整个人像是清夜间的晚纱,皎月的辉光,晨起的迷雾,温润玉华。玉洁无暇的容颜仿佛被天山雪水浸染过般不沾纤尘,精緻的眉下,一双清冷温润的眼眸淡漠清明。 “太子,密探来禀,说赵王世子已经到达增城。” 男子转过身来,清冷的眸子如琉璃般撒了一地,并未见有任何情感。 男子正是大燕太子,楚慕。 他继续把玩着手里的青花瓷茶杯,斟酌良久似是喃喃“回来了?这么快……这么一来,就会有意思了……” “太子……”探子头上已经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滴,显然紧张。 楚慕摆摆手忽然站起,两袖一甩抬脚离去,“将消息传出去,其他的……由他去吧!” …… 春晖园。 云清辞进门时才发现这里聚了好多人,老夫人,大舅舅,二舅舅,大舅母,大表哥,二表哥,还有杜蘅…… “清辞给外祖母请安,给舅舅舅母们请安。” 杜老夫人看着她笑容亲切和蔼,“清辞,过来外祖母这儿来。” 云清辞走上前去,杜老夫人将她搂在怀里,柔声细语道:“清辞……这些年你受苦了……到底是没有父母好好疼你……” 云清辞第一感觉并不是感动,而是心生疑惑,杜老夫人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关心了?要知道这七年杜老夫人可是没怎么管她的。虽然知道一定有蹊跷,但云清辞还是笑着说:“外祖母……清辞不苦,现在在这里有外祖母疼,有舅舅舅母爱,怎么会苦呢?” “你这孩子就是要强,要是别家孩子,早就活不成了,还能像咱家清辞,越长越水灵!” 云清辞心里一沉。面上的笑容顿时一滞,要强?怎么会不要强?那个雍容华贵的外祖母根本就不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活过来的,不知道她有多少次想哭却不能哭,不知道她的每个长夜是怎么熬过来的!又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刁难和陷害等着她往里跳!现在简简单单的一句“要强”就将她的多年挣扎概括地平平淡淡。 “有外祖母的细心照顾,想不水灵都不行啊!”云清辞咧嘴一笑。 大家都跟着笑起来,屋里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对了,母亲您不是说要将那件事给清辞告知的吗?”大舅舅杜修看向杜老夫人提醒道。 ☆、第五章 “看这高兴的,把那件事都忘了,清辞啊……”杜老夫人看向云清辞,“七年前你父亲在出征前留了一封信在杜家,看你现在也长大了,寻思着也该让你知道了……” 爹爹的信? 她静静等待着杜老夫人的下文。 “七年前你父亲出征前给我留了一封信,说你年龄小,如有不测也不该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所以就提前给你订了婚约……” 婚约? “外祖母,是我的婚约?” “是你的。”杜老夫人温柔地看着云清辞,但还是能够看到她眼睛里折射出来的贪婪的光芒,似乎下一刻欲望爆发就会红眼一样,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和赵王世子璞的婚约。听闻赵王近期要携世子回京,外祖母想着左右婚约已经定下来了,让你们见一面也好。” 赵璞?她和他的婚约?还是爹爹为他们定下的? “看清辞这样子是不信了,也不见怪,人家是世子,几世才能修来的福气!清辞这下是有着落了……秦嬷嬷,将我妆檯后的那封信那来给清辞看看!”杜老夫人微微一笑,吩咐秦嬷嬷。 秦嬷嬷转身去拿信,云清辞只是怔怔的立着不发一语。如果真是爹爹为她定下的婚约,那么,爹爹到底是看上赵璞哪里了?幼时的她却是不知道他哪里值得夸赞,而爹爹又为何给杜老夫人留信? 爹爹那般精明睿智又怎么会看不清杜老夫人的心思,还要将她的终身大事託付给她?以爹爹对她的爱护,怎么会将她置于这样的境地?爹爹曾说过愿她一生平安快乐,他又怎么会不明白贵族王室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而让女儿嫁给赵世子将女儿推进火坑?到底是她不懂爹爹的真实用意还是爹爹真的没有想周到?似乎后者不太可能……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疑惑,不解…… 杜老夫人仍是自顾自的说:“你回来之后我已经给赵王修书一封表明此事,他和王妃也已经同意了,就等世子及冠,你及笄后就……” “是外祖母给赵王写的信?为什么我并不知晓?”云清辞心中一股愤怒涌上心头,连问都没问她的想法,就直接将她许了人家?好歹她还活着,云家是没人了,但也不至于让人这么欺负! “哼!云表妹,你这是有些责怪祖母的意思了?祖母岂是你能指责的,真是太不懂事了……”杜训立刻站起来,看着云清辞满脸的大义凛然,这个时候倒是颇有兄长的样子!惺惺作态! “训儿!”杜炎脸色一沉,厉声呵道。杜训不以为意冷哼一声復又坐下,一脸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 杜老夫人眉头紧皱,已经微微不悦,“清辞的意思是怪外祖母自作主张了?你那时候年龄小自是不能做主,但可你别忘了这是你父亲的意思!” 袁氏忙起身道:“母亲……清辞并不是这个意思,这孩子毕竟年龄小,许是现在还不太理解……”
第6页 杜老夫人脸色不变“年龄小?清辞今年也十三岁了,再过一年多也都及笄了,京城十三四岁定亲的姑娘也在多数,我看她根本就是不懂事,父母早逝将她野坏了!想当年……我的月儿在这个时候最是可亲……” “母亲……” “别说了!这件事我自由主张,大媳妇你掌管府中中馈,做好你分内的事情就行了,其他事不要多管!” “是。”袁氏只能作罢,担忧地朝云清辞看一眼,然后坐下。 云清辞只是紧咬着唇不说话,一屋子所有人都凝神屏气,安静得沉重。 接过秦嬷嬷递给她的信迫不及待地拆开,映入眼帘的是爹爹苍劲有力的字迹,虽然隔了数年,但爹爹的字她却永远也不会忘。 “……清辞年幼,性孤僻固执,缙左思右想放不下她,自月儿走后已是心力交瘁夜不能寐,此次出征恐是凶多吉少,若缙此次实有不测,还望母亲多照看些许……缙闻赵王世子璞人品贵重,品行有嘉,若母亲能成全,缙就算是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是爹爹的意思! “清辞你可看清了?想你也是知礼之人,自然是懂得不尊先父遗愿是什么罪名,若是你执意不遵,那外祖母把丑话说在前头,不孝之女我候府可是万万不能容的!”云清辞抬头,杜老夫人眼里已经没有了她进来时的慈祥和蔼,满脸严厉。 云清辞眼一闭提裙跪下,“清辞不敢,既是父亲遗愿清辞不敢不从,方才言语冲撞了外祖母,求外祖母原谅!” 杜老夫人的脸色这才有所好转,看着她半晌才道:“你知道就好,这次是第一次,我也不再追究,只是下不为例!我杜家向来家风严谨,你既是进了杜府,自然要遵我杜氏家训,不尊长辈,回去后将《女则》认真抄写三遍!” 云清辞忙应声道:“是”。 “一个月后赵王进京照例是要举行宴会的,你此次就跟着去吧!这一个月你二舅母给你安排了教礼仪的嬷嬷,你悉心学习就是,到时候万不能出差错!” “是,清辞明白。” “你们都散了吧!我也乏了。”杜老夫人摆摆手,众人起身往门外走。 云清辞跟在最后面,有些心不在焉。 “呦!孤女马上就要成世子妃了!还真是让表哥我刮目相看吶!不过,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享福!啧啧……”杜训走过云清辞身边时还不忘讥讽两句。 她嫣然一笑,反唇相讥:“那是必须的,以后妹妹享福自然是不会忘了二表哥你的!” “那我倒要看看一个孤女能成什么气候!” 杜训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云姐姐……你还好吗?”杜蘅看她脸色不太好,走到她身边小声问。 云清辞微微一笑“嗯,还好,到底是爹爹的意思,再者,爹爹定是不会委屈了我的……” 杜蘅看着杜训离开的背影,恨恨道:“整天把孤女孤女放在嘴边,又不关他什么事,哪里有做哥哥的样子!” 云清辞一惊,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但让人听去了总归不好,毕竟是杜蘅的哥哥。她嘆一口气,小声提醒她:“蘅儿,有些事情知道就行了……他毕竟是你的哥哥。” 杜蘅撇撇嘴“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云清辞看着她明亮纯净的双眸,一张小脸白皙稚嫩,粉雕玉琢的瓷娃娃,当真是纯洁得像张纸,在明争暗斗的后宅,这样的性子实在不易生存。 “蘅儿,你先回去吧!姐姐我还有三遍《女则》要抄呢……” 杜蘅扬起头,咧嘴一笑:“好吧……但姐姐你要抄不完的话告诉我,我帮你哦!” 云清辞:“……” 以杜蘅的字…… 嗯…… 估计杜老夫人会吐血…… ☆、第六章 回到荣锦园时就看见几个小丫头都静静站在院子中间,一个个脸色惨白,云清辞疑惑:“你们这是怎么了?” 十四岁的丫头采儿颤颤巍巍地开了口:“小姐……后面的房间里有,有……” “有什么?” “死人……一个死男人!” 云清辞脸色一变。 “带我去看看!” “咯吱”一声推开满是灰尘的木门,房间里蛛网密布,尘土飞扬,她用手怕掩住口鼻向里走去。 “小姐……你还是别进去了,太恐怖了……”绿笙止住了脚步,满脸害怕地对她说。在绿笙看来,自家小姐怎么能看这种骯脏之物!都怪采儿那个丫头,若是小姐有什么不测…… “害怕你就先出去吧!我去瞧瞧。” 云清辞迳自走进去不再理会众人。房间里非常凌乱,桌子椅子乱七八糟地堆积在墙角,还有衣物、妆檯等其他平常用物,她疑惑,是母亲当年的东西吗?怎么乱成这样! 地上忽然现出一滴滴一串串血迹,云清辞皱着眉沿着血迹向前走去,手中烛台摇曳的烛光闪烁,忽然就看到一个人,死人! 那是一个男人,身上穿的是府里小厮的蓝色麻布长衫,男人手里似乎还紧紧地握着什么东西,手上沾满了血迹,看样子死亡时间应该不长,大概是在三天之内。男人的头部血迹较多,显然是因头部受重击而死。 她心跳的很快,虽然和爹爹去战场时看到过无数士兵的尸体,但毕竟对死人心里还是有些惧怕。 强忍着惧意蹲下身准备看他手里握的是什么东西,细看时云清辞注意到男人的表情凝固在不甘和惊讶上,两只眼睛睁开着瞪得很大,瞳孔已经散开。 死不瞑目! 应是死前遇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情了吧,或许……兇手是让他意想不到的人!可他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可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会在荣锦园? 隐隐觉得这是个阴谋,却又不知从何破解。 云清辞的眼睛聚焦在男人的手上,如果他手里握着的是…… 不行!如果现在不弄清,到时候这个人被发现,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云清辞脸色已经有些苍白,手颤颤巍巍地伸向男人的手,眼看就要触碰到。 “小姐!”绿笙忽然跑进来大叫。 她连忙起身,心里“咚咚”地跳,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颤抖着问道:“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绿笙满头大汗面色苍白脚步慌乱地跑过来道:“老夫人来了!” “什么?” 正屋内,云清辞向杜老夫人行过礼后便站到一旁问:“外祖母这个时候过来是否有事情要交代清辞?” 杜老夫人脸色不太好,看了看身边婷婷而立的杜家二小姐杜茵,开口道:“清辞是否已有心仪男子?所以才对这场亲事不满?”
第7页 云清辞脑子一蒙,心仪男子?她一直都在杜家,哪里会和其他男子接触? “没有啊!清辞一直都待在荣锦园,并未和其他男子有接触,怎么会有心仪之人呢?早上的事情清辞只是不敢相信而已,并未有其他想法。”云清辞矢口否认。 杜老夫人皱眉,示意杜茵上前解释。 “云妹妹,你若是当真有心仪之人可以给祖母说啊!我明明看到你和那个人经常来往,还有书信传情,虽然他只是个下人,但如果妹妹你真心喜欢,我相信祖母定会成全你们的。”杜茵一脸真诚地看着她道。 下人?成全?云清辞心里“咯噔”一声,刚才的那具尸体就是个府中的下人…… 杜茵看云清辞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心里不禁得意,看你这次怎么能逃过去!让你以前和大夫人不待见我娘,让你做世子妃!等你和府里小厮的事情传出去,看谁敢来娶你!你就一辈子做你的孤女去吧,哈哈…… 杜茵打算再添一把火,于是很着急地说:“云妹妹你倒是说啊……姐姐明明看到你们在……” “在干什么?”杜老夫人厉呵一声,脸色已经铁青,眼睛紧紧盯着杜茵。 如果云丫头真的和府里小厮有染,甚至丢了清白,那么就不能再留了…… 杜茵被吓一跳,忽然就有些打退堂鼓了,声音也软绵绵的:“祖母……” “说!” “是。祖母,茵儿是听闻云妹妹荣锦园里的青儿丫头说的,说云妹妹每天晚上都要将大婶子院子里的一名叫阿吉的小厮传到荣锦园里,阿吉每次都是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才鬼鬼祟祟回到大婶的院子里。开始茵儿还觉得是青儿乱说的,但青儿说此事千真万确,就算天打雷噼她都不敢说谎的,所以茵儿才来特意告诉祖母……” “够了!”杜老夫人一拍桌子厉呵一声勐地站起身来。一直想着云丫头性子虽然执拗,但毕竟是云家女儿平时看着到温顺,没想到却是如此不知检点! “云丫头,你作何解释!”杜老夫人气急攻心,胸口剧烈地起伏,杜茵忙孝顺地过去为杜老夫人抚摸着胸口,平静一下杜老夫人的怒火。 云清辞心里气愤,没想到这次是这么大的陷害!这是想毁了她的一生! “外祖母就仅凭二小姐一口之词就就认定了我的罪名,说我与人私通,可有人证物证?清辞没做过的事情,死也不会承认!” 杜茵扶着杜老夫人坐下,才走上前来蛮横地看着云清辞道:“云妹妹……人证是吧!兰儿,带青儿进来!” “是。” 杜茵又看向杜老夫人:“祖母,云妹妹毕竟年幼,若是待会儿真的有了什么,还请祖母能从轻处置。” 杜老夫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兰儿引着一名低眉敛首的小丫头进来,云清辞注意到,那个叫青儿的丫鬟是她荣锦园里的人!她平时没有过多注意园里丫鬟,但青儿给她的印象还不错,平时做事挺麻利,不爱说话,总是怯懦地躲在角落,看上去很安分,前几个月还说家中有老母亲病重想回家一趟,她也就应允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今天居然是她背叛! 青儿一进来先给杜老夫人行了大礼,然后跪在中间低着头也不说话。 杜茵一双略带着威胁的双眼紧紧看着青儿:“青儿,你来说说云妹妹和那阿吉究竟怎么一回事。你也不用有顾虑,这里有祖母给你撑腰,你只需遵从本心,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说清楚便是。” ☆、第七章 青儿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像是大义凛然一般抬起头,平常那双怯懦柔顺的眼睛现在充慢的只有无所畏惧和赴汤蹈火的视死如归。青儿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口。 “回老夫人,奴婢是荣锦园里的丫鬟,在后院当差,做些打扫的工作,平时也很少见过小姐。但约莫是一年前,小姐忽然对后院关注起来,每天都喊着一个叫阿吉的男子,后来几乎每天晚上小姐都要带阿吉来后院,奴婢疑惑但也不敢问,小姐便每天都带着阿吉去后院的杂物间里,奴婢有时甚至能听到里面似乎有娇喘声,奴婢怕小姐发现就准备告假回家一段时间,但近来奴婢实在心神难安,所以就将事情告诉了二小姐……” 云清辞心里冷笑,分明的无中生有!阿吉是圆的扁的她连见过都没见过,现在就仅凭一个三等丫鬟的话就想给她扣上一顶私通的帽子。还是那人脑子太不中用,陷害好歹找个可信点的说法好不好! 真当她好欺负! “云妹妹,你还有什么话说!你现在还是赶紧把事情说清楚,给祖母认个错,然后老老实实去水月庵修行半生,好好赎你的罪!”杜茵眉间已经非常得意,在她看来,云清辞这次肯定是死定了,以杜老夫人的性子,只要云清辞真的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情,是一定不会轻饶她的! 能留下一条命都不错了,等她与府里下人暗通款曲的事情传到外面……还别说世子妃!哼!她就是有再大的能耐也休想在京都立足! 杜家有杜家的家规,如果女子未婚而贞洁已失,那么她的下半生就算是毁了,女子要被送到尼姑庵了次残生,至死都不能回来! 云清辞眸子一冷,看着似乎像是释然的青儿,冷冷问道:“青儿,你凭什么说我和阿吉私通,可有证据?” “云妹妹,你要证人,这都给你找来了,你可看清楚了,这可是你荣锦园的人,自然对你是十分了解的!” 云清辞转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杜茵,那双眼睛像是寒夜里的冰山,冷的透凉,杜茵心里稍微一慌,但还是挺起胸膛,毫不示弱的盯着她。 “青儿自然是我荣锦园的人,但也不至于对我有多了解,何况她只是个低等的扫洗丫鬟,随口编出来一个笑话就如此可信吗?再者――” 云清辞话语一顿,弯下腰看着青儿:“你可还有其他证据?据我所知,如果是私通,两个人定是有什么信物的吧!” 青儿忽然心里一喜,等的就是这句话! “回老夫人,小姐的确给阿吉写过信,阿吉还给小姐回过一封信,但小姐将信烧了。但阿吉的可能还在……” 云清辞一笑:“你对我的日常生活倒是挺关注的嘛……连我给谁写信这样的事情都知道,你不是后院的打扫丫头吗?怎么会注意到前院的事……” 青儿心里一乱,继而昂起头:“奴婢是小姐您的人,自然是要照顾好主子的,至于前院的事,是奴婢偶然经过时看到的……” 杜茵用手指着云清辞厉声道:“听妹妹的意思是承认了写信的事情了?”又转向杜老夫人,“祖母,您也听到了,云妹妹她确实是……” “够了!”杜老夫人用拐杖指向云清辞,“云清辞!你竟敢做出如此龌龊之事!我杜家再也容不下你!你是云家人,我也不好用杜家家规来规惩你,你三天之内搬出去吧!去哪里我不拦你,去尼姑庵也好,去别处也罢,都与我杜家无关!”
第8页 杜茵心里只觉得痛快,她在杜家低声下气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如此畅快!云清辞,你不是猖狂吗?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你凭什么跟我争!原本后面还有好戏,如果让阿吉当面对质,那就更有趣了,可惜啊可惜…… “老夫人,大夫人来了。”忽然有一个婆子进来传道。 “让她滚出去!”杜老夫人怒不可遏,云清辞被教成这样中间肯定有大媳妇的“功劳”,现在来不是求情是什么?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将云清辞撵出杜家,否则长大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祸害候府!现在和赵世子的亲事肯定黄了,她现在心情糟糕得很! 袁氏在外面徘徊良久却勐然听见杜老夫人的那句“滚出去”,她的心一跳。 方才是绿笙跑过去给她报信她才知道这件事,忽然又想起那个叫阿吉的小厮这几天都不在,她就有些慌。如果清辞真的和阿吉有了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清辞和阿吉的事情传了出去,那清辞以后还怎么做人!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袁氏奋力挣脱身边丫鬟的拉扯,勐地闯了进去。 “母亲!”袁氏一进来就看到满面怒容的杜老夫人,杜茵一脸幸灾乐祸地站在旁边,而她的清辞就那样笔直坚毅地站在中间,脸上也是不悦之色。 杜老夫人脸色很难看,一看到袁氏闯了进来,更加怒不可遏,当即就从桌子上抓起一个瓷杯,连带着里面滚烫的开水直接朝袁氏飞了过去! 袁氏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一抹蓝色的身影已经扑上去挡住了那杯滚烫的茶水! 云清辞挡茶杯时根本没想那么多,她只知道在这个府里只有大舅母几人对她好,而对她好的人,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们! 茶杯刚好砸在她的额头左上方,立马一阵疼痛感袭来,额头上似乎有温热的液体留下,来头髮已经被茶水浸湿,顺着面颊一滴滴滑落,和着鲜红的血一滴滴滑落,除了额头被砸伤的伤口疼痛外,还有滚烫茶水烫伤的火辣辣的锥心般痛感。足以表明杜老夫人的力气之大! “清辞!”袁氏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跑过去用帕子捂住她的伤口,还不停的查看她身上的其他地方是否还有伤。 杜老夫人见状也忙从座位上起身,但却不再有下一步动作,眼睛露出焦急担忧的神情,看着似乎有些虚弱的云清辞连忙喊道:“清辞你怎么样了?来人!快请大夫!” 杜茵看着云清辞满是鲜血的脸,心想要是破了相才好,省的以后麻烦! 袁氏怀里抱着云清辞,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怜惜,更多的是自责。如果她不闯进来,那么清辞就不会因为替她挡茶杯而受伤! ☆、第八章 “清辞……你怎么这么傻……不过是一个杯子,舅母还能挺得住……你怎么就……” “舅母……我没事……舅母别担心,清辞这不是好好的吗……”云清辞微微一笑,柔声道。 袁氏心里一酸,又止不住悲戚地小声哭泣起来。这孩子……究竟遭了什么罪,上天非要如此惩罚她,如果容颜真的毁了,那么,清辞的下半生要怎么过啊…… 杜老夫人本来就一股子怒火,又听到袁氏一哭,更加心烦,皱着眉斥责:“你哭什么哭!云丫头现在不是没什么大碍吗?再说,大夫马上就要来了……” 袁氏将云清辞交给绿笙,立刻“腾”得一下站起来,看着杜老夫人的眼睛里充满了不满和恨意。 “母亲觉得清辞那个样子像是没事吗?她只是个孩子,究竟犯了什么错,母亲要那样对她?” 杜老夫人一听火气也上来了,还没说话,旁边一直看笑话的杜茵忽然开口:“大伯母怎么能这样对祖母说话呢!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再说,这件事本来就是云妹妹有错在先……” “你给我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儿!平常看你对清辞就不待见,现在少在这儿假惺惺的!你别忘了,这个家是谁管的!”袁氏勐一转身,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杜茵,似乎能把她千刀万剐。 杜茵勐地一个激灵,浑身抖了一下,忙后退散步,不再说话却并不离开。 杜老夫人平缓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大媳妇,你也别太过分,到底都是一家人,云丫头这次是有些过分,毕竟这件事对她,对杜家都影响极大……” “那母亲可是确确实实查证过了?母亲也曾管家多年,不会不懂得无中生有吧!” 杜老夫人脸一沉,“大媳妇,你这是在指责我?说我是无中生有?原先修儿娶你的时候我就说不能让你进门,果不其然,你现在连长辈都敢顶撞了啊!看来是我杜家容不下你了!” 袁氏悽然一笑,神情似乎有些恍惚。 “是啊!我愿进门的时候母亲就百般阻挠,我过门后第一天的那杯媳妇茶母亲也没喝,我生谨儿的时候您连看都没看一眼,生蘅儿的时候您不闻不问……谨儿十岁那年被人绑架,母亲您安稳地坐在家里,哪里还管翻天覆地的候府?哪里还管您那可怜的嫡亲孙子?蘅儿五岁时高烧不退,大夫来的时候都说无药可医,我在蘅儿床边守了三天三夜,可曾见过孩子她祖母的影子?” “自幼听闻杜家重孝,母亲您也总把尊老爱幼放在嘴边,可当幼子遇到危险时您老人家在哪里?小辈们稍微说错一句话您就家法伺候。尊重长辈?敬人者人恆敬之,您可曾真心对待过这些孩子?我是顶撞您,但那也是您有错在先!” “究竟是杜家容不下我,还是母亲您容不下我?这么多年了,我管理杜家可有出过大的差错?我也是为杜家出了力的人,谨儿和蘅儿也都那么大了,我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杜老夫人一噎,竟哑口无言。 云清辞心里一酸,“舅母……” 袁氏也不理会她,忽然眼泪滂沱,多年的委屈和怨念瞬间迸发出来。 杜老夫人沉默一晌,看到秦嬷嬷领着大夫进来,才缓缓出声:“大媳妇……别哭了……大夫来了,先让大夫给云丫头瞧瞧吧!” 袁氏用手帕擦干了眼泪,又恢復成平时端庄和蔼的样子,伸手示意大夫给云清辞看病。 大夫也一直低着头,谨记不该看的东西坚决不看。 大夫诊脉半晌,然后将手抬起,凝神思索。 “大夫……清辞她怎么样了?”袁氏焦急地问。 老大夫摸了摸鬍鬚,顿了一下缓缓开口道:“小姐没什么大碍,烫伤也并不重,老夫开几副药服下便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老大夫忽然皱起眉。 “只是什么?”袁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有什么问题。 大夫眯了眯眼睛,“只是小姐这额头上的砸伤却是不太好恢復……许是老夫医术不精,只能治到这里了。” 杜茵心里一喜,果然破了相! 杜老夫人沉默良久,嘆了一口气,“大夫也算尽了心……秦嬷嬷去送送,顺便将药去来,去库房将诊金付给大夫!”
第9页 “是。” 袁氏绝望地将眼一闭,一滴泪水滑下。 云清辞忙安慰道:“舅母,清辞没事。您别担心……” 袁氏点了点头,又转向杜老夫人:“母亲,若您真信得过媳妇,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我来查,定不会有所偏私,还清辞一个清白,也让图谋不轨之人付出代价!”说着眼神瞟向杜茵的方向。 杜芸浑身一颤,脸上微微发白。心里不断祈求杜老夫人千万别答应,谁不知道袁氏最是公正无私,且查案也是有一套的。 杜老夫人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好吧……那这件事就大大媳妇你来查。我也不希望云丫头真的出了什么事。” 出了事她不也得受牵连! 袁氏看向绿笙,“照顾好你家小姐。” 绿笙点点头,诚恳道:“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夫人失望。” 袁氏又转过头对云清辞说了一句“照顾好自己,别担心,舅母一定还你清白”。然后福身告退。 杜老夫人看着袁氏离去,看云清辞一眼道:“你这几天最好安分点,否则真的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你好自为之吧!”然后迳自走出荣锦园,也没管脸色苍白的杜茵,杜茵用眼睛剜了云清辞一眼,幸灾乐祸道:“云清辞,你还是老实点吧!女子的清白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就看最后鹿死谁手!”云清辞也撂下狠话。 杜茵冷哼一声,“一个破了相的女子……我倒要看看,你能如何?无论最后是谁赢了,都是我赢!” “那走着瞧吧。” 杜茵快步走出荣锦园,心里还是感到有些慌,如果大伯母真的查出了什么……以祖母的性子,就算是为了维护杜家的名誉,也会重重惩罚她的。 但……到时候,她把一切罪责都推到青儿身上,反正青儿的家人还在她的控制下……至于阿吉,得赶紧将他找到,尽快灭口才是! 对!就这么办!现在云清辞已经毁容了,以后……又有什么怕的呢?现在云清辞已经算是被她打败了,下一个,又该是谁呢? 杜茵越想越得意,刚才的紧张顿时烟消云散,步子也轻快起来。 ☆、第九章 绿笙扶着云清辞坐在床子上,接过小丫鬟递过的纱布和药,仔细地拨开她已经染了血的头髮,秀眉微蹙,“老夫人也太狠了,那是一杯滚烫的茶水啊……怎么就狠得下心,小姐你可是她的亲外孙女……” 云清辞淡淡一笑,有些怅然,“外孙女?就是亲孙子她也未必真心对待。她只在乎她的荣华富贵。” 绿笙没有再说话,仔细地为自家小姐包扎。 云清辞感受着头上微微的刺痛忽然脸色苍白,急忙问道:“绿笙,后院的那个人呢?” “时间太紧迫……奴婢还未做其他动作,只是用破布掩饰了一下。小姐,要处理掉吗?” 云清辞沉思,“那是丢在湖里还是埋在地下?运出府又太显眼……最重要的是人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来的,又要送往哪儿去呢?” 绿笙面露担忧之色,“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云清辞打了个哈欠,“别担心,该来的总要来的,和我们无关的事,总归不会赖上我们。你弄好没?好了让我先睡一觉,醒了再说。” 绿笙嘆一口气,将多余的纱布减去,然后服饰云清辞睡下。 城外官道上,两人骑着马慢悠悠地向前走。 后面的黑衣男子先开口:“世子爷啊……” 前方男子犀利的眼神马上飞过去,男子忙改口:“……少爷,您说您前几天不还快马加鞭说要火速回京城吗?现在马上就到了,怎么又慢下来了……” 两人正是赵王世子赵璞和他的护卫逢杰。 赵璞面不改色,“不是让你们把我在增城的消息传出去了吗?马上就到京城了,急什么?” “世……少爷你不是急着见你的未婚妻嘛……”逢杰顺口一接。 “看你近来越发欠揍了。” 赵璞斜着眼一瞪然后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哎!少爷,你等等我啊……” …… 东宫。 “哎,又赢了。我说尊敬伟大的太子殿下今儿个是怎么了?这都连续三盘了,每次都输……”京城首富燕家大少爷燕南尧坐在太子身前,看着他乱七八糟的棋局,不满地说道。 楚慕:“那就再来一局吧!” 燕南尧撇撇嘴:“你这句话都说第五遍了!” “……” 楚慕忽然站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马上去城郊!” 燕南尧:“这是怎么回事?去城郊干什么?” 楚慕皱着眉,良久才嘆息一声,道:“可能中计了。赵璞根本就没在增城,所有的一切只是掩人耳目罢了。” “什么?” …… 净德园。 袁氏在院子里徘徊良久都不见手下人回来,异常焦急。方才派了听兰去查探此事,怎么还没回来? “夫人……您别急,这件事不是小事,自然是略复杂些,时间长也是正常的。夫人您先坐下,慢慢等,若现在乱了方寸,可就平白惹人笑话,让那些图谋不轨的小人得利了。” “对,不能乱了……”袁氏努力使心情平復下来,喃喃自语。 门口忽然跑进来一个身影,慌慌忙忙地急道:“夫人,不好了!杜老夫人的人在荣锦园后院发现了阿吉的尸体,现在云姑娘已经被押到春晖园去了!” 袁氏脑子一蒙,满脑子都是听兰说的“尸体”“押到了春晖园”…… 眼前一黑,几乎昏厥过去…… 春晖园。 跪在地上的云清辞揉了揉双眼,她正睡得香甜,忽然就有人将她一把拉起来,推推搡搡地进了春晖园。不过她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无疑是尸体被找出来了,现在来兴师问罪来了。 不过……不是她做的事,休想让她松口! 一旁站着的杜茵脸色苍白,她还没有找到阿吉,就被告知阿吉居然死了!这是她怎么也没料到的,那……是不是有人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将她揭发出来?她现在只觉得害怕…… “孽女!还不快从实招来!你和阿吉是怎么回事?他又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干的!”上首杜老夫人勐地一呵,着实将所有人吓了一跳。 云清辞眉间一凛,理直气壮地回话:“回外祖母,清辞还是那句话,不是我做的事,我死也不会承认!” 杜茵仍旧站了出来,“云妹妹,上次你说没有证据,可现在阿吉的尸体都在这里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
第10页 “禀老夫人,荣锦园青儿求见!”云清辞的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小厮忽然进来道。 “让她进来!” 青儿进来以后照旧行礼然后跪在地上道:“老夫人,奴婢还有一件事不知……” “说!” 青儿浑身颤抖一下,忙俯首道:“是。奴婢要说的是――” 她故意顿了一下,所有人都等着她的下文。 青儿眸子一闪,似是视死如归般下了很大的决心。 “云姑娘的确和阿吉有私情,而且……阿吉也是小姐杀的!为了防止被发现,小姐还将阿吉藏在后院的一间杂物间里,已经三天了!” “什么?”这句话不是杜老夫人喊出来的,也不是杜谨喊出来的,而是……杜茵! 杜茵惊讶,怪不得找了这么久找不到人,原来竟是被云清辞杀了!本来她是设计了个陷阱让云清辞跳,但现在似乎不用了! 青儿继续道:“小姐和阿吉一直有来往,以书信最为频繁。但在三天前,奴婢照例打扫后院的时候,听见小姐和阿吉似乎起了什么矛盾,小姐还很愤怒地说了一句‘你这么低贱根本就配不上我,以后别来找我了’阿吉却是有些捨不得,纠缠了几句后就听见重物打击的声音,然后阿吉就在也没了声音……” “荒谬!”简直是荒谬,纯粹的无中生有!凭空捏造的事情也能讲得如此生动,不如直接去唱戏了! 云清辞恨恨地看着青儿,青儿却羞愧地将头低下,显然的做贼心虚! 但没有人注意青儿的神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跪在地上的云清辞身上。 杜老夫人怒不可遏,厉声下令:“来人!将云清辞先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接近!” 杜谨一急,忙站出来,“祖母,一个小丫鬟的话根本不足为信,况且……事情还没查清,怎么能直接将清辞关起来呢?清辞可是您的外孙女……” 杜老夫人不为所动,忽的转过身扇了杜谨一耳光,厉声呵斥:“就是因为顾着她是我外孙女这层关系,我才没有将她直接送到官府!这可是人命大案!你也踏进官场了,这些道理你不懂吗!” 杜谨还想说什么,杜老夫人已经赶走了众人,在秦嬷嬷的搀扶下走进内屋。 ☆、第十章 “哎,我说世子,我们都在这杜府找了三遍了……根本就没有云姑娘的影子啊……难道说她不在杜府?”逢杰站在房顶环顾了一下四周,皱着眉说。 赵璞沉默。按照这几年在京城安的探子的说法,她应该在荣锦园的啊……怎么会没有呢? 逢杰足尖轻点,从房顶上落到地上,忽然有些担忧地问:“世子,你说我们坑了太子慕五百精骑,他会不会来报復啊……要知道太子的手段……” 赵璞上去就是一个爆栗,“你能不能给我长点儿脸!不就五百人嘛,实在不行打一架!” “啊?”逢杰摸了摸头上的痛处,撇撇嘴,“……可您打的过吗?” 赵璞皱眉,“……聒噪!赶紧给本世子找人!” “哦……” 云清辞被关在柴房已经三天了,近几天天气乍暖乍寒,昨天晚上还下了点儿小雨,更加潮冷。云清辞在又冷又饿中昏昏沉沉醒来,已是黄昏,柴房湿冷且脏乱,几只老鼠“吱吱”乱叫着在她身边乱窜。 额头还疼着,身子也有些沉了,云清辞捂着头,卷着身子,疲倦缩在角落,心中有一团火慢慢在心底燃烧,仿佛暗室中唯一的亮光,支撑着她的意识。 仿佛又看到了爹爹,看到了娘亲…… 云缙这个父亲,杜氏这个母亲,给她的感觉太好,浓浓的爱与关怀,让她查察不到一丝阴霾,每天都是快乐的。 来自父母的疼爱,幸福的让人觉得眩晕。 “娘亲,爹爹……是你们来带清辞走了吗?” 眼前忽然模模煳煳感觉到一道光,那么亮,那么暖。 房顶上的逢杰揭开瓦,看到的是一个女子蜷缩在乱蓬蓬的草堆间,料想这应该就是未来世子妃了。他忙向赵璞喊道:“世子,找到人了!在这儿!” 赵璞连忙跑过去,朝柴房里看了看,便从房顶的瓦洞中纵身跳了下去,逢杰也随即跟着跳下去。 眼前的女子浑身凌乱,狼狈不堪,衣衫上也沾满了乱草,一头乌黑的头髮散开着,一根做工简单朴素却精緻的白玉钗子也掉到地上。但她的面庞却清秀动人,略微苍白的皮肤衬托得更加柔弱,眉心轻轻蹙起,像是做了梦魇,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赵璞一阵心疼,想要用手去抚摸那眉心的山峰,却又听到她急切地说着什么,他蹲下来仔细听。 “什么?” “水……水……”昏迷着的云清辞已经快没了意识,喉咙干疼得厉害,她知道没有人会理她,或许是出于求生的本能却还是下意识出声。 “水!逢杰,有带水吗?” “有!”逢杰一边将水袋递给赵璞,一边担忧的看着自家未来的女主子,不由得咂嘴,这也太漂亮了,就是怎么看上去这么柔弱呢? 云清辞狼吞虎咽地咽下那股清流,生怕那只是个幻象。 “慢点儿……”赵璞轻轻一笑,眉间尽是温柔。 逢杰嘴巴张大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鸡蛋,原来自家世子也可以这么温柔的!那平时还一张冰山脸!吓人啊! 云清辞咽水的动作微微一顿。 有人?是谁? 她费力地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确有一个人!再一动,发现竟然还有一个人!还是抱着自己的!她挣脱赵璞的怀抱,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谁?” 赵璞有些好笑地摊开手,“还能有谁?你未来夫君呗!” 云清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皱眉试探着问,“赵世子?”随后又疑惑地看着他,“世子不是在边疆吗?怎么会在这里?” 赵璞还未说话,就又听见房顶传来动静。 “有人来了!” 逢杰立马将剑紧握在手里,提前防备。 从房顶落下一个人,在从外界撒下来的一道光柱中粲然现身。 清冷淡漠,着一袭墨色锦袍,清姿贵立,袖口玉兰花随意流动,顶着一珠光华踏光而来,心砰的微动,有什么东西搅动了此时平静的血脉。而他普一出现,便晃得众人心神一醉。 眉目如画,面容如玉,倾世的容颜上那双包容万象,深邃清和的好像又不呈一物吸人神色的眼眸里,剎那间如明丽渲染纷飞的樱花里千般思绪闪过,美丽夺目,再一定神,一切又好似错觉。 三千阳光清耀流泄下,如清辉流动,那流动的玉兰花,那皎若流水的衣摆,清姿的容颜,眸眼静静,髮丝轻轻飘扬在肩头,宛若九天而来的盈盈生润的墨玉,又若水光粼湖间翩然而起的水中仙,这一抹墨染倾华乱了谁的眼。金色的光束将那人紧紧包裹,容不得任何人亵渎。
第11页 赵璞看清来人后轻笑,“太子殿下动作还蛮快的嘛!本来还想着能拖几天!” 太子?大燕太子楚慕? 云清辞静静的看着面前芝兰玉树的两人,心下瞭然,看来像死对头。 楚慕开口,声音如山峦间的微风袭袭晕人,“本宫还想是京中有何等要事能让赵世子不惜冒欺君大罪十万火急来到京城,原来么……” 他一双清眸看向云清辞,使她心尖一颤,那是怎样的如雪出尘,像冰尖上炫目的雪花却焕然消逝。 “为美人所动……”他又续上一句,眸子一闪。 赵璞似乎有些得意,“她是臣的未婚妻,自然是要关心的!” 云清辞一怔,原来……他还记得…… “未婚妻么――”楚慕眸光一动,忽然将云清辞如风般抱起,一袭墨发翩翩,清风抚过。 云清辞一惊,却忽然想说的话说不出,只是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有些微微慌乱,犹听见胸膛里的芳心涩涩地跳。 赵璞顿时怒从中来,“你别太过分!” 楚慕抬起眸子,“过分又怎样?可及你曾送给我的半分之痛?你怒吗?那么就不要……” “停!”云清辞反应过来,忽然挣脱他的怀抱,揉了揉发酸的腰部,看着两人的心理战,实在是有些不耐烦。 楚慕微微皱眉,这世上还是第一个人敢打断他说话?但他居然并未生气?为何……感觉会不同? ☆、第十一章 楚慕眼睛紧紧盯着赵璞,似乎要将他看透。 “能给我解释一下增城之事吗?” 赵璞一愣,增城之事?这是要算帐的意思啊……五百精骑,嗯……他确实有点狠了,要知道太子手下那般精锐的影卫,不但世间极难寻得,且太子总共只有三千人!而他居然一次就咔嚓了五百,这是多么光荣而令人骄傲的事情啊…… “增城之事啊……”赵璞看着后退三步露出爱莫能助表情的逢杰,嘆了口气,扶了扶额,“殿下过奖了,虽然臣一次性打败了五百,五百而已的精骑,哦,还是您的无敌影卫……但是呢,臣只是用了那么一点点计谋……何足挂齿!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太子殿下您真的是过奖了……” 说完似乎还从头上抹了一把汗,又发现光洁的额头实在不争气,该出汗时就不出汗…… “嗯……” 楚慕脸都黑成猪肝色,一股危险的压抑感瀰漫在潮湿的柴房似乎要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快!老夫人要见人!把门打开!”外面忽然传出一阵声音。 云清辞一怔,转过身来时那三人已不知所踪,速度堪比风速。她急忙躺下。 摇摇欲坠的木门在被人大力推开的一瞬间,强烈的阳光霎时刺射进来,云清辞下意识用手挡住眼睛,却被几人用力架起身子。 “你们……”虽然方才喝了一些水,但三天没吃没喝身子还是虚弱得紧,根本没有力气反抗,只能任人摆布。 这次倒是没有去春晖园而是直接将她扔到院子里审问,怕是杜老夫人也怕她脏了地方吧! 杜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一双厉目盯着她,又把头转向杜茵的方向,“你说吧!” “是,祖母。茵儿从阿吉的身上搜到了这个!”杜茵将一张染着血迹的纸条伸到杜老夫人身前,“是阿吉紧紧握在手里的,至死都不愿放手呢!足以表明,她对云妹妹可是动了真情的。” 杜老夫人定睛一看,纸条上工工整整的写着几个字: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纸条的右下角还落了一个小小的“云”字。 杜老夫人忽然震怒不已,看来这件事是真的了!若真的是云清辞杀了阿吉,那事情远远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 “云清辞,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云清辞微微仰头,坚定又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没有做过的事我死也不会承认!” “冥顽不灵!来人,请家法!”杜老夫人是真的怒了,若是云清辞承认了,而清白未失,她还可以将这件事情压下去,对外声称是府里小厮陷害,而今,云清辞的固执倔强却是真正惹怒她了! 还没等下人请来家法,忽然有一个小厮慌忙跑进来禀报,“老夫人,侯爷回来了,说有要紧的事情见您!” 杜老夫人皱眉,这个时候修儿来干什么?不会也是来阻挡的吧? “让他进来!” 身材略微魁梧的杜修一进院子就看到奄奄一息的云清辞,眉头一皱,给杜老夫人行过礼后才出声道:“母亲,方才赵世子忽然来信说他会提前回京,会来亲自见云丫头一面。” 什么?杜老夫人一蒙,不是说好一个月后才回来的吗?怎么会提前回京?这可是欺君大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修儿你莫不是为了云清辞而这么说的吧!要知道,这欺君的大罪会有那个人去做?”杜老夫人不相信。 “母亲,信不信由您。但这是事实,赵世子不日便会到达京城,到时候……赵世子的手段人尽皆知,就算他顶着一个欺君的名义,但不是还有赵王爷在的嘛。以赵王的实力,随便对陛下说个世子贪玩提前了几天,这样的事,他不是做不出来。母亲您自己掂量掂量,再说,云丫头是您的亲外孙女,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杜老夫人还没说话,杜修已经拱拱手然后迳自走出院子。 杜老夫人沉默半晌,才道:“将云清辞送回荣锦园,秦嬷嬷,找几个人看着,别再惹什么么蛾子!以后再跟她算帐!” “是。” 云清辞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有隐隐担心起来,赵世子这是为了她暴露了,真的不回有什么危险吗? …… 杜修书房。 杜修看着眼前玉树临风的男子,颇为和善地问道,“世子为什么要提前回京呢?” 男子正是赵璞。 “自然是为了未婚妻而回来的。毕竟定下婚约已有七年,没见过人总是有些说不过去。”赵璞懒懒的开口。 杜修心里暗暗一惊,没曾想,这赵世子对云丫头还如此关心,若是让他知道了云丫头被母亲……那可不得了! “这是自然。世子可要见见清辞?”杜修心里其实在暗暗祈祷,千万别见!云清辞现在刚毁了容,额头上的那道疤虽然不显眼,但还是有些不雅,要是被他知道这是杜老夫人干的…… 赵璞看着杜修急切祈求的神色,不由得觉得好笑,还是觉得放过他为好。 “这就不必了,再等两天也不迟,只要侯爷将我的未婚妻养的白白胖胖的就行!” 白白胖胖……你当是养猪啊!现在的云清辞弱不禁风,要想在几天内养的白白胖胖,这个……似乎不大可能。 “呵呵……”杜修尴尬的笑笑。
第12页 …… 荣锦园。 云清辞在绿笙几个人的搀扶下躺在床上,几个丫头又赶紧为她准备吃食和衣物。 可她现在已经很疲惫了,根本不想动,“你们别忙活了,这几天想你们也受了不少罪,都先去歇着吧!我也睡会儿。” 丫头们行了礼后退了下去。 云清辞缓缓躺下,额头上的疼痛似乎有些减轻,但还是隐隐作痛,在柴房里关了三天,只怕是伤口已经很难癒合了。 她看着随微风摇曳的帏幔,忽然就没了睡意,轻轻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在柴房里的一切。 黑暗,冰冷,凌乱,雨滴,潮湿阴暗…… 忽然又是阳光,温暖,清风,淡然,出尘…… 交错映现,眼花缭乱,到底是惊慌,还是沉静。这种特别的感觉,从未有过。 ☆、第十二章 “清辞……” “清辞……” “快来啊……” “清辞……” …… 似乎是无底的深渊,又似乎是迷惑的漩涡,她一次次的陷进去,没有希望,没有阳光,就那么一直往下掉,绝望的往下掉。 是悬崖吗?几乎要窒息…… “啊……”云清辞忽然从梦中醒来,额头上汗珠密密麻麻,看到屋里明亮的烛光,她才觉得稍稍安些心。 “绿笙……”云清辞觉得喉咙略微沙哑,声音还有些虚弱,看到屋里没人,她忙喊道。 “小姐,奴婢在呢!”绿笙听到声音,忙丢下手里的活走进来,看到云清辞醒来,她露出微微的笑意。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云清辞问道。 “约莫戌时一刻了吧!” “哦……”云清辞点点头。 “小姐醒了?可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绿笙关切地问道。 云清辞轻轻摇摇头,然后用手帕沾了沾额头上的汗珠,才慢慢道:“你吩咐人去烧水,我等会儿要沐浴。” “知道了小姐,奴婢告退。”绿笙点点头走出去。 皇宫紫宸殿。 大燕皇帝皱着眉看着手中的一份奏摺,陷入了沉思。太子楚慕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凝眸深思。 “你是说赵世子已经到达京城?”皇帝忽然发问。 “赵璞做事极为缜密,这次是有些出人意料,但儿臣的确得到消息说他已到达京城。”楚慕起身拱手回道。 “他这次的确有些过分,此为欺君,且赵王也并未做什么表示……可知是什么理由他能提前半个月来?”皇帝缓缓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神色不变。 “儿臣不知。” 皇帝忽然笑起来,“你去和他见过了吧?”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楚慕还未说话又听他哈哈笑道:“赵璞那小子喜竹,自小便染了一身的竹香,虽然淡,但仍旧能感觉到。” 楚慕一怔,轻轻一挥袖果然有淡淡竹香袭来,冷冽清幽。 “再有三个月便是选秀了,你留心着,有中意的女子告诉朕,你也该成家了。”皇帝收敛了笑容,和蔼地说。 楚慕不为所动,“父皇答应过儿臣,太子妃由儿臣自己自己做主。” “那是自然,毕竟是要过一辈子的,总得你心仪才好,”好的微微露出笑意。 楚慕微微一怔,心仪女子?脑海中不由得就浮现出那个女子瘦弱的背影…… “你和你母后一个性子,以后或许都是痴情人……”皇帝嘆了一口气,神情有些恍惚,“都回不去了……” “那父皇算是痴情人吗?” “朕……自古情义两难全,总是要捨去一些东西。”皇帝似乎想起了某些失去的东西,究竟是不悔当初,还是难捨现在? 楚慕不语,转头看向窗外,眸光突然一聚停留在那开得正艷的牡丹花上。 一株株牡丹干粗叶茂,一颗露珠儿大小的花蕾绽在枝头上,和煦的春风吹过,蓓蕾似乎转瞬间一颗颗都长大了,露出了笑脸,粉红色的花瓣儿裂开了。嫩嫩的、尖尖的、轻柔的、顽强的,像一张脸,鲜妍的,明亮的,微带狡黠的。 更像是那一抹儿玉珠儿白,那百般难描玲珑的唇,脑中不知不觉突然飘过一张阳光下桃花般温润轻俏的脸庞。 楚慕突然一笑,一回头,不知何时皇帝已经出了房门了,遂身子一转,衣袖轻挥,拂过一片清风,不带任何留恋地离去。 …… 荣锦园。 云清辞静静地看着一群丫鬟将水放好,然后拉过那盏簪花仕女屏,房间里顿时温暖如昼,水温刚好合适,氤氲的淡淡花香顺着一缕缕烟雾潋滟明媚。 “你们都下去吧!”云清辞淡淡吩咐,绿笙带着丫鬟们齐齐退下。 杜府某一家院角。 一袭黑衣闪过,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黑衣足尖一点跃上房顶,居高临下看着整个府邸,深邃睿智的双眼如黑夜中闪亮的繁星他环顾一下四周,随即向某个院子飞去。 荣锦园中灯火辉煌,还有淡淡幽香瀰漫出来,黑衣微微一怔,不由自主地飞过去。 房顶是略微潮湿的青苔碧瓦,他小心翼翼地沿着房顶走着,忽然听后面传来一句:“主子……” 黑衣转头,却不想脚下一滑,就势从房上滑下。黑衣趁此迳自从窗而入。 透过簪花仕女屏,屏风后是女子裊裊身姿,水声哗哗而响,屋内淡淡的幽香氤氲。 她是在沐浴? 黑衣竟忽然微微有些惊慌,唿吸一滞。 屏风里面的云清辞蝶翼般的睫毛忽然一闪,明眸睁开,她似乎感觉到……唿吸? “谁?”云清辞转过头,看到屏风后面一袭黑衣的男子颀长的身影。 男子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也不说话,但云清辞能感觉到男子没有任何轻薄之意,反而是思绪远游。 只一屏而隔,两人就那般僵持着,云清辞泡在水里一动不动,眼睛一直盯着屏风后的身影。 “公子就打算一直站着?不打算说点什么?”良久,云清辞终于开口。 屏风后的黑影唿吸一滞。 “在下无意冒犯,清姑娘见谅。” “怎么见谅?我被公子冒犯了,公子不应该负责吗?”云清辞嘴角微微一翘,忽起捉弄之意。 “那姑娘想要什么补偿?”依旧是温润平淡的声音。 “……这样吧,以后我有什么难处你帮我解决怎么样?” “好。”男子眉宇似乎微微皱了一下,连他自己也觉得诧异,就这么轻易答应了?显然不符合平常风格。 云清辞轻轻一笑:“那怎么才能知道公子回不回赖帐?”还未等男子说话,她又继续道:“公子留下一件信物吧!这样到时候也不会说不清。”
第13页 信物? 男子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玉佩,愣了一下,忽然有些慌。 “给你,可凭此物寻……我。”男子终于似乎下定了决心将玉佩隔着屏风扔过去,像是归还它一般,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云清辞稳稳接住玉佩,感受着上面略带温暖的气息,微微一笑。 “告辞。”男子留下一抹笑,无声无息的自窗而出。 那是一个凉如水的夜晚,女灿华,眉如画,眸璀璨,青丝水润如墨,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似看到雪河清清水,空谷幽幽人,窗外的树影投在那张无暇玉白的脸上,更像是宁中跳脱的精灵,抹一珠儿玉白,挂一抹春华,当真是佳佳其华,琉璃如玉,静若宁仙,动若流光,这一刻,美人如斯,画笔难描。 而那双琉璃般璀璨的眸子似盛着盈盈流光,千波万转,皎洁明灿,却不娇弱无骨。 云清辞随意看了眼窗外,繁星点点。 ☆、第十三章 半明媚的午后,小花园里的花倒是万紫千红,蜂蝶已经开始忙忙碌碌的徘徊在花丛,流连忘返,暖阳温和地撒了一地,惊起心中的一片柔软。 “小姐,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绿笙忽然走到云清辞面前道。 云清辞眼皮轻轻一颤,随即一双明眸睁开,缓缓起身,淡淡道:“知道了,走吧!” 净德园。 “清辞啊,你外祖母不是前几天说要让你学习礼仪吗?大舅母托袁妃娘娘在宫里给你请了一位教习姑嬷嬷,性子也比较温和,但毕竟是宫里的人,会严厉一点。清辞你看怎么样?”袁氏和蔼地将云清辞拉到一旁柔声道。 “袁妃?可是大舅母的娘家人?”云清辞点点头,疑惑问道。 袁氏微微一笑,“袁妃娘娘是我的嫡亲妹妹,进宫也有十几年了,对袁家一直也颇为照顾。这不,我前几天才给娘娘提起这件事,今天就把人送来了……” 云清辞瞭然,又问:“那位教习嬷嬷已经来了?” “是啊。刚到,我这就让你过来了……听兰,带林嬷嬷进来!”袁氏看了看门口,吩咐道。 不一会儿听兰带进来一名妇人,约莫三四十岁,整个人显得还算和蔼又略带着一丝严厉。 “奴婢见过侯夫人,云姑娘!”林嬷嬷声音中气十足,且不卑不亢。 云清辞注意到林嬷嬷行礼的时候先端正姿势,如“立正”的样子。然后向前迈左腿,左手扶膝,右腿半跪,略微停顿;眼平视,双肩平衡,腰身直挺。左右腿的间距很近,保持左腿向前迈的自然距离,动作幅度很小。标准的大家闺秀行礼的姿势。 只怕是做给她看的吧!要知道,宫里的礼仪和这个应该还是有些区别的。 袁氏微笑着点点头道:“以后本夫人就将清辞交给你了,还要多劳烦嬷嬷。” “不敢说劳烦,这是奴婢的本分。请夫人放心,奴婢定会尽心尽力教导小姐。”林嬷嬷抬起眸子真诚道。 “嗯。那……清辞,你现在先带着林嬷嬷回去吧,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袁氏看着云清辞笑道。 “好。” …… 皇宫御书房。 “可查到赵世子的行踪?”皇帝将头从一摞奏摺中抬起,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正拿着一本奏摺的楚慕问道。 楚慕缓缓放下奏摺起身拱手回道:“回父皇,人还在京城中,不过最近似乎去某些地方去得有些勤快。” “何处?” “兵部。” 皇帝顿了一下微微皱眉,兵部?“可有异样?兵部尚书可知道?” “无特别地方,一切正常。至于兵部尚书……应该不知道。” 皇帝不语,沉默一晌后淡淡道:“宣兵部尚书觐见。” …… 荣锦园。 “小姐,大消息,大消息!”绿笙忽然慌慌张张跑进屋喊道,一看到林嬷嬷站在屋里顿时泄了气,要知道,宫里的嬷嬷是吃人的…… 果不其然,她看到林嬷嬷眉头微皱,忽然对着云清辞缓缓开口:“奴婢认为绿笙姑娘有必要和小姐一起学一学礼仪。” 云清辞手中的《女训》悄然滑落,默默地为绿笙咽了一口唾沫:“……” 绿笙:“……” 看到林嬷嬷又转过头,绿笙才忙急道:“不是……小姐,真的有事情……” 云清辞皱眉,抱歉地对林嬷嬷笑了笑,“嬷嬷……你看……” “那小姐早些回来,今天这一篇不背过是不许吃饭的……”林嬷嬷皮笑肉不笑地眨了眨眼睛严肃道。 云清辞:“……” 嬷嬷您别那么抠…… 绿笙将她一直拉到院子,已是气喘吁吁。 “快说,什么事?” “小姐……大夫人那边传来消息,说查到那个阿吉是自杀而死的,还有阿吉手中的那张纸条是有心人伪造的!” 云清辞一怔,“大舅母是怎么查到的?阿吉是自杀?可有请仵作?” “就是请了仵作来验尸的,似乎是昨天才验完。今天早上尸体已经送到乱葬岗了,毕竟是不光彩的事情……至于那张纸条,听说大夫人是专门请了书法大家将小姐的字和阿吉的那张纸条上的字对比了的……” 大舅母居然这么重视这件事?足以表明她对自己多么在乎! “那这件事情可有禀告外祖母?”云清辞忽然想起来忙问道。 “禀报了,但消息似乎还没有广泛传出来。这件事受冤枉最多的是小姐,老夫人却连道个歉都没有,最起码表示一下吧!小姐这次可是受了这么大的罪呢……”绿笙有些气愤,为自家小姐感到抱不平。 “道歉?”云清辞冷笑一声,“若是她能舍下面子来给我道歉,这太阳恐怕都要从西边出来了……你说我如果现在过去,绿笙,你猜她会是什么表情?” 绿笙撇撇嘴,“可是小姐你的书还没背完。” “绿笙你是不是欠揍。” “下午没有饭吃哦……” “吃你的!” “……” 春晖园。 云清辞和杜老夫人就一直坐着,谁也没有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丫头啊……”杜老夫人终于突出三个字。 “外祖母请吩咐,清辞听着呢!”云清辞马上接口,脸上满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丫头啊……那次的事情是外祖母做得有些过了,在这里给你说声对不起了啊……”杜老夫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但能说出来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对于杜老夫人这般高傲的人来说已实属不易。
第14页 云清辞却微微一笑,开始装煳涂,“外祖母说的是哪件事啊?清辞可不敢让外祖母道歉,免得落下不孝的罪名。” 杜老夫人脸色微变已经不太好看。 云清辞见势忙接着道:“如果外祖母说的是那件事的话,还请外祖母不要记在心上,毕竟清辞也有错,这份道歉按重孝来说清辞实在担不起……” 杜老夫人脸色这才好了许多,云丫头到底还是比较明事理的…… 谁知,云清辞又接了一句,“但如果按理来说清辞的确担得起外祖母的道歉。” “云丫头你这是什么意思!”杜老夫人感觉火气又上来了。 “字面上的意思!请外祖母下次关人的时候先查清楚了再关,免得外人说您老煳涂了,连是非都辩不请了!” 云清辞实在是不想留在这里,起身转头就朝门外走去。 “你……” “还有……”云清辞冷冷一笑忽然回头,“清辞看外祖母您似乎有些火气,若实在不舒服,还是尽快看看大夫,毕竟年纪大了,若病了就不太好了……” “清辞还要学习礼仪,到时候定不回给外祖母您丢脸,清辞就先行告退了。” 云清辞转身留给杜老夫人一个背影,气得她直咬牙。 “这个孽障……”杜老夫人低低骂了一声,脸色铁青。 云清辞却没有感到轻松,这件事到现在就是了结了,但…… 大舅母查出来的结果令人匪夷所思,自杀?模仿?栽赃?陷害? 就这么简单?可这简单得让人竟有些惊慌…… ☆、第十四章 “话说……今日我们出府去熘达一圈!”云清辞看着明媚的蓝天不禁突发奇想,提议道。 绿笙挠挠头,“我们去哪儿?” “不知道,关键是我们先出去了再说,”云清辞做苦思冥想状,“嗯……有困难找――” 绿笙立马接:“大少爷!” “对!” 事不宜迟,云清辞和绿笙立马去找窝在谨园看书的杜谨。 “嘿!大表哥!”云清辞从背后拍了杜谨一下,把他吓了个半死。 杜谨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清辞你怎么来了?” “大表哥能不能带我去外面转转?这几天都快闷死了!”云清辞做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说。 杜谨微微一笑,“你这么多年都在府里,现在终于觉得闷了?我看书也是看得有些累了,带你出去看看也好。” “太好了!”云清辞和绿笙几乎异口同声,兴奋得不能自已。 …… 增城。 赵王赵秉立在院子里岿然不动,年过五十的面容略显苍老,但眉眼中的深沉精明却掩饰不住。赵王眉头紧皱,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王爷,进来天时寒时暖,王爷别站太久,外头有风。”站在门口的妇人忽然说道,没有半点生疏之意,倒蕴含着些许关怀。 赵王转身看到她端庄温婉的身影,心底那一片柔软忽然些许荡漾,“王妃先回去吧!再过几天就可到达京城了。” 赵王妃眼神一恍惚,“是啊,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璞儿了,他这次提前回到京城,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怪罪……”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有些担忧。 “放心吧!有本王在,还没人敢对璞儿怎么样。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赵王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娆儿呢?是不是有跑出去了?不是说好下午启程的吗?”赵王妃忽然问道。 赵王微微一皱眉,“哎……可能又追她哥哥去了……” “报――”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人,直接冲进了内院。 赵王愠怒,也不管那人是否说什么,拿起剑便准备砍下去。 “王爷饶命!小的真有事情要禀报!”那人赶紧跪地求饶,生怕下一刻他便身首异处。 赵王微微皱眉,却并未将剑放回鞘里,仍是剑锋对着他一指,“说!” “是是是……回王爷,郡主让小的回来传信,说郡主追着世子爷去京城了,请王爷王妃放心……这里有……” “拿来!”赵王一把夺过侍卫颤颤巍巍呈上来的信,急忙撕开一看,脸上却一阵怒意和无奈。 那丫头果然又跑了! 这次还是孤身一人前往危险重重的京城! 赵王沉吟片刻,对着身旁吩咐道:“青冥,你即刻前去追上郡主,务必保护好郡主安全!” “属下领命!” …… 京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得杜谨和云清辞几乎无立足之地。 “大表哥……我感觉,咱俩是不是来的方式不对啊……简直要挤死我了……” 杜谨费力地回头艰难地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笑容,“刚才可是你要走这条街的……” 好像是耶……方才是她和杜谨猜拳决定走哪条街,很不幸,她赢了,所以…… 眼看着人群越来越多,杜谨忙对云清辞喊道:“清辞我们可能会走散,你记得回家的路吗?” “或许,大概,也许,可能记得吧……” “……” 果然还是在人群的拥挤下,云清辞成功地和杜谨走散,现在看来,只能靠她了…… 漫无目的地信步走在街上,心里却异常平静。 “驾,驾――”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云清辞微微皱眉,连忙向路边走去。 忽然抬头,看到马上女子娇俏明媚的模样。一袭杏黄色的衣裳,浅着妆粉,素静中又带着点飘弱之感,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皓齿蛾眉,眉峰不似常人般下斜,反而带点横折,普一看上去倒有点刚毅之风,既有女装的柔美,又有男儿的英魄,倒也是个英美人儿。 “让一下,让一下……本郡主的马不太听话……啊……” 郡主? 云清辞正疑惑,那马上的人在云清辞面前忽然整个人摔下,直接摔了个四脚朝天,衣裙上沾满了尘土,头髮也有些凌乱,只是两只圆熘熘的眼睛却仍是四处张望。 “是你害得本郡主落马的!”那郡主一骨碌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然后恶狠狠地看着她,娇蛮的脸庞此时显得有些狼狈。 “郡主看到是我了吗?凭什么就说是我害你落马,明明是自己不会骑马,到赖上她人了!没有撞到人已是万幸,现在还在这里胡搅蛮缠!”云清辞冷哼一声,转身便打算走,她可没有太多时间在这儿浪费。 郡主忽然一把拉住她,一把剑直接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就是你!如果你今天不给本郡主一个交代,本郡主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郡主两个手紧紧握着剑,吓唬到。
第15页 “呵!交代?善罢甘休?请郡主问问这里的人,谁看到我伤你了?街头纵马,京城似乎没有这个规矩吧!” 旁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就是,还是郡主?倒没见过这么蛮横的郡主!” “不会骑马就别出来逞能,免的伤了人!” “就是,这是京城,不是她家马场!” …… “你们都给我闭嘴!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本郡主是大大燕战神赵王的女儿,你们敢伤了我,本郡主一定让父王诛你们九族!”郡主得意洋洋地亮出身份再恶狠狠瞅了众人一眼威胁道。 人群忽然沉默下来,有好多人已经悄悄熘走,赵王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高大,毕竟他们只是平头老百姓,惹不起,若连累家人…… “诛九族?一个小小的郡主还敢说诛九族?胆子不小!谁给你的权利?”人群外忽然走进来一个英气逼人的女子。 云清辞微微惊讶,一回头就瞧见一个身着桃红色劲装长裙的女子俏生生人群中央。 女子一双又浓又黑的眉毛微微上斜,眼眸不大却十分有精气神,单眼皮看上去稍稍有些凌厉,鼻樑高挺,唇色鲜红。五官分开来看每个都是上帝的杰作,整个组合在一起显得英气十足。尤其是斜着眼看人的时候让人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英气却不显得太过男人,一身桃红色的劲装展现出女子所有的优点。纤腰长腿!单单看上去又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这个女子看着倒是很顺眼,总比那个刁蛮任性的郡主要好得多! “你是谁?敢这么说本郡主!”郡主冷冷地看着她。 “你别管本……我是谁,就先说诛九族的事情,就凭你?可笑!”女子朱唇微启,淡淡道。 ☆、第十五章 “我……”郡主一下子哑口无言,竟无话可说,刚才不过是恐吓一下众人,没想到真有人会知道这个! “娉婷郡主,我劝你还是把剑拿下来,真的伤了人恐怕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女子冷冷道。 娉婷郡主看到女子冰冷的眼神,心里不由得一震,忙将剑从云清辞脖子上取了下来,放回剑鞘中。 云清辞松了口气,回头不经意一瞥,不由得大吃一惊,那是她爹爹的剑!那把七年前她丢了的剑! “你的剑从何而来?”云清辞一把拉住娉婷郡主的手腕,力气居然打的惊人! “你放开!”娉婷郡主想甩掉她的手,却发现甩不掉,她无奈,只得道:“是我父王送给我的!你放开!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大燕谁人不知,有战神之称的人乃是七年前战死沙场的云将军?你居然还敢冒充?这把剑是云将军的剑,你休想占有它!”云清辞冷冷从娉婷郡主手里夺过那把剑,眉眼中已是愤怒至极。 “我……我父王也有战功,也很厉害的,为什么就不能被称为战神?这把剑是我父王送给我的!什么云将军,那就是一个懦弱胆小的小人?谁不知当年那场战役他败得一塌煳涂?还战神?连家都抄了,就是战神又怎样?哼!原来这把破剑是他的,本郡主还就不稀罕了!” 娉婷郡主不甘地看了云清辞和那女子一眼,将剑打落地上,然后扬长而去。 云清辞只是愣在原地,脑海中一直迴荡着她的那句话。 “……就是一个懦弱胆小的小人……” 原来在别人眼里,她的爹爹就是一个懦弱胆小的人罢了……那爹爹一生的付出,又算得了什么呢? “姐姐……别伤心了……”女子走上前去安慰,人群中唏嘘一阵也都渐渐散了。 “我还好,”云清辞反应过来,对着女子微微一笑,“我只是很好奇姑娘怎么会帮我?” 那女子浅浅轻笑,“你叫我婵儿就行。哦对了,我哥哥方才还让我来请姑娘去楼上一叙呢!” “你哥哥?请我?为何……”云清辞疑惑。这女子看上去不像是心机深沉之人,但背后之人可就说不定了。 “哎呀!别问那么多了,哥哥真的很想见你……你就去嘛……哥哥他真的不是坏人。再说了,婵儿这次可是帮了你大忙的,也是哥哥授意的,你难道不该去亲自谢谢哥哥吗?”婵儿眨巴着眼睛,很期待地祈求。 那个婵儿说的实在是有理有据,让人有种不容拒绝的感觉,云清辞无奈,被婵儿拉着直奔附近那家叫“清雅小筑”的小楼。 小楼看上去倒也别致,和喧譁闹市中的客栈青楼等楼简直没法比。问了婵儿才知道,原来这座小楼是专门供达官贵人或是风雅流客歇息所用,和客栈功能差不多,但里面的布置却是有着别样的形式。 婵儿拉着云清辞在清雅小筑里乱逛给她介绍这里的情况。 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叽叽喳喳的人儿,她还真觉得有些不习惯!要知道,杜蘅虽然性子跳脱了一些,但还是比较乖的…… “我说……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见你哥哥吗?咱们走吧……”云清辞终于耐不住性子,忍不住插一句。 “……”婵儿忽然愣了一下,很少人会打断她说话的,但是……她忽然眼睛一亮,“小姐姐你是不是也好想看到哥哥?那婵儿这就带你去,这就带你去……” 云清辞:“……” 推开一扇雕栏镂花木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的阳光的温暖,房间里并没有燃香,一切却显得温和暖意。 “哥哥,我把人带进来了哦!”婵儿扬声喊了一声。 “不是说别惹事吗?”里面传来男子淡淡的声音。 “我……”婵儿一噎,还是笑着说,“看到哥哥注意这位小姐姐,以为……” 男子似乎顿了一下,转过身绕过屏风走出来,看到云清辞微微一怔,“婵儿,你多事了。” 婵儿吐了吐舌头,扭头向外走去,撇下云清辞一个人愣在原地。 男子无奈的笑了笑。还是转头看了看她,“原来是你啊……” “臣女参见太子殿下!”云清辞这才看清男子的面容,心里一惊,忙跪下行礼。 要知道这里的人是太子,她还不如不来!等等,眼前这位是太子,那那个唤他哥哥的女子是…… “云姑娘不用多礼,此次是婵儿莽撞了,望小姐不要介怀。”楚慕微微一笑,拉过身旁的椅子,示意云清辞起身,然后才道:“你坐吧!” 云清辞起身,仍是垂首,“臣女不敢!” “无妨!今日本宫也是微巡,不用过于拘束。” “多谢太子殿下!”云清辞微微福身,然后顺从地坐下。 楚慕抿了一口茶,才缓缓说道:“方才你遇到的那位是本宫的嫡亲妹妹,康宁公主,性子是有些跳脱,但心地不坏。” “原来是康宁公主,倒是臣女失礼了。”
第16页 “无妨。她在皇宫里嫌闷才央我带她出来的,”楚慕又问道,“那天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杜府是出什么事了吗?” 云清辞尴尬一笑,“不过是寻常宅中之事罢了,后府小院一向事情多。” “呵呵,倒也是,女子间的矛盾更多。” 云清辞:“……” “对了,殿下,您认识方才的那个什么娉婷郡主吗?”说完之后云清辞就后悔了,堂堂太子殿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知道。 “娉婷郡主是赵王唯一嫡女,名唤赵梓娆,几年不见看上去倒是更加娇蛮了。”楚慕不禁微微皱眉,皇后似乎还有将她许配给自己的意思,这要是进了东宫,还不知道要怎样骄横跋扈。 “哦……”云清辞若有所思,赵梓娆说来应该是赵璞的亲妹妹,如果按照爹爹的意思嫁过去,有这么一个妹妹还真是让人头疼。 “听闻你和赵世子订婚了?什么时候的事?”楚慕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语气竟然有些急切地意思。 云清辞一愣,还是答道,“是。外祖母说是七年前父亲定下的婚事。” “七年前……”他喃喃,七年前,那时候的赵世子也不过十岁,而云清辞那时候也就六七岁吧,这个年龄……不得不说,云将军想的还真远! ☆、第十六章 “那你愿意嫁给他吗?”楚慕忽然蹦出一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 “不知道……没有见过几次,但毕竟是爹爹的意思。”云清辞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楚慕那张几乎面无表情的脸。心里疑惑,愿不愿意嫁貌似不关你太子什么事吧! 房间里顿时沉默下来。云清辞一直低着头,而楚慕则一直怔怔的盯着她看,看的云清辞头皮都发麻。 云清辞本来姿容就不差,微一低头,头上碧色缨络粉丝穗儿也轻轻摇动,当真国色天香,画如墨雪,香溢而清搅一池春水。 在细微不可见的阳光里,楚慕不露痕迹地微微一笑,那一刻,心神浅浅漾起涟漪。连他自己也未察觉出,面前的这个女子和普通的大家闺秀究竟有什么不同,但就是有那么一瞬,忽然觉得欢愉。 忽然一阵急速的风声穿过窗户朝着屋里直射进来,似乎还夹杂着流矢飞射的声音。 云清辞一惊,转头一看一支箭闪着寒光直刺她门面。 为什么目标是她? 云清辞心想这次死定了,也就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待疼痛的到来,等了许久也没有感觉,云清辞疑惑,等她睁开眼睛时楚慕挡在她身前,用剑已经把箭打落在地上。 四周似乎深沉的安静了一瞬间,然后四个黑衣人从窗外沖了进来。 云清辞不懂武功一时也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楚慕将她一把抱起来时她才惊唿一声,但这时情况危急,楚慕哪里还顾得上她的感受,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握剑和黑衣人打斗。 楚慕见黑衣人个个杀机毕现,也是持剑直接擒上去,近身擒拿,一招一式同样狠辣步步紧逼,硬是生生掐断对方几人的脖子,而面色不动。 楚慕的功夫不错,再加上云清辞身子轻盈,不一会儿就已经解决了三个黑衣人,剩下最后一个倒不是有多厉害,而是他要流下一个活口问清楚再说。 “说!你是何人?受谁指使来行刺本宫?”楚慕一边用剑步步紧逼,一边冷声问。 黑衣人低低嗤笑一声似是嘲笑,“我们的目的并不是你,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只要将那个女人交出来,必不会找你麻烦!” 黑衣人说着手中的剑直接刺向楚慕怀里的云清辞。 楚慕拍出一阵掌风,打的黑衣人连连后退,“那也得先问过本宫同不同意!” 黑衣人已受重伤,知道此行已经失败,忽然转向窗口欲逃走。 “哪里跑!”楚慕冷喝一声放下云清辞一阵掌风袭去,黑衣人眼中闪过一抹狡猾,躲过掌风直接向云清辞奔来。 楚慕一惊,刚转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黑衣人自知是不可能带走她了,居然向着云清辞拍了一掌! 云清辞再也受不了那掌风,便向后倒去,整个人跌下了窗户! 耳边一阵风声唿啸而过,云清辞还没来得及闭眼,就看到楚慕直接跳出窗户,以飞速下落在她坠到地面的前一瞬间稳稳的抱住她,然后稳稳的落下。 云清辞一愣,抬头看到楚慕清淡温润的脸庞,居然一下子看呆了! 楚慕似乎是感受到怀里人的目光,心里竟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感觉到旁观一群人都停足注目,他眉宇微蹙。 “好啊,好啊……哥哥好棒!哥哥好棒,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 “英雄救美!”楚婵看到这一幕忽然跳了起来,兴奋得喊道,路上的行人立马接上话头。 楚婵心里暗暗激动,父皇一直说要给哥哥选个太子妃的,如果她为哥哥找一个……哈哈哈!所有人都感激她吧!最重要的是哥哥,看上去还对那个姐姐有意,那么……这根红线,她搭定了! 楚慕缓缓抬起头,浅浅的目光看着所有人,眼中平常的冷淡漠然竟消逝了些许! 众人唏嘘,这郎才女貌…… 可是还没等他们想像一下顺便凑合凑合两人,忽然一阵疾风一闪,再睁眼时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楚婵最先反应过来,“哥哥害羞了唉……” 等云清辞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楚慕带到了一条幽静的小巷子里! 楚慕顿了一下才将她放到地上。云清辞揉了揉发酸的腰部,这才看着楚慕,“多谢殿下相救!” “举手之劳!”楚慕摆摆手,似乎想后退一步,但却没注意到脚下的一颗很不起眼的小石子。所以……尊敬的太子殿下一世英名就…… 楚慕一个身形不稳,直接扑向云清辞,云清辞一惊,下意识想要接住他,没想到自己力气实在太小,被楚慕一撞,居然直接碰到了墙壁,而接下来…… 两唇轻碰的一瞬间,剎那电流激射而来。 她的唇很软。 他的唇很温。 云清辞已是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而楚慕却忽然间有些贪恋,贪恋这种感觉…… 一吻,温暖。 然后,脑中突然什么一闪,云清辞手勐然的一推,唇上一轻,身前一空,眼前一亮。 她看着面前因她动作而用手臂斜斜支撑着身体的俊美无俦的男子,那样的眼神,像是遥天海际广洒的白雾花与曼珠沙华,迷濛又魅惑。 云清辞心头一跳,忙后退几步,“太子请自重!” 楚慕从贪恋中回味过来,仔细咀嚼她这两个字,“自重?” 云清辞一怔,他不会还没有反应过来吧……事情看上去有些怪异,她顾不上无尽的羞涩,转身欲走。 “等等!”楚慕终于反应过来,居然叫住了她!
第17页 云清辞一蒙,这傢伙要是算帐的话,他是太子,自己肯定槓不过他,如果赖上自己……胡思乱想一番后,她还是决定转过身,毕竟,都得罪不起…… 谁知,楚慕居然说了一句:“我救了云姑娘,云姑娘难道不该表示一下吗?”话语中居然有一丝揶揄和戏嚯的味道。 云清辞唿吸一顿,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想要什么表示?” 楚慕摸摸下巴,忽然起了捉弄之意,“按平常套路来,姑娘你好像应该以身相许啊……” 以身相许? 云清辞脑子轰的一声,脸色忽然有些苍白。 “太子殿下应该知道臣女也有婚约的。” “据本宫所知你今年不过十三四岁吧!这离及笄还有一年多呢,这一年中有太多事情发生,成不成还不是定数。” “这似乎不管您什么事,我自己的事情从来不会受控于他人!” ☆、第十七章 “有意思……”楚慕轻轻一笑,这个女子果然与众不同,不过不受制于他人?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云清辞已经微微有些不悦,脸色有些不好看。 “哈哈……行了!不过和你开个玩笑!”楚慕忽然一声长笑。自从他的母后去世,好久没有这般笑过了,今日倒是有些畅快! 云清辞紧咬着唇一声不吭,只是低着头。 楚慕心想,应该是把她吓着了吧!可是看上去也不大可能…… 楚慕此时近距离的看着云清辞,才彻底看清楚这张脸,这是一张足以倾国倾城的容颜。 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汪春水碧波灵动,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高挺的鼻樑,小巧的红唇,凑成精緻的五官,让人为之所悸动,不敢亵渎,一身白色罗裙,过腰际的乌黑长髮,让她出尘如仙,傲世而立。 尤其此时此刻,看上去有些委屈和不甘不愿的情绪,看不清楚的那双眸子却总是散发出其他女子没有的独特的孤冷和清寂。 “唉……”楚慕嘆一口气,据说女子最难哄了,他对感情之事一向不通,现在竟有些手足无措。 这下玩笑貌似开大了。 “本宫送你回去吧!”良久,他终于开口。 “多谢殿下,臣女还是自己回去吧!臣女告退!”云清辞行了个礼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愣在原地的楚慕。 “哥哥……” 楚婵从外面走进来,看到楚慕一个人站在那里看上去很孤独的样子,心想,哥哥不会是表白失败被抛弃了吧……不过以哥哥这么玉树临风,芝兰玉树的人,而且身份尊贵,看上去也不大可能啊…… “哥哥,成了没?”楚婵直接凑上去,看到楚慕绝色的面庞,连她都有些迷恋,而其他人怎么会拒绝呢! 楚慕不语。楚婵双手托着下巴做思考状。 “猜到了!那个姐姐肯定是害羞了,对吧!……嗷……哥哥你干嘛打我?”楚婵摸了摸头顶忽然落下的爆栗, “婵儿……你想到哪里去了……”楚慕无奈。 “我……哥哥难道对她真的无意吗?婵儿可是看到你对她的眼神和对其他人是不同的……”楚婵邪魅一笑。 楚慕忽然正了正色,淡淡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嗯?” 楚慕低头看着一脸好奇的楚婵,“她是云将军的遗孤,云清辞。” “什么?”楚婵大惊失色,“那她和哥哥……” “对,她和我永无可能。或者说,希望很渺茫。”楚慕意味深长地嘆了一口气。 “那也就是说有可能的啦……我不管她是谁,只要是哥哥喜欢的就行了,更何况,她那么漂亮……” “在我这个位子的人,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哪里还能不受制于他人?……” 楚慕长嘆一声,转身走出巷子,回头看了看空荡荡的窄巷,似乎方才的一切温存都是假象。 …… 云清辞回到府里的时候,杜谨已经先到了,正在前厅焦急地徘徊着。 “大表哥!我回来了!” 杜谨惊喜地抬头,“清辞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丢了,都快急死了呢……” 云清辞浅浅一笑,“大表哥放心,我没事!” 杜谨舒了一口气,然后才说:“清辞,家里来人了,我么快去春晖园看看吧!” 云清辞好奇,“谁呀!” “母亲的娘家人,舅舅携表妹袁璎珞来了,现在在祖母那儿。” “哦……”云清辞其实是不太愿意去的,现在去不是去添堵吗! 春晖园里热闹非凡。杜老夫人热情地与袁氏的哥哥袁茂说着花,还不时与袁璎珞搭上几句。 云清辞老远都听到屋子里的笑声。 “璎珞这么久没来都长高了!”杜老夫人拍着袁璎珞的肩膀哈哈大笑。 “老夫人说笑了,璎珞明明是长胖了……”一个娇美的女子声音传出。 “哈哈哈……是长胖了,看上去圆润了不少……” …… “老夫人,大少爷和云姑娘到了。” 杜老夫人的笑声戛然而止,沉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云清辞和杜谨一前一后进去,看到满屋子的人不由得一愣,这是,就差他们俩了? “谨儿给祖母请安。” “清辞给外祖母请安。” 两人齐齐行礼。 “都坐吧!”杜老夫人缓缓道。 坐在杜老夫人身边的杜茵忽然冷不丁来一句,“这人可都齐了,就差大哥和云妹妹两个人了。让一群长辈等着你们,似乎不太好吧!” 杜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本来她是没打算追究的,可杜茵偏偏又扯了出来,屋子里人太多,责备显然显得心胸狭窄,让人觉得她一个长辈对晚辈刻薄。 “谨哥哥和云姑娘并不是有意来晚的,定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来夫人仁厚,想必不会计较的,是吧!老夫人觉得璎珞说的对吗?”袁璎珞忽然开口,甜糯糯的声音都甜到人心里去了。 老夫人看着身边懂事的袁璎珞,略为责备地看了杜茵一眼,心想,一个外人都比自家亲孙女懂事。但又不想当着外人面责备,便笑道:“好啦!不过小事,计较什么!刚才我们说到哪了?继续……” …… 云清辞算是听出来了,杜茵是明面上挑事但蠢得没挑好时间,那个袁璎珞看上去是为杜家着想,实际上心里还不知道怎么腹俳呢!那一句腻死人的“谨哥哥”生生让她打了个激灵!如果说袁璎珞对大表哥没意思,她打死都不信,一句“谨哥哥”和“云姑娘”可是分的明明白白的!
第18页 一家子人在春晖园坐了一个中午,直坐得云清辞头晕眼花,真是无法想像,那个袁璎珞是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说的,和杜老夫人絮叨了这么久,两个人还都是兴致勃勃的! 总算散了,人陆陆续续的离开,云清辞也忙出了院子,唿吸一下新鲜空气。 “云姑娘!”袁璎珞追上她。 云清辞回头,“袁姑娘有事吗?” 袁璎珞方才脸上的笑容和娇艷已经消失,一张平静的、清秀的面孔显露出来,那双丹凤眼直直看着她。 “你和谨哥哥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大表哥啊……怎么了?”云清辞心想,肯定有戏! 袁璎珞听了以后竟微微有些慌,淡淡地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女子,女子素白色的长裙,姣好淡然的面容,看上去有一种出尘的感觉。 女子向来对比自己漂亮的女子怀有敌意,更何况,这个女子还和谨哥哥那么亲密! 冷冷对上云清辞的眼睛,“表哥?我看云姑娘的年纪也不小了,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不懂吗?还和男子光天化日之下亲亲我我,你知不知道羞耻!” ☆、第十八章 云清辞总算是听出来了,这个袁璎珞八成是喜欢上大表哥了,这个样子,像是吃醋了吧…… “羞耻?他是我表哥,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又没做过什么,有什么好羞耻的!你那只眼睛看到我们亲亲我我了?倒是你袁璎珞来到杜家,谁不知道你的心思,说我羞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贼喊捉贼呢?你敢说你对大表哥没有意思?最好先看清楚了你是什么货色,还敢在杜家撒野!” “那你又是什么……” “我?我是……” 云清辞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看见一脸怒容的袁氏远远走来直接朝袁璎珞道,“她是平阳侯的亲外甥女,是大大燕战神云将军的女儿,是我最疼爱的外甥女,璎珞有意见吗?” 袁璎珞脸色一僵,忙露出笑容,和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舅母……璎珞不是这个意思……” “袁璎珞我告诉你,念你是袁家人我不跟你计较!若你以后再敢对清辞这般,别怪我不客气!这里不是袁府,没有你那个不成器的娘惯着你!” “我……”袁璎珞终于嘤嘤哭起来,眼泪随之而下,转身小步跑去,满脸泪痕果真是楚楚动人。 袁氏嘆了一口气,“璎珞自小被她那个不成器的娘惯坏了,性子娇纵,她的那个爹也管教不下,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唉……” 云清辞看着袁璎珞一路小跑,方向似乎还是要出府,不由得摇摇头,果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脾气…… “那她对表哥有意?”云清辞问。 袁氏苦笑,“璎珞小时候见过谨儿一面,后来就死活非谨儿不嫁,可她这个性子实在是……而谨儿却怎么劝也不愿意娶个媳妇回来,原先还以为是谨儿喜欢璎珞,后来发现谨儿似乎对所有女子都没意思,一直冷淡清傲。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了,谨儿也都这么大了……” 云清辞拉着袁氏的手,“舅母别担心,大表哥那么优秀,一定会觅得良人的……姻缘到了自然不用人去求,更何况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舅母您就放宽心吧!” 袁氏看着她笑笑却没说话。 …… 再说另一边袁璎珞哭着跑到小花园后刚好碰到一个人独自行走的杜谨,她眼睛一亮。 “谨哥哥!” 杜谨回头,看着一脸欢喜的袁璎珞,娇美明艷的脸庞带着一抹光芒,脸上还有这一道道泪痕,显然刚哭过。 “袁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谁欺负你了?” 袁璎珞一听杜谨这么关心她,一股委屈涌上心头,直接朝着杜谨扑了过去,“嘤嘤”哭泣起来。 杜谨无奈,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用手帕为袁璎珞擦了擦眼泪,然后将她扶起来。 “谨哥哥……云姑娘她,她……” “清辞怎么了?”杜谨一听说是云清辞,忙问道。 袁璎珞听出杜谨语气中的焦急,心里一喜,忙小声说:“云姑娘不喜欢璎珞,方才还凶我……说我在杜府撒野……呜呜呜……” 杜谨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过来告状了。袁璎珞的性子他怎么会不明白?定是刚才去找了清辞的麻烦才被她训斥了一番吧!现在倒过来给他告状了! 思及至此,杜谨语气也微冷,“清辞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斥责人,若不是你先挑起事,她又怎么会这样对你?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说完后他转身就走。 “谨哥哥,不是这样的,我……”袁璎珞听罢心下一紧,忙抬起头想挽留。 杜谨有些不耐烦,转身冷冷道,“还有,我和你之间绝无可能,别再来纠缠我了,下一次我不会客气!” 袁璎珞痴痴地望着杜谨绝情的身影,他连回头都不肯…… 手中的青竹手帕悄然滑落,她竟一世时不知道是该放弃还是该坚持。 …… 皇宫未央宫。 郭皇后缓缓端起一杯茶,看着下手一脸淡漠的太子,微微皱起眉头,但随即还是露出温和的笑意,“你父皇已经交代本宫一定会尽早为你选一位合格的太子妃的,太子你看……” “儿臣的婚事自有儿臣做主,不劳母后费心了。” “太子……”郭皇后已经微微有些不悦,“本宫好歹也是你的母后,大燕的皇后,你……” “皇后娘娘若是嫌儿臣态度不好,大可不必开口,您这个母后怎么来的,大燕母仪天下的第二任皇后怎么上位的,您自己最清楚不过。” “你……本宫自从你母后去世后怎么对你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本宫哪里有做错了?”郭皇后缓缓压制住心底的怒火,尽量回復温和贤淑的样子对楚慕。 楚慕沉默不语,殿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郭皇后今年都已经四十多岁,生育一子已极为不宜,或许后半生就孤独终老了,现在太子贤德是天下人所公认的,若是能获得太子的尊敬,哪怕不是亲生的又怎样?只要有了太子的尊敬,她还可以以后安安稳稳地坐上太后之位,但…… 自从先华皇后去世以来,她自认为也是尽心尽力,宫里宫外也都传贊她的温良淑贤,但太子却始终不领情,她开始还以为是太子因华皇后的去世而牴触她,而现在她总算是明白了,无论她如何尽心尽力,都比不上他的那个亲生母后! 郭皇后有时也十分气愤,她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也就罢了,在自己宫里仍旧半点都不能放松,为了郭家人,也为了她自己,若是她能怀上子嗣,情况或许会不同。现在,她只需要好好讨好太子,为她以后的前途铺好路,尽管太子顽固不化,但她坚信,只要坚持不懈,他就一定会被她的“诚心”打动。
第19页 当下之急,是她要尽快将郭家女儿嫁入东宫,那么一切就容易多了…… 郭皇后又露出和蔼贤德的笑容,柔声道,“刚才是本宫有些急了,太子若是现下无意选妃,那就放一段时间吧!” 楚慕不语,两只眼睛冷冷地看着前方。 良久,他忽然开口,“儿臣还有众多事物要处理,先行告退。” …… 而这几天的事情过去之后,终于迎来了皇宫宴会! ☆、第十九章 天色晴好,万里无云。 这次为已有近十年未回京的赵王接风洗尘,而云清辞作为赵王未来的儿媳妇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平阳侯府在几天前也已经收到了来自赵王府的请帖。 早晨云清辞愣愣的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昨天晚上知道今天要去皇宫赴宴她就一直睁着眼睛睡不着,倒不是因为紧张,而是……自从爹爹去世,她就一直认为是朝廷没有及时派援兵才让爹爹战死沙场的。而现在忽然又要走进那个她原所一直恨着的皇宫,她就有些难受。 她苦笑着下了床,一夜没合眼,脸色有些苍白,看到墙上挂着的那把剑,她的眼泪几乎要落下来。 今天还是个极为不同的日子! 七年前的今天就是爹爹离开的时刻! 在爹爹的祭日去见仇人,还要表现出欢喜的样子,这让她怎样接受? 云清辞抿着唇去衣柜里挑了一件纯白色的对襟半臂襦裙。绿笙进来看到她手里的衣服张了张嘴巴,半天没有说话。等反应过来才连忙跑上前去抓住云清辞的手,紧张的劝道,“小姐……今天穿白色似乎有些不合适啊……毕竟赵王爷归来是一件喜事,而小姐您又是他的未来儿媳,这……” 云清辞又何尝不知这样穿着会惹很多人的非议,而今天,无论谁也阻挡不了。 她要为大燕已逝去的大将军,为爹爹戴孝! 坐在梳妆檯前,模煳的铜镜映不出脸色的好坏来,云清辞摸了摸额头,在舅母的悉心照顾下那道浅浅的疤痕已经消失不见,光洁明亮的额头甚至比以前还要白嫩些。只是觉得眉心隐隐作痛。 “小姐脸色不太好,奴婢给小姐上些胭脂吧!” “嗯。” 绿笙很快给云清辞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苍白的脸色当即就红润了许多,她又给云清辞梳了个坠马髻,头髮全都给盘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把多余的长髮盘成小髻固定在头顶的左侧。 而要簪簪子时云清辞没有用绿笙拿来的黄金簪子,而是从妆奁内拿出一支珍珠玉簪。只见那簪子通体清透,簪身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簪头一朵素白雪莲悄然绽放,还有一个莲花子似的吊坠,飘雅出尘。 “小姐……” “就用这个。”云清辞语气坚定。 接着绿笙看着云清辞面无波澜,抿着唇坚定的穿上了裙子,纯正的白色纤尘不染,没有任何的装饰花纹。半臂的设计下同样是白色的长袖,长袖宽大,直垂到能遮住手指。长裙的位置刚好能遮住脚下一双白色勾银丝的绣鞋。腰身紧束显出盈盈一握的腰身,外面罩了一层轻衣软纱,更添了几分朦胧之色,手腕处挽着一根银白色的软罗轻纱,这一丝银色的白平添了几分贵气来。 “舅母应该已经在等着了,我们走吧!” 绿笙只好作罢,但眼睛中还是有着淡淡的担忧,“是。” 云清辞走到前堂的时候果然看见袁氏已经坐在那里等着了。袁氏看到云清辞裊裊而来,一袭白衣襦裙清淡悠然,嘴角微微一笑,“清辞来了,我们走吧!” “嗯。” 云清辞跟着袁氏走到门外,上马车的时候可犯了难,杜茵死活不愿和自己一起坐,而杜蘅和自己坐一个马车又怕马车不够。 袁氏谈了一口气,“我和清辞,蘅儿坐一辆马车吧!” 杜茵这才不屑地嗯了一声,上了另一辆马车。 “云姐姐,这次我们要去皇宫,蘅儿感觉好紧张啊……听说在皇宫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呜呜……”杜蘅坐在马车里两只眼睛不安分地乱看。 “闭嘴!还没到呢就胡说!”袁氏急忙捂住杜蘅的嘴巴,详装怒道。 杜蘅掰开袁氏的手,嘟囔一声,“人家不是害怕嘛……” 云清辞浅浅一笑,“蘅儿放心吧!一切小心些就行了,再说了马上那么多人,没人会注意到我们的。” “蘅儿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但姐姐你不一样啊!赵世子回来肯定会看看姐姐的!”杜蘅嘻嘻一笑。 “是啊,清辞,这次宴会定会提到你的,才艺表演什么的你可都准备好了?”袁氏打量了一下云清辞,“清辞穿这身衣裳倒是漂亮,只是美则美矣,这颜色是否太过素净了些?到底是赵王爷回来,你是他未来儿媳妇,第一印象还是很重要的……” “舅母放心吧!清辞自有分寸!”云清辞一笑,“至于才艺……我都想好了,在这里先卖个关子!” 袁氏无奈的笑了笑。 很快一列马车就停在了皇宫的正门处,接着便有宫女为他们引路。云清辞和袁氏等人跟在杜老夫人后面在宫女的引领下往宫里走去。 这次的宴会是在皇宫的御花园举行,宫女将她们带到御花园后就行礼告退了,杜老夫人等人就暂时在杜家的席位上坐着和别的官员家眷攀谈起来。 杜茵则是直接走过去和一些大家闺秀们坐在一起谈笑起来。 云清辞站在御花园中凝眸看着眼前明媚娇艷的花儿,众多的花香揉合在一起,散发出浓浓的香味,蜜蜂和蝴蝶在花朵上面飞绕着,透明的翅膀立在花蕊上轻轻扇动。远处已经有几个小姐已经在花间扑蝴蝶了,轻巧灵动的身影,红红绿绿间比花间的蝴蝶还要美丽几分。 “云姐姐!”忽然传来一声唿唤,云清辞回头,康宁公主楚婵脸上挂着明艷的笑容朝她走来。 云清辞颔首敛衽微微屈膝行礼,“康宁公主。” 楚婵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云姐姐快起!你怎么也这么拘束,唤我婵儿就好!” 云清辞微微一笑,“这里是皇宫自然是要守规矩的,不然别人看见了又要议论。公主怎么会知道臣女在这里?” 楚婵撇撇嘴,“我可以不计较你叫我公主,但是自称还是免了吧!搞得像是疏远了好多!难得遇见一个对眼的人,咱俩自然是要好好玩儿的!” 云清辞无奈,“……好的,公主。” 楚婵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一个苹果张嘴就咬,然后将苹果咽下去后才悠悠道:“就知道你这次会来!所以遣了宫女专门在御花园盯着呢!这不,刚才才报的信,我这就来了!” 云清辞疑惑,“公主怎么这么盼望着我来?” “那还不是因为你上次和哥哥……”说到一半忽然感觉说漏嘴,看着云清辞好奇的眼神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云姐姐,听说你和赵世子早就订婚了?”
第20页 云清辞点头,“是啊,怎么了?” 楚婵震惊地望着她,“为什么我以前不知道?”随即又低下头嘟囔一声,“……那你订婚了哥哥怎么办……” “什么?”云清辞凑上去想听她在说什么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 楚婵抬头,“……没,没什么……云姐姐我们去那边玩吧!” ☆、第二十章 说罢楚婵就拉着她的手往御花园里跑去,云清辞注意到楚婵似乎也很讨厌那些在谈论胭脂水粉的女子,特意绕过她们,跑了一段距离,云清辞还没觉得累楚婵就先气喘吁吁。 “……啊,累……先歇会儿……” 云清辞拍拍她的肩膀,“公主咱不急,慢慢走……” 喘了一会儿气楚婵竟然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跑。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云清辞跟在后面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一直到了一座凉亭才停下,云清辞抬头看到凉亭里坐了三位贵妇人。 中间的女子看到楚婵小脸通红,不禁掩唇轻笑,“康宁这是又干嘛去了?怎么又累成这样?” 楚婵吸了一口气尽量平復一下心情,向三人浅浅行了个礼,“康宁见过婶婶,见过赵王妃,见过苏夫人。” 云清辞抬眸看向坐在凉亭里的三人。康宁公主的婶婶应该是皇帝的异母弟弟楚王的王妃陆氏,赵王妃胡氏是赵璞父亲赵王的王妃,而苏夫人……能和两位王妃坐的近的,应该就只有当今丞相的嫡妻了。 赵王妃温婉一笑,“公主这就折煞我等了,怎感受公主之礼。” “各位都是公主的长辈,自然是要见礼的。”楚婵难得温和一笑,和刚才活泼洒脱的样子简直天壤之别。 云清辞上前行礼:“云清辞见过楚王妃,赵王妃,见过苏夫人!” 三人眼睛打量了一会儿云清辞,楚王妃才缓缓开了口,“云姑娘请起。” 云清辞起身,抬头发现赵王妃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忽然感觉有些不自在,但转念一想,自己以后是赵王妃的儿媳妇,现在她自然是要先为儿子把把关的,遂放下心来,但她总隐隐感觉赵王妃对她好像没什么好感。 “听说云姑娘是云大将军的女儿?这几年倒是没怎么听过。”苏夫人看着两人开口。 “不仅是云将军的遗孤,还是一个自傲清高的贱人!”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云清辞抬头果然看见和那日一样气势汹汹的娉婷郡主赵梓娆。 云清辞心里一沉,赵梓娆定是现在来寻仇来了!迎上赵梓娆兇恶的目光,云清辞转身不卑不亢地行礼,“参见娉婷郡主。” 赵梓娆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本郡主是谁了?当初干嘛去了!哼!” 赵王妃疑惑:“娆儿,这是怎么了?你认得她?” 赵梓娆朝赵王妃轻轻一礼,“给母妃请安,”然后又指着云清辞和楚婵,“这个女子就是在街上冲撞了我的人,还有那个,她居然敢教训娆儿!母妃快替娆儿做主!” 楚婵大步走上前,直接一把打下赵梓娆的手指,“我警告你,你最好看清楚了人再咬人!明明是你自己摔下马的!别老冤枉云姐姐!” “你……” 赵王妃脸色微微一沉,“娆儿,还不快给康宁公主道歉!还有那位是你未来的嫂子,你怎么如此不尊重呢!” 赵梓娆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你是哥哥的未婚妻?凭什么?就你也配嫁给哥哥!” “娆儿住嘴!” “赵梓娆你给本公主闭嘴!” 赵王妃和楚婵齐齐发怒,两双眼睛不满的盯着她,但分明能感觉到赵王妃眼睛里隐含的宠溺和楚婵眼睛里的愤恨。 赵梓娆看到赵王妃吼她,顿时眼泪就流下来,呜呜哭泣起来,“母妃不爱娆儿了,母妃你凶我……” 赵王妃无奈,“娆儿……” 谁知赵梓娆却转身跑去,任丫鬟拦都拦不住。 赵王妃苦笑着嘆了一口气,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楚婵看到她离去,狠狠地跺了跺脚才对云清辞道,“姐姐没事吧!” “没事。”云清辞淡淡道,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 “王妃若是没有其他事清辞就先告退了。” 云清辞行礼告退,楚婵紧跟其后。 楚王妃嘆了一口气,“胡家妹妹,瞧郡主这个样子……妹妹还是多□□□□吧!” 赵王妃尴尬一笑,“道理我都懂,可……我就娆儿这一个女儿,又怎么捨得?” “现在捨不得,以后有她好受的,以后的日子还长,王妃还是想长远些吧!”苏夫人抿了一口茶,浅浅道。 赵王妃抿唇不语,只是怔怔的看着赵梓娆离开的方向。 …… “云姐姐你不会生气了吧?”楚婵一直跟着云清辞走了很久,才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 云清辞不语。 娉婷郡主看上去是很得赵王妃喜欢的,而自己以后……不想嫁,不愿嫁,不得不嫁,不顺心…… “清辞!”远处传来一声唿唤。 云清辞抬头。 “默然!” 叶默然小步跑过来拍拍她的肩膀,“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样子。” 楚婵没好气地说:“被人惹了,肯定不开心了。” “谁?” “行了!没事了。”云清辞忽然开口。 楚婵笑笑,“好了!你看这不就好了,没有不开心就好。” 叶默然也浅浅一笑,随即看着楚婵问,“你是?” “她是……”云清辞开口。 “朋友!对,朋友,你叫我婵儿就好了!”楚婵立马剜了云清辞一眼,笑嘻嘻道。 云清辞:“……” 叶默然拉起云清辞的手就往外面走,后面的楚婵不满的嘟了嘟嘴,“……刚来就和我抢人……” 云清辞回头,“什么?” 楚婵调皮一笑,“没……没什么……” ☆、第二十一章 “什么?”女子们纷纷惊讶地往云清辞那里看去。 “和赵世子?她一个孤女怎么就能和赵世子那天人般的男子在一起?” “就是就是!简直侮辱我梦中情人高尚的人格!”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气沖沖地说。 “切……”其余女子投去鄙夷的目光。 …… 还梦中情人?杜茵眼底一抹冷冷的目光射去,就凭你那种货色还配喜欢赵世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 云清辞站在远处淡淡的看着一群女子对她指指点点,一语不发,在她看来这桩婚事本来就是清辞不愿的,那时候都还是小孩子,只能听从父母安排。而她们说的就好像是自己嫁给赵世子多委屈他似的,不过想来也是了。赵王在大燕德高望重,赵璞年纪轻轻的学识渊博,常年在边疆歷练,十分有见识,再加上赵王妃是出了名的温婉贤惠,能嫁给赵璞,有那么好的婆婆和夫君,谁不想要?
第21页 所以赵璞这么出色的人竟然要娶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让众闺秀们心中十分愤愤不平,恨不得能把云清辞给生吞活剥了才好。 “大家别灰心,云清辞据说是幼时订婚的,这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赵世子还不一定喜欢她,以前有她那个将军父亲撑腰,现在不是没了嘛!再说现在你们看她一个人自作清高地站在那里,傲气凌人的样子。如果赵世子看清楚了她的真实嘴脸,一定会嫌弃她的!”一个女子自信满满地为她们鼓气。 “就是!刚才还听说云清辞将娉婷郡主惹恼了呢!那可是赵世子的亲生妹妹,还能指望她是什么好嫂子!我看这事儿啊……十有八九不能成!” “我同意!” “我也同意……” …… 云清辞无奈地看着这些女子七嘴八舌地叽叽喳喳,忽然感觉非常烦躁。 “姐姐!”杜蘅跑过来,身边拉着一名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女子。 杜蘅兴致勃勃地为她介绍,“姐姐,蘅儿交到好朋友了!这位是吏部尚书的女儿谭青筠。青筠,这位是我的表姐,云清辞!” 云清辞打量了一下谭青筠,然后淡淡道,“原来是谭小姐。” 谭青筠意味不明地一笑,“原来是云姑娘,以前可没怎么听过呢!今天倒是长见识了!不过看云姑娘今天的衣着……毕竟是赵世子未来的世子妃,赵王回京也应该穿的喜庆点儿吧!云姑娘觉得呢?” 杜蘅也听出了谭青筠话里的尖锐带刺儿,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云清辞眸子里微微一沉,眼睛盯着谭青筠声音也有些冷,“既然见识过了谭小姐就可以走了,至于我的衣着就不劳谭小姐费心了,借着蘅儿来搭讪,就显得谭小姐你有些掉价了,你说是不?” “你……”谭青筠恼羞成怒,一双杏目圆睁,“你给我等着瞧!” “奉陪到底!” …… “皇上驾到――”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忙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抬抬手,“众卿平身!都坐吧!” 众人谢恩后都回归席位,宴会正式开始! 皇帝示意上歌舞,然后才看着赵王威势俨然。 “赵王十年戍守我大燕边境云谷郡,东邻钟离和各部蛮夷,尽心尽力,英勇杀敌,战功赫赫,为我泱泱大燕作出卓越贡献,朕先敬赵王一杯!” 赵王起身拱手一礼然后端起茶杯,“陛下过奖,身为武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是臣的本分,不敢居功!臣敬陛下!” 皇帝仰天大笑一声,“有尔等忠臣是我大燕之福啊!” “陛下英明,天佑我朝!”所有人齐齐跪下高唿三声。 皇帝心情颇好,摆摆手让大家坐下。 “今日举办宴会主要是为迎接我朝赵王回京,大家不必拘束都坐吧!” 众人坐下,一行舞女裊裊而出,然后丝竹管弦歌舞之声悠悠迴荡在御花园中,众人心情也都缓和了不少,开始私下谈笑着。 云清辞抬头,正对上坐在赵王旁边的赵璞,他微微一笑对她点点头示意,云清辞没有任何表情,这次是第二次看见他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忽然觉得另外一道目光向她看来,云清辞一愣,顺着目光看去,上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的太子楚慕正含笑看着她,云清辞躲过他的目光将头一扭和杜蘅说笑起来。 楚慕微微皱眉却没开口,眼睛在云清辞身上又停留了一瞬后不再看她。 康宁公主皱着眉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又嫌弃地吐出来,一脸无聊地看着皇帝道:“父皇,儿臣感觉好无聊啊……” 皇帝睨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你想到什么让人不无聊的办法了吗?” 楚婵立即喜笑颜开,她就等着这句话了! “这次不是为赵王爷接风的嘛,那父皇不如让各家闺秀公子都表演一番,也好让人开开眼界啊!儿臣可是听说京城的美人姐姐们个个身怀绝技呢!” 皇帝微微一笑,“也好。那康宁认为,谁先来比较合适呢?” 楚婵双手托腮作沉思状,“那……不如毛遂自荐吧!” 皇帝无奈一笑遂看向下首的众人,“不知谁先来啊?” “臣先来吧!”从席位上走出一名男子,一袭天青色锦袍,眉目分明,相貌不凡,整个人透着一股干净清爽。 皇帝看了看男子,“柳状元确定要先来?” “臣参见陛下!臣为新科状元,自认为是天下学子之表率,自然是要一展雄风的!”新科文武状元柳云彻淡淡一笑,明朗的面庞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这句话说得好!柳状元为天下学子表率,那就由你开始吧!不知柳状元要展示什么?文还是武?” 柳云彻一挥衣袖,“自然是选择能表现男人英勇帅气的武了!” 皇帝嘴角微微一抽,“好吧,那柳状元开始吧!” “是。” 柳云彻坦然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剑霍然旋身举剑而舞。 剑起,风动,捲起无数月华,清辉满耀,青影起,宽袖卷落,一道一道美丽弧影在风中捲起淡淡花朵,仿佛一瞬间,日月同辉,男子在一片光晕中粲然飞旋。 舞毕,剑落,身姿颀长青袍安然垂下,只余男子凛然孤傲的目光。 “好帅啊!” “就是就是,柳状元太厉害了,好棒啊……” …… 一片赞美声在女子间响起,柳云彻淡然而立,无半分骄傲得意之色。 所有人都看的呆了,这会子刚反应过来。 ☆、第二十二章 “柳状元这一舞可是惊艷四座啊!”皇帝悦然一笑。 “陛下谬赞!” “不必谦虚,柳状元这文武状元知名实至名归。” …… 柳云彻剑舞过后四下便安静了一会儿,楚婵撇撇嘴,“还有人么?” “臣女试试吧!”苏丞相嫡长女苏嫣然娉婷走出对着皇帝行礼道。 皇帝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苏嫣然起身脚步却忽然一顿,又回身道:“陛下,臣女才疏学浅,可否请一人与臣女一同表演?” 皇帝点头默许。 苏嫣然环顾了一下四周缓缓出声,“臣女听闻赵世子和云将军的遗孤云姑娘已经定了婚约,便想着既然能和赵世子订婚,是赵王未来儿媳的女子定时有着不同寻常之处,所以想请云姑娘和臣女一同表演。” 众座之人譁然。 这是不仅拉上了云将军,居然将赵王和赵世子也都拉上了!若是她云清辞表演不好,不仅丢云将军的脸,还是在嘲笑赵王识人不清! 好一个一箭双鵰!看来这苏嫣然也不是个心思单纯之人! 云清辞缓缓起身。
第22页 身边的杜家等人都脸色苍白,这件事是关系到杜家声誉的,毕竟她是在杜家长大的,如果云清辞出去丢脸,那么杜家也会跟着一起丢脸。 袁氏和杜蘅都一脸的担忧,要知道云清辞自从七年前进了平阳侯府,杜老夫人不太待见她,所以当家里的女儿公子们都去学堂时,云清辞只能呆在荣锦园,有好些东西也还是杜蘅和杜谨教给她的,但那也都只是皮毛,精而不通! 谁知道会有一天云清辞也会被点名上台!更何况云清辞这几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若是连上台的勇气都没有,那就丢大人了。而现在,有人欢喜有人愁,她能真正从袁氏,杜蘅和大表哥眼里看到的只有担忧,杜茵一脸漠然的看着她颇有些幸灾乐祸。 “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云清辞伏身行礼。 郭皇后端庄一笑,“云姑娘请起!这些年本宫深居宫闱倒是不知道哪些小姐们都身怀绝技,今天也刚好让本宫开开眼界。云姑娘也不必紧张,只要能拿的出手的节目都会有人欣赏的,表演好了自然有赏赐,不好了也无人会怪罪,小姐放宽心便是!” “是!”云清辞垂首应声。 苏嫣然转过身,眉色略带挑衅嘲讽地看着她,“不知未来的赵世子妃要表演什么?琴棋书画或歌舞,随便挑一样,言萱自然成人之美。” 云清辞也不恼,“苏小姐觉得抚琴怎么样?” 苏嫣然讥讽地看着她,“你会吗?” “那如果我敢弹琴,那苏小姐敢跳吗?”云清辞反问。 下面已经有人讥笑起来。 “谁不知道苏小姐被誉为京城五绝的‘舞绝’?居然还敢问她敢不敢跳!哼!” “就是就是,自不量力!” “都没听说过这个来歷不明的云姑娘,谁知道会不会是个一窍不通的草包!” …… 苏嫣然听到下面的话后得意地笑笑,“云姑娘要弹琴是吧!那我自然是要奉陪到底的,这天下还没有我苏嫣然不会跳的舞!” 她心下得意,这个云清辞能不能弹是一回事,就算是再高超的琴艺,以她的天赋,也必定会跳出来而且保证绝对美不胜收! 郭皇后忽然开口,“难得有人弹曲子,来人,将本宫的雅意取来借云姑娘一用。” 雅意? 周遭众人都不经轻“呀”一声,据说雅意琴为大燕名琴之首,皇帝娶郭皇后时曾以雅意定情,可是现在拿给云清辞弹会不会暴殓天物。 云清辞谢恩,“多谢皇后娘娘。” 不一会儿有女官将琴取来,云清辞接过琴,掀开那繁复古纹的盒套时,一缕淡淡的古朴幽香氤氲。 云清辞一手不由得微微一握,在底下人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 云清辞的心思却是不同,这……她在杜家确实没有学过弹琴,但六岁之前和娘亲倒是学过,杜琅月当时也是京城出了名的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云清辞那时的天赋极好,几乎杜琅月只要说一遍她就能全部记住,只是在众人面前没有显露,而这都有六七年没有碰了,不知还能弹否,先搓搓手吧…… “叮……”古琴久未露世第一音色。 “叮……”又是一声叮。 “叮……”继续叮。 …… 众人汗颜,这云姑娘到底会不会弹啊……众人已经为这古琴堪忧。 云清辞放下手,两只眼睛看着苏嫣然,“苏小姐我们可是说好了,曲子由我来定。” “那是自然。” 琴音忽然淡淡自高台飘下,悠扬清澈,流逸无羁……众人抬头看向中间的女子,淡然飘逸于清世而独立,不禁都闭上眼睛享受起美妙轻灵又有些沉静的曲子来。苏嫣然微微有些恼怒但还是举袖起舞。 而下一刻。 曲风忽然一转,低沉的琴音慢慢参杂些冥冥黄昏的低迷黯然,曲子中勐然有一种说不出的磅礴大气,铮铮之音中,似乎蕴含着千军万马,让人闻之不由精神振奋,却又有些悲伤,大义凛然的悲悯! 强烈的节奏感冲进在坐所有武官的心胸。 竟然是一首战歌! 苏嫣然一怔,这和她所学过的女子柔美的舞蹈相差太大,她只能懊恼的停下来。 众人在惊喜地同时,又听云清辞玉唇微启,如九天玉珠洒落一般,夹杂着冰雪,冷透冰凌,漠然清寒。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声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 已经有许多武将热血沸腾地站起来大声唱起来,气势磅礴的声音震彻云天,雄伟开阔几分忍心,胸膛中的保家卫国大义凛然一下爆发出来。 ☆、第二十三章 一曲毕,但磅礴的歌声仍幽幽迴荡在御花园上空。 再看看台下刚才跟着一起唱歌的人几乎都泪流满面,想起他们的国,他们的家,他们的感情,他们的英姿勃发…… 云清辞淡淡的看了苏嫣然一眼,她恨恨的眸子里似乎都是烈火,云清辞略带讥讽的瞥了瞥她,又将眸子移向别处。 她缓缓起身,却见皇帝已从上首走下来,脸上一片冰寒之色。 皇帝目光落在云清辞身上,声音带着几分不加以掩饰的怒意:“跪下!” 云清辞一愣,方反应过来皇帝是在与她说话,便连忙跪了下来,只是眼中却带着几分傲然之色。 坐在席位上的袁氏早已经坐不住,心里焦急如焚却没有任何办法,身旁的杜谨眼眸一紧,步子几乎要迈出去,杜老夫人低声叱呵,“站住!你要想清楚了……” “谨儿自始至终都很清楚,也很清醒。” 皇帝眼底一寒,锐利之色如刀子般刺向云清辞,“你可知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臣女自然是知道的。”云清辞沉着开口。 “你居然敢藉由战曲妄议朝政?胆子不小!”皇帝冷冷道。 云清辞沉声道:“回陛下,臣女并非此意,只是赵王夜常年戍守边疆,英勇杀敌,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实在可怜,良臣诚可思,所以臣女愿以此曲献给边疆战死的将士,以表臣女对他们保家卫国精神的怀念,仅此而已。” 皇帝冷哼一声,“仅此而已?朕倒不知你究竟是奠怀先烈,还是在借战曲发泄情绪!” “臣女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陛下要实在是想往那方面想,那臣女也拦不住。” “那你是承认了?好一句‘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你的用意如此明显,是在指责朕统治的天下吗?” 云清辞眸光微微一冷,嵴背仍然挺得笔直,“那臣女也不妨告诉陛下,臣女弹这首曲子的用意只是为了奠怀死去的战士,迎赵王爷回京,再者……”云清辞话语一顿,目光凛凛地看着前方,语气冷漠中微微带着颤抖,“今日是父亲去世整整七周年的日子,自臣女出生以来所看到的,听到的,天下无不在赞颂父亲的英勇威武,今日这一曲战歌,也算是送给父亲的在天之灵吧。臣女就这么多意思,无论陛下信也好不信也好。”
第23页 皇帝冷冷地盯着她,她坚定孤冷的身影有些瘦弱,跪在地上却显得无比坚毅。 “云清辞,你可知道,就凭着你方才这些话,朕便可治你死罪。” 四下安静地似乎连唿吸都能听到,气氛很压抑,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天子之怒。 《战国策》曰: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而两人就那样僵持着。 杜谨心里紧张的绷着一根弦,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看时间流逝,他的脚步几乎要迈出去。 “清辞……”看着她坚毅又无助的身影,杜谨心头一酸,无尽的心疼和怜惜涌上心头。 赵王仍旧纹丝不动,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他倒要看看这个云清辞会怎样脱身。 良久,云清辞幽幽笑起来,“陛下怎么不会呢?当年云氏一族不也是这般被从大燕抹干杀净么?又怎么会在乎臣女一个弱女子呢!陛下你现在就可以直接杀了我!当年那般容不下父亲,至于现在……也不指望能有多容得下臣女了。?只是……现在臣女不过奏一首战歌而已,陛下想以什么罪名处置臣女呢?莫须有还是大不敬?” 皇帝怒意不减,他哪能听不出云清辞话里淡淡的威胁,如果传出去皇帝因为一首歌而迁怒她一个弱女子,他天子的威信何在?纵然她云清辞有再大的过错,他一个堂堂天子也不应过分计较,何况现在仅仅一首战曲而已! 皇帝的脸微微一黑,这是他今生第一次被人威胁,他记住了,算你狠…… 为了他宽厚的名誉和贤德的名声,皇帝理科露出和蔼的笑脸,“云姑娘说笑了,这首曲子朕也喜欢听,大有磅礴之气,我大燕能有良臣辅佐,实乃万幸……云姑娘起来吧!来人,赏!” 云清辞淡淡伏地谢恩,然后敛衽退下。 袁氏的心这才放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想刚才的雷霆之怒,她还是有些后怕,“清辞……方才真的是太惊险了,你不知道舅母都要担心死了,舅母宁愿不让你出这个风头,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云清辞握住袁氏的手,柔声安慰,“舅母,我都知道,您不用担心,清辞自然是要保护好自己的,以后还要在舅母膝下尽孝呢!” 袁氏笑笑,“傻孩子,你的心,舅母都懂,都懂……”她的眼泪蓦然就落了下来,想起自己的外甥女今年也不过十三四岁,却都要活的如此艰辛,而杜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势利…… “舅母快别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云清辞低声道。 袁氏这才接过云清辞递过的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光,又恢復原本的和蔼端庄。 …… 台上,苏嫣然早已经灰熘熘地逃回席位,现在正坐在丞相后面,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父皇……现在的气氛着实有些压抑,要不……咱再换一个?”楚婵怕皇帝又迁怒云清辞,忙开口缓和一下。 郭皇后端然一笑,“康宁谁的对,臣妾听闻太子太傅膝下有一女,舞技惊人,陛下要不要看看?” 皇帝眸子一闪,缓缓道:“那试试吧!” 云清辞略带担忧地望了一眼叶默然,现在的节目着实是个节骨眼儿,皇帝心情不好,难免会发脾气,而现在叶默然上去,若是不能令人满意,怕是会受她影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叶默然朝她点点头微微示意,安慰她自己没事,然后缓缓而出。 “臣女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抬手示意她可以开始了,然后叶默然缓缓走向高台。 一瞬间,悠悠扬扬的丝弦竹乐自远方渐渐响起。台上的女子一袭水蓝色轻纱衣袖徐徐挥洒开来,衣袖舞动间有浅浅幽香瀰漫似牵着一缕缕的沉香,女子裊娜的身姿如坠落凡间的精灵。 御花园内一时间静静无声,皆看向这一慕,女子身姿婀娜,腰肢细软,衣衫露而不媚,骄而不扬,曲曲扬扬,素手纤纤,端的是雅情风趣,盛况空美,美不胜收。 然,下一刻众人却又更是倒吸一口气。轻风似是要带起衣袂飘飞,突然一道浅蓝色的水袖再度自空空划来,似划开天空一段旖旎,众人微微抬头,女子似脚踩银河星带,推着满天星辰划来。身姿优美,仪态轻容自不必说,又似携云而来,那此刻,就是九天玄女下凡,醉洒人间无数。 ☆、第二十四章 所有人都痴然看着女子在台上飘然一舞,悠悠扬扬的曲子缓缓渐行渐远,到最后似乎湮灭。 而自始至终,云清辞所看到的,只有叶默然每每转身时一双似水明眸中毫不掩饰的淡漠与悽然,淡淡的微冷让人觉得有些心酸。她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否和自己一样经歷了许多磨难? 往旁边看她注意到叶默荨静静的坐在那里手里捏着个酒杯,一双眼睛从未离开过台上那抹裊娜的身影,他的嘴角噙着一抹苦笑,紧皱着的眉头似乎有千万忧愁,手里的酒杯不断斟满,一口又一口地灌下去,眼角似有点点泪光。是什么事情能让这个谦谦公子都落泪?他们到底经歷了什么? 而叶太傅和叶夫人端庄地微笑着看着叶默然翩翩起舞,叶夫人的眼中有着淡淡的淡漠,而叶太傅的眼中竟然燃烧着炽热的贪婪的光芒。 云清辞瞭然,这个叶太傅该是和外祖母一样了,只要是能为家庭带来荣耀的事情都会全力支持,而对家族有一分不利便会百般刁难。看来这叶太傅对女儿已经没有半分父女之情了。心里不禁为叶默然感到悲哀,怪不得叶默然一直以来少言,原来是有这方面的内情…… 接下来仍旧是赏赐加褒奖,然后云清辞看到叶默然淡然的走下台,没有看眼里全是赞赏的叶太傅,甚至没有看以酒消愁的的叶默荨,就那样孤单独自地走了下去。 云清辞忙过去扶住她。 “默然慢点,你还好吗?” “还好,”叶默然麻木的点点头,然后静静地看着她,“我想和你去散散步。” “好。” 给大舅母打过招唿后,云清辞就带着叶默然来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御花园偏僻的地方。这里应是常年无人打扫,在人多的地方花儿都是鲜艷夺目的,而在这里却是凌乱萎靡。 叶默然手抚上一朵枯萎的牡丹,眼神有些迷离。 “我的亲生母亲是原先一个小县城里的县丞之女,虽家世不高但毕竟是大家闺秀,人也贤惠,早些年的爹爹不过是一个穷书生,当时连进京赶考的银子都凑不齐,但爹爹年轻时长相的确清秀。母亲那时候就傻傻的看上了一个穷书生,不惜和家族决裂也要和爹爹成亲,娘一个大家闺秀只有刺绣能拿的出手,然后娘就卖绣品贴补家里。” “后来爹爹一举考中了个探花郎,接着又一步步走上太傅之位。爹爹越来越风光,而娘却越来越老,脸上生了皱纹,人也变得枯瘦不堪。爹当了大官,就纳了好几房小妾,娘渐渐受到冷落,我和哥哥出生后娘的生活更为艰难,他并没有因为哥哥的出生而善待娘亲,而是变本加厉几欲要将我们赶出叶府,而原因仅仅是因为我们三人是他贫寒时候的见证。娘也不愿再见他,总是一个人住在脏乱的小院里,每每看到娘,她除了流泪就是嘆气。”
第24页 “我满月的时候爹爹宠上了新纳进府里的小妾,我周岁的时候爹爹又纳了好几房姨娘,我能满地乱跑的时候娘失去了管家的权利,我和娘在那个狭小黑暗的院子里度过很久很久……终于熬到我十岁那年娘在缠绵病榻一年多后带着无尽遗憾和凄凉去世……”叶默然眼角噙着泪,纤细的手指不断绞着手帕。 “而在娘去世不到一个月,父亲照样宠着府里的小妾,夜夜笙歌。至于我和哥哥……也不过是为他争夺高官厚禄的工具罢了,……父亲?呵!不过是一个蕴含着无限冰冷和冷淡的两个字而已!” 云清辞心里一酸。同是天涯沦落人! “所以你不肯多说一句话,不肯多走一步路。每言一语如履薄冰,每走一步步步惊心,都和我一样,一切都只为了活着,为了死去的人能真正安息,对吗?” “对。一切只是为了娘亲能看到我们还好好的活着,也为了有朝一日,能给她报仇!” 和她极其相似! “有一年前的义结金兰,就有以后的互相扶持,福同享难同当!” “对!” 两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在阳光的照耀下格外显眼。 而许多年后,她亦是没想到,这个与自己相约知己的女子,和自己的结果又何其相似,那个时候或许她们才知道,现在的她们有多纯粹,有多美好。 忽然远远走来一个白色身影,依然是一袭锦竹青袍,淡然清冷。 “然儿,该回去了。”叶默荨含笑看着她,可眼眸中的一丝一缕疼爱泪光刺得让人心酸。 “嗯。” …… 云清辞没有再回宴会,只是在御花园里闲逛着,不知道方向,迷茫散乱的目光闪烁着。 刚才还明亮的太阳忽然变得昏暗靡靡,略微阴沉的天气似乎要挤出几滴雨水来,但却干燥地让人心烦。 阴天,阴沉,昏暗! 她记得了。 那是七年前的那个像今天一样的阴沉天气,爹爹永远被埋在了数以千计的白骨之中。 那天的血色残阳,那天的冰冷麻木,那天的绝望仇恨。 全都,一模一样! 闭上眼睛,爹爹娘亲的音容笑貌还浮在脑海中,仿佛有遥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唤她乳名。 云清辞心头一阵阵的绞痛。 她沉默的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在大红色宫墙内,琉璃碧瓦映衬下的朱墙青柳冷的凄凉,她甚至还听到了回音:清辞,清辞,清辞……就那样一声声传来,像是要将她捲入无尽的漩涡,深渊,再也爬不上来。 那条道路似乎无边无际,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忽然觉得迷茫,靠着墙慢慢蹲下来,将头深深地埋进臂弯低低啜泣起来。他们死后她不是没有哭过,但每次都是压抑隐忍的,她只想保留最后一丝渺不可见的清傲。可,实在太久太久了,毕竟有个信念。 爹爹,清辞还是放不下,放不下…… 爹爹,清辞该怎么办…… 娘亲,你说过还要教清辞跳舞的,你回来啊…… …… “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哭呢?姑娘你……” 云清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抬头,一少年男子正歪头看着她,表情疑惑却又带着些许嚯意。 “你是……”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楚遥是也!”楚遥中气十足地郑重道,声音中仍掺杂着略显稚嫩的童音。 云清辞忙起身向比她还低一点的楚遥福了福身,“原来是萧王爷,小女子失礼!” ☆、第二十五章 楚遥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扇子,“这里平常很少有人来的,倒是难得有一个人敢闯进这里。” 云清辞微微一惊,闯?难道这里是皇宫禁地? 楚遥瞧着她的神情,似乎看出来她心中所想:“云姑娘姑娘放心,这里平常不会有人来的。” “那今日宴会王爷怎么没去?”云清辞疑惑。 楚遥勾唇一笑,“母妃病了,本王还是特意告了假的。本想着今日该又是要无聊的,不想却碰到了你。” 云清辞苦笑不语。 楚遥看着她忽然嘆了口气,“上次听婵丫头提起过你,没想到今日一见,着实让人失望至极。” 云清辞秀眉微蹙,讶然问道:“为什么会失望?” 楚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婵丫头跟我说你云清辞是一个很特别的人,最重要的是大哥喜欢,可现在……发现你也没什么特别的,唉,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看上你的!” “你大哥……是哪位皇子?” “你认识的除了本王估计也就一个人了!” 太子? 云清辞心里微恼,怎么什么事情都拉上她!而且,太子有喜欢她么?该死的楚婵,怎么乱说…… 楚遥看到她恼羞的神情不仅想笑,忽然扬声道:“行了!本王是不会打扰你们两人的,你放心……” 云清辞想都没想,一个爆栗就扔了过去。 “嗷……你这女人,怎么下手这么狠,一点儿都不温柔……” 云清辞怒目瞧着身前这个比自己还矮了一点点的楚遥,冷哼一声道:“警告你,温柔的女人都活不长……还有……” 云清辞话语忽然温柔起来,笑吟吟地看着楚遥,盯得他毛骨悚然“看你这个子,今年应该十一二岁吧!以后见我要叫姐姐。懂么?” 楚遥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刚才还对他毕恭毕敬的小女子,忽然浑身一个战慄,这笑容太诡异了……要不要先走为上…… 为了给他大哥争一口气,楚遥还是硬了硬语气,“想的美!女人,等你嫁给我大哥,本王立马改口叫你大嫂!” “……”云清辞嘴角微微一抽。 “行了!我母妃还需要照顾,刚才是得了空才出来逛逛,现在也是时候回去了,你也快走吧!这里毕竟是后宫,被人发现了直接咔嚓了就不好了,毕竟我还等着叫嫂子呢!”楚遥戏嚯地看了她一眼笑道。 云清辞还未说话,就见楚遥已经转身离去,她也抬脚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走去。 几步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低沉嘆息。 “保重。” 云清辞一怔,回头看时楚遥早已没了身影,她只好继续向前走。 …… 跟着袁氏上了马车后回到平阳侯府时云清辞整个人还是昏昏沉沉的,又不像生病的样子,整个人很低沉,一言不发。 袁氏蹙着眉关切地问道:“清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舅母不用担心,清辞没事。” 袁氏嘆了一口气,“这孩子定是被吓着了。听兰,带清辞先去休息吧!” 云清辞忙推辞,“舅母,不用了,我很好。我和绿笙回去就行了,舅母也快去休息吧!”
第25页 “好。那清辞你慢点儿!” “嗯。” …… 丞相府。 丞相苏郢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苏嫣然,脸色非常难看。 苏嫣然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很害怕的模样,两只眼睛中已是泫然泪下,“父亲……女儿也不知道那个云清辞会有这样的本事,跳舞本来就是女儿的强项,可这一次……” 苏郢淡淡地看着她,满眼的不耐烦,每次看到大女儿的眼泪他都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丞相夫人一进来便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跪在地上泪水涟涟,急忙走到丞相身边问道:“老爷,这是怎么了……” 苏郢皱着眉,“让她长个记性,平常千般叮嘱教导不要太过高傲,她就是不听,非有一天会惹出祸来,我苏家迟早有一天会败在她手上!” 苏夫人不语,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要怪只能怪她平时没有把女儿教好,此时她也感觉有些自责。 “老爷,都怪我平时没有把嫣然教好,才会……” 苏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苏郢打断,“夫人不必自责,这本就不是你的错,至于嫣然……” 苏郢淡淡的看了一眼苏嫣然,缓缓开口道:“嫣然你身为丞相府嫡长女,此事你亦有过处,去祠堂跪足两个时辰然后去认真抄写几遍佛经静静心吧!” “父亲……”苏嫣然仰起脸一双如水的眸子可怜地看着那个高大冷静对我父亲,不禁开口祈求。抄佛经没有什么,但跪两个时辰对于她这个娇娇女来说实在太重了些。 苏夫人嘆了一口气,“嫣然,去吧!好好想明白。苏家的女儿从来不是软弱之辈,亦不会为天下嗤笑,你知道,你父亲向来赏罚分明,家规也向来严谨,你还是改悔罢。” 苏嫣然抿了抿唇,方行礼道,“女儿知错,女儿会好好反省的。” 看着苏嫣然远去的身影,苏夫人长嘆一声,转过身来对苏郢道:“老爷,你看嫣然这个性子,实在不适合……” 苏郢看着苏夫人郑重道:“夫人,无论如何,太子妃的位置只能是我苏家人的。” 苏夫人愁眉不展,“可嫣然这个样子……” “不合适也必须□□好,她不仅是苏家的女儿,也是苏家以后的希望。” …… 皇宫令贤宫。 “恪儿此次外出歷练可还顺利?”贤妃看着僕僕而归的儿子齐王楚恪,担忧地拉着他的手关切道。 齐王随意一笑,“托母妃的福,儿臣一切都好,路途虽艰辛些,但还算顺利,您瞧我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嘛!” 贤妃眼里噙满泪花,又用手帕擦了擦,欣慰地看着他。 “阿弥陀佛平安就好,母妃什么都不求,只求我的好儿子一生安康。”贤妃双手合十闭了眼睛祷告。 齐王看到她此举微微一笑,“行了母妃,儿臣也是好久没有看到昭平了,现在想去瞧瞧!” “好。” 昭平公主楚婉刚出生不过七个月,可爱白嫩的脸庞尤为吸引人。 齐王来到摇篮旁含笑看着怀中熟睡的小人儿,小小的女孩儿睡着之后更加可爱,纤长的睫毛轻轻的颤,唿吸均匀,一张稚嫩的小脸满满的都是纯净。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慈爱的笑容。 贤妃在一旁露出端庄慈祥和蔼的姿态,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快乐地相处,她也觉得十分幸福。毕竟,能在宫里生存的孩子少之又少,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何处不是鲜血淋漓。 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平安健康,其他,无欲无求。 站在摇篮旁的齐王忽然惊叫起来,“母妃!昭平这是怎么了?” 贤妃走过去一看脸色立刻一变,只见小小的孩子脸上,胳膊上,还有腿上,浑身都是红色的斑点,一点一点蔓延全身,而昭平公主已经似乎陷入昏迷之中,全身都是暗红色,还发着热,小小的身体滚烫滚烫。 贤妃大惊,忙问乳母:“小公主怎么会成这样?本宫刚才看明明还好好的!” 乳母已是冷汗浸湿衣衫,“奴婢刚才去给小公主换尿布,谁知道就成了这个样子……” “没用的东西!我的昭平……快!含珠,快请去请太医!” “是!” 令贤宫顿时乱成一锅粥,个个慌忙地跑来跑去,贤妃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了这般,身子一软昏迷过去…… ☆、第二十六章 云清辞坐在前堂大厅最偏远的座位上,面色淡然,眉目清明,温润有礼地直直看着杜家小姐、少爷同情嘲讽的目光,袁氏微微红肿的眼睛见证着她心里的难受和愧疚。 屋内一片沉寂,所有人的唿吸声都清晰可显。 “我同意。” 云清辞眼睑微抬,目光沉静如水,波澜不惊,直视大厅中间长身玉立,卓尔不群的男子。 赵璞看到她这般沉静,心里反倒不好受,这桩婚事他本以为就这么定下来了,可谁知父王非要让他来退婚,父母命自是不敢不从。 但,他终究是不愿的,可反观云清辞的样子可有半分心痛?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自作多情还是她无情无义。他与她见面都没有几次,自然是没有什么情感的,可这次毕竟是他亲自来退婚,想必她心里一定难过。 “清辞……退婚是父王提出来的,并非……” “世子不必多说,这桩婚事一开始就不是你情我愿的,现在退了婚也是一种解脱。自此我与世子男欢女嫁各不相干,世子若是没什么事那清辞先行告退。”云清辞轻轻一礼然后径直走出房间,淡然的身影就好像被退婚的女子不是她一样,无半分心痛。 袁氏不安地坐在一旁心急如焚,眉头紧锁,她的侄女难道就如此不堪吗?本来她过的已经够艰难,现在竟是连她的婚事都要化为泡影了吗? 她越想越气愤,直接站起来道:“赵世子就这般无情无义吗?清辞是你的未婚妻,究竟是什么理由你们要退婚?怎么也得给个交代吧!” 杜修皱眉将她拉回来坐下,低声斥责:“你是不想活了是吗?敢这么说话!刚才世子也都说了是赵王爷要退的婚,你给我好好坐在这里……” 袁氏紧紧咬着唇,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风轻云淡的赵璞,又看了看云清辞孤单的身影,心里一阵担忧心酸。 赵璞此时心里亦是五味杂陈,一开始就不是你情我愿的吗?这是不是代表着以后他们就在无可能了?为什么心底会痛,看着她冷若冰霜一样的面庞,他会那么愧疚,那么悔恨自己的懦弱…… 大燕的女子若被退婚,那么后半生都将不会很好过,被退了亲的女子,只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找个平凡的家庭低嫁了,或者入府做继室,或者是寒门小户里的正室夫人,都足够可以了。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省得让人垢病。
第26页 在杜家所有人看来,云清辞这一生算是毁了,不少人已经在心里幸灾乐祸,另一方面又期待世子能看上她们,毕竟她们的身份可比云清辞一个孤女高多了。 赵璞怔怔地看着云清辞离开的身影,然后竟直接追了出去。 “清辞……” 云清辞闻言身形一顿,“世子还有其他事情吗?” “清辞,父王还让我转告你一件事情。父王并非绝情之人,他与云大将军当初也算是故交,今日两家不能结成连理实为遗憾。但父王说愿认你为义女,等时机恰当时,父王自会带着姑娘入宫,请示皇后娘娘,正式收姑娘为义女,封为郡主。” 封为郡主四个字一出,已经跟着出来的杜家人都惊呆了。杜老夫人和二夫人几乎是直瞪着她,杜茵更是不用说,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刚才还幸灾乐祸的一众人又羡慕嫉妒恨起来。明明刚才还说退婚,这会子又要成郡主了,怎么能让她们不嫉妒! 大燕虽然说皇室血统不容混淆,公主郡主不是随便封的。但以赵王在大燕的地位,在他本人子女稀少的情况下,收个义女,妥妥的没问题。 云清辞惊讶之后却没有任何喜色,声音越发的冷漠,道:“王爷如此厚爱臣女,臣女受宠若惊。天家恩泽本不该拒,只是云家……父母早逝,虽已过去七年,但毕竟是我亲生父母,这般做,我如何对得起早逝的父母,望赵王爷能体谅臣女一片孝心,成全我的孝道。” 赵璞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但想想她的性子也就见怪不怪了,自己才被未婚夫退婚,现在要去赵王府由儿媳妇变成了女儿,任谁谁都不好过。 杜家人此时已经是惊呆了,这样的好事,她居然拒绝了? 杜蘅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一脸淡漠的姐姐,没想到,她就这般拒绝了…… 杜茵拉着母亲的手已经微微颤抖,她此时无比激动,很想冲上去告诉赵世子说她倾慕他,云清辞不识好歹,她愿意嫁给他,也愿意做他的妹妹,她相信如果自己成了赵世子妃或郡主,一定比云清辞那个木头要好上千倍万倍。 赵璞苦笑一声,才缓缓道,“既然姑娘不愿意那我不多强求,只愿姑娘以后能一切安好。” “多谢世子关心。请世子帮清辞带句话给王爷。” “你说。” 云清辞沉吟片刻,“替臣女多谢王爷挂心,也向王妃问个好。” “好,我一定带到。” …… “妹妹,此次外出我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你在家替我照顾好母亲,也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杜谨刚踏入官场,即将去京外上任,此时他刚刚收拾完东西,看着站在一旁的云清辞道。 云清辞笑着“嗯”了一声,然后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枚平安符,递给杜谨道:“愿哥哥一路平安!” 杜谨接过平安符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然后微微一笑:“我已经和母亲打过招唿了,为了不让她又伤心,我可就只和你一个人道了别,你……” “哥哥,你这个坏人,居然把小妹我都忘记了!要不是我从母亲那里知道,恐怕连见都不能再见你一面,哼!”杜蘅忽然从门外跳进来,看着杜谨嗔怒道。 杜谨失笑:“好好好,这次是哥哥不对。哥哥走后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许再让母亲为你操心了啊!” 杜谨噘起嘴,嘟囔一声“才不会呢!哥哥你也要好好的,要按时写信来哦!记得三天一次,三天一次……” “知道了!”杜谨无奈。 遂又转向云清辞:“我走了啊!” “嗯。哥哥,一路保重。” 杜谨背上包袱又骑上马绝尘而去。杜谨仍旧在后面大喊:“哥哥记得三天一次啊……” 云清辞看着杜谨的身影渐行渐远,转过身觉得鼻子酸酸的。自她来到杜家,大表哥一直对她关爱有加,他的每一个细腻的动作她都能懂,她懂得大表哥对她的心意,可她终究只能是将他当做最亲的哥哥,并无半分其他情感。 只愿哥哥此次出行,能一切安好罢。 ☆、第二十七章 “赵璞退婚了?”楚慕看着眼前活蹦乱跳开心得不得了的楚婵,淡淡问道。 楚婵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是啊……哥哥你都问了我第三遍了。这次哥哥你总算有机会了……” “闭嘴!以后不要乱说话!”楚慕微微皱眉轻声呵斥道,但语气中还是难免隐含着惊讶和喜悦。 “是。婵儿不说就是了……哥哥你慢慢想,不急哦……”楚婵一蹦一跳地跑出房间,满脸洋溢着开心。看上去,哥哥害羞了哎…… 屋内的楚慕看着妹妹活泼开朗的身影,嘴角浮上一抹淡淡的笑意。 …… 自从赵璞退婚后云清辞在杜家似乎失去了地位,许多下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还时不时嘲讽两句,云清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想想也是,大部分人都是看主子眼色行事,而今她连唯一的婚事都丢掉了,首当其冲的杜老夫人首先就看不起她,又何必其他人? 还好袁氏一向疼她,她的日常生活还算没有被剋扣,还向从前一般惬意。没有了以前的热闹,现在的荣锦园几乎没有人来了,她一个人倒也清静的很。 没有人整天在院里院外盯着云清辞也自由了不少,时不时的流出府去也就没有人注意,所以…… “绿笙,快点儿!今天好不容易出去,你别耽搁时间啊,前面还有好多好玩儿的可以去看看呢!” “小……公子,奴婢已经很快的啦!是您走太快……” 京城大街上,云清辞一袭男装手执青竹纨扇,一副翩翩公子模样,还不时回头召唤着后面的丫鬟绿笙。 “公子,今日我们去哪里?”绿笙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云清辞。 云清辞故作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绿笙撇撇嘴,不再言语只是仔细地跟在她后面。 京城清雅小筑的一间阁楼中。 “三弟认为如今朝中谁势力最强?”当今陛下次子,魏王楚誉盯着面前的一盘棋,然后稳稳落下一子,又看着对面的男子问道。 三皇子齐王楚恪微微皱着眉,神情游离像是有些心不在焉,此刻只顾得下棋,忽而又听楚誉问话,忙又放下手中棋子,严肃道:“小弟认为,当今朝堂,若论势力,当属文官之首苏丞相,武官之首,也就是赵王掌兵权虎符,两者为最强。” 楚誉面色不变,“这些我都知道,可不管他们任何一方,都是万分难以攻破。苏丞相只忠于父皇,而赵王……哼!那个老顽固,几乎是油盐不进,对于他们,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楚恪微微一笑,“二哥不必担心。他们两位虽是权利最大,但并非最好人选。要知道,现下朝中基本上分为五个党派。一派是以苏丞相为首的忠于皇室之人,一派是以赵王为首的保家卫国武将之派,此外还有以庆国公为首的清流派系,从来不站在任何一边,清正过了头在朝中不与人拉帮结派,素得一些清流的赞誉。还有的一派似乎还有些风险,是以华国公为首的直书谏言派,平常他们是不管什么上头高兴不高兴的,直谏上书,但危险性高,时常上级不纳谏的话,就丢了性命。再有的……平阳侯比较得父皇看重,手底下也有一群效命的人。其他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人,常常是墙头草两边倒。而这五派各有各的优势,只要拿下其中任何一派,都是个绝好的机会。”
第27页 楚誉呆呆地听着他讲了这么多,心里暗暗心惊,楚恪能懂这么多,以后定是心腹大患,可现在还不是除掉他的时候,还是先留着吧…… “三弟见解独到,二哥佩服。” 楚恪淡淡一笑,看着楚恪眼前已经几乎为死局的棋局,缓缓拿出一枚黑子稳稳落下。 “二哥,其实即将失败的并非就要放弃,峰迴路转,还有余地,和……生机!” 楚誉虚虚一笑,“多谢三弟指点!看来二哥还是得需要努力,这棋技,还有待提高啊……” 楚恪沉默一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三弟?” 楚恪这才恍然反醒过来,忙应声:“啊?哦……二哥,昭平这几天生病了,这会子估计还在哭,小弟我作为兄长,也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楚誉意味不明地一笑:“那好,我们改天再聚!昭平自然是需要三弟照顾的,三弟快回去吧!” 楚恪拱拱手转身离去。 “王爷,您觉得齐王……”幕僚从暗处现身,看着楚恪匆忙离去的身影,眉头微蹙。 楚誉冷哼一声,“本来还以为他谋略过人,而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纠缠于儿女情长之中的心软之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幕僚跟着一笑,“王爷说的是!” …… 绿笙跟着云清辞到达目的地后才发现,云清辞竟去了奴隶市场! “公子,你来这里是要买奴隶吗?可我们院子里已经有下人了啊……”绿笙做沉思状,好奇的问道。 云清辞转身眨眨眼:“我身边就你一个比较可心,你一个人服侍我比较累,想给你找个伴儿!” 绿笙:“小姐你以为奴隶市场的人能有多忠心……” “放心吧!我自由主张,相信你家主子的眼光。” 两人正说笑着,奴隶市场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阵呵斥声。 “你们这些贱奴……”随着鞭子落在人背上的啪啪声,云清辞和绿笙闻声走去。 稍稍阴暗的角落里蹲着几名奴隶,身上衣衫褴褛,在一片骯脏的黑衣奴隶中,云清辞注意到一名女子蜷缩着身体脏兮兮的坐在地上,手脚上还被锁着铁链子,她的头低垂着,看不清模样。 奴隶老闆看着眼前的两人衣着华贵心想必是富贵之人,忙一脸谄笑的跑过来。又看见他们盯着那名女奴隶,连忙拿着鞭子走到女子身边用力抽了一下,女子吃痛低低叫了一声,头不由自主地抬起,待看到眼前人时,她面容一顿。 …… “七巧,你慢点儿吃,别噎着。”云清辞将水递给她,柔声道。 七巧狼吞虎咽的动作一顿,接过水抬起头看着云清辞,眼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谢谢小姐……”忽然又一把抱住云清辞,也不顾身上的脏乱,眼泪直往出涌,大声哭起来。 “小姐……七巧以为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云清辞也张开双手将七巧瘦弱不堪的身体搂住,柔声安慰。 再次见到七巧,她又惊又喜。七巧原是她幼时便跟着她的贴身丫鬟,比她还大两岁。将军府没了以后她也没再去看看,而原将军府里的人也不知道怎样处理了,她会想到被发卖这一层,但却不曾想到,现在居然还能碰到! 身边的绿笙看着那个叫七巧的丫头一身脏乱就直接扑到小姐身上,不禁微微皱眉。 “七巧姑娘……你将小姐的衣服都弄脏了……” 七巧一听忙松开手看到一身男装的云清辞身上黑乎乎的手印,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小姐……” “没事的,马上去换一身就是了。七巧,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以后?以后七巧还是打算留到小姐身边,小姐,可以吗?” 云清辞笑吟吟地拉住她的手:“当然可以,回去给大舅母知会一声就可以了。” 七巧涩涩一笑,转过头看着绿笙道:“绿笙姐姐,我们以后可就要一起伺候小姐了,还请姐姐以后多多指点!” 绿笙握住她的手,“那是自然,以后,我们是朋友!” ☆、第二十八章 三人出客栈时已经是干干净净的了。 七巧换了一身浅蓝色的衣裙显得更娇俏可爱,再加上她本来就喜欢笑,看起来活泼近人。美中不足的是因多年的苛待折磨,她还是有些瘦小,弱不禁风的身子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略显苍白的面庞洋溢着的笑容竟有一种病美人的神态来。 “小姐,将军去后你这几年一定过得不好吧……”七巧忧虑地看着云清辞。 云清辞轻轻一笑,“谁说的!你家小姐能过的不好?七巧你放心吧,你看我这不是都长这么高了吗?现在可比你高了不少。回去一定给你补补,这么弱的身体,别让风给吹跑了!” 七巧嘿嘿一笑,正准备说话,就看见路对面的小巷里走出几个人,带头的是一个锦衣玉带的纨绔子弟。 那纨绔男子朝她们这边看来,眼睛瞬间一亮,不仅有两个长相可人的美人,还有一个白白嫩嫩的翩翩公子。 “兄弟们,前面有美人,怎么办?”男子摇了摇手中的扇子,朝身后吼了一声。 身后几个人立刻上前一步,“抢!抢!抢!” 附近的行人连忙后退几步,有的人已经率先丢下手中东西逃跑。 七巧声音略有些颤抖:“小……公子,我们快跑吧!他们是这一带的恶霸,烧杀抢掠啥都干,而且又是和京城大官有关系的人,小姐……” 云清辞仍旧不为所动淡淡地站在那里,七巧忙拉住她的衣袖,但无奈云清辞纹丝不动,她也只好放弃。眼看着那恶霸已欺身而近,她干脆直接用身子挡在云清辞身前。 “你们不许伤害公子!” 一个瘦子恶霸男子站出来,“不伤害你们家公子可以!不过……”他从上到下留着口水看了看七巧,奸笑道:“你和你后面那个绿衣服的留下,让小爷我好好享受,我可以……” 瘦子的话还没说完,云清辞直接接过绿笙从路边捡的木棒朝他抡了过去。 瘦子闪身躲过,看了看那粗壮的木棒后怕地拍了拍胸膛,然后退后一步,示意身后的几个人上。 绿笙一个箭步窜过去,手中冷地运气,便一掌朝那最顶上的胖子轰过去,只听“砰”的一声,那胖子被一阵气流勐轰到地上。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绿笙已经利落的出手,左手抓一个,右手踩一个,三两下就朝几人勐捶而去。不过短短时间就将所有人都打得落花流水。 “姑奶奶……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姑奶奶饶了我们吧……”几个人忙爬起来求饶。 绿笙冷哼一声,看向云清辞。
第28页 云清辞看着地上滚来滚去喊疼的几个,当即从手中扔下一大把银子,朝路边的行人看客道:“这有一袋银子,给你们分了,但你们帮我一个忙,将他们几人直接送去官府并向官老爷说明一切!” 说完,她将那银子抛进人群,那些人们平时就很恨这几个恶霸,如今又有银子,又可以出气,自然抢了银子一轰而上的沖了上去将几人绑了押走。 做完这一切后,云清辞和绿笙七巧抽身离去。 “小姐,刚才好险啊……不过,绿笙姐姐好厉害啊!”七巧一脸崇拜地看着绿笙。 云清辞微微一笑,“这次还要多谢绿笙了!你的功夫看上去厉害不少啊!” 据她所知,绿笙跟着自己的时候袁氏就曾告诉自己绿笙会些功夫以后可以保护自己,但一直都没有机会见识见识,今天一看,倒是大吃一惊啊! 绿笙略有些羞涩,“小姐过奖了!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小姐若真想感谢我,回去再赏给奴婢一些桂花糕吧!” “哈哈……那是自然。”三人笑起来,开心的不亦乐乎。 云清辞忽然感觉背后似乎有人碰自己,还有一股陌生的气息,她勐地转过身来,发现背后居然有一个人! 那是一名没有鬍鬚的年轻男子,可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劲。绿笙和七巧也都看到了男人,两人一脸警惕地盯着男人,生怕他会对云清辞不利。 云清辞正在沉思,就听那人似乎刻意压低了嗓音道:“姑娘,我家主子请你上楼一叙!” 又是主子有请? 云清辞立刻就想到了太子楚慕,这次不会还是他吧!面前的男子身上有一中不容拒绝的强硬之气,恐怕那主子身份也一定很高,看来他不去是不行了! 云清辞面色不变,吩咐绿笙和七巧在楼下等候,然后跟着男人上了楼。 “姑娘先在此等候,我家主子稍后就到。”然后男人令一个婢女上了一杯茶之后转身离去,留下一脸微微不悦的她。 等?到底是什么人? 云清辞慢慢端起茶杯,打开盖子茶杯里幽幽淡香瀰漫出来,微微冷冽清凉的悠然气息缓缓氤氲,竟是雨前龙井的茶香!而仔细嗅闻,屋内竟然还有着淡淡的龙延香的味道! 云清辞心间微微一颤,端茶的手指瞬间一凉。 这般珍贵的香和茶,这世间…… “云姑娘果然聪慧,连这般细微的细节都注意到了!”中气十足而带着威严。 云清辞一惊忙起身行礼:“臣女参见陛下!”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次竟是皇帝亲临!原想又是太子搞的鬼,现在…… “起来吧!”皇帝挥挥手,示意她起身,然后坐下沉默地看着她。 半晌过后皇帝忽然缓缓开口:“你和你母亲一点儿都不像。” 云清辞微微蹙眉,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还没等她细细思考,又听皇帝说:“她生前在京城是温婉贤淑出了名的,性子也最为柔和,不行你的性子却和她刚好相反。许是随了你父亲了吧!” 云清辞仍旧垂眸不语。但心里却暗暗思量,皇帝为什么对母亲那样了解? “你一定是恨透了朕吧!” “臣女不敢。” 皇帝看着她轻笑:“那日你的胆子那样大,今日倒是截然不同。有什么原因吗?” 云清辞抬眸:“回陛下,当日臣女失礼自然是有原因的,因为……那日,是父亲的祭日。” 皇帝语气微微一变:“那今日呢?” “今日么……那天那么多人,陛下仁慈定不会重罚,而今日臣女只身一人前来,若是您现在杀了我那可是不费吹灰之力的,自然还是小心为好。” 皇帝闻言轻蔑一笑,“你也太小看朕了,朕岂被你的三言两语所威胁!” ☆、第二十九章 云清辞跪下缓缓道:“那是自然,以陛下的智慧自然是早都知道了。臣女愚钝,那日一切不过是出于冲动而已。今日还请陛下恕罪!” “恕罪?那你岂不是承认了你恨朕?” “臣女从来都没有否定过。是,臣女恨您,更恨老天。父亲一生都在为大燕征战,四处奔波,到头来就连死去也要背上战败懦夫的名声。” “那是因为他兵法不精,未能精密筹谋。”皇帝语气淡淡。 云清辞苦笑,似乎忽然又想起什么全身轻轻颤抖:“精密筹谋?陛下行军打仗最是需要集中精力,而父亲的精力,早已在战前一个月消磨殆尽。” 皇帝忽然一怔,顿了一下道:“那是因为他纠缠于儿女情长无法自拔,既然他是武将就应该以国为重。” 云清辞意味深长一笑:“原来陛下也知道儿女情长么……” 皇帝瞳孔微缩,似是有些震惊:“你什么意思?” “臣女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某日看到陛下的袖口似乎绣着几朵妖娆艷丽的梅花,觉得甚是好看。” 皇帝唿吸一滞,“先皇后也喜欢梅花,你究竟想说什么?” 云清辞眸光略略一冷,“陛下就不用跟臣女装煳涂了,这天底下喜欢绣碧蕊梅花的仅母亲一人。陛下对母亲是什么心思,想必不用臣女再言。当年母亲为何会缠绵病榻那么久心如死灰,后来又郁郁而终,陛下为何不肯发兵救援父亲,这其中原因也不必说,现在就说为何母亲坟墓中的尸骨不见踪影!” 皇帝似乎神情有些慌乱,刚站起来便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她……她……” 他真的很喜欢杜氏,自从年轻时第一次看到她,他就不由自主地喜欢上了她。 那时的杜氏举手投足间温婉安静,轻轻一笑便能倾国倾城,他跟在她后面偷偷看着这个九天玄女般的女子,将心里那份倾慕藏于心底。 后来他父皇给他指了华国公府的千金为妃,他想试着将她放下,后来华氏去世了,他又向父皇求取她,父皇并未同意执意又为他择了郭家小姐。 再后来她就嫁给了大将军为妻,她告诉他她喜欢的人是云缙,她的心就碎了,自那以后他开始专心做好他的皇帝,那时候他才发现那个大将军云缙真的很优秀,而她也很爱他。他开始嫉妒,所以开始疯狂的报復,云家的人被他以各种罪名发落斩首。 当云家只剩下她那一家时,他才发现云缙真的很忠心。看到她每天憔悴忧愁的泪眼,他心疼地要死,但他还是恨她,恨她当初没有选择自己,恨她不懂得自己的真心,可他那时候又捨不得杀了云缙这名良将,他在挣扎。 那个晚上她去找她,她正在和女儿在屋里嘻笑,他忽然一种嫉妒的酸意涌上心头。她见他来,忙让女儿从后门悄悄先走,然后屋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她梳着妇人的髮髻,整个人较以前更娇美动人,他那时候实在是被冲动沖昏了头脑,就在那个晚上强行要了她……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就一直听到探子禀报她的身体每况愈下,后来缠绵病榻忧郁凄愁知道她在百般病痛折磨后悽然去世。他的心痛了,像是一下子被掏空了。他固执的认定是云缙没有将她照顾好才会如此,对云缙的恨又加深了一层。
第29页 当他听到云缙在边疆遇袭,向京城请求援兵的时候,他想这是一个机会,他以军队修养为由拒不发并,最终听到他战死的时候他没有意料之中的喜悦,而是有一种沉重感。 他没了月儿,也没了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日復一日的困在皇宫中,寂寥无比,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带给他的,似乎没有想像之中的愉悦。 直到他又见到了月儿的女儿,她和云缙像的多,和月儿相似的似乎只有她骨子里的刚烈之气,没有了月儿表面的温婉柔情,她剩下的只有冰冷。 看着她的那双眼睛,他多年的威严气势似乎有些动摇,他竟有些慌乱? 皇帝掩下眸中的情绪,“和朕下一盘棋吧!”云清辞垂首应是。 门外立刻有人拿来棋盘棋子。 楼下的七巧和绿笙早已急得团团转,小姐进去那么久了,谁知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绿笙姐姐,要不你进去看看?都这么长时间了……” 绿笙闻言迈开步子刚准备往楼上走,便被那名年轻太监伸手挡住。 “两位姑娘留步!” “你……”七巧先沉不住气,指着他就要说话。 绿笙忙拦住,“行了,我们在等一会儿吧!再过一刻钟若再不出来我们就闯进去。” …… 云清辞看着眼前的棋局沉思片刻,然后稳稳落下一枚白子。 皇帝忽然一笑,“你的棋艺是和你母亲学的吧!她的风格便是多守少攻,别人分毫也占不着便宜。” 云清辞不语,看着难分伯仲的黑白两方,脸上并未露出难色,等皇帝落下后紧跟其后又推进一步,局势骤然变化。 皇帝面色微微一变,“你和你父亲也学过下棋?” “是。幼时记得父母两人对弈时便常常跟在后面学,所以两人风格各有接触。” “所以可以灵活变动,随时变守为攻,杀敌人个措手不及。这一招倒是妙啊,朕以前可是从来没有”与一个人这样畅快地较量过了!” 云清辞将黑子一颗颗收入囊中,然后起身微微一礼,“还望陛下恕罪。” “不过赢了朕而已,你且起来吧!朕不得不佩服你,你的性子也是这般善变,方才的悽厉与怨恨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外表无半分显露!” 云清辞听出皇帝话里微微的讥讽之意,也不作言,只是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眼前坐着的是杀父杀母仇人,而自己却无一点办法!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开口:“琅月的尸体在她七年前下葬之时朕已将她移至他出,至今尸体保存完好,你不用担心。” 那是她母亲的尸体!母亲一生那么爱父亲,最后连合葬都要有人阻止,现在竟还在她面前心安理地说这些话! “陛下,那是我的母亲!”云清辞几乎是厉声吼出来的。 皇帝一怔,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声地对他说过话,但这次他竟奇蹟般地没有爆发,只是淡淡地说:“可你父亲未必愿意和她在一起。” “不可能!娘亲那么爱爹爹,他们定是要在一起的……”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月儿是爱云缙,但云缙却未必喜欢他。” “如果爹爹不爱娘亲,爹爹怎么会娶她,怎么会护着娘亲那么多年,还有了我……” 皇帝嘆了一口气,起身转身,“你还小,有的事情还不懂,你的父亲也并非你一直所见到的那样,你是他们的女儿,他们定是希望你能平安快乐的。有些事情,该放下了。” 云清辞还想再问,却见皇帝已经走出房间,留她一个人站在暖和的光芒下,阳光柔柔和和撒了一身,潋滟初夏芳华。 他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第三十章 揽风亭内,云清辞看着眼前郁郁寡欢的紫衣女子,不由得嘆了口气。 “默然,你真的不想嫁给他?” 叶默然咬着唇,眉头紧锁,一双如水的眸子看向她:“清辞,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不想做的事情绝不会勉强,可这次是一点法子都没有……陛下要为太子选妃,父亲就争着将我献了上去,据说圣旨就快传下来了,是侧妃,日子还没有定下来……可,清辞,我不愿……” 云清辞给她递过手帕,疑惑道:“叶太傅到底是朝中一品官员,怎么就让他的嫡女当了个侧妃,看上去不太对啊?” 叶默然苦笑一声:“太子妃内定人选是苏丞相的嫡长女苏嫣然。” 原来如此!苏丞相在朝中的地位可比叶太傅要高多了,且权利又最大,为太子将丞相先拉拢过来也是正常。 “清辞,你有什么办法吗?” 云清辞长嘆一声:“这次圣旨都快下来了,谁又敢抗旨呢!” 叶默然沉默不语。 “苏嫣然也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我知道。可我在乎的不是这个。” “嗯?” 叶默然嚮往地露出一抹笑意:“娘亲还在世的时候盼望的就只有两情相许,情深义重。娘亲追了一辈子都没有追到,我只盼望我的一生不要再那般荒芜。” 云清辞沉思,“你的想法真美,谁又不是呢?女子的一生本就艰难,能得到已是不易,我们却都奢求更美好的东西。” “我不在乎过程有多艰难,我相信只要去追,不管好的坏的,给我一个结果就好。可现在……我连机会都没有了。” 云清辞看着她有些怅然的神情,忽然感觉有些茫然,那么自己呢?是否也要被束缚一生?甚至连爹爹和娘亲那样简单却又飘飘泊泊聚散离合的生活都不能奢求? 她正想着怎么安慰叶默然,就听她起身道:“好了,我也该走了,晚了怕哥哥又该担心了,也只能这样了。这次……许是我们最后一次能这么聚在一起了。保重!” 云清辞仍旧愣愣地看着她纤瘦的身姿。 “等等!” 叶默然回头:“什么?” “保重。” 叶默然粲然一笑,那是云清辞第一次看到她这般明艷的笑容,其中淡淡情绪不言而喻。 …… 皇宫御书房内楚慕看着眼前威严沉静的皇帝眉心微蹙,“父皇不是答应过太子妃由儿臣亲选的吗?” 皇帝眼皮都没抬一下,“现在最重要的是笼络人心,苏丞相权倾朝野多年,只有让他权力无限膨胀才可露出破绽,从而斩草除根。” 楚慕皱眉:“那叶太傅的女儿呢?” “朕不是注意到你那日宫宴对她多看了两眼,以为你对她有意思嘛。为了弥补你娶苏嫣然,所以……”皇帝清咳一声,“补偿你嘛!” 楚慕:“……” “再者,叶太傅也是你的启蒙老师,以后定会对你产生益处,提前打好关系也好。”
第30页 楚慕沉默,他其实很想说他一个都不想要。 “真的要娶吗?” 皇帝抬眼郑重地点点头:“非娶不可。” 楚慕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日屏风后她裊娜的身姿,还有宫宴时她清傲冷漠的歌声,一时有了注意。 “那父皇不介意再加一个人吧。” 皇帝意外地看着他,“哦?哪家姑娘?说来听听。” “云清辞。” 皇帝一愣,险些手中的硃笔都掉下来。 …… 荣锦园云清辞和杜蘅正说笑着,就看见七巧慌慌张张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京城突发瘟疫了!” 云清辞和杜蘅两人面色一变。 瘟疫!古来最怕什么,不怕大病小疾,却最怕这瘟疫,一个控制不好,倾数之亡,遍野哀鸿,尸首藁藁,大燕几百年前那场瘟疫死去人数闻者让人个个心惊,当时群医束手无策,只得眼看人数一个一个的死去…… 而今,瘟疫便又出现了吗? 七巧看到两人已经呆了,自己也失了方寸,呆呆地立在哪里不知如何是好。 接着绿笙又慌慌张张跑进来,神情比七巧还要着急,“小姐,大夫人感染瘟疫了!” 杜蘅一听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直接晕了过去,后面的丫鬟忙扶住她。云清辞还好些,只是脑子一蒙,然后忽然反应过来提脚就往门外跑。 到了净德园时发现园子已经被隔离了,只有几个人在忙忙碌碌跑来跑去。 云清辞刚要进去,就被一个带着白纱面罩丫鬟给拦下了。 “小姐,大夫人现在染上了瘟疫,您还是走远些吧!不然会让更多人也感染的。”云清辞平时对下人不错,所以府里的丫鬟婆子们见了她也还算客气。 眼看那丫鬟要走,云清辞忙拦住她,“你知道舅母为何会染上瘟疫的吗?” “回小姐,奴婢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就忽然有人发现夫人全身发热,后来请了大夫来瞧,说是疫病。” “现在只有这几个人在照顾舅母吗?” “小姐你不知道,这瘟疫实在厉害,据外面传进来的消息,只要是得了瘟疫的到最后都会是像是溺水死的人一般的因胸口闷涨,唿吸不畅而死去。刚开始得瘟疫的人出现的症状很像是发烧时的样子,身上还出红疹。所以刚开始得瘟疫的时候大家都不是太重视,都以为是发热而已,却不想这个病时可以传染的,就这样,在大家无知的情况下得病的人越来越多。” “现在府里有人染了瘟疫,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谁还能来照顾夫人呢!也就只有几个夫人的贴身心腹肯留在这里了,现在这里已经被隔离了,小姐还是迴避吧!”说完丫鬟就去忙自己的活了。 云清辞站着看了院子一会儿,然后嘆了口气转身。 大舅母忽染瘟疫,而大表哥还没回来,京城现在已是人人自危,现在又不能进去看看,也不知道大舅母现在怎么样了。 “蘅儿呢?”云清辞看了看身后问道。 “小姐,三小姐应该还昏迷着……” 话刚说完,就看见一抹娇小的绿影朝着净德园冲进去。 “蘅儿!快,拦住她!现在是不能进去的!” 云清辞惊唿,身后一群婆子忙拉住杜蘅。 云清辞忙过去劝道:“蘅儿,你清醒点,现在进去没有好处。” 杜蘅脸上已溢满悲戚,“她是我的母亲……母亲一定不会染上瘟疫的,她昨天还跟我一起说笑呢,今天就……不可能,不可能!” “将蘅儿先送回荣锦园吧!我那里比较偏远,也安全些。”云清辞吩咐。 看着杜蘅哭着喊着被拉走,云清辞的心感觉有些沉甸甸的。 这瘟疫究竟是从哪里传来的呢? …… 皇宫中已经乱了套,宫人们个个跑来跑去不停地忙碌,有些胆小的宫人已经两腿打颤,人心惶惶。 令贤宫,贤妃看着眼前空空的摇篮,眼睛里已经失去了神色,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了孩子,她的孩子!几天前她的昭平还躺在摇篮里嘻笑眨眼睛。 她那不过才出生几个月的襁褓婴儿,怎么就会被太医诊断出得了瘟疫!这才不过短短几天,那个要命的疫病就夺去了她孩儿的性命! “娘娘……您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先躺下吧……” “你告诉本宫是谁带走了我的孩儿……是谁!” 最接近昭平公主的人,比如乳母,又比如丫鬟宫人,现在已经全部染上瘟疫,有好多人已经在死后及时送到宫外火化。 贤妃现在还在发热,病情一点一点加深,身旁伺候的宫人一个个都想出去,对她避之不及,现在看到贤妃如此态度,她也是很愤怒,当即扔下汤药跑了出去。 贤妃只是怔怔地盯着空空的摇篮,神色迷离。 她的身边没有一个人了,连他的恪儿也都被隔离在外面,她知道她就快要死了,直到瘟疫爆发也已经几天了,还没有太医研制出对抗瘟疫的药方。 没想到到最后,她的身边也都没有一个肯陪她的人,连她的。亲生骨肉也不肯见她了,呵!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情。 ☆、第三十一章 袁氏感染瘟疫已经两天了,听净德园里的人说舅母已经开始不能进食了,而府里竟没有一个人肯来看望她。云清辞此时已经是心急如焚,想看又不能进去看,也不知道舅母现在怎么样了。 “三妹妹这几天怎么样了?” 七巧端过茶,听到云清辞问话,担忧地开口道:“小姐,三小姐这几天一直都不吃不喝,吵着要见大夫人……” 云清辞嘆了一口气,“我去看看。” 等云清辞推开那扇门时,房间里安安静静,哪里还有杜蘅的影子! “人呢?” 刚进来的丫鬟看到这一切,脸色惨白,“不会啊,小姐刚才还在这里的,怎么一眨呀就不见了……” 云清辞缓缓走进房间,终于在杜蘅的床子上发现一张纸条。 “杜蘅在我们手上,若要人,今晚亥时三刻将军府见!” …… 赵王府。 “父王,京城爆发瘟疫,我们……要不要先回云谷郡去?这里太危险了。”赵梓娆看着赵王一脸愁眉不展。 赵王长嘆一声,“晚了,已经来不及了。” “为什么?” 赵王略微皱眉,然后看着赵梓娆沉默不语。 赵梓娆心里着急,又看父王不说话,心里更是有一种隐隐的危险感。 “父王……” “娆儿,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知道太多了只会后患无穷,你自己也不会解脱。你只需乖乖地呆在府里,哪儿都不许去,你是我最疼爱的女儿,父王总不会害你。” 赵梓娆咬着唇然后行礼告退。 赵璞进来时看着妹妹一脸不悦地出去,不禁疑惑问道:“父王,这是怎么了?”
第31页 赵王抬头,“我们可能暂时不能回去了。” 赵璞点点头:“这场瘟疫算是将我们绑在京城了,若现在回去恐怕会落人口实。何况,现在若是回去,岂不是刚好应了皇帝的意?父王的兵符还没到手,他怎么捨得放我们回去!” 赵王会心一笑,接着又低声道:“璞儿当心隔墙有耳。”毕竟是在京城,一切还是小心为妙,何况他们的目标还未达到,如果不是有目的那皇帝仅仅这次下了道圣旨就能让他们回来?妄想! 赵璞并不在意,懒懒的开口:“现在陛下急着处理京城的瘟疫呢!那还有空来监督我们这些功臣!” …… “后院玉芳亭。” 云清辞刚踏进院子就听到空旷的将军府上空飘来几个字,顿时心神一颤,声音说明朗也不明朗,说模煳也不模煳,却有一种穿透时空的震撼感,不男不女的中性威严。 玉芳亭?云清辞疑惑,为何会是玉芳亭?那里是母亲最喜爱的地方…… 远远的就看见一名黑衣人定定地站在亭子旁边,亭子里灯火通明,还围了帏幔,隐约可见杜蘅被绑在椅子上的瘦弱身影。 云清辞的心一跳,忙跑过去对着黑衣人说:“蘅儿呢?我。人已经来了,把她交出来!” 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人就在里面,你自己去看吧!” “我怎么能相信你说的话?如果那里的人是假的呢?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想干什么,或者说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黑衣人转身,云清辞看到他的头上也戴了黑布,只露出两只深邃的眼睛折射出锐利的锋芒,像针刺一样,却又隐隐感觉到这个人好像没有恶意。 “你不需要知道,你现在需要人我给你带来了,你没有选择,不看的话就没有机会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冷冷的声音让云清辞的心又沉了几分,这个人……他究竟想干什么? 云清辞慢慢踏上台阶,掀开帘子,果然看到的是被绑在椅子上已经陷入昏迷的杜蘅。 “蘅儿!”云清辞惊唿。 “她只是暂时昏迷,没有大碍的。” 云清辞转身看到黑衣人慾走,不禁冷冷开口:“你到底是谁?你的目的是什么?” 随着话刚出,一把剑已经向着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微微侧身便躲过那一剑,毫髮无损。 云清辞皱眉。她方才使用的是云家剑法,世上很少有人能破解,而她刚才的那一招,是直接冲着黑衣人的脸面去的。若是他以后还来,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呵呵,到底是她的孩子,果然都一样。” 云清辞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我这次来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看看她的骨肉是否还活着。” 黑衣人足尖轻点,一阵厉风吹过,人已经没了踪影。 云清辞将杜蘅扶着挪出了将军府交给七巧和绿笙,然后一人又走进了府里。 “小姐……现在已经晚了,小姐还是回去吧!”七巧担忧地看着她。也不仅因为夜晚危险,若是小姐私自出府的事情被老夫人知道了,免不了又是一顿责骂,下人们也要在背后嚼舌根…… 云清辞淡淡道:“放心吧!你们先回去,记住,这件事不能传出去,否则我和三妹妹都不会有好结果。” “奴婢知道了,那小姐早些回来。” “嗯。” 目送三人走后,云清辞转身径直奔向父亲的书房。 云缙是武将,书房里自然大部分以兵书为主,但据她所知,爹爹的书房里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书,比如医书。 母亲生前身体一直羸弱,爹爹便专门四处搜集了许多医书,其中有许多在世上都是凤毛麟角,甚至孤本。 云清辞手指轻轻划过书架,感受着上面似乎存在了七年的温暖,存在了几千年的医香。 “梁朝三百六十一年,京突发瘟疫,是时遍野哀鸿,尸首藁藁,人心惶惶,危急存亡之时,有彩衣仙子降临人间,赐疫病解药……” 云清辞皱眉,放下这本又去拿另一本。 “这本没有,这本也没有,那会是在哪里呢……” 一本接着一本看下去,时间过得,云清辞的身体也渐渐有些吃不消,但一想到那么关爱自己的大舅母现在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她就又来了精神,又仔细查找起来。 关于瘟疫的疗法大多书上只是以死亡惨重一笔带过,没有什么实用性的内容。难道瘟疫真的就没有解决办法了吗?云清辞打了个哈欠继续翻看起来。 窗外的月光莹白,悠然漫行天际,像冰**银灿灿流泻而下的一汪清水。远处的风带来花木肆溢张扬的清香。这样好的月色,隔着窗户半开的缝隙望出去,仿佛整个院子都凝霜般地冰雪洁白。 云清辞身上堆着一摞书,她坐在书房的一角落里,微弱的烛光映照着她清秀却略微疲惫的脸庞。 一直低垂着的睫毛似乎在一瞬间扑闪了一下,“找到了!” “身子只要发热了之后就没有办法再次将温度降下去了,或者是,温度降下去之后又再次的升上来……”云清辞轻轻的将医书合上,嘴里自言自语的说着瘟疫的症状,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到那本本古老到页脚发黄的书上那几行几乎让人欣喜的字,云清辞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还是快回府,这次大舅母有救了! …… “七巧姐姐,小姐还是没起来吗?”一个等在荣锦园门口的小丫鬟焦急地问。 “哦,小姐昨天有些累,今天可能多睡一会儿,你有什么事吗?” 不远处走来花枝招展打扮得娇艷明媚的杜茵,直接出声讥讽,“大伯母已经快不行了,她这个孝顺的外甥女却还在睡觉,真够孝顺的!” 七巧瞪大了眼睛,“什么?” 云清辞和一群人赶到净德园时园内外已是哭声一片,她心头勐地一震,没有多想就直接沖了进去! “小姐!” 七巧和绿笙一时没拦住竟让她直接沖了进去! 杜茵嘴角冷笑,看你这次还有什么招数!瘟疫可不是寻常病,只要她云清辞染上瘟疫,这世上可就再也没有这么一个碍眼的人了! 云清辞推开众人的拦阻冲进袁氏的卧室时,看到的就是大舅母苍白地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庞。她用手紧紧捂住嘴巴,眼泪一瞬间就涌出来。 “大舅母……” 这时也不顾瘟疫会传染了,快步走近,两手紧紧握住袁氏几近冰冷的手,轻声唿唤着。 袁氏一时也是忽然有了感觉,微微睁开双眼,看到的便是云清辞站在床边,和自己那样接近。 “清辞……你走,你走,不要呆在这儿……危险……” 云清辞紧紧抓住她的手说什么也不放开,也不走开,袁氏现在的身子已经没有力气推开她了。想起以前大舅母明朗的脸庞,云清辞只觉得心酸。
第32页 “大舅母……我已经找到治疗瘟疫的法子了,大舅母你等我……” 袁氏微微摇头,并不相信她的话,她知道此刻清辞和自己说这些只是为了安慰自己罢了,不过她也觉得很开心了。 “舅母……你再等等,再等等,大表哥一定会很快回来的,你还没有见过他……”云清辞眼角的泪珠滚下,声音也带了哭腔。 袁氏微微嘆息,“等不到了……谨儿,娘等不到你了……这一生,有谨儿,蘅儿和你就足够了,足够了……” “舅母……” “舅母一直很喜欢你,一直,一直想听你唤我一声娘亲……月儿走后,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 云清辞将脸靠近她,在她耳边低声细语:“我知道,清辞都知道……娘亲,娘亲,舅母你听到了吗?娘亲……” 袁氏微微一笑,“嗯……听到了……” “大舅母你不要睡,我们说好了要一起等大表哥回来的,你不要睡……”感受着身边的身体一点点地冰凉下去,云清辞第一次感到了无助和茫然失措。 袁氏的声音好似飘飞的柳絮,越飘越轻,越飘越远,“可惜啊……我等不到了……照顾好蘅儿……我等不到了……我活了这么久,这么久,是时候走了……清辞,你和谨儿……和……” 绵软地直到没有了声音,最后一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袁氏的身子已经冰冷,手也已经垂了下去,屋子里瀰漫上一种沉沉死气。 窗外,落日残阳如血。 像极了她第一次面对死亡时的那种悲哀凄凉。 ☆、第三十二章 杜谨在袁氏去世后第二天风尘僕僕归来,而他回来时袁氏的尸体为了防止感染其他人已经被火化,摆在灵堂棺材里的只有一盒骨灰。 杜谨呆呆地望着一篇素藁的府里,殷红的眼眶里满是泪水,眼神已经失去了神色,“我走时娘还给我说让我在外面冷了记得要加衣服,累了要及时休息,书不能看太长时间,还说要我回来给她带一些昀城最有名的珍珠粉和胭脂……可现在,他还没有等来,就先去了……” 云清辞心里一酸,上前安慰道:“大表哥……节哀顺变……” 杜谨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只自顾自的喃喃自语:“娘……你不能等等谨儿吗?是谨儿不孝,是儿子不孝……” 云清辞看着灵堂中间大大的“奠”字,眼睛一闭泪水就渐渐模煳了脸庞。 杜谨跪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磕头,“碰碰”的声音格外沉重。 这是一个迟来孝子的悔恨,这是时间亲情的悲剧。 …… “那帮太医还没有研制出对抗瘟疫的药方吗?”皇帝焦急地在殿中踱来踱去,眉间像是火烧火燎一般。 这瘟疫都持续十几天了,京城中已是哀鸿遍野,可一点法子都没有,有些民众因没有活路已经开始暴动,事情再这样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啊!大燕建国几百年以来都没有发生过瘟疫,这次怎么会…… 裴公公只能上前禀报:“回陛下,太医们正在想办法……” “想办法想办法,这都多少天了办法都没有想出来!瘟疫已经在宫中肆虐了……唉,你去告诉皇后,让她近几天管理后宫要缜密小心,千万要防止第二个人患疫病!如果发现立马隔离!凡是近身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是,老奴这就去办!” …… 城中瘟疫隔离区。 “孩儿……你不能就这么丢下娘亲一个人啊!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孩子,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快走,走!你儿子已经死了!将他放在这里好再祸害其他人?还是赶紧拉走,拉走,立刻送到火化场,不得停留!” “孩子……我的孩子……” …… 刚被带进来的云清辞看到这一幕不禁心都揪起来,又是一个痛失爱子的母亲,这个害人的瘟疫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隔离区里的人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漂亮女子也被带进来,不由得议论纷纷。 “你瞧那是谁啊?原来大户人家的千金之躯也不是铁做的,是人嘛总要患病的,不过这次很不小心,是瘟疫!” “谁说不是呢?上层王侯将相年年苛捐杂税,现在染了瘟疫,是他们自己作的孽!” “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多行不义必自毙……” …… 云清辞淡淡地站在那里听着众人议论,却也不说话,脑海里想的全是昨天晚上看的那本讲瘟疫之解的书。 “姑娘,先喝了这碗汤吧!无论最后是生是死,总得现下照顾好自己,说不了就有解药了呢!” 云清辞接过汤药一饮而尽。不管怎么样,先活下来再说。 早上袁氏去世后尸体便被直接拖去火场火化,她便被其他人立刻送到了京城条件最差的一个隔离区,看来……他们是恨不得自己快点儿死,好给他们腾地儿啊! …… “母亲,这次那个云清辞肯定活不了,我们……”杜茵兴奋地看着吴氏,两眼直放光。 二夫人吴氏眉头微微一皱,倒是没有她那么大反应,“你别忘了,现在是在平阳侯府,云清辞是府里的表小姐,让外人听了还不知道要怎样议论,有些心里知道就行了。” 杜茵应了一声,然后脸上浮现出笑容,“那母亲,茵儿什么时候能嫁给赵世子?” “你给我闭嘴!这话你现在能说得?以我们的身份怎么能攀上赵王?” 杜茵不满的嘟囔一句:“那她为什么可以……” “人家爹是大燕大将军,自然是可以的。但现在你没看见她爹死了,就被退婚了吗?到时候娘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先别急……但这皇家是不能进的,那就是个吃人的地方,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 “好了,母亲我知道了。关于婚事,暂时茵儿还不想谈,以后再说。”说完杜茵扭身就往外跑。 吴氏无奈的笑笑。 “这孩子……” …… 云清辞拿着那本医书走到医正的帐篷前,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去。 “站住!你干什么的?”守在门口的侍卫忙拦住她。要知道里面的医正可是朝廷派下来的,若是也染上了瘟疫那就不好了。 云清辞微微蹙眉,“这位大哥,我有些话想和大夫说一下,麻烦你……” 侍卫摆摆手,“不行不行!你都快要死了还说什么说!他们正在里面探究解除瘟疫的方法呢!你不准进去!再说了,你们这些贱民,死几个又怎么了?若是打扰了医正,你们都不得好死!”
第33页 云清辞眸子一冷,“贱民怎么了?贱民不是人吗?我要是说你也不过一个小小的侍卫,如果被我染了瘟疫,死了是不是也微不足道呢?” “你……你不要过来!” 侍卫看到云清辞一直往他身上靠,忙连连后退。 “那你通传不通传!” “是是是,你别过来……”侍卫忙弯腰应声,然后转过身装作准备进去,谁知道他眼珠子一转,顺手操起身旁的长矛就直接朝云清辞刺了过来! 云清辞一惊,只觉得眼前一闪,长矛却已经掉到了地上。 蔡东林看着那侍卫已被推倒在地上,冷哼一声,“你吵什么?我们研究医术的时候需要安静,你懂不?” “不是……大人,是这个女子非要嚷着要见您,小的也不想打扰您,所以……”侍卫忙爬起来辩解。 蔡东林这才注意到云清辞,“你有什么事吗?” 云清辞将手中的书翻开,指着那一页做了记号的几行字,“先生,你看,这几段是否对您们有帮助?” 蔡东林接过书,仔细沉思一段时间后两只眼睛一亮,“太好了!我们正愁怎么办呢!姑娘你是从哪里得到这本书的?太有用了……” “有帮助就好,先生如果哪里需要帮助尽管告诉我,小女子说不定还能帮上点儿忙呢!” “那就谢谢你了。” 蔡东林微微一笑然后又疑惑地问:“这些药方很容易懂,姑娘既是知道它能治疗瘟疫,为何不自己去领赏,反而来交给我们呢?” “小女子并不懂医术,若是交给你们或许还能拯救众生,你看这里的人一个比一个痛苦,他们也都是有家人的,所以……我只想让所有人都快点好起来,你们为大家作出这么多努力,赏赐么……自然是你们应得的。” 蔡东林心中动容,“你的亲人……是否刚过世?” “大舅母今天早上患了瘟疫去世。” 蔡东林拍拍她的肩膀,“姑娘节哀顺变。” “嗯。总要活下去的。”云清辞吸了吸鼻子看着有些昏沉对我天空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蔡东林嘆了口气道:“我先进去忙了,姑娘保重。” …… 东宫。 “她进了隔离区?该死……”听着下面人禀报上来的消息,楚慕皱起了眉。 “她是否……还活着?”楚慕问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发现声音竟有些微微颤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紧张她。 “回主子,隔离区消息紧,没有任何消息,但……据说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的……”影卫摸了一把冷汗,紧张的要死。 楚慕心里一紧,下意识去摸腰间的玉佩,却什么都没摸到。 “你下去吧!” “属下告退。” 等影卫消失后楚慕足尖轻点然后便没了踪影。 …… 隔离区的人们几乎要沸腾了,据说解药已经研制出来了,那么他们有救了! 医正们站在药锅旁守着,个个面色沉重。 “谁先来试一下?” 毕竟这是刚研指出来的,还不知道有没有用,必须要有人先来试药,否则也不知道对人有没有伤害,若是□□发了下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来!” 一个男子将已经昏迷的孩子放下,站起来自告奋勇。 身旁的妇人泪水已经涌出来,“相公……我们的孩儿还在等你……你不能去……” “娘子放心,我一定要去试试,一定要去救我们的儿子。” “可相公……我也不想让孩儿没有了爹……”妇人拉住男子的衣角流着泪恳求 “等等!我来吧!我家里也没有什么人了,倒也是没有牵挂。”云清辞站出来道。 蔡东林震惊地看着眼前淡然立于清风中的素衣女子,这世上谁能不贪恋生命?哪怕只是多那么一秒钟,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不惜一切代价去换回来,但这个女子……她真的不怕死吗? “姑娘……你可要想好了,这药万一有什么问题,你可就……” “先生放心吧!不过是试个药。” 说着云清辞没有等众人再言就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围观的众人看着他们昨天还在嘲笑的清贵女子这几天都和他们同甘共苦,现在又挺身而出为大家试药,不禁感动起来。 “那位姑娘看上去也不像是那些不管老百姓死活只顾享乐的千金小姐,你们看,她这几天和我们是呆在一处的。” “就是,现在又勇敢试药,要知道拿药如果有问题可是会死人的。” “姑娘连死都不怕,真是好人!” “就是,好人啊……” …… 现下云清辞刚刚喝完药,药效还未起作用,大家只好静静地等着,每个人心中都紧紧的绷着一根线,有很多人都是吊着一口气等着最后一线生机。 蔡东林和一帮医正们都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她,生怕错过一丝希望。 “噗……”云清辞喉中的一抹腥甜瞬间喷洒而出,血红的鲜血让众人一惊。 蔡东林忙上前为云清辞把脉。 片刻之后,他的眼中露出失望的目光,“唉……还是没有效果……而且不但没有减轻,倒是似乎加重了不少。” “什么?”众人惊唿,接着目光全都暗淡下来,这是……就这么真的没救了吗? ☆、第三十三章 云清辞只感觉头上一阵阵的晕。 身边的人嘈嘈杂杂,纷乱的声音让她感觉到一丝慌乱。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大人,她的身上开始发热了……” “大人,她的脉象已经开始虚弱了……” “大人……” …… 蔡东林双手微微颤抖,穿好他特制的隔离服就冲进了云清辞的帐篷。 她的脸色通红,显然是发高烧所致,但好在还有意识,两只明亮的眼睛还在看着他。 实际上染了瘟疫的人一开始并没有这么严重的,她现在这样的状况一般实在瘟疫的中期阶段才有,明显是那药方不对才加重了病情。 “先生……对不起……”云清辞的嗓子略有些沙哑,但还是开口,声音中有些虚弱却带着歉疚。 蔡东林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姑娘,我姓蔡,名东林,你唤我蔡大哥就行。这次的事情也不怪你,毕竟你也是为大家着想,你不要自责,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云清辞点点头,“嗯。” 然后她抬手在床上画了三个字:云清辞。
第34页 蔡东林问:“这是你的名字?” “嗯。” 蔡东林转身将水拿过来递给她,“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忙了,相信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嗯,蔡大哥,我相信你!” 看着蔡东林匆匆走出帐篷的身影,云清辞眸子一闪,心里已有了主意,然后她悄悄披一件披风趁着茫茫夜色一闪而出。 …… “什么?太子,你要我去隔离区?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是要我堂堂京城首富家绝后啊!”燕南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色沉重的楚慕。 “就你还怕死?”楚慕转身反问。 燕南尧撇撇嘴,然后作出一副夸张的表情,“你当我是神啊!当然怕……死了!否则我燕家那么大的家产怎么办?我爹可就我一根独苗!” 楚慕有些不耐烦,“你不去本宫自己去就是了!”说完便转身当真要走。 燕南尧忙拦住他,“哎哎……不能去啊……还是我去吧,啊!我去哈!这种事情可不敢劳烦太子殿下您了,还是我去吧!无论如何我一个燕家少爷总比不过您的价值大啊!” 如果太子真出了什么事,在皇帝跟前告状说是他挑唆的,那后果可是比现在要眼中的多!不得不说,这太子讲自己算是算计到底了! “南尧,去的时候一切小心,希望你能活着回来。” 燕南尧感动得挤出两点眼泪,转身刚要抱住他,又听楚慕幽幽开口。 “记得照看一下她,别让她受什么伤害。” 燕南尧:“……” 这个见色忘义的傢伙,重色轻友啊,重色轻友…… …… 隔离区里一个黑影在帐篷间跌跌撞撞地穿梭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为何这些先得瘟疫的人情况没有加重,反而有好转的现象呢?……” 云清辞疑惑的看着从宫里被送到这里的那些宫人们,似乎有的人情况还要好些。 现在天并不是特别晚,那些人也都还没有睡,云清辞便直接走过去。 那些人见了云清辞并没有什么反感,在他们意识里自己就快要死了,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可可恨的是到现在还不死,这种瘟疫日夜折磨着他们,生不如死。 “请问这位姑娘,你原来是在哪里当差的呢?” 看上去稍微精神点儿的女子转身看到披着披风的瘦弱女子,淡淡开口:“令贤宫。” 令贤宫?据说这次瘟疫的首发地方就是皇宫的令贤宫,而这名女子又是在令贤宫当差的,这是里病源最近的地方,为何她没有死?不按常理啊…… “姑娘没有患瘟疫吗?” 女子放下手中的杯子,抬起头:“开始记得是有的,但是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就似乎好转了,毕竟都进来了,自然就没有出去的道理,只好一直呆在这里了。” “那姑娘到这里后没有被传染吗?” “不清楚,似乎没有,接触了那么多病人也没有身上不舒服,所以就一直在这里帮忙了。看姑娘你似乎也染了瘟疫,怎么晚上还出来?染了瘟疫最不能吹风,是很危险的,还好你披了披风……你现在被安置在哪里?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云清辞微微一笑,“不用了,谢谢,就在不远,我走回去即可,姑娘忙,我先走了。” 女子看着她急走的。身影不由得疑惑,“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人……” …… 燕南尧四处打听才知道太子的小情人云清辞住在最显眼的中间一顶帐篷里,可等他火急火燎地赶来时,却发现居然空无一人! “这小丫头……不会是死了吧……” 一阵冷风吹进来,燕南尧看着空旷的帐篷里,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时云清辞刚进来便发现屋里竟然有一个人!看样子像是从外面进来的,也没患瘟疫的样子,衣着华贵却孤身来到死气沉沉的瘟疫隔离区,他这是疯了不成? “你是谁?” 燕南尧忽然听到一声冷呵,全身一抖,转身看到云清辞站在门口。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确认是楚慕的小情人不错,然后松了一口气戏嚯地说:“看来你还活着,那本公子就可以放心去向楚慕交差了!” 太子?为何又是太子? “太子?你是太子的人?”云清辞将披风放到一旁,疑惑道。 “不算是吧!我可不是他的人……”燕南尧随意上下又打量一下她,忽然发现她的腰上居然佩戴着一块熟悉的碧玉玉佩,心里一惊,“你腰上的玉佩是从哪里来的?楚慕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你身上?” 说完他就后悔了,怎么一个不小心又说漏嘴了! 云清辞一怔,然后才愣愣开口:“你说……这玉佩是太子的贴身玉佩?” 她怎么会不知道贴身玉佩代表着什么?全身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战。那照这么说的话,那天晚上偷看她洗澡的黑衣男子就是太子……一想到这里,云清辞的脸就开始微微发红。 燕南尧一看她这样定是先前不知道的,这楚慕也真是……送人家玉佩都不给人留个名!再瞧瞧人家现在的眼神,不是害羞了吧!那么这样,不如他再点把火,也好帮楚慕一把! “是啊……你不知道吗?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贴身玉佩,平时连外人看一下都不让的,据说是当年先皇后,太子的生母留给他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宝贝这块玉佩!现在他倒捨得送给你!” 燕南尧注意着她的表情,先是吃惊,然后是疑惑,然后……居然没有了!她不是应该开心惊喜加非常喜悦的吗?难道是太子殿下的魅力降低了吗?现在的女孩子都不倾慕他了?这似乎也不可能……要知道,天底下多少女子倾心太子,可他连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的,居然还是这般表现! 可在下一秒钟,云清辞就直接眼前一黑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难道是……惊喜地晕了?” 燕南尧忙下意识接住她,轻轻地将她放到床子上,才发现她的脸色通红,额上已沁出密密的汗珠。 是瘟疫又发病了? 燕南尧忙退出三尺远,后怕的看了看自己刚才接住她的手臂,然后转身往外跑去,有些欲哭无泪,不是吧!如果自己真的被传染了……他还不要死啊! “啊啊啊……救命啊!” …… “可你这是怎么了?”楚慕皱着眉看着眼前全身被白纱布紧紧包裹住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燕南尧疑惑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啊!燕南尧怨恨地瞪了一眼楚慕。 “呜呜呜……那丫头瘟疫发病了,身上烧的很厉害,医正们都说没救了,现在还在昏迷着呢!”谁让你让本公子冒那么大风险,不吓唬你一下,本公子的。脸面往哪儿搁!哼!
第35页 楚慕心下一紧,脸色微微一变。 “唉,我说,太子,你怎么将华皇后的那块玲珑碧玉佩给了云清辞?那可是你最宝贝的东西了!我说,你不会是动了心吧?”燕南尧往楚慕那边靠了靠,一脸戏嚯地看着他。 楚慕厌恶地瞥了他一眼,马上后退三步。 “别靠近本宫,莫把瘟疫传染给本宫!” 燕南尧冷哼一声,“重色轻友!” …… 云清辞昏昏沉沉醒过来时已是下午,睁开眼睛时身旁坐着一脸担忧的蔡东林。 蔡东林看她睁开眼,脸上才露出微微笑意,“云姑娘醒了,先喝点水。” 云清辞接过水抿了一口又看向她:“蔡大哥怎么会在这里?外面的人怎么样了?” 蔡东林有些无奈,“你现在可是医正们的重点监视对象,外面的人还是老样子,该死的都死了,还有一些人生不如死地活着。……云姑娘,你的身体,正在一点点虚弱下去,甚至于比外面那些人病情恶化地更快,你……” 云清辞看着他脸上愧疚的表情,沉默下来。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两只眼睛一亮,“蔡大哥,我又想到了一个新的办法,不知道可不可以试一下!” 蔡东林嘆一声,“云姑娘,你也别折腾了,现在你的身体?最重要。这样吧,你把办法说给我,我去试试!” “好。这次说好,反正我都要死了,药依然由我来试。” “你……好吧。”蔡东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在试药之前,你必须要好好休息。” 云清辞这才露出笑容,“那是自然。” ☆、第三十四章 当能有效治疗瘟疫的消息一传出来,众人都沸腾了,每个人欢唿着,为他们能活下来感到高兴。 “你们都听说了吗?据说这次治疗瘟疫的方子还是那位云姑娘想出来的!” “真的吗?她真是太厉害了!连医术都精通,是当之无愧的神医啊!” “就是,神医啊……” …… 蔡东林在药锅旁看着一行排队领药的百姓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劫后余生的喜悦,脸上不由也露出一抹笑意。 身旁站着的云清辞已经接近康復,面色也红润了许多。 “云姑娘,你是怎么想到用令贤宫宫人的血来做解药的呢?”蔡东林疑惑地看着云清辞。 她微微一笑,“我不过是注意到原来最先发生瘟疫的地方是令贤宫,而贴身服侍昭平公主的所有宫人身上的病情不仅没有加重死亡,而是有减轻的现象,就在想是否她们身上有什么东西能抵抗瘟疫。不过这么一试,居然成功了,凑巧罢了。” 蔡东林恍然大悟。 “姑娘聪慧。你不懂医术却能能想到这么妙的。法子,倒是让我们这些医者都自惭形秽了。现在到处都在你云清辞是神医了呢!” 云清辞却是有些忧虑,“也不知道这次行径是福是祸,神医的称号,蔡大哥才当之无愧。” 蔡东林笑笑没说话。 …… 全京城的人喜出望外,都在欢庆这场瘟疫之灾解除,当他们知道想出解除瘟疫方法的是一个女子时,惊讶之余还有的便是赞颂,甚至有街头孩童还专门为了云清辞而编了歌谣传唱。 她神医的名号因为云清辞的极力制止而消停下去,而接下来的就是下世菩萨的名号有流传开来。 云清辞知道这些事也只是一笑了之,接着便沉默下来。 平阳侯府二夫人院中。 “染了瘟疫都没死,她的命也太大了!还想出解除瘟疫的法子,定是窃取他人的,凭她一个孤女?哼!”杜茵眼神恨恨地看着荣锦园的方向,嘴里咒骂着。 吴氏看到此景轻轻皱眉,只能走过去安慰道:“茵儿,现在可不能说这个,她毕竟是……” “不过一个孤女罢了!谁怕她!她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吴氏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推到屋里,然后狠狠打了一耳光,看着她不可置信的表情,吴氏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她刚刚得胜归来,你现在就在府里诅咒她,让别人听了你的名誉还要不要了!是人总会犯错的,她今天得意忘形,明天就可能犯下大错,你耐心等着便是。” “可是,母亲……” “你现在先忍着,咱们不急。我前几天去宫里看望你那个表姐,她说陛下准备给魏王选妃,平阳侯府肯定是要去一名选秀的女子,杜蘅年龄还小,云清辞不是平阳侯府的人,能去的就只有你,你把握好了。” 杜茵眼睛一亮,立刻露出笑容,“真的吗?” 吴氏慈爱的看着她,“真的。” …… “清辞,这次你被送进隔离区的时候,我就心里担心,后来又听说你患了瘟疫,你不知道我……” “现在不是没事了嘛!默然,你就放心吧!我命大,死不了。”云清辞朝一脸忧郁的叶默然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 叶默然脸上的愁容并未减少,只是看着她有道:“清辞你也要明白,这次你功劳太大,在京城太显眼了,锋芒太露并不是什么好事。” 云清辞淡淡道:“我明白,可我一开始也不忍心看着那些人就那样绝望地死亡,毕竟我也是有亲身经歷的。现在既然已经做了,那就没什么好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云清辞坐在窗前怔怔的看着盒子里明黄的布帛,心里堵堵的不快。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有女云清辞,端庄娴良,德言容工,温婉持德,容貌天姿。芳年十五,品貌端庄。且除瘟疫有大功,故朕特意下旨赐婚于太子侧妃,于七月初七入东宫,钦此!” 太子侧妃?呵! 七月初七?那是她的生辰,从出生以来所有人都说她的生辰是个吉祥的日子,可这次却是例外。七月初七也是她及笄的日子,原应是母亲来为她绾髮,可现在……连唯一亲近的长辈大舅母都走了……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意不愿意,仅仅一顶“抗旨不遵”的罪名就足以让她在乎的人死无葬身之地,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至于太子……她连见都没见过几面,才刚刚和赵璞解除了婚姻,现在又锁上一层桎梏。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一生会收穫爱情,但她也不愿自己的婚姻就如此潦草地定下来,可谁又能懂? 她终于叶默然那天的心情。可以后要和她一起侍奉一个男人,好担心,好担心,有那么一天会反目。都说深宫里的女人没有心,只剩下勾心斗角与血腥,那么骯脏的一块地方,她怎么肯去…… …… 府里的所有人都震惊了,本来以为云清辞进了隔离区出来一定会没命的,谁知道她不仅想出了解除瘟疫的方法,还被皇帝封为太子侧妃!
第36页 太子侧妃是什么?那是以后大燕天子的妃嫔,侧妃以后也就是个妃位左右,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她云清辞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杜茵已经嫉妒地直咬牙,可现在她也只能看着云清辞风风光光,却没有半点儿法子,若是云清辞在平阳侯府现在出了什么问题,可能全府的人都要跟着遭殃! 所以现在杜老夫人又恢復了那个慈爱的外祖母角色,时不时地对云清辞嘘寒问暖,有什么好的东西也都往荣锦园送,生怕怠慢了这位未来的太子侧妃。 唯一真正伤心的只有一个人了。 杜谨拎着一壶酒坐在湖边一口一口往嘴里灌,眼神有些绝望和愁苦。 云清辞看到后心里一酸,大表哥的心思她何尝不明白?只是……他们两个,永远也不可能了。 “大表哥,别喝了……”云清辞走过去轻轻拿走他手里的酒壶。 杜谨忽然狂怒起来,“你还给我!” 云清辞皱眉,“酒喝多伤身……大表哥,你的心意清辞都明白,只是现在赐婚圣旨已下……” 杜谨勐地转过头来,略带光芒的眼睛看着她,“清儿……若是没有那道圣旨,你会接受我吗?” 云清辞沉默良久。 杜谨又咽下一大口酒,“我就知道。” 云清辞声音微微哽咽,“表哥,我从来都把你当哥哥。” 杜谨扯扯嘴角,勉强露出一抹笑,“我知道。母亲走了,现在连你也要离开我……我这一辈子只是一个哥哥而已……” “不是的,大表哥,我没有要离开你,以后还会回来看你的……” 云清辞眼角微红。 谁知下一秒杜谨竟直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像是怕她逃跑一样。 云清辞一惊,开始挣扎,耳边是他略带醉意的低语:“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云清辞浑身一怔,只能任凭杜谨宽厚的胸膛将自己环绕,那种家的味道,那种亲人的关爱与呵护,让她几乎陷进去。 “傻丫头,怎么可能还会回来。宫里就是个吃人的地方,我真怕……”杜谨将酒壶抛入湖心,声音有些低沉,“我真怕你会陷进去,永远也出不来……” 云清辞轻轻推开他,眼睛里已噙着泪光,然后才苦笑一声,“大表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担心……” 杜谨眼睛里充满了茫然,“清儿……如果有那么一天,这诺大的世间容不下你一个弱女子,来哥哥这里。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心,“永远能容的下一个杜谨,一个清儿。” 云清辞红着眼点了点头,“大表哥回去吧!这里风大,前几天为大舅母的走已经哭得伤了眼睛,大夫说现在是见不得风的。清辞就先回去了……” 杜谨站起来苦笑一声,“看来我这一生註定是只能当一个好哥哥了。” 云清辞心里一酸,只是固执地往前走,连回头都不敢。 …… 太傅府,叶太傅和叶夫人正在对叶默然进行婚前教导。 “默然,还有一个月你就要嫁入太子府了,虽是个侧妃,但前途还是很光明,你要抓住机会,争取早日怀上子嗣,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太傅府好……” 叶默然冷冷地看着一脸慈爱的叶夫人,心里的恨意似乎一瞬间要爆发出来。 反正自己现在是准太子侧妃,太傅是绝对不会将自己怎样的! 她冷嗤一声,“我看这是对你叶太傅才是大大的有利吧!先是依靠结髮之妻一步步登上高位,现在又打算踩着女儿的肩膀去争夺自己的荣华富贵,真是个好父亲!” 叶太傅怒不可遏,直接上前就给了叶默然一巴掌。 “啪!”声音在整个大厅里都清晰可闻。 “你这个不孝女,就这样跟你父亲说话的?利用你是你有价值,否则和你那个没用的娘一样早就被我扫地出门了,还养着你吃饭吗?不知好歹!” 叶默然惨笑,“娘没用?叶太傅你别忘了你这个太傅之位是怎么来的?你现在的一切都是谁为你争取来的!不……你一定是忘记的干干净净的了!” 叶太傅脸色铁青,“不孝女你给我跪下!” 叶默然冷笑一声,“跪下?好父亲你别忘了,陛下封我为太子侧妃的圣旨现在还在我那里放着呢!让未来太子侧妃给你下跪,你区区太傅受得起吗?” 叶太傅一噎,竟无话可说。 叶默然冷冷的扫了一眼厅中的几人,然后迳自大厅。 走出去的叶默然刚好碰到了闻讯急匆匆而来的叶默荨。 “哥哥!” 叶默荨点点头,看她的脸色才皱眉,“你和他们翻脸了?” “嗯,早该这样了,一切都要结束了,自然要把该办的办了。” …… ☆、第三十五章 七月初七凌晨。 这天天还灰濛濛的时候云清辞就被七巧等人从床上给拉了起来。真的算是拉起来的,云清辞前一夜大半夜都没有合眼,到了后半夜才勉强睡着,她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被拉起来了,幸好这身体年纪比较小,一夜没睡倒也没有眼圈青黑,稍稍洗漱之后就精神了起来。 新娘子出嫁的那一天是不允许在娘家用膳的,这个也是有讲究的,说是今后就要以夫家为家,要到东宫之后才能用膳。天还是灰濛濛的,房间里就点着蜡烛,然后开始各项准备工作。 一切都差不多收拾好后,天开始亮起来,云清辞的一身粉色嫁衣在窗外的光照射下略有些刺眼。 呵!妾,多么可笑!原来到最后,她连携手白头都无法做到。 然后房门忽然开了,云清辞疑惑地转过头,去发现是杜谨一脸喜悦的站在门口朝她望过来。 绿笙一脸难色,“小姐……这大少爷现在过来不合礼法啊……” 云清辞淡淡开口,“放心吧,你们都先出去,我和大表哥说会儿话就来。” 七巧和绿笙一脸担忧地看了看她,还是缓缓退下。 云清辞起身,“大表哥这会儿怎么来了?” 杜谨的声音有些沙哑,“清儿……” 云清辞忙朝窗外环顾一下四周见没有人才立刻关上窗户,杜谨仍旧怔怔地立在那里,气氛有些尴尬。 “大表哥,你坐。”云清辞对着杜谨笑了笑,提起裙角坐在铜镜前将一对珍珠耳环小心翼翼地戴上。 “清儿……祝你以后能过得幸福。” 云清辞强忍住泪水,然后粲然一笑,“谢谢大表哥,清儿会幸福的。” “嗯。” 静默良久。 外面忽然传来谭嬷嬷的声音。 “小姐,时间不早了。”
第37页 云清辞应了一声然后打开门,谭嬷嬷连忙走进来道:“小姐,夫人走前交代奴婢,说小姐及笄那日由老奴代为绾髮。” 云清辞点点头,谭嬷嬷是袁氏的贴身嬷嬷,代行笄礼也无不可。 谭嬷嬷拿出一把木梳边给她梳头边说吉祥话。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髮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于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梳完了谭嬷嬷就从长袖中掏出一根金色的黄金簪子把云清辞的头髮挽起来,用一根金簪固定住,那金簪看上去十分普通,简简单单的,但是是实心的簪子,簪子上开着一朵黄金梅,梅花花瓣片片,花蕊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这样精緻的簪子也是簪子里的上上品了。 “这根簪子是夫人的陪嫁之物,说要送给小姐,愿小姐岁岁平安,一生锦绣荣华。” 云清辞笑着点头,“谢谢大舅母,也谢谢谭嬷嬷了。” “小姐这就折煞老奴了,”谭嬷嬷说着往门外看了看忙急道,“小姐,吉时到了,我们该走了。”说完忙将一方绣工精緻的粉盖头为云清辞。盖上。 云清辞在谭嬷嬷和七巧等人的搀扶下走出房门。 身后忽然传来杜谨低沉而轻微的声音,“清儿……保重。” 云清辞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 苏府的轿子也都准备好了,鞭炮一响一身凤冠霞帔的苏嫣然顶着红盖头被众人簇拥上轿,楚慕一身红装没上带着淡淡的表情骑在马上,既没有下马来亲自迎接也没有说话。 苏郢不禁皱了皱眉,脸色微微不悦。虽然之前皇帝有和她说过太子并不满意这门婚事,但今天看到太子并无半分表示也是十分恼怒却不敢言。 那边太傅府的叶默然也是在叶默荨的依依不捨下上了轿子,叶默然盖头下的眼睛微红,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也不说话,拳头紧紧握着,一双冷眸没有一点情绪。 京城中人人欢喜,太子大婚后是要为普天同庆而免税一年到三年的,此次应也是一样。 今日京城说得最多的事情,莫过于是当今太子殿下迎娶丞相的千金为太子妃,还另纳了两位侧妃,不娶还好一娶便是三个,实在是让人羡慕。 云清辞和叶默然是侧妃并不需要去宫里拜见皇帝皇后,而是直接送到了东宫,云清辞被分到了东面的宜兰院,叶默然则是在离她不远的清宁院。太子妃苏嫣然则是被带到了皇宫正殿拜堂。 她们两人被送到东宫里后便直接坐在床上等着,按照身份来说太子今晚是定要去太子妃宫里的,所以她们两个等了也是白等,但礼不可废,还是只能坐着,连弯下腰都不能。 云清辞坐在床上头上顶着各种首饰头都压的又酸又痛,身上很累,一个人坐在这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简直要无聊死了。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像是很慌乱一样。 “小姐,不好了,清宁院来人说叶侧妃割腕自杀了!” 云清辞一惊,“什么?” 她知道叶默然的性子烈,不愿意有些情绪也是有的可就是没想到她会想不开!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云清辞一把扯下盖头和头上较重对首饰拔腿就往外跑。 绿笙和蔼七巧急忙喊道:“小姐,这不和规矩啊……” “这个时候顾不得规矩了!人命要紧!” 等到到了清宁院的时候新房里一阵慌乱,本来是想请太医的,可今天宫里还真不敢请太医,太子新婚去看病,不是晦气嘛!所以太医就都各回各家了。 云清辞眼睛一亮,对着七巧吩咐道:“七巧,你去寻蔡东林蔡太医,他现在或许能帮上忙。” “是!” 云清辞焦急地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叶默然,嘆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不愿意,而她又有几分情愿? 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匆匆而来云清辞瞬间一喜。 “蔡大哥你总算来了,快给她瞧瞧!” 蔡东林提着药箱刚要行礼便被云清辞拦住,“人要紧!” 一阵把脉过后,蔡东林沉吟片刻,“侧妃娘娘没有大碍,只要将血止住就行了,微臣开两副药便可。” 云清辞这才舒了一口气。 “谢谢蔡大哥了。” 蔡东林低着头低声道:“娘娘不必言谢,这些是微臣的本分。还有,微臣身份卑微,还请娘娘以后不要唤臣大哥了,直唿姓名便可,免得引来祸患。” 云清辞抿了抿唇,顿了一下才道:“我知道了。” “蔡……你来的时候有人看见吗?” “回娘娘,七巧姑娘聪慧,是偷偷从后门去请微臣的,并未有人看见。” 云清辞松了一口气,“还请太医替我保密。” “微臣明白。” 云清辞又向前走一步,低声道,“蔡大哥真的要和我生分吗?” 蔡东林似乎愣了一下,“娘娘现在身份,我自然不能给娘娘添麻烦,还是谨慎些好。” 然后才行礼大声道:“微臣告退。” “绿笙去送送蔡太医。” “是。” 云清辞转身,看到叶默然已悠悠转醒,忙示意众人退下,然后走过去坐在床上看着叶默然犹带泪痕的面庞。 “默然……” 叶默然涩涩开口打断她:“我知道。可我……做不到……” “可你想想,若是今天死了,以后你让那个一直把你视作唯一的哥哥怎么办?他要怎么去赎罪才能减轻心里的愧疚?你要知道,你今天一死,会有很对很多人受牵连。” “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就要为了那些人而去虚与委蛇,在这个金银笼子里苟且偷生吗?就算是哥哥……”叶默然目光散乱,有些茫然,“就算是哥哥……我到底该怎么办……” 云清辞眼神坚定,“活下去,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为了那么爱你的哥哥活下去。以后日子还长,我们有的机会逃走。而死了……就在没有机会了。” 叶默然若有所思。 良久,她涩涩开口:“清辞……你先回去吧!我没事了。” 云清辞嘆了一口气,才拉着她的手缓缓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叶默然将手抽出来,然后坐起身,任由丫鬟为她梳妆。 云清辞走出清宁院才问绿笙:“可交代了清宁院的人?”
第38页 “是。奴婢已经交代过了,相比他们也明白这件事泄露出来会有什么后果。” 谭嬷嬷在背后弯腰。将云清辞皱了的衣角展开,才沉声低低道:“小姐今日的确是莽撞了,若是这件事传出去,于叶侧妃,于您,都不是好事。且小姐您才嫁进来第一天就……” 云清辞回头将谭嬷嬷扶起,“我知道,可我不能见死不救。” 谭嬷嬷看着她语气沉重:“可宫里容不得那么多好心,一步走错,便可能陷入万劫不復。” 云清辞看了看院子里茂盛的草木,面无表情。 万劫不復么?她的劫来的还少吗? 谭嬷嬷年岁已大,经验自是十分丰富,看到云清辞不甘不忍的样子,心里不由嘆了口气,到底是年轻气盛。但既然是夫人临终前对她的叮嘱,她自然要付出全部精力来护她平安。 “小姐,还是赶快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云清辞点点头,现在回去地越晚就越危险,毕竟人多嘴杂。 然后便带着几人快步往前走去。 ☆、第三十六章 回到宜兰院,谭嬷嬷和七巧绿笙就准备给云清辞重新梳妆打扮,刚开始动手,便听到云清辞淡淡道:“随意弄一下,不乱就行了。” 谭嬷嬷闻言一愣,她正准备按着早上的新装给云清辞重新整理呢,一听云清辞这样说,她也是微微皱了皱眉。 “小姐……这般怕是不大妥当吧……” “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太子又不会来,梳妆给谁看呢?” 谭嬷嬷默然,然后深深嘆了口气,只能作罢。 云清辞梳完妆后看天色尚早就直接让绿笙去外面找了些吃的,吃饱喝足以后竟直接躺在床上睡了起来。 谭嬷嬷看到自己刚梳的妆又被弄乱,无奈的笑笑也并未多言。 傍晚时分云清辞才悠悠转醒,看着已有些灰濛濛的天空,问道:“太子殿下可是已经回到宫里了?” 新来的丫鬟涪江进来答道:“回娘娘,殿下现在在太子妃宫里歇着。” 云清辞“哦”了一声才又低声问:“可知道清宁院叶侧妃的情况?” 涪江疑惑:“叶侧妃?她怎么了?并未听说太子过去啊?不知娘娘说的什么事?” 云清辞松了一口气,“没你的事了,先下去吧!” 涪江行礼告退。 才刚松了一口气又听七巧慌慌张张跑进来。 云清辞皱眉,“七巧怎么了?怎么这样慌张?” 七巧脸色有些兴奋又有些惊慌,“小姐,太子殿下过来了,现在就在门口,这会子应该进来了!” 云清辞一惊,“什么?” 怎么这么快?不是按理来说太子不会来这边的吗?而他不仅来了还这么匆忙?连个报信的人都没有。 云清辞忙从床上爬起来,理了理头髮,感觉不乱后又看了看身上,忽然觉得没脱衣服是个正确的选择。她忙把盖头往头上一盖,端端坐在床上。 楚慕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床上一身喜服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的人,看了看房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一时想不起来,挥手遣退屋里丫鬟后缓缓走进去。 云清辞感觉到轻微的脚步声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双手紧紧攥着帕子,只能透过盖头缝看到楚慕精緻的玉靴。 “你很紧张?”楚慕站在她身边低声问,声音中还夹杂着隐隐的愉悦。 云清辞忙松了松手,也不敢说话只是垂下眸子静静地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楚慕思忖片刻然后轻轻挑起她头上那方粉色盖头,看到她精緻清秀的面庞,只是…… “你头上的头饰呢?” 云清辞见盖头已掀,便起身看着他疑惑的神情低声回道:“回殿下,头上的东西太重,戴着太累了,所以臣妾就先卸掉了。原想着殿下不会来的……” “今日是本宫大婚之日,你又是本宫娶进来的人,本宫为什么不来?” 云清辞疑惑,“殿下不去太子妃宫中吗?” 楚慕轻轻坐下看着她今晚格外明艷的面庞,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太子妃自是有人服侍,本宫今晚歇在你这里。” 云清辞唿吸一滞,身形一顿,脸色微微苍白。 楚慕皱眉,“你不欢迎本宫?”然后又起身朝外面走去,开了门才道,“既然爱妃不欢迎本宫,本宫去清宁院看看叶侧妃也好。” 要是他去了清宁院,那默然的事情不是就让他知道了?在大婚之时割腕自杀,只这一条便是大罪。 云清辞一慌,忙转身拦住他。 “殿下,臣妾没有不欢迎,只是一时欢喜,所以……” 楚慕转身笑着看向她,“你当真欢喜?” 云清辞一愣,竟鬼使神差地吐出几个字,“当真欢喜。” 楚慕关了门转身看到云清辞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异样,不禁诧异道:“怎么了?” 云清辞摇了摇头,手上仍旧紧紧地抓着衣角。 看到她的小动作楚慕以为她是有些害怕紧张,便向她笑了笑,轻声问:“害怕?” 云清辞心里一紧,只是又说不出来,欲言又止,只能轻轻点点头。看着楚慕已张开双臂,知道他是要自己为他宽衣,可就是愣愣地站在那里并不做下一步动作。 楚慕以为她是害羞,有心逗逗她,便佯装生怒,“既然爱妃没有要留下本宫的意思,本宫还是走吧!” 云清辞一慌,嘴里想要说话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在犹豫又听楚慕淡淡道:“想留下本宫,看你的表现了。” 看他转身欲走,她忙快步走过去忽然一把抱住楚慕,胳膊将他紧紧环抱,似乎是生怕他跑了。 楚慕感觉到腰间的温暖,唇角一勾,“看来下一步你是知道该怎么做了。相信规矩已经有嬷嬷教了吧。” 云清辞低声嗯了一声开始颤抖着双手为他解开衣服,她的动作极慢,似乎是在拖延时间。每一个动作似乎都很僵硬,额上也好像快要沁出汗来。 楚慕嘆了口气拦住她的手,“你当真这般不愿意?” 她浑身一怔,手心似乎也已经出了汗。 楚慕淡淡地看着她,眼睛里有些失望,“你就算是要保护叶氏也不用这般委屈自己。” 云清辞恍若坠入冰窟一般,满是震惊地看着他。 “这里是本宫的东宫,自然每一个角落都有探子,若是连自己的地盘都管不住,那也太窝囊了些。” 她一瞬间明白,方才自己的一切行经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只是默然她…… 云清辞看了看楚慕,忽然跪下,声音中夹杂着些许祈求:“殿下,她不是有意的……” “本宫先前也并不愿娶她,只是……东宫里不仅有本宫的人,还有其他宫里的密探,若是被抓住把柄,她的后果绝不仅是一人。”
第39页 云清辞心里一紧,难道,真的没救了吗? “可在这东宫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求殿下救救默然。” 楚慕弯腰将她扶起来,“你为了她来求本宫?以前的云清辞可不是这般。看来……你们的关系很好。” 云清辞咬着唇点点头,顺着他的动作站起来。 “她是东宫的人,本宫自然会护她周全,本宫的人还没有人敢乱动。” 云清辞这才松了一口气,“谢殿下!” 楚慕拉着她的手缓缓往里走去,房间里的烛光摇摇曳曳,有些朦胧的光晕衬托出两人静静的身影。云清辞忽然感觉到有那么一丝的迷恋,这一刻实在太平静,往她一贯冰冷的心中注满了温暖。 楚慕的手放在她纤细的腰际,她身形一顿,唿吸忽然有些急促。 “殿下……” 楚慕微笑着看向她,“嗯?” 云清辞脸色微红,咬着唇低声道:“殿下,今晚可不可以不……” “为何?本宫今晚来这里可不是听你说这个的。” 云清辞沉吟片刻才看向他的眼睛:“臣妾今晚身子不适,所以……” 楚慕低头看着她明显不安的眸子,身子不适?这般草率的谎言,她也能拿出来用?以前看她身上的。那些聪明劲儿都到哪里去了? “本宫着实没有看出来你那里有不适。” 云清辞脸色腾的一下通红。 “能告诉本宫你不愿意的原因吗?” “臣妾今日才及笄,只是想着,能否年龄大些在……”声音中已有些颤抖,竟然还有些委屈。 楚慕嘆了口气,看来是真的不愿意,只是这年龄……分明又是一个藉口!大燕女子十五岁及笄后便可嫁人,嫁人之后圆房实属正常,怎么现在就变得好像是他强迫的了。 “行了,本宫也不会勉强,但今晚既是来了便断没有再出喜房的道理。就歇在这里吧!相信爱妃不会拒绝。” 云清辞舒了一口气,看了看房间中的一张床,犯起了难,“殿下今晚准备怎么睡?要不,臣妾睡地上?” 楚慕勾唇邪魅一笑,“不用,今晚我们一起睡。” 云清辞看着楚慕展开两张被子,才慢慢走过去,一时又不知所措。 看着楚慕铺好被子后她战战兢兢地问:“殿下还需要臣妾宽衣吗?” 楚慕看着她一脸紧张的神情,也是无奈,“不用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接着云清辞看着他脱了外套又脱下中衣,还好没有接下来的动作,心里松下一口气。 楚慕躺在床上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不睡吗?” 云清辞神色一窘,睡觉肯定是要脱衣服的,可……要在他面前脱?想了很久还是转过身背对着楚慕开始解开一层层衣服。 楚慕无奈,他就这么……好色?但还是闭上了眼睛。 等她躺在他身侧时还是有些不习惯,她平时都是一个人睡的,身边骤然多了一个人,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将身子侧过背对着楚慕吧,感觉有些不妥,总不能给人家一个背影;正对着吧,又睡不着,纠结…… 楚慕好笑地看着她翻来覆去,忽然将半个身子伸过去,一下子压住她瘦小的身形。 云清辞唿吸一顿,僵硬地对上他的眼睛,感受到耳边的气息有些粗重,热气在脸侧氤氲,弄得她的耳朵都有些痒,紧接着又发起烫来。这会子,估计耳根都红了吧…… “其实你不用这般紧张,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好好待你,清儿……” 云清辞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唿“清儿”时,心里似乎哪个地方颤了一下,若三月和风拂过心底,然后在心湖盪起浅浅涟漪,余波久久未平。 她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问:“殿下是什么时候注意到臣妾的?” 楚慕微微一笑并不说话,手臂又将她拢紧了一些,怀里娇小的人儿瘦弱的可怜,她身上也并没有寻常大家闺秀身上用的那些香料味道,淡淡的体香格外吸引人,此刻她面上略有些羞涩紧张的神情更具诱惑,似乎这一辈子都要为她沉沦。 忽然感觉身下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硌地手臂生疼,楚慕抬起手臂从她身下摸出一块碧血玉佩来。 云清辞看到玉佩后忽然就想起那一晚的“偶遇”,红着脸问:“这块玉佩是殿下的吗?” 楚慕摸着玉佩微笑着并不作声算是默认。 “听闻玉佩是殿下的贴身之物,那晚一时冒犯,现在将玉佩还给殿下。” “本宫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那日答应你的事情,日后有困难可来找本宫,今日我已是你的人,倒是不用分那么清了。只不过,让本宫没有想到的是……”他将头伸过来,两只眼睛和她对视,长长的睫毛在她脸侧微微一颤,“你居然还一直留着它,是否心里还有我……” 云清辞一急,开口也有些语无伦次,“因为是殿下的玉佩,所以自然要保护好的。” “是吗?你那时可并不知道是我。怎么,不承认?” “我……” 楚慕看着她又羞又恼,也不和她计较,慢慢抽出手,然后温柔低语:“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睡吧。” ☆、第三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云清辞醒来时看到楚慕已经起身坐在床上,此时一双漂亮的眼睛正含笑看着她。 她慢慢坐起身,低声问:“殿下是什么时候醒的?” “就刚才。”楚慕笑着开口。 刚才?那岂不是已经看了自己很长时间了?云清辞脸微微一红,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臣妾现在给殿下更衣吗?” 楚慕点点头然后起身下床。 这次更衣可比昨晚那场尴尬的宽衣熟练多了。云清辞仔细地为他穿好一层层衣服,最后转身拿外套。新婚过后的常服昨晚已经拿了过来,颜色没有正红色的喜服鲜艷是云清辞以前见过他曾经常穿的玄袍,袍上用金线绣着紫色祥云。 就在她刚要为他穿上袍子时,楚慕竟直接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抱住。 楚慕的怀抱坚硬中又带着淡淡的温暖,隔着衣襟云清辞都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声。她微微一愣,身子一动就要挣出来,楚慕却越发收紧了手臂。 “殿下?”云清辞试探的叫了一句。她的头被楚慕按在胸膛里,原本清凉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楚慕的手臂有越收越紧的趋势。 “别动,就抱抱你。” 云清辞只好任由他紧紧将自己抱住,她闭上眼享受起周身的温暖。 窗外的天渐渐明亮起来,隔着窗帘有一丝一缕的光亮柔和的照射进来,温暖着两个紧紧相拥的人儿。 不知过了多久,楚慕才缓缓将她放开,气息也略微沉重。 楚慕走到床前,淡淡地拿出一把精緻小巧的匕首,掀开云清辞方才躺着的被窝,被窝里垫着一层白色的绸布,纯白色的颜色十分扎眼,楚慕手腕一动,锋利的刀锋便划破了他的手指,匕首太过锋利,血一下子就流的满手都是。楚慕把手指上的血往绸布上轻轻一抹,然后便合上了匕首。
第40页 云清辞一惊,他身上还带着匕首?这是要……还未想完,便听楚慕转身道:“你放心,这把匕首是本宫自小带在身边的,作为暗器防身用,平时放在身上也是隐蔽安全。不过平时也不常带。” 云清辞一愣,他这是在防她?可转念一想,自己是刚进东宫的,谁知道是否会对他不利,要防似乎也是情有可原。 楚慕看着她的神情顿时无奈,知道她是误会了,便解释道:“本宫可没有防你的意思,昨晚特意带着的。你看,这不就有用了吗?” 楚慕指了指染着血的绸布。 云清辞脸一红,明白楚慕的用意,心中微微动容,“其实殿下不用这般……” 楚慕看着她一笑:“这是本宫第一次‘洞房’,总不能让别人说本宫不行吧!” 云清辞:“……”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两人纷纷看向门口。 “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遣人来请您和她一起去宫里请安。”绿笙高声道。 楚慕微微皱眉,“知道了。” 云清辞为他把腰带繫上,然后问:“殿下要在东宫用膳吗?” “嗯,去昭阳殿吃。” 她开了门,外面的丫鬟嬷嬷鱼贯而入,嬷嬷看到床上染了血的绸布喜滋滋的收了下去。 谭嬷嬷看着云清辞淡然的面庞。微微一愣,按理说新婚洞房后第一天新娘应该是春光无限羞涩无比才对,她也是见了那绸布才对,两人应该圆房了,可是自家小姐这……难道是心理素质太好? 转念一想又担忧起来,太子殿下新婚第一晚就歇在侧妃宫里,将太子妃冷落,这以后的日子定是不好过了,俗话说棒打出头鸟,小姐这般得太子宠爱,对刚进府的。小姐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楚慕洗漱完毕,对她轻轻叮嘱一声,“自己在府里小心。” 她浅浅一笑,才朝着站在门口的楚慕行了礼道:“殿下放心便是。臣妾恭送殿下。” 楚慕含笑转身离去。 七巧从外面走进上前对云清辞道:“小姐,方才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宣您进宫一趟。” 谭嬷嬷脸色一变眼神中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低声道:“小姐,这大有秋后算帐的意思啊……” “我知道,但却不能不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太后,皇后,陛下,全都在。” “啊?”七巧俏脸一白,顿时有些担心,“那小姐,您去了不是凶多吉少吗……” 云清辞嘆一声,“没办法,每年的今天你们都要记得给你家小姐我多烧些纸钱啊!” 七巧顿时害怕地心都要跳出来,眼珠子立刻滚落,“小姐……” “没事的,放心吧。今日进宫,你们谁都不许去,我一个人去。” 七巧和绿笙一怔,“为什么呀?小姐,我们真的很担心你……” 谭嬷嬷明白云清辞的用意,心中一酸,“小姐是怕我们去了会跟着受罚。” 七巧眼眶一红,“小姐,奴婢不怕,小姐你就让奴婢去吧!奴婢可以帮忙在身边照顾的……” 云清辞皱着眉厉声道:“说也不许去!都乖乖待在园里。” 所有人心中动容,看她这么坚定,也都齐声应了是。谭嬷嬷和绿笙留在房间里为云清辞梳妆。 “小姐此去定要万般谨慎,老奴是知道小姐的倔脾气的,但这次形势不同,小姐还是小心些……”谭嬷嬷为她戴上一支玲珑簪子,又为她梳了太子侧妃该有的正妆。 面对谭嬷嬷的苦口婆心,云清辞微微一笑,“嬷嬷的话我都懂,会谨慎些的,嬷嬷放心。” 梳完妆后急急忙忙用了早膳就赶紧和皇后派来的宫女乘马车进了宫,今日去的地方是皇后所居的未央宫,刚进未央宫的宫门就听见太子妃和太后在寒暄说笑着。 云清辞疑惑,太子没在?不过想来也是,有人存心要整自己,怎么还会留下太子来护着她? 宫女进去通传,云清辞就站在院子里等着。 七月的太阳算是很毒的了,空气之中最后的一丝凉爽蒸发的无影无踪,烈日当空,不见一丝风。 太后坐在未央宫主位上脸色阴沉地倾听太子妃苏嫣然摸着眼泪诉苦。 苏嫣然人本来长得就温婉柔弱,此刻又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好不怜惜,连宫殿里的太监和宫女都为之动容。 好大一会子讲明情况后,太后脸色已经是铁青,沉声道:“太子妃先起吧!太子这件事是做得有些过分,大婚之夜不去正妻房里,居然去了妾室那里,传出去不是让天下人嗤笑!” 苏嫣然偷偷觑着太后发怒的神情,忙颤声劝道:“太后娘娘息怒,此事臣妾也有错,若是言萱能得太子欢心,也就不至于让殿下连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太后一听更加震怒,这太子犯了错还要太子妃来承担?哪里是太子妃的错,苏嫣然性子温和谦顺,一心为太子着想,谁知道太子偏偏看上一个低贱的妾! “皇后,哀家让你传云氏觐见,怎么现在还没来?”太后强忍着怒气冷声问皇后。 郭皇后忙起身低声道:“回太后娘娘,云氏已在殿外等候!” “让她滚进来!” 云清辞进去前就听到太后几乎是吼出的这一句话,心头一跳,随即稳了稳心神稳步走进去。 “臣妾云氏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子妃娘娘。”进了宫便行了大礼,头紧紧贴着地面,俯首帖耳,像是极为惶恐的样子。 大殿里一片寂静,所有人连唿吸都不敢,生怕一不小心会招来杀身之祸。 太后已经收敛了怒气,脸色还是沉重着,眼睛紧紧盯着殿下跪着的。女子不发一言。其他人亦不敢出声。 苏嫣然冷冷地看着云清辞伏地惶恐的身影,心里得意。 不过一个低贱的侧妃,居然敢第一天就骑到她头上!今天不让你掉一层皮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云侧妃好大的架子!竟然敢让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等这么久!本宫和太子殿下可是一大早就过来请安了,你一个侧妃居然现在才来!”苏嫣然冷冷喝道。 云清辞心中沉思,只跪着未开口。 太后眉一皱,看云清辞不说话怒道:“怎么,云氏没有话说了吗?为何不回话?不过一夜侍寝,眼中竟连太子妃和哀家都没有了吗?” “臣妾不敢……” 云清辞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太后有些不耐烦地说:“不敢?不敢你也都做了。按照宫规,有恃宠而骄者,最重的刑罚是直接赐死,你是要哀家动手还是自己动手?” 云清辞心神一凛,还想着肯定是要审问一番的,谁知连审都不用审了,竟是直接赐死! 苏嫣然也是一惊,没想到竟是直接连辩解都省了,赐死?哼!倒是省了她以后不少功夫,如此痛快,算是便宜她了!
第41页 郭皇后起身缓缓道:“母后,直接……是否太重了些?她毕竟是太子的人,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处置了,传出去于太子名声确实有损,就算真的有罪也需查证后才能定罪,还望母后三思!” 太后冷笑一声,“三思!云氏已经没有话说了,不是承认了吗?宫里宫外都传遍了,昨儿个夜里太子妃独守空房,若是传出去让天下人怎么议论太子?太子妃是未来国母,皇家威严又何在?” 皇后一噎,“可这样的刑罚实在过于重了些,天下皆知太子太后仁慈,云氏处死是小事,于皇家名声有损是大事。只要留下云氏一命,其他的都好办。” 苏嫣然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心里思忖若是云清辞死了,太子可就恨死她了,到时候她连太子都见不着那她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用了。 想了想还是温婉一笑,对着太后道:“太后息怒,云侧妃。这件事。做得的确不对,但罪不至死。嫣然嫁入东宫求的不过是能陪在殿下身边就行,现在只要殿下开心嫣然自然也开心,还请太后绕了她,也算是为殿下积福了。” 太后看着苏嫣然的脸,娇美的面庞上满满的甜美和恳求,眼神也是那么的真挚,不由得欣慰,“你……果真这样想?” ☆、第三十八章 苏嫣然郑重点点头,“是。求太后放过云侧妃。再说了,今日是殿下大婚后第二天,按规矩云侧妃还须给臣妾敬茶呢!若是连人都没有了,那嫣然这当家主母可就有些不称职了!” 太后欣慰地笑笑,“还是嫣然懂事。既然要敬茶,那锦绣便去准备茶吧!” 身边站着的锦绣姑姑应了声转身去准备东西。 太后眼睛又看了看仍旧跪着的云清辞,才缓缓道:“你起来吧!念你是初犯,这次先饶过你,下不为例!” “谢太后娘娘饶恕,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跪的时间太久,膝盖都有些发麻,还要忍受巨大的压力,她这会才松了一口气,硬撑着站起来。 太后抿了一口茶,看了看身边静静站着的苏嫣然,才道:“你也不用谢哀家,要谢就谢太子妃为你求情,太子妃善良,可容不得你再次冒犯!” “是。” 云清辞提裙走到苏嫣然跟前行了礼还未说话,苏嫣然就直接将她扶了起来,笑吟吟地道:“云妹妹不用多礼,以后你和本宫就是一家人了,要多多照顾才是。” 说着话却并没有放开扶着她的手,紧紧的抓住容不得她反抗。 云清辞手臂已经微微颤抖,要知道,苏嫣然抓着她的手里竟然捏了一把细细密密的针! 此刻那些针尖直扎她的胳膊,钻心的痛袭来,她却不能脱身,几乎是颤抖着声音“真挚”地看着她道:“多谢太子妃关心,臣妾……感激涕零。” 苏嫣然看着她疼得几乎龇牙咧嘴却有苦说不出,别提心里有多痛快了!又抓了她好一会儿才放开手,又将针拢进袖子里若无其事地站着。 太后看着苏嫣然如此懂事也露出笑容,“好了,茶也已经准备好了,既然是太子妃请求在这里敬茶,那便开始吧!太子妃你先坐着吧!” “是。谢太后娘娘!”苏嫣然行了礼才坐在下首脸上带着略微挑衅得意的笑容。 云清辞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杯时微微一愣,茶水竟是滚烫的! 此刻宫女已经退下,想放下明显是不可能的,但如果现在这个温度给苏嫣然端过去她定是喝不下的,为今也就只有站在这里让茶水凉一凉再端过去了。 她双手端着茶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下一步动作,手上忍着茶杯滚烫的灼烧。 苏嫣然看她的表情隐隐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看她不动也是静静等着不说话,但一双水眸却是有些不安分不安所措地看向太后。 太后看着云清辞不往前走以为她是不愿意,心里有些不耐烦,恼怒道:“云侧妃这是不肯敬茶了?刚进宫就这般不懂规矩吗?” 云清辞手掌已经发麻,只能轻声道:“回太后娘娘,茶水有些烫,臣妾怕伤了太子妃娘娘,所以……” 苏嫣然闻言忙道:“妹妹,不碍事的,本宫不怕烫,既是你进宫第一日敬茶,本宫也定是要领妹妹这个情的。妹妹且端上来吧!” 云清辞端着茶水稳步走上前去,将茶水递给苏嫣然时她料到苏嫣然会“一不小心”将茶杯摔到,本来是做了足够的准备的,可谁知手实在被烫的几乎没了知觉,也不知道她是否接了茶杯就松了手。 “啪!” 茶杯应声而碎,里面的茶水溅得四处都是,还冒着滚烫的热气。 苏嫣然先是一愣,本来她是准备接过以后再“拿不稳”的,现在她还没接住就已经摔倒地上了,也不用她再费心。 “妹妹这是……本宫还没有接茶呢!你怎么就松手了呢?” 郭皇后心里一跳,就看见太后倏地站起身,手指直指云清辞,“你这是要反了!来人!将她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立刻便有人去拉扯她,云清辞此时也就不顾太后后面的话了,手被烫的通红,先吹吹再说! 宫人刚将她拉到门口,忽然门被大力推开,楚慕迎着清晨的阳光大步迈进,脸色阴沉。 “既是喝不下就不喝了!何苦推到别人身上!” 苏嫣然一愣,是在说她吗? 起身行了礼才满脸委屈地道:“殿下,不是的……真的是云妹妹提前将茶杯松了才……” 楚慕打断她的话才看向太后:“皇奶奶能给孙儿解释一下吗?” “太子进了未央宫不是先给哀家请安,不是给皇后请安,倒是先来指责哀家的不是了?太子你也看见了,是云侧妃不敬太子妃在先,现在不过是按宫规处置,并未过分。” 楚慕刚要开口,云清辞已经挣脱了宫人的束缚,跪地道:“臣妾的确有罪,殿下不用替臣妾求情。太后娘娘,臣妾甘愿受罚!” 太后冷哼一声,轻蔑地看她一眼“拉下去!” “慢着!”楚慕手一挥,冷喝一声,门口的宫人全身一抖竟不敢再动。 “皇奶奶,她是孙儿东宫的人,要罚也是孙儿来罚,用不着其他人掺合。有些人爱嚼舌根趁早就别出来,免得祸害她人!” 苏嫣然脸色苍白,太子是在说她?可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太子就这样讨厌她吗? 云清辞嘆一口气,照现在的情形,若是这三十板子不挨,以后还要有更多苦要吃,而这才刚刚开始。 “殿下还是算了吧!不过是三十大板,不是算很重的……”她对着楚慕摇摇头。 楚慕缓缓走到她面前,“你明明可以避免的。” “可这次不一样,臣妾不想让太多人为难,而且太后娘娘仁慈,这次臣妾的确有错。” 楚慕看她像是下定了决心,长嘆一声,目光紧盯着她,“最后一次。”
第42页 云清辞没说话只是任由宫人将她放到长凳上,眼睛连眨都未眨一下,淡淡的看着前方,仿佛受罚的人并不是她。 太后冷喝一声,“开始!” 紧接着便是意料之中的痛感袭来,第一板时还是有些防备不及,闷哼一声。接下来板子一声声落下她却一声不吭,眼睛静静地看着眼前逐渐模煳的人影。 起初还能默默记着数,到后来痛的心中黑乱,任何声音都发不出,可偏偏意识还清醒着。 楚慕在旁站着两只手紧紧攥着,眼神沉静地看着她被打得血肉模煳。 三十板打完后她的下身早已麻木,久久趴着不能动掸。 苏嫣然吃惊地看着她,没有想到这三十大板打完了她居然一声都没叫!开始还以为她是晕过去了,可又看到她睁大了的双眼,分明是醒着的。 楚慕忙走过去,也不顾她身上的血就要将她背起来。 云清辞一怔,才喘息着轻声道:“殿下,放开吧!臣妾自己走回去。” 楚慕皱眉,“你这个样子怎么能走回去?叫一顶轿子都比走回去要好。” 云清辞轻轻摇头。 楚慕忽然厉声道:“云清辞!”看她没有反应才幽幽长嘆一声,然后又蹲下来,轻声劝她:“清儿……听话,你这个样子根本就走不成路……” 云清辞不再看他慢慢转过头。 “那便爬回去。” 楚慕气结,“你……” 郭皇后脸色有些僵硬,太子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跟她说一句话,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此刻也是有些沉不住气。又看着云清辞如此得太子宠爱,如果能好好对待她,或许还能帮着她一点。 “云侧妃乘坐本宫的轿子吧!昨夜才刚侍寝,现在身子又这样虚弱,到底是女儿家,这么重的伤怕是要休养一段时间了。” “谢皇后娘娘关心,臣妾自己回去就行。”说着她慢慢起身已经真的准备走回去,因为实在太疼,额上已经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滴,可目光仍旧坚定。 “殿下想必事情也有很多,先去忙吧!” 楚慕嘆了口气才对着身后吩咐道,“孟玄保护好她。” “是。” 云清辞挥手推开孟玄扶着她的手面无表情地扶着墙一步一步向前挪,眼前有些晕黑。明明是疼得要死,面上却除了汗水其他什么都没有。 楚遥远远看见一个似乎很熟悉的身影弯着身子很艰难地几乎是在爬行,忙跑过去一看,果然是她。 “云嫂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是不是大哥欺负你了?”说着便伸出手扶着她,看到她身上的血水,不由得一阵心疼。 云清辞也没有拒绝他,任由他扶着自己。 身后的孟玄脸一黑,这侧妃不要他扶也就算了,现在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好歹是主子的女人!怎么能这般…… “侧妃娘娘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还和萧王爷走的这么近,还请娘娘想清了你到底是谁的人!” 云清辞转过头冷冷扫了孟玄一眼,“还用不着你来指责我!” 孟玄看着她寒冰腊月似的目光一愣,然后冷哼一声,瞪了她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云清辞停下脚步看着楚遥一脸担心的看着她,心里一暖,“谢谢你了。” 楚遥笑嘻嘻的道:“原来你也会说谢谢啊!嫂子,你能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吗?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谁这么狠?” 云清辞淡淡地看了一眼未央宫的方向,没有说话。 楚遥看她不说话知道她是不愿说,也没有再多问什么,只是轻轻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云清辞淡淡摇头。 这次经歷倒是让她看清了某些人和某些事,就当买个教训吧! 谭嬷嬷的话犹歷歷在目,一个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復,万劫不復啊…… 原本就不愿,又何来的心痛?不过一道冷冰冰的圣旨,就将她永远的锁在了这个冰冷庄严的宫墙里。 多少年来又有多少如花的女子将她们心底压着的美好愿景都埋葬在这里,全部涅槃重生后化为献血淋淋的勾心斗角和冤魂,将多少柔情似水化为利刃一把把刺进心底,将婉转清纯化为虚与委蛇藏在倾国倾城的面孔后面。 这个骯脏的地方,让她感觉噁心和厌恶! ☆、第三十九章 云清辞回到宜兰院时已经是中午了,太阳照得她头昏眼花,跌跌撞撞地进了院门就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七巧最先注意到,忙喊了谭嬷嬷和其他丫鬟将她扶进屋里。 绿笙看着云清辞满身的血也是一惊,“小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多血!来人,快请太医!” 谭嬷嬷看着云清辞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明白了几分,只是……太子竟然见死不救吗?小姐本来身子就弱,现在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能吃得消? 七巧已经急得哭了起来:“小姐受了这么重的伤,太医怎么还不来……” 绿笙脸色也不是很好,但还是吩咐了丫头去烧了热水备用,此刻也是十分焦急地望着窗外。 “太医来了!” 这次来的依旧是蔡东林,不过身后竟然还跟了一个人,太子! 众人忙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楚慕摆摆手转身示意蔡东林上前为云清辞诊脉。 蔡东林走上前去,略略看了一下她的脸色便知道她的伤肯定不轻,心里暗嘆了一口气,皇宫里的人是惹不得的,以他对云清辞的了解,她是不会无缘无故就犯错的,可是现在却伤的这么重,还不知又被那个主子盯上了…… 将一方手帕搭在她的手腕上便开始诊脉,他的眉头却皱起来。 楚慕不禁问道:“她怎么样了?” “回殿下,侧妃娘娘的外伤太重,只怕要好好修养一段时间了。臣给娘娘开一副药方,按时服用就是。至于外伤,还是要擦一些药,还有……” “什么?” 蔡东林走到楚慕面前低声道:“娘娘的身子只适合静养,最好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扰。” 这也算是能帮到她的一点了。 楚慕看了看床上昏迷的云清辞,点点头算是同意。 蔡东林轻轻嘆一口气,“臣先下去给娘娘开药方了。” 等蔡东林走后楚慕才挥退屋内众人,慢慢坐在床上,伸出手轻轻抚摸她虚弱地有些苍白的面庞。 她的睫毛很长,清秀姣好的面容上仍然瀰漫着淡淡的冰冷,秀眉间赫然蹙起一座山峰,愁眉不展,她是有心事吗?他知道这么多年她一直过得不好,自第一次看到她时她便是这般愁眉不展一脸狼狈地痛苦□□,而今,她还是没有一天能开心。 这个女子,究竟给他一种什么样的特殊感觉呢? 云清辞迷迷煳煳间已经感觉似乎身边有人,待看清时却是一惊。 “殿下……” 楚慕笑着看向她,“还难受吗?”
第43页 云清辞轻轻摇头,两只眼睛有些冷然地看着他,还有些躲闪。 “在怪本宫?” “臣妾不敢。”云清辞避开他的目光,想翻个身,刚动一下身上的疼痛感骤然袭来,她不由得□□一声,额头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楚慕忙拉住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别乱动,好好躺着就行,这会子不是置气的时候。” “那殿下为何要让臣妾去当这个出头鸟?以殿下的头脑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殿下究竟想要利用臣妾什么?若是殿下真的只想来看看臣妾的笑话,那么现在您也看到了,臣妾现在狼狈的很,殿下可以走了。” 楚慕目光微冷,“本宫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云清辞紧紧咬着唇不语,想要挣脱他的手,“那倒不是,若殿下不是那个意思也就罢了,算是臣妾多想了,方才胡言乱语,还请殿下恕罪。” 楚慕察觉到她的挣扎,却并没有放开,反倒将她整个胳膊抓住,“清儿……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云清辞嘆一口气,看来他是真的不打算告诉自己了,刚新婚,谁又能信得过谁? “殿下……” 楚慕忽然低头一口吻住她温软的唇,将她要说的话尽数吞没。 云清辞一愣,反应过来时楚慕的唇已经堵了上去,他触碰到她柔软的唇瓣时,他心底一颤,眼前的她实在太诱人了,让她捨不得放开,想要沉沦…… 云清辞胸口微微起伏着,她还不懂这些,显然不知道迎合,这会儿已有些喘不过气来,忙挣扎着要推开他。 楚慕这才恋恋不捨地离开她的唇,转过头来看她时她眼中还蓄着盈盈泪水。他一愣,她就这般清辞愿? “殿下,臣妾要休息了,殿下先去忙吧……” 楚慕轻轻一嘆,抚了抚她柔顺的头髮,笑道:“好好照顾自己,明天来看你。” 云清辞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就有些不忍,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道:“若殿下真的是为臣妾好,以后便不要再来了罢。” 楚慕身形一顿,回头朝她一笑,然后抬脚离去。 谭嬷嬷端着茶杯进来,看云清辞在床上出神,以为她是在伤心,将茶杯放下柔声劝说:“娘娘,今天的事就不要多想了,现在养好身子要紧。” 云清辞回过神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水,目光淡淡的,“嬷嬷的意思是如果我受了欺负就可以在一瞬间都忘掉吗?” 谭嬷嬷嘆一口气,“可这个人是娘娘的夫君。宫里的女人就不能为了这样的事而和太子置气,以后娘娘您……还是要靠太子殿下的。” 云清辞苦笑一声,“夫君?他怎么能算是我的夫君?太子妃的夫君才是他。” “娘娘……” “我想出去了,不想在这里,我宁愿在平阳侯府里受人欺辱,被杜茵算计也不愿被锁在这里。” 谭嬷嬷也是有些无奈,“娘娘……既来之则安之。” 云清辞不语。 “嬷嬷我累了,想睡一会儿。” 谭嬷嬷无奈地接过茶杯缓缓走出去又拉上门。 云清辞看了看屋里华丽繁复的布置,心里思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逃出去呢? 昭阳殿。 苏嫣然脸色狰狞地看着宜兰院的方向,愤愤自语:“为什么?她只是一个低贱的孤女,不仅爬上了侧妃的位置,还能得太子欢心?那日宴会上她为什么不去死……” 身边的丫鬟阿若不动声色地上前劝道:“娘娘可要想明白,太子殿下以后是要有三宫六院的,现在还是先以稳定地位为重。” 苏嫣然忍着怒气,“可现在殿下连看都不看我一眼,怎么稳固地位?殿下身边有哪个都不要紧,只是不能是她!” 阿若勾唇一笑,“是人么,总会遇到生老病死的,她刚受了三十大板,娘娘试想哪个女子能挨上三十大板还能安然无恙?依奴婢看,她定是为了保面子而装出来的一脸淡然。” “你的意思是……” 阿扶着苏嫣然的手微微使力,“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没有人能保证不会发生些什么,比如高烧啊,伤口裂开,失血过多之类的……” …… 叶默然急急忙忙赶到宜兰院时便看到云清辞半坐在床上,谭嬷嬷将清粥一口一口餵给她,现在看上去她已经开始发热了,脸上有些潮红。 云清辞看到她来后朝她一笑,然后将碗递给谭嬷嬷,谭嬷嬷点头退下。 “默然来了,坐!” 叶默然缓步走到她身边,拉着她软绵绵的手,心里就软了,“疼吗?” 云清辞咧嘴一笑,“疼。”真的很疼,可心更疼。 叶默然沉默了一会儿,眼泪就要掉下来,“终究是我连累了你。” 云清辞一怔,“你……” “若不是我大婚那天非要闹,你也不会为了我……” 云清辞抬一笑,“你想哪里去了?殿下要来我怎么能挡住?只是怕他会迁怒于你罢了,他存心要让我当这个出头鸟被打,我有什么办法?” “你是说……” 云清辞嘆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殿下又不是蠢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现在却是看不懂他的用意了。” 叶默然咬了咬唇:“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云清辞摇头,“不知道,但我们终究是要逃离这里的,这里不适合我们。” 叶默然欢愉一笑:“到时候我们一起走!”转念一想似乎又想到什么,“可……清辞你和太子已经……以后要怎么生活下去……” 云清辞脸色微微一红,还是反醒过来,“这一点你就放心吧!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是同床共枕睡了一晚而已!” 叶默然讶然,“什么?没有?那太子他……” “他说不愿勉强我。” 叶默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云清辞一疑惑,“怎么了?” “殿下知道你的心思,竟也没有勉强你,能让他待你如此,若不是太无情,那便是用情太深了。” 云清辞不语,用情?他有用情吗? “可我们终究还是要走的。” 叶默然抬眸微微一笑,“好,以后我们两个人浪迹天涯,走遍四海。” …… “慕儿,大婚那日你做的的确有些过了。” 楚慕语气淡淡,“这不是父皇所希望的吗?” 皇帝无奈,“不过是娶妃。大婚当晚理应留在太子妃那里的。你可知这件事引起朝堂多大的反响吗?” “太子妃是父皇给儿臣娶的,既然答应了父皇娶妃,为何连自己喜欢的都不能成全?”
第44页 皇帝微微一嘆,“你明明知道……罢了,但你记住,东宫现在不能出专宠妃嫔。” “父皇怎知道儿臣就不是真心喜欢她?” “喜欢也好,一时所爱也好,将来的君主绝对不能被儿女情长所牵绊。切忌,不可动情。” 楚慕有些自嘲地笑笑,“父皇难道就没有动过情吗?” 皇帝沉默。 “这条路太悲戚,朕不要让自己的儿子也再走一次,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 楚慕冷冷看着御书房内一身明黄色龙袍的父皇,这个位子,真的就那么重要? 她是他心中最后一抹温暖了,他不要再将它葬送在无尽的黑暗中。 ☆、第四十章 许是因为楚慕吩咐了她需要静养,所以基本上都没有人打扰,云清辞整天也就和叶默然在院子里聊聊天,下下棋,和丫头们谁说笑笑,日子过的好不惬意。 新婚夜的事情早已经传遍了,纵然那天被打了板子,下场不是很好,但云清辞得太子欢心的名声也传了下去,现在到处议论的都是云侧妃,太子妃苏嫣然基本上都没人提到。 云清辞坐在屋里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几个丫鬟躲在墙角偷偷摸摸地干着什么,不禁来了兴趣,对七巧打了个手势示意她安静,然后悄悄地走过去,看到几个丫鬟围成一堆手里还捧着一本书正看地津津有味。 云清辞伸头瞅了一眼,问:“看什么呢?” 那丫鬟随口一句:“话本,别吵,正看到关键地方呢。” “好看么?” 丫鬟道:“好看到不行,根本停不下来。” 云清辞一笑,随即弯身便从丫鬟头顶伸手下来将话本拿走,“给我也看看。” 丫鬟被这举动弄得一惊,刚想要发作,一仰头看到云清辞的脸什么底气都没了,忙跪下:“奴婢不知是娘娘,娘娘恕罪!” 云清辞略略翻了一下书,看到里面的故事貌似还挺好看的,不由得来了兴致,“你这书哪里来的?” 那丫鬟已吓得浑身发抖,“回娘娘,是……是奴婢的表哥捎进来给奴婢解闷儿的……” 看那丫鬟的神色躲躲闪闪,不老实? “老实说,到底哪儿来的?” 丫鬟看了一眼一脸正色的云清辞,忙磕头道:“娘娘,这是奴婢偷偷从宫外带进来的……娘娘,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奴婢!” 云清辞双手托腮,两眼放光,“宫外?怎么出去的?” “这……”看到主子兇巴巴的眼神,丫鬟终于颤颤巍巍地开口,“回娘娘,是……是东宫东南角的侍卫一向比较松,所以经常有宫人从那里熘出去。” 云清辞挑眉,“经常?” 丫鬟浑身一软,声音中几乎是带着哭腔,“娘娘,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云清辞却是轻松一笑,“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丫鬟立刻如临大赦,使劲儿点头,“娘娘,奴婢愿意为娘娘赴汤蹈火,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云清辞一拍手,“好!明天你带我出宫去,我便饶了你!” 丫鬟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又一脸苦相,带主子出宫?这得有多危险啊! 云清辞将手中的话本还给她,又拍拍她的肩膀,“记得明天哦!好了,你先下去忙吧!” 丫鬟赶紧撒腿就往外跑,生怕身后的主子会吃了她一样。 七巧从院外走进来声音里微微带着慌乱,低声道:“小姐,太子妃娘娘往宜兰院这边来了。” “知道了,先扶我进去,既然是病了就该有病了的样子。” 苏嫣然走到宜兰院门口,往里望了望,看到院子里精緻的布置和布局,明显是用了心的,心里不禁泛起了酸意,眉头微皱。 阿若忙低声劝道:“娘娘记住您才是太子殿下的正妃,其余人不过是低贱的妾室而已,不必要为了无关的人而降低身份去争执。只要您太子妃的地位一日不倒,她们就只能永远被您压在脚下。” 苏嫣然对她温婉地笑了笑,“本宫明白。” 苏嫣然示意院子里的下人不必通报,然后携阿若一声不响地走了进去。进到内屋时从窗户看到里面的人似乎在忙着什么。 “七巧,将扇子拿来,娘娘这会子热了。涪江,将方才做好的莲子羹端来……” 七巧和涪江应声,然后忙转身去拿东西。 苏嫣然听着房间里的动静,不由嗤笑,果然是得了宠就矫情了。 又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轻微的咳嗽声,心里冷笑,看来这么长时间了,那药也该是起了作用了。刚开始是身子虚弱,然后是咳嗽,发热,头晕等症状,接着嘛,便是病入膏肓了,等太医诊断时顶多也只能诊出来是那三十大板而引起的,一切天衣无缝。 不过一个低贱的孤女,以为爬上侧妃的位子就万事大吉了?做梦! 阿若看到她有些狰狞的脸庞,定了定心神低声提醒,“娘娘,我们该进去了。” “嗯。”苏嫣然脸上的异样瞬间消失,立刻换上一副和蔼可亲温婉贤淑的太子妃形象。 一只脚迈进屋子,便看到云清辞躺在床上脸色微微苍白,脸上的笑意更加明艷。 云清辞忽一抬头看到满脸笑容的苏嫣然已经缓缓走进来,立刻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忙揭开被子下床屈膝行礼:“臣妾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整个动作自始至终苏嫣然都是保持着看客的姿态,等她行完礼后才上前一步虚虚一扶。 “云妹妹身子不好就不用多礼了,好好躺着便是。” 云清辞垂眸,“多谢娘娘。” 见阿若扶着苏嫣然已经坐在上首,七巧也扶着云清辞坐了下来,苏嫣然静静地看着云清辞连走个路似乎都要费很大的劲,与阿若相视一笑。 “本宫今日来就是想看看妹妹的伤怎么样了,现在看来倒是打扰到妹妹静养了。”苏嫣然接过宫女端上来的茶,抿一口看着她道。 “谢娘娘关心,托娘娘的福,臣妾这几天已经能下床走路了,向来也就快要康復了。”云清辞抬眸回之一笑。 当然是托她的福!若非蔡东林那日来察觉出药出了问题,她还真就被蒙在鼓里,那药是能致人于死地的,她的心倒也真狠。 苏嫣然微微一愣,随即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多想了,这么隐秘的药,怎么可能被人察觉?缓缓放下心来,对着阿若吩咐道:“你去将太后赏赐给本宫的蚕丝被去来送给云侧妃吧!妹妹的身体不宜受寒,不能着凉了。” “是。” 云清辞起身谢了恩,苏嫣然淡淡地瞥她一眼,然后在。阿若的搀扶下起身。 “本宫宫里还有事,也就不打扰妹妹休养了。” “臣妾恭送娘娘。”
第45页 终于送走了苏嫣然,云清辞立刻开始准备明日出宫的东西。偷偷出宫自然不能光明正大地走出去,所以她打算穿宫女的衣服熘出去。 “绿笙明天跟我一起出去。” 绿笙立刻喜笑颜开,“还是小姐最好!” 七巧冷哼一声,不满地娇嗔:“小姐为什么不带我去?” 云清辞一笑,“七巧乖,出宫有些危险,你想要什么我回来给你带,再说我明天还有事情要做,你乖乖呆在这里,宜兰院也需要有人照应着,你帮谭嬷嬷一起看着,我也放心。” 七巧撇了撇嘴,“好吧,那小姐要早些回来!” 云清辞和绿笙相视一笑,“好。” 魏王府。 魏王楚誉看着眼前女子轻盈的舞姿,面色沉重,忽然淡淡地问身旁的幕僚黎弼:“你说那瘟疫就那么快给除了?” “王爷,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次是我们失策了。但现在更重要的是调整心态,等待下一次机遇。” 楚誉皱眉,心里有些不甘:“那我们就这样算了?若是没有那个女子,这次也必不会……” “王爷!”黎弼话音微微沉重,“属下知道王爷的心思,但她现在已经人在东宫,东宫的人不是我们现在能乱动的,现在一切在暗中韬光养晦为宜。敌在明,我在暗,虽然形势有利,但若是不能长远谋划,一切仍然会付之东流,以前我们已经做了那么多努力,现在正是关键时期,一定要沉稳。” 楚誉一嘆,“这些道理本王懂,不过……她的才华本王先前是有注意的,现在既然已经是太子的人了,也就不必再她身上花太多的心思。” 楚誉看着舞姬的身影有些烦心,摆摆手挥退众人,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 黎弼看着眼前的棋盘沉思,“上一步从京城开始似乎有些急,这一次,我们缩小范围。” “缩小范围?你是说逐一击破?” 黎弼点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在京官员大多数位高权重,掌握某个方面的命脉,我们只需从一个地方敲一敲,其他的或许就会迎刃而解了。” 楚誉沉吟,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京城中较为重要且位高权重的……无非就是苏丞相,庆国公,再有华国公,赵王,还有便是平阳侯了。我们该敲哪一个呢?” “苏丞相正得意,庆国公太清流,华国公脾气固执油盐不进,只有赵王和平阳侯比较适合,但赵王老奸巨滑不说,在京中还不知道要停留多长时间,所以,就只剩下平阳侯府了。” 楚誉恍然大悟,看向黎弼不禁赞赏道:“先生果真智谋过人!不过……若是要拉拢平阳侯府,联姻是一条好路子,但据说平阳侯膝下只有一子名杜谨,一女杜蘅,那杜蘅可是才十二三岁……不好办啊!而且我们的计划也等不了那么久。” “联姻也不一定要王爷娶杜蘅,要杜谨也是一样。” 楚誉一愣,杜谨…… 好你个黎弼!居然敢…… 黎弼无奈,“王爷……属下指的是将□□公主嫁入平阳侯府。” 楚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脸色铁青怒道:“先生,本王可只有这一个妹妹!” 黎弼不语。 楚誉有些急,□□公主楚娇是他唯一的胞妹,虽已及笄,但怕她受委屈就一直留在苏贵妃跟前,驸马的人选也因为苏贵妃捨不得女儿出嫁而拖着没有选。 他和黎弼商量的事情太大,也绝对不能让妹妹陷进去。况且,平阳侯府以后是一定要除的,何必拉上楚娇! ☆、第四十一章 “王爷若是实在不舍,也可另寻它法。据属下所知,平阳侯有一弟弟杜炎,膝下有一女杜茵年十六,仍然待字闺中。平阳侯最疼爱的除去杜谨杜蘅,就只剩下杜茵了。” 楚誉皱眉,“毕竟不是亲生的,再疼爱还能为了她而放弃杜家?” 黎弼淡淡一笑,“他杜修不行,可他还有老母亲。杜修是出了名的孝子,他母亲的话有十分都是顺从的。而杜茵这个女子,面貌虽不是倾国倾城,却机灵乖巧,非常得杜老夫人喜欢,王爷您说……杜茵好歹也是亲孙女,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杜老夫人会不管么?只要杜老夫人肯,那平阳侯就一定会非常孝顺的。” “可本王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过是一个女人,没用了放弃便是,当下之急,只有先试一试了。” 楚誉嘆一口气,“也好。黎弼啊,那么这根红线,就由你来牵了,这美人怎么抱得归来,全看先生本事。” 黎弼:“……” 他是不是应该认为,他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 翌日清晨。 “荣儿,一切都准备好了吗?”云清辞换好宫女的服饰淡淡地问哪个低眉顺眼的丫鬟。 “回娘娘,准备好了!”荣儿低声道。 “好,我们出发!” …… 京城似乎也就那么大块儿地方,云清辞知道的地方并不算多,但还是兴高采烈地乱转。荣儿那丫头一出宫就央了她去街上淘话本看了,云清辞笑着应允,然后便拉着绿笙去街上游荡。 “绿笙,我要吃糖葫芦!” “好的,小姐,马上来!” 云清辞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穿过一条条小巷,周围安静的环境使她多天以来烦闷的心情有所缓解,此刻很是愉悦。 “啊啊啊!救命啊……” 忽然传来一声唿救,云清辞和绿笙齐齐皱眉往巷子的角落看去。 看到唿救的人时,绿笙的脸色微微一变。 “小姐……怎么哪儿都有她啊?” 云清辞看着杜茵扯着嗓子唿喊,面前的肥大男子一脸奸笑地靠近她。 没意思! 云清辞皱眉,拉上绿笙就往巷子外走。 绿笙一脸兴奋地准备看杜茵出丑,谁知却被云清辞拉走,清辞不愿地转过头跟着她走。 在准备转弯的最后一秒钟,绿笙瞥见另外一个身影。 “小姐等等!看,那里还有一个人!” 云清辞回头,果然发现凭空而现一个锦衣玉带的男子,仔细观察发现居然是上次宴会上坐在角落里不甚起眼的魏王楚誉! 云清辞忙把绿笙拉到一边,两人倚着墙注意着眼前的动静。 “姑娘没事吧!”楚誉此时已经赶走了欲对杜茵不轨的男子,风流倜傥地站在杜茵面前。 杜茵此时已经看得呆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如此仙人般的男子!这等英雄救美的好事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被她碰上! 而楚誉心里却是另一种心情。 这该死的黎弼,就不能想好一点的主意吗?除了英雄救美,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如此老套的招数,他都有些恶寒…… “多谢……多谢公子相救,我……我没事。”杜茵此时的脸都有些红。
第46页 而墙后面的云清辞和绿笙皆是失望地对望一眼,准备离开。 英雄救美嘛,谁爱救谁救,不关她们什么事! 绿笙看着殭尸般的两人微微一嘆。这一嘆不要紧,只是…… “谁在哪里?”楚誉朝云清辞的方向冷喝一声,着实把面前的杜茵吓一跳。 云清辞一惊,拉着绿笙的手低声道:“快走!” 楚誉听到动静已经飞快奔了过来,云清辞心中一紧,绿笙已经直接沖了出去,和楚誉打到一起。 “说你是谁?跟踪本王。有何目的!”楚誉冷喝一声。 杜茵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她是王爷?反应过来时便看到了和楚誉厮打在一起的女子,待看清了那女子的面貌时,心中充满了疑惑。 “绿笙?” 楚誉听到她的低喃,眉头一皱,“谁?” “是云清辞身边的丫鬟!” 楚誉闻言一愣,看来那女子就在附近了,不禁朝墙角看了看,直接飞了过去。 墙后面并没有一个人。 看来跑的挺快! 楚誉冷哼一声,转过头来看到绿笙又朝他攻了过来。楚誉抬手用力运气,一阵掌风便将她打出几米远,口中也开始流出鲜血。 “不自量力!” 楚誉说着便拿着剑朝绿笙走去…… 云清辞也不知跑了多久,感觉到身边的人慢慢多了起来,才放心地停下,转过身并没有看见绿笙的身影,不禁担忧起来。 咬了咬牙便准备往回跑去。 还没跑几步路便看到面前缓缓驶过一辆马车,她也只能先停下来。谁知马车走到她身边时里面的人竟直接将她掳进车里! 云清辞刚想唿喊便被那人堵住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云清辞抬头看向那人,脸色一变! 楚慕看她平静下来知道她已经反应过来了,然后才放开手淡淡地看着她。 “看来你的病是好的差不多了,还挺生龙活虎的。京城好玩儿吗?” 云清辞垂下头低声问:“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一个宫妃都能来,本宫为何不能来?” 云清辞一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楚慕冷冷地看着她:“你怎么出来的?” “回殿下,是一个小丫鬟引臣妾出来的,”云清辞脸色一白,“臣妾只是觉得闷了所以就想出宫去放松一下……” 楚慕忽然拉起她的手,微微一嘆,“本宫只是怕你遇到什么危险,下次要出宫给本宫说一声,本宫会带你出去的。” 云清辞一愣。 “你刚才那么急急忙忙地去干什么?” 云清辞忽然想起来绿笙还没回来,脸上就有了急色,“殿下,方才在巷子里遇到了魏王,我们被发现后绿笙就和维沃打了起来,现在都还没回来!求殿下救救她!” 楚慕幽幽一嘆,“晚了!被楚誉发现的人还没有一个能逃出他的手掌心。而且是被发现了他在做什么秘密的事,那么……” 下面的话云清辞已经不敢听,脸一下子苍白起来。 “你可知道楚誉在巷子里干什么?” “英雄救美!”云清辞脱口而出。 楚慕蹙眉,“救谁?” “杜茵。” 楚慕瞭然,“看来这动作的确是快了不少……” 云清辞疑惑,“什么?” “没什么。既是这样,本宫派几个人去查看一下有没有她的下落。” 云清辞一喜,“多谢殿下!” 楚慕看她一眼,扬声对外面的马夫道:“去西郊!” 马夫应了声“驾”地一声加快了速度,马车飞快奔驰。 “为何要去西郊?”云清辞疑惑。 楚慕淡淡看她一眼,“你不是想玩儿吗?西郊就挺好。” “殿下现在很闲吗?”话说出口她才感觉这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 楚慕睨了她一眼,“你管的太多了,等着去就行了。” “哦。” 到了西郊云清辞才注意到这里是一片广袤的草地,远方零零散散分布着一些草屋,一条小溪蜿蜒穿过草间,这里也不似京城和宫里那般炎热,凉凉的风迎面扑来,尽是清爽。 楚慕不知从何处牵来一匹白马缓缓走来,“这里怎么样,好看吗?” 云清辞笑着点头。 楚慕一把将她抱上马,然后自己也飞身坐在她身后。 “殿下这是?” 楚慕笑问:“你可会骑马?” “父亲在的时候教过,现在可能都忘了吧!” 楚慕轻轻握住她的手,“我教你。” 云清辞手微微一颤,在他的指引下抓住缰绳,楚慕低声一句“准备好!”然后扬鞭催马,马儿便在草原上奔跑起来。 云清辞先是有些不适应,然后马步渐渐有规律地奔驰起来,她也就渐渐放开,两手紧紧地握住缰绳,却不知道怎样控制方向。 楚慕忽然道:“骑马需让马通晓人的心意,想让马随人心意走,缰绳控制方向,双腿夹马肚。” 云清辞。试了试,果然是有效的方向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意思了,可马儿还是只奔跑,“怎样让它跑起来?” 楚慕顺口回答:“勐夹马肚,抽马鞭。” 云清辞“嗯”了一声,勐一夹马肚,楚慕顺手抽了一鞭,马儿吃痛,几乎是狂奔起来。 疾风划过耳边,迎面的风唿唿的吹,前方视野无限开阔,这一刻她觉得十分刺激。此刻她不是深宫里矜持伪装的宫妃,不是失了父母伤心欲绝的孤女,也不是那个整天皱眉忧愁的怨妇,此刻的她像一名江湖儿女,挥袂天涯,仗剑轻歌。 楚慕微微侧身看到她她原本氤氲的眸子仿佛雾气一下子便散了开来,眼睛这一瞬间比夜空中璀璨的星星还要耀眼,整个人的气质全然发生了变化,嘴角噙着发自真心的笑意。 或许只有此刻,她才是真正放开了吧! “啊啊啊――” 云清辞尖叫着发泄,狂风把她的尖叫声打碎成破碎的音符。尖叫真的能疏解心中的郁闷,云清辞只觉得胸腔一阵阵的郁气随着她的尖叫声被排解出去!马儿起起伏伏,她的身子也被颠的起起伏伏,不觉得难受,只觉得畅快! 楚慕笑问:“痛快么?” “痛快!” 真的很痛快!自从父母去世后她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 楚慕从身后轻轻抱住她纤细的腰,她的身子很轻盈,就像一张纸,似乎风一吹就要吹跑她。似乎是真的怕她被风吹跑,他抱住她的力道微微收紧。 云清辞感觉着身后的一阵温暖,心里也是愉悦,任由楚慕抱着自己,然后沉沦在那一丝依恋之中。 马儿因为没有人管,轻轻嘶鸣一声,开始放慢速度,最终缓缓地行走在草原上,时不时望望远处的山,安安静静地驮着身上的一对璧人儿。
第47页 ☆、第四十二章 云清辞一脸清爽地踏进宜兰院,看着院子里种植的各种各样的花草,心情也变好起来。 七巧看到她平安归来,也是笑着问:“小姐回来了?那绿笙姐姐是不是因为贪吃所以拖在后面了?” 云清辞脸色瞬间煞白。 七巧不明所以,上前拉着云清辞的胳膊扶着她望屋里走。 “是绿笙姐姐在大街上走丢了吗?小姐先别担心,绿笙姐姐武功那么好,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云清辞闻言喃喃自语,“对……她武功那么好,不会有事的……只是走丢了而已……” 七巧闻言也是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将云清辞拉到屋里,然后将一盘点心推到她面前。 “小姐先吃点点心压压惊!” …… 清宁院。 叶默然手里攥着丝帕焦急地走来走去,后面的染儿被绕得头晕,不禁提醒道:“小姐若实在担心,不放去看看吧?” 叶默然冷静下来,“不能去,若是现在去恐怕会惊动其他人,那时候清辞就会更有危险了……” 叶默然还未说完,就看到一个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 “小姐,云侧妃已经回来了!” 叶默然一喜,“回来了?” “是,一切平安。” 叶默然微微露出笑意,“回来就好……” …… 云清辞在第二天就急急忙忙找到楚慕担心地问道:“殿下,还是没有绿笙的消息吗?” 楚慕的眸子闪了闪,流露出惋惜的神色,“没有消息。孟玄说在巷子不远处发现了一行鲜血,有打斗的痕迹,人应该是没了,但尸体暂时没找到。” 云清辞的脸色惨白,眼前一黑,踉跄一下,心里涌上一抹悲哀。 绿笙陪了自己那么多年,现在还为了保护自己而丧命,想为她报仇都没有能力。如果自己那天不出宫,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楚慕扶住她,察觉到她眼里的自责,轻轻将她揽入怀里,给她最大的温暖。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什么也不用说,这个坎儿得她自己跨过去。 …… 太傅府。 “老爷,看来叶默然在太子府并不得宠,都不知道太子还记不记得有她这个人,这对我们并没有什么益处。”叶夫人担忧地看着叶凌。 叶凌冷哼一声,“既然是我叶家的人,自然什么事都要为自己的家族着想,明天我去看望看望她,别以为攀上了太子就高枕无忧了!宫里的日子可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的!陛下封她为侧妃也是看在我这个一品太傅的官职上,若是没有了我,她什么都不是!” 叶夫人低眉顺眼谄媚一笑,“老爷说的是。” 叶凌沉沉地看了一眼门外,忽然问道:“默荨呢?” “大少爷这几天似乎没怎么回家!” “哼!翅膀还没硬呢就想往出跑,他回来你告诉他若是想要保她妹妹平安,最好给我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 “是!” 叶凌眼珠子转了转又低声问:“夫人,我后院的那些东西可还安全?” 叶夫人淡淡一笑,“老爷放心,一切安然无恙。” 叶凌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 自从云清辞嫁入东宫,袁璎珞倒是勤快的很,三天两头跑来平阳侯府,想方设法地接近杜谨,杜谨无可奈何也只能躲着他。 “谨哥哥!”袁璎珞一脸欣喜地看着几天都不理她的杜谨缓缓朝她走来。 杜谨淡漠地看她一眼,然后沉声道:“你以后别来找我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袁璎珞惊愕,“为什么?云清辞已经走了,她从那一刻起就再也不是杜府的人了,她是太子的妃嫔,她和谨哥哥是不可能了,为什么你还惦记着她?你和她相处那么长时间,连我都看出来了她对你无意,谨哥哥你那么喜欢她,可她领情了吗?她没有!” 袁璎珞满目悽然,“谨哥哥,璎珞到底哪里不如她?如果是璎珞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会改的。谨哥哥,璎珞真的很喜欢你,只要能陪在谨哥哥的身边,璎珞情愿为奴为婢都行,只要能陪在你身边。云清辞她永远不会懂得你,而璎珞懂。” 杜谨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算他不懂我,我懂她就行了。” 袁璎珞死死咬住唇,不甘心地问:“谨哥哥就真的不能……” 杜谨回头冷然回绝:“不能!我劝你不用再在我身上浪费功夫了,我对你无意!若你再这么纠缠不清,平阳侯府也不会容你。你好自为之吧!” 袁璎珞凄凄看着杜谨决然而去的背影,心里涌上一抹悲凉。 “谨哥哥,只要我懂你就好……” …… 宜兰院。 七巧从外面进来就看见云清辞手里拿着一本书,人却已经昏昏欲睡,两只眼睛都已经闭住了,不禁无奈。 “小姐?……叫了半天也不见她醒来,只好轻轻从她手里将书抽走,刚一动,却听见她低声呢喃。 “绿笙……对不起……” 七巧浑身一震,是不是绿笙姐姐出事了? 这个时候她也不敢问,转身将书轻轻放在架子上,转身发现云清辞竟已经醒来了,两只眼睛正淡淡地看着她,还有一丝疲惫。 七巧一愣笑道:“小姐定是累了,奴婢服侍小姐就寝吧!” “现在几时了?” “回小姐,亥时多了。” 云清辞点点头便任由她扶着自己往床上挪去。 七巧刚给她盖好被子,看到她已经沉沉入睡,浅浅一笑便轻声退下。 屋里的云清辞似乎睡得格外安稳,今天晚上天气很凉爽,时不时吹进来一丝丝细风,将夏日的淡淡清香揉进每一寸空气。 她忽然睁开眼睛,静静地望着屋子里黑暗的一切,什么都看不见,可就是那么努力地想要去辨认,隔着薄薄的纱幔看到穿外皎洁的月光柔和地撒进来,她的心忽然沉静下来。 “砰!” 一声撞击声打破了沉寂。 突然,窗外有一阵脚步声迅速传来,云清辞一惊,登时起身,从床下面拿出一把匕首,紧紧握在手里。 这时,那窗棂突然勐地抖动一下,紧急着,一阵血腥味至窗外传来,云清辞咬着唇冷静的握住匕首,眼睛死盯着窗户,她缓缓下了床,轻轻拨开帏幔,正欲往外望,突然,有个黑影迅速从窗外翻了进来,一进来,他就难受的喷出一口鲜血。 云清辞皱眉,居然是个男人! 这个连东宫都敢闯进来的男人,胆子究竟有多大!这里是她的寝殿,现在居然闯进来一个男人,不禁心中涌上一抹危机感,心扑扑通通地跳。 她还是镇静地点燃了蜡烛,然后才看清男人的脸。
第48页 楚慕! 看到楚慕又吐出一口血,云清辞忙扶住他,“殿下这是怎么了?” 刚要开口喊七巧,楚慕忽然拉住她。 “别喊……” 云清辞心里有些担忧,将他扶到床子上坐下,才发现他的左肩似乎被刀剑刺伤,鲜血直往出冒,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 “殿下还是唤太医来吧!” 楚慕微微摆手,“不用,这伤不碍事的……” 云清辞皱眉,转身去取了一件男装来,准备先给他换上。 床上半躺着的楚慕忽然咳起来,嘴里竟然还吐出鲜红的血来,云清辞大惊,忙用帕子去擦拭,血瞬间染红了帕子。 云清辞只能先取了一件男装准备为他换上,楚慕也开始自己慢慢地准备将外衣脱下,但由于伤口太重,轻轻一动便又流出好多血来。 “殿下别动,臣妾来吧……” 说着云清辞就开始慢慢地为他褪下上衣。 因为伤的太重,楚慕的上衣几乎都成了一件血衣,又怕弄疼了他,云清辞只能一点一点地拨开,等到了肩部时,那衣服和血已经凝结在一起很难再分开,稍微一动便会扯出一片血水来,云清辞只好放弃了衣服,直接去拿了剪刀一点点剪开衣服。 当她看到他结实的胸膛时,脸色攸地红了起来。 仍然清醒着地楚慕看到她通红的脸庞浅浅一笑,“原来清儿也有害羞的时候啊!” 云清辞的脸更红了,低着头仔细地用帕子拧了水给他清洗。 “殿下还是别说话了,仔细伤口裂开。” 楚慕看着她认真到极致的表情,不由得心里一暖,似乎有一团柔软缓缓沁入心底。 拿着帕子的手拂过他胸膛的时候,云清辞都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 “殿下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我……”楚慕刚开口,便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快!你们都给我仔细搜查!刺客一定跑不远!抓住了重重有赏!” 外面传来御林军的声音,云清辞疑惑,但还是迅速将衣服为楚慕穿上,问:“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楚慕淡淡地道:“替本宫挡住那些人!” 云清辞虽然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轻轻为他盖好被子,才又点亮一支蜡烛,屋内顿时由开始的一点星光变得昼明。 七巧也听到动静,不禁起了好奇心,正要走出去观望,却看见云清辞披着披风走了出来。 “小姐……” 云清辞听到外面粗鲁沉重的敲门声,微微皱眉,对七巧吩咐道:“去开门!” “是!” 开了门一瞬间涌入一队御林军,领头的御林军首领凌禹对着云清辞行了礼道:“臣参见侧妃娘娘!禀娘娘,宫中进了刺客,奉陛下旨意搜查刺客!还请娘娘让臣等进去搜查!” 七巧上前一步:“此处是云侧妃娘娘的寝宫,你们怎么能进去搜查?” 凌禹冷冷看她一眼,喝道:“宫中潜入刺客是大事,关乎宫中贵人的安危,没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且陛下旨意在此,谁敢抗旨!” ☆、第四十三章 云清辞淡淡地看他一眼,“这里是后妃寝宫,凌统领倒是能随意出入!” 凌禹微微蹙眉,“搜查是陛下的旨意,臣自然要遵旨办事。” “敢问宫中其他人的寝宫可搜查了?” “回娘娘,马上就去,自然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云清辞冷笑一声,语气凌厉,“也就是说凌统领绕过陛下的紫宸殿,隔了中间淑妃娘娘的淑德宫和太后娘娘的正寿宫,直接奔我这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凌统领你要想清楚了这里不仅是本宫的寝宫,更属于太子殿下的东宫,对本宫的名誉有损是小,若是传出去,连一个御林军都敢闯入东宫寝殿,这是觉得本宫好欺负吗?” 凌禹一噎,眯了眯眼睛,“侧妃寝殿三更半夜还亮着灯,这么晚还不睡觉?还是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放肆!本妃干什么还需和你汇报不成!凌统领说话注意些,本宫还不是你能污衊的!” 凌禹咄咄逼人,“若是娘娘真的是清白的,那就请娘娘让臣进去搜查,也好让娘娘早些休息!” 云清辞还未说话,就看见七巧满面怒容地指着凌禹,“这里是娘娘的寝宫,若是毁了娘娘的名声,你担当的起吗?” 凌禹却冷冷一笑,“娘娘三番五次阻挡臣进去搜查,难不成还真有刺客在里面?娘娘可要想清楚了,窝藏刺客可是大罪!到那时候还要名声?还是先保命吧!” “你……”七巧的话还没说完,云清辞一把将她拉到身后,淡淡地看着凌禹道:“那凌统领我们说好了,本宫可以让你进去搜查,但若是没有刺客,你怎么赔偿本宫的名声?” “臣这不过是奉旨办事,娘娘为何要三番五次刁难?” “刁难?你绕过那么多宫殿直接上我这儿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刁难?本宫和你各退一步,说吧,若是没有刺客怎么办?” 凌禹面色铁青,咬了咬牙道:“若是没有刺客,臣就……自宫做太监!”反正他可是明明看见黑衣刺客进了宜兰院的,现在东宫都已经被御林军紧紧包围,想必定是逃不了的。而等搜出了刺客,那么……云侧妃定会获罪,到那时进了天牢,就不是她说了算的。 云清辞冷笑,看来他还真敢赌。 “凌统领实在勇气可嘉,那本宫就奉陪到底!凌统领,请!” 凌禹冷哼一声,浩浩荡荡的带着一队人迅速走了进去,殿中的每一个角落都翻了个遍,一时间翻箱倒柜的“叮叮噹噹”声响起。 凌禹看着云清辞淡然地站在一边,心里微微一慌,但又不敢露出神色来,只能下令:“都给我仔细地搜!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云清辞看到他越来越不安的神色,幽幽开口,“你们都注意点儿,这些东西可都是殿下送的,弄坏了你们可赔不起!” 众人闻言都小心翼翼起来,速度也都稍微放慢。 忽然一个侍卫大叫:“报告统领,这里有情况!” 凌禹眼睛一亮,忙一脸严肃地跑过去。 “让我看看!” 那侍卫指着床脚的一滴很不起眼的血滴,满脸严肃。 凌禹勾起一抹笑意,冷冷看着云清辞,“侧妃娘娘能解释一下吗?” 云清辞淡淡一笑,脸上竟然浮起一抹红晕,低声恼怒道:“本宫信期来了还不许见红?” “……” 凌禹尴尬地抽抽嘴角,随后看着那一滴血忽然道:“那臣怎么能知道这不是刺客的血而是娘娘……额……您的……呢?” 云清辞气定神闲地看了看地上的血滴,“依你的描述,刺客应该是受了伤逃窜进来的吧!”
第49页 “是。” “那受伤可严重?” 凌禹不自觉点头,“很严重,伤的是左肩,按理来说伤口很深,而且又是刚用剑刺伤的,应该会是一路留着血才是。而臣注意到,他的血迹是一路顺着来到东宫的!” “那凌统领也都说了血很多,那凌统领现在可以去宜兰院周围检查一下,看是否还有没有其他血迹。” 凌禹皱着眉让人去检查。 两人仍旧在屋里僵持着,外面有一阵清风抚过,屋内扬起略微浓重的香气,香的有些刺鼻。 凌禹不禁咳嗽两声,“怎么会这么香?咳咳……” 云清辞却是没有在意似乎习惯了似的,“凌统领对不住了,本宫天生喜欢香粉,夏天太热,所以本宫就在屋里放了檀香,松柏香,薄荷香,沉水香,还有栀子香……”看我不香死你! “……”凌禹一搐,挥手扇了扇那浓郁的香气,紧紧捏着鼻子,皱着眉就要往出走。 那个侍卫小跑着走进来碰上凌禹,忙回禀:“回统领,并没有血迹!” 凌禹皱眉,怎么会没有? 还未仔细思索,就看见又从外面。跑进一个侍卫上前跪地禀报:“启禀统领,有侍卫在昭阳殿发现刺客,还请统领前去处置!” 凌禹一怔,“在昭阳殿发现的?” “是!” 凌禹胸口一堵,还没有转身就听见云清辞幽幽道:“现在能确定本宫这里没有刺客了么?” 凌禹心一横,转身跪地道:“臣错怪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云清辞点点头,“嗯,恕罪肯定是会的,但不知凌统领之前说过的话还算数不算数?” “这个……”他本来分明看见刺客进了宜兰院的,为何现在不见了? “说不定娘娘刚才拖住臣就是为了给刺客逃跑拖延时间!” 云清辞冷哼,“凌统领可是将这里都包围地水泄不通,可是看见有人出去?还是说,本宫还没问问凌统领,你在这里和本宫说这么久的话,是不是也是窝藏刺客为刺客拖延时间呢?” 凌禹面色一僵,随即怒道:“娘娘怎么能这样污衊臣?” “那凌统领开始可是先污衊我的!” 凌禹一噎,眼看着堂下站着的侍卫满脸焦急,心里想着那刺客定是刺客十分要紧,咬了咬牙在地上“砰”地磕了一下头,“臣出言不逊,求娘娘恕罪,臣再也不敢了,现在刺客也已经伏法,还请娘娘允臣去处理此事!” 他见云清辞不说话,心里越发着急,只是一个劲儿地磕着头。 云清辞一笑,淡淡道:“我自然是不敢打扰凌统领办公务的,即使如此,本宫这次可以放过你,但凌统领刚才的誓言怎么办?” 凌禹一惊,看云清辞这个情况,该不会是真的要…… 看凌禹面色紧张,云清辞亦是正色道:“这样吧!算凌统领欠我个人情,以后有需帮忙的地方,还得请凌统领帮个忙!” 凌禹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是自然。” 云清辞眼珠子转了转,“凌统领应该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凌禹郑重发誓:“臣定会遵守承诺!” 云清辞撇撇嘴:“那好吧!现在情况应该比较紧急,凌统领还是快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凌禹谢了恩才带着所有人出去。 七巧松了一口气,上前关了门才转身看着云清辞:“小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清辞还没说话,她在屋子里嗅了嗅,感觉到屋子里除了那浓郁的几乎让人窒息的香气外,竟然还有血腥味! 七巧大惊:“小姐,屋子里真的有刺客?” 云清辞压低了声音道:“是太子殿下,别声张!”七巧是绝对信得过的人,这会儿也不用隐瞒。 七巧自然是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是点了点头,笑嘻嘻道:“小姐放心,殿下来小姐这里奴婢是的事情奴婢是不会告诉人的!只是,殿下是受了伤吗?用不用……” 云清辞打断她:“不用,你先去休息吧!我这里没事!” 七巧欢喜地笑着然后关了门出去了。 云清辞忙钻到床底下,将楚慕从一堆香气浓郁的胭脂水粉盒子中拉出来,那香味顿时浓郁起来,连楚慕也不禁微微皱眉。 云清辞看到楚慕神色还算平静,松了口气,要不是她让七巧将窗户后面的血迹清理了一下,恐怕还真的不会矇混过关。但床脚居然还漏了一滴血,想必应该是楚慕爬进去的时候滴出来的,真的是太惊险了。 她拿来纱布仔细地为他包扎好,然后将楚慕的身子往床子里面挪了挪,自己坐在他身边。想起刚才的一切,越来越觉得不奇怪,楚慕堂堂太子身受重伤被当成刺客一路逃窜到自己的东宫?这似乎有些不对啊!但看了看楚慕脸上苍白的神色和肩上的伤,还是没敢问。 “你都不问问本宫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楚慕转头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 云清辞心里一慌,轻声开口:“臣妾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知道的太多死的快。” 楚慕沉默,然后无声一笑,“凌禹这个御林军首领干了几十年也算是经验十足,你竟能从他身上占到便宜,不简单啊!” 云清辞疑惑,“便宜?” “凌禹为人极为中正,就是有时候脾气倔了些,太死板,但说话绝对是算话的,能得他的帮助,这可是大大的便宜啊!” “关键是开始差点儿把人家阉了,这话还能算数吗?” 楚慕嘴角微微一抽,眼睛戏嚯地看着她:“你还真敢说,他可是御前侍卫,你若是真的伤了他,父皇第一个不会放过你。” “谁让他针对我!” 楚慕忽然正色:“凌禹搜查都是有了十分把握才动手的。” “那他应该是很有自信才对,为何会看上去那么……” “凌禹哪里都行,就是嘴巴不会说,因为是御前的人,声望又高,他很少遇见像你这么胡搅蛮缠的人。” ☆、第四十四章 云清辞扶额:“额……臣妾很胡搅蛮缠?” 楚慕点头。 云清辞眨了眨眼睛,有些担忧地问:“那殿下怎么办?” 楚慕邪魅一笑,“着夜色深重的,你说本宫能干什么?” 云清辞看着楚慕身子已经伸了过来,心里一慌,还是镇定地道:“以殿下现在的伤势,怕是……不行吧!” “没有人给你说过干这个不用左肩的么?” 云清辞脸色“刷”的一红,面颊上忽然浮上一抹羞红,咬着唇不语。 楚慕看她又羞又恼,不禁揶揄一笑,头伸过去低低道:“方才听你说阉了凌禹的时候也不见你害羞,怎么这个时候倒……” “殿下!”云清辞歇斯底里怒喝一声打断他的话,忽然有些委屈,方才为了他自己都紧张成那样,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凌禹,现在又来了一个他。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如此难缠!
第50页 楚慕脸上的神色却并没有半分怒意,依旧是淡淡的笑意。 云清辞缓过气儿来,扭头不再理他,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楚慕无奈,他就那么好色? “清儿……别生气了……”声音中竟带着些许撒娇! 云清辞一愣,睁开眼睛转头避开楚慕的目光轻声道:“殿下身上还有伤,还是别乱动了,睡吧!” 楚慕展颜一笑,“既然本宫身上有伤,那么就由清儿抱着本宫入睡了。” “为什么?” “受了伤,痛,睡不着,要清儿哄着才能睡着。” 云清辞:“……” 看他那一脸撒娇,云清辞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在外面看起来满脸冰霜,人人惧怕的太子殿下?现在为何看上去像一个地皮无赖? 她的身形太小,将手臂覆上他的身,避开肩上的伤轻轻搂着他。 楚慕看着她无奈的脸色,不由一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云清辞是在周身的一片滚烫温暖中醒来的。她睁开眼睛看到楚慕紧紧地抱着她,神志有些不清,眼睛微微睁着,看她醒来露出浅浅笑意示意她安心。 云清辞用手摸了摸楚慕的额头,滚烫!明显是昨夜的伤太重,此刻已经开始发热了! 她也顾不得衣服,忙朝外面喊了一声:“七巧!” 七巧应声进来,看到云清辞只穿了一身中衣,又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太子,脸色不禁一红,“奴婢要不要先迴避一下?” “不用!你去将上次我生病时剩下的那些药拿来!” 七巧没有多问,应声退了下去。 云清辞穿上衣服,然后又为楚慕穿好衣服,将带血的衣服放到床底下,上面仍然撒上香粉。 从七巧拿来的药中她挑选了一些退热的药,吩咐七巧去熬了。 “记住,别人问就说是我今早有些不舒服,为我熬的药!” “知道了,小姐。太子殿下的伤要不要紧?” “没事,你不用担心,去先熬药吧,你必须亲自做,不许别人插手。” “是,奴婢省得。” 服侍楚慕用了早膳,服了药,楚慕竟然要走。云清辞担心他的伤势,又怕耽误他的公事,只能叮嘱一句:“殿下如果实在顶不住不要强撑,记得叫太医看看。” 楚慕微微一笑,“本宫知道。清儿,保重。” 云清辞点点头,看到他仍然是从窗户出去不禁有些好笑,堂堂太子竟然还要在自己的宫殿里翻窗,哎…… 楚慕忽然回头:“太子昨天晚上一直没回来,据说是……失踪了。” 云清辞会意:“太子侧妃昨天晚上受了好大的冤枉呢!” 楚慕无奈一笑,“本宫走了啊!” “嗯。” …… “默然你是说我们定在宫宴那一天晚上逃走?”云清辞惊讶地看着叶默然,没想到她还真的计划好了! 叶默然坚定地点点头:“嗯!那个时候是陛下寿宴,其他各国估计都会有使者前来祝贺,人物很多,越是复杂越容易浑水摸鱼。而且,以我们的身份应该是不能出席宴会的,东宫中守卫也会放松,正好逃走。错过这一次可就没有再好的机会了!” 云清辞沉默,的确,这是个好机会,可她的心为何会挣扎?脑海中一次次地闪现他的身影,她心里微微一慌。 不,不可能的。以后他会有很多个女人,她只是其中一个,然后……高高的宫墙,枯暗的天空,红颜未老恩先断,然后便是孤寂,孤寂,无尽的孤寂,那个深不见底的深渊,似乎像一把紧紧扼住她脖颈的。手,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要这样! “好,我们一起走!” 叶默然喜笑颜开,“那么我们这是说定了,详细时间我会再做详细安排。我已经联繫到了哥哥,他会在外面负责接应我们。” “那你哥哥怎样脱身?要知道,我们这一走会连累许多人的。” “清辞你放心好了,哥哥会有法子脱身的。至于连累……”她的眸子暗淡下来,“我的家里真正关心我的就只有哥哥,其他人早已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云清辞看着她坚定的神情,也思索起来。自己家么!父母早就亡故,大舅母也已经去世,但……还有一个疼她爱她的大表哥,她走了大表哥怎么办?杜蘅还未及笄,就这么将她也牵连进去了吗?还有其他人,如果她逃走平阳侯府定会遭殃,虽然大部分都是一些势利小人,但无辜的也大有人在,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因她而死?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清辞?怎么了?你是家里还有其他人么?” 云清辞苦涩地笑笑,“大表哥,还有三妹妹……” 叶默然沉默。 “那这样我也不好强求你,清辞你再想想吧!” 云清辞点点头,不再说话。 晚上楚慕竟再一次来到宜兰院,不过这次倒没翻窗,而是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踏进来的。 云清辞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上次因为楚慕新婚第一晚来她这里已经引起许多人嫉妒,她也为此受了罚,为何她这次还来?总感觉他是存心要弄死她的节奏…… “臣妾给殿下请安!” 云清辞的礼还没行完,楚慕就直接上前含笑扶她起身,然后随手挥退众人。众人也都识趣地退下,只当是主子和太子要开始亲热了。 刚进屋云清辞就忙低声问道:“殿下,伤可好些了?” “嗯,好多了,本宫说是自己夜里遇袭被刺客的利刃所伤,已经请了太医来看过了。” 云清辞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殿下来臣妾这里是有事吗?” “没事本宫就不能来看看你?而且刚才太子妃可是劝了本宫来看看大病初癒的云侧妃呢!” 云清辞愕然,苏嫣然?她终于学会隐忍和讨好了? “那臣妾还真得感谢太子妃娘娘呢!” 楚慕拉着她的手亲昵道:“清儿,太医说了,本宫的外伤还是需要换药的,所以……” 云清辞无奈,“那臣妾让人去取药?” 楚慕温然一笑:“不用了,本宫都带来了,就等清儿换了。” 云清辞:“……” 只见楚慕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青色瓷瓶放到桌子上,挑眉看了看她,然后直接坐到了床上。 云清辞只好拿着药瓶缓缓走过去,将他的衣服小心翼翼地脱下,看到的仍旧是坚实的肩膀,只是被纱布裹着,似乎还有点点血迹要渗漏出来。云清辞一惊,忙小心翼翼地将纱布撤下,看到里面并没有血流出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将药洒在伤口上。 自始至终楚慕都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仔细认真的神情,心中微微愉悦,含笑看着她。
第51页 云清辞将纱布重新包扎好后,復又将他的。衣服穿上。 “殿下好了!” 应该可以走了吧……云清辞心中默念。 楚慕抬眸看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并不起身。 云清辞被看得心里忽然发毛,有些担忧地说:“殿下,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说着便伸手去摸楚慕的额头,感觉到温度正常时才放心。 手还没来得及退回来,便被楚慕一把抓住,他稍稍使力,将她直接拉到床子上,两人紧紧相贴。 云清辞心里一慌,刚想要起身便被楚慕紧紧抱住,然后一翻身将她压在身地下。 “殿下……” 楚慕看着她被吓得花容失色,不禁微微一笑,低头将唇压了上去。 仍然温润冰凉,缠缠绵绵,像是三月春风温暖袭人,又如冬日冰雪清凉,她的唇很软,身上的淡淡体香像是诱人的花蕊,似乎要将他引入世外桃林一直陶醉其中无法自拔。她的身子实在太娇小,此刻有些微微颤抖,让人不由得怜惜,竟不忍碰她。 云清辞全身的肌肤像是要逃避般的紧紧收紧,身子不由得不安地动起来,抵抗着他的接近。 楚慕眉宇微蹙,在她耳边哑声呢喃:“清儿是害羞?” 云清辞身子一顿,“殿下身上还有伤……” “不碍事!” 云清辞咬了咬唇,有些不安,“可殿下说过不会勉强臣妾的……” 楚慕一笑:“那若是本宫今晚非要勉强你呢?你自从嫁进东宫的那一刻起就是本宫的人了,现在却不愿是怎么讲?” 云清辞感觉到楚慕居然真的开始在解开她的衣衫,心里一慌,刚要动他却已经用一只手紧紧钳住她的手,她欲哭无泪,近乎哀求地看着他。 楚慕轻轻褪下她的外衣,半个香肩已经暴露在外,洁白如雪的肌肤散发着诱人的气息,她的身子半遮半掩微微颤抖,让人忍不住怜惜。 烛光昏暗,迷濛的纱幔半掩着,轻轻飘然。楚慕低下头,慢慢地去吻她的肩膀,感觉到她的身子勐然颤了一下,他又缓缓抬起头,看到她隐隐噙着泪光的眼眸,惊讶之余还有些薄怒,究竟是有什么原因能让她如此牴触? “你……” “殿下!陛下让你立刻去御书房一趟!”外面忽然传来孟玄的一声高叫,打破了屋内的暖意。 楚慕皱眉,高声应了一声才又看向云清辞。 “本宫今晚可能回不来了!你好好休息!” 云清辞心里一喜,又不敢露出喜色,只能讷讷应声:“殿下且去吧!” 楚慕起身随意穿了外套走出房门。 看着他将门关住,云清辞才松了一口气,将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沉沉睡去。 ☆、第四十五章 经过那晚的事后云清辞几乎都是避开他,只要听见太子回来了她就找藉口往叶默然那儿跑,清宁院几乎成了云清辞的避难所。 叶默然无奈地看着云清辞坐在她房里赖着不走,“清辞,你这几天是怎么了?好好的宜兰院不呆,偏要上我这儿来,都快被你吃穷了!” 云清辞无语地白了她一眼。 “在躲人!” 叶默然挑眉:“太子?” “嗯,”云清辞咬了咬唇,低声道,“默然,咱们逃走的日子能不能提前?” 叶默然会意一笑,“是太子忍不住了?” 云清辞脸一红,“现在还好,只是……我怕他终有一天会忍不住的。” “太子也是男人,有温香软玉在怀怎可无动于衷?我可是听说连续几天殿下都是宿在你那里的。怎么,还未曾……” “没有!只是我怕……能不能提前走?”云清辞神色忧虑。 叶默然微微蹙眉,“最佳日期就只有最近的宫宴了,提前……怕是不妥。” 看到云清辞神色暗淡下来,叶默然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距离宫宴仅剩一个多月的时间,清辞,这我也没办法,你只能忍。” 云清辞忍不住大吼,“默然你是要我牺牲色相去换我们的自由!” 叶默然忙“嘘”了一声,“你小声点儿!” 看到她沉静下来,两只怒目仍瞪着她,叶默然有些无奈,“这怎么能叫牺牲色相呢!哪有那么难听!这叫为了自由而勇往直前,不畏挫折,坚定不移,坚持不懈,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向成功的彼岸……” 云清辞忍不住怒吼:“你给我闭嘴!” 叶默然撇撇嘴坐下。 云清辞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默然……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叶默然一愣,她所见过的云清辞从始至终都是要么清冷沉静,要么明艷光华的,而今,她第一次看到她露出疲惫和无可奈何的神情。 然而还未等她说话,云清辞已经缓缓起身朝门外走去。叶默然张了张嘴终究没叫住她,她想,她现在一定需要安静一会儿。 云清辞有些无力地在路上挪动着,全身似乎都没了力气,两只眼睛颓靡地看着前方,六神无主地四处游撞。 天有些昏暗,她感觉头有些稍稍的眩晕,两只脚仍然固执地往宜兰院的方向移动,似乎就终有那么一步会挪不动,然后软软倒下。 …… 七巧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双手合十祈祷。 “小姐为什么还不回来?小姐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可平常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小姐你到底在哪儿……” 又过了一刻钟七巧心里更加觉得不安,忙遣了涪江去清宁院问问。 叶默然闻言也是赶紧赶了过来。 “没有啊!清辞两刻钟前就离开了啊!现在还没回来?” 七巧脸色苍白,“没有,小姐已经失踪了两刻钟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叶默然心中疑惑,她该不会是想不开了吧!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她就立马摇头,不对!清辞是绝对不会有轻生的念头的。那会不会是她去哪里想安静一会儿呢? “不管怎么样,先找人要紧!七巧你去安排宜兰院里的人在这附近找找,我着人去小花园看看!” “是!”七巧应了声忙让大家都去找人。 几人分头寻找,七巧跑遍了东宫云清辞平时去过的地方,最后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起,所有人都慌乱地摇头,没有任何结果。 七巧咬咬牙转身就走。 涪江拉住她,问:“你去哪儿?” 七巧抹了抹满头的大汗,道:“去找太子殿下!” 叶默然点头,焦急地跟上,“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几乎是跑着往太子宫中去的,半路上的下人看见叶默然,还没行礼就感觉一阵风吹过,转过头两人已经走远。 苏嫣然此时正在花园里赏花,明媚的天气和娇艷的花儿让她心情格外好,两只手轻轻拂过娇嫩的花瓣,嘴角浮上一抹笑意,听到一阵脚步声后她闻声看去。
第52页 “那边是谁?怎么走的这样急?” 阿若蹙眉看去,“会娘娘,像是叶侧妃,脸上很着急的样子,也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情。” 苏嫣然收回手指,淡淡开口:“让她们过来,本宫倒要看看她们究竟有什么事了。” “是!” 两人被急急叫去,匆匆行了礼便要告辞。苏嫣然冷冷一笑,然后关切地问道:“叶侧妃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急事?说来听听,本宫说不定还能帮上忙!” 叶默然咬唇,暂时还不知道苏嫣然究竟是要作何,但此时不管如何还是先找到云清辞再说。 听了叶默然的描述,苏嫣然也是微微皱眉:“云侧妃失踪了?到现在还是没找到吗?” 七巧上前一步,恭声道:“回太子妃娘娘,至今还未找到。” 苏嫣然“嗯”了一声,然后缓缓开口:“那本宫也派些人出去找吧!” 东宫内几乎要翻了天,整个东宫都在寻找失踪了的云清辞,可所有人找遍了每一个角落都没有任何消息。 楚慕踏进宫里的时候所有人都急得乱转,七巧更是都快哭出来了,他的心勐地沉了一下。 “这是怎么了?” 苏嫣然抹着眼泪上前禀明情况,然后自责道:“这是臣妾的失职,还请殿下恕罪!” 楚慕皱眉,也不再看向她,忙吩咐孟玄道:“孟玄你带人去宫里其他地方去找一下!” “是!” 苏嫣然咬着唇,良久开口道:“殿下,说不定云侧妃是在宫里哪里迷路了,要不先通知太后娘娘去帮忙找一下?” 楚慕淡淡道:“不用了,太后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本宫自己找就行了!” 说罢看着宜兰院深深嘆了一口气,清儿,你究竟会在哪里呢? …… 京城中一家很不起眼的民宅中,两抹身影静静地站在院内。 “你退身的时间早了一些,知不知道会影响我们的计划?”紫衣女子的声音微微含着怒意,两只锐利的眼睛凌厉地盯着面前的绿衣女子。 面前的绿衣女子心里一跳,忙跪下请罪:“属下坏了主子的事情,还请主子降罪!” 紫衣女子冷冷看她一眼,“自己下去领罚吧!下不为例!” “是!” 看到她退下后女子才足尖轻点一跃而起,立在房上,看着远方的繁华闹事,又盯着那一个地方默默心念。 既然你要这天下,那么我一定会帮你夺下,那时候,我会守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 …… 找寻了一天一夜,所有人都快发疯了,云清辞究竟会去哪里呢?还是说真的出事了? 七巧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憔悴地躺在椅子上,“小姐……你究竟在哪里……” 杜谨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绝望,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就只剩下清儿一个人了,而她现在却失踪,让他怎能不自责? 而他也就只能在京城范围内搜寻,眼看着这么长时间都过去了却没有任何消息,他也是心急如焚。 苏嫣然镇定地还是去了正寿宫请太后帮忙,太后皱了皱眉但想到她是太子的人也勉强应下。 宫里宫外所有人都在寻找云清辞,而她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不见。 这一找,就是找了一天一夜。楚慕心里也是着急,眼里充斥着淡淡的血丝。直到第二天下午,总算有了结果,却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一觉云清辞感觉睡得特别的沉,连一个梦都没做过,她感觉自己完完全全陷入了黑暗的深渊,似乎永远都爬不起来。身体不再是自己的,手脚不再听自己使唤。 那种感觉,有些渗人。 直到砰地一声撞门响,在她脑中惊起了三两声回音,她才总算是清醒了一点。额头很凉,她嘤咛一声,抬手去摸,却是满手的冷汗。随着满屋子的抽气声,云清辞疲惫厚重的慢慢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里的首先是昏黄的火光,紧接着是重重人影。 这时床上的宫中侍卫也被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光景,浑身透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着上身连滚带爬地从床上翻下来,“咚”地一下重重跪倒在地,哆嗦得跟个筛子似的,牙齿也打颤道:“太子殿下饶……饶命!” 楚慕脸色沉重,周身的气压低得似万年不融的寒冰,他缓缓弯身,捏住了侍卫的脖子,然后他勐然提起侍卫,扬臂用力地往墙上甩去,力道大得冲垮了墙,侍卫连连呕血,当场昏死。 云清辞尚有些头昏脑涨,缓缓坐起来,身子发凉,她垂眸一看,才发现自己上身仅仅着了一件肚兜,浑然不在状态。进来搜寻的人都非礼勿视,立刻退了出去,个个心里没底。 云清辞随手捡了床上散乱的一件衣裳,披在自己身上,努力撑着额头,脑子开始缓慢地运转了起来,一切人,一切事,一切声音。 揉了揉看到眼前的情景,云清辞陡然清醒,脸色瞬间惨白。 觉得口中干燥的紧,还未说话就被人大力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抬眸一看,苏嫣然正一脸愤怒地看着她。 “云清辞,你居然敢做出和侍卫私通这样龌龊的事!” 云清辞感觉身上倒还没什么异样,便知道自己定是又被陷害了,而且比起在平阳侯府时候还要严重! 楚慕沉声道:“太子妃先出去!” 苏嫣然收回手冷冷看了一眼云清辞才行了礼退出去,所有人也都顺势走出去,甚至于最后一个小厮在退出去后还拉上了门。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还是小心为好,说不定太子这次要杀了很多人灭口。 ☆、第四十六章 屋里有些昏暗,从破漏的屋顶照射下来一束阳光直直射在她的脸上,脸庞上微微灼热,她忽然却觉得有些刺痛,只低着头不敢看他。 楚慕就那般静静地站着,看着跪在地上一直低着头的云清辞,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云清辞心里竟有些慌,死死抓紧身上披着的衣服,紧紧咬着唇,一阵风吹过,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白嫩的肩膀里隐隐露出雪白的肌肤。 楚慕看她似乎是冷的发抖,微微蹙眉,脱下自己的外衣慢慢走到她身边蹲下,将外衣披在她身上。手指刚碰到她她的身子忽然勐地颤了一下,他一怔,将手缓缓收回。 “你的身子被他碰过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让云清辞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满眼震惊地仰头看着他。 张了张嘴,最终也只能涩声道:“殿下,臣妾是被陷害的。” 明明知道不可饶恕,可她还是想向他说明一下,想急切地让他知道自己并没有…… “那又如何?” 当这几个字从楚慕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她的心似坠入冰窖,寒冷瞬时袭卷了周身。她从嫁入东宫以来就已经是他的人了,堂堂太子的后妃被侍卫玷污,就算是她没有被侍卫玷污,可两人已经睡在一起了,他的名声也都会受损,又怎还会留着她?
第53页 可心里就是那么想,那么盼望着他能懂她,能原谅她,可是…… 她是他的女人啊! 云清辞张口想要说话,却已被他打断。 他按住她的肩膀,低声说:“那又如何?我相信你。” 云清辞心里一震,惊愕地看着他,心里却已是如波涛汹涌。 他相信她!可她却已经…… 楚慕刚想要碰她,云清辞避身躲过,将身上的衣服拢了拢,仍旧低着头。 “殿下会怎样处置臣妾?”她轻声问。 楚慕一怔,才淡淡道:“不知道。不过,本宫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云清辞心中动容,鼻子一酸,抬头看到他沉静的双眼,只觉得那一瞬间仿佛心都要融化了。 可惜。 可惜自己不可能再爱上他。 她註定是要逃离这里的。 云清辞朝楚慕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臣妾自知罪孽深重,殿下认为臣妾水性杨花也好,认为臣妾秽乱宫闱也好,只是既然臣妾已经被那侍卫碰了,那么还请殿下在惩罚时不要牵连其他人,所有的罪都是臣妾一个人……” “清儿……我都告诉过你,我相信你。就算是天下所有人都不信你,我也永远会信你,护你,爱你。” 她只觉得一颗心温暖如春水,绵绵直欲化去,心中似有 “砰!”门居忽然被大力撞开。 云清辞转头,只见一脸怒气的太后带着太子妃和身后一众人浩浩荡荡走进来,一进来就直接一脚踹向云清辞。 她身上被重重地踢了一脚,直接被摔到地上,身上的袍子被她紧紧抓住,死活不肯放手,身上的渐渐痛意袭来,她咬着牙默默忍住。 楚慕一惊,反应过来时忙将她搂入怀里。 云清辞稍一挣扎便从她怀里挣脱,然后跪坐在地上一语不发。 太后一脚又要踢过去,楚慕抬手挡住,低声道:“够了!” 太后愈发震怒,却也不能奈他何,只能厉声呵道:“□□!” 云清辞紧紧咬着唇不敢说话,她心知太后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必定不会放过她,是浸猪笼,还是直接赐死? 太后收回在云清辞身上的。目光,转向已经站起来的楚慕:“太子,她和侍卫私通,你还要护着她么?” 楚慕沉声道:“皇奶奶,孙儿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太后冷哼一声:“你会处理?除了包庇你还会怎么处理?慕儿,她的清白已经失了,你可要想清楚,她不仅是你的女人,还是太子的妃嫔!太子妃嫔被玷污,朝堂会怎么说你,天下人会怎么说你!” 楚慕上前一步正准备说话,太后却不给他任何说话机会,冷冷吩咐:“将她带到哀家的正寿宫去!” 楚慕还未出言阻止,裴公公便进来道:“太子殿下,陛下让您去御书房一趟!” 楚慕皱眉,“不急的话本宫再等一会儿!” 太后冷冷看向他:“太子这是连你父皇的旨意都敢不尊了吗?” 裴公公战战兢兢又道:“殿下……陛下说让您立刻去!” 楚慕脸色铁青,看了看被几个嬷嬷钳制住的云清辞,只能转身离去。 一直跟在后面的苏嫣然得意地看了一眼云清辞,满脸的幸灾乐祸。 楚慕来到御书房时御书房里并没有人,他冷漠地看了看身后跟着的裴公公,眼睛里的冷意瞬间刺向他。 裴公公一跳,忙跪下道:“回殿下,陛下马上就到了。” 裴公公的话刚说完就看见一抹明黄身影缓步而入。 “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摆摆手,“慕儿坐吧!” 楚慕却是有些着急,上前一步焦急道:“父皇……” “朕都知道了。”皇帝淡淡打断他的话。 楚慕惊异了一下,然后手指紧紧握紧。 皇帝看到他这个样子,轻轻一笑,“朕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太子如此失态过了。” 还未等楚慕说话,皇帝又道:“后宫里的事情朕比你看的清。云清辞被陷害的确是她大意了,而且看到知道的人太多现在这件事要压下去也是不太可能。” 楚慕唿吸一滞,“那……父皇,还有什么办法吗?” 只要保她平安,都可以。 “你在朝堂上雷厉风行,处事果断,在后宫却是不行,女人间的事情,让女人自己来解决就行。” “父皇……” 皇帝嘆了一口气,“朕和你去正寿宫走一趟吧!” 正寿宫。 云清辞被带下去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被带上来,此刻正跪在太阳底下,灼热的日光似乎要将她晒焦。 只是那一双晶莹剔透的好像能够穿透所有东西的亮眸子自始至终都是清明如初,并不曾暗淡半分。 堂下坐着太后和太子妃众人,她们都淡漠地看着跪在院子里的那抹纤瘦的身影,她的身影实在瘦的可怜,有人也似乎有些不忍,但却不敢求情。 似乎是要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云清辞也有些头昏眼花,低着头两只眼睛盯着地上的雕花石砖。 太后忽然沉声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清辞心下一凛,跪了这么久,喉咙都有些干涩,但她还是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回太后娘娘,臣妾是被陷害的,况且,臣妾也并未失了清白。” 还未等太后开口,苏嫣然便直接上前一步,冷笑一声,“云侧妃和那侍卫都已经脱光了睡在一起了,还有什么好冤枉你的!” 这句话一出,连下人们都不禁吸了口凉气,开始还以为又是什么刁难陷害,现在太子妃都说了两人已经脱光了……这,似乎…… 苏嫣然说出这句话时脸也是微微一红,但看太后脸色有些不好,忙后退一步,规规矩矩地站在后面。 太后眼睛凌厉地扫了她一眼,眼中却忽然夹杂着一些异样的情绪,“清白!你要怎样证明?” 云清辞忽然粲然一笑:“这样么……只是,若是能够证明臣妾是并未失贞,是否可以饶臣妾不死呢?” 她忽然缓缓站起,不顾众人疑惑的目光,轻轻挽起袖子,手臂上呈现给众人的,是赫然一颗―― 守宫砂! 苏嫣然惊愕地睁大了眼睛:“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还没有……” 她的守宫砂怎么可能还在! 云清辞淡淡一笑:“是啊!臣妾本来就没有侍寝,只是……” 她略有些自嘲的笑笑:“它现在却成了证明我清白的唯一办法。” 苏嫣然脸色铁青:“就算你未失清白,但你和那侍卫……” “够了!”太后厉呵一声打断她,苏嫣然吓得全身一抖,忙恭敬退后三步,不敢言语。 太后看着云清辞百感交集,太子竟然没有碰她? 正要问她些什么,却又忽然看到皇帝和太子已经站在宫殿门口,正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一切。
第54页 楚慕嘴角泛起微微苦涩,看到她坚毅而傲然的身影,心里忽然一阵发酸。 “皇帝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一声?”太后缓缓起身朝门口看去。 云清辞一愣,回头便看见楚慕对着她露出浅浅笑意。 苏嫣然看到楚慕的身影,半忧半喜,她看见楚慕都是存着微微惧意的,她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太子来,可是,他一进来注意的便是云清辞,根本就没看她这个人,心里不禁泛起一股酸意。 众人齐齐伏身行礼,“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皇帝摆摆手,“平身吧!” 众人遂谢了恩然后回到座位,皇帝给太后问了安才缓缓坐下,举手投足间尽是威严。 楚慕拉着云清辞走上前去,遂看向皇帝。 “父皇……” 皇帝抬手示意他安静,然后才正色看着跪在地上的云清辞:“你可知罪?” “臣妾……” 云清辞的话还未说完,就直接被太后打断:“既然云清辞是清白的,并未失贞,那么这件事也不算大。” 众人惊愕。 云清辞疑惑地看着太后,她为何怎么态度变得这么快? 皇帝皱眉,明白太后的意思,也不好忤逆,只是有些犯难:“可母后,知道的人太多了。” “哀家正寿宫里的人嘴巴都很紧,迄今为止知道的也就剩东宫的人了。若太子有心,处理了便是!” 皇帝沉吟片刻,平静道:“那好,既然是母后的意思,儿臣也不好说什么,一切母后做主便是。” 太后“嗯”了一声,云清辞忙伏地谢恩,“臣妾多谢太后娘娘,谢陛下!” 太后默默看了她一眼,淡淡开口:“你先跟哀家来吧!” “是!” ☆、第四十七章 太后抚了抚手中的佛珠,眼睛盯着面前满池的田田荷叶,几朵芙蕖赫然独立叶中,莲池虽然不大,但荷花荷叶却充斥了整个池子,没有半分空隙。 跟在太后身后的云清辞有些诧异,此刻细细想来,刚才从太后一出现开始,似乎就是包庇着她的。按照她上次对太后的了解,遇到她这种情况,立刻死一万次都不够,而这次太后居然给了她解释的机会!后来竟还直接将她保了下来! 有些匪夷所思! “你现在是否在想为何哀家会保你,而且百思不得其解?”太后忽然开口。 云清辞心里一跳,垂眸答道:“太后英明!” 太后转身一笑:“英明个屁!哀家一直看你就不像会拍马屁的人,怎么现在想通了?” 云清辞呆住了。 她的确被太后那句“英明个屁”给吓到了。看着太后平时挺慈祥和蔼庄重的人,怎么会爆出这样的粗口? 更加匪夷所思! 太后身后的侍女像是习惯了一样,很镇定的垂首恭立。 看着云清辞目瞪口呆的样子,太后微微一笑,“行了!就只是缓解一下心情,现在气氛好多了,我们来说正事儿吧!” 云清辞松了一口气,忙欠身恭声道:“臣妾愿听太后教导。” 太后收敛了神色,淡淡问道:“你可知哀家为何要救你?” 云清辞略略思量,“臣妾看太后娘娘手执佛珠,想必是念佛之人,是否为了佛祖慈悲才……” “你只说对了一部分。哀家是信佛,但还不到是非不分的地步。”太后扫了一眼云清辞,忽然有些怅然,“先帝还在时与哀家感情并不是很好,但哀家毕竟是正妻。正妻就是用来敬爱的,可先帝对哀家没有爱,哀家生了皇帝以后先帝依着祖制封他为太子,哀家的位子也算是稳了。但哀家从头至尾都没有尝过爱情究竟是什么滋味。知儿莫如母,哀家看的出来皇帝对杜氏是真爱,但他的方式有些极端,终究是毁了两个人。或许是报应吧!皇帝至现在跟前都没有一个贴心的人,每每看到他望着杜氏的画像发呆,哀家的心里就觉得有些软了。” 云清辞轻声试探地问道:“那……太后娘娘是因为愧疚?” 太后復轻轻摇了摇头,“不全是。也有着一些对皇帝的同情和怜悯吧!哀家一辈子没有被爱过,只是希望皇帝这一生能快活些,可他终究是错了。爱本来是两厢情愿的,可皇帝不懂,他只是固执的去守住自己的那一份,他不会懂女人的悲哀,所以他在感情这条路上,是输了。哀家是皇帝的生母,自然是希望他好的,哀家保你,也是保住杜氏的唯一血脉,也不过只是想守住皇帝心底的最后一线生机,想弥补哀家年轻时候的那份痴情,没有经歷过,总要亲眼看着才行。” 云清辞疑惑,“生机?” “对,生机。你不会知道皇帝在杜氏去世后的那一段时间有多颓靡,他甚至于想到了去死,他那个时候就能够丢下着泱泱大燕江山,丢下所有关心他的人去追随一个女子,可不是没有了生机吗?还拉上了所有人。” “这么说,母亲倒成了红颜祸水了。”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哀家也从未怪过你母亲,实际上,谁都没有错,错就错在这老天。世事无常,不过须臾一瞬,便可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人心也会变,谁为谁情薄,谁又为谁心如磐石?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帝的心已是少见,而且最初一面最是难忘,无论皇帝现在心里装的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还在这世上活着,那么,杜氏便可永远在他心中挥之不去。哀家既然容得下你活着,自然是有哀家的道理,你别辜负了哀家的心意便是。” 云清辞伏地谢恩:“多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眼中平静无波澜,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起来吧!哀家能成全皇帝的一个念想,也能成全你和太子。” 云清辞惊讶,随即眸子又暗淡下来,“可臣妾并未感受到……” 太后淡淡打断她:“你还年轻,这些事哀家看的多了自然懂。太子对你的心意有目共睹,而你对太子也并非没有感情。” 云清辞咬了咬唇,索性直截了当问:“也有人曾说过太子对臣妾的情意那臣妾怎么知道,究竟是宠,还是爱?” 太后看到她眸子里的疑惑和倔强,轻轻一笑,“就凭你和太子同床共枕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可看出太子心意,哀家看他对你的目光都是单纯的宠溺,没有夹杂错综复杂的算计。好好珍惜吧!这样的感情的确不多见,尤其实在帝王家。” 云清辞凝眉沉思,却听太后又道:“而你也并非没有半点感情。你看太子的眼睛里不是不在乎,而是看不懂。被陷害清白的时候你也害怕,不是害怕会受到多重的惩罚,而是害怕太子不相信你,对吧!” 云清辞一怔,心里忽然隐隐有些不安。 太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相信是夫妻间最重要的东西,一旦你的夫君对你没有了信任,那么一切都是过眼烟云,如坠深渊,无法再爬上来,因为疑心,所以皇帝跟前许多人都胆战心惊。后宫的女人一个个都精明的很,但她们也都愚不可及。仗着那份虚无缥缈的宠爱肆意横行,最终皇帝看到她们时,那些所有的心底的疑心会涌上来,然后,祸生。”
第55页 “哀家所说的这些,不过是告诉你,最亲密的夫妻之间,他可以打你,可以骂你,但是,绝对不可以疑你。所以,那一刻,你的心摇动了。因为是你在乎,你钟情的男子,所以你害怕他会疑你,不相信你,哪怕是绝望到死,你都还盼望着他的信任。” 云清辞眼眶微微红润,欠身道:“臣妾多谢太后指点。” 太后转过身,缓缓伸出手朝荷花池指了指,“宫中没有那么多清雅高洁,就算是这荷花养在宫里头,也迟早都会沾染上血腥味儿。” 云清辞心里陡然一惊,后背一凉,下意识就要远离荷花池。 太后轻嗤一声,“现在就开始怕了?这才刚刚开始,真正的厮杀要等你住进了这世间最华贵的皇宫里才正式上演,那个时候,会有更多的腥风血雨,一个毫无心机的女人进了这里,结果可想而知。” 云清辞眼神有些恍惚,语气微颤,“那么,在宫里的女子,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学会那些暗地里勾心斗角的,拼个你死我活吗?” 太后似是怜悯的看她一眼,微有不悦,“不。宫中薄情,但懂的真正生存之道的人才是真正的赢家。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用另一样你所在乎的东西去换,没有付出绝对代价的东西,都是不可靠的。比如两情相许情意深重,和地位,很多时候你只能选一样,虽然在你最受恩宠的时候地位坚不可摧,但月盈则亏,总有一天,你会什么都得不到。” 云清辞却是固执地摇摇头,有些挣扎,“臣妾不懂。” 太后也不恼,语气平静,“你是不懂。那是因为你现在被太子保护的很好,但你总有一天要独自面对孤寂寒冷,和许许多多的无奈。哀家所经歷的,你都正在经歷。只是哀家没有你那个福气,能在一个女子最好的年纪里,尝到情爱的滋味,或许在先帝眼里,哀家永远是那个端庄贤淑的皇后。但女子心底总要留些念想的,何时的一见钟情,何时的喜嗔哀乐,都是回忆时最美好的安慰。” “所以,这里不适合臣妾。” “不是这里不适合你,而是你不适应这里。在宫里,最重要的是君心。掌握这宫里生死的,不是宫规,而是皇帝,他一个人只需一句话,便可让你或天堂或地狱,而你要紧紧抓住皇帝心中的那片最脆弱的稻草,而不过分揣测君意,让他和你之间只剩下旧时最温暖的回忆,而非矛盾。” 云清辞沉吟片刻,“太后娘娘的意思臣妾懂了,多谢太后娘娘提点。” “哀家看你并非全懂,只需懂得七八分即可,你还年轻,年轻气盛是有的,但也要有度。比如你现在和太子之间,你这么长时间能和她同床共枕而让他因为怜惜你而不碰你,就是很不错的了,但欲擒故纵总是要有限度的,时间长了,太子自会对你失去新意。” 云清辞心里有些焦急,“太后娘娘误会臣妾了,臣妾没有和殿下合房并非是运用心计。臣妾本来是不愿意入宫的……” 太后眸间一冷,面色不悦地看向她,“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既然已经入了宫,那么,既来之则安之,切勿再惹是非,这一次哀家可以救得了你,下一次,未必!” 云清辞跪地俯首,“臣妾谨遵太后教导!” 太后微微嘆一口气,“好了,你好自为之吧!哀家也累了,送云侧妃出去吧!” 云清辞谢了恩看着太后的身影渐渐远去,心里有些怅然和动容。 太后对她或许有真心,教给她的这些经验也是出自肺腑之言,只是,她怕是终究要辜负了。 经过这件事情,她算是更加坚定了心念,无论如何,都要桃出去! 出了正寿宫,便远远看见那个皇帝身边的公公匆匆而来。 “云侧妃,陛下宣您去倾心殿一趟!” 云清辞疑惑地看着裴公公,“倾心殿?” 裴公公不卑不亢的微微弯腰,“回娘娘,倾心殿是几年前陛下亲自设计,里面一直以来禁止其他人出入,奴才也是接到旨意说让娘娘您去一趟!” 云清辞淡淡一笑,“那劳烦公公带路。” “是!” ☆、第四十八章 裴公公带她来到皇帝殿里时,竟然没有一个人,御书房里静悄悄的,沉重的气息有些让人感到压抑。 裴公公走上前恭声道:“侧妃娘娘先坐在这里等一会儿,陛下稍后便到。” 云清辞“嗯”了一声,然后便静静站着并不理会裴公公命人拿来的椅子。 裴公公顿时有些尴尬,还是弯了弯腰缓缓走出去,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云清辞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殿恢宏肃然,四周书架一排排,整齐有序排列满满书摞,正中间紫檀木书案,桌上摞着高高的黄色本本,应该就是奏摺之类的,其余还整齐摆列着毛笔,砚台…… 帘幕西垂,却是一殿寂静落针闻。整个书房看起来除了满满的书,和隐隐透着的皇家气派,显得寂寥空洞,看来皇帝还是比较勤政,大燕这几年也是相对安定的。 忽然从外面吹来一阵风,吹的桌子上一些纸张乱飞,云清辞皱了皱眉,抬脚去关窗子。 回身发现地上竟还躺了一张纸,上面不知道写了什么,但从背面来看应该是一幅画。她思忖了一下,还是弯腰伸手将纸张捡了起来,但纸正面的画却让她脸色一变。 一个妙龄女子静静立在一片鸢尾花丛中,嫣然巧笑,眉心还点了一颗硃砂。女子身着淡蓝色广袖流仙裙,手臂上轻轻挽着湖蓝烟罗轻纱,整个画面看上去安详又宁静。即使云清辞和母亲亲身生活了七年之久,见过了母亲最美好的年华,也不禁为之震撼。 从来没有人将母亲画的如此栩栩如生,如仙飘逸。 连父亲也没有过。 不,应该说,父亲没有亲手画过母亲。仅仅有那么一次,父亲是让画师画的,但总觉得少了些母亲灵动的□□。 云清辞正在深深回忆之际,忽然从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一慌,还未将画送回去,便看见皇帝大步走进来,看见她手里拿着的画也并不恼,只是笑着开口:“觉得朕的画怎样?” 云清辞屈膝行礼如仪,“参见陛下!陛下的画自然是最好的。” 皇帝缓缓坐在龙椅上,摆摆手,抬眸看着她:“平身吧!” 云清辞谢了恩,手却死死抓着那幅画不肯松开。 皇帝看她如此也是笑着道:“你母亲的画朕原来画了许多,多年过去现在也就只剩那一副了。” 云清辞咬唇不语,垂眸看着手中的画卷,手都有些颤抖。 “陛下宣臣妾来是有什么事情吗?”云清辞忽然问道。 皇帝放下笔,将手中的奏摺合起来,示意裴公公先下去,然后才缓缓起身。 “今天的事情,母后会放过你朕也不是很意外,想必母后已经跟你说清楚了。既然母后都说了你无罪,朕自然不会再找你的麻烦。朕想知道你和太子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56页 “殿下不过是怜惜臣妾身子弱罢了。”云清辞淡淡道,然后终是将手里的画呈给皇帝,退回来立在一旁。 皇帝接过画却是轻轻一笑,“太子在朝堂一向果断,确实难以想像他会对你如此。要说这门婚事还是他亲自求了朕的,果然是用了心的。只是……”皇帝目光凛凛一扫,“欲擒故纵么?” 云清辞心头一跳,定了定心神稳重道:“臣妾并未有此想法。” “你母亲当年也是很端庄的,想你也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但你既然已是皇家人,那么以后必须谨遵宫规,不得有非分之想。” 云清辞心里冷哼,非分之想?她能有什么非分之想?皇帝霸占着母亲的遗体不愿放手,现不过是告诫她此事昨罢了而已! 但云清辞还是伏身喏喏应下,并不多言。至于母亲的遗体么……以后有的是机会请回来。 皇帝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刚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你跪安吧!” 云清辞再次磕了头然后缓缓走出御书房。 …… 赵王府。 “璞儿,给皇帝祝寿的礼物可准备好了?”赵秉站在院子里淡淡问道。 赵璞拱手恭声回道:“回父王,一切准备就绪。只是……这样真的好吗?” “魏王与本王谋划多年,只可惜不可全信,但其他皇子更不可信,所以现下还是要用用他的。” “那楚慕呢?”对于这个小时候和他在一起相处过几年的儿时玩伴,赵璞还是比较怀念的。 赵秉微微皱眉:“楚慕和老皇帝是一体的,自然不会留他。怎么,不舍?” 赵璞眸光一动,“可不可以把云清辞留下?” “什么?”赵秉皱眉,“你真的对她动了情?原不过一面之缘,你居然……” 赵璞轻轻一嘆,“她到底是我先前的未婚妻。” “可自从她和你退了婚就不是了!她是楚慕的女人,也是将来我们要除去的人。”赵秉语气中含着些许怒意。 赵璞脸色微微一白,“可……” 赵秉摆摆手,“这件事你别想了,抓紧准备这几天的事情。几天后就秋闱了,我还要送他一份大礼呢!” 赵璞看着他缓缓离去的身影,脑海里仍旧迴荡着那个女子的一颦一笑,她困苦是憔悴的脸庞,她抚琴时清冷的眼神,她含笑时翩跹的身姿…… …… 叶默然接到太傅府出事时她正在和云清辞坐在院子里喝着茶说说笑笑,听到下人说叶太傅因为出卖秋闱试题而被关在天牢里时,她愣了一下。 然后眼睛里并未流露出同情和悲哀的神色,反应了好大一会儿,才露出淡漠的笑容。 云清辞心里有些酸酸的,看到她眼里的恨色,也是有些唏嘘:“没想到叶太傅身为堂堂一品太傅,居然会做这样的事!” 叶默然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又忽然问:“那……哥哥有没有事?” 云清辞沉吟片刻:“出卖秋闱试题是大罪,应该是要满门抄斩的吧!” 叶默然脸色苍白,“可哥哥早已和叶太傅没有联繫了!只是住在那里而已!哥哥任礼部侍郎,和太傅有什么关系……” 云清辞嘆了一口气,“满门抄斩不管那么多,只要是一家人,只要有血缘关系,恐怕都要被连坐。默然你是出嫁女,倒是还可以倖免。” “可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就只剩下哥哥了!” 云清辞拉住已经冲动地想要跑出去的她,低声道:“你现在去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不如坐下来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你哥哥脱身!” 叶默然身子一软,无力地坐下来,手里紧紧捏着的茶杯似乎都要碎裂,她脸上的焦急和忧虑半分都没有消除过。 云清辞也捏紧了衣角,看着远处的宫殿,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然后起身就要往外走。 “你去干什么?” 云清辞抿唇:“去找太子殿下,看殿下是否有什么办法!” …… 云清辞走进太子书房时里面静悄悄的,孟玄看她进去了就将门轻轻关住。 楚慕正坐在桌前看着一本书,时而皱眉,时而平静。 云清辞屈膝行礼如仪,“臣妾给殿下请安!” 楚慕将头从书中抬起来,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忽然一笑:“清儿来这里定是有大事要说的吧!” 云清辞咬了咬唇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喉咙似乎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楚慕看她如此轻轻一笑,起身朝她走去,目光中含着柔意和一丝深沉之色。 待走到她面前时云清辞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涩涩开口道:“殿下,听说叶太傅近几天下狱了?” 楚慕“嗯”了一声,“怎么了?” “那叶家大公子呢?是否也在……” “清儿,你好不容易主动第一次来本宫这里,居然还跟本宫谈其他的男人!”楚慕打断她,声音中含着微微恼怒。 云清辞一怔,然后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殿下,默然只是担心他哥哥,所以就让臣妾来问问……” 楚慕忽然收敛了笑意,正色看向她:“你就这样在乎她?” 云清辞深吸一口气,“是!默然和臣妾感情很好。” 楚慕皱着眉,“可清儿你忘了,后宫是不得干政的,朝堂上的事,你还是少打听为好。” 云清辞唿吸一滞,脸色有些苍白,她以为,他不会不告诉她的。 她垂首欠身,“臣妾失言,望殿下恕罪。” 楚慕轻轻扶起她,挽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轻嘆一声道:“叶默荨早在很久以前就在父皇面前说过他已和叶凌断绝关系,今时今日他又是礼部侍郎,自然不会受多大的影响。但毕竟还姓叶,只是被降了职,人一切安全。” 云清辞松了一口气,眉间的蹙起缓缓舒展开来。 楚慕又道:“叶太傅这次罪名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了,证据确凿。只是他毕竟是本宫的老师,师恩难忘,教导本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向父皇求了免了他的斩首,换成枭首。他那张死人脸将被挂在城门上十年,以示感激。” 云清辞打了个寒颤,心中大骇,不禁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却被他紧紧锢住动弹不得。 楚慕皱了皱眉:“别动,还没说完。清儿……你对外人都那么关心,为何就不见你对本宫有一丝在乎呢?” 云清辞全身一僵,感觉到楚慕的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动着,身子也有些微微颤抖,本能的想要抗拒。 “本宫只想知道,这么长时间了,你一直牴触本宫,究竟是因为什么?为何一直不愿意……” 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感受着细腻光滑的触感,又看了看她此刻有些惧怕和抗拒的面色,心里微微一嘆,究竟是为什么呢?
第57页 云清辞身子一软,只能讷讷出声:“殿下,现在是白天……” 楚慕轻笑:“你的意思是晚上便可以了吗?” ☆、第四十九章 叶凌斩首的日期是三天以后,楚慕带着云清辞和叶默然出宫去法场观看行刑。 菜市街还是头一次这么热闹。监斩台已经全部都置办妥当,百姓们水泄不通的把监斩台给围得密密实实,幸好提前已经安排妥当,身穿盔甲的兵士们用□□把百姓们都给堵在外面,不让人群有冲进来的可能。 因为这一次的灭门,整整出动了好几百的士兵,也幸好出动了这么多的人,要不然这么多的百姓还真的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这次查到和出卖秋闱试题有关的人员就有十几家,统统被抄家,场面也是非常壮观。 当然,疏散百姓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为了不要有人来闹刑场。 十五个头上绑着红布条的刽子手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个个人高马大,手中一柄雪亮雪亮的大刀闪烁着冰冷的光。 云清辞坐在楼阁上往刑场上看去,发现监斩的人竟是叶默荨! 她皱了皱眉头,若是叶默荨监斩的话,肯定是会被人诟病的。 一处空地上,上百的囚犯们也全都是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色囚衣,囚衣的前后都写着一个大大的“囚”字,叶凌和叶夫人两个人站在最前面,身后是哭的一片惨澹的丫鬟僕人。 犯人们一个个的被押上了刑场,人数太多,就是十五个十五个一起问斩,恐怕也要好一会儿才能行刑完毕。 叶凌和叶夫人都是第一批被押上去的。 菜市街轰然作响,指着两个人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两人面无死灰,他们都知道,这一劫是不可能逃过去了。 午时三刻! 百姓们先前还乱闹闹的,可是到了现在这一刻,竟然都奇异般的安静了下来,紧张的看着刑场上的犯人。 看着旁边的日晷缓缓走向午时三刻的位置,叶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抬起手,从桌子上的一个盒子中拿出写了“斩”字的牌子,刚要扔下,却听到一声熟悉的唿喊声。 “等等!” 叶默然大叫一声,拉着云清辞的手就往刑场走去,楚慕低声吩咐了孟玄什么,然后他忙跟上两人。 叶默荨看到来人,惊喜之余还有些担忧:“然儿,你怎么来了?” 叶默然粲然一笑:“父亲和母亲斩首,作为女儿的怎么也要来看看,不是吗?” 说完她缓缓走向跪在地上的叶凌和叶夫人两人。 叶凌此刻已是心灰意冷,他做过的事情暴露实在是他没有想到的。叶默然这个女儿,他也从未在意过,只是今生,能从一个寒窗秀才走到一品太傅的位置,他已经很满意了。 叶夫人看到叶默然却是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 “默然,求求你,救救母亲吧!母亲虽是继母,这些年也从未亏待过你,只要你说一句话,太子殿下一定会有办法的……” 叶默然冷笑:“太子殿下?你真是高估我了,默然自进宫以来连殿下的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可能求的了情?” 叶夫人脸上浮现出惧色,然后又将希望寄予身边站着的云清辞身上:“求云姑娘救救我吧!我这辈子当牛做马给你都行……” 云清辞皱眉,后退一步。 叶默然漫不经心的看着一脸死灰的叶凌。 “父亲怕是早就将娘亲忘了吧!父亲还记得吗?就是在这样一个闷热的中午,您一把将病弱的母亲摔到地上,然后夺门而出。” 叶默然有些恍惚,回身望着那双曾经冷眼看着自己那缺衣少药的母亲,言辞凉薄冷情,“想喝水,爬啊,去地上舔啊。你看你现在的样子,那里配得做我的正妻?” 自己的母亲曾经很美,却在那样一日一日病痛缠绵中失了光色,形容日渐枯藁,可是在临时前都是让她的女儿和儿子好好活下去,安稳的活下去…… 那眸中隐晦的,不能言语的东西一下子涌入叶默然的脑海…… 她自嘲的笑笑:“父亲一定是不记得了,娘亲也是在这样一个阴沉的中午,娘亲在悄无声息中逝去,而你却在和我的好继母在欢爱。你从未在乎过母亲,她从头到尾也不过是你登上高位的一颗棋子罢了。” 叶凌跪在地上忽然哈哈大笑。 “你娘不过一个卑微的县城之女,怎能配得上我一品太傅的夫人!对,从头至尾我都是在利用她,她还那么傻傻的爱着我,以为给我生了儿子我就会对她好,哈哈哈!我等她生下儿子就再没理过她,连她的孩子也不过是我登上高位的棋子!” 叶默荨冷冷看着他:“不过你终究是败在了自己手上!” 叶凌狰狞一笑:“哈哈……对,我是败在我手上,但这一生我已经很满足了,高高在上的太傅之位啊……” 云清辞扶住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叶默然,浮上一抹悲凉之意。 “不不不,叶太傅聪明一世,怎么可能败在自己手上?要说,你这计划,的确是天衣无缝,还真是难查。”楚慕忽然穿过层层人群站到刑场上,惋惜地看着他。 叶凌满不在乎地啐了一口,然后才忽然反应过来,满脸震惊的看着已经走下台的叶默荨,“是你……你出卖我!” “怎么能算是出卖你呢?我的好父亲,你置我母亲于不顾的时候,怎么就没说出卖呢?你可是从小教导荨儿要懂得忠心,现在你看,我不是很忠于陛下么?” 叶凌气的脸色铁青,竟无话可说。 叶默荨回头森森一笑:“对了,为了感念叶太傅近年所做的贡献,陛下决定了,父亲你高贵的头颅还要在菜市口挂上十年,好好看看记载你你生前做过无数龌龊事的京城!” “你……” 楚慕又瞥了他一眼,才缓缓对着叶默荨道:“叶大人,是时候行刑了。” “是。” 叶默荨重新回到台上拿起牌子,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扔,冷声道:“行刑!” 叶默然也并不走开,兄妹二人就那般冷然地看着那个他们恨透了的父亲上路。 叶凌最后挣扎了一下,“想不到我这辈子的荣华富贵竟然毁在自己儿子手上,哈哈哈……” 楚慕皱眉,以最快的速度将云清辞揽进怀里,捂住她的眼睛。 “都是血,别看!” 叶默荨也早已走到叶默然身边,没有梧她的眼睛,倒是只把她揽进怀里。 他们要一起亲眼看着那个害他们飘摇了那么多年的人身上的血流尽。 刽子手手起刀落,顿时血淋淋的头颅骨碌骨碌滚了下去,叶夫人的头竟然还滚到了围观人的脚下,顿时人群中骚动着往后推了几步。 云清辞微一挣扎,将楚慕的手推开,看到的便是满地的鲜血,心中微微一骇,将头往楚慕怀里缩了几分。
第58页 楚慕下意识将她搂紧了几分,生怕她受到伤害那些个东西,他平常见见也就罢了,他不希望她也看到那么多的血腥。 云清辞心中一暖,轻声道:“我这辈子最怕的便是八年前那片战场的满地血肉模煳和血腥味,那个情景,实在害怕。那一年我是亲眼看着爹爹在鲜血中死去的……楚慕,此生不要再让我看到血,好吗?太红了,它实在太艷了……” 楚慕心里一酸,她从未看到她这么脆弱过,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谁“害怕”,感受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她不由自主有些紧张。 “好。清儿,你放心,这一生,我必定护好你。” 云清辞忽然有些贪恋那个温暖的怀抱。多少年了,她以为她的心早就冷了,再也不会暖和起来,可现在,却是有那么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在心底。 远处酒楼上一双冰冷的眼睛紧紧盯着刑场中间紧紧相拥的两人,目光中充满这淡漠冷然。 “主子,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紫衣皱了皱眉,“先不急,等上头吩咐。” 绿衣蹙眉看着刑场中间的两人,心下烦恼,“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子,眼不见为净。 紫衣难得的打趣她:“怎么,吃醋了?” “我……” 紫衣面色忽然一冷:“你要知道,那两个人我们最终都要除去的,你若执意爱慕他,结果你应该知道” “属下明白。” 绿衣面带不甘地看了看窗子,将心底所有情感都埋在最深处。 紫衣轻嗤一声也不再说什么。可她心里却忘了。 她所念的那个人。 叶太傅的死几乎牵连了朝堂三分之一的官员,他们大部分有的被革职降职,有的丢了性命,还有许多人在朝堂上已几乎说不上什么话。 魏王楚誉此时也是记得不行,他花了那么多年在朝堂上培育的势力竟然一夕之间因为叶太傅的缘故被一一除掉,不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该死的太子……本王定不会放过他……” 黎弼听到他的咒骂,面色不变。 “王爷,咱们不是还有其他得办法么!急什么,那些人既然敢背叛您,还怕会成什么大事?” 楚誉闻言渐渐平静下来,“你说得对。不过……赵王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回王爷,一切就绪。” “好!且看一个月后,本王睥睨天下!” ☆、第五十章 云清辞一行人回到宫里时已经是傍晚了,一回到宜兰院,七巧急急忙忙抱住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小姐,七巧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 云清辞对她笑笑:“好了,七巧,我这不是没事嘛!别担心了。” 七巧却是有些忧虑:“小姐,那叶侧妃家里出事,她以后会不会牵连到小姐你啊?” “没事的,你放心好了。我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行。” 说着她略有些怅然,再过不久便是皇帝寿宴,那个时候她就要和默然一起离开她所厌恶的这个地方,可心里总有一些闷闷对我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低头看了看乖巧可爱的七巧,她是云家的家生子,从小便跟着自己,如果自己走了,免不了要牵连到她,“七巧,如果有一天你自由了,你想去哪里?” 七巧一愣,“小姐这是不要七巧了吗?如果有那么一天,奴婢跟着小姐走,永远不离开。” 云清辞微微一笑:“不是,小姐没有不要你,只是想问一下。那……七巧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 七巧急了,脸色有些苍白,“奴婢不嫁,奴婢不嫁!奴婢这一辈子都跟着小姐!” 云清辞有些诧异,只是说不让她嫁人而已,怎么这么大反应? “好好好,不让七巧嫁人,就留在我身边。” 听到云清辞的承诺,七巧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露出乖巧的笑容,“谢谢小姐!” …… 叶太傅的事情过去没多久,宫中就又渐渐平静下来,那些和前朝有瓜葛的嫔妃和后宫其余人竟然都被连根拔起查了出来,该流放的流放,该处置的处置,宫中人就减少了很多。 皇帝进来政务繁忙,本来皇后提议的三年一度选秀也都被临时取消,后宫的人个个暗自高兴,本来以为人少了就会对她们多加宠幸,可谁知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动静,嫔妃们也都渐渐消停下来,没事的时候在宫里举行些小的宴会,说说话,谈谈心也挺滋润。 云清辞无奈地被有幸皇后挑中,大中午的被宣到未央宫和一群嫔妃们坐着听她们拉拉家常,自己则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看着骄阳似火的院中那些娇艷的花儿发呆。 那些嫔妃身上的脂粉实在是……太,香,了!她用力扇着扇子,希望能将那些浓郁的香气扇远些,可根本没有什么效果。 终于体会到那日凌禹的感受了,唉…… 不得不说,真的好无聊。 “云侧妃,你怎么坐那么远?一起过来说说话啊!”一个妃嫔终于注意到了她,殷勤地笑道。 其他人纷纷转过头来,好奇地看着那个坐在角落里默默无闻的女子,一时间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云清辞很无奈的往里挪了挪。 估计她的那个事情皇帝和太子处理的很好,这些宫里的人大多都不知道。而她又是久传盛名的最受太子宠爱的女子,以后的天子妃嫔,当然要巴结了! 皇帝子嗣不多,大多数嫔妃都是多年无所出,按照制度皇帝驾崩后是要被送往寺庙里度过下半生的,她们也都处于如花似玉的年龄,怎么会甘心去当尼姑! 有些嫔妃有些垂涎欲滴地看着云清辞,如果讨好她,说不了太子以后会放过她们! 皇后瞥了她一眼,缓缓吩咐身后:“云侧妃该是热了,去给云侧妃扇扇风!” 身后丫鬟忙应了“是”。 云清辞急忙起身:“皇后娘娘,臣妾不热,就是闷了点,臣妾可否去外面透透气儿?” 皇后点头:“那是自然,云侧妃小心些,早去早回。” 云清辞欣喜地谢了恩然后急急地走了出去。 唿!终于可以脱离那个“香海”了,她都要窒息了! 出了未央宫她直直往右走去,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就是想转转。 七拐八拐的就阴差阳错的拐进了深宫里,一路上路过御花园,看到御花园汀兰亭里面似乎有两个女子在说话。 云清辞疑惑,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在未央宫,这里怎么还有人?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理她们,先走再说,指不定撞见了什么秘密,被灭口了就不好了。 兜兜转转竟然来到了一座名为“倾心阁”,云清辞思量,这里面到底住着谁,居然能让皇帝倾心? 不免起了好奇心,往里面望了望,发现外面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她刚要敲门,竟然从里面走出一个人!
第59页 云清辞一惊,反应过来一看,居然是楚遥! 楚遥看上去有些疲惫,两只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看到是她后还是轻轻说了声:“进来吧!” 云清辞跟着他走进院子,院子里还算干净,仔细看还是挺精緻的,一个心形的莲花池此时还开着廖廖几朵荷花,衬得灰白色的小院有了几分颜色。 楚遥一路也没说什么,直接走进正殿,云清辞想了想也跟着走进去。 绕过屏风看到床上坐着一名容貌憔悴却依然风韵犹存柔柔弱弱的绝色女子,她的年龄似乎也不大,但眉角已有了淡淡的皱纹。 女子抬头看到她,微微一诧,问:“有人来了,她是谁?” 楚遥难得的柔声道:“母亲,她是太子侧妃,进来看望您的。” 云清辞惊讶,这个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的美貌女子是楚遥的母亲? 心妃“哦”了一声,看向云清辞。 楚遥见状也对云清辞说:“云嫂嫂,这是我母亲,心妃。” 云清辞微微屈膝行礼道:“清辞见过娘娘。” 心妃淡淡一笑:“侧妃不用多礼,坐吧!我身子向来不好,这里的确是有些简陋了,怕是委屈了你。” “娘娘说笑。” 楚遥端过丫鬟送上的药碗,细心地吹了吹才送到心妃嘴边,“母亲快先喝了吧!一会儿该凉了。” 心妃轻轻蹙眉,似有些不耐烦:“这药我喝了十几年,都还是这个味儿,可病从来都没好过。” 楚遥心里一酸,“母亲……” 心妃却是直接端过药碗一饮而尽,然后将碗递给丫鬟。 楚遥笑着将蜜饯塞到她嘴里,才松了一口气,“母亲真乖!” 心妃莞尔一笑。 楚遥这才看向云清辞:“你怎么来了?” “皇后让我来的,但未央宫胭脂水粉香味儿实在太重,所以就出来转转。” 楚誉哈哈笑笑,然后满脸严肃:“你不知道这里是宫中禁地?还敢乱闯。” “这里是禁地?” 心妃不以为然地笑笑,“算是吧。他不让人靠近这里,将我孤立地置于宫中,不过是为了报復罢了。” 云清辞疑惑,满脸好奇地看着楚遥。 “知道太多会死。” 云清辞:“……” 楚遥看心妃有些疲惫,然后缓缓扶她躺下,又温柔地为她盖上被子,才示意云清辞跟她出去。 “很少看到你这么忧虑的样子。”云清辞看着楚遥一声不吭地看着天空,嘆道。 楚遥回头一笑:“母亲也是可怜人,我现在就只剩下她了,若不对她好,还有谁会心疼她?” 云清辞心里一酸,那自己呢?连心疼父母对我机会都没有。眼前这个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满不在乎的男子,实际上他心里的苦,又有几人能懂? 楚遥平静地看着她,“那你呢?你和大哥近来怎么样了?听说你身上还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儿呢!” 云清辞怅然,“是啊,这里的争斗永远无休无止。” 楚遥低头沉默一晌,“早知如此,之前我就应该将你娶过来,而不是……” “楚遥!”云清辞厉声一吼。 楚遥无奈的笑笑。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 云清辞暗暗思量了一会儿,然后低声道:“这里还有没有比较隐秘的地方?” 楚遥微微一诧,但还是点头:“有。” 然后他就将云清辞带到了自己的房间!云清辞嘴角一抽,这货能不能靠点儿谱! “好了,要说什么快说吧!这里保证非常隐秘。” 云清辞咬了咬唇,才轻声道:“如果我想逃宫,你肯不肯帮我?” 毕竟如果只有她和默然的话危险性很高,如果宫里能多一个人帮忙,应该会好很多。楚遥不常露面,宫宴那天就是不见她也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她。现在就看他肯不肯帮忙了。 楚遥震惊的望着她,“你……” “我不想留在这里。” 楚遥问:“那你想去哪儿?” 云清辞浅浅一笑,“哪里都行,这里我不适合,每一刻都是煎熬。” 楚遥嘆了一口气:“那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如果不成,你的下场不会是前几次那么简单。” “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了,总要试一试才好。” “那你为何肯定我会帮你?毕竟,这件事情若牵连到我也是个麻烦。而且……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太子?” 云清辞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不,你不会,虽然我只见过你几面,但,我信你。” 楚遥全身一震,她信他!从小到大信得过他的人就只有母亲,就连他一向交好的太子对他也都是有着戒备的,在皇室中,又有谁能信得过谁? “好,我帮你。” ☆、第五十一章 “啊……” 一向寂静的宫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声音中尽是惶恐和害怕。 未央宫里面的人听到了叫声,都皱起眉好奇地往外看了看。 “翠心,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皇后稳了稳心神,吩咐道。 翠心应了声,刚跑出大殿便被人迎面撞倒。 “谁呀!这么不长眼!不知道规矩吗?”翠心忙爬起来,看着那个直接跑进大殿的宫人,扬手就要打下去。 “等等!”皇后喊道,然后疑惑地看着那宫女,“她不是长乐公主的侍女吗?怎么慌慌张张跑进来,有什么事情赶紧说吧!” 那宫女直接跪到地上撕心裂肺地哭诉:“求皇后娘娘救救公主!公主被人推下假山,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长乐公主是皇帝的长女,几年十七岁,本该早早出嫁,可她的生母袁妃心疼女儿,至今连个驸马都没找到,也就耽搁了下来。 皇后大惊,“可请了太医?” “已经请了。” 皇后忙携嫔妃风风火火直接奔向长乐殿,刚出了未央宫,云清辞就一脸疑惑地站在门口。 她悄声问了一个嫔妃:“这是怎么了?” “都说长乐公主被人推下假山,现在正昏迷着呢!” 云清辞蹙眉,也跟在后面朝长乐殿跑去。 到了地方,云清辞发现院子里所有人都忙忙碌碌,还有着哭声。皇后缓了口气,才走进殿里问太医:“长乐公主怎么样了?” 太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战战兢兢地跪下:“皇后娘娘,公主已经不行了……” 袁妃满脸震惊的看着太医,不敢相信,“胡说!我的长乐今天早上还好好的,不过是去御花园赏赏花,怎么可能现在就不行了!庸医!你快治好我的长乐……” 皇后嘆了口气,对太医道:“还有希望吗?” 太医几乎昏厥过去,“回娘娘,公主已经断气儿了……”
第60页 袁妃绝望地看着床上已经全身冰冷的女儿,忽然发起狂来,“不!一定是有人害她的……” 她膝行到皇后面前,哀求道:“娘娘,长乐被人害死,还请皇后娘娘找出兇手!” 皇后弯腰亲自拉起她,“你放心,本宫定会查明。” 一行人又回到了未央宫,皇后差人去禀告了皇帝,又遣身边的宫女前去调查长乐公主早上是否接近过什么人。因为事情太大,所有嫔妃都被暂时留在未央宫不得外出,云清辞也在内。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翠心进殿朗声道:“回皇后娘娘,奴婢已经查明,公主于巳时一刻和贴身宫女去御花园汀兰亭赏花,根据仵作验尸得出应是在巳时三刻被推下假山,公主被推下假山后因为身上多处摔伤,头部直接着地死亡。” 众人譁然。 这长乐公主一向性子安静,待人也极为亲和,会得罪谁呢? 云清辞听到“汀兰亭”时,心里一跳。 翠心继续沉声道:“而据奴婢调查,在巳时一刻至三刻到过御花园汀兰亭的假山附近的人,只有云侧妃一个人。”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云清辞,是她杀的长乐公主?可是她的动机是什么呢? 袁妃此刻也跟着来了,本来一直在伤心擦眼泪的她一听到兇手是云清辞,直接扑了过去。 “你为什么要杀害我的长乐?你还我的女儿……” 云清辞没等她扑到自己身上,就直接跪到地上道:“皇后娘娘明鑑,臣妾只是去外面转了一会儿,并未见过公主。” 皇后皱眉,其实她也不想难为云清辞,但毕竟这次出事的是公主,想压下去也是无能为力。 翠心又道:“娘娘,奴婢在调查时还带来了一个证人。” “带进来吧!”皇后缓声道。 翠心示意外面的人进来,然后便走进一个宫女。 皇后还没等她行礼,就直接道:“你直接说吧!” “是。回皇后娘娘,奴婢是御花园汀兰亭附近的扫洒宫人,今日约莫巳时两刻钟时看到云侧妃从汀兰亭经过,在看到公主在亭中赏花时还过去寒暄了几句,然后掌事嬷嬷唤奴婢过去,奴婢才走开,后来的事奴婢就一概不知了。但奴婢可以肯定的是,云侧妃是在巳时唯一经过汀兰亭的人。” 云清辞皱了皱眉,还未说话,就听到袁妃破口大骂:“贱人!长乐才十七岁,你竟也忍心将她害死!原先璎珞就对我说你善妒,心机深重,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狠毒!” 皇后一听,顿时变了脸色,“袁妃,这里是未央宫,你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袁妃抹了把眼泪又伏地哀哀痛哭:“娘娘,臣妾的长乐才十七,她才十七啊……她还那么年轻就被人残害,求娘娘给长乐做主,要她云清辞给我的长乐偿命!” 皇后不动声色地稳了稳心神,才看向翠心,“可还有其他证据?” 翠心道:“还有的便是长乐公主的贴身侍女了。” “宣进来吧!” 如冰一进大殿就感觉巨大的压抑感,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身子。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公主的确是被奸人所害,详细情况还请皇后娘娘容禀。” “嗯,你说吧!” 众人对如冰的印象还算好,又思量着她是长乐公主的贴身侍女,不由得在赞许她的懂礼只余也在为长乐之死而唏嘘不已。连侍女都如此讨人喜欢,那主子自然也不能差到哪儿去,瞬时,众人看向云清辞的眼光都鄙夷起来。 连十七岁的少女都能残害,那么若是以后进了宫还不得害死多少人! “回娘娘,公主今早是去了汀兰亭,在亭子里约莫呆了一个时辰,当时奴婢并未在旁服侍,只在亭子外等候,约莫巳时两刻,云侧妃一个人上了亭子和公主说话。然后两人还去了旁边一座假山上说说笑笑,一会儿后奴婢听到有人惊叫的声音才急忙跑过去,发现公主已经摔到地上了。”如冰说话时还带着哽咽,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云清辞心中冷笑,宫中果然噁心,能把黑的变成白的,还能无中生有!她们编故事的能力这么强,不如直接去唱戏好了!不过……宫里的人她都没得罪过,究竟是谁想要陷害她呢? 袁璎珞么?看她应该没这个脑子,何况,袁妃可是她的族人,长乐公主死了对她也没什么好处,那么……究竟是谁呢? 皇后抿了一口茶,看向一直安安静静跪着的云清辞:“云侧妃可还有什么要申辩的?” “有。请娘娘允许臣妾问她们几句话。” 皇后点头默许。 云清辞嗤笑一声看向第一个宫女,“你说你在汀兰亭见过我?” 那宫女一怔,理直气壮地答道:“是,奴婢在御花园见过您。” “那你知道我是谁?” “您是云侧妃啊!”那宫女有些疑惑看着她。 众人心想,这云清辞不会是傻了吧!问这么简单的问题,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您的名气多大啊!宫里还有谁人不识?”宫女满不在乎地回道。 云清辞“哦”了一声,“你不是说你在御花园打扫么?据我所知,宫里的宫人一向规矩严谨,没有掌事女官的同意宫人不得随意在宫中乱跑对吧!” “是。” “那么……我来宫里不过两次,除了今天就没有去过御花园,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奴婢……”宫女神色一慌,竟无话可说。 皇后冷冷瞥她一眼,“还不快从实招来!” 那宫女浑身一个战慄,定了定心神才继续道:“回娘娘,奴婢是跟随管事嬷嬷去给宫里主子送东西的时候有幸看到侧妃娘娘,听宫里其他宫人说才认识的。” “口说无凭,你既然咬定了是我,定是发现了什么证据的吧!” 宫女心里一喜,就等着她这句话了! “有。皇后娘娘,这是奴婢从假山旁捡到的手帕。公主人尽皆知,公主从不用手帕的,这手帕上面还绣着一个‘云’字,定是云侧妃的。” 翠心接过帕子呈到皇后面前,手帕上绣着一朵浅色海棠,一角还绣着一个绿色的“云”。众人也都看清楚了,顿时议论起来。 云清辞冷冷一笑,“臣妾嫌手帕繁琐,从来不用的。而且,臣妾的绣工拙劣,自然不会绣个手帕出来献丑。” 有一个嫔妃道:“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至于手帕,不一定非要是自己做得,别人也行啊!” “就是就是,把我们都当成傻子了不成!” “连那么善良的长乐公主都能残害,如此狠毒之人,就应该直接死了给公主谢罪!” “就是……” …… 云清辞脸色如常,上首的皇后喝道:“都闭嘴!还没有查清吵什么!”
第61页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云侧妃若没有什么话说本宫就……” “砰!” 皇后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声撞击声,众人往声音处一看,竟看到那名长乐公主的侍女撞墙自尽了! 鲜红的鲜血顺着如冰的脸庞流下,柱子上也有血水流下。 如冰临死前呢喃:“公主,奴婢没能照顾好你,如冰这就来陪着公主……” 众人心里都哀痛起来,连一个小宫女都这么忠心,可反看兇手,竟然无动于衷,不仅不悔改,还不承认! “娘娘,云侧妃谋害长乐公主,还请皇后娘娘为公主做主,不能让公主死不瞑目啊……” “就是,公主今年还不满十七岁,如花的年纪啊……” …… 皇后皱了皱眉,看了看云清辞,刚要说话,便看见一个宫人匆匆进来。 “回皇后娘娘,心妃娘娘求见。” ☆、第五十二章 皇后皱眉,心妃不是不问世事吗?今天怎么忽然来未央宫了? 众人好奇地看着门口,心妃?以前都没怎么听过哎……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封号“心”,定是陛下心爱之人吧! 心妃进了殿朝皇后略略一礼,才道:“许久时间不见,宫里的姐妹倒是多了不少。” 皇后温和道:“心妃妹妹久在病中,还是要多修养为宜。怎么今天出来了?” “听闻宫里似乎出了件大事,寻思着来看看也好,在宫里呆的有些闷了。也不知这宫里又出什么事了?” 皇后简单地将事情描述了一遍,心妃却是淡淡一笑,“云侧妃那段时间是去了臣妾这里了,在臣妾这里呆了将近两刻钟,根据皇后娘娘所说,那段时间云侧妃并不在现场,也没有时间去杀害长乐公主,顶多是路过而已,又从何说起她是兇手?再者,她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呢?臣妾虽久不出门,但脑子还好使着呢!在座的诸位是傻了,还是痴了?” 众人脸色不善地看着她,这个久居宫中的妃嫔怎么这般狂傲?要知道,这是连所有人都骂了的。 皇后只是微微皱眉,心妃在宫中的地位很微妙,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甚至要高过她这个皇后,她现在也犯不着和她计较。只是,她说的似乎有些道理,云清辞都没见过长乐公主,动机又是什么呢? 心妃冷冷一笑,“臣妾的话尽至此,其他的娘娘做主便是,臣妾就先回去养病了。” 说罢转身就走。 众妃嫔中有人愤愤地站出来刚要说话便被皇后打断,“好了,都消停一会儿吧!”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 外面忽然一声通传:“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 皇帝刚进未央宫便看到心妃匆匆走出,忙拦住她:“心……” 心妃匆匆一礼,“臣妾还有事,先行告退。” 皇帝脸上却有痴痴的神色,反应过来时忙道:“心妃来定是有事的,不如在坐一会儿也是好的。” 心妃皱眉,“臣妾头疼,要处理的事情交给皇后就可以了,臣妾告退。”然后转身离去。 皇帝嘆了口气,然后才转身示意众人平身,他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直接坐到上首问皇后:“皇后查的怎么样了?” “回陛下,至现在只查明长乐死前曾见过云侧妃。” 皇帝皱眉,“没有其他人了?若是只凭宫人的口辞,太草率了。” 皇后回道:“是。臣妾还正在查。只是心妃刚才来说那段时间云侧妃和她在一起,这么一说来,公主的死和云侧妃就没有关系了,但……” 皇帝淡淡看了一眼一直跪着的云清辞,“你那段时间和心妃在一起?” “是。” “那为何不早说?”皇后问。 云清辞无奈地嘆了口气,“娘娘,臣妾去倾心殿时萧王爷告诉臣妾那里是禁地,所以没敢说。再者,心妃娘娘身子不好,臣妾也怕此事连累到她。” 皇帝展颜轻笑,“你有心了。心妃朕是信得过的。” 皇后还想要说什么便又听皇帝淡淡道:“长乐是朕的长女,自幼乖巧,这次意外朕也很心痛,皇后,好生操办葬礼,谥号便是定玉长公主吧!” 皇后一怔,忙低头应下。 云清辞心中微微一寒,长乐公主怎么也是他的亲生骨肉,连死都不放在心上!到底是皇家,就真的这么薄情么? 袁妃满脸震惊的看着皇帝,“陛下,那是您的亲女儿啊……” 皇帝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缓缓扶她起身,柔声道:“爱妃,长乐的死朕也很难受,但总要让她死得安宁才是。” 袁妃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陪伴了多年的男人,他的目光是阴冷的,不由得悽然,“陛下……长乐才十七岁,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去了,求陛下为长乐找出兇手,才是还她安宁啊……” “爱妃……” “咦?这是什么?”太医忽然惊叫一声,众人往他那里一看,只见太医从长乐公主紧握着的手心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袁妃忙跑到女儿身前,伸手就去拿手里的东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她的手里抠出来,居然是一个碧玉手镯! 袁妃第一想到的就是兇手留下的,而女儿紧紧抓住它一定是死前见过那个人。 皇后疑惑地看着手镯,“本宫看着这镯子……似乎只有宫中贵人才用的起吧!” 看众人都点头,皇后又对皇帝道:“陛下,若是真的想查,可以从这个镯子查起……” 皇帝不耐烦地坐下,“皇后做主吧!” “是。” …… 云清辞拢了拢手臂,觉得周身有些冷,抬头看了看天牢里又暗又潮的墙壁,心里微微一嘆,到底还是被算计了。 皇后顺着那个镯子往下查,在整个皇宫搜查,居然就从她的宜兰院搜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镯子!可关键那个镯子是母亲留给她的,当时的确只留了一个,怎么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呢?袁妃见此更是愤怒,在证据的确“确凿”的情况下,皇帝也只能将她先关入天牢听候发落。 长乐公主的死,跟她自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但和母亲有什么关系?母亲的那个镯子她除了偶尔拿出来看一下,而且都是在没人的时候拿出来的,那么,谁会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镯子呢?知道这件事的人,要么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或者说,他和母亲很熟? 隐隐感觉到,这是个大阴谋。但又不知从何想起。 她顺着上面的小床看了看,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七巧这会子应该会很焦急吧! 四周忽然传出一阵老鼠“吱吱”的叫声,云清辞皱了皱眉,用身边的稻草挥了挥,老鼠尖叫着乱窜,她觉得愈发焦躁。 远远听见外面打更人敲更的声音,她知道时间不早了,躺下身子蜷缩着身子闭上眼睛。
第62页 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蹙眉睁开眼睛,居然看见原本安安静静的牢里居然站了两名黑衣人! 云清辞一惊,一骨碌翻身站起,“你们……” 两人一声不吭,直接拿出一把大刀朝她砍来。 云清辞侧身躲过,还没反应过来,另一个人也已经持刀朝她的脸面刺来。云清辞这会也不说话了,心里明白,这是要直接在牢里杀了她,到时候也不过是落个畏罪自杀的名声。 她小心翼翼的躲过两人的攻击,因为手里没有兵器,现在只能躲闪,不过一会儿便落了下风,身上也感觉有些累,力不从心。 两名黑衣人暗暗示意,然后两人直接朝她包抄过来,云清辞心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才好。 她奋力躲开一人,可另一人却还是趁机在她的肩上用刀砍了一下。 顿时血流如注。云清辞闷哼一声,眼看着两人又要逼近,心中忽然有了从未有过的惊慌。 两人心中暗喜,主子交代的任务马上就完成了,早早完事儿回去还有赏钱呢! 一人打量了一下云清辞,忽然对另一人道:“兄弟,你看这女人长得还挺好看的,不如……” 另一人皱眉,“急什么,完事了有的是赏钱和美女,还差这一个!” “不不不,那不一样,她是太子的女人,我还真想尝尝太子的女人是什么味道的,这可是潜在难逢的机会啊……” 说完两人丢了刀便直接朝她走来,云清辞感觉这是个好机会,但无奈肩膀钻心的痛,血流不止,此刻已是没有半分力气。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她的身子忽然如坠悬崖,竟直接坠了下去! 两人看着前一秒还坐在那里的人一瞬间就没了踪影,不由得害怕起啦,悄悄惊恐说了声“鬼啊”就忙跑了出去,一人还顺便缩了门,免得“鬼”跑出来抓他。 云清辞正疑惑,整个人已经掉到了一个大大的坑里,她摔到地上,碰到肩膀上的伤,她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滴。 “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一个声音传来,云清辞吓了一跳,“谁?出来!” 那人沉默一会儿,“已经出来了……” 云清辞疑惑,“哪里?” 那人幽幽出声:“你身下……” 云清辞吓一跳,忙起身往下面一看,居然还压了一个人! 那男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嘆道:“唉,又挖错了……” 云清辞疑惑,“什么挖错了?” 男子顺口接:“地道挖错了……”回头一看,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明物体”竟是一个女人! “我滴个娘啊,你这是想吓死小爷我啊!”男子又看了看上方,发现光线似乎有些暗,“我这是挖到哪里了?” 云清辞好心提醒,“天牢。” 男子眨了眨眼,“还果真挖错了……本来是想挖到东宫那边的,怎么就挖错了呢?” 云清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东宫,“你挖到那里干嘛?你知不知道这可是死罪!” 男子嘆了口气,“这没办法,手痒了,想来看看东宫都有什么宝贝!又没人知道我怕什么!” 云清辞:“本姑娘不是人?” “呃……”男子语塞,“那我弄到宝贝分你一半好不好?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对皇宫很了解的,你可知东宫在哪儿?” “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子笑:“有本事你上去啊!我看那两个人还是挺凶的,不怕死你上去啊!还有你肩上的伤,我看你除了坐在这里等死还有什么办法!现在,小爷我给你两条路,一,跟我走,告诉我地方在哪儿,兴许还有条活路。二,你就坐在这里自己想办法慢慢爬上去吧!这个坑我数三下就能填了它!你自己选!” 云清辞看他笑得花枝乱颤,不由得抽了抽嘴角,无奈地点点头。然后从身上拿出一瓶药,用嘴咬开盖子将药粉洒道伤口上,慢慢起身跟着他往前走。 ☆、第五十三章 云清辞跟着男子往地道里一步步走进,才发现里面居然错综复杂,基本上都是基本能通过一个人的狭窄小道,不禁有些震惊,“话说,你把皇宫都掏空了,人家知道么?” 男子撇撇嘴,“没事,基本上小爷我每次拿完宝贝都把路封了,都填地死死的了,下次继续挖就是。” “那你都挖了那么多回,看你为何还不知道方向?” 男子挠挠头,“这个……” 云清辞懒懒出声:“前面洞口左拐,东南方向,就是东宫的昭阳殿,然后……” 男子惊奇,“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我在东宫住了那么久,自然知道了! “嗯……我在宫里当差也是因为偷东西被抓的,肯定要知道方位的啦!” “哦哦。”男子点头,回头问:“喂,我叫夜七,听过没有?” “怪盗夜七?”云清辞挑眉。 夜七惊喜:“你知道我?” 云清辞撇嘴:“听过而已。” 近年京城中流传着怪盗夜七的事迹,怪盗夜七是一名小偷,这做事手段也是相当怪异,和其他小偷完全不同。非贪官不偷,非黑来之财不取,非奸商的饭碗不抢,非机密的宝藏不盗。他专盗取贪官的钱财,让不少热血的人们崇拜与赞赏。可是各方官员却是对此嗤之以鼻,因为小偷永远都是个小偷。 因为皇宫中的宝藏都很稀有,所以怪盗夜七就迷上了皇宫,隔几天皇宫中就要丢失一样宝贝,怪盗夜七行事诡异,而且很灵活,至今都没有人抓住他,不得不说也是个人才。 夜七开心地对她道:“你不知道我的宝贝有多少,那可是整整一个屋子呢!” 云清辞幽幽道:“你就不怕压死你!” “那你放心,那些东西我可是没三天转移一个地方,没人发现,也不会太多。” “你不怕我举报你?” 夜七豪爽地挥手,“没事,起码你现在跑不了!” “……” 夜七回头:“我们今天不去东宫了,去国库!快,带路!” 云清辞:“……” 向前走了一段时间,夜七忽然看着一个洞口奇道:“咦?这里怎么还有一个口?” “不是你挖的么?” “不是啊!我记得很清,这条地道这一段只有一个分支。” “那不会是跟别人的地道朋碰头了吧!” 夜七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 云清辞略一思索,“这里该是……御书房附近!” 夜七眨眨眼,“啊?” “我进去看看!”云清辞转身就往那条地道里钻。 夜七忙拦住她:“那这里就很有可能皇室人员的密道,还是最好不要惹的好。”
第63页 云清辞冷哼一声,“我看你在皇宫挖地道挖的还挺欢。” “……” “说不了里面有什么宝贝呢!你不想去看看?” 夜七有些动心,还是有些犹豫,“可……” 云清辞一笑,“你不去我可就走了啊!” 夜七忙拦住她:“别!我们一起去!” 两人相继走进密道,只见几步之后境况豁然开朗,里面很宽敞,两边还有火把燃烧,亮堂堂的。 夜七感嘆,“没想到这老皇帝在御书房下面建了一个这么好的密道。” 密道直直通向前方,他们顺着路想前走,拐了几个弯后光线忽然暗了许多。 两人往地上随意一扫,却发现地上竟然洒落着零零散散的白骨! 云清辞唿吸一滞。 “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云清辞稳了稳心神,“既然都走进来了,自然是要看看的。” 夜七倒是很镇定,一脚踢走一个骨头向前走去,有的人的骷髅头咕噜噜乱滚,两人穿过白骨,走了几十步发现面前有一扇石门。 云清辞往前走了走试着推开那扇门,夜七忽然叫住她:“等等,先吃下这个!” 云清辞接过药丸:“这是什么?” “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白骨应该是闯入石门者被毒死的,不管是什么□□,小爷我独家秘制的解毒丸都可以有效驱散毒物。” “看来你知道的还挺多。” 夜七得意:“那是!小爷我闯荡江湖多年,自然是……你等等我!” 云清辞也不管他,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开,就在墙上寻找是否有什么机关。 夜七也过去帮忙。 “你看,这里有一块石砖和其他的不一样!”云清辞指着其中一块刻着花纹的石砖道。 夜七伸过头一看,果然是。 云清辞刚按了石砖一下,门就缓缓而开。 夜七却是皱了皱眉,看着门完全打开后,忙拉着云清辞躲到一边。 一根根铁做的箭矢“嗖嗖”飞出,夜七后怕地拍了拍胸脯,要不是躲得快早就没命了! 等箭支射完后云清辞和夜七才慢慢站起身走进密室。 里面看上去很安静,所有的布置竟像是一个女子的房间!鹅黄色的帏幔,还有一面精緻的铜镜,女子所用的胭脂,花钿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 夜七皱着眉拿起梳妆檯上的一把木梳,闻了闻惊奇道:“这梳子还有香味儿呢!还是梅花的香味!” 云清辞浑身一震。 母亲生前最爱的便是梅花!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看房间的四周,最后都将目光定格在帏幔遮住的床上。 “这床子里不会真的睡有人吧!”夜七说着便朝床子走去,云清辞紧随其后。 轻轻挑开帏幔,里面居然是一大块透明的冰块! “怪不得刚才觉得那么冷,原来是放了冰啊……” 云清辞注意到,冰块里嵌着一朵朵妖娆红梅花,而冰块的底部,居然沉睡着一名容颜姣好的女子,她静静地睡着,面色平静,却又让人感到有一些淡淡地忧愁,不施粉黛的面庞清秀娴静。 正是她的母亲杜琅月! 云清辞脸色苍白,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皇帝既然真的将她的母亲藏到了皇宫里! “你认识她?”夜七狐疑道。 “她是我母亲。” “你母亲是宫里人?” “不是。” “那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云清辞沉默。 一晌过后,云清辞看着夜七涩声开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你说。” “想办法将她移出宫去火化了。我知道你的办法很多,你一定有办法的对吗?” 夜七嘆了口气,刚想拒绝,看见她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心有些软,“好,我答应你。” 云清辞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谢谢。” 夜七沉思片刻,然后从腰间拿出一把刀,对着冰棺的四周直接狠狠一划,整个冰棺翻身都坠了下去,只余空空的床上。 云清辞惊异,速度这么快? “你放心吧!下面我早就挖好了,而且为了运送宝贝方便,下面还放了带轮子小车,很稳定的。现在按照路线来的话,小车会载着冰棺一路走向宫外,顶多一个时辰。” “这么快?”云清辞惊奇。 “哼哼,那是当然。” “轰隆……” 外面忽然一阵声响,你云清辞一惊,“不好,有人来了,夜七你先快走!” 夜七急道:“那你呢?你不走?” 云清辞听到愈来愈近的脚步声,“我身上有伤,来不及了!你先走,我不能再拖累你!” “你……” 云清辞将他一把推向门外,然后石门缓缓合上,夜七无奈,只能转身离去。 云清辞喘了喘气,然后轻轻地挑起帏幔,翻身躺了上去,一股冰凉的气息渐渐渗入身体,肩膀上的伤此时已不再流血,只是还是疼得钻心,一阵一阵的。 帏幔又被轻轻放下,云清辞闭眼感受着母亲曾感受的冰凉,皇帝居然能将她的母亲放到这里八年!八年来,母亲一定是冷极了,也怕极了,她一辈子想逃脱皇帝的魔爪,没想到死了还要被他囚禁! 皇帝从另一扇石门缓缓走进,一进来就看到微微颤动的帏幔,心里一惊,快步走向床前,一把掀开帘子,没有看到往常看到的梅花冰棺,而是笑魇如花的女子静静躺在床上。 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她! 顾不上发怒,只能瞪着眼睛问她:“她呢?你把她放到哪里了?” 云清辞粲然一笑:“娘亲自然是去她该去的地方!” 皇帝一脸怒气,直接一掌将她打到地上,“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你不是在大牢吗?你可知逃狱可是死罪!” 云清辞胸口一闷,只觉口中一阵腥甜,随即从喉中漫上来一丝鲜血,身上感觉一点力气也没有,眼前阵阵眩晕。 皇帝脸色铁青,直接走过去捏住她纤细的脖颈,“说!她在哪儿?” 云清辞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微微张着嘴,“娘亲已经和爹爹合葬,陛下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你……” “轰隆隆”石门忽然又被打开,夜七以风速沖向皇帝,一掌击向他,皇帝没有防备,手中的人顿时被夜七夺走。 云清辞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出声:“不是让你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夜七轻轻抱住她,“不来难道眼睁睁看着我的帮手死?以后谁来帮我辨认方向?” 云清辞任由他抱住自己,虚弱地躺在他的怀里。 皇帝怒不可遏,刚要开口,却又听见他来的方向“轰”的一声,接着有土渣从头上掉落。
第64页 “快!密道要塌了!我们快走!”夜七抱住他就往出跑。 皇帝一慌神,通向这间密室的就只有那一条路,现在不能走,也就只能往出走了,于是他也只能跟着两人往出跑。 身后开始渐渐坍塌,大的土石如泉水般汹涌而来。 ☆、第五十四章 夜七这时候顾不着后面紧跟着的皇帝,一心想着怀里云清辞的安危,最安全的路就是他自己挖的那些地道,专挑大一点儿的还勉勉强强通过二人。 皇帝跟着两人脸色一黑,敢情别人将整个皇宫下面都掏空了? 但现在情况危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夜七来到一个三叉洞口犯起了难,喃喃自语:“这下走那条路呢?” 怀里的云清辞用尽权力轻声道:“如果方向不变的话,左边的那条路通向正寿宫,右边的那条通向西六宫,中间的那条……该是宫门口吧……” 夜七点点头,唯一出路只能是中间那条了,他抱着云清辞走了一段,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听后面已经没有什么动静,便将她轻轻放到地上,燃起火摺子朝看了看,这里应该是个大会和口,地方也比较宽敞。 皇帝紧随其后也跟着进来,看到两人坐在那里一愣,“怎么不走了?” 夜七顺口接:“歇会儿,累死小爷了……” “你放肆……”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夜七也站起身来,揖一礼道:“草民失礼了。但在这个地方,您还是别摆架子了,有本事陛下您往后退,从原来的路回去!” 皇帝气结,冷冷瞥了他一眼,“是你将她弄走的?” 夜七对上他的眼神冷哼一声,“不过帮她一个忙而已。” 皇帝还未开口,就听见他继续道:“草民几年前从皇宫中地一样东西,您猜会是什么?” “是一封信!您也许看过那封信,那上面的字真的是遒劲有力,十分的好看啊……而那上面的内容……哎!我至今还记得清楚,要不我给您说一段?”说着他清了清嗓子,“开头的第一句话真的是让人感动:月儿,你还好吗?我想你了,想的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 皇帝脸色大变,“你给朕闭嘴!” 云清辞惊讶地看着夜七:“你知道这件事?” 夜七对着皇帝嘲讽一笑:“没想到在外人看来一辈子励精图治勤勉治国的陛下也竟会作出这等夺臣子之妻的龌龊事来!” 皇帝脸色铁青,一掌拍向夜七,夜七侧身躲过,掌风直接打落一片土墙,一大块土层剥落,正好砸到云清辞肩上的伤口 “啊……”她吃痛微微惊叫出声,额上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滴,脸色顿时苍白。 夜七忙将她扶起,看她咬着唇似是很痛苦的样子,刚要开口,便看见皇帝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走了过来。 “你没事吧?你的肩膀怎么会受伤?”脸上尽是担忧。 夜七冷笑一声,“陛下还好意思说,你的天牢里也太不安全了,我看那强盗啊,杀手啊,好像都能随意出入了,她的伤早都有了,你还打出那一掌,若是想要她的性命还不如痛快些,何苦受这个罪!现在才来假惺惺地问,谁会信啊……” 云清辞朝夜七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他也只好将声剩余的话咽进肚子里。 皇帝似是惊讶:“天牢里有刺客?” 云清辞“嗯”了一声,“估计是来灭口的……”明早再来个畏罪自杀的罪名,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不再理会皇帝只是又问夜七,“我们还继续走吗?” 夜七继续抱住她,“好,走!” 皇帝冷冷道:“你可知道你怀里抱着的是谁?” 夜七回头:“草民只知道,她现在受着重伤,要不……您来背?” 皇帝一噎,只能跟着两人后面走。 在曲曲折折的地道里穿梭一段时间后,夜七兴奋道:“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是快到出口了。” 可等到到了夜七所说的终点后才发现,居然是条死路!地道的最前方还没有挖开,而身后也只有一条路可以退。 “这个就是你所说的终点?”云清辞感觉有一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 夜七脸色也是一变,“不对!我明明记得这里已经挖开了的!这里的土还很疏松,应该是有人刚堵上的。” “那现在怎么办?” 夜七眨了眨眼,“不知道啊……” 三人继续坐在里面,这下倒是安静了许多,地道里黑暗得让人感到害怕,什么都看不见,夜七也感觉有些绝望,慢慢拿出火摺子点燃了一根小蜡烛,洞里顿时明亮了许多,“我们……要往回走吗?” 云清辞嘆了一口气,“刚才过来时一直是陡下坡,现在要怎样回去?” 夜七沉默。 “你到底将月儿带哪里去了?”皇帝忽然出声,却是比之前少了些怒气,多了些无奈。 云清辞冷笑,“陛下还惦记着娘亲呢?这会子,给你找回来也没有用……娘亲么,现在大约在宫外吧!不过或许已经火化了,陛下你放心,娘亲的骨灰自然是要和爹爹的洒在在一起的。” “你!那是你母亲!”皇帝不可置信,她怎么能将她母亲火化?连骨骸都不留吗?在大燕,儿女将父母遗体火化是极为不孝的体现,她,怎么敢? “爹爹一生为国尽忠,战死后还要被他所保护的大燕子民们骂成懦夫败将,陛下你甚至于连爹爹的府邸都容不下。清辞自然是要替爹爹完成遗愿,能让他化为每一寸尘土飞扬在他所守护的这片土地上他自然是十分开心的。而娘亲么……她一生追随爹爹,自然是要和爹爹一起的。想来……娘亲也是愿意的吧……” 看到皇帝错愕的目光,云清辞眼睛直接冷冷逼向他,“陛下其实从未爱过娘亲,你只是不甘心,因为你睥睨天下,自然是要所有人都臣服于你,娘亲性子外柔内刚,你对她只有征服的欲望。后宫那么多妃嫔,比娘亲貌美的大有人在,可你偏偏就不放过娘亲,你嫉妒爹爹对娘亲的爱护,所以你起了杀心,爹爹战死沙场,有你一大半的原因吧!娘亲郁郁而终也是你的杰作吧!” 皇帝终是无力地坐在地上,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清辞从身上撕下一片布将伤口随意一缠,疼痛感顿时增加了很多。 她咬了咬唇,忽然感觉周身有些冷“夜七……你冷吗?我怎么感觉这么冷呢……”还有些头晕。 夜七一惊,忙伸手去探她的额头,“怎么这么烫?看来,开始发热了,这可怎么是好……” 云清辞浑身无力,身上的冷意一阵阵袭来,她不由得往夜七身上靠了靠,夜七顺势将她抱住。 皇帝冷冷地看着主动对夜七投怀送抱的云清辞,怒道:“云清辞,注意你的身份!”
第65页 她此时头晕的很,还没有说话,只觉得像是天旋地转的一般,反应过来时整个人已经被皇帝抓着了。 皇帝看到她和月儿并不太像的容貌,却仍旧想起了月儿,神情有些迷恋。 云清辞微微睁眼看到他异样的眼光,心里一惊就要挣扎,可皇帝却将她紧紧锢在怀里,忽然柔声道:“云清辞,朕纳你为妃吧!既然太子不疼爱你,以后……朕来疼你!” 云清辞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这是要将她变作第二个娘亲! “陛下,你清醒点儿!臣妾是你儿子的女人!”她似乎要用这句话来唤醒皇帝,在她看来,皇帝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 “你可以不是!朕今年也只有四十多岁,并不算老,你跟着朕,一定要比太子府好很多……” 夜七在一旁看着皇帝的动作,不禁嘆:“这是**啊……” 皇帝听见后勐然回头,“怪盗夜七!朕想抓你很久了,既然今天你是主动送上门来的,朕就……” 夜七咂咂嘴,“陛下您还是先出去再说吧!来来来,现在跟我做,放开你儿媳妇儿,然后,转身,离开,爱上哪儿去哪儿!” “你放肆!” 皇帝怒不可遏,又是一阵掌风朝夜七拍去,然后竟直接将云清辞揽在怀里,俯首准备吻上去。 云清辞惊悸,侧头躲过,全身用尽了力气挣扎,大叫:“我是楚慕的女人,别……” “砰”!又是一声响,外面竟有河水朝地道里涌进,随即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这句话说得好!” 云清辞一愣,然后是慢慢的欣喜,转头竟真的看到了楚慕挺拔的身影漂在水中,河水汹涌而来,云清辞吸了几口水便再也没了直觉,楚慕忙游过来抱住她往上游去。 夜七会水也跟着上去,皇帝紧随其后,但到底多年没有练习,此刻竟有些吃力,但还是到了水面。 “慕儿……救朕……” 楚慕轻笑:“儿臣记得父皇水性很好的,儿臣这怀里还有人,就麻烦父皇自己游上来了,儿臣先行告退!” 说罢抱着怀里昏迷不醒的云清辞足尖轻点岸边,然后便不见了踪影。 皇帝回身一看,夜七早都消失地无影无踪,看来这次又别想抓到了,嘆了口气只能自己朝岸边游去。 到岸后看了看楚慕离去的方向忽然想起,太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与云清辞之间,如果被太子知道虽然没有什么大影响,但父子之间感情还是会有一点影响的,而且……如果云清辞醒来后乱说话,这可就是个大麻烦了。 第五十五章坚定 云清辞是被柔和的阳光暖和醒的,睁开眼睛时身边还垂着紫罗轻纱幔,暖暖的阳光从外面撒进来,暖洋洋的。 这一昏迷应该很长时间了吧! 她开始睁开眼睛时还有些不适应,但幸好有帏幔遮住了强烈的阳光,才慢慢适应。 “小姐醒了?”七巧进来透过帏幔惊喜道,然后站在床前轻轻问:“小姐这都昏迷了三天了,要不要喝些水?” 云清辞点点头,看七巧转身去倒水,轻轻挑起帘子,问:“我昏迷这段时间可有什么事情发生?” “陛下已经查明谋害长乐公主的人是公主的贴身侍女如冰,她看到小姐从假山旁经过,将长乐公主推下假山陷害小姐,但是幕后主使还没有查出来。” “哦……”云清辞有些怅然。“没有人问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有啊!但太子殿下说小姐无罪,是陛下下旨释放小姐出来的。可小姐……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太医说,除了肩膀上的伤比较严重外,还有内伤?” 云清辞沉默,“都过去了,就不用多问了。” 七巧明白云清辞的意思,看到小姐还有些苍白的脸色,泪水一下子涌出来,“小姐……你不知道奴婢看到你昏迷不醒地被太子抱回来,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的时候,心里有多心疼……都怪七巧没有保护好小姐,让小姐受这么多苦……” 云清辞心里一酸,用帕子擦了擦她的泪水,将她搂进怀里,“七巧不哭了,你看,小姐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而且……刚才还说要给我倒水,现在水都要凉了……” 七巧这才反应过来,忙将一旁的水递给她,“小姐快喝吧!” “娘娘,宫里的裴公公来了!”涪江忽然进来道。 七巧回头,“他来干什么?” 云清辞看了涪江一眼,只得先放下杯子,“公公来定是陛下有事情要吩咐,让他进来吧!” “是。” 裴公公进来时身后带着一个宫女,宫女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看着那个托盘云清辞心里一紧,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陛下让奴才给娘娘你送来了一碗汤,说是娘娘您应该知道陛下的意思。” 云清辞平静地拿起瓷碗,仰头一饮而尽。 然后目光冷冷地看着裴公公,“还有事情吗?” 裴公公一笑,“没有了。娘娘聪慧,定然能明白陛下的用意,既然娘娘已经喝了,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云清辞看着裴公公带着宫女离开的身影,心里冷笑,蛇胆?真够苦的,他就想凭这一盅蛇胆来让她闭嘴?想要她忘了这一切,做梦!山洞里的一切就像个梦魇,只会增加对他的恨。 “小姐,你……没事吧?”七巧早已吓得六神无主,看裴公公离去才敢出声,此时也是十分担忧。 “没事,放心吧。”云清辞淡淡开口,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楚慕进来时看到云清辞已经醒来,不由得一笑,“身子可好些了?” 云清辞抬头一怔,“好很多了。” 七巧站在一旁,本来她是应该退下去的,但此刻却是咬着唇忽然颤抖着出声,“殿下,刚才……陛下身边的裴公公来过了……也不知道给小姐喝了什么东西……” 楚慕心下一紧,“你喝了?” 云清辞嘆了口气,无奈的让七巧先退下,然后才轻声说:“殿下放心,只是蛇胆罢了。” 楚慕脸色一沉,父皇这是要……不由得握了握拳,紧张的看了看云清辞,看她安然无恙才略略放心。 他轻轻坐在床边,“还疼吗?” 云清辞摇了摇头。 将她揽进怀里,感觉到她弱不禁风的身体,心疼地嘆了口气,“出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告诉我?” “殿下整日公务繁忙,怎好打扰……而且,这样的事情又不是第一回了,”云清辞吹下眼眸,“只是……兇手真的只是如冰吗?” “幕后主使肯定是有的,但现在还没有查清。你是怎么到地道里的?” 云清辞大概将事情说了一遍,抬头便看到楚慕阴沉的脸色,心下一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66页 “大牢里居然有刺客?看来这牢头该换了。”楚慕道。 云清辞一愣,他在意的是这个? 楚慕看了看云清辞肩膀上的伤,又看到她虚弱的脸庞,“父皇……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煳涂!当年只知道他钟情你母亲,却不知道他居然可以如此罔顾伦常……” “殿下!”云清辞忽然惊叫,心里有些闷闷的,只觉得喉间一股腥甜,终是抑制不住,自嘴角缓缓流出。 楚慕忽然一慌,忙扶起她,将她嘴角的血擦干后,才关切地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请太医?” 云清辞摇摇头,“既然陛下已经给过警告了,我又何必再……” 楚慕起身给她倒一杯水,然后才轻轻道:“先喝口水,本宫命你三个月之内不许下床。” 云清辞接过水,微微一笑不语。 楚慕刚走叶默然就从门外熘了进来,看到她还好好的坐在那里才松了一口气。 “听闻你都昏迷了三天,都快着急死了!” 叶默然看她似乎有些忧郁,拉着她的手问:“所有人包括太子都不说你的伤是怎么来的,我也不敢多问,但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是有问题的……现在离宴会没几天了,你的伤能好吗?” 云清辞沉默一晌,“能。爬也要爬出去。” 叶默然看她比之前又坚定了几分的目光,也有些好奇,“这次是怎么了?以前你可没这么大反应。” “因为……这里有魔鬼!” 城外一处破庙里。 “七爷!这次不知道您叫我们来又有什么吩咐?是上哪个大官的银库准备大干一票啊?还是去皇宫密室再发一次财啊?”一个瘦小的男人上前一步看着静坐佛祖脚下的男子笑嘻嘻问。 下面约莫有几十人跟着起闹。 “就是就是!七爷您就别卖关子了……” “快告诉我门吧……” “……” 夜七有些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今天叫大傢伙儿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们,我们在皇宫地下的地道被发现了,以后都不能再去了。” “什么?”下面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夜七,他们几年都在地道里发财,每次都安然无恙,这次怎么就被发现了呢?听到这个消息,下面的人也有些慌,那么以后他们该怎么办? 夜七继续道:“这次的确是个失误,我也知道以后我们的日子会大不如前,这样吧!如果有人想走,就自己到咱们的小仓库挑一样宝贝拿走,如果有人愿意留下,那就留下。但以后,我不会再去行盗了。” 所有人都惊愕地看着夜七,他这是怎么了? “七爷,我们干这行都多少年了,为什么现在不干了?七爷莫不是被吓着了?” 夜七瞥他一眼,“这是我的决定,你们好自为之。” 最后的结果是,每一个人愿意留下来。 夜七看着几乎被掏空了的仓库,又看了看所有人喜悦又惋惜的脸庞,嘆了口气。 “你们跟着我也这么长时间了,如果有机会,多帮帮身边的人。这些东西大多都是价值连城的,一辈子都用不完。” “七爷,我们明白。” “对。七爷,我们刚开始干这行的时候,您就给我们说过规矩,我们也都一直遵守,七爷您放心吧!我们虽然是盗贼,但是还都是有心的。” 夜七淡淡地看了一眼破庙,然后一跃而起,接过身边人递过来的火把直接扔进去,然后扬长而去。 …… 平阳侯府。 杜谨看着眼前似乎和以前有些不同的妹妹,有些惊疑。 “蘅儿,你这是……”杜蘅的眼睛里忽然少了以前的灵动和活泼,忽然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成熟和安静。可他分明有些心慌,不知什么原因。 杜蘅微微一笑,眼睛里又恢復了单纯和灵动,“哥哥,娘亲都走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蘅儿长大了,以后就不用哥哥再为我操心了。” 杜谨看着她甜美的笑容,才放下心来,这才是他所爱护和了解的妹妹。他的妹妹只需要快乐的活在他的羽翼下,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就好。 可刚才的一切……是幻想吗? “蘅儿长大了,哥哥都知道。”他轻轻抚摸她柔顺的髮丝,笑得灿烂。 “嗯。” …… “茵儿,你是什么时候和魏王走在一起的?”吴氏将房门关上,才一脸严肃地看着杜茵。 知女莫如母,她这几天就感觉女儿有些反常,经常以各种各样的理由熘出府,而且性格也变得温柔起来,整天神采奕奕,有时候和她说个话都会脸红。 在一次杜茵外出时她跟在杜茵身后,居然发现女儿偷偷进了魏王府,出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杜茵脸上浮上一朵红霞,嗫嚅道:“娘亲……就是一个月前,女儿遇到打劫的,魏王爷路过救了女儿一命,然后就……但,是王爷说倾心我已久,才……” 吴氏听到不是女儿乱来,才放下心,又有些惊喜,“是魏王对你有情?” “是……”杜茵琢磨着母亲的心思,然后继续道,“王爷说,在这次宴会上就准备向陛下清旨赐婚,这几天就准备上门提亲了……” 吴氏惊奇,“这么快?看来是真的对你用心了。茵儿,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女儿明白!” 第五十六章衣欢 楚慕找来的太医就是靠谱,药又吃又擦了几天后伤口就好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云清辞下床走路都不成问题。 然后,皇帝的寿宴也在几天后如约而至,宫里顿时一片喜庆之色,外国使臣和许多官员都相继来到京都,楚慕这几天也是非常忙碌,一天中基本都不见踪影。 云清辞这几天是天天往叶默然那里跑,两人将所有人都打发走,开始紧张的计划着逃宫。 “默然,明天就是宴会了,明天晚上就是最好时机,你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叶默然笑笑,“那是自然。万事俱备,只欠动身。” 云清辞也是松了口气,“那你的染儿呢?你准备怎么安置她?” 叶默然道:“染儿我已经给了她一些银两让她回乡嫁人,今天刚走。” “哦。咱们走后也不知道会不会连累到院里的下人,如果殿下迁怒他们的话,怎么办?”云清辞还是有些担忧。 叶默然自信拍拍胸脯,“这你放心吧!我们的计划绝对不回连累到他们。只是……要找一个替死鬼才行!”说罢朝她眨了眨眼。 云清辞试探着猜了猜,“苏嫣然?” 叶默然不语,算是默认。 “可她那一天也会去宴会的啊?如果……”
第67页 “你放心吧!我们的计划自然是想到这一层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安心等着走便是。”叶默然抿了一口茶,继续道:“为了掩人耳目,你明天的宴会继续参加,晚上也是,等我和哥哥的暗示。” 云清辞点了点头。 楚慕本来是不想让云清辞去参加宴会的,毕竟她的伤刚好。但云清辞却坚持要去,他没办法只好答应,然后就让孟玄不知从何处居然拿出一件很华丽的衣裙非要让她穿上。 “这件衣服是本宫特意让人为你定制的,本来一个月前都做好了,可事情太多也没有顾得上给你拿过来。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我的清儿自然是要光华璀璨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 云清辞微微动容,“多谢殿下,只是……”她看了看衣服,的确精緻华美,“这件衣服太华丽了,臣妾怕是……” 楚慕笑着看向她,“怕什么?你姿容本来就算得上倾城,穿上这件衣服,也是锦上添花。乖,去穿上,本宫要看。” 云清辞脸一红,嗫嚅着道:“殿下,明日才宴会,现在穿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这么漂亮的衣服,第一个肯定是要给本宫看的,快去!” 云清辞咬了咬唇,“殿下……要不要先迴避一下?” 楚慕疑惑地看着她:“迴避什么?那天你可是说了的,你是本宫的女人,为何妻子换个衣服还要迴避?” 云清辞脸涨地通红,那天情急之下她也不知为何要喊出这一句,关键是他还记住了!讷讷了半天,只能含煳地突吐出几个字:“殿下……臣妾其实,算不得妻子……” 楚慕一怔,然后沉默不语。 “你先换吧!现在还有些公务,本宫忙完了晚上回来要看的。”他在云清辞额上落下一个轻轻地吻,然后缓缓离去。 云清辞唿吸一滞,愣愣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忽然有些怅然。 反应过来时,又松了一口气,“七巧,备水,我要沐浴。” 七巧应声退下。 她将自己的全身浇湿,水珠顺着头髮滑下,眸子温情似水,宛若笼了一层水雾一般的迷人,随着蝶翼一般的睫毛轻轻颤动,散发出娇柔娴静的安详。 身后的七巧在屏风一旁静静立着,等着她下一步的吩咐。 屋内是散发着淡淡幽香的温热气氛,云清辞透过屏风之间的缝隙看到窗外似乎已经暗了许多,天应该已经黑了。 “七巧,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七巧低声道:“回小姐,约莫戌时多了。” 云清辞淡淡道:“哦,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暂时还不用人伺候。” “是。”七巧应声退下。 云清辞微微嘆一口气,将水轻轻往胳膊上撩了撩,并不打算出来。 忽然感到有人在身后站着,她以为是七巧,也没回头,只是轻轻道:“七巧,不是说了我这里不用让人伺候的吗?你先下去休息吧!” 身后的那个气息并没有消失,也没有人离开的声音,云清辞疑惑,回头一看,大惊失色。 “殿下……”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急忙将身子往水里缩了缩。 记得原来她还未出嫁的时候楚慕也看过她沐浴,但那次却是隔着屏风的。而如今,他竟然就在身旁! 楚慕看她低垂着的眼睛,不由得笑了笑,“本来是想看你穿那件衣服的谁知你却在这里,本宫也就跟着过来了。” 云清辞的心跳得很快,她忽然想躲,但浴桶就这么大,无处可藏。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楚慕呆呆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云清辞头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滴,她的眸子一直低垂着让他瞧不清她的模样,白嫩清秀的脸庞此时竟有些苍白。 他吓着她了? 他缓缓伸出手指去触摸她的脸颊,摸到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云清辞全身瑟缩了一下,轻轻一抖,他忙收回手,竟再没有勇气去触摸。 “殿下……”她颤抖着声音开口,“您要看衣服,那等臣妾穿好之后再看,好吗?”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祈求。 楚慕看着她洁白的双肩,又看了看她被头髮掩盖的脸庞,才慢慢出声:“你先洗吧!本宫在你的寝殿等你。” 云清辞咬了咬唇“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楚慕走后她急忙唤了七巧进来,换衣服的时候她才注意到,楚慕给她送来的衣服居然刚好合身!多一分少一分恐怕都会影响美观,整件衣裙衬得她娇小的身躯更加玲珑有致。 进了寝宫,云清辞关上门回头就看到坐在床上笑着看向她的楚慕。 云清辞上前几步屈膝行礼:“臣妾参见殿下!” 楚慕起身上前扶起她,然后等她站定才后退一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长裙以水蓝色和素白色为色调,素雅清贵,十分漂亮。腰身紧束,以蓝色的绸带紧紧的束住腰身,宽大的衣领竖在脖颈之后,她双臂之间挽了一条同色系的轻纱,裙摆剪成了不规则的模样,由膝盖处慢慢往两边散开,如同一朵开的正艷的花儿。 “清儿,你太美了。本宫都不忍心让你去参加宴会了。本宫应该把你给藏起来,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没有人能见识到你的美了。”他心神剧颤,这一会儿只想把她给禁锢起来,不想放开。 云清辞脸微微一红,一朵红霞漫上脸颊。 楚慕难得看她害羞,也觉得有几分愉悦,拉着她的手往床上走去。 云清辞不是第一次与楚慕“同床共枕”了,但心里还是莫名紧张。 楚慕察觉到她手心里的微微汗意,不由得浮上一抹笑。 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里,看着云清辞惊恐的神色,并没有停下动作,他一只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身,另一只手竟在她腰间一摸索,随着她感觉腰间一凉,整件水蓝色衣裙已经顺势滑了下来,身上只余中衣。 那件衣服云清辞是知道的,束腰的蝴蝶结本来就是个活结,只要轻轻一拉,整件衣裳都要滑掉。她穿衣服的时候因为时间紧张,也就随便打了个活结,没想到楚慕竟是…… 她看着地上的衣裳,忙弯腰去捡,这件是明天要穿的,若是弄脏了就不好了。 楚慕看她有些惶恐的面庞,不由得一笑,“你这算是在引.诱本宫么?” 云清辞脸色一白,转身将衣裳放到一边,却是不敢再转过身来。 楚慕好笑的看着她倔强的身影,勾唇一笑,直接将她一把揽入怀里,然后将她推到床上趁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接压了上去。 云清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明日她便要离开,若是今晚失身,那么……她的那些计划全部都付之一炬。 楚慕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吻上她温软的唇。云清辞浑身一颤,随即轻轻闭眼,任凭狂风暴雨点点落下。 当真是狂风暴雨。直捣黄龙,翻云覆雨,狂风沙卷……像是渡过万篇千章,又像是隔海观景,又像是玉山岚岚,更是云里雾里。
第68页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云清辞感到几乎要窒息的时候,楚慕才恋恋不捨地离开她的唇,看着她通红的脸颊,笑得灿烂。 云清辞想要挣扎,却发现根本动不了丝毫,楚慕不做下一步动作,她却是感到有些慌乱。 楚慕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声道:“清儿,等你身子完全好了,我们就圆房吧。” 云清辞身子一僵。 楚慕也不知她是害羞还是不愿意,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期待她的回覆。 “好。”云清辞轻轻说了声,这声音有多飘渺,只有她知道。 反正明天就走了,现在先应付好他再说。 楚慕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答应,但内心还是相当喜悦的。 “殿下,天不早了,我们睡吧!明日你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呢!” 楚慕起身,含笑应下。 第五十七章宴会 第二天,皇帝宴会正式开始! 不过白天云清辞还是以各种理由推辞不去,她是在不想见到皇帝,再者,现在叶默然正在准备着,她也好做个掩饰。 太子妃苏嫣然见云清辞并未和太子在一起也不由的开心,因为今天是皇帝寿宴,太子也不好意思对她这个太子妃过于冷淡,时时都带着她在身边。 叶默然在终于一切都弄好后给云清辞示意了一下,然后一切又恢復正常。 “清辞,今晚的宴会你照常参加,然后听我暗号,后面的,我们都很清楚了。” 云清辞点点头:“嗯,我知道。你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云清辞跟在楚慕和苏嫣然后面在晚宴开始前一刻钟到达大殿,那时候人大多数都已经来了,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说说笑笑,看到太子进来都齐齐行礼。 云清辞透过层层人群看到杜老夫人和平阳侯府的人,杜蘅依旧是满脸单纯可爱的模样,今日穿着鹅黄色襦裙更显得娇俏可爱。杜芸今日也来了,只是眼睛却一直往魏王那里瞄,不用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云清辞低声道:“臣妾想去和蘅儿说说话,可以吗?” 楚慕不着痕迹地点点头,云清辞笑着走开。 苏嫣然站在楚慕身边看着云清辞的身影恨得牙痒痒。看上去太子对云清辞还是很关心的,可是自己自从嫁入东宫就没有见过几次太子的面,就连回门都是太子备了礼物让她自己回去的,为此父亲还训斥了她一顿。 她心里不甘,为什么…… 楚慕看着她有些狰狞的面容面色一沉,“你最好安分点,否则就滚回昭阳殿。” 苏嫣然脸色一白,忙诺诺应下,“是,臣妾明白。” 云清辞直接朝着平阳侯府的席位上走去,杜老夫人等人看到她走进也都相继起身行礼,云清辞上前扶起杜老夫人,“外祖母近来安好。” 杜老夫人看到她脸上亲和的笑意心情也是好了几分,“我很好,云丫头呢?” “托外祖母的福,有太子殿下对我照抚,自然过得很好。” 云清辞松开握着杜老夫人的手,笑着朝后面的杜蘅招招手,“蘅儿,过来。” 杜蘅上前几步对她嘟嘟嘴,“姐姐嫁了人,是不是将蘅儿都忘了?都好多天没有看到姐姐了。” 平阳侯拉住她瞪了她一眼,“现在不是在府里的时候了,怎么能这样放肆?” 云清辞笑着拉过杜蘅的手:“无妨,蘅儿一向很乖的。” 杜谨躲在所有人的后面,定定地望着云清辞明艷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 云清辞拉着杜蘅坐在一旁拉着家常,杜蘅眼眶也有些红,“姐姐过得好吗?” “刚才不是都说了,我很好。蘅儿你就别担心了,在太子府怎么可能不好。”云清辞一笑,明显看到杜蘅眼里的焦急和忧虑,在平阳侯府,杜蘅一直和自己比较亲近的,现在年龄尚小,这才几个月没有看到她就有些想念。 杜蘅看着云清辞的眼睛忽然道:“姐姐骗人!蘅儿都听到别人说宫里总是有人要害姐姐,姐姐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云清辞一怔,没想到那些事情都差不多人尽皆知了。随即便是一笑,“没事,都过去了,你看,姐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我们好不容易见一次面,要说些开心得事情才好!” 杜茵坐在一边看着杜蘅和云清辞谈笑甚欢,紧紧咬着唇,一双眼睛有着狰狞地看着两人。 吴氏轻轻拉住她的手,“茵儿,以大局为重。记住,你还有魏王。” 杜茵眸子一闪,感觉到母亲的支持,也放松下来,“娘,我明白。” 吴氏微微一笑。 “陛下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随着宫人一声通传,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跪地行礼:“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走到上首对众人朗声道:“众卿平身。” 云清辞跟在楚慕后面缓缓坐下,然后抬眸便看到在角落里静静坐着的杜谨,杜谨也感受到她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云清辞出奇的平静,她和杜谨之间只是兄妹之情,她也一直是将他当哥哥来看待的。而杜谨看她的目光里却是有一些其他的感情,云清辞忙将目光移到别处,避开他的目光。杜谨无奈地苦笑。 歌舞上的差不多后便是大臣们献上寿礼,皇帝也乐得开怀,一时间大殿中灯光琉璃下,肱骨之交,杯盏交错,喜笑宴宴。 “启禀陛下,钟离国五皇子求见,献上寿礼。”殿内觥筹交错,玉杯琉璃中,一句高而尖的声音在大殿门口响起。 众人心思各异,这大燕与钟离国向来没什么交情,原先也都是在战场兵戈相见。而且这几年皇帝寿宴都没有见到他们来贺寿,怎么今年倒…… 皇帝微微蹙眉后高声道:“宣。” 殿门口太监闻言一行礼,急转身,快速跑了出去。 云清辞听到是钟离国使者,心里一怔,不动声色地朝门口望去。 一队人从门口缓缓而入。为首的男子一袭黑色交领曲裾袍,露出里面墨绿色青衫,袖口用绿色的丝线绣出祥瑞浮云,腰细墨绿色腰带,黑色靴子后镶有鹅蛋大小的羊脂玉一枚。墨色的长髮随意用一根玉簪绾起,其余的则是或凌乱的披散在脑后或随意的荡漾的脸颊两侧。脸部线条的锋利与冷漠,此人略多了些柔和与天然浑成的霸气。 “钟离国五皇子钟离无琼见过大燕陛下。”男子微微弯腰施礼,倒有一种谦谦公子的模样。 “五皇子免礼。” “谢陛下,”钟离无琼起身直接指向身后被人拿着的托盘,“在下奉父皇之命,祝贺陛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特献东海夜明珠一颗!” 说罢慢慢掀开托盘上盖着的绸布,顿时一片明亮。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托盘上竟呈着一颗拳头还要大一些的夜明珠,明珠晶莹剔透,闪耀着明亮柔和的光芒。他们见过的夜明珠一般都比较小,如此之大的一颗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场的人几乎都愣在原地。
第69页 钟离无琼得意一笑,示意下属将夜明珠呈给皇帝。皇帝看了看然后让裴公公拿下去,然后便又是一通客气话。 钟离无琼看着眼前跳舞的一群女子有些心烦,微微不悦道,“这样的舞技实在算不上好看,柔柔弱弱的还以为大燕皇帝穷到没法让舞女吃饱饭呢!难道大燕除了歌舞就没有别的本事了吗?怪不得被打败!” 皇帝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底下的大臣脸上也都浮现出愤怒的神色,直接就有人站出来道:“五皇子,这里是大燕皇宫,不是你钟离!客随主便,而且五皇子事来为我朝陛下祝寿的,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钟离无琼冷哼一声,“在下可没觉得说错了!” 皇帝脸色一变,然后冷静下来沉声道:“那五皇子想看什么?” 钟离无琼起身道:“在下年轻时就听闻父皇和钟离国的将军们夸赞大燕云大将军智勇双全,只是可惜了八年前战死沙场。我们可是都将云大将军作为榜样学习的。不知道这几年还有没有这般人才出现?听闻云将军似乎还有一女,想来定能继承其父之志,在下想与那位云姑娘比剑,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众人譁然,所有的目光都看向太子身后的云清辞。 云清辞唿吸一顿,自己似乎和这个五皇子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吧!为什么…… 楚慕以为云清辞是不会,便拉了拉她的手以示安心,然后起身道:“云氏女已嫁入皇室,抛头露面的确不妥当,五皇子若有意,本宫倒是愿意奉陪。” 钟离无琼一笑,“大燕太子的剑术在下可是听说过的,的确高深。但在下今日就是相和云姑娘比!怎么,那位云姑娘现在倒是当起缩头乌龟了?还真真是给她父亲丢脸!想当年,云将军是何等英勇啊……”他不由得讥笑着惋惜。 云清辞脸色一变,抬脚就要出去,楚慕拉着她,“若是不行没人会怪你。这只是激将之法……” 云清辞将手抽出来,低声道:“殿下放心,臣妾从来不做无把握的事情。”说罢迈步而出。 钟离无琼看她走出来,脸上带着玩味地看着她,“看着弱不禁风的身子,只怕是被风一吹就飞了吧!”身后的使臣低声笑起来。 “算了,云姑娘这个样子在下还真怕会伤害了你,然后太子来找我算帐,在下还是不比了……” 云清辞一笑,“五皇子说要比那自然是要比的,只是我剑术拙劣,五皇子可要海涵。” 钟离无琼哈哈一笑,“那是自然。” 站在下面的杜谨此时已是心急如焚,就算清儿和她父亲学过,但这几年他的确没有看过云清辞舞剑,这一次,也不知会怎样。 钟离无琼看到云清辞手不经意间微微一握,便知她是紧张,轻蔑一笑,“在下先让云姑娘三招,请!”说罢接过身后侍卫递过的剑静静地站在一旁。 云清辞也接过孟玄拿来的剑,对着钟离无琼淡淡道:“不用让了,直接开始吧!” 钟离无琼眼神不屑,也是道:“那便开始。” 说罢直接手势一起,身姿如蛟龙,在空中拉过一抹天青色浮云,手中剑直直朝着云清辞而去。 眼看那剑近在咫尺,云清辞却站得如笔直如松,殿中所有人纷纷看着她,似乎还在想着下一秒,云清辞会说,这只是个玩笑,她根本不会比剑。 “唰”正当人人要闭眼时,却见那大殿中,云清辞手腕轻轻一个旋转,手中剑也如闪电般急速的转动。 “唰。”两剑交击。吃惊的不仅是大殿中人,还有钟离无琼,他本来意欲以这一剑功成名就,让云清辞知难而退,没想到… 刚才那一剑,他都没怎么看清楚,招式却已被云清辞化解。吃惊之下抬起头看向云清辞,却正好看进那双灿过星辰的双眸中一片清明,清冷疏淡。钟离无琼素来骄傲自负,看到云清辞并没有惧意,面色一怒,剑再起,却已经夹杂了内力。 楚慕心里一紧,云清辞没有内力也没有武功他是知道的,现在就算是她剑术再精绝也敌不过内力的强势啊! 但现在他又不能引云清辞分心,坐在席位上心中已是如烈火焚身,焦急不已,手中的杯子似乎都要被捏碎。 第五十八章锋芒 众人心想,这云侧妃还真的会比剑? 殿中唰一阵白光,还是将众人的神思给拉了回去。只见大殿上,突然当真是剑光飞舞。 钟离无琼果然不愧为这剑艺精绝,一招一式,凌厉不留空隙,携风忽过,每一招都让人无法招架。 可是又每一招都让人意想不到的被云清辞看似没什么动作,只是手中剑微一闪,便轻意的化解。二人已近交手十多招,可是丝毫分不出高下。钟离无琼心中已有不安,他剑术精绝,这剑术不讲究内力多高,是要靠体力,头脑,手势运转。这一生,拼内力他可有敌,可是要论剑术,他当真未逢敌手。然而,今次……看着对面的云清辞,招招相击,他至今为止,连对方的衣袂都未够着。 关键是,自己明明感觉到眼前的这名女子是没有内力的,可是为什么还能与他如此轻松地比剑? 云清辞看到钟离无琼吃惊的神情心中冷笑,云氏一族几百年来都出武将,也有祖上传下来的一套云家剑法。这剑法男女皆可练习,而且云家剑法相当灵活,即使没有半分武功的人习得都可至少保身。 她作为云缙的女儿自然也不会差,因为她从小体质较弱,所以一直练的是以柔克刚之法,如风一般飘渺无踪,这钟离无琼能看到她在哪里已经很不错了,只是…… 她忽然想起父亲,父亲的死和钟离国可是有着直接关系的,仇人正在眼前,心里不由得波涛汹涌,脚下的步法也更加变幻莫测。 钟离无琼和她仍在交手,剑光飞绕,忽然感觉似乎又变了一个剑式,而且他一点也捉摸不透,心里不由得一慌,抬头看到云清辞杀气隐现,竟似狂风唿啸,欲以将他抽筋拔肉。 “五皇子还记得父亲当年是怎么死的吗?”云清辞突然身子陡然一转,恰似闪电飞舞,轻剑直掠过钟离无琼耳边,口中低语似魔音。 钟离无琼身子一怔,勐的往旁一偏,一缕鬓髮飘扬而下。 钟离无琼心中一凉,低声道:“你是要杀我?别忘了这里是皇宫!你怎么敢……” 云清辞低低嗤笑一声,剑光一拔,钟离无琼身姿一换,二人又交手不下十来回。 不过,这次,钟离无琼已经明显有些接不上力。 大殿中上千人皆目光转睛的看向殿中来回穿棱的水蓝色与天青色身影,钟离五皇子剑术精而妙,云侧妃的剑术更是奇特,无人能窥透其境。 “你说,我敢不敢?”这一句话自二人交击的剑中传来,娓娓如魔音,让钟离无琼心思一抖,手中一颤,剑突然“砰”的一声落了地,剑落,已输。 可是云清辞何止要他输,那是杀父之仇啊! “你自诩剑术精绝,那我便让你精绝吧。”话一落,云清辞手中剑起,直直对着钟离无琼刺去。
第70页 那一剑如惊虹,如灼日,如血光飞舞,眼里杀意不减半丝折扣,似要穿云破月而去。大殿之中突然全部站了起来看着那矫健而起的身姿,五皇子可说已经输了,这云侧妃,难道…… 当年云将军是败在钟离国手上的,据说还是被一名皇室人员带兵所杀,这云侧妃是想报仇? 楚慕站起身,看到上首皇帝的脸色阴沉,心里暗叫不好。 钟离无琼此时已经有些傻了,若做平时他到还可以还手,可是之前云清辞几句轻语,看似无害,却不知怎么的似拔动起他内力的彷徨与阴暗,特别是那剑一落,他高傲的心就跌落尘埃,如今眼看那一剑,再对上那又幽暗,如血罗地狱里盛开的血色花,心中颤了一颤,一下子连唿救,连自卫都忘了。 “唰。”刀光一亮,似乎下一秒,就是皮肉割破的声音。 云清辞执剑立在钟离无琼面前,剑尖直指钟离无琼喉间,然后忽然剑锋一转,在钟离无琼胳膊上划了一剑。 鲜血缓缓流出,钟离无琼身后的使臣们大惊,忙上前为他包扎。 “承让。”云清辞轻微一笑,双手一拱,知礼,转身,直接面对皇帝跪在地上。 “陛下,臣妾无意伤了五皇子,还请陛下降罪。” 皇帝忽然哈哈大笑,“云侧妃无意间伤了五皇子,而且又不是什么重伤,想必五皇子大量也不会跟一个小女子计较吧!” 钟离无琼气结,他也听懂了皇帝的话,如果此刻非要追究,那不就是小肚鸡肠了吗?而今日的屈辱,他必定奉还! “在下与云侧妃比武所伤乃属常情,而且云侧妃剑术当真精绝,在下佩服!还请陛下不要责罚她。”咬着牙说出这句话,钟离无琼的脸色很不好。 皇帝也是很赞赏地看了一眼云清辞,对她的做法很满意,本来还想着要怎么收场,这下倒是不用担心了。 “哈哈哈,五皇子不介意就好。不过云侧妃的确是有些过分,便罚俸三个月吧!” 云清辞伏身谢恩。 然后走下台,毫不停留。 那一刻众人看见的是端华,沉稳,淡定,荣辱不惊。 而没有人知道那剑即将刺进钟离无琼肉里那一刻,云清辞心中的恨意与杀意如波滔潮浪,那般真实的第一次想要杀死一个人。那一刻没有惧怕,没有忍耐,有的只有无尽的恨意。 她走到楚慕面前屈膝行了个礼示意他安心,然后面色不变走向席位上缓缓坐下。 大殿中之已经不知道什么叫震憾了,他们已经心神失属。 大燕太子侧妃,剑术是造诣非凡。 这时大殿中的人看向云清辞的眼神都不同了,原来云将军的女儿也这般优秀。 云清辞的目光移向杜老夫人的方向,杜家人所有人都看上去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表情,杜蘅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惊羡地看着她,杜谨的眼睛里也有着淡淡笑意。 大殿中的气氛又恢復到了原先的热烈,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开怀大笑。 云清辞静静地坐着,心沉如水,似是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忽然从大殿小门跑进一个宫女,径直跑到云清辞身后对她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云清辞的脸色瞬间苍白。 楚慕回头,看到她准备起身往外走,不禁问道:“怎么了?” 云清辞只能以最平静的声音回道:“殿下,默然出事了,臣妾需回去一趟。” 楚慕微微蹙眉,“可需本宫帮忙?” “不用了,臣妾先行告退。”说罢匆匆施了一礼后从大殿偏门匆匆而出。 楚慕面色微微一沉,然后恢復如常,转身继续端起酒杯。 …… 清宁院。 云清辞进到院里时就看到滔天的大火自屋内唿唿燃烧,心里一跳,就要冲进去。 七巧忙拦住她,“小姐,您不能进去啊……” 云清辞此时哪里还顾得那么多,只想着叶默然还在火场里,直接挣脱了众人的拉扯,向烈烈火场中冲去。 七巧犹豫了一下,然后大声唿救,众人都急忙来救火。然后她转身就往外跑去。 火海中,云清辞避开重重火焰大声唿唤:“默然,默然……” 半天听不见回应,她心中一紧。 “我在这儿。”空气中一声低低的声音传来,云清辞心里一喜,看向叶默然的方向,然后直接奔过去。 “默然,你没事吧?” 叶默然笑笑:“没事,你放心吧!清辞,我们一切都准备好了,哥哥从乱葬岗弄来几具死尸,现在都准备好了。只要我们逃出去,等火灭了之后,看到的就只有我们的‘尸体’了。哥哥已经在外面接应了,快走!” 云清辞点了点头,拉住叶默然的手两人从窗户跳出去,然后就看到叶默荨在窗外等着了,而身边居然还站了一个楚遥! 云清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也来了?” 楚誉轻轻一笑,“不是你让我来帮忙的吗?没想到你们的计划这么棒!”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功夫说这个!快走吧!”叶默荨催促道。 叶默然点点头,却见云清辞回头。 云清辞看到火海中的熊熊烈火燃烧,忽然感觉心里有些闷闷的,但一想到自己以后的处境,也就狠下心来,拉住叶默然的手就往外跑。 现在是最混乱的时候,时机正好。 在拐最后一个弯的时候,买不起不由得又回头一看,竟看到火海中还有一个黑影,那个黑影在嘶吼着。 “清儿……” 云清辞心里一颤,慢慢停了下来。 叶默然皱眉回头,“怎么了?” 云清辞咬唇没有说话,他是太子,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死的吧?而且,他怎么会为了一个女人,将自己的性命葬送? 但…… 万一…… 她的心越跳越快。 叶默然也是有些焦急:“清辞,你怎么不走了?错过这次机会可就走不了了!时间紧迫,我们快走吧!” 云清辞心一横,跟着叶默然又向前跑了几步。 脑海里忽然一幕幕闪过。 “清儿……” “其实你不用这般紧张,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好好待你,清儿……” “别动,就抱抱你。” “你的身子被他碰过了……那又如何……” “本宫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清儿……我都告诉过你,我相信你。就算是天下所有人都不信你,我也永远会信你,护你,爱你。” …… “我是楚慕的女人,别……” “……楚慕,此生不要再让我看到血,好吗?太红了,它实在太艷了……” …… 叶默然看她失神,心里也是着急,拉住她的衣角,“清辞,你怎么了?快走啊……来不及了……”
第71页 云清辞看着火海中那个几乎已经摇摇欲坠的身影,心里微微一酸,哽咽道:“不走了,我不走了……” 叶默然吃惊:“你说什么?” 云清辞像是一下子释然,“我不走了,你们走吧……” 叶默荨走过来看着她:“你可要想好了,这一次不走机会可就没有了。” 云清辞回头一笑,“想好了,我不走了。叶公子带着默然走吧!楚遥,还是要谢谢你。” 楚遥苦笑一声,转身离去。 叶默然咬着唇,“那……清辞,保重。” 云清辞转身朝火海中跑去,留下简单两个字:“保重。” 第五十九章火海 云清辞冲进火海,还未到楚慕身前,便被头上砸下来的还带着火焰的柱子拦住了去路。 她感觉浑身都灼热起来,眼睛四处寻找楚慕的身影。 “殿下,殿下……楚慕……” 她还没喊几声,就被身后砸下来的不知什么东西直接扑倒在地,身上顿时燃起火苗。她一惊,想挣扎奈何那东西实在太重,被紧紧束缚着不得动弹。 楚慕在熊熊烈火中似乎听见有人再喊他,那个声音很轻,却很急切,他一回头竟看到在地上苦苦挣扎的云清辞。 “清儿!” 云清辞昏迷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清儿。” …… 所有人都看到太子冲进火海只为救一个侧妃,大多数女子嫉妒不已,苏嫣然紧紧地攥着手里的帕子,眼睛死死盯着大火。 凭什么……凭什么! 太子从来都不去她那里,每次她亲自去给他送一些点心时听到的永远是“殿下在忙”。若是很忙,怎么会有时间去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太子现在就开始对她说谎,那以后……都怪那个狐媚子,整天勾引太子! 若是死在火里正好! 但,太子殿下可千千万万不能有事! 最好的结果就是云清辞死在里面,然后她的太子平安走出来。 皇帝和皇后、太后听闻也都忙赶过来,所有的宫人都急匆匆的抬水灭火,而清宁院里的火势却只见大不见小。 杜谨此时也悄悄跟了来,知道云清辞还在火里当即就想要冲进去,身后的杜修死死拽着他:“你现在去算什么?她是太子侧妃,若是你去救,就算她醒来那名声还要不要?” 杜谨回头,声音有些哑涩:“若人都不在了,还要什么名声?” “那平阳侯府所有人呢?”杜修低声呵斥,“你想要所有人都为你的愚蠢行为陪葬吗?” 杜谨紧紧盯着前面,没有再说话。 皇帝心里着急,抓住一个宫女问:“怎么会走水的?你给朕说清楚!” 那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道:“回陛下,当时只听见叶侧妃大唿着火了,里面的宫人们都说是有人打翻了烛台引起的。” 皇帝稍稍冷静了一下,“宫里没有规矩吗?怎么会打翻烛台?凌禹,给朕查!是谁干的?” “是。”凌禹领了命,然后带着一队御林军朝外走去。 皇帝看着熊熊烈火心急如焚,大喊道:“若有人敢进去救出太子,朕赏千两黄金!” 一听到这句话,那些救火的宫人都跃跃欲试,当即便真的冲进去几个人,但都没有回来。 众人心中更焦虑,这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 忽然有人高声叫道。 众人抬头,果然看到的一个黑影背着一个人缓缓走出,走进了一看,果然是楚慕。 苏嫣然忙上前扶住他,然后一把推开背上的云清辞,将楚慕扶起,看到楚慕此时几乎失了意识,然后大喊:“太医!宣太医!” 她挪不动楚慕,于是就跪在楚慕面前嚎啕大哭起来,“殿下,你别吓嫣然啊……你快醒来啊……” 声音仿似清雨梨花,低下柔枝,无限凄婉。 迷迷煳煳间的云清辞望了她一眼,亦不觉嘆然,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轻柔得如同一团薄雾轻云,连伤心亦是,美到让人不忍移目。 众人看到太子妃哭得梨花带雨,都不禁怜惜起来。 太后皱了皱眉,“太子妃哭什么?太子不过是昏迷了,感觉跟哭死人似的!” 苏嫣然一愣,然后闭了嘴,安安静静地跪在一边看着太医为楚慕诊治。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楚慕身上,没有人注意到苏嫣然看向云清辞时眼里恶毒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她的肉喝了她的血。 “陛下,太子殿下只是有些皮外伤,不要紧,再就是疲劳过度导致昏迷,臣开几副药服了很快就会康復。” 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苏嫣然听到楚慕没事才微微一笑,然后眼神冰冷地看向一旁不省人事的云清辞。 “贱人!若不是你,殿下不会受伤!”骂罢啐了一口,然后竟发了疯似的朝云清辞踢了几脚,她用足了力气,竟将云清辞踢出去几步。 云清辞现在意识模煳,身子软绵无力,哪里经得住她这般大力?她感觉到苏嫣然是要将她往大火里推! 可现在浑身无力,她根本就没有力气挪动半分。 听到那一声呵骂,众人转过头,才看到苏嫣然狰狞的面孔。杜谨注意到的是云清辞又快被推入大火里,心里大惊,提脚就要往前跑,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比他速度还快直接飞过眼前。 赵璞迅速上前一步扶起不省人事的云清辞,冷冷瞪了一眼苏嫣然,“太子妃这是想在御前害人吗?” 苏嫣然一惊,不由得后退一步。 然后赵璞将云清辞拉回来,才对太医道:“给云侧妃也看一下吧!” 太医拎着药箱来到云清辞身边,开始把脉。 …… 宫外。 叶默然和叶默荨兄妹二人几乎是跑着往外逃去,因为今天是皇帝寿宴,宫门把守的侍卫也都松懈了不少,他们出去也没费多少功夫。 叶默荨拉着叶默然的手往城外奔去,一路总感觉惊人的平静。 “哥哥,这里应该安全了,我们歇一会儿吧!我走不动了……”叶默然实在坚持不住,停下来气喘吁吁。 叶默荨也是停下来,看了看四周确认安全后才拉着叶默然坐在路旁。 叶默然平静下来,看着皇宫的方向有些担忧,“哥哥,你说清辞会不会有事啊……” 叶默荨轻轻一嘆,“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而且,太子也不会让她有时。” 一阵沉默。 忽然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叶默荨最先反应过来,提起手中的剑站起来,警惕地看着黑漆漆的草丛。 “叶公子就真的捨得放下这功名利禄,去隐世吗?” 叶默荨皱眉,寻着声音望去,竟然是一身玄袍的柳云彻! 他一直在跟踪他们?
第72页 “你一直跟踪我们?”叶默荨已经拉起叶默然的手,随时准备先走。 柳云彻却是幽幽一笑,“叶公子先别这么紧张,我不过是刚好碰到你罢了。”看着两人身上背着行礼,“怎么,叶公子这放着有大好前途的礼部侍郎不做,准备去流浪?这个注意好像还不错,要不带上我?” 叶默荨眉头微皱,他现在倒是看不清这个柳云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云彻轻松地笑笑,“不想干什么。只是今晚叶大人要想离开京城,也得先问过我同意不同意!” 叶默荨心中一紧,不由得退后两步,然后看到柳云彻手朝着暗处一挥,便冲出十几个黑衣人。 他冷笑,“柳状元莫不是想凭着这区区十几人就想拦住我的去路?” “不不不,”柳云彻摇摇头,话中少了些玩味,“拦住你我还真没想过,今晚只是想着,叶大人晚上出行实在不安全,所以还是请大人随在下走一趟!” 叶默荨抿了抿唇,幕后还有人! 但今天晚上他是势必要带默然走的,所以不假思索地抽出剑,直接朝柳云彻攻过去。 柳云彻侧身躲过,然后退后几步,对着黑衣人冷声道:“要活的!” 黑衣人领命,然后也都朝叶默荨走去。 叶默荨看了看身后一脸惨白的叶默然,想了想还是退后一把抱住她,足尖轻点,转眼不见踪迹。 黑衣人一愣,他们本来以为他会应战的,却不想…… 柳云彻做了个手势:“追!” …… 皇宫大殿中静悄悄的空无一人。 两个身影从侧门进入大殿,然后看着金碧辉煌的大殿,楚誉感慨一声:“当真是华丽雄伟啊……” 赵秉冷冷看了他一眼,“魏王爷,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还需等一段时间,不能急。” 楚誉有些不耐烦,“赵王,你手中有十万兵权,怎么还磨磨唧唧的,不是说今晚就……” 赵王皱眉看了他一眼:“王爷,那黎先生没有说过吗?今日行事,只会打草惊蛇!” 楚誉撇撇嘴,“好吧!本王再等几天就是。” …… 叶默荨将叶默然放到一棵大树上,叮嘱道:“然儿,你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不管马上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声,等一切过去以后,再想办法逃走。” “那哥哥你呢?” “今晚他们的目标是我,若不让他们得逞,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底我们得走一个才划算,你先走吧!以后好好生活。” 叶默然听着哥哥的意思就像是交代遗言,当下鼻子就酸酸的,眼泪就要落下,“哥哥……” 叶默荨微微一笑,“然儿,保重。等哥哥回来。” 叶默然也知道现在时间紧迫,便哽咽着吐出一个字:“好。” 说罢叶默荨又是足尖一点,绝尘而去。 叶默然只能手紧紧抓着树干不敢松手,心里祈祷哥哥一定不要有事。 柳云彻带着黑衣人在森林里仔细搜寻,寻了半天未果,只能气急败坏地喊道:“没想到叶默荨你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叶默荨自空中落下,轻蔑一笑:“柳状元就只剩下这个办法来引我出来了吗?” 说罢剑从鞘出,瞬间倒下几名黑衣人。 柳云彻低声骂了一声“废物”然后提剑和叶默荨打在一起。 十几个回合后,叶默荨几乎是在每一个回合都要渐渐落后一分,估摸时间差不多了,他故意手一抖,剑落,柳云彻的剑已直指咽喉。 “你不是要活的吗?我跟你走便是。” 默然,哥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保重。 叶默然很长时间没见哥哥归来,心中也是焦急,更加不安,她想平復一下心情,冷静下来,却还没冷静下来,整个人身子竟向后倾去。 叶默然大惊,索性闭上眼等待着疼痛的到来,等了许久没有感觉,她睁开眼睛,看到了将自己抱进怀中的男子。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卧蚕眉丹凤眼,眉眼十分清淡,唇色却异常鲜艷,如同艷丽的花瓣,可以想像到一开一合间是怎样不可抵制的诱惑。明明五官长得这样勾魂摄魄,可组合起来却十分清雅俊朗,不苟言笑的面容让他看上去多了分神圣不可侵犯的光芒。一身气质更比面容更加出色。他一身月白色勾银丝云纹的长袍,低调而奢华。 “你是……” 那男子却是一笑,“没想到来大燕一趟还不虚此行,有美人……” 言罢竟将叶默然直接拦腰抱起足尖一点绝尘而去。 ☆、55 第六十章识破 云清辞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窗檐上“滴滴答答”地响着,空气中有一丝清冷的气息。 她渐渐有了意识,感觉到有些冷意,不由得将锦被往上拉了拉,并不在意。 帘外七巧听到动静忙走进了轻声问:“小姐醒了吗?” 她此时还有些迷煳,听到有人唤自己,轻声“嗯”了一声,七巧将帘子掀开,将她扶起来,又端了水到她面前。 云清辞睁开了眼,看到窗外的雨珠自房檐上滑落,天气有些阴沉,接过水细细啜饮一口,问道:“我昏迷了多久了?” “回小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太医说您约莫这个时候会醒来,奴婢就在这儿守着,不想真的醒来了呢!”七巧接过茶杯,脸上也是带了一丝笑意。 “那太子殿下呢?他有没有事?” 七巧回头:“小姐放心吧!殿下当时冲进清宁院时身上是浇了水的,没有多要紧的伤,今天早上就醒了。只是小姐你……太医说您肩膀上本来就有伤,现在又被火烧伤,只怕要好好养一段时间了。” 云清辞垂下眸子,“这倒不要紧,只是……”她神色紧张的看着七巧,“七巧,默然可平安出去了?” “小姐都受伤了,还担心叶侧妃,”七巧秀眉微蹙,但看到云清辞担忧地神色还是松了口,“萧王爷传了口信说她已经平安出宫。小姐……我们以后能不能不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云清辞安心地朝她笑笑:“好了,我知道了。既然我都选择回来了就不会再走了。” “七巧,你陪我出去走走吧!屋里有些闷。” 七巧咬了咬唇:“外面下雨了,小姐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康復,若是……” “你放心吧!我的身子我知道,都躺了这么久了,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七巧只能低声应下,然后转身去拿雨伞。 雨后的东宫显得格外清爽,现在已经入秋有一段时间了,花园里也没有什么特别明艷的花草,但是那些高达的松树和常绿草木还是为萧瑟的花园增添了几分绿意。
第73页 两人慢悠悠地走在石子小路上随意地看着眼前的景色,感觉到阵阵清凉之意,心情也愉悦起来。 忽然一抹亮丽的颜色划过眼前,云清辞一愣,等反应过来时才看到妖娆明艷的苏嫣然已行至面前。 云清辞想到昨晚苏嫣然在最后关头想要将自己推入火海,心里有些不快,眼底里的恨意和怒火瞬间浮起。 但只在一瞬,她将所有的情绪掩入心底,垂下眸子屈膝行礼:“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 苏嫣然一看到她就觉得生厌,因为昨晚上楚慕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冲进火海去救她,一股妒意浮上心头,刚要发脾气,又想到阿若对自己说的话,不免掩下所有情绪,温和道:“妹妹大病未愈,就不必行此大礼了。” 云清辞起身,刚要开口告退,就看见涪江急匆匆地赶来。 “娘娘,太子殿下在宜兰院等着您呢!” 涪江一脸笑意地看着云清辞,然后才转身对苏嫣然行了礼。 苏嫣然本来心里就气闷,现在一听到太子又去了云清辞那里,当即酸熘熘地道:“既然是殿下在宜兰院,那云侧妃快回去吧!” 云清辞行礼告退,在涪江和七巧地搀扶下往宜兰院不紧不慢地走去。 一路上雨势绵绵,凉气浸润四周,转瞬雨帘如幕横隔天地。 七巧为她撑着雨伞,看着一边浇灌得更为滋润的碧绿,与远远的沖涮得透亮洁净的玉砖小道,以及那远处流缓水珠,本来有些困朦的心也似好转不少。 回到宜兰院时天气已经微微晦暗,她进了寝殿,看到楚慕侧身立在床前,辫不清喜怒。 云清辞屈膝行礼,“臣妾参见殿下!” 楚慕没有说话。 她心里微微一慌,感觉到屋里有些沉重的气息。 她就一直那样稳稳半蹲着,不动分毫。 良久,她看到窗边的那个身影似乎动了一下,然后看到楚慕转过身来,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平静,没有丝毫情感。 “起来吧。”几乎是淡漠的口吻。 云清辞起了身,却是直愣愣地站在那里,也不说话。 “这么晚了,外面冷,你去哪里了?”语气中含了一些关怀。 云清辞眸子一颤,垂首轻声道:“屋里太闷了,臣妾去花园里散散心。” 又是良久沉默。 楚慕已经转过身不再看她,她咬了咬唇不禁问:“昨晚……多谢殿下相救。殿下,可有受伤?” “无事。”云清辞听到这冷冰冰的两个字,只感到心一寸寸地慢慢沉了下来。 楚慕留在宜兰院用了晚膳,只是整个用膳期间,两人都是相望无语,在旁伺候着的丫鬟们都感到战战兢兢。 云清辞总感觉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楚慕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云清辞更弄不清他的用意了,只是低着头自己想自己的事情,脑海里一团乱麻,她一直感到心慌乱无措,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楚慕盯着云清辞的小动作,忽然开口:“你就不问问叶氏怎么样了?” 云清辞感觉心里如一块大石压下,她居然将这件事忘了!细细想来,她和叶默然的计划就是在发生大火后她进去救叶默然,然后两人一起“葬身火海”,全身而退……而现在因为她决定回来,计划里就只有叶默然“身死”了。 既然在计划中她因为姐妹情深而去救叶默然,那么,此刻,她应该是很着急的模样,而现在,她居然一心想着楚慕的心思将这件事情忘了! 而楚慕问出这句话,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 思及此,云清辞还是决定装作很痛苦的样子,提脚就往外跑,她大叫一声:“默然!” 楚慕挡住她的退路,冷冷地看向她:“她死了。” 云清辞一怔,竟不知道该怎样演下去。 总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一个唱戏的小丑,自娱自乐。 楚慕一把将她拉回房间,又关上门,云清辞猝不及防地被他大力往进一拉,瞬间跌坐在地上。 楚慕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似是嘲笑:“怎么,不演了?” 云清辞只觉头顶似有一道烈雷轰然炸开,瞬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喉间一堵,还没说话便听到楚慕冷声道:“若是本宫再晚进去那么一会儿,你是不是就和叶氏一起走了。” 云清辞神情一滞,看着他眼里的失望与寒冷,声音也有些颤抖:“臣妾不明白殿下在说什么。” 楚慕冷笑一声,捏起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而他的另一只手,直接掰过她的肩膀,肉里的伤口感觉一阵阵的疼,她倒吸一口气,额头上片刻就渗出豆大的汗珠,表情也因疼痛而变得惨白起来。 “云清辞,你也知道疼?你可知道,知道你要走后,本宫的心有多疼?” 云清辞轻轻闭了眼睛,任由肩上的疼痛一寸寸地沁如心底。 她心里有一个地方在轻轻说:所以,我回来了。怕你疼,我回来看你了。 楚慕没有给她任何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本宫从来没有这般对第二个个女子动过心,唯一一个,是你。你向来聪慧,不会不知道本宫的心思。本宫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要走?” 云清辞睁开眼睛,已不在乎他是怎样知道自己要走,也不在乎后果如何,此刻,她的心里全是他。 她的声音轻而涩:“没有走,臣妾又回来了。” 楚慕仍是冷笑:“是为了叶氏?还是因为怕事情被查出来后牵连其他人?” 云清辞平静而坚定地吐出几个字:“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以后能陪你。她在心里默默道。 “你怕死?”楚慕不由得失笑。 “不是的……”云清辞声音有些急切,她是真的只想…… 她很想对楚慕说:“你的心意,我都懂,都懂。以后,我不会再逃了……” 但……他的神色是那样的冰冷,一肚子话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楚慕放下手,不再看她:“既然都不是,那么……”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今晚侍寝!” 云清辞的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忽然有些想流泪,但终究没落下来。 这条路不是自己选的吗? 既然那个时候她选择了留下来,就想过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 楚慕看到她眸子里似乎有着晶莹的泪光,第一次觉得那么刺眼,“你筹谋这件事时间有多久了?” 云清辞一愣,心里有些酸,深吸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声音平静下来,“……臣妾一开始就不想进宫。” 楚慕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五味杂陈,更多的,是愤怒。 原来一开始就是他自作多情了。 可她已经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冷冷一笑,看着她的目光凌厉起来,“再不愿意你都是本宫的女人,本宫最容不得的就是背叛!叶家兄妹以及涉及此事者,本宫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二人本宫已经今早就已经派人去追拿了。”
第74页 云清辞大惊,身子一软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原来到最后,还是不能逃过一劫吗? 她不敢看他,也不敢抬头,心只如坠入冰窖一般。过了好一段时间才勐然反醒过来,心一横抬头就要开口。 楚慕看她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忽然又用哀求的眼光望着他,心里更为愤怒,扬手一挥,桌子上的瓷杯瞬间被打落到地上,那碎瓷片飞溅起来,冰凉的茶水溅了她一身,她不由得全身打了个寒颤。 外面的七巧半天听不到动静,现在又听到茶杯打碎的声音,心里大惊,不顾一切地便沖了进去。 “小姐!” 勐地推开门,她看到云清辞跪在地上神色郁郁,而太子则是满脸掩不住的怒气!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楚慕的目光正冷冷地朝她射来。 第六十一章迭香 七巧面色霎时煞白,浑身一个激灵,生生打了个寒战。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云清辞,瑟缩了一下颤颤巍巍跪下,壮了胆子轻声问:“殿下,要收拾一下吗……” “滚出去!”楚慕厉声道。 七巧浑身一个战慄看到云清辞正焦急忧虑地看着她,示意她快走,忙起身退了出去。 谁知步子刚迈出去,楚慕又叫住她。 “站住!” 云清辞心觉不好,便看到楚慕的眼光划过她身上,然后语气冰冷:“来人,将七巧拉出去,杖责一百大板!” 七巧双腿一软,她一进来看到楚慕的面色就知道事情一定败露了,这个结果,也算情理之中…… 最开始的时候,小姐让她回乡嫁人,她不愿。她说无论生死都要和小姐在一起,既然小姐想要逃出去,她便会尽全力去帮助小姐。后来小姐不想走,她也义无反顾和小姐一起回来并没有逃走。她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只是……若她死了,小姐怎么办? 云清辞眼前一黑,浑身发软。一百大板,那是足够要了七巧的命的! 她知道,楚慕这次是动了真怒了。 她伏在地上哀求地望着楚慕:“殿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臣妾策划的,和七巧没有关系。殿下要罚就罚臣妾,不要动七巧……” 楚慕冷笑:“你一手策划的?你敢说和叶氏兄妹没有关系?七巧留下来难道不是为了给本宫报信?你当本宫是瞎子!你说……若是本宫晚来一会儿,你是不是就和她们一起走了?” 云清辞死死咬住唇,泪水控制不住还是缓缓从脸颊滑落,她满目悽然跪地叩首:“求殿下放过七巧,臣妾愿意和她一起受罚……” 楚慕淡淡地看着她,似乎有些吃惊:“你被施杖刑时,那般疼痛你都没有哭,本宫疑心你清白的时候你也未曾哭。你曾经傲立台上奏一曲战歌,也曾剑术精绝战胜钟离无琼。本宫一直看到的不愿认输低头的云清辞,现如今,你竟为了一个侍女这般低头来求本宫?” 云清辞早已是六神无主:“七巧是一直都陪在臣妾身边的,臣妾也从未将她看作是一个下人。她的命就是臣妾的命。殿下怎么处置臣妾都行,但求殿下放过她……” 七巧听了她的话早已泪流满面,小姐从小和她长大,她从未为小姐做过什么,还让小姐跟着她受了不少苦。而今,小姐竟这般待她…… 她忽然下定了决心,就算是自己死也要让小姐平安! 她使劲挣脱身后宫人的束缚,往前跪倒在地,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殿下,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挑起的,和小姐没有关系。求殿下赐奴婢死罪,饶恕小姐……” “小姐?”楚慕冷笑一声看向七巧,“她从嫁入东宫的那一刻起就是本宫的侧妃,哪来的小姐?你们主僕倒是情深,一个个都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你们以为,本宫会放过任何一个吗?” 他復又看向云清辞:“你,七巧,叶家兄妹,还有楚遥,一个都跑不了!” 说罢一挥手,后面的孟玄已经让人将七巧拖走,七巧挣扎不得,只能大声对云清辞喊道:“小姐,七巧下一辈子还要服侍你……” 云清辞的泪水早已忍不住汹涌而下,她想冲出去将七巧救回来,但楚慕一直死死扣着她的胳膊令她动弹不得。 她悽然,原来到最后,还是她连累了大家,连楚遥都难逃一劫…… 她甚至想,若是当时自己也和他们一起走了,是不是……就都相安无事了? 门“啪”的一声被紧紧关上,云清辞的心像昏暗的烛光一般一点点的熄灭消逝,最后只剩下绝望和泪水。 “你还是先想想自己吧!”楚慕一句话将她拉回现实。 她想到已经被拉出去的七巧,忽然来了狠劲,竟从地上捡了一片碎瓷片直直朝着楚慕的脸面戳去。 楚慕没有防备,情急之下侧过头一躲,碎瓷片还是从他的胳膊上划了一下,鲜血透过他的袍子渗出来,他的玄色袍子竟还看不出什么,只是从外面能看到袍子似是湿了一片。 他的眼神一冷。 云清辞看到他肩头渗出来的血湿了一片,吓得忙丢掉瓷片,不由得退后一步,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楚慕转过头一把将她抵在墙上,死死捏住她的手腕,“云清辞,你以为你是什么?” 云清辞一愣,不由得心里苦笑,她是什么? 他又狠狠一把甩开她,云清辞头晕乎乎的,一个踉跄,撞到桌子上,桌角在她腰间扎了一下。她吃痛“嘶”了一声,额头上似乎沁出汗来。还没反醒过来,便又听楚慕冷声道:“过来,侍寝。” 她闭了闭眼,从眼角悄然滑下一滴泪水。然后她缓缓走上前去,看到楚慕已经微微张开双臂在等着。 她咬了咬唇,伸手开始解他的衣衫,她的手微微颤抖,但速度却丝毫不敢慢。褪下袍子后他身上就只有一袭贴身的白色亵衣了,隐隐看到她里面健壮的胸脯。她微微一愣,感觉脸有些发热。 楚慕看她半天没有动作,有些不悦,“怎么还没好?” 云清辞稳了稳心神,然后咬着唇颤抖着将他的上衣褪下,露出他也结实□□的肌肤。 她的脸不禁红了红,而下面……她迟疑着不肯再伸手了。 楚慕冷哼一声,低头看向她:“既然不肯脱本宫的,那你将自己的脱了。” 云清辞心底一颤,什么? “没听懂本宫的话吗?” 云清辞只好背过身慢慢开始解衣服,仍旧是脱到中衣时,实在下不去手。 楚慕沉声命令道:“转过身来。” 云清辞眼眶里倔强的蓄着几滴泪水,迟迟不肯落下。 楚慕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强硬地转过来。 又是伤口处。云清辞闷哼一声,肩膀仍旧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 他皱了皱眉,大掌一挥,将她揽入自己怀中,缓缓朝床上走去。 他手指在她身上轻轻一勾,中衣便应声而落。
第75页 云清辞心里一颤,不由得闭上眼睛,身子却不敢乱动。 楚慕看着她胸前那绣着粉红色鸳鸯戏水的肚兜,眉间并无半分波澜。将她直接扔到床上,毫无怜惜之意。 云清辞感觉到剧烈一震,虽然床子很柔软,但楚慕的的确确是将她扔到床上去的。她还没有感觉到疼,楚慕的整个身子都压了上来。 她第一次害怕到连唿吸都忘记了的地步。 她原来曾无数次想过自己成婚的那一天,穿着母亲小时候告诉自己的大红色鲜艷的喜服,和夫君手挽手走入喜房,然后外面是一大片的祝福声。母亲和爹爹成婚时她没有见过,但对洞房花烛也是听过一些,而现在……没有花烛,没有祝福,没有爹爹和娘亲。剩下的,只有绝望和泪水。 只是这一切,不是她选择的吗?大婚那夜,楚慕给过她机会的,是她自己放弃了的。后来也有过数次机会,她都一一拒绝。 她也一直以为,自爹爹走后,她就已经没了心。嫁入东宫几个月,她也曾看过楚慕笑,看过他愁,看过他眼神中的宠溺。 可她不爱他。她以为,自己忽略了的,就是不爱。 当她终于注意到他眼中那一抹真正自己看懂的喜欢时,他的耐心是否早已消失殆尽? 而今,在他的眼睛中,她为何看到的只有寒冷? 他大手一挥,床边的纱幔应声而落。 温热的气息在她面前盘旋着,她的眼睛紧紧闭着不肯睁开。她很清楚接下来等待她的是什么,可现在,已经由不得她了。 “把眼睛睁开。”楚慕沉声命令。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发颤,但还是不得不慢慢睁开眼睛,目光看向他时还有些躲闪。 他却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看着他,“怎么,现在怕了?” 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身上的楚慕不知何时也已经脱光了衣服,两人此时已是裸身相对。 她忽然想逃。 她浑身战粟着,皮肤像是要逃避般的收紧。 他却毫不怜惜她眼中的盈盈泪水,身子勐地一沉。 刺痛忽的从下直渗到全身,她霍然睁大双眼,痛得几乎以为命不久矣。 她死死咬住唇,泪水早已抑制不住喷薄而出,双手死死抓着身下的床单。然后又闭上双眼,任凭他粗重的吻一寸寸落下。 他低头看了看,她闭着眼睛,脸上已是梨花带雨,他眼波微微一动,似有细细涟漪盪起。动作不由得轻了些许,然后低头去细细啄吻她眼角的泪珠儿。 感觉到他轻柔的吻落在两颊,她身子微微一颤,蝶翼般睫毛轻轻闪了一下,终究没有再睁开眼睛。 当真是狂风暴雨。 是狂浪海潮袭卷了交藤错蔓的水草,是浪打巴焦的激越,是彼岸蔷薇在风中的妖娆轻晃,在灯光迷离下柔情的轻唤,只愿陷进彼此的温柔沉沦不醒。 她松开抓着床单的手,感觉到身上依旧如狂风暴雨的微微痛意,索性抱住他宽大的嵴背,任由狂风暴雨接踵而至。 既然不能逃避,那就一起沉沦吧! “自今夜起,你就是本宫的女人。从此,你休想再逃离!” 一室花开花落,翠雨软罗,红罗华幔却都挡不住那一室情意与春意无限。 第六十二章狠心 第二天,云清辞是被窗棂上水珠“滴滴答答”的声音唤醒的,她茫然地看了看床上。 楚慕不在,身旁已是一片冰冷。 她想动一下,却发现全身酸软无力,根本使不上半分力气。 她勉强撑住了身体,慢慢坐起来,透过帏幔看了看窗外,天气晴好,太阳已经出来了。因着昨天下雨,所以空气中还瀰漫着清爽的凉意。 她习惯性想唤一声“七巧”却忽然想起,七巧已经不在了。 外面的人察觉到里头的动静,不禁低声问:“娘娘起了吗?” 她“嗯”了一声,外面的人拉开帏幔,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她不由得用手臂挡了挡,然后才看清来人。 “涪江,有没有七巧的消息?”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涪江一愣,才笑道:“娘娘,七巧姐姐今早就被送回来了。只是伤势太重,现在还在房间里休息。” 云清辞心中顿然一喜,声音也有些颤抖:“七巧……她还活着?” “是。太子殿下最后改了主意,只杖责了三十大板。但伤势的确有些重……” 云清辞闭了闭眼,这样的结果,七巧,还活着就好……她的泪水缓缓从两颊落下,喜极而泣。 涪江看到她泪流满面,心里以为是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忙伏身请罪:“娘娘,奴婢该死,惹娘娘伤心,娘娘恕罪……” 云清辞嘆了一口气,“你起来吧!我哭并不是因为你,你也不用请罪了。想你也累了一个晚上,去唤谭嬷嬷进来吧!” 涪江抹了一把泪水,忙应声退下。 云清辞动了动身子,发现还是酸痛的厉害,慢慢揭开锦被,然后看到触目惊心的青青紫紫的痕迹,床单上肆意绽放着朵朵鲜艷的血花,点点猩红,妖娆凌乱。 抬起手腕,守宫砂已经消失不见。还有身下的疼痛,一切都在提醒她,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她苦笑一声,强撑着身体开始慢慢穿衣服。 谭嬷嬷进来关上门轻声问了一声:“娘娘可是要起床了?” 云清辞“嗯”了一声,将中衣套在身上才掀开帘子下了床。 谭嬷嬷看到床上的境地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看着云清辞脸上疲惫和隐忍着的不适,低低嘆了口气道:“娘娘是第一次,殿下的确是有些心急了……” 云清辞脸微微一红,咬着唇套上外衫。 “昨晚殿下可是发了脾气?奴婢看七巧都被拉出去了。只是……娘娘,这么大的事情您都没告诉奴婢一声,这可不是小事,出嫁从夫,这次殿下罚的已经很轻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娘娘……” 云清辞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七巧的伤势怎么样了?” “奴婢今早去看了一眼,还昏迷着。减了七十大板,也算是活过来了。奴婢请了医正来看过,还是要歇一阵子的。” 云清辞点头,“那清宁院怎么样了?” “殿下今早传出消息说叶侧妃已经去了,连尸首都不见了,只能建了个衣冠冢,现在灵堂设在清宁院。” 云清辞一愣,“殿下没有去捉人吗?” 谭嬷嬷笑了笑:“没有。” 云清辞松了一口气,然后道:“我想去看看。” 谭嬷嬷忙拦住她:“娘娘……” 云清辞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跑出了房间却看见大门外竟还守着几个人,她刚到门口,就有人拦住她。 “侧妃娘娘,太子殿下有令,没有殿下的授意,任何人不得进入宜兰院,您不能出去。” 云清辞一怔。
第76页 她这是,被禁足了? 谭嬷嬷已经跟出来扶住她,“娘娘,外面有风,先进去吧!” 云清辞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 钟离无尽看着眼前低眉不语的女子,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叶默然忽然抬起头来,露出姣好清秀的面庞,“钟离太子要将我带到哪里?” 钟离无尽挑眉一笑,“你怕是在大燕已经待不下去了吧?别忘了,我刚才可是救了你一命的,难道不该表示表示?” 叶默然心里一跳,“怎么表示?” 钟离无尽幽幽一笑,“帮我个忙。” 他在心里嘆息,有了眼前这个女子,总算是能逃过一劫了…… …… “我倒不知赵王爷原来还有如此之大的雄心壮志!”叶默荨看着眼前站着的赵秉,有些嘲笑。 赵秉斜睨了他一眼,然后转身看着柳云彻:“你怎么将他给抓来了?” 柳云彻淡淡一笑:“那日是咱们计划的关键时期,只怕他知道了什么,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赵秉皱了皱眉,“你自己看着办,过几天就要行动了,别让任何人坏事!” 柳云彻拱拱手:“属下明白。” 赵秉甩袖转身离去。 柳云彻眉间深了深,然后冷声对着身后的人吩咐:“将他关进密室!” …… 七巧一醒来就看到云清辞在床边守着,不禁红了眼眶,“小……娘娘……” 云清辞强笑着将水端到她面前:“七巧,别说话,先喝口水。” 七巧接过水浅浅啜饮着,然后刚要起身就被云清辞按下。 “你身上有伤,这几天躺着就好。” 七巧沉默了一会儿才又担忧地出声:“太子殿下那般震怒,娘娘可有受伤?都怪七巧,没有照顾好娘娘……” 云清辞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髮,“我没事,不过是禁足而已。七巧,不是说殿下减了刑罚只有三十大板吗?你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她一进来就看到七巧虚弱地躺在床上,腰部以下基本上就没有完好的地方,血肉模煳。她让蔡东林来看了看,蔡东林却道,七巧这般伤势绝对不仅仅是普通的三十大板导致的。难道是,楚慕特意吩咐了加重刑罚? 七巧咬了咬唇:“奴婢似乎隐隐约约听到殿下说打板子的时候要轻一些的,但一板子一下来,奴婢就感到,绝对不是……”她的眼泪禁不住簌簌而落,她以前也受过鞭打和其他责打,但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宫里刑罚的轻重,第一板子下来,她感觉到整个身子都震颤了,到最后,整个人都麻木了。 而过后的每一个伤口,都像是在蔓延,在扩散,一片连一片扩散至全身,使人痛不欲生。 云清辞沉默半晌,只能含泪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的伤白受……” 七巧抬头,“娘娘不要再为奴婢做傻事了,奴婢这条命这次还留着已经是万幸。也不希望娘娘再因为奴婢而受到殿下的责罚……” 云清辞有些哽咽,“我明白。七巧,你一定要赶快好起来。” 七巧勉强一笑:“好。奴婢听娘娘的。” 云清辞起身吩咐一旁的小宫女:“这几天你的活不用做了,只管照顾好七巧就是。到时候如果照顾的好,有赏。” 那小宫女欢天喜地地应下,然后小跑着去给七巧煎药了。 出了七巧的门,云清辞站在院子里,看着身后涪江的神色有些犹豫,有些疑惑:“你可是隐瞒了什么?” 涪江脸色一慌,忙跪地道:“娘娘,奴婢不敢。” 云清辞看着她慌乱地低下头,不由得嘆了一口气,“你若是真的说出来,我也不怪你。若是真的隐瞒了什么,后果你应该知道。” 涪江犹豫片刻,才抬头道:“娘娘,七巧姐姐是今早凌晨才被送回来的。只听送她回来的人说,七巧姐姐似乎在雨地里躺了一夜都没人管,所以伤口才会那般严重……” 云清辞一惊,七巧在雨中躺了一夜!昨晚有一段时间她记得几乎是狂风暴雨的。 她闭了闭眼睛,不由得踉跄后退一步,她不能想像,昨晚一夜大雨,她在雨声绵不绝中是如何的绝望,如何的仰望苍天,如何的痛苦,如何的艰难,如何的无能为力,如何的…… 楚慕真的就那般不肯放过她? 她也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何必苦苦相逼,有什么都冲着她来便是! 她缓了缓情绪,轻轻地说了一句:“涪江,你起来吧。” 说罢也不顾涪江怎样,转身离去,脚下的步子都有些虚浮。 …… 皇帝坐在龙椅上眼睛定定地看着楚誉,“你说,你要求娶杜茵?” 楚誉点了点头:“是。儿臣对杜小姐一见钟情,愿娶杜小姐为王妃。还请父皇成全!” 皇帝轻轻笑了一声:“朕还不知道你是真心喜欢她呢,还是有别的目的?” 楚誉感受到皇帝尖锐的眼光朝他射来,心里一跳,忙跪地道:“父皇,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儿臣是真心想去茵儿的,望父皇成全!” 皇帝皱了皱眉:“容朕再想想!你先退下吧!” 楚誉心微微一沉,然后只能行了礼缓缓退下。 魏王府。 楚誉眉间尽是不悦之色:“先生,父皇似乎并不贊同本王娶杜茵。” 黎弼也不意外:“这很正常,陛下不傻,你这样的举动任一个有心思的都能看出你有心拉拢平阳侯府的人。” 楚誉大惊:“那你怎么没和我说过?这下要出大事了……” 黎弼却是一笑,示意楚誉缓下心来,“王爷不必着急,既然在下想到这一层,还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吗?” 楚誉看向黎弼,“先生有法?” 黎弼笑而不语。 第六十三章真心 秋日的雨缠缠绵绵,宜兰院的气氛也都很沉重,因着七巧的病,云清辞一整天都在她房间里忙忙碌碌。 一开始只是伤口疼痛,到了午后七巧便发起了高烧,整个人模模煳煳嘴里一直说着呓语。 云清辞心里着急,眼看着药也都喝下了,但烧就是不退,还有些加重的意思。 “蔡大哥,你快来看看七巧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病?怎么就不见好呢?”她看见提着药箱快步走进的蔡东林,忙问道。 蔡东林走进为七巧细细诊了脉,才道:“娘娘太着急了,这般重的伤势,需静养几天才能完全好,现在发热实属正常。臣已经为七巧姑娘的药里加了几味药,到明天就该没事了。现下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姑娘额上的湿帕子换勤一些,会有些作用的。” “哦,知道了,”云清辞这才松了一口气,“多谢太医了。” 蔡东林弯腰垂首:“这是臣的职责,娘娘不必言谢。”
第77页 云清辞点了点头吩咐涪江送蔡东林出去。 晚上云清辞用晚膳的时候心里还是闷闷地不舒服,眼看着外面又下起了雨,她的心情更加烦躁。 她肚里有气,索性扔了雨伞直接站在绵绵细雨中,任凭风雨划过面颊。她脸色不变,仰望着灰濛濛的天,一时竟有些茫然。 “娘娘,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要顾着身子啊。”谭嬷嬷嘆了一口气为云清辞打上雨伞,然后又为她披上披风。 “娘娘,雨大了,我们先回去吧!” 云清辞麻木地跟着谭嬷嬷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屋里挪。 “娘娘注意仪态,万一殿下今晚召娘娘侍寝,这般情形只怕会惹怒殿下。”谭嬷嬷皱着眉擦干她身上的水,然后才苦口劝道。 云清辞自嘲地笑了笑,“我现在都被禁足了,哪里还会侍寝?而且……” 她看了一眼窗外:“他昨日还不够震怒吗?” 谭嬷嬷轻轻一嘆:“娘娘可不能这样想。凡是进了宫的女子,无论自己有什么情绪,在夫面前都要开开心心的,只能露笑脸。万不能这般抱怨了,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云清辞苦笑:“嬷嬷的话我懂。可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喜怒哀乐是人之常情,现在在这里难道都要这般虚伪地带着一张面具活着吗?” “娘娘,既然当初进了宫,就回不了头了。更何况现在,娘娘与太子殿下已经合了房,以后也得多为自己打算。要知道,殿下一旦登基,后宫中的女子便只会多不会少。那时候,娘娘就更由不得自己了。现在的一切,也是为了以后着想。” 云清辞却是固执地转过头:“容我再想想,嬷嬷先出去吧!” 谭嬷嬷嘆了一口气只能行礼退下。 云清辞感觉有些烦闷,呆坐着一动不动,好大一会子后,她慢慢抬起手臂。 轻轻掀起袖子,里面的青紫痕迹还为消失。 她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哀,昨晚的疯狂云雨于她而言,究竟算什么? 现在他对她,究竟还有没有信任? 若说他恨她,为何还要将叶默然“死去”的消息传出去;若说不恨,为何还要那般对待七巧? 她越来越不懂了。 禁足倒没什么,没人打扰还清净的很。 楚慕进来时就注意到院子里静悄悄的,便低声问一个宫女:“你家主子呢?” “回殿下,娘娘在屋里,说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扰。” 楚慕微微皱了皱眉,缓步走向房间,房间里一盏灯也没有点,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 他不声不响地轻轻推开门,里面一片寂静。 他有些心慌,心里暗嘆一声,昨晚……许是真的吓着她了…… 他刚要唤她一声,却听见她微微沙哑的声音飘来:“谭嬷嬷不必再来了,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楚慕这才注意到她就站在床前。 “这么晚了,还没睡?怎么不点灯?”他轻轻走到她身边,将一旁的烛台拿起,又从旁边拿了火摺子将蜡烛点亮,然后将房间几个角落也一併点亮。 屋里顿时一片明亮。 云清辞忙屈膝行礼:“臣妾给殿下请安。” “起来吧。”楚慕看她已经退后一步,不由得轻嘆一声。上前准备拉住她的手,她却又退一步。 他皱眉,然后缓声问:“七巧现在应该是没事了吧?” 云清辞一听到他问七巧,才抬起头,眼里闪过一瞬间愤怒,然后略有些嘲讽地看着他:“怕是没有十天半月好不了。” 楚慕一愣:“三十大板应该没有这么严重才是。” “三十大板是应该没有这么严重的,”她看他的眼里已有了些许恨意,“殿下若是真的不想放过七巧,大可不用减刑,何必要先减了刑再做些其他动作?” 楚慕有些疑惑,“本宫的确是减了刑,但你说的其他动作是什么意思?” 云清辞一怔,难道不是他干的?可是七巧整条命都在他手上,还能有谁?不由得恨声道:“七巧的三十大板究竟是普通的板子还是加重了的,她又为何会在大雨中拖着满身的伤躺了一夜,殿下怎么会不知道?” 楚慕脸色微沉,他怎么不知道?想到她不相信自己,也不由得有些怒:“昨晚打完三十大板本宫就让人就将她送回去了,哪里还有其他的动作?你究竟听谁说的?” 言罢冷声朝外面叫了一声:“孟玄,去查!” “是。”孟玄应声转身离去。 楚慕转过头看向云清辞:“等查清楚了再说,好吗?” 云清辞咬着唇点了点头。 “禁足是殿下下的命令,但又为何还来宜兰院?”她仍旧有些疑惑。 楚慕低头看了看她:“本宫说禁足,可没说本宫不能来,这次闯这么大的事,想一点儿事都没有,想的美!” 话中还带着些许揶揄。 云清辞心里忽然一慌,其他人都知道了? “殿下,那默然和其他人……” “他们出了宫,本宫没再管他们。至于还有一个被你拉进来的楚遥,”他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敢拐走本宫的媳妇儿,自然是要给些教训的。本宫将他明天要交给父皇的作业都撕了。” 云清辞这才放下心来,觉得有些好笑,但终究没笑出来。 楚慕却微微一笑:“你还有功夫幸灾乐祸?” 云清辞忙止住笑意,垂首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臣妾替默然他们多谢殿下饶恕。” 楚慕忽然揽过她纤细的腰身,在她耳边低语,“你替他们谢恩,那你呢?” 云清辞脸微微一红,低头不语。心里还是有些疑惑,昨天他那般生气,今天态度怎么转变这么快? 楚慕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本宫昨天的确是非常生气的,本宫只是疑惑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你从一开始就厌恶本宫,就这般不肯留在本宫身边?” 云清辞轻轻推开他,后退一步看着他的眼睛坦白道:“臣妾不是不喜欢殿下,是不喜欢这个地方。” 楚慕微愣,面色复杂地看着她。 云清辞屈膝,“臣妾进宫也有几个月了,这几个月中发生的事情殿下也都知道一些。臣妾的父亲是武将从来不拘小节,自由直爽的很,臣妾的性子不能全随了父亲,但终究是不愿被一生深锁宫中的。臣妾看不惯这些后宫的勾心斗角,也不屑去做这些事。只是却一直有人仍旧步步紧逼,臣妾实在愚钝,不懂得自保,自然只能逃避。” 云清辞看了一眼凝眉沉思的楚慕继续道:“幼时父亲和母亲在家中便十分恩爱,臣妾从小接触到的,便没有那些后府内院的姨娘争宠,父亲一声也只有母亲一个妻子,母亲也一直从一而终。所以……殿下说臣妾善妒也好,说臣妾心胸狭隘也罢,臣妾就是这么一个人。” “现在以臣妾的这个情况,根本不能做到母亲所说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臣妾也都知道这些只是幻想。这,就是臣妾要走的原因。臣妾不愿在很久以后,和后宫中许许多多的女人去争夺那份虚渺的宠爱,也不想以后被锁在那个精緻的笼子里。”
第78页 云清辞缓缓跪下,“臣妾此次逃宫,自知有罪,既然臣妾已经回来,那么无论殿下如何惩罚,臣妾绝无异议,只求别再牵连其他人。” 她抬头,觑着楚慕的脸色,復又垂首伏身,“……臣妾方才所说皆是胡言乱语,还请殿下恕罪。” 楚慕淡淡地站着低头看她一字一句地道出心中所想,然后认真地伏身叩首。 “天下哪一个女子不是盼望着与自己的夫君白头偕老?你这样想,并不过分。只是……”他开口,不知为何听她这样说,心里竟有些莫名其妙的欢喜,他弯下身子扶她起身,然后看着她的眼睛,“你在吃醋?” 云清辞一愣,“什么?”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两个意思,一是因为本宫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二是……你很在意我……” 他的声音到最后很小很小,却一直迴荡在她耳边。 第六十四章身份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慕扶起来,“近几天可能宫里事情比较多,所以你就乖乖待在宜兰院不要出去了,等事情一过,我带你去外面走走。” “是很大的事吗?” 楚慕点头:“嗯,近几年太太平了,所以就有人想搅和一下。还记得你上次和我说的楚誉英雄救美的事吗?” 云清辞被他拉着坐下,才点头,“记得。” “那就是了。楚誉想要拉拢平阳侯府的人,所以只能先从杜茵下首。据说今日还去向父皇求亲了。” 云清辞蹙眉:“陛下应该不会同意吧!这举动这般明显。” “那是自然。父皇只是随意搪塞一下,但想必楚誉还会有其他动作。我看那赵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进来京中表面风平浪静,实则暗地里朝中几派斗地厉害。本宫已经查到赵王在京城外不远的一座山谷里蓄屯了几万兵马,只怕就是这几日了。” 云清辞大惊:“他这是要造反?” “是要造反,所以这几天须和父皇还有朝中个别忠贞之臣商量一下。外面有些乱,赵王手握兵权,不能轻举妄动,现在整个皇室都处在风口浪尖上,所以你……” 云清辞豁然开朗:“所以殿下对臣妾禁足是为了保护?” 楚慕一笑,手从她柔顺的髮丝划过,“你明白就好。” 云清辞低下头,咬了咬唇,“那昨晚……” 楚慕将她搂紧怀里,“昨晚的事是我不好。赵王的探子在京中朝中大臣的宅子中都有分布,东宫我至今也发现有。我也只能掩人耳目让他以为我们闹翻,省的他会对你做出什么,我怕他会拿你威胁,我真的不敢再让你有什么危险了……” 云清辞感觉到他胸膛里的暖意,不由得心里一暖。随即又疑惑地抬起头:“那只要让他们知道你发脾气再加上禁足就行了,为何还要……”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脸上却是微微一红。 感觉到楚慕的身子一顿,云清辞心里一紧,难道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楚慕苦笑一声,看着云清辞精緻的脸庞,“本来是那么想的,只是……那时候真的是很生气的。你是我的人,抛开我太子这层身份不说,你还是我楚慕的人,居然想要逃离?那个时候,我只想到我对你的用心,你却不领情。脑子当时的确有些冲动,所以就……” “就算如此,为何要迁怒七巧?”云清辞忽然一把推开他怒道。 楚慕一怔,随即站起来,心里也有些气愤,“原来本宫与你成婚这么久,在你心中的位置竟都不如你的侍女?” 云清辞冷笑,也是倔强地道:“七巧自小和我一起长大,我最痛苦的时候都是她一直陪在我身边。臣妾与殿下不过几个月的夫妻……不,算不上妻。殿下凭什么要在我心中有位置?” 楚慕顿时一噎,他凭什么在她心里有位置? 云清辞看他的脸色有些愧疚,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要走。 “你去哪里?” 云清辞连头也不肯回:“去看看七巧。” 他忽然吼一声:“不许去!哪里都不许去!” 云清辞一怔,还没转身,就感觉肩上一凉。 “嘶啦……” 楚慕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往后一拉,她的衣服应声撕破,但大部分已经从肩上滑落。她眼疾手快,先将剩下的衣服披在身上。 但楚慕还是看到她身上的那些已经有些消退的青紫痕迹,不由得有些怜惜。 他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死死抱住她。云清辞却是狠了命地挣扎,最终还是无济于事,她只能任由他将自己抱到床上,还是有些想哭。 是要和昨晚一模一样吗? 但他放下她的动作却比昨晚轻柔了许多,她看到他的胸脯微微起伏,但面上除了隐忍的怒意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 “我已经拍了孟青去照看着七巧,你不用去了。”他的声音较之前已经平静了许多。 云清辞疑惑,孟青是他的贴身侍卫,他竟也捨得? 楚慕看到他的神色,苦笑道:“这次是我不对,所以也让贴身侍卫过去相当于赎罪……” 云清辞看他没有强迫她的意思也坐起了身子,“这次的事情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楚慕脸一黑,也就是说,要他亲自出马了? “你到底该怎样才肯原谅我?”楚慕也是有些无奈。 云清辞想了想:“我明天问问七巧。” 楚慕:“……” 若是她们两个都不肯善罢甘休他还就没有将功赎罪的机会了? 楚慕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过她的手,将袖子掀开,里面的痕迹显露无疑。他觉得有些愧疚:“昨晚……很疼吧……” 她刚过及笄之龄,又是初次承欢,他不应该那般激烈的。但当时实在是气过头了…… 云清辞抿着唇抽回胳膊,淡淡地吐出一个字:“疼。” 她想起昨晚从始至终撕裂般的疼痛,还是心有余悸。 楚慕嘆了一口气张张嘴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殿下不是要和我演戏吗?今晚你一来,不就前功尽弃了?” 楚慕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云清辞没说话,两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都没动。 楚慕看着云清辞一直都是一种防备着他的姿态,也是觉得有些好笑:“你不睡吗?” 云清辞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忽然感觉有些局促不安。 楚慕也不管她,直接脱了外袍一身中衣躺在床上,两只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云清辞还是没动。楚慕打了个哈欠,笑着看向她:“怎么,昨儿个已经裸身相对了,今天倒害羞起来了吗?” 云清辞咬着唇将外衫脱下,也穿着一身中衣躺下,却是没有和楚慕挨到一起,和楚慕之间还特意留了一些距离。
第79页 楚慕有些无奈,不动声色地往里靠近了一些。 云清辞紧接着也往里挪。 楚慕靠近一点,云清辞往里挪一点,眼看就要到头了,可楚慕还是没有放弃的意思,云清辞秀眉微蹙。 “清儿是想邀我共榻吗,我不会介意。”楚慕似乎得逞,不待云清辞反对的,直接双手一拥。 “你……” “别闹,让我抱抱。” 云清辞只能任由他抱着,但心里却一直绷着一根弦。 楚慕感觉怀中的人僵硬的身子,不由得一嘆:“你放心,今晚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云清辞的脸登时一红,两颊开始发热。 楚慕松开手,看到她通红的脸颊,顺口道:“昨晚看你也没有多么害羞,也没有今晚这般抵抗……” 话刚说完他就有些后悔了。 云清辞的眸子微微一沉,瞬间坐起来,忽然想起来,昨晚她似乎真的没有抗拒,到最后甚至都是青涩回应的。 她感觉有些委屈,苦涩地开口:“是。昨晚我是没有反抗,是我那般不要脸地和你……” 他没有等她话说完,唇便压了上去,云清辞此时已有些恼了,两手使劲将他推开。 楚慕一怔,一时没有防备竟被推开来,再准备靠近她时发现她已经用被子将自己裹地严严实实,他不由得一嘆,苦笑着躺在她身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大一会儿后,云清辞忽然闷闷地开口:“殿下明天定是有很多事情的,快睡吧。” 楚慕将头伸过去:“清儿连被子都不肯施捨,我怎么睡?” 她一顿,刚转头过去楚慕就抓住被子不松手,然后拉过来两人一起盖着。 虽然说是隔着中衣,但云清辞的心始终都是有些紧张的。本来还有些困,现在倒是醒亮了。 楚慕无奈,轻轻将她搂进怀里,柔声道:“睡吧。” 她感觉着周身的温暖,心里有些安心,依偎在他怀里渐渐睡去。 …… 钟离国太子府。 叶默然看着眼前锦衣玉带的钟离无尽心中五味杂陈,但一想到他的目的,心里就有些恼火。 “太子殿下将我带来钟离国就是为了给您挡住外面的一堆桃花和你母后的催婚?”她就纳闷儿了,怎么就找上她了呢? 钟离无尽看着她的神情有些愕然,“你不愿意?” 叶默然反问:“我为什么要愿意?” 钟离无尽挑眉,“你答应我的,帮我个忙。” 叶默然无奈,“好吧……算我眼瞎……” 钟离无尽:“……” 叶默然又道:“既然答应你了,我自然不会反悔。但等你事成之后我要离开。” “那我就将条件改一下,”钟离无尽思忖片刻,“你帮我的忙就改为以身相许,如何?” 叶默然大惊,刚喝进去的水瞬间“噗”地喷到他脸上。 钟离无尽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心里竟无半分愠怒,看到她一脸怒气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火好像随时都要喷出来。 他语气轻松,“我们的婚事母后没有反对,婚期定在一个月之后。” 叶默然脸色微微一变,“这么快?” 钟离无尽一笑:“嗯。” 他转身欲走,又好像想起什么回过身:“这段时间我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钟离国荣国公十年前在大燕遗失的嫡长女尚菱歌已寻回,你近几天住在荣国公府就好。” “尚菱歌?那……” “你放心,荣国公膝下无子,你过去定不会亏待你。” 叶默然咬了咬唇:“那哥哥……” “叶默荨我已派人去寻了,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多谢。” 钟离无尽一笑,“你先别谢,这几天你在荣国公府也不会有多安生,本太子的桃花,就全靠你了。” 叶默然:“……” 第六十五章叛乱 一个月后,大燕赵王赵秉与魏王楚誉在京城起兵造反。 因为没有任何前兆,没有人会注意到那个普普通通的夜晚赵王会带领几万兵马直接冲进皇宫,而魏王从里面接应。皇帝不慌不忙地命大将君周盘将所有叛贼拿下,但赵王几乎掌握了大燕大部分军队,在皇帝的镇压下也只是退出京城而已。 楚慕这几天自是忙得不得了,经常一整天都不见人。 好不容易找出一处空闲的时间,楚慕还是躲到了云清辞的宜兰院,感受着院子里的幽幽清新之气,他多日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很多。 云清辞接过七巧端上来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开口问道:“殿下,这几天平叛的事情怎么样了?” 楚慕一嘆,斜睨了她一眼:“本宫好不容易到你这里躲个清闲,你又说这个!” 云清辞沉默,她只是忽然想起赵璞,那个他以前连见都没见过几回的前未婚夫,她看到他的印象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形象,但据这几日听到的消息来看,似乎他也参与其中…… “你怎么好端端的关心起这个来了?”楚慕扭头,看到她一脸沉思。 云清辞陡然一惊,她也就随口一问,现在才忽然想起,后宫不得干政……她看着楚慕,感觉到他没有要追究的意思,才松了一口气。本来还想问赵璞怎么样了,现在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没什么……” 楚慕缓缓靠近她,看着她姣好的侧颜,淡淡道:“本来这场战乱是应该早早结束的,但楚誉出来搅和了一下,致使赵王带着大批人马逃往云谷郡了。父皇让本宫明日带兵前去平叛。” 云清辞一愣,“明日?时间怎么这样急?” 楚慕感觉到她的着急,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不由得微微一笑,“对,明日。这次出征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你要保护好自己。本宫将孟青和十八影卫留给你,一切小心。” 云清辞感觉喉咙一梗,还没说话,就听见楚慕继续道:“宫里不比外面,本宫走后定会有很多人来找你麻烦,所以本宫不在的这段时间或许只有将你暂时困在宜兰院,才能减少些麻烦,省的那些人整天没事找事。这一段时间你仍旧禁足,如果遇到特殊情况你随机应变,只说等本宫回来再说。这也是本宫能为你做的仅仅一点了……” “上次七巧被重责的事情是因为苏嫣然在后面私自动了手脚,目的不过是想离间我们。本宫已经给过她警告,这段时间她也在禁足,应该是没有功夫来找你麻烦了。” 云清辞轻轻“嗯”了一声,楚慕将她拉到自己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等我回来,我们要个孩子,好吗?” 云清辞一怔,孩子?她还没有想好,若是真的有了孩子,她能平安生下来吗?平安生下来又能保证他平安长大吗?就算她生的孩子是长子,说到底,也不过是庶子而已,一辈子都要被打压,竟不如普通人家的孩子没有荣华富贵却能快乐一生。孩子这个问题,她真的没有考虑过。
第80页 …… 云谷郡。 赵王站在高台上对着下方浩浩荡荡的军队高声喊道:“若是有人能跟着本王战斗到最后,高官利禄一样都不会少,现在若是有人想退出,本王也不会拦你。但,只要你们做了选择,便用不能反悔!” 底下的士兵顿时议论纷纷。 “兄弟,赵王爷这是要怂恿我们造反啊,若是败了,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啊……”一个士兵忧心忡忡地小声道。 “是啊……不如我们回去吧!我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啊……” “就是,我儿子才刚出生几个月,不能让他连爹爹都没有了……” “我们还是走吧!” “对……” …… 眼看着几乎有三成的士兵都退出,赵王皱了皱眉,对着身边的手下悄声吩咐几句,那人立刻窜到士兵队伍中。 不一会儿另一种说法开始响起。 “赵王爷有大燕几乎所有主力军队,怎么不能打败朝廷?若是我们胜了,以后还愁没有钱吗?”一人高声道。 很多人恍然大悟:“是啊,有道理……” “造反又怎么样?那些王侯将相生来就衣来张手,饭来张口,而我们呢?连饭都吃不饱,现在我们是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怎么不可以?” “就是,成王败寇,到时候只要我们胜利了,谁还敢说我们是低贱的奴隶?那时候,我们就是英雄!” “就是……人生难得几回搏,此时不博还待何时?” …… 赵王静静地看着有一半的士兵中途折返,眼睛里的光芒隐隐显现。 这就是他要的结果。 远远看到一个男子骑马飞奔而来,然后径直来到赵王面前。 “父王。”赵璞拱了拱手。 赵王对他摆摆手,随即示意他到书房谈话。 赵璞紧紧跟在后面,和赵王一起进了书房,此时里面安安静静的,赵王坐在首位上,身后是一幅大燕地图。 赵王看着自己的儿子不由得一阵欣慰,“璞儿快来看,父王已经谋划好了一切,只要计划无失,不出十日,便可直捣皇城,夺他皇位!我们暂时的撤退只是为了将朝廷的军队引到云谷郡,这里的环境我早已经改了不少,只要他们敢来,我就敢让他们有去无回!” 赵璞并不言语,眼睛紧紧盯着赵王闪着光芒的眼睛,现在他看到的只有欲望,无穷无尽的欲望。 “父王……” 他刚开口又被赵王打断:“钟离国皇子钟离无琼已经答应在后方支援,我们的退路也很安全,至于楚誉……刚开始或许还有用处,最后终究还是不留的……”他的语气有些深沉,但却很坚定。 赵璞听着赵王坚定的语气,张了张口终究还是轻轻出声:“父王,那个位子,真的就那么好吗?您已经手握重权,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赵王脸色微微一沉,不由得站起身来慢慢踱到书房中央,看着窗外的景色淡淡道:“还记得二十几年前,我还是一个无名小卒,跟着大燕的大将军在战场上厮杀,无数次生死攸关,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小兵的生死,我只能尽力保护自己,但却从未退后过。” “后来,我从一个无名小卒渐渐从最低级的品级网上升,当我真正踏上大将军的职位时,已是身经百战。但是渐渐的,朝中的那些文官开始没事找事地弹劾我,每次都找许多莫名其妙的理由,我开始感觉力不从心。后来习惯了,我开始运用计谋,看着一个个人因为我而倒下,那是从未有过的痛快。” “再后来,我被封王,接着娶了你母亲,有了你和你妹妹,权力也越来越大。云缙我是不在意的,他的官位再高,就凭着他的性子也不会越过我去。但当我看到云缙因为功高盖主而被算计在战场上时,我忽然意识到,或许有那么一天,我也会遇到狡兔死走狗烹,所以我不得不防。” “这几年皇帝对我已经有了防备之心了,如果这次我不起兵造反,人早就死在京城了。” 赵璞沉默了一会儿,“父王英明一世,就非要在这件事上留给后人一个叛贼的形象吗?” 赵王满不在乎地笑笑:“只要我赢了,谁还敢在背后议论?” “民心终究不会……” “我不在乎,我只要有那么一个位子,能让我们都平平安安的。” 赵璞眼睛里充满恨意:“那么父王为何还要将娆儿嫁给钟离无琼?你明明知道钟离无琼给不了娆儿幸福!就为了你的利益,你就要去牺牲娆儿!” 赵王却是连轻嗤一声:“她根本就不是我的种!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十几年前被我从战场上捡回来了,一直在府中养了那么多年,现在是她还恩的时候了!” 赵璞一愣。 赵王继续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护着她,她在我膝下也是承欢许久,我也捨不得。将她嫁给钟离无琼也是个好去处,起码不用受那么多苦,这么多天的战争和血腥,她也能少见些。那孩子走的时候哭得厉害,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赵璞冷冷一笑:“父王从来都会给自己找理由!” 说罢甩袖夺门而出。 赵王皱眉,然后又听见他远远道:“这件事情我不参与,那个位子……留给你吧……” …… 楚慕领兵出京时,所有人都来送行,皇帝端了一杯酒过来亲和地对他道:“慕儿,早日归来!” 楚慕接过酒一饮而尽,然后跪地起誓:“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必能早日平復叛乱,□□定国!” 皇帝大喝一声:“好!” 楚慕朝着巍巍皇宫忘了一眼,随即一个翻身稳坐马上,刚要扬鞭出发,却见远远一抹素蓝色身影骑马奔驰而来,他復又松下缰绳,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云清辞学会骑马的时间并不长,此时感觉浑身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一般,看到楚慕还没有走,她心里一松,加快了速度来到众人跟前。 楚慕亦復又下马,看着那个他所倾心的女子英姿飒爽地奔驰而来。 “殿下!”云清辞下了马,对着楚慕轻轻福了一礼,然后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枚平安符。 “希望殿下早日平安归来!” 楚慕在他额上印下浅浅一吻,柔声低语:“等我回来。” 她的心此时早已随着楚慕而去,尽管凛凛寒风唿啸,但她仍旧觉得温暖如三月春风。 楚慕含笑看了看她,随即翻身上马一扬马鞭,身后的军队紧跟其后,浩浩荡荡朝远方走去。 楚慕,你一定要平安归来。 ☆、56 第六十六章有孕 “朕着实没有想到这次赵王会谋反,更没有想到魏王居然会跟着同流合污!”皇帝脸色铁青地坐在龙椅上,看着眼前的几名大臣气愤道。
第81页 众人忙跪地:“陛下息怒。” 皇帝瞥向一旁的刑部尚书:“这件事,朕交给刑部尚书了,限你十日之内查明此事,那个逆子朕已经将他关入天牢,你斟酌着审问便是。” 刑部尚书心里一凛,忙俯首:“臣遵旨。”他此时心里直泛苦水,谋反这样的大事,陛下居然只给十天时间,还斟酌着审魏王!魏王是陛下的儿子,轻了怕问不出什么,重了又怕陛下怪罪。 唉,大麻烦啊…… 因为魏王被逮捕入狱,他和杜茵的婚事自然也就成不了了。此时这个时候杜茵已经被吴氏直接带回家中。 吴氏看着女儿怅然若失像没了魂儿一样,心里也是难受,嘆了一口气道:“只怪我的女儿命不好,魏王现在失势,只怕是人人避之不及了。” 坐在床上的杜茵此时已经是憔悴不堪,一想到魏王,她的心就隐隐发痛,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吴氏心疼女儿,此时也不好说什么过激的话,直能慢慢地来到她面前抚了抚她瘦弱的背柔声安慰道:“茵儿,别伤心,你还年轻,会有好人家的。这些年你在外面的名声也不小,现在又没和魏王订婚,这来家里提亲的也还有不少人。为了他,不值得!” 杜茵却忽然哭地更凶了。 “娘亲……来不及了……” 吴氏闻言脸色微变,难道是…… “茵儿……你和魏王,难道……” 杜茵满面悽然地点点头:“娘亲,我的月信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来了,我怀疑已经……” 吴氏不可置信地望着女儿,顿时感觉震惊不已。 …… 自从楚慕走后,东宫安静了许多,云清辞也是整日待在宜兰院,总感觉有些冷寂,无聊的很。 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看看话本,后来实在不耐烦,就趁着人少的时候熘出去,去宫外看看。自然,孟青是一直跟着的,楚慕交给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侧妃的安全,他便一直潜在暗处。 转眼过了二十来来天,一个月没有见他,云清辞总感觉心里有些担心,天天望着外面,恨不得让孟青直接将她带出去找他。 她知道自己是对楚慕动心了,这就是书上话本里说的“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没有入骨那么透彻,可总归是有情的。 已经入了冬天,京城的树木接连凋零,天气也寒冷起来。 “娘娘,天已经冷了,您还是回屋里吧!要是冻着了就不好了。”涪江看着云清辞一直站在院子里,不禁开口道。 云清辞看着灰濛濛的天,似是嘆了一声:“什么时候下雪就好了……” 涪江眼睛一亮:“下雪?奴婢听说下雪时皇宫的雪梅园里,红梅最是好看了,那个时候就可以去看梅花。” 云清辞浅浅一笑,红梅…… 忽然记起那个时候娘亲和爹爹还在,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尤其是在寒冬腊月,将军府里就有一处梅园,那个时候爹爹将她抱在怀里,娘亲则轻轻折了一枝红梅放到她手里,煞是好看。 红梅开的很艷,白雪映衬着红梅,越发娇样动人。她还记得株株怒放着的红梅,隐隐有微风吹来,枝条随风而动,有片片花瓣随风迴旋着缓缓飘落,一片静谧温暖中暗香浮动。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轻轻一嘆缓步走进屋里,抬头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红梅图,点点殷红梅花绽放,和着素白的宣纸对比太明显。那般的鲜艷,是血的颜色…… 她眉目略略一凛,眨了眨眼睛,刚要看向别方,却忽然又想起另一件事…… “去将谭嬷嬷唤来。” 涪江应声:“是。” 谭嬷嬷进来时就看到云清辞静静地站在窗前,外面此时凛冽的寒风直往屋里灌,而她却毫不在意。 “娘娘怎么不关窗呢?风有些大了……”说着抬手将窗关上。 云清辞也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有什么样的心情,只是示意谭嬷嬷坐下。 谭嬷嬷缓缓坐下,这才看着云清辞脸上难以捉摸的情绪,犹豫着问:“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可否说与奴婢听听,或许可为娘娘解惑……” “没什么不顺心的。”她抿了一口茶,才低声道:“嬷嬷,我上个月的月信……未来……” 谭嬷嬷一怔,随即脸上浮起一抹笑意,“那娘娘可要请太医看看?若是有孕了,也好早些知道。” 云清辞却没有意料中的那么高兴,心里总觉得有些复杂。 若是真的有孕了,她该怎么办?这个孩子,她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又要怎样保他平安长大?长大以后是不是还要面对夺嫡之争?她希望她的孩子以后只要一声平安就好,现在有孕真的不是个好时间。 她和楚慕不过有过一次,居然就有孕了!现在楚慕上战场,都说刀剑无眼,不知道多少人对着楚慕虎视眈眈呢!如果她现在有孕的消息传出去,不仅她会被盯上,而且有些人很可能用她来威胁楚慕。 她不希望楚慕在面对外患的同时,还要面临内忧。 “嬷嬷,你去请蔡东林太医过来看看,就说我有些不舒服就行。” 谭嬷嬷愣了一下然后才应声退下。 蔡东林一听到是她生病,急忙火急火燎地拿了药箱连随从都没带就直接过来宜兰院。刚进门就看到云清辞悠闲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他一愣,这怎么也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臣参见侧妃娘娘。” “太医请起。”云清辞随即示意谭嬷嬷屏退众人,又小心翼翼地关了门窗。 蔡东林有些愕然,但还是开口问:“不知娘娘是哪里不舒服?” 云清辞一笑:“你先把脉吧!” 蔡东林颔首,然后开始认真地诊脉。 片刻过后,他的脸色微微一变,然后看向云清辞。 “娘娘……” 云清辞连忙示意他不要声张,他才低声道:“娘娘已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云清辞咬了咬唇,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小腹,一时间没了言语。 蔡东林见状也不多问什么,只是低声问:“胎儿现在一切都好,不知娘娘还有哪里不适?” 云清辞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郑重地看着他:“蔡大哥,你应该明白现在我的情况,太子殿下不在,若是这个时候我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只怕有些人会坐不住。我只希望我和孩子能平平安安的。” “娘娘的意思是……”蔡东林心里已明白几分,他抬头看向云清辞。她的眼睛很清澈,又很深沉,不像宫里大多数女子那般透着算计和狠毒,现在她的眼睛看向他,只有真挚。 “我希望蔡大哥能先将我有孕的事情隐瞒下来。” 蔡东林微微一嘆,“女子有孕四个月就要显怀。而且,娘娘是头胎,如果身子弱的花,孕期反应还要比平常孕妇强一些……迟早会看出来的。”
第82页 云清辞的目光坚定,“能瞒多久是多久,殿下出征不会太久,一两个月应该就会回来,只要殿下回来了,一切都好办。” “好,臣只能尽力。”蔡东林收起药箱,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她说:“若是显怀了,娘娘可以穿一些宽松的衣服,或者用绢布束腹……只是这些法子也撑不了多久……” “我知道了。”云清辞轻轻抚了抚小腹,语气淡淡。 是以之后除了云清辞和七巧,还有谭嬷嬷知道她有身孕的事情其他并无人知晓。 而这几天宫里刚经过宫变这样的大事,好像也只在宫中泛起一点小波浪,除了楚慕不在,剩下的也就没什么不同。但楚慕却迟迟没有传来消息,眼看一个月已经过去,可前方没有传来战败还是战胜的消息,云清辞心中更添焦急。 她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赵王也都谋划了这么多年,相比也是不好打的。 直到那一天七巧急匆匆地跑进来,“娘娘,宫里都说一直关在大牢的魏王不见了!” 云清辞秀眉微蹙,魏王?她对他也没什么好印象,如今魏王逃了,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孟青也进来道:“外面传闻赵王与钟离国皇子钟离无琼勾结,意欲从云谷郡一路打到京城,篡位!现在看来,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云清辞此时才惊觉,如果赵王和他国勾结,那么楚慕不是更有危险吗? 她询问地看着孟青:“那殿下他……” 孟青此时也是有些失落:“唯一传来有关殿下的,是他这一个月来一直与赵王呈对峙局势,并未有多大进展……” 云清辞咬了咬唇并未再说什么,她远远望了一眼东方。两人隔了几千里,一月不得音信,心中滋味难掩。 云谷郡。 楚慕立在帐篷中看着眼前的地图眉间轻松,他刚刚得知身边的副将传来捷报,说赵王的军队近几日已是节节败退,等待他的,最后只有失败。 想来不过多久,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天上的一轮圆月此时明亮的很,皎洁的月光染白了半边天,含着几分清寒。 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眼前又一次显现出她的身影,她的脸庞,她柔和的面容,她温婉的身姿…… 他师徒去抚摸,一切却又成幻影。 他忽然一惊眉色暗淡了下来。再抬头时眼前却真的出现了她的身影! 她转过头来,倾城姿容显露无疑,她的面色有些憔悴地苍白,是累了吗? 那么真实。 “清儿,是你吗?” 离他不远的她并没有说话,一双明眸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分明是她! 楚慕心里疑惑,她怎么会到这里来? “清儿……” 他又轻轻唤一声,正准备上前一步,旁边却忽然窜出一个黑影来。 “你是谁?”楚慕开口。 那黑影在黑漆漆的夜里嗤笑一声,然后顺手将“云清辞”打晕,横抱着直接足尖轻点便不见了踪迹,楚慕心里一紧,提脚就要追上去,孟玄在暗中此时也是有些焦急,还没顾得上劝便直接跟了上去。 黑影带着“云清辞”停在了一处悬崖的边上。 第六十七章痴儿 “大燕太子殿下,可是想要救这个人?”黑影回身轻轻一笑指了指怀中的人儿。 楚慕一个飞身就要扑过去,黑影却直接将怀中的女子往悬崖边挪了挪。 楚慕心下紧张此时也只能尽量放缓了声音道:“你应该知道,若是她有事,你也活不了。” 黑影毫不在意:“我死了没关系,若能拉上太子殿下最爱的女人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楚慕皱眉:“你到底想要什么?” 黑影将女子缓缓放下,指了指身后的悬崖:“您从这儿跳下去,我就放了她。” “你……” 黑影语气有些不耐烦,“我数三下,跳不跳看你自己。” 楚慕眸子颤了颤,眼睛始终没有离开黑影身边的女子。 “一。” 楚慕纹丝不动。 黑影也不着急,笑着开口:“二。” 楚慕唿吸一滞,几秒钟过后,黑影也是有些不耐烦,“三……” “我跳便是,只是希望阁下能信守诺言,护她周全。” 说罢一个飞身跃下悬崖,一瞬间便没了影子。 黑影嗤笑一声,转身便要离开。 地上的女子忽然睁开眼,慢慢站起来,目光淡淡地望向黑影:“娘,然后我们该怎么办?” “不急,后面的好戏还多着。不知道没了太子的大燕,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黑影喃喃地看向京城的方向。 …… 楚慕一行人是在这年冬天最冷的时候回来的,马车直接驶进皇宫,云清辞一直跟在后面从始至终连他的影子都没看见。 知道…… 孟玄低垂着头对她道:“主子受了重伤,娘娘小心。” 云清辞心里一跳,重伤?为何要小心? 轻轻地推开门,她忽然有些害怕,她怕会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 里屋的刘太医已经站起了身子,见两人走了进来,下意识的垂眸摇了摇头。 孟玄面颊一紧,无声的抿紧了双唇。 云清辞才刚不过是走到了门边,便是瞧见了孟玄那绷紧的身子,心下跟着一凛,终是屏气凝神的迈步走进了屋子里。 多时不见的楚慕,此时正安然无恙的坐在软塌上,墨发高束,面颊平静,穿在身上的长袍,平整的不见一丝褶皱。 好像是听闻见了房门口的响动,他微微侧目,刚巧迈步进屋的云清辞,下意识的扬起了双眸。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他的眸子还是那么的璀璨夺目,但却失去了以前黑沉如暗海深邃如幽潭,只剩下斑斑点点的阳光在那双眼睛之中闪烁不停,清透而醒目。 纯净的像一张纸! 云清辞静静地看着楚慕那漆黑的双眸好一会,没有上前半分,反而后退了两步。 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的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什么,只是话到了嘴边直接说:“他是谁?” 孟玄低沉的回答:“他就是主子。” 云清辞摇头:“他不是。” “是。” “不是……” “娘娘,这就是事实。” 孟玄接二连三肯定的回答,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云清辞的喉咙,她只觉得自己建设了一夜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塌成了无数碎片。 脚下一个趔趄,她再次跌跌撞撞的往后退着,一直到脚后跟绊在了椅腿上,她才一个不稳,直挺挺的跌坐在了椅子上。 瞬间没了温度的双手,死死抓在了两侧的扶手上,她拼命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可强烈的窒息感却让她大脑晕眩的张大了嘴巴,不停的一遍一遍费力唿吸着。
第83页 她用力憋着泪水,尽量平静地开口:“太子殿下这是失忆了?” 刘太医微微一嘆,开口道:“回侧妃,殿下不仅失忆,而且……他……” 云清辞拼命站起身来,“他是不是以后都像一个六七岁的孩童一样,永远停留在那个阶段,智力不会再有进展?” 楚慕,楚慕,以后,你就是一个痴儿吗? 刘太医没再说话,算是默认。 云清辞攥紧了拳头,死死看着眼前的男子,那个之前还和她言笑晏晏,说让她等她回来的男子,现在……再不会回来了。 “殿下这病,医书上有记载,没有办法恢復,他的记忆,只怕是这一辈子都记不起来了,而且还会时常伴有头痛发疯之症。” 云清辞脸色惨白,还未开口,就听见外面有动静,眼前身影一晃便看到苏嫣然直接扑了进来。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苏嫣然似乎也是想要上前一步但是还是生生止住了步子,不可置信地往后退几步,然后转身狼狈而逃。 后来来了皇帝皇后还有太后等一大波人,无人不唏嘘不已,楚慕的名望一直很高,他的这个太子当的也十分合民心。皇帝的这几个儿子中,楚慕是天赋和能力最好的,而现在,楚慕变成了痴儿,实在是遗憾不已。 云清辞看着楚慕纯净明亮的双眼感觉心都要被掏空了,便一直守在他身旁,就那样看着她,也不说话。 “娘娘……”谭嬷嬷嘆了一口气,走到她身旁低声道,“就算是再伤心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顾着腹中的孩子啊……” 云清辞看着床上熟睡的楚慕,抿了抿唇才示意谭嬷嬷等人轻声然后缓缓走了出去,她的每一步都极为轻缓,生怕惊了他。 孟青仍然是跟在她身边,主子的命令他一直谨记在心,既然主子要她保护云清辞,她一定不会让主子失望。 云清辞只喝了一碗清粥便作罢,现在她实在没有心情。 “孟青,都说此次前线大捷,不知此时怎么样了?” “回娘娘,殿下回京后陛下重新任命了将军,现在只听说赵王被打退出境,现在应该和钟离国勾结在一起了。” “那魏王呢?” “目前还没有消息。” “好,我知道了。” 孟青退下后她沉默了一会儿,屋里的所有人也都没说话。 仅仅一个月,变化的太多了,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昭阳殿的苏嫣然此时也是心急如焚,听太医的语气太子应该是再没有希望了,难道她以后还能和一个痴儿生活? 她得尽快想个办法才是。 楚慕肯定是不会继承皇位了,不管以后储君是谁,都不可能是楚慕。 更何况,楚慕从来都没碰过她,她现在倒是她至今还都是处子之身…… 那么…… 她沉思片刻,目光投向桌子上璀璨的簪子…… …… 当朝中所有人都在议论楚慕的太子之位时,又出了一件事。 “娘娘,太子妃今天早上自请离宫去缘绝宫修行祈福,还用簪子划破了脸!” 云清辞一愣,“没想到她动作还挺快的!陛下可同意了?” 七巧脸上浮现出嘲讽:“自然是同意了,苏丞相在朝堂上痛哭流涕,又说了好一番话才将太子妃送进缘绝宫的!不得不说这太子妃还真精了一回,怕是一段时间后又要以什么原因将她接回来,还是待嫁的大闺女!” 云清辞笑笑再没言语。 七巧眉间有些焦急之色,“那娘娘您……” “我么,腹中孩子都有两个月了,还能怎么办?” 七巧咬了咬唇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若是娘娘肯不要这个孩子,一切都……” 云清辞脸色一沉,“七巧!” 七巧全身一凛,忙跪下请罪:“娘娘,奴婢知错!” 云清辞嘆了一口气“你起来吧!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许再说了,这是我的孩子,既然都有了,我便不会捨弃。” 在又纠结了十来天后,皇帝终于忍痛废掉楚慕的太子之位,改封为晏王。 而新的太子人选,只剩下齐王楚恪和萧王楚遥,楚遥年龄小,太子的位子便给了楚恪。 楚恪在人前露脸的时间少之又少,又是刚立为太子,朝中还是有很多人不服气,一时也不是很平静。 皇帝感念楚慕这些年的功绩,竟是直接将自己当年被封安王时的府邸改名为晏王府让楚慕居住,另赐有三千土地,三千护卫等。新任太子楚恪在被封为太子的第三天就迫不及待地搬进东宫。 原太子妃苏嫣然此时还是躲在缘绝宫修行,当日离宫前也是让皇帝撤去她的太子妃之位,如此一来,楚慕身边的女人也就只有云清辞一个了。 云清辞从始至终都在冷眼看着这一切,楚慕被封晏王后,并没有让她继续为侧妃的旨意下来,她此时跟在楚慕身旁其实什么也不是。 她倒也不在意什么,看着楚慕像孩子一样整天拉着她跑来跑去,她有些无奈。外面对她的一些留言和幸灾乐祸一时盛行,但晏王府还是安静了很多。 虽然楚慕从太子的位子跌到晏王,但皇帝对他的照顾却丝毫没变,令所有下人不敢掉以轻心。 约莫又过了几天,忽然有一道圣旨下来封云清辞为晏王妃。 她接过圣旨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喜的是她终于是他的正妻,以后不论风风雨雨都可以和他并肩同行;忧的是楚慕这般,以后遇到的危险便会更多,太子一定不会留下他这个隐藏的祸患。 而且,有了圣旨,以后府里的事情都是她来管了。唉,感觉好麻烦…… “谭嬷嬷,我还要照顾王爷,以后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好好干!” 谭嬷嬷一脸郑重:“是,奴婢一定不辜负王妃的期望。” 第六十八章坦白 云清辞身孕到了三个多月时开始害喜,整天吐的天昏地暗。蔡东林一开始还能用些药物压制一下,但时间稍微一长就不行了,本来想加重药量,又怕影响到胎儿,实在是没有一点办法了。 “算了,太医不用费心了,以后就听天由命吧!反正迟早都要知道……”云清辞脸色苍白,已是有些虚弱。 蔡东林嘆了一口气,又听云清辞问:“吐的太厉害根本吃不下去怎么办?” 蔡东林又嘆一声:“这真的没办法,只能吃了吐,吐了再吃。王妃千万要顾着孩子,该有的营养还是要有的。” 云清辞:“……” 问了跟没问一样。 七巧从外面走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一番,她蹙了蹙眉道:“好了,我知道了。七巧,你先去送送太医。” “是。太医请!” 云清辞挥退所有人后,一个男子从外面走进,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第84页 云清辞笑笑:“大表哥这是怎么了?都不认识我了?” 杜谨声音有些苦涩:“清儿……” “大表哥这般光明正大地来晏王府,都不怕招来祸患?”云清辞笑着为杜谨倒了一杯茶,然后看向他。 “我翻墙进来的,没人发现。” 云清辞嘴角一抽,翻墙?堂堂七尺男儿,居然翻墙头? “那大表哥来找我是不是有事?” 杜谨的两只眼睛从未离开过她,“没事,就是想你了,来看看。现在晏王府的侍卫可是要比东宫要松很多。” 杜谨将手中一直提着的盒子打开,笑道:“母亲生前用着的小厨房人一直都在,知道你喜欢吃桂花糕,好不容易来一回特意给你带的。” 云清辞闻到盒子里的香气,不由得笑了笑,好长时间没有吃到了,早上根本就没吃好,现在正好充充飢。 她刚那起一块往嘴里送,便被喉咙中一堵,勐然闻到香味却没有了食慾,双手捂住嘴便要吐出来。 她忙将糕点往外一推,勐地起身向外走去。 等她终于吐的差不多回到屋里的时候便看到杜谨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清儿……你有孕了?” 云清辞咬了咬唇,知道瞒不过,只得点了点头:“三个多月了,这几天难受的厉害。” 杜谨不禁开口:“孩子……是晏王的?” 云清辞愣愣地看着他,“你以为呢?” 杜谨双手不禁握了握,心里不知有什么东西终于跌了下去,重重地砸在心底最柔软,最深的那一处。 她连他的孩子都有了……以后,就真的没有他什么事了…… 杜谨缓了缓,蹙起眉头有些忧虑:“我没有其他意思。既然有了孩子,你也应当知道,现在的形势并不是十分乐观。晏王……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恨不得赶尽杀绝。你现在有了身孕,传出去只怕会成为众矢之的。现在月份还小,如若不要这个孩子……” “大表哥!”她有些急躁,“很多人都告诉我放弃这个孩子,我也明白现在的情况,但是,既然他最后送我一个孩子,我怎么可能放弃?他,或许是我这一辈子唯一的孩子了……” 杜谨心头一跳:“清儿,你真打算追随晏王一辈子吗?要知道,他已经……” 云清辞有些怅然,“我已经嫁给他了,自然是要随他的。我知道以后的路会很难,但他是我的夫君。” 杜谨心下一震,又似是轻嘆,“清儿……你动情了。” 云清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再说话。 已经变成小孩子的楚慕更加显得天真,他几乎不认得任何人,都需要云清辞在身边提醒才明白。只是有一点,楚慕现在是六岁的智力,竟然没有多大的玩性,也很少笑,说话还是很幼稚。 云清辞每每看到有的晚上他头痛欲裂,心里万分焦急却也没有一点办法,只能将他紧紧抱住。 那个时候的楚慕会安静些,有时还会拉着云清辞的衣袖闭着眼睛喃喃“母后”,云清辞不由得一阵心酸。华皇后去世的早,楚慕似乎也要比其他同龄人要成熟得多。 至于称唿这个问题,一开始她喊的是“王爷”,但楚慕一听到这个称唿就对她瞪眼,她也是无奈。后来改成“楚慕”,他的态度没有那么牴触,但还是不开心,非要让她喊“慕儿”才行,云清辞不禁打了个激灵,软磨硬泡好一段时间才商量好以后叫“阿慕”。 楚慕现在倒是越来越爱听故事,她只得託了七巧出去买了一堆话本,每天固定时间讲给他听,每每听到关键地方时间却到了,这几天也是懊恼的不行。 自从云清辞有了身孕后也不知是母性大发,还是对楚慕的愧疚之心。面对楚慕的时候总有一些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和耐性。 因为没有人打扰,他们的日子倒也安静。 腹中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四个月的时候小腹已经微微隆起,云清辞更加小心翼翼,每天早晨都用绢布轻轻束一下,外表也看不出什么,害喜此时也缓和了很多,蔡东林给开一些不影响胎儿的药也都能止住。 太后固定每十天左右就宣楚慕和她去正寿宫走一趟,说说话什么的,这也是云清辞最后紧张的时刻,所幸都瞒过去了。 “王妃,太后娘娘跟前的嬷嬷来了。”七巧看着眼前给楚慕讲故事的云清辞笑道。 云清辞放下书,“知道了,你去回一声,说我更衣后就来。” “是。” 轻车熟路地走进正寿宫,云清辞的心情慢慢沉重起来,她必须小心应对每一个人,只为保住他们的孩子。 进了正殿行礼过后太后照旧将楚慕叫上去问问生活,续续家常,那种口气倒真像是和一个孩子在说话。云清辞也不在意,笑了笑便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了一口。 太后拉住楚慕的手如往常一般细细叮嘱一番然后将目光转向云清辞:“晏王妃最近没睡好?怎么瞧着倒是清瘦了一些。” 云清辞垂眸应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无大碍。” 她的确是没睡好,这几天腹中刚开始出现胎动,每每晚上轻微动一下便将她扰醒,她第一次有孕,平时睡觉就轻,再加上胎动,更加睡不安稳。 太后微微一笑对身后的宫女道:“方才哀家不是吩咐了御膳房做了燕窝汤么?将那碗血燕窝拿来给晏王妃补补身子也好。” 云清辞忙起身推辞:“太后娘娘,臣妾的身子并无……” “晏王妃还是收下吧!哀家让你补身子,不单单的为了你,还是为了慕儿。慕儿身边就只有你一个贴心的了,若是你病了谁来照顾他?” 云清辞咬了咬唇只能屈膝谢恩:“谢太后。” 燕窝端到她面前时云清辞就敏感地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她极力忍着喉咙中的不适咽下第一口时便实在忍不住,“哇”的一声直接吐了出来,她连防备都没有! 楚慕最先反应过来,忙跑下来扶住她。 殿中的人皆是一惊! 太后脸色沉了沉,才问身边的宫女:“燕窝可是有什么不对?” “回太后,并没有什么问题,刚做的,新鲜的很。” 太后看她的脸色都有些不好,但只是一会儿过后就由微怒变为疑惑和不敢肯定。 云清辞觑着太后的神情,心知是瞒不住了,只能跪地低声道:“请太后娘娘屏退左右。” 太后皱了皱眉终是让所有人都下去,殿中此时只剩下他们三个人。楚慕一直蹲在云清辞身边陪着她,两人的手紧紧拉在一起。 云清辞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太后倒先淡淡道:“怎么不说话了?” 她心中一凛,“臣妾……” 太后嘆了一口气,从上首慢慢走下来,沉默片刻才淡淡开口:“几个月了?”
第85页 云清辞一愣,没想到太后竟是直接问了出来,她轻声答道:“回太后娘娘,四个月了。” “四个月?”太后看着她外表平平的腹部,不由得疑惑,云清辞感觉到她的目光,忙解释道:“太后娘娘,臣妾用了绢布束腹,所以……” 太后瞭然,“算算日子,可是在慕儿出征前怀上的?” “是。” 她似是嘆息:“四个月了……这么长时间相比你很早就知道了,哀家想听听你瞒了这么长时间都不说出来的原因。” 云清辞咬了咬唇,缓缓开口:“王爷走后二十来天时候知道臣妾有孕的,那个时候王爷在前线战事吃紧,臣妾实在不想给王爷再增添负担……” “那慕儿回来后呢?” “王爷回来后……已经成了这般模样……”云清辞咬了咬牙,索性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那个时候臣妾就知道,王爷的太子之位是必定不可能保住的,皇室中对太子之位的争夺也必定会牵连上王爷。太后娘娘应该也是知道陛下当年的夺位之战,表面风平浪静,实则鲜血淋漓,王爷作为一名废太子,无论他痴傻与否,以任何一个新太子来说都不会留下他,臣妾腹中的孩子自然也不会例外。更何况,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王爷此生唯一的血脉,臣妾自然要护他周全。” 太后脸色一沉:“晏王妃,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今日若是传出去,后果是什么?” “臣妾明白,”她朝太后深深一拜,“但臣妾这些话是事实,太后娘娘也亲歷其中的,应该明白。如果太后娘娘真的是为了王爷好,还请太后娘娘救救我们!” 她再拜,“臣妾失言,还请太后娘娘降罪。” 太后沉默片刻又嘆一声,“你都说了是事实,哀家该怎么降罪?罢了,慕儿糟了这么大的罪,能留下孩子也不容易。你且起来吧!以后见哀家就不用跪了,腹中胎儿要紧。” 云清辞心里一松忙谢了恩缓缓起身。 第六十九章游戏 太后示意她坐下又继续道:“女子头胎都要格外辛苦些,看你的脸色应该是这几天被折腾地不轻吧!怀胎头三个月最重要,你也都过去了,哀家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以后多加小心些,慕儿来宫里请安时哀家会亲自派人去接,你就不用来了,在府里歇着罢。” 云清辞屈膝谢了恩,便听太后道:“你自己也应该知道瞒不了多长时间,后面的哀家也帮不了你多少,只能靠你自己了。” 云清辞颔首:“臣妾明白。” “好了,你和慕儿先回去吧!哀家也乏了。” 云清辞行礼道:“臣妾告退。” 楚慕便又拉起她的手笑嘻嘻道:“清儿,我们快走,今天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 “好。”云清辞柔声应道。 太后看着他们缓缓走出去,便扶着宫女的手走入寝殿。刚将楚慕和云清辞两人送走的福慧姑姑也随之走进,接过宫女的手扶着太后慢慢坐下,才低声道:“太后,晏王妃方才的话,的确是有些……” 太后抬眸:“有些大逆不道?” 福慧颔首:“奴婢感觉有些不太合适。” 太后笑了笑:“她看得很透,敢说出来的确是一种勇气。这种话,若是传出去,只怕是死罪难逃,哀家原也是有些震怒的,但哀家明白她的心情。她是拿命在赌,若是今日不能求了哀家庇佑,日后麻烦可就多了。” 福慧拿过一件素锦袍子为太后披上,轻声道:“可依晏王妃现在的情况看,瞒不了多久。” “那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京城一处不起眼的院落里。 紫衣女子和绿衣女子看着眼前忽然而至的主子惊讶不已。 “主子……您怎么现在来了?” 男子声音冷淡:“时机到了,你们两个,随我回莨越。” 紫衣女子垂眸应下,而绿衣女子却是有些踌躇。 “怎么,还是放不下?你应该知道你是什么身份。”男子冷冷开口。 “属下……主子,我们什么时候走?”她忙抬起头,掩下心中的情绪问道。 “不急,若是你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我可以容忍你再在京城中留两个月,两个月后必须离开。” 绿衣女子眸间一喜:“是!” …… “阿慕乖,先把这碗粥喝了,我再给你讲故事!”云清辞手里端着一碗粥,看着眼前和自己置气的楚慕哭笑不得,甚是无奈。 “哼!”楚慕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声音,撇撇嘴,“清儿把故事讲完阿慕再喝粥!你不讲故事我就不吃!” 云清辞立马接口:“你不好好吃饭就不给你讲故事!” 她怎么觉得失忆后的楚慕更厚脸皮了呢?很难想像小时候的楚慕是这个样子,看上去让人忍俊不禁…… 楚慕露出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几乎要哭出来,终于哽咽着说:“好,阿慕乖乖吃完饭清儿一定要讲故事!” 云清辞柔声应道:“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清辞发现,和自己熟络了的楚慕越来越贪玩,越发像个小孩子。而更严重的事情是,楚慕原先头痛是一个月才一次,而现在几乎是十天左右就要疼一回,每次痛不欲生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心疼。 叫了蔡东林来看,他却也找不到什么问题,云清辞感觉愈发焦躁。 “啊……”看到楚慕又抱着头蹲在墙角边,云清辞忙跑过去,紧紧抱住他。 楚慕紧闭着双眼,脸上是狰狞的表情,撕心裂肺的表情已经吓跑了几个下人。 她现在却是什么也做不了,能做的,只有抱住他,给他她仅能给予的温暖和安全感。 现在是寒冬腊月,他头上却已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滴,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全身都在紧绷着,双手抱住疼痛欲裂的头。 又一轮的疼痛感爆发,他大吼一声,嘴巴勐地张开,对着云清辞雪白的手便狠狠咬了下去,还打着颤儿。 云清辞紧紧咬住下唇,看着他紧紧咬住自己的手不松,也不动弹,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剧烈痛感几乎要失去知觉,眼里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终究没落下。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楚慕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而牙齿仍旧紧紧咬住她的手不松开。 云清辞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嘴将手拿出来,整只左手已经是鲜血淋漓。 七巧见状忙去找了药和纱布。 她唤来几个下人将楚慕挪回屋里,然后又替他盖好被子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天气晴了有很多天,这几天太阳暖融融地照着大地,温暖了许多,她便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 七巧仔细地为她包扎好伤口,看着云清辞手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皱了皱眉道:“王妃,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您现在可不能出什么意外,您还有……”
第86页 抬头看到云清辞警告的眸子,才忽然改口道:“您还有很多事没有处理呢!” 七巧将药和纱布收起来,转身离去。 云清辞这才一笑,喃喃道:“有谭嬷嬷就行了。我每天照顾好阿慕就行……” “清儿!” 忽然听到有人叫她,云清辞忙回头,看到楚慕站在房檐下,手里的东西瞬间朝她飞来。 她一惊,下意识要躲,但那一团不明物体好巧不巧已经紧紧粘在她的脸上,然后顺着脸颊缓缓流下。 云清辞嘴角一抽,居然是泥巴! 楚慕恢復的真快! “你真是个麻烦!但或许,偏偏是我最喜欢的麻烦!” 她也不甘示弱,瞬间起了玩心,将受伤的右手藏进衣袖,伸出左手将脸上剩余的泥巴直直朝着楚慕甩了过去,他的脸上瞬间乌黑一片。 “哈哈哈……”云清辞大笑起来,忽然想起很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索性放开了玩。她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一次次躲开楚慕的“进攻”。 两个人你扔一下我扔一下好不开心,涪江年龄小,也参与进来,脸上被楚慕抹了几把泥巴后,又给自己找了七巧这个小帮手。 七巧无缘无故被拉进来,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放开了玩后脸上也粘了泥巴。最开心的要数楚慕了,因为没有人管,他在院子里跑得最欢。 “七巧七巧,这边哦!”七巧勐地转身,脸上“啪”的一声又被贴了一块,她恼羞成怒也开始反攻。 “涪江涪江,这边哦……” “还有清儿,你再不跑我就要砸了!” “哎,那谁……” …… 一时间院子里乱成一锅粥,欢声笑语到处都是,楚慕清脆的笑声为这原本冷清的院子里添了一份生机与色彩。 谭嬷嬷坐在房檐下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一群“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眼角掩不住的笑意。 看了半晌她还是忍不住喊了一声:“都慢点儿!小心摔了!” 这不说还好,一说就有事了。 楚慕习惯性地回头对着谭嬷嬷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一转身面前一块泥巴飞过来,他笑着侧身一躲,然后脚下似乎碰到一块石头,整个身子就要倒下去,云清辞见状也顾不得那么多,急忙跑过去扶他,还好及时,楚慕被扶起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云清辞笑着后退几步,没想到脚下居然还粘了一块滑熘熘的泥巴! 她一惊,几乎一瞬间就要倒下去。 其他人见状都快速往云清辞这边跑来,眼看着她就要倒下去,她也下意识先护住小腹,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谁都没有一个人的速度快。 云清辞瞥了一眼扶起自己的那一双手,松了一口气开口道:“谢谢!” 身后的人并没有要松开她的意思,只扶着她不说话。 云清辞心下疑惑,转身看到他的脸时脸色一变,忙踉跄着后退几步。 身后众人忙接过云清辞将她的身形稳了稳,然后才反应过来。 “参见陛下!” 谁也没有想到皇帝会一声不吭地来到晏王府! 皇帝笑着让众人平身,才对着云清辞和蔼道:“这个游戏太危险,以后不要玩了,当心摔到。” 云清辞反应过来,稳了稳心神才屈膝道:“参见陛下!” 皇帝下意识伸手要去扶她,她却又后退几步才站起身来。 皇帝讪讪地收回手才道:“今日朕来是准备看看晏王的,都进屋吧,外面终究有些冷。” 众人都跟着进了前厅,接着便有人上了茶,皇帝抿了一口茶看着已经痴傻的楚慕:“慕儿进来都在做什么?” 楚慕嘻嘻笑了笑,才掰着手指头数:“吃饭,睡觉,玩耍,晒太阳……” 皇帝不免失笑:“还有其他的吗?” “有!清儿给我讲故事!”楚慕抬起头,眉眼间尽是骄傲和自豪。 云清辞无奈,这几天她讲故事实在是很烦了,过来过去就老是那么一个故事,可楚慕怎么也记不住,她就重复了很多遍。 皇帝看了一眼云清辞,又问:“讲了什么故事?” 云清辞心头一跳,她讲的那些故事都是从外面买来的话本里面的故事,都是关于男女□□的内容,若是告诉了皇帝……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楚慕,楚慕却没有看到她,撇撇嘴笑道:“忘记了。” “……” 云清辞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怎么忘了楚慕现在忘性很大的。那就好…… 她还在想若是皇帝问她的话该怎么说,谁知皇帝连问都没问,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皇帝忽然幽幽开口:“上个月钟离国太子娶了一位太子妃。” 云清辞疑惑,钟离国太子?娶太子妃?和她有什么关系? 第七十章除夕 皇帝抿了一口茶继续道:“那个太子妃倒是很像一个人。” 云清辞忍不住问:“谁?” 皇帝倒也不急,看了看云清辞的眼睛,不紧不慢地开口:“钟离太子妃是钟离国荣国公失散多年的嫡女,两个月前被荣国公寻回,紧接着和钟离太子订婚。不知晏王妃可还记得慕儿曾是太子时还有一侧妃叶氏?” “默然?” 皇帝点头,“嗯,就是她。钟离无尽新娶的太子妃尚氏和叶氏简直像是一个人,若不是那日朕亲眼看着叶氏在火海中丧生,朕还真的以为她还活着。” 云清辞一愣,会是默然吗? “不知陛下给臣妾说这个做什么?” 皇帝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朕记得晏王妃那晚也冲进火海中了,可出来的只有你,虽然说后来叶氏的焦尸已经入殓,但朕还是想问一句,――叶氏当真是死了么?” 云清辞心头一跳,抬头对上皇帝的眼睛,“陛下不信?” 皇帝瞥了她一眼:“朕想听听你的解释。” “臣妾那晚冲进去的时候看到她被一根柱子压着,本来是想救的,但奈何火势太大,臣妾被烟燻得头疼,晕过去好一会子醒来时已经被救出来了。而默然一直被压在火柱下,又怎么会……怎么会活下来呢?”云清辞语气有些哽咽,倒不是装出来的,那晚的确是惊心动魄,忽然想起那晚她拼死也要留下来的情景,也不知该作何感受。她心想,若是默然真的做了钟离太子妃,也不知是福是祸。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朕一直想不明白,要说慕儿现在这副模样,应该是人人避之不及,你怎么会留下来呢?” 云清辞淡淡一笑,“臣妾不是苏嫣然,也不会做尼姑,晏王既然是臣妾的夫君,无论是疯是傻,他都是臣妾的夫君,臣妾也不会离开他。” “朕倒是不信你会对一个痴儿动情。” 云清辞颔首:“臣妾自然不会对痴儿动情,但会对一个处处护我,爱我的楚慕动情。陛下,臣妾也只是一个小女子,七情六慾总还是有的。”
第87页 皇帝一愣,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道:“罢了,以后照顾好晏王。” 云清辞低头应是。 皇帝缓缓走下来,经过云清辞身边时,往她身边靠了靠低声道:“若是你不想和一个痴儿过一辈子,朕可以给你选择,你可以不用是晏王妃。” 云清辞握了握手掌,脸上浮现出愠怒的神情,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声道:“这是臣妾的选择,臣妾自然不会后悔。只是陛下……您要想清楚了,臣妾现在可是您正正经经的儿媳呢!” 皇帝看到她脸上嘲讽的神情,忽然有些恼怒,还没开口就看到云清辞退后几步屈膝行礼道:“臣妾后院还有些事,就不陪陛下了,臣妾告退!” 说罢也不管皇帝是何脸色,径直走了出去。 皇帝这会子却无论如何也生气不起来了。 云清辞和杜琅月的脾气太像了,如果……如果当初他没有同意慕儿将云清辞纳为侧妃,他是有很多办法将她弄进宫里的,可…… 皇帝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对着外面的裴公公道:“起驾回宫!” 临近过年的那几天,天忽然下了场大雪,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落在大地上,纯白色在一夜间覆盖了整座京城。晏王府也不例外,原本就精緻的府邸被雪掩盖,显得更加晶莹剔透,整个世界都好像银装玉砌般美丽。 大雪直到除夕也没停,云清辞在屋里实在闷得慌,楚慕这几天奇蹟般地没有那么闹腾,她也能安静会儿。 但不太好的是,她的肚子渐渐变大,束腹已经不太管用了,只要她稍稍挺起胸来,肚子的隆起便显露无疑,好在现在是冬天,她穿厚一些也还是能瞒一段时间,可以后怎么办? 云清辞坐在窗口看着院子里的皑皑白雪有些惆怅。 “王妃,王妃!”涪江急急忙忙跑进来,带进来一股凉气,屋子里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谭嬷嬷皱着眉呵斥道:“涪江!你这么冒冒失失闯进来,身上又带了寒气,若是冻着了主子,有你好受的!” 涪江忙跪下道:“奴婢知错,奴婢不是有心的……” 云清辞皱眉看着她:“你起来吧!这么着急,可是有事?” 涪江站起来,将袖子拢了拢,才笑嘻嘻道:“王妃,沁园的红梅开了,正艷呢!红红一片像火一样!” 云清辞眉间一喜:“真的!那就去看看也好!”说罢便真的起身就要冲出去。 谭嬷嬷忙拉住她:“王妃,不可!外面冷得很,现在地上又那么滑,若是摔倒了了怎么办?” 云清辞有些犹豫,“我们打上伞,穿厚一些……” “意外随处都有!” 云清辞终是嘆了口气,“好吧!我不去了就是。嬷嬷你让人去摘几束拿来插在花瓶里也行。” 涪江立马上前道:“奴婢去吧!” 云清辞看到她眸子里的激动,笑着点了点头。 除夕晚上要有宫宴,楚慕和她自然是少不了。云清辞早早地将楚慕和自己用棉衣包裹地严严实实然后才出了门,云清辞坐在马车里一路上都沉默不语。 而楚慕也是难得的安静许多。 这是自楚慕痴傻后他们第一次展现在众人面前。云清辞甚至都能想像到那些捧高踩低的官员们会怎样议论他们,是嘲讽,还是幸灾乐祸? 云清辞不禁问楚慕:“阿慕,如果等会儿有很多人都嘲笑你,你怕不怕?” 楚慕嘻嘻一笑:“为什么要嘲笑我?” 云清辞一怔,随即闭了嘴,一个痴儿……怎么会明白世情冷暖呢! 楚慕却是难得正经起来:“我不怕,阿慕会保护好清儿的!” 云清辞失笑,没想到这个时候楚慕还挺讲义气的! “好。” 不出所料,当云清辞拉着楚慕的手走进大殿的时候,原本人声鼎沸的大殿在一声“晏王爷,晏王妃到”的高喊下竟然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从门口缓缓而入的两人。 云清辞紧紧拉着楚慕的手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走进,根本就没有看那些人。 也有的人不怀好意地过来问安,可是根本没有半点诚意,云清辞被扰得有些烦,但还是耐着性子温和地笑着。 宴会要到晚上才开始,云清辞便带着楚慕去御花园里逛逛,现在御花园里除了松树和梅花其他倒也没什么景色,她的心却是静了很多。 “大嫂!” 甜美的声音传来,云清辞转头,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楚婵。 “婵儿!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楚婵嘻嘻笑着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道:“我也觉得里面太闷了,所以出来透透气儿!” 云清辞瞅了瞅她身后,并没有人跟着,微微蹙眉,担忧道:“婵儿怎么跟前也不跟个人呢?也好照看着!” 楚婵嘟囔一声:“嬷嬷整天都把我看得紧紧的,根本没有自由!所以我就寻了个理由把她支走了。再说了,这里不还有你的嘛?” 云清辞一笑,看到她的眼睛朝四处望了望,然后停留在一直在她身边的楚慕身上。 “大嫂……哥哥他……” 云清辞看了看楚慕纯净的眸子,淡淡一笑,“他一直很好。” 楚婵咬了咬唇,“哥哥他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大嫂你还肯留在他身边……” “他身边的人都走光了,我还能往哪里走呢?不甘心也得甘心,何况,嫁给了他,我就没想过要退缩。” 她苦笑一声,退缩?逃避?她逃过,避过,可现在,再不会了。 “大嫂……” 云清辞看着她红扑扑的脸庞,不禁问道:“怎么,婵儿还有一两年就要及笄了,还未找到如意郎君吗?” 楚婵脸一红,“大嫂……你别取笑人家……” 云清辞呵呵一笑。 “看来晏王妃的日子过得还挺舒心呢!”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男声,云清辞和楚婵回头看去,竟然是新任太子楚恪! 云清辞愣了一愣,才放开楚慕和楚婵的手屈膝行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楚恪和蔼一笑:“大嫂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 云清辞笑了笑,復又拉起楚慕的手,莫名的想拉紧。 楚恪见状轻轻嗤笑一声,“大嫂和大哥还真是伉俪情深呢!” 云清辞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有些疑惑,她并没有见过楚恪几面,但平常在众人面前都基本不露脸的一个齐王,要么是真的能力不行,要么就是在韬光养晦,而楚恪现在这个样子,从外表怎么看是一个久不得皇帝宠爱的皇子一下子忽然当了太子以后得意洋洋的样子,可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除夕夜整个家宴都很正常,所有的皇室人员都和和睦睦,该说说该笑笑,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楚慕坐在云清辞身边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桌子上的杯子一动不动,而一只手一直紧紧拉着她,不愿松手,面无表情。
第88页 云清辞以为他是因为人太多了而紧张,便悄悄问他:“是不是害怕?” 楚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阿慕不怕,只是不想在这里。” 他又扯了扯云清辞的袖子:“清儿,我们回家好不好?” “回去?现在……怕是不行,再等一会儿好吗?”云清辞有些犹豫。 楚慕却忽然撒起娇来,用力扯着她的衣角,“清儿,回去吧,回去好不好……” 云清辞感觉到周身已经有很多人的目光都投过来,也只能先低声应下来:“好,我们回家。” 说罢她嘆了一口气然后缓缓站起来对皇帝福了福身子道:“王爷身子不太舒服,臣妾可否先行告退?” 皇帝点了点头:“去吧!” “臣妾告退。” 走出大殿时,云清辞才忽然全身一松,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算落下。 之后,还有剩下的五六个月,她可以直接称病不出,只要孩子出生,就算走完一步,下一步可以从长计议。 ☆、57 第七十一章惊魂 回到晏王府时天已经黑了,可今晚是除夕,谁也睡不着,大家干脆都坐在屋里守夜。 楚慕一回来就恢復了往日的跳脱,笑嘻嘻地和一众丫鬟围在一起说笑话,云清辞则是坐在窗口看着窗上的窗花发呆。 手轻轻抚过小腹,那里有个生命正在悄然长大。 恍恍惚惚间,她似乎又看到了许多年前的某一个除夕夜。那个时候,爹爹怀里抱着自己,笑眯眯的为她指窗外开得正艷的梅花,然后漫然吟道: 怕愁贪睡独开迟,自恐冰容不入时。 故作小红桃杏色,尚余孤瘦雪霜姿。 那个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懂,只会用小手仔细地摸过爹爹微微张出来的胡茬,然后“咯咯”笑着说“爹爹好棒”。 而娘亲,也只会笑着依偎在爹爹身后,将眸子里的那一抹愉悦和开心溢出眼角。 现在又见红梅,已再不復从前。将军府里的红梅开得最艷,每每下雪皑皑白雪中的几抹明媚总是他们心底的笑意。 很多年后的今天,她蓦然领略到爹爹口中的那一句“怕愁贪睡独开迟”,爹爹愁吗? 是该愁的。云氏一族就只剩下他这一家了,怎能不愁? 今天是她嫁人以来过的第一个除夕,而自己豆蔻时所许的“如意郎君”,却再不能如意。 她有时在想,如果她还未嫁人,如果她还未有孕,如果…… 腹中的孩子忽然俏皮地踢了踢腿,云清辞勐地一惊,安慰地又摸了摸小腹,总算安静下来。 这一踢,似乎是要告诉她,一切的一切都不是梦,腹中的的确确是有了一个生命了。 她也才十五岁,已经要做母亲了…… 不知是屋里的温度太热,还是有些瞌睡,她感觉有些迷迷煳煳的,似乎产生了一些幻觉。 脑海里出现一些“乒桌球乓”的声音。 云清辞不禁喃喃道:“是爹爹在战场杀敌吗?” 忽然从外面冲进来一个人,跪地便报:“王妃,府里忽然进了一批刺客!” 云清辞晕了一晕,才勐地清醒下来,目光一凛:“你说什么?刺客?有多少人?” 那侍卫道:“回王妃,约莫有一百多人,但身手不俗,府中三千护卫已经死了近一千人了!” 云清辞一惊,朝门外喊道:“孟玄,孟青!” 两人立刻进来道:“在!” 她不敢耽误时间,“孟青,你去皇宫告知陛下一声,若他还是个父亲,会派救兵来的。孟玄,你先带着王爷走!” 孟青领了命便出去了,而孟玄却是一愣,“王妃,那你呢?” 云清辞一咬牙,“总归是阿慕要紧,你先带着他走,刺客来晏王府的目的必定是他,我只是个女人,他们又能怎么样呢?你别废话,赶紧带着他走,等安全了再回来!” “王妃……”孟玄还是有些犹豫。 云清辞厉声道:“现在你还有时间优柔寡断,死脑筋,想让你家主子没事就赶紧走!” 孟玄咬了咬牙终究是妥协,一个手刀下去将楚慕打晕带着他离去。 谭嬷嬷等人也都不是胆小的人,只是对云清辞还是有些担忧。 云清辞挥了挥手让其他人先下去,屋里便只有七巧和谭嬷嬷了。 “王妃,不如奴婢护送你先走吧!现在这个情形,您腹中孩子要紧。”谭嬷嬷担忧地。 云清辞一嘆:“若是他们的目标是阿慕,若我走了,怎么能保证他们不会去找阿慕呢?” “所以,王妃留下来是要拖延时间?” 云清辞没再说话,听着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下意识抚了抚小腹,没再说话。 “王妃,护卫只剩一千了!”侍卫长进来报。 云清辞目光一凛,她忽然下了决心,勐地站起来拿起墙上的剑便要往外沖。 谭嬷嬷和七巧大惊,“王妃,现在不是强出头的时候,您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云清辞身形一顿,但气势还没软下来。 她回头,浅浅一笑:“嬷嬷,是你交给我要出嫁从夫的。” 七巧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直接喊道:“王妃,还有夫死从子呢……” “啪!”七巧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主子,双腿不由自主地一软跪在地上。 “七巧,这是我第一次打你,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说完也不顾两人的神情,决然离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留下几个字:“既然都陷进去了,那就再也无法爬上来了。” 她不会武功,只能用那些灵活的剑术来迷惑对方,消耗他们的体力,给晏王府的侍卫争取时间,果然取得了一些效果。 那群黑衣刺客只剩下十几个人时,王府的侍卫也剩了五百多人,可留下来的最后十几个人,竟是如此厉害!十几个人组成的阵法基本上无懈可击。 云清辞本来肚子就有些沉,也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 想必是双方都累了,一名黑衣人站起来恶狠狠道:“把那个傻子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一命!” 这可彻底激怒了云清辞。 他最不能容忍别人用这样的语气唤他为“傻子”! 怒气瞬间喷薄而出,她又一次拿起剑便沖了上去,领头的黑衣人恨恨啐了一口:“真是个不要命的女人!” 一番打斗过后,云清辞没能打败黑衣人,但也没让他占到便宜,双方都开始有些焦急。 云清辞额头上已经沁出微微的汗意,而黑衣人也是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身后的孟青见状忙飞快跃上前去趁黑衣人大意之际直接一剑刺上去,其余的黑衣人也反应过来,双方又开始激烈的战斗。 “王妃,您先退后,免得等会儿伤着您!” 云清辞点了点头往后退几步紧张的看着眼前的打斗。
第89页 孟青这才松了口气,鼓舞剩下的侍卫将所有刺客一举拿下,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当所有的黑衣人都被消灭时,孟青身上也负了重伤,浑身似乎都在流血。 云清辞忙跑过去,顾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也顾不了什么礼仪,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朝院子里大喊:“快来人!” 此刻却从门外又来了一众人,云清辞没有抬头,只是将披风又给孟青仔细盖了盖,没有其他的动作。 太后,皇帝,皇后,太子,还有朝中一众大臣,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血色王府。她的身上还有一片片的血迹,而院子里,全部都是黑的刺客,红的鲜血,在一片本该白雪皑皑的大地上新增一抹血腥。 内院的侍卫已经赶来,忙将云清辞怀中的孟青背走,孟青此时已经昏迷,身上都是血。 云清辞想站起来,却是有些迷煳,刚站起来便摇摇欲坠又要倒下去。 一个人影几乎是以风速奔上前接住了她的身子,“清儿!” 云清辞心里一暖,心满意足地闭了眼睛,然后世界一片黑暗。 太后见状便直接吩咐:“这里是断断不能呆了,将晏王妃送到哀家那里去,福慧,去请太医!” “是!” 皇帝却是皱了皱眉:“母后,送到正寿宫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这满身的血,怕是会冲撞了您……” 太后摆了摆手:“里,太后哀家无妨。皇帝先去看看慕儿吧!现在人都还没找到。哀家就先回了。” 皇帝颔首,“恭送母后。” 正寿宫。 太医刚给云清辞诊完脉,还未说话,外面忽然走进一个宫人禀报:“太后娘娘,晏王府走水了。” 太后一惊:“什么?那晏王可还好?” “太后娘娘放心,晏王已被陛下带回来了,一切平安。” 太后这才松了一口气,刚要对太医说话,外面又传来一声高叫:“陛下驾到!” 紧接着皇帝急急走进殿里,身后跟着已经醒过来的楚慕。 “太医已经诊完脉了吗?快说说晏王妃怎样了?” 太后见此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招唿楚慕过去亲热地问着话。 “回陛下,晏王妃腹中胎儿并无大碍,身上都是些皮外伤,方才晕倒只是虚弱过度,有些动了胎气,微臣开几副药便可痊癒。” 皇帝震惊:“你是说……她有了身孕?” 太医似乎也有些诧异,但还是恭敬回道:“是。晏王妃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晏王妃自己应当也知道,只是现在是冬天穿的厚些,所以从表面并看不出来。” 皇帝有些愣,“太医这意思是说晏王府知道自己有身孕?” “女子有孕四个月会显怀,晏王府应当不会察觉不出。” “那就是她自己有意要隐瞒了?” “陛下……” 太后越发看不过去,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太医既是诊完脉了,药方也开了,就先回去吧!话太多容易引火上身。” 太医嵴背一凉,忙跪地道:“是是是,微臣告退!” 皇帝脸色微微一沉,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才开口道:“母后知道晏王府有孕一事?” 太后倒是很淡然,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云清辞,语气淡淡:“知道。” 皇帝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又被太后打断:“她不过想要保命而已。皇室斗争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这个时候公之于众,你这不是要逼死她么?” “母后,没有那么严重……” “没有那么严重?陛下怕是早已经忘了你那个时候是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 皇帝脸色一变,动了动唇却是再没说什么。 太后嘆了口气,“既然到现在瞒不住了,那就公开也行。晏王府不是走水了么?这段日子让她暂时住在哀家这里,看有谁还敢打她的主意!” 皇帝一愣,“让她住正寿宫?怕是不妥……” 太后皱了皱眉,“哀家看没有什么不妥的。晏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是调查清楚为好,慕儿好歹是你的嫡子!” “朕知道了,刚才已经派刑部去调查了。母后这里,如果有什么事情,通知朕一声。” 太后有些不耐烦:“知道了,你去吧!哀家也乏了。” 第七十二章和解 第二天是初一,整个京城一片喜气洋洋。宫里也不例外,后宫中尤其热闹,欢笑不断。 云清辞就是被一声声银铃般的笑声唤醒的,她睁开眼睛时天还蒙蒙亮,坐起来时忽然想起,今天是大年初一。 昨夜是除夕,在晏王府里竟然见了血,只怕是现在人人都避她不及吧!忽然想到自己晕倒前见到的那抹明黄,心里一寒,许多年前他就是来迟了,现在,还是一样,到底是亲儿子,他怎么就一点都不急呢! 七巧看到帏幔动了动,便轻轻走过去,低声问:“王妃可是醒了?” “嗯。” 七巧脸上一喜,将帘子掀开,“王妃总算是醒了,这一晚睡得许多人心里都不踏实呢!” 云清辞一愣,睡不踏实? “我有孕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七巧咬了咬唇轻声道:“嗯,昨天太医诊脉的时候陛下和太后都在。” 云清辞沉吟片刻,嘆一口气道:“知道就知道了,以后也不用那么辛苦地费尽心思去遮掩。对了……这里是哪儿?” “王妃,昨晚晏王府走水,太后娘娘将王爷和您都接到正寿宫暂时先住着,这里是偏殿,太后娘娘都让人打理好了。王妃安心修养就行。” “那阿慕呢?” 七巧一笑:“王妃放心好了,王爷在太后娘娘那里,安全的很。” 云清辞笑了笑再没说话。 太后抬了抬眉看着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皇后,良久的沉默。 皇后感觉到前方的目光心里一颤,还是镇定的放下杯子轻声道:“母后,儿臣听说晏王妃有孕,昨晚还受了伤,不知现在怎样了?” 太后面色不变,淡淡道:“皇后难得关心她,在哀家这里自然是平安的。” 皇后略有些尴尬,轻声说了声“是”然后又道:“儿臣从库房里挑了些补药,也好给晏王妃补补身子……” 太后看她就觉得有些不耐烦,“行了!既然送来了哀家先替她收着便是,你先回去吧!” 皇后面色一僵,起身行了礼便缓缓离去。 福慧从外面走进来朝皇后行了一礼又匆匆对太后福了福身道:“太后娘娘,晏王妃来了,说是要给您请安。” 太后有些意外,还是道了声:“让她进来吧!” 云清辞走进去时,发现殿里并没有太多人服侍,仅仅一个福慧和另外一个宫女在里面,不禁有些诧异,她以前对太后的印象都是非常庄重的一个人,殿里也都是四角齐全,不会这么少人的,现在……
第90页 她只是微微一愣便屈膝行礼道:“太后娘娘万安。” “坐吧!你身子不便以后在哀家宫里行礼就免了吧!还有,没事不要乱跑,宫里不比王府。你自己也应当知道,现在宫里宫外有多少人想要你肚子里孩子的性命。” 语气听上去都是有些冰冷的,但云清辞还是听出了关心的意思,心里不由得一暖,在谭嬷嬷的搀扶下坐下来才对着太后微微一笑:“是。臣妾谢太后娘娘关心。” 太后抿了一口茶淡淡道:“你也不用谢哀家,哀家能帮你的已经帮你了,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你以后的路还很长,也更艰辛,可想好要怎么走了?” 云清辞咬了咬唇,以后的路?现在盯着他们的人那么多,孩子生下来还不知道要怎样养大,中间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而且楚慕如果一直是这个样子…… 她脸上也有了些许迷茫之色。 “慕儿这个情况身边是必须要有人照顾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哀家可以帮忙照看一下。正寿宫安全得很,你可以放心将他交给哀家。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哀家的嫡亲曾孙,哀家自然不会亏待了他。” 云清辞有些愣愣的,神情中忽然有了紧张之色。此时她也很矛盾,一方面捨不得自己的亲子,另一方面,她也知道,晏王府在宫外那么危险,孩子也会有很大的危险,可是…… 她不禁想到,太后是不是用她的孩子来威胁她?转念一想,似乎是了。太后不能在楚慕身边照顾,又怕自己的孙子受欺负,自然只能将她的孩子扣在正寿宫里做人质,这样一来,她就算不顾楚慕,也得想着自己那个被太后要挟着的孩子。 她的心忽然寒了一下,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是这样? “你也不用在那腹俳,你那点儿小心思哀家还不明白?” 太后嘆了口气,看着一直垂首不语的云清辞缓缓道:“你可以认为哀家是在威胁你,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你别指望谁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从来都是弱肉强食。但你腹中之子还有着皇家血脉,哀家还没有冷血到那个地步,你想什么时候带走都可以,主要看你怎么想。愿不愿意让哀家扶养也看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太后娘娘……”她心中微微动容,刚要起身说话又被太后打断。 “现在慕儿都唤哀家皇祖母哀家的孙媳妇是不是也得改改了?”太后看到云清辞眼底的情绪知道她是明白了,语气也轻松起来,眼角带着微微笑意。 云清辞一愣,该口? 不过她马上反应过来,乖巧地喊一声:“皇祖母万安。” 太后笑意更深,“好,既然都喊皇祖母了,以后在哀家这里便不应那么拘束。你本来也才十五六岁,哪里要和宫中妃嫔那样老成?” 云清辞笑笑,太后现在的语气已经是十分亲切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乖乖地坐着。 太后看她腼腆的神色笑了笑,转身吩咐福慧:“福慧,云丫头有孕怕是不能喝茶,你去……云丫头,你想喝点儿什么?” 云清辞听到这个称唿心里一暖,所有的戒备放下了很多,也笑着道:“近几天爱吃酸的,皇祖母赏一碗酸梅汤就行!” 太后笑着让福慧下去准备,然后和蔼地看向云清辞,“云丫头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小子!” 云清辞脸红了红,垂首不语。 太后见她害羞,也就不说这件事,忽然问道:“哀家记得你父亲是在你六岁那年去世的吧!” “是。”云清辞颔首,也不知道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有些疑惑。但忽然听到有人提起父亲,心里还是禁不住的心酸。 太后似是嘆了一口气,“相必这些年你在平阳侯府过得并不好。” 云清辞倒是不太在意地一笑:“是啊,平阳侯府真正关心我的就只有大舅母和大表哥,至于其他人……”忽然感觉心里一堵,想到那些年平阳侯府的人的冷眼相待,还是有些不舒服。 “如果实在难受就不说了,酸梅汤来了,快趁热喝了,刚过年,都开心些。”太后一笑,示意福慧将碗端过去。 云清辞刚抿了一口,顿时酸的脸都变形,直冒眼泪。 太后呵呵一笑,叮嘱道:“现在喜欢吃酸的,可别吃多了,仔细着伤胃。” 云清辞忙不迭抬头点了点然后继续低头,喝汤。 钟离国太子府。 叶默然有些烦躁地坐在贵妃椅上,茶换了一杯又一杯,可心情一直平静不下来。 自从她嫁入东宫,钟离无尽就一直没让她出去过,整天呆在太子妃,她都要闷死了! 丫鬟看着她将茶杯放下,又站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禁上前劝道:“太子妃娘娘,您是不是有什么烦恼啊?我们去后花园……” “别给我提后花园!都腻死了!这刚过完年,连出个门都不让……”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男声:“这几天外面不太平,你乖乖在太子府里呆着就好。” 钟离无尽缓缓走进,脸上尽是疲惫之色。 叶默然一惊,“殿下这是怎么了?” 钟离无尽挥手让其他人都下去,然后才走入内殿坐在床上道:“这几□□堂上许多朝臣一直在弹劾钟离无琼,说他是通敌叛国,父皇让我调查此事,所以这几天忙了些。” “所以你连个年都不能好好过?” 钟离无尽嘆了一口气,将叶默然拉到怀里,柔声道:“菱歌,这段时间委屈你了……等查完事了,我带你去好好玩玩。我既然娶了你,自然是要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叶默然咬了咬唇,“殿下当初说让我报恩,难道不是只为了让我帮你忙吗?” “你还记得这件事?”钟离无尽邪魅一笑,“既然是要报恩,那就要有始有终,嫁给我你就再也逃不掉了……” “可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我还想……”叶默然撇撇嘴,她才不要一辈子困在宫里。 钟离无尽忽然埋下头,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她:“怎么,太子妃还想我们真的有点儿什么?那好,我现在就……”说着钟离无尽真的就将她压在床上,手也伸了上来。 叶默然一惊,忙双手抱胸,急道:“你别动我!” 钟离无尽长嘆一声,清辞不愿地又坐起来,嘆道:“看来本太子这辈子要绝后了啊!你那好姐妹云清辞可是听说都怀孕四五个月了呢!” 叶默然闻言直接从床上弹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清辞她……有孩子了?” 好快啊!她们分开的时候他和太子都还没……现在竟然连孩子都有了!不过想到清辞以后的日子应该会好很多,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还担心她走后会牵连到她呢! 钟离无尽又嘆一声,“本来如果以她的身份有孕也是一件高兴的事,可偏偏楚慕在战场上受了伤然后回朝以后就痴傻了,现在和六七岁孩童一般,大燕皇帝新立了太子,楚慕被封为晏王。云清辞也顺势做了晏王妃,但现在他们的处境……可想而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前太子一家呢!听说这才刚过了年,除夕那晚便遇到了刺客。”
第91页 叶默然脸色瞬间惨白,“那她……可还好?” “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有孕的消息却是传的人尽皆知了……” “那清辞她……” 钟离无尽靠近她:“大燕的事我们也管不了,还是先想想我们吧!还有,以后你要忘记你在大燕的种种,你和楚慕曾经的关系也不要随意说出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要牢牢记住,你是荣国公的嫡女尚菱歌,现在是本太子的太子妃……其他的,最好不要想太多。” 叶默然低下头,眉间尽是忧虑,但还是低声道:“我知道。” 第七十三章赵璞 云清辞在正寿宫住的日子也该安静,有了太后的懿旨,没有人敢来打搅她,但云清辞还是小心翼翼,每次用膳都要专门让人检查了才用,用的东西上也是更为谨慎,要知道宫里那些红花啊,麝香啊,最多了。 蔡东林还像往常一样为她诊脉,每次听到他说一切安好时她才能松一口气,蔡东林笑着说她太紧张了。 云清辞也是一笑,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王妃放心吧!胎儿很健康,”蔡东林整理好药箱,对她说道,“王妃的产期大约在今年五六月月,那个时候是还不是太热,温度刚好。王妃这几个月也不用太紧张,吃好睡好很重要,将身体养好了到时候好生。” 云清辞脸微微一红,轻声道:“那多谢太医了。” “这是臣的本分。”蔡东林拿起药箱便朝云清辞行了礼就要告退。 在正寿宫里的这些日子还真的很闷,她不敢在皇宫里乱跑,只能在正寿宫周围散散心,就是这样还要后面一群宫女紧紧跟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能活动的范围越来越小,但为了孩子,她只能尽力忍着。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今晚是正月十五,所有的人都去大殿参加宴会了,云清辞藉口说了身子不适太后也没勉强,于是她便和一众丫鬟呆在院子里。 “十五了,原来在将军府时都是爹爹带着我去看花灯的。”云清辞双手托腮,神情郁郁。 七巧一笑,也似乎回忆到以前的时光,“是啊……那个时候将军还喜欢带着王妃去看花灯,有时候也去河边放水灯祈福呢!” 云清辞忽然眼睛一亮,“我们能不能也做个水灯去河边放?” 谭嬷嬷微微蹙眉,“王妃还是身子要紧,水边那般危险,若是出了问题就不好了。” 云清辞撇了撇嘴不再提此事。 她托着腮又想了想,“那御花园里的梅花应该开了吧!我想去看看。” 谭嬷嬷嘆了一口气,“那王妃记得将披风穿上,七巧跟着王妃,小心一些……” “嬷嬷,我知道了,您就别唠叨了!”云清辞一听谭嬷嬷答应了,哪里还能听的下,直接接过七巧拿来的披风披上就往外走。 从正寿宫侧门小心翼翼地出去,约莫走了几百步就透着灯光远远看到一片梅林。 远远便闻得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越近越是沁人肺腑。 园中一片静寂,只听得踏雪而行的声音。满园的红梅,开得盛意恣肆,在水银样点点流泻下来的清朗星光下如云蒸霞蔚一般,红得似要燃烧起来。 花瓣上尚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黄玉般的蕊,殷红宝石样的花朵,相得益彰,更添清丽傲骨,清冽的梅香似乎要把人的骨髓都要化到一片冰清玉洁。 天上一轮明月渐渐从乌云中显露出来,皎洁的月光在夜晚轻云的笼罩下迷迷濛蒙,如梦如幻。 云清辞在一株梅树前立了许久,然后看着那一轮明月,轻轻闭了眼,双手合十,心里默默诚心祈祷: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孩儿平安出世,四愿我所牵挂之人四季长安。 楚慕,爹爹,娘亲,大舅母,叶默然,杜谨,杜蘅…… 她所牵挂的人太多的人实在太多太多…… “王妃,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七巧看着四周搓了搓手,哈着气道。 云清辞恍如梦醒,转过身,将眼角的那一滴泪掩下,然后淡淡道:“走吧!” 深夜,云清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近日莫名有些急躁,总感觉心神不宁。 窗外窸窸窣窣一阵响声将她拉回现实,她勐地惊醒,悄悄掀开帘子,看见一个黑影在窗边停留,她的心勐地一跳。 是谁这么大胆?连皇宫都敢闯? 她看见那黑影顺着窗户走进屋里,心里顿时一惊就要叫出来,那黑影却直接看向她,出了声。 “别喊,是我。” 云清辞咬着唇将外衫随意一套,才探出头去,那黑影将头套一卸,云清辞才模模煳煳看到一个似乎熟悉的脸庞。 她不太确定,试探着轻声问:“赵璞?” 黑影“嗯”了一声,然后还是往床边走近。云清辞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道:“你别过来!” 赵璞一顿,然后站在原地在没有动弹。 云清辞想了想,还是将一旁的披风披上,等确定已经包裹地严严实实后,才復又将帘子掀开,穿着鞋慢慢站起来。 “你不是应该在边关吗?”赵璞的父亲已经叛变,这几天也没什么大东静传来…… 赵璞却是不在意一笑:“父王执迷不悟,我却是看不惯了,故这几天一直都在京城。” “那你现又为何深更半夜独闯皇宫,你……” 赵璞的声音细不可闻,想来看看你。” 看她? 云清辞越发疑惑,他们不过只见过几次吧! 她深吸一口气淡淡出声,“就算是我们以前的订过婚的,但现在我也已经是晏王妃,赵世子应当自重才是。” “你贪慕晏王妃这个名号?” “不是,”云清辞干脆抬起头直视他,“既然我已经嫁给他了,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得终身相随的。再者,当初的婚约也是你一意要退的,现在这般又是何意?” 赵璞苦笑一声,看到她凛凛双目毫无柔弱之色,似是感慨,“想当初我记得小时候见你第一眼时,你才四五岁,整个一个粉嫩的瓷娃娃一般,再后来见你你都是昏迷不醒躺在柴房中,今日一见,始知你真的变了。” “是,我如果不变,谁来为父亲母亲申冤;我如果不变又怎么能苟延残喘到今日?” 窗外一股寒风吹进,云清辞感觉从脚底往上沁如一股寒气,不禁打了个寒颤。 赵璞看到还开着的窗皱了皱眉,暗暗责怪自己得粗心,他转身将窗轻轻关紧。然后又转过身来,看到云清辞似乎是缩得更紧,微微隆起的小腹让他一愣。 他鬼使神差地开口:“清辞,孩子……真的是楚慕的吗?” 云清辞感觉到他盯着自己的肚子,不禁后退几步,紧挨着床,“你以为是谁的?”
第92页 “我记得你似乎没有跟楚慕同房……” 云清辞脸色微微一怔,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挣扎了一瞬终于开口,“那是以前……后来我们……关你什么事?” 赵璞心里不免苦涩,这不是他选的吗? 云清辞咬了咬唇,冷冷道:“这里是我的寝殿,夜色晚了,我要就寝,还请赵世子离开。” 赵璞有些愣愣的,“你真的准备……和现在的楚慕生活一辈子吗?” “这不关你的事,赵世子请离开。我数三下,你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赵璞急道:“你怨我?” 云清辞将脸别过去,“一开始就没有感情,何来的怨?一……” “清辞……” “二……” 赵璞苦笑一声,低低道了声:“我走了,清辞,保重。” 然后屋子里一空,云清辞确信真的已经很安静了才放下心来。 赵璞…… 钟离国五王府。 钟离无琼看着眼前的院子神色冷淡,自从五王妃赵梓娆嫁进五王府就从来没有出来过,甚至每次对待他这个夫君都是极为冷淡,要不是看在赵秉的面子上他才不会娶她进府。 他冷声道:“将门给本王撞开!” 随着一声“砰”的声音,大门被撞开,钟离无琼铁青着脸缓步走进房间。 房间的每一寸角落似乎都是灰尘,也不知有多少天没有打扫了。 他来到床前,看着蜷缩在床角的瘦弱女子,冷声开口:“听说王妃最近在绝食?” 女子似乎抬了抬眼皮,全身颤了一下,但还是没开口。 “你应该知道你父王将你嫁给本王的目的,你父王在大燕就是叛臣,是罪人,是本王收留了他。他将你献给我是为了他能得到我的帮助,帮他攻打大燕。所以……赵梓娆,你最好听话,否则,你父王也不会放过你的。” 女子将脸抬起,多日没有进食,她的面容已经憔悴很多,再不復当日明艷,唇瓣已经微微裂开,她轻轻出声,声音还有些沙哑:“父王……父王他最疼爱我了,他不会这么利用我的……我不信……不会的,不会的!就算父王是这样,母妃也不会……” 钟离无琼慢慢走进,然后皱了皱眉吹了吹床上的灰尘,缓缓坐下:“不会?当年的赵王妃胡氏现在已经遭赵秉厌弃,原来本王还一直听他们夫妻二人是怎样伉俪情深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以为,她还能护的了你吗?” 赵梓娆脸上落下绝望和不甘的泪水,父王平时明明那么宠爱她…… 此时哭得梨花带雨的赵梓娆,真的是一个泪美人了,多日憔悴,让她看上去有一种病态的美。 钟离无琼不禁起了怜惜之意,“娆儿……你要想清楚了我和你父王是不一样的,我是钟离国五皇子,是最得圣上宠爱的皇子,若你跟了我,前途无限。” 赵梓娆一愣,随即勉强扯出一笑:“原来王爷也有争储之心,只是不知王爷要怎样与太子抗衡?” 钟离无琼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许赞许之色,“王妃果然聪明。要与太子抗衡,自然还需要你父王的帮忙……” 赵梓娆垂眸不语,然后又抬起她那精緻的脸庞,静静道:“这次是妾身任性了,不知可否请求王爷原谅?” 钟离无琼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你若表现好,本王自然可以不计前嫌。” 赵梓娆不禁打了个寒颤,“王爷……现在是白天,而且妾身身子此刻虚弱的很,只怕会扰了王爷的兴。” 钟离无琼不经意一笑,“无妨。”然后帘子垂下,他径直将身下的病美人压下,感受到她身子的微微抗拒之意,毫不犹豫地将她占有。 一室迭香旖旎,春光无限。 第七十四章小产 在正寿宫里的日子过得也倒快,暮春来临的时候,云清辞的身孕也有了八个多月,眼看着还有一个多月都要临盆,她更是小心翼翼,所幸这几个月来一直平安无事。 “王妃快要临盆,这一个多月不必总坐在屋里不动,多出去走走对生产有利。”蔡东林如此嘱咐道。 可她也就只能在正寿宫周围转转,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走路都有些吃力。 现在走的最多的路也就是从正寿宫侧殿到正殿去看看太后。 也不知是不是要生产了的缘故,这几天她总觉得心神不宁。 太后看着她笑道:“云丫头不必过分紧张,女子产第一胎时间都是比较长的,但咬咬牙也就坚持下去了。” 云清辞不禁撇撇嘴,太后这是给她加压呢?还是让她放松呢? 她还是有些担心,“皇祖母,近日总觉得有些焦虑……皇祖母,我害怕。” 太后拉着她的手,柔声安慰:“清儿别怕,皇祖母还都在这儿呢!到时候你跟着产婆的意思走,会没事的。” 云清辞忽然感觉肚子动了一下,她的脸色也跟着一变,太后见状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清辞笑着摇摇头:“没有,就是……孩子像是又踢了一脚。” 太后笑道:“这般好动,定是个活泼可爱的世子!” 云清辞笑而不语。 连着几日她都做噩梦,每次都梦到她的孩子在哭泣,不停的哭,然后就是满地的血。 她汗雨淋漓地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中充满惧意。 谭嬷嬷缓缓掀开帘子,慢慢扶着她,“王妃可又是做噩梦了?唉……明日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后来太医看了也是无济于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总是隐隐约约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隔了有十来天,她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她正扶着七巧的手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外面忽然来了一个太监求见。 云清辞疑惑,她住在这里一直没有和人来往,会是谁呢? 那太监匆匆走进,然后给她行了个礼道:“王妃,陛下在紫宸殿召见,说是有要事要与王妃说。” 云清辞狐疑:“陛下要召见我?平时有什么事情不是都直接来传旨的吗?”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本来应该是裴公公来的,但他半路上拉肚子,就让奴才来了。” 云清辞咬了咬唇,现在她肚子都这么大了,走路也是极为不便,心里愈发焦急。 她转过头问七巧:“七巧,太后可在宫里?” “王妃,太后娘娘方才去皇后娘娘宫里了,这会子应该要回来了。” “哦……那等太后回来了我再去可……” 那太监似乎也有些着急,忙道:“王妃,陛下说有要事与王妃说,还请王妃速去,否则奴才也没法当差啊……”
第93页 云清辞想了想,感觉皇帝应该没有什么理由要害她,如果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她不去岂不是抗旨? “算了谭嬷嬷随我走一趟,七巧就留在这里,如果半个时辰我还未回来,七巧你如何也要去告诉太后娘娘。” “是。” 那太监将云清辞和谭嬷嬷引至紫宸殿正殿门前,然后说了声“请王妃在此稍等”然后便进去了。 在外面约莫等了一会儿云清辞就已经站的有些累,谭嬷嬷不禁担忧道:“要不要奴婢去找个椅子来坐一会儿?” 云清辞蹙眉道:“不用了。要是让我坐等传召,可就是大不敬了。我们再等一会儿……嬷嬷,这暮春的太阳怎么也感觉这么毒呢?” 谭嬷嬷笑道:“马上要夏天了,肯定是有点儿热的,。王妃若是觉得晒得不舒服了,奴婢去寻把伞遮一遮。” “嗯。” 谭嬷嬷转身去了侧殿寻找,云清辞一个人站在殿前,转过身看到下面几百阶的石阶,心里暗暗一惊,怎么感觉这么高呢? 她忽然隐隐觉得这像是个阴谋,刚要喊谭嬷嬷,便觉得背后被人大力一推,整个人身子都向台阶摔去。 紫宸殿前的这一段台阶整整有一百八十阶!高度更是不用说,云清辞这么一直滚到底部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命! 云清辞只感觉全身都痛,肚子中有很强的下坠感,下身似乎有什么液体在往下流。 她眼睛往石阶上看,只感觉看到一抹艷色,她努力睁大眼睛,居然是苏嫣然!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她的孩子! 腹中好疼,是谁的手爪在搅动她的五内,一丝丝剥离她身体的温热,那样温热的流水样的感觉,汩汩而出。 那一阶阶台阶滚下,回头看似乎有很多鲜血,那么鲜艷,为什么那么红呢? 仿佛是堕入无尽的迷梦,太后在她的面前,皇后,皇帝,还有一众嫔妃们都在。 挣扎、纠缠、剥离,辗转其中不得脱身。 娘……清儿想回家。 娘,清儿很累,清儿不想醒过来,怎么那么疼呢? 有苦涩温热的液体从她口中灌入,逼迫她从迷梦中甦醒过来。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红罗復斗帐,皆闻着多子多福的吉祥花纹,是在正寿宫中的寝殿。身体有一瞬间的松软,终于回来了。 可她还没有放松一下,就听到似乎有人在喊:“王妃,用力啊……” 是要生了吗?明明还差一个月…… 那么多的血,真的好疼啊…… 云清辞是被疼醒来的,她迷迷茫茫地看着空荡荡的,还有着血腥味的屋子,然后勐地将手放到肚子上。 平坦无比! 她的孩子,孩子! 她忽然慌了,是生出来了吗? 谭嬷嬷进来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眉间浮起一抹悲凉,刚要开口,就听见云清辞问:“嬷嬷,孩子呢?” “谭嬷嬷,孩子,把孩子给我。”云清辞支起身子,伸出双手,一直喊着。 每说一个字,她的心都在颤抖。 谭嬷嬷慌忙摇了摇头:“王妃,你先好好休息。” 云清辞不依不饶,想要下床,谭嬷嬷连忙走了过去,哭着说道:“王妃,别急,我这就让人孩子抱来。” 七巧将一个小小的襁褓带来时,脸上几乎是泪痕遍布。 云清辞接过孩子,紧紧地拥抱着,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手指摸着孩子的一寸一寸肌肤,孩子的眼睛紧紧闭着,嘴唇也抿紧,那胖嘟嘟的脸蛋当真是可爱极了,就这么看着,倒也有一两分像楚慕。 这是她与楚慕的孩子。 谭嬷嬷嘆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太医说孩子还未足月,又受了这么大的撞击,留在母体太久,早已是胎死腹中……王妃,您节哀。” 云清辞把自己的脸贴紧孩子,感受着孩子的气息,却是那么弱,温度渐渐在消退,她的心也慢慢变凉。 她唇角佛开一抹浅笑,她终于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忽的,云清辞大叫了一声,紧接着便痛哭起来,身体里的水分似乎都变成了眼泪,像是流不尽一般。 “我的好孩儿……”云清辞只觉得身上像是被银针插了无数针,隐隐作痛,却又不能上药,不能止痛,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腥甜的汁液蔓延在口中齿间,胸腔的血气澎湃到无法抑制。 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孩子,眼神空洞,在她的心里,她的孩儿还活着。 谭嬷嬷想要把孩子夺过来,可是无奈云清辞死都不肯放开孩子,也只好作罢,太后带着福慧缓步走入,闻到房里的血腥味,她没有顾及那么多,坐在床榻边沿上,看到云清辞那张苍白的脸,忍不住安慰道:“清儿,没事的,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的……” 以后? 云清辞茫然地看了太后一眼,“怕是没有以后了。” 太后无言,只能柔声道:“清儿,你刚小产,身子还弱着,来,先把孩子给哀家……” 云清辞将怀里的孩子紧紧抱住,几乎是尖叫着,“不!谁也别想抢走我的孩子!” 太后嘆了一口气,然后缓缓起身,对着谭嬷嬷吩咐道:“谭嬷嬷,你照看好王妃,至于那个孩子,你寻个时间别让她看见,还是尽早入土为安。” “是。” 天渐渐暗淡下去,斜阳在草树上留下金色的影子。 等到云清辞再一次缓缓睁开眼睛之时,眼前的却是一片昏暗,她已经换了一套干净衣衫,但是□□仍是疼痛,她木讷地支起身子,这才发现孩子不在自己身边了。 她想唿叫,但是却忍了下来,她应该接受现实,孩子已经没了,已经没了。 房间里灯残如豆,昏黄的烛火在微微摇曳,云清辞微微转头,才看见楚慕坐在那儿。 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哪里不一样。 她的双手冰冷,却是不发一眼,把头转了回去,眼睛愣愣地望着前方,熏炉摆在小几上,烟雾裊裊纠缠升起,那清甜的味道把血腥味都掩盖了过去。 楚慕似乎是听见了她这边的动静,不由自主转过身来,眼眸中竟是奇蹟般地深邃透底。 他轻唤一声:“清儿。” 云清辞顿时觉得浑身一震,这般熟悉的声音,是以前那个楚慕吗? 她觉得有些恍惚。 但还是不由得摇了摇头 一定是听错了……太医都说楚慕不可能…… 楚慕直接走过去将她轻轻揽在怀里,轻声道:“清儿,对不起……我来晚了……对不起……” 云清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前这个无比熟悉又无比陌生的男子,究竟是那个痴儿阿慕,还是她的夫君? “楚慕……真的是你吗?” 楚慕紧紧搂着她,“是我,清儿,是我,我回来了……”
第94页 这一刻的云清辞终于放开所有戒备,放声大哭,她不在乎楚慕是什么时候恢復记忆的,也不在乎楚慕都经歷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的楚慕,她的夫君,终于回来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刚刚经歷的痛苦仍旧痛彻心扉,但怎么也比不上此刻心中所有的欢喜与委屈。 “楚慕……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那是你的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楚慕就那样紧紧搂住她,任凭她将所有的泪水喷薄而出,手轻轻抚上云清辞的脸颊,轻柔的吻干那些哭得肝肠寸断的泪花。 那是因他的开恳而流下的泪,全部属于他。 “对不起……清儿,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面对这一切。” 第七十五章回归 楚慕恢復记忆后暂时还是住在晏王府,而在东宫刚住习惯的楚恪此时却是坐不住了。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太子之位,难道就这样轻易地交给楚慕吗?他不甘心,于是便开始有所行动。 楚慕在解决了来了不知第几波的黑衣刺客后实在是忍无可忍,那些身手极差的刺客简直是太烦了!明明知道是来送死还一次又一次来搞刺杀! “孟玄,留一个活的……不,全留下,我还不乐意玩儿了!下午去给父皇送去欣赏欣赏!”楚慕皱着眉退出来拍拍手,对着还在一群人里厮杀的孟玄道。 孟玄得了令,总算是松一口气,“是!” 云清辞稳稳倚在房檐下的栏杆上,看着楚慕轻轻松松打败那些黑衣人,也觉得有些无奈,这些天几乎每天都有这么几波人。 楚慕缓缓进了屋,将外袍慢慢脱下,转身看见云清辞也跟着进来。 “清儿……” 云清辞将门轻轻关上,犹豫了片刻才走到楚慕跟前,“阿慕……我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恢復记忆的?” 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她一想到那个还差一个月就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却再不能回来,就心痛不已。 楚慕一愣,准备去拉云清辞的手,却发现她竟往后退了一步,“清儿……我只记得那天我和太后听见七巧说你可能出事了的时候,就忙着赶过去,看到你……摔下台阶的那一瞬间,我就感觉头忽然有些痛,然后便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恢復记忆了,但那时候的你却已经……” 云清辞看了看他的眼睛,半晌道:“我相信你。” 楚慕将她揽入怀中,双臂紧紧抱着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又会失去她。 没有人知道他刚恢復记忆时的头痛欲裂,那个时候他几乎失去意识的脑海中全部都是她的身影,是仅存的那一点信念让他坚持下来,否则,根本不会再活下来。 也没有人知道他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却听到她遭遇不测时的心有多痛,他看着她满身是血被抬进产房,听到她近乎撕心裂肺地哭喊,后来诞下的,却是个死胎。 他去看过那个孩子,那个男孩儿的眉眼像极了清儿,全身粉嫩嫩的,很柔软的感觉,可他却一出生就浑身冰冷,再没了生机。 云清辞蜷缩在他的怀中,似乎这样才能找到迷失已久的安全感,她闭着眼睛喃喃道:“阿慕,你知道吗?你出征走后一个月,我自己都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天那么冷……那个时候,他就来了,我那个时候就在想着如果你回来了,我一定亲口告诉你,我们有孩子了。” 她的眼角似乎有了点点笑意,混合着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的泪水,“你回来的那一天,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可当我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感觉我的整个心都被掏空了。我把你当做一个孩子来对待,每天给你讲故事,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讲你自己的故事。孩子第一次胎动的时候只有七巧在身边,那个时候你在院子里玩耍,那一刻我几乎是喜极而泣。” “后来在正寿宫我感觉着他一天天长大,他是个很活泼的孩子,每天都要折腾我好几回,蔡东林告诉我他是个男孩儿。我每天都在幻想,幻想等孩子出生以后的可爱样子,幻想他叫我娘亲时候的样子,甚至还能想像到他以后可以和那时的你一起玩……” “那个孩子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把所有的祝福和期望都寄托在他的身上……可是,他终究还是没能平安出生……” 她的眼角开始大颗大颗往下落泪,楚慕心里一痛,忙轻声安慰:“清儿……我都懂,孩子,我们以后还会有的……太医说你身子还没完全康復,不宜太过伤心……” 云清辞却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说道:“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就那样一寸寸地冰冷,从小手,到小脚……最后,像冰块一样……” “清儿……” 云清辞的眼睛忽然凌厉起来,她恨恨地看着楚慕:“阿慕……你知不知道当我摔下台阶的那一刻看到苏嫣然慢慢收回的手时心里有多恨?” 楚慕一愣,眉间有些惊讶“你是说,是苏嫣然推了你?可那时,她明明在修行……” 云清辞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很清楚地记得就是她!是她推我!是她害死我们的孩子!阿慕……” 楚慕眼神一冷,对着窗外喊一声:“孟玄!” “是!” 楚慕将她轻轻搂住,柔声道:“清儿,先休息一会儿……我一定不让我们的孩儿白白冤死。” 云清辞轻声“嗯”了一声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 “清儿,查清楚了。你有身孕那几个月苏嫣然已经从缘绝宫出来还时常和苏丞相进宫看望她的姑姑贤妃,”楚慕一回来就将云清辞拉到内堂去,声音有些低沉,“出事那天那个小太监是苏嫣然指使的,不过令人都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真的干那么明目张胆地将你推下台阶,然后她自己或许也是吓坏了,这一个月似乎是疯了,一直躲在丞相府没敢出来。我将这件事给父皇禀报了,现在苏嫣然已经在天牢,几乎是还没审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招了,再天牢也是疯疯癫癫的。” 云清辞眸中闪过一抹恨色,然后尽量语气平缓道:“我想去见见她。” “好,我陪你。” 云清辞和楚慕到达天牢时已是黄昏,天牢中很昏暗,枯草遍布的过道上闪过几只吱吱乱叫的老鼠,还剩下的便是囚犯绝望的□□声。 云清辞在楚慕的搀扶下咬着唇一步一步往前走。 快到狱卒所说的关苏嫣然的牢房时,她听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声,似乎还夹杂着……尖叫? 她疑惑地看着楚慕,难道牢房中还有打架斗殴的事情?没人管吗? 楚慕目光冰冷:“若是被判了死刑的女囚没有了释放的希望,这天牢中便会有些狱卒好色心起,自然也就……” 云清辞脸一红,随即又厌恶起来,现在……也不知是那个女子如此不幸,被这些禽兽给侮辱了。
第95页 她皱了皱眉,继续往前走去,等到达目的地时,她发现,牢房中居然不止一个人! 女子的□□声不止,而她身上的男人却是兴奋不已,“这死牢房中居然还有处子之身的女子,今天真的是捡了大运了……” 云清辞看到又脏又乱的牢房,如今又看到这般场景,忙转过身,却是心里一阵犯噁心,双手捂住嘴便要吐出来。 楚慕忙扶起她,温和的拍拍她的背。 云清辞转过身时却发现,那个女子的脸显露无疑。 苏嫣然? 云清辞一愣,里面正在被□□的女子是苏嫣然? “苏嫣然怎么会还是完璧?阿慕,你没碰过她?” 楚慕一笑,在她耳边低语:“清儿,我一直以来只有你一个女人,以后也是。” 云清辞脸颊微微一热,心下微微动容。然后疑惑道:“苏嫣然好歹是丞相的嫡女,怎么,苏丞相都不救吗?” 楚慕神色淡淡:“苏嫣然一直都是苏郢踏上高位的一颗棋子,既然我的太子之位被废,自然给不了他苏相想要的好处,再加上,苏嫣然容颜已毁,自然是甩的越远越好,哪里还会在意这个女儿呢?” 云清辞心里渐渐发寒,叶凌是这样,赵秉是这样,苏郢也是这样,难道功名利禄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楚慕厌恶地挥挥手,将苏嫣然身上的男人呵斥出去,然后才看着云清辞,“清儿……” “阿慕……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想和苏嫣然呆一会儿。” 楚慕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柔声道:“好,那你自己小心。” “嗯。” 牢房里没有人,一时间安静的很,云清辞缓缓走进牢房,看着苏嫣然凌乱不堪的面容,她披头散髮,身上也是满身的青青紫紫的抓痕。 云清辞抿着唇将地上已经被撕碎的衣服盖在苏嫣然身上,抬起头才看见她两只眼睛睁得老大,死死盯着她。 她心里一凛,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苏嫣然将还算能蔽体的一片布随意披上,然后似是嘲笑地看着她,“没想到,我死前最后一个看到的,却是你。” 云清辞不说话,看到苏嫣然这个样子,她此时的确同情不起来,她夺去的那是她的亲生孩儿啊! 她像是没看到云清辞眼中的恨意,自顾自地坐起来,又自言自语,“我从小出生在高门贵族中,又是相府嫡女,所有人都将我捧在手上当做明珠一般宠爱。父亲和母亲也在我小时候就告诉我,我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所以我将自己的每一点都做得极好。” “后来我真的嫁给了太子,一开始我只想完成自己的宿命,后来我发现,我真的好像爱上他了。天底下的女人都一样,谁不想找到自己的良人双宿双飞?我对他几乎是痴迷的……云清辞,你不会想像到,他在宠爱你的时候我的心究竟有多么煎熬!” “后来他从战场回来,等了一个多月终于要见到他,我那时是多么高兴啊!可他却变成了一个痴儿!多么可笑!我所等来的,是绝望!” “自从大婚以来,他就从没碰过我。我本可以在修行几年后再次回来,还可以继续我的生活,就算嫁人也没人说什么。可当我听到你怀了他的孩子后,我的心都要嫉妒死了。他不肯碰我,却肯施捨给你一个孩子。同时我又是多么幸灾乐祸,因为没有人希望这个孩子出生!” ☆、59 第八十一章挟持 楚慕接下来的几天仍旧是忙得不得了,尤其是晚上,基本上都是彻夜不归,云清辞心里担忧却是没有一点办法。 夜色如水。云清辞睡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也不知道楚慕在外面现在有没有危险。 月色朦朦胧胧照进屋里,床边有一枝缀满绿叶的枝丫在轻薄的纱幔后面摇摇曳曳着,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花儿,竟感觉好似有幽幽清香沁入心脾。 她终于昏昏沉沉地睡过去,连唿吸都是那么平静。 这一觉云清辞感觉睡得特别沉,一个梦都没有做过。她感觉自己完完全全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尽的深渊中,似乎永远都爬不起来。 醒来的时候身边有细细的清风吹过,她感觉周身有些森冷,不由得浑身一惊,勐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是睡在一片草地上! 她试着动了动,却不想身上却已经缚了绳子,身上半分力气也没有。 天上的月亮仍旧皎洁着,身边的这片草地上很宁静,四周黑漆漆的。 她蹙了蹙眉,意识渐渐清醒过来。 是钟离无尽吗? 还是赵秉? 她费力地从草地上坐起来,一阵冷风吹过,全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忙转过头去看。 “醒来的这么早?早知道下药就给你下重一些了!”一身青袍的柳云彻缓缓走进,看了看她。 柳云彻?云清辞想了想,默然说过,他是赵秉的人。 楚慕这几天一直在调查赵秉的行踪,难道柳云彻现在抓自己是为了用她来威胁楚慕?她咬了咬唇,没想到自己还是连累了他。 “楚慕呢?”她嗓子微微有些沙哑,心里也着急。 柳云彻瞥了他一眼,“不用急,马上就来了!” 云清辞手腕被捆得很紧,娇嫩的皮肤已经磨破了皮,此时也有些微微疼痛,她试着动了动却是挣不开,心里只祈求着楚慕不要来。 柳云彻也在她不远处坐下来,看她挣扎了几下便安静地坐着,她脸上的表情从头至尾都没有慌过。不得不说,她的姿容真的不差,清秀的脸庞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倾城。只是,他是该说红颜祸水呢,还是该说红颜薄命呢? 他冷笑一声,“真不知道楚慕看上你那里了!” 云清辞扭过头不去看他,心里却是着急起来。 忽然看到有一个人影顺着月光走近,仍然是一身玄袍,清风飘然,遗世独立。 楚慕看了一眼被捆着坐在地上的云清辞,又看了一眼满眼挑衅的柳云彻,冷笑道:“赵秉没有办法了么?居然用一个女人来威胁我!” 柳云彻也不恼,仍然温润一笑,“没有听过兵不厌诈吗?只要能让你楚慕吃瘪,什么方法都是好方法。” 楚慕面色不变,“怎么,同一种方法用两次,你当我是傻子么?” 柳云彻眉间也有些疑惑,“同一个方法?” 楚慕冷哼一声,“上次,边境,军营,夜晚,你用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子诓我跳崖的事情,还没跟你算帐……” “等等!别把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不过……居然还有人希望你死,还真不是什么坏事情!” 云清辞却是脸色微微一白,他不相信她? 柳云彻一笑:“你爱信不信!地上的这个女人是真还是假,你自己分辨,我可是告诉你了,若是你不乖乖束手就擒,云清辞可就没命了!” 云清辞微微抬头,看到两人在僵持着,夜色下的楚慕神情模煳她也看不太清楚。被捆在背后的两只手微微一动,便摸到一个尖锐的东西。
第96页 石头。 她用两根手指夹住石头在绳子上来回摩擦着,还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 她注意着两人的动静,柳云彻忽然微微一抬手,便从黑暗中走出一个黑影来而黑影竟还挟持着一个人! 孟青。 楚慕眸子一闪,看来是真的了。 两人继续僵持。 云清辞抿着唇继续身后的小动作。 楚慕忽然一个翻身以最快的速度来到柳云彻面前,在柳云彻还手之前暗中一枚暗器射出,挟持孟青的拿命黑衣人瞬间毙命。 孟青本来就清醒着,此时也冲到楚慕面前,接受到他的示意后忙来到云清辞身边挑断她身上的绳子,然后保护她。 楚慕冷哼一声和柳云彻打斗起来,一时间竟是难分伯仲。 “楚慕,你以为我既然引了你出来会没有准备吗?” 他话音刚落,四周便冲过来一群黑衣人,将他们围住。 云清辞一惊,怕楚慕又有危险,只能催促孟青道:“你先去帮他,我这边没事。” 孟青说什么也不肯离开,“主子说让属下保护王妃,那属下是一定要保护好的。如果王妃有什么问题,主子一样会分心。” 云清辞皱了皱眉,却是再没有说话。 忽然一个黑衣人朝她这边冲来,手中的剑直刺向她的眉心,云清辞不由得向后退一步,被一块石头绊倒在地。孟青已经上前将黑衣人解决,重新又回到她身前。 那些黑衣人个个身手不俗,楚慕看上去在他们中间有些吃力,云清辞心里着急起来。 忽然看到了孟青背上的箭,她眸子一亮,直接夺过他手里的弓,又从他背上抽出一支箭来,转身对着黑衣人的方向就要射去。 孟青大惊,忙轻声道:“王妃有把握吗?” 云清辞眉心紧了紧,很自然地说一声:“有。” 咻―― 一支箭直接穿过一个个黑衣人,竟是直接朝着柳云彻的方向射去。 柳云彻感觉到动静,心下微微一惊,回头一侧身躲过,看到不远处云清辞凌厉的目光,怔了一下,身前的楚慕已经继续攻了过来。 云清辞抓紧时机,看到楚慕和柳云彻打斗的方向正好合适,不紧不慢地又射出一支箭。 柳云彻没有防备,一支箭穿空而来,直直射向他的胸口处! 他心里忽然涌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慌乱,然后身子直直倒下去。 黑衣人看到领头已死,不免动了退意,楚慕和孟青此时冲上去将所有人解决。 云清辞却是慢慢走到柳云彻身前,看到他睁得大大的两只眼睛,竟是死不瞑目。 她随意转了一圈,忽然一阵清风抚过,从他身上竟掉出来一个东西。 云清辞慢慢蹲下身子将一个好似玉佩模样的东西捡起来,迎着月光看上面还有一些花纹。 “阿慕,你看这是什么?” 楚慕闻声将手中的剑一丢,缓缓走过来接过云清辞手中的“玉佩”。 他眸子忽然一亮,“居然是赵秉手下的飞虎军!” 云清辞疑惑的看着他。 楚慕微微一笑,将玉佩收入手心,“这块玉佩能统领赵秉现在手下的所有军队。当初赵秉战败,大燕的军队全部收回,但赵秉手下有一支飞虎军却一直跟着他。当年赵秉战功赫赫,凭藉的就是这支强悍的军队,军中每一个士兵都能抵的过普通士兵十人甚至更多。这次我们居然能有幸拿到这枚兵符,那赵秉就不足为惧了,他以后除了脑子里的那些智谋外,什么都不剩!” 云清辞心中也有些激动,“那就太好了!那我们要拿下赵秉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几人都没有注意到,柳云彻在死前身上装的一瓶已经打开的药水。 柳云彻冷冰冰的尸体躺在草地上,身上还散发着微乎其微的冷冽幽香,渐渐迷失在黑夜中。 第八十二章中毒 楚慕发现自己中毒是在回来后的一刻钟后,伤口是在左肩上,伤口并不深,但是感觉伤口比平常要疼很多,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划伤伤口的利器有毒。 “王爷的毒在下从未见过,这种毒本不难解,难的是王爷身体内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毒,在下不敢确定如果解此毒会不会诱发体内另一种毒的发作。” 云清辞心里一紧,“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大夫微微摇了摇头,“只能说在下没有办法,王妃可以再寻高人,或许有解。” 几天之内,楚慕的身体迅速虚弱下去,云清辞找遍了宫内的太医和宫外的名医,可就是没有一点办法,都说没有法子可解。 她心急如焚,眼看着楚慕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她也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 楚慕现在还有意识,她哀哀伏在他身上,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阿慕……你说过的,我们要平平安安地回去……” 楚慕微微抬起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拂过,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清儿……别担心,我会好起来的,会的……我们还要再生一个宝宝呢……” 云清辞手紧紧地攥着,早已泣不成声。 楚慕中毒后第五天,终于有一个满头白髮的老翁自称是江湖神医杜仲,手里拄着根拐杖缓缓走到楚慕身前,细细把完脉后眉头也是皱了起来,云清辞在一旁心扑通通直跳。 看他终于站起来,才急急问道:“前辈,阿慕……他还有救吗?” 杜仲蹙了蹙眉,才转过身:“有。” 云清辞大喜,“那……” 杜仲抬手打断她,道:“我想和他商量一下,该用什么药,你先出去。” 云清辞惊疑,“为何用药还要商量?” 杜仲却是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道“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想要你夫君活命就先出去!” 云清辞抿了抿唇只能先退出来。 杜仲和楚慕在房间里似乎谈了很久,他们谈话的内容没有人知道。 云清辞只知道的是,楚慕的毒真的解了,虽然开始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却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阿慕……我们这算不算,劫后余生呢?还好,你还在……” 钟离太子的登基大典如约而至,或许因为赵秉没了飞虎军,而钟离无琼没了赵秉,登基大典举行的很顺利,约莫又过了十来天,大燕使者便打算回朝了。 马车颠颠簸簸,云清辞坐在马车里的心也不太宁静。 她伏在楚慕的膝上,轻声道:“阿慕……我总感觉……这次顺利地有些让人心慌。” 楚慕微微一笑,“没事的,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嗯。” 京都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华盛世,他们的马车驶进这一片繁华中,稳稳地落到晏王府门前。 终于回来了。 无论经歷了多少磨难,总算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第97页 云清辞心中的不安终于放下了一些,心情也比以前好了很多。 再次见到太后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太后还是像从前一样乐呵呵的,看到她就问长问短,她的心中也很温暖。 太后看她心情不错,便试探着问道:“云丫头……你什么时候打算再要个孩子啊?哀家来了,还是希望能尽早看到你和慕儿有个孩子,也好抱上重孙子!” 云清辞脸色一红,微微低头,嗔道:“这个事情……求不来的,需要时间呢!” 太后也笑:“好,自然是给你们时间的!不过云丫头也要加油哦……” 云清辞干脆别过头,她的脸红都红到脖子跟了。 “皇祖母,和儿还好吗?”她转身问。 “好着呢!这几天还挺乖的,就是亲娘不在身边,偶尔闹闹脾气,到底还小呢!唉……可怜见儿的,小小年纪就没了娘……” 云清辞心底也是一酸,看到乳母将和儿抱来,她上前接过那一团柔软的肉团,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此时看上去心情挺好,乌熘熘的眼睛四处看着,娇嫩的脸颊又白又嫩。 云清辞逗着怀里的孩子笑了笑:“和儿,不认生呢!” “可不是!乳母都说照顾起来容易多了呢!” …… 在晏王府也平平淡淡地过了几十天,忽然就传来皇帝病了的消息,太医诊断的接过也都是累着了,有些头昏眼花,后来下了一场雨,皇帝不知怎的淋了一场雨后又患了风寒,大大病了一场。皇帝年岁也慢慢大了,或许是多年操劳的缘故,这病迟迟不见好。 晏王府倒也一派平静,然后忽然宫里的公公就来传旨让晏王妃进宫侍疾,云清辞不禁惊奇,皇帝怎么忽然就想起她来了? 也有过皇帝病了让儿媳妇侍疾的先例,只是少见,平常都是妃嫔去的,但既然皇帝下了旨意点名要云清辞,她自然只能从命。 进入皇帝寝宫时,她发现里面伺候的人并不多,连皇帝身前的裴公公都在外面侍候着,里面只有皇后一个人在餵皇帝喝药,她从窗口瞥见这一幕,还是很自觉地退回去,等皇后出来再说。 皇后眼睛倒尖,偏偏一瞬间竟瞧见她了,然后对着外面轻声道:“晏王妃来了,快进来啊!” 床上的皇帝眼皮轻轻动了动,缓缓睁开双眼,看到一抹淡蓝色的身影裊裊而入。 皇后给她做了个轻声安静的手势,她会意,对着皇后福了福身,还未开口便听床上的皇帝忽然开口:“皇后先回去吧!这里有晏王妃就行,有什么事情朕会去传你!这几天后宫或许要不安分,你照看好。” “是,臣妾明白,”皇后温和道,然后朝皇帝行了一礼,“臣妾告退。” 皇后走到门口看了看云清辞,示意她安心,然后缓缓而去。 云清辞上前几步,看着龙床上仍旧闭着眼睛的皇帝,轻声问:“陛下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臣妾的吗?” 皇帝突然睁开双眼,勐地坐起身来,或许是用力过大的缘故,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没人去上前,正要扶住,皇帝却挥开她,手已经紧紧抓住床边,自己扶着坐起来,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 云清辞只能退后,然后微微抬眼看到皇帝眸中似乎深不见底,似乎是极怒和恨意。 她心中微微一惊,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敢贸然开口,只能恭身立着。 皇帝淡淡开口:“这么久了,你心中就不急么?” 云清辞诧异,“臣妾不明白陛下说的是什么。” 皇帝的目光中含着冷意:“慕儿恢復记忆也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恪儿也都去世,按理来说这太子之位朕也应该还给慕儿了而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动静,作为慕儿的正妃,你就不着急吗?” 云清辞一愣,着急? 抬头看到皇帝逼视的目光,她提裙跪下,坦然道:“臣妾在乎的是王爷的情意,并非名分。” 皇帝轻嗤一声,“情意?慕儿也对朕说他对你有情,这大概就是情深意重,两心相许了吧!” 还未等云清辞开口,他又冷声道:“为了?就为了这所谓的情意,你一个女人就能将晏王迷的神魂颠倒,让他放弃太子之位,放弃这泱泱河山,去和你隐世了吗?” 云清辞头顶忽然恍如一记勐雷落下,他……他竟然和皇帝说要和自己隐世? “大燕这片天下是列祖列宗千辛万苦打下来的,现在居然差点毁在你一个女子手上!慕儿是储君,是这片江山下一任主人,他要守护的不仅有这片土地,还有所有的百姓!而却你妄想独自占有他,没想到毕竟是如此自私之人!” 云清辞忽然感觉有那么一瞬间喘不过气来,背上冷汗津津,身上也是一阵一阵冷风吹过。 是她,从头至尾,是她妄想了吗? 是啊,楚慕还有天下,有百姓要去守护,如果她一人占有,那也太自私了。 “念你在他身边也悉心照顾,并无大错,你自己了断。” 云清辞此时已是浑身麻木,听到这句话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楚慕,楚慕,她怎么捨得他? 她吸了一口气,轻声道:“陛下不怕王爷恨您?” 皇帝声音淡淡:“所以朕让你自行了断。而且……朕的身子朕自己知道,能熬的了多久?恨朕也没关系,朕总不能让你一人毁了他。” 她几乎是带着祈求,轻声说道:“我真爱他,我们一起走过多少的路了……我们可以留在京城,留在这儿。只要能陪着他就行。” 皇帝抬眼看了看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母亲的气节是很清傲的,朕原以为你也是如此,不想现在你这般低下去求朕……到底不是她的亲生子,教养多年终究本性难改。” 云清辞忽然明了,“原来陛下是因为知道臣妾不是母亲亲生的,所以才见不得臣妾。” 皇帝忽然怒道:“你不配叫她母亲!” 云清辞嘲讽一笑,立马还口:“是陛下不配提起她!养母也是母亲,而陛下对母亲所做的事情令人不耻!” …… 最终皇帝还是妥协下来,并没有对云清辞怎么样,只不过两人心里都不好受。 而仅仅几天后,竟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 第八十三章废后 原本只是被太医诊断为风寒和过度劳累的皇帝,纵然是病迟迟不能好,也不至于这么快就驾崩了。楚慕迅速反应过来,亲自调查皇帝驾崩的原因,而最后的结果让人大吃一惊。 楚慕从皇帝的寝宫发现两道圣旨一道是立楚慕为太子,另一道居然是废皇后! 楚慕调查皇帝最后的死因是中毒,而罪魁祸首就是皇后。 废后的旨意在第一时间到达未央宫,皇后接了圣旨后倒是很淡定,还在嘱咐着身边的侍女今后的去处。楚慕一时间事情太多,没功夫去管她,只能先将皇后软禁在未央宫,而皇后也很配合,老老实实地呆在宫里。
第98页 云清辞抽了时间去看看她,她身上的皇后凤服已经有些脏,但还是很整齐地穿着,因为宫里人都认为她一个废后,又是毒害先帝的人,也都不待见她,连桌子上放的饭菜都是馊的。 云清辞进去的时候为她正在低头专心地刺绣,不时抬眉看了看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听到有人进来,她抬眼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没想到还有人肯来看望我这个毒妇。” 云清辞静立不语。她对这个郭皇后没有什么坏印象,也谈不上有多恨她。 “我只是想知道……先帝是您的夫君,到底有什么原因能让你直接去不顾后果的下毒?” 皇后,不,是郭氏吹了吹刺绣上的一丁点儿灰尘淡淡道:“没什么,就是恨他。” 云清辞不语,缓步走到她身边,看到郭氏刺绣的花样,心里微微一惊,“你绣的是并蒂莲?难道你心里有其他人?” 郭氏将最后一针仔仔细细地绣好,然后轻轻放到桌子上,眼睛直直盯着窗外。 “那一年我十五岁,和你一样如花似玉的年纪,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虽然只是一名很普通的士兵,但我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他那双明亮的眼睛特别吸引人。后来,我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大将军的位子。他曾经告诉我,等他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能配得上我,然后就去郭府提亲。可是啊,我等啊等,等来的却是家人让我入宫的消息,我不得不从。再后来,他被封了王,却再没看过我一眼。他娶了王妃,我也成了皇后,我不知道他是否对我还有情。我只知道,他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人。” “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他,恨他夺走了我的一切。我入宫这么多年来,他也就固定每月初一十五来看我,我安安分分地当他的皇后。我的一生都像是一个木偶,背负着家族的荣辱,被家人左右。就这样,他还是不肯放过我。郭氏一族被灭门时,他根本就没想过我。你说,我怎么能不恨他!” 她渐渐平復下心绪,然后满不在乎地说:“入宫后我就不敢再想那个人了,只想平平静静地过一生,可这都不能实现。反正我现在就只剩一个人要杀要剐,随你们!” 云清辞听完后也有些震撼,相爱不能相守的,爹爹和流颜玉,娘亲和爹爹,郭氏和赵王,楚誉和杜茵……为什么呢? 爱了就是爱了,为何前方还有那么多羁绊? “那赵秉爱你吗?”她愣愣地问。 郭氏却忽然一笑,很仔细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谁能知道呢?现在想这些都没意思了,我就应该一开始就和他在一起,便不用再顾虑这么多……” 云清辞将盒子里的饭菜打开推到她面前,轻声道:“我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郭氏一笑:“谢谢了。没想到,我最后还能再吃一顿饱饭。” 云清辞没说话,转身就要走,郭氏又在身后说了一句:“自古薄情帝王家,你……小心些。” 云清辞顿了顿没有理会她,径直朝门外走去。 楚慕这几天要忙的事情太多,后宫的那些琐事本来是交给云清辞去办的,但她毫无经验,还是太后帮忙照看着。 云清辞站在太后身后轻轻为她揉着肩,听太后碎碎念叨:“没想到却是皇帝比哀家先走了,他也不过五十几岁啊……没想到郭氏胆子倒大,竟然敢毒害皇帝!” 云清辞沉默。 太后又道:“哀家听说你前几天去未央宫看了郭氏了?” 云清辞低声答:“是。” 太后皱了皱眉:“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郭氏现在也是比较狼狈了,她说是因为嫉妒陛下宠爱其他妃嫔,年久了心生怨念,才……” 太后皱着眉厉声打断她:“醋妒!活该!皇后是国母,心胸应该宽广,连妃嫔都容不下,还敢毒害皇帝,这样的人死一万次都不够!” 云清辞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到太后发这么大的脾气,心里一颤,只能低声劝道:“太后息怒,郭氏既已受到惩罚……” 太后转头看了她一眼,本来无处释放的怒火正好找到了人选,她怒道:“慕儿的命令是软禁郭氏,谁准你私自去看望的?” 云清辞一惊,忙跪下请罪:“臣妾知错,太后娘娘息怒。” 太后怒火未消,冷哼一声:“慕儿还未登基你就已经不把他的命令放在眼里,以后做了皇后岂不是要侍宠生娇了?” “臣妾不敢。” 太后也不说话,看她静静地跪着,过了半晌才道:“你起来吧!以后做事之前多想想,慕儿登基后日理万机,你哀家是看的上的,帮他打理好后宫,做好分内事就好了,别的不要多管。” 云清辞还未说话,太后继续道:“后宫的女人以后会越来越多,你心要放宽些,不要步了郭氏的后尘。你要记住,只要你被封为皇后,就是皇帝的嫡妻,那些妾妃怎么也越不过你去,你要尽你该尽的指责就行……哀家也是从这条路上走过来的,你们都还年轻,很多事是要自己摸出经验的,你好自为之吧!” “是,臣妾明白。” 她感觉心的哪一处似乎有些微酸,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心胸其实也没那么宽广,从头至尾,她在乎的,永远只有他。 可是,他马上就要是皇帝,身边便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女人,就算他的心里有她,可是后宫也是一个平衡前朝的地方,那里的女人,从来只会多,不会少。 那她的以后呢? 也和那些整天争宠的妃嫔们,浮沉挣扎在后宫中,渐渐变成第二个郭氏,变成怨妇吗? 云清辞想了很久,还是下了决心去见了楚慕。 第八十四章旧事 现在的朝中大事都是楚慕来处理,因此一天呆最多的地方就是御书房。 云清辞思忖片刻,接过七巧手上端着的羹汤,正要示意旁边的公公通传,那公公竟然直接走过来,对着她道:“娘娘,太子殿下说了,娘娘如果要来不必通传,直接进去即可。” 云清辞心中一暖,随意问道:“公公是新来的吗?叫什么?” “回娘娘,奴才是裴公公的干儿子,干爹这几天在忙着陛下大行事宜,让奴才过来先伺候太子殿下。奴才名叫常安,名儿还是干爹起的呢!” 云清辞笑了笑,看他样貌倒还年轻,笑了笑道:“是个口齿伶俐的……好好当差,必不会亏待了你!” 常安呵呵笑了一声请云清辞进去。 绕过屏风看到楚慕时,他正眉心紧蹙地看着桌子上的奏摺。 云清辞心里一酸,轻轻走上前去将莲子羹放置书桌边上,才轻声道:“殿下若是累了,歇一歇再看吧!” 楚慕方才抬起头,看到她一双如水的眸子正盈盈看着他,心里微微一软,又看了看桌角的莲子羹,笑了笑柔声道:“你怎么来了?”
第99页 云清辞笑了笑,将那碗羹往他面前推了推,“殿下多日劳累,臣妾自然是要来关心关心……” 楚慕端起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清儿的底细我能不知道?说吧,有什么事情?” 云清辞咬了咬唇,才退后一步,缓缓跪下道:“殿下,未央宫郭氏死之前,臣妾去看过她了。殿下曾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进入,臣妾自知有错,所以特来向殿下请罪……” 楚慕一愣,随即缓缓起身走过来将她扶起,“原是小事,你不必这么小心翼翼,我们还如从前那般相处便是。” 云清辞抬眸看了看他,復又垂首,轻声道:“殿下不日就要登基,到那时便是大燕皇帝,臣妾只是不想因为自己坏了规矩,也不想让殿下为难……” 楚慕抚了抚她的脸颊,将她揽进怀里,柔声道:“清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 京城一处楼阁上,一名绿衣女子静静立在窗前沉默不语。 忽然远远飞来一只白鸽,徐徐降落于窗前的一枝树丫上,女子将白鸽抱起来,在它腿上看到一根细小的纸卷。 缓缓展开,只见里面只有四个字:速回莨越。 她嘆了口气,这次在大燕呆的时间够长了,她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违背主子的命令了,可就是捨不得走。 她暗暗下了决心,“就让我最后陪你十天,最后一次。” …… 当失踪了很久的赵秉和楚誉出现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云清辞赶到紫宸殿时,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身着太监服的赵秉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挟持着同样一身太监服的楚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看着上首的楚慕。 楚慕脸色不变,似笑非笑地看着赵秉,“你是走投无路了么?居然用他来威胁我!” 赵秉手上不松,冷笑一声:“我在宫里潜伏多日,甚至在你身边都有出现过,你都没有发现。今日却是因为一碗汤,让身边一个小太监坏了好事!楚慕,相必你心中也不想还未登基就背上杀害兄弟的罪名吧!你把飞虎军的兵符给我,只要我安全离开,我便放了他!今日殿中人也不少,你若不答应我,楚誉的结果……你应该能想到。” 楚慕神色淡然,缓缓走下来,看着赵秉兇狠的眼神,不以为意,沉默了一会儿,又抬起头来,淡淡道:“十几年前,先帝的元皇后,我的母后,华氏怎么死的,还记得吗?” 赵秉一愣,“你什么意思?” “你真以为我查不出来么?你与郭氏青梅竹马,后来为了帮她登上皇后之位,对母后所做的事情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赵秉不以为意地开口:“是又怎样?她与我青梅竹马,也曾经是山盟海誓过的,我为她做任何事情都是心甘情愿。无论你今日是怎么想的,都必须放我离开!” “只可惜她在宫中多年蠢笨不已,到最后落得个这样下场!” 赵秉冷笑一声,“少说废话!赶紧将兵符拿出来!我可以放过楚誉!” 被他挟持着的楚誉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从头到尾斗不过是一颗棋子,从头至尾被赵秉控制,他一直以为赵秉这一仗不会败,到时候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就是他的了,可一切都脱离了原来的计划。 他的一切都没了,其实现在死不死都一样的,楚慕和赵秉一个都不会放过他。 他只是想看,楚慕会怎样选择。 大殿里的所有人都僵持着,一时间很安静。 云清辞站在一根柱子后面,抿唇注视着大殿里所有人的动静。 她看到大殿外已经集结了很多军队,将紫宸殿包围起来,就等楚慕一声令下,进去诛灭叛贼。 云清辞忽然看到墙角有一把弓箭,便悄悄拿过来,将身子藏于柱子后面,箭尖直指挟持着楚誉的赵秉。 不禁微微有些紧张,成败在此一举。 嗖―― 弓箭破空而发,径直插入没有防备的赵秉的背后。 赵秉感觉到身后的剧痛,手上一颤,楚誉顺势逃离,被楚慕的人立刻绑押起来。 他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只是现在背后的那支箭还没有致命,他的筹码已经失去了。 楚慕手持长剑面无表情地走近他,却听他又说一声:“你做再多的努力,终究到头来,只是一场空。你以为,你还有几天?” 楚慕面色微微一变,看到他嘴角一丝得逞的笑意,心绪平静,冷声道:“无论我有几天,你却是看不到了。” 赵秉伸出手用力将背后的箭□□,顿时鲜红一片,触目惊心。 他却不以为意,无所谓地将箭扔到地上,对着云清辞的方向轻嘆一声,“丫头……出来吧!” 云清辞抿着唇缓缓走出去,眼神平静地看着赵秉。 那个曾经为大燕出生入死的赵王,现在,却是这般模样。 “你杀我,就不怕璞儿恨你?” 云清辞一愣,“我与赵璞并不相熟,恨不恨都无所谓。” “可他对你的心意,你应当知道。” 云清辞皱眉,“那是他的事情。再者……赵秉你今日即将命丧于此,他不是没来么?你连自己的结髮妻子和女儿都要利用,还说这些又何用?” 赵秉不再说话,到现在,他是真正的众叛亲离了。 “若你知道了你是谁,所有的一切,都是个错误。” 莫名其妙地说出这句话后,赵秉拿起那把挟持楚誉的匕首,刺向自己的喉咙。 结局已定。 …… 她时常在想那句话:若你知道了你是谁,所有的一切,都是个错误。 赵秉知道她的身份? 那为何要是个错误? 楚慕明日会登基,她倚在他身旁,闭上眼睛去感受这份温暖与柔情,以后,或许就没有这么多时间了。 “清儿,明日,给你一个惊喜。” 云清辞心头微暖,明日是他登基的日子,惊喜……无非是亲口听他对天下所有人宣告,他要与她,并肩走过以后的日子。 第八十五章玉碎 天气晴好。 天边渲染着一大片一大片的金色祥云,一轮金红的太阳在云海中翻腾着,雀跃着,一点一点从金色光晕中冉冉升起,温和的光芒开始照射着大地。金色苍穹下,红光铺来,天地间一片祥和。 云清辞看着那抹明黄色的熟悉身影迎着晨光一步一步拾级而上,他的身影伟岸高大,将撑起她的整个世界,撑起天下。终于在上首坐定,一身明黄色龙袍在清晨的阳光下泛着金光,格外耀眼。 他本就是今天最耀眼的人物。 远远看去,他的面色沉静,目光似乎也是一样的深邃幽静,只是现在却更添一丝凌厉和威严,庄重得不容任何人亵渎。 她不禁想,若是他生气起来该是何等的可怕?是了,从今日起,他就是大燕万人之上的君王,该有一些威严的。
第100页 所有的改变都不要紧,只要她还在他身边,还能陪着他。 楚慕的声音用了内力,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清楚。 “朕今日登基……” 后面的话无非是说承天命为主,当行仁孝之道之类云云。 “……封懿安太后为太皇太后,追封嫡母淑贤皇后为昭惠太后,封苏丞相嫡次女苏氏如意为皇后,封云氏清辞为婉妃……” 云清辞能感觉到似乎有晴天霹雳一般,脸色已经苍白。 似乎是听错了…… 听错了吗? 七巧也是呆呆地站着,好一会子才转过头愣愣地低声问她:“小姐……一定是弄错了的,对不对?” 云清辞手攥的死死的,半晌感觉到痛意袭来,似乎手掌都被指甲扎破,她轻声道:“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昨日他告诉自己会有惊喜,原来么……果真是惊喜。 只是惊的多一些。 是了。 楚慕是晏王是自己是晏王妃,可是他再度登上太子之位时却并没有封她为太子妃。 可是,为何是苏丞相的女儿为皇后? 他难道忘了是苏嫣然害死了他们的孩儿吗? 她不信,她不信…… 她想像着,他走下来,走到她身前,对她说:“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你才是能与我并肩之人。” 可是上面的他还是继续在说着什么,面色冷峻而沉静,并没有什么多余情绪。 云清辞注意到大臣们大多数都是很淡然的神色,明显事先是知道的。也有少数人,同他一样,惊愕的望着上首的那人,只是也知道今日的重要性,即刻又恢復过来,压下心底的疑惑,恭恭敬敬地垂首。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到这时,她才发现,她原来是在乎的…… 她很清楚自己并非贪慕皇后之位,她是他的妻子,她只是,只是想和他执手并肩,一同前进。 楚慕,你说过的只有我一个女人,你忘了吗? 楚慕,你是不是有苦衷的? 她的心底似乎被一个巨大的石块狠狠砸了一下,然后就有什么东西,似乎碎了…… 她有些惶惑,微微转头看着同样面色苍白的七巧:“七巧……你看,现在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再不能和他在一块儿了……” 七巧只能用力握住她的手,尽力劝慰:“小姐……没事的,你还有七巧……” 她感觉很茫然。天边的金色祥云似乎像箭一样射下来,又带着火,直直灼烧着她的心。 她的心就真的痛起来,她不敢去看上首的他,只能尽力使自己镇定起来。 她的面上平静了许多。 她略略一想,苏丞相在先帝时候都已经势力浩大了,楚慕又是刚登基,免不了要稳定前朝……苏如意有家世,她只是一个背后什么都没有的孤女,明显苏如意这个皇后能带给楚慕更大的帮助。 可是,楚慕从来都不是需要依赖他人的人,那为什么…… 不,阿慕是有苦衷的,她陪他那么久了,应当懂他的。 他不是没碰过苏嫣然吗?这次只是权宜之策,她应当懂他的。 可是心里仍旧入火烧火燎般难受。 她好想冲上去问个清楚,可是…… 云清辞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浑浑噩噩恍恍惚惚地熬到登基大典举行完毕的,等离开众人眼前,她就好像一下子虚脱似的,由着自己坐在宫墙的角落里。 “小姐……”七巧也蹲下来,担忧地看着她,“陛下他……为什么呢?小姐本来就是他的正妻啊……” 云清辞神色有些冷淡,抬头看了看天空,无比晴好的天空,蓝澄澄的如一汪碧玉,云彩渐渐散去,偶尔有大雁成群结队地飞过。 鸿雁高飞,果然是好兆头呢! 她淡淡笑笑,“他再度为太子时,可有封我为太子妃么?他是晏王时,我虽是正妃,但那也是先帝为了让我好好照顾他给的甜头,如今么……婉妃,也是君恩呢……” 七巧咬唇,还是有些难受,“可小姐都跟随陛下这么久了……何况,就算皇后不是小姐,也不该是苏家女儿呀!原来的苏嫣然,她可是……” 云清辞脸色有些苍白,想起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子,心中一阵阵绞痛。而今,又要来一个与苏嫣然有相似容貌的女子…… 她轻声道:“七巧,别说了,今日是陛下登基封后的大喜日子,若被人看到你说这样的话,你有几条命都不够死的。今日既已是快过了,你先去将谭嬷嬷和涪江寻来,然后去问问……皇后,我们住哪一所宫苑。” 七巧担忧道:“那小姐您……” “在宫里出不了什么事的,你先去吧!” “是。” 今晚也是帝后大婚之日,新后苏如意接了圣旨便在女官的引导下往未央宫走去。 今晚帝后便在未央宫举行大婚。 苏如意脸上神色端庄,并无太多喜色,仿佛只是寻常一般。 苏嫣然是她的姐姐,原本的苏嫣然是丞相府中唯一的嫡女,只是因为苏嫣然多次遭变故,苏夫人受不住打击,竟然一病不起,缠绵病榻多日后郁郁而终。 苏丞相自然不甘心就这么认输,所以在三房姨娘中扶了她的生母二姨娘为正室,她才从一个庶女变成了嫡女。而苏相看重的就是这个苏二小姐的端庄稳重,所以才扶持她的。 她看了看周围的大红喜色,敛了眉目并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等着。 想必她和娘亲,这辈子都没想到,她会当上皇后吧! 只是以她的聪慧,亦能想像到,这份荣光,能持续几时呢?月盈则亏,苏相的好日子,总会有个头。以她对楚慕的了解,他绝不是这般低头作软的人。 外面匆匆走进一名宫女,对着苏如意行了礼道:“启禀皇后娘娘,婉妃娘娘的侍女来问,婉妃安置在哪个宫里?” 苏如意咬了咬唇,“这种事情……应该去请示一下陛下吧……” 身边的贴身侍女青禾皱眉打断她的话:“皇后娘娘,陛下今天忙的很,哪有心思管这些事?您现在是后宫之主,自己做了决定就好了。” 苏如意沉吟半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婉妃在陛下身边呆的时间最长,万不能亏待了她,本宫也不好作主……” 那青禾却冷哼一声,“婉妃算个什么?她以前不也是晏王妃么现在还不是屈居妃位!她既然遣了人来请示娘娘,那就说明还是个识相的,若是娘娘您不做这个主,那才是不给人家面子呢?这么着,反正现在后宫里就您和她两位主子,您挑个好地方让她住也是给她个面子!” 苏如意皱了皱眉厉呵一声:“婉妃也是主子,你怎能这么说她?本宫今日是第一天到宫里,你就这么议论主子,存心让人家看笑话吗?”
第101页 青禾一慌,忙跪下请罪:“奴婢知罪,皇后娘娘恕罪!” 苏如意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冷声道:“你先出去吧!” 青禾忙起了身灰熘熘地出去了。 随后又思忖片刻,才对着那宫女说:“你先去给婉妃的人说,让她先暂时住在琉璃宫,那儿离未央宫也近些,若是日后有地方不满意,再来与本宫说。” “是。” 这一晚是云清辞不是云清辞第一次住在宫里了,只是还是心绪不宁。 到底是不一样了,周围总感觉冷冷清清,空旷而又寂静。 从窗外恍恍惚惚看到外面打更人提灯时飘渺的灯影,她忽然有些害怕。这宫里,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多的冤魂?一个个如花似玉,碧玉芳华,就那样,埋葬在无尽的深宫中,总有人踏着无数血腥和白骨当上胜利者,而胜利者也都最终化为一抔黄土,连着嘆息和悔恨离去。 究竟是为什么呢? 她久久未曾合眼,辗转反侧,脑海里一会儿是爹爹娘亲和蔼的脸庞,一会儿是杜家人势利嘲讽的眼神,一会儿是大表哥关切宠溺的笑容,一会儿是太后绵里藏针的面孔,一会儿是苏嫣然撞壁身亡的惨景,一会儿又是郭氏临终前期冀的眼神…… 她又该是什么样子呢? 楚慕,楚慕…… 她一遍遍回想他的样子。 楚慕的笑,楚慕的愁,楚慕的玄袍如墨,楚慕的温言柔语,楚慕的悉心关切,楚慕的诺言,楚慕的…… 他们的海誓山盟,他一定不会忘的,对吧! ☆、60 第八十六章垂暮 一开始她还是有些冲动,想找楚慕问个清楚,但终究是忍住了。 她怕,怕他会给自己一个残忍的答案,就那么想着,想着也好。 七巧匆匆忙忙地跑进来,看着殿里没有其他人,才看着云清辞,声音中带着些许慌乱,“娘娘……” 云清辞惊奇,“怎么了?” 七巧咬了咬唇,道:“娘娘,未央宫的那些宫女都说……说陛下晨起亲自给皇后娘娘画眉,和皇后用早膳的时候两人还穿着中衣,恩爱无比呢……” 云清辞一愣,中衣…… 那也就是说,他们圆房了…… 也是,帝后大婚是给天下人看的,哪还能作得了假呢。 楚慕,你是不是真的变了…… 她勉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帝后和睦,自然是我朝之幸呢!” “娘娘……” 云清辞松了松手中捏的紧紧的帕子,平静道:“没什么好难过的,宫中生活不都这样吗?再说了,帝后大婚后皇后可是有一个月的独宠的,现在就熬不下去了,以后怎么办?” 七巧不再言语,脸上神色却是一直不好。 她再没有了去寻他的念头,只是一天到晚呆在琉璃宫,大多数都在失神,感觉浑身恍恍惚惚的,行尸走肉一般。 楚慕也没有来看过她,不知道是国事繁忙还是心思都在未央宫里。总之,再也没有见过他。 云清辞这才感觉到,没有他的夜晚,真的好冷啊…… 再次来到正寿宫时,太后,不,当今的太皇太后仍然端坐在上首,脸色和蔼慈祥。 太皇太后对她招招手温和地笑:“丫头,来,许久未见你了,倒是清减了不少。” 云清辞走上前去,发现这位久居宫中的老人终究还是熬不过岁月的凌厉蹉跎,加上先帝的离世,一场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煎熬,苍老了很多。 “太……” “叫皇祖母。”太皇太后笑意未减,然后示意所有人退下。 老人抚摸着身前女子娇嫩的脸庞,深深地嘆息一声,“云丫头,你又瘦了。这几天,怕是不好过吧!” 云清辞拉住她的手,轻声开口:“也没多大事,再不好过也都过去了。皇祖母,您保重身子……” “还记得很久以前,你还跟哀家说,你不愿意入宫,不喜欢慕儿……现在,却是什么都变了。这都是上天註定的,缘分!哀家知道你现在心里难受,但你别……别怨恨慕儿,他刚登基,朝中排挤他的人大有人在,此番封后哀家也没有料到,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苏家专权,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只有先稳住苏家,才能平衡前朝,皇后迟早都要失势的……你现在要支持他,理解他,慕儿也不容易……一个幼时就没了娘的孩子一直筹谋到现在,他也会累的……” 云清辞眸中已经含了泪,轻轻点了点头,“清儿明白。” “你们一路走到现在也不容易,中间的艰辛风雨都只有你们知道,总还是有情分在的,哀家也不能多说什么,你还年轻,你们小俩口的事儿啊,得自己琢磨……” “皇祖母,清儿都明白的。快入冬了,您也要保重。” 太皇太后欣慰地笑了笑,放开她的手,殷殷道:“丫头,去吧!” 她知道太皇太后让自己去找楚慕,可她还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他,她不敢,不敢看到他那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孔。 不知道过去多少天了,楚慕还是没有来,云清辞便再也没有了盼着他来的念头,慢慢开始过自己的日子。 而另一个人的到来,打破了她的那份平静。 苏如意一袭华丽妆容进了琉璃宫,仿佛一抹彩霞流光溢彩般的飘进来。 云清辞惊愕之余还是伏身行了礼:“臣妾恭迎皇后娘娘。” 苏如意很是端庄一笑,轻启朱唇语气温和:“妹妹免礼。” 七巧上了茶,然后在云清辞的示意下有些不甘心地退下,云清辞心中也是暗嘆一声,七巧一直对这个新后怀有敌意,若是口不择言说了什么不敬的话,岂不是自讨苦吃? 苏如意细细抿了一口茶才轻声道:“婉妹妹在琉璃宫可还住得习惯?若是有哪里不满意,本宫再给你改改,刚入宫,都还来得及。” 云清辞忙推辞说不用。 她不禁抬头看了看苏如意,这位皇后娘娘和以前的苏嫣然竟然没有一丝相似,苏嫣然的眉眼中透露的都是媚惑和算计,而苏如意眼中,却是沉稳和安静。她似乎记得苏如意以前是庶出,这样的气度……看来也是在府中隐忍多年了。 “本宫也知道你和陛下之前的事情,你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最长,这次封后陛下也怕你伤心,所以才瞒着的……” 云清辞笑了笑,“他的性子我能不知道么?还用得着瞒?” 苏如意脸色微微一僵,“婉妹妹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陛下一向最宠爱你,就算没有给你后位也一定会继续宠爱你的。” 云清辞垂了眸子,不肯再说什么,自顾自喝起了茶。 苏如意也不恼,看到两人无话可说,感到略略有些尴尬,便起了身叮嘱几句便要走,云清辞也只能起身相送。
第102页 帝后大婚后的一月独宠,楚慕果真做到了,每天除了朝堂上的事情,就只去往未央宫,晚上也是只宿在那里,似乎忘了宫里还有云清辞这一人。 宫里明眼的人都在传,陛下大约是对这位久居身侧的婉妃厌倦了,这刚入宫就失宠了。但她终究是这后宫里的主子,没有人敢苛待她,只是人人都在巴结着未央宫这位新后。 而她也渐渐习惯了琉璃宫的每一个夜晚。 云清辞终于见到楚慕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 太皇太后在经歷了先帝驾崩的事情后,身体便好似一下子老了很多,多年积攒下来的病根一下子爆发,连太医都无法可医,身子真的是虚弱到了极点。 云清辞平日也是清闲,在太皇太后病重那几天也是衣不解带地在床榻前侍候着。 楚慕接到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急匆匆来到正寿宫的时候,云清辞刚刚给她餵完药,正在给她擦拭嘴角的残渍,转身看到楚慕时一愣,尽力平復心情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准备便退出去。 楚慕此刻没有功夫理会她,径直来到太皇太后床前,看着她苍老的眼睛轻声唤了一声:“皇祖母……” 太皇太后的声音很虚弱:“清儿留下。” 云清辞一愣,随即轻声应了“是”便又回到床前,目光只看着床上的垂暮老人。 太皇太后笑了笑,拉着她的手,然后又拉起楚慕的手,将同样温暖的两只手紧紧放到一块儿,云清辞能感觉到瞬间浑身似乎颤了一下,莫名的有些惊慌,余光瞥见楚慕一心只在太皇太后身上,并没有异色,心稍稍放下些许。 太皇太后却不管不管两人神色如何,只道:“皇祖母这些年,没有多少时间是称心如意的,就盼着你们这些小辈们,不要再……再像我这般,到最后,什么都没留下,连个念想都没有……路是要你们自己踩出来的,荆棘扎的再疼,也终有甜的一天……” 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放开两人的手,然后费力地转身从床里面拿出两颗精緻圆润的金丝楠木佛珠,往两人手里各塞了一颗,嘆息道:“你们知道吗?我年幼时母亲病了,大夫都说好不了了,全家人都急的要死,我一个人偷偷跑到了京城西山的甘华寺里,从山下起,顺着台阶三跪九叩地往上走,那个时候下着大雨啊……我连伞都没有打,就一个人在台阶上磕着头,每磕一下,心里就要念叨一句保母亲平安,就这样诚心诚意地向寺里的大师求了一串佛珠,回到了家我就一个人跪在佛前为母亲念经。后来啊,许是诚心打动了老天爷,母亲就真的没事了!我顿时高兴得不能自已。再后来,先帝染上瘟疫的时候我就拿着那串佛珠为先帝祈福,他就真的康復了。后来我发现,我无论拿着这串佛珠为谁祈福,那个人就一定会没事。可是就只有这么一次,当我再次拿着这串佛珠为重病的先帝祈福时,它唯一的一次不灵了!我一气之下,就在佛前摔了它,其余的佛珠都坏的坏,碎的碎,丢的丢,最后就只剩下了这两颗。但我相信它还会保佑人的。所以我把它们送给你们,希望我的孩子们,能平平……安安……的……” 太皇太后的眼睛渐渐迷离起来,殿里好像一瞬间就安安静静的,空气中似乎还迴荡着她最后那几个字。 平平安安的…… 云清辞看着手掌心那颗佛珠,两颊有晶莹的泪水滑过,心里涌上一抹悲伤。 床上的老人身体已经开始渐渐冰凉,可她知道,她的心,永远是热的。 一如很久以前她为了挡住后宫的流言蜚语,为了不让她的风头过盛,为了让她明白处境而狠下心来打她的三十大板。 一如莲池边她对她的谆谆指点。 一如她对她腹中孩儿的保护和关切。 一如她的一切,都永远活在世间。 …… 在刚刚经歷了登基大殿的喜悦过后,宫中又逢丧事,太皇太后崩于正寿宫。 宫中又罩上一层悲伤的气氛,瞬间盖过了帝后大婚的喜色。 楚慕将楚誉也暂时从大牢里放出来,一齐为太皇太后哭灵。天下人直唿陛下仁孝。 这一日,暮色四合的天空半是如滴了墨汁一般透出黑意,孱孱的阴天,阴云垂落天边,沉沉的晦暗,却无雨意。 快入冬了,一阵阵风吹来,终究凉些。 第八十七章惊梦 太皇太后的丧事也渐渐过去,宫中恢復了往常的平静如水。 云清辞倚在廊下的栏杆上,手中抚摸着那颗金丝楠木佛珠,淡淡望着院子里时而来往的宫人,眼神有些空惘。 忽然眼前一抹明色闪过,她定了定神,抬头看到楚慕已经走至身前。 她愣了愣,还是起身依足了规矩行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金安。” 以前也对楚慕行过礼,只是这一次却感觉心情不一样,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之意。明明朝思暮想之人就在眼前,却是仍然感觉两人相距甚远。 这么多天过去,终究是怨了。 楚慕面色如常,没有半分波澜,淡淡道:“天冷了,回屋吧。” 云清辞应了一声,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心里莫名其妙涌出一股暖意。 他是不是……是不是心里还有着她呢?那个她所熟悉的阿慕,没有变吗? 楚慕坐下缓缓饮着一杯茶,她坐在他对面抓着衣角的手紧了又紧,终究是什么也没说出来。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但云清辞的心里却是莫名其妙地万分焦急如烈火焚心。 楚慕抬头看了看她,“婉妃见朕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句话一出,云清辞就感觉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勐地,碎了。 婉妃…… 他真的是把她忘了。 她微微抬头看了看他,两人目光相撞,他眸中是她极为熟悉此刻却又感到极为陌生的清冷疏淡,再没有了之前对她的绵绵柔情。 她终于略微艰难地开口,却是奇怪地不假思索。 “想你了。” 两人均是一愣。 云清辞自己也感觉有些不可置信,可或许就因为是没有想过的,才是心中真正所想的吧! 原来,她一直未曾放下。 她復又垂下眸子,一语不发。 殿里的所有人都在楚慕进来时很默契地退出去,现在感觉有些空冷。 云清辞咬了咬唇,终于下定决心,缓缓站起来,径直站在楚慕身前,双眸似乎含了泪,“陛下……为什么?” 话中也不知含了多少委屈和酸涩。 楚慕闻言一顿,微微蹙了蹙眉,将茶杯放下,淡淡看向她,“朕以为你能明白的。” 云清辞唿吸一滞,他以为,她能明白的。 她忽然慌乱起来,积蓄了一个多月的泪水此时如潮水般涌出,毫无章法的,莫名其妙地,心里难受地紧,似乎要喘不过气来,“臣妾该明白什么?不明白……臣妾什么都不明白……”
第103页 楚慕皱眉,语气仍旧冷淡,似乎从不认识她一般,“婉妃,你失态了。” 她的泪水似乎更加汹涌。 失态?是,他如今是皇帝了,自然所有人对他都是笑脸相迎的,她自然是失态了。可他,真的忘了她了吗? 她轻声喃喃:“阿慕……为什么变了呢……” 楚慕的声音掷地有声:“因为朕是皇帝,担起国家众人,是这天下之主。不会没有一点威严,也不会再沉溺于儿女私情。” 云清辞恍然一笑,儿女私情?原来她于他,不过是儿女私情。 她定了定心神,似乎清醒一些,她忽然跪下,尽力用自己最平静的声音道:“陛下……苏家就算权力再大,也不过是一时的,月满则亏,在先帝在的时候都已经慢慢开始搜罗苏相罪状,只是没来得及收尾罢了。何况与苏相交好的庆国公府已经逐渐式微,原来掌握兵权的赵秉已经伏法,其余的人根本不足为患,新帝登基,朝中现在并不算乱,大部分权力包括兵权还是掌握在陛下您的手里。可陛下为何还要娶苏氏女子为后?陛下您不会不知道,这样根本就是在扩大苏相的势力!就算局势真的不容乐观,但陛下也绝不是这般受人左右之人,为何,为何要……” 楚慕脸色已经冰冷,厉声打断她:“住口!婉妃,后宫不得干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云清辞苦笑一声,“臣妾自然知道……” 楚慕冷声打断她:“朕的朝政还由不得你来妄议!你句句多言,最后斗不过是怨朕封了一个皇后罢了。朕一直以为你是温婉良善之人,没想到竟也是如此善妒!” 云清辞心中苦涩,原来在他眼中,自己竟是一个人容不下其他女子的善妒悍妇! 她不禁悽然,从心头涌出委屈,“是苏嫣然亲手害死了我们的孩子,那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啊!这是苏家人欠我们的,可现在为何是苏氏为后?陛下每每与皇后亲热,可有想到我们的孩子?” “苏嫣然犯下的错是她一个人的错,并不能牵连他人,况且苏相已经与她断绝父女关系,她与苏家人已经没有关系了。” “好个断绝关系!就简简单单地撇开一个女儿,就能饶恕苏嫣然所做的错事了吗?” 楚慕压下心中怒火,冷冷道:“你如今也变成喜欢胡搅蛮缠的人了,如意是朕的皇后,无论你容不容得下,已成定局,多说无用。你本无家世,封你妃位,算是抬举你了。” 云清辞怔怔的,泪水已经流干,却感觉心头一角似乎碎裂了,然后,整颗心,似乎也被寒风吹裂,终于慢慢地碎了,连同长久期盼思念的那种坚持,一齐在这场初冬的持久空旷里,风化得不剩一点碎末。 抬举她了?忽然想笑。是抬举她了,她其实什么都没有。 没有爹爹,没有娘亲,没有夫君,没有孩子,当初的执意相守,到现在的心碎神伤,怨得了谁呢? 曾几何时,他也曾在枕畔唤她一声“清儿”,如今,却是成全了他和他的……如意。 她像是瞬间没了光彩,然后勐地抬起头。 就问一句,她就只剩下最后一句没能明白了。 她张了张唇,终于麻木地开口:“陛下,究竟是真的迫不得已,还是……还是早已厌倦了臣妾……” 楚慕神情并无半分波动,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谁能难为得了朕?是你自己想不开,你在朕身边最长,是不是厌倦,你自己明白。” 她终于面如死灰,身子一下子软下来。 是怎样织绡绮丽的绸缎,从娇艷花朵的花蕊开始裂开一条永远无法弥补的缝子,前尘旧梦瞬时成为不能相信;是怎样映花邀月的华镜,将一场动人心魄的风花雪月生生化为真正的镜花水月,原本的相思红豆须臾间碎裂血色齑粉。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痴妄。 楚慕平静道:“看来两个月的冷落还是没能让你清醒过来,既是如此,再禁足一个月吧!” 云清辞已经不在乎他关自己多长时间了,主要是,那颗心,已经彻底地凉了。 她回过神来,静静地看着他,仰望着他,那个两个月前还温言笑语的阿慕,转瞬就真正成了一个庄重肃穆的帝王。 她以为他会走,却没想到楚慕仍旧坐着,清闲地喝完那盏已经凉了的茶,又对她道:“今晚侍寝。” 云清辞有些恍惚,记得许久以前的那一次,似乎有些相像。那一次他的怒火,他的愤然,他的热烈,都似乎成了他们最美好的回忆,而今,他仍旧对自己说出这几个字,心情却大不如前。 那个时候的她害怕羞涩,而今…… “臣妾今天怕是伺候不好陛下。” 楚慕放下茶杯,“那是你的事情,朕的圣旨已下,你看着办。” 她敛衣郑重下拜:“臣妾,遵旨。” 夜晚飘来一阵风雨,携着庭院里的枯叶飘零着,风凉雨软,窗外天色阴沉,没有半点月光,雨丝淹没了曾经茂盛的植物,隐隐带来腐草的冷清之意,细雨绵绵不绝地落在树干上,溅起碎玉般凌厉的声音。 殿内灯油如豆,一盏摇摇曳曳的灯光微弱地散发出尽量柔和的灯光。 云清辞轻轻解开楚慕的衣衫,只余下中衣。她的眸光微微闪烁,仍旧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含情脉脉的阿慕,就这般失去了。 楚慕压上来的时候,她感觉全身一僵,竟忽然产生一种抗拒之意。 在楚慕强硬地完全扑上来时,她忽然一把推开他,不知所措地坐起来,双臂不自觉地笼起来,身子微微蜷缩着,紧紧咬着唇,眼中尽是茫然。 既然,既然他已经不是以前她所爱的那个阿慕了,她也不愿意…… 楚慕脸色一沉,口气略有些生冷,“你这是何意?” 云清辞感觉身子都有些发抖,不知是冷还是害怕,她动了动唇,也不敢看他,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手臂又紧了紧。 楚慕走近她,忽然将她一把推倒,然后继续压上来,他的动作有些粗鲁,丝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云清辞不顾一切地挣扎,推,踢,抓,挠……泼妇一般能用的动作她都用了上去,就那样狠命的挣扎,反抗,可终究力气不及,双手双脚都被他紧紧钳制住动弹不得。 他似是嘆息:“你第一次的时候,都没有这般反抗过。这是你第一次抗拒朕。” 她眼神空洞,似乎是绝望了一样,泪水不可控制地汩汩流出,嘴角呢喃:“不……不要……” 他皱了眉:“你是朕的妃子,是朕的妃嫔,没有资格来对朕说不!” 说罢也不看她的泪眼,挥手落下帏幔,顿时狂风暴雨。 …… 甚至比第一次还要疯狂,他就像是用尽全力在发泄什么似的,身上的痛楚一波一波袭来,明明想要沉醉其中却是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终于结束了,她额上已经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滴,忽然吹进一丝冷风,她全身瑟缩了一下,不由得蜷缩起来,用锦被将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也不管身上的汗如何的粘腻。
第104页 殿中的那盏烛光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滴答答绵绵不绝。 她转头看了看他似乎睡着了的脸庞,分明还和以前的他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呢? 于暗处,她的眼泪再一次不由自主地落下,她想止住,可是却越擦越多,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轻微的抽泣声时,他不动声色地开口:“怎么了,哭什么?”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陛下有两个月没来了,今天终于得见君颜,喜极……而泣……” 可不是喜极了么?终于知道,知道他对自己的心思如何,明白了,或许就不会再多情了。 第八十八章小媛 自从云清辞被禁足以后,宫中皆是流传她已失宠,而楚慕对皇后却是百般呵护,白天一有空就往未央宫跑,琉璃宫俨然成了冷宫。 琉璃宫里的人本来就不多,七巧,涪江和谭嬷嬷又是忠于她的人,其他宫人也未曾苛待于她,只是背后总要有些闲话。她本就不甚在意,也没有刻意让七巧去制止。 她捧起一本书正看得入迷,忽然听见门外一阵嘀咕声。 “七巧姐姐,这件事已经传了好几天了,娘娘今早还问起来了,到底要不要告诉娘娘啊……”是涪江的声音。 七巧闻言顿了顿,还是轻声道:“……娘娘本来心情就不好,只怕听了又要伤心,还是先瞒着吧!” 然后就是涪江告退的声音,七巧端了一碗银耳莲子羹进来,云清辞看她的脸色有些郁郁,接过碗,不禁问道:“七巧,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情么?” 七巧还在失神,听她问,忙回过神来,慌忙答:“没什么,就是……就是看娘娘这几天不太开心,想个什么办法让娘娘开心一些呢!” 云清辞注意到她脸上明显勉强的笑容,心下微微一嘆,“难为你了。” 涪江进来时云清辞仍旧在看书,知道是涪江进来,她不禁看了看涪江的脸色。 涪江低着头,像是在躲什么似的,“娘娘唤奴婢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云清辞将书合上,仍旧握在手里,静静道:“这几天外面是有什么消息?” 涪江似乎是有些慌张,忙答:“回娘娘,没什么消息,一切都如常。” 云清辞嘆了口气,“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就是,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人,何况,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涪江心惊胆战地看了她一眼,“奴婢……真的不知道……” 云清辞微微蹙了蹙眉,语气稍加凌厉:“你跟着我进了宫,不知道谁是你的主子么?现在有事连我都要瞒着?” 涪江更为慌张,扑通一下跪下,“奴婢不敢。” “说吧。” 涪江犹豫了一下,终于觑着她的神色讷讷开口:“娘娘,外面都在传……传言陛下近来忽然宠幸了一个在御花园打理花草的宫女,一开始就直接封了从七品小媛,现在风头正盛呢……” 云清辞只感觉似乎像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愣愣地,竟说不出话来,手中的书滑落,只余下满脸的不可置信。 若是苏如意可以被说是迫不得已的话,那么,一个宫女又该找出怎样的理由来让她理解他?她不是爱粉饰太平的人,可这次却在心里一次又一次地为他辩解,明明知道是在自己骗自己,可她却宁愿沉醉其中。 是不是在这一刻,她就真的完完全全地失去他了? 刺此刻她却连眼泪都没有了,一双空洞的眼神迷茫地看着前面。 涪江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半晌才轻声唤道:“娘娘……” 她的声音有些疲惫,“你先出去吧,我想静一静……” 夜晚悄悄降临,她谁在床上一如往常的失眠,已经连续一个多月了,每每晚上闭上眼睛,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 为什么放不下,他都可以彻彻底底地放下,为什么她就不能…… 殿中黑漆漆的,她有些烦躁地坐起来,却忽然看到屋里似乎有人影闪过,她一惊,刚要唿叫,那人却已经来到她身侧。 仍旧是熟悉的味道,那是他特有的气味。 她看到他微微一愣,垂下眸子轻声道:“陛下半夜三更来臣妾这里就不怕小媛妹妹伤心。” 这几天,听说都是那个新封的小媛在他身边,她心里终究还是有些酸涩。 楚慕慢慢在她身侧躺下,淡淡道:“你吃醋了。” 她轻笑:“是个女人都会吃醋,更何况,在陛下心中臣妾从来不是贤惠大方之人。” 他沉默。 云清辞还是有些惊奇,“陛下既然都将臣妾禁足了,为何还要来?” 楚慕语气淡然,“这里是朕的后宫,你是朕的妃子,朕为何不能来?” 她忽然想起以前在东宫的时候。 ――禁足是殿下下的命令,但又为何还来宜兰院? ――本宫说禁足,可没说本宫不能来……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两个意思,一是因为本宫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二是……你很在意我…… 她心中一酸,终究是回不去了。 “是,整个后宫都是您的,陛下自然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知陛下今晚来此有何贵干?” 楚慕皱了皱眉,“你就如此不欢迎朕?” 她吸了一口气,“臣妾不敢。陛下能在新人抱怀的情况下还能想着臣妾,臣妾自然不胜欢喜。” 他翻身压上来,温热的气息在她颈间环绕,“那就让你的身体告诉朕,你是否真的如此欢愉……” ······ 楚慕病了的消息是在云清辞一月禁足期快结束的时候传来的。 听琉璃宫里的人说起来还比较严重,有人说是风寒,有人说是操劳过度,还有人重磅揭秘说是中毒了。 只是一众流言很快就被太医们权威的诊断击破――只是普通的风寒,但也有些操劳过度的缘故。 所有的人暂且放下心来,云清辞却是整吃睡不安。 他病了?有没有人来照顾他,有没有人能为他倒一杯他最爱的龙井,有没有人会在他梦魇的时候轻声安慰,有没有人…… 她焦急的坐立不安,却只能咬着唇在院子里踱来踱去,没有丝毫办法。 七巧终于忍不住开口:“娘娘,您别着急,陛下生病这几日身边都有太医照顾着,而且还有皇后和小媛在旁日夜衣不解带地侍疾,会好起来的……” 云清辞心情更加烦躁,是她们两个?是了,宫中她在禁足,可不就是她们两个了! 当她再一次听到楚慕中毒的消息时,真的一点儿也坐不住了。 “陛下所中之毒是□□,是御前有人趁乱下的毒,但所幸那人已经被控制,太医诊断过了也都开了方子,目前没什么大碍,只要醒过来就没事了。”
第105页 虽然这般说,但她还是放不下,咬了咬牙直接沖了上去,第一个上来拦的竟然是谭嬷嬷。 “娘娘,这个时候陛下已然无恙,娘娘若再去只怕……” 她回头:“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中毒躺在那里,你不知我的心有多煎熬。事后有多少责罚,我一人担下便是。” 琉璃宫门口守着的是两个侍卫,她大唿一声:“开门!” 两个侍卫不明所以将门打开,之间云清辞直接沖了出来,两人一惊,还是挡在她面前,施礼道:“娘娘,没有陛下的旨意……” 她奋力推开两名侍卫,后面的七巧和涪江会意都拖住侍卫,云清辞顾不得那么多,奋力朝楚慕的寝殿跑去。 一路上的人都愣愣地看着她,却没有人敢拦。 她跑到清元殿时刚好见到一名穿着杏黄色宫装的女子走下台阶,她微微一愣,没有理会她,只是往上走。 那女子却是朝她走进,盈盈施了一礼道:“想必娘娘必是婉妃娘娘了吧!毓秀宫娴小媛罗氏参见婉妃娘娘,娘娘万安。” 云清辞一怔,她就是那个新得宠的小媛? 一袭杏黄色衣裳,浅着妆粉,温柔中又带着点英之感,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皓齿蛾眉,眉峰不似常人般下斜,反而带点横折,普一看上去倒有点刚毅倔强之风,既有女装的柔美,又有男儿的英魄,倒也是个美人儿。 楚慕还挺会挑人的,她心头微涩。 “小媛请起。” 娴小媛盈盈起身,心中知道云清辞必是禁足还未过便闯了出来,而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轻声道:“皇后娘娘在里面,嫔妾告退。” 云清辞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清元殿。 绕过梅兰竹菊四扇屏风,便看到苏如意正坐在床边十分体贴地为楚慕掖好被角,抬头看到她来了也是一愣。 云清辞看到楚慕睡着,不想惊醒他,只能悄悄地给苏如意行了个礼,便直接上前去。 苏如意知道她的心情,轻声道:“陛下刚喝完药,现在就是身体虚弱些,没什么大碍。” 她沉吟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婉妃正在禁足,怎么出来了?陛下醒来定然是要怪罪的。” 云清辞现在不在乎那么多了,只看着他的睡颜,淡然道:“臣妾既然来都来了,自然是不怕被怪罪的,要骂要罚随便。只要能让我亲眼看见他平平安安的。”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就有宫女进来不知在苏如意耳边说了什么,她眉头微蹙,对着云清辞叮嘱一句:“本宫那里有些事,既然婉妃来了,那么陛下就暂时交给你了。” “皇后娘娘慢走。” 云清辞继续转过头来看着楚慕,他睡得似乎很沉,唿吸声一下一下响起,很轻,却很安稳。 听了一会儿似乎有梦呓喃喃:“清儿……” 含煳不清的两个字,云清辞却是立刻一惊,他是在喊“清儿”?忽然一瞬间泪如雨下,他终究…… 楚慕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醒过来,转头看到她的身影,不由得微微一愣。 云清辞见他醒了忙暗暗拭去泪水,转头轻声问:“你醒了,可要喝些水?” 楚慕在一瞬间脸色一沉,冷声道:“婉妃正在禁足,谁准你来的?” 云清辞一冷,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大力往外一推,踉跄倒在地上,一时间愣了一下。 她慢慢跪起来,轻声道:“是臣妾自己非要出来的,只是想看陛下一眼……” “朕的话不算数?让你禁足,可没有让你来侍疾!”他的语气是冷的。 云清辞没有注意到,他眼底深处的微微恐慌。 “有皇后和娴小媛在,还不用你来操心!去,跪在殿外,没有朕的允许,不准起来!” “是。” 娴小媛走到门口时看到云清辞跪在殿外,不由得微微一愣,轻轻对她行了礼正要问什么,云清辞轻声道:“陛下醒了,你快进去吧。” 娴小媛点了点头迈步进去。 然后她便听到楚慕一声轻唤:“青儿来了……” 口气很平常自然,像是对一个非常熟悉的故人,很亲密。 云清辞脸色却是勐地一白,青儿…… 原来,或许刚才梦呓的那声“清儿”是她罢。 第八十九章太妃 云清辞不知自己在清元殿门外跪了多久,膝盖都疼得发麻,这个时候娴小媛从里面出来,对她道:“娘娘,陛下让您回去呢!” 她点了点头,立刻有宫女前来扶她,两只腿已经不听使唤,等好不容易站起来,对着娴小媛勉强一笑:“还是要多谢小媛为我求情了。” 娴小媛温婉一笑,“娘娘言重了,都是姐妹,举手之劳。” 姐妹……她的心总感觉疼疼的,而刚才在殿里―― “陛下,青儿想着,婉妃娘娘都在外面跪了那么长时间了,眼看着天冷了,冻着了可怎么办?” 接着便传来楚慕不耐烦的声音:“既然是青儿求情,朕自然是要给一个面子的。那让她起来吧!告诉她,继续禁足,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原来还是要看别人的面子上…… 她转身,忽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身形一顿,回头看着娴小媛姣好的面容微笑:“不知娴小媛方不方便告知一下妹妹芳名。” 娴小媛回之一笑:“嫔妾罗氏绮青。” ······ 她还未曾走到琉璃宫,苏如意就匆匆追来,让她留步。 “婉妃妹妹,你可还记得太皇太后临终前託付给心太妃的那个和儿吗?” 云清辞疑惑,“和儿被託付给心太妃了?” 她只记得那个时候太皇太后刚刚去世,那个时候还担心和儿没有去处来着,没想到是让心太妃扶养了。 苏如意点了点头,继续道:“和儿被心太妃扶养这么长时间也都很好,只是这几天心太妃忽然病了,实在是无暇照顾和儿,便让人来回禀了本宫,本宫想着,和儿的母亲和婉妃都是一家人,骨子里应该要亲一些,何况,陛下这几天也不太好,就想着将和儿托婉妃照顾一些日子。” 云清辞咬了咬唇,“这件事陛下可知道了?只怕陛下不会同意,而且,臣妾也没养过孩子……” 苏如意笑了笑,“这婉妃不用担心,现在宫里也就婉妃你一个人虽被禁足,却也是个闲人,陛下不会不同意的。本宫匆匆而去也没有什么准备,你现在就直接去心太妃那里将孩子接到你宫里即可,本宫这便去回了陛下。” 云清辞看苏如意转身要走,不由得嘆了口气只能先答应下来。 心太妃仍旧住在倾心阁,只是现在显得更冷清了,她进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一阵孩子的啼哭。 一名宫女看到她来了忙迎上来行礼道:“婉妃娘娘,我家主子说请娘娘到内殿说话。”
第106页 心太妃请她说话?她疑惑地走进内殿,发现只有心太妃一个人躺在床上,而那名宫女也在将她带到时就退了出去。 心太妃见她来了不禁微微一笑,缓缓坐起来对她温和道:“坐吧!” 她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不知娘娘要对我说什么?” 心太妃抬头看了看四周,确认窗门都关好了,四周也没有其他人才慢慢开口问道:“你是谁?” 云清辞一愣,不觉失笑:“娘娘请我来怎么会不知道我是谁?” 心太妃顿了一下,“如果你不是云清辞,你会是谁?” 云清辞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还有人知道…… 心太妃见她不说话,便试探着问:“你可知道莨越国?” 云清辞感觉更加慌乱,不由得点头,“知道。” 心太妃嘆了口气,幽幽道来:“莨越亡国的时候,存活下来的,只有两位同父异母的公主,而其中一位公主,则爱上了覆灭莨越的敌国将军云缙,后来那位公主生下一对双胞胎姊妹花……” 云清辞细细听她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和她在莨越公主写的那封信里写的一模一样,不禁目瞪口呆,为何还会有人知道…… 心太妃注意到她的神情,试探着问:“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云清辞点点头,警惕的看着她:“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心太妃坦白道:“我是莨越公主流颜玉的贴身侍女,也是护送你来到大燕的人。我叫兰心。” 云清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埋在深宫,是楚遥母亲的心妃,竟然和她的身世有着莫大的联繫! “当初我护送你们两姐妹来大燕,半路上将淸离弄丢了,只将你安全送到将军府,送到杜琅月手上,才放下心来。你不知道,杜琅月有多爱你爹爹!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便把云缙的骨肉悉心扶养长大,我便也放心了。刚开始我是准备回到莨越的,没想到半路遇到人追杀,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个弱女子,出宫微巡的先帝救了我,并将我牢牢锁在深宫里,我给他生下了遥儿算是报答。他一直对我有意我知道,只是我却无法对他动心,而且一直出不去,也就干脆自己将自己关在倾心阁不出去,待我看到你时,你已平安地长大。只是……没想到的是,公主一生被困在皇宫中不得出去,我也是一生被禁锢,到了你这里,不想还是这样,唉……” 听完兰心的故事,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原来她的母亲,无论生母也好,养母也好,连侍女都是,一生无法如意。 兰心看着她嘆了口气,“你的事情我也听过了,和楚慕之间的恩恩怨怨,现在……也不好过吧!你与公主都是一样,明明外表只是个柔弱女子,而内心却无比刚烈。” 云清辞不由得苦笑。 爱,究竟是怎样一种东西,可以让人变得如此悲哀。 “你既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今后若决定了流下来,就要步步小心,君王最是多疑,若是你的身世被揭开,后果不堪设想。” 她沉默。 “对了……夜七在你身边吗?我记得公主刚去世那个时候,他就说一定会找到你,保护未来的主子。” 云清辞点了点头。 “你选择了他,也就是选择了一个一生都不能一心一意待你的人,帝王最是无情,他的后宫会有三宫六院,一开始会难受,后来就习惯了。” “和儿和你也有些渊源,皇后将他交给你,我也放心。只是……在这宫里,你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比较好。” …… 云清辞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琉璃宫的,身后的孩子已经被安排到偏殿去住,跟随着过来的,还有几个平时就伺候着和儿的乳母和宫女。 楚慕在第二天就穿来痊癒的消息,她也松了口气,只是那天或许在清元殿外跪的时间太长,膝盖倒是疼了好几天。 和儿的到来让琉璃宫增添了一丝生气,整天不是哭就是笑,云清辞本来抑郁的心情也变得好起来。 第九十章寒风 楚慕依旧是不定时晚上到她这里来,有时候是三天,有时候是五天,有时候十几天,每次来照旧是欢爱完一句话都不说就走,让她疑惑地摸不着头脑。 明明已经不爱了,他却还要隔三差五地来到她面前,让她知道,自己永远也逃不过。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是欢愉,不在乎,还是怨恨。 很快她在宫里过的第一个新年,嫁给他后的第二个新年到来,这个新年过的平平常常,也安安稳稳,楚慕解了她的禁足。但除夕夜的那场宴会她还是推脱身体不适没有去。 琉璃宫所有的人都围在殿里的火炉旁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谭嬷嬷的眼中闪着泪光,想着云清辞这几个月来境遇,看着她几乎又瘦了一圈,微微哽咽着感慨:“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啊!去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也是这般坐在一起,那个时候娘娘还怀着孕,只是现在……”忽然感觉说中云清辞的伤心事,不由得停下来。 云清辞勉强扯起嘴角,那个时候,真的很开心呢!哪怕楚慕只是个痴儿,可却一点也不觉得苦。现在,总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院子里的梅花开了么?”她懒懒地问。 七巧脸上有不愉之色,咬了咬唇道:“咱们宫里的梅花本来就没人打理,似乎在前几天都枯萎了,只是听说御花园的红梅正开得艷呢!娘娘要不要出去看看?” 云清辞看了看外面,雪昨天才停,天正冷的很,皱了皱眉嘆气:“算了,太冷了。” 乳母正抱着一脸欢快的和儿在一旁坐着,和儿笑得合不拢嘴,乳母也也逗的开心。 云清辞接过那一团柔软地肉糰子,按照乳母交的方法抱着,小傢伙看了她也不觉得认生,伸出两只小手就往她脸上扑。 谭嬷嬷笑道:“和儿与娘娘倒是亲切。” 云清辞笑笑,心里不由得想,若是她的那个孩子出生了,现在也该是这样可爱吧! 开始一群人都嚷着要守岁,后来实在晚了也都禁不住瞌睡一个个都去睡了,只有小小的和儿似乎白天睡得多了,现在闹得正欢。 她熄灯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来到床前,她咬着唇往里挪了半分,心里不由自主地害怕起来,每一次都是这样,可每一次他似乎都是那般激烈,像在发泄着什么。 她没想到,他在除夕夜也会来。 楚慕慢慢掀开帏幔,看到空出来的半张床,微微一愣,随即淡淡道:“婉妃也学会邀宠了。” 云清辞还未出口解释,他已经躺下来,和她紧挨在一起。 她要说出的话当即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想往后躲,还未动他已经翻身压下来。 依旧是重复以前的事,只是这次他却莫名其妙地温柔了许多。她轻轻喘着气,感觉身上要比以前轻很多的痛楚,心里有些疑惑,但又不敢问出来。
第107页 而这次结束后,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即刻离去,而是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样。 感觉身上有些粘腻的汗水,被被窝外的冷气一吹,不禁浑身打了个颤。 她转头看着他的侧颜,心底忽然有些酸涩,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居然要伸手去摸。但还没有触到他的脸,她却忽然将手向下挪了挪,慢慢抱住他,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她鼻尖一酸,瞬间感觉泪光已蓄在眼眶里。 多久了? 有多久没有再这样抱过他? 又有多久没有被他抱过了? 分明,分明很想念,很贪恋。分明无法割捨那份爱,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去忘,去忘记以前的种种。分明就近在咫尺,却又感觉很远很远,似乎隔了几个天涯。 他像是没感觉到她的动作,只任她那么紧紧抱着。 似乎是过了很长时间,他忽然开口:“今晚宴会为什么没去?” 云清辞几乎是在他开口的同一时间全身一颤,然后闪电般迅速将自己手臂抽了回来,心里扑通通地跳。 她的声音轻而涩:“臣妾身子不太舒服……” 他闻言冷哼一声:“朕瞧着你方才侍寝的时候身体倒是好的很。” 她顿时一噎,动了动唇却没有说话。 她忽然记起她入东宫的第一个晚上。 ――殿下,今晚可不可以不…… ――为何?本宫今晚来这里可不是听你说这个的。 ――臣妾今晚身子不适,所以…… ――本宫着实没有看出来你哪里有不适……行了,本宫也不会勉强……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的他语气揶揄而含着笑。 “怎么不说话了?” 云清辞忽然回过神来,刚要开口:“臣妾……” 楚慕忽然又一次压了过来,抵着她的下巴,冷声问:“是不想看到皇后和娴婕妤,还是不想看到朕?” 娴小媛在前几天刚晋了婕妤,说是同贺新春之喜。 她不由得一颤,眼神有些躲闪。 实际上她的心里还是不希望见所有人的,不希望看到他的冷眼相待,不希望看到苏如意的娇艷华贵,不希望看到罗绮青的温柔和婉,不希望看到其他人的冷嘲热讽…… 他皱了皱眉,“说话。” 她对上他冰冷的眼神,勉强一笑,“哪能呢?皇后娘娘和娴婕妤臣妾都见过,一个艷丽华贵,一个温婉可人,臣妾可都喜欢的紧呢……至于陛下,臣妾自然是希望日日都能相见……” 楚慕不再逼问,只是看着她尽力展现的笑容,再不復以前的纯真轻灵,皱了皱眉勐地往下一沉。这次是激烈而疯狂的。 窗外的寒风唿啸,原本等待几天就能开放的花苞,受不住风雪凌厉,一颗颗吹落到地上。 奈何逆风不解意,容易摧残了一树红梅。 ☆、61 第九十一章选秀 三月,春日的阳光如轻绸软缎静静铺满琉璃宫的每一个角落,庭院内十六株花树开得白纷纷如新雪初绽,树枝花间彩蝶翩翩纷飞,格外好看。 楚慕在这个燕语莺歌的春日,在诸大臣的建议下,终于举行了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次选秀。 云清辞心底微寒,该来的,始终会来。 而选秀那日,苏如意非要拉着她一起去。 云清辞皱眉:“选秀大典……臣妾去似乎不大合适。” 苏如意笑道:“无妨,陛下都允了娴婕妤去了,况且你在陛下身边的时间最长,去也能帮衬着本宫与陛下甄选。” 选秀大典在斓仪殿举行,云清辞到时,楚慕和苏如意已经端坐于上首,苏如意坐在楚慕右侧,而左侧坐的是……罗绮青,如今的娴婕妤。 她心中暗暗苦笑,反正来就是丢人的,还怕这些么?她给楚慕和苏如意行了礼,楚慕只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倒是苏如意笑着让她坐在苏如意下首。 待常安喊一声,秀女们便排着队进殿。 云清辞看着俯视着那些娉娉婷婷的女子,听着内监特有孕的尖细嗓音报着每个女子的家世、姓名、年岁;听着苏如意和罗绮青偶尔评论几句秀女的样貌;看着成排如花似玉的容颜遵照宫规虔诚而恭敬地下跪行礼,仰头面圣;看着她们流转的目光柔婉地流过楚慕的脸,流过炫耀的宝座,流过她们对未来荣华的期许与忧虑。 楚慕今年也才刚过二十,英俊潇洒的气质吸引了众多秀女的倾慕。 楚慕一句话也不说,只看着那些或娇艷,或素净的女子从眼前流过,似乎是都不满意。 似乎是有那么一瞬间,眼前一排女子中的一名吸引了云清辞的目光。 女子穿着浅绿色裙装,系浅青色的丝绦,迎风翩然如蝶,头上虽然只簪了一支碧玉玲珑钗,但薄施粉黛的脸庞上却有一抹轻灵娇俏之色,更重要的是,那个女子的面孔那般熟悉―― 分明是绿笙! 连嘴角轻轻的笑意都那么像! 可是……绿笙怎么会来参见选秀? 常安尖细的嗓音喊道:“燕城知府许拙之女许碧画,年十五。” 云清辞疑惑,许碧画? 她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女子,她的容颜和绿笙简直一模一样!只是……行动间,除了一丝娇俏,更多的是沉静。 许碧画按着规矩行完礼后不禁微微抬眉,看到坐在上首的楚慕,心里有些紧张,她倾慕当今陛下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如今终于能来参加选秀,不禁有些激动。 “臣女……” 她刚要开口,却忽然看到坐在一旁的云清辞,不禁吓了一跳,脸上有些花容失色。 常安见状,脸色一沉,这家秀女怎么能在大殿上失神?刚要开口提醒,却被楚慕抬手打断。 楚慕缓缓走出大殿,朝许碧画走去。 “你……看到了什么?怎么如此神色?” 许碧画一惊,忙跪地道:“陛下恕罪!臣女……臣女看到婉妃娘娘……她……” 楚慕眉头微皱:“她怎么了?” “回陛下,家父喜爱收藏古董字画,臣女记得父亲收藏有一幅画,上面的女子和婉妃娘娘有五分相像,所以臣女才会吃惊,臣女殿前失仪,陛下恕罪!” 楚慕问:“和婉妃有五分相像?会不会本来画的就是她?” 许碧画摇了摇头:“不会的,臣女看的很清楚,她们虽有相似,但还是有不同的地方,而且……那幅画上的落款并没有提到娘娘的名字,只是那字……臣女忘记了……” 楚慕沉默了一会儿,对着常安道:“许拙之女许碧画,留下吧!” “是。” 这次选秀从头到尾举行了一天,可楚慕就只选了许碧画一人,大臣们大多数唉声嘆气,但一想到本来就油盐不进的陛下后宫终于算是有人了,也松了一口气。这女子嘛,以后还是可以往宫里送的。
第108页 许碧画一进宫就封了婉仪,并且在进宫的第二天就被楚慕召进了御书房,一进就是几个时辰,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什么。 只是稍后的一件事是,楚慕将朝中重要大臣,皇后,娴婕妤,还有……云清辞,一齐宣进了紫宸殿。 云清辞疑惑,紫宸殿是皇帝和大臣议事的地方为何还要让她去? 七巧看了看外面忽然飘起的细雨,想了想体贴地为她披上了一件披风,出门前又拿了一把纸伞,才和云清辞去了。 踏进紫宸殿的时候,她发现,里面的人真的很多,大部分朝中重臣都在,妃嫔在,皇后在,更奇怪的是,平阳侯府的那些人,基本上都在,连杜家大小姐杜慧也都在殿里。 她缓缓走进去,旁边的人给她让出一条路,看着她一袭湖蓝色披风流过人群,总感觉有一股清流飘过。 她伏身给楚慕和苏如意行了大礼,然后没有人叫她起身她只能规规矩矩地跪在大殿中央。 心里不由得苦笑,看来这次,主要是她的事了。 楚慕对着许碧画,如今的许婉仪点点头,示意她上前。 许碧画拿着一幅画走近她,然后将画缓缓展开,画很大,画上的女子……很美。 “不知婉妃娘娘可认识这画上的人?” 云清辞看了看那画上的女子,沉吟道:“画上的人似乎与我有几分相像,但我确实不认识。” 只是……总感觉哪里有些熟悉? 许碧画指了画上的题字道:“流光潋滟清欢浅,玉颜惊鸿入骨香。这副画的落款是,大将军云缙!” 云清辞抬起头,震惊的看着画,怪不得……怪不得那般熟悉,原来是爹爹的画。 “众人皆知,大将军云缙可是京城乃至整个大燕有名的书画家,家父有幸得到一幅,只是这副画与众不同在这名女子,刚才那句诗中隐含了一个人名:流颜玉!” 云清辞再度震惊,流颜玉!那个她传说中的生母。 “而这副画上的印章不仅有云将军的印,还有着莨越国的亡国公主流颜玉的印。” 众人譁然,莨越亡国公主? 这名女子与婉妃长得那样像,那么…… 站在人群后的杜谨更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前方。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清儿分明就是姑母的女儿…… 许碧画转过身,对着楚慕跪下:“臣妾猜测,婉妃是莨越亡国公主的女儿,留在大燕是为祸患,应尽早做决断!” 云清辞心中苦笑,是啊!是应该尽早做决断的,否则,一个敌国公主的女儿对大燕作出危害可怎么好…… 楚慕还未说话,身旁的苏如意先犹豫着开了口:“陛下,臣妾以为,还是先查清楚了再断定。” 大殿中的大臣们有尽一多半要求立刻处死云清辞,还有一少部分人认为凭藉一幅画说明不了什么,请求查明真相。 一时间讨论声不绝,大殿里闹哄哄的。 云清辞抬头看了看楚慕,他的脸色一如既往地冰冷,此刻仍旧稳稳坐在龙椅上,眼中并无半分波澜。 她心里有些隐隐作痛,他还是不肯相信她。 她自行站起来,有些嘲笑地看了一眼上首的楚慕,冷声打断众人的议论:“不用猜了,我就是流颜玉的女儿,是莨越皇室后裔。” 本来就是她的命,逃不过的。 大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这次大殿中几乎所有人都要求赐死云清辞,只有大殿后面的杜谨一人,愣愣地望着里面那抹坚毅而倔强的蓝色身影,默默流下眼泪。 忽然从殿外跌跌撞撞走进来一个人,一路叫着“小姐”。 云清辞勐地回头,那个浑身鲜血的人是……七巧。 七巧几乎是爬到她面前,用奄奄一息的声音对她道:“小姐……快走,御林军已经包围了琉璃宫,凌统领说是……奉陛下命,凡是亲近小姐之人,一个不留!小姐……谭嬷嬷已经死了,涪江也死了……七巧是逃出来的……小姐,快走……” 她感觉似乎整个身子都冷了,只是愣愣地抱着七巧,感受着她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消失殆尽。 “七巧!” 她的泪水在一瞬间不可控制地喷薄而出,“七巧,七巧……你醒过来……你说过,说过要永远保护我的,你怎么……怎么能先走呢……” 那年她五岁,身后忽然跟了一个和她一样大的小丫头,却整天有模有样地叫她“小姐”; 那年她十四岁,从奴隶市场将脏兮兮地她救回,她哭着说“七巧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小姐了……”; 如今她却一身鲜血,最后的时刻还是让她快走…… 七巧,七巧…… 对了,对了,她说谭嬷嬷和涪江都……都死了……还说,是御林军统领,奉……陛下命。 不可能啊…… 他怎么会伤害她身边的人呢! 怎么会呢…… 她放下七巧,回头看他。却只看到他冰冷地透彻的眼神。 不用问了…… 到底为什么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楚慕……从头到尾都知道我的身份,对不对?” 楚慕看着云清辞,眸底无丝毫波澜,就似看一个陌生人般,良久,点头,“对。” “你知道当年华皇后中毒身亡的□□,是出自莨越公主之首,所以你娶我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报仇,是不是?” 这个消息,还是兰心那天告诉她的,华皇后所中之毒失魂引,出自莨越,而且只有莨越公主流颜玉会制。 楚慕点头:“是。” “所有这一切,你对我的爱,对我的呵护,全部都是一场戏,是与不是?” “是。”楚慕答得毫不含煳。 第九十二章射吧 云清辞终于明白什么叫做,苦乐相交,心痛麻木,“你知道我是莨越公主之女,所以你费尽心思接近我,让先帝给你赐婚,将我牢牢绑在你身边。呵呵呵……楚慕,你每每抱着我时,心底是不是就在想着如何让我真正沉醉其中不能自拔,而达到你的目的,化为你怀中的绕指柔,好了,我很荣幸的告诉你,你,成功了。就因为恨当年莨越公主对你母亲的伤害,所以如今让我来承受,楚慕,你知道不知道……” 知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爱你,有多爱你,得到的却是如今你这般践踏。 楚慕的声音依旧冰冷,轻声却字如诛讥,“如今你既已明白,又何苦再问。那一次,你是有机会走的,可是是你自己选择回来。” “哈哈哈哈……”云清辞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响在这宽阔的大殿里,只觉悽厉而悲痛,“你那个时候冲进火海,是算计好了我会回来,算计好了我会因你而回头。而这一回头,便註定,再也逃脱不开……”
第109页 谁能告诉她,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她好想,永远都不要再醒过来。 原来心碎,是这样的感觉,这般的心痛,心痛的连哭都哭不出来。 “你说的每一句,每一句话,很早就,很早就被刻在心里……” 云清辞抬起头抚住胸口,任胸腔间万种滕蔓将心脏绞紧,口中却依然道,“是很早就将我算计入你的网中对不对,很早算准我会爱上你,很早就将我算计的体无完肤,算计的,如今受所有人围攻。” 似乎是麻木了呢!又似乎…… 从前的种种,她简直不敢相信,都是假的。 她转过头,看到许碧画正怜悯地看着她,一袭绿衣感觉有些恍惚,那个娇俏可爱的小丫鬟,原来,也这么有心计。 她忽然笑了:“绿笙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呢?” 许碧画,不,绿笙看着她:“因为我也爱他,从一开始就爱。” 绿笙爱……楚慕。 女人和女人之间,不是朋友,就是敌人,而女人的心思,只能更毒。 “所以在平阳侯府阿吉的事情是你做的,大舅母的疫病是你引进来的,长乐公主的死也是你嫁祸给我的,对不对?” 绿笙轻轻一笑,“小姐真聪明。” 云清辞摇头,“我不能原谅你害死了大舅母。” 她嘆息一声:“你埋藏的真深啊……在我面前做了那么多年的忠心丫头,退身时藉助楚誉,现在……只为彻底除掉我,你又一次出来了。” 绿笙微笑:“陛下已经封我为婉仪,我爱了他那么多年,可以得偿所愿了。” 云清辞不再看她,只感觉到可笑。 为什么呢?爱会让人变得如此卑微祈求,就算苟延残喘也要飞蛾扑火。 楚慕从龙椅上走下来,示意侍卫将她押住,然后和众人走到紫宸殿外面。 云清辞一步一步走下那么高的台阶,还是暗暗心惊。 你么高…… 那个时候,自己就是从这里滚下去,然后没了孩子…… 一幕幕鲜血淋漓的情景犹歷歷在目。 楚慕看她的眼神没有半分波澜,他站于高台,对着四周的弓箭手冷声命令:“射吧。” 她听到他那两个字没有感情地说出来,感觉到耳边唿唿的风声,似乎下一刻,万箭穿心。 他就真的那么绝情,连一刻诉别的时间都不给她留。 此刻的心忽然无比平静。 其实……十六年前,她就该死了,如果那个时候流颜玉没有将她生下来,如果兰心没有将她平安带到爹爹手里,她也许就不会遇到这段令人心碎神伤的感情了。 是不是心就会,没那么痛了? 她似是喃喃,“我入了所有人为我精心布下的所有局,也被迫接受所有的谎言和背叛……咫尺相对,从未识心意……” 几乎是一瞬间,是谁大叫一声“箭下留人”,是谁带领了几千兵马,冲进箭林,是谁将她救出生天? “夜七……” 夜七带领着一队银甲战士将紫宸殿外面几乎围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足尖轻点,一路杀过来,御林军的鲜血满地淋漓,他不顾那么多,一边将她救出来,一边低叱。 “云清辞,你就是个傻子……就这么乖乖的束手就擒么?” “不然呢?都陷进去了,又要怎样剜心剔骨去忘记……” 夜七沉默。 云清辞笑笑,心里还是涌起一抹暖意,“谢谢你,夜七。” 她看了看站在高处的楚慕,又转头对着夜七悄声道:“夜七……帮我捉住苏如意。”方才她想死,老天不让,既然这世间还有一丝温暖,她又何必如此弃离,今日这仇若是不报,她如何甘愿。 夜七在云清辞话落之时,直击掠向楚慕身侧的苏如意,苏如意本来此刻就站在众人之前,此刻眼看夜七向自己抓来,脚步一动,想到什么,也只能站住。 而其后方所有人也赶救不及连身侧的楚慕,都没有动。 夜七可谓很轻易的抓住了苏如意。 而当他转身看向云清辞时―― “嗖――” 那一支来自绿笙的箭矢直接穿透她的左肩,她只感觉肩部痛的渐渐麻木,踉跄一下就要倒下。 绿笙得逞似的扬头一笑,如果,如果云清辞死了,是不是就可以真的断了他的情,以后,无论用什么办法,他都是她的。 夜七心中一惊,随意点了苏如意的穴道便急急去扶云清辞。 她看着左肩的血瞬间喷涌流出,脸色也苍白了几分,夜七扶着她,焦急地对她道:“清辞,我们走,离开这里,你的伤有些重,我们需要赶紧看大夫……” 云清辞抬手打断她,然后抓住箭尾,当着所有人的面,勐地拔了出来,那么痛,连心都勐地颤了一下,那一瞬间,她几乎连唿吸的力气都没了。 如果这个时候,她死了,也好。 夜七大惊,忙从怀里取出一瓶药,草草往她肩上的伤口处撒上,然后又从身上的衣服上“嘶啦”一声扯下来一块布,有些慌乱地包扎住。 “楚慕,放我们走,我不杀她。”云清辞忍者痛意对上皇城之上那一双眼眸,宣昭着她的决绝。 “云清辞,万军包围,你觉得你能逃得出去吗?”苏如意即使被夜七挟持,却依然言辞凿利,眸中冷情。 云清辞看着苏如意冷笑,“你可是陛下如今最爱的皇后啊,他怎么可能捨得让你死呢。”话落继续看向楚慕。 “你……究竟,有没有一点,一点点对我动心?”她的声音很轻,飘渺地似乎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 四目对视,云清辞看着楚慕,看着这个男人,看着这个她为他倾尽所有,最后却遭他算计的男子。 “没有。”楚慕目光平静,如看一个平常百姓般的看着她,眼底无一丝波澜,曾经只映她面容的双眸里如今她看到的只是冷情,疏淡和漠然。 “哈哈哈哈……” 她忽然仰天大笑,笑得山崩地裂,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整个人都已经麻木,箭伤似乎根本不算什么,哪比得上肝肠寸断的痛苦? 她颤着双手从怀中取出那块玲珑碧玉佩,纯粹的碧色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那快玉佩,曾经是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而今……似乎也不需要了。 她仰头看着他,同一种异常平静的姿态和眼神。 “啪!” 玉佩摔到地上瞬间碎裂,如同她此刻决绝而碎裂的心。 “你我之间情意,如同此玉!” 第九十三章和离 随即看着夜七,“有纸笔吗?” “有。”夜七不明所已却依然点头,颀长的身影有着和他一样温润如玉的感觉。 “给我。”
第110页 夜七递给云清辞随身所带的纸笔,云清辞拿到笔,正准备写,却又忽然将笔一丢,直接咬破指尖在纸上书写着什么,龙飞凤舞。 夜七偏头一看,面色剎然一变,又满是心疼之色,那一字一句都是她的血泪啊。 “楚慕,不是你不要我,如今,是我不要你,而这······”云清辞将那纸扔给楚慕,“是我们最后的见证。” 那纸顺着风飘飘扬扬落于楚慕脚步,红色淋漓,刺痛了谁的眼。 和离,今云清辞休夫楚慕,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自此见证。 血色淋淋的字无不彰示她凌落而绝决的心。 红色在一望白色地板中那么触眼,夜七看见了,绿笙看见了,杜谨看见了,所有人都看见了。 云清辞苦笑,原来是给默然出的主意,现在倒用到她身上了。 想必,她是大燕歷史上第一个休夫的人吧,也是第一个有这种想法的人吧! 楚慕看着飘在厚重玉石地板上那一张红色鲜明的和离书,一双眸子里除了漫天白色点缀一点红外别无异样。 此刻,苏如意被夜七手下人架着,云清辞被夜七扶着,由万千铁骑护着一步步后退,周围兵将没有楚慕的命令也只能这般看着。 只有苏相终是忍不住上前对着楚慕道,“陛下,皇后娘娘还在云清辞手里呢。” 一句话让楚慕从那和离书中收回神,终于抬起头,轻声道,“好一个和离。” 云清辞停住脚步不动,缓缓转头看向楚慕,脸色已经苍白。 夜七心里有些着急,她没有武功,此刻又受了那么重的伤,左肩的伤处鲜血直流,他只能暂时先点了她的穴道止血。只是,她此刻显然是强撑着的,整个身子已经摇摇欲坠。 夜七幽幽开了口,“陛下,想要她活,放我们走。” 空气中一时间静滞,所有打斗也于此时戛然而止,所有人看向站于高处那男子。 “愿你言而守信。”半响,楚慕同意。 “绝不食言。”云清辞声音很轻,却坚决。 绿笙却急急追过来问:“你们要去哪儿?” 云清辞感觉身子发软,眼睛也有些发黑,但还是回头:“去我该去的地方。” 银甲铁骑马蹄声踏乱京都京城风云,人到,城门开,积雪印马蹄,冰寒留心伤。云清辞最后看了一眼雨雾蒙蒙的宫殿,看那紫宸之巅,眸光里也似晕上了一层雾。 “放她走吧。”云清辞突然淡淡道。 夜七微微皱了皱眉:“那么你的那三个丫鬟就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她心中忽然一痛,她们在自己身边时间不算短,如今却一个都没留下,想起七巧死前的满身鲜血,想起她们平时的体贴入微。 “夜七,如果我让你再一次冲进去,还能吗?”她轻声问。 “能。”夜七的声音坚决。 “好,”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坚决而干脆,“你去杀了绿笙,将苏如意还给他,苏家的其他人,你能杀多少杀多少,而且······” 她脸上忽然扶起一抹残忍的笑,“他们的血,要留在台阶上。算是给他们留个礼物吧!” 她第一次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来,语气却仍旧淡漠。 那一年,我和孩儿的血很冷,很红,也要让你们你们也尝尝。 原来到最后,是人都会变的,连心,都变冷了。 楚慕,苏家势力那么大,如果苏家人死了,他要整理朝堂,怕是不容易吧!他一心要娶苏如意为后,现在倒看看,失去了苏家的苏如意,究竟会是什么样? “好。” 不到半个时辰,夜七便飞奔而来,手里拿着的剑上都是血,雨水滑过,一滴一滴落到地上,他轻松地对她点了点头,“绿笙解决了,苏家人,一个不留。” 云清辞默然。 就这样了罢······ “我们走吧!” 夜七疑惑,“去哪里?” “娘亲出生的地方。” 夜七微微一嘆:“当初莨越被灭国后还留了后路,莨越遗臣和皇室人员都换了地方,如今大燕西面的玉川小国就是莨越后人建立的,我们去那里吧!玉川这几年发展很好,那里春暖花开,是个好地方!” 长亭晚,细雨微歇,凝望,雨帘如丝,金色桥外烬如霜,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罗幕轻寒,盈盈暗香。 谁能解了千愁,又化了万绪。 一场迷濛细雨繁华,云清辞缓缓抬起头,任雨铺面而来,任那冰凉侵眉容颜,肩上的伤在还痛着,可哪比得过心中的痛? 忽然一把纸伞轻轻落于头顶。 “你身上还有伤,别淋雨。” 她抬起头,居然是――赵璞! 看到她的目光,他苦笑:“我现在什么都没了,好不容易找到以前的未婚妻,自然要跟随。” 云清辞皱眉:“我们已经解除婚约了。” 赵璞沉默片刻,“无妨,以后我会在你身边。” “赵璞······” “在下字凝之,不用喊全名那么见外。” 云清辞顿了顿,没再说话。 待他在城墙的最高处遥望时,看到的是远处,一片银甲在阳光下闪着光,最前方是一名青衣男子和一名玄衣男子拥着中间的白衣女子。 他知道,她的眉目如画,她的柔姿娉婷,她的眸光璀璨,她的温柔青丝婉转,她的面若梨花,她的一颦一笑······ 远远山水如画,她轻执纸伞,一如墨画旖旎清淡。 曾经他是遥不可及的风倾,甘愿为她落入平地,大手牵扯,掩一尘风霜,许他一世安平。 风华笔墨,庭院尘埃,天光深青间,连那朝阳都耽搁了脚步,纵三千里河山,清华沉彩,全部在彼此心间开放。 山河,山河,只愿与你共谱长歌。 只是自此,天涯两隔。 他嘴角喃喃,“恨了也好,忘了也罢,只是······千万别记起我。” 第九十四章荏苒 五年后。 精緻的竹楼下,两个孩子正欢快地玩耍,后面的女孩儿手里拿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编成的花环乐呵呵地追赶着前面的男孩。 “哥哥,哥哥……你别跑,长乐给你戴上漂亮的花环!” 男孩回头朝她做了个鬼脸,“我才不要呢!你还是自己戴吧!我要去找赵叔叔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哥哥等等我!” 楼上的女子看着两个孩子跑得不亦乐乎,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意,看他们跑得急了,不禁大喊:“长安,长乐,你们慢点儿跑!” 她浅浅笑着,她是有多幸运,能再拥有这两个小宝贝儿。 五年前的那个雨天,她那么绝望地离开,回到莨越后又被人控制,那个时候,她几次有了轻生的念头,但他们就到来了。她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大夫告诉她是个双生子,她当时就喜极而泣,是那两个孩子,给了她生的希望。
第111页 怀胎十月,她从头至尾小心翼翼,还是因为体质原因八个月就早产,生产的时候她因为体弱,早早没了力气。参汤一碗碗喝下去作用太小,两个胎儿在体内难产,那个时候她以为就要不行了,于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孩子,因为以前小产过,失去孩子的她根本就没有生的信念。谁知道最终九死一生,大人和孩子都平安无事。那两个孩子生下来时很小,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她给他们分别取名为长安,长乐,就是希望他们在这个时间能够永远长乐未央,安好一生,别再被繁华染上了尘埃。 忽然感觉肩上似有东西滑过,她转头看到他站在她身后,心里的温暖久久不曾散去。五年前他说要保护自己,会一直站在她身后,这一站,便是这么长时间。 “清儿,风有些急了,你身子本来就弱,回去吧!” 云清辞笑笑,心底有些酸涩,“凝之,你是知道的,我始终只将你当做一个朋友,或者,最多是哥哥的……” 赵璞毫不在意,慢慢为她系上披风,眼底尽是温柔,“我不在乎,只要能陪着你,就好。” 云清辞微微嘆了一口气,往远处那座宫殿看了看,眉间漫上一抹疏淡,“流凌风……他还是一直坚持让我们回去吗?” “是啊,前些天,他……想对长安和长乐下手,被我制止了,这几天应该不会来烦我们了。” 云清辞脸色微变,他居然盯上了孩子们? 她看着小跑着跑上竹楼的两个孩子,不禁嘆了口气,“凝之,给哥哥知会一声,三日后,我们回去。” 杜谨在他们离开大燕的时候也放弃了所有,跟随着过来玉川,而后用三年的时间和云清辞纠缠终于出一个结果,非要让云清辞改口叫“哥哥”,他也不得不放弃和她的这段感情。 ······ 云清辞一行人到了王宫后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流洛水! 流洛水是她的生母流颜玉同父异母的姐姐,却心狠手辣,诡计多端,她安插在大燕的人云清辞认识的就有五年前背叛她的绿笙,还有……杜谨的妹妹,杜蘅。更奇怪的是,她那本来在二十几年前失踪的双生妹妹,淸离,居然一直被流洛水扶养。 她那妹妹一直养在她膝下,也是同样的心狠手辣。 流洛水带着身后的淸离远远就迎过来,脸上堆起笑容,“还以为无忧公主一辈子也不出来了呢!没想到今天倒是回来了!” 云清辞微微蹙眉,随即回之一笑,“自然是要回来的,再不回来长安和长乐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您有多想他们,需要派几十个人去抢,是不是?” 流洛水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凝,身后的淸离冷哼一声,“若是姐姐早些回来不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还要人去请!” 云清辞对她的话向来忽略,只淡淡道:“太后娘娘,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直接去找君上吧!毕竟,君上三番五次来请我回宫,必是有要紧事的,您说呢?” 流凌风是流洛水的亲生儿子,只是性格和流洛水既然不同,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这个玉川王当的是正直无私,可大多数情况下……不得不说,太跳脱了,压根就不像个国君的样儿。 听说云清辞回宫了,流凌风第一个先兴奋得不行,在御书房里批个奏摺都坐立不安。 “启禀君上,太后,无忧公主,赵公子和杜公子求见。” 流凌风皱了皱眉,这么多人? “算了,你去请无忧公主进来,其他人……呃……就各回各家好了!” 侍卫一听,也不觉得怪,早就习以为常了,但太后也来了,还是得想想怎么交代才行。 可是,可是……进来的,却分明有三个人! 他愤愤地想,最难打发的太后走了,可这两个傢伙,居然还跟进来了! “见过君上!” 流凌风冷哼一声,“清辞快起!”上前扶起云清辞,其余两个人连瞅都不瞅一眼。 云清辞不留痕迹地避开他,“谢君上。” 流凌风呵呵一笑,兴奋道:“清辞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王兄有多想念你……” “君上,清辞只是一介草民,当不起君上的妹妹!” “可我们身上都流着流氏一族的血!母后是母后,我是我。” 云清辞沉默了一会儿。 流凌风感觉略有些尴尬,只能闭上嘴巴,她的这个妹妹,什么都不要,当初恢復她公主身份的时候,还是软磨硬泡了几个月在那两个小傢伙出生后她才勉强答应的。 “君上宣我们回来不是有要紧的事吗?” 流凌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哦……对,有很大的事情!” 他急急喝了一口茶,才让所有人都坐,然后郑重道:“五天前大燕忽然发兵玉川东侧边境,扬言要在一个月之内直接将玉川覆灭!我想着你们本就是大燕人,所以就像请你们回来看能不能帮忙想个法子,这几天我们几乎是全败的!” 第九十五章威胁 云清辞一惊,大燕要打玉川? “那他们为何忽然发兵?” 流凌风挠挠头,“其实一个月前大燕曾来过一个人,说是要见清辞,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记得他似乎很虚弱,,玉树临风的样子,当时你又不肯回来,我就拒绝了他,没想到五天前大燕就忽然发兵,要在一个月内踏平玉川的话是一个大燕将领说的,我看他来的时候还气势汹汹的,也不知道我哪里惹他了……” 云清辞一愣,大燕要见他的人,是…… 不会,不会,五年前他那样绝情将自己逐出大燕,怎么还会想见她? “君……” “清辞,你要么叫我王兄,要么叫我名字,不要叫君上,我会很不耐烦的!” 云清辞:“……” 她翻了个白眼,继续说:“流……凌风,你让我们回来,应该是有了办法了吧!” 流凌风一僵,犹豫了半晌才道:“母后说……你是他们的目标,要让你前去大燕京都和谈……” 云清辞冷笑,“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我。” 赵璞皱眉,“这不行,当年是他将清儿赶走的,如今再让她回去,谁敢保证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砰!” 门忽然被撞开,然后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流凌风愣了一下,然后满脸怒气地吼:“我的御书房你也敢闯?流姝,胆儿肥了是吧!不知道我们正在讨论大事吗?” 流姝是流凌风胞妹,性子洒脱,有时候也有一些任性泼辣,整天咋咋唿唿,今天也不知道又是有什么天大的事儿了。 流姝冷哼一声,“王兄你的御书房我又不是第一次闯,而且,今天我来是有非常非常要紧的事的!”
第112页 还没有等流凌风说话,她直接走到杜谨面前,满眼冒光,“那个……谨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不知道我都相思了多少年啊……我好想你哦!” 杜谨一愣,皱了皱眉道:“在下与公主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像我这般闭月羞花天人之貌暗香幽人绰约多姿靡颜腻理明眸皓齿千娇百媚倾城倾国冰肌玉骨,你……难道就不动心么?”她一口气说完,霸道地看着杜谨。 其他几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都愣了神,杜谨嘴角微微一抽,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还没有说话,流姝就要接着开口,“谨哥哥……” “阿姝,别闹了。”流凌风适时阻止,语气中带着威严。 流姝撇撇嘴,恋恋不捨地看了眼杜谨,才飞一般速度跑出去,最后关门前又抛了个媚眼,暗送秋波啊…… 云清辞心里暗笑,看来哥哥也要找到自己的可心人儿了! 言归正传,几个人都呆呆坐着不知道怎么办。 云清辞嘆一口气:“他用这种办法引我出去,谁也无可奈何,玉川兵力本来就弱,难道还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吗?” 说实话,她恨极了那个地方,也恨极了那个人,更恨极了那段记忆。 又是“砰”的一声,门被急急撞开,流凌风终于忍无可忍,“流姝……” 可进来的人居然是赵璞的贴身侍卫逢杰! “公子,不好了,长安和长乐两个孩子被太后抓走了!” 云清辞大惊,身子勐地一软,流洛水用这种办法来威胁她…… 她进入流洛水的宫里时,流洛水正端坐在上首闲闲喝着茶,她的右面站着淸离,左面站着……杜蘅。 看到云清辞来了,流洛水头也不抬,自顾自吹着茶杯上的热气。 “那两个小傢伙在我这里不哭也不闹,不愧是你和赵璞教出来的,有意思。” 云清辞尽量平缓自己的情绪,“他们,在哪里?” “你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很安全,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把他们怎么样。” 云清辞手不由得握了握,“你想让我怎么样?” “很简单。玉川是我和凌风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现在自然不能毁之一旦,既然大燕皇帝要你去,你只要和谈成功,一切都好办。” 她眸子闪了闪,“你明明知道我和他的过去,我怎么还会去见他?” “那我可管不着,那两个小傢伙的命现在在我手里,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 “好,我答应你去和谈,但我想先看看他们。” 流洛水对着杜蘅点了点头,“带她去。” “是。” 长安和长乐被关在一间暗室里,不过还算安全,两个孩子见到她时顿时开心起来,大声喊着“娘亲”扑进她怀里,她的眼眶也渐渐湿润。 “长安,长乐,相信娘亲一定会救你们出去的!” “嗯,娘亲保重。”长安和长乐一向非常懂事,看到她也尽力克制着泪水,避免她伤心。 和来的时候一样,杜蘅准备让人给她蒙上眼睛,然后带出去。 她看着杜蘅那张熟悉的脸庞,不由得微微一嘆,她轻唤一声:“蘅儿。” 杜蘅似乎浑身一震,然后转头看向她。 和许多年前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云清辞是姐姐她是妹妹,整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叫。那个时候,云清辞唤她的语气中尽是宠溺。而今,却已经参杂了些复杂的情感。 “绿笙……是你们的人吗?”云清辞问。 杜蘅一愣,语气淡漠,“是。不过,她已经没有用处了,五年前死了也活该。” 她顿了顿,又道:“我们从很小就被训练成间谍,潜入大燕各个地方,绿笙就是其中一个,可惜她对楚慕动了心,多次违背主子的命令,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不存在了…… 她还是忍不住,问:“蘅儿,那你呢?你是大舅母的女儿,怎么会……”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子,如今,有这么冰冷的一颗心。 杜蘅自嘲地笑笑:“不,真正的杜蘅在许多年前那场大病中已经香消玉殒,我是莨越公主派出去的间谍,从幼时开始训练,然后安插在平阳侯府,当袁氏的女儿,我按照主子的计划目标是整个平阳侯府,还有你。” “所以是你挑起了二老爷的野心,又利用二夫人去杀他,然后,连杜茵和楚誉之间的关系也是你一首促成的。后来二房一人不剩。老夫人的死和你也有关系,顺便拉上我。” “对,可惜居然还是漏算了一些……” 云清辞冷笑,“是,你没有想到杜茵会剩下楚誉的孩子,没想到我会在老夫人和二夫人诬陷我的时候识破你们的诡计,所以你本来要将平阳侯也算计进去时被我一搅,只能作罢。” 杜蘅愣愣地看着她。 ☆、62 第九十六章回归 云清辞继续道:“楚誉和赵秉造反也是你出的主意吧!你一步步算计着整个大燕,算计着我,楚慕曾对我说过,他跳下山崖失忆前看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想必是淸离吧!那年除夕的刺客是你派来的,我怀孕时是你将苏嫣然引出来借她的手来害我,楚恪的畏罪自杀,大燕那场大的瘟疫,郭皇后的死,大燕先帝的毒,一桩桩,一件件,我却是没想到,背后的人居然都是你!” 杜蘅看她的眼神很平静,“云清辞,你很聪明。对,都是我做的,我背后的主子是流洛水,而我真正的身份,是赵秉的私生女。” 云清辞震惊地望着她。 杜蘅轻嗤一声,“很可笑吧!我连我娘都不知道是谁,一个私生女,足以让赵秉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人将我抛弃。你还记得赵秉有个女儿吗?那个明面上所有人都感觉很娇纵,被赵秉宠在手心儿里的女孩儿,实际上是赵秉捡来的,她比我更可悲被赵秉宠了那么多年,连自己的亲爹娘都不知道是谁。当年赵秉以为自己捡的那个女孩儿是我这个私生女,谁知道我早已经被流洛水给抱回去。你知道吗?还记得很久以前赵璞来平阳侯府告诉你,赵秉要收你为义女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煎熬!我才是他的亲生女儿!” “后来我为了报復他,在大燕设了那么大一个圈,楚慕,楚恪,楚誉,赵秉,我一个都没放过。赵秉也是个没有心的人,你知道赵梓娆怎么样了吗?她被赵秉送给了钟离无琼。而她的王妃,她的妻子,被他厌弃,在受尽了折辱后自尽而亡。” 她轻嘆一口气,“或许我真的遗传了他,我现在不就是个没有心的人么?” 杜蘅看着云清辞,不由得有些羡慕,“你什么都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还有至少曾经爱过你的楚慕,现在身边有两个关心你的男子,而我,这辈子,估计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第113页 从她的嘴里听到楚慕的名字,她眼睛颤了一下,“曾经……爱过……谁能知道究竟有没有爱过呢……” 杜蘅冷笑一声,“我不知道楚慕为何要那么对你,我只知道,绿笙揭开你的身世是为了借他的手除掉你,以完成她对楚慕的倾慕之情,而杀掉琉璃宫里那些人的人中……凌禹是流洛水找人易容的。” 云清辞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怎么会?七巧,谭嬷嬷,涪江……不是他杀的……忽然又那么一种想哭的感觉。 “流洛水一生都在谋划她的大业,而击垮大燕计划中有很多只是针对你,云清辞!”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生母流颜玉爱云缙,而流洛水年轻时,对云缙动过情,后来求而不得,便起了疯狂的报仇之意。” 她感觉有些吃不消,原来背后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每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大多悲而痛,不堪回首。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杜蘅笑笑,“不知道,对你说这些其实对流洛水的计划没什么危害,也不是为了帮你,或许只是因为……我的环境太黑暗,偶尔需要倾诉一下,说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受一些。” 云清辞忽然有些同情她,她从小的遭遇比自己要艰难很多,她的年纪不大,手上却已经沾染了那么多的鲜血。 “杜蘅……其实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那个平阳侯府里爱笑爱闹的小妹妹。” 她有些自嘲,“只可惜……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其实,那段时间,我真的很用心在扮演你的蘅儿。我将自己真正活成了杜蘅,才知道,原来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可以整天过得那么开心,那么快乐,可我的心却已早早地腐烂。我笑的有多灿烂,心底就有多黑暗。” 云清辞沉默,杜蘅从来都是她心里的孩子啊!她还记得她笑得时候眉眼弯弯,一双月牙儿似的小眼睛里都是快乐,她从来不顾大家闺秀的什么笑不露齿,只管将一口洁白的牙齿露出来,在阳光下闪着光。她走路很不端庄稳重,有时候兴起还会一蹦一跳的,连带着腰间的小铃儿叮叮噹噹地响。 关两个孩子的暗道似乎很长,她很复杂,她只记得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本来还想凭着记忆记一下,谁想根本就记不住,她暗嘆一口气只能作罢。 云清辞出发那天是七月初一,天气正热着,流凌风居然一直将他们送到玉川边境,一行人情绪都是很低落,一个个哭丧着脸,流姝更是一路都在流泪,满脸不舍。 云清辞嘆了一口气,悄悄对她耳语了几句,流姝立刻喜笑颜开,惊喜地问:“姐姐,是真的么?” 云清辞笑着点点头,给他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人,流姝喜出望外,一扫脸上一路的阴霾,马上笑得灿烂。 杜谨有些郁郁,慢吞吞走到云清辞身边,看着她平静的神情,有些丧气,“清儿……你为什么,要把我留在玉川啊?” 云清辞笑了笑,拉着他的胳膊道:“哥哥,你在玉川帮我照顾着长安和长乐,我怕万一流洛水对他们不利……长安和长乐是我最疼爱的宝贝,我把我的宝贝都託付给哥哥了,还不知足?” 杜谨恍然大悟,“好,清儿,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尽力保证他们安全,已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派人告诉你。” “好。” 杜谨沉默了一下,又问:“那为什么不让赵璞去?” 云清辞翻了个白眼,他在意的居然是这个! “哥哥,你是平阳侯之子,如果去肯定要引来非议,凝之的身份倒是不太显眼,而且……”云清辞心里偷笑,安排哥哥你留在玉川,还能趁机和流姝培养培养感情,瞅他俩就该是一对儿!流姝本来就是因为杜谨要走才哭丧着脸的,她可是答应流姝将杜谨留下来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哥哥,我让夜七抽调了三百暗卫给你,可保你安全。” 杜谨嘆了口气,“好了,我知道了,清儿,你放心去吧!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我来信。” “嗯。” “谨哥哥!”流姝忽然跳出来,直接扑到杜谨身上,叽里哌啦说了一大堆欢迎回来的话,真的是好兴奋好兴奋,谨哥哥终于不用走了! 云清辞见状暗笑,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云清辞和赵璞坐上马车准备出发,下面忽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哭声,好不悽惨,感觉像哭丧似的! 她疑惑,掀开帘子,看到带头哭得居然是流凌风! “流凌风,你们都哭什么?我又不是去送死,咋感觉哭丧呢!” 流凌风抹了把眼泪,“清辞,我们都怕你回不来了……大燕凶……兇险,你一路保重。” 云清辞嘴角抽了抽,“行了,你堂堂国君哭成这样!赶紧回去吧!等我们好消息!” 她坐会马车,看着赵璞居然也在嘆气! “我们的使臣大人,怎么也嘆气?” 赵璞又嘆气:“本大人怕不能平安将我玉川伟大的公主殿下带回去,有负君上所託,罪过,罪过啊……” 云清辞撇撇嘴,很是嫌弃地挥开他伸过来的手,重新坐回去。 一天后,玉川使臣到达大燕境内。 云清辞和赵璞正在客栈里喝茶休息,迷迷煳煳间听到外面那些客人在闲谈。 “听说陛下病重,京城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只怕已病入膏肓,活不了几天了!” 云清辞闻言一惊,楚慕病重? “是啊,有人说是中毒,有人说是中了蛊了!” “是吗?那蛊毒就要厉害多了!” “唉,可惜了,当今皇帝年轻有为,这几年大燕都是空前繁荣啊!只是听说皇帝虽然后宫里有妃嫔,只可惜却没一个子嗣,我们大燕岂不是要绝后了?” “谁知道呢!我记得原来的魏王倒是有一子,叫……楚和,今年才七岁,前年时候就被封了安王,这楚氏皇族可就剩下这一脉了!” “哎呀,我记得还有个萧王的吗?” “萧王?萧王不知道什么时候自从他母妃死后就失踪了,至今都没找到,据说是隐世了!” “那可不是要绝后了吗!我说……这陛下……不会是不行吗?后宫虽说只有两个女人吧!也不至于一个都没有?” “不对啊!我记得先前不是还有个莨越后裔婉妃就曾怀过一个,后来被苏家人弄死了,那婉妃似乎是去了玉川?” “管他呢!关键现在没有一个娃儿!苏家人五年前莫名其妙地死绝了,一个都不剩,据说那场面,哎呦,真的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啊……” …… 云清辞愣愣地,楚慕病重,楚和封王,楚遥失踪,兰心身死…… 究竟还有多少事,是她没有想到的? 她望着皇城的方向,那年天色阴沉,他要杀她,再次回来,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第114页 “夜七,”她轻声朝暗处唤一声,“去查查南皇……为何病重,身中何毒!” “是。” 忽然想起那年他冰冷绝情的眼神,和紫宸殿内万人指控的情景,心现在,还是那么冷。窗前吹来一阵阵风,天气明明那么热,她却只感觉到冷。 射吧。 她站在风中冷笑。 笑到不能自己,笑到浑身颤抖、泪流满面。 赵璞无声无息地进来,仍然习惯地站在她身后,看她痛苦地泪流满面。 他有些心酸,只能柔声劝:“清儿,别哭。” 云清辞摸摸自己的脸,有些讶然:“我在哭吗?不……凝之,我明明在笑啊!你瞧,笑声多清脆。哈哈哈……” 他不禁心疼,轻轻将她揽进怀里,这个动作熟悉而自然,似乎是抱过很多次的样子。 云清辞没有推开他,由着他抱着。她也是普通女子,从始至终渴望的,不过是温柔呵护。 第九十七章陌路 “你说……她,和赵璞在一起?”楚慕的声音微微颤抖,已经极其虚弱。 孟青垂首,“……是,此次来大燕和谈就是玉川的无忧公主和玉川王新封的使臣赵璞,而且……这五年间,她一直和赵璞在一起的……” 楚慕虚弱地咳了咳,心中苦笑,她终究是恨了他。这样,也好…… 这次引她出来,不过是想见她,和孩子……最后一面。 ······ 一路上走走停停,两个月才到大燕都城,看着那熟悉的一景一物,不免伤怀。只是……现在的都城比之先帝在时要繁华太多,有时候几乎整条街都是熙熙攘攘,行人颇多。 她看了看已经可以看到的皇宫,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五年后,我又回来了,只是这次,已是陌路。 所有人被请进了宫外行宫居住,说是等皇帝召见。 赵璞看到行宫里的布置满意的笑了笑:“这楚慕还是挺认真的。” 云清辞被侍女带到自己的房间后,一个人看了看,脸色却是越来越沉。 怪不得看着那样熟悉,却是和原来东宫的宜兰院的布置一模一样!所有的帏幔轻纱都是她常用的水蓝色,在阳光的照射显得宁静又祥和。 她皱着眉对转手要走的侍女道:“站住,我要换个房间!” 那是女一愣,恭声回道:“公主,这房间是陛下亲自布置的说是专门为公主而准备。” 云清辞冷哼一声,专门为她准备的?分明是故意的,他到底要干什么? “我只问你一句话,是换还是不换?” 她的声音颇为凌厉,那侍女不由得吓一跳,怯怯道:“换换换……奴婢这就去找……” 云清辞皱眉打断她的话,“谁都不用找了!我看使臣赵大人隔壁倒是有一间房间是空的,我直接过去就行!” 那侍女诺诺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赵璞惊讶地看着云清辞住进了自己隔壁,不由得追上去问:“清儿,你怎么住这儿了?没人给你安排地方么?” “是我自己要过来的,咋们俩住的近,好照应着。” 赵璞沉默。 楚慕听说云清辞拒绝了那间房间后微微一愣,“你说……她当时的表情是愤怒?” “是,主子,她自己挑了赵璞隔壁的房间住下了。” 楚慕感觉手都在颤抖,她……爱上赵璞了吗? “明天……宣玉川使臣,觐见。” ······ 翌日,云清辞身后带着一脸严肃的赵璞,还有其余五六个使臣缓缓走进大殿。 仍旧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紫宸殿,现在早就恢復了庄严和华丽。 她走到中间站定,带领着身后一众人朝着端坐上首的楚慕行礼:“玉川国无忧公主携使臣见过大燕陛下,皇后娘娘。” 流凌风给她的封号是无忧,因为她刚到玉川的那一年,几乎天天落泪,常常愁眉不展,流凌风希望她能无忧无虑。 “免礼。”上首传来楚慕微微低沉的声音,只是比以前多了些许疲惫,与淡淡的虚弱之感。 “谢陛下。” 云清辞忽然感觉有些煳涂,流凌风和流洛水说的都是和谈,可怎么和谈?他们的条件是什么?她似乎什么也没带来,拿什么和谈? 接下来是一系列的客套话,这些客套话在云清辞和流凌风五年间的互相客客套套都已经练习的无比纯属,现在一样是游刃有余。 她面对着楚慕,心里还是觉得有些隐隐的痛意,到底是没有完全放下,长安和长乐和他长得都是有些相似的,尤其是长安,眉眼像极了他。天天看着那两个孩子,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起他,又怎么能放下,怎么能忘呢? 随后他们暂时都留在宫里,傍晚时候楚慕设了宴席招待,云清辞只是一笑了之,宴席就宴席吧!随他们折腾去。 只是当所有人入席后,云清辞才发现,钟离国皇帝钟离无尽和皇后叶默然竟然也在大燕! 她看到叶默然时有些惊喜,但后面更让她惊喜的是叶默然现在跟前居然有了两个孩子! 叶默然也看到她,两个人坐在一起聊天,她看云清辞一直看着两个孩子,也笑道:“大一点儿的是个女儿,叫雪儿,小一点的那个是个儿子,叫轩儿。” 云清辞看着两个孩子笑笑,“时间过得真快啊!连默然都要当母亲了,儿女双全,一定很幸福吧!” 雪儿和轩儿跑过来,一声声叫着“母后”,叶默然欢快地应着,“是啊,真的很幸福的。” 她将两个孩子推到钟离无尽那边去,然后继续和她说着,“那……你呢?我听说了你的事情,我也没有想到,原来楚慕对你那么宠爱,到后来,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看到她眉中的愁苦,她忙道,“听说你也有了孩子,还是一对儿的,今天怎么没见带来呢?” 云清辞心中一紧,想到那两个孩子,她的长安和长乐怎么样了?有没有哭,有没有饿着,有没有睡觉的时候喊着要娘,有没有受伤…… “怎么了?” 她声音有些涩然,“没……什么,我怕他们遇到危险,所以就将他们留在玉川了。” “哦……” 上首的苏如意朝她看来,很是端庄地朝她笑笑,声音不大不小地开口,“听说无忧公主有两个孩子,怎么没有带来?” 云清辞起身,不卑不亢道:“劳烦皇后娘娘关心,他们今年才四岁,怕是不习惯大燕的生活,两个孩子身子弱,所以就暂且留在玉川了。” 她旁边的楚慕脸色霎时一白,目光惊疑地朝她看来:“你说……他们……四岁?” 云清辞笑了笑,眼睛定定望着他,“是。”
第115页 楚慕几乎在她开口的同一瞬间喉咙中涌起一抹腥甜,他极力忍住,全身忽然有些轻轻颤抖,是愤怒,还是疑惑? 四岁…… 她离开他五年,孩子四岁,那孩子会是赵璞的吗? “孩子……是谁的?” 云清辞看到他这样忽然感觉自己有些残忍,口中却依然道:“不管孩子是谁的,反正不是陛下您的,不是吗?” 楚慕身子一软瘫在龙椅上,大口的喘着气,苏如意一惊,忙悄悄从怀中取出一颗药丸,在站起来为他顺气时悄悄让他服下,而这一动作正好被她身子挡住了。 云清辞什么也没看见。 殿中没有人注意。 另一边,赵璞正在闲闲地磕着瓜子,不远处的一名年轻男子看着他脸上尽是鄙夷与不屑,“原来的赵王起兵反叛被诛,现在儿子又逃到了玉川,还受到玉川王重用,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赵璞听出他语气中的深意,从头到尾不过是在讥讽他去了玉川而已,他冷笑一声,“想必这位公子便是李丞相的长子吧!不知道李公子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叫祸从口出。五年前的那位苏丞相可是被灭了满门,一个不剩呢!李公子就不怕一个不小心让令尊也在丞相这个位子上重蹈覆辙么?” 那李公子面色一变,“你敢?” 赵璞冷哼一声,“你可以试试。” 楚慕在朝堂上一向雷厉风行,在云清辞走后紧紧一个月时间就找人填补了朝堂官位的空缺,而且将朝堂大换血,现在大部分官员已经是他整理后的人。赵璞专门查过,现在的丞相姓李,品行的确正直,只是有个不争气的儿子。 这边云清辞和叶默然聊的火热,叶默然看了看赵璞的方向,悄声问:“清辞,你这几年和赵璞在一起?” 云清辞点点头,“嗯,这几年都是他在照顾我,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意,可我只能将他看做一个朋友,顶多是一个最亲密的朋友,没有其他想法了。” 叶默然沉默了一会儿,略有些试探地道:“那你以后准备怎么办?你还年轻,还有两个孩子……” 云清辞失笑,“你是在游说我改嫁么?” 叶默然嘆一口气,正了正色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就先这样过吧!只是我与楚慕已经和离,也没什么可能了。”她顿了顿,又看她:“默然,我看钟离无尽待你倒是挺好的。” 叶默然笑了笑,“还行吧!我已经很满足了。当初娘死的时候,我狼狈不堪,那个时候也没有想到今生还会遇到这样一个真心待我好的人。” 云清辞浅浅一笑,“祝你幸福。” 回到行宫时天已经黑了,云清辞将所有蜡烛都熄灭,谁在床上翻来覆去。 今日终于看到他,本来是怀着恨意去见他的,可为什么,看到他平平安安地坐在那里,即便是眼神冰冷,可心里还是有着莫名的欣喜。 她似乎记得,在和默然说话时,每每余光瞥见他,她心里一直在想着,他还安好。 忽然有些头痛欲裂,为什么呢?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会子脑海里一会儿是他温柔的笑脸,一会儿又是他冷冰冰地说“射吧”,那个时候,他是想要她的命! 房间里忽然有轻微的唿吸声,她立刻警觉起来。 “谁?” 一个身影站在屋里,久久不动。 云清辞猜到来者是谁,心里冷笑,起身将屋里一根蜡烛点燃,屋里顿时明亮一些。 第九十八章突变 “南皇打算一直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吗?”她转身,将架子上的披风披上,遮住里面的中衣。 楚慕仍旧是定定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云清辞皱了皱眉,索性不管他,刚要转身,却听到他忽然开口:“清儿……孩子真的……不是我的吗?” “你说呢?” “是赵璞的?” 云清辞转过头,“是谁的,你管的着?” 楚慕脸色苍白,忽然一下子忍不住,一口鲜血直接喷出,地上瞬间溅起一片红色。他眼前一黑,整个身子就要软下去。 云清辞一惊,忙扶起他,不由得脱口问:“你怎么了?” 难道真的如人所说,他病重了? 楚慕也不擦嘴角的血,只是看着她,“清儿……你还肯关心我?” 云清辞忽然放了手,眼神有些冷意。 他站起来,“你恨我?” “是。楚慕,你从来不知道,那几个月在琉璃宫我都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都要疯了!你知道么?我日日在枕下放着一把匕首,每天晚上你来我床上的时候,我都恨不得……” “你终究不忍心,对吗?” 云清辞沉默。 “清儿,我已经派人去玉川查过了,那两个孩子是五岁,他们是我的……对吗?” 云清辞别过头,“他们可以认其他人作爹,他们是我的孩子,我说他们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陛下,我这次来大燕是和谈的,要商量和谈事宜我们可以在朝堂上见,慢走,不送。” “不用谈了,我的条件就是你,我只要你,清儿……” 云清辞转头冷笑,“你要我?要将我抓回去继续囚禁在宫里吗?你有苏如意和罗绮青,我有赵璞。楚慕,你不能这么自私……” “我……清儿,苏如意和罗绮青我一个也没动过,他们都只是一个摆设……” 云清辞愣了一下,继续道:“摆设?若你五年前对云清辞说这样的话,她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跟你在一起,她就算是死了也甘心。可现在,活下来的是无忧公主,她已经死了!” “清儿,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云清辞捂住耳朵,几乎要落泪,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轻轻地,似乎要消失,“你为苏如意画眉,你下令杀了我的侍女,你将我囚禁在琉璃宫那么长时间,在我的心已经彻底冷了的时候你却来告诉我,你后悔了?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在你将她伤的遍体鳞伤后,你只需要解释一下,动几下嘴皮子,你就奢想她能放下一切,放下一身的伤痕累累,和你回去吗?” 楚慕彻底呆住,云清辞微微向前踏了一步,他被逼得往后退了一步。 她紧盯着他,冷冷逼问:“射吧,这两个字是谁说的!” 他张了张嘴,无言以答。 她冷笑,“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有多绝望,有多绝望……你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她其实不怕冷落,不怕死,只怕你不要她!是你亲手杀死了她!” 云清辞转过头不再看他,她将蜡烛吹灭,“从五年前我们就已经和离,现在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和离书上写的很清楚,从此男欢女嫁,各不相关。你走吧!”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你……喜欢赵璞?”
第116页 云清辞冷冷道:“对!你和我不过在一起两年多而已,凝之可是照顾了我五年!两个孩子都是他照顾的,他一直在尽一个作父亲的责任。我从他那里感受到的是温暖,你呢?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爱你?你以为你对我做的那些事我就可以充耳不闻,就可以轻松原谅你了吗?” “情……” “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她攥紧了双手,脸色铁青。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模样,似乎听到他暗嘆了一声,然后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 之后楚慕再没有召见玉川使者,也没有再提和谈的事情,流凌风来信说玉川很平静,近来也没有战争。 云清辞松了一口气,又疑惑起来,楚慕将她引过来究竟要干什么? 她整日也无所事事,不是在行宫里睡觉就是在京都乱逛,赵璞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她有时候想支开他,可又开不了口。 兜兜转转来到将军府,将军府似乎什么都没变,只是看上去更旧了些,到处都是尘埃。 她缓缓走进去,发现里面到处都是蜘蛛网,府里的每一所院子,每一个房间,每一个物什,都能引起她的回忆。 “玉芳亭是娘亲最喜欢的地方,站在亭子里能望见对面一片梅林,那里的梅花是爹爹亲自种植的,一到冬天,那些红梅一枝枝绽放,晶莹剔透,特别好看。我以前一直以为娘亲喜欢梅花,后来娘亲告诉我,因为爹爹喜欢梅花,爹爹喜欢玉芳亭,爹爹喜欢的东西她也喜欢,爹爹喜欢去的地方她也喜欢去,她一生痴情爹爹,将自己的一生活成了流颜玉,只为获得他心中的那一丁点儿怜悯和愧疚之意。爹爹一直觉得他负了流颜玉,又负了娘亲,只能用力去弥补,谁知道,原来到最后,都是虚幻。” “那边合欢树旁的鞦韆是爹爹亲自扎的,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坐在鞦韆上,爹爹在后面推,而娘亲,就安安静静地立在合欢树下,一脸的幸福和温婉。那个时候合欢花开得正浓,一片片飞过花园,满园的温馨红粉,满园的淡淡馨香。我们在这里看花开花败,人聚人散。合欢合欢,无合,亦无欢。” “脚下的这块青石板,曾经也载了多少美好回忆,曾经,娘亲就是在这里教我抚琴,教我读书,给我讲她年轻时候的故事。” …… 赵璞跟在她身后,听她一句句说着,听她讲在这个小小的将军府里的悲欢离合,听她对自己父母的点滴回忆,讲到最后他们双双离世,她已经泪眼朦胧。 他紧紧拥着她,细细擦干她的眼泪。良久,才轻轻说了一句:“你的父亲一直被先帝记恨,封府的时候给硬安了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其实当时并没有确切证据,云将军只是战败了而已,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莫须有罢了。而五年前……你走后,楚慕为云将军平了反,史官也删去了先帝时对他的那一段错误的冤案。” 云清辞微微一愣,心里一酸,爹爹啊……你,终是能堂堂正正的成为一名英雄,成为云家人的骄傲! 她完完整整地看了一眼那座熟悉的府邸,对着夜七轻声道:“夜七,我走之后,便烧了吧!要让一切都干干净净,爹爹走的时候没带走什么,现在,将府邸焚了,也能让爹爹在地下……能找到回家的方向……” 云清辞这几天有些焦急,杜谨已经十多天没有来信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长安和长乐怎么样了。 原本来大燕是和谈,可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动静,赵璞派了逢杰回玉川看看是怎么回事,可云清辞还是心急如焚,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 她几乎天天晚上梦到流洛水对她的孩子下毒手,每每醒来都是大汗淋漓。 “公主,玉川那边不好了!” 夜七慌慌张张跑进来,一开口就是对她大喊。 云清辞心里一慌,“玉川出事了?怎么回事?” “公主,流洛水昭告天下流凌风不是她的亲生儿子,然后逼迫流凌风退位,她自己要当女皇,流凌风用计打败她,只是流洛水败后竟然带着长安和长乐逃跑了,至今还未找到!” 云清辞身子一软,长安和长乐还那么小,流洛水能带他们去哪儿…… “夜七,我们立刻回玉川!” 赵璞带着云清辞快马加鞭往玉川赶,一路上日夜兼程,只怕晚一点儿长安和长乐会出什么事情,终于在半个月后风尘僕僕回到玉川。 流凌风见了他们忙上前迎接,“你们终于回来了!我只知道流洛水一行人往南面的千年谷去了,杜谨已经带兵去追,留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云清辞一惊,千年谷! 千年谷是玉川禁地,流凌风曾给她说过,谷中有千年寒冰,据说深处有奇异神兽,凡是进去的人就没有出来过。 那么,流洛水去千年谷做什么? 她手里还有长安和长乐! “估计是冲着我来的,我去一趟吧!” 赵璞忙拦住她,“那里太危险了,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 云清辞皱眉,“流洛水带着长安和长乐,目的很明显了,我非去不可。” “好,那我和你一起去。” 一路轻踏花叶,分雾拔气,云清辞与赵璞终于站在千年谷面前,说是千年谷,其实也就是类似一个两尺高的山洞口,但是向来越是平淡却是诡异,因为原本方圆十里皆是草木浓郁,可是偏到了此处,山洞百米之内,都不见任何草虫痕迹,微黄的泥土混着一丝干燥的气息,说不清道不明,明明里面既然是千年寒冰,就该是温湿之气,可是外面却又如此的干燥,倒真是让人看不懂。 “千年谷,禁止入内。”七个大字立于一旁的石碑之上,不似寻常雕刻,龙飞狂舞蹈,饱经流年风霜,不知过了多少年。 “走吧。”赵璞唤道。 云清辞再度扫了一眼四周,看了看远方红灿灿的天空,看了看无穷苍际下远处绿汪汪的一片,深吸一口气,终是跟着赵璞走了进去。 赵璞忽然回头:“清儿,辞此去兇险,如果我不能出来也一定会护你周全,如果……你定要将我火化,骨灰要撒于空中,我想时刻都能陪伴与你。” 云清辞一惊,忙斥道:“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们定要平平安安地出来,还要带上长安和长乐!” 赵璞对着她温柔一笑,随即转过头去。 第九十九章生死 一进入山洞,他们就感觉到一阵阵寒气袭来,幸好两人来时都有所准备,穿的厚一些。 山洞似乎很长,但却很好找路,他们顺着唯一的一条路,一直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云清辞感觉四肢都有些麻木。 她笼笼手臂,不停地哈着气,感觉连眉毛似乎都结了冰了。 赵璞武功高强,又有内力护体倒是没什么问题,他往云清辞体内输了一些内力,才缓解了一下。 走了很久,前方忽然空阔起来,中间居然还点着一堆火,火堆对面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
第117页 流洛水,淸离,杜蘅,还有长安和长乐。 流洛水看到他们也不觉得意外,“来了啊!我等了很久了。” 云清辞上前一步,“你究竟想要什么?” 流洛水嘆了一口气,“似乎没有什么想要的,只是不甘心罢了。” “流凌风真的不是你的儿子?” “他也不知道是为我接生的稳婆从哪里抱来的孽种!”她冷嗤一声,“我当初生产后虚弱,却不知道那稳婆受了何人指使敢掐死我的孩子,换了这么一个孽种来,顺便不知从何处又拉来一个女孩儿,说我生了一对双胞胎。我养了他们十几年,居然都不是我的!” 云清辞有些震惊,但还是微微摇了摇头,“就算不是亲生的,你也养了他们这么多年,总要有些亲情的,是你不知珍惜,到最后落得个这般下场。” 流洛水忽然笑了起来,“现在死了我也不怕,反正整个大燕就要灭亡了,现在你既然进了这千年谷,就别想再出去!拉个你再拉个楚慕为我陪葬,不枉当年我对他云缙的一片心意!” 云清辞脸色一变,“大燕怎么会灭亡?” 她的脸上表情更加狰狞,“你说……楚慕快要死了,楚氏王朝快要灭亡了,大燕还能不灭亡么?” 云清辞一惊,“楚慕怎么会……” 她脸上尽是得意之色,“楚慕中了我的醉骨香,每月朔月毒发一次,原本五年前就该死了,却没想到他却是得到了舒活草,能续命五年,不过……现在应当是没有几天寿命了吧!” 忽然感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冲进脑子,满满的震惊和不能相信,楚慕……他居然中了毒! 她忽然疑惑,“他的毒不是。杜仲都解了吗?” 流洛水冷哼一声,“天下还没有人能解我的毒,你当他不惜以战争来引你回去是干什么?那是为了见你最后一面,可惜你蠢笨不堪!他的毒中还夹着情毒,当初我给柳云彻毒的时候可是就告诉他了,如果他身上的毒香被楚慕闻到,那么也就没几天活头了,谁知道楚遥那小子居然从我这里骗走了舒活草,不过……现在不是一样要死在我手上!” 云清辞感觉似乎心里有什么东西,勐地,崩塌了,他……他的心意,终究,还是她不懂…… 这么说来,他当初执意赶她走,是为了…… 她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不顾一切地上前抓住流洛水,“你有解药的对不对?是你制的毒,你一定有解药的对不对?求你给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流洛水很是温柔地将她的手一寸寸掰开,对着她一笑,“云清辞,你真是笨呢!你的娘亲当年和我抢云缙,我可是一辈子都忘不了呢!你说……我怎么可能放过你!当年莨越灭亡之时我就发誓,一定要把属于我的抢回来,所以我早早就开始算计着夺回大燕,重整莨越。楚慕只是我计划的第一步,只要他死了,就算我什么也没得到,我也要毁了它!至于你的这两个孩子,自然……也是要和我一起去极乐世界的……” 云清辞睁大了双眼,看着她带着杜蘅,淸离,还有长安和长乐一步步后退,她不要命地冲过去,却被她一掌打开。 “你将他们留下……” 她再次冲上去,却看见山洞一点点开始坍塌,模模煳煳间只看见流洛水狰狞的面容。 “不要!” 她急切地喊了一声,却忽然觉得全身都动不了了。 她震惊的看着点了她的穴道的赵璞。 赵璞微微一笑,温柔的对她说:“清儿……如果我将长安和长乐平安的带出来,你一定要履行对我的承诺哦……” 云清辞明白他要干什么,面上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凝之,你不要走,我已经失去两个孩子了,不能再失去你……” 赵璞微微一笑,冲进摇摇欲坠的山洞中,随即云清辞感觉到脖颈一酸,便被人不省人事地带走。 赵璞冲进洞中时,流洛水已经紧紧拉着两个孩子半步也不离开,而长安和长乐竟然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洞中一点点坍塌,就算即将面临死亡,他们也奇蹟般地没有哭一声。 流洛水狰狞一笑,正要将孩子往身后推,却感觉身上传来一股剧痛。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匕首,微微抬头看到杜蘅正看着她。 “为什么……”她至死也不敢相信,自己一手□□的手下现在居然背叛她! 杜蘅淡淡说了一声,“我恨你。” 然后她将两个孩子拉出来推给赵璞,轻声说:“我知道这样你会开心,去吧!” 赵璞微微一愣,随即拉起两个孩子就往外跑。 身后山洞坍塌的速度很快,他又不能使用轻工,眼见孩子们就要受伤,他打声对他们说:“长安,长乐,你们沿着路出去,速度要快,千万别回头!” 长安愣了一下,忙懵懵懂懂地应了一声拉起妹妹的手就往外跑。 以两个孩子小巧的身姿和灵活的动作,必能安全出去了。 赵璞心里暗暗想。 看着身后已经摇摇欲坠的山洞,他嘴角轻轻一笑,“清儿,我答应你的……做到了……” 他很快被压在一片尘土中,恍惚中似乎看到一抹素影翩然而至。 是清儿吗?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脑海中一直迴荡着的是一片花海中,轻拈纨扇的少女,身边有三五蝴蝶施施然展翅,围着她翩翩翻飞,她唇角一痕笑意相映,一双清水般的眸子含情相望。一握水蓝色长裙拢住了一裊一裊晴丝,韶光缓燃垂下,无数浅粉色合欢花在她身后得纷纷烈烈。 他还记得,那一年,她才十三岁,一个人悄悄绽放在平阳侯府的小小空间里,等着良人採撷。 他何其有幸,能陪她度过最平静安稳的五年。 够了……这就够了。 此生,再无憾了。 几乎当他的世界安静后的同一时间,山洞中的炸裂声伴着尘土滚滚的声音并没有停止。 他的身体已经被尘土掩埋,身后却有个人影艰难而知。 杜蘅心中微嘆,送你一程,真难啊……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便用这最后一点勇气来到他身侧,她艰难的紧紧握住他占满尘埃而冰冷的手,不管周围怎样的危险,拼命刨开土,只为了看到他熟悉的脸庞。 尘埃也就罢了,还是那么的俊俏温柔。 她使自己的身体尽量紧贴着他,两人像拥抱着的情侣紧紧依偎着。 她的记忆停留在那个燕语莺歌的暮春。 他来到平阳侯府,似乎是在等什么人。晴朗的日光下,满是浓荫翠翠,春晖堂前面新开的桐花绛紫雪白,散落清甜滋味。他置身于花叶下,清隽容颜上有笑容明耀,看着她缓缓走近。 他眼角有一丝揶揄,“三小姐鬓边的青竹碧玉簪甚是好看,小姐可知有一种酒名唤竹叶青,可有兴趣一尝?”
第118页 她羞红了脸,“世子自己尝吧……” 尘埃中,杜蘅似乎听到鬓边的青竹簪在叮噹作响,她和他一样,喜爱青竹疏淡,淡香凛冽。 世子,如果能有下一世,我一定……不要做你的亲妹妹,你也不要忘了,送我竹叶青啊…… 云清辞被送出去后悠然转醒,却是发现空荡的山谷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她慌慌张张四处搜寻,赵璞呢?长安和长乐呢…… 洞口已经坍塌,里面黑乎乎地什么都看不见,从山洞里飘出一阵阵尘埃。 “娘亲……” 她震惊地看着两个孩子从浓烟滚滚的山洞里拉着手跑出来,他们也都吓坏了,直接扑到云清辞身上。 她几乎是喜极而泣,“长安,长乐……幸好,你们还在……” 两个孩子也是有些害怕,抱着云清辞哭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云清辞看到只有他们两个,微微一愣,“你们的赵叔叔呢?” 长安忽然又哭起来,“赵叔叔,他……他被困在洞里,将我和妹妹送了出来……” 长乐见哥哥哭,不免也伤心起来。 两个孩子和赵璞一起生活了五年,终究是有感情的。 云清辞脸上浮起一抹悲色,泪水从脸颊上滚落,赵璞…… “赵璞……你说过,要带着长安和长乐一起平平安安出来的,为什么,你却永远留在里面了……” 赵璞从始至终对她的心意她都知道,就是因为中间隔了一个楚慕,所以赵璞的感情到最后都是作了牺牲。 她该知道的,千年谷那么兇险,他怎么会没有事情?只是……到底还是失去他了…… 带着长安和长乐浑浑噩噩地走回去,半路上遇到了带领着一队军马的流凌风。 他看到云清辞和两个孩子都相安无事,心里一松,笑着道:“清辞,杜谨带兵将流洛水的残留势力都消灭了,现在玉川终于没事了……” 他看了看云清辞的脸色,发现她居然一直在哭! “怎么了?不是没事了,该高兴的吗……” “赵璞……死了。”她的声音轻的不能再轻,每个字都含着悲戚。 第一百章负荆 流洛水一死,玉川就平静了下来,流凌风更是大喜过望,非要设一场宴席来庆祝,而在宴席上大多都是封赏有功官员,算到头,最大的功臣居然是杜谨! 云清辞笑着道:“没想到哥哥一个文弱书生的模样还能带兵打仗!” 流凌风对杜谨大肆赞赏了一番,而随后的封赏居然突出所有人的意料! “杜公子杀敌有功,智勇双全,现封为我玉川的定王!” 所有人一愣,然后就有热烈的鼓掌声和满朝的贺喜声想起。 “恭喜定王!” “恭喜恭喜啊……” “定王,好本事!” …… 杜谨一脸不知所措地看着流凌风,刚要跪下推辞,就被流凌风暗中狠狠抓住动弹不得。 流凌风面笑肉不笑地道:“定王……好好干啊!” 杜谨还没有说话,流凌风就先示意全体人安静下来。 “静一静!寡人还有一件事要宣布!”他看了看身边一脸害羞的流姝,道,“王妹姝公主接旨!” “王兄……”流姝眸子浮上一层氤氲的雾气,从座位上跪倒了大殿中,“臣妹接旨。” “定王一表人才才貌双全,寡人之王妹流姝端庄大方善解人意,实乃天作之合,今日特此赐婚,择日成婚!” 杜谨一愣,还要推辞,流凌风目光中带着凛凛笑意,“定王还不接旨谢恩?要抗旨么……” 流姝从他身后跳出来,恶狠狠威胁道:“呆木头,你要是不赶紧接旨的话,本公主一定每日去你府中闹得你不得安生!” 杜谨抽了抽嘴角,微微嘆一口气,伏下身子,“臣,接旨,谢君上隆恩。” 流姝长舒一口气,“这才对嘛!” 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贺喜声,“恭喜定王抱得美人归啊……” 云清辞看着杜谨,眼中止不住的笑意,连哥哥,都有了自己的良人了啊…… “启禀君上,守城兵将方才急急进宫,说是大燕皇帝突然到来,目前已经在城门等候。”大殿外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太监慌急的声音。 所有人均是一愣,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云清辞。 他……来了? 流凌风对这个楚慕可从来没有什么好印象,有事儿没事儿在边界挑起一个战争,还那么绝情的对云清辞,现在居然一声不响地直接到了玉川都城! “真是气死寡人了,来都不说一声,压根儿就没把寡人放在眼里……”他嘟囔了几句,刚要说话,却被门外太监打断。 “启禀君上,大燕陛下递上国书,说是要亲自前来迎接他的妻子,还请君上一见。” 流凌风愣了一下,不禁也看向云清辞。 “清辞,那……” “报…”太监尖细的声音再度传来,阻断了殿内流凌风的话,奔至殿前一跪,“启禀君上,大燕陛下他……” “他如何了?”开口问的是杜谨。 “这个……”太监竟有一时犹豫。 “说。”流凌风一语,语气中还夹杂着不耐烦。 那太监身子一颤却还是道,“大燕陛下说是要向……无忧公主,负荆请罪,而且当真身背荆条,在城墙之下不走。” 负荆请罪?云清辞眉峰拧紧,楚慕竟然负荆请罪,堂堂大燕皇帝给她负荆请罪,这是开玩笑的吧,那个如诗似画的男子,会做得这些事情? 他身中剧毒,却仍然坚持不远万里来到玉川,只为了求她原谅。流洛水说,他活不了几天了…… 流凌风看着云清辞的表情,随即正色道:“出去看看。” 流凌风带着一群大臣风风火火来到城墙前。 所有人,都看着城墙下的那个墨衣男子。 楚慕抬起头看着他朝思慕想的身影,俊妙如玉的身姿在阳光里涂上了层光晕,依然雅人深致,依然云端墨华,依然芝兰玉树,即使,此刻他背负荆条,横捆于腰,却不但不减其风彩,反而让人觉得这男子多了一丝人间气息,更似给这山水青黛增加一抹重彩。 “南皇远驾而临,本该是相迎,可是这……”城墙之上的流凌风对着城墙之下的楚慕温和的寒暄。 场面功夫还是要有的。 楚慕绽颜一笑,阳光都似被山水倾倒,“玉川王何必客气,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向我的妻子请罪,自然要有请罪的态度。” 云清辞一直站在流凌风身旁,静静看着城墙下那个她一生为之倾倒的男子,之前她看到他这般模样,或许可以无动于衷。而现在,当她知道了他身中剧毒后,还能漠然相待吗?
第119页 她默默一语不发,看着他似乎有些苍白的脸色,该是虚弱到了极致吧…… 他轻声对她说:“清儿……对不起……” 她忽然有些恼怒,他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跟她说一句对不起?他到底将她当做什么?他所受的苦,所忍下的所有艰难,一字不说,他是想让她恨死他吗?还是说,用这种方式来折磨她? 流凌风见她不说话,让人将楚慕请进了玉川王宫暂且住下,云清辞也没有什么意见。 她忽然不想见他了,她欠他的太多,到底要怎样开口…… 杜谨和流姝的婚事定在三天之后,连流姝都直唿速度好快,但还是惊喜欲狂。那几天看着一直守在定王府里的杜谨不肯出来,她有好几次偷偷熘进去看他,看到他居然正在偷偷收拾东西,这是要逃跑的节奏! 他满脸怒气地将他抓了个现行,然后揪着他的衣领拉到王宫里,哭着跟流凌风诉说。 流凌风大怒,“你……你居然敢逃婚……” 杜谨终于嘆了一口气,“臣在大燕还有一个父亲,结婚时不和父亲通知可是一件极为不孝的事。所以……臣打算还是回去给父亲说一声比较好……” 流凌风皱眉看着他,“真的是这样?那你怎么不早说!不就是通知你老爹么?寡人还是特别有先见之明的,早就通知了他按时来参见婚礼了,你放心吧!” 这次轮到杜谨震惊了“真……真的?” 他自从五年前跟着云清辞来到玉川,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虽然时常写信过去,父亲也理解他,但他始终觉得尽不到孝道,非常遗憾,而现在,流凌风居然将他父亲请来了!真的是喜出望外! “谢君上!” 流凌风呵呵一笑,“这次可不准再逃了哦!否则姝儿的眼泪就要淹死寡人了……” 杜谨和绿流姝的婚礼如期举行,在看到坐在高堂的平阳侯时,杜谨禁不住热泪盈眶。 “父亲……” 平阳侯看到儿子娶了那么好的一个妻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谨儿,好好待她啊,为父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红盖头下的流姝羞红了脸,还是禁不住笑了出来,引得众人哈哈一笑。 流凌风给自己妹妹的婚礼办的很是盛大,几乎京城所有人都来参加了,所有人聚在王宫大殿前的空阔广场上,一起唱着歌为一对新人祝福。 云清辞回去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想起哥哥未来的幸福,她也感到非常开心。 夜风拂过窗外,满庭花开花落,纤姿妖娆,又似花心愁欲断,月色难知心。 云清辞睡在床上此刻看着头顶上盪起的流苏,睁着眸子半响,终还是闭上,黑夜里,似有清风袭来,如雪似兰的气息瞬间掀开了垂地帘幕,被子似乎微起,又微落,一切动作都轻得不能再轻,只是…… “楚慕……你为什么总喜欢在晚上来?”云清辞偏头,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静静地看向正坐在她床上的楚慕。 楚慕一愣,随即温柔一笑,“晚上……比较安静,适合做……” 云清辞脸色倏地一红,“你……” 楚慕转头,走向安安静静睡在对面小床子上的两个孩子,他们的睡颜很安详,两个粉嫩嫩的脸颊上还有着笑意,是做什么好梦了吧…… 看着那两张可爱的小脸,心中微动,手轻缓抬起,刚要落下,却又在空气中顿住,良久一嘆,手又移开。 “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敢摸,你真有出息!”云清辞讥讽道,不知为何看着楚慕这幅表情,她心里就没由的心痛,明明已经…… “我的孩子,你终于肯承认他是我的孩子。”楚慕语声中微微含着欣喜。 暗处,孟青和孟玄此刻听着楚慕这句话,心中竟突然涩酸滚来,主子何曾这般,为什么,如今要弄得这个局面呢。 楚慕嘆了一声,又走过来坐在床上。 良久,云清辞忽然开口,“是醉骨香么?你想瞒我多久?”说完后,心中有浓浓的酸意,她尽力忍住眼泪,语气中尽是认真之色。 楚慕一愣,他的清儿……原来什么都知道。 “你……还有多长时间?”她的声音已经微微颤抖,这次忽然……忽然比任何时候都怕……怕他离开…… 楚慕语气很平静,“不知道。清儿……只要能在你身边,哪怕下一刻就死,我也愿意……” 云清辞死死咬着唇,泪水却终于落下来,她无声地哭泣着,语气哽咽而倔强,“楚慕……你每次爱我,对我动心的时候,有多疼?有多少个朔月,你强忍着剧痛?下决定冷落我之前,你有多久没有睡好,而独自将心事掩藏?每次对我冷言冷语时,你的心又有多煎熬?” 楚慕竟然微微一笑,“有你在,就不痛。” 云清辞步步相逼,眼睛里泛着泪光,“如果不是为了清儿和长乐,你是不是就打算这辈子也不见我?楚慕……你知不知道,当流洛水告诉我一切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我宁愿和你一起承受这一切,也不要你一个人独自扛起所有……” “清儿……” “我痛,有你陪着,你痛,有我们的孩子一起陪着,楚慕,至此起,纵然天黑灰暗,土崩石裂,你再也不能放开我的手。” “你不怕从此守着记忆过日,我又如何能再逃。”楚慕回应,雨罢唇已经贴上来。 久违的吻在彼此唇间涤盪流连,开出一朵朵情意绵长旖旎的花朵,空气中瀰漫的淡淡花香却好似都被空气中那道如雪似的浓浓的这不磨断的情意所挡。这是另一方任何人都不能越足的天地。 “清儿,清儿……”他轻声低喃,声声轻唤嘆飘在风里,落进两人心湖,起层层涟漪。 第一百零一章归来 云清辞感受着面前人的心跳以及那熟悉的温柔的暖意,心中突然也一暖如化不开的水。 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相守,相伤,相恨,到如今,不用任何理由,不用任何藉口,只是简单一件事,她也没指望他会明白。 她是当真想要狠心忘了他,让他为他的所为付出代价,可是每一次看他深皱的眉宇,她的心却更为痛,这个男子,其实所做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她啊…… 这个举世无双,风华绝代的男子,从头至尾累累细数,看似坐拥天下,好友相伴,可是内心空白的那一块无人能补,他为了她折磨自己将她推远。 而她,为了他又再次放下与原谅。 其实,在相爱中,又到底是谁原谅谁。 “千年谷中是你将我打晕的?”云清辞想到什么突然开口。 “我总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那赵璞呢?” 楚慕似乎是一愣,随即道:“你以为你留下来能起什么作用?”
第120页 云清辞问:“你就不能把赵璞也救出来么……” “云清辞……我是人,我不是神。在最危急的情况下,我只能保证我最爱的人不受伤害。” 云清辞沉默,赵璞陪了她五年,说没有一点感情是不可能的。但她很清楚自己对楚慕的感情和对赵璞感情的差别。 “你以后准备怎么办?” 楚慕抬眸看向她,微微一笑,“只求你能最后陪在我身边。” 云清辞掩面,有湿润的泪水从指缝间溢出,“阿慕……” 楚慕将她揽进怀里,“跟我回去……好么?” 楚慕和云清辞走时,流凌风和一众大臣,流姝和杜谨一起来送他们。 流姝和杜谨两人刚成婚,新婚燕尔倒也很恩爱,只是看着流姝比以往羞涩了许多,杜修打算在玉川国留几天,楚慕也随着他去了。 回到大燕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楚慕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走的也越来越慢。 云清辞与楚慕出现在京都城门口,而在距离城门口八百里之远,楚慕就命人上了仪队。 远远迎接的,有大燕大臣们,和……苏如意,罗琦青。 苏如意上前来对着楚慕行了礼,却是单膝跪地,行了抱拳礼,“属下恭迎主子!” 罗琦青行的是标准的宫中礼仪,“参见陛下!” 楚慕出声让所有人平身。 云清辞蹙眉看着楚慕,一副疑惑的样子,楚慕微微一笑,“既然流洛水都能把手伸到大燕来,我自然也能安□□的人。苏如意就是我在丞相府的探子,当初封她为后也是为了逼你走……” 云清辞鼻尖一酸,“我都知道……” 楚慕继续道:“罗琦青是我在御花园碰到的一个小宫女,她母亲病重无钱可医,所以我将她封为婕妤,每月月银再加上我赏赐的,才帮他们家度过难关,我的要求就是她必须先暂时在后宫待几天……” “所以你宁愿用那么多办法逼我走,都不愿意让我留下来和你一起面对?” 楚慕忽然哑口无言,顿了一下看着云清辞,语气中竟然满是娇嗔,“娘子……我错了……” 第一百零二章传位 楚慕坚持下了封后诏书,然后又亲自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封后仪式。 而令天下人疑惑的是,按理来说皇后之位已经给了云清辞,那么他的两个孩子合情合理也要一併册封了才是,可庶圣旨中却只有封后诏书。 天下一时间议论纷纷。 楚慕的身子越来越弱,封后大典举行完后他就病倒了,仅在短短十天内,他已经病的下不来床,连声音都虚弱无比。 云清辞坐在床边看着已经熟睡的楚慕,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又怕出声会惊扰了他,只能捂着嘴轻轻走出去。 “琦青……陛下的药真的无解吗?明明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按照流洛水的说法,两年前都已经不行了……可那么长时间不是还没事吗?怎么现在会……” 罗琦青看着眼前的孟玄嘆了口气,“我在想,应该是这两年来陛下一直在顾念着皇后娘娘,心中总有那个信念支撑着,而现在陛下的心愿已了,或许无所牵挂,就放弃了吧……” 两人沉默。 云清辞闻言,心中久存的那一点怨念和期盼,现在都化作了悔。 对的,是悔。 她明明知道他心里一直都只有她,明明知道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可她哪个时候还是恨他。 为什么呢…… 云清辞,你是有多傻,有多笨…… 如果当初能再多理解一点,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呢? 至少,她能多陪他两年。 当初当初,真是悔不当初。 回头看了一眼清元殿,深色还有些恍惚。以前的时光,欢喜的,悲哀的,现在都化作满腔甜蜜,回味无穷。 “皇后娘娘…”平阳侯杜修急匆匆走上来,看到云清辞站在那,唤道。 云清辞转身,“大舅舅……” 无论他的身份是什么,杜修始终都是府里那个严厉又慈爱的长辈,即使没有多少感情,到底还是那么多年了。 杜修一愣,眼底浮上一抹欣慰。 云清辞问:“这几□□堂上还平静吗?” 杜修点点头:“还好。” 这几□□堂上的所有事情基本上都交给杜修来管理了。 杜修想了想,又道:“过几天玉川国主会来,钟离国皇帝似乎没打算走……” 云清辞有些意外,流凌风要来?钟离无尽要走,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天下皆知楚慕病重,虽然已经下令禁止外传,但终究还是有人知道的,现在大燕的情况并不乐观,这么多人都往这里来……她也不能不多心。 长安和长乐都还小,她也只是一个女子…… 她咬了咬唇,“舅舅先帮忙照看着,他们要来咱们也挡不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杜修点点头。 云清辞嘆了口气,杜修现在也不容易,以前风光无限的平阳候府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连大表哥都在玉川,他在这里也是孤独啊…… 三天后,原来的萧王楚遥忽然回来,楚慕在难得的清醒之际在云清辞的搀扶下上了朝堂,然后又下了一道诏书。 传位于楚遥的诏书。 ☆、终 楚遥顺利登基后楚慕就带着云清辞和长安,长乐准备隐世了,他的身体还是那个样子,云清辞现在也不敢报什么希望,只盼能多陪他几日。 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熟人都来了。 楚遥换了一身常服,放下所有的架子,像第一次看到他一样,像个小孩子哭着。 “嫂嫂……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呜呜呜……”他奋力抹着眼泪,哪里还有国君的样子! 流凌风和杜谨一样唠唠叨叨得对着她叮嘱着,流姝流着眼泪轻轻地依偎在杜谨身边,显然她的那些暴脾气都被收服得服服帖帖了。 后面的罗琦青则是被孟玄揽着,情绪也很悲伤,云清辞几天前就已经允了他们的婚事,也没打算带他们走,让他们自己生活也很好。 杜修看上去比较平静,慢慢问道:“云丫头,以后你准备怎么办?” 云清辞勉强笑了笑,“带着夫君和孩子,浪迹江湖也不错。” …… 半个月后,一处隐蔽山庄里的小屋前,一个秀丽女子坐在门前缝缝补补,身边两个孩子欢快的跑着。 云清辞一边看着长安和长乐,一边有意无意地看着屋里的动静。 自从那一日回来后,楚慕就不会动了,整日整日得躺在床上,这几日连进食都少了很多。 大夫说,他到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蹟了,而今这个情况,最多也只能坚持一两天了。
第121页 她看着天上温暖的阳光,忽然想起昨天他对自己说:“这几天,是我最……最幸福的日子了……” 楚慕现在越来越爱忘东西,这几天他每天都会给楚慕讲以前的故事,只讲那些温暖的,开心的事情。每一次,她都能看到他嘴角的那一点笑意。 想一想他们多经歷的这么多,也不禁感慨,这不过短短的几年而已,而和他真正在一起的日子,也就那么几天,可…… 终究不舍。 她遇到了这么多人,赵璞,郭皇后,赵秉,杜谨,流凌风,流姝,楚誉,楚遥,苏如意,罗琦青,绿笙,杜蘅……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好的也好,坏的也坏,可到底是有多少人是可爱的,多少人是可憎的呢? 楚慕啊楚慕……我们走过了这么多了,最后的结局都已经註定,可为什么,我以为我已经看开了,为什么心还是那么痛…… 她也希望奇蹟,就好像当初遇见了他,可哪有那么多的奇蹟出现! 最后这几天了,一定,一定要陪着他…… 天气越来越冷了,终于在一个寒冷的夜晚,降下了纷纷大雪。 他们住在温暖的小屋里烤着手,长安和长乐此时已经守在父亲身边,几乎每时每刻都轻声得唤着“爹爹”,因为怕他谁去,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清儿……我在想,当我失去母后的时候,我从来……从来都不会想到,我现在会有一个爱的女子,然后还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此生,是我……之幸……” 云清辞笑得温柔,“是,也是我的幸运。” “清儿……你知道吗?我变成痴儿后,被封为晏王,是因为我从小就有那么一个希望……” “是天下海晏河清的意思吗?” 楚慕像是预料般摇摇头,“不是……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海晏河清,我只是希望……会有那么一个人,是我心中的海晏河清,可我还是让你受了这么大的苦……” 云清辞笑笑,想说什么,喉咙却死死堵住,只有清清的泪水滑下。 无语凝噎。 楚慕的声音微不可闻,“清儿……我想看……看看梅花,鲜红的那种……” 云清辞含泪笑着,“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摘啊……” 他们的小屋不远处就有几株红梅树,还是楚遥专门从原来的晏王府移栽过来的。这几天已经盛开,只是一直没有人去看。 云清辞交代了长安和长乐在这里看着,自己跑去了梅林。 还是如往常一样,满园的红梅,开得盛意恣肆,在水银样点点流泻下来的清朗星光下如云蒸霞蔚一般,红得似要燃烧起来。 花瓣上尚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红宝石般的蕊,殷红宝石样的花朵,相得益彰,更添清丽傲骨,清冽的梅香似乎要把人的骨髓都要化到一片冰清玉洁。 这时候雪花开始飘起来,漫天的晶莹剔透,漫天的纷纷扬扬,噼天盖地得迎面飘近。 云清辞用最快的速度挑了一枝最艷的,披着斗篷,快速回去。 踏进小院的时候,白色的雪就已经盖住了所有,只是还是可以看到,清清楚楚得看到―― 房檐下分明站着一个人! 不,身边还有长安和长乐。 云清辞有些愣愣地一步一步往前走,然后站在院中央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他。 他脸上有着温暖的笑容,一身的白衣,未染半分尘埃。脸色虽然苍白,却带着满满的温暖。眼神中,是一如既往的柔情…… 他的声音很轻,却一字不差地印在她心上。 “傻清儿,站在雪里做什么?” 说罢,便抬脚欲走进这漫天大雪里 ――傻清儿,站在雪里做什么? 长安和长乐紧紧地拉着他的手,迈开步子和他一起走向前去。 云清辞似乎看到了有那么一束阳光,从他的头顶照下来,衬得他风华绝代。 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相见一样,他迎着阳光,在她最脆弱的时候走开,满脸的笑意。 她缓缓上前。 就在她要扶住他的那一刻,他露出最后一抹笑容,然后整个身子轰然向后倾去。 长安和长乐几乎在同一时间尽力抱住他,却终究徒劳。 整个世界,似乎一片寂静。 他的心中,有那样一个久久挥之不去的声音:阿慕…… 她的心中,有那样一个刻骨铭心的轻唤:清儿…… 以后,由我来守着我们的长安和长乐。 守着你的海晏河清,守着我的地老天荒。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