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感觉我要糊[娱乐圈]》 第1章 《每天都感觉我要糊》  作者:翻云袖  内容简介:  许多年之后,当崔远山功成名就,在传记采访之中首次提起自己的情感问题。  记者:您好,关于您的情感历程我们一直很好奇,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透露。  崔远山:方便。  记者:那么请问……  崔远山沧桑点烟,打断记者道:“娱乐圈啊……真是一个鱼龙混杂阴险狡诈的地方。”  记者面露喜色,这是要爆大料的节奏!忙将话筒凑得更近:“请说!”  崔远山叹了叹气,“我暗恋的第一任对象被我暗恋的第二任对象拐跑了。  记者:“???”  观众:“???”  观看直播的第一任竹马笑而不语:呵。  观看直播的第二任天降笑到模糊:哈!  崔远山的人物传记待选用名:  《我的天降和我的青梅背着我勾搭成双》  《我以为白月光和红玫瑰都是我的》  《我拒绝千亿家产却是这样的结局》  标注:崔远山非主角。  地球平行世界,有任何出入请不要代入  内容标签: 娱乐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徐缭 ┃ 配角:应肃;崔远山; ┃ 其它:第一章   人生像极了一场电影,有些人被捧上神坛,有些人却把一辈子演成了烂片。  徐缭的前半生险些能登上神作,可惜后半生直接坠入深渊,结局乏味烂尾,变得无人问津。如果他真是部电影,说不准惋惜的人会更多些,然而他不过是个过了气的明星,年纪又大了,陷入丑闻后就成了一次『性』话题的消费品,再难有翻身的余地,事业自然同样惨遭滑铁卢,一落再落,一蹶不振。  对于当事人而言,也许更像是空洞平乏的流水账小说,徐缭醒来时头痛欲裂,事业结束之后他就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健康的体魄离他远去,托这张好脸的福,他饮酒过度后像个中世纪的吸血鬼,还能帮他接到些圈钱烂片的工作。  所有的钱都被他拿来买了酒。  徐缭其实记不太清楚是为什么发生这一切『迷』『迷』糊糊且『乱』七八糟的事了,他的脑子沸腾如刚烧开的热水,混沌的则像是下锅后散开皮的饺子,馅料跟皮分离开来,还没烫熟的馅料里『露』出点肉的血丝,恶心得像是他被酒精融化的内脏。  脑后的剧痛隐约让徐缭想起点记忆的碎片,他当时坐在门口的地毯上,穿着睡衣回忆那些美好的过往,努力想让生活回归到正轨上,然后他发现喝酒会让整件事轻松简单的多,于是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买了几十瓶——或者几百瓶酒,它们摆在地板上的模样壮观的让人发笑。  然后一瓶接一瓶。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他妈的扯淡,他自己毁了自己的人生,酒精让他多少想起些美好的过往,然后这美妙之物就直截了当的毁了他整个人。  徐缭想起自己脚底一滑的场景,那些壮观的酒瓶在他的努力下成了精致的空瓶子,毫无章法的散『乱』在地板上,醉醺醺的酒鬼走上去,就像是保龄球现场,连带着瓶子跟本人一起“全中”。  『操』他妈的人生。  徐缭痛得觉得自己这会儿的脑袋像个被几百个橡皮筋箍紧了的西瓜,只要晃一晃就能瞬间爆炸。  爆炸的话大概地上会不太雅观。  这大概有点对不起房东太太,说实话,她人还挺不错的。  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一个烂醉如泥的房客,更别提她年纪一大把了,这种现场可能会有点刺激到老人家的神经。  酒精的残留让徐缭觉得多少有些温暖,尽管他脑袋痛得快要爆炸,可是那些『液』体流窜过他的血『液』,像是火焰一样烧灼起来,带着炙热的温暖与微末的疼痛感。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只发飘的风筝,可是这会儿却又觉得自己无端沉重了起来,身体到处像是灌入了岩浆,温暖滚烫,但并无任何不良反应。  徐缭很清楚自己已经行将就木,即便阎王爷给予他的寿命有两三百年那么长,也差不多都被他自己挥霍殆尽了,这身体如同尘封数十年的机器,齿轮早已生锈,只有几个零件还在尽职尽责的运转着,它们也即将崩溃了。  他从来没意识到死亡会这么温暖,像是午后最明媚的阳光。  风扇沉重的喘着粗气,转出来的风如同沙漠的热浪,徐缭躺在地上,模糊的意识到自己浸入了粘稠的血『液』之中。  他突然安定下来了,从没这么困过。  时光与酒精轻易摧毁了这具枯朽。  万幸的是,无需担忧有人为他伤心欲绝。  ……  再一次醒来。  这个过程重复的太多次,徐缭都快见怪不怪了,他对时间没有任何概念,身体督促他该醒来时他就会醒来,而当真饿到让人发慌时,他也会出门买点吃的。他习惯『性』去『摸』惯用手那边的酒瓶,却只『摸』到了一只冰冷的手,不知道是因为徐缭体温太高,还是对方体温太低,那手冷得像是冰一样,叫徐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吃『药』。”  平淡无波的声音在暗夜里响起,床头的灯被人打开,亮度调整到恰到好处的柔和,徐缭眯着眼睛,勉强集中注意力,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光芒,疑『惑』的看着这张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庞。  是应肃,他的第一任经纪人。  准确来说,是年轻的应肃。  徐缭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年前与应肃见到的最后一面,对方依旧衣冠楚楚,倨傲的站在崔远山身后,面容随着岁月而沧桑,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目光严厉而冷漠,如往常一样充满着威慑力,甚至与日俱增。  他们来见一位老朋友。  其实徐缭已经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反应了,他只记得自己把门甩得哐当响,落在镜子里的自己面孔狰狞而扭曲。  相比较之下,这个应肃就显得年轻稚嫩的多了,简直可以说有些温情款款。  『药』包已经被打开,冲剂化在水里,应肃将二者递交到徐缭的手中,好像淡忘了自己有洁癖这回事一样,直到徐缭温顺的吃完『药』,他将一次『性』塑料杯跟『药』纸都丢进了垃圾桶里,才从口袋里掏出湿巾极为自然的擦了擦手。  在曾经令徐缭厌恶无比的行为,如今看来居然有些想笑。  “麻烦你了。”徐缭疲惫的枕在床头,他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药』,大脑仍是昏昏沉沉的,有些发重。  应肃有“点”洁癖,他不会在任何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可对着自己人却并无任何遮掩的意思。这事徐缭一直知道,不过还很年轻的他总觉得这是经纪人刻意针对自己,所谓的洁癖不过是对方本『性』的傲慢跟对他厌恶的借口,因此一心跟人对着干。  “别担心。”应肃平淡的说道,“睡吧。”  徐缭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应肃正毫无防备的坐着,认真看着手机屏幕,他突然克制不住自己的坏心眼,侧过身去紧紧抱住了应肃。  应肃几乎是立刻就僵硬住了,他的身体绷得像块铁板,感觉上像是下一刻就能把徐缭给丢飞出去。  过了许久,他的手才按在徐缭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没事了。”  他轻声道。第二章   大概睡了有一整天那么长,徐缭才醒过来。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时间的概念,摇摇晃晃的坐起身时,床头柜上还有一碗正温的白粥,于是深沉的坐在床边思考人生。  老旧的手机上显示出时光倒退了少说几十年,徐缭彻彻底底的回到了还是新人的时刻,而从记忆深处挖掘出这些支离破碎的经历也不算困难,人总是对第一次相关的事情印象极深。  昨天,或者说是几天前,按照徐缭的记忆理应是几十年前,他殴打了试图对他进行潜规则的导演,并且报了警,在回公司的路上不幸下起了大雨,老天爷试图让他更倒霉点,于是凄惨的在受惊过度的情况下中招,发起了高烧。  而如果徐缭记忆没出问题,这个时刻的公司已经开始被圈内排挤,他的潜规则事件之后,公司越发不景气起来,到最后几乎是勉强维持生计。  大概几个月之后,出于种种原因,其中也有徐缭认为是自己的缘故拖累了公司的情况,如今想来,这大概是徐缭上辈子唯一的良心之举了,他毫不犹豫的中止了跟公司的合作。当然,有一部分也是认为公司的确发展不下去,尽管那会儿他一头热的觉得是不想拖累公司,可如今想想,这行为虽然算不上落井下石,但也差不多是雪上加霜了。  再后来,徐缭不计任何手段往上爬,就为了掌控自己的命运,可笑的是,偏生就是因为如此,他彻底丢失了对自己的掌控。  当徐缭成为巨星的时候,公司才慢慢恢复元气;而等徐缭彻底被人抛在脑后时,公司已蒸蒸日上,变成圈内数一数二的庞然大物了。  徐缭叹了口气,把那碗白粥差不多算是灌进嘴里,他没有什么胃口,不确定是这具年轻的身体生病的缘故还是喝酒喝坏掉了他的味觉,喉咙只是习惯『性』的吞咽。粥是温热的,滑入食道的时候像是在喝杯粘稠的藕粉,分明寡淡无味,徐缭居然尝出了滋味,有点像是眼泪。  应肃为了让他好好休息,特意拉上了窗帘,房间里的光线不太好,徐缭伸开腿,穿上自己的塑料拖鞋,低头瞧了一眼,为这会儿的自己有着“独特”的品位跟审美而忍不住皱了皱眉。  什么男人会穿海豚凉拖,这么“可爱”的吗?  这大概是这几年来的头一次,徐缭站在窗户边上,迟疑的捏着窗帘的一角,跟吸血鬼准备『自杀』一样的慎重小心,他想了想,缓慢的拉开了这层厚厚的帘布,阳光顺着挪移开来的遮挡物毫无吝啬的照在徐缭的脸上,像是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  简直宛如重生一般,徐缭凝视着那些近乎是古朴的建筑物,记忆又开始复苏。  太阳真刺眼。  五分钟后,徐缭面无表情的把窗帘重新拉上了。  之后发生的许多事情跟徐缭想得差别并不算大,公司突如其来陷入了寸步难移的地步,在娱乐圈预算超支从而贷款或是吸引投资并非是难事,投资方临时撤资,谈好的合同全部泡汤,上辈子陷入潜规则恐慌的徐缭不知所措,这辈子倒是看出点猫腻来了。  他不过是正巧撞上这个关键时刻,要说是整个公司被他拖累,那未免太瞧得起那位三流导演的能耐了。  老板崔远山居然有这么大能量的对手。  思及之后崔远山居然能硬生生逆风转盘,简直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跟心理素质,徐缭有点烦恼自己竟然对此事一无所知,不过本来就是如此,这些坐在幕后的掌控者大多数不太喜欢抛头『露』面,他不过是个明星,前世还未能走到巅峰,自然够不上这些博弈,更何况离开公司之后,无论是良心不安,亦或者是对未来的『迷』茫,都让徐缭不太愿意去关注老东家。  不过换句话说,即便他耐心的一一关心过来,也很难讲酒精会不会连带着烧掉这部分的记忆。  毕竟他们已经毫无关系了。  接下来公司的颓势是个人就看得出来,唯一没动摇的估『摸』着只有保洁阿姨跟应肃连带老板崔远山本人,这几日到财务室领钱辞职的人越来越多,包括几个培养的新人也动了心思,自己找到了门路,崔远山并没有扯着人不放,合同多数都快到期了,离开不过是早晚的事,他干脆开了个会,跟有了下家的人直接了当地解除了合约,违约金算不上多,拿来填公司的运转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所谓树倒猢狲散,就算亲密如夫妻,大难临头也照旧是各自飞。  人走茶凉,最后公司只剩短短不到十余个人,连部门都快撑不起来,崔远山四处奔走,偶尔还要出现在公司里给众人定定神,应肃倒是一贯波澜不惊的模样,很难说他到底是真的不担心亦或者是天生就这么冷静。  在娱乐圈里站起身来并不容易,更别提崔远山只不过是个年轻人,这会儿毕业大概都不到两三年,如果说社会是个染缸,那娱乐圈无疑是一桶黑染料,无论什么颜『色』落进去,都不会改变他的本质。  要是把这些行业分成各种各样的难度,娱乐圈无疑是地狱级别的。  与徐缭这种知晓未来的人不同,如今公司可谓是绝境,充满着各种各样的未知数——大多数都是不好的,说不准哪天公司就突然崩溃,作为老板的崔远山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居然还有闲心跟大家开玩笑,给留下来的众人加油打气,可见他的成功倒也并非偶然。  徐缭冷眼旁观,他并未给予任何帮助——事实上也的确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他在认真的管理自己。  酗酒带来的后遗症的确被重生的新身体抹去了,徐缭很确定自己的五脏六腑此刻健康的不能再健康,脸蛋也足够在圈子里卖个好价钱,他的问题恰恰好是精神上带来的,长期的酗酒让他高度依赖酒精,徐缭很享受喝醉的快感,因为现实里没什么可依赖的东西了。  戒酒的过程没有徐缭想得那么艰难,大概是身体又回归正常,生命又重来了一次,生活变得井井有条起来,他没有那么渴望杯中之物了,偶尔口中生出的乏味也能及时被糖果或是巧克力满足。 第3章 很会讲话嘛。  徐缭思索片刻,愉快的微笑道:“那就顾长年。”  应肃点了点头,既然徐缭这边已经解决,他也就不再多浪费时间,收拾了一下公文包,让徐缭签下合同——他倒是准备充足,还跟徐缭确认了一下上面的条款,然后就离开去找白苏了。  说完就走,真是薄情寡义啊。  徐缭在心里感慨了句,顾自低头看起了剧本。第六章   娱乐圈并不是一个死板的地方,每年都有演员转向幕后,也有导演转向制作人甚至于老板。  崔远山也是其中一员,徐缭隐约记得他在上辈子是个杰出的导演,倒称不上世界级别的伟大,不过在圈子里也颇有名气,早期拍摄过不少作品,之后似乎是因为公司发展的缘故放弃了自己执导作品,发布会时给予媒体的说法是他认为自己不具导演方面的天赋,不过真相是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本身公司就是影视传媒方面,自制片子并不奇怪,倒不如说作为老板的崔远山将制片、导演跟编剧一手包办,足以看出眼下人手的稀缺,事实上徐缭怀疑以现在的状况,到时候连剧组各部门到时候能不能集齐都是问题,不过这并不是他要关心的东西,随意想了想之后就认真看起了剧本。  网剧、电视剧、电影的投资因为不同的情况也有不同的档次,徐缭其实没太记得住这部作品当时是否成功,那段时间他几乎没怎么接触过外界,不过想来成绩应该不差,毕竟崔远山如今经不起两次折腾,即便没有爆红,也不至于糊到可怕。  徐缭前世合作过的知名导演太多,倘若换在以前,大概会费尽心机的审核自己的合作对象——要知道一部戏失败或成功,受益最多的除了投资者,就是主演跟导演本身;而在烂醉如泥的那些日子里,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拍了什么东西,需要的不过是钱而已,没有那个耐心爱惜自己的羽翼或是颜面。  可如今他名不经传,一事无成,要不是公司出事,恐怕这个剧本的角『色』也落不到自己头上,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余地,徐缭还是把身心都放在了剧本上。  如今的网剧五花八门,没有电视剧那么严格的审核,是许多禁止题材的伊甸园,剧本并不算长,估算是在十五集左右的长度,不过到最后出品大概会是在十到十二集左右。崔远山选择网剧相当明智,电视剧审查过多,而电影需要一定的院线,前后者对如今的公司都不是好选择,网剧面向年轻一辈,剧本也足够大胆有新意,只要价格公道,视频网站绝对会为利益动心。  《片面》的场景不多,演员也少,大多数是两人的对手戏,只有寥寥几场外景,用得还是自家演员,可以说是小成本作品了。  徐缭看完剧本,轻轻松了口气,酒精的后遗症其实还残存在他的习惯之中,他的注意力不能长时间集中在一件事上,有时候思绪会胡『乱』漂浮,不过本人倒暂时并未意识到这点。  即便是在网剧之中,《片面》也属于较为边缘『性』的题材,它与其说是爱情剧,倒不如说是在探讨人对自己情感的管理跟认知——反正报纸或者新闻报道上铁定会这么写,徐缭对剧本的唯一感觉只是这场爱情,本身就是非常态的驯化过程。  如果说前期剧本还显得有那么点玩笑的意味,那么后期便愈发走向沉重。  作为知名心理咨询师的周怀被有心理疾病的顾长年玩弄于鼓掌之中,医生与病人之间的主导地位彻底对调,变成受害者与加害者。作为病人同样却是行凶者的顾长年悄无声息的在暗处布置好一切,等待周怀一脚踏入陷阱,只为了看到结局。  人并非是那么坚强的生物,心理方面的创伤除了来自家庭与社会,最为普遍的就是爱情,顾长年挑选周怀作为对象,正是因为周怀作为异常出名的咨询师,成功治愈了许多人,成为他人走出痛苦的明灯,因此更为好奇,打破周怀坚硬的心理防线后,倘若他自身也陷入同样的境地,能否理智而冷静的走出困境。  顾长年期待他能够超乎自己想象,坚强走出这场谎言;同样也期待无法治愈自己的医生就此崩溃;同样期待周怀能创造出乎意料的新结局。  在这样近乎癫狂甚至于病态的前提下,顾长年的确真切的爱着周怀。  草草翻过一遍剧本,徐缭对自己的角『色』定位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人类坚信的感□□实上只是顾长年提前预定好的演出,这个角『色』既无良知,亦不懂克制,更无任何道德可言,要是谈起叫他悔恨至痛改前非,那就实打实是个惊天大笑话,他的诞生无异于恶魔对人世间的宣战,只能庆幸诞生于作品之中。  这类角『色』通常立场混沌,倘若演绎的好,可谓『迷』倒众生;倘若演绎不好,简直比厕所里的石头还要叫人作呕可憎。  这时就得庆幸有张好脸,无论怎么说,外貌协会从古至今仍不能断绝,甚至从加入成员随着世界人口比例上升而暴涨,可见一斑。虽说好看的皮囊终会老去,有趣的灵魂永存人间,但没有漂亮的皮囊,哪来时间了解有趣的灵魂。  世间铁则,周而复始,无人能例外。  公司有了项目,一下子像是老机器猛然充上电,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尽管有时候手忙脚『乱』,不过整体并无任何麻烦,崔远山忙得脚不沾地,例行开会还绝不能少,有时候徐缭都替他累得慌,应肃为他跟白苏特意加了几节表演课,徐缭虽觉并无意义,但仍旧认真上课,他曾抛却的东西太多,重温也不失为是一种新的学习。  老师对徐缭的表现异常惊喜,对白苏则不然,也许正是因为对比,态度便更显得凶恶,年轻人掩藏不住心事,时常觉得沮丧无比。  徐缭看在眼里,却并未在意,人生路长,这样的坎坷跟曲折要是爬不起来,那也不必谈更多了。  至于他本人,他人不知道,自己却是心知肚明,多吃了几十年的饭,要是连新出茅庐的小萌新还拼不过去,干脆今晚直接抽下皮带挂电风扇上吊『自杀』来得更快些。  白苏进度缓慢,并不是不用心的缘故,他于表演的确有所天赋,不过非是天生神才,剧本要求固然细腻,然而在这个流量小生横行的时代,他的演技算不上出挑,却也称不上稀烂。  表演课老师有了对比,因此对白苏要求严格,年轻人迫切想证明自己,可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对手太过凶猛且场外开挂,无法令他如愿,只好垂头丧气的听训。  徐缭对此倒是十分欣赏,有上进心是值得称道的好事。  本该为白苏做一番心理辅导的应肃毫不在意,并非是他实打实的冷酷无情,而是除去经纪人这一身份,他作为崔远山的副手还要分担筹备的许多事项,忙得昏天黑地,自然无暇理会年轻人挫败的自尊心。好在近日来了不少新人,受宠若惊的发现自己刚一走马上任就立刻被委以重任,于是拼命燃烧自己新入职的热情,倒也使得公司在初始的忙『乱』之后,一切仍旧显得井井有条起来。  一下子公司里最为空闲的竟只有徐缭与白苏两人,白苏茫然无措,只好自己克服,倒是巧合,正如“周怀”只可自己治愈自己。  摄影棚恰好有一剧组到期,崔远山无意再续,准备空出来拍摄《片面》,剧组花了三天三夜,将它布置成了爱巢,为了便于拍摄,绝大多数房间布景并不像是镜头里拍摄的那么温馨或是精致,它们在现实里大概是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或者方便于各种各样的镜头。  这也是为什么个别综艺节目要拍摄明星住宅时,许多明星会选择租房的原因。  寻常的镜头背后,可能是数十个幕后人员在奔走。  剧本本来就不长,加上时间紧迫,金钱紧张,开机仪式大概在签下合同的半个月之后开始,预备在一个月内彻底拍摄结束。崔远山通常情况下是无神论者,有必要时则是虔诚的信徒,不过在开机仪式这类事上,他显然是前者,众人简简单单的见面认识之后,就立刻化身暴君,让剧组全身心投入拍摄之中。  拍摄也各有不同,如同为了酒钱跟为了梦想便全然是两种概念,徐缭是个俗人,历经两世仍旧陷入功成名就的诱『惑』之中,他本该蠢蠢欲动,本该兴奋不已,回归熟悉的片场,重新踏入自己的领域,没道理不怀念一切,然而他却如喝过头一般,只觉得头脑飘然,有种奇异的镇定跟平静。  开机之前决定了定妆照,随后便立刻进入第一场戏拍摄,戏份并不重,只不过几个日常的片段,主要是为了磨合徐缭跟白苏两个人之间,崔远山沉着脸坐在监视器之后,神情与平日迥然有别。  现代妆并不繁琐,甚至于两人穿得都是自己日常的衣服,只草草修改了下发型,让他们脱离自己本身,更投入到另一个人物之中。他们俩还没有助理,场务包了些杂物,这会儿人手不够,大家都得当两个人来使,新来的剧组统筹是个年轻的实习生,『性』格颇为羞怯,不过做事谨慎细心,综合能力相当强,这份工作初期不光繁杂,还吃力不讨好,一般来讲不太好找到有能力的人,也不知道崔远山是哪里挖来的。  说来有趣,公司还未彻底崩溃,人已走得差不多;而崔远山也好似早早预料到一般,短时间内找齐了所有缺失人手。  怎么想都略有些不正常,正如这偌大公司瞬间便成了瘟神一般的不正常,不过跟徐缭无关,他索『性』也不在意。  还没彻底开始拍摄,几个道具师在调弄家具,试图让整个气氛看起来更温馨,更像两个男人的家庭;而摄像组跟灯光组则在反复确认,布景师跟艺术指导凑在崔远山身边窃窃私语,商量接下来的镜头拍摄。  白苏有点紧张,他加入公司不久,得到的机会也少,从未想过自己居然能在短时间内就接到男主角这样的机会,于是忍不住偷偷看了眼徐缭,对方仍旧那般镇定冷静,像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人一样,看不出半点窘迫跟慌张,这让白苏难免更加无措,他尽量克制住这种感觉,免得自己待会出错。  因为近日都在公司里头,徐缭对公司的运作大概也有所了解,拍摄的情况虽然有所区别,但绝大多数前期筹备是区别不大的,剧本定死之后不会轻易变动,场地、道具、甚至于服化等也要经过审核,如果真的是非常小的小成本制作,通常来讲会相对放宽限度,不过这是崔远山最后的底牌,因此显得相当龟『毛』,反反复复审核过数遍,避免出现任何遗漏。  场务发了今天的计划表,行程排得满满当当,所有人都像上了发条的钟表一样走个没完,拍摄并非按照剧本原定的顺序进行,即便是再财大气粗的剧组,也会在同一场地拍摄掉所有相关的戏份,类似电视剧里主角一见钟情跟故地重游的戏份,剧本里写着数十年,事实上可能是上下午两个时间段一起拍完。  因此戏份如果在时间上差异巨大,对演员而言无疑等同精分。  天气转凉,徐缭稍稍活动了下筋骨,他喝了小半热白开后漫不经心的将剩下的水都倒掉了。这是最艰难的时刻养成的习惯。娱乐圈这个名利场里想要爬上去,是必不可免要踩着别人的肩膀,自然也多得是人乐得看人出丑,徐缭倒是没中过招,不过他有认识的合作演员曾经在这方面出过事,之后也就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惯。  在这个剧组未必见得有人会故意用些手段,不过做好准备总不是坏事。  拍摄很不顺利,一来是白苏还有些难以投入角『色』,二来是剧组还需要一定的磨合,比如镜头的机位在变化时拍摄出场景的漏洞,而灯光师无法完全理解崔远山需要的感觉,甚至于分镜头从脚本真正投入现实也需要考虑个别因素,断断续续拍了几场之后,没一条能过,而一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剧组一旦开机,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钱在烧,也难为如今境遇的崔远山还能不动如山,耐心指导每个部门。  虽说烦躁也没有用处,不过毕竟是这么大的剧组,人一多,难免火气就会上来,能克制住怪不容易的。  徐缭在午休期间吃饭,顺便帮着场务打扫了下片场,就几个年轻人做事肯定没完没了,这会儿人手不够,他想充大牌也没人可伺候,倒不如活动活动帮帮忙。第七章   到下午的时候情况稍稍好转了些,不过仍是不太理想,崔远山并没有特别急躁,他沉着冷静的站在监视器后面,指出每个部门的问题或是不足,这就显出自家公司演员的好处了,倘若换个当红演员,光是前期对剧组的磨合就足够让他们的经纪人跟导演直接开撕。  不过换句话说,如果他们还请得起大牌演员,也不至于带着一个新剧组磨合。  好在崔远山足够有威慑力,而新人们的心思大多在如饥似渴的吸收新知识上,进入这个圈子的人必然是为了名利,也不缺乏梦想,不管是想做制作,当导演,甚至于各种各样的职务,按照他们的资历想要完全接触到一部电影真正的拍摄之中还太难,所有人都相当珍惜这份工作,因此剧组几乎没花几天就磨合成功。  一口气拍到晚上十点收工,看崔远山的脸『色』都知道没几条能过,场务是几个年轻的孩子,大概大学刚毕业,有几个估『摸』着还看过徐缭的戏,红着脸递来了纸笔要个签名,徐缭也都一一签了。  大家一块儿拍到十点,肚子都是空空的,没半滴水米下肚,崔远山给所有人点了外卖,自己没心情吃就直接出门,一来他是导演,在片场跟大家一起吃没人放得开,二来他今天的确是烦得很。徐缭则觉得厨房空旷点,也不打算跟人黏在一块儿,加上棚子跟宿舍楼近,就干脆带着自己那份回厨房吃饭了。  白苏也在,见着徐缭回来,睁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竹筷夹着块排骨,犹豫了好半晌才说道:“徐哥,你今个儿……怎么跟他们一起打扫啊。”  徐缭喝了口温水,无所谓道:“人手不够,帮点忙也省了自己的麻烦。”  如果现在是另个片场,或是自己的身价足够高,徐缭绝不会去帮场务的忙,哪怕他闲得能长蘑菇,因为这样做了,容易被同行看轻或取笑,尽管这事儿真没什么可笑的,不过圈子里的风气就是如此。  徐缭这次帮忙,也是不想浪费时间,打扫不是什么大事,绝大多数人也没有相关的概念,各部门觉得各司其职,没有义务帮忙。而他好歹是个主演,加入之后大家也不好意思坐着休息,会起来帮忙搭把手,事情自然也就会做快起来。  这种事没什么可细说的,徐缭不紧不慢的吃完了盒饭,自己上楼洗澡睡觉去了。  剧组成型这几天,徐缭也没闲着,拍摄能过几条过几条,他绷着劲,可总有点哑火出不来的感觉,又怕用力过猛了,也就跟着剧组一块儿磨合,偶尔熟悉熟悉走位,把当年那点儿演技重新收拾回来。  他不是科班出身,纯素人出道,上辈子因为这事儿也吃过不少苦头,要不是出生时唱歌的嗓音被阎罗王掐过,但凡唱得能听点,估『摸』着也就不是这条路了。因此这会儿看着科班出身的白苏一边化妆一边努力消化剧本,琢磨人物,也有些感同身受,这时化妆间有人,而片场不让抽烟,徐缭心里多少有数,出去蹲在箱子上背台词,崔远山就走了过来。  “怎么样。”作为导演的崔远山跟作为老板的崔远山是两个人,这会儿他是后者,因而语气接近打趣。  徐缭抬抬眼皮看了看他,有些懒散的笑了笑,说道:“还成,这会儿快起来了。”这话说得有些模棱两可,可以说是他自己觉得自己进入状态了,也可以说是觉得片场效率快起来了。  崔远山觉得有点意思,这些天下来拍摄过程里也发现了问题,徐缭的演技好得让人咂舌,反倒是白苏几乎接不住他,除了『性』格跟能力上的变化,他身上还多出了股年轻人不该有的懒散劲,说不上颓废,却也道不上脱俗。  顾长年并非是个被限定的角『色』,尽管最初崔远山创造他时并没有这样的打算,不过演员跟角『色』的结合本身就是一种美妙的化学反应,在崔远山原本的设想里,完美到近乎无可挑剔的顾长年即便受限于演员水平只能直白平板的表现出来,按照徐缭的颜也足够撑起另一部分了,可当徐缭本身对任何事物都漠不关心的气质糅杂进去,又让顾长年邪恶的魅力凸显出来。  起码拍摄到现在,崔远山觉得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甚至是感到惊喜。  “突然进步这么大,真是吓到我了。”崔远山拍了拍徐缭的肩膀,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玩笑道,“可别是之前心理创伤给自己压力太大,不过要是有这样的效果,我看也得吓吓白苏这小子。”  之前徐缭险些被潜规则的后续,是崔远山一手摆平的,之后他因为焦头烂额于公司突然陷入的困境,也没在意这种小事,这会儿他倒是发现这是棵摇钱树,自然对人际关系上心了不少,便将那事轻描淡写的揭过,稍稍鼓励了下徐缭。  “他出来了。”徐缭抬了抬下巴,平淡道,“最近人都瘦了不少,你再吓他,估计就只剩下人干。”  白苏刚化完妆出来,脸『色』还算红润,正跟场记在聊天,笑得像头小鹿。  这话倒不是虚的,白苏的演技其实并不差,崔远山启用他们两个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而不是自暴自弃的拿所剩不多的积蓄赌博。只是徐缭出乎意料的表现彻底拔高了众人心里的水平线,因此崔远山自然也期望白苏拿出相应的水准来。  “我去看看他,你好好休息,等会就开拍了。”崔远山点了点头,直起身往白苏那儿走去,再好的弓绷得太紧也会断,不同的演员要用不同的方式开导,白苏自信心不足,开机后没有颜面可讲,只好开机前多关心两句,免得他自己钻到牛角尖里头去。  崔远山刚走没多久,徐缭就看见应肃进到片场里头来,这位经纪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他径直走向了白苏,神情依旧冷淡,低声说了些什么,年轻的男孩登时『露』出像被老师肯定的喜悦表情来,甜甜一笑。  跟徐缭想得分毫不差,这位经纪人从来不做无用之功,他解决掉白苏之后,立刻找上正主,跟崔远山进休息间详谈。  应肃跟崔远山谈得很快,出来时他手上的公文包没了,神『色』轻松了些,倒是崔远山眉宇间满是戾气,看起来很不高兴。  徐缭拿着手机自顾自的玩,几十年后的游戏比现在有乐趣多了,不过总是有那么几个游戏玩法经久不衰,也可勉强将就。他抬眼看了看,崔远山拿着大喇叭让他们集合,半小时后就要开机,化妆师急忙上来帮他们两人整理了头发跟衣服,是个人就看得出来今天导演心情不好,自然没人傻到触他眉头。  这场要拍的是周怀跟顾长年摊牌,两人婚姻正式破裂。  这场戏虽然还不到吻戏的级别,却有一定的亲密行为,崔远山将白苏喊去谈话,大概是给对方做心理准备。徐缭淡定的将外衣脱下,『露』出里头的真丝睡衣。这次的戏是固定在床榻上,也是摄影棚内,戏服早已穿好,他径直走向片场,悠闲自得的拿起书,拍松了枕头,万分惬意的躺了上去。  崔远山那头也已说完,他拍了拍白苏的肩膀,让人爬到床上去。  比起早有经验的徐缭,白苏对此可谓是初次尝试,紧张得像是个处子,他陷在床垫里的样子几乎有点呆傻,徐缭忍不住笑了笑,将书放在腹部,轻声道:“别紧张。”  白苏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更紧张了。  这会儿的灯光有特定的要求,本该是窗户的地方后面纯粹只是块板子,这时不需要月光,被道具组挂上厚厚的窗帘,因此就要有其他的光线来补充。拍摄场景跟现实不尽然完全相同,比如不同的光源,还有营造出来的气氛,光靠床头柜的暖『色』台灯根本无法满足所有要求,它本身更接近摆设。  应肃没走,而是站在边上看着。  打光师各自就位,场记在摄像机前敲下板子,正式开拍。  “今天怎么样?”  顾长年从书籍后探出小半张脸来,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嗓音慵懒而柔情万分,伸手去扯周怀的领带,灵活的手指在条纹领带上跳跃,很快就松开了束缚着周怀咽喉的枷锁,他笑意盈盈的看着丈夫,低声道,“怎么这么傻看着我?”  徐缭的声音并未有任何变化,只是拿捏的腔调与说法方式不同,连带整个人似乎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苏几乎错觉对面这位前辈的的确确对自己青睐有加,心中暗暗赞叹,却不想挨骂,便立刻收拢心神。  “看你好看。”本是情人之间再温存不过的甜言蜜语,此刻说来,潦草敷衍的叫人暗暗心惊,周怀伸手按住自己的领带,将它扯下,如绳索般抽过顾长年的手心,泛起热辣的痛感。周怀不闻不问,低头去拧开衬衫上的几颗扣子,而后欺进身来,推搡着让顾长年坐直身体,两条笔直的长腿夹在腰间,将人揽入怀中。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周怀的手指摩挲着丈夫漆黑的发丝,思想已在警觉,他忽感自己如置身深渊,浑身冰冷彻底,啄吻耳廓这般的柔情举动都显得试探。曾经建立起牢不可破的感情囚笼顷刻被打破,甚至于想起便令人温暖的爱意在真相面前如雪花消融成水,理智渐渐从这具因温存而迟钝的身体里苏醒。 第5章 这种巨大的恐慌几乎让他同时要陷入不稳定之中,车里只有一阵接一阵痛苦的呼吸声,好在他崩溃之前,应肃与急救车一起到来,这位冷酷无情的经纪人准备充足,利落解决掉所有问题,随着急救车一同前往医院,甚至垫付了那位司机的医『药』费。  这让徐缭有些茫然的看着应肃,几乎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对方看起来严肃而冷静,修长白皙的脖颈半掩在略显得凌『乱』的衬衣之下,领带巍然不动,他低头整理,又恢复了原先完美无瑕的模样,声音清冷:“上车,不用担心,这边我会处理。”  徐缭感觉到胳膊被紧紧握着,勒得他几乎要喊出声来,可隔着布料的暖意却又传递给他近乎坚实的支撑。应肃谨慎打量四周,打开车门推搡他坐进去,又探过身帮忙拉好安全带,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让他回神,而后温声道:“你做的很好,没事了。”大概是误以为徐缭被这样的场面吓坏了。  的确,大半夜打个车,司机忽然哮喘发作,这可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待遇。  可徐缭的身体冰凉,尽管他的冷汗并非为此而流,不过这时候没必要解释更多,应肃刚刚直接接触到了他的肌肤,自然也触碰到了那些汗『液』,上驾驶位时下意识抽出了湿巾擦了擦手。若非是应肃的神情足够冷漠平静,徐缭几乎要理解这种行为是对他的一种厌烦与嫌弃,可意识到只是应肃的习惯也没有好多少。  “你会怎么做?”徐缭深呼吸了大概三次,他觉得肺部又重新涌进了氧气,那些『乱』七八糟的前尘旧事顺着酒精一块涌入身体,此刻也终于顺着汗『液』一块儿的流出去,他又彻底醒过来了,“你想怎么做?”  应肃发动了车子,平静无澜道:“如果他们愿意配合,我认识几个人可以做篇报道,在《片面》的宣发里恰当出现;如果不愿意也不勉强,这件事就这么了结。”  听着就像是应肃的做法,榨取任何可能存在的机会。  其实徐缭跟应肃不是那么熟,只是感觉上,对方就是这样的人而已。  虽然应肃没提到那位司机反咬一口的下场会怎么样,但如果对方真的那么做,无疑是踢到一块铁板了。  徐缭对那位司机的感觉不错,不过这不意味着对方的家人也是同样的客气,。  这事儿到这里可以说是彻底结束了,徐缭彻底靠在了座位上,伸手抚着自己冰凉的额头,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条前路是何等艰难,没有比走过一次的徐缭更清楚的人了。  未来,尊严,一旦它们毫不犹豫的抛弃你,你也就再难将它们拾起了。  徐缭伸手去捂住自己的额头,那种无力的昏沉感又再度涌了上来,一瞬间他有点憎恨这样的自己,酒精毁掉的并不只是身体,还有千疮百孔的精神,他居然傻到觉得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真是可笑。  应肃开进了公司的车库里,然后打开了车内的灯,他将一个袋子抛给了徐缭,看上去完全就是理『性』的化身,稍稍侧过头来,就着两人的位置说道:“我看了你最近的表现,不尽如人意。”  不尽如人意。  迟钝的脑子缓慢消化着这几个字,徐缭困『惑』的看着应肃,好像一瞬间没法完全理解这五个字的意思,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觉得荒谬可笑。  “你觉得,我的表演不太符合你的标准?”徐缭近乎是讽刺跟轻蔑的在问这句话了。  “你只是做到了合格,不该止步于此。”应肃只是冷漠而平淡的看着徐缭,在他的艺人受到惊吓且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毫不犹豫的全盘否定徐缭,真是他妈的太理智了。  崔远山毋庸置疑,绝对是个受虐狂!  徐缭转过头,胸膛不住地起伏着,深呼吸没能平息在身体各处潜伏涌动的沮丧跟痛苦,演技是他乏善可陈的人生里为数不多足以称道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剥夺跟否定。  “你满意自己的表现吗?”应肃反问道,“你能问心无愧,确保自己每一场尽力发挥出最佳的水平?你的确很优秀,这个前提建立在你对自己的定位只是个赚钱工具,而不是更好的未来;我是经纪人,只会选择我觉得有前途的艺人。”  徐缭已经厌烦这些心灵鸡汤了,他靠着窗户,慢悠悠的说道:“是我不够有潜力?”  要不是他今天真的头痛欲裂,且完全知道未来,他估计就要说出那句“你以为自己还能当多久的经纪人了”,这句挑衅既不明智,也不合理,在预知会被打脸的情况下说出来简直是犯蠢。  但他真的想杀杀应肃的气焰。  “你不够清晰。”应肃劝诫道,“世上不会有任何人能完全理解你的思想跟言语,洞悉你每个行为,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既然你有足够的天赋,别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如果你想浪费,那也与我无关,我已经尽到义务了。”  最后他开门下车,淡淡道:“这个圈子更喜欢有野心的艺人,你的未来远不止如此。”  徐缭压过身拉住了门,抬头看着应肃,玩味道:“干嘛跟我说这个?”  “我是你的经纪人。”  应肃面无表情的把车门甩上,差点没砸到徐缭的脸。第十章   崔远山打着哈欠在剪片子,应肃在他身边吃饼干,咀嚼的声音让人有点分心,于是他也忍不住捞了一片吃。  没有人闲着,他们俩忙得晕头转向,崔远山负责作品,而应肃负责谈判。  “你之前就,十几天之前跟徐缭说得那些话,你跟我讨论他的那些。”崔远山嚼着咸味的饼干,依旧保持着口齿清晰,他停顿了下,从脑海里挖出唯一没谈过的话题,带着点不可捉『摸』的喜悦,“是不是代表你觉得我这次能成功?”  应肃淡淡道:“代表我在认真上班,既然我现在还在工作,那么我就会做我应该做的事,而不是未来什么样,我就变成什么,未来永远是未知的……”  崔远山的肩膀登时拉耸了下来,他没丧气多久,又欢欣的说道:“不过你很少对人这么青睐有加,你连对我都没熟得这么快,这差不多意味着你觉得我的眼光很不错吧,否则你也不会花费心思。”  “意味着他是我的艺人。”应肃冷酷无情的回答道,“我在观察他,确保他有最佳表现,直到我不再是他的经纪人为止。他跟白苏不同,我能看得出来,也许是之前那件事给他造成的打击太大,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如果没办法适应这个圈子的现状,他走不远的。”  应肃鲜少无的放矢,片场里徐缭的表演相当出彩,两个主演相比,白苏几乎没有任何优势可言,可比起白苏,他又差了太多活力。年纪轻轻却暮气沉沉,应肃思来想去,造成徐缭现状也只可能是潜规则的缘故,大概是在心里留下了阴影,这种事旁人是没办法开导他的,只能由他自己走出来。  那天应肃没有将话说得太过直截了当,也是顾及徐缭的颜面跟心理创伤,未来是不可预知的,不过崔远山失败的可能『性』显然远高过成功,接下来他未必有时间也有空闲跟徐缭进行交谈,因此那天尽管时机不恰当,他仍然开了口。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崔远山喜滋滋的说道,“足够坚强,长得又帅,有没有让你关照的资本?”  应肃蹙起眉头,忍不住道:“……啧。”  “应肃同志,请合理解释一下你刚刚的声音。”  应肃平静的看着他,缓缓道:“如果天亮之前剪不完片子,你明天就要回到你以为的地狱去,你确定要继续纠结我发出了什么声音吗?”  崔远山捧着脑袋发出一声悲鸣,应肃好整以暇的坐着,继续吃他的小饼干。  片子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不过还需要一点审核。  不甘寂寞的崔远山维持着手速惊人而身体纹丝不动的状态又跟应肃搭腔:“天啊我无聊的要死,快跟我说说话,你觉得徐缭改变这么大,有没有可能是养小鬼什么的?”他这会儿立刻化身为了虔诚的信徒,微微歪了下脑袋,“就是保佑财运亨通啊之类的,会有保佑演技大增的吗?如果有的话,那会不会有保佑事业的。”  应肃已经吃完了,他出去洗了个手,很仔细的在将手擦干净,漫不经心道:“我很确定没有保佑时光倒流的。”  崔远山重重的叹了口气,充满了沮丧跟不自信道:“我不太想看到明天的日出。”  “我可以友情出借腰带,送你离开这充满悲苦的人世间一程。”应肃翻过一本厚度堪比凶器的书,看上去如果崔远山继续喋喋不休下去,应肃铁定很乐意用手上这玩意给他一记狠的,“或者你更喜欢钝器。”  为了生命安全着想,崔远山只好再度沉默下来,这也是他找应肃监视自己的初衷。  当天边『露』出一点点曙光的时候,应肃再度开了口,清晨斑驳的光影在他的脸上抖动着,看起来像是坐在椅子上的雕像,从容道:“你已经尽力,我们做到了自己能做的,如果这还不足够,那并不是你的问题。”  崔远山没办法撒谎自己深受鼓舞,就像他怎么都安慰不了自己一样。  “我做得很好。”  崔远山走过来靠在了应肃的肩膀上,蜻蜓点水般只寻求一点依靠,很快就松了开来,这点脆弱只在片刻闪现,他即将踏上征途,迎接自己未知的命运,便又重振旗鼓,重新打起精神来。  “并非所有努力都有回馈。”应肃拍了拍他的背,同意并且补充道,“做好心理准备。”  《片面》并不是当下相当流行的题材,市场部曾经调查过近来的流量,这一类算不上正热,且还有可能因为是同『性』恋爱题材而缩小受众范围。社会大范围仍是倾向于异『性』恋,同『性』题材通过审核甚至于同『性』婚姻的通过并不意味着能立刻改变绝大多数人的想法,应肃对此并不看好。  无论结果如何,做好最坏的打算总是没事。  崔远山只好苦笑,应肃在熟人面前直截了当的近乎铁石心肠,保持绝对的自我平衡,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两人之间的这种差距,才造成眼下的情况。假设他有应肃一半的坚定,大概事情也不会搞砸成这个样子。  然而他永远不会变成应肃,正如应肃永远不会变成他。  ……  定妆照准备的很早,开机后没有几天就发布了海报跟消息。  正式拍摄只花了半个月,剧组彻底杀青了——如果崔远山没有那么吹『毛』求疵,徐缭甚至怀疑按照他们的加班力度可以更快。如今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徐缭终于有时间上网搜索相关的信息,结合剧情来看定妆照简直是不折不扣的照骗。  星尘传媒会转发自己制作跟合作的项目,他们在业界里只是中等水平,更别提面对大众了,官号下回复寥寥无几,绝大多数人还是更眼熟徐缭一些。  虽说徐缭只是个普通的演员,不过好歹还是有些粉丝的,他的号除了自己还有应肃在管,有时候闲着无聊也会自己上去发些生活片段,因为他跟应肃的风格反差巨大,所以基本上粉丝心里都有数。  定妆照的反响出乎意料的好,尽管在徐缭的个人博客下留言的并不多,不过考虑到现在的人气跟地位,也不足为奇。  倒是这个特殊题材吸引到了不少人,大概是因为这个题材解禁之后,虽然也有优秀的作品,可数量仍旧稀缺的原因。  徐缭点开定妆照看了看,忍不住笑着喝了口水。  白苏被拍得相当精英范,西装笔挺,手抚在左胸处,眉宇微蹙,银边眼镜下纤长的睫『毛』,目光凛冽,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相较之下,徐缭就显得随意许多,薄薄的米『色』『毛』衣,袖子略长了些,完美盖住手掌,只『露』出纤长的十指,他双手交错,正眯着眼微笑,慵懒而惬意。  徐缭v:  网剧#片面#很荣幸得到这个角『色』,谢谢大家支持。  网剧片面v:  《片面》计划彻底启动,跟大家全面分享一下两位主演[呲牙笑],@徐缭饰顾长年、@小白苏苏饰周怀。小哥哥是不是很好看~[捂嘴笑]这只是他们其中的一面而已~[炫耀肌肉]。  宣发的小组组长好像……是位颇为稳重的中年男『性』?第十一章   人的热情并不会维持太久,一旦隔着一段时间没有作品面世,自然而然就会被观众遗忘,相反也是一样的情况。  圈子里的人对星尘传媒的事情了若指掌,可观众却并不知情,时间不长,《我是谁》的影响还没彻底消散,不少人留言对徐缭的称呼尚都是之前那个角『色』的名称,并保持期待,这是一件好事,可以说是蹭一波热度。  崔远山还开玩笑说省了一笔宣传费,不过这一部网剧也是白苏的荧幕首秀,因此也有不少人在底下发表质疑。  无论好坏,这些评论都代表着关注,娱乐圈是个需要热度跟人气的地方,公司现在的情况完全不能支持他们大炒热度,但是小小炒一下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拍摄结束之后,徐缭就再度空闲了下来,他现在不算太糊,也有公司不死心的给他投合同,有个别的确有心的,则直接打电话联系,苦口婆心的规劝他,徐缭都轻声细语的推了,双方留着面子,只说以后有机会合作。  这个机会留到什么时候,也都心里有数。  其实只要徐缭想,他现在就可以彻底单飞,不至于在公司里冷冷淡淡的过日子,一个明星倘若空闲的时间多于忙碌,其实跟糊就并没有什么区别了。不过机会并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上辈子跟老东家撕破脸皮闹得太大,之后圈子里被下了不少阴招,他略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睛,崔远山『性』格不错,自己倘若留在星尘里发展,以后不管怎么说,好歹有点同甘共苦的情分留着,不至于太难看。  公司情况不佳,不过薪酬倒是一分都没拖欠,网剧一来投资小,二来主演是内部人员,工资拿的都不算多,徐缭总共拿二十万,白苏则在八万左右。这个价格还算公道,徐缭并没有太大的意见,大概是因为落到过最低谷,所以几乎没什么太多可抱怨的,倒是崔远山担心他会闹情绪,还特意让应肃跟他谈了谈。  崔远山能走得长久,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官博之后又陆陆续续的发了些宣传海报,崔远山把《片面》卖给了番茄平台,现在视频网站不少,不过知名的却不多,番茄、企鹅、流浪者三国鼎立。徐缭对这件事略有耳闻,三家跟崔远山都有过合作,不过这次流浪者并没有派人跟崔远山商谈,可能跟他们档期饱和有关;企鹅虽然有兴趣,但是给价太低;番茄倒是给得较为公道,尽管还不到崔远山心里的价位,不过对方愿意跟崔远山订对赌协议,可能也是为了风险考虑。  更具体的事情,徐缭就不太清楚了。  不过除此之外,其实让徐缭更好奇的,倒是崔远山惹上的仇家是谁,能不动声『色』把一个在娱乐圈里中小公司瞬间『逼』得关门倒闭的没有几个巨头能做到,即便能做,也未必会这么快。甚至于崔远山对此讳莫如深,却并不惊讶,看起来就像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并且已经做好了准备。  星尘这些年来也出了不少作品,有几个艺人很值得称道,一下子全部挖走,无异于伤筋动骨,徐缭知道公司除应肃外还有几位股东,不过从不出面,只管收钱跟投入,公司发生这么大的事也不见他们来开会,完全不担心自己会亏本一样。  人多有好奇心,可思来想去没个结论,徐缭也懒得再费心,干脆玩起消消乐,最近刚刚空闲下来。《片面》已经彻底拍摄完毕,后期的录音在杀青后没几天也都解决了——崔远山坚持原声,而有个别戏份需要后期再次录音,这都是常态。  白苏最近有好几个试镜机会,忙得停不下来,其中有几个机会应肃是率先提供给徐缭,不过他筛选之后不太打算为此浪费自己的时间,虽说现在的情况还没到可以挑剧本跟角『色』,有戏拍已经值得感恩戴德了,不过也要分是什么剧本。  星尘最近能得到的机会大多是偶像剧,徐缭暂时不缺钱,也不想给自己的黑历史再添上辉煌的几笔;如果他急着想要拍戏跟出名,那也就不会有耐心留在星尘了。  因此一时间徐缭反倒成了整个公司最空闲的人,他干脆去看了看宣传——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无聊。  《片面》的官博非常有心,每天都有新的爆料,并且经常跟观众保持互动,在开播之前维持住了热度,而预告片在昨天发布,官博自己先发,之后番茄平台推送,在番茄官网上也给了足够的宣传。  全网首播:你看到的是我吗?——徐缭白苏定情9月18号!让我们真正认识彼此!  宣传海报大概定格了几秒钟之后,从静态变成动态,屏幕上的字忽然消散了开来,预告片开始播放——  “你有没有这样的感觉。”  镜头之中是坐在车子后座看着外头光怪陆离的灯影,最后慢慢转过头来凝视着镜头的周怀,神情疲惫。 第7章 罗准哑然失笑道:“你看了那几篇报道对吧,没什么,你不用这么战战兢兢的,对别人来讲我是个败类,我也觉得我是,情况最糟的那段时间我很恨自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我挽留不了妻子,留不下孩子,一败涂地。我爸他……他是我一直想成为的那种人,所以我每次喝醉了之后,我就恨自己,恨自己没用,能陪伴我的只有他,我就把这种恨意延伸到我爸身上。”  徐缭能明白那种感觉,身体的一部分彻底崩溃,越对自己失望,就越对这个世界失望,并非是任何狡辩,他只是能够清楚,那种完全变成废物的感觉,那种自己一无是处的无力感,好像所有人都当你是一堆垃圾。  而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喝得更像个垃圾,好忘掉那些痛苦。  “我不想我爸的儿子会是个废物,跟他打过一架之后,他发了哮喘,差点出事,那天起我就开始戒酒,重新收拾自己,他是我唯一的亲人。”罗准说话的声音很轻柔,他举了举茶杯,像是敬酒一样,“不用这么纳闷,我看得出来,你没真的那么像报道里写的那样想我,不像是别人那样表面客气的喊我老师,在暗地里叫我人渣,这对我来讲,感觉挺……好的,你还救过我爸,说不准我们能成朋友。”  徐缭愣了愣,道:“我的荣幸?”  罗准大笑了几声,劝他吃菜,看起来没打算再碰酒精,没涉及圈子之后,他们俩聊了些日常琐事,罗准对他们公司的情况多少有些知情,不过没办法给徐缭支招,只是委婉的劝他为自己想好后路,等喝了大概有两大茶缸那么多的茶水之后,他们终于吃完了这顿饭,交换了下号码。  第二天罗准还有飞机要赶,两人就很直截了当的散了。  ……  头天有人请客吃大餐可以肆无忌惮,第二天轮到自己的腰包就得控制一下伙食费。  难得有不错的机会,徐缭没有特别苛待自己,特意买了份叉烧便当加两个卤鸡腿,充满仪式感的凝视着自己各种口味的泡面,思考哪个适合下饭,崔远山就在此刻到来,还带走了徐缭的一个鸡腿。  他比徐缭要忙得多,毕竟徐缭只需要管自己,而他还得管整个公司里头所有人的嘴,今天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上,因此徐缭那个鸡腿都没来得及争取就消失了在崔远山的嘴里。  “好人有好报。”崔远山连个饱嗝儿都没打,不嫌弃的坐在徐缭的小板凳上,从桌上抽了张纸巾开始文质彬彬的擦手,重新捡起他应该有的社交礼仪,然后轻车熟路的从徐缭的柜子里『摸』出一盒方便面,烧起开水耐心等待。  现在还加一个泡面。  徐缭默默用米饭埋住了自己的叉烧。  “你小子很可以啊。”崔远山很是高兴的在折塑料叉子,脱水发扁的蔬菜星星点点的落在面饼上,又洒下调料,热水壶尽职尽责的工作着,他戳了会儿面饼,从口袋里掏出橘子,连着橘皮一块儿分开,递给了徐缭一半,神情略有点得意,“老徐,很有竞争意识嘛。”  “什么玩意儿?”徐缭瞥了他一眼,继续埋头吃自己的盒饭,他对上崔远山的时候比较随意,这个可能跟崔远山是个十分活泼的受虐狂有关系,也可能跟他戳破了崔远山的暗恋情况有关系。  这么想想,真是连受虐狂都比应肃有人情味。  “你不是吧,你那天就真是做好事?”崔远山抽着凉气,跟牙缝被塞了似的,他皱了皱眉道,“我还以为你是特意去蹲点的?”  徐缭专注的吃着叉烧,闷闷的说道:“我做的好事要是写日记本里都够青史留名了,没事儿大半夜喝一顿特意蹲点人家哮喘?”  “注意素质啊,说的也是,我也觉得哪有这么凑巧,总不可能是幸运女神跟着你屁股后头专门帮你碰瓷。”崔远山拿叉子指他,“对了,老徐同志,注意下你很快就要是新一代男神了,粉丝要是知道顾小哥哥私底下这么不讲素质,影响很不好的。”  “哦。”徐缭说,“行吧,有事快说。”  自打那天揭破崔远山拍摄《片面》的真实情况之后,对方就显然对他亲热了许多,很有引为知己的意思,不过徐缭跟崔远山扯起闲屁来没完没了,有时候他都受不了崔远山那么多废话,尤其是这个人还特别喜欢穿『插』冷笑话,所以干脆从开头就断绝废话下去的可能。  崔远山对他的不上道深表遗憾了三秒钟,又兴致勃□□来:“你的试镜跟首映礼不对冲吧,我这几天太忙,还没来得及问小肃。”  “番茄那边一起的?”徐缭瞥了他一眼,选定了酸菜口味的,漫不经心的扯着皮,“那铁公鸡居然肯拔『毛』了?”  崔远山呵呵笑了两声:“你真是一猜就准,不过你怎么知道番茄铁公鸡,说得好像跟他们合作过好几次一样。”  徐缭顿了顿,面不改『色』道:“……名声在外嘛。”  “说起来。”徐缭急忙转开话题,匪夷所思道:“你说他儿子少说年入千万,罗老先生跑去开什么出租车。”  “老人家嘛,闲不下来。”崔远山耸了耸肩,一幅见怪不怪的模样,“更何况五十来岁还算不上老,会保养点头发都没白呢,再者来说……”  “毕竟是作家的父亲,体验人生,感受生活。”崔远山幽幽道,“才能写出更好的故事啊。”  很故事,要是当时徐缭做人缺德点,把耽误自己行程的司机抛在那儿不管不顾,那这会儿就不光故事了,连生活都直接转线恐怖路线,且保持恶有恶报,让他直接从路人升级成小反派了,罗准绝对记仇,铁定给他小鞋穿。  徐缭平静十分:“老崔,你觉得应肃现在没有打死你,是法治社会对你的保护,还是出于你们俩竹马竹马的感情。”  “那当然是感情啦!”崔远山大言不惭道。  开水已经烧好了,崔远山给自己泡上泡面,又在上头盖了本剧本,在无声的寂静之中,惆怅道:“好吧,可能是法治社会的保护。”  徐缭没特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若有所思的想着,罗准那天跟他掏心掏肺的说那些话,又提前给了试镜的机会,估『摸』着是打算直接还掉这个人情。娱乐圈里步步为营,有时候某些事也许早就安排好了,也有些是巧合,对罗准而言欠人情这事儿可大可小,单是他自己也就罢了,还扯到他老爸,那事情可以说道的地方就多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百善孝为先,遇到个不识趣的,指不定动什么歪心思,罗准自己先给了块大馅饼,不算亏待,又这般推心置腹,是个明白人就该老实了。这饼老实的吃下也就罢了,不老实的贪嘴,估『摸』着那头就不太客气了。  罗准是不是这么想的,徐缭不知道,不过他自己心里是这么猜的。  之所以给试镜机会而不是直接给个角『色』,想来也是出于这样的考量。  崔远山皱了皱鼻子,被泡面烫着了,吸溜了半晌才跟徐缭说道:“不过跟你说个实际点的事儿,罗准这个人,你别信报道上写的,他心里绝对是个有数的,他要是跟你推心置腹了,你发飘起来,绝对会死的很惨,这小子花花肠子不少,你救了他爸,他感激是有,可你千万别越线。”  徐缭点点头道:“我知道。”  “这两年罗准刚回来,他并没有很大的权力,有几个导演跟他合不来,故意把剧本阉割的不成样子,虽说收视跟反响很好,可是他本人非常讨厌去年那两部电视剧,所以你在片场跟罗准打招呼的时候要注意这点避讳,别踩到地雷,他抑郁症好转之后在圈内人际关系并不好,不过……”  “不过我不能太避嫌的远着是吧,谢了,我心里有底了。”徐缭道,“应肃最近忙什么,试镜的具体消息我也不知道,该不是没成吧?”  “哎,别提了,我今天回来还没遇见他呢,之前发了消息,他也没回我。”崔远山瘪了瘪嘴。  徐缭轻描淡写道:“是个人都不会回你,天天问你吃了没,又不请客吃饭。”  崔远山很鄙夷这种肤浅的说法,为应肃狡辩道:“你以为小肃跟你一样啊,他才不是为了那么一口两口吃的就会妥协的人。”  于是徐缭怜悯的看着他。  崔远山沮丧道:“好吧,我宁愿他是。”第十五章   应肃回来的很晚,言简意赅的跟徐缭说了下接下来的安排。  首映式在首播当天,番茄平台会在线直播这场首映礼,不管徐缭跟白苏要用什么手段,总之那天要穿得体体面面的出场,即便不能叫人惊艳,也绝不能在摄像机下出丑。  来了,明星的另外一项巨大支出,着装。  这里的着装不光是衣服,还有鞋子,配饰等等,在重要场合甚至于平日追拍,明星几乎不能穿重复的衣服。如果被拍到着装搭配不合适,假如是有名的明星,媒体最多是调侃他穿着过于随心所欲,粉丝也只会大喊好可爱;可要是不出名的,就只剩下被大肆嘲讽跟嘲笑的下场了。  甚至于这种“不出名”,也只是相对来讲,并不是任何一个随便『乱』穿衣服的明星,都有媒体愿意跟拍。  “试镜在明天下午,首映礼在周末,好在之前排练过几次,这回时间赶得比较紧,我已经订好了往返的机票跟酒店,车子现在在外面,你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出发。”应肃低着头扫视着手机上的信息,平淡无波道,“这次试镜并不是内定你,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如果你被人比下去,那就意味着你很长时间都不可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电视剧,你想挑可以,要有挑的本事。”  徐缭在他说完前半段话就开始收拾行李了,戏谑道:“你居然担心我有没有戏拍了?”  跟经纪人合作期间闹僵绝对不明智,除非明星打算解除合约,更别提抛开那些不爱听的话,应肃的确是个非常有能力又知道分寸的经纪人。  “因为我很贵,而你如果只想混吃等死,那就早点跳槽。”应肃翻了翻夹在腋下的几张纸,又匆匆道,“发挥你正常的实力,这次的竞争者没有特别强力的对手,如果你能稳定住在拍摄《片面》时的演技,基本上会当场定下,具体信息上车再说,准备好了我们就走。”  徐缭拉着行李箱往外走,跟在应肃身后嬉笑道:“这么急?”  “这里飞到申城最短航班是三个小时二十分钟,现在七点多三分钟,飞机晚上十一点半起飞,抵达酒店时起码凌晨四点。”应肃打开后备箱把徐缭的行李箱放了进去,然后重重关上,两人一块儿坐进车里,他又道,“我要确保你状态在巅峰。”  徐缭不置与否,他又问道:“这么紧的时间,衣服怎么办?”  应肃正在倒车,沉默了片刻,答道:“你尽管准备,做好你自己该做的,我会想办法的。”  七点的燕都仍旧堵车严重,两人停在一个路口,眼看前面车子排起长龙,进度缓慢,应肃让徐缭自己打开公文包拿出资料了解,开口道:“这次选角是绝对保密的,男女主已经定下了,台词有关的试镜本到了现场才会发。作品叫《凰离》,是部大女主仙侠剧,所以年龄不是问题,他看过你过去的作品,还有《片面》的预告片,推荐你在试镜时选择墨玉这个角『色』,跟女主有关,偏向反派,试镜时不会提到这点,你自己注意一下。”  “如果你能拿下这个角『色』,受到观众喜爱,戏份方面增加是轻而易举的事。相反,如果不能,那一切都是空话。”应肃缓缓道,“罗准不一定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徐缭的记忆里对墨玉印象不深,这也并不奇怪,《凰离》当时最为出名的就是男女主角还有反派,其他人多沦为陪衬,想来这个叫墨玉的角『色』也平平无奇的退场了。  “我知道了。”徐缭点了点头。  这次机会来之不易,姑且不论罗老先生为什么那么凑巧就在那会儿发了哮喘,总之徐缭已经相助了。如果能把握住这次试镜,得到角『色』,起码他之后的资源会丰富起来,男女主角吃肉,他大可喝点汤;如果把握不住,那就是回去继续挣扎,星尘一下子回不了春,可能还要再煎熬几年才有法子往上爬。  车流终于开始动了,应肃顺着前方车辆的移动速度一样蜗速前进,大概是所有话都说完了,他把嘴巴闭得紧紧的,眉头微蹙,似乎还在烦恼什么。重生并非万能,罗准已经给予了他觉得能给予的所有信息,徐缭略微有些紧张,他知道自己的问题,这感觉就好像是第一次去试镜一样,心境忽然就与数周之前的拍摄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知道自己有能力,他知道自己能做到,可仍旧感觉到紧张。  如果罗准也像应肃那样,觉得他不稳定……或者不适合,自己真的能像自己所说的那样胜任任何角『色』吗?  重生之后的飘飘然跟盲目自信曾经沉溺在血『液』里狂妄涌动,如今冷静下来,徐缭自己都不觉得自己稳定。  崔远山曾在片场夸奖过他,说他身上有种飘忽不定的感觉,这赋予了顾长年迥然有别的气质。只有徐缭自己心里清楚,飘忽不定的不是顾长年,而是他自己,是那飘飘『荡』『荡』的幽魂,是看不到未来跟光芒的自己。  要命,他一紧张就想喝酒。  “放心。”应肃目不斜视,车道倏然畅通起来,他笃定地说道,“只要别发挥失常,你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还有罗准帮你作弊。”  徐缭险些笑出声来,他在座位上颤抖了好一会儿,总算克制住了,忽然一本正经道:“我突然想喝酒。”  “如果你通过试镜,我请你喝一杯。”应肃道。  “才一杯?”  尽管应肃请客喝酒就足够让人惊喜的,不过该据理力争的还是要尽量争取一下,徐缭递出一只手,理直气壮道:“起码要五杯。”  应肃顿了顿,突然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喝酒的?不要酗酒。”他低声警告,声音压低下来,沉沉的,“可以喝,但不能贪,任何时刻都不准喝醉。”  徐缭讪讪笑了笑,有种被揪住小辫子的尴尬感觉,略显窘迫的给自己打圆场道:“一杯就一杯。”  这么想想,应肃有时候也不是那么讨人厌。第十六章   试镜处人不算太多,这个机会并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相熟的艺人大多聚在一起,不过今日是大家是竞争对手,因此也没有说什么。  徐缭倒是在人群里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大多是以后叫得出名,眼下却没什么机遇的实力演员,能拿到红珠的试镜机会,基本上经纪人都有点手段。如果徐缭没打算竞争角『色』,那他会去跟这些人认识一下,不过既然想拿下这个角『色』,所有人自然而然就成了对手,中午吃饭的时候应肃只对他说了句“全力以赴”,然后就把他丢在试镜室的门口开车扬长而去。  估『摸』着是去给徐缭折腾衣服去了。  今天的试镜主要是三个重要角『色』,两个男配,一个女配,有专人收发试镜本,参加试镜的演员只有很短的时间来背自己拿到的台词,并且把自己的理解表达出来。  抛去罗准的场外援助,应肃得到的信息跟所有人都是相同的。  墨玉跟天帝的介绍都相当简单,一个是冷峻,另一个是威严,不过既然罗准提到对方偏向反派,那么这种冷峻应当是更有城府些,而非严肃那一款。  当观众看电视剧的时候,关注度无疑会在男一女一还有出彩的配角身上,可对于吃这碗饭的演员来讲,一旦没有知名度,有时候能固定上镜的丫鬟甚至于下人之类——连配角都称不上的常驻龙套角『色』,就足够抢个头破血流了。  只要表现出彩,照旧会让观众喜爱,每年都有网友会筛选出一年来所有影视作品里最抢眼的龙套配角,标题起得相当有煽动『性』:那些甚至压住主角光辉的龙套们,你最喜欢哪一位?  这也不乏是博得关注的机会,说不准就突然因此走红,并不是没有前例。  试镜的地方自然不会让大家站着,不过也有人定不下心站在角落里走来走去,徐缭来得并不早,前面还排着十几个人,这会儿又拿不到试镜本,就老老实实的闭目养神,没过多久又进来个人,开门的声音有些大,他下意识看了过去,心里忍不住一乐,暗道:“天帝来了。”  韩云迟,至今出道已有九年——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世纪娱乐手底下的艺人,最早接拍了几部扑街的电视剧,后来因嗓音不错,被公司安排跟其余几人组了个男团,不过最后人气不佳还是散团了,其余成员都退出了娱乐圈,他一个人仍然坚持下来,出了不少专辑,不过一直不温不火,好在世纪娱乐对他抱有期待,资源还算不错,再度向影视圈发展之后,韩云迟经常会为自己出演的电视剧演唱『插』曲或者是主题曲、片尾曲。  因为天帝一角走红之后,韩云迟的过往也被翻了出来,被粉丝戏谑称为根本就是为了唱歌才来参演电视剧。  尽管徐缭对墨玉没有什么印象,不过天帝却是电视剧里相当出彩的一位反派。粉丝各为其主,经常会争论哪个角『色』的演员演技更好,其实按照业内人士的角度来评价的话,毋庸置疑是韩云迟,《凰璃》这部剧最后也的确为他拿下了“最佳男配角”跟“最受欢迎男演员奖”。  这位才是真“内定”啊。  徐缭略有感慨,对方正在打量场地,他也是孤身一人前来——绝大多数时候艺人的试镜现场,经纪人都不会陪伴旁边,不过此处试镜机会的确足够重要,不少艺人身边跟着助理跟他们的经纪人,场景简直像幼儿园入学第一天。  在尽量不影响任何人的情况下,徐缭招呼了下韩云迟,对方并没有疑心这善意,腼腆的对他笑了笑,很快就走过来坐在了徐缭身边。 第9章 芦苇小小:什么鬼?  果子喵:芦苇,吃我怀年夫夫安利,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芦苇小小:新片?来个地址,不虐吧?  果子喵:我打包票跟我一样甜!  《片面》是一部同『性』网剧,芦苇小小看了看底下的影片介绍,两位主演长相居然都有□□分的样子,于是捧着脸等待着开场,其实她很少看耽美剧,因为三次元跟二次元的冲突太大,而且有时候演员看起来很明显就不自然。不少男演员爱惜羽『毛』,不肯接拍,而愿意接拍的出于各种原因则演得不符合粉丝所想要的那种爱情,引起了剧烈的反弹,甚至有几部被腐女众戏称为“耽丑”。  同『性』也只是爱情而已啊。  芦苇小小吹了吹自己的刘海,有点丧气,想起自己不太愉快的观影记录,有些时候男演员会刻意突出攻受这两个区别,压根不知道腐女想要看的只不过是正常的爱情,不过是『性』别为男而已。有些拍得的确很好的同『性』题材又过于沉重,看完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芦苇小小自认只是个俗人,不想看那些讨论社会学跟人『性』之类的艺术作品。  她只想吃狗粮,汪汪汪。  片头看起来还不错,芦苇小小撕开一包薯片,全神贯注的从第一集 开始看,果子喵还在不断给她疯狂发安利包。   弹幕多但是不算密集,芦苇小小还有闲心看了下。  “第十次重刷了,第十集 到底什么时候才出来啊,就不能提前播吗?”   “宁信长江没有水,不信怀年没一腿。”  “我周怀爸爸好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软年腰为什么可以这么软!”  “忍不住想起了酥酥说:我们拍得很自然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前面别跑,被酥酥笑死了,我们拍的很自然啊!”  “本来就超自然好不好,首映上撩撩抱酥酥那么顺手,根本就是本『色』出演嘛。”  ……  拍得很自然是什么梗?  芦苇小小满头问号,把疑虑发给了好友果子喵,对方只是发来了一个剪辑视频,很明显出自粉丝之手,标题是:【撩酥】【高甜】首映礼撩酥甜蜜小动作剪辑。  她把地址打开来,但是没有看,因为这边正片已经开始了。  开场一段介绍了下周怀是个非常出名的心理咨询师,社会地位很高,有钱英俊,而且因为他的这份职业,整个人流『露』出一种极为吸引人的冷静跟安定感,让人感觉非常安心。而他在休息时间跟同事交谈时,表现出来的『性』格相当冷淡礼貌,跟工作时对待病人所展现的镇定温和迥然有别。  演员看得出来很年轻,却把这种反差把控的很好,芦苇小小忍不住查了下这个陌生的名字,结果却没什么作品,不由得有点吃惊。  现在娱乐圈的新人都是怪物吗?  她已经有点期待这部剧了,几乎周怀出场没多久就被瞬间圈粉,另一位主角的名字她倒是有印象,不过记忆不深,不由得有点担心会不会拖周怀的后腿。  剧情走到周怀下班回家,弹幕忽然爆炸了起来。  “前方高能预警!请单身狗做好防护措施!”  “前方高能!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禁欲医生周已下线,黏糊少女怀已上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我怀念夫夫打电话!”  “前方是教科书级别的亲热,大家请做好笔记……”  ……  周怀提着几个袋子,把手上的东西丢在沙发上,径直走进了厨房,顾长年正巧此刻转过身来,被周怀牢牢锁在了料理台跟怀抱之中。  “啊——”  他举着一颗樱桃塞到周怀唇间,周怀微微启唇咬住樱桃皮肉,凑上去亲吻自己的丈夫,隔着一块红红的樱桃,激烈又缠绵。  芦苇小小简直要尖叫出来,好在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双方都在推动那颗樱桃,分明是保守的亲吻,场面看起来却『色』气的让人不敢直视。  “多谢款待。”周怀衔着那颗樱桃又再亲了顾长年一下,双手捧着对方的脸颊,万分珍惜而又蜻蜓点水,然后得意洋洋的转身离开了。  顾长年无可奈何的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出来,『舔』了『舔』嘴唇,低声亲昵的斥骂。  “蠢货。”  芦苇小小已经开始捂心了,觉得自己的少女心根本承受不住这么激烈的碰撞,忍不住按下键盘,发送弹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蠢货!天啊让我死吧!呜呜呜——”第二十章   如芦苇小小这类观众并不在少数,《片面》的爆红不是一夜之间,而是一路走高,通常前期高口碑的剧不一定能坚持到最后,后期相当容易疲软崩盘,尤其是《片面》还是个小众题材,难能可贵的是它居然撑住了评分。  评分一直相当稳定。  每年都有一大堆盘点前期神作后期乏力的影视作品,真正成功的作品,往往绝大多数都是各个部门都准确就位,比如宣发、剧组、演员、质量等等。《片面》的剧组是临时拼凑磨合,甚至到最后剪辑都得导演自己上,外景少的可怜,为了省钱还特意选了着重演员演技的情感剧。  质量方面差强人意是现实。  徐缭的确没有想到《片面》居然会低开高走到这种地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剧情已经到后期顾长年刻意让周怀发现自己的真面目,博客上也积累了不少话题的阅读量,稳占热搜好几日了。  这把对赌,崔远山赢了。  两名主演自然也被各大网友扒出过往,趁着热度上了不少平台接受采访,几日跑下来,徐缭整个脸都快发白了,倒是白苏兴致勃勃,体力用不完的模样,这大概就是年轻人的长处了。  对明星来讲,生活等于荒诞的马戏团,观众欢笑,他们疲惫。  有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也有人战战兢兢半夜崩溃,能完美无缺站在聚光灯底下摆出自然笑容的没有多少,毕竟位置有限,狼多肉少,绝大多数人淹没在滚滚洪流之中,轻易被抛弃跟遗忘,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  于是台上的人成了拼命汲取注意力的小丑,台下的人一部分为此尖叫,另一部分人则想成为下一个小丑。  这类文案在各大网站都能看见,人们无病呻『吟』,揣测明星背后的辛酸跟痛苦,试图挖掘那些不为人知的一面,好像他们平日里看到的私生活还不够多一样,一旦失去热度,又轻而易举的抛弃,践踏脚底,仿佛失败者就没有努力跟辛酸的权力与意义。  跟白苏这种纯粹的快乐不同,徐缭曾经跌落到谷底,因此更明白这个圈子的冷酷,《片面》的成功跟《凰璃》试镜的失败都带给他不同的感受。  如果有些事是始终无法改变的,那是否意味着自己无论怎么奋斗,结局都是注定的。  他不想太丧,然而现实便是如此。  《片面》爆红之后,番茄平台立刻跟上了宣传,而应肃早有准备,提前为他们两个人聘请了助理,不至于许多事手忙脚『乱』,且开始例行开会。  白苏仍旧坚持着跟粉丝们互动,在这方面他倒是比徐缭亲民的多,不过也有声音批判他过于贴近粉丝,甚至称得上是讨好了。  说更直白些,就差点名道姓嘲笑白苏没火过,跪『舔』粉丝了。  只要不泄密不犯蠢,应肃才懒得管他名下的艺人怎么跟粉丝玩,不过他一清二楚年轻人的『性』子尚需敲打,因此总会刻意强调这方面的事。  今天是例行开会,徐缭坐在桌子后头『揉』眼睛,这几天连着跑让他觉得有点吃不消,唯一的好处是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没时间去喝一杯。应肃弹了弹手里的文件,平淡道:“我刚刚接到消息,白苏在《星光旅途》的试镜没有通过,他们认为你不适合那么阳刚的角『色』。”  白苏愣了愣,沉默了片刻,看起来有点失落。  这也是《片面》走红后带来的另一个问题,白苏虽然年轻,但外形并无任何问题,跟阴柔更是搭不上边,他去试镜的那个角『色』之前曾在徐缭手里过过一次,除非这种偶像剧天降一个老派影帝,竞争力强到可怕,否则没理由不通过。  听这个理由也知道白苏为什么落选。  圈子里绝大多数人的取向都很混『乱』,潜规则不光只有女明星,男明星也有不少,可同理,毕竟龙蛇混杂,有人大方出柜,自然也有人恐同。尤其像是《星光旅途》这样的都市剧,现在风头正热的白苏如果去饰演追求女主的男配角,观众可能心理一下子拗不过弯来。  原因如果大半出自后者,那么应肃得到的消息应该只是落选而已,而不是“不适合那么阳刚的角『色』”。  很显然,白苏落选更多可能是被人刻意排斥。  《片面》火了之后,白苏也不再是刚开始拍摄的时候那么懵懵懂懂的小白菜了,他点了点头,沉默的缩在椅子里,应肃漫不经心道:“试镜失败有很多原因,如果因为这种事就受到打击,还是回家种地吧。”他顿了顿,目光忽然转向了徐缭,眼神犀利,大概是同样在敲打他,不过倒没有说别的,很快又转回去,继续道,“还有——”  白苏下意识抖了抖,应肃伸开双手握着办公桌的两角,目光微微眯起,看上去简直像是什么铺天盖地的阴影,亦或是伺机而动的猛兽,他仍旧用着古井无波的腔调说话:“有什么机会可以跟我商量,如果你觉得自己有能力可以解决掉一切问题,那也可以直接告诉我,既然你不需要经纪人,那我们就一劳永逸。”  “我知道了。”白苏闷闷地低下头,主动自首,小声道,“不好意思肃哥,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近来《片面》走红,圈内自然闻风而动,大剧组看不上他们,小剧组却不介意蹭一把热度,徐缭是个人精,白苏却是个好说话的“软柿子”,稍稍谈几句,第二天新闻就有了“新一代男神疑意动加入《xxxx》剧组”等等的新闻,简直是打天上掉下来的免费宣传。  听应肃的意思,白苏似乎还被煽动着险些接了什么工作。  徐缭『摸』了『摸』下巴,这事跟他关系不大,而白苏脸都快吓白了,其实明星跟经纪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共生共存,也难保有互坑这样的情况出现,换句话说,有些经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会直接杀鸡取卵,短时间压榨艺人的价值,而不是放长线钓大鱼;同理,艺人一旦走红,面对的诱『惑』增多,经纪人没有相应的能力,也很容易被炒掉。  可以说一旦明星强势,经纪人必然弱势,甚至可能沦落到差不多当个助理秘书之类的地步;明星若是弱势,经纪人难免会强势些;也有双赢的局面,不过正常情况下都少。  以应肃的脾气来看,只怕白苏就算成了影帝都得老老实实低头挨训。第二十一章   近来事情繁琐,两人忙得天昏地暗,别看网上吹捧的天花『乱』坠,实际上试镜都惨遭失败,应肃简单夸奖了他们一下,又很是谨慎的把他们俩敲打教训了顿,生怕有人忽然撅腚起飞。  这几日应肃也忙得很,眼下青黑都看得出来,时间如同海绵里头强行挤出来的残余水分,在接过一个电话后,匆匆说了几句就结束了会议  晚上没有活动,徐缭跟白苏瘫在椅子上,半晌听到那头蔫头蔫脑的年轻人长叹出声:“肃哥真是太恐怖了。”  “你要小心点。”徐缭抬头看着天花板,故意吓唬白苏,“要是做得不够好,应肃那家伙绝对会毫不犹豫的炒了你。”  白苏惊叫出声,小声抱怨道:“那也太可怕了吧,其实我也没有对肃哥不满的意思,不过面对媒体的时候,我觉得我好像很厉害,对上肃哥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起码……就起码也夸奖一下我吧,《片面》不是很好吗?粉丝也夸我很帅,肃哥只会跟我说,你哪里哪里还有问题,最近是不是不太上心,我怀疑他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  真是孩子气的想法,徐缭险些笑出声来,他曾经也是这么觉得,不由得又想起那天应肃陪自己去酒吧的模样,陷在椅子里眨了眨眼。  再放松再激/情的酒吧都没能引起应肃的变化,他的目光从五彩斑斓的舞台上偏离,冷静自持,声音漂浮而轻盈,甚至到现在,徐缭都不知道那句话到底是不是从应肃嘴里说出来的,还是他真的被两杯啤酒喝过头得出来的幻觉。  “他的确很严苛。”徐缭忽然道。  “嗯嗯!”白苏点头为他打气,场景有点像是小姑娘说人坏话组个同好的感觉。  徐缭忍不住笑了笑,他轻声道:“你还年轻……”咀嚼着自己曾经厌弃无比的陈词滥调,顿时觉得荒谬不堪,多年前他将这些经验弃之如履,到头来却自己重新拿起,拾人牙慧为这个后辈铺路,“等经历多了,久了,你就知道经纪人之间的差别了,为什么有些人走得远,有些人却只是昙花一现。”  这让白苏看起来似懂非懂,他对应肃略有怨念,可是对自己这位师兄却是相当心服口服,自打《片面》搭档演戏之后,对两人演技的差距就有所了解。白苏尽管年轻,也容易被煽动,可是他对演戏的热爱跟憧憬却让他能够在这方面保持清醒,正确的去判断自己跟其他人的水平。  白苏想了想,忍不住把埋在心里很久的一个疑『惑』问出口来:“徐哥是怎么接触演戏的?因为太游刃有余了,感觉不是非常喜爱根本做不到。”他转过头来,赞叹道,“我看过以前的剧了,感觉只是随便演演的程度,这次就把实力完全发挥出来了。”  “我跟徐哥这种天才不太一样,感觉自己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白苏叹了口气,“我很喜欢舞台,想把最完美的一面表现给大家看,享受每个角『色』。”  “哦,那我就简单的多了,我是为了钱。”徐缭理智道,“因为演戏能赚很多钱。”  白苏看起来有种梦想破碎的茫然感,象牙塔忽然被现实击垮,这种冲击徐缭明白,于是体贴的给予了沉默的空间。  过了好阵子,白苏顿了顿,似乎是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其实徐缭知道他想说什么,那些东西早些年自己也有,也许是之后发生了些已经记不太起来的事情,然后全部沉在酒里,被喝下肚,再排出去,只剩下名气跟钱财,其他的什么都不剩了。  那次会谈之后,行程就轻松了不少,崔远山作为导演也收到了不少采访邀请,不过大概是忙着重振旗鼓,只出席了少数几个知名度较高的采访,其他全部都拒绝了。而《片面》也即将走入尾声,在这个时候,应肃却忽然发来消息,称徐缭的试镜通过了。  之后一天,新闻也随之更新:徐缭确认出演《凰璃》,编剧称是重量级角『色』。  峰回路转,徐缭不由得眉头一挑,大约也猜到是剧组里大概意见不合,罗准的情况算不上好,他的机会又差不多是罗准给的,机会这种事对演员之间来讲是秘密,不过对导演等人却一清二楚,自然会被打成一派。 第11章 韩云迟站了起来,他穿着帝服,自然不是那种严格按照历史的,而是有所更改后显得更为华美跟视觉『性』的华服,双手笼在袖中,忽然撩起大半珠子,对徐缭嘿嘿一笑道:“天冷,穿得正好暖和,哎呀,你这满头小辫的很帅气啊。”  他一笑,那种帝王的气质就顿时消弭无踪了,反而有点贱贱的亲近感,倒很讨人喜欢。  “等会进了棚子。”徐缭慢条斯理的给自己补充水分,吸管都被咬出了牙印,“你就知道还好天冷了。”  化妆师又调整了下,跟天帝这种刻板的人设不同,墨玉相对来讲比较阴沉,也较为冷酷,不同于遵循清规戒律的天界,他属逍遥自在的魔界,因此造型上也多了一分不羁。  散发是非常需要颜值才能稳住的一个发型,不然很容易变得像个疯子,造型师想来也有点为难,她将几股辫子合在一块儿,又把前方刘海拆散下来,简简单单梳了梳,留了一绺头发在眼前,又挡着徐缭的脸,给头发喷了喷定型,这才算完事。  再出化妆间,便已不只是徐缭跟韩云迟了。第二十四章   先拍摄的是两位主角,男女主都是童星出道,演技有保证,饰演女主的木云彤更是当红小花,属于流量里有演技,演技里有流量的那一派。  男主林清要稍微差点,不过也有几十部作品打底,算不上当红但姑且能蹭点正热的边儿,属于但凡有点出轨劈腿的新闻立刻能上热搜引起粉丝反弹的一挂里。两个人被安排着接了不少综艺,最近正在炒假戏真做的绯闻,姑且不论是真是假,表面上看起来两个人的确是含情脉脉的。  韩云迟跟徐缭站在旁边候着,你笑话我的袖子长,我笑话你的辫子粗,倒是一组和乐融融的情敌。  按照现在剧组里的风向,韩云迟很不该跟徐缭说话,容易被打成罗准这边的人,不过他这个人看起来不知道该说是没心没肺还是毫不在乎,愣是没注意到这点,也可能是压根不知道。徐缭当然没有好心到提醒他的程度,因此也就装聋作哑,跟韩云迟没事闲聊两句,当找个吃盒饭的伴儿。  毕竟他们俩在剧本上都是要吃便当的人,前后脚时间而已。  今天来拍定妆照的没有几个是省油的灯,一个个镜头感十足,众人平分秋『色』,面上亲亲热热,肚子里却不知道打什么算盘。棚子里开着鼓风机,可大灯也没含糊,惹得像是在蒸桑拿,徐缭背上的汗溢出来,觉得自己的背心脱下来大概能拧下一个月的雨水份来,脸上也不知道是用得什么粉,愣是一点没花。  韩云迟在场下嬉皮笑脸,上了镜头却没半点差错,他眉目微敛,将这身帝服驾驭得恰到好处,十二旒下目光凛然,自有一番威严气度,下颌微抬,便显出天帝的深不可测与城府来。  镜头上令人赞叹,下了场就立刻原形毕『露』,韩云迟拍完下来换衣服,助理急忙拿了冰水跟『毛』巾过来,帮着他一块儿脱掉这身衣服,就差没原地蹦跳起来抖掉这一身累赘了。  徐缭眨了眨眼,睫『毛』上垂着汗珠,汪甜拿纸巾简单帮他压了压汗水,化妆师又稍稍补了下妆,就让人上场了。  通常在镜头下的妆要稍显得厚些,日常情况下看多少会有些不自然,可上了镜头却是恰到好处。刚拿到的剧本里,墨玉这个角『色』往往是不太欢喜的,自打凰丹离去之后,他便日复一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活着,几乎已成了他唯一的目的了。  可是定妆照绝不能表『露』出这种丧气来,所以要从其他方面入手。  看着底下的韩云迟,徐缭心念微微一动。  …………  《凰璃》特殊的模式确定了剧组对时间的苛刻要求。  徐缭无暇顾及《片面》后续,而应肃也尽可能的为他空开行程,将精力集中在新戏上,然而正因如此,粉群悄悄产生着变化。  《片面》刚完结不久,热度依旧,西皮粉绞尽脑汁想从这部虐恋之中挖出点糖吃,第一集 全是回温哭着吃糖的复习党,不少沉『迷』衍生同人的西皮粉甚至嗑了真情实感的真人糖。白苏对徐缭的敬仰与喜爱有目共睹,微博也好,访谈也好,另一位男主人公虽然不在,但是并不影响白苏谈起他时的喜悦与仰慕。   “徐哥他教了我很多!”  “大家都很好,可是徐哥他更特别点,跟他演戏,人会被带到戏里去。”  “徐哥是个很好的演员,我想变成他那样的人。”  ……  虽说当事人只是单纯的在崇拜偶像,可对于粉圈来讲却并非如此,年下『奶』狗加偶像崇拜,足够吸引一大群人嗑糖,正因如此,在徐缭接到新剧之后,粉圈也暗『潮』涌动,西皮粉开始提纯,渐渐分成不同的几个圈。  一类是白苏唯粉,吃《片面》官配,但是不磕真人cp;更严重些则暗踩徐缭,声称白苏对徐缭的仰慕之情只不过是公司安排的宣传;一类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西皮糖,阅尽千帆的三月粉;另一类就是徐缭的粉了。  到底是老前辈,徐缭的粉相当有战斗力,跟人撕『逼』毫不马虎,本来亲亲热热的两家顿时翻脸不认人,你骂我家倚老卖老抢占机会,我就骂你家新人上位想抱前辈大腿,双方撕得水火不容,苦了两家共吃的小可怜,只能明面上站着一方,暗地里偷偷『摸』『摸』收集另一方的消息。  白苏对此倒是并非一无所知,他向来宠粉,也喜欢跟粉丝亲密交流,因此纵然有个别人的过激言论引人不适,他也仍然耐心解答,并且多次说明自己与徐缭并无任何矛盾,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粉头总是会把他的解释误解成委曲求全,好在是大概意识到了白苏的“良苦用心”,两家便暂且止戈。  这点让白苏相当困『惑』。  饭圈撕『逼』向来腥风血雨又叫人『摸』不到头脑,总归是铁粉黑粉齐上阵,吃瓜群众看好戏,这样一场轮流下来,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总之撕到最后,大多都不记得自己最初是在撕什么了,人嘛,活在世上无非是为了争口气。  活像争不下来这口气,她们喜欢的人就会因此咽气了似的,白叫路人看笑话。  应肃对此饶有兴趣,甚至还暗中推手过几把,白苏与徐缭都是他的艺人,自然不会厚此薄彼,白苏暂时缺乏人气,撕『逼』不是什么有趣的乐子,却也能营造表面上的热度,趁着《片面》刚刚收尾不久,是该抓紧时间为白苏定下新机会来。  他理智『操』盘,做个幕后黑手,黑或是粉对他而言都是数据,全看怎么『操』控。  公司近来有所起『色』,各部门也都面面俱到,应肃肩上的担子稍稍轻松了些,便也有时间去为白苏跟徐缭两人规划未来走向,白苏并不让人担忧,可是徐缭状态实在不佳。  表面上来讲,白苏倒是叛逆的那个,明星与经纪人之间需要充分的信任方可放开手脚,这也是之前他告诫白苏的缘故,这孩子年轻,可很懂事,稍一敲打就会明白。  徐缭却不同。  应肃点了根烟,屈指轻弹,一长截的烟灰落在空『荡』『荡』的烟盒里,在一片寂静里吐出口烟雾。  他是个刺头。第二十五章   拍完定妆照之后没有几日,宣传已经开始,却不见墨玉的消息。  连同接下来的安排也无人通知,徐缭内心纳闷,等到应肃打来电话时,方觉得拨云见日,大概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对方缓缓开口:“最近别跑出去喝酒,被媒体拍到就麻烦了,《凰璃》暂时不着急。”  “怎么,不是打来告诉我角『色』没了的?”徐缭笑了笑,心中并未生波澜。  应肃似乎有些奇怪,顿了顿才问道:“谁跟你说的?”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猜对了是吗?”徐缭微微叹了口气道,“没什么,拍过几年戏了,这种事我倒也见惯了,不过是落到自己脑袋上罢了。到现在还没发通知,也没发定妆照,铁定是出事了,这点经验我还是有的。”  也不知道是夸是贬,应肃好像笑了笑,淡淡道:“你倒是敏锐。”  徐缭总觉得应肃话里有话,可说不出来对方是藏着什么话,只好也干巴巴笑了两声,刚想耍耍嘴皮子,说点好听的,却又听对方道:“你不用担心这个,我正在处理。”  “啊——?”徐缭怔了怔,那头却已经挂断了,他呆呆低头看了会儿手机,一脸茫然。  处理……?  怎么处理?  临时突然停了消息,想也知道是有换角的风险,要么换成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要么就彻底撕破脸,拿违约金走人。通常情况下演员都不会跟剧组冒险撕破脸,毕竟有些时候并非是个人的原因,往往以演员个人也难以抗衡,经纪人所能做的不过是演员最后得到钱多或少的差别。  空降或是带资进组,能叫红珠电视台退让的想来都不会是什么简单人物,即便应肃想努力争取,只怕也是无用之功。  徐缭将手机放下,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应肃能给他谈回来双倍的违约金,那么他真的不胜感激,最近钱花得有点快,重归这个圈子,大手大脚的连自己都快有些不习惯了。有些东西也许本身就是注定的,即便中途有所更改,最后还是会走向它本该走的道路,他『揉』了『揉』眉头,决定到楼下去拿瓶冰啤酒喝,顺便想想怎么应付接下来的爆料。  既然不让到外面喝,在公司宿舍楼里头喝总没问题吧。  换角风波只要两方协商好就没有什么大事,甚至剧组还可能拿换角的事炒一波热度,徐缭借着门框撬了下瓶盖,伸手接住弹飞出去的盖子,漫不经心的灌了自己一口,暗道最近没有什么工作,也不打算进修,估计是要开病单了。  这在圈子里也常见,什么意外受伤导致无法参与拍摄啊,什么突然生病导致拖延进度主动退出之类的,借口总是多种多样的,观众信不信是他们的事,起码剧组跟演员之间面子上是过得去了。  宿舍楼的厨房是公用的,徐缭坐在桌子边上喝酒,老李正好埋头进来倒开水,两人碰巧撞见了,不说话显得太没礼貌,干脆开了口:“老李,这么晚了不睡啊。”  老李全名叫李星,大概是名字天生有缘分,加入了星尘传媒,还成了公司里的星探,当然职称不叫这个,不过干得就是这么一回事。老李的眼光很高,看人方面相当有水平,徐缭是他给公司找到的第一个艺人,后来找得几个都在公司危机里直接跳槽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外出差,最近在刚回来。  “是啊,你也还没睡啊。”老李推了推眼镜,看起来有点唏嘘,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示意了下徐缭,徐缭摆摆手表示不需要外加不介意后,他自己抽了起来,叼着烟开始磨咖啡,嘟嘟囔囔的,“哎呀,缭儿啊,这会儿几点了?”  “八点半,怎么了。”  老李掏出手机忍不住看了几眼。  “有人约啊?”徐缭某些时候还是很八卦的,撞了撞老李的胳膊,揶揄道。  “不是。”老李拖长了腔调,叹了口气说道,“我前不久不是去冰城出差嘛,路上看到个年轻人,长得那叫一个……嘿,唉,我也说不好,总之就是……你自己看。我赶飞机赶得急,就匆匆忙忙给他留了联系方式,到现在都没打来呢。”  徐缭顺着他的手接过手机来,半信半疑的笑道:“得,我看看您老看上的得是什么天仙。”  老李对这个新人势在必得,相册里还单独给人建了文件夹,估计是征求后拍摄的正脸,那人还挎着菜篮子,出道的方式五花八门,可买菜路上被星探看上的,还真是头一遭,徐缭有点想笑。  这张图拍得只是一般,不过看得出来对方身材跟衣品都不错,冰城的个别地方入秋就开始下雪,冷得能冻掉人的耳朵,那人穿得严严实实,『毛』球帽跟围巾手套齐上阵,就差没戴个口罩了,老李瞥了眼,大概是看出徐缭所想的,忍不住补充道:“他那口罩被吹飞了,要不然我还真没发现。”  “嚯,这老哥干嘛的?混黑的?”徐缭的手指头按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失笑道,“这么全副武装?”  老李一脸一言难尽:“他说自己是被包养的。”  徐缭笑着低回头来,手指一撇,就看着正脸,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这老……这天仙…跟咱们是一个种族的?你确定他不是外来物种?这他妈上苍造人也太偏心了吧,该不会花几十年雕了这么个神仙下来觉得他一个人太孤独了就随便把咱们拿泥点子甩了甩吧,好不好看就看泥点子自己本事了。”  老李忍不住抱怨:“是吧,你说他都长成这样了,演技还重要吗?”  “我要长这么张脸光拍张合照我就收费一万,靠这个我大概一年就能当上世界首富。”徐缭翻了个白眼道,“拿走拿走,别打击我自尊心。”  “可不是。”老李一拍徐缭的大腿,差点没把他吓得浇人一头啤酒,满脸幽怨道,“可他就是不给我打电话啊。”  在相貌方面严重受挫后,托这事儿的福,换角都没那么让人惆怅了,徐缭这回连酒都不想喝,八卦之心熊熊燃烧,他想了想,忽然道:“你说这得花多少钱才能包上。”  老李幽幽的看他,端上咖啡走人了。第二十六章   墨玉的宣传照在第二天晚上发出来,白苏特意来敲徐缭的门,年轻人对这机会意味着什么还不太清楚,只是由衷为他高兴得到了这个角『色』。  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坦率跟真挚,徐缭没上网,因此还不知情,只以为是应肃那泄了底,忍不住笑了笑,当白苏不知道自己失去角『色』的事,便将尖锐的刺收起,好声好气的道谢。白苏完全还是个孩子,他手舞足蹈的规划着要徐缭请一顿,还想了点庆祝活动,他不知道自己跟徐缭同属应肃手下,徐缭的资源越好,也就意味着他的资源会被缩减,只是替徐缭欢喜。  好像对白苏而言,一个优秀的演员,就该得到好的机会一样。  徐缭觉得维持笑容有点困难了,他不想伤害到白苏,这孩子单纯的要命,还维持着点没脱开的稚气,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的伤疤上起舞,于是犹豫了片刻开口,说道:“这个角『色』不一定就定下来了。”  “啊?”白苏有点『迷』糊,“定妆照定下来之后,还可以临时换角的吗?”  当然可以,甚至拍摄到一半都能换。  徐缭怔了怔,忽然道:“你说什么?定妆照出了?”  “是啊。”白苏点了点头道,“很好看,徐哥,你古装扮相也特别好看,你看我嘴这么甜的份上,能不能给我讲下戏?肃哥帮我争取到了一个配角,虽然是个没多少戏份的小配角,不过组里都是些老前辈,肃哥让我做好跟组学习的准备,我自己也想努力一下,徐哥?徐哥?”  “可……可以啊。”徐缭还有些恍惚。  他一边分神给白苏讲戏,一边细细揣摩,应肃的确有些手段,这次白苏接的这部新戏虽然并非大红大火的类型,但是却是每年必拍的几部历史主旋律,主角多是成名的老前辈,有些更甚可以称为老艺术家,能挤进去当个小配角,甚至于跟组演员也算赚到,按照白苏对表演的热爱,既可以打磨他最近被捧起来的浮躁『性』情,也能叫他多学一点。  可问题是,应肃到底是哪来的人脉把这小子塞进去的。  在圈子里,多个人脉多条路,尤其是经纪人,格外需要庞大的人脉,同理,有时候自然免不了人情因果,所以稍微强势些的经纪人,虽然能带来许多拍戏的机会,但同时也会强迫艺人拍摄他并不喜欢的作品,这都是常见的事。  这其实还算正常,可是应肃说得处理,原来是真的处理……  这经纪人到底是什么大宝贝,这会儿了还有这样的人脉跟能力。  应肃回来的时候带着《凰璃》剧组的通告单,徐缭当时正在房间里看定妆照的新消息。  当初拍摄时徐缭不知道摆什么姿势好,正巧看见了韩云迟,于是心里就有了个想法。  韩云迟饰演的天帝是应龙,而墨玉却只是蛟,《抱朴子》说母龙为蛟,罗准采用的却是另一种说法:龙,无角为蛟。龙遨游云海,蛟潜入水渊,渡劫后方可化龙,墨玉在渡劫时被天帝打成重伤,因此维持蛟身都极为困难,徐缭与导演商量了一下之后,最后导演拍板决定他的定妆照让演员与原型共存。 第13章 “你那边怎么样?”  “还行。”徐缭漫不经心道,“不过导演好像对我有点意见。”  徐缭刚冲完澡,『毛』巾挂在脑袋上,发尾正滴滴答答的淌着水,热水让他有点昏昏沉沉的睡意,伸手把大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坐在床边的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告状的小孩子,不由得哑然失笑。  事实上他并没有那个意思。  剧组里都是人精,导演再不明智,也不会傻到在私底下的选角风波之后给徐缭脸『色』看,但要说喜爱之情,自然也是没有的,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他又不是导演亲儿子。  这话不好解释,徐缭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至多是应肃叫他忍一忍,误解便也就误解吧,于是懒得解释。那头沉默了片刻,竟轻轻叹了口气,不像是平日里那种不可捉『摸』的冷淡了:“你受委屈了。”  徐缭感觉到一阵安慰,尽管他没有什么好委屈的。  “拿钱办事,再加上这个角『色』还是我,有什么可委屈的。”徐缭故作轻松的微笑,缓缓道,“我又不是钱,哪能指望谁都喜欢我呢,更何况导演也没排挤我,说不准人家就是这么个『性』子,你不用『操』心,我好歹在圈子里混久了,倒是白苏,你还是对他多关照些吧,小孩子还不懂事,你可别把人折腾哭了。”  应肃没再回答,只是淡淡道了句晚安,大概是觉得徐缭话多了些。  徐缭捏着手机小心翼翼的回道:“晚安。”他等了很久,通话仍在维持着,差不多过了十五秒左右,应肃毫不留情的截断了这通电话。  其实徐缭本来并不觉得委屈的,人间的一切他都经历过,最高摔至最低,人生百态,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可应肃开口那一刻,也不知道为什么,胸膛像是突兀酸成了一滩烂泥,一戳就紧紧的皱在一块儿,叫人喘不过气来,只能咬着牙抵抗那种酸楚。  他本来就知道,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这么廉价,人家说句好听的,就巴不得黏上去。  每个人心里头都有扇门,紧紧的关着,不让徐缭走进去,只有他的心门是破的,千疮百孔,风一吹就晃晃『荡』『荡』,谁都能走进去,可谁都受不了那种寒冷,便自觉的从门口绕过一圈离开了,应肃不过是在门口随便生了堆火,压根没打算进去。  来自精神的痛苦,就足够让人缩起身体了。  徐缭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他使劲的呼吸,可总感觉气流顺着胸膛的破洞吹了过去,有瞬间便觉得荒唐,这许多年了,他竟还是没有长大,就跟受了欺负的小孩子一般,等遇到了大人,才敢肆意痛快的大哭一场。  他并没有眼泪,只是觉得疼痛。  头发还没干,徐缭就栽倒在床上,带着湿漉漉的脑袋睡了一晚,第二日倒觉得还好,并不头痛,枕头上的水痕都已干了,昨夜的任何踪迹都没留下。  剧本薄得没几页纸,徐缭细细批注,在房间里背台词,连连换了好几种说话方式,试着揣摩其中的意思,汪甜倒是在剧组里跑上跑下,认了个脸熟,每日管一日三餐的给徐缭送饭,平日就安安静静,半点不叫人『操』心。  不过倒也是,助理就是抓来分摊麻烦的,若是还要人『操』心,那简直是给自己找麻烦。  可有时候就是这么矛盾,想用一个人用得趁手顺心,势必是要费心好好教导他一番的,好在汪甜做助理的经验不少,徐缭暂且又不是个特别挑剔的人,因此眼下双方对彼此都十分满意。  韩云迟来得较晚,他的专辑最近正在热卖,连日跑了好几个宣传,不过他还不算最忙的,又过了几天,档期满满的女主角木云彤跟男主角林清压着底线到了剧组,这才算是真正齐活。  人一到,就抓紧时间开机,开机仪式一向都是那几套,无非就是拜神上香。  再过几年,这些老古董就要被淘汰进垃圾桶了,可这会儿,尤其像是红珠这样的老派电视台还是有一定程度的『迷』信,因此这仪式也就显得正规而严肃起来。上香也看身份,导演编剧这一类有份,两位男女主角也有份,还有位名气较大的配角老师也有份,韩云迟跟徐缭都属于乖乖站着看的类型。  韩云迟像是完全不知道换角风云似的,小声跟徐缭嘀咕着:“我打小就不太爱闻这种香的味道。”待会儿要点炮仗,韩云迟看着工作人员在拆大地红鞭炮,忽然乐不可支地蹦了过去,接过手来,看样子是要帮忙点。  这玩意少说有几百响,放起来震耳欲聋,徐缭不凑这个热闹,先跟汪甜上了巴士,在车里等着上路,他刚坐下,身边飘过一阵香风,定睛一看,木云彤拿着手机坐在斜对面,想来也是不喜欢。  外头很是热闹了一阵子,鞭炮混着叫好声,半晌才停,自然有人留下处理麻烦,导演组齐刷刷上来,总共有两辆大巴,另一辆上头就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或是基层人员了,车子过了好久也没发动,大概又等了几分钟,罗准戴着口罩上来,神情有些憔悴,背着个大包,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总算是人齐了。  导演这才招呼司机开车。  车上无聊烦闷,气氛也没那么紧绷,林清开了话头,跟导演聊得挺开心的,他也会说话,车里头每个人都能蹭到一两句,对谁都不显得冷淡,木云彤被逗得咯咯直发笑,徐缭有必要就说,没必要也不随便张嘴,倒是罗准不太给面子,林清在他那儿碰了几次壁后就不打算再尝试了。  韩云迟刚上车就把帽子盖在脸上,不知道是装睡还是真睡,按照他的『性』格,后者更可能些第三十章   今天拍得戏很多也很杂,主要是比较碎,多数是天宫的戏份,汪甜把他们俩的日程表都领了,开机仪式之前众人已经吃了早饭,所以一下车就往自己的地盘走去,化妆师进化妆间,道具组继续细化场景,而演员则负责上妆换衣,准备拍摄。  凰丹的戏份并不多,可造型组组长还是为她设计了几个不同的造型,不止的凰丹,几个比较重要的角『色』都有好几套造型,衣服沉沉的挂着,按照角『色』分门别类,徐缭饰演墨玉,墨玉自然也是有好几套衣服的,凡间的,魔界的。  男女化妆间是分开的,化妆师在众人脸上忙个不停,林清有自己的休息室跟化妆师跟着,他这种咖位的一般能跟剧组讨价还价,商议好了就不是什么大事。墨玉因为设定的缘故,妆容有部分属于特效化妆,脸颊边缘有龙鳞浮现,其实说是龙鳞,跟鱼鳞也相差不远,徐缭也只好老老实实的被按在椅子上等着化妆师结束。  等徐缭出来的时候,片场内已经拍摄一段时间了,他眯着眼细细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段戏是凰丹死后,天帝震怒的场景。  这一段没有台词,女主木云彤穿得是凰璃的衣服,妆也化得非常少女,整个人坐在导演边上显得俏皮又可爱,片场里非常安静,收音的工作人员下半身巍然不动,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韩云迟,生怕漏过一点喘息。  天宫的戏份在第一二集 还是有一定比重的,除了凰丹、天帝、墨玉三个人的三角恋之外,男主北斗真君也在天宫出场;之后剧组就要转场到另一个场地拍摄,最后才是绿幕补拍。   这一段的剧情是凰丹死后,侍候在她身边的女官按照凰丹的打算谎报了消息,天帝得知凰丹陨落,震怒非常。  这一段并没有任何台词,天帝的震怒并非是痛心妻子的死亡,更多的是焦虑与担忧未来的浩劫。当初他强行推演命盘,得知千年后会有浩劫降世,却也因窥探天机而使得命盘崩损,再无法重开。  命盘滚滚,曾显现出朱雀的模样,是浩劫唯一的生机,朱雀早已灭绝,唯有凰丹还残存朱雀血脉,于是天帝与她结为夫妻,凰丹如今已死,那就证明生机已断,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怒也分层次跟不同的情绪,哀极生怒,亦或者是纯粹的怒火,表达的方式是不同的。  韩云迟唱了好几年的歌,演戏方面却没落下,他的演技很有感染力,发怒并不动声『色』,不显得张牙舞爪,也许正因如此,才显得沉重可怖,脸部肌肉微微抽动着,隐约看得见额头的青筋。  徐缭站得比较近,安静的在角落里看着,镜头正对着韩云迟的脸,能捕捉到他脸上的细节跟眼神,这方面他就看不太清楚了,然而能感受到那澎湃的怒火,最后以韩云迟打坏道具做的桌案为结束。  韩云迟下戏之后是男女主角的戏份,再来是天帝跟北斗谈论浩劫,墨玉被安排在最后。  “你觉得我刚刚表现的怎么样?”韩云迟额头上的青筋还没消,阴沉的脸『色』瞬间恢复如初,看起来像是憋着怒火在假笑似的,他喘了会气,擦了擦脸上的汗,纳闷道,“这天也入秋好一段时间了,怎么还学不会自己变冷点,可热得我,尤其是一发怒,我就感觉自己跟个被狂拉风箱的炉子一样,不停地冒火。”  “挺好的。”徐缭笑了笑,倒不是奉承。  韩云迟咧出一口大白牙,傻乐道:“可不是,我也觉得自己挺好的。”  徐缭一下子没话说了。  接下来他们俩一起看着男女主角演戏,木云彤跟林清的演技说不上出神入化,可也能打个及格分,难能可贵的是两个人身上的确有种cp感,看起来就好像初见懵懂的小情侣一般,她对他好奇,他对她宽容,都是互相不曾发现的感兴趣。  木云彤戏外看着曼丽冷艳,戏里头演起十几岁的小姑娘居然也显得娇憨可爱。  不过有cp感归有cp感,不能阻止导演喊ng,对徐缭不假辞『色』的导演对上木云彤跟林清倒是十足十的和善可亲,上去细细给他们来讲了戏,转过头来面对各部门又恢复铁面本『色』,不辜负一分一秒。  说不准在这剧组最有演技的,是这位导演才是。  徐缭忍不住在心里感慨着。  一口气拍到快正午,生活制片也差不多把盒饭都准备好了,导演坐在棚子底下,拍了拍他的大喇叭,说道:“徐缭,你跟云彤先试一条,试完吃饭。”  场景有一半是绿幕,道具组做得纱幔挂在床上,木云彤这里不需要『露』面,全程都在纱幔后方,盖着厚厚的被子。  徐缭坐在床边,木云彤则躺在床上,对方穿得还是凰璃那身衣服,因此化妆组只是简单改了下发型,连妆容都没动,镜头隔得远比较模糊,他隔着纱幔却看得一清二楚。徐缭倒是没在乎这点细节,全身心投入了进去,提前来剧组这几天也没白过,薄薄几张纸被背得滚瓜烂熟,连对手戏的角『色』台词都记下了,对台词该怎么表达也有了一定的想法。  全部门就位后,导演坐在监视器后让他们直接开始。  “阿玉,我现在……现在不干净了,是我配不上你,只能厚颜求你,望你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保护我的孩子。”木云彤的台词功底差了点,念这类台词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感情,也听不出虚弱,好在她还算敬业,侧起身来拍了拍身侧的襁褓。  “丹儿,你天生纯净,若是成亲生子便叫不净,那想来也是男人龌龊不堪,既是如此,我也是同样不堪,咱们俩总是同样的。”墨玉微微垂着头,手指忍不住揪住了纱幔,语调苍凉而隐含伤心,他眼角泛红,勉强自己笑起来,神『色』却说不出的悲哀。  “你总是,从以前就是,这般会说好听的话。”木云彤像是朗诵中学课本似的念完了这段台词,“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墨玉目光茫然,却掷地有声:“我答应你。”第三十一章   “成,这条过了。”  正常情况下试戏是让演员熟悉下走位跟镜头,不过一般能用的镜头也会一次通过,女主木云彤有御用的配音演员,她台词念不念得好不要紧,只管对上口型就可以。  拍完这条后众人听导演吩咐直接散开吃饭,汪甜已经拿了两人份的盒饭过来候着了,生活制片想得周全,有菜有肉有饭,没什么可挑剔的。韩云迟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挪了过来,他饭盒里的饭菜就跟徐缭大不相同了,他探头看了看徐缭的饭盒,忽然笑道:“行啊老徐,够质朴的,跟人民群众吃一份儿啊。”  汪甜脸『色』一变,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似的,正要开口说话,徐缭微微一挑眉,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温声道:“慢点吃。”  “嗯……哦。”汪甜低下头,含糊不清的说道。  徐缭再抬起头,便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了:“可不是,这不能让资本主义萌芽,腐蚀我们不是。”  整个圈子就是建立在资本主义上的,这句话当然是打趣。  韩云迟好像深受启发,啃着拔丝苹果点了点头道:“说得很有道理嘛徐缭同志,为了避免浪费,我先解决这一盒,之后跟你一起深入人民群众。”他刚说完话,他的助理就把人喊了回去,大概是有什么事要说,韩云迟跟徐缭打了个招呼,屁颠屁颠的端着饭盒跑了。  “徐老师,您说他什么意思啊。”汪甜夹了几筷子青菜,忽然觉得心情不爽,又挨近了徐缭些,小声嘀咕道,“来炫耀的吗?”  这话并非是汪甜无的放矢,而是剧组里确实有不成文的规定,通常有些地位的演员,生活制片都会先询问口味爱好,像是跟组之类的演员还有寻常工作人员则统一吃盒饭。韩云迟是男配,地位跟徐缭其实差不了多少,他有特餐而徐缭没有,这么眼巴巴的跑来,难怪汪甜会想偏。  “都怪我不好。”汪甜仔细想了想,又看了看,确定四下没人后才沮丧起来,连饭都没心情吃下去了,“要是我去问问生活制片就好了。”  “他未必是来炫耀的,也可能是来提醒的。”徐缭轻声道,“跟你没关系,别在意,又不是什么大事儿,吃饭罢了。”  汪甜也压低了声音,愤愤道:“可那多掉价啊,人家要是知道了,不是要说你被排挤了。”她忽然顿了顿,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又小声道,“不然我们打电话跟肃哥说吧。”  徐缭简直要笑出声来了,他伸手点了点汪甜的眉心,笑话她道:“你当应肃什么都能干啊。”  “不能吗?”汪甜眨了眨眼睛。  徐缭一下子噎住了,鉴于应肃战功赫赫,在换角风波下直接搞得定了制片人,他还真不敢说应肃搞不定这些小事。姑且不说应肃能不能,问题是有什么必要,这只不过是小事而已,这几年走过来,徐缭实力平平,主要作品也并不突出,没什么能跟剧组抗争的地方,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  为了“特餐”跟剧组吵一架,也许生活制片会略有态度转变,可又有什么用,最多落下个不能吃苦,无事生非,没大明星的命有大明星的病之类的印象罢了。指不定还被拿捏住把柄,说是不好合作的类型。  真正叫徐缭在意的,反倒是韩云迟的态度,这人自打进组以来就白目得吓人,很难说得清楚他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搞事的。徐缭皱了皱眉头,木云彤跟林清很明显是除了拍戏两不相干,私底下不想有任何接触,也就显得韩云迟的行为格外意义不明了起来。  吃完午饭后转了两个场景,快到晚上的时候外联回来了,大概是取到了合适的新景,木云彤在四点拍完自己的戏份就走了,徐缭在跟另一个女配搭戏,这姑娘是个出道有几年了,可惜说十八线都稍显客气,这次是走运试镜试上了,上戏还算用心,下戏则围着林清跟导演组的人团团转。  凭良心说,她的演技比木云彤还好些,或者说,更用心些。  晚饭的时候汪甜仍然拿了两份盒饭回来,本来是六点就散的,林清ng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会做人,给剧组里买水买水果,ng后态度也格外诚恳,不管人心里头怎么想,表面上仍是和乐融融的模样。  汪甜咬牙切齿的嚼着青菜,继续跟徐缭嘀咕:“某些人童星出身,怎么演戏还不如个面生的女艺人。”  她年纪尚小,还有些愤世妒俗的正义之心,知晓整个剧组都在刻意排挤徐缭,便看哪个人都不怎么顺眼了。  “有些东西总是要时间的。”徐缭笑了笑,他们俩坐得偏,说些闲话也不担心,不过仍是说得十分委婉,“什么手艺都需要打磨,忙人自然没这时间,伤仲永知道吧。”  汪甜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又道:“那老师你就是那种有时间,也沉得下心打磨的人吧。”  徐缭:“……小甜,说我糊可以不用这么委婉。”  这话其实倒并不只是单纯说木云彤而已,徐缭自己也是其中一员,拍摄《片面》之前多亏公司安排了特训找回感觉,否则按照他上辈子那个德『性』,说不准对角『色』的融入度连白苏都比不过。  两人开了会玩笑,汪甜也慢慢欢喜起来,一笑脸上就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徐缭逗她像是在逗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咪,只是觉得可爱,因此也愿意费点心思。饭吃到一半,韩云迟又挪了过来,端着盒饭,他中午倒是真没说假话,晚上拿得是跟徐缭他们一样的菜『色』,汪甜嘟了嘟嘴,没有说什么。  “徐缭,你晚上有没有空。”  “什么事?”徐缭吃饭不紧不慢,瞥了眼韩云迟,在心中拍板定案:这是个傻子。  “噢,我想等下戏了之后跟你对对台词。”韩云迟兴致勃勃的把盒饭放在小桌子上,从衣服里抽出剧本来——也难为他塞得进去,“你也知道,助理到底不是演员,对起台词来总感觉差了点意思,咱们俩又恰好住一个酒店,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徐缭嚼了嚼红烧肉,点头道:“可以啊。”  韩云迟美滋滋的笑了起来。  是个真傻子。 第15章 第三十四章   徐缭刚要笑,忽然愣住了。  他的确清楚《艳蝶》未来会成功,岳辛杰将来是什么人,可如今应肃却是一无所知,不过是按照眼下对公司最有利的方式思考。  从后世的眼光来看,应肃的确放走了一尾大鱼,可却未尝不是如今最稳妥的选择。  “哦——”徐缭顿了顿,忽然道,“那我刚刚那么讲,你怎么不说呢?”  应肃没有回答,只是问了徐缭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认识岳辛杰?”  “怎么这么说……”徐缭心里有鬼,抽出烟盒抖了根点上,都没顾上跟应肃打招呼,心神不宁地猛抽了一口,烟灰顿时下去一截,烟绕进肺里转了圈才吐出来,方觉得情绪稳定了些,又能理直气壮的面对应肃了。  应肃低着头看资料,缓缓道:“你看他的眼神不对劲。”  “哈……哈……”徐缭干巴巴地笑了笑,嘀咕道,“可能是惜才吧。”  应肃没笑话他,也没问是惜哪门子才,只是缓缓道:“之前他来公司递剧本的时候,我听他说过自己的想法,你说得没错,他也许人品有瑕疵,可是的确相当有才华,所以偷别人剧本的可能『性』很低,既然只是合作,我没道理反对,给他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那你还——”  “很低,不意味着没有。”应肃心平气和,“不过你有句话说得很对。”  “哪句?”  应肃终于抬头看他,文档也已整理完毕,他该怎么拿出来也怎么放回去,语气略显微妙:“有钱不赚王八蛋。”  不知道为什么,这话从应肃嘴巴里说出来,叫徐缭险些笑死在办公室里。  《片面》成绩不错,公司自然也有所好转,招了不少新人,在徐缭的记忆里,除了白苏这个一哥除外,星尘之后还有签下过一个叫做柳茜的女艺人,红极一时,堪称国民女神,圈内外号叫印钞机,不过运气不太好,每次有能打的作品都遇上更能打的对手,因此也被戏称无冕女王。  这几天休假里,徐缭基本上无所事事,倒是有新人想请他吃饭,他也不太客气,凑合着公司的食堂吃了一顿,抹嘴走人,压根没给人家开口的机会。崔远山新请的厨娘手艺很不错,要什么有什么,还可以点餐,不像《凰璃》的剧组,倒不是说盒饭难吃。  白苏彻底没回来,不过发博客发的很勤快,底下跟着一串酥饼的回复,酥饼是白苏的粉群称呼,听起来有点好吃,事实上却没这么甜。  《片面》的影响还没彻底消除,有粉丝剪了两人所有的宣传视频,虽然注明了是友情向,但是照旧有人往西皮上嗑糖;白苏心思并不复杂,大概只是觉得视频很好而转发了,却没想引起一番骂战。  不管是吃瓜路人,还是真情实感的粉丝,既有说白苏重感情的,自然也有嘲弄他为了人气跪『舔』粉丝的,还有喷白苏捆绑徐缭蹭人气的。战火甚至烧到了徐缭底下来,多方人马互喷,为难正主俩关系不差,粉丝倒是撕得水火不容。  话题甚至渐渐延伸到两人的新戏,双方争执不休,有争徐缭咖位大是重要男配的,也有嘲他这会儿还在演古装偶像剧;有喷白苏不过是在主旋律里跑个龙套,也有夸他年纪轻轻能进这样的剧组全靠本事。  徐缭对这样的战役司空见惯,倒是白苏还格外不好意思的发了消息来道歉,这没什么可说的,圈子里捆绑销售很常见,他不好聊剧组的事,只好简单关照了下对方,说了几句官方的客套话,让他好好跟着前辈们学习。  那些词汇是很空泛的,徐缭半躺下来休息,给自己点了根烟,仔细审核了一遍安慰白苏的话,觉得一板一眼的能当教科书般的客套话,不由得自嘲笑了笑。明星光鲜亮丽的外表底下多得是这些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仍然有人执『迷』这声『色』场,他因前世苦怕了,不想再掉下去,可大概也是因为这种执着,便更觉得比往常疲惫。  然而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老天又为什么要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  心脏像是压抑得喘不过来气,热情活泼的白苏也好,老成持重的应肃也罢,他们都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前方,唯独只有他,只有徐缭对这个年代这个世界平静如死水,连带每句话都带着僵冷的死气,简直像是被关进监狱的囚徒得蒙大赦,欣喜若狂于自己的自由,可同样浑浑噩噩,茫茫然地面对着这崭新的天地。  短暂的喜悦瞬间冷却,化为不安的焦灼,我自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自由纵然使人快乐,一切再重头,可归途与目的却早在路途上丢失。  一个人被击垮后怎么还能重新再来。  徐缭再度感觉到疼痛,他弓起身,指尖的烟颤巍巍地抖动着,伶仃的火星掉落在地面上,将地毯烧灼出一个焦黑的小圆点,因为太厚实的缘故,未能穿透。然而那污点已十分明显的烙印在上方,整张地毯便就都叫人看不顺眼了起来。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过是将污点从一块破破烂烂的地毯上移到另一张新地毯上,没有什么改变,不会有任何改变。  很奇怪,来自精神的痛苦居然也会让人的身体每一寸都感应到相应的疼痛,他单单知道人哭得太厉害的时候会彻底崩溃,甚至呕吐,没想到恐慌也会。  然后钥匙打开了门。  走廊上的灯很暗,灯管是该换了,应肃的影子被光影投拉得很长,像是嶙峋的鬼影,他的面容模糊不清,徐缭暂时无暇管他,只能紧紧揪着自己的胸口,烟掉在地上,这块地毯算是彻底报废了。  “『药』在哪儿?”  应肃的声音从远到近,稳定如海上永亮的灯塔,他坐在床边握住了徐缭颤抖的肩膀,像是坚定的把支离破碎的拼图重新凑在了一起,又再高声提醒道:“『药』在哪里?”  那些回忆,光怪陆离的画面,那些倾倒的酒『液』,镜子里满脸胡渣的自己,他看见摔碎在镜面上的酒瓶,玻璃渣飞在脸上,徐缭听见自己在大声咒骂,混混沌沌的,空气里像是艰难挤进来那些癫狂错『乱』的咆哮,还有应肃平稳的询问声。  “没有『药』,应肃。”徐缭喘息着,他想歇斯底里地痛哭出声,像个刚学走路就摔倒的孩子那样蛮不讲理,他想抽泣、尖叫、觉得自己让人作呕却怎么也好不起来,可最终他只是微弱而小声的呢喃着,“应肃,你怎么在这儿。”  他似乎有些混『乱』了,那些过往在脑海里炸开来,新生的这一切仿佛过度美妙的幻境,他依旧陈尸般躺在酒瓶里,听着划伤眼角的酒瓶碎片粉碎于地面,视线被血淹没,影影绰绰,带来重叠的瑰丽幻影。  “你喝酒了?”应肃皱着眉头问他,冰凉的手捧着徐缭的脸,抚『摸』过他发红的眼角,力气大得惊人,几乎叫徐缭挣扎的同时感觉到疼痛,这让他难得安静下来。应肃凑上来闻了闻他,声音忽然冷酷起来,“你没有嗑/『药』吧?”  “没有。”徐缭猛然吸气,急促而杂『乱』的,手指紧紧攥紧胸口的衣服,竭力熬过去这段时间,焦虑,恐慌,那些酒精破坏的不止是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精神,无孔不入,稍一松懈就来势汹汹,他不足以癫狂到随意发泄情绪,却也难以把控住这种突然侵袭心灵的绝望感。  他想要酒。  想要。  想要。  想要。  应肃皱着眉头打量着他,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徐缭扑过去拍打他的手,声音惊人,那手机彻底飞了出去,磕在书柜上,然后安安静静地掉落在地,淹没在地毯的『毛』线,他咬牙嘶声:“别……”他尽量让理智恢复,揪紧了应肃的西装外套,低声道,“我很快就好的,会很快的。”  不,根本就什么都没好起来!  也许如那日的酒吧一样,这一切都是徐缭的幻觉,应肃好似轻轻叹了口气,他重新坐下来,尽可能的贴近了徐缭。与『性』格相反,应肃身上出乎意料的温暖,徐缭凑过去,贪婪地贴紧他,如鱼渴求水,似窒息的人渴求畅快呼吸,纯属来源于本能的追逐。  他根本不在乎是什么人,只要是人就可以。  有只手落在他的后脑勺上,单单只是固定住,应肃的声音很低柔而带有一定的威胁『性』:“你最好立刻。”  然而过了很久,应肃也并没有推开他。  第二日徐缭进了医院,应肃抱着手跟在他身后,做了各种各样的检测,包括心理方面的,就算他嬉皮笑脸也没能改变这位经纪人的主意。等着领检验报告的时候,徐缭异想天开道:“我要是真查出来有问题,那可怎么办?”  “只要不是精神方面有就可以。”应肃平淡道。  “那要是有呢?”徐缭眨巴眨巴着眼睛,全没昨天的模样。  应肃冷笑了一声。  徐缭想了想,因求生欲而退缩。第三十五章   有几样测试需要一定的时间,徐缭跟应肃相安无事地回到了公司。  明星跟经纪人就是这样,没有天生规定要统一战线,也并不是每个经纪人都会毫无保留,尽心尽力地为其规划。人与人的思想不同,每个人都在追逐自己的利益,这不光是徐缭个人的事业,同样也是应肃本人的事业,他当然不会让这一切搞砸。  尽管有时候的确没那么有人情味。  骂战仍在发酵,不知道为什么,应肃好像对这样的情况一无所知,几乎没采取什么措施,反倒在体检过后催促着徐缭搬家。  这本来只是个构思,不过见识过徐缭半崩溃的状态后,应肃就把这个想法立刻提上了行程。  搬家这事可大可小,应肃倒也并不急于一时,而是暂时跟徐缭先提起这个安排,在公司住着的大多数都是练习生或是还未出道的艺人,早先公司出事时暂居没有任何问题,然而因为公司的发展加上徐缭本身的情况,他应该寻找更合适的房子居住。  徐缭还有心情考虑别人,疑心应肃只是为了维持白苏的热度,像是白苏这样新冒出来的年轻人,根基不够扎实,作品也不算多,加上《片面》带来的影响,实力也实在没有强到能吊打整个圈子,人气就是对各大剧组最好的敲门砖。  八卦完了,徐缭才想了想,觉得自己继续住在公司里也的确有点不像话,主要是人多了之后不够清静,就托应肃帮忙,他不喜欢空旷的大房子,这点也特意告诉了应肃,对方并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表示知道了。  有时候徐缭甚至怀疑只要不违法或是不让自己的星途蒙尘,即便他想要住在天台上当鸟人,应肃都会联系下相关的房产经纪,看有没有合适的鸟窝适合。  休假过得很快,徐缭重回剧组,在路上还买了几本时尚杂志等着消遣,他已经很久没学过搭配了,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潮』流,尤其是明星,格外需要注意这方面的东西,他可不想以后上网发现自己对网友而言是穿搭方面的反面教材。  宁愿做个完美无缺的男神,也不做有血有肉的明星。  人就是这样的生物,既然不想死,就只能咬牙活下去,深夜里痛哭嚎啕完了,擦擦脸皮又再重新启程。  韩云迟没有休假,因为他还是片头曲的原唱,徐缭休息这几天他拍完戏还得再唱歌,再见人都蔫儿了不少,见着徐缭十分哀怨:“兄弟,这几天休息得很不错啊。”  徐缭心里纳闷:那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来的,误入聘人修罗场后被经纪人抓包精神有问题也叫休息的不错吗?  不过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徐缭极为和善地笑了笑,温声道:“还行吧,你这两天辛苦了。”  “可不是。”韩云迟鼓着脸抱怨。  两人尬聊了会儿,各自散去了,徐缭休息完后重回剧组拍摄,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进入月底后《凰璃》的第一集 跟第二集也即将开播,而剧组差不多将戏份拍摄到了第五集,只等开播后看观众的反应来调整戏份跟剧情走向。   由于《凰璃》是仙侠剧,因此不光是演员压力大,编剧跟后期也相当紧张,现场剪辑就更不必说了。  罗准大概是终于想起徐缭这么个人了,有天晚上拍完戏约他一起出去吃火锅加烧烤,影视基地旁边养活了一大堆商家,两个人大冷天坐在店里,白烟袅袅,像是干冰烟雾器丢进了沸腾的锅里,『毛』肚跟薄如蝉翼的牛羊鱼肉摆开一桌,先下虾滑,再浸血红的生肉。  徐缭十分痛苦,想放开肚皮大吃,又怕第二天爆痘。  保持自己在镜头上的完美也是很重要的事,就像演员最好少参与综艺节目,免得观众习惯了综艺上的自己,难以代入任何戏份。尽管剧组不太可能因为一颗痘痘打不敬业的小报告,可应肃发觉不对后,一定会像拧掉玩具娃娃头那么简单地拧掉他的。  他虽然弄垮了自己的人生,但在职业道德这方面却还没稀烂过头,多少是有些羞耻心的。  “吃吧,都熟了。”罗准作为幕后就没那么多忧虑了,不多会儿碗里就叠满了一堆肉。  “我不饿。”徐缭昧着良心道。  罗准眨了眨眼睛,大概明白了,他最近赶稿赶得癫狂,胡渣子冒出来,头发有些散『乱』,不复第一次两人见面儒雅和善的模样,看起来像要准备去参演凶杀案现场,临行前跟徐缭吃顿散伙饭。他想了想,觉得点这么多太可惜了,于是说道:“那我多吃点。”吃了几口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道,“下次约你的时候我早点说。”  不用早点说。  徐缭虚弱的想:只要别吃辣跟油腻就行了,或者换个不拍戏的时候。  好在是鸳鸯锅,徐缭就着清汤飘着的几颗枸杞,烫了点大白菜跟羊肉吃,不敢多看红锅,生怕自己就克制不住蠢蠢欲动的手。都怪他自己说不饿,罗准压根没客气,指挥着徐缭给自己下肉,一个人努力吃两个人的份。  两个人吃了一会儿,感觉身体都回温了,罗准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碳酸饮料,把从辣汤里滚过的牛肉恶狠狠的往辣椒粉里蹭了大半,叮嘱他道:“你这几天跟着小王好好学,我跟他打过招呼了,晚上给你特别开小灶,他会专门给你设计动作,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自己打戏不行想多练练,过段时间要拍,你一定要拍得好看。”  小王是剧组里的武指,心宽体胖,整日乐呵呵的像尊弥勒佛,不过动如脱兔,灵活非常。  荧幕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演员竞争的资本,徐缭不是新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自然知道这是罗准的提携,就老老实实点头。罗准一口气喝了一大杯碳酸饮料下去,胃里直冒气泡,连连打了几个饱嗝儿,稳了稳自己后才说道:“新来的那个是导演恩师的儿子,家里很有点手段,虽说明着不会给你难堪,不过整个剧组暗地里恶心你一下是免不了,你暂时忍忍,拍完就没事了,要是真过分了……”  罗准神情有点复杂,他仔细打量了会儿徐缭:“他们也不会傻到过分的。”  这才像经纪人讲的话嘛。  “您放心。”徐缭也很客气,伸筷子拨了拨自己碗里头的青菜叶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它吃了,趁着罗准不注意又给自己夹了块鸭血。  罗准吃了两片肉,拿出烟盒跟徐缭客套,见对方摆手拒了,就自己点上烟抽了几口,叹气道:“你自己也要争气点,你这边人气上去了,我也就好给你多改点戏份了。《凰璃》好歹上星,虽说面对的是青少年,但『操』作好了,也未必不能推你一波,我给你这个踏板,你得跳起来,有了资源才会越来越好。”  这几句话算得上是掏心掏肺了,光是罗准没在播出后看人气才决定请不请徐缭吃火锅,就足够看出他这个人还是比较重情义的。  不过这话也说得直截了当,要是徐缭自己不行,也怪不得罗准了。 第17章 “噢——”两人这才恍然大悟。  “这个……至于我对自己长相有什么评价的话,诸位实属抬爱,这个……我觉得我长得其实挺稀松平常的,圈子里帅哥美女那么多对吧,我真不好意思谈论自己的颜值,就那样吧。”徐缭用食指指腹蹭了蹭鼻子,沉思道,“不过还是很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我会记在心里的。”  这话倒不是徐缭客气,他想起老李没挖成功的那个素人,不由得一阵心悸,深感做人还是谦虚点为好。  “好兄弟。”韩云迟伸出手来拍了拍徐缭的胳膊,神情沉重,“我们靠实力取胜的好吧,做不了偶像派不是我们的问题。”  刚说完这句话,韩云迟就陷在沙发里自顾自癫狂的笑起来。  天帝是不是大猪蹄子,徐缭不太清楚,不过韩云迟脖子上顶着的的确像猪头。  “普普通通是徐缭&不是偶像韩云迟,你们俩干脆出道好啦233333”  “我也想这样的普普通通。”  “你们忘了并不出众木云彤还有没啥特『色』刘北一。”  “刘老师的站住!他那个天籁之音,音域广到可怕,居然说自己没有特『色』!”  “北斗说凰璃长得并不出众真是太可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分明看上人家美貌!”  “神啊,赐予我像徐老师那样普普通通的长相吧!”  “妈呀看着迟迟笑我也想笑。”  “怜爱正常的徐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胖迟太神经病啦!”  ……  问答环节虽然略有脱轨,但是整体来讲还是非常有趣,甚至明星主动给梗,超出节目组的想象,访谈结束后整个流程就快了起来,跟观众道别后两人直接下了镜头,隔着妆都掩不住疲惫之『色』。  第二天还要拍戏,徐缭这已经拿到了一部分的片酬,而应肃那边也找到了符合他要求的房子,只是最近档期紧迫,他基本上没什么时间去看房子,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下来了,反倒更为关注《凰璃》的反响。  血月来临的当天,徐缭彻底杀青,剧组按照惯例为他准备了鲜花跟掌声,当然没有杀青饭,当天晚上韩云迟约他去吃饭,,当是庆祝,徐缭倒也没有拒绝,加上接下来除了宣传没有其他工作,很是开心的跟韩云迟一起点了烧烤,鉴于对方明天还要拍摄,两个人都没喝酒。  控制热量,控制糖分,不过也偶尔可以例外下。  羊肉很嫩,撒上孜然更香,隔壁还有冷串,店主直接帮忙端了一盆过来,任由他们吃。  韩云迟喝了一大口西瓜汁,大概是心有不甘,纳闷道:“我说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我想跟你处个朋友,真的就这么不明显吗?”  “我们现在就是啊。”徐缭吃人嘴软,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先应付到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挑了挑眉,这才明白为什么韩云迟一路表现的像个白目,“我才知道你是……”他比了个意味着“同『性』恋”的手势。  韩云迟叹气道:“得,我这媚眼抛给瞎子看,你还真是一点都没感觉到,我也不是单这个,我是颜『性』恋知道吧,专门控长得好看的。”  “行啊你,还知道控。”  “那天访谈之后被经纪人摁着补的。”韩云迟悻悻道,“差点没被他骂死。”  徐缭抽纸巾擦了擦嘴,忽然觉得有点好笑,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会儿韩云迟,对方正闷不吭声地低头吃烤串,大家都是明星,长得难看不到哪儿去,基本处于审美水平线上游,这么一看居然还真有点讨人喜欢,他若有所思:“处个朋友可以,处个朋友就算了。”  韩云迟长得不难看,可不是他的菜,徐缭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圈里想处个朋友大多都不长久,差不多就是看顺眼了一起玩段时间,该自然分就自然分了,这些见不得光,也不会到处去说,表面上就维持着朋友或者陌生人的关系。  “成。”韩云迟有点沮丧,闷闷不乐道,“那这顿你付一半。”  “你这过河拆桥也太快了吧!”徐缭很是震惊。  韩云迟白了他一眼,呸道:“你懂什么,我这叫及时止损。”  这当然是开玩笑,韩云迟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一个唾沫一个钉,自然不可能真让徐缭给钱,男人的面子工程很重要,丢心丢份不能丢脸,真等到徐缭要走的时候,韩云迟颇为依依不舍的跟他拥抱了一下,叹气道:“等你走了,这剧组就更无聊了。”  徐缭拍了拍他,呵呵笑道:“怎么会呢,你还有女儿跟女婿呢。”  韩云迟“嘶”地抽了口气,连连告饶:“那俩就算了吧,放过我,我宁愿跟我助理去对戏去。”倒不是男女主角真差到这种地步,只不过这两人也的确比较忙碌,档期排了几次,不少演员都颇有微词,而韩云迟属于微词略有点厚的那一方,加上红珠请他演唱,地位也不算低,三方经纪人都不知道底下撕过几回。  三人表面还过得去,私底下关系却不太好,差到天帝想弄死凰璃的时候,徐缭几乎都没觉得韩云迟在演戏。  太真实了。  回公司的路上徐缭在车上睡了很长一觉,醒来时正好看见空中高悬的明月,没到赤红如血的地步,可也的确有一丝诡艳,闲着无聊干脆就打开平板追了下剧。  血月的彩蛋让观众沸腾无比,甚至有人开玩笑说末世进错了世界线,不过同样,浩劫开始也就意味着虐心大戏来了。  墨玉从一开始对凰璃的感情就很复杂,他怜爱,也曾发誓保护这个孩子,可同样,凰璃身上流淌着的另一半血『液』,也让他深恶痛绝。  最了解一个人的永远是他的敌人,天帝相当器重北斗,而北斗又阴差阳错对凰璃产生好奇与感情,墨玉暗中推波助澜,好奇事情将会走向什么地步。如果天帝不能容下凰璃,那势必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亲手杀死爱女,未尝不是报复的好手段;倘使不杀,北斗如今爱上凰璃,天帝这般高傲,又岂能容忍魔界女子嫁入天宫。  而北斗又会选择谁,选择他最敬重的长辈,亦或是心爱的凰璃。  这三人无论是谁受伤,另外两人都势必痛苦不堪,  因此墨玉并没有告知任何人有关凰璃的真正身份,也使得棋差一步,凰璃被误以为是浩劫的祸根,因此身陨。  整个剧情虽与墨玉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但实则他真正出面却极少,只能说是个助攻角『色』,纵观全场,徐缭倒是觉得退场写得最好,也拍得最好。  关于写死墨玉,其实高层还是有争议的,毕竟徐缭现在人气正高,不过由于罗准毫不退让,最终还是让他退场了。第三十八章   戏多戏少,那是演员的事;成不成全,那就是角『色』的事了。  不管戏下如何,戏上还是下足了功夫,林清被选上男主角,除了人气流量,还有一点,便是当红小生里头,就属他哭戏最好,哭颜既好看,又有感染力,惹得观众与他同悲。木云彤演技不错,只是台词不佳,配音演员却是声情并茂,填上了她的缺漏之处。  天界银河璀璨,银亮的水流没过诛仙台,凰璃差不多快把她身体里的所有鲜血都呕出来了,仰着苍白的小脸凝视着北斗真君。  凰璃疼得钻心,身体微微抽搐着,却不敢说出口来,泪盈于睫,张开嘴来却仍是宽慰之词:“哭什么,你可是……可是掌控命轮的北斗真君啊。”她躺在北斗怀中,像是只被折了翼的鸟儿,想起自己初次与北斗相见,在魔界的大街上跑跳着,然后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天仙的怀抱之中,不由微微笑了起来。  想到这儿,心中忍不住甜丝丝了几分,可身体仍觉剧痛,衣裙上沾满了血,大多都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凰璃只好低下头去捏北斗的指头,怕他更加伤心,又轻轻道:“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说好了的,你怎么……怎么可以哭呢,这样,这样我不是叫你难过了吗?”  “璃儿……”北斗几乎说不出话来,那柄利刃贯穿的好似是他的胸膛,心瞬间冷下去,又如同枯木般腐朽,“我的璃儿,我……”  “我要是……不是天地不容的恶障就好了。”凰璃抽着声哽咽道,“我不想你这么伤心,我也……也不想毁掉你保护着的苍生。”  ……  弹幕基本上都在刷给编剧寄刀片之类的话,凰璃塑造至今,说她圣母的有,说她白莲花的也有,毕竟总有不同的声音,大多数观众都看过预告,不少人对这场戏的安排都揣测是被北斗杀死后重生黑化。  然而恰好相反,罗准并未设计让北斗亲『自杀』死凰璃,而是得知自己是浩劫源头的凰璃不愿情郎为难,想在死前再看一眼他们二人定情之处,因此来到银河边界,看浩瀚星空,看这无垠天界。  她于此卑微如尘埃,不过是个平凡无奇的魔族女子,想念魔界的忘川,却不得回返,只好暂排忧思。  直至此刻,凰璃仍是寻常普通的,她拯救苍生并非是为了黎明百姓,而是不愿意北斗真君守护的这一方天地化为焦土,因此付出『性』命也不在乎。她这般真诚炙热的爱着北斗,所以纵然知晓自己是祸源,也并未怪罪他人,而是决意自绝。  直到浩劫降临,墨玉带来她母亲的灰烬,用自己的魂魄与灵力助凤凰涅盘重生,彻底破开封印,觉醒神识,凰璃方才会意识到自己所扛起的重任,才会明白自己对苍生意味着什么。朱雀之火能焚尽世间邪恶,凰璃终也要脱离开她母亲的私心,承担起属于自己的重任,为这世间扫平苦厄。  剧情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不过对墨玉而言,已离终点不远了。  徐缭草草看完了更新的最新集,把平板关掉放在一边,仰着头靠在座位上闭目休养,窗外的霓虹灯五彩斑斓,年轻人在大街上嬉笑玩乐,车子连成一条长龙,将丰腴的道路挤得满满当当,他听见几声刺耳的喇叭声不断回响着,然后是铃声。  备注是养母。  他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好半晌才从记忆深处挖出这么个人物来。  到底是现代社会,徐缭缺乏天生地养的能耐,自然也不可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不过养父在徐缭十一岁的时候因车祸去世,养母彻底失去了主心骨,整日以泪洗面,好在家中还有存款,还算供得起两人生活,也养成了徐缭独立早熟的『性』情,感情颇为淡薄。  后来养母走出阴影,重新结婚生子,建立了一个圆满的家庭,已经成了年的徐缭自然也不会去讨她的嫌,两人虽还有联系,但也一年说不了几句话。  徐缭某种意义上仍是感激她的,若非是她,自己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飘零;可同样,他也并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亲情紧系着,对于养母而言,自己大概类似亡夫的遗物,偶尔想起来看一看,能回忆些美好的过往。  她给了该给的,只除了感情,没必要再奢求更多。  “喂,小缭吗?是妈妈。”  手机另一头传来女人怯生生而柔和的声音,陌生得惊人,徐缭『揉』了『揉』眉头,其实已记不大清楚前世自己多久没见过对方了,酒精冲淡了太多东西,只是隐约记得自己落魄那会儿,养母家中也颇为拮据,他没办法给钱,就主动停了赡养费,养母约莫也知道他的难处,没有打电话来索要什么。  算是母子之间最后的一场默契。  徐缭开窗户吹了吹风,想到一个最合理的理由:“是钱停了吗?”  那头似是哑然,沉默了片刻,女人又再轻轻柔柔的说道:“没有,妈妈这里不缺钱,只是看到了你的访谈,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你现在好火啦,妈妈不懂这个,不过倩倩说你现在是什么国民男神了,事业好了,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倩倩是她的女儿。  “还好。”徐缭突兀有点想笑,他捂着眼睛在笑,没什么触动,只是平平淡淡道,“您也还好吧。”  那头受宠若惊道:“我很好,天冷了,你要多喝热水,别贪凉……”她顿了顿,忽然有些犹豫般地问道,“小缭,你过年……回不回来?”  “去哪儿?”徐缭平静道,“去哪里?”  那一头便沉默了下来,估『摸』是也感觉到自己问了个不好的问题,好久都没有出声,最终她勉强笑了笑,小声道:“对不起,小缭,妈妈……妈妈都忘了。”  “没什么。”徐缭心平气和的同她说话,他已是个大人了,不像上辈子那般厌倦所有声音,“没什么的。”  她能给予徐缭的只有这么多,时不时的电话关切,偶尔的絮絮叨叨,隔着一长段时间,她偶尔会想起来自己还有个责任漂泊在远方,便借助手机便利的关怀一下,比养一盆仙人掌还要简单省心。可又有什么办法,她也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工作,没办法再将心思多放在徐缭身上了。  养母是个温和的人,她是江南的水意,温柔腼腆,这一生都不曾跟人红过脸。徐缭上辈子并不愿意见她,更不愿意听她说只言片语,觉得她虚假伪善,到头来了才做这些无用之举,因而至死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从没打算过惊扰养母分毫。  在他心里,他与这个女人,并没有任何关系,充其量对方资助了他的人生,叫他不至于颠沛流离,也不至于沦为乞儿。  恩债都已经还了。  眼下倒是看开了些,养母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妇』人,每个人的心只有那么点大,她保全自己都已竭尽全力,怎么还顾得上徐缭幼小的心思;等她好转过来,两人也已经生分,有些东西错过了便永不再来,没什么谁是谁非,她起码从未叫徐缭饿着冻着,这已弥足珍贵。  他们到底没有血缘关系,养母已是仁至义尽。  从来不是对方给的不够,是他索要的太多,没有什么是或非,对或错,就只是徒劳的贪心在作祟。  徐缭隐约觉得自己大概是听见了抽泣声,可瞬间消弭,对方的声音又轻了点,脚步声移动,约莫换了个地方,两人已许久没这么融洽的谈过话了,她颇为珍惜这个机会,又道:“如果有什么难处,只管给妈妈打电话……到底是身体重要,别把自己累垮了,还有……还有,我这儿包了饺子,明天给你公司邮过去,你自己下锅煮一煮,要是不会,就来问我,哦,对了,你从小就特别懂事,早早就会烧饭炒菜了,聪明又能干,妈妈都糊涂了。”  养母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像是生怕徐缭会把电话挂断似的,语速快得几乎有点不像是她本人。  “嗯。”徐缭坐在那,好久都没有动一下,他并没有质疑这些关切,也没有嘲讽对方的和善,对方谨慎而小心翼翼地拿捏着用词,似是担忧自己会惹怒了徐缭那般。  他隐约记得上次自己的回复是:“跟你说又有什么用呢。”  将怒火发泄出去是无能者才会做的事,徐缭不否认自己的曾经,那也是塑造他的一部分。  这些浅薄的温情本来就没有任何用处,她再怎么竭力的付出,仍是空虚的,无法填满徐缭的所需,因而语句也是苍白单薄的。她既不能成为徐缭最坚实的支柱,也没办法用感情填满这颗千疮百孔的心脏,更不能像所有母亲一样爱着徐缭。  她努力了。  可止步于此。  徐缭感恩她,为这些话仍会觉得鼻酸,他知道对方所能做到的也就只到此为止了,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之间所剩下的,所维持的,徐缭能够给予承诺的,不过是保持联系,而不像是上辈子那样僵持着。  养母并不是坏人,她只是普通,只是无力,只是不能像徐缭想得那么好,做得那么好,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叫人痛心断肠。  倘使真正饿过头了,反倒不觉得饥饿;又或是吃饱了,也不觉得难受,唯独是尝了一点食物,却没办法饱腹,那饿感才真正叫人难以忍受。  爱也是同样,要么不给,要么给足,给予的太稀少,太浅薄,让人沉『迷』其中却痛苦哀嚎,才是真正的苦楚。 第19章 “小璃儿。”  墨玉冲入水潭,溅起碧波万丈,凤凰烬被他炼化,哺育新生,凰璃化作原型,凤凰奄奄一息地坠入潭中,不过片刻,瞬间将水面染成火海,熊熊燃起火焰,直烧得寒潭滚沸,龙『吟』凤哕幽幽传出,玄『色』的蛟龙守护着浴火而生的凤凰,  水皆被火焰烧化,烟波浩渺,腾腾竟宛若仙境,凤凰再鸣,龙『吟』却渐渐式微,烟雾渐渐散去,却化作两人初见之时,地狱火之境。  此处并非魔界,而是凤凰烬使得凰璃重生,她心中最为喜爱的事物所幻化成的。  朱雀掌火,她自然爱这焰火,如『操』控自身。  “小璃儿。”墨玉神『色』怜爱,纤细的指尖微微抚过凰璃的脸颊,往日阴郁之『色』渐渐消弭无踪,“往后的路,要你自己走了。”  “芋头爹爹。”凰璃懵懵懂懂地伸手去抓他,神『色』紧张,“璃儿……璃儿不痛了,你别走。”  墨玉微微笑了笑,又缓缓道:“我是从来不肯承认自己过错的,而今想来,我与天帝那混账又有何区别,没诚想害苦了你,你赤子天『性』,纯净善良,我本该明白,我早该明白,如今也好,此一生孤苦总算走到尽头。”  凰璃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痛哭道:“芋头爹爹,你怎么了,你不要璃儿了吗?”  “璃儿,随你的心去做。”墨玉轻声道,“善也好,恶也罢,我只愿你平安喜乐,只可惜,只可惜长路漫漫,我再见不到了。愿你心如明灯,不受我这般永夜之苦。”  龙『吟』气绝,寒潭水干,蛟龙自空中重重垂落,化作人形,墨玉脸『色』惨白,漆黑的长发铺枕在地,下颌处一块巴掌大小的月牙鳞忽然一动,一支美丽无比的凤羽便飘了出来。  凤凰生有五『色』,因朱雀血脉,尾羽赤红如血,像是淌下来的血『色』。  凰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渐渐隐去,唯有那尾羽越飞越高,于九天化作灰烬。  蜃妖湿漉漉的趴在岸边,眼见寒潭水干,不由得心生埋怨,盘算起转移的心思来,它懒洋洋地打了个饱嗝,吐出一团盛景。  寒潭水未干,蛟龙伤未损,他欢笑自在,青山翠竹,那玄『色』略带银光,长尾探入潭水,搅『乱』一轮满月,墨玉枕在巨石之上,眼眸微睐;烈焰般的女子跪坐在地,红衣翩然而飞,笑声若铃。  “玉郎。”  ……  徐缭看了一遍自己的结局,除了特效好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并未看到有什么不妥,对上凰璃不就是父女情,最后的蜃景也意味着墨玉至死心里爱着的都是凰丹,观众到底有什么可撕的?  出于好奇心,徐缭忍不住点开了“理『性』聊聊墨玉到底多爱凰璃”这个帖子。  标题虽然明明白白写着理『性』,但是楼主用词却相当不理『性』,开头几乎全是咆哮,直到后面才慢慢恢复正常,开始“理『性』”分析起来:  149l:秋风漫漫多  “其实剧情里谁最爱凰璃很明显非常清楚了,北斗一直爱她最后却害她,墨玉一直说自己恨她却让凰璃自由自在的逍遥天地,最后还舍命救她。  如果说为了凰丹,那就太可笑了,凰丹都死了多少年了,看墨玉早期对凰璃的态度就看得出来——冷漠。说到这里我就忍不住吐槽一句,凰丹真的太碧池了,明明爱着墨玉却为了凤凰族跟天帝结婚,你家是有个皇位要继承咋地?感情没了你这凤凰,全族就绝种了,说白了不就是想傍个大腿吗?  想到玉爹为了这种女人强行跟天帝对战导致渡劫失败就生气,天帝这个大猪蹄子就不评价了,我无话可说,他当时的确不知道玉爹要渡劫,我觉得没什么,主要问题还是出在凰丹身上。”  嘶……嗯,不能说是观众老爷仇女,是剧情安排的不好。  徐缭吸了口气,他当时读剧本的时候其实还挺能理解凰丹的。凤凰一族虽是瑞兽,但自朱雀死后便没有了守卫者,因此与天帝这条真龙结合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所谓弱肉强食,凤凰一族日渐式微,的确叫人心焦。凰丹的确爱墨玉,不过她同样是族长,自然是要为一族考虑,而不是她一个人的爱恨。  自然,也确实辜负了墨玉一番深情。  徐缭皱了皱眉,又继续看了下去。  153l:墨『色』琉璃  “秋风gn虽然情绪激动了些,但是我真的觉得没错,人间不值得啊芋头爹爹!  就看整部剧,真是被气死了,墨玉被母亲坑完还要被女儿坑,凰璃真的是被编剧写的,瞎了眼喜欢上北斗啊。  当然了,我也承认北斗有些时候很可爱,可是一开始就又轻浮又浪『荡』,怎么,这年头还流行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芋头爹爹有什么地方不好,他一直暗中保护着凰璃,放任她做自己想做的事,那么憎恨天帝也没有伤害过凰璃,而是让她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还担心她出事,找人照顾她。  北斗带来的是什么,全是伤害【手动拜拜】  说真的,我觉得结局很清楚了啊,玉爹肯定是爱上小璃儿了。”  徐缭忍不住想:是吗?我怎么不太清楚。  “一直以来,玉爹本就是打算让天帝自己伤害小璃儿的,可是到了最后,也是他自己心生不舍,凰璃也表现的很明显了,她安慰北斗,怕北斗难过,可躺在玉爹怀里就痛哭自己好痛,可心疼死我了,女人只有对喜欢的人才会撒娇的好吗!导演绝对是站小璃儿跟墨玉爹爹的!”  徐缭:不……他不站。  “最后墨玉爹爹炼化自己让小璃儿重生,这他妈就是爱啊,而且那个场景完全就是双修啊!龙凤龙凤!本来就该是龙凤配啊,北斗只是星官好吗???再说了,那只凤凰翎羽是从墨玉爹爹的逆鳞里飘出来的,凰丹没有真身显『露』过,可是我们都知道她继承朱雀血脉不多,所以是只五彩凤凰;只有小璃儿继承了朱雀跟凤凰两者的血脉,尾羽艳丽似血,飘出来的那根凤凰翎羽绝对是小璃儿的!”  徐缭终于忍不住关掉了帖子,他怕自己看下去就要被网友发散的脑洞征服了,这段压根就不存在的三角恋被抽丝剥茧,还有个帖子全是截图,就差把墨玉每个动作都剖析一遍,大概是因为前期墨玉的态度,加上凰璃是天帝的女儿这个身份的缘故,不少粉丝都觉得墨玉最后救下凰璃,说出那句“愿你心如明灯,不受我这般永夜之苦。”是求而不得的意思。  的确是求而不得,可不是对凰璃,是对凰丹啊!  而之后的蜃景在设定里是回忆往昔,也被曲解成了是墨玉心中所想可不符合实际的幻梦。  虽说海市蜃楼在成语上的确有相关的用法,但是用在这里总觉得怪怪的,对于这件事,剧组显然也是猝不及防,不过反正是炒热度的好机会,因此也随波逐流,甚至暗中推动了起来。有人支持墨玉跟女主,自然也有人支持男女主,双方难免撕/『逼』下场,加上墨玉已经彻底退场,成了不少人心里的白月光,因此来势汹汹,光是下场互撕就开了好几十帖。  大概是出于孕『妇』效应,之前徐缭一直对这事儿没什么印象,可一旦发现之后,就觉得身旁铺天盖地都是类似的消息,也可能是因为撕『逼』过猛后,连徐缭的博客都没幸免于难,彻底沦陷。应肃甚至为这事儿特意打电话给他,让他不要注意粉丝的言论,最好是好好准备,现在《凰璃》已经结束,热度正高,要出席一些采访。  新年即将来临的前半个月,《凰璃》终于彻底结束,应资本的要求,剧组在大结局前一天再度重聚进行访谈。  应肃没有上门,而是打电话让徐缭来公司里来,说是有工作要交代。徐缭休息了一个多月,睡得骨头都懒了,一听说有工作,倒是相当雀跃,直接让汪甜开车来接他。徐缭自己没有买车,因为公司有分配,加上他也没有车库,所以没有买的必要,这次搬出来倒是有了车库,可没多少存款了,要省着点花。  汪甜对工作就没徐缭那么多的热情了,她虽然是徐缭的助理,但由于公司眼下的情况,并不单独只是徐缭一个人的助理,具体得看公司分配,因此几乎没什么休息的空间。她跟徐缭玩得比较熟了,因此也没太伪装自己,下车给徐缭开车门的时候,都没遮掩自己打哈欠的样子。  “你不是疲劳驾驶吧?”徐缭低头上车,一边跟她开玩笑,手里还提着一个纸袋。  汪甜晃了晃脑袋道:“我睡了六个小时了,今天早上还行,三点起的,这会儿不算困,肃哥跟我说了,接下来就跟着老师你了,估计能轻松点。”  “看把我们女铁人给累得。”徐缭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奶』糖递给汪甜,“来,吃颗糖清醒清醒。”  汪甜也没跟他客气,接过来就剥开一颗塞嘴里,然后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盒子五颜六『色』的少女酥胸跟热咖啡递给了徐缭:“徐老师,吃一点吗?”  “这么客气?正好,我这手正冷着呢。”徐缭笑道,伸手接过厚纸杯来,先打开盒子吃了块马卡龙,然后配着咖啡小喝了一口,咖啡的『奶』味不重,苦涩而略带醇香,中和了那股子过腻的甜味,搭配的恰到好处。  天气寒冷,热咖啡入腹后觉得浑身都暖洋洋了起来,徐缭眯起眼笑道:“小甜啊,你是真的甜啊。”  “这是肃哥让我带的。”坐在驾驶位的汪甜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徐老师,你绝对不要在肃哥面前说这句话。”  徐缭差点被呛死。  两人聊了会儿天,一路平安稳当的到了公司,汪甜也在徐缭的招呼下捡了个草莓『色』的马卡龙吃,她虽然名字叫汪甜,但事实上却不太能吃甜,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摇摇头有点嫌弃的样子,嘀咕道:“徐老师您也太能吃甜了吧。”  “我怎么就能吃甜了。”徐缭看她停车,忍笑道,“这玩意我三年也吃不了一回,往常也没人送我这么少女心的玩意。”  汪甜一个完美的倒退,不多不少,正好正正当当进了停车位,她一拍方向盘,恍然大悟道:“不是老师你的口味,哦!我知道了,是肃哥喜欢吃甜!没想到啊,肃哥那么冷酷的一个人,居然吃这么甜,啧啧啧。”  圆圆小小的马卡龙,酥脆的外壳,柔软的夹心,过多的甜味在舌尖蔓延。  要不是有咖啡相佐,徐缭完全咽不下这个小东西,他将马卡龙拈在指尖仔仔细细的打量,想到古井无波的应肃会嗜好这样的甜味,不由得觉得又新奇又有趣,觉得自己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徐缭直接进了应肃的办公室,带着吃剩下的半盒马卡龙——这玩意实在是太腻了,他都把咖啡喝光了还没能吃完,顺便拎着那个纸袋。  办公室里没有人,大概是应肃刚刚出去了,也许是因为大衣的缘故,徐缭对他的一切都有了一种不合常理的好奇心,因此并没有坐在贴墙休息的长沙发上,而是把纸袋子跟马克龙都放到一旁的桌子,四下转了转。  应肃的办公桌相当干净,几乎没什么装饰,说好听些是简洁,说难听点就是贫瘠,只放着应该放得的东西,传真机跟电脑,还有一个大号的文档收纳箱,几张彩『色』的标签分门别类的贴在相应的地方,看起来简直像是摄影棚里拖出来的一张办公桌。  “哎,你来了啊。”  崔远山从门口路过,倒退了几步又撤回来,他手上抱着一个大纸箱,走得摇摇晃晃的,见着徐缭,干脆用胳膊撞开玻璃门走了进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腾出来的手,从那塞得满满当当的箱子里抽出一份剧本塞给了徐缭,然后说道:“正巧,拿去看看,到时候跟你详谈。”  “应肃去哪儿了?”徐缭问道。  “哦,他有个电话,在阳台那边。”崔远山晃了晃,干脆把箱子放下来,见着桌子上有东西,忍不住挑了挑眉『毛』,问道,“哎呀,你打算贿赂小肃啊,怎么不先找我?”  徐缭哭笑不得:“那个都是吃剩下的了,怎么贿赂,是应肃送我吃的,这个东西太甜了,我实在吃不完又不想浪费,想拿上来看有没有谁分担下。真看不出来应肃居然这么嗜甜。”  “我啊。”崔远山拍了拍手,伸手拿了两个马卡龙一个接一个的丢进嘴里,吃得倒快,含含糊糊道,“他没什么嗜好,这玩意也好,苦瓜也好,只要到了饭点上桌了,他都吃的,不存在喜不喜欢,他这个人压根没长这个筋。他给你送这个,我估『摸』着就是进店里随便拎了个看起来好吃的就出来了。”  原来他不是喜欢吃甜。  徐缭觉得那扇不可见的门好像一下子又关闭了,不由得生出点淡淡的失落感。  “这个袋子里是什么啊?”崔远山好奇心重,又伸手去扯纸袋子。  “哦,应肃落我那的衣服,之前搬家的时候他来帮忙,屋子里暖,他忘了把衣服带走了。”徐缭回道,“这次碰巧回来,我特意洗干净了,拿回来还他。”  崔远山鼓着脸道:“搬家都不请我吃顿饭?”他当然是开玩笑,把嘴里的食物消灭后又拍了拍手,摇头道:“你不用这么费心,丢了吧,都落别人家里了,小肃是不会要回来的,拿回去他也不会穿的。”  他忽然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看着徐缭,嘿嘿笑了起来,就差搓搓手,戴副墨镜,就是典型天桥底下给人批字算命的老神棍:“要不你把这衣服给我?我帮你还?”  “……我吧,实在是信不过你这个人品。”徐缭‘婉拒’道,拍片面那会儿跟崔远山相处久了,他多少『摸』清楚了这人的『性』格,开得起玩笑,没必要特别战战兢兢的。  “呿。”崔远山很是不满地啧了一声,“你看我这么英明神武,丰神俊朗的,能做出什么猥琐的事情来吗?”  徐缭实在忍不住道:“你要不找块镜子看看你现在这个猥琐的样子……”  两人互怼或者说徐缭单方面怼了一会崔远山,应肃还是没回来,干脆坐下来聊聊正题,徐缭翻了翻手里头的剧本,问道:“《艳蝶》情况怎么样了?”  “其他都差不多了,这两天正筹钱呢。”崔远山好像真的挺喜欢吃甜的,没多会儿小半盒马卡龙就下去了,看得徐缭直牙疼,他自己倒是感觉挺好的,嚼了嚼,漫不经心道,“你看看剧本,我觉得书生那个角『色』挺适合你的,你电视剧作品不少,电影经验还没吧,试试看也不错,不过看机会吧,墨玉之后应该不少人给你丢橄榄枝。”  徐缭笑了笑,没说话。  《艳蝶》是岳辛杰的成名之作,他对大致细节记不太清楚了,不过仍然记得画面『色』彩相当鲜艳分明,风格奇诡旖旎,不光视觉养眼,剧情也相当出彩,可以说岳辛杰在导演这个行业里是个横空出世的旷世奇才。  然而一部电影并非导演与演员就位就没有任何问题了,按照原本的世界发展,岳辛杰并不是签在星尘名下,尽管这会儿也没有签下来,但是看情况也相差不远了。徐缭没特别注意过《艳蝶》的投资成本,不过当年《艳蝶》的宣传铺天盖地,星尘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所以结果会怎么样,犹未可知。  而且数年后的市场,跟现在的市场,也是两说。  更何况,同一个导演手中捏着两百万跟两千万,拍摄出来的结果可是千差万别的。  不过有一点起码可以确定,《艳蝶》的成功并不依赖于演员,当时岳辛杰才是个新人,启用的演员也同样都是新人,是借着电影一炮而红的,如果排除掉宣传这方面,可以说只要演员相对合适,都能使这部电影成功。  对观众来讲,有些角『色』成就了某个演员,而演员也成就某个角『色』,因此会看到某个演员就想起固定的角『色』。  这种通常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演员天生契合那个角『色』,恰巧火了,跟本人的演技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因此之后星途发展便不太顺利或是普普通通;第二种是演员本身演技就炉火纯青,只是他其他的角『色』并没有这个角『色』火,星途一般也相应红火。  至于个别角『色』能吃一辈子的,就更为稀少了。  这样一部电影积累经验,徐缭轻轻拿剧本拍了拍手,倒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思考片刻道:“我得问问应肃。”  “谨慎点也好。”崔远山点了点头道,“不过真的挺适合的……”他顿了顿,忍不住叹了口气。  换个人说不准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或是以为崔远山对自己的表态不满,徐缭是过来人,知道他是在忧心《艳蝶》的情况,拍电影只有成功跟失败两个情况,崔远山惜才也“好赌”,公司情况刚有好转,如果《艳蝶》成功还好,要是《艳蝶》失败,公司只怕还要欠上一笔巨额。  他知道《艳蝶》会是一部好作品,可市场到底会怎么评定《艳蝶》却未必。  有时候叫好不等于卖座。  徐缭靠在沙发上,姿态惬意的像只休憩的猫咪,心里头透亮,笑了笑道:“我相信你的眼光,一定会成功的。”  岳辛杰当初到处碰壁,好几年后才拍摄出《艳蝶》,所谓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崔远山这会儿能看出岳辛杰的才华,证明他本身也有相当的能力。  “就算不成功,也不是头一次了。”徐缭轻飘飘地笑道,“你永远能再爬起来的。”  这话倒不是假的,星尘自打之前那场意外之后,之后十几年就基本上没出过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至于艺人被挖来挖去,也都是常态,没有特别耸人听闻的。甚至可以说是相当稳打稳扎的走上了巅峰,成了圈子里的巨头之一。  因此说这话的时候,徐缭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他绝对喜欢我!  这个想法电光火石间划过脑海。 第21章 众人脸上堆满假笑,客客气气的祝贺了他一番,又纷纷表示不要紧,至于心里怎么骂娘就是另说了。  等真正的主角走了进来,车里气氛就热闹了起来,林曼等得不爽不妨碍她对男女主角跟导演笑脸相迎,连应肃都多说了两句话,只有徐缭跟韩云迟两个人小孩子似的缩在角落里玩游戏,要是话头捎他们俩一句,就说一句,没捎也无所谓。  徐缭跟应肃上车最早,下车最晚,采访不需要经纪人在一边待着,应肃基本上会在后台,临走前他看了看徐缭,轻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徐缭按着手机笑道,“等烦了我总不能把他们给吃了吧,人家有这个本钱金贵,我这不是没人家那么行嘛,要是我有那么行,我得待到晚上让他们等上五六个小时,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应肃大概是有点想笑,又忍住了,皱了皱眉道:“你还看挺开?”他皱眉头看上去没多严肃,大概是因为脸上还有笑意的缘故,倒是很新奇,叫徐缭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我总不能找根绳子吊死吧。”徐缭向天喊冤,“人家公司泄的秘密,人家公司搞得流量,我这要是去蹭一脚还不被记恨死,报警的那位还指不定背后怎么发招呢,你当我是真缺心眼啊?”  “你可不就是缺心眼。”应肃无意怼了他一波,见他瞪大眼睛看过来,又笑了笑,“你心里清楚我也就放心了,你过来。”  冰山难得多笑,徐缭『色』令智昏,一下子就觉得没必要跟应肃计较了。  徐缭小心翼翼凑过去,嘴巴还没完没了:“你可别吃我豆腐。”  应肃轻笑了声,那声音像是手指勾在弦上,发出沉闷的震动声,将徐缭的心海震得天翻地覆:“我等着那一天。”  徐缭站直了看他,直勾勾地盯着应肃的脸,心想要不你现在就吃我豆腐吧,好在脑回路还算清醒,半晌才回过神来那是什么意思,于是急忙在背后喊他:“你怎么都不教训我一下?不说说这追求太没前途了?”  “你要能让整个剧组心甘情愿等你五六个小时,还要什么前途。”应肃转过身来回他,目光温和,“再有前途不过了。”  应肃真是个恶魔!  徐缭忽然有种被教坏的喜悦感,然后屁颠颠地往公司里走,追上大部队的脚步,众人正在等电梯,公司里头四处都贴着剧照跟海报,全是眼下热播的,自然少不了《凰璃》。韩云迟见应肃没跟来,不由得松了口气,美滋滋的刷起超话,还分享给徐缭看:“你看我粉丝。”  不看还好,徐缭定睛一看,发现全是发天帝自体西皮的。  看着韩云迟的嘚瑟劲,徐缭实在一言难尽,只好感慨一句:“你真是个狼人,连自己都不放过。”  “你懂什么,这叫双倍魅力。”韩云迟自信满满,“粉丝这么做,就意味着我让他们觉得这是两个角『色』你明白吗?”  浩劫的源头其实是天帝本人,他是天地孕育的真龙,可谓上古神明,自天地开辟,鸿蒙初分,他便是这世间极为可怖的存在,然而道祖将其点化,因此分割开自我善恶两面。善体随道祖修行,修得大道无形,体恤众生,成为了天帝;而恶体则堕落人间,吸食七情六欲,统领修罗恶鬼开辟魔界。  天帝无法抗衡本我,因为恶体是他的欲/望与不洁,而蚕食人类的同样是他们本身的七情六欲,这是世间最纯粹的恶念,唯有朱雀的火焰可以焚毁这一切,因此凰璃才会成为救世主。  徐缭沉默片刻:“不太明白。”  他还瞥见几个生子的,以为是剪夕阳红三角恋的,伸手划过去一看,发现居然是墨玉x天帝,还有个墨玉x魔君的,想想韩云迟每天就看这些东西,顿时感觉自己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了这样的冲击。  果不其然,夕阳红三角恋照旧三缺一,斗地主都只能一比一单挑,这没办法,《凰璃》即将完结,不光结束,连刚开始宣发那段时间,木云彤跟林清都被抓着一起炒作,就差郎才女配过两天立刻领证,宣传有需要,演员只能配合。  好在三角恋虽然炒的沸沸扬扬,但毕竟官配粉丝还站在那儿,平台的确想暗搓搓的搞一把事情,可又怕打散了牌,最终徐缭还是跟韩云迟分到一组,也算得上是死里逃生了。  跟作风老派些的剧组相处就是有这点好处,凡事求稳,过犹不及;不像满是新血又年轻气盛的那些合作者,闻到腐肉就敢往下冲,也不管肉底下藏没藏着石头,要么吃个畅快,要么撞个一发不可收拾。  两人手握同样的台本,能背下剧本的人记忆都差不到哪儿去,对了几次后把台本一搁,继续看视频。  徐缭对粉圈略有好奇,他已太久没有涉足这个神秘的领域,更不清楚追随自己的到底是群什么样的粉丝,他上次打开博客留言,依稀只记得一片马赛克言论,以对方母亲为中心扩散开囊括祖宗十八代,底下撕得口沫横飞,叫人疑心各路人马受得到底是九年义务制教育还是九年网络骂战教育。  也有支援者凭真心坚信墨玉是个养大养女后对她生有绮念的人渣……呃,痴情种;还有火力炮轰徐缭不要脸蹭木云彤跟林清热度,仿佛他真是木云彤名义上的合法养父。  无缘无故膝下有了一女,徐缭略显忧愁,干脆关掉了博客。  他本以为西皮粉已是战力的极限,万万没想到世间还有韩云迟这样的人物来挑衅自己的神经。  韩云迟也并非单纯是个自恋狂魔,除了天帝西皮倾向的mv之外,他其实还看《凰璃》全员沙雕视频,收集了一大叠表情包,连徐缭都没能逃脱魔掌,而且收集了各路冷门神级cp,但凡《凰璃》里『露』过脸有点戏份的角『色』,都能随便排列组合处对象,看得津津有味,极大缓解这份工作的精神压力。  按照恐柜者即深柜这个定论来看,如此来者不拒的韩云迟某些地方肯定直男到可怕。  韩云迟虽跟徐缭面对面坐着,但由于表情包实在过于美味,他锲而不舍的在微信上『骚』扰徐缭,墨玉的表情包大多还算克制,天帝由于双体的缘故基本上就被玩坏,尤其是魔君,邪恶的笑脸配着“噫嘻嘻噫”简直魔『性』到惊人。  墨玉紧接其后,退场的悲情画面变成“弱小无助但不能吃”,看起来简直像是美食节目。  徐缭实在忍受不了,转发给了应肃,等待十秒后发现自己被拉黑了,顿时生无可恋。  韩云迟还在发“噫呜呜噫”,配图还是他自己,跟上面的“噫嘻嘻噫”着实搭配,不难想象好好一个王者演成表情包后沦落为受的悲惨故事。最令人难以忍受的是他自己还在发出奇葩的魔『性』笑声,不时抬头看看徐缭,『露』出诡异莫测的表情。  人生艰难,莫过如此。  徐缭感觉自己心力憔悴,再待下去可能离二次死亡不远。  千盼万盼,好不容易等来他们访谈的场合,这次是录播,容错率较高,气氛也比较轻松,基本上按照台本走个过场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人物剖析这方面较为随意,给予演员自由发挥的空间,不过并不意味着就能随便『乱』讲话。  在眼下三角恋流行的当口,徐缭敢肯定墨玉爱凰璃或者只爱凰丹都容易引起另一方的强烈不满。  有一边不满,就等于徐缭很可能会被搞出一波腥风血雨,  热度高不是坏事,不过他眼下还不需要这样的热度。  万万没想到,两人刚上场,节目组姗姗来迟临时塞进来一个编剧,不光沙发多一张,连水也要多放一瓶,三国鼎立,麻将恰好四缺一,不由滋生无限惆怅。罗准对上徐缭跟韩云迟两人喜笑颜开,全然不知道有一位本该威严无比的天帝私底下到底藏着多少沙雕表情包,他来助阵,本来打定主意『乱』讲一通的韩云迟跟徐缭面面相觑,额上冷汗滑过。  总编剧罗准坐镇,沙雕的气息不由得散去一些,顷刻间就有点做正事的感觉,徐缭学着应肃的模样坐着,身体微微靠在沙发一边,凸显冷酷型男的感觉,毫不犹豫背上自己的偶像包袱;韩云迟上去就盘了一条腿,整个人缩在沙发里惬意无比,两人宛如中间端端正正坐着的罗准带着的黑白双煞。  主持人相当有职业『操』守,面不改『色』,对三人笑脸相迎,因此气氛也很是和乐融融,比起朝夕相处的剧组气氛甚至还要更甚一筹。气氛稍稍放松,略有些不太适应镜头的罗准也缓和了不少,打开话匣子笑谈了起来。  然而如此有眼『色』的主持人还是逃不过八卦的法则,问出了一个台本上压根没有的问题:“徐老师扮演的墨玉非常受欢迎,在感情方面也引起了不少粉丝的探讨,那么对于徐老师自己来讲,你会更倾向哪一位呢?”  主持人笑靥如花,不是没发现自己台本被换了就是演技出神入化,还有可能是存心想搞一把徐缭,导播既然没有喊停,那足以证明这个问题直接被抛给了徐缭,是百分百要回答的。  罗准对这种波涛汹涌暂无任何反应,倒是韩云迟看了徐缭一眼,眼神满含同情。  说是问徐老师,其实还不是问墨玉,作为扮演者的徐缭选择凰丹跟凰璃都是送命题,他倒是不慌不忙,诚恳微笑:“这嘛,当然是选韩老师了,组织每次都派韩老师跟我一起接受采访,不选他我大概是要被打死的。”  韩云迟笑点莫名其妙,听完徐缭的回答忽然在旁边笑得不能自己,主持人很是纳闷:“韩老师你怎么了?听见徐老师选您高兴成这样?”  “没,我就是觉得这个场景不能让云彤知道。”韩云迟捧腹大笑。  木云彤在剧里同时扮演女主凰璃跟天帝的妻子凰丹,墨玉等同前男友,她要是在这说不准后期就要给她p个满脑袋的青青草原。  这种题有一过一,感情倾向变成兄弟情,主持人没想存心为难徐缭,开了几句玩笑就把话题揭了过去,到了这场的重头戏,两人对角『色』的认知跟编剧罗准的评价。  韩云迟先拿起话筒,其他两人就默默把手搁下看着他演讲,他挠了挠头发,仔细想想道:“天帝跟魔君这两个角『色』其实挺麻烦的,天帝他不太擅长表达,因为他只有一半,这个设定其实是罗老师刻意跟我说的,剧组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就我一个人知道,所以就要考虑这方面跟其他人相处会产生怎样的反应。”  “魔君就变化更多,他比较遵循本心,肢体动作很多,有一场戏我记得他刚跟凰璃他们吵完,整个人又动来动去的,然后接下来就是打戏,大冷天硬生生出了我一身热汗,他是个很随『性』的人,所以我对他的想法就是,出其不意,你压根想不到他会干嘛,因为他也只有一半。”  罗准忍不住拿起话筒点评了下:“又不是卖菜。”不过看得出来他对韩云迟对人物的诠释还是比较满意的,到底是搞文学的人,点评起这方面就比韩云迟更专业的多,总算把场合的正经气氛拉了回来。  徐缭顺利接过话头,斟酌沉思片刻,缓缓道:“墨玉是个很复杂的人,他不是那种好人,也不是绝对的坏人,他做的好事并不是因为他的善心而做的,而是他想这么做。人总是要面临很多选择,就像答应照顾凰璃,就像跟凰丹分开,就像他救凰璃,很多时候他不是出于善意去做,而是他想要做,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受困在自己的世界里。”  “啊——你们没听懂对吧?”  “没没没,懂了懂了。”韩云迟换了个腿,一脸严肃,“墨玉是个自由的小魔鬼,我们都懂。”  …………  《凰璃》里墨玉早已退场,徐缭近一个月没有任何镜头跟采访,仿佛销声匿迹,『迷』妹『迷』弟蹲守微博看他几乎没有上线,不由寂寞无比。  虽然对《凰璃》最近的撕『逼』大戏颇有微词,但是难得有自家哥哥的消息,众人在群里稍稍商议片刻,最终还是口嫌体正直的准时收看了采访。世界上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任何原则在偶像面前都是不存在的。  有关男女主的基本都跳,“烈火缭原”压根不看其他人,一路拖拉进度条直接到了徐缭的场合,徐缭的粉群最早其实名字较多,有群叫“徐徐图之”,也有人叫“烈火缭原”,前者包含了某些不可深思的梦想,而后者则是希望徐缭能够越来越红火,后来随着时光流逝,“徐徐图之”因为某些原因解散,大群就只剩下了“烈火缭原”。  不过通常情况下,徐缭的粉丝都自称火娃,偶尔听起来会有点奇怪,不过好处是男粉也感觉自己回到了幼年时代。  香香花满天:撩总跟韩老师这种默契老友心有灵犀的感觉是什么甜美巨糖啊我吸爆!  归来无尽:扶我起来!我怀念夫夫还能战。  husl:感觉到了韩老师在撩撩的底线边缘来回试探。  拜拜小猪:撩总今天看着精神气好好啊,之前几场直播跟访谈看得出来他其实很疲惫,果然拍摄完好好休息就好多了。  可怜小小:撩总真的……我吹爆,又甜又软,现在好多人关注到他了我感觉好感动啊呜呜呜。  嘟嘟:说真的,之前的《无人还》还有《九宫如我》已经很超出我的预料了,撩总拍《片面》跟《凰璃》真的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演技简直恐怖,我都懵了,要不是一直关注着撩总我还以为他有个孪生兄弟!  臭臭猪猪女孩:我感觉撩宝贝就是差在资源上了,也不知道他们公司到底是什么情况,老给他接一些莫名其妙的剧,所以接到好剧就立刻上天了。  风越吹越远:不是,嘟嘟说得是真的,撩总今年的演技真的进步超恐怖的,感觉身上多了点不太一样的东西,我感觉公司给他那些资源很可能也是希望磨炼他吧,演技从生涩到现在这样,变化真的太大了,希望撩撩前程似锦,一直走花路下去。  童稚:烦死凰璃粉捆绑墨玉了,采访也一直不停问问问,没看到徐老师尴尬的笑容吗?  苦涩咖啡味:啊……接下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得到撩总的消息了,呜呜呜。  ……  录完采访回家的徐缭暂时不打算打扰粉丝的私人生活,他跟韩云迟不同,并没有恶趣味逗弄他们的爱好。  自打韩云迟在采访上故意暴『露』自己会偶尔看看粉丝剪辑的同人视频之后,他发给徐缭的每个视频开头都有“请韩老师迅速关掉这个网页,我们粉丝需要私人空间,不欢迎您。”或“胖迟你现在走还来得及”之类的弹幕留言。  徐缭不胜其扰,偶尔看看朋友圈,倒是气氛一片祥和宁静,不由得生出过河拆桥拉黑韩云迟的打算。  倒是路过的应肃偶然窥见,简单了解了下他们两个人的认识过程,特赐了韩云迟一面免死金牌:“韩云迟这个人不错,你在圈里有这样的朋友也好。”  难道我不够好吗?  徐缭匪夷所思,倒是的确一直跟韩云迟保持着联络,如果凑巧在同城的话,偶尔还会一起出去喝一杯,他已经接下《艳蝶》,连合同都签订好了,不过什么时候能开拍就不太清楚了。  应肃当然没叫他闲着,筛选了一波橄榄枝后只留下了几个通告给徐缭选择。  有现在正火的综艺《毫不设防》,徐缭对这个名字还有所印象,这个节目的主要卖点是尺度超大,无所不谈,话题非常大胆,什么话题都敢搬到台上来讲,因此对明星的综合素质要求也很高,不少巨星都受到过邀请;不过后来因为某些明星暴『露』了本身的缺陷跟黑点,还有一些三观问题,被粉丝攻击个没完,甚至一度官网瘫痪。  再后来换了班底,主持人控不住场,也就慢慢没落下去了。  应肃刚开口的时候,徐缭险些以为他要考古,后来才反应过来这时候《毫不设防》还正红,收视率高得可怕,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综艺节目很容易暴『露』人的本『性』,尤其是这会儿这位主持人反应迅速情商超标,于情于理都没必要把自己一团浆糊的脑子暴『露』在外。  剧本与人设都可以设计,电影跟电视剧一次拍不过可以重复多次再拍摄直到完美无缺为止,然而综艺是不同的,也是无法掌控的,无论人设捏得再怎么好,细节处总是会显『露』些什么的。  应肃对他的拒绝并无任何反应,又给了他几个电视剧方面相关的试镜邀请,重要角『色』跟客串都有,徐缭翻了翻,里面没有什么特别有记忆的作品,看团队倒是颇有保障,但想来反响都平平,干脆又把资料全丢给了应肃。  “你帮我选吧,我无所谓。”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吐槽老崔的脑补能力强。  你自己想想,你组里要是有个帅气英俊的学霸,你一没信心,他就看着你,特别真挚诚恳的说:我一直相信你,你是最好的,你一定可以做到,我会帮你的……  他比你自己还要相信还要肯定你。  你会觉得他对你没意思吗?第四十一章   《艳蝶》可以确定就在近期要进行拍摄,只是不能把日期彻底定下来,应肃筛选了一番,从代言跟电视剧的邀请里揪出一个客串的角『色』。  由于墨玉的红火,同时也带起了徐缭的身价,不少广告代言抛来橄榄枝,出价虽然不少,但是签约都难免过长了些;应肃可没觉得徐缭就会止步于此,他缺得是机会而不是本事,没必要在这些牌子上止步,加上徐缭也并未提起自己近来有金钱方面的负担,因此应肃尽数推掉了。  应肃为徐缭看上的这个角『色』是由北极熊影视跟流浪者公司合作出品的犯罪悬疑剧,名字叫《何罪之有》。  男主石笑水表面看起来惹是生非的混世魔王,实则重情重义,理智冷静。破案率虽然极高,但是由于破案时总是不按常理出牌而让上司又爱又恨。看似放『荡』不羁,其实都为掩盖自己私下的行动,暗地里一直在追查十余年前失踪的父亲下落,一直不相信父亲已经死亡,为了找出相关信息而进入了警局,疑心父亲当年卷入了一件大案,随着案件深入,这一切背后的惊天阴谋也随之慢慢揭『露』。  徐缭客串的就是男主的倒霉老爹。 第23章 离开前,应肃在酒店卫生间里认认真真的洗了一遍手,他摘下眼镜,脸『色』有几分冬风的肃杀,目光暗沉,像是随时随地能翻脸。应肃酒量极佳,喝了好几瓶酒都没上头,副导顾着干趴他,连带着忽略了徐缭,倒叫人逃过一劫。  韩云迟吐槽应肃像混黑道的,并非没有道理。  徐缭抱着花,戴着口罩跟帽子,应肃穿一身西装走在他身边,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奇怪,要不是身形挺拔,一身正气,气质并不猥琐,估计当街被交警喊去调查都有可能。他偷偷觑着经纪人,觉得自己像是情人节收到鲜花的小姑娘,满面不满,却又盖不住的矜骄得意,便不断收紧胳膊,吐『露』这无尽的欢喜。  这次拍摄与其说是工作,倒不如说是度假,毫无挑战『性』,轻轻松松取得酬劳,什么都没有耽误。  徐缭总是忍不住转头看应肃,他知道这男人除了工作没什么好,也知道未来想登高望远,指不定要换几轮经纪人,人与人不是共通的,应肃成功的命运与自己未必相连,那日割舍出来的一丝柔情只不过是应肃的人『性』显『露』,他到底不是个神仙,对手底下的艺人总不会那般尖酸刻薄。  他知道应肃从未看过自己。  可那日的手那么温柔,从他发间抚『摸』下去,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心脏。还好今日有花在怀,否则他的手不知所措且无处安放,除了自己的口袋就只剩袭击应肃的手心了。  想也知道铁定会被打掉。  徐缭在满腔柔情蜜意后迅速的翻了个白眼,被应肃捕捉到了,对方皱着眉头看他,沉稳道:“你没面瘫吧。”  “我就翻个白眼……”徐缭虚弱回答,被抓包的猝不及防,虽知未来全无可能,但不妨碍他想在应肃面前保留美人形象,因而恨不得此时此刻冲回公司跟崔远山同归于尽。  能干掉一个情敌算一个。  应肃沉默了片刻,叹气道:“你还是别跟韩云迟玩了。”  徐缭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对,我也觉得最近都被他带坏了。”  应肃已经开始疑心这是『药』吃多了还是没吃『药』的征兆,正沉溺于思绪,又听到徐缭问他:“没想到你还玩摄影啊?”  “不玩。”应肃平淡道,“方便记录东西而已。”  任是徐缭口灿莲花,也不由得尴尬卡壳,平日开车都要几分钟的路程居然简短如此,徐缭抱着花这才发觉自己跟应肃已经走到酒店门口,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真是恐怖如斯。  不管这会儿徐缭脑壳里装着些什么东西,反正应肃脑子里压根没装,他跟徐缭明天才回去,房间住得相邻,一道到了楼层后自顾自拿出门卡开了就直接进去了。徐缭往自己的房门走去,下一秒就将抱了一晚上的花束丢进了垃圾桶里,『色』令智昏时尚不觉得,这会儿倒是感觉到自己脚走多了开始发麻了。  房卡一『插』所有电器就自动开始运转,空调喷出热流,不多会儿整个房间就暖和起来,徐缭不多会儿就觉得闷热,于是去抽脖子上的围巾,去松衣服上的系扣,像是一张煎饼瘫在床板上,盼着有人来把自己翻动一下。  然后手机响了。  “喂。”  “缭缭啊。”养母的语气又再亲密了些,好像他们俩从没分离过一样,她说了下小儿子的趣事,又聊了聊无关紧要的琐事,再来循序渐进的谈起了徐缭的工作,她是个圈外人,什么都不懂,因此自然也不知道语言艺术的妙用,“我看你最近憔悴了些,好好在家休息,出门多散散心,不要整天对着电脑,也别多玩手机。”  徐缭哑然笑道:“这总要工作的,怎么能不看呢。”他伸手去脱自己的衣服,却听见那头欲盖弥彰的劝说。  “那……那就别多看博客。”  瞬间明悟,徐缭稍稍一怔,扣子解到第三颗,不知是否要继续,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您别看那些。”  “嗯,妈妈不看。”养母说是如此,却又忍不住念念叨叨起来,大约差不离是现在的小姑娘心眼这么坏,嘴巴这么脏,隔着屏幕就把礼义廉耻都忘记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就能毫无忌惮的说出这么狠毒难听的话来。  她絮絮叨叨的,倒好似自己受了委屈,直面了那场枪林弹雨似的,忍不住哭起来:“缭缭,你别难过,都是妈妈不好,妈妈帮不上你。”她很快就收了声,怕徐缭担心似的,又勉强道,“你看我,真是没出息。”  人类凭空而生的恶意狠毒可怕到让人意想不到的地步,网络是个尽情释放的自由空间,人的丑陋与美德都并无上限,圣人可贵就在于稀少,那些恶毒自然就无限量被放宽,有人以爱为名发泄自己的怨愤怒气,你又能拿他怎么办。  徐缭无端感觉安慰,于是温柔道:“没关系。”  你已尽力来温暖我,这已足够了。  我也会尽力。  作者有话要说:  崔远山:你还记得我是你老板吗???第四十二章   补拍并不算忙碌,档期调整好,戏份过得又是一帆风顺,几乎没出徐缭个人上的任何问题,他跟着应肃回到公司时仍有种度假结束的意犹未尽。应肃在公司里还有些东西没拿,要等拿上才带徐缭回家去,无车人士只好到公司的休息室里泡杯热咖啡,正巧遇上汪甜。  “陵城的风景怎么样?”汪甜见到徐缭也很欢喜,她助理经验丰富,可惜公司里多是刚出茅庐的艺人,有时候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在带新人,教他们哪些话可说哪些不可说,大多新人不是年轻气盛就是过于不知所措,没有徐缭这样在圈子里沉浮久了脾气又好的老演员相处的舒服。  “还行。”徐缭喝了口热咖啡,与她开玩笑,“你怎么不来帮我,那天说好就跟着我了呢?”  徐缭这身皮囊生得好看,眉眼也分外多情,不知公司出事那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又带着点隔阂,好像他那一汪深情把你装进去了,你仔细想贴近,又发觉那绿洲不过是海市蜃楼,任走断腿也找不到方向。  汪甜不想睡他,粉的也没那么真心,于是便没那么多负担,只顾欣赏上司这张美貌,应对起来驾轻就熟:“本来是要我跟去的,肃哥说林导是出了名的能喝,让我别跟着瞎掺和。”这倒不是假话,她对这话题倒有兴趣,想着多了解圈内大佬的脾气也好,又问道,“哎,徐老师,林导是真的能喝吗?”  能喝能喝,就是没应肃能喝。  “能啊,就是给你肃哥喝趴下了。”徐缭笑了笑,跷着二郎腿,想起昨晚上酒桌上围着十余个人,中间一盆火锅,菜『色』丰富,林导喝酒的确有点胡来,红白兑着喝,不光自己起哄,还捎带着他人一块儿,也亏得应肃面不改『色』,一杯接一杯,热络的话说起来一套一套,看不出半点不悦。  话刚说出来,徐缭自己愣了愣,他转头看向汪甜,对方有点莫名其妙,误以为自己妆容出了差错,问他:“怎么了?徐老师,我哪儿有问题?”  “怎么会呢,我家小甜长得这么漂亮,是我不小心看入『迷』了。”徐缭逗得人家小姑娘眉开眼笑,自己舌根却泛出甜味来,想起昨晚上觥筹交错,应肃在火锅的雾气下氤氲了眉眼,对方磕了嗑酒杯,全场的火力就冲着他一个人去了,徐缭缩在他背后喝椰汁都没人发现。  虽说应肃也顾及了汪甜,但对徐缭来讲无足轻重,只觉得整个人都在发飘。  他在帮我挡酒。  应肃拿完资料下楼,大半个身体探进休息室,光用目光就把徐缭拎了出来:“走了。”  “我走了~”徐缭尾音都打着飘。  汪甜觉得他这会儿既可爱又英俊,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可还是忍不住甜甜偷笑起来,“哎,徐老师慢走。”  徐缭觉得自己像个古早小游戏电眼美女背后的幽灵,浮着脚步跟着应肃一块儿出去,然后坐进了车里,只管呆呆地看着应肃,连安全带都没系。应肃不太能理解自己手底下这个最为优秀的艺人到底为什么会突然时不时断电一下,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低声提醒他:“把安全带系上。”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徐缭低头乖乖把安全带系上了。  应肃忍不住叹气,实在闹不清徐缭到底是何等精分,不过到底是自己签下的艺人,再头痛也要教下去,他开车上路,打算送徐缭回家,缓缓道:“这几天没什么工作,你可以自己好好休息,不过现在正火,你也别直接跑出去,好歹做点伪装,更不要闹绯闻,记者指不定就蹲着你。”  徐缭演得作品不少,只是一直没什么名气,原也没有什么偶像包袱,可是这会儿拍了《片面》跟《凰璃》之后,事业总算有点起『色』,偏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最好还是别出绯闻为好,人家男明星跟男明星出去喝口酒,第二天就算有个什么风浪,公关只管往兄弟情深朋友厚谊上写就成了,最多提防提防女人。  可徐缭不是,这位刚在夏季拍了同『性』,眼下墨玉这个角『色』又跟女主男主三角恋炒得沸沸扬扬,这小半年红得几乎能比上一级流量,然而那都是虚的,偏生关注度不会因为这种虚假的热度而下降,因此这会儿跟什么『性』别亲近都不合适。  “你放心好了,我知道分寸的。”徐缭低头笑了笑,觉得按照眼下这个热度还没有忙得团团转的,只怕也就只有自己了。经纪人大多都是利益为上的,有些想得长久些,便计划缜密严谨,整个团队都会为此推进,不急于一时,慢慢稳固住演员的人设跟地位,应肃自然也不例外,他甚至还要更耐心点。  徐缭心里是门清的,却不妨碍他照旧欢欣喜悦,  应肃仍是没进去喝茶,他把车停在徐缭家门口,一放人下车,就立刻扬长而去,他比徐缭要忙得多。  徐缭刚一到家,手机忽然一阵震动,韩云迟发来消息哈哈大笑:“有没有被老林那牲口喝趴下,那酒疯子可厉害了。”  “没能领教,那位被我经纪人喝趴下了。你怎么还在玩这些表情包……”  “你懂什么,这叫贴近人民群众。”韩云迟给他发了一大堆牢『骚』,“我这叫跟紧时尚『潮』流,不然忙起来落伍了都不知道人家在骂我,其实我觉得粉丝他们也挺好玩的,特别多才多艺,编起故事来一溜一溜的,哎,你说他们这些人才怎么不进圈子,我觉得他们编的故事比现在拍得戏有意思多了。”  徐缭无言以对:“可能过不了审吧。”  “你说得有道理。”韩云迟停顿了片刻,好像才反应过来似的,发了个一脸懵『逼』的表情过来,“你经纪人能把老林喝趴下?”  可不是。  徐缭得意的扬了扬眉『毛』,半晌才想起来韩云迟看不到,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表情包的重要『性』,于是稳重地发消息道:“嗯。”  “可以啊,流劈!”韩云迟跃跃欲试,“下次记得警告我千万别跟他拼酒,这还有工作,先撤了。”  《凰璃》拍摄了好一段时间,高密度工作运转,剧组里其他人不冷不热,唯一能说些玩笑话的只有汪甜跟韩云迟,友情大约就是在那时候建立的,因此虽说韩云迟烦人的出奇,可徐缭跟他聊久了,倒也习惯这样的风格了。  倒不能说徐缭一直没什么朋友,可亲密相处的的确不多,像是韩云迟这一类风格的更是少之又少。毕竟某种情况上来讲,跟韩云迟这类表面看着沙雕实则心里门清,兼之歌影双栖的实力型演员交际除了浪费时间并无任何好处,既不能炒作也不能营销。  进了这个圈子,圈子外的朋友难免不能常联系,而圈子里的朋友却又鲜少能有真心相交的。  上辈子他跳槽之后,经纪人跟团队就为他安排得面面俱到,公司里的一姐一哥捎带提拔,高人气的综艺参加了一轮又一轮,蹭红毯,占曝光,不断接拍产出作品,跟女主角捆绑再解绑,仿佛每个都是他未来的终身伴侣,忙得几乎喘不过气,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脸印在了led巨幕上,再然后就是一切成空。  说实话,徐缭对韩云迟这种热情倒是挺敬佩的,他虽然闲得厉害,但也没那么多时间去钻研粉丝喜欢什么,喜好什么。  本以为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玩乐,万万没想到《艳蝶》突兀注入一大笔资金,无论什么东西,有钱就好办事,于是立刻提上档期,剧本传到徐缭家里的时候很是打了他一个猝不及防,不过他向来有职业精神,刚惊讶完就拿着剧本看了起来。  《艳蝶》名字听起来“肉/欲横生”,实则却是个有趣的志怪故事。  这里的蝶取自庄生晓梦『迷』蝴蝶之意,怪力『乱』神这类题材不管在什么年代都吃香,故事总共有明暗两个主角。说是有个叫做董不语的落魄书生,因为穷困潦倒,为了凑齐进京赶考的盘缠跟日常生活的花销,平日里专为书铺写些志怪,因而常去酒肆茶铺听走南闯北的那些镖师商人说路上遭遇的故事。  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他这个不语却偏爱说些怪力『乱』神。  有一日他醉酒回家,得到了一幅画卷,画上是一幅《擒夜行游女图》,画卷背后记载了相关的故事。  原来前朝皇帝昏聩无能,龙气式微,『迷』信方士谋求长生,平日里也做道士打扮,因而天底下妖邪横生作『乱』,天下大『乱』,各地苦不堪言,便揭竿而起,要反了这不问世事的皇帝老儿,送他去做真正的神仙。  这夜行游女原是皇帝的一个妃嫔,因后宫争斗而被害,难产而死,怨气化作妖邪,便要掳了未满三月的皇太子去,皇帝惊吓过度,病倒龙榻,便急急忙忙设立了一处太平司,广罗天下贤能,专门为皇帝保驾护航。  另一位主角,便是这太平司的首领袁清佩,传闻之中他曾被仙人点化,因而一双明目能通阴阳,断生死,长刃在手,心无挂碍,可谓当世除妖第一人。袁清佩本是个云游四方的捉妖人,常为百姓解决疾苦,皇帝听闻他的名声后欲向他求长生之法,他却答此世间并无长生之法,因而惹了嫌憎,被丢去太平司解决各种麻烦。  五『色』天书词焕烂,九华春殿语从容。彩毫应染炉烟细,清佩仍含玉漏重。  袁清佩本事很大,下场却不大好,他这一生杀妖没有一千也有数百,救下的人命更是不计其数,可到头来却是死在人的手中。  皇宫内进了妖孽,狐媚『惑』主,皇帝弃了丹学贪恋美『色』,又暗中怨恨袁清佩不愿授自己长生,便寻了个借口,在他斩尽妖邪精疲力竭之时,将人活生生连同妖孽一道火焚至死,死后连清誉也不愿给他保留,降罪袁清佩私通妖孽,分明藐视君上。  书生梦回前朝,与袁清佩一同斩妖除魔,知他结局早已注定,于是静观其变,一路上却又情『迷』女妖小舞,谁知小舞便是夜行游女变化而来,只为杀袁清佩。后来两人友情渐生,书生不忍袁清佩白白送死,便将未来尽数告知,结果反倒因为小舞拖累袁清佩,将友人送上绝路,眼睁睁看他死去,痛不欲生。  而后书生醒来,惊觉自己身处黄泉幽冥之间,曼陀罗花开遍地,袁清佩一生除妖,最后却被冠以妖魔邪佞之名;他忠君爱国,最终却惨遭君王计算,这画卷不过是他死前最后一丝执『迷』,然而此时此刻,已将这一切红尘俗世尽数放下,便入了轮回。  书生第二次醒来,发觉自己在一处『乱』葬岗的枯树之下,手中抓着破碎不堪的残卷,正是《擒夜行游女图》,不由得怅然若失。  黄粱一梦,荣辱千万,人生不过百载,富贵荣华,高位厚禄又有何欢,不如归去。  竟弃了这红尘三千,寻了个道观出家,云游天下,便也成了这云云志异怪谈之中的一人。  剧本是极厚的一本,放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徐缭反复看了两遍,愣是没从上头看出这书生是如何适合自己的,倒是多少对这昏君来了点兴趣。他的作品大多没什么名气,可形象却不怎么重叠,袁清佩这类忠君爱国的正人君子他曾经演过,懵懵懂懂单纯如小白兔一般的书生董不语,他也有类似的形象。  倒是这昏聩无能的皇帝……  可是到底演什么角『色』又不归徐缭说了算,还得看岳辛杰跟崔远山那边怎么想,合同已经签了,差不离应该就是崔远山那时候说的书生,他对董不语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心里难免有点挂念昏君,在沙发上打滚了两圈,徐缭给应肃发了个消息。  “我想演昏君。”  “我会注意筛选这方面的机会。”  “老应最好了=3=。”  “别跟远山学,也不要跟韩云迟学。”  什么,崔远山居然是这种男人?!  徐缭的情敌警报『乱』响了好一通,最终欣慰又悲哀的确定应肃铁定不吃这套,拿着手机美滋滋的躺在沙发上休息,浑然不管抱枕掉了一地,他把长腿往握茶几上一搁,冰凉凉的玻璃桌面贴着柔软的肌肤,带来近乎痛楚的寒意,让他那么清醒。  发来消息之前,应肃正在冲洗照片。  他鲜少骗人,如今的确不玩摄影,只在大学时间曾经玩过一会儿。  应肃拍照向来随心所欲,其中不乏不希望别人看见的私密照片,因此对此来了兴趣,不想旁人帮忙,自己便琢磨了很长一段时间,无论搬家何处,总会起间暗室冲洗照片。从一开始的生涩到如今的熟稔,倒也没花耗多少工夫,工作这段期间剧组并不忙碌,更何况拍摄跟应肃也搭不着关系,他特意在空闲时多拍了几张城市的风景图。  人物不是应肃的爱好,他喜爱风景,不打算让任何人做他镜头的主人,建筑永远如此妙趣横生,他只管记录隽永的景物。  即便偶尔困于社交礼仪帮人拍摄,也就单纯传个图,不负责后续所有,更不会冲洗出来。 第25章 戏里的角『色』不一定都要字正腔圆,可绝大部分的角『色』都有这个需求,那些方言跟特殊的角『色』定位是之后的事。咬字清晰,让观众听得清楚明白是最基本的要求,别跟喉咙里含了口水似的含混就成。  “啊——没有。”柳茜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过紧绷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下来。  徐缭点了点头,伸手翻了翻剧本,低头瞅了两眼,剧本发来的早,他一个人自己背台词,有时候没人对戏就自己跟自己对,连带着其他人的台词都背熟了,所以大概知道是哪几场就把台本放回去了,漫不经心道:“直接开始吧。”  “您都背下来了?”柳茜愣了愣,“这是小舞跟袁清佩的台词。”  “嗯。”徐缭应了声。  汪甜在旁边不屑地冷笑了声,挤兑柳茜道:“徐老师是什么样的演员啊,他还能骗你吗?”  “你这会儿背自己的还感觉吃力,久了就习惯了。”徐缭觉得他跟汪甜简直像是一对双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专门吓唬人家小姑娘,不由得失笑,“你别把这事儿看多重,演员的基本功,就算你自己不想记,等拍久了,戏对多了,你越熟悉这个角『色』,也就越熟悉其他人的台词,都是迟早的事儿。”  他突兀觉得这事儿有点好笑,要是有个圈里的老江湖在边上,指不定怎么说他绿茶。  柳茜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不过她依稀觉得,这事儿并不是这么理所当然的,她点点头问了句“我开始了”,见徐缭点头,就张开了嘴。  “袁清佩!你这个臭道士,你站住!我愿意我喜欢!你凭什么管我!”  这么紧的时间,要人练气息练发声,得把人说得糊里糊涂,徐缭也没往这方面去想,柳茜对台词很有天赋,断句跟重音都拿捏得很好,就是情感上差了点,他沉『吟』了片刻,问她:“刚刚那句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台词是演员非常重要的表演工具之一,表情动作声音都是相同的,不过正因为它可以被顶替取代,所以不免被很多人忽略,但事实上台词一定会影响到表演的发挥。后期能因为声音不适合,或是各种正常的原因(比如说语系不同带来的口音问题)而被配音取代,但绝对不能是因为台词太差而替换掉的。  而人正常生活时的语言太过随意,要真拿到电视剧上演,也未必会呈现出真实的效果。  柳茜沉默不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徐缭,脸上有点红晕,不太像害羞,像对自己的气恼,她又把剧本捏紧了点,半晌才吐『露』出几个字来。  “不太好。”  徐缭忍不住笑了下,他『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唇,又去引导她:“这句话比较愤怒,因为袁清佩嫌小舞是妖,不让她跟董不语在一起,情绪我们都知道,可你不能只是喊,喊破音了也没意义。你这么想想,小舞一直以来对袁清佩是什么态度?”  “有点害怕?”柳茜沉思了片刻,回答道。  “对,她是比较害怕袁清佩的。”徐缭又继续说道,“那你觉得她这种情绪下,有没有可能对袁清佩大喊大嚷?”  柳茜似是若有所思,她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她不光只是愤怒,还有恐惧,她是在质问袁清佩,可是又打心底害怕袁清佩。所以我刚刚那么喊,就太凶狠了,也不符合小舞一直以来对袁清佩战战兢兢的态度,是这个意思吗?”  “嗯。”徐缭看了看桌面,想拆个薄荷糖,可记着要对戏,又干脆喝了口蜂蜜水,“你把手捂在喉咙上,感觉下发声的差异,再琢磨一下。而且你气太短,别说完一句话跟跑了几千米马拉松一样一下子止住了,你气息一定要稳,光拿嗓子喊容易累。”  柳茜把手放在喉咙上重新念了几次,大概是自己也意识到点什么东西了,手就放了下来,等到了第十次的时候,徐缭总算出了声:“这个感觉对了。”  她这才如释重负,点了点头道:“我心里有点数了。”  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柳茜有了点进步,可也只是有了点,徐缭不可能一遍遍的教她,两人对了一段戏后,就打发她回去自己先消化今天学的东西,柳茜临走之前,徐缭想了想,给了她一个委婉的忠告:“以后跟人家请教,尤其是同组的男演员,别这么直接到人家休息室去,我这也是有个小甜在,不然都不敢放你进来。”  柳茜眨了眨眼睛,愣了半晌才点点头道:“好,谢谢徐老师。”  说得倒是真心实意。  好好的一姑娘,没看出来有点呆。  徐缭总算能吃薄荷糖了,他嚼着糖,心满意足地想道。  剧组主要角『色』有两个用得是新人,岳辛杰经验不足,偶尔崔远山就来帮忙,他到底是拍过几部作品的大导演,这方面提点起来就比岳辛杰灵光的多,柳茜跟苏星灿进步飞快,倒不是说他们俩立刻出神入化就直接能拿影帝影后了,而是起码在镜头上不怎么出差错了。  磨戏是个苦差事,大家谁也不挂钩谁,自然谈不上心有灵犀,又是第一次合作,连徐缭都硬生生磨了好几次,他倒还好些,柳茜跟苏星灿两个人快把剧本都『摸』起卷了,尤其是苏星灿,那天岳辛杰让他不断喝酒,少说灌了几斤水下肚,自己又回去琢磨以前老前辈演的皇帝,这才算有了点意思出来。  圈子里虽然不是认真努力就能成功,但是不认真努力的人就绝对成功不了,这跟背后有没有金主没什么关系,多得是空降系反响平平,每年演大戏跟闹着玩似的,跟过家家差不了多少。  跟这两人相比,李松群就显得散漫很多,迟到让人等是常有的事,拍摄时间稍微拖晚点就立刻走人,他那经纪人一脸假笑,用词委婉,无非是他家李松群多忙多忙,行程耽误不得,让剧组多担待担待。  话有千百句能怼,奈何一句都不能说。  好在人还不算消极怠工,岳辛杰憋屈了半天,还是忍下来了,这种圈子里的常规多了去了,他进圈后没拍过自己的作品,可好歹在世纪娱乐的时候『摸』索过一段时间,知道明星耍大牌是什么样的,也知道剧组并不是全然的一帆风顺,更没法说生气就生气。  要说开始只是耍大牌,拍摄近一个多月之后,李松群就玩起了失踪,打电话也不接,拍摄情况几乎瘫痪,岳辛杰联系经纪人,对方也没理会,到了大晚上才发来消息解释,说是李松群病了,要休息几天。  剧组被拖了一整天的进度,最终得到这么个结果,任是谁也高兴不起来,接下来这几天的日程统统要换,还要改拍摄的场次,倘使李松群是这剧组里番位最大的倒也罢了,其他人只得忍着,偏偏他不是,徐缭还在前头压着呢,剧组里气氛就多少有些尴尬。  岳辛杰之前见过徐缭,知道这位男演员可不光是在剧组里讲得上话,在公司里也是一样的,星尘不是个大公司,加上并不是完全的经纪公司,徐缭差不多可以算是台柱——不过岳辛杰多少觉得,凭徐缭的资质,即便是在世纪娱乐那样的巨头里,只要有适合的机会,未必不能挤一挤台柱的位置。  倒不是说他在星尘里怎么样,只是按照眼下这个发展,难免会崎岖些。  岳辛杰不好意思跟徐缭讲李松群这事儿,就把这项重任推到了崔远山的头上,让他去跟人解释。  李松群具体是什么情况,剧组里待久了的人早就心知肚明了,徐缭坐在沙发上笑『吟』『吟』地看着崔远山,对方请他过来后就一直装鸵鸟,实在没招了才从抽屉里掏出一盒抹茶曲奇来问他:“你要不要吃?挺甜的。”  自从那次马卡龙事件,徐缭就大概了解崔远山的甜度在什么范围了,对此敬谢不敏。  “行了,说实话吧,喊我来干嘛?”这两天没有徐缭的戏,他端起咖啡抿了口,还烫得很,忍不住皱皱眉,重新放了下去,好整以暇地逗崔远山,“该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你们决定私底下跟我谈谈吧。”  “哎,可不就李松群这事儿嘛,老岳怕你心里不舒服,要我来说,我们缭哥人帅心善,才不会计较这种小事对不对?”崔远山见他不吃,自己打开来一个个往嘴里丢,他们俩比较熟,也没必要来那套虚的,嚼了嚼道,“老岳他才刚上任,有什么地方处理不好你也多担待点。”  徐缭笑道:“哦,感情这么说,我要是计较这种小事,就是人不帅心不善了?”  “……你这样让我怎么跟你聊天?”崔远山眼尖,一眼看到外头走过的应肃,急忙把人喊进来,“小肃,你快进来!进来评评理!”  应肃拿着几分文件,似乎也正是要进来,眉头皱得紧紧的,脸『色』略微绷着,目光往他们俩身上打转,跟钢刀一样:“什么事?”  这情况,就算是天塌下来崔远山跟徐缭都得叠罗汉先撑起来,两人干巴巴笑了笑,徐缭用眼神催促了下崔远山,对方苦哈哈地问道:“没……没,小肃啊,你今天有什么事儿?怎么心情这么不美丽,你可别皱眉了,再皱下去得早生华发。”  徐缭对崔远山这种大无畏的作死精神感到了敬佩。  应肃却没那么生气,他叹了一口很长的气,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淡淡道:“我刚刚接到消息,李松群没生病,他在另个剧组拍戏。”  拍摄直到现在都已经有一个月多了,定妆照自然是早就出了,这意味着角『色』已经定下来了,星尘口碑一向很好,官博也互动勤快,如果这会儿李松群轧戏被爆出来,不光是他一个人的事,还是整个剧组的事儿,事情要是闹大了乐子就大发了。  崔远山脸『色』一变,瞬间站起身来问道:“你说真的假的?”  “我刚给那边打了钱,把消息买了下来。”应肃按着眉心捏了捏,徐缭殷勤得给他泡了杯咖啡,他点了点头,道了声麻烦,神『色』端庄,态度平静,连端咖啡的姿势都优雅动人,瞬间击沉徐缭却毫不自知,“那边是《剑指肝胆》,大制作,由张荣执导,投资不小,李松群之前接到了试镜的机会。”  话不用多说,点到为止即可。  比起小成本的电影,大制作的《剑指肝胆》自然更具有诱『惑』力,更别提还是着名导演张荣执导,张荣是影视剧里最出名的一位导演,拍历史剧很有一手,曾经拍摄的《英雄气魄》被中央宣传部跟教育部亲自点名赞赏,之后被调入中央电视台,前不久刚被评为十佳电视导演之一。  大荧幕可以再找机会,可是这样的剧组却是倒贴钱都不一定进得去。  《剑指肝胆》在徐缭的印象里,似乎也是的确大爆了,轰动全国,创下收视率的新高,是播出那年当之无愧的收视冠军,也是十佳电视剧之一,基本上那年的电视剧奖项差不多被《剑指肝胆》包了大半。  徐缭忍不住想:换我我也跑。  “那他那边的意思是,宁愿毁约了?”遇到这么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基本上李松群的退组就已经注定了,除非剧组乐意跟着他的日常跑,崔远山脸『色』铁青,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妈的,早不走晚不走,开拍一个月走,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不怕老子把这事儿给他捅出去?”  应肃冷笑了声:“用不着你捅,他们公关已经开始『操』作了。”  轧戏这事儿,搁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好听,而制作方也并不是想说就说的,第二男主拍了一个月就轧戏,先不说李松群有没有热度这回事,等李松群那头爆出来自己参演《剑指肝胆》,《艳蝶》自然会被拿出来惨遭对比,甚至会被故意认为《艳蝶》在蹭《剑指肝胆》的热度,到时候对剧组并无任何利益,对于一部投入心血的电影而言,负面宣传几乎能摧毁一个剧组。  “我会去跟李松群还有《剑指肝胆》那边商议,你这边别冲动,也不准联系记者,管好岳辛杰跟他的剧组。”应肃口吻严厉,“我争取和平解约,能让李松群吐出多少就吐出来,面子上不能撕得太难看,你别在背后偷偷『摸』『摸』打电话。”  崔远山冲他做鬼脸。  徐缭看了看应肃,这事儿本该是剧组里有专人来联系的,想来事情比较大,应肃只能自己出面,倒也难怪,星尘注入新血才没大半年,遇上这种大事,能找出来好好处理这件事的几乎没有几个。  崔远山嘀咕道:“那就这么放了他去?”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会跟《剑指肝胆》那边好好联系一下,你有哪个字没听懂。”应肃声音之中寒意渐浓,“所以你也给我老实点。”  “呿。”  应肃又看了看徐缭,目光便带了点柔和,缓缓道:“你不用担心。”  徐缭忍不住笑:“不能够吧,剧组出了这样的大事,拍了一个多月的戏眼看着就成空了,就这样我还不用担心?应肃同志,难道你一直都是这么安慰人的吗?”  “嗯,因为你担心也没有用。”应肃点点头道。  “……”  徐缭忍不住看向崔远山:“你跟这个人认识这么多年都没问题,好意思刚刚跟我说聊不下去???”  崔远山哼哼唧唧了一声,仰头望天,权当自己是个透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尽量维持六千吧。第四十四章   任是外头洪水滔天,剧组里照旧风平浪静,不过李松群的短暂缺席变成了长时间缺席。  徐缭心态倒好,整日里头笑眯眯的,那头大概也知道剧组这边没什么办法了,连搪塞的意思都没有,之后理由也不找,直接回岳辛杰一句没空,不来了。如果是正常情况轧戏,确定完了之后,找到记者收集好证据,自然有媒体乐意关注这方面的东西,没有职业道德这类新闻很容易就能毁掉一个演员。  当然,明星背后有钱,乐意买水军洗人设这就两说了,这类也基本上称不上演员。  李松群这么久都没出名,可见背后的公司也未必乐意在他身上投资多少,一旦出了丑闻,就很容易被放弃,毕竟走演员这条路,最希望的就是有戏拍。  而通常导演里,尤其是大导演,越出名越厉害的导演,就越不喜欢没规矩的演员。  问题是眼下李松群试镜试上了《剑指肝胆》,《艳蝶》这头便不好发作,事情只能暂时拖下来,之后几日里,李松群倒是偶尔有几日会来赶拍一下,袁清佩有不少打戏,李松群尽数推了不拍,他那经纪人跟岳辛杰细谈,说是李松群的背受了伤,打戏推给替身,只拍文戏。  背受了伤。  徐缭倒不觉得这是假事,《剑指肝胆》已经开机,张荣要求极严,他曾经跟对方合作过一次,基本上所有的戏份都得自己上,台词二十岁得二十岁五十岁得五十岁,实在不想念直接换个演员,他多得是人挑选,跟张荣拍戏没什么可说的,跟军/事/化训练似的。  《剑指肝胆》有不少马上的武戏,李松群受伤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他这样两边跑,估计也是想安抚住《艳蝶》这边,免得真闹起来,鱼死网破,他在张荣那儿也失了信誉。  大家各有顾忌,自然都不会做得太绝,不过李松群偏重向《剑指肝胆》,《艳蝶》这边虽有顾及,但时间一长难免暴『露』,事实上剧组里不少人也慢慢回过味来了。  只是大多都是新人,还未料到李松群居然有如此大的胆子轧戏,便只当李松群跟岳辛杰闹不和,剧组气氛一日严肃过一日,不少人噤若寒蝉。  这日李松群也来,尽管迟到了,可到底是来了,剧组排开日程,先拍摄他的戏份,当日在办公室说得到底是最终方案,李松群把星尘得罪了个精光,可毕竟戏拍了大半,总不能弃了重头再来,他要能将电影拍完,也算善始善终。  说白了,还是电影为重。  恩恩怨怨不会带进戏里,爱恨情仇也与戏外无关。  任是徐缭再看不起李松群这种人,等涂脂抹粉,戏服上身,他便仍是那个懵懵懂懂,对袁清佩颇为敬仰的小书生董不语了。  场记板“咔”得一声响起,开拍。  袁清佩用刀,刀身窄细而笔直、中正不阿,无金无银,漆黑似墨。  既有剑者的君子之风,亦有刀者的英雄霸气。  袁清佩的刀诞生过无数个传说,有人说那是凡铁沐浴千百名妖血之后淬炼出的神兵;有人说是不周山的灵脉孕出这柄利器;还有人说袁清佩出生那一日,天降祥瑞,这柄兵刃从天而坠,降落在还是婴儿时的袁清佩身旁,从此与他再不离分。  人有无穷的想象力,唯一对上的是,袁清佩的确不曾离开过他的刀。  “你……你难道就没有慈悲之心吗!”董不语急急忙忙追在袁清佩身后,身形狼狈,书箱摇摇晃晃,他急忙伸手去搂,怕手抄的书籍掉落在外,如他这般穷苦的书生,是买不起书的,只能借来人家的书抄上一遍,因而件件都是珍宝。  他看了话本,原以为袁清佩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如今见人连孤儿寡母都不肯放过,不由生出疑虑来。  “你又如何分得清究竟是慈悲心肠,亦或是不识善恶?”袁清佩像是一只猎豹,剽悍而肃穆,他穿着紧绷的官服,如这天地之间圣人所生出的清规戒律将他死死束缚住,黑红两『色』加在身上,像是死亡与新生的魂幡。  妖孽已被重伤,刚刚逃到这片领域之中,袁清佩分外警觉,四下查看。 第27章 休息完之后剧组还是一如往常,李松群那头似乎是答应了今天会来,剧组一直试戏到中午却也没听到任何消息,岳辛杰的电话打了一个又一个,好在整个上午没白费。柳茜是纯粹的新人,演戏难免要手把手的教,岳辛杰把人托给苏星灿让他们俩试戏去,自己则坐在监视器之后沉着脸。  直到中午吃过饭,剧组才看到了李松群工作室那边传来的通稿。  整个公告的意思倒也简单,说是承蒙厚爱得到剧组的厚爱,因为档期有所冲突,个人精力也有限,为了全身心投入《剑指肝胆》的拍摄,对这个戏份不多的角『色』负责,十分遗憾只能退出《艳蝶》的拍摄,于是主动辞演男一号,对自己造成的麻烦感到十分抱歉。  这与其说是协商,不如说是通知,宣发早已就位,才不过短短数个小时,水军就已纷涌而至,一连串夸赞李松群敬业,不愿意轧戏,对作品认真负责之类。不少质疑的声音都淹没在了浪『潮』之中,乍眼一看天下太平,和乐融融,几乎人人都被李松群的“敬业”精神所感动。  而李松群工作室那头也打来了违约金,宣告这次合作彻底结束,希望《艳蝶》也能给出一个完美的回复。  比起眼下备受关注的《剑指肝胆》,《艳蝶》几乎毫无人气,不少人甚至以为《艳蝶》尚未开机,又被舆论引导,便在底下纷纷留言感慨,甚至有人直接质疑起是《艳蝶》剧组本身有问题,也许是被截胡角『色』而『逼』走了李松群,亦或是这是什么野鸡剧组。  一个大ip的男配角跟一个小制作的男一号,其中的冲突跟反差何其明显。  水军在底下胡『乱』搅合,大多吃瓜路人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看到什么“爆料”便信以为真,一时间几乎全是顺着李松群工作室思路走的一边倒,底下甚至有粉丝嘲讽“宁做凤尾不做鸡头,那种野鸡剧组的男一号谁愿意当谁当去。”。  岳辛杰看到通稿之后就直接晕了过去,吓了剧组一跳,急忙打了急救电话,而徐缭则气恼之余,甚至佩服起李松群玩得这一手来。  男配角跟男一号孰轻孰重谁都清楚明白,偏偏大制作跟小制作又有不同,李松群这一碗水端得可平稳,诚恳十分的把《艳蝶》跟《剑指肝胆》放在一起比较,不光把《剑指肝胆》的粉丝拖下水,还连带着给自己赚了名气。  如今情势不利,《艳蝶》假如发声与李松群撕『逼』,毁约金已经打来,真下场势必要影响到剧组正常运行,甚至有可能蒙上造谣的阴影,岳辛杰与几个演员都是新人,这种压力对他们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如果再杠下去,《艳蝶》直接可以散了。  而李松群顶了天不过就是不跟星尘再合作,假使《剑指肝胆》里抓住机会,他压根不必在意小小的星尘,更何况如今《艳蝶》折腾到现在,如此伤筋动骨,剧组势必大伤元气,成品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作品成绩一旦出不来,《艳蝶》扑街,说出的话自然也毫无信服力,即便崔远山抱怨李松群,他人听在耳里最多也就是觉得崔远山因为自家公司出品的电影失败而迁怒这位演员,甚至会觉得李松群很有早见,摆脱了这部烂片。  说他短视倒是冤枉他了,看来李松群在《剑指肝胆》里很被看好,否则公司也不会这么下功夫帮忙。  这件事最终的重点要落在《艳蝶》最后的质量上,假使在开机之前发生这样的矛盾,徐缭还敢打包票觉得李松群自寻死路,可现在他自己也不确定了起来。《艳蝶》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岳辛杰气到晕过去,拍摄行程已经过半,徐缭还真说不好这部电影能不能像上辈子那样,成为岳辛杰敲开娱乐圈大门的通行砖,彻底大爆一把。  再好的电影作品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且李松群来了这么一手,连再找个主演都成了大麻烦,通稿只能骗骗外行人,有点名气跟能力的哪能看得上李松群不要了的这个角『色』,跟在人后头捡垃圾,更何况拿下这个角『色』还容易沾一身腥;可要是再找个新人,哪来这么多时间再让人准备。  说不准这一把自己也要被拖下水,指不定在大荧幕这方面就糊了。  徐缭哭笑不得,他想了想自己看过的,觉得作为重生者还能沦落到这个地步的,只怕不多见了。  剧组看到通稿的时间远比星尘高层要晚得多,应肃进圈子这么久,敢跟他玩这一手的人不是没有,绝大多数都没什么好下场,他怒极反笑,看着那通稿许久,笑到怒火滔天的崔远山都开始发『毛』。  “你没事吧,小肃?”  应肃缓缓放下被打印出来的通稿纸,声音轻柔而平和:“他找死。”  ……  急救电话并没能派上该有的用处,在沟通过程里,岳辛杰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有点呆呆的。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人抬到屋里休息,徐缭特意腾出休息室让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睛第一句话说:“别打给我太太。”  徐缭既觉好笑,又感心酸,汪甜在旁忧心忡忡,说道:“岳导,要不咱们还是去下医院吧?就算没事,医生说了咱们也心安点。”  岳辛杰无声地摇了摇头,小声道:“不用了,我一个人休息休息就好。”他稍稍弓起背,像被烫熟的虾,佝偻着身躯,说不出来的落魄可怜。  “话不是这样说,岳导,我也觉着,这晕倒不是小事。”苏星灿平日里就跟幕后玩得熟,跟岳辛杰也颇为熟稔,因此口吻也亲近得多,“你别难受,犯不着为个混球跟自己身体过去,说着就来气,妈的那小子真他妈不是东西!别给我看见!”  也许岳辛杰对这个圈子许多规矩还不甚清楚明白,可是今日发生的这一切,已经足够他大概意识到自己生涯『逼』近了断崖,他满怀炙热想要拍摄的作品,他的梦想,在今日一同被粉碎,男人的身躯不小,此刻团缩起来却小得可怜,他把头埋在手臂里,仿佛是无处可依的稚童,孤独而凄凉。  “我们出去吧,让岳导静一静。”徐缭将人们都推出去,看见岳辛杰耸动的双肩,在心中稍稍叹了口气。  出了这档子事,剧组不说心慌意『乱』是骗鬼的,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想着结了账再找下家,这男一号临时跑了,拍了这么久算是白费了,越后期越容易耽误钱。倒也不是众人薄情寡义,实在生活如此,同情心又不能当饭吃,脑子活络过来,仍是数着自己的一日三餐。  柳茜一时不知所措,贴着徐缭靠近了些,同他说话:“接下来会怎样?”她生得美艳,『性』格也有几分冰雪的寒意,连疑『惑』与慌张都显得沉稳,竟与应肃有几分相似,徐缭因而也对她颇有耐『性』,只道,“说不准。”  “说不准,是指好的还是坏的?”柳茜又问道,红唇微抿,皱着眉头说,“圈子里经常这样吗?”  徐缭心烦意『乱』,不顾佳人在旁,自己先点了根烟,凑在唇边吸了一口,缓缓道:“有,可没做过这么绝的。”  柳茜皱了皱长眉,不轻不重道:“他人太坏了。”  徐缭一方面觉得她说话的样子有点可爱,一方面又觉得这事儿实打实的悲凉,一下子提不起精神来,《艳蝶》不光是岳辛杰的主打作品,还是柳茜的,她正是因为“小舞”跟“夜行游女”而进入大众的视野之中,甚至于很长时间,她都一直被认为是“神妃仙子”这个词最好的代言人。  这事儿可不止是坏了,是狠加毒。  剧组里『乱』糟糟的,副导原来是给崔远山打下手的,还算有点底气,拿着大喇叭把人稳定了下来,又联系了崔远山,这才算清净。不过所谓的清净,其实也就是自己相熟的围在一块窃窃私语,几乎没人觉得这剧还能拍下去,事情发展成这样,十有八九是黄了。  每年圈子里黄掉的项目数不胜数,能成功走到台前献给观众的基本上全是实力雄厚的大公司在后面做基础。  徐缭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看信息,应肃毫无反应,倒是公司群炸了锅,他忍不住轻“啧”了一声,虽知道李松群离开剧组之后,这事儿就跟应肃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毕竟应肃只不过是帮两边将事情谈妥的人而已,但他意识里总觉得自家经济人不是这样愿意吃哑巴亏的人。  估『摸』着又过了半小时之后,崔远山跟应肃才出现,前者仍旧是没心没肺的,嘴里嚼着片口香糖,吐着泡泡跟大家嬉皮笑脸地打招呼,众人一见到老板,心就立刻安定了下来,围上去七嘴八舌地诉苦。  崔远山嘻嘻哈哈地哄了哄他们,把人头一个接一个地推开,总算让剧组真正稳定了下来;应肃倒是直接往徐缭来了,问他:“岳辛杰人呢?”  “我休息间里。”徐缭扯他的袖子,低声提醒道,“他心情不太好。”  “他要是心情能好,我得怀疑他有病。”应肃抽了抽手,说话比往常还不客气,跟吃了□□桶似的,徐缭眨了眨眼睛,在心里忍不住“哇哦”了一声,觉得这样的应肃少见到可怕,他好像打上辈子到现在就没见过应肃发火的样子,于是急忙跟了上去。  崔远山腿脚比徐缭快,刚刚还在人堆里,下一秒就蹿到了应肃身边,两人使了个眼『色』,进了休息室就把所有人都关门外了。  徐缭光明正大地贴着休息间的门口听墙角。  好歹过去半个小时了,岳辛杰精神气不大好,眼圈发红,倒没有在哭,只是也在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烟灰缸里堆了四五个烟蒂,像是打算活活把自己抽死。应肃看了看,找了张单人沙发坐下,手肘压在膝头,对岳辛杰说道:“你新改的剧本进度怎么样?”  岳辛杰手上一长截的烟灰一抖,茫茫然抬起头来看着应肃,声音沙哑:“什么?”  “你之前跟我提过新剧本的事,让剧组休息两天不就是去改剧本了吗?”应肃平淡道,“你不相信李松群,一直准备着用,所以我现在问你进度怎么样了?”  岳辛杰忍不住转头看了看崔远山,崔远山对他做了个抱歉加无可奈何的手势,这才木讷地反应过来,缓缓道:“其实你说得没错,我们没那么多资金,没办法拍,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拍好……”他勉强扯了扯嘴角,“要是真不成,指不定还要拖累徐老师。”  估『摸』着刚刚拿手机上网没少看那些粉丝挤兑剧组是不是空降男一挤走李松群的留言。  应肃“啧”了一声,又再问道:“剧本进度怎么样,改完了还是没改完。”  “改……改完了。”岳辛杰一下子被震慑住了,喏喏道。  “那就没问题,你就按照新剧本走,必要可以跟远山商量,接下去的事情跟资金我会处理的。”应肃点了点头,提起他的公文包翻了翻,又道,“接下来你的任务就是在六月份之前拍摄完所有戏份,后期跟特效这方面远山会搞定,电影会准时在十二月上映,挤在贺岁档中间。”  岳辛杰更懵了,他茫茫然道:“可是资金……?资金怎么办?”  “哎呀,你老板还没死呢。”崔远山大大咧咧地张开手扶住靠背,跷着腿坐在沙发上直嘚瑟,“老板我名下的房子跟车子反正轮着开,卖掉一两个也不是问题,你小子就只管好好拍戏就成了,就是现在不富裕,你还是得省着点花,别搞什么整不起的大场面。”  应肃看了看手表,直接道:“你留下来跟他好好细谈,我去找徐缭说一下这件事。”  “完全没问题,去吧。”崔远山撅起嘴巴冲应肃的背影丢了个飞吻,“爱你哦宝贝。”  等应肃离开休息室,崔远山脸上才挂起一个阴险的笑脸:“居然惹到小肃发火,李松群这小子,啧啧,有得受了。”他转头一看岳辛杰正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己,立刻换上了如沐春风的笑容,“哎呀,小岳啊,我们来讨论下接下来拍摄的情况。”  休息室的隔音只是普通,可架不住里头没人激烈争吵,声音含糊的宛如加了三重马赛克。徐缭想了想应肃进去前的黑脸,根本不怀疑岳辛杰已经被说到『自杀』了,不由得感到一阵兔死狐悲的忧伤,然后迅速在门被打开之前直起身,故作寻常地吹起了口哨,没忘熄掉自己那根烟。  “你跟我过来。”应肃直接点名徐缭。  剧组没有多余的休息室,好在摄影棚本身就在公司里,虽说路途有点小长,但两人借了两辆自行车骑到了公司总部门口下面。  尽管时机不对,可徐缭还是要说,应肃穿西装骑自行车真的超搞笑的。  还是应肃的办公室,对方把公文包放下,转了转笔,看起来像是有点心绪难平的样子,深吸了口气说道:“接下来你可能要忙点,《艳蝶》会继续拍下去,我不知道岳辛杰怎么改,不过六月之前要全员杀青,你们得辛苦点。”  哦,甜枣。  徐缭想:接下来是大棒了。  “你对《剑指肝胆》了解多少?”应肃问他。  “唔,还可以。”徐缭中立地说道,事实上他看过这部电视剧很多次,不过当年他的演技跟资历实在没到能上那部电视剧的地步,“我挺喜欢这类题材的,又刻意关注过。”  应肃点了点头道:“《剑指肝胆》不像电影的拍摄周期较短,拖得时间会比较长,他们剧组大,光是马战跟群演都能顶我们三个剧组的人手,我估『摸』着不到明年中旬是结束不了,你多关注这方面,尤其是揣摩下李松群那个角『色』,到时间了我就把料全撒出去,让媒体报道。”  “老应,你这话是……”徐缭迟疑道。  “他不是敬业吗?”应肃脸上『露』出一个凉薄的微笑,让人心惊胆战,又觉得异常『性』感,“我就等戏杀青后,让张荣了解一下这位演员到底有多敬业。”  徐缭“嘶”得抽了口气,对于小剧组来讲,开拍到一半出问题就够糟心了,可还有一种更糟心的就是拍完了,电影也剪完了,要过审准备上映的时候男主出问题了。应肃显然是想给《剑指肝胆》来玩这一手,早了张荣最多就是换个演员,太晚了又不痛不痒,刚杀青完闹出这种事来,张荣只怕生吃了李松群的心都有了。  没名气有没名气的好处,大名气有大名气的烦恼,全国上下都盯着中央电视台出品的《剑指肝胆》,别说轧戏毁约这样严重的问题,就算演员人品有点瑕疵被扒出来,都要避嫌些。  否则光唾沫星子都能淹了官博。  只要与自己无关,人人都是道德卫士,正因为满怀期许,才绝不能容忍任何缺漏。  徐缭咽了口唾沫道:“我可以准备,可要是试镜不上呢,再说也不一定啊,轧戏这事儿还没严重到污点这方面吧,我估『摸』着张荣真拍完了未必会拿定主意换人。”  “他要是换了,我正好有人脉可以推荐你,就算试镜不上,你也不用担心,就当听张荣讲课,你听他一句也算受益,我们尽力就可以了。”应肃缓缓道,“假如张荣不换,那也有后招,总之有准备总胜过没准备。”  徐缭忍不住想了想,如果到时候真的换人,他试不上另说,可要是试上,哪怕就是去试镜这档子事,也足够恶心死李松群了。  应肃是打算赶尽杀绝啊。  徐缭『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  我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场地里还有电瓶车跟摩托的啦,不过肃哥坐这两个一定要戴头盔,找头盔写不写都很纠结,干脆骑自行车了。  pps:因为有读者留言看不太懂结局,我又扩写了一些,虽然相对来讲比较啰嗦,但是应该会更浅显易懂了。  顺便解释下李松群这个事为什么不终止合同。  第一,李松群就盼着艳蝶这边解约,跟他吵是没有意义的,《艳蝶》照旧会被耽误,你这边敢说他轧戏他就敢说自己是去探好友班,而且他说自己生病,开病假单给剧组,剧组总不能说强压着他去拍戏……非争个鱼死网破也要花时间,诚然李松群会出事,可《艳蝶》直接可以吹了——这就是肃哥为什么会跟岳辛杰说让他忍的原因。  双方都有忌惮的把柄,所以姑且维持现状总比剧组完全停滞的好。  换演员的事我文章里说得很清楚了,这个事其实还没完全暴『露』全貌,慢慢会说清楚的,所以大家耐心点等待就可以了  搞回去是一定会搞回去的,请相信肃哥_(:3」∠)_。  基本上搞事很多都要策划一段时间然后才一次『性』爆发出来的,所以不用急打脸=3=会打的,而且直接打死【等等】。第四十六章   李松群那头通稿刚下,《艳蝶》晚上便回复:对此举能够理解,并表示祝福。  《艳蝶》本身没什么名气,这事儿要不是沾了点《剑指肝胆》的人气跟幕后暗中『操』手,本也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大事,两家态度一表,那头自然也就撤了热度,好像这件事就这么平平淡淡,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只有绝大多数星尘的人知道这件事才刚刚开始。  在整个剧组里,要说谁对《艳蝶》最了解,岳辛杰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李松群的戏份基本上都不能用,好在他拍摄的也不多,剧本已经新改了无数遍,这作品好比是岳辛杰的孩子,他费尽心思尽量想给这孩子最好的环境,可既然眼下不能,那便换种不同的方式对它好。  这个想法其实从很早开始,岳辛杰就动过念头,《艳蝶》故事之所以分为两个主角,很大原因是董不语是局外人,而袁清佩是故事内的人,进入画卷之中体验当年的故事,董不语受此点化,放下功名利禄;袁清佩得知未来,却仍是初心不改。  庄生晓梦『迷』蝴蝶,焉知自己到底是红尘人还是身外人。  于现实而言,袁清佩不过是一场传奇,书生董不语才是踏踏实实拥有未来的人;而于故事而言,袁清佩才拥有真实的选择跟人生,书生董不语不过是冷眼旁观者。 第29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要干嘛可还行!”  “笑死了撩总这么严肃又温和的跟我们讲话转眼就破功。”  “呜呜呜我也想坐在缭神旁边。”  “汪甜小姐姐也好可爱哦”  “背景里是谁的声音啊?”  ……  直播只维持了一个小时左右,不少人已经把礼物刷得飞起,岳辛杰顶着黑眼圈凑过来开玩笑今晚上的收入够剧组拍个两三天的行程了。导演跟几位主演都轮流跟大家打了招呼,有些东西虽然不能讲,但是剧组的情况何等恶劣,不少粉丝都看在眼里,其实在介绍主演这环节算是分流徐缭的粉丝了,不过徐缭倒是很好奇应肃到底会闹出什么举动来,因此并没有任何反应。  直播说白了就是主播跟观众产生互动,它最大的亮点就在于互动跟实时,让观众有身临其境的投入感,而剧组又是对众人来讲颇为神秘的领地,之后甚至还进来了许多路人询问是什么情况,有热心的粉丝则给他们科普。  剧组当了大概七八分钟的吃播,介绍了下平日里的夜宵,大家几乎全都吃同样的东西,没有特餐这么一回事,毕竟要省钱;然后谈了谈为什么选择这个环境跟工作时间,有些是粉丝想知道的,一般不涉及无可奉告的,剧组都直接说了。  快下播的时候,观众仍在依依不舍:“不要急着走嘛,下次什么时候播啊。”  剧组众人笑着挥手道:“这个要看安排了,不归我们管,得看老大的意思,很晚了,大家也早点休息,再见。”  屏幕变暗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应肃:是时候卖惨一波了。  岳辛杰:不,我们是真的惨。  推荐下好友戈南衣的新文《美人谋》  简介:  “一谋,谋生,此为世人熙熙攘攘来往之由。”暗『色』中,少年轻笑着挑灯,长袖随风飘舞,唇『色』殷红。  “二谋,谋人心,此为追逐名利之人毕生所行。”灯光照亮前路,浮光掠影下是雪白的手腕,红线缠绕,和着长袖飘动。  “三谋——”月『色』指尖微抬,少年扬起眉眼,温柔含笑,白『色』长衣,红『色』长带,“谋这天下山河。”  我愿天下太平,我愿万世长安。  若无人给这天下太平,无人给这万世长安。  那便换我,让这天下——万世升平。第四十七章   芦苇小小退出直播间后松开了鼠标,看着电脑屏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几乎有想哭的冲动。  她是从《片面》入坑的,好朋友果子喵追了白苏,她本来是cp粉,可实在受不了白苏粉的白目,最后提纯到了徐缭的粉群里,大家每天在一起嘻嘻哈哈的,抽时间补以前撩总演过的剧,翻找徐缭的所有消息。最近是多事之秋,人红是非多,好像谁都见不得徐缭好,看见他好不容易出头就忍不住来踩一脚一样。  最近群里闹腾的厉害,几乎所有人都在猜剧组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挤走李松群,这个演员名不经传,可是口碑不错,演过不少作品,有几部作品还很红。  芦苇小小甚至也怀疑过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黑幕,可是她刚刚追着直播,看着徐缭憔悴疲惫的神态,温柔的微笑,还有剧组之间亲如一家的感觉,不由得感到了心酸起来。  剧组的夜宵并没有多好,甚至比不上她平日在家点的外卖,只勉强凑够了一荤两素,几乎所有人吃得都是一样的。撩总开播时说化妆师累睡着了,直播时转过几个镜头,也扫到七倒八歪睡着的工作人员,还有晚上继续拍戏的几个主演,导演腼腆得很,他虽然没有直说什么,但翻来覆去也说了时间耽误了不少,钱也不大够了,所以要赶着拍,最该感谢的就是徐老师。  只字片语都未提李松群,没有说那位的不好。  可能耽误时间跟钱的还能有什么,他们剧组省成这样,把钱都花在利刃上,为了镜头的真实『性』在深山老林里拍摄。  无非就是那位敬业的李松群!  从一开始根本就全错了,压根不是剧组『逼』走了李松群,恐怕是人家大牌,看不上剧组轧戏跳槽,《艳蝶》还能说什么,他们剧组穷成这样,但凡有钱也都拿来拍摄了,哪比得上买热搜财大气粗的某位演员。  每个人分明都累得不行,可徐老师只因为听说粉丝因为他挨了骂,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勉强自己开直播安慰大家。  虽然说是剧组直播,但是在芦苇小小的心里,这个几乎没什么大牌演员的剧组只不过是徐缭捎带宣传的而已。  尽管的确是这样。  芦苇小小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抽泣了起来,她意识到自己接触到了真相,却始终无能为力,她谴责、拉黑、憎恨、甚至于诅咒李松群都无济于事,都无法保护自己心爱的偶像,那个男人就像她最开始喜欢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那么完美温柔,她却因为外界的闲言碎语质疑对方。  “晓晓?”妈妈在外面敲门,“你怎么了?”  “没事,妈妈。”芦苇小小抽了抽鼻子,她的胳膊压着键盘,打出了一串『乱』码,粉群不断跳动着,她仔细看着弹跳出来的窗口,刷过一排聊天记录。  弯弯月:我收回之前说得话,对不起。  半截:我也是,我还说过那个什么野鸡剧组带衰了徐老师,对不起,tat真的对不起。  闪闪高:天啊我哭得好惨啊,下了直播我就一直在哭  人间都是第二春:到中场撩总晕了下,他晃了晃身体被甜姐扶住那个细节我真他妈是螺旋爆哭,哭到打嗝。  『乱』醒:我也算半个圈子里的人,真的,没见过像《艳蝶》这么惨的剧组,他不是那种很浮夸的卖穷,他什么东西都做得很好,就在人身上压缩,天啊我看到他那个夜宵,我都吃不下去,就青菜鸡蛋之类的,化妆师都累瘫了,我都不敢想平日到底是怎么工作的。还有点大家可能不知道,其实出外景的话,除了对镜头真实度之外,比绿幕也要便宜的多,我估计剧组是为了省钱又怕出bug才刻意找这种深山老林拍摄,不用租借费,这种地方边上旅馆都没有,没什么安全系数,估计晚上就睡在车子里。  慕云生多情:撩总他妈是什么天使啊,自己累成那个样子跟我们说要快乐,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要让我们怎么快乐啊!我真的是原地豹哭。  喝可乐的皮皮:真的不敢想《艳蝶》剧组要看到网上那些言论得多伤心。  幽幽:我真的,看到撩总笑的时候,我真的特别想帮他挡住那些不好的东西,想看到他一直这么笑下去,想到心都在疼。  芦苇小小:我心里好难受啊,我压根不知道我能做些什么,就完全帮不上忙,还要撩撩安慰我们。  你是我的轮回:大半夜的想跟大家真情实感的说一些东西,希望大家给我个面子,停一下,我已经打好了,怕被刷过去,不强求大家都看,就是……大半夜实在睡不着,跟大家说些话。  “你是我的轮回”是粉头之一,也是群主,大家一下子都停了下来。  你是我的轮回:首先,我必须承认,怀疑过徐老师是一种背叛。因为我一直很理智,说实话,我年纪大了,很多新来的妹妹可能都能当我女儿了,我追星很多年,撩总他这个人一直就那样,说难听了就是情商有点低,演技说实话也吹不上天,看采访多年也没长进,圈子很现实的,撩总火不起来我一点都不意外,我其实愿意为撩总付出精力,是觉得他起码很耿直,不卖人设。  是娱乐圈里的姑且还算是清流,而且星尘的确比较良心,他是星尘的艺人,起码作品过得去。  今天看直播的时候,我也实在没忍住,我不是觉得委屈难受,我是觉得我们说着爱徐老师,结果根本就不了解他,我们只是把他当做自己喜欢的工具而已,压根不在乎他到底怎么想。他演技不好,所以努力进步,《片面》跟《凰璃》都是证据,我不吹不踩,他演技是有目共睹的,之后采访也跟韩老师玩得很好,大家看过原来的视频就知道,他不是那种很会奉承的人,情商低,就努力去弥补,而且他一点都不虚伪,他很真诚。  他被泼脏水,他被污蔑,他在深山老林里为他人的烂摊子收拾残局,战战兢兢地拍戏,他什么都不能说,上直播只是为了安慰我们一句:“你们要快乐啊,希望大家都好好的。”  最近粉黑大战打得很激烈,我撕得也很疲惫,工作忙,生活累,还要跟一群网上的神经病掐架,我从来没想过还有个人,这个最委屈的人,他不能发声,不能谈论,被圈子的规则紧紧堵住嘴,他所能争取到的,只是对粉丝的一句安慰。  我知道,圈子就是这么残酷无情,没能力的人站不上顶峰,没必要真情实感,可他不是没能力啊,他不是不好,不好的是我们!  我根本不敢想象他到底顶着多大的压力,他到底有多强大,我到底都错过了他多少的风景,才让他把自己打磨的这么包容。  谢谢大家等了我一下,我把直播录下上传好了。  我相信这样的剧组跟演员都不会被辜负的。  ……  剧组虽然穷,但事实上还真没到吃青菜炒蛋的地步,今晚上的夜宵是应肃订的,公司老总崔远山亲自负责外送,毕竟到夜宵了,随便吃点凑合下,大家倒也不讲究这个。  主要看得是老总心意。  崔远山不光拉了一箱子的夜宵,还带了个人过来,关莫磊居然通过了试镜,没来得及试试给袁清佩当个下属的滋味,先当了外卖小哥,帮着剧组搬桌子搬箱子,开始发盒饭。岳辛杰正巧没给角『色』起名,嚼着青菜一拍大腿道:“关磊这个名字好啊,光明磊落啊,你这怎么中间加个莫呢?”  关莫磊面无表情道:“我妈说做人不太能磊落,容易被骗,所以叫我莫磊。”  剧组笑个半死。  徐缭这位健身教练神经略微有点短路,情商也不太到位,人却是实打实地好,剧组刚过了李松群这一遭,风声鹤唳,最怕就是有花花肠子的人,看他说话耿直,倒是很快就熟络了起来,还分了盒盒饭给他,打算待会儿带人去试装。  人在车子边上吵吵嚷嚷,布景还没结束,有些人饭都没能吃完,徐缭蹲在小溪流边抽烟,不多会儿崔远山也走了过来。  这里差不多算是与世隔绝,几乎没有什么人家,基站跟信号塔也被茂密的森林遮住,摆脱开现代化的环境,徐缭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倒真有时空错『乱』的诡异感。这会儿是春季,空气里有泥土的腥气跟花草的香味,几片旧年的落叶伶仃飘在溪水上,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落下来,像是将溪水里洒满了银『色』的星屑,落在眼瞳之中亮灿灿的。  “怎么样?”徐缭轻轻吐出一口气,觉得有点儿累,“我这会儿想起来才觉得不对,李松群那儿违约金给得这么痛快,干嘛不早点解决这事。”  “怕人说他轧戏啊,你当搞舆论不要时间啊。”崔远山笑嘻嘻地伸手去玩水,也亏他还能笑得出来,“而且你真当就李松群失了神智啊,他背后的那位才是真主谋,这事儿一开始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李松群再怎么样,面子功夫也该做到,更何况小肃给他提得法子,对他来讲应该不吃亏才对,可他千方百计就是要解约。”  徐缭挑了挑眉,有点疑『惑』地看过去,问道:“怎么说?就不能是担心《剑指肝胆》那位张导生气?”  “老岳是世娱的人,他被拿了剧本,姑且不说这事儿是真是假,总归星尘收了他,肯定是跟世娱结仇了。李松群背后是永乐,永乐跟世娱一向不对头,平日里这两家制衡,这次星尘收了老岳,永乐想搞一下我们,世娱也就乐得看好戏。张荣是个原因,可还没到这么往死里得罪咱们,他那公司也不可能给他出这么多钱。”  徐缭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李松群只是个棋子,是永乐想搞垮这个项目?”  “可不是,拍戏这个事儿方方面面都要钱,李松群这么大张旗鼓地搞事,除了压迫剧组这边妥协,估『摸』着还打算让投资方那意识到我们男一号跑路了,他是仁至义尽,无奈我们这完蛋,还不赶紧及时止损,半途撤资。”崔远山一拍手,“凉了。”  李松群之所以之前跟应肃妥协,是怕撕破脸了剧组拖着合同跟他胡搅蛮缠,这样两边都讨不了好,如此看来,便宜倒是全被他家占走了。  徐缭若有所思道:“那我们现在的钱是?”  “好好拍吧。”崔远山拍了拍徐缭的肩膀,目光幽深,“老板我的身家可全在你们这一组身上了。”  徐缭忍不住笑了笑,抿唇道:“我相信你的眼光不会出错的,老板。”  岳辛杰又重燃了希望,尽管此时此刻的他尚未有之后的名气跟经验,然而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徐缭看着他在片场临危不『乱』,不管怎么说,《艳蝶》现在的情况总比之前李松群拖着时半死不活的状况好多了。有时候伤口就是这样,腐烂着等待缓慢愈合反倒折磨,干脆一刀切掉烂肉,尽管多些损失,却好得干净利索。  崔远山默不吭声地凝视着他,徐缭正在银亮的溪水边凝视着自己,那双瞳孔颜『色』顷刻间浅得如同烟雾,红艳的嘴唇吐『露』出只言片语,月光沐浴在黑红『色』的衣物上,像是晕开淡淡的光辉,既虔诚又神圣,像是崔远山乍一闯入了光怪陆离的世界,捕捉到吉光片羽残余的人影幻梦。  徐缭微微笑着,似袁清佩般满怀赞许地认可崔远山。  崔远山一方面清晰无比地认识到徐缭就只是徐缭而已,是他手底下一个险些惨遭潜规则后脱胎换骨的小演员,与这芸芸众生没有什么差别;另一方面他又疑心自己看到的并非是徐缭,而是董不语展开画卷后,那位只留存在野史与怪谈之中的仙人袁清佩,他不属于这个红尘,不过是来历劫走一遭。  “哦……嗯。”崔远山忽然说不出来话,他胡『乱』点了点头,心『乱』如麻道,“好好争气,其实也没那么夸张,这不永乐那傻子还给咱们送了笔违约金过来嘛,你们负责好拍摄就可以了。”  两人没能聊太久,剧组给得休息时间并不多,恰好一根烟燃尽,徐缭往中心走去。  本来剧本上的设定是书生竭力保全小舞,而袁清佩也想看小舞在搞什么鬼,因此才让她留在身旁。这会儿没有了董不语,岳辛杰重新梳理了下剧情,直接让袁清佩看穿小舞的真实身份,只是为了保全皇太子的安危才故作不知,纵容小舞留在自己身边,实则是想从夜行游女手中重新找回皇太子。  今天要拍得这段,就是袁清佩询问幽冥路,千妖鬼指他红尘苦。  重点主角就是旁边的溪水,以水为镜,燃犀照水,人与妖鬼有别,生存在两个世界,可总有一些办法能够看到另一个世界的存在,犀牛角便是其中之一。  工作人员早早就在边上铺好了绿幕,毕竟这个水实在浅得可以,没有半点能挤出千万妖鬼的气魄。  树林之间越是幽深光线就越差,打光师在旁边各自就位,试了几次才营造出如梦似幻的效果来,地上被刻意起了雾,徐缭感觉到了夜间刻骨的寒意,裹着的戏服顿显单薄了不少,他稍稍打了个哆嗦,又喝了口咖啡,本想暖暖身体,哪知已经冷了,只觉得自己吞了杯冰水进腹,身上的寒气更重了。  “开始。”  各部门这些时日下来别得没干,磨合的倒快,也没再出现最开始开拍前貌合心不合的状态,岳辛杰坐在监视器之后示意场务打板,两道声音同时落定。  袁清佩并非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倘若遇上同僚下属打趣,甚至于董不语这样的酸儒,都有心思呛上一句,他对人向来纵容,可要是遇上了害人妖孽,便是面冷心冷,半分情面不留,卷了皇太子的夜行游女自然在其中。  人间初始,清气化天,浊气为地,人居于当中,袁清佩往后一伸手,关磊在自己的背包里寻了半日,才翻出个犀角来递到他手中,他稍稍一挥,空中燃起业火,犀照明而亮,落在水面上像突然烧沸的水,平静无波的幽冥暗河下瞬息出现了千万鬼影。  一个拉长身影的瘦鬼伸出爪子来掩火光,被业火烫得连连哀嚎,它的脸本就够白了,此刻还要更白上两分,晃了晃手,凄厉而惧怕,似是无数声音交叠而来:“袁大人,您是何故来此?又何以用业火犀照幽冥,扰得我们不得安生。”  袁清佩一撩下摆,半蹲下身与那瘦鬼讲话:“我听闻最近你这儿来了只新妖?”  “可不能这么说。”瘦鬼瑟缩了下,“那位大人是由怨气化鬼,身上又有龙气庇佑,因而成妖,我们这些孤魂野鬼怎么好与人家相提并论?”  袁清佩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如此说来,你们是知道那女妖的来历了。”  瘦鬼却不敢再说,袁清佩无声的点了点头,双手一摊,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关磊粗声道:“大人,要不要我……” 第31章 徐缭纤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忽然打断了崔远山:“能不能让我看看?”  “什么……”崔远山正滔滔不绝着,猛然被打断了,不由得怔了怔,很快就反应过来徐缭说了什么,赶紧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他,“看就看,哎,我又不会骗你。”  小肃:徐缭腰背受了伤,你帮忙注意点,不行就歇两天。  徐缭眨了眨眼,很快就把手机还给了崔远山,然后笑道:“我不是跟他闹矛盾,今天威亚吊多了,状态不好,小甜不小心看到误解了。”  尽管崔远山看起来一脸“信你鬼话”,可他还是皮笑肉不笑地给徐缭打圆场:“哦哦,我就说呢,我们撩总哪是这种人。”他抬头闷了口酒,倒有点认真起来了,便继续说道,“可我说的那些话也是真的,他人挺好,特别好,所以……就是不能靠近。”  “你喝多了。”徐缭云淡风轻地看他,刚刚晚饭上崔远山就喝了不少,他是老板又是副导,当然难免被灌,行不行都要敬他一杯。  话音刚落,崔远山就从阳台的栏杆上滑了下去,他坐在栏杆的槛上喷着酒气,半晌才道:“你都不知道小肃缺德起来,能说什么话。”他很明显只是半醉,刚刚还好端端的,这会儿没道理一口酒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喝酒也要遵循基本法,有个微醺到彻底醉晕的过程。  他只是借酒倾诉,这状态徐缭太熟悉了。  徐缭蹲下来看他,低声催促:“那你说说看。”  “高中跟大学的时候,我经常跟小肃逃课,主要是我带着他,我那时候特别容易惹事,老是有人找我打架,他只能帮我,小肃力气不大,可打人很凶,总是拿技巧取胜,我那会儿总觉得他大了会去当法医。”崔远山又给自己倒了杯酒,笑了笑,举杯敬徐缭,“小肃成绩总是很好,他逃一学期课老师都拿他没办法,不像我,除了老板跟导演就什么都做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话,徐缭总想抽他。  “我很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他。”崔远山戳了戳心口,仰着头跟徐缭说话,“周怀喜欢顾长年都没有我那么喜欢他,可是我跟他说这事儿的时候,你猜他怎么回我?”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徐缭试图揣测了下应肃的思维。  崔远山忽然笑了出来,他摆了摆手,酒杯里的酒差点没泼到徐缭脸上,直接洒了一地:“他跟我说,远山,它自然而然会死的。”  “他让我死心,你说缺不缺德。”崔远山安静了下来,“后来大学毕业他照顾我,就跟高中跟我逃课一样,他怕我死在某个地方,可那是对兄弟的,他从来就没喜欢过我。他照顾我跟照顾儿子似的,不管我泡嫩模,不管我跟女明星打嘴炮,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我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他来讲我就合格了,他就直接走了。”  是有点缺。  徐缭沉默片刻:“那你还是幼稚点吧,我觉得有能力的经纪人还是挺难找的。”  崔远山:“……???”  作者有话要说:  解锁【高中;应肃】卡面:叛逆不良少年,常年逃课,打架能手,高中打架最自豪的战役:???【未解锁】  琅哥是另一本书的彩蛋人物,不知道也不要紧的。第四十九章   第二天徐缭出房门时正遇到了柳茜,这小姑娘脸『色』仍是不太好,她这会儿倒是懂人情世故点了,看着徐缭点了点头,温声道:“早。”  “早。”徐缭问她,“腿上『药』擦了吗?”  柳茜愣了愣,神『色』茫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想摇头,又点了点头道:“劳您费心了。”  徐缭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十有八九是没擦,不过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对这方面问太多,就说道:“『药』没了记得问小甜拿,别跟她客气,只管说就行。”他顿了顿又道,“演员最得注意自己身体,身体不好什么拍戏都谈不上。”  “我明白。”柳茜又点头。  两个人就一道儿下楼去吃早饭,今天还要去秋水区那儿拍戏,真金白银来之不易,谁都不敢轻慢。  崔远山这会儿酒醒了,闷头喝白粥稀里糊涂,暗骂自己在徐缭面上说自己对应肃的那些花花肠子,怕不是伤了脑壳,他这人说轻浮也不轻浮,主要现实得很,讲究个灵肉分离,喜欢应肃这么多年,可伴儿上也没见短缺,男人总就那么点爱好,就数一亩三分地最好伺候,大家一晌贪欢,隔日不见,没什么长情的恋爱麻烦。  对上喜欢的,没法动;觉着喜欢自己的,更是不敢动,怕坏了人家的真心。  可见崔远山这轻浮浪子,做得还是有七八分人品的。  崔远山嚼油条嘎吱响,又见一对郎才女貌相携下楼来,将这墙壁都脱漆的旅馆衬得金碧辉煌宛如天宫,一边觉得有那么点相配,一边又觉得有那么点别扭。他歪着脑袋想,觉得这可能是徐缭看起来太像异『性』恋的过错,不过这在圈里是好事,于是又倍感欣慰,急忙招了招手:“快来吃早饭。”  当然啦,事业上升期的男人像无『性』恋最好,这样比较容易让粉丝有幻想的空间。  吃完早饭一行人继续浩浩『荡』『荡』地出发,今天这两出戏都要命的很,得两个人长时间泡在水里,好在没有见鬼的威亚了,今天要是再勒下去,送命倒是没那么严重,第二天半身不遂就有那么点可能了。  进水当然还是做了点防护措施的,今天的柳茜换了小舞的衣服,下水前徐缭问她:“撑不撑得住?”  “能行。”柳茜吸了口气,忽然问他,“哥,你会游泳吗?”  徐缭想了想说:“还成。”  柳茜就点了点头道:“那我就靠你了,你呢,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儿。”  徐缭跟柳茜对视一眼,各自都知道对方在讲屁话,可客套话就到此为止了,两人兄弟俩似的拍了拍肩膀,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想下水。  摄影师照旧跟他们俩一起下水,这次负责的主要摄影师身形较为宽大,一站在那儿就给人一种不动如山的安全感,剧组给他系安全措施的时候忍不住拿他的体重开玩笑,只有柳茜跟徐缭在旁边深呼吸,柳茜想了想,忽然跟他说:“其实我会点狗刨。”  徐缭脑海里忍不住涌出了画面感,又听柳茜说道:“我想了想,觉得『性』命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比较重要,拍完这部戏,我要去多学点技能傍身。”  “你学不了飞。”徐缭幽幽道,对昨天折磨到人崩溃的威亚仍旧心有余悸,一般在正常的场地里吊威亚已经有点可怕了,在水上且底下还在爆炸就是完全另一种感觉。  柳茜噎了噎,不太服气:“我可以去考飞行员,习惯这个高度。”  “那你岂不是很棒棒。”徐缭随意敷衍了她两句,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柳茜的『性』格也略有了解,这姑娘不是高冷,是极度慢热,而且相当倔,还不服输得很,跟自个儿当初所以为的冰雪美人差了不少距离,自然也就不太像应肃。  不过他们俩还是挺谈得来的。  下水的时候一开始还好,演到袁清佩拖着小舞往岸上游的时候,因为胳膊要环着柳茜的胸部下方过去,徐缭就干脆把手握成了拳头,结果像是不小心搔到了柳茜腰上的软肉,号称会狗刨的未来女神直接在徐缭怀里呛了水,拼命蹬着腿试图自救。  两个人本来就离岸边不远,岳辛杰只是让他们俩试试戏,结果徐缭就被怀里的反向狗刨带着顶上了岸。  这戏当然不能算,柳茜跪在石头上咳得厉害,眼圈都红了,然后吐出一口水来,伸手拍了拍徐缭的大腿,示意他不用再给自己拍背了,工作人员拿了『毛』巾来给他们擦头发。  岳辛杰有点担忧,走过来看了看柳茜,问她:“小茜,你是不是怕水啊?”  要是怕水这戏就不好拍了,昨个儿虽然也在这里拍戏,但是到底是吊威亚居多,夜行游女的戏份也就最后没入水中那一段,很快就让柳茜上岸了。可今天指不定就整天泡在水里了,岳辛杰这才忧心忡忡。  “没,是我刚刚没注意到不小心呛了水。”柳茜摆了摆手道,“等会再来一条就行。”  岳辛杰点了点头,让他们俩先休息下,再准备准备,他则直接回去跟其他人讨论其他相关事情去了。  柳茜咳嗽了会儿,总算把嗓子眼里那一小口水给吐出来了,就干脆坐在石头上问徐缭:“哥,你为什么会来演戏啊?不觉得折磨人吗?”其实绝大多数戏没有《艳蝶》这么折磨人,又是上天又是下水,中间还得骑马狂奔,情绪还大起大落,算是饰演两个角『色』,柳茜走得这起点就直接进入地狱难度,难免有点恐慌。  精分男主对精分女主,真是绝配。  “这行钱多啊。”徐缭给她递了个镜子让她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叹气道,“你说搬砖挖土不比这艰难?累得要死要活能赚多少钱,咱们这行收入不菲,爹妈又给了我张好脸,权衡利弊下也知道选哪条路比较好走了。”  柳茜噗嗤笑出声来,又问道:“不说点励志的吗?”  “小柳同志,别这么形式主义,这东西你上网搜,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我作为演员的梦想,要多少有多少,快醒醒,是时候拍戏了。”  之后两人又试了几次戏,结果都不太好,有几次徐缭使劲儿用一只胳膊划水愣是没飘动一厘米,在原地打转个没完;有次则是划太猛了,水流一推,险些被瀑布下的暗流卷进去,他下意识松了手,把柳茜推出去,倒把自己反推进了里头,一下子被卷进暗流的吸力里,好在崔远山跟工作人员发现不对,直接跳进水里把他拽了出来。  徐缭刚被抓出来的时候,还一时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只觉得自己的口鼻都被水淹没了,肺痛得像是在爆炸,然后他躺在地上,歪过身体吐了一大口水出来,这场景有点像喝酒喝过头后引起呕吐的情况,徐缭尽量放松身体,让各个器官开始正常工作,他恍惚了很久才意识到这具身体早不就是多年后千疮百孔的那具病躯了,又陆陆续续吐了好一会儿水之后,他终于感觉到自己顺畅地掌控自己的呼吸了。  有工作人员忧心忡忡:“今天是不是兆头不好,徐老师跟小茜都呛了水。”  崔远山有些恼火,喝道:“闭嘴会不会!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剧组便噤若寒蝉。  结果崔远山也蹲下来,他浑身都湿漉漉的,神『色』凝重地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徐缭,你先去医院看一看。”  “行了吧你这小题大做的。”徐缭挥手挡他,笑道,“我这身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又不痛,学游泳的哪个不呛几口水啊,没看出来啊,你这严肃起来还有点小帅。”  崔远山害羞了下:“是吗?”随即又翻了个白眼道,“夸我也没用,你真不用去?”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你们抢救及时我能出什么事,就喝了两口水,放心吧胃就装这么点东西死不了的。”徐缭擦了擦嘴,跟他说道,“拍完我跟小茜一块儿去医院看看成不。”  “那也行。”  崔远山对剧组打了个手势,示意一切照常进行,好在接下来平平安安没再出任何问题,戏刚过剧组就收拾了起来,时间居然早得很,连下午四点都没到,车子被腾了辆出来,直接载着徐缭跟柳茜开往医院,两人都拍了片,肺部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出于安全,还是一人吊了一瓶抗生素。  护士姐姐没认出来徐缭,更不用提还没什么名气的柳茜,只是看他们俩长得好看,忍不住多瞄了几眼,还特别贴心地送了毯子过来。  柳茜坐在徐缭旁边不情不愿道:“我怎么也要打。”  “身体才是本钱。”徐缭闭着眼道,“你以后就懂了。”  柳茜一下子没声了,半晌才道:“哥,刚刚谢谢你,不过吧,我觉着,你以后……也该多珍惜珍惜自己的本钱吧。演戏也没必要豁出去演吧。”  “好的不学学坏的。”徐缭忍不住笑,明知故问,“谁教你这些俏皮话的。”  你不懂。  徐缭疲惫地闭上眼睛。  我多想看到他对我笑,他站在那,被我惊艳,为我自豪,然后笑着看我,只有我一个人,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为我喝彩我都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人怎么会这么贪得无厌。  …………  “陈先生。”  车窗门被敲响的时候,陈影愣了愣,他将车窗摇下,外头站着一个穿着风衣的高个男人,对方微微俯下身来,唇上抿着一根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借个火?”  陈影在脑子里搜罗了一圈,愣是没看出来这人是谁,可要是说对方是个路人,他是万万不信的,这会儿又不能直接开车离去,他挑了挑眉,还是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给对方点上。风衣男人靠着他的车门站着抽了会儿烟,缓缓道:“陈先生不太容易吧,”  “怎么,这位先生是来做说客的?”陈影暗笑,他可不止是一个人,而是整个团队,因此甚至隐隐约约有点儿兴奋,他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个人,不太能确定对方是哪一方的,最近手上追得这个花边新闻,是着名歌星韩耀出轨有『妇』之夫,同『性』加双重出轨,这个料已经够足了,可再锦上添花也不嫌多。  风衣男人从口袋掏出了一张照片递给了陈影,漫不经心道:“照片上这个女子,应该不是陈先生的妻子吧?”  陈影脸上的笑意凝住了,他略有些慌『乱』的劈手夺过那张照片,怒火在眼瞳之中燃烧,瞪视着这个陌生而神秘的人:“你想干什么!”  在圈子里头陈影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了,先后做过《星途月刊》跟《新燕报》的主编,专门负责电影版块,经常能挖出其他人挖不出来的独家新闻,大多数是明星的花边,谁谈恋爱了,谁离婚了,谁出轨了,甚至有不少德高望重的老戏骨都折在他手里过。  陈影并不缺钱,他太太有钱有势,两个人本就结识于曝光明星丑闻这件小事上,决定做娱乐圈里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后来他太太对此失了兴趣,却乐意看丈夫成为英雄,一直在背后提供资金,支持着他。  现在正义使者被抓住了马脚,难免惊慌失措,照片上的女人当然不是陈影的妻子,陈影的妻子是个略有些肥胖的女人,面容白皙,养尊处优,看上去像团和气软糯的棉花糖;而照片上的这个女人却苗条纤瘦,皮肤略暗,眉目之中隐隐带着愁绪,像个迎风扶柳受尽苦难的大家闺秀。  她是陈影的初恋,十五六岁最青涩时期的感情,美好而纯洁,在社会里久了,人自然难免会怀念当初的青春年少。  应肃低声笑了笑,温和道:“陈先生向来不为五斗米折腰,我平日里很是敬佩您的腰杆,只不过想必尊夫人要是见着这张照片,陈先生这腰杆怕是得折了吧。”  陈影冷笑了声,他就是干这行的,起初惊吓过后就回过神来了,沉着脸道:“你不用这么阴阳怪气地说话,上车吧,我们详细谈一谈。”  车门应声而开,应肃坐进车里,缓缓道:“别紧张,我只是有个料想跟陈先生谈一谈,怕您事务繁忙,抽不出空,这才给您看看筹码,免得您不太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陈影烦躁地抽了口烟,说道:“行了,拿来吧,什么料。”  “陈先生,跟我玩这套有些伤和气了吧。”应肃忽然伸出手按住了贴在车门上的针孔摄像机,他力气不大,扯这玩意倒还绰绰有余,捏在手里打转了会儿,一直拿指腹堵着镜头,略挑了挑眉,“东西倒是不错,新出的?”  陈影的脸僵了僵,冷声道:“我可没针对你。”  “我明白,所以我也希望你接下来别做些无聊的举动。”应肃轻轻叹了口气,“否则我这心里不舒服,说不准手一抖,就发生一些大家都不想看见的悲剧。”  陈影冷笑了声道:“要是我团队拍了你的照,这我可管不着。” 第33章 剧组里一切从简,如今拍摄结束,自然能够用心打扮打扮自己,苏星灿演皇帝演多了,如今穿上常服也照旧有种风流的气势;柳茜换了身黑『色』长裙,像是午夜里的黑玫瑰,娇艳欲滴又令人望而生畏;倒是徐缭简单在黑背心外面套了件皮衣就出门了,路上还买了副墨镜,进包厢的时候剧组还以为他走错门了。  影视城是极佳的旅游地点,不少游客都习惯了明星在此出行,《艳蝶》如今名气不显,徐缭等人走在路上自然也无人问津,倒少了大剧组的麻烦。  岳辛杰直接要了好几箱啤酒,自己提起来一瓶,豪情地往桌上磕了嗑酒瓶子,声若洪钟:“大家不醉不归啊!”  众人一同起哄,让他将一整瓶干掉。  啤酒分量不少,岳辛杰还真没客气,仰头就将一整瓶灌进嘴里,脸红脖子粗地把瓶子一放,引来一阵欢呼:“岳导爷们!”“是条汉子!”“厉害了我的岳导!”  气氛炒热,没有不尽兴的理由,连柳茜都站起身来喷了自己一脸的啤酒花,黑『色』长裙沾着麦香,笑得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徐缭不紧不慢地喝着,既没有置身事外,也不至于完全融入其中,众人也与他闲谈,却并不灌他。  剧组这几个月来吃住都在一起,大家都知道徐缭不太擅长喝酒,沾半点都算是他客气给的面子,因此也不难为,苏星灿就坐在徐缭身边,这小子机灵得很,见周圈谁杯子下去一半就立刻满上,唯有徐缭,他推了推果汁让徐缭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转过头又去起哄其他人了。  纵情享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剧组不醉不归的代价就是第二天无一幸免,连演员到工作人员一块儿病倒,连徐缭都没能幸免于难,症状有轻有重,剧组早已预定回程,一车子人全部都戴着口罩,宛如什么卫生医院集体下乡参加免费体检的活动。  岳辛杰失了昨天的锐气跟活力,昏昏沉沉的倒在窗户上,脑袋随着路途陡峭一同起伏震动,看上去像是装了个发电机。众人大都萎靡不振,便不像平日里有些欢声笑语,更何况《艳蝶》结束,剧组即将分开,也难免多生哀愁,不少群演跟组几个月,多也有了感情,大家接下来都要去走自己的路,好聚好散哪有说得那般轻松容易。  下车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崔远山第一眼就看见了应肃,不知怎的,他又阴差阳错地转过头来看了看徐缭,对方正靠在汪甜的肩膀上熟睡着,直到小助理推他,这才饧眼慵『揉』,缓缓坐起身来。  徐缭一双桃花眼生得好,半睁半眯,眼波朦朦胧胧,像是无情里说出许多相思,只瞧一眼,就惹人脸红心跳,跟那个正直禁欲的袁清佩迥然不同。  崔远山便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来那个喝得半醉的夜晚,他其实没那么醉,不至于到控制不住理智的地步,傻子都知道不该在自己的暗恋者面前说那些话,可他不知怎的就说了出来,也许徐缭会误以为是委婉的拒绝。  可事实上那不是,崔远山自己心知肚明,这叫欲盖弥彰。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崔远山,他在心里为自己辩驳,徐缭长得这么好看,『性』格又好,蠢蠢欲动实在是人之常情。可是他也心里明白,有些人可以走肾,有些人只能走心,他压根不是在提醒徐缭,而是在提醒自己。  他仍是喜欢应肃的,看见那个人就开心,见到对方就觉得安心,为了逗应肃笑一笑就觉得再怎么辛苦也都值得。崔远山没有死心,只是他觉得应肃说得对,自己也许的确还是太孩子气了,因此还不够坚定,太容易受到诱『惑』。  他向来都知道应肃不会出错,却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晚才意识到这一点。  一遍遍的重复那些过往,是想确定自己的心意,尤其是在让自己心旌摇曳的人面前反复确认自己对另一个人的心意。  要命。  崔远山想:我可他妈的做个人吧。  仍旧是应肃带徐缭回去,简直像是惯例了,大车跟剧组还有各种事要解决,而柳茜跟苏星灿各有各的经纪人,徐缭在应肃的车上直打哈欠,这会儿天气暖和,他穿得也少,薄薄的一件,胳膊上『露』出吊威亚后留下来的红肿擦伤。  应肃皱了皱眉,伸出手来『摸』他的额头,又看了看擦伤,问他:“擦『药』了吗?”  “吃了,也擦了。”徐缭懒洋洋地回他,“我还去医院顺道给我的背拍了个片,医生说没什么大事,最近别健身,痛可能是因为肌肉伤到了点,那医生还跟我说我上一个比我惨多了,伤到呼吸辅助肌,所以痊愈起来特别慢,我还属于运气好的,你说什么医生会跟病人说这些话啊,都没有点职业道德啦。”  应肃笑了笑,抽出湿巾擦了擦手,轻声细语道:“说不准人家跟你一样,能是能,可净会贫嘴。”  徐缭瞪大了眼睛看他,一脸诧异:“你把应肃藏哪儿去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应肃带他回家,又在路上问他:“都这个点了,你午饭吃了吗?”中午自然是会下去吃饭的,加上徐缭工作刚结束,整个人都懒懒的没什么食欲,就闷不吭声地点了点头,不经意看到应肃手上换了块表,忍不住开口。  “换了新表?”  “嗯,长辈送的。”应肃道。  徐缭眯着眼点了点头,靠着车窗没说什么,好半晌才半试探地问道:“之前拍戏的时候,老板跟我说你高中的时候特别会打架?”  “是啊。”应肃居然对这个话题并不反感,他并没有把这段过往当做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没有觉得这事有什么不好宣之于口的,只平平淡淡道,“当不良少年很累的,每天要被人约架,有时候还会给老师造成困扰,晚上写作业,第二天要交作业,因为逃课所以要自学,打架就轻松多了,要么被打,要么我打他。”  完全是恶『性』循环啊,不过不良少年交什么作业啊喂!  大概是看出徐缭一脸难以言喻,应肃又道:“不交作业毕不了业,我们那时候管得很严,逃课已经是老师能容忍的底线了。就这样我还被叫了几次家长,不过我爸没办法管我,见着老师也只能道歉,而我成绩又的确还可以,所以很多事就不了了之了。”  徐缭无端觉得气氛有些凝重,疑心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疑虑于今日的应肃似乎太好说话了些,刚刚的行为近乎可以说是倾诉了,求生欲使他迅速转移了话题:“那你打架有没有印象特别深刻,或者很自豪的情况?”  “有。”应肃点了点头,“有次另一个班有个男生和我约架,我以为是单挑,过去发现来了十个人,还带着家伙。我想了想,拔腿就跑,然后去老师办公室把他举报了,人赃并获,他记了个大过,险些被退学,老师问我要不要报警,他父母来学校当着我的面表演了一场混合双打,希望这件事可以小事化了。之后我就上了绝大多数人打架的黑名单。”  徐缭险些笑出来:“真的?”  “对,他们说我太卑劣下作了,这事还跟老师家长说,真不是个男人。可我当时又没成年,不知道他们脑子里想什么。”应肃轻啧了一声,“不过也有麻烦,之后老师让我去『主席』台上讲话,就说说高中生该怎么保护自我,勇敢对恶势力说不,我那会儿上去,底下有少说三分之一的男生都被我打过,都傻了眼,我觉得我上去就跟披着羊皮的狼一样。”  徐缭想了下那个场景,差点笑到自己呛住。第五十一章   到家的时候,应肃也一道下来了,他对徐缭的自理能力几乎没抱有什么太大的期望。  徐缭拖着他那个小小的行李箱对应肃开玩笑:“你不像我经纪人,倒像是我的保姆了。”  “你要是想再给我发一笔薪水,我也很乐意。”应肃倒不在意,看着徐缭自己拖着行李箱,先进去给他开了门,屋子里没落尘,徐缭走前雇了人定期打扫,这会儿看上去比他走前还要更干净些。  应肃去淘米熬粥,问他要吃肉粥还是白粥,徐缭有点困了,就说随便他弄,自己把行李箱往客厅里一丢,就上楼睡觉去了。在剧组的时候大多时候是累睡着的,这会儿回了家,之前又在车上睡过一觉了,一时间觉得又累又困,却偏生睡不着,也可能是底下厨房里应肃走来走去的声音太叫人分心了。  徐缭没有法子,又去掏自己叠着的一大堆衣服,将应肃留下的那件衣服翻出来搂在怀里,他其实这会儿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刚放了口罩,呼吸的时候热气喷得自己难受,好在不戴眼镜,否则非得双眼生雾,剧组里有个小场务近视的厉害,早上起来的时候太阳还没出来,冷得人哆嗦,他一呼吸,眼镜上就蒙层白雾。  搂着衣服不过是个心理安慰,徐缭又给自己盖了毯子,开始觉得楼底下有人也没什么,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在剧组里拍戏的时候,每到闲暇无聊,徐缭偶尔总会想起应肃,虽然手机能常联系,但却并不发消息给他。  说想他太夸张,说念他太缠绵,两人又不是什么亲密关系。  大概过了几个小时,应肃来敲门,徐缭半睡半醒间让他进来,可当房门打开的时候却忽然醒过神来,只可惜为时已晚,应肃站在门口,看着他缩在床上,搂着一件款式过分眼熟的衣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徐缭的心顿时就凉了。  “这件衣服有点贵,而且过时了。”应肃说道。  “我不是变态!”徐缭在同一刻脱口而出。  两人各都沉默了片刻,徐缭尴尬地松开手,他从被子里出来,又觉得有些冷了,束手无策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应肃很轻地叹了口气,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徐缭,便又变成了另一个让徐缭十分陌生的人了:“这衣服我已经不要了,你怎么处理,都不要紧的。”  徐缭觉得羞愧跟难堪,可应肃却并未看轻他,而是在架子上看了看,找了件外套给他披在身上,又瞧了瞧徐缭的脸『色』,伸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大概是回程太累了,情况好像又严重了点,下楼喝点粥吧,『药』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徐缭点了点头,老老实实跟着他下楼。  应肃煮了肉粥,给徐缭盛了一小碗,不知道是在看不起谁的饭量,大明星低着头喝粥,活像这里是应肃的家,他是个刚被抓包的小贼。应肃问他『药』盒的位置,找出感冒『药』之外还翻出好几盒止痛片来,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拆开看了看,好在吃得不多,只有两盒动了,牌子是一样的,有个已经吃了四五片,有盒则只吃了一片。  “怎么拆了两盒。”应肃随口问他,怕徐缭因为衣服的事把自己憋死,倒是没想到这人平日嘴巴不怎么正经,到这事儿上倒是纯情的很。  “哦,另一盒不好吃。”徐缭一碗粥见底了,他生了点病连带着脑子都不好使了,虽说刚刚被应肃险些吓出一身冷汗来,可这会儿热粥下肚,偷偷『摸』『摸』地打量了应肃两眼,见对方没有暴起伤人打算胖揍自己也没一脸看见变态的模样,又安心了点道,“我还想再吃一……五碗。”  这也不知道是应肃打哪儿掏出来的酱油碗,八个月大的娃娃估计都喂不饱。  应肃想怎么止痛片还有好不好吃这一说法,感情医院还这么人『性』化,改进了水果味吗?  可惜还有个病人等着他伺候,应肃就又站起来去给徐缭添粥了,徐缭就着个大勺子挖小碗,本来用这么小的碗是应肃担心他没什么胃口,觉得多少吃一点垫下去,免得倒来倒去粥容易坏,可见他胃口不错,就干脆换了大碗给他盛。  徐缭一边喝粥一边眼神『乱』飘,其实离他上次生病这事儿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可他依稀记得自己以前没这么金贵,痛了没什么可说的,晕晕沉沉地拍戏也不是没有过,不知道这次见着了应肃怎么病症就突然加重了,觉得全身上下哪里都痛。  等喝完粥,应肃又问他:“现在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徐缭抱怨道。  应肃给他拿了『药』跟温水,看着他吃下去,说了句大概世界上所有人都会对病人说的陈词滥调:“吃了『药』就会好的。”  徐缭直接笑出声来了,他趴在桌子上看应肃,脸蛋有点红红的,说道:“你就这么安慰人的?”  今天的应肃没戴眼镜,或者他把眼镜摘了,徐缭记不大清楚之前开车带他回来的应肃长什么样了,对方为了给他递『药』凑得很近,因此才看见应肃内眼角下居然有颗小痣,小到几乎看不见,但是看起来简直让应肃『性』感度爆表。  徐缭呆了呆,脑海里闪烁过粉丝的留言,最终精准地抓住了一个词汇:太欲了!  “吃『药』。”应肃又说道。  “哦……哦。”徐缭赶紧低头把『药』吃了,免得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可是他脑子里还在闪应肃眼角处的那颗小痣。  应肃点了点头,又顺理成章地说那些废话:“吃完就去睡觉。”  “哥,你是我亲哥!”徐缭哭笑不得,“我是猪啊,刚吃完就睡。”  应肃怔了怔,难得有点不知所措了下,这情绪瞬息散去,他眨眨眼道:“那你就看会儿电视吧,别看太晚了。”他把衬衫放了下来,伸手碰到自己放在椅子上的西装外套,不由得愣了愣,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把外套穿了起来。  “你陪陪我呗。”徐缭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看他,眼尾红红的,不知道是身体里的热气蒸的,还是刚刚睡醒『揉』的,“我一个人生了病还呆家里多惨啊。”  应肃略有点犹豫,他到底是肉身凡胎,就连袁清佩这样的得道高人都逃脱不开红尘情爱,『色』相『迷』『惑』,就更别提他了,于是只好低下头对徐缭说:“只是陪陪你?”  “只是陪陪我,那还能怎样。”徐缭笑话他。  应肃看徐缭头发睡得凌『乱』,他自己却浑然不觉,有心想伸手帮他撩开,又觉得这行为实在过于亲密,便坐了回去。向来理智无比的经纪人双手合着,半边手臂压在桌子上,人年纪一大,手段尽管没变,可到底做事风格会收敛些,他说:“徐缭,戏拍完了。”  徐缭脸上的笑就凝住了。  “是时候该出戏了。”应肃大概是顾及他的颜面,帮忙端起两个碗放到水槽里,洗碗机虽然好用,但到底就这么两个碗,流水一开,就哗哗地往下冲,他将两个碗洗了一遍,任由气氛寂静,等到二次冲洗的时候才说道,“是不是我越界了,所以才让你有了误会?”  他十足客气,真是他妈的缺德。  徐缭总算明白崔远山的心情了,他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心里把应肃翻来覆去骂了无数遍,最终却是说道:“没有。”他抬起头看应肃,脸上的嫣红退去,只剩下惨白白一片,活像刚从太平间里推出来的,“是我自作多情,跟你没有关系。”  应肃转过身来,轻声叹气,他道:“我对谁都这样,你不是特别特殊的。”  “我知道。”徐缭听见自己在说话,他麻木地想: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应肃大概是有点心疼他,又没办法,便轻声细语道:“你值得更好的,我们只是不合适。”  “那怎么才算合适。”徐缭反问他,咄咄相『逼』,“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觉得什么样的跟你速配?”  大概是觉得这个样子的徐缭有点无理取闹,应肃『揉』了『揉』太阳『穴』,换了个比较严肃的方式:“你现在正处于上升期,我听远山说过了,你拍《艳蝶》的时候很拼命,也很努力,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会为了一段根本不稳定的感情毁掉现在所有的一切。”  徐缭很倔,仰着脸跟他说:“我不在乎,我只是想你高兴。”  应肃凝视着他,近乎冷漠的,那个初醒的夜晚里任由他拥抱哭泣的冷静男人再度归来,他们之间像是随着这句话拉长了距离,他施以同情,却未抱半分心痛:“我也不在乎,你只是我手下一个艺人,没了你我可以再换一个。”应肃轻声道,“你的目标不是讨好我,是让我没办法放弃你,而你现在只是依赖我。”  “我现在只是依赖你?”徐缭气笑了。  “你连自爱都做不到,连你唯一拥有的事业都能拿来讨好别人。你以为烽火戏诸侯是深情?是愚蠢。你并不爱我,不是不想,是不能。”应肃终于伸出手来,擦干净了水,然后落在徐缭的头上,“你只是渴求有人爱你,又深陷『迷』茫,可你连自己都爱不了,我恰巧是个过路人,我救不了你。”  徐缭张了张嘴,他有千万种无理取闹可以反驳应肃的话,可到头来却一个也说不出来,这句话像雷一样劈得他晕乎乎的,巨大的恐慌忽然蔓延上来。  他不爱应肃。  这想法让他难堪又心痛,应肃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可某一方面却清楚到近乎可怖,爱情并不是这样的,然而他也从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但是拿某些东西来搪塞自己的空虚却是徐缭最拿手的把戏,之前是酒,现在是感情。  应肃不过是他填补自己不足的存在,便竭力欺骗自己,然而对方说得没错,一个人连自爱都不懂,谈什么爱别人。  最终应肃还是留下来陪他看电影,两人看了部相当经典的浪漫爱情喜剧,徐缭没表情地坐着,懒得伪装自己。  崔远山提供的情报简直错到可以上火刑柱。  应肃岂止是缺德,还冷酷无情到够呛,最重要的是白目到说了这些话居然还履行承诺坐下来陪着刚刚被他用言语攻击过的病人,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对人直接在精神方面能造成强烈攻击的人物排行榜,那应肃铁定能名列前茅。  已经被揭穿的徐缭干脆不知死活地往后一倒,躺在了应肃的大腿上,长期坐在办公室里的男人大腿虽说不算柔软,但也委实没到石头的地步,枕着还是有点舒服的,他抬头去看应肃,欣赏那下巴,对方只是看着大屏幕。 第35章 人生难得,青春大好,神经病才想不开找死。  “你开会完了没。”  “我好无聊。”  “喝酒太多了回不去。”  “我在蓝桥酒吧这,刚刚上去个客人即兴表演烂得一塌糊涂。”  “应肃应肃应肃……”  “酒驾是不对的。”  “我要躺这儿睡着了。”  “你在参加什么变态会议啊我靠这个点都没结束。”  ……  直到徐缭持续不断的折磨了应肃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信息之后,对方终于有了回音:“我去接你。”  “我等你哟~比心。”  那头大概过了三分钟,发过来一个猫咪呕吐的表情:呕呕呕。  徐缭确定了好久才意识到这不是韩云迟而是应肃发的,趴在摩托车上笑得险些不省人事,甚至有点怀疑应肃被盗号了。金属的冰冷机身贴着发烫的脸颊略有些舒适,他干脆一头挨着,侧着脸继续观察那头应肃的反应,可惜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回音,于是又孜孜不倦地『骚』扰起自己这位全能的经纪人来。  应肃抵达的时候,徐缭像是只挂在树上的豹子一样趴在他那辆肌肉车上,皮衣熨帖地贴合腰线,说不清是车还是人的线条更给人冲击感,他摇下车窗喊人上车,对方大概是醉『迷』糊了,像滩『液』体似的往下滑,快掉下去的时候长腿挂住一角,慢腾腾地撤回来,然后好整以暇地站起来,准确找到了应肃,上车系安全带。  “哎,你忙不忙啊,我是不是打扰你了。”徐缭挨着座位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这么个问题,“你要是忙的话,别客气,把我丢车里就行了。”  应肃没好气道:“这会儿才问不嫌太晚吗?”  “我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嘛。”徐缭黏黏糊糊地对他撒娇,半真半假的,好好一个大男人居然显得有点娇憨可爱,目光带点『迷』离,好看的人就是这点占优势,看不清人也可以说是眼波朦胧,“现在我可以睡一会儿了,你敢想象我要是趴在我自己那辆车上睡觉,明天新闻会写点什么吗?”  应肃想了想,觉得有点好笑,又道:“你倒是得有上新闻的名气啊。”  “扎心了老应。”徐缭故作受伤,“我红不起来都是老板的错,你别看我这样,在酒吧里的时候好几个漂亮姑娘给我点酒呢。”  应肃“哦?”了一声。  “我把酒喝了,人就算了。”徐缭委委屈屈地跟他说话,“你有没有觉得我特乖?”  应肃没有觉得,他在疑心自己跟徐缭没怎么联系的这几个月里,对方在寻找如何自爱跟区分依赖与爱情的差异『性』这两件事上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放飞自我,半晌缓缓道:“乖没感觉到,不过你说话的确是怪不要脸的。”  于是徐缭深呼吸了下,十分诚恳:“我想掐死你了。”  “那你就立刻下车。”  “……”徐缭眨了眨眼,“刚刚有人说话吗?”  应肃忍不住叹气,他把两边的车窗都调了下来,他疑心徐缭在这样的酒气下会逐渐丧失理智,于是又叮嘱道:“别把头伸出去,要是被车子撞飞了我不会管你的。”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这种让人想吐的话,我会吐在你车上的,到时候不给你清洗费。”徐缭对他翻白眼,过了好一会儿,又问道,“哎,应肃啊,你有时候会不会有一种感觉,一个人实在是太寂寞了,所以忍不住希望两个人能互相取暖,可是又担心自己最终被人辜负?”  应肃跟他扯淡这会儿已经重新开上大路了,漫不经心道:“没有过,会很麻烦,起码是对我这样的人很麻烦。”  其实徐缭能意识到自己没有醉,或者说他没有神志不清,他不想跟酒吧里那些人说废话,却有满腹的废话想跟应肃说,想得几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你怎么不问我干嘛喝那么多酒?”  “哦,你干嘛喝这么多酒。”应肃问他。  “你能不能诚恳点?”徐缭笑得直打嗝,然后很认真地对应肃说了些对方绝对听不懂的话,“我觉得那个人消失了,他彻彻底底的完蛋了,我又能控制住自己了,所以挺高兴的多喝了两杯。”  庆祝自己不再酗酒的方式是多喝几轮。  是徐缭的风格。  应肃愣了愣,犹疑道:“你可千万不要做违法的事啊。”  “谁会干啊,我是说我自己。”徐缭对他做鬼脸,被夜风吹得头疼,下车时脚步都有点虚浮,当然不是真的虚到这地步,只是有人疼的人难免容易恃宠生娇。应肃大概被之前的徐缭误导严重,觉得对方此刻半死不活,生怕对方睡到半路吐在车里,于是连拖带拽把人抱了出来。  徐缭无意向他证明自己还有神智跟力气,顺势趴在人肩头,应肃力气的确不大,中间皱眉发表了下对徐缭体重的不满,小肚鸡肠的好演员忍不住又往他身上沉了沉,作势要滑下去,长手长脚扰得应肃一时不知道该先拽哪只,只好把整个人搂着,任由对方在自己耳朵边喷热气,酒的香气还未散。  进屋的时候两人努力脱鞋,这点上徐缭配合积极,于是应肃松了口气,把他带进了客厅,顺道开了一路灯,徐缭专注地盯着对方的耳朵,被热气喷得微红,他歪头想了想,忽然凑过去吹了口气,下一刻就觉得天旋地转,背上传来一阵钝痛,双手像是被什么枷住了动弹不得。  徐缭痛得直皱眉,仰头正对上应肃低头看他的样子,经纪人皱着眉,幽深的眼瞳隔着镜片望下来,他顿时觉得脑子一空,好像被是程序被格式化了一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下子也做不出任何反应。  应肃又重新把他拽起来,像是抱怨又像是愧疚地说了什么,可徐缭没有听见,也没有任何感觉,他只是怔怔地顺着对方的动作倒在沙发上,然后捂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脏,疑心自己有被/虐倾向。  我想睡他!  应肃对此毫不知情,只是拿了两个西红柿打成汁喂给他喝,看着一脸呆滞地坐在沙发上还少女捧心的徐缭,忍不住『露』出了嫌弃的表情:“你喝傻了吗?”  能不能睡另说,先别被应肃呛死才是正途。  徐缭自己夺过杯子老实喝了下去,应肃还未了解眼前这个人今天晚上只花几个小时就对他从心灵到肉体都产生了兴趣,单纯是对接下来的麻烦烦心得要命,便告诫道:“下次开车别喝酒,我等会找人把你的车开回来,摩托这种兴趣没什么,这段时间你多开开也行,接下来说不准就没时间了,要记得自己开出去再开回来。”  “最近有新工作吗?”徐缭为了躲避这个话题,乖巧又温顺地眨了眨眼睛。  “有。”应肃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看了看,又道,“《艳蝶》不打算走市场宣传了,费用不够,名气也不足,接下来活动不会太多,看播出后能不能走口碑营销的路,公关那边已经写好软文了,这边基本上公司会跟,你就不用多管了,我给你接了个新角『色』,本来打算明天联系你的。”  徐缭歪头看了看他,问道:“什么样的?”  “叫《暗龙》,警匪片,导演是刘正业,他在业界里名气不大,不过作品大多都很有想法,获过不少奖,之前那部《低俗行为》的编剧就是他。”应肃又看了看徐缭,疑虑道,“你现在还能听工作的事吗?”  刘正业啊。  徐缭拍了拍自己的大脑,刚想嘲笑应肃见识少,结果脑子一拍倒是清醒了,这会儿才几几年啊,刘正业的确还没成名,这老爷子酷爱一切悬疑、警匪、动作、暴/力相关的题材,偏偏这几样还常常串联在一起,是暴力美学这方面的代表人物。  “没问题。”徐缭挥了挥手,有气无力道,“反正我现在也不能做点别的。等下……你说什么?《暗龙》?”  演员通常都有几百部必看的经典影片,《暗龙》无疑是其中之一,直到上辈子徐缭落魄为止,仍是该类型里无人能够超越的巅峰。刘正业对演员的要求都是以电影质量出发,鲜少与当红跟流量合作,甚至有时候会邀请素人演出,不过跟他合作不是易事,刘正业在片场可怖到近乎妖魔,绝大多数演员跟他合作过一次后都像是去了半条命。  “嗯,我跟远山讨论过,远山很喜欢刘正业的作品跟风格,尽管刘正业这个人在圈子里的口碑很差,不过我找他的作品看过了,的确质量方面很有保障。”应肃顿了顿,缓缓道,“我知道你一向很懂事,不过你的状态的确是有问题的。”  徐缭嘴唇上浮着一圈西红柿汁,应肃叹了口气,抽出纸巾来帮他擦掉了,坐在茶几上跟他说自己的打算:“远山他不是能帮你调整过来的导演,他没这个能力,你这样演小戏没问题,可想走更远就不行了,总不能你自己调节。”  “哦。”徐缭眨了眨眼,他忽然发现一件事,其实应肃这会儿也只不过比之前那个搭讪的姑娘大几岁而已,可却没有那种青涩的感觉,因此自己被说懂事,也没感到任何突兀。  他倒不是故意在说应肃老。  因为上辈子的戏路问题,徐缭没怎么跟刘正业接触过,不过在酒会上倒是见过面,刘正业活了一把年纪,人情世故上还是照旧有『毛』病,他有个兄弟叫刘守业,是个比较出名的演员,对方倒是『性』格不错,经常给他哥哥打圆场,帮忙沟通,而刘正业的每部电影里几乎都会给刘守业留个位置,戏份或轻或重,从没缺过。  《暗龙》本身没出什么问题,只是谁也没想到之后他会爆发出那么大的能量,既然有这个机会,那大可以竞争一下。  “是什么角『色』?”徐缭问他。  “狡狐丁蔚然,剧情里是个重要人物,不过也是个反面人物,剧本还没到,我不太清楚。”应肃大概也没想到自己会跟喝酒后的徐缭谈到现在,因此资料并不充分,“而且刘正业专攻电影这一块,接下他的戏,对你以后进大荧幕也有好处。”  丁蔚然,代号狡狐,三人组里的智囊,通常跟野狗吴浩一组,是少数能牵制住吴浩的人,因此又被戏称为驯兽师。比起其他两个重情重义的兄弟要冷酷无情的多,为人不讲道义,且出手相当不择手段,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最后为了自保杀死了对他毫无怀疑的野狗,逃亡路上被昔日仇家所杀。  徐缭对剧情了若指掌,这部《暗龙》他不知道刷了几遍,忍不住笑道:“你给我接反派人物,不怕有损我的形象吗?而且这戏跨度也太大了吧。”  “你还记不记得签约之后第二天跟我说了什么?”应肃忽然问他。  “嗯?”徐缭愣了愣,他哪里想得起来几十年前的琐事,干脆贫嘴道,“怎么,我跟你说我喜欢你”  应肃很是严肃地瞪了他一眼,仔仔细细地跟他说了一遍:“我还记得你当初跟我说,你说‘肃哥,我签约那天说只想混饭吃是骗人的,我想演不一样的角『色』,让别人记得我,但是又记不得我’。”  徐缭一下子笑不出来了,他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这会儿应该说些什么,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句话他早就忘了。  世人总说你有能力不行,还得要处世八面玲珑,有能力的人这两方面都得处理好,可说难听了,谁能真正做到呢?跑通稿跑活动炒绯闻八卦为了热度飞机来来回回散播消息,精疲力竭之后哪有时间去更深刻地精进自己,是人总有矛盾,进了剧组总得八面玲珑,世故圆滑久了,哪来那么纯粹的热爱跟自由。  人人都是凡人,心神要是分走一大半在无关紧要的事上,另一方面自然无暇顾及,徐缭也是如此。  他的演技对二十出头的这群小生里堪称吊打,可要真要与实际年纪的演员相比,简直该被吊起来打。  “别因为一个人就失去信念。”应肃低声对他道,“这世道虽恶贯满盈,但总有些东西值得你坚持,别拿别人的罪孽来惩罚自己,其实这些话早该跟你讲,只是你那时候状态不佳,我就想着等你好些再说,现在想想,是时候该说了。”  徐缭想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应肃是在说潜规则的事,他未能看透这具年轻的皮囊下藏匿着来自未来的重生者,还当是第一次正面圈子的丑陋惊吓到了本人。他签约已经多年,星尘对他堪称尽心尽力,一直以来应肃也都尊重他的意愿,演戏也好,炒作也罢,三角恋最热时也从未妥协带真人下场。  可徐缭从未想过,当初签约后还带着懵懂天真的宣言居然会让应肃一直记到现在。  “啊——”徐缭本想嘲笑他,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就改了口,忽然道,“应肃,我要是试镜试上了,你可不可以给我个奖励。”  应肃皱眉问他,大概有一箩筐的槽想吐,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觉得不能跟个醉鬼计较:“什么?”  “其实我还没想好。”徐缭笑道,“就是突然想要个奖励,你放心啦绝对不是作『奸』犯科的事,你眼里我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应肃想了想,仍是妥协道:“可以。”  两人没再多说些什么,应肃很快就走了,徐缭躺在沙发上好一会儿,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梦想这个东西,说来其实很可笑,年轻人会憧憬,而进入社会久了,就渐渐被社会磨平了棱角,几乎没有几个人能坚持到底,人生的路有那么多条,何必选最自讨苦吃的,有千百个选择让人更容易功成名就,傻子才追寻压根没有意义的那些纯粹。  我想让大家都记得‘我’,却都记不得我。  原来还有过那么沙雕的时候啊,这种台词说出口也不觉得丢脸吗?是什么年代的中二病患者才会说出这种傻话来啊。  正常人都不会因为这种话而燃起来,果然是自己有病……  徐缭抱着抱枕叹了口气,如果说人生是不能存档的游戏,他已经算是开挂了吧?他可是强行s/l大法重新来了一次,这么想想,其实上辈子那样也没有好到哪里去,靠脸吃饭到底是青春饭,半流量半实力不是照旧被打下来,而且流量混久了,难免应酬之类的也多起来,以前公司跟自己都想着短时间红起来,所以等不及。  我希望他们记住‘我’,可不要记住我。  他今天一定是喝得太多了,几十岁的老男人还想梦想这种东西。  不过试试也无妨吧……  徐缭敲了敲自己的头:都怪应肃。  过了两天,应肃带着剧本来的同时还带来了徐缭的摩托车,徐缭没太敢想西装骑摩托是怎样有意思的场景,不过按照对方的安全观念,也未必就是他骑回来的,于是放了应肃进来没敢多问。  “奇怪,我跟刘正业没有接触过,以前的角『色』里也没有相应的类型,他怎么会给我发试镜邀请?”  《暗龙》那边发了一小部分的试镜剧本过来,两个人各拿一本,徐缭先仔细看了遍剧情,提起笔对台词进行备注,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他的戏路其实并不符合刘正业平日选人的标准,之前的角『色』不必再提,来之后演得几个角『色』,顾长年是个病态抽象的角『色』,而墨玉典型是仙侠偶像剧痴情男配,石臣是客串的,而袁清佩跟董不语都还没上映。  “哦,我知道《暗龙》打算开拍后向他推荐了你,他觉得你在《何罪之有》里那个石臣的角『色』有点斯文败类的意思,而顾长年还算有点意思,就发来了试镜邀请。”应肃平淡道,“我觉得他会看上你可能是因为近来进步太大了,有些演员就是这样,有潜力,可遇不到适合的导演就不出彩,可能是把你当这类型的了。”  徐缭挑了挑眉:“你这个意思是,觉得我不是?”  “远山还没有这个能耐。”应肃翻了翻剧本,又专心致志地讲起刘正业这个人来了,他是经纪人,剧本跟角『色』这方面不负责主动分析,“试镜最麻烦的点就在于刘正业这个导演,他选角『色』不是看试镜效果的,有时候甚至有人莫名其妙就被选中了,这点比较麻烦。”  倒是也不麻烦。  徐缭若有所思,其实刘正业试镜的秘密在几年后就被破解了,他的试镜其实是全面的,也就是说演员从进去试镜那一刻开始到离开试镜室结束,包括脱离角『色』后的自我介绍都处于试镜状态,这意味着演员与角『色』要有一定的融合度,刘正业喜欢启用本『性』与角『色』有共通处的演员。  很多人不明白自己被刷下来的原因也就在此。  “还有一点你要做好准备,刘正业喜欢追求真实的效果,所以通常武戏这部分绝大多数时候是真打。”应肃弹了弹纸面,“如果能通过试镜,这点上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这点徐缭也有了解,他点了点头。  试镜剧本设置的很有趣,是三个人吃饭的场景。  何游星、丁蔚然、吴浩三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家境都相当糟糕,丁蔚然的父亲有严重的家暴行为;而吴浩是个孤儿,靠吃百家饭跟偷窃存活;何游星则是单亲家庭,他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备受冷眼,甚至常被邻居嚼舌根,说她是勾引了男人然后被抛弃。 第37章 徐缭想了想道:“丁蔚然经常被家暴,暴躁的父亲,懦弱的母亲,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受到了何妈妈的照顾,我觉得单这一点,他从小就对何游星有所嫉妒。”他顿了顿,竭力撇掉那些自己所看过的剧情,只说剧本上所给予的信息,“他同时也很珍惜这份兄弟情,我觉得他帮助何游星,为何游星高兴,跟同时嫉恨他并不冲突。”  刘正业点了点头,他觉得徐缭所构想的这个丁蔚然更贴合些,谢旭日对这里的表演是喜悦,他的认识丁蔚然的改变是来源于权力跟地位,不是不好,不过的确差了那么点意思。他心里做下决定,可面上照旧一点不显,只是点了点头,板着死人脸道:“行了,回去等消息吧。”  这就把之前的其他人都给排除出去了。  徐缭跟刘正业没怎么合作过,只风闻这人脾气不太好,还有演员给他冠了个外号,叫片场暴君,看他这脸『色』不阴不阳也不知道自己是表现出格还是恰到好处,不免有点忐忑不安,可面上半点没『露』,跟众人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这摄影棚临时搞得试镜室隔音不大好,应肃过来问他刚刚房间里发生什么了,怎么一声巨响,徐缭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尴尬道:“我把导演桌子给砸了,他跟我搭戏呢。”  应肃挑了挑眉,一脸“我听你在鬼扯”的表情,徐缭赶紧给自己洗刷冤屈:“你别不信啊,我说真的,你觉得我有胆跟里面随便哪一个打起来吗,人家七八个人坐着呢,就是摄像师拿着他那个机器给我来一下我也受不了啊。我得是疯了,不然哪敢主动砸导演的桌子啊,你说你这样的都不敢跟十个小屁孩打,我还有这本事跟十个大汉打?”  “我那会儿也是个小屁孩。”应肃抱着胸幽幽道。  “哎哟喂我的哥,关注点正常重点成不成?”徐缭翻了个白眼,“我这是来工作的又不是来结仇的,你可就别逗我了。”  应肃绷着脸好一会儿,仍是忍不住破功,声音就温柔了些,只是表情仍有些不近人情:“你觉得怎么样?”  “除了没把烟喷到刘导脸上让我有点遗憾之外,我觉得都挺好的。”徐缭叹了口气道,“就可惜了我没疯,所以实在没那胆子。”  “你都敢砸导演桌子了,还没那胆子。”应肃淡淡道,“这边我留点心,不过你在里头留了那么久,我估『摸』着十有八九是稳了。”  徐缭又问他;“那你算过谢旭日的时间吗?”  “我们来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进去多久了,怎么算?”应肃看傻子似的看着徐缭,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的优点很突出,起码有一点,刘正业已经跟谢旭日合作了不少次了,这次只要你表现出『色』,他估计不会再考虑谢旭日了,题材跟角『色』重叠太多是很要命的事。”  徐缭叹了口气道:“但愿如你所言,我在里头赤口白舌的即兴发挥,也不知道开罪人家没有。出了门才后悔,可别被人家单方面封杀了。”  “那你接下来就去拍些历史大片跟爱情片算了。”除非情况需要,否则应肃不大跟别人主动进行身体接触,他位置站得不远不近,仍是抱着胸,沉思道,“其实恐怖片也可以考虑,你这会儿虽然算不上当红炸子鸡,但也不像以前那么半点名气都没有了,沉下来好好打磨打磨,也不是坏事。”  徐缭故作捧场地鼓了鼓掌:“哇,那还真是我演艺生涯的一大跨度,要是我真被刷下去了,我觉得铁定是我这张脸占据了主要问题。”  应肃眼皮一抬,问他:“怎么?”  “长得太好看了呗,还能怎么?”徐缭一脸窒息,“其实演袁清佩的时候,我就觉得自己太过一脸正气了,要是真被刷下去,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属于硬『性』条件缺失,不是我实力不足,你懂不懂?”  不管徐缭是真窒息还是假窒息,总归应肃是觉得自己的确有那么点儿窒息,他看了徐缭一眼,半晌也实在说不出一句话来。当初他让徐缭回归自我,找寻纯真,可完全没想过人会直接回归原生态,比喝了酒后还不要脸不要皮,一时难以言喻,干脆不言了。  “哎,说起来最近有没有什么牌子找我代言,想想下半年艳蝶可能要开修罗场,我就有点心惊胆战,迫切需要一个衣橱供我挑选。”徐缭心里不轻松,嘴上更是没把门,他自己也知道这事儿可能『性』很低,《凰璃》上上个月刚得了最佳电视剧跟最佳男配角两个奖,跟他半点关系没有。  韩云迟朋友圈都快被亲友跟马屁精血洗了,而墨玉这个角『色』人气不低,可分量不重,剧组甚至都没请他去。  而除开墨玉这个角『色』,顾长年这个角『色』题材小众,石臣也不温不火,有衣服牌子代言找他才是奇怪。  “没有,倒有纸巾的。”应肃冷幽默了一把,“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给自己用纸巾设计一件,我虽然已经推掉了,但还愿意帮你再去沟通一把。”  徐缭叹了口气道:“我自己倒是不介意,不过媒体一定会很介意,这种别出心裁的出名方式还是免了。咱们还是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吧。”  通常上电影甚至电视剧里的三人组,多是两男配一女,两个男角『色』通常一文一武,这样搭起戏来会好看的多,剧情上既有感情冲突,也有『性』格冲突。这类题材的片子也不例外,只是女『性』成分无疑会削弱不少,而三人也相应有所区别,跟完全融合入帮派的丁蔚然和没什么大脑的吴浩不同,何游星的母亲生前一直对儿子谆谆善诱,因此即便何游星走到最黑暗的地方,仍保持着初心。  最初他加入帮会,只是不想被人欺负,彼此之间互相扶持,大家义字当头,为了朋友什么都豁得出去,可等到位置越坐越高,路越走越远,一切就完全变样了,而何游星也开始厌倦这样的生活,思考接下来的路。  何游星其实算是文武双全,只是他不像丁蔚然那样对读书人有一定的执念,有点老旧的爱国情绪,因此抵触外文,也不喜欢洋人;可同时不像吴浩那样什么都不想,把自己完全托付给兄弟,当个彻彻底底的打手。  明面上看丁蔚然跟吴浩一文一武辅佐着何游星,事实上按照真正的戏份设置,是何游星跟丁蔚然两个人的较量,何游星是守旧的老派,而丁蔚然是只看利益的新派。  回去等消息的徐缭没再死咬着笔杆子一门心思扑在丁蔚然上头,而是关注起了实事来。  何游星跟他女友的角『色』相继定下,还有位老影帝确定出演警/长,刘正业还是刘正业,当红跟流量一个没见,几乎全是出道多年的老演员;只有女主没什么名气,不是没作品的新演员就是素人,不知道他是打哪儿挖出来的。  徐缭觉得自己大概离凉凉不远的时候,应肃终于发来了消息,通知他试镜通过且合约已经谈判完毕。  老实说,徐缭对应肃总是把两件好事放在一起说有点不满,可是他老老实实跑去签合同的时候又觉得美滋滋的,他就喜欢这种别人帮自己处理完一切且没有后顾之忧的状态。  试镜通过且合约谈不拢这种事其实挺糟心的,更糟心的是它还经常发生。  徐缭对大荧幕不过是个新人,电影跟电视剧完全是两个领域,而刘正业在片酬上又是出了名的吝啬,最终应肃给他谈下的片酬在五十万左右,本来价格应该是在四十万左右,毕竟徐缭并无任何作品,市场方面堪称空白,演员除演技外包括影响力也要称斤算两。  哪知应肃就差把刘正业的底裤调查出来,铺开往日刘正业拍戏的“劣迹”一一例举,其实演员进了剧组总要配合导演,不管是拍到凌晨四五点还是睡觉睡到一半硬生生被喊起来改戏重拍,甚至于要求真打,说到底剧组要求不同,演员都得尽能力去满足,这算是职业道德。  只是单独拎出来提难免有些尴尬,加上刘正业有时候拍摄的确过火,这东西说来也微妙,往好了说可以是追求质量,往不好了说,那就是苛刻演员,于是那头不情不愿地加了价,好堵住应肃那两片刀子似的嘴。  试镜确定完没有多久,徐缭就提前进入了剧组,《暗龙》有不少打戏,需要特别培训一段时间,而刘正业的工作室也在合同敲定之后发布了新消息。  导演刘正业:欢迎加入暗龙,丁蔚然@徐缭#电影暗龙##暗龙#。  shjiji:我靠老刘他妈三年磨一剑,终于啊,妹子不认识就算了,这大兄弟我怎么也不认识?  钉子户上的钉子:楼上那位哥们还不知道老刘的『尿』『性』?三年磨一剑,一年拍戏,两年跟土拨鼠一样到处从我们意想不到的地方把主演挖出来。  白『露』为霜:我的妈……我撩总居然跟刘导合作???  惊呆呆:我从来没想过这两人会……?????  一杯二锅头:这个名字好熟啊,我靠这是我媳『妇』喜欢的那个小白脸!  小欣欣:我去搜了这个演员,完了,年纪轻轻的这么想不开,跟老刘拍戏,长得这么俊演点什么不好。  叮铃铃:『奶』油小生啊……刘导也堕落了?  ……  中间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应肃跟刘正业的团队谈片酬谈到这位大导演险些为了几十万的片酬脑溢血,可这事儿又跟徐缭无关。  人再清楚这底下利益纠葛缠连,可到底之前跟自己谈到差点要掀桌的人到底不是徐缭,刘正业看着徐缭仍是越看越顺眼,加上对方训练刻苦,不由得十分满意,连心中最后一点郁气也都消散了。  丁蔚然也很能吃苦。  提前入组参加特训的基本上全是男生,徐缭第一天来就看到了自己的两位“发小”,何游星的演员叫做蒙阳。蒙阳当演员的时间比徐缭要短点,真正算起来,其实还算是新人,《暗龙》上映之后,他红遍了大江南北,接下来的十年里,国内最高票房男演员的第一位,一直都是被他霸占着,属于天选之子那一挂里的。  吴浩是……这位就更熟了,关莫磊。  健身教练跟小明星大眼瞪小眼,最终两人笑笑碰了碰拳头,互相拍拍肩膀道了声恭喜。  参加特训这会儿基本上都是住在剧组分派的宿舍里,这条也写在合同上,特训甚至拍摄期间,演员的住宿跟饮食都由剧组负责,其他剧组可能这条规定没什么,但是在刘正业这里,就意味着他们要回温大学时光,住宿舍楼跟全组上下都吃同样的盒饭。  这也是刘正业在圈内口碑极差的一个原因。  蒙阳现在还是新人,这个阶段的刘正业对他而言都算是厉害人物了,自然老实听话;关莫磊就更纯粹了,有戏拍还是这样的角『色』相当知足;徐缭则没什么要说的了,拍戏就得习惯各种各样的情况。  刘正业的组不让带化妆师也不让带助理,一切全部都由剧组分派。  三人组要磨合关系,上了镜头不能生疏的像是昨天刚见面,自然就被安排在一起住一个宿舍。  蒙阳年纪不大,心思倒是挺多的,他看得出来关莫磊跟徐缭两个人关系不错,生怕会被排斥,而自己本身『性』格也算外向,因此主动来融入他们俩,没有摆什么架子。徐缭跟关莫磊两个人心都比较大,没他想得那么细,也乐得多个人聊天,关莫磊一般聊不过徐缭这张机关枪似的嘴,被欺负了都回不了,就基本上仰仗蒙阳帮忙说话。  三个人早上一块儿起床接受武指训练,中午一块儿在食堂吃饭,晚上继续训练,等快入睡了,一块儿吃点花生米唠唠嗑可,男人建立友情不外乎几点,聊得来,喝得来,能一起打架泡妞开黑。  泡妞跟开黑这点限于环境影响暂时无法实现,不过打架算是日常活动,唠嗑吹牛打屁也一样都没落下,革/命友情发展迅速,三个人很快就熟络了起来。  武指看起来比他们三都像黑道头头,皱着眉,撇着嘴,年纪上去了脸上肉也松了些,眼袋挂下来,像是琢磨把他们三谁先挂墙头。每个老大都是从小混混走上来的,血拼这种事自然是逃不开的,现实里打架另说,实际上总不能真把人打成重伤,电影里还有人会被打死,总不能把演员也真打死,所以就要套招。  关莫磊之前打过架,训练里也比蒙阳跟徐缭进步得快上不少,武指跟动作设计对他很是赞赏,有事没事就『摸』『摸』他的肌肉,夸奖他一顿,徐缭跟蒙阳到了晚上就跟关莫磊取经。  中场休息的时候,蒙阳拿着三个人的『毛』巾去冲了冷水,回来一人一根,『毛』巾被拧得很干,制片厂的水引得是山上的泉水,特别清冽,贴在运动后发烫的肌肉上像是浸过冰块似的。  徐缭满脸都是汗,听见自己心肺都在猛烈呼吸,急忙抓过湿『毛』巾擦了擦脸,云里雾里的视野总算清晰起来,蒙阳找了张小板凳坐下来,支着两条腿直喘气。  徐缭跟他开玩笑:“珍惜这点机会,我平日跟莫磊打架要花钱的。”  “算了吧。”蒙阳擦了擦脸,整个脸都埋在『毛』巾里,闷闷发出声音,心有余悸,“我可他妈的受不了他这一拳下来,免费的都吃不消,更别提加钱的了,我又不是花钱找死来的。”  关莫磊微微笑了笑,主要是当蒙阳跟徐缭一起怼他的时候,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其实关莫磊也并非全无问题,他这是吃饭的本事,所以力道有时候总是很难控制,带护具的时候还好,赤手空拳就吃不准劲儿,武指对他吼最大声的就是“关莫磊你要杀人是不是!”,今早上武指让他去打沙袋,打了一早上还把沙袋给打爆了,当时训练场里鸦雀无声,只有关莫磊默默找来扫把跟畚箕扫地的沙沙声。  其实那沙袋在场地里不知道多少年,加上训练开始后又被关莫磊折磨了很长一段时间,被打爆也不奇怪,只是当时场面太过于有冲击力,两人都捡这事儿调侃他。  而徐缭接受训练以来最大的感觉体能有所增进,加上刘正业要求他们真打,一段时间后基本上有个人在排练,其他两个就会跟着其他动作演员一块儿冲上去打。一整场下来,体力稍差点的能直接昏厥过去,排练非常碎,但要花很长的时间去互相磨合,毕竟是多人打斗的场景,每个人的跑位都有讲究。  真的完全把现实里真实打架的场景挪上来委实太难看,抠眼睛掏档抓头发虽然真实,但到底失了江湖气,所以打戏也是有刻意设计过,力求看起来就像现实里会发生的打架事件,又让场景足够让人热血沸腾。  蒙阳心思多,是个比较细腻的人,不过大概是因为年轻的缘故,相处下来,徐缭也发现他这个人『性』格其实比较热血单纯,很讲义气,身上有种江湖气,也难怪刘正业会选他当何游星。大概是由于这个缘故,徐缭跟关莫磊认识虽然早,但是关莫磊跟蒙阳两个人关系要更亲密随意得多。  比起徐缭中规中矩的试镜,这两位都有点不太按常理出牌,刘正业请蒙阳来出演何游星,是因为一桩陈年旧事。  几年前蒙阳的经纪人因为赌/博背了一屁股债,把家底刨空了不说,还常有人上门要债,老婆带着孩子跟他闹离婚。蒙阳就把自己所有积蓄都拿出来帮忙填了这个窟窿眼,还为了这事儿接不少烂戏,纯粹为了钱,帮着还清了债款。  蒙阳没想别的,就觉得他一开始还没有名气的时候,是经纪人发现他,开导他,给他定位接戏,后来他有点成绩了,也不能忘了人家知遇之恩。  “德哥出事的时候还跟我说,他给我找好下个经纪人了,让我别管这事儿。”蒙阳说这事儿的时候很平静,没什么得意也没什么感慨,他喝了口水道,“人人都有走错路的时候,德哥没对不起我,我也不能对不起他。我也没想到这点小事会变成接到工作的原因,这世道还真离奇。”  徐缭想了想应肃欠一屁股债的可能『性』,可想来想去,都觉得应肃更像要债的那个。  如果说蒙阳的还有点江湖义气在,那关莫磊简直就是都市奇幻了,他上街的时候帮人抓了个贼,去警/察局录完口供,就被刘正业逮住问要不要拍戏。  他还以为遇上骗子,差点一拳头上去。  唯一认真试镜的徐缭感觉到了严重的心理不平衡,他默默想道:这世道是有够离奇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看有人有疑『惑』,这里注明一下。  上辈子的吴浩不是关莫磊演的,所以徐缭会吃惊。  撩总之所以说蒙阳是新人,是因为蒙阳这时候还没有走红,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资历尚浅,算是吐槽,而不是说他是刚出道的新人。第五十四章   世道总是能比你想得更离奇。  徐缭的特训结束后进入了十月份,天气逐渐转凉,《艳蝶》也确定定档于十二月中旬,包括李松群也由于热搜的缘故逐渐被大众所熟知,按理说一切都按应肃制定的计划所实施,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十月中旬,娱乐圈出了一件大事。  着名歌星韩耀疑似同『性』恋,出轨有『妇』之夫,为躲避狗仔超速导致了车祸,现正在医院抢救。  这三条消息无论是哪一条都堪称爆点,不管是同妻,亦或者出轨,包括狗仔跟明星之间的矛盾,无论哪个都够网友津津乐道很长一段时间,此刻全部综合在一起,博客上顿时炸了锅,各种各样的言论层出不穷。  有人从生命角度出发,批判狗仔的不道德,窥探他人生活导致了这场车祸发生;有人则从事情本身出发,反驳要是没有狗仔追踪,谁知道韩耀是个这样的人;而也有人从女权角度出发,还有恐同者借此踩一脚同『性』恋群体,认为国家不该通过相应的题材,最好尽快封杀;粉丝则坚定认为这事儿是陈影造谣。  而韩耀的妻子则在博客上公开谴责陈影,陈影并未跟她展开骂战,而是将整个大料都爆了出来,从头到尾,清清楚楚,且附上了韩耀与他同行的男『性』友人亲吻的照片,并且宣称一周后有另一个大料爆出。  同时也有媒体报道,确认当时车内被带出来抢救的有两个人,另一名也是男『性』。  应肃顿感情况不妙,急忙联系陈影,对方却已联系不上,不过想来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想也知道短时间内对方不会跟任何人联系。  就看韩耀的情况了。  世事不尽如人意。  第二日,韩耀抢救无效,确认死亡。  同天陈影关闭了博客评论,没有再发任何新消息。  而服务器同时间彻底崩溃,一道崩溃的还有连夜加班的程序员,早知迟早是要崩溃的,倒不如昨晚就让他崩溃,于是瞪着眼睛继续加班。 第39章 应肃忙得天昏地暗,徐缭这边也没闲着,刘正业看着他满是笑脸跟上了片场ng后把他骂得像条狗完全是两回事,大家脸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三人组下戏后集体去找烤串摊子解决晚饭,被老板误以为是刚打完架的小流氓,晚上居然没什么客人,看起来就很有过去的老板烤完串后送了一瓶啤酒上来,然后坐下来苦口婆心地规劝三人走个正道。  三个人跟霜打的茄子似得蔫着,由老板念到心满意足才离开,关莫磊武戏挨骂最少,文戏挨骂最多,吃着烤串略感惆怅,不过他是三人组里唯一曾跟刘正业合作过的人,准确来讲是给刘正业的电影当过龙套,倒还习惯这位暴君的拍摄风格。  酒足饭饱——这位热心肠的烤串老板居然还卖饭,三个人点了三桶玉米饭,就着烤串解决了一顿,结账之后蒙阳跟关莫磊走在前头互相打气,徐缭稍稍落在后头一些,掏出手机看了看,今天应肃也没给他发消息。  腹部上的淤青早就消退了,眉角又豁出一道口子,徐缭吊儿郎当地跟在后头,还真有了点少年混江湖的匪气,大概是有点酒意上头,他玩了会儿手机,还是拨了通话过去:“喂,有空吗?”  “没空。”应肃接起得很快,回应却冷冷淡淡的,他声音比起往常略微有些不同,像是急着挂断,又问他,“有事吗?”  应肃这个人说有趣也有趣,说冷淡也冷淡,难得是总是守着规矩,每次徐缭给他打电话,即便自己这头故意不挂断,那人都要等上十来秒的礼仪时间才会结束,这次情况倒是新鲜,他表现的过于明显,反倒让徐缭更加好奇:“怎么了?你很忙?”  那头忽然传来了打翻东西的声音,应肃抽了口气,连带着自己的声调都荒腔走板:“我先挂了。”  “哎,你等下。”徐缭下意识喊出声来,吓得前方的蒙阳跟关莫磊打了个哆嗦,两个人一块儿转过头来看他。徐缭挥了挥手把他们俩打发了,声音降低了些,“你到底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应肃回他,简洁明了,要不是素质还在,估计连直接挂掉徐缭的心都有了。  徐缭不走了,干脆蹲在马路牙子上继续喋喋不休地发问:“行吧,没事我们俩就这么干耗着,反正我这会儿下戏了。”  应肃沉默了片刻,叹气道:“没什么大事,我在找胃『药』而已,这两天太忙了,没注意上。”  “可把你能耐的。”徐缭冷笑了声,无数影视经典片段传入脑海,他虎躯一震顿感自己有了些威严,“你有什么想不开的把自己忙成这样?其他人都是死的,你得一个人扛,所以连饭都赶不及吃。”  “我这是压力太大导致的。”应肃平淡道,“吃饭也没有食物中毒,只不过熬了两天夜,现在准备睡觉,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装『逼』失败,略有些尴尬,徐缭眨了眨眼睛,迅速乖巧:“我这不是关心下你嘛,那你胃『药』找到了没有?”  “托你的福,我已经吃下去了。”应肃叹了口气,“你拍戏情况如何?媒体有没有影响到你发挥?”  徐缭乖乖道:“你放心好了,刘正业又不是只针对我一个人,所有试图干扰拍摄的人都是他的打击对象,敢来剧组『骚』扰的记者只要是少长两条腿都能给刘正业打成佛祖下凡,我这边没什么压力,倒是你那边怎么样?”  “跟你说了也没用。”应肃似乎喝了口水,满是疲惫地回道,“你别想这边了,好好研究角『色』,认真拍戏,不用管跟你没关系的事。我要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接下来艳蝶这边有些采访你要出席,我跟刘导谈好了,到时候我会去接你的。”  徐缭『揉』了『揉』自己的脸,老实听话:“好吧,那你自己注意休息。”  挂断电话的时候,徐缭一抬头,发现三个人都蹲在马路牙子,蒙阳跟关莫磊一左一右挤着他,目光烁烁,满脸八卦:“那头谁啊?”  “我经纪人。”徐缭晃了晃手机,懒洋洋道,“你们俩也蹲在这儿干嘛呢。”  “等你啊。”蒙阳说道,“顺便再等人来接我们。”  三个人于是就蹲在马路边上等着人来领,蒙阳中途『揉』了『揉』肚子,忍不住打了个饱嗝道:“其实我还有点撑,希望明天运气能好点,混文戏,可别再来武戏了,我今中午都快被打傻了,你好好一张脸也都快破相了。”  徐缭『摸』了『摸』眉骨上那道伤口,神『色』凝重:“其实我都想好了,这道要是好了也就算了,要是没好留个疤了,我就把眉『毛』修一下,搞个叛逆帅气的断眉,今中午我已经让化妆师试过了,看起来还挺帅的,有点坏男人的感觉,酷酷的。”  蒙阳沉默片刻道:“你也太注意形象了吧,咱们不能好好靠实力吃饭吗?”  “我有这个长相凭什么靠实力吃饭。”徐缭断然拒绝道,“我毁容了你帮我泡未来媳『妇』吗?”  蒙阳沉思片刻:“我倒是能帮你泡,可是泡了最后归谁啊?”  三个人在马路边上打了会儿无关痛痒的嘴炮,直到剧组的助理开车来接才上了车,风一吹,酒劲儿散了点走,可睡意涌了上来,几个大男人东倒西歪地挤在后座,没过三分钟就睡着了。  徐缭很少做梦,这次倒是久违地回到那间小小的住房。  《艳蝶》的关注度多多少少也有些影响到他,那些不过脑子的谩骂,全然陌生的指责,令人崩溃的追问,与曾经某些过往一一契合。  他漂浮在半空中,看见醉鬼的尸体躺在地上,呕吐物跟各『色』的酒『液』流淌了一地,那张脸憔悴无比,失去了一切应该有的神采,面孔陌生而又熟悉,被酒瓶包围着,是徐缭永恒的噩梦。然而他守着这尸体安静地坐着,又感觉到无比的自然,人被诋毁谩骂之后再无任何关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没有什么能够得到的,自然也再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徐缭下意识抬头望去,他看见门打开了,远比现在要更成熟的应肃站在门外,鬓上染了白雪,零星地掺杂在黑『色』的头发里,梳得妥妥帖帖。  “别看!”  徐缭听见自己的声音从胸腔中涌出,近乎野兽的哀嚎,恐慌在瞬间席卷了心房,他不愿让应肃看到自己最丑陋的那一面,而对方只是平静而冷漠地凝视着这一切。  那目光像是洞悉徐缭的所在,皮鞋轻轻踏进房间,发出沉闷的响声。  一瞬间击碎了梦境。  徐缭满头大汗地惊醒过来,另两人还睡得香甜,他抓紧胸口深深呼吸,于暗夜之中阖上双眼。  不愿失败的心从未有此刻这般强烈。第五十五章   拍摄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艳蝶》的宣传情况被提前,这次倒是不用太愁院线,这样的人气多得是人前来谈合同。  应肃借着这股东风下发了软文,内容大同小异,无非就是那么几样:认真制作,资金不足甚至副导演自掏腰包倒卖房车,徐缭义气顶上男主避免了剧组解散。不提李松群这事并不意味着他们不能说说剧组的难处,其实说到头来无非是情怀跟卖惨这两个词。  本来应肃准备的就多是软广,哪知道陈影推波助澜了一番,省下不少钱来,本想分些钱在硬广上面宣传,可仔细想了想,《艳蝶》如今的主打情况是缺钱,如果推行硬广,难免会被网民认为是欺骗。有时候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网民想要看到什么,想怎么看,在缺乏自主思考能力的盲从情况下,对绝大多数人而言,资金不足就等于掏不出甚至一百块钱来。  加上徐缭的粉丝自发组成自来水军,帮忙宣传演员拍摄时的艰辛努力,剧组遇到的麻烦跟用心程度,她们一直跟着直播,算是第一批人,配合应肃下放的一些软文,视频跟文字配合的恰到好处,引起大量转发,情况暂时对《艳蝶》有利。  倒也不必急着硬广。  这会儿时间尚不算长,人们的忘『性』不至于那么大,《艳蝶》活跃于众人眼中,不知不觉时光荏苒,刘正业倒也能体谅徐缭的情况,只要提前打过招呼,也由着他参加《艳蝶》相关的活动跟试映还有点映会,徐缭匆匆去匆匆回,没落下一场戏份,《暗龙》拍到后期磨合渐好,刘正业的脾气也随着ng次数的减少而越发温和。  徐缭在两个剧组里来回跑了好长一段时间,觉得网络上好像铺天盖地的全是《艳蝶》的海报跟预告片,剧组还放出早有准备的幕后花絮跟一些角『色』采访,引起影『迷』兴趣。工作让他疲于奔命,感觉自己未来的人生压根看不到曙光,在这样的忙碌下,徐缭终于迎来了《艳蝶》的首映式。  首映能给徐缭的票基本上都在应肃手里,经纪人安排得明明白白,又为这些票准备了一些小活动,除了几个粉头,还有几张以抽奖方式落在了其他粉丝手中。关莫磊同为《艳蝶》的配角,《艳蝶》剧组自然也邀请了他,而徐缭跟关莫磊一商议,最终决定把蒙阳也一块儿带过去,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  《艳蝶》这会儿名气虽大,但事实上虚得很,近来热度降低,疲态已经显『露』出来,点映跟试映上媒体的评价只是普通,最糟得是还有讥讽这是个不伦不类的风景加花瓶的流水账电影,不过这种评论不多,应肃怀疑是有媒体故意哗众取宠,而看数据来讲,《艳蝶》的情况应该不至于太差,只是发生之前那件事之后,暂时还不知道面向大众会是什么反应。  来参加首映式也许能蹭点热度,可也许说不好就惹得一身腥了。  蒙阳几乎想都没想,就立刻满口答应,三个人腆着脸去刘正业那帮蒙阳请假,刘导挑了挑眉,还是放了他们一马,近来《暗龙》拍摄紧张,加上徐缭受到《艳蝶》那方面的舆论压力极大,他却全程保持状态没有落下,刘正业再是冷血无情,也怕把小孩子给摧残坏了,因此就当是给剧组休息一段时间。  韩云迟也发来了消息,他倒是想来帮徐缭走走红毯,不过他的经纪人还处于观望状态,不肯将人放心,便只好与徐缭致歉。  有这份心意已经足够,徐缭并没有太过在意。  而再跟剧组全员见面,又觉得恍若隔世了。  首映前期剧组接到了知名网络公司森宿发来的访问邀请,网络直播眼下也相当火热,森宿一直在互联网这方面的大头,旗下服务包括搜索引擎、新闻、娱乐等等,这次发来邀请,大概也是想实现一次双赢,可见《艳蝶》如今是何等备受关注。  本来徐缭不该缺席,应肃思考一段时间,却让剧组转告平台男主演不能出席,一来是考虑徐缭的身体的确吃不消,二来是他不太希望徐缭太频繁地断开拍戏的时间,不过他仍是要徐缭拍摄了一段道歉跟祝福的视频,准备在直播上放出。  徐缭对此并无意见,在剧组里收看了直播全程。  这次剧组专访属于商业互吹,森宿对《艳蝶》颇为友好,提前协商好了稿子,也没有太多故意刁难的问题,基本上都是贴合剧组拍摄情况跟角『色』理解之类的提问,这让剧组被李松群跟媒体折磨至今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全程气氛也算得上欢乐。  你爸爸到底是你爸爸,森宿自带流量,加上跟《艳蝶》的宣传大力投入,直播间人数相当惊人,虽然没到瘫痪服务器的地步,但是也的确卡着徐缭了。  等徐缭反复横跳进去的时候,采访已经略过开头了,柳茜正跟苏星灿还有岳辛杰等人跟观众道歉,而徐缭的视频刚刚放映完毕,他进来就见着自己英俊帅气的脸从大到无,柳茜等人在主持人的带领下鼓了鼓掌,然后开始正式采访。  主持人先对徐缭的不能到来表示了下遗憾,又中规中矩地提了几个问题,将气氛炒热,中间忽然提到一个问题:“拍摄过程中让各位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几个男人说得都是出糗的事,一时气氛十分欢乐,柳茜是万绿丛中一点红,自然留着当大轴,她烫了一头大波浪卷,慵懒披在胸前,两条又细又白的长腿并在一起,微微靠向了椅子,沉思片刻道:“我记得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其实是跟徐老师有关的。”  徐缭没能到场一起直播,到底是件遗憾的事,主持人对柳茜提起对方很是感到兴趣,便顺着话问了下去。  “我们有次拍水里的戏,我记得那会儿天其实很闷。”柳茜伸出食指抚了抚鼻翼,声音轻柔,“水底下在爆炸,然后吊威亚飞得很高,那段戏是我跟徐老师的打戏,其实我都习惯吊威亚了,可是在水上面,底下还有爆炸,感觉特别不同,我不知道是第几次下来,第几次休息的时候,我想我实在是受不了了,我撑不下去了,我要跟导演说今天不拍了。”  岳辛杰拿起话筒笑道:“你没跟我讲啊。”  柳茜也笑了笑道:“然后我站起来要过去跟徐老师谈一谈的时候,看到他在偷偷吃止痛片,到晚上的时候我才知道从甜姐……甜姐是徐老师的助理,是从她那儿知道腰背受伤了。可当时不知,就觉得很难受,然后徐老师看见我,问我怎么了,他很关心我,跟我说不舒服的话帮我去跟导演说今天休息。”  “我只好说我也想吃一粒止痛片,他说这样不行,让我去休息,我当时哪还有什么休息的心啊,就觉得特别羞愧,找个借口跟徐老师要了一片止痛片,当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拍了下去。”  主持人很上道,该欢乐就欢乐,该煽情就煽情,立刻进入了状态,感慨道:“那个时候剧组是真的很不容易啊,让我们为两位鼓掌。”  柳茜却红了眼圈,她低下头,直到主持人抽了纸巾递给她,她才擦了擦眼角的泪珠,轻声跟大家道歉,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这一段在这场访问里堪称画龙点睛之笔,尤其是柳茜泪洒现场被放在宣传最明显的地方,美人垂泪惹人怜惜,更何况又是如此励志的故事,加上男主角不在现场,效果更佳。徐缭当然不会傻到觉得柳茜纯粹是真情流『露』,这样的题目设置,这样的回答,这样恰到好处的爆点,没有人在之后提前筛选过稿子才有鬼。  想想柳茜这样的姑娘都学会了圈子里这一套,徐缭不由得很是唏嘘感慨,当然,作为受益者,他也没傻『逼』到觉得这样不好。  会演,能演,脸皮够厚,不要怕说出自己付出多少努力跟辛苦,才能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  要是自己不发声,没有人会通过表象看到内在,会哭嚷的孩子才有『奶』吃,才能受到更多的关注,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作为《艳蝶》的男女主角,走红毯时徐缭是柳茜的男伴,而柳茜是徐缭的女伴,没人能抢他们俩的风头。  造型占去了准备的绝大一部分时间,徐缭与应肃久别重逢,心情并不是很激动,对方带他转了美容店跟近来『潮』流的衣服牌子,敲定造型后约好时间,第二日造型师在房车里使劲儿折腾徐缭的脸,恨不得给他脸上弄上三斤粉,而应肃冷眼旁观,忙忙碌碌地低头玩着手机。  可能是在解决办公相关的事情。  先到公司碰头,开保姆车去走红毯像什么样子,公司花钱租了豪车,徐缭来不及展现新造型就又被塞进了另一辆车子里,应肃摘下自己的腕表戴在他手上,仔细打量了会儿整体造型,确保无可挑剔后才微微笑了笑。  徐缭被『迷』得神魂颠倒,差点就想借着车子往应肃身上挨,无奈他做好了准备,司机却经验十足,开车是四平八稳,压根不给他半点占经纪人便宜的机会,不由恼羞成怒,暗想以后首映式要摆在无人区里,最好道路坑坑洼洼,开起来能颠得人呕出心脏脾肺肾的那种。  没多会儿就到了场地,车窗外堪称盛况,几乎全是影『迷』跟记者,应肃推了推眼镜,他近来眼睛有些不适,不敢再戴隐形,平淡道:“准备好出场,保持微笑,带稳柳茜,别出任何差错,也别傻在现场,只管走下去。”  徐缭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他早到些,等了会儿柳茜的车,两人于红毯集合,相携而行,俊男美女向来是人们钟爱的话题,镁光灯疯狂闪起,两人保持微笑,谁都没有掉以轻心,只是柳茜到底第一次走红毯,几乎被闪光灯跟尖叫吓呆了,两人身体贴得相当紧密,徐缭胳膊都快被抓痛了。  无奈这样的场合他也不好提醒,只能带着柳茜往下走去,好在对方紧张归紧张,微笑跟走路一个都没忘,唯有徐缭一个人知道,柳茜那双之后被报道为会说话的『迷』人双眼在走红毯时并非正欲勾魂夺魄,而是充满呆滞,被吓得不轻。  这一切对徐缭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他并非第一次走红毯,却也是实打实地摆脱掉那些过往后人生头一遭,刚踏上红毯上倒还好些,走过小半,影『迷』与粉丝近乎沸腾的尖叫声贯穿整个剧院,那些追随着镜头的闪光灯不断闪烁着,徐缭忽然感觉到大脑一阵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也什么都感觉不到。  灵魂某个地方像是突兀的稳定下来,轻声细语地重复着:我喜欢这个样子。  快走到采访区的时候,柳茜才终于回过神来,她握着徐缭的胳膊,茫然而不知所措地问他:“原来红毯是这样子的?”她并不恐惧,那疑问从红唇里吐『露』出来,倒更像是一种狂热的喜悦,这个圈子撕扯人不吐骨头,却也能带来人最原始追求的东西。  被人关注。  那些追随的目光,那些狂热纯真的情感,那些毫不掩饰的『迷』恋……  “一般不是这样的,这次《艳蝶》的情况闹得太大,来了不少人。”徐缭低声与她说道,“这种盛况一般是比较大的大制作才有的,现在微笑挥手。”  柳茜如他手下的傀儡,按照他的指令行动,两人应付完记者,进入剧院,白苏也一道受邀前来,星尘公司总共就这么点班底,几乎全被抓了出来。蒙阳与关莫磊一早就到了,在一旁聊天,众人见着柳茜前来,于是急忙聚拢过来。  美人到哪儿都吃得开,柳茜虽是刚出道,但不像现下流行的女星那般幼美,大概是因为流行题材的缘故,而今的女星大多体现出小女人的美态,纯真可爱偏多的,少有柳茜这般张扬热烈的美,她今天穿了条低胸的红礼裙,波浪卷披在肩头,遮掩住空『荡』『荡』的肩膀,脖子处项链设计简洁,高跟鞋让本就不差的身高更具有压迫『性』,简直像朵猩红『色』的玫瑰。  几个大男人似众星捧月,将她围在当中。  徐缭今天也不差,应肃打算让他惊艳亮相,因此对他的造型有着严苛病态的要求。  本就英气的五官加重了这种锐气,撇去那些精致,鼻梁高挺,眼窝加深,饱满的嘴唇略微修浅了颜『色』,修身的西装裁剪得当,领口贴合脖颈,眉骨的伤早就好了,眉笔加深断层,他微皱起眉时,便显得不怒自威;然而神『色』微展,又予人春风拂面之感。  他站在镜头之下,气定神闲,再是矜持傲慢没有,忽然有人寻他说话,于是低下头来与对方笑谈,嘴角微微抿起,冷硬如雪消融,眼角眉梢皆是风情,顷刻间颠倒众生。  若非记者还记得这是一场首映礼,险些误会自己误闯了时尚大片的拍摄现场。  岳辛杰今天只能算是半个主角,大众对他的观众度不高,他带着家人从一边的嘉宾通道里偷跑,穿了件宝蓝『色』的『毛』衣,里头是加厚衬衫,看起来像是出门喝茶而不是要上自己第一部 电影的首映式。   观众席陆陆续续进了场,主持人并不相熟,却是口灿莲花,一长串开场白也叫人不觉枯燥乏味,剧组走上舞台鞠躬致意,众人从头到尾自我介绍了一番,岳辛杰本该说些电影的好话,然而他憋了半天,最终只道:“我想该说的话大家都听多了,这部电影究竟如何,我选择让大家自己感受。”  这部电影从诞生到上映,演员承受的压力不少,可无疑最为煎熬的就是岳辛杰本人,徐缭深有体会,于是微笑着为他鼓了鼓掌。  底下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资深的影评人不置与否,剧组里的所有人顺着导演的意思回到台下找好自己的座位坐下。  绝大多数演员都没办法参与后期剪辑,更别提徐缭了,他也跟在场所有人一样,第一次看到自己在电影里的模样,甚至于有些人已经在点映上看过一次了。 第41章 第五十六章   《艳蝶》的热度并未随着上映档期的结束而终止,票房早已不止回本,甚至于超出预期过多,星尘忙得直打转,毫无犹豫地转向了网络放映跟线下dvd市场。  与徐缭不同,《艳蝶》对他早就是过去式,他现在工作的重心几乎全都放在《暗龙》上,可对影『迷』甚至于粉丝而言,《艳蝶》才是现在进行时。徐缭的粉丝大量扩充还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比如说粉丝的名字。  徐缭的原粉丝大多是从他电视剧追过来的,自称火娃,简单来讲,女友粉跟异『性』恋偏多,《片面》时本就洗了一次粉,这次《艳蝶》冲突更猛,几乎算得上分家,徐缭对电影这个圈子是不折不扣的新人,有一部分的影『迷』并未与他的老粉融合,而是自成一派,外号调味料,折腾了大半日下来,最后倒变成了纯粉跟腐粉两家分化。  其中不乏曾经《片面》的双担粉。  网友有各自不同的圈,也有某些不可提及的区域,两家虽然都是徐缭的粉丝,但却因为自己所站的cp常年撕『逼』,因此连带着徐缭都成了不可说,火娃的圈子被统称为火锅,而调味料那一派则被打上烧烤这个代号,每次大晚上开楼撕『逼』,总有无数人决定点个外卖。  人一旦成名,过往的经历就难以遮掩,就连曾经演过讨人嫌的反派都显得可爱无比了起来,然而主要人物依旧是围绕着《艳蝶》来。  烈火缭原每日除了撕『逼』,还组织群体看电影,人还是那群人,只不过这个大家族又添了许多新粉丝,老粉十分雀跃,纷纷给新粉献上多年资源。  无数人进了电影院后,一见倾心,再见就入坑。  【滴滴滴,您的未读消息有999+条】  【滴滴滴,有新的群系统消息请注意。】  【烈火缭原群内】  香香花满天:呜哇哇新人太多了吧隔壁烧烤摊什么狗屎,居然跟我们比吹撩总?  不如归去:袁清佩他妈是什么神仙颜值我爆哭,我已经在看第十遍了他妈根本停不下来1551.  何必不醒:卧槽啊清妹那一脚是什么绝世嗲精啊过于窒息可爱啊又禁欲又帅气我根本『舔』不够简直想推开柳老师让我来强上!  猪头:燕城的银河电影院居然还有一场imax的,我他妈现在坐在午夜场这里,居然还有半个场的人!!!!!  波波波:三分钟内我要所有人离开,我要给猪头包场!  臭臭乖:星尘是什么神仙啊突然发大招啊????  风越吹越远:之前组团去看那一场是真滴爽全场都是我们的人我的妈啊!  童稚:现在零点了猪头你他妈居然偷跑不喊我们?  猪头:你又不在燕城  童稚:我日。  苦涩咖啡味:天啊噜漂流瓶太太出新视频了!!!我不准有人没看过这个视频:【徐缭/柳茜】五元夫『妇』的恋爱曲谱。  斯斯文文的书:今天撩总上线三次,平均停留三分钟,发了一条微博,一看就是肃爸发的,噫污污噫,肃爸什么时候能放撩撩出来。  ……  【五颜六『色』的调味料群内】  小镜子:欢迎回来!  薛定谔的薛定谔:熊猫跟流浪者还有番茄平台都买了版权,有会员的可以去了。  喵喵喵:天啊论坛里的太太是什么人才我的妈水仙吃得我快撑死了,不管是禁欲道长还是豁达书生都好吃的飞起啊!  突突突突:恕我直言,试问谁不想日袁清佩!  桥牌:没有人,不可能有人不想的。  嘟嘟嘟嘟:尊重下袁攻粉好吗?谁不想日董不语才是真的!  山丘如我:谁看了首映式的幕后花絮!!!谁看了!《片面》女孩举起手来,我他妈就知道!只要想的话,就可以等到的,我怀念夫夫啊呜呜呜呜原地表演一个爆哭。  啾啾:天啊,国家真的该立法禁止袁清佩穿靴子,撩撩你才二十多,妈妈不准你穿靴子!会有坏人想在路上就欺负你的呜呜呜呜呜。  好刺激啊:来,我们来,品品袁清佩这个腿,【发出带劲的声音】  轻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景『色』太太发影评了我的天啊!!!琳琅爸爸是什么神仙下凡啊我是积了什么德才能跟这样的巨巨在同个圈子【嚎啕大哭】  ……  琳琅景『色』是徐缭的两位男粉,是对已婚夫夫,琳琅跟景『色』是两个人,共用一个号,是徐缭粉群里都堪称珍惜的大熊猫,通常是景『色』在用号。  这个号是新注册不久的,最初被调味料女孩注意到是因为琳琅是位画手巨巨,相当擅长国画,不定时会掉落超高质量的粮,甚至曾模仿过《擒夜行游女》图,还原程度高到可怕,虽然粉丝会制止一些ky言论,但不少人私底下都认为琳琅的质量实在高出官方太多。  一个星期之前,琳琅画了一张新图,上半张图是在黄泉之中的袁清佩,下半张图则是镜花水月之中的董不语,被官方买下成了官方海报,并且公开感谢。  于是琳琅景『色』这个id才开始广为人知。  景『色』的大号叫做好景须君记,本身就是位资深的电影跟爱好者,在影评圈也算得上小有名气,以言辞犀利出名,只是鲜少入坑,这次真情实感地吃了一位男明星的安利包,让女粉相当激动。  不过他这人十分独来独往,实在看不出他到底喜欢火锅还是烧烤,而琳琅几乎只在发图时才出现,大多时候是景『色』打理这个账号,所以不少调味料女孩也是先跟景『色』接触。  景『色』的真名叫做商时景,从事金融行业,日常空闲时间不多不少,好在工资丰厚,手头宽裕,能给心爱的爱豆投票打call刷超话。  通常情况下,男明星的男粉都相当稀少,商时景对徐缭可谓始于人品,陷于才华。  颜值这个……暂时放在另一边再提,并非是他否定徐缭的长相,而是另两样才是吸引他的真正关键。  《艳蝶》的事闹得实在太大,就连沉『迷』工作的商时景都略有耳闻,他稍稍关注了下这部电影,对这年头居然还能有这样讲义气的演员所撼动(被惊到),正巧最近粮荒,就将《艳蝶》提上了行程表,等到上映后选了个闲暇时间,进入电影院购票观影。  影评只是他的个人爱好,被网上称作大神也实属同好抬爱,已经许多年没有产过影评了,却没想到坐下来两个小时后,他就有了动笔的欲望。  商时景『性』格谨慎,初次观影难免会有忽略的地方,他耐着『性』子等到网络上映后重刷了数次,接着第二天假日整理思绪,这才开始动笔。  琳琅景『色』:董生晓梦,破茧成蝶——《艳蝶》  这篇不敢说是影评,最多算是观后感,大家不必上纲上线,只是一些想法罢了。  谈论这部电影之前,我想先来夸夸导演。  导演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手法却老辣得让人不得不叹服天底下到底是有天才的,每个细节都值得回味,我仔细看了好几遍,发现人家还兼职编剧,同是三十来岁的年纪,不由得暗自惭愧。  电影从里到外都契合主题:破茧重生。剧组吃过的苦不必我来多说,能看到这部电影成功上映,我只能说这是观众的荣幸,因为这的确是部好电影。  庞杂的叙事没让剧情线变得混『乱』,导演把每条线都梳理得清清楚楚,约莫的确受限于时间跟资金的缘故,董不语的确处理的较为生硬,可也只是相对而言。  《艳蝶》的主题,既是庄公梦蝶,亦是破茧成蝶。  袁清佩是毋庸置疑的主角,一开场就介绍了女妖夜行游女对他的『迷』恋跟爱慕,皇帝对他的忌惮跟恐惧,他无疑是个完美的男人,同样也是个很抽象的角『色』,因为他下凡本就是来牺牲自我的,可这不是悟道,所以从一开始袁清佩的路就走错了,恰恰好是这点毁了他。  这其实才是真正的历劫。  导演的设置非常令人玩味,小舞既代表了权势,又代表了情爱,袁清佩想躲,却躲不开,他入世了,却又清醒得吓人,所以非得死不可,不光皇帝要他死,他自己其实也活不久的。  小舞是难产而死的皇妃,她年少入宫,跟皇帝没有任何感情,又因为太过稚嫩被宫闱牵连害死,偏生肚子里怀着太子,因此她死了之后,前朝气数就彻底尽了,紫微星陨落,皇帝龙气渐弱,天下妖魔四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因生果。  而这点龙气偏偏使得小舞重生为妖,她生前没体验过爱恨,死后才意识到了情爱,她是这部片子里最单纯最温柔的角『色』,既是可爱的情人,又是温柔的母亲。  婴儿在整部片子里出现过很多次,每次都带来转折,意味着新生。  小舞因为死去的孩子获得新生,袁清佩也是因为婴儿而与小舞相见,使得他枯井般的生命有了新生。  袁清佩并不是不爱小舞,而是不能,因为人要忠君爱国,作为人的袁清佩不能爱曾是皇妃的小舞;因为仙不能沾惹情爱,所以作为仙的袁清佩不能动情爱仙妖殊途的女妖。  从太平司的看门草跟传话花可以看得出来,袁清佩并不认为妖就是全坏的,这跟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对比很强烈,也可以看得出来他一直对小舞说妖就该杀的言论是在撒谎。  他不是想杀小舞,他想杀的,从来就是动心的自己。  袁清佩在前期跟中期都是半仙半人,是仙他不该顾及君王,是人他不该断情绝爱,所以才会痛苦挣扎,最终殉道。  最后袁清佩放夜行游女去时,他就真正成了一个人,真正明白了历劫的意义,也真正接受了情与爱带来的痛苦跟解脱。  于是轮回转生,成了黄粱一梦的董生。  董生是脱胎换骨的袁清佩,雀鸟是放下仇恨的小舞,两个人都在渡自己的劫难。  ……  最后夹带私货,对演员徐缭表白一下,这句话其实该是小舞对袁清佩说的。  不过在电影院里的时候,我觉得这位演员才最适合这句话:“你若睁眼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好在我不是执『迷』不悟的痴儿,不像袁清佩拒绝小舞那样拒绝这位演员,他真的非常非常好,我在《艳蝶》之后了解了下这位演员,他值得如今这般盛景。  《艳蝶》也许是袁清佩的终点,却应该是这些好演员的起点,衷心祝福《艳蝶》剧组一直走花路下去,努力创造出更多的好作品,是时候破茧成蝶了。  神仙下凡辛苦了。  【配图:琳琅——沉睡在花海里的徐缭,蝴蝶纷飞。】  “我跪下给琳琅太太一个暴风雨哭泣实名请求画画五元(舞袁)夫『妇』。”  “fong了!!!!!!”  “两位哥哥才是真的神仙啊这是什么神仙影评啊细节也太多了吧。”  “感觉我们看的都不是一部电影哇哇哇”  “我也希望徐老师一直走花路下去,他真的值得这个啊爆哭。”  “总感觉官方又要买琳琅太太的图了,这是什么神仙画画呜呜呜”  “我不允许有人没看过这篇影评!!!”  “肃爸说下个月有个活动撩总会出席,景『色』太太去不去?”  琳琅景『色』回复“肃爸……”:虽然想去但是我出差【窒息】,我考虑下炒老板吧。  “真情实感流泪了。”  “就着景『色』太太的分析再看一次《艳蝶》”  “可以拿图做头像吗qaq太美了,天啊我好想跟琳琅太太约稿。”  ……  《艳蝶》可谓圆满收场,不但票房超两亿——它的成本毕竟只有几百万左右,有大部分还在特效上,还赚了不少口碑跟人气,星尘公司也进入大众视野,备受瞩目,可谓赚得钵满盆满。  李松群自然不必说,所有活动跟工作几乎全部中止,加上《艳蝶》的成功几乎在他与永乐的脸上狠狠扇了个大耳光,近来有事没事就被媒体拉出来群嘲一番。《剑指肝胆》已开始寻觅新演员,这次情况实在来得突兀,打得应肃措手不及,便也不想再乘胜追击,有时间倒不如让徐缭多多休息。  娱乐圈就是如此残酷,一夜成名极快,可稍有不慎,却也立刻坠入深渊。  徐缭心中并无打脸的快感,他的怒气间隔太久早已消失,眼下只能顾及自己挨揍的痛楚。那日跟养母通话后未能控制住情绪,不料被刘正业碰巧看见,沉浮圈子多年的导演与他合作了这几个月,知道他向来踏实沉稳,断不会因为一些小事闹情绪,于是思想岔开小道,误以为徐缭饱受网络攻击,一时承受不住。  《艳蝶》如今情况如日中天,既有人喜欢,自然也有人质疑,指望人人大脑电波碰撞出相同的火花本就不可能。刘正业知他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轻松简单,加上努力工作,认真投入拍摄,难以参加各种活动专访,不免被媒体炒作称是耍大牌跟目空一切。  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娱乐圈这个地方,什么龌龊难听的话都有,徐缭虽然入行久,但是到底年轻,又是一下子爆红,再是钻石钢铁心也难以受这委屈,本来就不能在镜头下受万人瞩目自由发挥魅力,如今敬业还要被冤枉耍大牌,难免情绪会崩溃。  刘正业自顾自脑补了一大堆,正巧外景协商不成功,陷入僵持状态,又拍了一周戏后,刘正业大笔一挥,总算放了剧组一个清闲,暂时休息一周。  私下又打了电话联系应肃,将自己猜测的情况与这位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经纪人说了一遍。 第43章 他与柳茜的粉丝群众不同,两边似乎也颇为上道,分流开两侧,好让徐缭跟柳茜辨认人,媒体这时倒稍逊女粉丝,炮姐扛着□□短炮老老实实站在保安之后,手稳心稳,除眼底狂热之外只剩下徐缭,连连拍了数张。  徐缭意外发现女粉之中夹杂着十来个戴着口罩的男粉,尴尬地被女孩子们挤来挤去,尽量帮忙维持着秩序,快走出通道的时候,他凑到人墙边上握了握就近的一名男粉的手:“这一路辛苦你们了。”  “大家请注意安全。”  这喧闹吵嚷的环境里声音多半起不了作用,徐缭只能对前排的粉丝致意,神情温柔。  男粉丝转过头来目光呆滞,直愣愣地看着他,所有粉丝几乎快疯了,她们疯狂地扑上来使劲的抚『摸』、抓挠徐缭的胳膊,试图抓住他,试图挽留他,可徐缭很快就收回手来,对这样的情况驾轻就熟,熟练地像是天王巨星,保镖遭受地压力增大,两人此刻也上了车,车门关上的那一刻,粉丝冲破了人墙,几乎全贴在了车门上,她们未能安静下来,却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蚂蚁,簇拥着缓慢前进的车子行动。  徐缭没有再看窗外,柳茜心有余悸,吓得拍了拍胸口,脸『色』惨白道:“缭哥,你怎么突然跟粉丝握手,怎么样,没被抓到吧?”  其实徐缭手上破了一道口子,有个姑娘美甲上的零碎不少,挠得他腕上破开一道口子,血珠子溢了出来。  “没事。”徐缭低头看了看手腕,他还戴着应肃送来的那只表,皮革的表带被扯开裂口,正压着手腕上那道血口,汪甜瞥见后大呼小叫,低头去翻找创可贴,又要帮他拆下手表。徐缭不太习惯空空如也的手腕,他将腕表珍藏起来,轻声微笑,说不上是敷衍还是回应自己,“他们也不容易,护着女粉丝,都没能多看我一面。”  柳茜无奈道:“那也不能伸出手去呀,您看手上都被抓成什么样了。”  徐缭笑了笑,看着手腕上被贴上的那个小熊创可贴,缓缓道:“他们不是有意的,要是他们不喜欢你,连看都不看你一眼。”柳茜可听不懂他的有感而发,只感慨他实在过于宠粉,因而有些愤愤不平。  会场很大,座位却并不算多,徐缭已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登上这样的舞台,主持人相当出名,可谓家喻户晓,他看来竟然只是觉得有些脸熟,粉丝入场不少,拿着横幅跟海报,大半竟然都是徐缭的粉丝,好在还有不少是cp粉,总算没让柳茜那么尴尬。  主持人妙语连珠,柳茜这次有前辈坐镇,回应起来更为自信,徐缭不必多提,他在柳茜心里天生就是天王巨星,自然不会被这些问题问倒。徐缭对柳茜相当关照,每到柳茜被问到,他就会根据回应稍作反应,柳茜下意识看他表态,就知道自己回应得好不好,不由得心下更为安定。  直到采访结束,徐缭与柳茜按照本职工作宣传了下接下来会出的dvd,活动也就到此为止了,他于戏上肆意尽欢,戏下却是谦和儒雅,柳茜坐在他身边只觉得心中安定,无所畏惧,暗想徐老师果然天生就是巨星的料子,只是差个机会。  活动时主持人眼尖,看出徐缭手上的小熊创可贴,刻意引作话题,柳茜本想引到自己头上,不料被徐缭三言两语化解,反倒关心起粉丝安危来,可谓大型宠粉现场,粉丝们像是要把喉咙喊破似的呼唤着徐缭的名字,甚至有人动情哭了起来。  粉丝久未见他,实则也并不清楚他私底下是个怎样的人,这次活动方觉自己饭上一位谦和君子,风度翩翩,心绪更为难平,散场时还隔着隔离带不愿离开。  活动本就接近傍晚举行,结束时天『色』已然不早,柳茜提前从通道离开,徐缭细想片刻,与团队商量,打算出去跟粉丝道个别。  这次倒不像机场那般群魔『乱』舞,粉丝们混合着,有些入了场,有些没买到票就一直等待外头,徐缭推开门走出来,受了夜间寒风的粉丝们忽然沸腾起来,可又想起徐缭活动时伸出的手腕,皆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不老实的也被重新摁了回去。  “徐老师。”  “缭缭!”  “撩总!”  “你超棒的!”  “袁清佩!”  粉丝们杂『乱』的声音此起彼伏,不少人挥舞着荧光棒,如同无数闪烁的星辰,那些声音渐渐统一起来,最终统一成了“徐老师”,声浪连绵不断,像是大合唱一般,她们满怀虔诚的呼唤着他,任由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降落离开,再转到别人的身上。  保镖们稳稳当当地站着,随时准备好应付任何意外。  徐缭张开了嘴,第一声的时候他自己都听不清自己说的话,第二声时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无数双眼睛期盼地看着他,他笑盈盈地站着,既不像袁清佩,也不像董不语,声音轻柔如春风:“谢谢你们来了,希望今天大家都很开心。”  “我们超开心!”  或清脆或低哑的女声里忽然冒出几个浑厚的男音,女孩子们嘻嘻哈哈把男粉推出来,让他们半蹲着挤在第一排。  徐缭笑了笑,对他们挥了挥手:“今天谢谢你们保护这些小仙女啦。”  男粉们大多矜持,只知道不好意思地傻笑,徐缭不能停留太久,便说了最后一句:“时候不早了,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汪甜跟在他身后战战兢兢,生怕有粉丝突然发疯冲上前来,直到徐缭重新走回会场的通道才松了口气,柳茜早在车上等着了,上了车才发现粉丝们又涌了过来,尾随着车子走了一段时间。  徐缭只好再探出身去跟她们挥手,粉丝们似乎组织了下,喊道:“徐老师你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见!”  “再见。”徐缭笑了起来。  她们凝视着徐缭,最终三三两两地散开了。  司机松了口气道:“真是吓死了,我还以为要被堵死了,这些粉丝扑上来就跟僵尸似的。”  徐缭撤回身来把车窗重新升起,这次车子再没遇到任何问题,畅通无阻地载着他们回到了酒店,柳茜筋疲力尽,也没心思多跟徐缭说什么话,打过招呼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两人第二天都还有其他工作,不如抓紧时间休息。  她们又回来了。  徐缭躺在了床上,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胸膛,他仍不能忘记自己坠入深渊时发生的一切,接机的粉丝们憔悴伤心,她们凝视着徐缭,眼眶红肿,奋战多日,只能勉强支撑起笑脸为他打气,坚信这一切只是徐缭一时的不顺。  可他再没有好起来,自然也没有再见过那些面孔。  那些赤诚的爱意又再回来。  徐缭紧紧捂住心口,陷在柔软的被窝里休憩,浑然不知道参加会场结束跟观看了直播的粉丝在群里炸了锅。  【烈火缭原】  你是我的轮回:他妈哪个臭傻『逼』抓得徐老师,给我站出来,你脑壳被狗踢了是不是,我日哦,他妈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想吓死徐老师啊,仗着他人好都他妈做什么狗屎事?  香香花满天:轮回冷静!  你是我的轮回:冷他妈的屁静啊,隔壁都找我撕『逼』来了,说我们毒唯!说着喜欢徐老师,其实根本就是私心,我的天啊我真是fong了,我特意拜托了小嗲嗲他们帮我们维持秩序,几个男粉连看都没能看上徐老师几眼,你们居然还能搞出事来,徐老师『露』出那个创可贴的时候我在公司看直播差点当着同事的面哭出来,他这个人这么温柔,我们他妈没保护好他就算了还伤害他!可当个人吧姑娘们!  何必不醒:也不一定是咱们这边的吧。  猪头三:就是我们这边的,隔壁烧烤摊全站在后面,除了几个炮姐协商了一块,基本上没有往前走的,今天是神仙夫『妇』组啊,他们家只是来看撩总的,没几个挤在前面。  小小菊花:轮回别急,《艳蝶》除了几个录播基本上没什么别的撩总镜头,这次是他第一次出场,大家激动也很正常,徐老师也说了能理解,下次我们管好就是了,也的确是我们没处理好。  3221313:其实我只想知道小嗲嗲的感觉,撩总可是握了他的手啊!  风越吹越远:是的,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感觉  小嗲嗲:……徐老师超香的,手有点凉,很软。对了,表特别配他!  猪头:你不要做人了,我宣布你已经死了,你死了!!!  童稚:你死了!  苦涩咖啡味:我离着小嗲嗲就一个位置,早知道我去挤第一圈了呜呜呜呜呜!  实名爱缭缭:吐魂,你他妈……缭神跟你握手你居然能注意到表??????  你是我的轮回:妈的气死我了,这次被隔壁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下次再出这种事老娘把你们头都摘下来当球踢!  咕咕鸟:好了好了,我把今天的照片处理好了,隔壁也把图传过来了,轮回别气了,我们来看宝贝的盛世美颜。  ……  这两天《剑指肝胆》没有罗棠的戏,剧组给她放假,两天,左右闲着没事,干脆飞回燕城来找应肃喝酒耍拳。  罗棠酒品不太好,朋友掰开指头数数不论男女能让她放心喝酒的也只有应肃一个人,雷厉风行地约了时间后,想起应肃的酒量,于是做好续摊的准备。  两个人约了酒吧一个包厢,罗棠好歹是个视后,代表作多得能打星尘整个公司,媒体盼着传她绯闻多年,她自己心里哪能没点数。应肃跟她一前一后进的包厢,时间压得稳稳当当,罗棠经营形象多年,向来要风度不要温度,一件薄丝袜已足够让她撑过整个冬天,端着酒杯风情万种,不动声『色』的把空调调到了三十度。  应肃来时差点以为自己进了桑拿房。  按照惯例,废话不必多讲,酒先来一轮,喝尽兴了罗棠才松了口气,仰着身体靠在沙发上跟应肃闲聊:“我可看见了,你对那小孩倒还挺上心的。”  她已过了而立,女演员的演艺生涯不长,到了一定的年纪就难免走下坡路,罗棠却是个例外,她长相精致漂亮,这会儿看起来仍像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演技又好,从十几岁的女娃娃演到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跨度极大,因此从没缺过工作。  “你又知道了?”应肃把玩着空酒杯,享受着微醺的感觉,这点酒对他而言无足轻重,恰好能享受到放轻松的乐趣又不至于丧失理智,他不喜欢无意义的饮酒,就像那些无聊的应酬,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欢饮酒。  罗棠架起长腿,鲜红『色』的高跟鞋踹了踹茶几,嗤笑道:“你这洁癖把东西给过谁,现在表都给人家戴腕上了,我又不是个瞎子,人家媒体把图放那么大,我想不知道也难啊。你也真是厉害,拿那表配他这一身穷酸,怎么配出来的。”  “老爷子偷偷塞进来的,当我看不出来。”应肃的手顿了顿,漫不经心道,“我挺喜欢的,又舍不得丢,干脆送人。他现在人气是有了,可资源还没跟上,用不着那么奢侈,配得哪有什么问题。”  提到应肃他爸这事儿基本上事情大多无解,罗棠耸了耸肩,转移话题道:“得了,我也不说你那宝贝心肝的坏话了。咱们再点一轮吧,姐姐我这次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今晚上你付钱。”  “我还以为我就是来当钱包的。”应肃笑了笑,由着她疯点下去。  又喝了两轮,罗棠就有点撑不住了,她摁着太阳『穴』『揉』了『揉』,觉得酒精都在脑子里晃『荡』,差不多能听见水声:“说起来我就奇了,这小孩儿是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丢在您老手里居然还能藏上这么好几年的,你该不会是对他有意思吧。”  “这话说的,您老这又是吃了哪家的洗脑包呢。”应肃似笑非笑,他这朋友什么都好,就是爱八卦的天『性』逃不掉,而且看东西只看感兴趣的,不看真不真,好在圈内朋友不少,大多八卦底下的真相自然会有人跟她说个清楚,不然就靠她这八卦指南,真天仙也能给她看成白莲花,小妖精都能整成禁欲精英。  罗棠拿冰『毛』巾压在脸上,敷散热意:“哎哟,我这不是听人家说的嘛,你管我听谁说的,这演技前后差距也太大了,看他几个采访也处理得体,聪明倒是挺聪明一个人,你要不跟我说他新火起来,我还当是根潜伏多年的老油条。”  “我也没想到。”应肃叹了口气道,“我现在都在想要不要让老崔装把潜规则的恶导演,激发下艺人的潜力了。”  “什么玩意?”罗棠没听清楚具体情况,掀起『毛』巾眯着眼睛看应肃,“什么潜规则?你还说你对他没意思?”  应肃忍不住摁了摁眉心,吐槽她:“你可真是会抓重点。”  “嘿。”罗棠酒意上脸,脸蛋红扑扑的,眨巴眨巴扇子似的睫『毛』跟他开玩笑,“不然怎么当八卦小天后。”  罗棠又换了下脚,高跟鞋轻飘飘的,她觉得自己这会儿像是踩在棉花上似的,借酒壮胆,枕着手饧眼缠绵,偷看应肃的脸『色』道:“不过说真的,你倒是跟我聊聊那孩子啊,指不定我们俩接下来就有合作的机会呢,你跟我说说看情况,我跟他到时候合作起来也心里有个数啊。”  应肃明知她只是心存八卦,无奈这话实在说得有理有据,居然还真反驳不了,只叹气道:“你要是能捎带他一把手,我倒是感激你。”  “这好说。”罗棠坐直了一些,连带酒意都散掉了三分,“你说得越清楚,我才能越上心不是。”  应肃喝了口酒,半晌没开腔,罗棠知他点了头必然会开口,总要给人时间酝酿说辞,两人又点了根烟,喝酒抽烟全齐活,就差给应肃烫个头,罗棠眯着眼睛笑,涂得红艳艳的嘴唇活像要吃人,耐心等着应肃开口。  “他能力挺强,『性』子也好,你跟他吧,亲不亲近都觉得处起来如沐春风,可凑太近了就麻烦了。”应肃晃了晃酒杯,冰块在『液』体里叮当作响,“跟野猫似的,说他独立吧,有时候又黏人得很;说他黏人吧,又怕被拘着,你要误解了太过亲近他,他怕极了还要挠你。”  罗棠哈哈大笑:“只许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啊。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你倒是挺上心啊?”  “上哪个心?”应肃举起酒杯,仰头看斑斓的酒『液』,灯光下几乎有点晃眼,他神情冷淡地一饮而尽,只剩下几颗冰块堆在杯子里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只是觉得自己好歹有点责任,经纪人有时候对艺人就跟养孩子似的,总盼着他们好起来。好好的一个人,总不能见他就在这点小事上栽了跟头。”  罗棠“啧啧啧”了两声,十分感慨:“你说我那经纪人怎么就没你这为国为民的高尚情『操』,特意把人小孩养得白白胖胖,精精神神,有点瑕疵都不让出厂,非要十全十美了才送到别人嘴巴里去,行啊你,圣僧啊!”  “说什么呢。”应肃瞥她一眼,“怎么还想当个女儿国国王?”  “这话说得,我这身价就不能当个菩萨?过分了吧。”  两人喝到散场,罗棠总算接了经纪人的电话,那头都快急哭了,她这会儿被烟酒『迷』了眼,又一茬没一搭的应付着小姑娘,还是应肃看不下去把手机拿了过来。对面一听是应肃就放了心,松口气道;“是肃哥啊,那就没事了,我这会儿都快把公关都联系上了。”  应肃哭笑不得,报了地址让人赶紧来接,然后扶着罗棠去吐了一波,不管女人男人,长相是天仙下凡还是阎罗在世,呕吐起来都是一样的丑,罗棠在他面前全无形象包袱,妆都折腾花了,吐完脑子更不清醒了,这才开始大骂特骂:“赵松溪你这个神经病!疯子!脑残!龟孙儿!你他妈瞎了哪只眼睛看不上老娘,我靠你二大爷!”  原来是失恋了,也可能是还没恋上。  应肃面无表情地给罗棠灌漱口水,视后含着水在嘴里咕噜噜了一阵,给他一拍后背,哇一声吐出来,委屈巴巴地转头看他:“你干嘛打我。”  “怕你吞下去。”应肃和颜悦『色』。  罗棠有点『迷』,点了点头算是被敷衍过去了,抽了抽鼻子,她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赖在应肃胳膊上有点起不来,眼泪一流,抽泣道:“应肃,你说我哪里不好?”  “妆都花了。”应肃避重就轻,抽了湿巾给她擦脸,不愿意哄她。  “哦。”罗棠点了点头,由着应肃给她擦眼泪,抽着鼻子道,“阿肃,你人真好,我要喜欢你就好了。”  应肃不太爱跟他人接触,罗棠能得到这点安慰已觉十分感动,得亏她不知道应肃对徐缭是怎样毫无底线,否则这会儿大概对所有男人都失去信心了。  应肃面不改『色』:“我是同『性』恋。”  罗棠脑子顿时当机;“啥?”  “骗你的,清醒了吗?”应肃面无表情道,“其实我是双『性』恋。”  “啊——?”罗棠酒醒了一半,“真的?”  应肃微笑道:“你猜,醒了就自己擦,我不想照顾醉鬼。”  罗棠急忙拿『毛』巾擦了擦脸,跟发现野生大熊猫似的打量着应肃,震惊无比:“我靠,到底是哪个啊,我一直当你无『性』恋啊,每次喝酒我『摸』下你大腿你就跟黄花闺女似的打我,感情我一直是在『性』『骚』扰你啊???” 第45章 丁蔚然于是欣慰起来,手指轻轻一动:“看来是吃撑了。”  吴浩会意地走上前去,他背对着丁蔚然,随着一声叫人心惊的响声,那年轻的生命瞬间消失,身体软趴趴地顺着吴浩的大腿滑落了下去。丁蔚然倍感扫兴,漫不经心道:“浩子,连着他跟地毯一起丢出去吧。”  “这次不盘问?”吴浩问他。  “你还记得盘问?”丁蔚然挑眉道,“那还下手这么干脆。”  吴浩闷声:“你让我动手的。”  丁蔚然笑了起来,那张惨白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几分人的温度:“傻小子,用不着问他,游星让我处理这件事,就没想让我问出什么东西来。”他站起身来,把香烟捻进了还剩半碗的白米饭里,米饭颗颗饱满圆润,他不由得惋惜,“真是个没福气的东西,这样好的米都吃不完,还受得了什么香火。”  “做饱死鬼还是饿死鬼,有什么差别呢,都是些该进垃圾桶的老规矩了。”  丁蔚然拧着火红的烟头,摁焦了几粒米饭,那火光慢慢熄了,只剩下焦臭味,幽幽道。  刚一下戏,徐缭腿就软了下来,今天他的戏差不多了,刘正业也不勉强他来跟自己坐一块看监视器,挥挥手就把人放行了,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再吃些『药』。汪甜给他披上外套,又喂了两粒『药』,徐缭就着她的手喝热水把那些干巴巴的『药』片吞了下去,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  车子一路开回酒店,徐缭大概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演戏上,松懈下来之后就昏昏沉沉,寒气从头钻到脚,整个人都瑟瑟发抖。  汪甜给徐缭刷卡开了房门,把人推上床,又翻出被子来严严实实把他捂起来,地暖热得极快,徐缭眯着眼睛缩在被窝里,话梗在喉咙里半天,没吐出来。  “徐老师,你好好休息。”  汪甜的声音飘飘『荡』『荡』,像来自远方。  “嗯。”  徐缭把头埋在枕头里。第五十九章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徐缭醒来时发觉还是夜晚,还当自己只睡了一两个小时,他感觉自己好了许多,只是忍不住感慨当初喝几个月都没能把自己喝进医院,这会儿还有人照顾都能生病,于是感叹人的命好起来,难免也娇贵许多。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徐缭试图从棉被里挣扎出来,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像是平白无故添了许多负累。可走廊上的光突然泄了进来,他不知道怎么有些害怕,又无声无息地安静下来,想把头钻进被子里,却又闻到一阵香味,饥饿感顿时加重了许多。  徐缭眯着眼去看走进来的人,还当是汪甜,可转念一想,汪甜不是才刚走吗?  一只冰凉的手忽然伸到额头上,绝不是汪甜。  徐缭忍不住睁开了眼睛,应肃坐在黑暗里,慢腾腾地去开小灯,手还护着他的眼睛,声音在空间里响起:“醒了?”  “嗯。”徐缭还当自己是在做梦,适应了光线之后,就麻溜地想从被窝里爬出来,又被应肃摁着塞了回去,面无表情的经纪人伸手『摸』了『摸』徐缭的脖子,『摸』到满手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来,缓缓道,“你等着。”  没多久浴室就传来了放水的声音,大概好几分钟,徐缭都一直在看磨砂玻璃上那个晃来晃去的影子,直到应肃挽起袖子走了出来,他的手重新洗干净了,把徐缭待会要换的衣服找了出来,又看了会儿水,才催着徐缭进去洗个热水澡。  “我要是进去了再出来,你不会不见了吧?”徐缭恍如梦中,他疑『惑』道,“我到底醒没醒,没醒的话你是不是太可怜,在我梦里还要做个劳碌命。”  应肃没理他这句废话,只是平平淡淡道:“我给你买了白粥,你自己有没有想吃的?”  “我想要会流红油的咸鸭蛋!”徐缭突发奇想。  应肃不置与否,只是让他快去洗澡,别身上带着汗吹风,免得病气又再入体。  “别泡太久。”应肃叮嘱他道,细心体贴,跟现实里一模一样。  徐缭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觉得自己做了个美梦,然而他又实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于是不敢多泡,很快就起来了。出来的时候应肃已经把被子都换了,里头已经被暖好,像个安全的巢『穴』,粥碗边果然放着两个红油鸭蛋,徐缭钻进被窝里头,弓着被子包把自己团成个巨无霸汉堡,只觉得身上干燥清爽,又暖洋洋的,值得再睡一觉。  应肃不准,于是把他提起来,不知道从哪儿拿了张小桌放在床上。  大家都是人,怎么应肃一下子就能做这么多事,徐缭『迷』『迷』糊糊地想着,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坐着,被子把他包得密不透风,只剩张苍白又柔软的脸。  “把手拿出来。”应肃冷冷道,“你还要我喂你?”  “啊——”徐缭张开嘴巴。  应肃拿筷子敲了敲鸭蛋,脸『色』不善,徐缭立刻闭嘴,使劲折腾了半天,从棉被堆里挤出了自己两只手,这才见经纪人神态缓和几分,对方拿着小勺给他一勺勺地挖红油蛋黄,馋得徐缭直流口水。  白粥买来已有一段时间,这会儿正适口,徐缭没一会儿就消灭了一大半,粥是热的,胃是暖的,鸭蛋咸得恰到好处,没道理是在做梦。  “你怎么来了。”徐缭问他。  “你今早发起高烧,我接到了小甜的电话,就赶过来跟刘正业协商下剧组接下来的拍摄情况,好在你身子骨不错,吃了『药』就退烧了,本来都打算再等会就带你去医院。”应肃把两个鸭蛋都掏空了,全丢进垃圾桶里,又把垃圾收拾了,拿纸巾让他自己擦嘴,跟照顾小孩子似的。  今早?  徐缭有点儿恍惚,愣了愣:“怎么,我都睡过去一天了,那……怎么没人喊我啊?”他筋疲力尽地去『摸』自己的额头,满心愧疚,“剧组那边还没说呢。”  他也是睡傻了,应肃人都在这儿,自然早就联系好剧组了。  “刘正业脑子有问题,你也跟着他发神经?”应肃坐在他身边问他,“他拍起戏来疯了一样,你自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今早上应肃跟刘正业打电话时说话也是这个口吻:“徐缭戏来疯,您拍戏这么多年了,不知道管着点?”  把刘正业说得脸红脖子粗,当时就打算要么从这阁楼上跳下去,要么跟应肃同归于尽,好在应肃还是留了点口德,过来跟剧组协商了下,暂时把徐缭的戏份给停了,剧组先拍摄其他演员去了。  徐缭被训得有点懵,就干巴巴笑道:“我没想到,这不是没发挥好,就想多来几遍,怕给剧组拖后腿嘛。”  “是啊,你想到了要我干嘛。”应肃冷冰冰地刺了他几句,又翻出两粒『药』来让徐缭吃。  徐缭不由得有点委屈:“你能不能别这么凶。”  他这会儿还是个病人。  应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狠话呢。  其实这事儿也不能全怪徐缭跟刘正业,拍戏就是这样的,有时候赶起来昼夜颠倒,加上刘正业喜欢改剧本,有时候突然灵感一动,半夜都要把人喊起来拍一段试试看,剧组是被他折腾习惯了,蒙阳跟关莫磊身体又好,因此中招的才只有忙于工作的徐缭。  其实应肃不太想理他,可徐缭眨巴着眼实在有些可怜,他又不可避免的心软,便坐在床边道:“你要不要玩会儿手机,刚吃了粥跟『药』,暂时不能立刻睡下去。”  徐缭打了个哈欠,摇摇头道:“我现在就想睡。”  “那你睡吧。”应肃叹了口气,帮他放平了枕头,看着徐缭泥鳅似的滑下去,帮他盖好了被子,冷不防被握住了手。  应肃的手很凉,大概是里里外外跑多了,短时间里暖和不起来,徐缭把热乎乎的脸蛋贴上去,觉得今天的应肃格外好说话,一点儿也不扎心,更不讨嫌。他心里头那么点朦朦胧胧的意思就忍不住钻出苗头来,其实徐缭自个儿也不清楚自己的心情,说是喜欢应肃,其实也没有那么喜欢,可说不喜欢,又忍不住在意对方所做的每个细节。  “我没有让汪甜留下来。”徐缭低声道。  “嗯?”应肃一下子抽不开手,问他,“什么?”  徐缭声音还是哑,只是缓和了许多,显得疲惫,他低声道:“之前回来的时候,我觉得很难受,想要个人陪陪我,可是我没有跟汪甜说。这是不是说明,你对我来讲其实是不一样的,对不对?如果只是依赖,谁都可以的。”  应肃一下子有点不知所措,他沉默了半晌,看着幼猫般的徐缭,实在说不出口其他话,态度便松动了些:“大概吧。”  “应肃。”徐缭握着他的手,低着头,又说道,“你可不可以,稍微试试看喜欢我?”  “睡吧。”应肃没回他,只是平静道,“好好休息。”  徐缭有些丧气,哪知应肃又凑过来稍稍亲了下他的额头,缓缓道:“小孩子别整天想这些东西。”  觉得自己男『性』尊严受到侮辱的徐缭略有些悲愤,瞪大了眼睛去看应肃,可忍不住心花怒放,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先该伸手去『摸』『摸』额头上那个亲吻,还是该跳起来指责应肃。  退烧『药』的『药』效终于姗姗来迟,直接拍飞徐缭的犹豫不决,把他强行拖进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应肃已经不在这儿了,徐缭精神倍爽,半点没见病气,汪甜带着早饭开门进来,稀罕道:“徐老师,你感觉怎么样啊?”  “我觉得我现在能揍趴八个关莫磊。”徐缭舒展开身体,坐在桌前等着吃早饭。  汪甜心中了然:“哦,您病得更重了。”  “……怎么说话的。”徐缭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连带汪甜也笑,他拿着个馒头咬了一口,忽然问道,“哎,应肃呢?他人去哪儿了,不一起吃?”  “肃哥早走了。”汪甜打个哈欠,泪眼汪汪,昨日徐缭突发高烧把她吓坏了,一时处理不来剧组跟徐缭两头,只能打电话请求支援,这会儿还累得要命,“都是我不好,处理不来,肃哥那头还有事呢,是临时抽空来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麻烦到他。”  耍完流氓就跑,这都什么人啊!  徐缭很是不忿,又忽生不详预感,急忙掏出手机给应肃发了一条消息:“是我粉丝管你喊爸,你可别真当我是你儿子,你要知道,他们还有喊你哥的。”  应肃优雅矜持,半分钟后回他简洁而有力的答案:滚!  汪甜就坐在边上,徐缭不觉自己发得有什么问题,因此也没避着她,小姑娘今早吃面,筷子刚卷起一团,不知道他们俩打什么哑谜,看着徐缭的手机屏幕就笑了,甜声道:“这辈分可『乱』,徐老师您知道粉丝里头还有管你叫宝宝跟儿子的亲妈粉吧?”  “怎么,他们管应肃喊爸……?”徐缭嘴角抽搐了片刻,“感情这还是个爷孙关系?我们俩这是差着两辈,是这个意思吗?不能吧,这堆应该不是同批人吧。”  汪甜摇了摇头道:“这我哪儿知道去,我就知道您宠粉,粉丝里头觉得你跟小糖心似的,还有人私下管你叫宝贝闺女的,不过一般情况下是不喊的。”她跟徐缭混得极熟,并不在意说这些话,倒听得徐缭汗『毛』倒立,略感尴尬。  倒不是徐缭歧视闺女这个词儿,实在是他当人家儿子久了,已经习惯,不想再习惯习惯当闺女的感觉,有个闺女倒是可以。  今天没有徐缭的戏,他们俩慢悠悠吃着早餐,很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奈何徐缭不是个闲得下来的主,粉丝这个话题让他无话可说片刻后,他又兴致勃勃地提起另一桩事情来:“甜甜啊,我问你个事儿,如果你有个很喜欢的男孩子,他对你特别好,可是你每次跟他提交往的事,他都特别冷静的拒绝你,可又不是完全拒绝的那种,你觉得这算不算是有希望?”  汪甜眼神犀利,神情严肃:“这是个渣男,遇到要赶紧跑。”  “不……等下,怎么就是渣男了?”  “这不就是欲擒故纵吊着人吗?”汪甜愤愤不平,“拒绝就拒绝,还不完全拒绝,其心可诛,简直就是绿茶婊!”  徐缭暗想:那我倒盼着他来渣我,可他连计划书都没打算打一份。  应·绿茶婊·其心可诛·肃正忙得脑壳发痛,恨不得把公司从老总到清洁工挨个胖揍一顿,浑然不知道有两个小混蛋睡饱吃足消耗着他谈判得来的假期,正在私下诽谤中伤他的名誉。  这场病来得慢去得倒快,徐缭精神头恢复得很快,只是嗓音一下子没能复原回来,汪甜记着要让他忌口,可徐缭却不大安份,满脑子想着吃火锅跟烧烤,冰城火锅算是一绝,他来这么久,每天就顾着吃盒饭跟拍戏,还没有到处走过,就软磨硬泡着要汪甜跟他一块儿上街。  汪甜能屈服吗?  能!  没人能在徐缭那张脸下违抗他,除了应肃。  汪甜生无可恋地给徐缭翻出棉大衣,恨不得给他套上八件秋裤,徐缭腿瘦且长,裤子贴合着线条压得平平稳稳,完全看不出穿了两件的模样,汪甜捏着自己的小肉肉一边羡慕一边看他坐在床边套棉袜跟加厚的长靴,站起来时还在地板上跳了两下,从背后看上去一双腿简直像是超模。  “要不咱们还是穿胖点吧。”汪甜有些犹豫,“这也太招摇了。”  徐缭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她,一下子就把汪甜击得溃不成军,女助理痛苦道:“成……成吧,咱们就这么出去。”  冬天不吃火锅,天理难容。  汪甜跟徐缭搜了家冰城排行榜上的火锅,搜寻评论确保不是网红店后才定了个座位,火锅虽好,架不住时候不对,大中午没几个人吃,两个人打车过去后见店里十分安静,倒也放下心来,他们预定的是二楼,这家包厢都是半开放的,便挑了个偏僻的位置落座,边上有大花瓶挡着,两人心安理得地点起菜来。  为了防止徐缭偷跑,汪甜别出心裁,特意跟店长沟通,把鸳鸯锅变成了番茄跟菌汤。  真是好鸳鸯,简直是红白玫瑰的冲击。  徐缭生无可恋,只能多点几盘肉,誓要在这家火锅店吃遍所有种类的牛羊,汪甜去帮他调料,不多会儿老板就把锅端来了,还上了一大瓶酸梅汁。  水慢慢沸起来,徐缭眯着眼,就着烟雾缭绕看见又来了两位结伴来吃火锅的,一个穿得很休闲,另一个看起来像是要去抢银行,遮得严严实实,就差一双眼睛也掩上了。  大中午吃火锅的人虽说不多,但也不至于稀少到值得徐缭多看一眼的地步,他真正在意的,是那两个人牵着手,而且戴着一对一模一样的戒指。  国内对同『性』的政策虽然早已开放,但无奈的是人们的思想始终未能跟上,从白苏跟徐缭除了《艳蝶》那一场首映式外至今仍在避嫌,且白苏接各种各样的戏来洗掉出道作给圈内人留下刻板印象的情况就可以看出,这对绝大多数人而言仍是禁忌。  就像徐缭再想撩拨应肃,他也绝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经纪人表『露』过分的亲密行为。  “吃鸳鸯吗?” 第47章 他不想呆在酒店里,呆在酒店里就会想应肃那四个字。  这感觉就像一个普通人得到了一块稀世珍宝,知道没办法永远把它藏起来,知道没可能永远占据下去,仍是不可避免的心旌摇曳,然而那是不应该的。  重拍时刘正业才终于想起来:“你什么时候兼职外卖了,不好好休息跑来折腾什么?”  “我这不是想跟着看看。”徐缭嬉皮笑脸地回他,“你不是别让我发飘吗,我得忙起来啊,忙起来就没那么多浮气要压了。”  刘正业听了这句话,连皱纹都舒缓了不少,点了点头道:“没错,你这话说得好,很少人能像你这样想了,那你就跟着,不过自己管着点自己,我可没工夫理你,今天估计要拍挺晚的。”说到这里,他脸又沉了下来,跟调『色』盘似的。  大家心惊胆战地吃完了夜宵,不少剧组人员大声跟徐缭道谢,刘正业挑了个眉,倒没说话,深夜里一碗热汤下去,又是冰城这样的地方,的确舒坦。  不知道是不是大家身上都热乎起来了,也可能是刘正业心态总算恢复过来,再拍总算没差得太离谱,女演员对镜头还有些敏感,有时候下意识就会去看,可也尽量收敛住了,再拍几次就差不多能控制住自己了,她身上有种纯洁干净的气质,在镜头前本『色』出演,倒是蒙阳时不时出点差错。  徐缭『摸』着下巴看他们俩,想了半天,反应过来了,这俩人没什么来电的感觉,何游星对他女朋友是一见钟情,蒙阳这演得跟要日久生情似的。  蒙阳挨了顿臭骂,又ng了两三次,也不知道是怎么调节过来,居然琢磨过来了那点情意,总算是把这场戏给过了。  因为是深夜的缘故,等下工时,灯光师手都快僵成固定形状了。  晚上剧组一块儿回去,时间差不多都凌晨一点了,折腾折腾,睡六个小时就得再起来,汪甜今天拿到了大神签名,还跟琳琅秀『色』换了联系方式,正在网上炫耀,一时间活力满满,全无半分睡意。  关莫磊倒是上车就睡着了,他向来独来独往,经纪人倒有一个,除了他之外还管不少人,加上关莫磊这人『性』格比较自我,本想借着《艳蝶》的东风大炒特炒一番,哪知道关莫磊缩进《暗龙》剧组里,闷声不吭,两人像是吵崩了一架,对方就再不怎么管他了。  剧组里刘正业的心头肉除了徐缭,就属关莫磊了。  其他人都觉得关莫磊有那么点闷跟傻,只有徐缭知道关莫磊这人有点死心眼,比起炒作出名,更习惯靠作品,因此自然是跟着刘正业学到点真本事更具有诱『惑』力。  倒是蒙阳一直有点心神不宁的,徐缭也没敢问他是不是发花痴了,今天闹腾下来也的确挺累,回了酒店后匆匆洗了个澡,倒头就睡,直到六点多时汪甜来喊他。  等徐缭下去的时候,酒店餐厅里已经有几个剧组的人了,蒙阳跟关莫磊起得都早,尤其是关莫磊这个牲口,满头热汗,估『摸』着早起去晨跑了个几千米,正拿着『毛』巾擦汗,蒙阳帮他端了份早餐,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  徐缭也不客气,跟着汪甜就挤了进去,小助理还有点不好意思:“两位老师早上好,不介意我跟徐老师坐下吧?”  “早啊小甜。”蒙阳跟她打招呼道,“别客气,随便坐。”  汪甜问了问徐缭要吃什么,又问蒙阳他们要点什么,对方摇了摇头,这才起身去拿早饭。徐缭等着小助理的殷勤伺候,趴在桌子上跟他们两人说话:“你们俩起得挺早啊?”  关莫磊笑了下,没说话,倒是蒙阳还是那个样子,他吃着包子的面皮有点出神,半晌才想着什么似的,忽然跟徐缭道:“你经纪人挺厉害的。”  什么意思???  徐缭脑海瞬间拉响了警钟。  “是啊。”关莫磊也像是回忆起了什么围观拯救世界的大场面一样,一脸敬仰,“他真的很厉害啊。”  徐缭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是吗?”  关莫磊点了点头,还要说些什么,蒙阳忽然问他:“你们公司的经纪人都这么厉害吗?”  “咋了,想明珠暗投啊?”徐缭同他开玩笑,蒙阳签的公司不算小,别看他这会儿不受重视,等《暗龙》一开播,他的发展潜力跟资源肯定比星尘好,明星不会莫名其妙提这类事情,又关切道,“你经纪人有问题?”  蒙阳沉默了片刻,又笨拙道:“哦,不是。”  关莫磊看不惯他这个样子,就小声跟徐缭道:“他对你们公司的那个柳茜有点意思,之前首映礼就换了联系方式,现在还没跟人家说一句。”  哦,不是对应肃有意思就行。  徐缭顿时松了口气,顿时脸上的笑容都真诚了许多:“你说小茜她啊,她倒是还好,就是媛姐这个人吧……”他顿了顿,还真不好意思把那个铁娘子称作温柔体贴,哑了半天道,“还真挺厉害的。”  柳茜的经纪人姓木,叫木媛,是《片面》播出后来的星尘,还帮着当过一段时间白苏的助理,应肃不怎么跟徐缭提除经纪人这个身份之外的工作,可从木媛坐飞机似的升职经历来看,也能看得出来她的确是个很有手段的女人。  而柳茜拍摄完《艳蝶》之后还未出名,她就已经接到了广告跟几场商演活动,足见木媛能力强悍,也正因如此,她对柳茜管得相当严格,周道地简直像是亲妈。可能是这个缘故,柳茜对木媛的依赖『性』也颇重,平日跟徐缭闲聊的时候经常会提到她这位经纪人,好在这会儿木媛只有她一个艺人,能把绝大多数精力放在她身上。  娱乐圈相当残酷,深谙其中规则的木媛教导方式跟应肃截然不同,打一开始就跟柳茜把这些事说得清清楚楚。  徐缭忽对蒙阳生有半分同情,就道:“你别想了,她现在没这个心思。”  蒙阳笑了笑,倒也没有特别失落的样子,只道:“我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演戏都这么多年了,谁还能没点数,圈子里感情难长久,常常进了组十天半个月的不见面,要没公开,见面都得偷偷『摸』『摸』转七八趟免得被人发现。换了下个剧组,谁知道会不会陷到另一段假戏真做的感情里头去,我也就是这会儿想想,没别的。”  怎么大家都想得这么清楚。  徐缭『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感情只有我这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成?  正巧汪甜带着早餐上来,满满当当一食案,他哭笑不得:“小甜,你把后厨都端过来了?”  “这不是怕您胃口不好吗,我拿这么多,您就挑着每个吃点也能吃撑了。”汪甜很是骄傲得意。  徐缭选了碗牛『奶』粥不紧不慢地喝起来,汪甜又转头去跟蒙阳他们聊天,她天『性』活泼,长得也讨喜,嘴巴跟抹了蜜一样的甜,像个小妹妹似的,大家都喜欢跟她说话。汪甜说起话来嘚吧嘚吧没完没了,一会儿让蒙阳他们打戏的时候对着徐老师留点情,一会儿又让他们多多照顾下徐缭,好像徐缭是个脑瘫儿童完全没法生活自理一样。  脑瘫儿童徐缭翻了个白眼,把一整碗牛『奶』粥跟切片的水果吃完了,又戳了半份沙拉里的鸡肉跟蔬菜,满口都是芝麻香。  他不光有胃口,胃口还挺好的。  等汪甜挨个拜托过来完之后,就发现自家老师食量超标了,震惊道:“您怎么能吃这么多啊?!”  徐缭也很震惊:“你拿来不是让我吃的吗?”  汪甜无言以对,叹气道:“哥哥,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演员了,要学会自己控制身材。”  徐缭赶紧地又吃了两片生菜,面无表情地胡说八道:“行了,我体内的叶绿素跟脂肪平衡了,这样成了吧。”  “您又不是个花。”汪甜哭笑不得。  徐缭挑起拈花指,抛过媚眼,喑哑的嗓子低沉:“难道我不比花娇艳?”  汪甜在恶心跟动心之间犹豫不决,蒙阳跟关莫磊就没那么多包袱了,十分诚实地反馈自身感想:“呕!”  “行了,有孕回家生娃去,起来,该走了。”徐缭恶心完人,心情大好,于是变脸比变天还快,整了整衣服,又是一身爆棚荷尔蒙,『性』感又优雅,不动声『色』地擦了擦嘴,准备定时上工。第六十一章   剧组没在冰城过年,拍摄虽然有那么些问题,但到底没卡到在冰城吃年夜饭的地步。  场地转移到了魔都的江口边上一个废弃仓库里,三人组里头关莫磊最先杀青,最后一场恰巧是退场的戏份,化妆师往他脸上涂血浆画伤口,丁蔚然被保护得极好,只有衣服略有磨损,头发拨『乱』了些,连满面灰尘都不见,倒是脸『色』越来越白。  这场戏是半绿幕,纵然是《暗龙》这样的片子,也避免不了一些借助特效的地方,徐缭早早准备就绪,关莫磊拿着台本默默念他那没几句的台词,他文戏不大行,这几个月跟着刘正业被调好了些,可最后这出退场却未必拿捏得当,私底下不知道找蒙阳跟徐缭试过多少次戏,表情因为太夸张被嘲笑了好几次颜艺。  好在最后这出戏总算没出丑,关莫磊的表演不功不过,竟然一条过了。  蒙阳站在旁边,神情凝重,他们之前在冰城把前面的戏份拍摄掉了,阁楼除了是丁蔚然的书房之外,还是议事厅跟蒙阳的卧房。  这段剧情到了帮会被叛徒出卖,何游星决定自己抗下一切,让丁蔚然带着吴浩出国躲避风头,却万万没想到丁蔚然会为了自保杀死因保护他而受伤的吴浩。  三人组一人坐了大牢,另两个人却是尸骨无存。  吴浩将后背完完全全地展『露』出来,全不设防,他坐在仓库窗口边吃着速食罐头,又急又快,像是条好不容易找到食物的野狗那般狼吞虎咽,食物顺着胡茬子滴落下来,落进江水里。  这仓库就连着江口,那窗户不高,底下是几根并在一起的塑料管子跟滔滔江水。  他受了伤,背心被血洇得湿透,却全无痛觉一般,浑然不在意。  “等会船就来了。”吴浩瞪着江面,把衣服又扎紧了点,“阿然,你不吃点吗?”  “你吃吧,吃饱些,我不大饿。”丁蔚然的嗓音从黑暗里冒出尖来,阴阴柔柔,哑得惊人,“不够的话,我这份你也吃了,你受了伤,没体力怎么行。”  吴浩倒也没有跟他客气,把食物全塞进了肚子里,丁蔚然说得没错,自己的确得吃饱些,失血流失的体力只能靠多吃点来恢复,这会儿可没办法找医生。他打小就皮糙肉厚,无论受怎样的伤,都好得很快,所以也从来没什么人心疼过他,后来何游星跟丁蔚然倒是会关照些,可不太严重的,却也不大上心,吴浩自然而然也把自己当做铁人一个。  丁蔚然掏出了怀里最后一根火柴,他从仓库的暗影里走了出来,火光乍燃,三根线香被掰去大段,立在了一块面包上。  “吃饱了吗?”丁蔚然的脸『色』苍白,江口风大,背后还有鼓风机,吹得徐缭脑壳疼,边上的绿幕也让他有点想笑,他笃定开口,“你是不是很担心游星。”  吴浩皱眉道:“是,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丁蔚然轻飘飘问他:“你是不是想回去见他。”  “是。”吴浩斩钉截铁,半晌又颓丧下来,“我想等你上船,再去。”  丁蔚然叹息一口道:“何必这么麻烦,我这送你去见他。”  吴浩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试图转过头来,血沫子顺着嘴角往下淌,丁蔚然未能遮住的地方血迹越散越大,越来越浓。野狗惶惶然,忽然说不出话来,刀在他的伤口里翻搅,痛得他几乎咬烂下唇,失血让意识逐渐模糊,他抓紧了丁蔚然的手臂,本有反击的机会,可困『惑』与不解占据了大半脑子,他不由得渐渐松了力道。  “我……不明白。”吴浩喉咙里发出血的咕哝声。  “安心吧。”丁蔚然神情悲悯,按着他的头摁在自己肩上,像是何母死去的那个夜晚,他冷眼看着两个少年人嚎啕大哭,所做不过是伸出双臂,给一个兄弟的拥抱。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丁蔚然松开匕首,满是鲜血的手放在吴浩的背上,轻声道,“见到游星代我问声好。”  丁蔚然松开了手,尸体直直坠入江水之中,神态恢复平常,他从容拧开仓库里生锈的水龙头,黄『色』的锈水慢慢恢复澄澈,他缓缓洗去双手血腥,又将脸洗得一干二净,重新换了套衣服,两张船票择出其一,他凝视着那上面的名字,半晌嗤笑一声,将其撕得粉碎,随手一扬。  漫天碎纸飞舞在江面上,像是送丧的纸钱。  三炷香还未熄,火红的烟头在黑暗之中忽闪忽灭。  何游星总是说他愿意为了兄弟情义,为了爱情,为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放下自己所得到的这一切,却忘记了一件事,假如他没有这一切,谈什么放下一切,只有掌控权力跟地位的人才有选择的资格,从他想要卸任那一刻开始,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丁蔚然轻叹了口气,皮鞋踏在铁皮上哒哒作响,从大到小,渐渐没有了。  “过——”  众人正七手八脚地在捞关莫磊,仓库窗口离江水少说有十余米高,真让人下去,那就不是拍戏是谋杀了,他身上套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算是被吊下去,而不是被丢下去的,不过饶是如此,进水的冲击力也不小,加上天冷,等关莫磊被捞出来的时候,嘴唇都有些青紫了。  剧组几乎全围了上去,灌姜汤送毯子,蒙阳看得几乎拳头都攥起来了,拿了条热『毛』巾给关莫磊擦脸上的血污,其实早就被江水冲得差不多了,这点热度倒是让他身体稍稍暖和了些起来。  关莫磊抹了把湿漉漉的眼睫,问道:“刘导,能过吗?”  “过了。”刘正业瞥了他一眼,“去换个衣服,到暖风机边上去,别傻站着,真把自己当条鱼啦?”  关莫磊傻笑了两声,去临时换衣间里换下了这身戏服,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了花束捧在他面上,他有点不知所措地接过来,头发还是湿的,趴着条『毛』巾,摄影师转过来给他录像,蒙阳跟徐缭挨个上去跟他拥抱了下,三个人搂着肩膀低头学着电影里的三人组那样互相打气加油了一番。  剧组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关莫磊看着他们俩,把那束花抱紧了,半晌道:“我今天杀青了,以后就不跟你们俩了。”  “哎,还好,我都怕你跟到我家里头去。”徐缭心里有几分舍不得,眨了眨眼睛,故意开玩笑道。  拍戏就是这样,短短几个月建立起来的连接,关系好时戏里戏外混在一起,有时候几乎不知道胸膛里那澎湃的感情是来自自己还是角『色』。蒙阳闷着声捶了捶关莫磊的肩膀,勉强笑道:“没事,他不让你跟,你来我家,咱们俩继续打电动。”  关莫磊“嗯”了声,眼圈也有点红了,他『揉』了『揉』眼睛道:“行了行别煽情了,我又不是一去不回了,这什么花啊,我花粉过敏,可熏得我。”  随口搪塞的借口被当了真,负责买花的小姑娘快吓哭了:“对不起,关老师,我不知道。”  关莫磊本来就只是为了掩饰泪眼,见把人吓到,只好又去安慰她,表示没什么大事,当天下午就走了。  之后徐缭又跟蒙阳陆陆续续拍了几周,年夜饭剧组一块儿吃的,刘正业心黑,连年假都没给放,关莫磊当天给他们俩都分别发了新年祝福,一模一样,毫无诚意,全是“新年快乐”。  徐缭杀青那天,特别提前跟应肃说了一声,经纪人倒也有心,当天准时到达,看着他拍完了杀青的戏份。蒙阳还有好几场戏要待在剧组里,有几个迟入组的演员跟他有对手戏,工作人员把捧花递到徐缭怀里,他搂着花,一张嘴忽然想落泪,就干脆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说。  大家没能察觉出来,纷纷起哄,让他说上两句,徐缭忍了又忍,不想在应肃面前丢脸,赶紧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睛自己带头鼓起掌来。  刘正业一乐,跟副导说:“你看这小子臭不要脸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跟着一起鼓起掌来,一时间剧组掌声雷动,徐缭又隔着花跟蒙阳拥抱了下,对方很是动情:“缭啊,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还真有。”徐缭也很是煽情。  “何游星,要不是主角光环你早就被我干掉了!”徐缭倒退三步,冲着蒙阳大吼,然后撒腿就跑。 第49章 好吃……倒是真好吃。  徐缭又蔫儿了下来,仍是有点不得劲儿,主要是这个庆祝场景跟他脑海里所想的大餐实在差着十万八千里,然而味道没话说,他实在无法挑出刺来,只好感慨道:“可惜了老板娘这手艺,在燕城挣钱不容易,这种地界能赚着几个钱。”  韩云迟古怪道:“谁跟你说人家靠这面馆赚钱,这条街都是她的。人家开面馆是怕把自己给闲废了。”  哦,告辞,是我打扰了。  徐缭在心中抱拳,决意不再咸吃萝卜淡『操』心,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韩云迟闲聊起来,两人许久没见面,关系倒没变坏。人家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其实在娱乐圈里别说雪中送炭了,光是不落井下石就够情面了,蒙阳属于例外,他帮他经纪人那种得叫仗义,搁在某些人心思里头,可能还叫缺心眼。  韩云迟喝了口汤,扭捏了半晌,忽然说道:“哎,你在企鹅上问我那话是什么意思?该不是突然想通了,打算跟我摩擦下重新生个火花吧。”  “火花是有,没打算跟你摩擦。”徐缭看起来冷酷无情,实则差点喷韩云迟一脸汤汁,急忙抽过纸巾给自己擦了擦嘴唇好掩饰自己的诧异,拈着勺子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说感情这回事勉不勉强得来?”  韩云迟眨眨眼,略有些失望,于是抱以万分沉痛:“勉强得来,勉强不来也要勉强,不试试怎么知道对不对。”  “真的?”徐缭欣喜若狂。  “假的!这事儿简单明白,就跟我想但是你不想一样简单明白,勉强那叫犯法。”韩云迟举着筷子挥斥方遒,没好气道,“你想要是一个你不喜欢的人对你整日死缠烂打,你心里恶不恶心,这事儿再清楚不过了,想想私生饭就知道了,她喜欢你,你能勉强得来吗?”  徐缭被说得脸『色』发白,疑心韩云迟是故意打击报复自己,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被嘴里的红薯粉噎死。  偏生又知道韩云迟说得是对的。  感情这回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你,有些别的阻碍不能在一起,为了走下去而勉强是叫情趣。  可应肃心里没他。  徐缭顿觉嘴里没了滋味,可偏生又不能死心,这会儿没有,谁能说得准以后没有,只要应肃一日不说死了话,他就一日没法死心。  好砂锅吃得食不知味,突然被人从甜美梦境里拔了出来,徐缭感觉心脏又酸又胀,撑得胃部无处安置,想到应肃那日跟自个儿说对谁都一样,想想白苏也赖在经纪人怀里的场景,一时间心里泛酸,差点把红薯粉戳成红薯汤。  韩云迟总算反应过来,迟钝道:“别浪费食物啊。”  徐缭冷静想道:要不我还是把筷子先戳到眼前这个人脑袋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日份的加更,为感谢‘小三爷’的中短评。  _(:3」∠)_因是本文第一次收到,所以满足加更需求。  还未看过今日八点准时更新的盆友请回上一章观看剧情。第六十三章   其实打从一开始,崔远山就知道自己配不上应肃。  他暗恋应肃满打满算也有十三来年,两人从小到大都在一起,跟对连体双胞胎似的,没分离过太长时间,他陪着应肃度过失去母亲的那些岁月,应肃陪他走到如今,光阴何等漫长,换成一对有意的男女这会儿八成孩子都生出一支足球队了。  可崔远山跟应肃就像绝缘了一样,还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上。  十七八岁的时候崔远山心高气傲且自信满满,还觉得他们俩就这么倔着,怎么着也会有未来,然而都到这岁数了,有些事也就一清二楚了,临死心也就差一句话的事。可他就是怂,早该脱口的话不想出口,好像这样僵着总会好起来一样。  其实不会,当初拍摄《片面》的时候,只有三个人看出这底下是什么扭曲畸形的感情。  他,徐缭,应肃。  连崔远山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能有好下场,顾长年自然也就因此离开周怀,可心里再怎么清楚,要他当面承认,也是千难万难。  这世道多有趣啊,徐缭喜欢他,他喜欢应肃,应肃又对徐缭关怀备至。  崔远山当然不会觉得应肃会对徐缭有什么不道德的绮念,否则他就算让星尘破产也得去整个容回来以权谋私让应肃给自个儿当经纪人,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心心念念期望的东西,在另一个人身上以另一种方式展现了出来。  那些关注、陪伴甚至于呵护。  应肃从高中开始就特别像个神,强大而无坚不摧,那会儿崔远山几乎以为他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哪怕路上总有阻碍,可应肃总会帮忙扫平问题,除非遇到了手段通天的如来佛,就跟之前星尘突然坠入深渊那次一样,连应肃都措手不及。  像是李松群这类事只能算得上是开胃小菜。  有些人表面看着光鲜亮丽,其实底下就是一堆草包,跟着相处不超过五分钟就想把桌上的菜扣到对方脑门上;可应肃不是那种人,他是一坛埋久了的陈酿,坐下来耐心将他挖掘出来,细细品味,才能感到那醇香适口,然而没有人是这坛陈酿的主人,他可以是每个人的知音,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他的知己。  年轻人意气风发,除了考试挂科跟晚上吃些什么就没更多烦恼;可等上了大学,临近毕业,生活衣食住行跟梦想的压力迫在眉睫,许多旖旎美丽的幻想也就在此刻瞬间破灭。  他早就不是十七岁那会儿的单纯少年,踩在梯子上半宿,冻得瑟瑟发抖,就为借着月光凝视应肃酣睡的脸庞,光是看着就能傻乐半天。  十七岁的应肃白白净净,高高瘦瘦,青涩又稚嫩,脸上还带着生人勿近的抗拒,丑到爆的校服穿在他身上仍觉意气风发,干净的一塌糊涂。  凭良心说,崔远山也特别想把这个锅推给社会跟成/年/人长大后面对的诱『惑』力,可应肃始终如一,好像他就当真是天神下凡来普渡苍生的,在这苍生里捎带了一个崔远山格外上心,至今仍是洁身自好,每每崔远山见着他都张不开嘴,觉着自己要是嬉皮笑脸跟人告白就跟耍流氓没什么两样。  二十来岁的应肃熬夜坏了眼睛,换上眼镜西装,整整齐齐,衣物熨帖,从未出过半点差错,如同披上一件完美无缺的铠甲,斯文得体,将所有獠牙藏匿起来,彬彬有礼地从容微笑,像是在海面上沉浮的冰岛幻化出的海市蜃楼,越是熟悉就越清楚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  崔远山又颓又丧,时间一长,更觉自己没办法跟应肃开口,恨不得投回娘胎重造,指不定轮回转世还更快一些,长到十八来岁正好干干净净单单纯纯的跟四十来岁的知『性』大叔应肃谈一场酣畅淋漓天崩地裂的爱情。  可是崔远山也明白,应肃只是不喜欢自己,就算改变再多,也改不了这事实。  人家说情场失意赌场必然得意,崔远山事业蒸蒸日上,从手底下第一狗头军师应肃整日忙得脚不沾地就能看得出来,秘书已经习惯老板时不时突然走个神的状态,柔声细语地唤了他四五次,总算跟喊魂似的把人给喊回来。崔远山一垂眼,看一摞文件叠在自己面前,挨个签名下去,『揉』了『揉』眼睛,想起徐缭如今的情况,又道:“把薛姐跟汪甜都给徐缭吧,免得麻烦了。”  秘书点了点头,拿着文件离开了办公室。  薛姐是星尘新挖来的一个化妆师,在圈子里还怪有名气的,喊是喊姐,其实是个男的,这方面娘里娘气的男人并不在少数,没什么可值得大惊小怪,只要有能力,无论有什么怪癖跟什么『性』情都能被容忍接受。  崔远山叼着根烟略有些犹豫,《艳蝶》出事后他就一直没闲着,从拍摄到这会儿都没忙歇下来,这会儿好不容易得了个闲空,又马不停蹄准备筹备新项目,酒喝了几轮,新人也认识了不少,大半年靠自己解决的生理问题终于摆上台面。  柜子里堆着一整排名片跟不同人的联系方式,他仰天长叹,靠在办公椅上煎熬又挣扎,最终还是放弃装模作样,老老实实地挑了一张出来。  名字对上记忆里的脸,那孩子笑起来的样子跟应肃年轻时候打架的样子有点像,都带着点野『性』,可其他的就全然不同了,风/『骚』入骨,暗示玩得比演戏还溜,一桌姑娘都没能沾上半点他那种风情万种。  没相应年龄的半点清纯可人,然而这东西又不是不能伪装。  崔远山把名片在指尖玩了片刻。  没有固定伴侣,也没有人给予他任何考验,这种事崔远山讲究你情我愿,没有任何道德枷锁能够谴责困扰他。  然而欲/望满足之后,感情仍是反复纠缠,让他不经意间生出空洞而寂寞的感觉来。  他点上那根烟,在一片寂静里清晰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无可救『药』的烂人,连少年时单纯喜欢的那些感情,都腐化成脓。  ……  徐缭的旅游计划写了一周仍是没写出只言片语,地上飞了满地纸张,不经意踩着就带飞起几张来,他也浑然不管。镜头里被捅死的好兄弟关莫磊大概对他心有余悸,也可能是真正忙碌了起来,辞掉了健身教练那份工作,搞得徐缭只得重新再找教练。  好在关莫磊还不算绝情,介绍了位口碑不错的好朋友给徐缭认识。  新教练是个金刚芭比,长着张天真可爱的娃娃脸,前凸后翘,若非全是肌肉,简直是男人梦寐以求的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她是徐缭的粉丝,平日下了场娇羞可爱地挥舞起小拳头,进了训练室跟场地就化身冷酷无情的女战神,好在徐缭经过关莫磊的摧残,已能抵抗这样的打磨,总算没有太过丢脸。  一周两次健身房,徐缭完美达成任务目标,平日就待在家里生蘑菇,网上的旅游胜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每到意动,又想起自己孑然一身,他天『性』最怕寂寞,不愿意一个人出门在外,可眼下感情正在空窗,左思右想也找不到人陪伴身边,若找汪甜,那也委实过于悲惨。  思来想去,将朋友挑挑拣拣,说白了不过是那一个人。  应肃。  假期快结束的时候,应肃提前联系了他去做造型,顺便认识下接下来专属于他的化妆师。  薛姐是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全身上下就属一双手长得最好看,走起路来弱柳扶风,除刚见面就拉着徐缭来了个转圈圈且过分热情之外别无缺点。应肃坐在边上看他们互相熟悉,徐缭借镜子偷窥,与他足有一周没见,拍戏时因为忙碌倒还好些,可待在家里头实在太闲,一天能过成一年,眼神必不可免贪婪了许多。  他这点小心思本就没有遮掩的打算,汪甜低头正看时尚杂志没感觉出什么来,倒是被薛姐看得一清二楚,化妆师虽未必知晓眼前这位合作对象到底心里喜欢着谁,但艺术天『性』让他意识到自己寻觅到了至宝,便笑嘻嘻地低头说道:“我喜欢你野『性』的眼神,非常『迷』人。”  “你也十分可爱。”徐缭与他见面不过三分钟,薛姐就决定接下来要跟他共同携手一生了——当然是工作上的。  应肃向来都知道徐缭的能耐,可当面看着徐缭跟薛姐才打个照面关系就立刻蹦到了相逢恨晚,不免倍感头痛,就『揉』了『揉』太阳『穴』。  薛姐天不怕地不怕,见着崔远山都敢捏他屁股,就有那么怵应肃,因此态度接近巴结,见着人似乎有些不悦,急忙凑上脸去,甜甜笑道:“哎呀,肃哥,你是不是人不舒服,要不我这把窗户开开,让你通通风吧。”  “不用,我去开。”应肃淡淡道,“你只管照顾徐缭。”  薛姐于是又蹦了回去,转着圈打量了徐缭一会儿,颇有些娇羞:“哎呀,看照片我就中意,没诚想真人也这么好看,嘴巴又甜,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开了眼,掉下来这么个神仙宝贝,你放心,姐姐一定给你打扮得漂漂亮亮,『迷』得瑞丰那群钱鬼死去活来,巴着你的腿跟你续约。”  “那我可就全交给你了。”徐缭笑眯眯地应他。  全程只有汪甜活生生被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受不了他们俩这么小女生式的“腻腻歪歪”,生怕待会儿两人就打算结伴一起去上厕所。  瑞丰时尚资源可以说是至今圈内顶尖的,应肃当初虽有争取,但老实说他的确没有想到对方会有所回应,他翻了翻杂志,忍不住皱眉细思了起来,星尘还没有实力拼资源,徐缭能接到瑞丰也堪称高攀,男刊每年两季,春夏跟秋冬,如果想要后续合作,这次春夏刊必然是重点。  那就只能靠徐缭自己努力了。  通常像是徐缭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运气好,无论是繁花奖还是人气高亦或者是热度让瑞丰有所心动,都可以归入运气,《艳蝶》的爆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情况实属脱轨,连带着捎带了徐缭一程;二是瑞丰高层有话语权的人很看好徐缭,因此乐意捎这孩子一把手,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不过时尚圈的情况也说不准,应肃本人倒是更倾向是对方觉得徐缭符合他们春夏季的主题。  那么接下来就只看一点。  徐缭流量变现的能力到底有多强了。  瑞丰在杂志跟广告商的投放比极高,接下他的代言之后,时尚杂志也有陆续找上门来,如果能维持住现在的情况,未必不能更上一层楼,短短一年之内从十八线开外的小明星冲到一线中游,甚至拿到顶尖那部分人都未必能拿到的资源。  应肃轻叹了口气,都不敢这么瞎写,他真的有些疑心是不是老天爷觉得自己亏欠了对方什么因此格外赠予这运气。  接下来这几日徐缭几乎忙飞了起来,瑞丰的春夏季主题需要拍摄,还有几个时装杂志内页,《男人情调》甚至给出了周刊封面加内页的优待。《男人情调》在国内的地位算不上老大哥也排得进前三,销量跟影响力上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就算是借瑞丰这股东风也过于夸张。  徐缭压根记不清短暂的休息之后,应肃到底给自己接下了多少工作,每天回到酒店已经是深夜,天不亮就要再起来上工,甚至到最后连徐缭本人都快疑『惑』不安起来,今天是跟《男人情调》合作,他待在化妆室里等待造型师进来,而应肃仍与他待在一起。  “最近怎么有那么多机会?”徐缭几乎有点糊涂了,“时尚资源什么时候这么好啃了?”  上辈子他近三十岁的时候才接到不错的机会,还是公司竭力给他争取得来的结果,之后一步步都走得颇为艰辛,因此此刻难免有些恍惚。  “问得好。”应肃嗓音冷淡,“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天上掉馅饼砸在你脑袋上,可能是傻人有傻福吧。”  《男人情调》向来『骚』包,主题惯常围绕格调、优雅、奢华这三点,且相当放『荡』不羁,拍摄风格极为大胆,登上杂志的超模跟男星不论什么款式都能在其中找到,《艳蝶》爆红后也不过短短数月,如今居然能登上它的封面,足见对方对徐缭的看重。  化妆师跟造型师准时到来,见徐缭提前到达还微微致歉了下,然后就有条不紊的为他准备起之后拍摄需要的妆容跟造型来,两人中间甚至因徐缭适合怎样的形象而产生激烈的争论,不过很快互相妥协,徐缭如同牵线木偶一般任由他们『操』控,只管看着化妆镜里倒映出来的应肃。  应肃这次没在看杂志,而是凝视着他,两个人仿佛对上了视线。  徐缭脸上微热,却并未逃开。  那双桃花眼过于多情,若被掩盖未免可惜,淡淡的眼线描绘突出双眸,浅『色』眼影加深轮廓,眉眼之间情意与忧愁并存,白『色』的西装贴合身材,搭配黑『色』衬衫,干净而冷酷。西装对身材有一定要求,尤其像是白『色』西装,一个不好就穿成白大褂,好在徐缭身材不错,完美驾驭住,总算没让忧郁王子变成熬夜过头的外科医生。  造型师拿着卷发棒在旁帮忙,在《暗龙》里养长了后未来得及剪掉的头发成了他们手下的灵感,鬓角零星地卷曲着,衬托他被勾长的眼尾,隐有欲说还休的哀愁。  徐缭在他人手下焕然一新,变成一个完全崭新的人物。  拍摄台上几乎摆满了盛放的白芍『药』跟玫瑰,让徐缭一时间想起琳琅所画的那张图,自己倒在花海里的场景,显然对方也有相应的构思,然而当然没有那么轻松任由他躺着拍摄,这些鲜艳怒放的花朵被固定成一个半环绕的花墙,花朵叠着花朵,仿佛把徐缭彻彻底底地怀抱在怀中。  《男人情调》财大气粗,只看效果,不管价格,灯光师跟摄像师正在协调情况,有工作人员带着徐缭熟悉了下场景,并且说明了下镜头需求,他下意识在人海里搜寻着应肃的身影,对方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对他点头,让徐缭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拍摄大片对他来讲驾轻就熟,他对于这方面有“天生”的优势,总是有些东西深深烙印在骨子里没法消磨去,瑞丰当时就因他的熟稔赞赏过这天份,《男人情调》也略有惊讶,若非调查过对方的资料,以对方上手程度之快,展现自我姿态的自信来看,还真瞧不出是个新人。  拍摄相当愉快,徐缭对小组的要求大多都能满足,黑『色』衬衣打底,白『色』西装略微解开几个扣子,无论提出怎么样的要求对方都能立刻满足,高傲与忧郁的转换顷刻间变化,快得众人还以为自己在欣赏变脸这一表演艺术。  拍摄大多要勾出男『性』的荷尔蒙来,有些男星的气质适合『裸』/『露』出一部□□体,比如胸膛,他们通常有坏男人的气质,邪魅、潇洒、不羁等等特『性』,少一些也要『露』出结实的胸膛,多一些则干脆『裸』身披着衣服上场;即便是寻常主题,也偶尔会突出脖颈、脚踝、『露』出的手腕等等。  徐缭截然不同,本该解开的几颗扣子被重新要求系上,走近乎纯粹的禁欲风格,摄像师换了不少想法,连连拍摄了数张。  拍摄对象配合,小组又十足默契,这份工作并不艰难。  早在之前徐缭就已经历过瑞丰的挑剔跟较真,《男人情调》要求虽高但并不算离奇过分,他在心中忍不住松了口气。拍摄中途停下休息,徐缭需要补妆,而跟小组也需要一定沟通,助理拿吸管放在矿泉水中供他饮用,避免污染妆容。 第51章 他很快又嬉笑起来:“不疯魔不成活嘛,演员无非就是这样,这样的好剧本错过了多可惜啊,你难道不会有拼了命想去做的事吗?不惜一切代价?”  应肃被徐缭纠缠惯了,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那样的冷淡与反感是针对自己,就像常人抚『摸』惯了小刺猬柔软的肚皮,因此对方张起全身刺来防卫时,便没能回过神来,不慎被扎伤了手。好在足够严谨自律,并未过分放松自我,这伤口便也不是很深,浅浅的,痛楚却弥留不去。  “没有。”沉默来得漫长,应肃重新提起笔,缓缓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徐缭忽然从沙发上窜起来,他趴着桌子边对应肃眨眼睛,俏皮道:“你是不是生气了呀?别气嘛,我就是跟你开开玩笑的,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都没问题了,你放心吧。”他顿了顿,轻佻地笑了起来,“难道我还会傻到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吗?”  他还如之前那般嬉皮笑脸,黏人亲近,可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应肃多多少少地意识到了。  在自己说出某句话之后,徐缭就彻彻底底变了。  之后两人相安无事,平平安安地迎来了繁花奖,瑞丰的情况并非一人能扭转过来的局面,不过高层似乎对徐缭也颇为满意,除了高定之外,连其他零零碎碎的配饰都一应俱全,香水、腕表、鞋子、领带,这些都是旗下的小牌,并不常见,足以看出对方合作的诚意。  造型师特意为他设计全身造型,坐进车里的时候徐缭觉得自己仿佛要去领全球奖,他不由得感慨一句:“被金主爸爸包养的滋味真好。”  应肃似笑非笑,平淡道:“看来瑞丰有续约的心思。”  徐缭在旁起哄:“签签签,十年八载我都乐意。”  “你想得倒美。”应肃坐进车子里极为自然地单手解开了扣子,他在礼仪方面完美无缺,好似天生就会这一套套的玩意,动作行云流水,『迷』得徐缭死去活来,恨不得凑上去亲应肃两口,只可惜之前因为《失语者》的事两人至今气氛只能称得上温馨合拍,那点暧昧被丢到九霄云外,怎么也找不回来。  徐缭自然不是找死,《失语者》从头沉重到尾,处处透着压抑,主角作为老师从备受爱戴跟尊敬到人人讥讽嘲笑,情况虽有不同,但与他当年的遭遇何其相似。  堕落、颓废、『迷』茫。  老师胜过他,在最绝望那一刻仍不忘教化愚昧,以身饲魔,最终的死亡都显得神圣非凡,是这世俗太过不堪,配不上这位完人。  可徐缭不同,他是尘埃里的烂泥,与这世道一模一样,说不准世人还嫌他丑陋恶心。  人家总说破而后立,可怎么破,怎么立。  至今徐缭偶尔仍觉自己昏昏沉沉,未能脚踏实地,好像这一切都是黄粱一梦,那个早该失去的酒鬼藏匿在他破碎不堪的心脏里,没人能救他,除了自己。怎能期望他人了解另一个全无相关的凡人更胜过本人,聪明如应肃也不过看出他状态不佳。  治病救人,医生再有通天的本事,也需要病人自己想好起来。  将我彻彻底底地打碎吧,将我从那窠臼里拽出去,将我的新生还我!  让这过往都灰飞烟灭。  把他带走!  他早已被这世界杀死,本不该再对活人纠缠不休!  走红毯时徐缭从容微笑,仿佛那些隐秘的心思在灯光下消失得一干二净,应肃从一旁通道进入等待他,他对粉丝影『迷』甚至观众挥手示意,听取雀跃欢呼跟尖叫,闪光灯照得他如同璀璨星辰,带着『迷』人笑意应付过往记者,不忘为新作品《暗龙》打打广告。  《艳蝶》剧组久别重逢,大家都略有些惊喜怀念,徐缭欣然坐下,岳辛杰一战成名,他未选择签入星尘,不过也将个人工作室挂在了星尘公司之下,算是互相合作,徐缭知他未来道路平坦顺遂,正在通向人生巅峰,便含笑与他套近乎,倒叫岳辛杰略有些受宠若惊。  最初拍戏,徐缭名声就稳压他这个导演一头;如今成名,徐缭仍是稳压他一头。  岳辛杰与他合作愉快,自然也巴不得对方对自己有个好印象,于是喜笑颜开,倒被一旁吃味的苏星灿取笑,说是岳导对着徐缭格外双标。  剧组叙旧完毕,繁花奖也姗姗来迟地迎来主题,《艳蝶》因娱乐『性』与艺术『性』兼容,斩获最佳影片与最佳特效,其余却是多只得了个提名,尽管如此,也足够岳辛杰欣喜若狂,走上去领奖时几乎脚步都发飘。  徐缭此次陪跑,却也并不生气难过,今年战况空前激烈,最佳男主角的得主是赵松溪,满座男演员只怕无人敢夸口自己演技能与赵松溪一战,自然是心服口服,无二话可说。第六十五章   新电影筹备已有三年,各路人马都已找齐,只欠缺一个男主角,也许是福至心灵,也许是因缘际会,女导演汪小婵在《男人情调》上看到徐缭的第一眼,就相中了他。  在繁花奖后徐缭还有一些活动要忙,就录了一段试戏的视频递交过去,汪小婵第二天就发来了消息。  他通过了。  剧组提前跟应肃联系,说明了拍摄情况,为了追求真实,片场不在任何摄影棚里,而是在个无人知晓的偏僻山村里头,公路未修,水电难以保证,住处也十分简陋,不过能够保证联系,村子里有信号。  汪小婵足够诚恳,想来遭到过许多拒绝,期望能跟徐缭本人谈一谈。  应肃如实转告,而徐缭并无任何问题,他低着头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缓缓道:“演员嘛。”  公司这头安排的活动跟繁花奖的采访稍稍过去一段时间后,徐缭就应导演的要求直接进组,带着薛姐跟汪甜一起前往不知名的小山村。  地方偏得出奇,然而青山绿水,是与城市钢筋铁骨久违的大自然,民风格外淳朴,来接机的剧组人员少言寡语,带着三人坐过汽车后换了三轮车,道路条件极差,众人坐在三轮车之后放着的小板凳上,顺着稻香在坎坷崎岖的道路上前行,路上偶有收割的『妇』女老农看着陌生人新奇,于是直起腰来打量,阳光晒着黑黝黝的脸庞,身影在麦浪里摇晃,徐缭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前路茫茫。  薛姐跟汪甜都有些惴惴不安,拽了拽他的衣服小声道:“咱们该不是受骗了吧?”  徐缭跟导演一直保持联系,自然不可能是上当受骗,他笑了笑,轻声安抚两人,可等跟剧组正式见面的时候,徐缭差点以为自己是真走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汪小婵扎着两个麻花辫,一副知青下乡的模样,带着酒瓶底厚的圆框黑眼镜,笑起来有点羞涩腼腆,个子不高,很难想象她是位在国际上拿过不少奖项的大导演。其他人也大多是这样的打扮,看起来比起娱乐圈,倒更像是一群前来支教的大学生。  “欢迎你,徐老师。”汪小婵热情地跟他握了握手,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这地儿是偏了点,没惊着你吧。”  惊着能怎么办。  徐缭微微笑了笑,与她握手。  情况远比徐缭所预料得更为恶劣,剧组住在村子荒废多年的招待所里,之前工作人员已经彻底打扫过了,可仍能看出老旧腐朽,墙上粉刷的油漆早就剥落。汪小婵的团队『性』格不一,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吃得了苦,接到徐缭后就直奔住处,汪小婵带他去看了看自己的房间,又引人下楼准备吃饭。  锅烧得漆黑,虽然有电有网,但用得仍是柴火,自然也可以烧煤气,不过按照汪小婵的话来说是最近柴火够多,不要浪费,屋子不少地方漏风,都被工作人员用报纸或是纱布糊好了。  薛姐满心抱怨,一路上嘟囔个没完,晚上吃饭时却被工作人员吸引了注意力。  汪小婵为了拍摄电影几乎大江南北都去过,她的团队自然也是见多识广,有人『性』格沉默,自然也有人热情奔放,有心与新来的三人好好认识结交,就说起各地风情文化的趣味来,满桌欢声笑语不绝。  接下来的艰苦像是都消散了。  饰演养女的小演员在晚饭之后才跑来,她是这个小山村的村长孙女,有一双雪水里洗出来的明亮眼睛,跟要饰演的人设并不相似,活泼开朗,看着谁都亲近,小嘴跟机/关/枪似的,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叫做燕娇。  村子虽然偏僻,但是附近倒也有学校,她平日要上学,偶尔假日才能拍戏,汪小婵已经沟通好了一切,也提前教导过这个小姑娘如何面对镜头跟演戏。  小姑娘说话带着口音,还处于普通话跟方言互相转换的中间过程,听起来娇憨可爱,不像是之前带他们来的那位三轮车司机,口音重得叫人听不明白在说些什么。  颜控不会因为经济、时间、地点而有所减少,小姑娘自然也不例外,穿着优雅又华贵的徐缭在众人之中格格不入,剧组一桌围绕着吃饭,宛如众星捧月,愈发显『露』出他的光彩明艳来。她识字虽还不多,可这几个月来,为了自己小小的演员梦已经啃过好几次剧本了,知道眼前这个陌生的漂亮叔叔就是自己未来的“老师”跟“养父”,不由得高兴起来。  这里的夜空比城市里的明亮,适合文艺青年装一波,村子里的信号不算太好,总也不至于差到让人崩溃。  徐缭拍了星空的图传到朋友圈里,点赞跟评论很快就来,他刷了几次,却都没有看到应肃反应。他有些失落,哪怕知道即便自己与应肃没有闹任何问题,对方也不见得会点赞自己的朋友圈,可发生过争执之后,这方面难免在意起来。  尽管对应肃而言,这甚至都不算争执。  小姑娘不知何时走了出来,拿了个烤熟的红薯递给徐缭,她不太怕生,又圆又大的眼睛里满是纯洁,牙齿长得并不齐整,尖锐的小虎牙笑起来娇俏又可爱,她坐在小板凳上,啃着红薯含含糊糊地说道:“这个可好吃啦,甜甜的,你吃。”  徐缭握着那块红薯,缓缓笑了笑,『摸』着她的头道:“我吃饱了,你吃吧。”  小燕娇脸上沾着点红薯碎末,她仰起头看着对方,想起了剧本里一段介绍,忽然意识到了那些自己本来还不明白的话。  有些人天生就是跟她们格格不入的。  跟小婵阿姨,其他叔叔哥哥姐姐们都不一样,小燕娇忽然觉得难过,抓起红薯就跑走了。  小姑娘的情绪变得极块,招待所里亮着灯光,众人拿着老旧的茶缸喝水谈天,不经意瞥见小燕娇往外跑的模样,这孩子极懂礼貌,鲜少出现这样的状况,便赶出来看了看,了解情况。汪小婵咬着个土豆,听了下前因后果,倒是没那么急了,只是点点头道:“小姑娘的『性』子,不用急,到时候我跟她聊聊。”  徐缭只好苦笑,刚来剧组第一天就跟另一位主演闹了个不合,还真是生平头一遭。  最先拍摄的环境是在学校里,这会儿到了秋收,不少学生被家里喊回去帮忙,学校里时常凑不齐人,剧组愿意花钱招小演员,自然吸引了不少人,学校干脆把场地租借给剧组,并且愿意全面配合,有人付钱让孩子们上课,对这所堪称穷困潦倒的学校自然是有益无害,校长握着汪小婵的脸笑得格外谄媚。  学校并不算大,校长说话就站在升旗台那泥垒的两块胚上,『操』场坑坑洼洼,并不平整,到处生长着杂草野花,偶尔还能从里头抓住几只小昆虫。几十个孩子们仰着脸,衣服洗得发白,有个男孩子身上则溅着泥点,大多脸上都是黑黝黝的,有几个小女孩则面黄肌瘦,眼睛大多都很纯净,也许是青山绿水养人,他们大多都又乖巧又听话,在烈日下听着校长训话,没有人显『露』出不耐烦的意思。  教室没有多少间,大孩子跟小孩子都坐在一块儿,桌椅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板书晃晃悠悠,只有半盒子的粉笔,□□混在一块儿,有几根写秃了只剩下一丁点儿粉笔头,仍是舍不得丢,缩在纸盒子里滴溜溜地到处碰撞,像是不小心掉进来的石子。  剧本在之前就已经读熟,汪小婵早就与他沟通过,进组可能就要立刻拍摄。  徐缭戴上眼镜,头发梳了个二十多年前的造型,衬衫洗得发白,站在讲台上宛如一张上个世纪的老相片。  板书被分成两个板块,他要给两边同时讲课,照顾完小孩子,再去照顾大孩子们的功课,剧组将教室坐满。孩子们仰着脸,『露』出求知的目光,安静又乖巧,燕娇被特别打扮过,不复之前的活泼开朗,短发垂在耳边,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了一层粉,显得面黄肌瘦,就显出那双眼睛愈发大起来,身上的衣物也老旧非常,安静无声地坐在角落里,跟剧组们待在一块。  这时的哑女还不能出场,因孩子们仍对这位从城市里回来的老师留有敬重仰慕。  也不知道汪小婵是怎么跟她说的。  秋虫在丛木地里咕哝,徐缭咬字清晰,韵律宛如美妙的音乐,他虽然不是正经八百的老师,但好歹这点常识还在,这出戏倒像是真正在教书育人,大家听得十分认真,粉笔在板书上写下一连串知识,粉尘洋洋洒洒地落着,阳光照过满是斑迹的窗户,带来如同盛夏般的暖意。  摄像师如同鬼魅,镜头安静来往,徐缭丝毫不受干扰,从从容容讲下去,直到汪小婵敲响了下课的钟声,孩子们如游鱼般涌出教室。  徐缭微微转过身去,窗户正对着『操』场,风吹过草丛,一切似还美好。  拍摄分明才刚刚开始不久,可徐缭就已感觉到严重不适,他深知未来悲惨,基调从一开始就带着凄凉,这一切美好都迟早会破碎,却无能为力。  晚上吃饭时剧组与他说笑,这段拍摄时间相处下来,那点生疏早就消弭,汪小婵看着腼腆,实则颇为自来熟,而徐缭八面玲珑,也算得上一拍即合,加上拍摄进度极为顺利,因此谈话十分愉快,薛姐跟汪甜更不必说,他们俩权当这次是来进行农家乐了,只是晚上的蚊虫偶尔让薛姐咕哝了几声,像是秋虫在叫唤。  徐缭端着饭碗,菜都极有农家特『色』,他夹起一大堆酸辣土豆丝放在碗头,觉得喉咙干渴,那个温柔安静的老师从他的血肉里生长出来,那般志得意满,那般欢欣喜悦,浑然不知自己已到万丈悬崖的边缘,再往前一步就会粉身碎骨。  他面上带笑,心里却忽然累得厉害。  小山村也没有什么娱乐,除了聊天打牌就是玩玩手机,吃过饭后不多会儿就散去了,汪甜跟人家组团开黑,他们玩得游戏徐缭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一款改编自经典游戏的手游,典型骗钱的换皮坑,架不住情怀作祟,硬是往里充了不少钱,这会儿正在组队刷活动。  招待所附近有条小河,河水很清澈,村里人吃水就从这里打,远方青山云雾氤氲,把这方土地衬托的宛如人间仙境,他蹲在地上无所事事,就想『骚』扰一把应肃,于是看了看河水里微波『荡』漾的月光,手机掏出来又放回去,看了半晌,才翻到了联系人那一页。  他仍是胆怂,仔仔细细想了想,又换成了聊天界面,打算发一段语音,也好调整情绪。  徐缭踌躇犹豫了两个钟头,在河边蹲成化石,等到了应肃打来的电话。  “一切还好吗?”应肃十分疲倦,听着声音都能想到他在按自己的眉心,“拍戏累不累?”  累,很累。  村子没修路,走起来坑坑洼洼,偶尔能坐车,偶尔只能走路,不过没差,不是屁股受罪就是两条腿受累,然而应肃并不是在问这个。徐缭蹲在地上,心脏跳得仿佛摇滚乐队鼓手『操』控的架子鼓,他含着泪,恐惧面对曾经的过往,那块扭曲丑陋的烂肉变成了一个清晰可见的人形,借相同的过往塑造相似面容。  欢乐与幸福都已经让他疼痛不堪,便不敢想象接下来的戏份。  “我把他带回来了。”徐缭的话在黑夜里冷飕飕的,像是什么鬼故事一样,他带着哭腔跟应肃诉说,“我好害怕,应肃,帮帮我。”  应肃没有说“我早就说过”之类的废话,他轻声叹气,拒绝道:“我帮不了你,徐缭,我帮不了你。”  他的声音像午夜的一阵清风,像是冰川飘来的一点寒意,猝不及防让徐缭清醒了过来,于是冷静下来,擦掉脸上早已冰冷的那点泪珠,缓缓道:“没事,我可以的。”  世界那么黑暗可怖,许多路是无法避免的,没有谁能为另一个人扫清任何障碍,再平稳的巨船碰上暗礁也只能束手就擒,再灵活的扁舟遇上风浪也只得胡『乱』打转,没有人会一帆风顺一生,面对黑暗如何一往无前地走下去,只能靠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里,徐缭心力憔悴,戏份连同慢慢沉重了起来。  他与哑女在简陋的水泥跑道上奔跑,对方回馈怯生生的笑容到发自真心的快乐,她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全身心依赖着这位长辈,习惯伸手去抓住白衬衫飞出裤腰的一个小角,仿佛是专属于她的位置。  两个人一起坐在山头上看夕阳,小燕娇递给他的红薯终于得以在镜头里品尝,徐缭抱着小姑娘,像是搂着个贴心可爱的小闺女,哑女不会说话,学习能力却不差,两人很快就能用纸笔沟通,食物跟衣服骤然减缩,哑女体贴乖巧地上山去采野菜。  老师为她讲人生道理,教导她如何做人,为她讲述那些童趣纯真的故事里蕴含的哲理,希望她与人为善。  粥稀得像清汤,衣服一尘不染却满是针脚跟布丁,唯一的玩具是老师编得一只小蚱蜢。  然而哑女仍然十分快乐,她身上的伤痕在逐渐退去,被剪得『乱』七八糟的短发逐渐齐整,还学会了画画,没有蜡笔就用木炭。她愿意用笔画下大千世界,憧憬着养父所说得未来跟那些近乎不可能的外面世界。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  徐缭刚读完一篇寓言故事,他轻轻拍着破旧的棉被,小燕娇躺在枕头上,她眨巴着眼睛,拿起本子写了一句话。 第53章 汪甜为他盛粥,自己先稀里哗啦喝了一大碗,古灵精怪地看着他笑。玉米粥香甜可口,徐缭精神头稍稍好了些,暗自嘲笑自己自作多情,连做梦都忘不了应肃。  几场重头戏都已拍摄完毕,昨晚上老师的崩溃是最重要的剧情,还有一场则是老师带着哑女一同溺河。汪小婵怕他状态不佳,因此先拍了剩下的七零八碎,徐缭零零散散地拍摄,站在学校的水泥地上看着云雾缭绕的高山,他知道自己永远也看不透这层峦叠嶂之后藏匿着什么,就像他永远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孩子们已经与他混熟,雀跃地在他身边跑动着,徐缭微微笑着,有时候与他们一块儿玩,有时候则不。  在这小山村里呆了几日,剧组多多少少都学会了几句方言,徐缭不准学,他得满口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地与人吵架,汪小婵生怕他被带偏,连连警告过剧组其他人好几次,不准他们把徐缭带偏,可到结束,徐缭仍是从小燕娇那儿学了几句甜腻腻的方言。  时日一点点过,入冬下了足够多的雪之后他们拍摄了最后一场戏。  老师抱着哑女溺河。  水冷得像冰,剧组尽量提前做好准备,甚至在边上生了篝火,小姑娘金贵,自然是不能下水的,这会儿正在学校好好上课,因此抱着得是个道具娃娃。汪小婵把羽绒衣脱了,穿着件中袖哆哆嗦嗦地跟徐缭讲戏,誓要在精神跟身体上都与主演共存亡。  徐缭哭笑不得,拿衣服给她披上,女导演冻得嘴唇都青白了,来不及欣赏这场盛景,雪花零星飘着,青山换『色』,变成了银装素裹,像一场沉默寡言的葬礼。  他想起了小燕娇说得那句话。  看啊!这人间青黛,远山绿水,都是你的眉眼,你要是不展颜笑一笑,这大好山河都要同悲了。  那醉酒仓皇的怪物蹒跚着从徐缭身体里掉出来,徐缭欣然凝视他,不再避讳那瘦如骨柴而显得憔悴无比的面容,他生得那般完整,有手有脚,浑身是伤,带着饮酒过度的神经质跟枯竭,轻飘飘离开这具身体。  与徐缭长着同样的面容,却并非同样的精神气。  这一点都不难。  醉酒的过往拥抱着那位哀大莫过于心死的老师,尽可能地温暖对方,于是对方也微笑起来,两人步入冰冷的河流,遥遥地回望徐缭,温情而宽容。  死亡并非是痛苦的,这死亡也不全为解脱。  徐缭的心脏在反复回响着,与这山谷、与这河流、与这雪白的高山互相呼应,那声音高昂而坚定,『荡』气回肠地来回呐喊:  “我原谅你!”  原谅过去的我,原谅曾经的一切,原谅那些崩溃与不堪,原谅那些丑恶与痛苦!  原谅屈服于死亡的我!  原谅沉『迷』新生的我!  这痛苦从放下那一刻开始,就已经终结了。  徐缭走入冰冷的河流,水隐隐约约淹没过头顶,寒冷贯穿这具身体,他好冷,却从未如此温暖。  剧组将他手忙脚『乱』地从河流里拖出,热度重归这具身体,徐缭湿漉漉地看着天地,那过往的他与老师一同长眠在这雪山之中,纯白无瑕,一尘不染。雪花忽然大了起来,工作人员嘟嘟囔囔地抱怨,他的黑发染着暮雪,睫『毛』承载千山,那世间万千映入眼帘,从未这般快意,从未这般放松。  汪小婵疑『惑』不解,问徐缭道;“徐老师,你最后为什么转过头来笑了笑?”  虽然镜头很惊艳就是了。  她嘀咕着。  “因为这世间仍有美好的事物,哑女是个好孩子。”徐缭缓声道,顿了顿,“小燕娇跟我说,哑女从没怪过任何人,她只担心养父,所以我想,能教导出哑女这样的孩子,他在至少死亡的那一刻,并不会对这个世界满怀憎恨的。”  汪小婵颇有些动情的接受了这个答案,她反复看了好几次监控器,叹气道:“这个镜头是真的很完美,我看了好几次,简直要起鸡皮疙瘩,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这么表现,现在我懂了。”  溺河之后徐缭发起了高热,并不奇怪,村里人很是担忧,送来不少草『药』,汪小婵让剧组加紧把人送到城市里挂了号,又在路上吃了几片『药』,总算情况没有严重起来。  之后的戏大多都是小戏,深冬时徐缭彻底杀青,剧组捣鼓了不少菜给徐缭,招待所的几张桌子七拼八凑合在一块儿,有个缺角拿剧本给垫上了,汪小婵买来了当地人自家酿得米酒,薛姐喝得醉醺醺的,搂着徐缭的脖子与他诉苦,不知道该说是夸他还是贬他,抱怨这样的工作以后还是少接为好。  徐缭尴尬笑了笑,跟剧组道歉,汪小婵倒是豪爽,哈哈笑道:“这地实在太偏了,我要不是为了拍戏,我也不愿意待着,好在拍摄快要结束了,接下来就要终结我们的野人生活,去纸醉金『迷』,沉沦红尘去啦!”  “你们先吃,我带薛姐去休息。”徐缭扶起薛姐,让汪甜帮忙招呼,剧组问要不要帮忙,徐缭挥挥手表示不用。上楼的时候徐缭就后悔自己打肿脸充胖子了,别看薛姐娇娇软软,实则还是个大老爷们,身上香风混着酒气熏得徐缭直皱眉头,两人挨挨蹭蹭着墙壁总算爬上去,累得徐缭满头大汗。  薛姐打了个嗝儿,仔细盯着徐缭道:“小缭儿。”他捏了捏徐缭的脸颊,气敦敦,羞答答,声音能拧出水来,充满了忧心忡忡,“那天儿肃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该不会是说我适应不了这儿的地方,肤质变差了吧?”  “他跟我说了什么?”徐缭几乎捧腹大笑,不知道薛姐这猜想从何而来,于是忍笑道,“他能跟我说什么?再说,你还指望老应是个善知风月的人吗?连你肤质都能看出好坏来?”  薛姐娇滴滴地歪来扭去,疑『惑』不解:“那他就在你房间里看你睡了半小时?”  “他来过?”徐缭一下子哑住,“什么时候?”  “这我哪儿记得啊。”薛姐摇摇晃晃,“就有天下雨,他坐着车来,好好一件西装都淋废了,小婵婵跟他说话,他也不太高兴的样子,我跟甜甜被盘问了一圈,倒看他越来越不高兴,我还当你们俩说了什么呢,可肃哥最终也只说让我们好好照顾你,他就要走了。”  徐缭就觉得脑子一轰,急道:“你们怎么不跟我说呢?”  “有什么好说的呀,你第二天精神头那么好,我们只当肃哥跟你谈了谈心。”薛姐不知道一向温文儒雅的对方为何突然激动起来,忍不住委屈巴巴,于是撅起嘴道,“怕问了你嫌我们多事。”  他来了!  徐缭觉得喉咙干渴,那个人不愿意帮他,却无声无息穿过夜雨跟清风来到他身边,于永夜里点起灯火。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反复写了数遍,撩总最终接受,原谅,容纳了自己。  我也松了口气。  晚上没有更新了,明天晚上八点准时更新第六十七章   徐缭杀青的第二天离开了这座小山村,汪甜跟薛姐顿感轻松,小姑娘哭成泪人,他抹去那脸颊上的泪痕,转头看远山,仍是一重又一重,云雾氤氲着。  他把某些东西抛却在这里,世事真有趣,当徐缭竭尽全力想抛弃、扼杀、消抹那段过往的时候,那玩意就加倍折磨他;可当他把这一切都放下了,那段过去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仿佛一块黏在脸上的污泥,水一冲,便轻松简单的消失了。  人总有不想接受的过往,从高处猛然摔至泥潭的痛苦,从万人所爱到漠视鄙夷的崩溃,徐缭轻轻松了口气,把这些放下了,让河流冲走,让高山掩埋,把那些可放不可放的,全部都埋葬于此。  剧组还有事情,没有跟他们一起离开,汪小婵吃着饭跟他道别,待会还要上工,徐缭又颠簸了一条长长的山路,手软脚软地换车进城,走进机场时恍惚有些不知所措。他一时间晕头转向,机场人满为患,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他甚至误以为自己闯入了另一个世界,直到上了飞机才缓过劲来。  应肃来接机,看起来若无其事,仿佛不为任何外物所动,徐缭坐在副驾驶位上饶有兴趣地看他,嘴唇饱满,似笑非笑,仿佛进山一趟是只野狐精怪为了回家渡劫,如今时来运转,又等着出来『迷』『惑』苍生了。  “接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应肃对他说,“有事找汪甜解决,没有必要,不要联系我。”  徐缭意味深长地答应,『摸』着下巴让汪甜给他定了张海洋馆的票,应肃险些以为对方发现了什么。  回公司后应肃一骑绝尘,连个媚眼都没等,除了尾气什么都没留下。  徐缭心肝宝贝的小摩托还停在公司停车场里,他离开前怕放久了对车子不好,特意把钥匙交给了一直想『摸』『摸』的柳茜,正巧柳茜开了回来,一身黑『色』骑行服,身躯凹凸有致,贴着他的宝贝车颇有点野兽美人的风采。  “徐老师啊。”柳茜摘下头盔,香汗淋漓,重新把头发绑了起来,钥匙在指尖打了两圈转,仍是冰山美人的范儿,“您回来了。”  “可不是。”徐缭接过打空中飞来的钥匙,上下一扫,“你这衣服不错啊。”  柳茜闷声笑:“可别笑我了,你总是这样,小半年小半年的没消息,你的粉丝成天哀嚎,前些天还有记者问我你到哪儿去了呢。”  “这不是进山种树去了嘛。”徐缭若有所思,眉欢眼笑,“所以说啊,还是得出门走走,谁知道会遇上什么呢。”  《失语者》这部电影赫赫有名,还没上映受到的关注度就极多,一来是导演,二来是题材,三来是徐缭本人热度就不低,提前被媒体炒为明年最虐心的一部电影,柳茜大概了解过一二,愣是不明白徐缭刚杀青结束,怎么就轻轻松松从角『色』里脱出形来,看起来简直像是出门演了一波情景喜剧,而不是什么悲惨人生。  “你状态……挺好的。”柳茜沉默片刻道,“这样挺好。”  苏星灿正巧跟白苏勾肩搭背出来,见着徐缭眼睛一亮,伸手打招呼道:“徐哥,进山看见漂亮妖精了吗?”  徐缭冲他挤眉弄眼,笑道:“能有妖精漂亮过你徐哥?”  苏星灿顿时捂住心脏,故作痛苦之『色』:“还是徐哥厉害,这『骚』话我说不过你。”  四个人在公司底下开了会儿玩笑,徐缭就上楼去找崔远山了,人家公司分层,多少多少层代表一个等级,星尘这儿没这个规矩,主要是楼没修那么高,又懒得扩,据说最近在选新址,打算换办公楼,公司里人越来越多,这事儿倒也不足为奇。  崔远山老老实实在办公室里待着,前台小姐拦谁也不可能拦着徐缭,更别提这姑娘本来就是徐缭的粉,她笑脸盈盈地就给大老板打了个电话,又满心欢喜道:“徐老师,真是好久不见了,老板在办公室等你了。”  “谢啦。”徐缭冲她挥了挥手,坐电梯上去的时候歪在边上没个正形,汪甜看着他偷笑,然后把手机递给他看了看,疑『惑』问道,“徐老师,你怎么突然想去海洋馆?”  “连绵青山,总要有滔天碧波来配。”徐缭捏了捏脖子,轻飘飘笑道,“你徐老师一无胆气,二又宅得慌,除了拍戏不愿意出门旅游,等着在家里坐吃等死,想看看着大好江山,也只能到这些人造馆里去欣赏了。”  人人都从水中诞生,我把尸骨葬于青山,因而想体会如何从本源重生。  汪甜只当他在开玩笑,嘻嘻笑道:“您又逗我了。”  徐缭没有逗她,然而也清楚对方并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就笑了笑,他们到了地方,小助理哪有那么多忧愁,自然轻轻松松地跑去忙活自己的事了。他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等着崔远山放他进去,对方从来没跟着他装过样,自然也就让人进去了。  “回来了啊。”崔远山眼皮也不抬,他们俩除了工作上的关系,姑且还能称之为朋友,而且是心知肚明对方心里那点道道的朋友。  嗯,可能只有徐缭一个人心知肚明。  徐缭心里藏了个应肃,知道崔远山心里也藏着应肃,这未来说不清楚可能是跟谁走,反正打死不会是崔远山,他心思多,弯弯绕绕满肚子,自然是想通过崔远山,知晓那些自己不曾参与的过往。  “忙着呢?”  徐缭坐在沙发上看他,崔远山埋头在文件里,摄像的机器挤得到处都是,碟片塞进书柜,海报贴得『乱』七八糟,沙发后头还有张单人弹簧床,要不是知道这是老板办公室,还当是哪个富二代高中生的狗窝。  “不忙。”崔远山声音有点哑,打了个哈欠道,“你来得正好,我赶巧不想看了,这堆玩意还得赶在明天前处理完,你赶紧跟我说说话,这狗屁玩意看得我脑袋都快炸了,小肃又请假了一周,我现在可烦得很。”  徐缭深感诧异,微微笑道:“应肃这个工作狂也会请假?”  他还当是出差。  “会啊。”崔远山抿了抿嘴,又翻过一页纸道,“哦,对了,你大概是不知道的,他每次离开公司都把事情安排得清清楚楚,除了我就没有人知道他出去休息了。”  不知怎的,听见这话,徐缭就忍不住想磨牙。  “你别看他那样,好像跟什么危险行动都绝缘,其实每年会找个空闲的时间去自由潜水。”崔远山絮絮叨叨道,“你说自由潜水有比蹦极跟跳伞好到哪里去吗?他之前还老是念叨我追求刺激,自己却每年都会选个时间找个小岛放松一下,我真担心哪天电话响起来是潜水那边跟我说他消失了。”  徐缭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崔远山瞥了他一眼,笑道:“行了,百无禁忌,都这么多年了,你皱着脸干嘛,舍不得经纪人啊,左右也就一周,他就会回来的。”  “我只是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儿……”徐缭无奈道,“对应肃有点愤愤不平。”  崔远山的脸僵了僵,撇着嘴道:“你的错觉。”  该不会是告白失败了?  徐缭实在不太想表现的自己很高兴,于是只好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没想到应肃还有这一面,他喜欢潜水?”  “说是喜欢……其实也没有。”崔远山犹豫了片刻,“算了,你就当是兴趣爱好吧。”  兴趣爱好还能当是就是吗?  徐缭简直想替学校跟祖国重新教育下崔远山,这话说一半留一半都是什么『毛』病,吐出来的话就不要再塞回去,然而他也不想表现得过于急迫,避免打草惊蛇,眼下情势对己方有利,可要是崔远山警觉两个人都有那么点心思,那就说不准了。  虽说崔远山未必吃得到这块肉,但他不想让徐缭吃到的办法可太多了。  不过到头来仍是崔远山自己憋不住一肚子话,半晌叹气道:“其实我有段时间也挺怀疑是不是自己给他压力过大的,后来想想,他大概就只是喜欢潜水的时候那种寂静安宁的感觉吧……所以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看周扒皮的眼神看我了?”  徐缭识相收敛回眼神,敷衍地对他笑了笑,又说起闲话来:“崔大导演,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戏让我客串一下?”  “还不安生啊。”崔远山笑他,“我可都听应肃说了,你在那穷乡僻壤演戏演得要死要活,都快把自己弄疯了,省省吧,我答应过他摁着你好好休息了,好好一棵摇钱树可不能死命晃,你啊,还是老实点吧。”  哦,他一直对我牵肠挂肚。  徐缭硬生生从这点只言片语里抠出糖来,美滋滋地在舌尖『舔』了『舔』,舍不得咽下肚去,按照这劲头,申请个小号躲在粉丝里绝对没人能把他认出来。那天应肃从摩托车后座下来,徐缭得意矜骄地靠着车子跟他说“你完了”的时候,可从没想过完蛋的人会是自己。  第二天徐缭起了个大早,骑着他心爱的宝贝摩托去做头发换造型,拂去青山绿水的淳朴,重拾大城市奢靡风貌,然后像个感冒患者一样把一张好脸严严实实遮了起来。  海洋馆人不多,这会儿孩子要上课大人要上班,没几个闲人跟着徐缭这样瞎混,他把手揣在兜里,像个普普通通的游客那样在甬道里行走着。 第55章 “肃爸真的好有文化,天啊噜。”  “老实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肃哥太过于理『性』了,每次看他理智分析完各种因素之后,发自真心地赞叹这艺术的美丽,都能感觉到双重震撼。即便是肃哥这样的大佬也会屈服于情感,感觉更突显出来作品的优秀。”  “楼上彩虹屁满分。”  ……  满脑子带颜『色』废料的徐缭深感惭愧,然后就被老天爷摆了一道。  准备出发的前夕,徐缭窝在窗边看书,他已经很久没回主卧室睡过了,床太大,越发觉得冷清,飘窗早上能晒太阳,晚上能看月光,小桌跟坐垫被撤下多时,换上一排的书还有个平板,沙发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被褥,被阳光晒得蓬松柔软,他眯着眼睛听曲子,流行歌热榜从头开始听,听到不知道第几首的时候,忽然觉得声音熟悉,瞥了一眼,居然是白苏的新剧主题曲。  这小子跟韩云迟走上了同样的道路,只不过情况没有对方严重,还不至于连片头片尾『插』曲都包了。  晚上寒气越发浓重起来,徐缭简单吃了碗麦片,有点图凉,就把被子蹬开,衣服被蹭起一角,他也浑然不觉,直到书看了大半,才忽然感觉到了不对,腰背相连的地方传来一阵阵近乎撕裂的痛感,他弓着背好半晌不能动弹,埋在被子里深呼吸着。  被子之前被踹开太久,暖和的地方不多,像块铁板一样盖在身上,疼痛翻江倒海地涌来,徐缭弓起身体,伸手往飘窗上一阵『乱』翻,冷不防被几本倾倒的书砸中了手,一下子猛然抽回来,倒把自己带着往地上栽,肌肉这会儿受不了这样拉扯,痛得脸都快变形了。  演员的身体大多不会太好,吊威亚、骑马、打戏都可能造成伤害,由于演员可能会因为戏份要求保持长时间久站久坐甚至于许许多多负荷『性』的动作,腰肌劳损几乎是最常见的伤势。  徐缭实在是太习惯了,他上辈子腰就不算太好,不能久站也不能久坐,口袋里必备止痛片,没特殊必要的时候,总会带着腰封固定。  之前拍摄《艳蝶》的时候,为了赶戏,徐缭像个木偶一样被威亚拉来拽去,不光是腿上磨破,为了做好动作,腰部也处于长时间压力,那时他就知道自己腰背出了点问题,只是仗着新身体,年纪轻,并没有太在意,后来也只是不注意的时候偶尔痛一会儿,很快就能缓解,下冰河那会儿大概是冻麻了,都感觉不到痛了。  也可能是在山里皮实了,不觉得苦。  总归回到这纵情享乐的花花世界里之后,这病痛又找上门来了,腰要靠养,养它几年,那徐缭还吃不吃饭了,他在冰冷的地上缩起身体,怪自己干嘛突然偷懒贪凉,这天气能热到哪儿去,不早点开个空调,这会儿受罪。  地板渗入骨缝得冷,徐缭知道这痛楚很快就会褪去,他只是冷,又冷又痛,才有点难以忍耐。  徐缭哆哆嗦嗦地蜷在地板上发抖,他不想动,一动就痛,可实在是太冷了,难免怨恨起自己干嘛要收掉那块被烫了一个小洞的地毯,不过就是芝麻绿豆点大,为了好看还把飘窗这头的给挪过去了。  痛是会麻木的,习惯之后徐缭就蜷缩着『迷』『迷』糊糊睡了下去,陷入睡眠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大概已经冻僵了。  再有知觉的时候,是身体突然悬空,徐缭一下子惊醒了过来,眯着眼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个人就在自己身边,整个房间都没那么冷了,他听见空调被调动的响声,热风呼啦啦吹出,然后被塞进了已经热暖的被窝里。  “喝点热的。”  那声音对他说道,热乎乎的杯子凑到嘴边,香甜的热可可调了牛『奶』,一下子顺着食道滑了下去,温度偏高却并不烫嘴,徐缭觉得冻僵的身体都好似顺着体内的这股暖意重新活络起来,在思考对方是谁之前,先感慨了一番自己该不会是条蛇精转世。  理智姗姗来迟,徐缭用脚想都知道能自由进出他家的人是何方神圣,干脆眯着眼睛装死。  他正奇怪应肃怎么每回都来得恰到好处,转念一想却又想到今个自己在地板上白白挨了半宿的冻,可算不上是及时,心下就有点不满。  行李箱是早就收拾好了的,应肃检查了一遍,然后从地上站起来时大概是腿蹲麻了,稍稍踉跄了下。徐缭忙里偷闲,装睡之余不忘蹭点眼福耍把流氓,见应肃把厚厚的大衣脱了,里头就剩件衬衣跟小马甲,长腿劲腰,隐约能看到肌肉线条,帅得一塌糊涂。  可以说往整个娱乐圈的经纪人里头放眼望去,能力姑且不论,光颜值跟身材这方面,无人能出应肃左右。  “流口水了。”应肃不知道何时转过身来,冷冷道。  徐缭下意识伸手去抹,对方有点嫌弃地笑了笑,几乎微不可见,只是眉目舒展,拿手帕擦掉了他嘴角一点热饮残余的『奶』渍,薄唇微启:“骗你的,醒了?”  “家里都进贼了,不醒等着人财两失吗?”徐缭懒洋洋地斜靠在床上跟他开玩笑。  应肃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小面包给他,漫不经心地陪他撩『骚』:“造谣可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说说看,我偷你什么了。”  “你把我的心偷走了。”徐缭含情脉脉,换来应肃一脸冷漠,他自己也撑不下去,憋着笑道,“甜不甜,有没有听到你怦然心动?”  应肃平复了一下激『荡』的心绪,柔声答复:“心动是没有的,不过拳头蛮想动一动的。”  徐缭颇为不甘心,闷声道:“你看着我这么可爱『性』感,就没有点正常人的感觉吗?”然后他往下瞄了眼,发现自己被应肃裹成一个大型寿司卷,就差中间撒点肉松,可爱大概是有,『性』感曲线就不要妄想了,没被看成『毛』『毛』虫都算应肃带了男朋友滤镜,不由得叹了口气,认怂道:“您老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跟我一条小『毛』『毛』虫计较吧?不如等我破茧成蝶了再来报答您老怎样?”  “你真是一刻都叫人省不了心。”应肃皱眉,拿出衣物让徐缭重新换上,又去『摸』他冰冷无比的手,不悦道,“在镜头前好端端的,怎么下了镜头越活越回去了。”  徐缭偷偷在应肃下巴亲了一口,亲到点刚冒出的胡茬,忍不住咬了口,刺刺的触感顺着唇肉滑过去,有点麻痒:“这怎么能叫越活越回去呢。”他慵懒靠在男友的怀里,『迷』恋这点微妙的触感,又蹭了好一会儿,笑眯眯道,“我就是活明白了,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有人会好好照顾我,才懒得分心在这些小事上啊。”  其实倒并非真是这么回事,徐缭向来不会照顾自己,倘若他对自己有点上心,也不至于这么拼命,更不至于上辈子喝死。  应肃把人从自己身上扯下来,重新塞进被子里,大概是习以为常了这种状态,认命地找出个『迷』你暖风机来给徐缭暖脚,然后瞥了他一眼:“照顾自己也叫小事?”  “总之不算大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徐缭揪了揪自己长得略长了些的头发,仍不肯放过之前那个话题,慢腾腾道,“人的精力就那么多,我要是生活上八面玲珑完全不让人『操』心不说,还能全力倾注于事业,那不得英年早衰?谁规定人长大就一定要越来越顾全别人的心意才叫成熟的,我觉得只要自己不辜负自己,就很成熟了。”  应肃抬眼看了看他,似笑非笑:“别的姑且不论,这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  徐缭沾沾自喜道:“是吗,不过也这是必须的,我这不是刚决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民教师,熏陶培养祖国未来的花朵,没点文化怎么能行呢。”  “行了,起床吧。”应肃把衣服丢给他,自己则去卫生间里洗手顺便擦下被某位大明星亲到湿哒哒的下巴。  他这洁癖大概是一百年都好不了了。  可总归没被当面推开了,徐缭有点美滋滋地穿上衣服,觉得今晚月『色』格外朦胧梦幻,浪漫无比。  同理,徐缭这恋爱脑大概也是好不了了。  告白顺理成章,交往水到渠成,亲密行为早在他们俩没确定关系那会儿就不知道越轨了多少次,眼下只能说是合情合理,得寸进尺。徐缭穿好松垮垮的『毛』衣跟外套,驼『色』大衣上还有一连串可爱流苏,帽子上还带着两个小球,衬得他年轻了十来岁。  于是年轻了十来岁的徐缭就坐在被窝里吃小面包,铺了一张纸巾,粉屑掉个没完,大概吃了一半漏了一半,那杯没喝完的可可牛『奶』被拿来润了嗓子,好不容易把哽在喉咙里的那团给咽了下去。  他们俩都没提同居跟公开的事,对徐缭来讲不到时候,也没有心理准备;而对应肃来讲,时机不恰当,更何况他也不打算让自己之后一直处于被粉丝长期『骚』扰的状态。  应肃出来的时候表情可以说是十分嫌弃了,把满是面包屑的纸巾丢进垃圾桶里之后,又将这张单人小床收拾了一遍,这才把人提溜出来,就差找个包把这只越发野『性』难驯的小猫给塞进去随身携带了。  喝完热可可的杯子被应肃拿去洗了,经纪人把车钥匙递给他,让他自己先上车开会儿空调。  徐缭乖乖接过钥匙,这件『毛』衣是肥大款,袖子长度惊人,简直怀疑曾是刘皇叔的高定款,徐缭往上扯了两次,才勉强『露』出大半个手掌来,另一只手干脆放任不管,拿着袖子『乱』甩,蹦蹦跳跳地往车子处跑去,应肃扣好杯子出来,青年还在车门边晃悠,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面,然后盈盈抬起头,对他甜甜笑了笑。  这大概是倒退了二十岁。  应肃被一击必杀,哑然半晌,才想起大衣还在自己手上挂着,于是心慌意『乱』地重新披上衣服,故作平常。  快走到车边时,徐缭忽然一拉车门,冲他抛个媚眼道:“帅哥,约不约?”  应肃冷笑了一声,徐缭就立刻缩进了车里,老老实实给自己扯上安全带,一脸严肃,刚正不阿:“肃哥,接下来咱们有什么活动?”  “罗准的新剧正好转场到同个城市,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探班或者串场,他之前联系过我,不过我没直接应下,看你心情。”应肃屈指敲了敲方向盘,若有所思道,“这场活动之后瑞丰那边有几个短片跟宣传照要拍,年底那两个奖,金表跟锦鸡都没看上《艳蝶》,估计是热度太过了,自觉阳春白雪的『性』子又起来了,这方面不用管他,刚进大荧幕,就能在繁花那拿到提名已经不错了,你真正想拿奖还得看《失语者》,这事我到时候会安排的。”  徐缭愣了愣道:“安排什么?”  “安排热度跟营销啊。”应肃莫名其妙,“不然安排你获奖吗?”  徐缭心有余悸,暗道我还真是这么想的,还想怎么肃哥突然变成应总了,差点想跪下来喊爸爸。  “这次节目录制不需要,不过接下来可能会有几个舞会,是瑞丰的,我邀请了柳茜当你到时候的女伴,同一个公司,又是知根知底,再适合不过。”应肃皱了皱眉,缓缓道,“今年时装周瑞丰难得扳回一局,春夏估计会有大动作,你自己上点心,星尘跟各家媒体没好到能抢邀请函,你现在身价也不到让人眼巴巴想带你炒作的份上,瑞丰那边如果能谈好,邀请你去时装周看秀,那接下来的后续工作就稳了。”  徐缭听得头晕目眩,急忙打了个哈欠道:“到时候你喊我吧!”  应肃略有些无奈,却也不好指责他,诚然如徐缭所说,他虽然在生活里把自己搞得『乱』七八糟,可上了镜头,接受工作后,却从没让人失望过,甚至连交际采访都从不让人『操』心。  徐缭在座位上眯了会儿眼睛,半晌想起女伴这档子事,忽然道:“哎,应肃,我接下来要是为了演戏做出点……就各种牺牲,你会不会挺不高兴的?”  “工作而已,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应肃淡淡道。  不知怎么,听了这话,反倒让徐缭有点儿不高兴了,他也知道这是再识大体不过的话,搁封建旧社会正宫娘娘能这么说话,哪个大老爷们不得笑咧了嘴,徐缭不知好歹地撇了撇嘴,看向窗外,怒火暗生,哼哼唧唧道:“你倒是很豁达。”  “你现在充其量是个流量演技挂的,要说底气还差得远。”应肃看都没看他一眼,凌晨车不多,也不敢分心,“你是要跟媒体手撕一波,当场出柜,大量掉粉,被媒体争相报道,然后给人当上好几年谈资,在圈子里举步维艰,熬到一身演技都沦落去拍偶像剧呢;还是老老实实等走稳了踏实了再说这些话。”  徐缭抱怨道:“你就不能梦幻点吗?”  “这不是有你了吗?”等到一个红灯,应肃终于看他,睨了他一眼,“我负责让你自由自在地幻想。”  徐缭被瞬间击沉,那点小火苗没来得及无理取闹窜起就已经被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就是明撕暗秀吧第六十九章   下飞机进酒店那会儿,徐缭重新申请了一个小号,清空了微博强行加进来的所有关注,只关注了自己的大号跟应肃。  一个快乐的恋爱脑:我磕到真的啦!  小号的微博当然没那么热闹,不过零星有几个强塞过来的僵尸粉,徐缭也并不在意,这会儿应肃刚办完入住手续,转过头来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青年在傻笑,不由挑了挑眉。  瑞丰对徐缭颇为看好,之前几次杂志拍摄都是瑞丰新款,这次出席公益活动,那边也早就过来联系,想来是之前合作还算满意,愿意给些甜头。应肃这几日也渐渐想明白过来,瑞丰就算这两年日渐不景气起来,可毕竟地位在那,高奢牌子固定消费人群摆在那里,不至于惨到要找徐缭这么个小明星来吸人气。  只可能是徐缭真的走了大运,或是风格或是形象被看上。  其实也并不奇怪,自打那次没成功的潜规则过后,徐缭整个人就变了不少,瑞丰向来走成熟优雅路线,近些年也设计不少青春风格的牌子,可都不尽如人意,无法完美统一起来,而徐缭的气质相当独特,他既有少年的青涩纯真,又散发着成熟/男『性』的魅力。  应肃看过春夏那几套,当时拍摄宣传片跟海报的时候,就隐隐约约有点感觉了。  还没到一线就有了一线都没有的资源,搞不好这小子真是天选之人,不然运气怎么能好成这样。  如果瑞丰真如想象这般看重徐缭,那就看接下来的酒会了,对方百分百会谈起看秀的事,在时装周看秀可没那么简单,接下来应酬必不可免,还要跟瑞丰好好谈一下这方面的事,不管对方有没有心,自己这边也要努力争取。  星尘这一年出了两部剧,数据都相当不错,算是靠《艳蝶》成功翻身,若不出意外,接下来会越走越好,成立个人工作室的方案已经提交上去,之后徐缭如今与以前不同,需要一个完整的团队为他规划并且执行接下来的职业生涯。  应肃想得头疼,『揉』了『揉』眉心,把东西搬进房间后就把房卡交给了徐缭,打算回自己的房间去。  徐缭目瞪口呆地看着房卡,发出惊世骇俗的言论:“你……你不跟我一起?”  说出口后方觉后悔,他与应肃交往不过几日,确定关系之后反倒腼腆,连个亲亲抱抱都没能蹭上,最多是握了握小手,说出如此容易被人误解的话,不知道会不会被应肃这个大木头觉得轻佻不自重。  倒不是徐缭对自家经纪人某些功能有所怀疑,实在是应肃常年以来表现的过于冷静自持,令人怀疑他有没有解决生理需求的必要。徐缭虽偶尔调皮捣蛋,但那也是『摸』清楚了应肃底线在哪儿,如今贸贸然踩入那块自己不知深浅的区域,连挨骂的准备都做好了。  有些人刚见面就能上床,交往十天就敢领证,没谁能信誓旦旦说这就不是真爱,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徐缭算不上保守也称不上过度开放,玩得开却从来没过头,自认比起圈里某些为了解压什么都敢玩的同行还算得上是出淤泥而不染,可遇上应肃就怯怯不敢出声。  他家这位大经纪人,一看就是得一两个月才能牵手,半年才能拥抱,一整年过完感情稳定方能亲亲,等到了结婚才可以上床的老古板。  典型封建社会受害者。  尽管徐缭本意只是想抱着应肃一块儿入睡,没半点不纯洁的念头。  “你七点钟还有工作,所以不行。”  应肃倒没在意这句话,男人容易被荷尔蒙煽动,管不住下半身的事比比皆是,比如崔远山,爱是真的,『性』也是真的,又不是和尚,还强求人存天理灭人欲。他洁身自好并不意味着就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喜欢的人,合适的地点,再正常不过的欲/望,确认过的交往关系,不管时间长短,吸引力是始终如一的,没必要扭捏。  徐缭的邀请跟挽留都很令人动心,然而不行。  工作胜过一切私欲,应肃不会自砸招牌。  “我……还有工作。”徐缭木讷片刻,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听出应肃的言下之意,顷刻间就把自己单纯的想法都给丢进了垃圾桶,顺着这话的思路继续下去,半晌才道,“所以,没有工作就可以?”  “如果没有别的麻烦,为什么不行?”应肃疑『惑』道。  徐缭陷入了长时间的呆滞状态。  “你被吓到了吗?”  应肃略有担忧。  “没有。”徐缭觉得自己摇摇晃晃,仿佛置身棉花之上,脚底发飘得厉害,就赶紧坐在了床边,神情恍惚道,“没什么,我就只是……太惊喜了点。”  这么多年来,徐缭难得心思细腻一把,合情合理为情人仔仔细细考虑了一番,万没想到媚眼都抛给瞎子看,谁能料想到圣僧是个酒肉穿肠过的假和尚,世界过于离奇,他『摸』『摸』自己的下巴,好不容易呼出一口长气,缓缓道:“人类真是太疯狂了。” 第57章 苦涩咖啡味:呜呜这是什么绝佳小蜜糖啊,穿得超甜,我简直窒息!  梦:我现在能写几万字的彩虹屁,我的天啊啊啊啊啊,我喜欢的是个什么千面小妖精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采访、采访、采访,一连串的采访,徐缭恨不得立刻就再接一部新剧然后彻彻底底投身进去,如果说演戏是这份工作最有趣也最困难的环节,那么之后这些千篇一律的采访跟活动无疑就是最无趣的那部分,曾几何时他也为活跃在话筒下而雀跃不已,媒体的关注意味着观众影『迷』粉丝的热度。  可真正实施起来很枯燥,几乎每个问题都不得不重复上数次,徐缭得尽量让每个回答都听起来截然不同,事先跟剧组定好的梗反反复复讲述七八遍,乏味无比,要是遇上爱找事情的记者,那么乏味之余还要加上点烦躁。  不过好消息倒也不少,自打接了瑞丰跟杂志的代言,除了拿得出手的作品还不多之外,二线的名气跟资源算是稳定下来了,随着徐缭所受到的采访越多,进入大众的视野也就越多,同理,黑他的人也相应多了起来,当明星的没有几个清清白白没被黑过,就连赵松溪这样的人物都有人专门扯个区说他为人假清高。  这事实在不足为奇,只能证明徐缭的确开始被众人所熟悉起来。  当明星就只有两条路,要么靠作品,要么靠流量,前者看运气,后者看钞票。圈子里不乏长相出众又有实力的演员,倒不如说太多了,然而僧多粥少,资源只有那么一些,每个机会都值得抓住,可更多时候是没有任何机会可以抓,于是衍生许多令人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徐缭打重生以来就没遇到过那些藏污纳垢的事,一来是应肃挑剔,格外注意他的精神状况,因此特意筛选过剧本跟剧组;二来是他连演了两部都是未来大爆可眼下关注度一般的电影,再之后就开始『操』心自己的状况,而这些作品里,哪怕是对他不冷不热的《凰璃》剧组也因投入巨大而相当谨慎小心,不会因为私情耽误拍摄。  大概是老天爷都见不得他太开心,白天的行程忙碌完之后,徐缭就没怎么犹豫地答应了罗准的邀请。  罗准曾经帮过他的忙,人情债就是有来有往,加上徐缭对这位金牌编剧印象极好,也愿意继续来往。  更重要的是,罗准现在正在拍摄的就是他封神的第一个阶梯——《事死如生》。  《事死如生》总共分有五个系列,徐缭隐约记得这部作品被拆开拍摄了不少,最早是部上星电视剧,作品热度惊人,且粉丝粘『性』很大。之后由于制度关系,几乎全部转向网剧,电视剧跟网剧的优劣不必多提,而对于罗准的作品与受众来讲,网剧相较之下,审核相对更为宽松,对ip的拓展『性』也更有利,自然是拍摄网剧为首选。  现在这个点,应该是《事死如生》的第一部 。   任何由其他作品改编成影视的作品都存在一个趣味点,官方所创造的角『色』,未必是受众者心目中的那个角『色』,同理,即便作者指名选角的演员,如果表现不好,读者也未必买账。  《事死如生》却是少数所有主角都讨得大众认可的改编作品,甚至一直拍摄到最后,都是原班底出演。  好大一块肥肉,却无从下口,不过徐缭也心知肚明,人不可能太贪心,他当初选择了《失语者》,就注定错过《事死如生》,可并不妨碍他客串蹭个热度,再者来说,这会儿还不一定是谁蹭谁的热度。  做人就不该贪心。  服务员进来上菜,导演不太眼熟,可见着就直犯恶心,徐缭面不改『色』地从脑海深处挖掘,半晌终于翻出来这是个什么玩意,何姓导演,圈里有名的风流浪子,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玩得相当开,年纪不小,手段不少,加上的确有些本事跟人脉,倒也多得是人愿意跟他做一夜『露』水夫妻。  哦嚯,也恰巧是被徐缭报警的那一位。  看来后续没出什么大丑,过得仍是十分滋润,这些陈年旧事没人去深挖就不会被特别关注,笑料过了一阵也就散了。  徐缭脸上笑意不变,一双含情的桃花眼却多了几分煞气,罗准不知前因后果,仍是对他热情招呼,看得出来并无戏谑恶意,这事过去已经有几年,他那时病症刚有缓和,重回娱乐圈忙于琐事,毫不知晓也不足为奇。  今天本来就是看在罗准的面子上才来,徐缭索『性』坐在这位大编剧身边,言笑晏晏与众人觥筹交错。  服务员上菜极快,桌上热气腾腾,中间是个火锅,添了不少东西,酒过三巡,众人也撕下和善的表皮,『露』出饥渴的獠牙来。  最先发难的是个老资历的女演员,似乎是女二号,她端着酒杯敬了徐缭一次,像是不经意谈起眼下圈内的作品,话说得恰到好处,不经意间峰回路转,忽然道:“人啊,还是要认命,再大的投资,再好的演员,缺了点运气就起不来;可要是有那么点运气,说不准什么事儿都成了。徐老师,您说是不是啊?”  一片白雾茫茫里,她化妆极淡,看着倒像素颜,嘴唇猩红,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徐缭身上啃下大块肉来。  《事死如生》投资并不算太大,罗准专心剥虾,最初还当这位女演员是在说自己,可听到半路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到底不是个缺心眼的,脸『色』不由得一变,正要开口,见众人都虎视眈眈地看向徐缭,一时哑然。  他是剧组的人,与徐缭私交不算太深,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总不能为人出头把整个剧组都得罪一遍,只能闭嘴,颇为愧疚地看了眼徐缭。  徐缭对这场景倒并不诧异,哪怕是二线导演也胜过一线明星吃香,这些演员要拍作品说到底是要靠导演跟制片,他如今名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指不定哪天就被异军突起给挤下去,投向导演不足为奇。  “看来您的运气一直都不太好。”徐缭并未留口,尖细的筷子头在肉片上拨了拨,缓缓道,“不过我倒是奇怪,您这么多年了,真就只差了那么点运气吗?”  这话尖酸刻薄,所谓好男不跟女斗,通常圈子里谈天说地,女人又是前辈忽然发难,男人大多会谦让点,咽下这个哑巴亏,没诚想徐缭上来就踩死资历,又暗示年纪,女演员气白了脸,一下子不出声了。  圈子里高高低低起起伏伏都是寻常,徐缭想,总是有人的人生,起起起起起落——  比如他。  因此这猝不及防地落了这一下,差点闪着徐缭的腰。  徐缭将筷子搁下,觉着这饭吃着也没滋味,心中亮堂着,因而也不打算给罗准留面子,反正这一位也不会生他的气,于是微微笑着欠身起来,模样风情万种,又略带冷意,有七八成应肃平日里头吓人的气势:“不过我今个倒是瞧清楚了,看来各位,都不是什么会走运的人。”  他这话把一桌人得罪了个遍,罪魁祸首终于装模作样地开腔,带上一脸假笑打圆场,和善道:“徐老师开玩笑了。”  徐缭瞥了他一眼,轻蔑地冷笑了声,撩得人心头火气,何姓导演暗地里磨牙,说不清心里涌起来的是□□还是怒火。  “老罗。”徐缭懒得理他们,慢悠悠道,“下次请你吃饭,这桌就不吃了,我怕闹肚子。”  徐缭拿起外套,缓缓把大衣扣子系上,而后轻轻掸了掸不存在的灰,像是刻意拂去什么脏东西,耍够大牌的气势,打开门离开了。  出门时被寒风一吹,扬眉吐气,只觉得爽快,连接下来可能会被打脸都顾不上了。  有段时间徐缭很喜欢看一些逆袭,毕竟生活里不常是那样的,并不是所有的付出努力都能得到回报,当然你不付出是铁定没有的,更别提那种跨级别打脸跟恶人有恶报了。要真有恶人有恶报这回事,就算徐缭刚出道那几年欺负他的人,能把整个地狱都填满了。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徐缭上辈子刚红那会儿,好心扶个前辈——当然的确也有结交的意思,结果对方自恋到以为徐缭对她有意思所以泼了他一脸红酒,让徐缭当众出丑,开口就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按照天理循环,她该比徐缭过得更惨,可结果这位女明星最后嫁入豪门,活得比他可滋润多了,最大的烦恼大概是怎么花掉那些该死的钱。  徐缭低头呼出热气哈手,眉眼少见凝着冰霜,《事死如生》接下来的确大热,可也不见得他就是个软柿子,红也分等级,走到今天为止,徐缭还真没怕过。  应肃是个很没情调的男人。  徐缭跟他谈了还不长的恋爱,可到底合作了几年,这个没情调并不是指应肃不浪漫或是不会说情话,而是某些时候出乎意料的心狠。这次客串的确是罗准发来邀请,可是剧组导演是谁,是什么态度,应肃本该一清二楚,这个男人绝对有潜『性』控制欲,上辈子八成是锦衣卫转世,任何他想知道的情报都不会放过,因此没任何可能一无所知。  可他没给自己任何提醒。  他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  心脏泛起酸涩,徐缭大步走出来时,在一堆助理里待着的汪甜眼尖见着,急忙抽身出来匆匆跟上,低跟鞋踩得大堂地砖格外嘈杂烦人,他拉开车门上去,面沉如水,不想搭理任何人。汪甜识时务,懂进退,立刻上了副驾驶位,不打扰徐缭的私密空间。  罗准发来消息,不算道歉,意思也差不了多少,欲言又止。他不清楚恩怨,是剧组率先发难,可徐缭实在反应过度,因此略有些疑『惑』,不敢轻易妄下定论。  徐缭草草打了几个字敷衍了事,并不快意。  这事儿委实憋屈,憋得徐缭心里一肚子火,事已至此,他若非要询问个说法,未免显得太过小气,可若不问,又实在难受,犹豫不过三十秒,徐缭理智举起手机,毫不犹豫地从联系人中翻出应肃,拨号过去。  那头很快接通,徐缭便再难克制,阴森森,恶狠狠,开腔就难掩怒火,一口银牙嚼铁咀金,像是要把应肃活吃了一样:“你是什么意思?!”  应肃莫名其妙,于是瞥了一眼行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已到了今天这个点,心下了然,便抚着眉眼平淡问道:“你怎么解决的?”  徐缭恨恨道:“你先别管!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能所有事都跟你说吗?”应肃声音冷静,那头传来簌簌地翻书声,大概是在检查文件,“人得往前走,如今你有这样的热量,难道不想再进一步?你越走越高,名气就会越发提升,遇到的问题也就不单单只是这些了,我不能为你安排好一切。”  徐缭沉默片刻道:“可你是我男朋友啊。”  “徐缭。”应肃忽然开口,“你要明白,我除了是你男朋友,还是你的经纪人,无论是哪个身份,能陪你走一辈子的人都不一定是我,也许某一次你突然太过入戏,因戏生情,觉得女孩子更好于是跟她结婚,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你明白吗?总有些事,你要自己面对。”  “谈恋爱的人不能说这个。”徐缭闷声道。  应肃婉拒他:“我是你的经纪人,如果你想永远当个孩子,那可以,接下来我会为你安排到无微不至,我会尽我所能去帮你,让你免于纷扰,直到我们结束为止。”他缓缓道,“我会对你毫无隐瞒,毫无怨言,直到厌倦为止,如果这是你要的。”  其实应肃说的东西,徐缭都明白,自己依赖对方过重,不是每个剧组都那么纯洁无害,有人地方就有利益,而人是多样化的,当声名鹊起后,就会遇到世间最无孔不入的恶意跟猜测,人们将每个动作,每句话都逐渐拆分解析,琢磨出其中意味,若非金刚不坏之躯,在这圈子里几乎生存不下去。  《凰璃》剧组的冷淡,何姓导演带来的难堪,皆只不过是这海面上一朵浪花,连暗『潮』都称不上。  应肃低声道:“我不可能永远保护你,徐缭,不是每一次我都能及时赶到,你要习惯没有我也能过得很好,别让我成为你的必需品,很多事情你要靠自己。”  徐缭忽然觉得难过,他不知道应肃曾经发生过什么才能如此冷酷理智,就好像随时准备好失去那些自己本该拥有的东西一样。于是他沉默着,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应肃恢复原样,将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以经纪人的身份告诉他没有什么大问题,有问题也会帮忙解决掉。  可爱不是这样的,爱不是这么理智,不是这么冷静,不是这样……残忍的。  “应肃……”徐缭略有些踌躇不安,他缓缓道,“你当初到底为什么答应我的告白。”  应肃沉默良久,轻声道:“因为我爱你。”  即使你从未在未来的人生安放我的位置。  徐缭不是金丝雀,从来养不熟,他更像是只鹰,猎人抓下这翱翔天际的猛禽,硬生生磨耗它的『性』子,让它奄奄一息,依附于人。而应肃不同,他更希望这只鹰能恢复锐气跟野『性』,重新回到属于它本身的地方去。  他从不怀疑徐缭爱自己,可也清楚徐缭还有大好的未来。  缘分需要珍惜,狗仔无孔不入,有些伤害在不经意间就会造成,悲剧从来不是强行导致的因果,而是无人做错,无人刻意,平平淡淡之间不经意促成的结局。迈出交往这一步开始,就要承担同样的甜蜜与风险,应肃是徐缭的男友,同时还是经纪人,因此考虑的事情需要更多也更全面。  若真有分离那一日,应肃期望那时徐缭已强大到不会为这些琐事而阻碍身心。  他这般爱着这个男人,也从未怀疑过徐缭对自己的感情。  正因如此,才更为慎重。  若是两『性』甚至于同『性』关系之间,只需要毫无意义的宠跟爱,愿意花大钱就能摆平一切,那大抵跟爱情是没有什么关系的,用包养跟宠物来定义关系更为适合。  徐缭临时变了道,他们俩还在一个城市忙碌工作,只是一个住城东一个住城西,他大大方方去找应肃,顺道进超市买了润滑剂跟安全套,下车时揣在口袋里,神『色』如常地让人在楼下等他。  进房间时,应肃还不明白对方来做什么,徐缭把口袋里几个套子跟润滑剂丢在床上,冷静脱去外套就往浴室里走,关门前转过身来,神态十分诚恳:“其他地方都很满意,现在我想验个实货。”  应肃瞟了眼日程表,第二天没事,要求合情合理。  于是他就把徐缭给验了。第七十一章   徐缭醒过来的时候,应肃已经起了,正在阳台上抽烟,只穿了条裤子。  计划赶不上变化,徐缭其实没必要去超市购买,酒店里也有存货,各『色』型号一应俱全,他对上下并不纠结,不过最初来的时候,的确是存着把人办了的心思来的。哪料中途翻车,不过应肃贴心,为了避免给清扫人员增加负担,也没浪费他买的那几个套子,仔细数一数,好在是两个人,要是光一个人用,这晚上可真够人肾虚的。  近来没太修指甲,应肃背上被挠出几条红肿的长痕,在皮肉上格外显眼,徐缭很是愧疚了一番,又忍不住有点洋洋得意。要是完全爬不起来床,那倒也不至于,处男又不代表全无经验,应肃天生学霸,学什么都快,徐缭上半场还稍稍带了他一把,中场休息完就等着被人喂水享受,全程懈怠,可谓好吃懒做,令人鄙夷。  “哎,你过来。”徐缭缩在被窝里喊他,不乐意自己动弹。  应肃转过身来,把烟弹了,捻熄在烟灰缸里头,手一搁,整个人已经走了过来,坐在床边搂着他,身上还带着烟气,不太好闻,又怪让人喜欢的。  “怎么?”应肃伸手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缭对他翻白眼,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半晌道:“舒服,舒服死了。”  应肃的手就不轻不重拍在他额头上,神『色』微敛:“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也很正经,食『色』『性』也,你倒是说说哪里不够正经?”徐缭不理他,勉强从被子里伸出两条胳膊去搂经纪人的脖子,贴着脸温柔依偎着,然后轻轻咬着耳朵低声道,“我会爱你,很爱很爱你,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应肃没有说话,只是凑过去吻了吻他的脸颊。  有个细节是徐缭昨晚意外发现的,应肃不喜欢主动亲吻,可是对送上门的却来者不拒,明明有洁癖却对接触乐此不彼,他亲起来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强硬跟冷漠,是很柔软的,跟进步飞快的技巧不同,显得格外生涩而纯情,徐缭要不是真撑不住,当场就能被激动的狼『性』大发。  “要不要喝粥,喝完把消炎『药』吃了。”应肃任由徐缭往他脸上亲,湿软又温暖的嘴唇不经意摩擦过肌肤任何一块,带来令人不知所措的暖意。  “噢。”徐缭拖长了腔,又紧了紧手,不肯放人离开,慢腾腾道,“还是算了吧,我想抱着你,再亲亲你,最好再吃一次。”  对方并未『色』『性』大发,而是皱起眉头,规矩周道宛如正人君子,缓缓道:“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的徐缭又凑上去亲了他一口,把那微皱的眉宇『揉』散。  应肃大概是怕徐缭还要作妖,直接穿着裤子进了被窝,凉得徐缭一个哆嗦,好在两个大男人火力够壮,很快就又温暖了起来,他把徐缭抱在怀里,为了以防对方再做点什么,把两只手都塞到了胸口处,考拉抱树大概都没他这么紧密,低声道:“等会没事,再睡一会儿吧。”  “行啊。”徐缭打了个大哈欠,脑袋拱了拱应肃的肩窝,又『舔』了『舔』那条肿起来的皮肉,低声道,“痛不痛?”  “睡吧。”应肃摁着他的脑袋没说话。 第59章 赵教授标点符号都不带了。  徐缭眨眨眼。第七十二章   酒吧之旅匆匆结束,赵松溪来得很快,同行的还有罗棠经纪人。  应肃想起第一次遇见赵松溪的场景,暗感失策,他早该发现两人之间有所猫腻,否则经纪人怎会乐见这样的情况发生。徐缭对一楼群魔『乱』舞的场景颇为熟悉,雀跃的小舞步踏了两下,终究没敢太过在自家领导面前放肆,老老实实被送回了酒店。  读书日很快来临,汪小婵联系了流浪者开直播,众人在后台预热,徐缭跟赵松溪更熟,便由两人一道。  这些年来赵松溪虽然名声不显,但到底是老前辈,地位还是相当与众不同,更别提他还是国家指定的爱心公益大使,本身也相当热心各种慈善活动,若是媒体愿意报道,一长串的名额只怕能惊掉人的下巴。  赵松溪不太喜欢化妆这一套,生怕助理烦人,就特意躲到徐缭休息室来看书,直播有个大概的流程是定死了的,他早已做好准备工作,这会儿不放心,又多看了两遍。徐缭状态却不太好,近来《暗龙》宣传也准备开始,时隔一年多总算要开始上映,三人组能再碰头,徐缭连夜坐飞机回剧组谈了谈接下来具体的活动,今早刚回来,因此打了个哈欠,精神有些不济。  汪甜给两人都倒了咖啡,然后出门去了。  “你们还好吧?”徐缭啜饮了一口,觉得热气灌入肠胃,从内而外散发了出来,他『揉』了『揉』眼睛,漫不经心开了口,整个人仿佛要融化在整个沙发里,斟酌着开口道,“相处久了有矛盾是很正常的事,别为一时之气。”  赵松溪微微笑了笑,迟疑片刻,模样居然是有点愧疚的:“不好意思,让你们费心了。”  他这人倒是儒雅客气得很,旁人不过是多嘴八卦,竟也能蹭上句多谢关心,徐缭没有说话,只是享受了会儿咖啡的味道,明白赵松溪是铁了心要离婚了,然而他想不通,既是你爱我,我也爱你,又何必分开。  “这事我已想了很久。”赵松溪想了想,觉得大概还是要给徐缭一个答案的,于是又道,“我们俩是因戏生情,现在戏结束了,人却出来得太慢,好在是出来了,再拖下去也没意义。”  因戏生情?  这事在圈子里太过常见,演员过于投入一个角『色』,导致短时间内无法出戏,因而诞生了一大堆情侣,这其中有为了炒作假真心的,自然也有真动了心的。多巴胺这东西有一定的时限,快起来第二天就能翻脸不认人,慢起来能拖掉人的半生,可赵松溪跟罗棠都不像是那种不谨慎的人。  “你怎么知道?”徐缭捏着台本问他。  “她两年前做了个手术,而一年前我看到复查的单子才知道。”赵松溪轻声道,“之后我问她怎么不告诉我,她说没这个必要,从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明白了,我没办法继续这么下去,她爱闹爱玩,我却木讷无趣,最初还以为是聚少离多的缘故,后来想清楚了,我们两个人本就不是一路人。”  徐缭本想说只是个手术而已,何必小题大做,可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这就是两个人走下去会发生的问题,爱情本身就是互相磨合,赵松溪还爱罗棠,可是他累了,谁也无法阻止他停下脚步休息。  有时候重点并非在一个小小的手术上,它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徐缭便没有说话,只是缓缓道:“不会可惜吗?你还那么在乎她。”  “我为她做了我最大胆的尝试。”赵松溪神『色』如初,平平淡淡,“现在不过是结束了,这个尝试失败了,演员经历最多的就是失败,所以不要紧。”  徐缭就没有多说什么。  准备直播时,艳光四『射』的罗棠正走出来,化妆师在帮忙打理她卷发上的装饰,她今天看起来像是一支花,优雅动人,目光望过来,盈盈动人,脸上还挂着笑容。  “小缭。”罗棠风情万种地走过来,目不斜视,一心一意地盯着徐缭身旁的赵松溪,笑容愈发明媚,旁人只当她在看徐缭。  徐缭几乎都能听见边上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他的确想跟这位视后打好关系,可从没想过打好这方面的关系。不过送上门的便宜,不捡白不捡,徐缭抿唇一笑,既然罗棠有心示好,也不能怪他蹭点好处,便亲亲热热地回道:“棠姐早。”  赵松溪并未看她,神情几乎是有些冷淡的,要不是徐缭跟他刚刚聊过,险些以为昨天那个连标点符号都忘记打的赵教授是自己做梦臆想出来的。  “赵老师也来了啊。”罗棠脸『色』不变,忽然伸出手来。  赵松溪不好当面下她的脸,知晓媒体最爱嚼这类口舌,罗棠的八卦多得是人在追,谁管赵松溪是谁,他强忍住皱眉的欲/望,也伸出手来跟罗棠握了握,缓缓道:“罗老师。”  罗棠直勾勾地看着他,赵松溪抽了两次手才勉强抽出来。  徐缭看了看他们俩,一位是媒体宠儿,另一位是圈内泰山,若能将他们俩重新撮合成功,光人情就够徐缭往后不愁,然而他自知实在没有这个本事,再有金刚钻也难揽这个瓷器活,同理,要是让他们俩在这儿上演家庭八点档,这慈善活动就可以直接卖两人八卦盈利了,压根不需要他跟赵松溪上去直播。  “时间快到了,赵哥,我们走吧。”  这么僵持着总不是个事儿,徐缭急忙给了个台阶,略有些不知所措的赵松溪顿时松了口气,点点头跟他离开。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徐缭总感觉如芒在背。  赵松溪并不太能跟媒体打交道,这一点是徐缭跟他直播完后才发现的,他『性』格较为安静沉闷,说话斯文得体,是个相处起来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的男人,本来徐缭还担心他不太能适应直播,可大概是讲座惯了,面对千万人的直播也不显窘迫,只是到了媒体面前就成了锯嘴葫芦。  直播完成得出奇顺利,徐缭活泼好动,赵松溪沉稳博学,两个人一静一动,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日直播居然也颇为有声有『色』,毕竟是读书日,在推广慈善之前有几个相关的小活动,赵松溪都颇为配合,而后来提及推荐书籍,则更是侃侃而谈,半点都不『露』怯。  光从推书环节来看,赵松溪应该是个很受欢迎的老师,枯燥无味的书本推荐被他说得异常精彩,徐缭差点在当场拿起书准备好好学习。  观众们都很买账,小哥哥好可爱跟我会认真看书等等的弹幕刷了一大波。  “赵哥到底是专业的。”  下播之后徐缭喝着水夸赞他,对方笑了笑,来了波商业互吹:“好是因为有你托着我。”  说得跟两人刚刚讲了个相声一样。  结果到了活动结束后的媒体访谈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赵松溪笑得格外和善,回话却极少,只除了跟公益有关的事多说两句除外,全程保持着另一个世界的频率,徐缭见势不对,只好帮忙打圆场,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也亏得来的都是大媒体,不像小媒体那样口无遮拦。  直播没事,哪想到在采访这环险些出了差错,徐缭虚惊一场,仍是满头冷汗,到后台休息时忍不住苦笑:“您这么多年来名声不显,该不是跟媒体不对头吧。”  赵松溪内敛地笑了笑,缓缓道:“我处理不太来这些,好在他们写了我几次耍大牌之后就不怎么喜欢理我了,以前拍完戏,剧组也会尽量帮忙,我只负责坐在边上听就行了。”  徐缭哭笑不得,觉得这锅不能单怪狗仔,媒体大概多都吃过赵松溪的苦头,一个好好的演员上了镜头,采访十个问题起码有八个问题五个字内解决,有两个干脆就不说了,只要是个记者,见着他都得绕道走。  偏生这位老师除了不太擅长应付媒体之外,样样都完美无缺,奖杯拿得手软,真是采访不是,不采访也不是。  “你是……天生不擅长吗?”徐缭沉『吟』片刻还是问道,“我看咱们俩平日交流也挺正常的啊。”  赵松溪想了想,缓缓道:“他们写的是他们想要的东西,跟我怎么想无关,既然如此,我何必浪费口舌,由他们去写吧。其实前几年还好,有些人会问有关的问题,比如说我对角『色』的想法跟看法,为什么那么演绎,后来就慢慢变了,他们更希望知道我这个人,而不是我所饰演的角『色』,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回答。”  这底气。  徐缭忍不住摇了摇头道:“您是真佛出世啊。”  “我本来就是个演员。”赵松溪笑了笑,“后来又当了老师,我只需要对我的作品跟学生负责就可以了,所以就习惯了,如果这是我负责的领域,我会尽心尽力,可他们想知道无关的东西,我觉得实在没有必要,没给你添麻烦吧?”  这话不能说错,可也实在算不上对,总之属于不可参考的经验,赵松溪出道早,早十几年前圈子还不是这个模样,媒体也没猖獗到眼下这场景,大多数演员靠实力吃饭而不是靠流量博出位,娱乐圈是风向变化最快的地方,而到现在赵松溪又有了地位跟资历,不看媒体脸『色』也属常事,徐缭想了片刻,居然有点儿羡慕,于是笑道:“没呢。”  赵松溪便点了点头,终于有点真心实意地笑了笑:“跟你合作很愉快,希望下次能在同一部作品里见面。”  徐缭忍不住笑起来:“那可能有点儿难了,您该不是要我帮忙给你打圆场吧。”  “换做别人也许是,可你不一样。”赵松溪为这个俏皮话短促地笑了笑,然后想了想,缓缓道,“你的成就不止于此,我很期待你会走到什么样的高度。”  “就算是客套话我也收下了。”徐缭忍不住笑了起来,跟赵松溪握了握手,这才分道扬镳。  读书日直播引起了不少水花,跟质量本身无关,其原因是因为一名网友发博询问:“徐缭宝贝旁边的那位小哥哥是谁?”  “博主是认真的?赵松溪你都不认识???”  “很奇怪吗,我也不认识赵松溪啊,这谁啊?非得要认识他吗?”  “他咖位有我哥哥大吗?搞笑,还非要认识了。”  “卧槽你们真是我亲哥亲姐,这位大神居然都没人认识,早十年全娱乐圈都得跪下来喊他爸爸,他是国内甚至全世界唯一拿下国内外十大金奖的影帝啊,封神好多年了,平日为人低调而已,你们说不认识的是认真的吗???去年繁花奖竞争那么激烈,得主是他啊!要不是他参赛了,其实应该坐在评委席的。”  “是我爸那辈的大神。”  “也不奇怪吧,赵哥这么多年教书育人,深居简出,而且从不接受采访,连登报都很少,近几年作品越来越少,网上一大群小孩子,指望他们能耐心看当年的影片,认识才有鬼吧。”  “呵呵,今年十五岁,最喜欢赵老师的《海棠花开》,刷了好几次了。”  “提问前请先看一看百科,谢谢。”  “《失语者》也太牛了吧,查了百科才发现是大神,我当初看录制的时候还以为他是工作人员,汗。”  “我觉得应该是请问赵松溪身边的那位年轻明星是谁?【滑稽】”  ……  #赵松溪是谁#上了热搜,而今天的徐缭依旧没有姓名。  徐缭晚上回酒店时看到这个消息,估『摸』着这个梗还能继续玩下去,直到他自个真正上热搜的那天。下播那会儿他打铁趁热跟赵松溪谈了谈互相关注的事,不过赵松溪说自己不太玩微博,账号都是罗棠给他申请的,关注的人并不多,寥寥几个都是名导跟老戏骨,罗棠并不在其中,大概是刻意避嫌,关注列表刚多了个徐缭,还新鲜热乎着。  赵松溪的微博的确不多,有些是他对角『色』的记录,有些则是他写的小诗,粉丝都少得可怜,更别提私人生活相关了。  徐缭简单看了一遍,又切换了自己的小号,不知为什么突然多了几个粉丝,他统统移除掉,又继续发起自己的恋爱脑记录来:他特别好,像团美梦。  配图是灯光下拿着戒指的自己,让应肃刻意拍得,手抖得仿佛自动加了十重马赛克,别说近视眼,就是千里眼也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人是个鬼,身形好似名画呐喊。饶是应肃专业素质过硬,在徐缭要他手抖成癫痫病人发作的硬『性』要求下,也不得不屈服于现实,愣是把好端端如梦似幻的一张照片拍成了恐怖现场,辣眼睛得要命。  应肃对此略有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暗龙》已经确定档期,在暑假上映,宣传资源不算太少,总归是比《艳蝶》多得多,难能可贵的是三人组再度见面,因此碰面聚会加上各大采访忙得徐缭晕头转向,睡眠时间都减少到一定程度,更别谈恋爱了。  他很长时间没这么忙过了,一时之间居然有点儿不适应。  应肃偶尔会来,其他时间则要去忙白苏那边的事,经过那次灵与肉的畅谈之后他就对徐缭格外放心,两人最后见面是在半个星期前的剧组采访上,忙碌得要命的大经纪人来跟徐缭说协调档期的事,毕竟瑞丰的酒会也快要开场了。  这几个月发来的商业活动基本上都被推掉了,徐缭跟着剧组转场到各个城市宣传,通告排得满满当当,剧组人跟他打趣,说没想到他还认识赵老师,看来都是泡在微博上的八卦分子,刘正业早就知道,因而不动如山,拿着茶缸喝水,四平八稳,云淡风轻地像个老神仙。  打《艳蝶》下映之后,徐缭的热度就经常跟随各种活动时高时低,一来是他的确太忙,鲜少出现在媒体前,二来是他情况委实特殊,因此尽管他不理会媒体,可总有人帮忙带着出场。  刘正业没想到连赵松溪都能被他拖下水,眯着眼打趣道:“你小子有能耐啊,接下来还要看你脸『色』吃饭,说不准《暗龙》得看你这边的热度了。”这话当然是开玩笑的,刘正业对《暗龙》很有自信,只是想臊臊徐缭,也多多少少是有那么点试探的意思。  作品还没出来,新闻就敢『乱』写,《失语者》还没上映,徐缭的演技就已被吹得天花『乱』坠,加上几次采访里汪小婵信誓旦旦的态度,活像《失语者》直接能捧回个影帝。这类影片后期比一般影片流程要快得多,磨得是档期,刘正业隐约听到风声,这部片子估计会定在十月的黄金档。按照他对汪小婵的认识,如果国内是在十月,今年年底或是明年二月初铁定会在国外上映。  票房不是问题,《失语者》是冲着奖项去的,就看到时候徐缭的本事了。  刘正业跟徐缭合作过,这个青年演员演技足以令人惊艳,可还没真到封神的地步,因此怕他被吹飘起来,自己心里没点数,到时候要是陪跑甚至没得陪跑会心态爆炸,于是有心想敲打一下他。  徐缭苦笑道:“你们当大佬的,都这么谦虚吗?”  还好。  刘正业心里一松,到底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他跟看儿子似的看了看徐缭,无声点了点头,于是『揉』了把对方精心梳理过的头发。徐缭下车时顶着一头鸡窝,脸『色』不太好看,蒙阳跟关莫磊两个人穿得格外休闲放松,三人组倒真有点电影里那几个角『色』的那么点儿意思。  “精致啊,老徐。”蒙阳还没到媒体面前就格外嘚瑟,伸手拍了拍徐缭的肩膀,感慨道,“你这一头……是有点漂亮的,哪位大师做的头发?”  徐缭没好气道:“刘大师的手笔,人我都给你们带来了,喏,进车去烫个发?”  蒙阳摇摇头道:“不了,我跟磊哥多糙汉子啊,不能抢你精致男孩的人设,我们俩就免了吧。”  《失语者》在慈善活动结束后又安静了下来,留给徐缭足够的空间去安排自己的工作,宣传活动恰好错开《暗龙》的相关档期,主要是这部片子本身也就不适合过分宣传,汪小婵跟应肃已经联系过了,如果有必要的通告,会提前一周左右商议,确保双方都不会撞车。  市场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其实对影片已经划分得差不多了,剧情片跟爆米花片的区别相当明显,比起沉重的题材,人们更愿意为能让自己放声大笑的片子买单,毕竟生活已经如此艰辛,通常能获奖的剧情片票房上都不算太可观,然而这并不是铁律。  每年总会有那么几部片子碾压着这些铁律,票房跟口碑双收,可毕竟少,《暗龙》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徐缭跟刘正业说那句是真情实感的,《失语者》最终情况如何他并不确定,可是《暗龙》的情况却是清清楚楚,给自己留了足够的退路,哪怕《失语者》失利,多少也还有个保障。  再大再有牌面的导演也不能保证自己的作品就一定成,不过跟着这些名导某种意义上也是个保障,起码人气跟关注度方面就会有保底,演员最大的烦恼可能是进不去组。徐缭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主要原因是他对那些大热的影片,特别是凭空杀出的黑马多少都还有些记忆,提前得知答案,赌博最大的忧虑自然就消弭无踪了,只看能不能上场。  说辞大多千篇一律,好在三人组时隔一年,重新捡起的默契还在,临时抛梗也都接得住,重复无数次的问题说上数回居然也不嫌枯燥,偶尔还能添些新花样,不时说些拍摄时临场发挥的趣事,这演技方面的事还是徐缭跟蒙阳玩得多,他们俩都格外会说话,偶尔带关莫磊下场,场面就十分热闹了。  这次采访结束后,徐缭还有个单人的专访,应肃卡着时间到达带他走,争分夺秒,好似要抢救生命,两人在车上亲了一口,将那点爱意徘徊在舌尖,饮鸩止渴,而后让应肃专心开车,留足时间给徐缭细细回味。  好久不见,徐缭有几分想他,结果还没来得及回神,车子就已经到场,应肃立马从男友转换成同事,毫不犹豫地让他下车。  徐缭依依不舍,仍挂上商业笑容,开门时被镜头完全包围,虽知没有暴『露』,但仍觉心虚,顿感刺激地冷汗都下来。 第61章 “『奶』,特别『奶』。”应肃实在无可奈何,只得一针见血,从根源解决问题,“难怪粉丝喊你宝贝心肝,喊我肃爸。”  这话……  徐缭心念一转,忽然磨牙,心情如过山车般急转而下,两人又闲聊片刻,一根烟抽完,他去刷牙,满口薄荷清香,叽里咕噜地跟应肃说话,方才心满意足挂断电话,放应肃继续工作。  第二日前往机场,剧组意外发现近来走『奶』甜青涩风格的徐老师忽然回归成熟优雅,轻薄的黑『色』长袖衫,格外修饰腿型的紧身牛仔裤,他是天生衣架子,穿什么都难看不到哪里去,笑起来仿佛明月当空,五官柔和而精致。  唯有关莫磊十分诚实:“老徐,你今天看起来起码老了八岁。”  徐缭笑容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徐缭:对不起,我们弯男不想跟你们直男聊天。  撩总自己打扮『奶』气是因为上辈子习惯加上他自己实际年龄的缘故哈哈哈哈哈,自己觉得自己比肃哥大好多,所以多少有点介意。  肃哥:从根本解决问题就好了。第七十四章   《暗龙》终于迎来了首映礼。  观众的忘『性』很大,《艳蝶》才不过是前年年底的作品,算来时间也并不是很久,去年还错失了繁花奖,可不过一段短短时光,就已被之后上映的各类电影取而代之,有些没做好准备工作的小媒体甚至以为徐缭是第一次上大荧幕。  演员就是如此,需要很多很多作品积累起来,才能被人牢牢铭记于心。  而徐缭比寻常演员还要更奇葩些,他总是时不时因为拍戏而消失一段时间,别说粉丝,连媒体都得不到他半点消息。  其实近来徐缭跟着剧组跑久了,也多多少少意识到自己的道路走得略有些奇怪了,有些事在没有被提及时并不奇怪,可是意识到了就一发不可收拾。没有任何一个演员会因为拍戏而完全消失,多多少少会保持一定的话题度,不至于让整个人完全离开主流媒体。  白苏就是如此,应肃帮他安排的行程井井有条,拍摄配合剧组,空闲配合采访,走在街头都有“抓拍”相关的新闻,几乎没什么空档。他与媒体相当默契,又有一定的话题度,打造出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  徐缭却不同,他太自由了,简直像系在应肃尾指上的风筝,靠一根线摇摇晃晃,在天际畅游。  这次首映礼举办的时间有一定的限制,并不算漫长,刘正业跟主办方那边特意协商过,给主创人员留下了足够的时间,因此来时声势浩大,几乎所有参与拍摄的幕后人员跟演员都出现在了座位席上。  这次请了不少媒体和影评人,按部就班的红毯跟媒体采访,来得粉丝也不少,全场都是尖叫跟欢呼声,可徐缭却略有些心不在焉,满脑子都在想之前刘正业不经意提起的那句话: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当时在那么好的时间上,你会接下《失语者》,你公司居然会让你接。  多好的时间,《艳蝶》热度还没完全过,《暗龙》刚刚杀青,瑞丰又发来邀请,几本杂志卖到脱销,热度恰好,正适合一飞冲天抓紧话题,却让自己埋头进了深山老林拍戏,半年没有任何消息,媒体的热情一瞬间消耗殆尽,即便对于演员而言,这样的行为也太愚蠢了。  纵然心事重重,可徐缭还没忘记工作,直到进入影院后方才收起笑容。  《失语者》并不只是题材艰难,也不单单是环境艰难,还有一点颇为致命,它的情况注定演员要一心一意地扑在拍摄上,汪小婵看着和善可亲,佛系导演,实则从不接受任何探班跟媒体采访,加上拍摄场地的确恶劣,也的确没多少人愿意过来。  这部电影,在拍摄过程里,主演拿不到任何话题度,且这类电影受众不大,宣传也是影片大过于演员。  当时徐缭并非无戏可拍,综合考虑下来,接《失语者》其实得不偿失。先不谈当时徐缭的情况不佳,事业刚刚巧迎来真正的转折点,按照应肃的深谋远虑,当时他本不该让徐缭接下《失语者》,好不容易演艺生涯刚有点起『色』,就又被折腾回了原地。  未来的事没有人能说准,《艳蝶》的意外情况姑且不提,《暗龙》是匹凭空杀出的黑马除了徐缭以外无人知晓,如果《暗龙》反响平平,徐缭借《艳蝶》在电影圈子里站稳的那点根基就全部消失了,除非他肯在文艺电影里再混上好几年。  接《失语者》不是没有好处,可一般来讲,人们不会走得那么险,好像每部作品不成功便成仁,大可稳妥一些,更别提当时徐缭还有一部爆票房的作品打底。  这个年代说诚恳也算诚恳,说拜金也算拜金,接下来会越发转型,彻彻底底变成流量明星的地盘,有奖项有演技有名气都比不过有流量。  仔细想想,一直以来应肃都没有强制要求徐缭去做过什么,无论发生任何事,对方都会按照他的意愿而让步。  上场时徐缭仍在想这回事,刚开始是刘正业的讲话环节,他笔直站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地开小差,却一眼就看到了观众席里的应肃,对方在台下坐着,微微抬起脸凝视过来。那么平凡无奇的一张脸,在娱乐圈这个俊男美女出奇多的地方里压根排不上号,可徐缭看过去时,却觉得其他助阵的明星都是背景板,眼里只容得下一个应肃。  等刘正业结束完发言,几位主演才打打闹闹说了些趣事,漂亮的女主角矜持微笑,她并非真的拙嘴笨舌,可也的确不太会应付这样的场合。好看的人总是多少有些优待,这样柔美的笑容足以众人惊艳,自然连不善言辞都显得清纯动人了起来。  而后众人下场,将舞台让给真正的主演,不断重复着几张剧照跟预告片的屏幕渐渐暗下去,《暗龙》在一片寂静里开场。  电影剧情跟徐缭印象里区别并不算太差,只是丁蔚然换了个人,风格便迥异了起来。  徐缭终于意识到刘正业屡屡在片场皱眉,不厌其烦地提起自己对于丁蔚然这个角『色』而言太漂亮了是什么意思。用之前放定妆照时意外热搜的成语拟人就是,他把一个儒雅老派的衣冠禽兽演成了蛇蝎美人,其实也怪摄像跟灯光,硬生生营造出旖旎轻浮的风情,举手投足都充满了诱『惑』力。  少年的丁蔚然出场倒还带着点青涩,然而阴郁早已长成,他在三人之中过分早熟,琉璃般清澈的眼眸内藏污纳垢。  他的『色』相过于明艳了。  《暗龙》到底是以何游星为主,丁蔚然因为徐缭的缘故,多给群演添了几句台词,如这类电影之中,漂亮的皮相没能带来什么好处,刚入帮的三人组,丁蔚然的心思最毒,实力也最弱,领头的大哥肆无忌惮地讥讽他是个娘娘腔,卖屁股的。  何游星为他出头,义气大过天,拼了命地爬上去,将大哥的舌头割下送到丁蔚然手中。  蒙阳的扮相没话说,他是盛夏被生活鞭挞着努力长大的少年;也是浑身浴血不知未来的『迷』惘青年;等到位高权重,换上老派西装,有了谈话的一席之地;再到一身长衫,人人都称他一声何爷。  丁蔚然与吴浩如毒蛇与野狗站在他身后,何游星端端正正坐着,温文儒雅,不动声『色』间叱咤风云,从个人人都能踩一脚的『毛』头小子变成人人畏惧的地下皇帝。终于可以脱了那身洋人的皮囊,西装叫他穿得浑身难受,就换了长衫,刻意做得方便活动,看着像个读书人,袖子里却藏着刀子。  何游星的人脉太广,扳倒他并不容易,警/局那头虎视眈眈,新起来的小帮会像群鬣狗,试图围剿大象。他自己倒是笑了笑,将一些厌倦了的琐事同丁蔚然说,觉着近些年来的日子过得与自己所想的不同,倒不如继续当十余年前涮着清汤当火锅的少年,又羡慕丁蔚然读书多,知道许多大道理。  丁蔚然听出了端倪,心里顷刻间动了念头。  三人组到底不齐心,吴浩从来就没变过;何游星惦念当初却再回不去;丁蔚然则一条道走到黑。  丁蔚然读书虽多,但人却自私自利,心胸狭隘,落在他手里鲜少能有人落得好;何游星读书少,却会做人,多是跟人抽刀子的交情,他惜命可不怕死,懂得给人留全颜面,心够狠手够辣,偏又藏了那么点菩萨心肠,不会刻意折辱仇家,因此人人面前都说得上话,大家也都服气他这人。  所以人人都是打心眼底敬重何游星,对丁蔚然却是又惧又怕。  《暗龙》的剧情节奏把控很好,前期三个少年努力奋斗,中期功成名就而暗『潮』涌动,接近结束时何游星安排好众人结局,静待暴风雨来临。  丁蔚然虽然选角有所变化,但并未喧宾夺主,两人是兄弟也是仇敌,可何游星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甚至于可以说蒙阳在饰演这个角『色』的时候,隐隐约约与对方完完全全地合为一体了。  ……  电影结束时,众人起身鼓掌,不少观众发出惊呼跟叫好声,剧组要转向接下来的媒体采访,蒙阳作为主角自然受到不少关注,而饰演丁蔚然的徐缭也没能逃开,关莫磊的表现略差些,不过吴浩这个角『色』本就不以演技为重,他的忠诚跟冷酷足够塑造一个煽动男女『性』荷尔蒙的硬汉。  倒是女主角稍逊光彩了些,好在男演员总不可能跟女演员抢风头,她也多多少少分到了些关注度。  媒体们十分刁钻,什么问题能挑起关系的冲突就问什么,刚刚被点到名的男记者就故意询问徐缭是否满足于饰演丁蔚然这么一个配角?觉得众人里谁演技最精湛?  这个问题有些阴险,回答不好很容易被记者『乱』写,毕竟即便消失了这么久,事实上徐缭的咖位还是要比蒙阳大得多,且有一部得到繁花奖提名的作品打底。如果徐缭说满足,那业界里难免觉得他眼界太小,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工作;如果说不满足,那就是对主角蒙阳有意见,容易*屏蔽的关键字*整个剧组,尤其是刘正业。  夸自己则显得过分傲慢,不夸自己则铁定会被踩一脚。  徐缭微微笑了笑,开口模棱两可:“我相信刘导会安排演员到他们最适合的角『色』上,而演员需要做得就是尽力去扮演得到的角『色』。”  刘正业下意识点了点头。  三人组关系不错,接下来的几个问题基本上开启了商业互吹模式,你吹我帅我夸你演技好,像是全没意识到那些隐藏其中的刁难。直到采访彻底结束,众人才松了口气,倒是记者们大多有些失望,设坑下套全没成功,《暗龙》整个剧组的几位主演关系好得跟一家人似的,他们自然不会觉得这是真的,只当是剧组早就串过词,不由有些丧气。  三个主演都年轻,蒙阳演了不少烂剧,事业没什么起『色』,归于十八线都算是奉承;徐缭这人神出鬼没,热度忽高忽低,时不时突然销声匿迹,显然也是个眼高手低看不清自己的;关莫磊彻头彻尾就是个新人,在《艳蝶》之前说瞎跑龙套都没有人否认。  记者还以为能捏到三个软柿子,哪知道一个个比老油条还滑溜,半点不上套。  之前在剧组里相处,刘正业就知道徐缭这个人耐得住『性』子,对艺术演技也有一定的追求,情商不能说近乎妖孽却也不低,这个圈子里能混得好的通常都是人精。别看着所有明星在镜头前人五人六的,事实上稍微红一点起来就狂到不像话,当着记者耍大牌的年轻明星从来没少过,估计以后也不会少,等被教训过了才懂得醒悟,发封道歉信意思意思,则更多的连醒悟这个机会都没有,直接翻船。  知道维持人前人后两张脸的那类成名明星,都算是听话的,经纪人撞上能烧高香;而台前台后都能把控得住自己,知道分寸的,赢得幕后人员口碑的,向来都是少数,也只有这类少数人能往上走。  现在的圈子其实越来越畸形了,不少明星只要控制住自己在媒体前的形象,塑造好人设,私底下怎么耍大牌发脾气,骄纵任『性』,照旧是男神女神。  刘正业的新项目并不顺利,试镜了几个演员都觉得不合心意,有几个甚至耍大牌耍到他头上,这会儿《暗龙》剧组一起进行活动,不由得更加怀念起那个冬天。  采访会结束之后,还没彻底散场,刘正业领着剧组所有人员,除了主演之外还有许许多多幕后人员,剧组总共有百来号人,有些来不了,有些则来了不想上台,除此之外,几乎全部到齐,将长长的舞台全部站满,甚至有不少顺着台阶站下去,连边上都挤满了。  首映礼真正结束那一刻,刘正业带着众人深深对影评人、媒体、观众鞠了一躬。  在首映礼结束后没有多久,《暗龙》就开始在全国上映,剧组自然不可能空闲下来,公映之后的任务更重。  《暗龙》最初的规模并不大,直到提前的午夜场公映至第二天真正上映的单日票房突破了四千万,院线才觉醒过来,陆陆续续增加场次,而之后正好赶上周末,电影上映一周后票房成功冲入一亿五千万关卡,反超暑假档不少花大力气宣传的大片,口碑也没有落下,各大平台都能看到《暗龙》的身影,讨论话题从未间断,几家着名的影评网站上《暗龙》的分数都居高不下去,平均分多在八分甚至到九分上,一周过去也没见下滑太多,可谓真真切切的票房口碑双丰收。  不少杂志上也刊登了有关暗龙的相关评论,有好有坏,这很正常。  “人生如梦,梦如人生,这不单纯只是一部普通的“犯罪片”,刘导跟编剧都太出『色』了,没一个镜头浪费,没一个地方多余,甚至没有一个角『色』是不能理解的,时代的推动,陈规腐朽,被人们所抨击的情与义曾经成全了何游星,也彻底杀*屏蔽的关键字*何游星。在电影的时候恨不得大骂丁蔚然的自私恶毒,可事后想想,他走了这个时代的路,却死在了旧时代的忠义上。这一对兄弟跟仇敌对比实在是太巧妙了!”  而某些影评人则非常不满意:“剧情姑且算是可圈可点,不过还有令人不满的地方,前面少年那部分拖得太长了,主旨跟善恶实在不清晰……”  鸡蛋里挑骨头是某些影评人的拿手绝技,甚至每个主演都反复被抓出来说了一遍,某些情绪饱满的剧情被认定是用力过猛,总之就是无论哪个部分,总能有他们看不顺的地方。  为这事网络上还开掐了一波《暗龙》这部电影的善恶观,有人认为刘正业把何游星这个角『色』塑造的太正面,反倒显得老警长不近人情,强行把善恶颠倒。  而之后又有一名叫做“竹子青青”的影评人出了一篇长评来反驳:世间善恶,由思想定夺。  于是双方掐得花样百出,《暗龙》话题度不减反增,票房更是不显颓势,忠肝义胆在时下是受人嘲笑的老东西,可无论是被生活磨砺到归于平凡的中年人还是正叛逆『迷』茫的青年,总归心里头都曾有过热血豪情,于是不少人重复走进电影院,并推荐给自己的朋友。  对绝大男『性』观众来讲,这部电影的重点在暴/力跟兄弟情,谁没个能两肋『插』刀的好哥们,一杯酒一句话,一生一世都是兄弟,只是社会磨砺,金钱跟命运让人屈服,最终大家分道扬镳。  电影是实现人类美梦的一个去处。  何游星对待兄弟的方式,重情重义的『性』格,酣畅淋漓的打戏,跟*屏蔽的关键字*的柔情百转,都激得人肾上腺素狂飙,恨不得在电影院里就嗷嗷叫起来。谁不想勇敢这么拼一把,可到底被现实打压下去,只好深深埋在心里头,只能寄情于荧幕上的血『性』男儿。  女『性』观众多数要干脆一些,男人的友情跟社会主义兄弟情没什么太大差别,她们买票进来就为了看肌肉跟帅哥,还有些人喜欢这血腥之下的纯情浪漫或是喜欢三人组中期的装『逼』模式,自然也不缺乏喜欢这种激/情跟义气的。  关于演技还是主要围绕在徐缭跟蒙阳身上,绝大多数报道都认为徐缭的演技比较《艳蝶》那时更有进步,丁蔚然的蛇蝎心肠跟优雅的行为形成强烈对比,尤其是两场安排恰当的打戏,西装暴徒的设定深入人形,甚至有人夸赞如果说何游星是男人最想成为的类型,那丁蔚然必然是女人最想睡的对象。  还好,不是男人最想睡的。  徐缭悄悄擦了擦汗,又翻了翻版面,关莫磊的关注度比较少,大多数夸奖是说他的打戏流畅,动作戏好看,身材也非常棒,还着重分析了他打戏上的美感,提到演技的就很少了。而蒙阳则不必提了,绝大多数影评给他的何游星大吹彩虹屁,也有人拿徐缭跟他对比,各方意见都不统一。  上映已经一周多了,徐缭的工作也告一段落,终于有了些休息的时间,戴上睡眠眼罩打算一觉到家,全然不知道《暗龙》播出后自己的粉群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前不久“烈火缭原”跟“调味料”终于互相妥协,主要原因是由于徐缭的大部分新粉一致认为用了好几年的火娃这个称谓实在太过难听,徐缭空悬了好久的粉群称谓终于在几个粉头的协商下统一成了调味料,不过火锅跟烧烤两家还是继续掐架,这点并没有变化。  丁蔚然中途反水杀死吴浩的场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虽说三人组的*屏蔽的关键字*早就存在,剧情里也一直有所暗示,然而吴浩单纯如野兽,丁蔚然与何游星的冲突在两人身居高位后就近乎明目张胆,可两人都保护并且信任着吴浩,所以没有人猜到真正杀死吴浩的人居然会是丁蔚然。  粉群自然更是炸了锅。  “我的妈哎,丁蔚然这是什么蛇蝎毒『妇』的人设啊卧槽!太他妈带感了吧。”  “那一滴泪是什么绝美爱情,我的眼泪不值钱,天啊,又虐又痛。”  “*屏蔽的关键字*,我*屏蔽的关键字*,爆哭,你明明不想杀他的啊!”  “放过我吧太痛了这把刀子。”  “太难过了,我觉得最难过的就是丁蔚然跟何游星保证会一直保护浩子下去,他当时说的时候是真心的;可是杀浩子的时候,嫌他碍事也是真心的!这个男人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快去看‘蔚然是什么神仙美人’太太的踩点混剪,丁蔚然根本就不是人,他是妖精降世吧呜呜呜呜呜!”  “没想到我会爱上一个*屏蔽的关键字*,是徐老师改变了我。”  “丁蔚然真的是徐老师演的吗???上次机场发回来那么『奶』甜『奶』甜的徐老师???这是什么恐怖演技!”  “我靠那个大哥是不是瞎了狗眼啊,佛了真是直男,居然说丁美人是娘娘腔?我他妈要是有你这个地位我就先睡了那时候还甜甜的小美人!”  “丁蔚然这种人设真是太复杂了,吃起来简直满嘴刀,可是又太适合被暴/力对待了!对不起我想看抹布。”  “抹布滚谢谢,群里禁抹布,狗蛇(吴浩x丁蔚然)跟卫星(丁蔚然x何游星x丁蔚然)女孩在哪儿!”  ……  汪甜看了看边上熟睡的徐缭,悄悄打开了看文的软件。  作者有话要说:  其中的女『性』观众是作者本人。 第63章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你的错  轻易爱上我  让我不知不觉  满足被爱的虚荣  都是你的错  你对人的宠  是一种诱『惑』~  被你爱过,还能为谁蠢动。——出自《月亮惹的祸》,歌手张宇演唱。  是我本人很喜欢的一首歌。  其实这章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打徐缭的恋爱脑233333333333333第七十六章   瑞丰向来财大气粗,该花钱的地方绝不心疼,在业界里也是出了名的好口碑,乐意捧模特,也愿意花钱宣传,是对明星极不错的优秀品牌。  之前徐缭跟瑞丰合作时也隐隐约约有所意识到,这位金主爸爸出手极为阔绰,与其合作能省不少心,更别提对自身的身价跟知名度有极大提升。不过条件丰厚是一回事,鲜少有人能入瑞丰的法眼又是另一回事,徐缭不由想起应肃那句评价,真正感觉到自己的确运气好到爆棚了。  酒会算得上奢华,瑞丰是老牌子,有些陈规,算不上陋习,他的开幕酒会往往与晚会挂钩,自然也逃不开跳舞,舞蹈也算是社交行为里的一种。  记者们早早闻风而动,比嗅到腐肉的秃鹫还准时,宴会厅里头虽然不准进入,但外头却也有特别设立的媒体专区,毕竟大家说近了还是在同个圈子里,有些规则心照不宣,差不多称得上是互相退让。瑞丰跟邀请来的明星都需要话题度,而记者们则需要报道跟照片,只要不是丑闻,那么就是双赢。  徐缭跟柳茜如今都不是小人物,前者近来因为《暗龙》正备受青睐,而后者刚公开新电影的消息,与着名导演牧易野合作。更别提两人曾经拍摄过《艳蝶》,至今仍是不少网民心里最佳荧幕情侣第一位,有媒体甚至捕风捉影炒作他们在一起过,柳茜骑过徐缭的摩托车这个话题都暴热了很长时间。  若说徐缭出道还算有些年头,总算是熬出头来;那么柳茜无异于一飞冲天,她的作品不多,却部部惊艳,从《艳蝶》出道,之后又拍摄了颇受关注的《骄阳似火》,《骄阳似火》虽未上映,但已入围年底的金球奖,柳茜也得以提名最佳女主角。  瑞丰外头的阵仗不小,毕竟群英荟萃,纵然习惯了镜头的柳茜在看到这样的大场面也不免僵硬,徐缭对她还算有点绅士风度,十分体贴,主要是怕当中出丑。总之两个活在媒体报纸上所谓板上钉钉的“情侣”简单在外头拍摄了几张,就匆匆进了酒会。  宴会厅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毕竟活动还没真正开始,绝大多数人还是待在外面接受采访。  带女伴并不意味着两人就要一直待在一起,徐缭不打算把柳茜圈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没义务更没必要,简单与她说了些需要注意的点,对方点点头,理解良好,想来之前木媛就已经给她做好了功课,便放手任她融入人群,让柳茜去『摸』索自己的人脉跟未来的关系网了。  徐缭抿了口香槟,目光在众人里扫过,却没能见到应肃。  星尘近来渐有名气,加上两家又有合作,瑞丰自然也没吝啬,除了徐缭之外还给星尘高层发了邀请函,崔远山近来忙碌,这事自然落在了应肃头上。本来徐缭带经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星尘那头就要多出个人,如今公司够分量又有资历的高管不多,倘若随便挑个人,难免显得轻慢。  徐缭转了两三圈,实在觉得乏味,于是自然而然地融入他人集体,他近来名声大噪,地位比他高的不愿意结仇,地位比他低的自然巴结还来不及,一时间竟和乐融融,才刚见面就宛如老友,谈笑风生,活像已经结交数十年的挚交,直到场外忽然传来喧哗吵闹声,打断了众人十分愉快的谈话。  吵闹自然不会进门,可是场外动静不小,不少人便低头窃窃私语起来,柳茜于人群之中下意识回望了眼徐缭,对方正皱了皱眉,很快就恢复自然,她于是也故作不在意的模样,继续交谈起来。  外头声音稍止后,应肃终于来了,仿佛『乱』世巨星,踩着热闹出场,可是大出徐缭意料,对方非是单身前往,还领着位看起来略显狼狈,气场却颇为强大的女明星——曲岭月。  他可没听说过应肃带女伴出席。  徐缭戏精附体,一下子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是先作楚楚可怜的哀怨状面对应肃,还是正宫娘娘那般高贵冷艳美。  要说国内女星非要分个高低上下,曲岭月没在前三也在前五,她的代表作极多,影响力也不小,尽管私生活混『乱』,换男友像换新衣服,是个极端的话题女王,却从来没有人否定过她的地位。而且她不光有作品,还懂炒流量,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不少媒体借舆论贬低她,导致很多人都意识不到曲岭月本身的能力到底有多强。  女『性』极容易受到歧视,尤其是能力跟相貌出众无比的女『性』,恶意的揣测从来不会减少,反而会随着她的身价上涨而越来越多,轻视她的成就。  徐缭对曲岭月本人没什么想法,他只对她身上那件应肃的西装外套很有意见。  明星也有八卦之心,随着不少人进来交头接耳,徐缭对场外发生的事情也大概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私生饭从来就没少过,这是没办法阻止的事,刚刚曲岭月下车的时候,她的私生饭不知道从哪儿拿到了记者证,混在人群里突然冲上来想要趁机拥抱她,结果纠缠打闹之间把礼服扯坏了,应肃恰好路过,发挥了下绅士精神帮了个小忙。  这是徐缭净化掉『乱』七八糟信息后得到的现场真实情报,其他人却不觉得有这么巧合,甚至觉得说不准是曲岭月自己安排的,就为了曝光恋情,应肃的具体人设自然也一变再变,光是进来这几分钟就差不多包揽了曲岭月的绯闻男友到隐婚对象再到金主这三重身份了。  你们见过那么帅的金主吗?  徐缭面无表情地把香槟喝完了。  好好的开幕酒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乱』子,主办方的脸上自然也不太好看,曲岭月在圈子里地位不低,瑞丰自然也没傻到得罪她,有几个高层便不动声『色』地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大概是去安抚曲岭月了。  说来也是无巧不成书,徐缭转到香槟塔后,发现柳茜正在打发某位熟人——何庆嘉。  又是这位喜欢和稀泥,心里从来没数的何大导演,徐缭无声在心里叹了口气,打侍者的盘子上端过一杯新酒,他的空杯子早就不知道塞在哪个托盘上了,手里一直空空『荡』『荡』的。  “不好意思。”徐缭彬彬有礼,“没打扰到两位吧。”  柳茜本来一张俏脸冷若冰霜,见着徐缭一来忽然化如春风拂面,像是『乳』燕投林一般走到了徐缭身旁,她生得美艳霸气,眉宇之间又带着点青涩,何庆嘉早就对柳茜意动,看着都觉得心痒痒,本来占着资历还能占点便宜,『逼』对方多喝几杯,没诚想徐缭倒还挺上心的。  羞涩纯情的小美人有了底气,连身板都挺直了不少,她矜持高贵地站在那里,像是个徐缭的精致娃娃。  何庆嘉端着酒杯僵住了笑脸,暗地里啧了一声,知道这事儿算是没结果了。  “我找小茜有点事。”徐缭挽住柳茜的手,缓缓道,“何导演不会见怪吧。”  “当然不会。”何庆嘉从牙齿里『逼』出这几个字来,脸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两下,他跟徐缭过过两次招,第一次颜面扫地,第二次更是险些沦为剧组的笑柄,心里对这个男人有的那点绮念早就消弭无踪了。  可是这两年徐缭不知道是走了什么好运,形势比人强,他也不会真傻到撕破脸皮。  “那祝你开心。”  柳茜眉宇里已经有了些往后电影王后的苗头,只是仍然稚嫩,两人走到僻静处,徐缭这会儿无心交际,满脑子都是应肃跟曲岭月走在一起的模样,他当然知道人们闲言碎语的那些东西不会成真,正牌男友就站在这里,只是觉得怒火中烧,不知道是在烧谁。  “徐哥。”柳茜小声跟他谈话,脸上不经意闪过一丝厌恶,“他是怎么回事,听不懂人话吗?”  徐缭冷笑一声道:“总有些人,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的轻重,觉得人对他笑一笑就是想跟他上床,你说是怎么回事。”他鲜少说话如此刻薄狠毒,恶狠狠的,连自己都分不清是在说谁。  其实何庆嘉这个人外强中干,倘若对方强硬起来,便怂得不敢继续,打击报复也就那么点手段,真要说起圈子里头的,他还算是纯情宝宝那挂了,只劝酒不上手。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可比的,五十步笑百步。  好在柳茜也没多在意,闻言只是稍稍把眉宇舒展了开,她本来还担心自己的抗拒表现过于『露』骨,会给公司惹来麻烦,没想到徐缭也不太看得上对方,顿时安下心来。一直以来公司一哥都是徐缭,而木媛把她的目标也定在徐缭身上,柳茜便下意识想与他的意见跟想法对比。  圈子里这些人不少,甚至比所以为的要更多,柳茜早先听木媛讲过,只是没想到情况居然如此恶劣严重,刚刚她已经拒绝过三四次,对方仍然不依不饶,不肯罢休,软硬兼施地『逼』她喝下那杯酒,若非是徐缭及时赶到,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还是太大意了。  柳茜不光长得美,还很勤奋,肯吃苦头,想走最难的那条路,保住某些底线,难免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他们俩待在偏僻的地方闲谈了会儿,等着开幕酒会转成晚宴舞会,瑞丰是男牌,可受邀来的不少人却并非只局限于瑞丰,柳茜虎视眈眈着,看起来简直像头蓄势待发的母豹,只可惜刚刚被鬣狗败坏了兴致。  她学得很快,也很懂得掌控机会。  大概有半个钟头后应肃才跟瑞丰的主设计师一块儿出来,对方娇柔扭捏地捏着兰花指掩在嘴边轻轻笑着,不知怎的让徐缭想起了薛姐。应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并未随着恋爱退步,光看他跟设计师谈笑风生就看得出来。  两人打楼梯上下来一直相谈甚欢,瑞丰这两年苦尽甘来,终于又回归到原先地位,跟这位主设计师分不开关系,这次的开幕酒会也大半是他的作品。可以说除去真正的大老板,这一位也算得上是这场酒会的真正主角了,不过他据说向来不大好讨好,也不知道应肃是怎么跟他联系上的。  徐缭十分冷静地喝掉了半杯香槟,直到注意到楼梯上的两人都将目光停留在了自己身上,下意识举了举酒杯微笑示意。  自然,顺畅,无论心里怎么想,营业笑容总是第一选择。  不知道应肃说了什么,设计师突然笑得花枝『乱』颤,还拿小拳头轻轻捶了捶应肃的肩膀,脚稍稍一跺,特别少女地跑了下来,融入到他自己真正的圈子里去了。应肃似是松了口气,取过杯酒凑了过来,他们这个不成体统的两人组终于变成了稍微有那么点像话的三人组合。  柳茜大概是在脑袋上装了雷达,十分知情识趣,自然而然退出群组聊天,长裙翩然,蝴蝶般穿梭在人群里,娇艳美丽,好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应肃看了她两眼,不知在想什么,不动声『色』道:“明年的代言谈下来了。”  “你们刚刚在楼梯上说什么?”徐缭举起酒杯敷衍了人群里的柳茜一下,对方本就满溢的自信心更为爆棚,女『性』荷尔蒙铺天盖地,魅力无人能挡,今天不知多少人要拜倒在她石榴裙下,而徐缭毫不关心,他紧紧盯着应肃,只在意这个。  “他说你很『性』感。”应肃晃了晃酒『液』,轻声道,“曲线很完美,长相也无可挑剔,是天生的艺术品,所以我趁热打铁,与他约定好让你明年更进一步。”  徐缭若有所思:“这可不止更进一步了,你该不会把新一季的主题谈下来了吧。”  “那就看你表现了,说不准是代言人。”应肃轻飘飘道。  徐缭很认真地想了想,仔细询问:“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应肃鲜少开玩笑,有必要也不会在这上面开,他只是淡淡瞥了徐缭一眼,大概这时候又成了男友状态,决定敷衍敷衍自己的男朋友,于是缓缓道:“大概是你吧。”  不像话!  徐缭恼恨又有点喜爱地看着他,可仍有些茫然,他决定把这事儿压回去消化一下,于是又问他:“曲岭月是怎么回事?”  这倒提醒了应肃,他突然振奋了下,尽管表情变化不大,可徐缭好歹跟他亲密接触过无数次,还是能看得出来应肃的眼睛什么时候是在生气,什么时候是含笑的,经纪人柔声道:“有个挺不错的好剧本,我已经得到确定的消息了,你最近好好休息,养精蓄锐,准备迎接新工作。”  “哇哦。”徐缭冷漠地惊讶了一番,他半晌才问道,“应先生,你刚刚是从半年后穿越回来的吗?怎么我在这里喝了两杯小酒,你就什么事都给我搞定了”  应肃理所当然:“不然酒会拿来干嘛?”  “难道不是为了建立人脉吗?”徐缭难以置信。  于是应肃又问道:“那建立人脉是为了什么?”  “那当然是为了……”徐缭顿时哑住,无奈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你办事能力强,别说了,别打击脆弱的我了。”  应肃忽然从兜里拿出了手机,徐缭还以为是工作,并没在意,哪知几秒后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急忙拿出来一看。  应肃:哪方面的办事能力?  徐缭哭笑不得,于是也低头敲了几个字发给应肃。  “各方面的。”  耍流氓的当事人一本正经,伸手抚了抚徐缭的肩头,试图将本就够合身的西装顺得更平整些,严肃的口吻近乎苦口婆心了:“慎言。”  徐缭想对他翻白眼了。  过了片刻,曲岭月也一道下来了,她的礼服稍作改装,别上披肩,看起来优雅大方,杜绝了走光出丑或是缺席的糟糕可能。徐缭跟她没太接触过,即便有,也早就被酒精一块儿混着大脑冲进了马桶里,不过此时此刻的确佩服对方的大心脏跟临危不『乱』。  之前她披着应肃西装走进来的时候,徐缭差点以为自己是进了时装周走秀现场,而不是来参加一个酒会。  曲岭月信步闲庭,整个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都是她的背景,水晶灯为她陪衬,她扶着扶手缓缓走下,目光投向徐缭这边,仿佛无意,不经意觑了他们俩一眼,似笑非笑,没有男人能逃脱这样的诱『惑』力。  徐缭这种有家室的除外,他一脸冷漠,无视了这足以让世人神魂颠倒的一眼,拒绝当实验魅力的小白鼠。  不过曲岭月没打算放过他们俩,很快就走了过来,那双妩媚的眼眸缩在应肃身上,她声音带笑:“刚刚多谢了。”  “客气。”应肃淡淡道,不至于热络,也说不上冷漠,就是正常的礼貌。  曲岭月若有所失,却并未表现的太明显,而是微微一笑道:“待会儿舞会就要开始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应先生。”  足够热情大胆,即便是在男女平等的现在,这类酒会上也鲜少有女方如此主动强势地邀请男方跳舞的,用词尤为斟酌,一般会暗示对方来邀请。曲岭月却完全不在乎这些细节,八卦杂志写什么都有,光她一个人就能养活几百位娱乐记者,哪会在意这点小事。  没有!  下辈子都没有!人间不直的没听过吗?!  徐缭恶狠狠地在心里咆哮,然而曲岭月是他的前辈,冒然『插』/嘴并不合适,而托应肃的福,他现在完全不想跟曲岭月这个大美女跳舞。  应肃啜饮了一口酒,委婉拒绝:“抱歉,我不太擅长。”  好吧,徐缭又想了,他甜滋滋地想道。 第65章 如果能挖来应肃跟自己一起合作,那是最好的结果,经纪人有大量的时间可以朝夕相处,互相了解熟悉,也能够看清楚应肃是否合适发展成长期的对象,曲岭月年纪也不小了,孑然一身走到如今这个高位,若说早些年还对那些名利声『色』的场所有点兴趣,那这些年心里也多多少少厌倦了,想好好休息,想回到家里有个人陪着。  要是挖不来,那也不妨事,经纪人是因为有合作关系才需顾忌,有能力跟适合谈恋爱是两种概念,而跟合作伙伴谈恋爱就更是另一回事了。可要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应肃单纯作为一个对象而言已经足够优质,洁身自好,没听说他传出过任何*屏蔽的关键字*跟污点,能力够强,地位也足够高。  如果说世界上真的有缘分这回事,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曲岭月在娱乐圈里待久了,演过的角『色』不计其数,天真浪漫的少女,恶毒狠辣的反派,无情无爱的大神……所有的故事跟经典里似乎都在说明一件事,人与人之间是存在着缘分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生离死别,那么多令人潸然泪下的爱情故事。  少女怀春这件事已经离她太久远了,可相信一回命运的安排,总归没什么问题吧。  曲岭月看了看那件西装,对方虽已明说过不必归还,但她还是特意带了回来,考虑完综合情况,倒有些认真想起当时的场景来了。  当时曲岭月的确有些措手不及,再怎么厉害,见多识广,也总会遇到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谁能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就差在脑门上挂个警钟,所以她当时的确被吓到了,加上鞋子又是高跟,下车那一瞬间几乎无处可躲,衣服被扯坏那一刻脑子里几乎大片空白。  不管是不是受害者,这算是实打实的丑闻了。  然后就是一阵暖意披在身上,疯狂的镜头,『露』出近乎癫狂笑容的记者,表情可怖而扭曲的私生饭,还有高大的背影。  对方很沉着,也很冷静,帮她推开蜂拥上来的人群,安排保安隔开记者,他似乎不太喜欢跟人亲近,一直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护着自己走过长长的红毯进到宴会厅里,甚至连胳膊都没有握着。  女人有些浪漫情怀也无可厚非。  对吧?  曲岭月伸出手轻轻抚了抚西装表面,目光柔情了许多。  如果说曲岭月只是有那么点浪漫『色』彩,那么徐缭是个恋爱脑这一点就已经实锤到无法翻身的地步了。  难得假期,徐缭十分颓废,最近小号不知道为什么多了一群人私信激/情辱骂他是个变态,很可能是微博故意黑他,把他加入了什么不正常的黑名单里,他也不在乎,闭着眼睛瞎清空掉所有信息,继续发自己的表白微博,偶尔还要『逼』着应肃读出来。  应肃基本上不肯就范,然而某些时刻还是会稍稍顺从一下。  “我真喜欢你啊。”  “错过了一辈子我才遇见你。”  “我想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  “与他人多开心快乐,我心中始终记挂你,即便相处时缄默无声。”  ……  应肃翻了翻手机,有些好笑:“人就一辈子,你编起情话来也不按照逻辑,就算有上辈子,你也早喝孟婆汤忘记了。”  “艺术就是这样的啊。夸张、离奇、抽象,要是实打实全按照逻辑,那哪来的浪漫,”徐缭趴在他身上,越过肩头去看那一条条微博,很快就惬意放松下肢体趴在了爱人的背上,闷闷道,“你不知道我错过了你多久。”  不是一天,不是一年,是整整一辈子。  应肃永远也不会明白。  徐缭的手指垂在应肃的胳膊上,轻声道:“如果我能更聪明点,再早些发觉到你,说不准就能提前好久好久跟你在一起了。”  “……”应肃能感觉到徐缭不知道为何失落了下去,那些近乎玩笑的吐槽及时遏制在唇舌之间,他稍稍稳了稳身体,伸手捉过徐缭的指尖凑在唇边亲了亲,“你现在已经抓住我了,人的缘分就是这样的,或早或晚遇见都不好,总要到某个时间段,某个节点,你终于变成了最适合我的那个样子,我也变成你最适合的那个样子,于是我们才能在一起。”  徐缭低声笑道:“是吗?是这样的吗?你原来也会相信缘分这种东西的吗?”  “我相信。”应肃缓缓道,“我相信我总会遇上某个人,爱他胜过我的『性』命,我想与他在一起,所以在这个人来之前,我不愿意将就随意。”  于是一时寂静无声,徐缭使劲蹭了蹭应肃,尽量把自己完完全全地贴合着对方,双手搂过肩头,他稍稍弓起身子,脸挨着应肃的背脊,像是只蜷起的猫咪:“你的要求太高了,应肃,你不知道我花了多久才把自己变成现在这样。”  应肃低声道:“那么我作为奖励,你是否感到满意?”  “这还用说?”  作者有话要说:  =l=文内相关讨论不涉及作者本人三观。【警惕一点】  我本人认为:追星适可而止,不要过多干扰自己的个人生活~【所以从来没追过星,自己平日就够忙了otz】第七十八章   崔远山最近觉得有点不对劲。  有些体质大概是共通的,崔远山这个人打小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做梦梦见应肃跟自己告白铁定是假的,可要是觉得老爹会打自己屁股那保准是要挨上一顿。上次他觉得这么心惊肉跳的时候,还是公司差点快倒闭那会儿的事了。  可是最近无风无浪,平平安安,手底下的几个艺人也没有什么绯闻缠身,应肃最近还帮了曲岭月一把,算得了个人情。而公司也成功搬向市中心的办公楼,过程没有任何意外出现,再来就是拍摄项目,可是公司最近忙于迁居新址跟其他合作,并没有任何项目在进行。  崔远山沉着地搭起手,细细思考自己近来是否有不经意间惹出过什么没注意到的麻烦,然而一无所获,这也不奇怪,要是记得,那这会儿就忙着善后跟头疼了,哪会细细思索自己心中这不好的预感到底从何而来。  左思右想不得结果,崔远山干脆放弃了,总不见得老头子从家里冲出来把自己暴揍一顿。  该忙的事都歇了,并没有什么好担忧挂虑的,崔远山忽略掉那点不祥的预感,伸手按了按脖子,这两年因为公司出意外后又忙着换新地址的缘故,几乎没能开几个像样的年会,毕竟艺人都忙得一塌糊涂,总不能过多勉强他们两头都要瞎忙活。  年会这东西,说是组织气氛,增进感情,激励士气什么的,其实就是瞎忙活,大家都忙得要死要活,公司又不景气,还瞎搞什么形式主义。所以崔远山前两年只发了钱,没强迫众人参加年会,而是放了一天假,让员工们休息去了,今年稳定下来,却怎么也得办一办了。  毕竟公司今时不同往日,不能那么随『性』。  不过年会具体怎么做,还得再商量商量,崔远山通知秘书把消息传下去,年会要怎么做有相应的人去策划,他可没打算跟底下的员工抢活干,不过可以想想即兴节目。  这种时刻,总要带上应肃。  崔远山『摸』了『摸』下巴,发了个消息给应肃,约他出来见面吃饭,两个人虽然经常保持联系,但多也是应酬跟工作上的,公司越大事情就越多,自然就越忙,哪能像青葱时期那会儿那样,还能出去一起聚一聚,吃个烤肉串什么的。  天底下的事好像就是这么离奇,有空的时候没钱,有钱的时候没空。  除非是开会或是的确十分忙碌的情况,基本上应肃回消息都很快,他鲜少会拒绝崔远山的要求,因此崔远山发去的直接是时间跟地址,他忙里偷闲瞥了一眼,却发现消息上还提及了另一个人。  应肃:我跟徐缭在一起,等会吃完还有工作,直接带他一个。  徐缭啊……  崔远山倒是并不觉得为难,多个人不过是多双筷子的事,只不过偏生是徐缭,这个人意义特殊,让他心里多少有些别扭。然而这也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大事,对方从未表过态,又是公司里的老员工,于情于理请他吃一顿也是应当。  倒是应肃,真是实打实的工作狂。  崔远山:好。  有时候崔远山也会想,这世界上是不是没有人能够完全融化应肃这个工作狂,他一直在等待一个能完全契合自己心意的人,又真正能等到那一天吗?在感情这回事上,人人都是平等的,即便再优秀再完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能遇到就是能遇到,不能遇到就是不能遇到。  有些人也许终其一生都没办法找到最适合自己的那个人,所以才会有搭伙过日子这么个说法。  人是怕寂寞的生物,可应肃好像天生就是那样,没有谁能看出他的心思,自然也就不知道他会不会怕寂寞了。  毕竟都到这把年纪了,倘若没有想爱的人,也不妨考虑考虑爱你的人啊。  崔远山扬在办公椅上叹气,再没什么比清楚自己痴心妄想更可悲的事了。  而另一头的应肃跟徐缭也的确在看剧本,男朋友同时兼职工作狂跟同事且相当自律就是有这点不好,谈情说爱这回事怎么也不嫌多,可对方却就差把适可而止四个字戳在人脑门上了。  难得的假期,《暗龙》的宣传告一段落,而酒会之后应肃就帮他拿到了时装周的邀请函,工作近乎一帆风顺,下半年虽有《失语者》,但想来不会比现在忙碌,适合再接一部新戏,他离开监视器差不多半年有余,除开宣传工作不停,也是时候结束“休假”了。  由于近来《暗龙》大爆的缘故,徐缭接到的工作自然也不少,即便经过应肃筛选,也有厚厚一摞,多是他觉得会拍出来不错的作品——当然不是指剧本或好坏,应肃对艺术还没敏感到这地步,他不过是根据市场跟团队来推断是否成功。  而有些工作虽然不错,但是给的角『色』太小,他也不会考虑。  放在最顶上的剧本是跟灵异题材有关,这个题材向来冷门,近两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回春,大概是市场觉得灵异也并非全与恐怖挂钩。  徐缭翻开了第一页,应肃很直接地把他的角『色』写在了扉页上,笔迹瘦劲,用词简洁:阎王笑,反派。  好嘛,灵异剧本上来就说反派,跟推理提前告诉你杀人凶手有什么区别,尽管徐缭早就知道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私底下抗议应肃的作风,尽管还没经历过,不过徐缭一直疑心以后自己要是真接了相关类型的剧本,应肃也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你扮演凶手或是你这个角『色』跟扮演凶手的某某某有之对手戏。  如此一来,看剧本的乐趣就『荡』然无存了。  然而徐缭不敢反抗,反抗的下场很可能是他从扮演加害者变成受害者,而崔远山绝对会是帮凶。  不说出口他就还是反派,说出口那可能应肃就是真反派了。  罗准的《事死如生》相当出名,虽然播出时徐缭都恰到好处地在忙,只来得及在网上姗姗来迟的围观大型撕『逼』现场,但对他的书粉跟剧粉战斗力多少有个清晰的认知,由此断绝了入坑的念头,说白了这类跟电视剧都不是徐缭的口味,他自然也不会多费心关注。  大热作品的最大优势就在于,哪怕你不想看,它也会充满你的视野。  所以徐缭其实并不看好这部作品,同是灵异题材,还同样都是改编,总体来讲跟罗准撞上与找死无异,只不过怕应肃疑心,因此匆匆翻了翻,大概了解了下阎王笑这个角『色』。  简单来讲,就是话少的『逼』神。  应肃之前已经做过功课,虽没买书,但也写了些个人批注,尽量搜集了与角『色』相关的资料,这些资料有一部分是粉丝所分析出来的阎王笑——且被作者本人转发称赞过,还有一部分是作者自己写过的番外,这部分只有网络版,他也基本上都打印出来夹在了剧本内。  除了作者本人的想法,粉丝群中公认的角『色』形象也非常重要。  这不可能是短时间内完成的,应肃是个非常稳重的人,他觉得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是绝不会随便开口的,看来已经准备了很久。  底下的许多剧本,若是能在资料这方面有点帮助的,想来应肃也绝不会吝啬自己的时间。  徐缭喝了口柠檬茶,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剧本上,很薄的一本,这年头演员也有自己的休闲娱乐时间,看剧本跟看网文锻炼出来的速度,加上阎王笑这个角『色』的戏份并不多,并没有那么吃力,所以几乎没花几分钟就看完了。  阎王笑这个角『色』没有真正的名字,只知道他姓阎,阎王笑是他的外号,是整本书里唯一一位不死者,按照书里给予的信息跟粉丝分析的结果来看,阎王笑如今大概已经接近七百岁,可是他的长生是有缺陷的,因此在渴求死亡,所以设局让男主一行人为自己去寻找当年的真相。  在剧本里的阎王笑戏份不多,存在感却非常强烈,说是反派,其实也是亦正亦邪,还帮过男主不少次,眼下的观众大多数都有点儿“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反派情结比较严重。按照徐缭对人物的看法,阎王笑帮助男主,无非是为了确保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除此之外,还觉得男主还有那么一点有趣,其他也就没了。  不过阎王笑的举动对粉丝,尤其是女粉丝而言就意义完全不同了。  出乎意料,这个题材虽然不符合徐缭的口味,剧本也极为简短,不过借着应肃的资料跟剧本上的台词,他还是对这个角『色』产生了兴趣。  故事大概内容,应肃也已给出:男主角于风在家中意外死亡后,游走在生死边缘时,被一个陌生女人重新推回了身体之中——这个人之后被证明是阎王笑的手下,也是剧里比较重要的女配。也正是因此,于风能够看到许多正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由此踏上了被安排好的道路。  随着于风结识的人越来越多,他当初的意外死亡也开始被质疑是否真是意外,亦或者从一开始就是阎王笑安排好的一场局。  徐缭越看越慢,略有些哭笑不得:“剧本倒是不错,可惜是电视剧了,怎么还是反派,我演丁蔚然都快被人拿臭鸡蛋砸了。”  可惜了,光看这点剧本,也能看得出来编剧对角『色』很是用心了,偏巧流年不利,撞上了罗准。  “电视剧也有电视剧的好,只不过需要细心点筛选。”应肃淡淡道,“柳茜是要走电影这条路子的,她运气好,得了牧易野青眼,你运气虽然也不差,但却难保一直好下去,几个大导都没合作过,汪小婵算是不错,可到底是差了些,电影这边的口碑塌起来很快,你若想一直接到质量不错的作品,还是慎重些为好。”  徐缭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搞定了我的新剧本吗?不会就是这个吧,那底下这堆是?”  “这些是主动发来的邀请,包括你手上这个也是。”应肃指了指那一堆,天知道他是怎么把这些全部塞进公文包的,又道,“新剧本是跟曲岭月合作,没意外的话确定是一部爱情电影了,你也知道,曲岭月一般愿意出演的角『色』,通常投资都不会太低,我得到点消息,她在剧组里有不小的影响力,甚至能对男主角的选角有一定的话语权。”  徐缭若有所思:“不光是曲岭月吧?”  “嗯,团队同样有保证,即便不像《艳蝶》跟《暗龙》那样大爆,最后成绩应该也不会太差,失败的可能『性』非常低,加上曲岭月能带动票房,只要你能进去,几乎没有后顾之忧。”应肃顿了顿又道,“这个项目我关注很久了,只可惜一直没太大把握,酒会那件事倒是赶巧了。”  这让徐缭不由『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小心翼翼问道:“你那天酒会外头帮助曲岭月,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帮她不是,那时我连人都没看清,不过送她去休息时刻意结交,的确是故意的。”应肃架起长腿,漫不经心地在平板上划了划,将相关事件跟工作分门别类,“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把握住,她反正是要报答这个人情的,在这个圈子里最怕人情债,最容易越拖越长,越拖越久,给个机会两清,岂不是很好。”  真正能让人记得很长时间,大爆且经典的作品是不多的,甚至有不少早已内定,更多时候,有能力挑选作品的话,一般演员还是偏向较为稳定安全的工作,当然没办法挑选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接,毕竟人归根究底,总是要吃饭的。  “行吧,那说说看?有资料吗,被你放哪儿了?”  应肃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个项目虽然确定下来了,但是保密功夫做得很好,我也只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点风声,。那天我跟曲岭月聊天的时候,她说了最近会有份工作,参加不了时装周,我想就是为了筹备这部电影,这两年曲岭月拿奖不少,不过票房这方面稍微差了点,被赶超过去了,她这人非常好强,铁定早有准备。”  按照道理说,既是电影又是男主,试镜还能有人给开后门,团队还如此保险,可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徐缭却无端沉默了下来。  “那……你这是让我选?”徐缭有点困『惑』,“其他本子跟这个有什么可比『性』吗?还是有什么更具体的消息我不知道?” 第67章 崔远山立刻屈服,顿时痛心疾首道:“应肃!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居然拿金钱来玷污我们之间的感情,收回去,立刻,马上,快!我不想再见到它们哪怕一秒!”  目睹这一切的徐缭表示这两个男人实在是太他妈的无聊了。  吃完饭后三人就离开了餐厅,搞得好像就是为了出来吃顿饭一样。  崔远山还是没想出来年会到底要搞点什么新花样,这事儿太难了,比拍部电影还要难,比谈恋爱更难,坐在应肃车上的时候他一直在心里琢磨着到底玩点什么才算有意思,出门前他是打车来的,说是油费最近涨了几『毛』钱。  太真实了,光当导演年收入就可能有千万以上的崔远山崔大导演,名下还有一家在圈内都称得上规模中等的大公司,前两年收入少说过数亿,居然会为了涨价几『毛』的油钱不愿意开车出门。  就不是很懂你们有钱人。  崔远山『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出声道:“哎,你们俩对年会有没有什么想法?”  “年会?”徐缭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星尘怎么也是个大公司了,之前两年一直忙于拍摄,加上公司的确情况不佳,几乎都没开过,现在一切都稳定下来,要再开也不奇怪,他沉思片刻道,“要有什么环节吗?”  应肃随口道:“你别想了,高中那会儿的文艺汇演你那个节目我至今难忘。”  “那是意外!”崔远山气急败坏,“而且效果不是很好吗?”  “带着一个大半个班的男生光着两条『毛』腿在台上跳孔雀舞是意外?让所有同学笑到凳子底下去,被教导主任喊去谈话也叫效果好?”应肃挑了挑眉,漫不经心道,“那我希望今年年会还是有些不太让人意外的事发生。”  徐缭险些笑出来。  “你们俩都不准笑!这是对艺术的侮辱!这是对幻想力的践踏!”  崔远山在后座扑腾,仿佛被命运扼住双翅的大白鹅,声嘶力竭。  最终直到把崔远山送到家,三个人都没讨论出来年会结束了到底要干点什么,崔远山下车时终于“灵光一闪”,近乎自暴自弃地说倒不如去ktv唱一晚上的歌算了,也正好让白苏跟苏星灿两个人练练歌,徐缭没提出反对意见,不过猜测自己大概要在包厢里头一觉睡到大天亮。  开车回家的时候,两人一直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应肃才开口道:“今天……是不是让你特别尴尬?我跟远山只知道说些我们自己知道的事,都没怎么顾及你的想法,对你来讲应该是挺无聊的。之前我不在的时候,远山如果说话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别跟他计较。”  他才思敏捷,克制冷静,在感情上却还是差了些,不知道不该对情人爱侣说这样的话,人多数只会苛责自己亲近的人,听起来像是劣根『性』,值得洋洋洒洒批判一番,可真碰到了反过来的言论,又觉得难受。  若是这话换做是他对崔远山说:刚刚我不在的时候,徐缭如果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别与他计较。  这就叫人舒心多了。  “不会,还蛮有趣的。”  徐缭摇了摇头,看向车窗外头,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有种莫名的力量促使他开了口:“崔远山是个很不错的人,起码他品位很不错。”  应肃不解其意:“嗯?”  “没什么。”徐缭笑道。  应肃不是追根究底的人,于是他只点了点头,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崔远山是他的好友,徐缭是他的恋人,这两人关系不错,互相欣赏,对他来讲是最乐于见到的场面。  今天无论发生了什么,对徐缭又有什么影响,于应肃而言,只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  到家的时候,应肃送他回去,夜间起了风,经纪人紧了紧自己的大衣,没说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话,只是在工作上又提了点醒:“最近基本上没什么事,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会跟曲岭月那边沟通的。”  “好。”  到家门口的时候,徐缭忽然转过身来看着应肃的背影,他其实记得上辈子应肃的样子。这个男人越老反而越有味道,两鬓白了倒有几分英俊,现在已经十分吸引人了,可以后却比现在还要更有魅力得多,尤其是那双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当时徐缭并没有放崔远山跟应肃进门,他的房间无处可下脚,加上心存怨愤,觉得这两人是来看自己的笑话,怎么会有那样的宽容和善去迎接这两人,将酒瓶摔在门上而没有破口大骂都已称得上是他当天没有喝到大脑失控了。  崔远山跟应肃走得很快,徐缭站在窗边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应肃走在右边,侧着身体,轮廓在光影里柔和模糊。  他抬起头看向天穹,目光里谁也没有。  应肃并不是那种因为光阴而退让的人,那些八卦花边洋洋洒洒宣传不实绯闻,他从来没有爱上过谁,终其一生都在等待。  他真是个通透的人,有些人有些事,若没有一定的缘分,一定的阅历,总是难以在一起的。  “应肃。”  对方转过身来。  徐缭靠着门板,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应肃,月光流泻下来,垂落在那双多情的眼睛里,像是泓将流未流的泪,过了许久才开口道:“你……现在还有觉得孤独过吗?”  我爱你,有令你幸福跟满足吗?  “从决定不再潜水的那天起,就没再觉得了。”  于应肃而言,今天只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与徐缭在一起之后,会持续一生那般久的平淡无奇的日子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嘲笑崔总啊你们这些人!  他的猜想跟推测有什么问题!  这种感情怎么能叫自作多情!  分明就都是徐缭重生犯的错!  管他叫崔多情的太过分了惹!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第八十章   电影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叫做《七日恋歌》。  听起来不太像是青春片,不过也说不好,毕竟有时候资本也会文艺一把,总不能起《那些年流掉的胎》或者是《致分手》。  当初曲岭月在休息室给的名片派上了用场,难得的人情,转手就立刻用掉,放出消息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了这点人脉要痛心疾首大喊败家,名片就在这里,为何不好好经营。应肃倒是不觉有多可惜。无论早晚,这人情都是要用掉的,眼下正是好时机,东西用对地方便可。  他并不想跟曲岭月有过多来往。  曲岭月在通讯里跟他开玩笑:“这么快就用掉这个人情?”  “我喜欢确保万无一失。”应肃穿上大衣,轻轻顺了下自己的衣服,他准备出门一趟,《七日恋歌》的投资有一部分是曲岭月出力,因此她的话语权不小,这种资源可不会到处发试镜通告,只会联系他们需要的演员,而徐缭恰在其中,不过他了解过其他竞争对手,徐缭的胜算事实上并不大,只能联系曲岭月,寻求点场外帮助。  跟他适不适合这个角『色』无关,纯粹是在名气跟地位还有票房这几点上,《艳蝶》毕竟过去很久了,而《暗龙》他又并非主角。  不过两亿票房的男主,这个名头拿出去也不算难听了。  “我会看看他的表现。”曲岭月十分谨慎,并未把话说死,“如果真的通不过,我会留这个人情到下一次,总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事。”  应肃笑了笑,客套道:“不必了,他要是真的不行,你已经尽力。”  有意思。  曲岭月挂断通讯时枕在沙发上忽然有些乐,多傲慢的男人,对自己的艺人有这么绝对的自信。  然而这又不是缺点  她翘起脚拿下自己的高跟鞋,随意丢在地板上,尽量让脚放松地踩着『毛』绒地毯,仰起头稍稍舒展开筋骨。要不是《七日恋歌》实在太过重要,其实丢给一个小艺人无关紧要的男主角倒也没什么关系,追求这回事总是要付出点什么的,拿来讨好应肃也不算过分。  只可惜了,到底还是事业比较重要些,更何况肉没吃到嘴里,就立刻掏心掏肺也不符合曲岭月的『性』格。  应肃带着剧本来的时候,徐缭正在看书,他早已习惯自己主动开门进来,就看见爱人正坐在飘窗边——这个位置好像格外让徐缭钟情,不知原因,也许是风吹起纱帘时太过动人,小床铺成了躺椅,他毫无姿态地将脚挂在窗边,正晒着太阳看书,也不怕眼花。  “看看吧。看完再说。”  应肃将剧本丢了过去,然后脱下大衣挂在架子上,挽起袖子准备给徐缭做下午茶。习惯了照顾自己的人当有了另一个需要照顾的对象时,技能点就会开始不平均。他的清扫能力近来大有进步,厨艺却堪堪在原地踏步,甚至有退步的嫌疑,之前徐缭想吃红豆糕,应肃硬生生给他做成了一碗红豆年糕汤。  滋味寡淡无比,毫无任何甜意,叫人吃得清心寡欲,还不敢有半点抗议。  否则可能有越吃越淡,直到红豆变咸的可能。  但不管怎么说,有男朋友投喂总比自己开火要好。  想想崔远山吧,富得流油还不是要出门吃饭,家里保姆排排站还不是没有男朋友,连一碗寡淡的红豆年糕汤都吃不上,人生理应知足常乐,抱得男神归就不该嫌东嫌西,人家下凡当个海螺先生已经十分不易,作为凡人怎能要求良多。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追到手时黏黏糊糊,你侬我侬,就差心肝宝贝一通『乱』喊,吃着白米饭都能品尝出甜味来;睡到手后,就仿佛顿时觉醒五味,连红豆年糕汤都嫌没滋没味起来。  可怜还在厨房战战兢兢的应肃辛勤下厨,若是能翻拍成电影,想必有一番看头。  徐缭眯着眼睛在心底牢『骚』了一番,先想完男朋友,这才面对工作,磨磨蹭蹭地欣赏完男友超棒的身材,伸手去『摸』剧本。  剧本上没有电影的名字,剧情则十分简单俗套,灰姑娘套路不光适用于女『性』,也适用男『性』。  屌丝逆袭跟女神在一起,灰姑娘跟高富帅走到一块儿,是大众会鄙夷却通吃的戏码,只不过这类童话故事想拍好却不容易,一旦掌控不住,就容易油腻出戏,叫观众倒尽胃口。  这部电影是说一位刚得奖的大明星不堪重负,决意单独去个偏僻的小镇上旅游一周,她在咖啡馆里不慎打坏了餐具,正打算赔偿时忽然想起自己的下一份工作是扮演一名女咖啡师,于是谎称自己初来乍到,连工作都没有,手头上没有那么多钱,愿意留下来打工还债。  面冷毒舌的咖啡馆老板虽然怀疑她是来骗吃骗喝的,但最终仍愿意留下她帮忙,并收拾了咖啡馆的一个沙发座给她暂居,顺便留她看门。  不知怎么,剧情让徐缭觉得十分眼熟,他于是加快了速度,将整个剧本大概扫了一遍,终于确定下来。  刚说完不是天天都有大电影能接,这块天大的馅饼就砸在了自己脑门上,徐缭几乎呆住了。  如果没记错,这部电影应该叫做《七日恋歌》,是曲岭月所有电影里最为出名的一部,人气甚至一度压过了她作品里让她走红同时也是最经典的那部影片——《与你同眠》,这部电影让她得到了金球奖的提名,而《七日恋歌》让她拿下了金球奖跟繁花奖的最佳女主角,且一举成为了国内最顶级的女明星。  金球奖一直是曲岭月心里的一根刺,无论她拿到了多少奖,金球奖始终让她陪跑,她对金球奖的执念甚至远远超过其他更重要的奖项。  《七日恋歌》是部非常精彩出『色』的爱情商业片,甚至在海外也收到了大量的赞誉跟极高的票房,大概全世界都喜欢这样的童话故事,每个人心里都保留了一点最纯真的,最美好的,对爱情的憧憬。  男主是年到三十的咖啡馆老板,虽然泡得一手好咖啡,做得一手好甜点,有一间生意不好不坏的咖啡馆,实际上却是个毒舌的男人,因此至今单身,只能跟隔壁总是瞎说大实话的书店老板保持着塑料花友情,然而他们也经常难以忍受彼此,所以保持着极少的联络。  从女主角进门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认出了对方,然而为了避免带给对方困扰,便装作素不相识,时常因为自己对女主角口出恶言而后悔,于是找书店老板倾诉。  然而对女主角而言,这却是她从未有过轻松自在的生活,反而感觉到了惬意和放松,她不必让自己完美无缺,不必紧张时时刻刻暴『露』在镜头下有什么细节做得不好,不必遭受来自他人的非议。  “对手怎么样?”  果然是红豆年糕汤,稍稍冰过,温度只好入口,徐缭放下剧本后将长腿一收,自动接过碗跟汤匙吃起来,含含糊糊道:“有什么特别强劲的对手吗?”  “有。”应肃冷淡道,“全部都是。”  徐缭面『露』失望之『色』:“那我岂不是完蛋?”  “那倒也不一定,起码你比他们便宜。”应肃像是剖析商品一样剖析着他们,“丁晓的名头虽然很大,已是一线明星,但是近些年来极少有大爆的电影,他在票房方面并不乐观,不过今年刚拿下影帝,话题『性』还在,虽说作为一部商业片,曲岭月不太可能会冒险启用他,但难保剧组会吃这套,他最大的缺点可能是太贵了。  “尤清冽长相太幼,人气纵然高,可并不适合这部电影男主角的定位……同样,他的问题也是你的问题,不过你情况要好些,好歹演过墨玉、石臣这类的长辈角『色』,丁蔚然也算半个。”  “而高渡大概是你的劲敌,出道就一直走雅痞风格,跟角『色』非常契合,又是二线明星,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是你最大的劲敌。我到时候会问问曲岭月的想法,毕竟这是部爱情电影,男女主角要看起来让观众觉得有化学反应才可以。”  接下来他又挨个说了说其他的演员,受到邀请的男演员绝大多数都比现在的徐缭强得多,不是一线也是二线,让还在三线边缘的徐缭十分挫败。  徐缭唯一的长处可能就是片酬比较便宜,毕竟到了一线二线这个水平,片酬多少还是有个标准在的。  “他们又不一定就缺这点钱。”徐缭有气无力,放走一块快到嘴的肥肉真是叫人心如刀绞,可偏偏这又是时常会发生的事。  尽管剧组跟演员经常会为了片酬撕『逼』磨蹭,不过也不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因为明星的演技跟话题量还有热度这些都是分开算的钱。  “所以我联系了曲岭月之后,又约了制片人下午四点一起吃饭。”应肃看了看手表,慢条斯理道,“我要去探探口风,看看剧组心里的人选是谁,具体情况又怎么样,你好好吃完,不够的话厨房还有,晚上我大概不会再过来了,你自己对付。”  “你要做好准备,如果有足够优秀的对手,曲岭月不会在乎这个人情。”  徐缭挑挑眉道:“我明白。” 第69章 然而真正出乎徐缭意料的是,蒙阳今天也穿得颇为慎重,不是之前宛如“花美男”的那种慎重,看起来像是临时从某个走秀台上下来的那种慎重,西装笔挺,神情严肃,眼神凌厉如猛兽,带有十足野『性』,荷尔蒙简直炸裂。  徐缭跟蒙阳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男『性』类型。徐缭的漂亮,并不是指大众心里接近女『性』化的那种美丽,而是他的长相极有风韵,使得古装极有气质,而现代装也颇有味道,所谓唇红齿白、面如冠玉、一双多情桃花眼的美男子,不外如此。  按照比较通俗点的说法,就是长得太小白脸了。  蒙阳则是浓眉大眼,不是正常人标准上的美男子,可的确容貌没得说,演何游星之前还有点年轻的稚气,这会儿也都尽数消散了,大概是今年突然爆红,经历的事情多了,也就变得沉稳起来了,给人以岳峙渊渟之感。  美是个很笼统的词,评断男人的不止有长相,身材、气质、气场乃至姿态都需要列入其中。  其实这里倒也有些玩味,只有足够的名气,足够的资本,这些外貌的优点才能够受人关注。  蒙阳远比往日有名,因此更为自信,气场自然而然就带出来了,还戴了一副墨镜。  徐缭跟韩云迟从卡座里出来的时候险些以为蒙阳是来检查自家盘口的,清吧都没能省事,不少人塞了卡片过来尚觉不够,还要调戏两句,抛个媚眼。  三个人终于坐定下来,徐缭一时竟然不知道要先感慨蒙阳的品位终于得到了纠正还是感慨这场景实在像是相亲。韩云迟大概是第一次见到男神,神情一片空白,姿态近乎有些扭捏了;而蒙阳微咳了一声,看起来也有点紧张。  徐缭面无表情,翻开自己的手机相册,先给韩云迟看了看蒙阳“花美男”的造型;然后再打开聊天记录,给蒙阳看了看韩云迟的日常表情包。  两个看似矜持的男人不约而同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爆笑声,于是气氛立刻缓和了下来。  蒙阳跟韩云迟勾搭在一起狼狈为『奸』的情况远比徐缭想象得要更快,这可能跟韩云迟一直在夸蒙阳太帅了分不开关系。徐缭算是看出来了,韩云迟不一定想泡蒙阳,但是他对蒙阳的“美『色』”的确垂涎三尺,人生道路里总是有那么些人,你未必想跟他在一起,也跟爱情无关,但因为对方的优秀,所以格外想亲近。  韩云迟对蒙阳就是这样的感觉,他崇拜、仰慕、喜欢蒙阳,然而是很纯洁的。  于是徐缭就有点意难平了,大家都是演员,差距有这么大吗?  韩云迟在边上哼哼唧唧道:“你这撑死能演个妖妃款,人家是豪杰那款的,这俩能比吗?有本事你也锻炼出这么一身阳刚之气啊?”  “来,跟我的拳头说说我有没有阳刚之气。”徐缭颇为镇定地挽起了袖子。  最后还是蒙阳掏出两张摄影展的票才让快要对掐起来的两只菜鸡停下手来,徐缭久经训练,大概算得上半只斗鸡,韩云迟最多停留在肥胖的小鸡崽子阶段上,思来想去唯一的获胜点只可能落在体重上。  “之前我跟高渡刚合作过,他最近打算办个公益的个人摄影展,我说想带几个朋友,他就多给了我几张票。”蒙阳顿了顿,看向了韩云迟道,“这张票本来是给磊哥的,不过他最近忙工作,去不了,我还想白浪费一张,哪知道今天聚会跟你认识,现在转赠给你,你不介意吧?”  韩云迟愣了愣,惊呆了:“这……给我的?”  “是啊。”蒙阳有点歉意地笑了笑,“本来应该给你拿张新票的。”  “噢——没事,没事。”韩云迟急忙摆手,“蒙老师你也太客气了!我就特别喜欢公益,也特别喜欢摄影,咱们这有机会一起去看看也行。哎,您别看我这个德『性』啊,其实吧我这个内心呢,啧,也是个非常有浪漫情怀,特别有艺术感的一个男青年,我就特别喜欢这种展览。”  蒙阳笑道:“那我倒凑巧,借花献佛了。”  高渡?  徐缭有些许奇怪,其实明星办个人摄影展、画展的比比皆是,并不奇怪,毕竟只要有足够的本钱,艺术品投资向来是有点身份的人乐意做的事情,第一格调品位够高,第二一般来讲升值也快,所以经常会在艺术品拍卖上见到明星的身影,也有些明星还有收藏家这重身份,专门收藏字画、古董、珠宝等等。  “摄影展在什么时候?”徐缭问道。  蒙阳想了想道:“八月十五那天。”  八月十五?那岂不是撞了《七日恋歌》的试镜?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是剧组跟高渡发去了邀请,而高渡却还不曾回复。  摄影展总不能凭空取消,结束也就罢了,可是在开展之前高渡恐怕忙得抽不出身来应付这场试镜,这种展览不是一瞬间就能办成的,如果高渡没有时间跟精力来试镜《七日恋歌》,那么必然会回绝掉,自然就不用对上头号反派了,这次试镜的成功率又增加了一些。  行程有冲突……  徐缭若有所思:“蒙阳,你跟高渡这个人合作过,觉得他怎么样?”  韩云迟顿发悲声:“怎地,这年头不止竹马打不过天降,天降都打不过天降了?我们俩大帅哥一左一右地围着你,感情你这心里还在想别的男人?分手!现在我们就分手!”  当时蒙阳的表情就变得非常精彩,他十分谨慎地侧了侧身体,不太明白刚刚起码看起来还相当正常的韩老师怎么突然变成了韩女友,于是犹豫片刻,看了看徐缭跟韩云迟两人的脸『色』,迟疑道:“你们俩该不会在搞对象吧,其实……其实我是直男。”  “放屁!”徐缭差点没泼他们俩一脸酒,“我要搞也搞我经纪人,人家大长腿不比这胖子能看得多。”  韩云迟一阵娇羞:“这关了灯不都一样吗?”  “这能一样吗!”徐缭顿时火冒三丈,“长相也就算了,这身材一『摸』不就清楚了吗?”  蒙阳顿时坐开了两个人的位置,心有余悸:“你们太重口了,徐老师,我觉得我要联系下磊哥,跟他聊聊你的教育问题,你居然对自己的经纪人都抱有非分之想,这个情况稍微有点严重了,已经涉及到人品道德观念了你知道吗?”  徐缭觉得自己大概要被气死当场。  玩笑过后蒙阳忽然心有余悸道:“徐哥,我敬你是个狠人,你经纪人吧……身材跟衣品是没得挑,看着就跟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一样,就是那个『性』格真的是太吓人了……我才跟他见几次面就觉得发悚,也亏你也敢拿他开玩笑。”  我岂止拿他开玩笑,我还真跟他搞了……  徐缭呵呵一笑,干巴巴道:“男人嘛,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  这题超纲,韩云迟小朋友未能赶上话题,严重滞后进度,所以瞬间还没能回过神来,居然意外抓住了重点,懵『逼』问道:“所以老徐你干嘛问高渡啊?他这人挺好的,很有爱心,也挺有责任感的。”顺便谄媚地给徐缭跟蒙阳倒了杯酒。  “跟一个角『色』有关,我和高渡是竞争者。”徐缭忍不住掏出烟点了起来,皱着眉头道,“这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剧组就发了几个人剧本,具体我就说不了更多了,不过高渡是现在最有优势的。所以我想,要是他准备搞摄影展的话,可能就没精力在试镜上,那说不准我还是有点希望的。”  蒙阳抓住了重点中的重点:“所以你那天也去不了?”  “是的。”徐缭十分怜悯地看向他,“反正你有韩老师了。”  蒙阳顿作了无生趣之态:“你跟磊哥商量好了搞我的吧。我算是明白了,你抛弃韩老师,磊哥抛弃我,就剩下我跟韩老师抱团取暖了。”他顾影自怜了一番之后到底还是正经了点,喝了口酒道,“如果真是高渡的话,那你就不用担心了,他这个人很谨慎认真的,圈子里虽然『乱』,有不少浑水『摸』鱼的,但是能混上来的,基本上都有点本事,真没本事的,硬扶也扶不上来不是?”  徐缭略点了点头,跟他碰了个拳道:“谢谢你了,这次我请了。最近怎么样?过得行不行?”  “就那样呗。”蒙阳跟韩云迟碰了个杯,后者正在努力找启瓶器,他歪了歪头,神情忽然有点冷淡下来,“不过这圈子里脏是真的脏,我之前上的那个综艺节目,有人为了效果给女明星的衣服动了手脚,另一个搭档的天天跑去喝花酒,迟到是家常便饭,我拍了半个月实在是受不了了,就直接走人了。”  韩云迟奇道:“你经纪人不说你?”  徐缭倒是清楚这点事,笑道:“德哥哪会说他,给安排的都是最好的,蒙阳要是想不拍了,德哥倾家『荡』产都给他填这个违约金,让他开心。我看是某些人自己过意不去,又回去了吧?”  蒙阳耸了耸肩膀:“德哥都这把年纪了,整日跟着我忙前忙后的,也没享过什么福,总不能这么风光的时候还让他继续给人家点头哈腰下去吧,再说合同都签了,我也就气那么两天,总该是要配合工作的,所以还是回去了,好在他们总算安份了点。”  工作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徐缭看电视的时候瞄过几眼,知道蒙阳的搭档是谁,那个男星在圈子里挺臭名昭着的,花花公子一个,没半点职业素养,演戏基本上全靠天赋,属于让人比较牙痒痒的天才型选手,本来走得也挺顺,比较会装,结果自己把自己作死了,没过几年睡粉被爆出来后,又被警察抓住在家里跟狐朋狗友溜冰群p,直接完蛋。  “你别跟那家伙走太近。”韩云迟犹豫了下,还是说道,“我不是说人坏话,不过这小子有点问题,而且挺无赖的,特别能搞营销,要是被赖上还挺麻烦的。”  蒙阳有点惊讶地看了看韩云迟,倒也没有说什么我本来就不喜欢他之类的话,而是点点头道:“我知道的,谢了。”这意思就是他上心了。  “行啊,我们韩老师还是个八卦小王子啊。”徐缭忍不住笑,心里倒是略有些诧异,他缓缓吐了口烟出来,“你要当个记者绝对比什么都有搞头。”  韩云迟洋洋得意:“那是,不想当演员的歌手不是好记者,没听说过吗?”  蒙阳都有点憋不住笑。  三个沙雕话痨加在一起就意味着一晚上三个人全在闲谈些屁话,时不时吹吹大家都不太相信的牛皮,喝掉老板一大堆藏酒后就散场各自回家。喝红了脸的蒙阳跟韩云迟举着那张摄影展的票隔空挥手,互相大喊:“韩老师/蒙老师,八月见啊!你一定要来啊!”  场景十分令人智熄,仿佛什么衣冠禽兽的败类教师会面现场,徐缭站在他们两人身边,恨不得把脸埋起来装作不认识,车来时他摁着两个人的头把他们俩塞进了车子里面。  …………  今天晚上徐缭不在家。  这事儿应肃早就知道,不过下班之后他还是鬼使神差地去超市买了一大堆菜回来填满徐缭的冰箱,之前做红豆年糕汤的时候他就发觉东西不多了。  把冰箱塞满之后,应肃又下意识帮忙收了下东西,本来徐缭都已经学会干活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懒散了。自打他们俩交往后,钟点工阿姨基本上都不用来上班了,只需要在徐缭长时间不在家的时候上门来清扫一下就足够了。  屋子里只有应肃一个人。  应肃无声地走上楼,打开阳光房的灯,里面一重又一重地摆着他给徐缭拍得那些照片,被洗出来,裱装在相框里,将一张书桌摆得满满当当,有不少则挂在墙壁上,看起来简直像是什么变态跟踪狂的住址。  他头一次主动打开了“我是一个快乐的恋爱脑”这个账号。  一条私信突然跳了出来。  飞鸟的沧海:你神经病吧!拜托不要再纠缠徐老师了,放过他好不好!我真的是不知道你在图什么,你也算是个大大了,有这种手艺干什么不行,非要当私生???追星难道不就是喜欢哥哥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走花路吗?  私生饭?  应肃略有些诧异,一直以来他跟徐缭的模式都非常简单,他只负责拍照,而徐缭负责挑选照片跟发微博,虽说看起来仿佛自恋现场,但事实上所有的照片都出自应肃的手,所以算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他倒是没想到,徐缭会被认为是自己的私生饭。  噢,不对,因为照片全部都是应肃本人拍的,所以自己应该才是这位口中的私生饭。  私生饭吗……  应肃迟疑地退后了两步,四下看了看,他今天的确没有告诉徐缭就直接进门了,准确来讲自从他们交往过一段时间后,他就不再维持那些礼貌『性』的社交礼仪了,毫不犹豫地侵/入了徐缭的私人空间,可是按照法律来讲,他算是持有钥匙的非法入侵。  一个快乐的恋爱脑:你不可否认,他的确很美。  配图是徐缭仰头看着天空微笑的一张照片,这张照片留在应肃手机里很久了,他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拍的。  真是……这把年纪了还跟孩子较劲。  做了件蠢事。  曾是不良少年的经纪人摇了摇头,等待了五分钟后,略有迟疑地退出了账号。  他没有删掉那条博客。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花絮:徐缭自己穿得是休闲装,蒙阳的确是刚工作回来,只有韩胖胖精心打扮还修了胡须。第八十二章   徐缭尚不知小号要为男友背锅,正十分紧张地准备面对试镜。  果不其然,在临近试镜之前,高渡因为个人摄影展的缘故婉拒了这个机会,有关这个具体情况,由于事情闹得太大,徐缭还意外得知了前因后果。  这次高渡的个人摄影展主题是幸福,他的女友去年因为癌症去世,两人是摄影结缘,本来即将结婚,约好了要一起办一场公益摄影展览。为了这场摄影展,高渡花了许多心血跟精力,再无心力应付试镜,他似乎也不打算再接拍任何爱情电影,为此跟经纪人发生了争吵,两人险些大打出手。  媒体称高渡与公司闹不和,大庭广众之下与经纪人发生争执险动手。  明星跟经纪人产生争吵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许多经纪人会不经过艺人同意为他接下工作跟拒绝工作,夫妻尚有怨侣,并非每对都恩爱有加,更别谈合作伙伴了。不过按照应肃分析,只怕这次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高渡跟经纪人发生争执的真正原因,极有可能是高渡不打算再续约,准备按照女友的遗愿去看山河风光。  高渡的公司不算大,甚至比星尘还小点,是个比较传统的经纪公司,高渡差不多算是公司内的最大牌艺人,如果他一走,的确损失惨重。  只是这一切都跟徐缭无关,近来新闻热议,又恰巧与试镜有关,因此他特别上了点心关注,吃完瓜看了热闹也就罢了,不过倒还记得打个电话给蒙阳,说人没到心意总得到,让他帮自己买几张照片,当支持公益了。  韩云迟自打加了蒙阳的账号之后,就给他们三个人拉了个小群,名字起得十分非主流,叫“吃(迟)羊(阳)了(缭)”。  蒙阳刚进去就险些退群,深深感觉到了群名对他的恶意,于是韩云迟又改了个,这次更难听。  蒙汗(韩)『药』(谐音缭)。  感觉仿佛是个非法组织,徐缭实在忍无可忍要了个权限把名字改成:韩胖胖跟他的好朋友  韩云迟:你一定是在针对我。  徐缭:是的。  蒙阳心有余悸,还沉溺在自己险些被蒙汗『药』『迷』倒后吃掉的悲惨场景里无法自拔,因此并未发声。徐缭本以为这起码能镇住韩云迟片刻,没想到对方十分乐观坚强,片刻后就立刻找到了自己的快乐源泉。  韩云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等下群名的主角是我啊!你们俩是配角!哇,这有点帅啊,简直跟什么一样,少年英雄韩胖胖踏上了他的伟大旅程,蒙路人甲跟徐路人乙好友不眠不休,不知疲倦地帮助着他这样的情节。  『骚』得很『骚』得很。 第71章 第八十三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应肃留了饭菜在桌上。  徐缭系着睡衣下楼,手机还揣在兜里,落座吃饭的时候犹豫了片刻,打电话给了养母,除了这人以外,他没有什么可联系可说的人,倒不是蒙阳跟韩云迟等人不可信,只是提这类事总觉得有些不恰当。  他们俩自那天前嫌尽弃之后,就鲜少联系了,到底是天各一方,互相有自己生活的重心,养母忙于工作与家庭,偶尔能寄来的不过是几件『毛』衣,太忙时则是手套跟围巾,徐缭鲜少穿出门,毕竟电影大获成功后他的身价就水涨船高,之后又成了瑞丰的代言人,穿着打扮自然要更为注意。  有时候媒体愿意与你联系街拍,可有时候狗仔却更乐意看人家居平常的模样。  好歹有点美男子包袱,徐缭也没太打算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糙汉子,只在家里才得以喘息片刻。  徐缭则忙于工作,有时连男友都顾及不上,更别提养母,不过倒是时常记得还有赡养费这事,他并不轻易寄东西过去,只管往卡上打钱,寄东西要花心思,而且难以隐瞒,容易引发家庭疑心跟不满,钱就简单多了。  人学会爱之后,大概就会心软得多了,徐缭也终于明白对方当年的艰辛与不容易,他未能彻彻底底地放宽,可言语之间也多少对养母有了些不曾出现的真心关怀。  那头接起得很快,徐缭便带着成年人应有的客套,温声道:“忙吗?我是不是打扰了。”  “没有没有。”养母似是有些受宠若惊,欢喜道,“我正午休呢。”  他们俩亲密又陌生,这样寻常的对话客套过了,气氛又冷淡下来,叫人不知所措,徐缭却不介意,他低着头,看着饱满的米粒,语调十分愉悦:“我今天打来,是想与你说,我有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了,想与他*屏蔽的关键字*,可这事又不能与别人说,想了半天,就想着你了。”  “你……你想着我了?”养母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她的嗓音好像一下子哑了哑,带着点近乎哭腔的软,不过又很快恢复平常,仍是柔柔软软的调,“对方是,是个好孩子吗?哈,瞧我,说什么胡话呢,你向来很有主张,你喜欢的人一定也很好。”  你能不能带来让我看看?  这句话在舌尖绕了绕,却始终脱不出口来,养母迟疑了片刻,又听那头道:“要是可以了,我带他见见你。”  “好!……好啊。我明白的,你是大明星,的确是要以事业为重。”她竭力压抑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试探道,“妈妈会等你的。”  尽管很早之前,徐缭已经将那个称呼脱口而出,可自那之后,两人寥寥几次联系,对方都没再那么称呼她了,而卡上的钱数额也越来越大,前两年还能看到徐缭将自己织的『毛』衣穿在身上,这两年却都没有了。  因此多多少少叫她有些忐忑不安,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不知道该如何跟这个孩子相处,该如何更亲近他。  也许知道,却没办法做到。  “嗯。”徐缭淡淡应了声,“那就这样。”  “好,就这样。”  这一整天都没什么工作,徐缭干脆在家里健身,运动完了出了身汗,太阳居然还不下山,一瞧时间,才过一个钟头,余下人生实在枯燥无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麻烦,休息太闲,工作太忙,好像怎么都不得劲,干脆把厨房里的大白菜拿出来切,培养自己的手艺。  白菜切得并不好看,有大有小,仿佛俄罗斯方块,徐缭凑合着拿它们连带点肉类煮了一锅『乱』炖,居然十分难吃,不由对自己的手艺心生怀疑。其实也不必怀疑,那需要自食其力的童年早已离他而去数十年,不多演戏连演技都会倒退,更何况厨艺,徐缭成名之后就有人帮忙打点日常,这辈子更有应肃帮忙,自然一身好手艺被养废了。  都是应肃的错。  徐缭吃了一小碗,实在难以下咽,随即作罢,吃坏肚子得不偿失,腰背已经不太好,要是胃部再出『毛』病,发作起来前后夹击,他可以直接找根绳子上吊。于是一锅白菜被白白浪费,若叫人看见,第二天就可以直接被挂头条,罪名就是浪费粮食。  家里各个角落都藏了点零食,徐缭从楼梯口『摸』出一盒没开封的曲奇饼,从桌底的地毯下找到一块包装完好的巧克力,怀疑家里遭贼,也有可能是『乱』丢衣服导致的,汪甜常在他身上藏些能量棒跟巧克力,方便补充精力,也方便自己偷吃。  有时候会在机场的时候,被徐缭拿来送给粉丝。  应肃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徐缭撅着个屁股在沙发底下『摸』索什么,一时一言难尽,将*屏蔽的关键字*包放下半晌之后才敢开口:“你在做什么?”  “我的棒棒糖掉进去了。”徐缭竭尽全力去够,“推开的话地毯会皱的。”  说到力气这方面话题的时候还有些愤愤不平,这倒也是常事,大概是由于拳击的缘故,徐缭的力气要比应肃大上一些,可两个人每次打闹,无一例外都是应肃赢,倒不是徐缭让他,纯属是靠蛮力也杠不过,因此意难平。  应肃绕到后头,拿起那根蓝莓味的棒棒糖,数不清第几次疑心自己找个傻子做男朋友,徐缭收手站起身来,丧气道:“到你手里就归你了,给你吃吧。对了,你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  其实应肃并不常在徐缭家里住,不过到底是血气方刚的两大小伙子,腻歪在一起的时间也不少,久而久之,徐缭也就把这里当做应肃跟自己的家了。  “合同谈得差不多了,汪甜跟薛姐接下来就跟着你了。”应肃缓缓道,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脖子,“你现在身价不同,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联系,你也可以自己再找。”  这话其实有点越界,无论如何,应肃到底还是星尘公司的经纪人,不该跟自己的艺人说这句话,不过鉴于他老人家是二把手,也没人敢置喙。  私人助理跟私人化妆师在早期通常会由公司备齐,一来省钱,二来也方便监管艺人,然而到了徐缭这个位置,假使有需要,自然也可以自己找人,当然这就需要自己掏钱了。很多明星与公司不是一条心,不愿意事事都被掌控在公司手里,通常会选择自己花钱,而徐缭就没这个顾虑了。  “无所谓,我觉得汪甜跟薛姐挺好的。”徐缭耸了耸肩膀,并无不满。  应肃大概也猜到他这样的想法了,只是无声点了点头,又打开*屏蔽的关键字*包掏出几张纸来,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据跟徐缭的人气还有一些榜单上的名次,经纪人缓缓道:“接下来分析下你最近的情况,《暗龙》可惜了,如果当初你竞争下来的是主角,那现在就能直接冲进一线,可惜是反派又是配角,借势也只能把你从三线末端提到二线末端,不过还没稳定下来,《七日恋歌》的剧组按照三线前几位给你算片酬,这个你不用急,我会去再谈,尽量到合适的价格。”  我才不急。  徐缭对这事儿没什么太大的想法,五百万跟一千万都不是问题,他心知肚明应肃会为自己谈到适合身价的价格,于是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签合同的时候喊我就行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你也算是进了亿万票房俱乐部这个圈子的人了。”应肃淡淡道,“只要《七日恋歌》也能破亿,你在二线就稳了,起码也能在中游徘徊,接下来接戏几乎不会有任何阻碍,除非某些顽固的名导非要讲个眼缘,否则一般剧组你想怎么进就怎么进。”  徐缭略挑了挑眉,笑道:“那要是也突破了十亿呢?”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这部电影全球的票房国内就拿下了十九亿左右,海外也拿到了两亿,等于说全球票房爆出了二十亿,成了近乎传奇的一部电影。  不过也正是《七日恋歌》开启了整个时代,这时候票房过亿就够人惊叹,再过几年没个十亿都不好意思开口跟人家打招呼,大制作两三亿都算得上是扑街,也算是正巧赶上时间的尾巴,而口碑方面也没落下,很长一段时间《七日恋歌》在爱情电影的榜单上都占据第一位。  即便徐缭演得再烂,在这样的团队把控下,也拖不了多少后腿。  应肃的笑容却稍稍收敛了些,他摇摇头道:“那你可以一步登天,跳过二线跟一线,直接『摸』到超一线的槛,不过相应的,影响力也会太大,接片子就更需要注意。”很快他又摇了摇头,平淡道,“还有一点,接下来你大概就会跟最重要的那几个奖失之交臂,他们才不在乎你到底演成什么样,你的票房太高了。”  徐缭忍不住放声大笑,这世界没那么好,也没那么坏,很多东西在给人带来好处的同时也会轻而易举毁掉曾经的那些。阳春白雪跟下里巴人好像从来不兼容,电影是门艺术,可如何去评判艺术,却是人来决定的,虽然不是全都如此,但从行业上将奖项和票房渐渐分作两种电影可见一斑。  而再过几十年,连艺术象征的奖项都会对金钱屈服,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不在乎。”  徐缭半躺在沙发上,伸长了一双腿靠着扶手,他带着点狡黠的灵动,像是蠢蠢欲动的野兽从丛林里游『荡』而出,眯着眼散发出『性』感而危险的气息。过亿的票房在多年后其实司空见惯,徐缭虽然能明白这时众人的惊讶,但要说真真切切有所体会,却并没有。  就像开了外挂的人,初时觉得兴奋,之后却索然无味,成功已是必然,他所做的就是让自己配得上成功,人一旦习惯这样的情况,就难免会麻木。他并不是麻木,而是已经早就看清楚了这个圈子到底是什么模样的,也不止是这个圈子,许多规则都是一样的,并非是这个圈子格外『乱』,只不过关注这个圈子的人格外多。  说到底,明星只是戏子。  徐缭重活一世,想通了很多事,其中想得最清楚的,就是他不过是个戏子,台上唱好戏,受人夸受人赏受人花,都是应该的,可千万别发飘,把自己真当是什么神仙了。你演你的戏,说到底啊,还是这作品实在。  只是想演好戏,又少不了些遮掩,所以又要会做些人。  可也只是如此了。  “说不准我以后会接到很失败的电影,不能让所有人都十分惊叹,这种事说不准,指不定阳春白雪的大门又给我打开了。”徐缭耸了耸肩,欢快道,“演员只有走得越高才越好接到作品,既然这个目的即将达成了,那说不准离我下一个目标就不远了?”  “下个目标?”  徐缭笑道:“不告诉你。”  应肃好奇心实在太少,连多两句都不肯,见他不说,便也就不问了。  说完了工作,就没什么别的可谈了,无论电影出来之后怎样,徐缭眼下咖位的确普通,其实应肃能谈得也颇为有限,只能从之前的履历里下手。交情归交情,金钱归金钱,片酬跟待遇方面没感情可谈,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请客让那位制片人格外愤怒,剧组咬口很紧,谈判异常艰难,不过自然不会咬死,免得大家一拍两散。  所有的手段都是为了让自己尽量占点便宜。  九月是春夏时装周,徐缭的行程虽有隐瞒,但到底是媒体手段通天,机场照仍是被拍了下来放在网上,标题就叫行踪成谜。直到瑞丰发出通告,众人才了悟是邀请徐缭前去看秀。  然而何德何能?  光凭《艳蝶》跟《暗龙》,就够徐缭的生平过往被扒得详尽透彻,有粉自然有黑,难免心生揣测,加上时尚圈子向来趾高气昂,不少酸话就在微博上流行了起来,无非是说徐缭运气好蹭了个机会,被品牌邀去看秀,真不知道瑞丰怎么跟捧亲儿子似的捧他。  时尚圈这时还未能注水,不像几年后门槛降低,明星能得到这样的邀请的确惹人艳羡。  徐缭这两年的确红火,到底地位不稳,撇去看着事实都不愿意承认的黑子,也有不少人抱着“中肯”的念头吐槽徐缭这点名气抛在全球里就是小明星,即便去了也坐不了第一排。更有甚者带自家正主下场,心里完全没有点acd数,到最后撕得一团『乱』麻,压根不清楚在争些什么。  本来以为瑞丰发来看秀邀请函已算十分给面子,哪知道时日接近时,金主爸爸竟临时抽出空来,亲自拉了媒体的线一条龙为了他包了行程,徐缭颇有些受宠若惊,时装周当然没那么简单,飞机跟五星级酒店都是一笔花销,还有造型师跟化妆师,连带着当时要精心挑选的衣物跟饰品都是一笔开销,更不用提媒体了。  去看秀无非是提升自己的时尚影响力,获得更多高品质的代言,要说什么野心勃勃,拍摄大片,徐缭还真没那个闲工夫,不过想来瑞丰是存了这些心意的,因为它们把衣服也包了,对他们来讲,看秀倒是其次,拍摄大片应当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虽是工作,但也太过贴心,徐缭开始惴惴不安,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是哪位高层的私生子。  应肃倒是十分淡定,平静如常道:“刚开始找你的时候我的确有些惊讶,不过这会儿算是常态,你的影响力大了,他们自然想留下你,不足为奇。”  不论何时,应肃总是这么云淡风轻,倒叫徐缭突兀衍生好奇之心,于是嬉皮笑脸趴在握手上看着男友的面容,问道:“哎,应肃,我问你啊,你成.年之后有没有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突然被世界击倒?一下子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我就不问你什么时候突然觉得特别开心了,刚刚你的回答就够清楚了。”  “有过,但很少。”  应肃合上书本,缓缓道:“很多我都已经忘记了,这么多年来我只奉行一句话行事。”  “什么话?”  “此间虽非净土,但亦不是炼狱。”  徐缭眨了眨眼,忽然压低了声音道:“是吗?我倒觉得,有你在的地方,就是净土。”  应肃并没有回话,他淡淡地看了徐缭一眼,又再安静了下来,专注于自己手上的那本书。徐缭略有些失望,想这句表白大概被应肃当做一句普普通通的『骚』话就揭过去了,虽说它的确最开始只是为了调戏应肃,但说出口后意义就不同了,他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应肃便是自己这一生的净土。  直到他见着应肃的耳朵微微染上了桃『色』,神情却还镇定自若得很,这才欢喜起来,忍不住绽出笑意,却也安静了,不言不语,只是偶尔偷瞄两眼。  他也是这么想的。  徐缭真高兴。  ……  撇去正在国外参加时装周而辗转于各大秀场的徐缭不提,最近调味料们的人生可谓是跌宕起伏。  原因很简单,“一个快乐的恋爱脑”*屏蔽的关键字*到炸号了。  如果光是这一点,那值得绝大多数想要保护徐缭而为此努力奋战的粉丝们喜大普奔,然而*屏蔽的关键字*点恰恰好就在此处,“一个快乐的恋爱脑”并不是因为图跟微博而被炸号,正相反,她做了开博以来可以说是唯一做过的一件人事后,号被炸了。  她把私生饭给挂了。  其实自从应肃意识到很多人误以为这个账号是私生饭之后,心里就多多少少有了点数。徐缭见惯了明星被粉丝跟黑子爆私信的场景,根本对此毫无所谓,基本做法就是一键清空,压根不管人家是死是活,一颗钢铁心毫无惧『色』,然而应肃就大有不同了。  要是“一个快乐的恋爱脑”里徐缭占了快乐跟恋爱,那应肃就占着脑,恋爱脑虽然看起来像私生饭,但毕竟并不是,可却可以做一个饵。  通常来讲,一个明星的私生饭会有几种类型,有一种是借着活动跟拍,最开始的确是因为喜欢明星本人,后来因为得到其他粉丝的追捧跟赞同,于是飘飘然起来,最后转而为名为利为了话语权;有一种则是『迷』恋上明星后想要完完全全了解对方,结果发现人设跟真人不符合,于是一怒转黑;还有一种就是对私生上瘾,觉得自己能看到喜欢的明星不同的一面而渐渐丧失底线,纠缠不休。  就跟粉丝有圈一样,私生自然也有相应的圈子,做私生不光需要时间还极为烧钱,不少人会凑成一个小团体,不同的人负责不同的环节,好减轻金钱跟各方面的压力。私生饭的情况也有轻有重,通常行为没有太过严重的,一般很难举报成功,而不少图站站姐也有极有个别有私生行为,由于界限模糊,粉丝之间对此也大有争论。  这样是“一个快乐的恋爱脑”为什么会在论坛上被封为不可说的原因之一,她的照片质量太高,而且有钱有时间,也没有听说徐缭那方面受到相应的困扰。而不少私生饭也想蹭个光,就偷偷『摸』『摸』找上了恋爱脑,想跟她组队,结果哪知道被爆了出来。  这件事之后,不少人都坚持起恋爱脑不是私生饭,只不过是拍照技术太好遭人嫉妒;而另一部分人则认为恋爱脑就是私生饭,两家一直吵得不可开交。  两方甚至能从照片转移战火到恋爱脑的示爱留言上。  私生论的粉丝大肆嘲讽恋爱脑说话如同痴汉,一看就是个变态,配上照片跟那些话简直让人『毛』骨悚然,要是徐老师知道自己有这么个粉肯定要被吓到了。这次挂私生饭看着是个好事其实说白了也就是为了排除异己吧!  支持恋爱脑的粉丝则疯狂反击,避重就轻:感情你没说对徐老师示爱的话?人家变态?不就是有技术把徐老师拍得很美吗?我真是奇了怪了,是不是有些人无脑黄文看多了觉得摄影就等同于『色』/情了,你敢说自己没意『淫』过徐老师,不少人还公开在微博上说徐老师是心肝宝贝想日吧?恋爱脑还算是文青的了,她说话起码从来都很尊重徐老师,没说什么把人按在身下x这样的屁话,反省反省自己吧。  在镜头前微笑的徐缭还不知道惊喜之后等待自己的,是被男友炸号的惊吓。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如何,私生就是不正确的行为。  虽然作为看客来讲一清二楚,但是对粉丝而言针对恋爱脑是为了保护偶像。  所以肃哥才会说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因为他无法抗拒这种等于半公开的诱『惑』力。  尽管双方立场不同,行为有一定对立,但并不是说哪一方是错误的。  因为有读者提到这一点相关的想法,所以特意解释一下233333 第73章 总归是闲着没事做,应肃打开手机,重新注册了一个小号,他有徐缭的密码,便又干脆将这个小号替换了原先那个被炸掉的号。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痴人说梦,又有何不可。第八十五章   时装周才一结束,徐缭就飞回了国内,媒体不是一群死人在『操』控,自然随时随地跟紧了实时消息。  时尚大片向来夸张,工作结束后,徐缭也无心再去多看那些把精修后的照片吹得天花『乱』坠的杂志跟报道,大概是他已见过镜头下静态的自己所能展现出最好的那些画面,因而对此兴趣淡淡,毕竟一个演员,最重要的还是角『色』。  一份工作的结束代表另一份工作的开始,《失语者》的宣传已经开始,还有十月底的金球奖,行程排得紧密无比,几乎没有余地给徐缭喘息。若说以前徐缭全是为了自己,那么现在少说有三分之一是想让自己有足够的底气站在那个能够自由发声的位置上。  除此之外,徐缭还在考虑要不要办个慈善组织,这个想法从很早——大概在拍摄《失语者》那时就已经萌生,所有的国家都是如此,光鲜亮丽的地方有,贫穷落后的地方也有。随着徐缭的身价上涨,钱囤积在银行里也没有太多意义,有一部分可以拿来投资,有一部分则可以拿来做些更有用的事。  他不是什么天大的善心人,不过是自己从泥潭里滚过,便想着拉那些出生就在沼泽下的人一把。  钱没了可以再赚,投资方面有专业人士会去做,他只需要定期了解就可以,房子跟车子已经享受得足够多,连现在这栋他都嫌太空,至于车子,徐缭可没打算买上七八百辆躺在车库里睡觉。  不过这些东西都可以慢慢来,起码要等到《七日恋歌》上映之后才有时间去分心想这些东西,这些组织若是自己小打小闹,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说得功利『性』一些,慈善无疑是提升明星影响力跟名气的一种行为,甚至可以说,一旦影响力与名气上升,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加入进来,作为创办者的徐缭也会得到相应的好处,既能够帮助别人,又能够得到口碑。  那么徐缭在媒体的报道里无疑会走向正面形象,在圈里的话语权也会逐渐增加。  有关于出柜这方面的事,徐缭其实起过心思,有许许多多的时候,他望向应肃,对方却从不会看他。应肃是个自制到近乎冷酷的男人,假使他认为不应该做的事,绝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即使他会在与别人吃饭时多凝视徐缭数秒,可除此之外不会显『露』任何爱意。  徐缭知道自己荒诞可笑,他也明白假使应肃要自己现在立刻出柜,说不准害怕地会立刻逃避这件事。正因为应肃不会,才令他愈发愧疚,谁不会对恋情公开有过几段美好的幻想,年轻的男明星就是有这样的致命缺点,恋情不能曝光,男女之间都已经令粉丝抓狂,更别提是出柜了。  应肃从来没有同不同意,他好像只会问徐缭自己想好了没有。  徐缭当然没有想好了,他对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十足把握,不能想象自己瞬间失去一切的可能『性』,在时装周说的那些话也并不全然都是假的,他的确害怕言论会伤害应肃,可是这不妨碍他也恐惧自己失去现在有的一切。  掉粉是必然的事,不过是数量的多少,现在事业还在上升期,徐缭也曾妄想过自己跟应肃收到祝福,不过他想到更多的,却是悲惨的结局。  他的确想跟应肃手牵手光明正大地站在阳光下,可同样惧怕那些厌恶跟讥讽的眼光。  人是很容易胆怯的生物,一无所有的时候反而容易勇敢无畏,就好像当初重生归来的徐缭,换在眼下,他要不要接《片面》还要斟酌一会儿,可那时他压根不在乎这是份什么工作。穿鞋怕光脚的,任何人在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后都难免患得患失。  不如就停在这里,谁敢拿一切去豪赌呢,既然有地位名声,接下来的路自然是要走稳一些的。  要么走到他人无法置喙的那一步,要么永永远远困死于此。  徐缭选择前者,他虽然不像是应肃那么面面俱到,但对这样的情况却也有相应的计划,不打算贸贸然往前冲。  其实这计划也有蒙阳一半的功劳,国内重男轻女的思想一直难以改变,甚至于圈内至今女明星的片酬多少会比同水平的男明星少一些,严重一些的,一线女星甚至与二线男星拿差不多的价格;不过这种情况再过几年会有所改变,因为内地的男明星质量下滑飞快,慢慢就追不上女星的人气跟号召力,再没出现超一线的男星,却有不少活跃在镜头前的女星。  而歌手里则依旧报价如常,男歌手远高于女歌手  这是以后要思考的事,徐缭此刻并不在意,他所思考的情况,是除了慈善组织之外,还要为女权跟同『性』恋发声,这两个部分眼下都是弱势群体,如果徐缭能够为他们发声支援,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许多年后,女权运动也一直未曾平息,『性』别平等至始至终都是社会的一个大问题。  要说徐缭没有接受过男权的好处,那实在是无稽之谈,最起码他鲜少遭受那些令人不适的玩笑话,而绝大多数人会意识到自己在冒犯一个男『性』,可若是女人,这种冒犯就变成了“玩笑”,对方追究起来反倒成了没有雅量。  形形『色』『色』的人都看过,徐缭心里一清二楚,也知道更改起来多么困难,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为此做些什么。  有时候甚至支持,都是一种力量。  要说私心,那的确有,徐缭渴望自己的恋情能堂堂正正站在光明底下,他深知造成自己惶恐不安的正是这本就不平等的环境,他无法立刻扭转这一切,却可以为此斗争。  而徐缭的确有这样的本事去为此发声。  不过阻碍来得远比徐缭想象得更快,《失语者》的采访不减反增,汪小婵近来热心公益与慈善,媒体上频频能看到她与留守儿童还有大山的合照。  还未上映就闯入金球奖的《失语者》无疑是媒体眼中的香饽饽,他们愿意追在汪小婵身后拍摄宣传这些,说到底毕竟也是正能量,虽不像明星私生活八卦或者说错话那么具有爆点,但也可谓是几乎不会出差错的一类新闻。  大概是由于曝光率太高,引发了不少网友的不满。  人的想法总是有些奇怪的,当有一群人为某件事做出贡献,双赢好似是不存在的一个结局,若非是心思纯净,那就是利用这件事来炒作,可按照徐缭的想法,若是炒作能变得越来越好,那又有什么不好。  可对于他们而言,只要不是发自内心的纯粹帮助,就是为了一己私欲。  这些义愤填膺在网络上唾骂汪小婵借慈善之名宣传电影的人,却未必对此真正做过什么。  人们总是如此,期望一个完美的受害者,期望一个完美的帮助者,仿佛任何利益掺杂都是值得批判的。  然而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圣人。  甚至不少人涌到徐缭的微博底下唾骂他沽名钓誉,前一刻还在时装周拍摄时尚大片,下一刻就到镜头上关怀贫困山区的儿童,有本事怎么不捐钱,说慈善只不过是为了博眼球。  徐缭倒并不在意这些,不过应肃却多少觉察出不对劲来,只怕有人看徐缭上升速度太快,想要打压他一下。用慈善来攻击是个昏招,可也不算太昏,时代正在慢慢转向娱乐至死,人们的心态逐渐浮躁多变,手握键盘就能振振有词,天灾人祸比不过明星恋爱出轨。  沽名钓誉这个词钉在慈善上,是非常严重的影响了。  这事自然有应肃跟团队去处理,徐缭并没有『插』手的打算,他只不过觉得片刻心灰意冷,许多行动还未起步,光是慈善这样的行为都能被人们曲解,好在喝了口热茶后就稍稍缓解了些,这世道就是这样,因此显得那些爱意格外来之不易。  稍晚些调味料们发了力,将那些恶言恶语一条条怼了下去,刷新了徐缭的留言版面。  可爱的大伙伴:徐老师加油!冲鸭!  我是一碗大馄饨:我们都知道撩总是非常值得尊敬的一位演员,每场访谈我都看了,几乎都是在谈相关的内容,要是想要票房,商业片难道不好拍吗?我们都知道撩总是个非常有自我想法的演员,不用在意其他人的目光。  别怕我伤心:我要吹爆徐哥!  天天汤圆:希望撩总一直像太阳一样温暖下去。  土肥:天冷了徐老师也要记得多穿点【爆哭】  荷兰猪:看了预告片就确定不是我敢看的那部电影,光听那句“对,世上没有这样的事”,我就哭得跟狗一样。  喵喵:捐了下个月的衣服钱,虽然不多,但也算是一点心意。  巷子有多长:会一直支持哥哥下去的。  七彩斑斓的焰火:看过汪小婵导演的专访,谈到过撩总的拍摄经历,我敢说现在除了几位老艺术家,没几个人愿意为了拍戏做到这种地步了。  ……  而在《失语者》的电影宣传跟慈善被针对的同时,《七日恋歌》的女二终于确定了下来。  罗棠友情客串——她在电影里扮演婚姻失败的经纪人,她对乔诗杏无微不至,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将所有事情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唯独处理不好自己的婚姻。  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罗棠常年在电视剧方面发展,与曲岭月并无戏路上的冲突,两人又都是极有影响力的女星,认识甚至关系不错也不足为奇。  没有利益冲突这个理由已足够成为朋友了。  难得从工作里忙里偷闲,徐缭喝了口热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久未联系的岳辛杰,对方的新电影首映式,问他有没有时间来参与,十月黄金周,看来是部野心勃勃的电影。岳辛杰自打《艳蝶》之后一直炙手可热,之后更是不少经典作品,他赏脸邀请徐缭,一是感念对方重情重义,二是想给他增加些曝光率,三来邀请当红明星参与首映式得到更多关注也是屡见不鲜的手段了。  其实到了他们俩这个份上,邀请基本上叫做互相成就,更别提电影男主角是赵松溪,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好友,另一个也算得上是不错的同事,硬套一下还能算得上是伯乐,按照首映式的时间,跟接下来的行程并不冲突,不过是多赶几趟飞机的事而已,徐缭便答应了。  大号懒得多看,徐缭想起自己久未上小号,刚切换了下账号,发觉被清空的只剩几条微博后才意识到不对劲,他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小号,才意识到不是改名也不是恶作剧,他的账号没有了。  虽说看着应肃发的几句情话心里甜丝丝的,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令人困『惑』。  应肃回了他三个字:炸号了。  发点情话跟自己的照片都能被举报到炸号?这个世界也太神奇了吧。  徐缭满脑子问号,这几条博客都是应肃的手笔,缺乏诚意,他带着笑意一直刷到了最底下。  “痴人说梦,有何不可。”  徐缭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发消息给应肃道:“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对方不解其意,只回复两字:“不是。”  认真地简直叫徐缭想爆笑出声。  不错,本就是痴人说梦。  有何不可?  正如应肃曾经所说,这世间虽非净土,却也远远算不上炼狱。  徐缭的官方有两个账号,他的工作室很早就安排了下来,多是应肃在安排,一个是他个人账号,另一个则是工作室账号,大多情况下有什么新消息两方都会发,以前徐缭几乎没怎么上去发过消息,现在他打算以后多活跃一些。  晚些时候,汪小婵忽然给徐缭打了个电话,并没有多聊些别的,就像是普通的朋友聊天,末了,她忽然轻声说道:“我最近在拍摄相关的纪录片,等《失语者》快上映之前还会再举办相关的活动,你到时候会来吗?”  纪录片跟《失语者》是毫不相关的两部作品,没有契约也没有合同,更何况近来明星做伪慈善行为被抨击,汪小婵也不是很确定徐缭会不会受到影响。  “随叫随到。”徐缭笑道。  汪小婵一直以来在文艺电影方面颇有建树,拿奖不少,很大原因是因为她非常贴近生活,镜头下不少人生都能引起人的共鸣,她将人们忽略的那些苦难如实反馈到荧幕上。与她交好没有什么坏处,假如在时装周之前,徐缭可能会犹豫片刻,因为一旦为此发声,人们就会盯着你,期望你时时刻刻为任何不公发声。  现在恰好了,他正需要这个机会。  晚上十点,《失语者》官博发出消息,称《失语者》的票房净利润将会全部捐赠出来,用作慈善。  几乎全网沸腾。  键盘侠的脸几乎都被扇肿了,其实《失语者》要说在拍摄方面花销巨大倒还真没有,反而是宣传资金跟院线上花费不少,即便是净利润,也还有不少算法,说不准到最后汪小婵自己还要掏腰包填上点漏洞。她拍戏这么多年,没点身家是不太可能的事,然而徐缭始终想不明白,何必要花这么大手笔。  如果说是为了那些躲在网络后面的人,委实没有必要。  应肃倒是带来消息:汪小婵想竞争国际亲善大使。  这便合情合理起来,倒不是说徐缭不相信汪小婵,这位女导演的执着与倔强他早有体会,光从对方对于拍摄的严苛要求就能看得出来,荣誉与金钱都是她应得的。只是这行为实在过于突兀,总不可能以后谁黑她一下就把票房免了,这不是慈善,是脑子出问题了。  可要是竞争亲善大使,那就在情理之中了。  又过了几日,赵松溪恰巧来魔都这里拍摄广告,两人发了个消息,约出来吃了顿饭。  “我听说了《失语者》的事。”赵松溪端起水杯喝一口,菜都还没上来,音嗓淡淡的,听不出情绪来,“《失语者》这次竞争力太强了,难免有人想在没出结果之前下点阴招,不少人在网上容易丧失判断能力,被舆论带着走,你不用多在意。”  徐缭平静道:“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  这寥寥几个字,简直听得人胆战心惊,赵松溪多少也算经历过,只是不像现在这样,便略有些心酸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他低头想了想,忽然道:“要不要我帮忙?”  “你……?”徐缭略有些讶异,他跟赵松溪算得上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对方在圈外也许不像流量那么一呼百应,可也颇受尊敬,而且在圈内影响力简直惊人。他们俩不像韩云迟跟蒙阳那么亲密,这两个损友跟蹲点似的转徐缭与《失语者》相关的微博,尤其是蒙阳,整个微博都充满着心灵鸡汤的香味,进去就能大彻大悟,得道成圣。  他最近也跑了不少慈善,跟徐缭的想法不同,蒙阳很可能是真心实意地想做慈善,并且不在乎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哪怕全是坏处他也会去做。  每个朋友交际的方式都不同,赵松溪不是蒙阳跟韩云迟那一挂的,他是个谦谦君子,儒雅温和,生『性』比较谨慎,喜欢保持距离,不常过分亲密,但是他今天和颜悦『色』的近乎叫徐缭起一身鸡皮疙瘩。  简直就像是赵松溪突然被蒙阳上身了一样。  “我也是有条件的,请你来参加我的首映式。”赵松溪给了徐缭一个台阶下,缓缓道,“不可否认,这方面的事情越来越少人去关注了,我跟汪导谈过,她跟我说了你很多事,像你这么有影响力的青年演员还愿意腾出时间来……真的很难得了。以前我没怎么提,是因为我不太希望这些会让你感觉有所负担,现在我觉得轻松多了。”  提到这方面的事,赵松溪看起来简直在背后『插』两个白翅膀就能立刻飞升,脸上圣洁的光辉遮都遮不住,仿佛圣人在充满荆棘曲折的道路上遇到了同好。徐缭很快就意识到了赵松溪眼里的另一位同好圣人就是自己,他赶紧道:“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做了点微不足道的事。”  赵松溪看他的目光越发慈爱起来了。  徐缭哑口无言,意识到自己简直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算了,别提这个了。” 第75章 徐缭因恋爱而焕发青春,搞得薛姐大惊小怪,问他用了什么保养品,汪甜也略有些许羡慕,于是徐缭硬生生扼杀了自己春风得意的劲头,免得嗨过头闪到腰。而时间一点点流逝,赵松溪跟岳辛杰也前后发来了消息提醒沉『迷』工作的徐缭是时候准备准备去参加首映式了。  这还是徐缭头一次参加赵松溪的电影首映式,跟自己是主人时不太一样,他从贵宾通道入场,在采访区跟拍摄区停顿了片刻,这次来得大牌明星不少,徐缭虽然不能说是最耀眼的一个,但是由于近来话题度极高,差不多也能排在比较热门的状态,因此不缺关注度。  赵松溪是典型的记者杀手,几乎没人敢触他的眉头,剧组都没敢请动他这尊大神到外面帮忙宣传。而徐缭摆脱开记者进入休息室的时候,赵松溪正看起来可怜兮兮地戳着手机,听见动静立刻抬起头看,见着是徐缭进来,也没起身,跟他招了招手。  “早。”  “这还早,太阳都晒屁股了。”徐缭笑了笑,坐下来拍了拍赵松溪的背,问他,“你看起来精神还不错,最近怎么样?”  赵松溪沉默了片刻道:“上课,演戏,就那样。”  “哦,那这么说就是不太好了?”徐缭倒是直截了当。  “哈……”赵松溪有点无奈地看着他,带着一点责怪跟喜爱,却点了点头道,“我最近是有点不太好。”  休息厅里这会儿没几个人,不过两人也不至于在这里说私事,徐缭想了想,觉得能让赵松溪不太好的,大概也只有罗棠了,而对于罗棠,他所知道的就更少了,自打那次喝酒见对方哭得稀里哗啦花了一脸妆之后就再没有然后了。  最终徐缭只能伸出手握了握赵松溪的肩膀,温声道:“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吧。”赵松溪略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  很快岳辛杰也来到了休息室,他跟徐缭许久没见,两个人客套地拥抱了一下,岳辛杰拍了拍他的胳膊,微笑道:“期待你的《失语者》。”  “在你的新作上说别的电影不太合适吧。”徐缭俏皮地眨了眨眼。  岳辛杰笑了起来,成功能使一个男人自信,他身上已经几乎看不到过去的影子了,他摇摇头道:“电影的质量又不是靠避讳其他作品上升上去的,谢谢你能来。”  “该我说谢谢。”  两人寒暄了片刻,余下的大多都是些不认识的演员,有不少人凑上来打招呼,他也只是礼貌客套下,转过身就把这群人忘得一干二净。主演跟受邀的明星并不坐在一起,徐缭往后退了退,找到自己的位置后发现没几个认识的,就干脆一心一意地投入到电影上。  照旧是陈词滥调,主创发言跟一些采访,然后电影上映。  电影名字叫《21号公寓》。  赵松群饰演的是一名失业且发现女友出轨后陷入绝望的中年成功人士,对人生『迷』茫而导致了抑郁。  这个公寓里似乎汇聚了人生百态,有身患绝症的家、因为原生家庭而恐婚的女精英、幸福却因为收入而略显窘迫的一家四口等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然而他们在外人眼里看起来却异常完美。  男主羡慕家的自由,殊不知家同样羡慕他的稳定;男主羡慕女精英的独立,殊不知对方同样羡慕他的自信;男主羡慕家庭所带来的安全感,殊不知对方也羡慕他的毫无牵挂……  然而他们至始至终只看到了彼此最好的那一面,公寓里掩上门就互不关心,他们作为彼此的邻居很长时间都没有打过招呼。  直到男主角失业之后生活陷入崩溃状态,第一次『自杀』失败,被出门倒垃圾的家发现后抢救过来,大家才因男主角为中心互相熟悉起来。  与其说赵松群的角『色』是男主角,倒不如说是以他为视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幸福与苦恼,大家因为照顾男主角的原因也彻底敞开心扉,女精英曾被家暴因此希望得到爱情却恐惧婚姻,家是同『性』恋害怕恶意而拒绝融入人群,一家四口虽然幸福但支出巨大,导致夫妻俩疲于奔命。  大家渐渐互相包容理解彼此,男主角走出抑郁,大家也各自摆脱阴影,总体来讲是部非常动人而温馨的电影。  徐缭前半场几乎全在流汗,赵松溪的演技极有张力,简直可以称为恐怖,他有一瞬间觉得人生错位,命运扼住自己的喉咙,连同那些不堪都一同翻涌上来。过往能被原谅,却永远不会消失,直到看到最后,一直处于颓废状态的男主角洗干净脸,剃掉胡渣,重新整装待发准备再次奋斗时,他才笑着流下了眼泪。  结束后徐缭站起来鼓掌,整个大厅里几乎都是掌声在回『荡』,他低下头擦了擦眼泪,享受到了作为演员跟观众的满足感。  人流渐渐涌出,徐缭在位置上坐了好一会儿,直到赵松群走过来坐在他身边,这才缓缓开口道:“这是部好电影,恭喜你又创造了一部经典。”  赵松溪看了看暗掉的大屏幕,无声笑了笑道:“我知道,看你的眼泪也知道。只是,说不准孩子们会觉得是在无病呻『吟』,我想现在的人大概不会太喜欢看这种东西了。”  他们俩就在座位上静静坐了一会儿,赵松溪忽然道:“我会走出来的,对吧?”  徐缭沉默了很久。  “会的。”  三天后,徐缭得到消息,剧组一直磨着的那个演员终于松了口,确定入组饰演他的好哥们书店老板。  书店老板米开朗——赵松溪饰。  完了。  徐缭感觉自己即将遭遇剧组修罗场。第八十七章   电影节来得很快,好在早就得到消息,并不至于手足无措。  造型、服装、甚至于女伴都早已开始着手准备,其他倒没有什么关系,唯独女伴这上头出了点问题,毕竟他们不能再邀请柳茜了。之前《艳蝶》时就已经有不少人吃他们俩的真实cp,媒体也摩拳擦掌等着出纰漏,拍摄《失语者》时摩托车借给了柳茜时已有些动静,若非徐缭人远在深山老林之中,恐怕跟柳茜说句话都能实锤是谈恋爱。  之后过了段时间不太敏感了,他按照公司的要求邀请了柳茜作为自己的女伴前去瑞丰开幕酒会,被媒体称为天生一对,要是这次电影节再邀请柳茜,不用媒体报道,估计所有粉丝都得觉得他们俩有一腿,而星尘手底下的其他女艺人眼下又委实拿不出手,想提拔都没处提。  事实上倒也不是非要女伴不可,如果不介意媒体会拿此大做文章,而其他人会拿这事儿开玩笑的话,徐缭当然也可以一个人孤身前去。  然而徐缭在意,他才不想做圈子里的怪胎。  最初按照应肃的想法,是邀请曲岭月,毕竟两个人在下部电影演情侣,邀请对方一起前往电影节合情合理,还能够宣传一波。徐缭几乎都不需要多说什么,或者打个太极,媒体自己就会主动认为这是徐缭难得的花边新闻,兴高采烈地为他宣传起新电影来。  利用一切可利用资源,面面俱到,解决了女伴的事又能为新电影宣传,再合适不过的方案。  然而理『性』很美好,现实很丰满,曲岭月虽然档期有空,但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徐缭,原因十分简单,除了她入围或得奖,否则她不会在没收到邀请的情况下踏进那个会场,这是尊严问题。  失策!忘记陪跑多年的曲岭月心中怨气深重。  虽然拒绝了应肃的要求,但是曲岭月态度却并不差,她甚至笑『吟』『吟』地调戏了徐缭一番:“你也别心急,等姐姐来年入围了,就邀请你当我的男伴。”  多谢姐姐,然而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倒也不是说徐缭的人缘有多差,而是这他这几年的工作作品排下来,实在是没有几个能结交的女『性』朋友,《片面》是纯爱的同『性』片子,《凰璃》里的木若彤则眼高于顶,《艳蝶》里虽有柳茜但不可选,《暗龙》则是部彻头彻尾的男人片,总不能把《失语者》的小燕娇抓过来。  至于客串的就不必多提了,几乎没几个眼熟的。  应肃倒是不急,说是能给徐缭一个满意的答案。  临到头来了,徐缭都想着要不干脆就找柳茜算了,两个人坦坦『荡』『荡』无愧于心不就成了,崔远山知道后很是嫌弃,吐槽他道:你可拉倒吧,别祸害人家小姑娘了,要是柳茜给你整得春心萌动了可怎么办?你想被木媛活生生手撕成水煮鸡片吗?  木媛恰好路过办公室,推进门来婉拒:“茜茜她已经找到合适的男伴了,怕是不能帮忙。”  天要亡我!  徐缭十分绝望,甚至夜不能寐,焦虑到晚上做梦都能梦见认识的女明星挨个排着队拒绝自己,活像什么大型失恋场景。当然这是夸张,不过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的确梦到了自己被挨个拒绝,半夜惊醒过来的时候,应肃正搂着他睡得正香,于是他松了口气,心想幸好那个梦里没有应肃。  本来徐缭都准备好当个怪咖了,没诚想事情却时来运转,罗棠主动联系了他,说了电影节当天几点在哪里碰头。  徐缭懵了下,险些没反应过来,几秒后才反应过来罗棠就是自己这次的女伴。他没想到罗棠的理由很简单,一来罗棠是赵松溪的*屏蔽的关键字*,二来他们之间不算熟,三者,更别提在剧组里罗棠是女二,男主跟女二搭配算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这毕竟是应肃邀请来的,有女伴总是比没女伴强得多。  “成。”  徐缭赶紧发了消息给罗棠,十分诚恳:“麻烦棠姐了。”  “咱们俩谁跟谁,你跟老赵是好朋友,就是我罗棠的朋友。”罗棠很有江湖气息地在一句话里跟他迅速扯近了关系,搞得徐缭头皮发麻,一时间瑟瑟发抖,觉得这次寻找女伴仿佛掉进了某些人的陷阱,结束跟罗棠的对话后,立刻拨给了应肃。  “罗棠联系你了?”应肃倒是先发制人,嗓音笃定,猜得分毫不差。  徐缭忍不住抱怨道:“你怎么找她?”  自打知道男二是赵松溪之后,徐缭就断定罗棠加入剧组这事儿绝对有水分,对方估计不止是为了姐妹感情,也不单单是曲岭月的面子大,按照罗棠一直以来的态度,怕是奔着复合来的。他是赵松溪的朋友,而应肃是罗棠的朋友,站哪方面都不合适,徐缭本就觉得剧组要对上这事头疼得很,没诚想应肃居然邀请罗棠。  欠她一个人情,这下就更麻烦了。  “不满意?”应肃淡淡道。  徐缭听出男友语气里的不善,态度秒变狗腿:“哪能不满意,我们家肃哥做什么我都满意。我这不就是想知道知道您老人家是什么心思,我好给你安排下去不是?”  “我没有心思。”应肃一直受不了他这样赖皮的态度,大概是想笑又压抑住了,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曲岭月不愿意,可是这的确是个宣传机会的好时机,罗棠跟你搭的效果也是一样。她虽然鲜少涉及电影,但名气在圈子里不算太小,大小什么场面没见过,说不准比你还要老道些,这次她之前还人情的一部电影也入围了最佳女配,正好缺个男伴,赵松溪拒绝了她好几次,我还是勉强才说服她的。”  “倒是你注意一些,她跟赵松溪都走过两次红毯,也算是镜头前的熟人了,媒体还有跟进记录她每次的男伴到底能有多大咖位,她在圈里熟人又多,多得是人眼红她的热度,这会儿吃香抢手得很,你还有什么不满?”  这俩夫妻是生来打击别人的吗?  徐缭在痛哭流涕地感激男朋友为自己思虑周全跟八卦之间犹豫了片刻,最终天『性』战胜了理智,十分震惊:“她跟赵松溪都走过两次红毯了都没人扒出来他们俩*屏蔽的关键字*了?”  “……”应肃大概是没想到徐缭的重点会在这里,他沉默着叹了口气,接着徐缭的话继续道,“可不是,要不我怎么说这届狗仔太差了。”  应肃顿了顿又道:“别管他们俩的事……算了,罗棠现在为了赵松溪什么事都能干出来,总之你该闪就闪,该避就避,一个女人真正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你根本拦不住她的。”  “听到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让我帮忙。”徐缭顿时松了口气。  这招灯下黑实在是玩得太厉害了。  徐缭简直心服口服,不由得蠢蠢欲动,可想到他与应肃的『性』别就放弃了,邀请玩得好的女『性』朋友走红毯不会有人识破,可邀请男『性』一同走地毯,这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不过从应肃那儿得到了确切的信息后,徐缭也终于放下心来了,于是干脆闲谈起来:“还好这次赵老师没什么作品入围金球奖,不然我抢罗棠做女伴,他大概是要直接上手抢奖杯了,他没在,《失语者》还多少有那么点希望,他要是在我可以直接在会场睡觉了。哎,你看没看老赵新演的那部《21号公寓》,他那个演技太恐怖了,还好《七日恋歌》这部片子对演技要求不算特别高,否则我要是被吊起来打,场景就太难看了。”  “没看,等你一起。”应肃听他东拉西扯了一大堆不知所云的东西,也并没有多么不耐烦,平静回应道。  徐缭心都快听化了,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咱们俩就别看那部电影了,烂得要命。”  “烂得要命?”应肃忍不住笑道,“你说认真的?”  徐缭啧了一声:“前半场太压抑了,赚人眼泪,所有恩爱的情侣都不适合去看这么有教育意义的电影。如果你真想去的话我们可以去看点沙雕电影,那种只管笑到脸部抽筋的就行了,人生哲理这些有深度的东西,很妨碍谈情说爱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彼之蜜糖,吾之□□?”  “等有空再说吧。”应肃淡淡道。  徐缭又在通讯里磨磨唧唧地跟他强行甜言蜜语了一番才舍得罢休,美其名曰充电,应肃缓缓挂断手机,『揉』了『揉』鼻梁,倒也觉得轻松惬意了起来。  他并没有跟徐缭出门看电影的打算,太冒险了。  不过《失语者》的点映入场资格,应肃拿到了,最早时他也因为经纪人的缘故受邀去过试映现场,当时影片还未彻底完成,可徐缭的表演已经足够震撼人心,不少人甚至当场落泪。应肃不是专业人士,汪小婵邀请他纯属是为了面子,自然没打算从他那得到什么专业意见,而他也识趣没有多话。  点映时这部作品已经彻底完成,应肃想提前看看。  崔远山叼着块压缩饼干走了进来,把手机丢在他桌上,含含糊糊道:“我叔联系上我了,这么多年你小子真一点良心没有,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孤孤单单的?你应该也知道,他不联系你是尊重你,不是没你的号吧。”  “我包里有张卡,生日是你的密码,你自己可以去查查上面有多少钱,我私人手机放在衣服哪个位置你应该知道,自己去拿。”  崔远山愣了愣,犹犹豫豫地走过去从应肃大衣里掏手机,问道:“干嘛?”很快又道,“是你让我碰你衣服的啊。”  很快崔远山就没声了。  “劝我的时候想想你自己。”应肃缓缓合上了文件,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崔远山,淡淡道,“你可以现在就选择做个很有良心的人。你应该知道,他不联系你是为了尊重你,而不是没你的号吧。”  崔远山立刻高高举起手投降:“对不起,我是*屏蔽的关键字*。麻烦您老人家继续帮我处理掉这些事!”  “远山……”应肃停下了转笔的举动,认真道,“你知道这么逃避没结果对吧?”  崔远山向来狡黠,他眨巴了下眼睛,毫不犹豫道:“你什么时候能有勇气去面对我叔,我就什么时候有勇气回去面对我爸。”  “你说得没错。”应肃哑然失笑,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我也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的。”  崔远山皱了皱脸,不太情愿地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不太习惯这种气氛对吧?其实这也没什么,人总有跟自己妥协不了的时候嘛,人无完人,又不是谁都能想得开,我到现在都不能原谅老头子当年做的事,他以为自己是谁啊,至于我叔……这些事,不是我遭受的,我没资格评说,总之你做你想做的就好了。”  “可事情总是要有个结局的。” 第77章 罗棠摔门出来的时候看起来简直不像是刚刚那个人,憔悴,眼圈红肿,眼泪冲花了妆容,徐缭急忙赶上去递过手帕,对方抬头看他,他只好干巴巴地解释道:“休息室隔音不太好。”  “我知道。”罗棠勉强笑了笑,接过他手里的帕子。  徐缭扶着她道:“我们去另一个休息室吧,你需要补补妆。”  罗棠没有意见,她只是靠着徐缭无声无息地哭,痛不欲生,起初还能维持住状态,进入休息室后整个人就几乎完全崩溃了,她花了大概几分钟收拾了下情绪,妆重新化得有点浓,面无表情。两个人正好赶上了时间,罗棠被提名了最佳女配角,然而她笑不起来,面对镜头时也是冷冰冰的,被脂粉遮掩住了那张心碎的脸。  好在她没得奖,倒不是恶意,而是徐缭想不出来到时候情况会变得多糟糕。  罗棠则对任何事都无动于衷了。  ……  直到退场,徐缭才看见赵松溪的身影,对方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苍白,想来用粉遮盖住了脸,他的小助理神情愤愤不平,看起来张牙舞爪。  他们隔着人海对视了下,对方发了一条消息来:麻烦照顾一下她。  徐缭忍不住叹气。  等徐缭跟罗棠上了车,罗棠就完全不顾自己的造型了,她整个人趴在了沙发的扶手上,并没有哭,大概只是觉得累。徐缭没经历过爱情这方面的痛苦,不过他很清楚一个人筋疲力尽,满心悲哀的时刻是怎么样的。  躺在那,就像一具尸体一样,隐约还有活气,却也不多,直到第二天日出出来了,人被痛苦折磨的后遗症一同爆发,眼皮刺痛,大脑昏沉,四肢百骸像是都被拆解过一次那样的痛楚,才能带来还活着的感觉,于是又能再站起来,去努力熬过接下去的每一天。  虽说情绪上来了控制不住,但在金球奖现场的休息室里吵架,无论从哪方面来分析,也都太『乱』来了。  “你想聊聊吗?”徐缭觉得自己在这会儿表现得太过喜气洋洋不太好,于是问她。  “不。”罗棠轻轻挥了挥手,挡住徐缭的好意,竭力维持住自己最后的尊严,生怕语调一抬就让悲痛与绝望逃出喉咙,“……没什么可聊的,只是我们俩咎由自取,从一开始就错了。”  徐缭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怎么安慰过女人的心碎,即便是在上辈子也没有,那些感情好聚好散,大家为名为利为钱就是不为情,因此就没那么多苦恼,于是他只好挑些自己跟应肃的*屏蔽的关键字*跟罗棠讲:“你别看我跟应肃那样,他有时候骂起我来简直让人无地自容,我都怀疑我是他仇人而不是他男朋友。”  “那有没有道理。”罗棠轻笑了一声。  徐缭一下子不吱声了,磨磨唧唧半天才道:“算是有那么点道理吧。”  “他是为你好,也愿意将心思放在你身上。”罗棠说得很慢,好像语速快一点她就能立刻崩溃一样,她深呼吸了一口,用手擦了下眼睛,然后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们不一样,他从来不愿意说什么,也不告诉我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会怎么样,他什么都不说,直到他觉得自己忍无可忍了,于是冠冕堂皇地告诉我:我受够了,从今天起我就决定结束这一切了。”  罗棠的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她却放声大笑,握着徐缭的胳膊道:“你看他是不是圣人,宽容忍让,然后告诉我他也是人,他再也不想继续下去了。可我却手足无措,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连个改正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这让徐缭更不知所措了,而对方很快又安静了下去,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她说道:“其实我早该明白的,是我硬要做这个睁眼瞎,怪不得他,怪不得我,只怪还没死心,等它死透了,就没事了。”  好好的获奖日,却要纠缠在别人的家事里,徐缭头疼得厉害,好在到此就结束了,像场荒唐可笑的闹剧。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跟应肃没能碰上面,倒是不少人发来庆祝,而应肃只简单道了句祝贺,然后给他发来了接下来的工作行程表。  徐缭因罗棠的事仍心有余悸,忙里偷闲发情话撩应肃:“要是我有什么不好,你一定要跟我说。”  他倒不是责怪赵松溪,然而诚如罗棠所说,一段婚姻会在两人仍彼此相爱的情况下走向毁灭,那必然是双方的责任,不仅仅是一个人造成。作为局外人跟朋友,徐缭没办法去责怪任何一方,也不会肆意评价两人的婚姻到底是对是错,爱情这回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人无权置喙。  应肃回道:“那我有不好吗?”  这简直是情话的老套路了,徐缭颇有些打算大展身手的兴奋感,愉快回道:“没有,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完美的!”  应肃却回道:“是吗?你倒是有很多缺点,如果给我纸笔,我能写上三天三夜还不重复。”  徐缭:“……那你看上我什么?”  “因为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是你。”  输了!  徐缭悲痛欲绝,不能相信自己败于韩云迟之手后居然连应肃都拼不过,可又难免心里甜蜜万分,脸上不觉挂出笑意来。  金球奖引发了不少波动,尤其以徐缭的粉丝团最为兴奋,正主论资历论年纪都不是佼佼者,当时竞争的有那么多老前辈,得到提名都已觉荣幸,没想到居然会一举拿下最佳男主角,直接提名影帝,而且不是什么野鸡奖项,金球奖可谓国内最高奖项,按着地位排堪称老大哥,连繁花的含金量都得低他一头。  一时间圈子里宛如过年,琳琅景『色』也在短时间内赶出了新图庆贺。  琳琅景『色』:祝徐老师一路繁花似锦。  “天啊看到徐老师带着哭腔那里我都快哭了啊!!!!宝贝我永远爱你啊!”  “撩总我们好骄傲啊tat!当天直播没能赶上,之后看的时候虽然知道结局但是看到徐老师那么紧张我也好紧张,简直喘不过气,结果获奖的时候我的尖叫声搞得邻居来敲门,真的太激动了!”  “我会一直陪着缭缭走下去的!”  “现在好期待《失语者》啊,但是光看那个片段我就知道不是我这个玻璃心能承受住的电影。”  “徐老师在台上笑的时候我也笑了,主持人太好玩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么不严肃真的没问题吗?”  “超感谢他的,缭神看得出来之前很紧张。”  “没办法,大概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获奖吧,还以为是来陪跑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土拨鼠尖叫】我看谁还敢说撩总是花瓶,一个金球砸在你脸上!影帝啊!繁花算什么!”  “我的天惹,哥哥站在台上那个睥睨的眼神,要死要死他看到我了!”  ……  应肃申请的新号未能逃过魔爪,他们俩共享一个云盘,徐缭时不时能从里面刨出点新照片来,这次他学乖了,尽量找些看起来比较正常的图,不会让人想到私生的那种,也不知道粉丝到底是什么神奇生物,低调如徐缭,从不加任何关键字,也不参与超话,仍被刨了出来。  最初印象已经造成,之后也于事无补。  粉群对他的心情十分复杂,一部分人敲定他百分百是个私生,还有一部分人则因为他挂私生炸号的缘故觉得他人非常不错,导致“一个恋爱的爆炸脑”成了圈内腥风血雨的大大,因此微博未能幸免。  “脑大脑大!!!你看没看颁奖典礼啊!”  “脑脑,快吹老师一段彩虹屁,酷爱,用你最喜欢的文艺表白!”  “……你真的是粉吗,徐老师得影帝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哦,这次跟不上了是吧。”  “我的眼泪不值钱,脑大快,是时候到你表白了!”  ……  徐缭为了避免再次*屏蔽的关键字*炸号,只好厚着脸皮称赞自己:“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以往表白,徐缭其实想得都是应肃,因此说再肉麻的话也不嫌恶心,可是这次是夸奖自己,一时竟倍感不适,羞愧无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脑大果然是撩总第一脑残粉,跪了。”  “脑脑你已经膨胀到连文青的表面都维持不住了吗?”  “话说这么满小心别给哥哥招黑。”  “我哭了,你呢。”  “我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脑脑你到底是什么高冷太太啊。”  ……  高冷的徐缭在短时间的快乐之后,就没怎么过多注意过那个金球奖了,即便网上到处都是他的消息,然而应肃忙得一塌糊涂,压根没办法跟他分享获奖的喜悦,所以他只好竭力把这份快乐压后一点,等着两人都有空了再尽情抒发。  有闲空的时候,徐缭去重看了《21号公寓》,这部电影他不愿意跟应肃一起看,是因为有些东西只能一个人品尝。  如果是在《失语者》拍摄之前观看,徐缭大概会更加绝望,甚至会觉得痛苦,甚至觉得那些难以逃脱的过往跟噩梦一起翻涌起来,将人彻底吞噬。然而这部电影到底是在之后才上映的,他已能放过自己,去慢慢品尝解析那些对世人而言无关紧要的甚至于浮夸的痛苦与无助。  原来我曾经是这个样子的。  尽管这部片子跟徐缭毫无关系,他不过是去参与了下首映式,可仍旧收集了不少评论,有些人看不懂,有些人看懂了,还有人不满主角不过是丢了工作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有人则对角『色』被*屏蔽的关键字*,工作丢失哈哈大笑;甚至有人对这样温馨结局很是不满。  这没什么,每个人都有评价的权力。  他们只是从未尝到过某一刻生活重心被尽数毁去,浑浑噩噩不知未来的恐惧跟悲切;他们只是没有经历过那些腐烂流脓的伤疤反反复复折磨着人的绝望。  这很好,起码证明,直至如今他们仍是幸福快乐的。  徐缭也觉得很好,人生总是有希望的,每当观看这部电影,回温前半场的齿冷跟恐惧,后半场的温馨与磨合就显得更为动人,即便是在电影院里,他仍能感觉到身体仿佛从内到外暖洋洋起来。  成功对每个人都意味良多,而对徐缭而言,则令他足够温和地去看待过往的自己。  电影结束的时候,应肃打电话问他:“你回家吗?”  “我来了。”徐缭笑着回应他,半张脸藏在围巾里,再愉快不过地走向了自己的摩托车。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读者偷看剧本,指得是一个爆炸的恋爱脑这个号。  不是影帝。第八十九章   应肃做了饭。  不过他们太久没见面,饭刚吃完就吻到了一起,应肃抵着他的额头,啄吻着脸颊,小声道:“拍摄《七日恋歌》可不容易,你接下来还有相关的舞蹈特训。”  徐缭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低声轻喘了会儿,示意自己腰上的那只手道:“电影总不会要我跳女步吧?”  “说得有道理。”应肃挑了挑眉,居然真的将手挪到了徐缭的肩头,眼睛微微眯起,『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不过我可不太擅长女步,麻烦你带着我一点。”  “不是吧,你来真的?”徐缭不敢置信,半晌才从应肃胳膊底下挣脱出来,他赤着脚去开音响,活动了下筋骨道,“先说好,我也很久没跳交际舞了,我可不知道接下来会是谁踩谁,不过你要陪练的话我也奉陪,让我找找看音乐在哪里。”  应肃抱着手靠在墙边含笑道:“需要这么正式吗?”  “跟你在一起的每天我都很正式啊。”徐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音乐很快就选定了,当前奏响起的时候,徐缭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紧张起来,手心里不自觉渗透出汗水,他赶紧在衣服上擦了擦,这不是个好习惯,可这会儿去抓别的实在是太刻意了,他微微咳嗽了两声,欠了欠身,走到应肃面前伸出手道:“想跟我跳一曲吗?”  “何乐不为?”应肃似笑非笑,伸出手来搭在徐缭手心里,伸手扶住对方的大臂,分明他才是跳女步的那方,可不知为何,徐缭却觉得自己像是对方指下『操』控的傀儡,随着对方翩翩起舞。他们的距离比起正常舞伴显得过于亲密,几乎可以称之为在肆无忌惮地入侵对方的私密空间,应肃贴在徐缭耳边低声呢喃:“你这样跳舞,会找不到女伴的。”  华尔兹本身就是男士带着女士多一些,起伏、摆『荡』、反身……这会儿倒是应肃带着对方跳,徐缭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像是全然没回过神来。  “好看吗?”应肃哑着声问他。  徐缭目不转睛:“好看啊。”  应肃忍不住失笑出声,他向来冷冷清清的,有时候堪称严厉,这会儿柔情无比地微笑起来,倒像个温柔体贴的绅士。徐缭忽然抬起胳膊,搂住了对方的脖子,应肃也顺势把手放在了腰肢上,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鼻尖,低声道:“不跳了?”  “我想亲你。”徐缭凑上去吻了吻应肃,又觉不够滋味,便一连亲了七八下。  应肃跟不少人跳过舞,不可避免的社交行为,名媛们多数没这么放诞无礼,她们矜持着,即便眼神里透出倾慕,也要端着点架子,这让人省不少气,很多人光从动作里就能琢磨出对方有没有回应的意思,因此不至于伤了颜面。  然而徐缭不同,他有时候率真得几乎鲁莽,不管不顾,不闻不问,压根不在乎对方怎么想。  可这没什么不好。  只要是他。  应肃凑过去轻轻亲了下徐缭的额头。  只要是他。  那就什么都好。 第79章 不光是夫妻,甚至于父子,朋友,都会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太珍视对方,太在意对方,反倒让这种痛苦加剧,互相折磨彼此。  这各种滋味,应肃已经尝了几十年,痛不欲生,仍旧不肯罢休,哪怕时至今日,崔远山每每提起,他都无法正确去面对自己,质问自己到底憎恨的是谁?  他害怕自己最终憎恨的,仍是自己。  是那个没有胆气跟随母亲离开的自己,是那个在心底早已原谅那个男人的自己,是近乎痛苦与快意地享受着父亲多年来悔恨的自己。  尘封多年的不堪往事又再度追上门来,正赶上徐缭跟白苏最忙碌的时刻,饶是应肃也难免有些夜不能寐。  《失语者》获奖,汪小婵那边有相关活动要举办进行,上映时间一推再推,最终定在了十一月底,毕竟要赶着这股热『潮』上映,这部电影宣传早已预热过,加上导演本人都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即将公映倒没多少消息,从主创到主演都只参加了寥寥几个采访,好在金球奖刚过没有多久,撑起了这部电影的所有热度。  倒是《七日恋歌》这里筹备工作已经做完,与《失语者》恰恰相反,这是部典型的商业片,还没开始拍摄就已经投入前期宣传,剧组有部门专业负责这一部分,曲岭月本人不必说,徐缭刚得了影帝,出门到处都是记者追在身后,就差按着一日三餐报道他做了些什么,剧组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噱头。  定妆拍摄,官博互动,还有男女主角的相关海报都是前期拍板定下来的要素,拍完徐缭就得赶去首映式。  功成名就,他人欣赏,总归是件令人喜悦多过烦恼的事,明星就是这样的生物,一旦越有名气,私人空间就会因此疯狂缩减,最终甚至不得喘息。要说好也有好处,要说坏也有坏处,总归这会儿徐缭还是觉得挺好的,他喜欢聚光灯,也喜欢被人追逐,更喜欢受人崇拜。  只不过稍稍需要注意一下,自己个别不能让人发现的小秘密罢了。  然而这点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应肃远比徐缭理智得多,假如徐缭想到了这一步,他起码想到后面几十步去了。从宣传一开始,徐缭就再没在除工作以外的场合见到过自己的男朋友,即便偶尔应肃会“徇私”跟他一起赶飞机,看顾他到达工作地点,可两人之间也没有太过亲密的交流跟举动。  有时候徐缭甚至会怀疑应肃是不是精分,否则怎么可以把状态切换得如此自然。  不过工作没能留下给他思考的太多余地。  剧组远比徐缭想得敬业,导演早在项目定下时就坐着动车跑遍全国,穿梭在大街小巷里寻找他内心需要的那间咖啡馆,要繁华熙攘而平淡悠闲,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步调慢悠悠的,带着快节奏生活下『荡』然无存的自在与宁静,撇去一切浮躁。  但凡经济繁华的大城市只怕都找不到这样的存在了,而旅游胜地更不必多谈,也不知道这位导演是抱着怎样的意志力,硬生生找到了一处合心意的小镇,四面环着水,绿意盎然,偶尔有乌篷船在水面上飘过,人们并不怕生,带着一口软糯的方言夹杂着点普通话与人交流,倒也亲切自然得很。  徐缭跟着剧组坐飞机转车到达自己以后的咖啡屋时忍不住笑了起来,跟曲岭月道:“这怎么看都该开茶馆。”  远方青山含黛,大约是四面环水的缘故,清晨时雾气较浓,众人浩浩『荡』『荡』闯入咖啡店,惊了还未离开的鸟雀,带着岸边的柳条儿随着风摇摆,枝条已经完全枯了,绿意早已退去,只剩下纤长的长条在风中舞动。这家店面并不小,甚至称得上极大,隔壁也被剧组买下来了,中间的墙体被打通,累着不少书。  这儿多是平房,咖啡馆也只有两层,上面一层同样较为安静的空间,桌椅摆放的不多,已重新装修过,墙体嵌入书柜,还有施工过的痕迹。  拍摄要到下午才能开工,曲岭月对着镜头还有兴趣搂住徐缭笑得如糖似蜜,离开了摄像头就恨不得分得干干净净,她跟徐缭接触过的女『性』都不太相似,妖娆而风情,能轻易勾起男人的兴趣,一举一动仿佛都恰到好处,巧笑倩兮,带了点散漫的风流与乖张。  如果没有之前应肃的帮忙,徐缭说不准会挺欣赏曲岭月,然而不,上个拿走应肃衣服的人成了他的男朋友,所以徐缭对曲岭月略有些提防,哪怕对方并未表现出对应肃有什么妄想。  不过谈恋爱的人,总归是没有道理的。  两人先到化妆间里化妆,对剧组而言时间就是金钱,容不得一分一毫的浪费。  现代电影就是有一点好处,拉赞助方便,尤其像是这样的剧本,曲岭月光是拍摄明星那部分就能拉到不少赞助商,相比之下,徐缭最多能拖来个电器。不过他本就不负责这部分,因此毫无负担,剧组里出了不少化妆品,都是全新的,徐缭对这方面不太懂,可看薛姐嫉妒到扭曲的模样,想来应该不差。  然后在接下来的化妆时间里,徐缭就被迫听了薛姐一肚子的牢『骚』跟对有钱人的羡慕嫉妒恨,他那张嘴嘚吧嘚吧片刻没停,妆化了多久就说了多久,花花肠子扭成麻条,就差娇嗔着扭腰跺脚趴在徐缭肩头哭成泪人,口里还要倔几句没什么了不起的,直到后来曲岭月说能送他一套后才多云转晴,完全不顾自己前一刻还在斤斤计较道出一箩筐的缺点。  徐缭想:真香。  “你想要啊。”徐缭等人走了之后才笑道,“我送你一套就是了。”  “哎呀,别瞎忙活了,这东西好是好,却贵得离谱,『性』比价又不高,就花个冤枉钱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当你薛姐是什么人,大风大浪什么没见过。”薛姐趾高气昂道,“我这包里不说价钱,光是效果,就比这一套好上不知道多少,哎呀,徐老师您不懂,这圈子里规矩多,得装得目光短浅,人家才乐意给你占便宜,反正对他们又不值多少钱,我占这个便宜,人家还美滋滋以为我是个鼠目寸光的傻子,以后这听起八卦来就更方便了。”  徐缭忍不住笑道:“怎么,还有这么说法?”  “可不是,这年头看着特别精的,基本上都被排挤出去了。”薛姐轻描淡写道,“就得装傻,又不是真傻,这才能占着便宜,多了是人觉着自己聪明透顶了,咱们小胳膊小腿的,哪拧得过他,要是叫人惦记上,觉得是个多心的,这碗饭还吃不吃了。”  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徐缭也没有接话,他对这类事多少是知道些的,却懒得参与。  薛姐一个人跟自己聊都能聊出花来,更别提徐缭还在跟前了,捏着袖子吃吃笑起来,甜声道:“哎呀,我可不是说您呐,这金子嘛总是能发光的,像徐老师您这样的什么都用不着做,光做好自己,就多得是人来找你,可很多人不是这样的。”  “我知道。”徐缭轻声笑了笑。  我本来也是这样的。  每年涌入圈子的人那么多,重合类型的演员也那么多,但给予人们的机会却是寥寥无几,竞争是无法避免的事,尽管知道皮囊底下是如何藏污纳垢,可人类总归还是向往美好的生物,因此伪装就显得尤为必要,甚至不少人镜头下的演技远胜过镜头上的,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徐缭不否认自己曾用过不光彩的手段竞争,舆论、报道、下套,不涉及人身安全,却也算不上完全的公平公正。  诚然绝大多数是公司所授意的,然而徐缭自己也并没有拒绝,公司不容反抗是一回事,他实打实受益又是另一回事。总不能自己得了好处,却把黑锅全都甩给别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他也曾是这些黑暗规则的拥护者,没那么光辉美好,这过往无法否认。  只是如今听来,倒像是另一个人的人生,另一个人的记忆了。  徐缭并不觉得怅然,只是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今日穿得是私服,相当休闲,已经很适合角『色』本身,用不着再去更衣室。毕竟是要上镜头,妆化得稍稍浓了些,乍一眼看上去略微有些不自然,可看久了倒也觉得还好。  吃午饭前导演跟他们俩人讲了下站位,曲岭月的单人定妆照则要到摄像棚重拍,行程上得麻烦些。  《七日恋歌》的导演跟应肃有点相似,不苟言笑的那方面,做事情认真踏实,对谁都不假辞『色』,就连曲岭月犯错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试拍了两张不满意,又重新跟各部门讲了下要求,大半天下来连个笑容都没有,连吃盒饭都是板着脸吃的。  徐缭想起了应肃,一下子乐不可支,差点一口饭呛到喉咙里去,好险喝了口汤咽下去,这才老老实实地吃起自己的盒饭来。  吃完盒饭后大家休息了半个小时才开工,化妆师们来给他们俩补妆,正巧罗棠是早上的飞机,午饭后刚刚赶到,剧组就给她也发了份盒饭,因为行程早就通知好了,有多准备一份。  徐缭见着罗棠有点心虚,这感觉怪奇妙的,就像你的朋友想跟他妻子离婚,你对他们之间很惋惜,支持你的朋友做一切决定,可看到对方的妻子时仍会心虚,特别是他已经从应肃那得知自己“煽风点火”的事已经被罗棠知道了。  罗棠没怎么搭理徐缭,看起来大概是生气了,倒是跟曲岭月跟其他工作人员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容颜没有之前那么憔悴,甚至称得上红润。汪甜顺手接过徐缭的空盒饭准备去丢掉,一边往塑料袋里装一边说道:“罗棠姐今天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挺好的,徐老师,你说她跟……赵老师的事是不是已经解决了?”  说后一句的时候,汪甜的声音猛然降下去三个档次,跟蚊子叮似的,而且左顾右盼,仔细观察附近有没有人在偷听他们俩说话,样貌十分可疑。  徐缭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有几分紧张,轻声道:“小甜,这件事你可别到处『乱』说。”  汪甜翻了个白眼道:“我的徐老师啊,狗仔队要是您这效率,恐怕连人家孩子都得登报上小学了,您可放心好了,肃哥已经让我签过保密协议了。我才不会到处『乱』说呢,这不是单纯好奇嘛,不知道是哪位名人曾经说过,八卦是人类力量的源泉。”  “哪位名人都没说过。”徐缭啼笑皆非,“是你自己杜撰的。”  有些话不好出口反驳,徐缭看着汪甜不以为然的神情,暗暗在心底想:等你有了应肃这样一个男朋友,就知道完全不需要担心任何事了。  然后贱贱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可惜你永远不会有了,他是我的。”  “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曲岭月恰巧走过来,风姿绰约,身形娉婷,带着笑容加入了对话,目光打他们俩身上一扫。  “正说曲姐您今天看着又漂亮多了呢。”汪甜人机灵,嘴也甜,暗地里一个马屁送上,就把这话给揭过去了。  曲岭月宠溺地笑了笑,伸手捏了捏汪甜的鼻尖,笑道:“哎哟喂,听听,这小嘴巴甜的,行了,你忙活自己的事去吧,我跟你徐哥说两句话。别怕,曲姐不会把你徐哥吃了的,乖,你丢完垃圾回来,就把人还你。”  “我才不担心呢。”汪甜笑着站起身来,目光却是投向徐缭,“那我去忙了。”  “去吧。”徐缭点了点头。  曲岭月笑道:“这小丫头片子的,倒是忠心,你怎么教的,居然这么听话,我的脸面都不好使了?”  “应肃张罗的,我哪知道。”徐缭放松肢体,似笑非笑道,“怎么了,曲姐,难得劳动你大架来找我一回,就为了调戏调戏我这小助理?那不能够吧。”  曲岭月“哦”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有些变化,可很快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挑了挑眉道:“就不许我跟你增进增进感情。”  徐缭笑道:“成,您要是想继续这么贫下去,我倒是还真没辙,左右就是说会儿闲话。”  “不经逗,你这人真没趣。”曲岭月用胳膊捣了他一下,低声道,“我跟你说正经的,你跟罗棠怎么回事?你可别开拍前给我出岔子,要是闹出不合的事儿来,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瞧你之前金球奖还请了人家帮忙,怎么转眼就翻脸了?”  徐缭苦笑道:“这事儿怪我嘴快,我待会儿跟她说说。”  “还待会儿?这会儿就去。”曲岭月轻轻踢了他一脚,催促道,“你当导演这么有闲空呢,他这会儿正好不满意场景构图在修改,待会儿开拍了大家都得忙,你估计赶不上时间,趁着这会儿午休,赶紧把话给我说开了,好歹让人家给你个笑脸,虽说你是新任影帝,但罗棠记起仇来,你就是拿了十几个奖杯都不好使。”  这好意实在来得太客气,徐缭只好应下:“谢了。”  谢天谢地,罗棠还愿意理他,两人进了徐缭的休息间,外头要挪动下摆设,粉尘纷纷扬扬,总不见得让罗棠在这样的环境里吃饭,徐缭邀她便显得顺理成章。  今天的盒饭里有红烧狮子头,罗棠一筷子下去,好大一个肉丸被分开两半,倒在酱汁里,不知为何,看得徐缭心拔凉拔凉。  “棠姐,还生气呢?”徐缭硬着头皮笑道。  罗棠皮笑肉不笑道:“哪敢,我要是生你的气,应肃不得把我剥皮抽筋了,更何况你又没说错,对不对?”她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看着徐缭,直瞧得他忐忑不安,半晌不知道想起什么,竟作罢道,“算了,你也是为了松溪好,虽好错了地方,但总归是为他好,我何必跟你置气。”  “你们这些男人啊,总是想当然的以为什么就是什么,你光知道他想跟我离婚,你就没想过他为什么跟我离婚吗?”罗棠问他,“你要是跟应肃吵架了一气之下说分手,难道还真是想分手,别人要是劝你,你一上脑真分了,事后后不后悔?”  徐缭还真不敢把话说死,只好唯唯诺诺,不敢应和女王大人。  “他这不是跟我说入戏太深……”  罗棠都快气乐了:“入戏太深?入三四个月的有,你见过入五六年的戏的?”她沉默了片刻道,“其实这事儿说实话,是我错得多,我跟他撒泼,发火,是因为我吃准了他不会生我的气。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得我想拿孩子捆着他,对不对?孩子生下来多要命啊,他要真跟我分了,我这孩子还能打扰他以后的生活,分他的财产,他那么负责任的人,哪能再组家庭,后半辈子就完了。”  “可他真不要我了,我就什么都没了。”罗棠低声道,“徐缭,我不缺钱,我也不缺地位,我这辈子就爱他这么一个,我知道他爱我所以让着我,我知道是我任『性』没珍惜他,可他真不要我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他答应我这么荒唐的要求,起码……起码离婚了,我还有个孩子。”  徐缭轻叹了口气道:“对不住,我实在是不知道……这事儿不该『乱』说的。”  “这些天我总很忐忑,我怕他答应我,又怕他不答应我。”罗棠苦笑道,“可又觉得心安,他不愿意,我们还能拖下去,总归还要见面,紧急联系人还是彼此,僵着就僵着;要是他愿意了,起码……起码我不至于一无所有,总归还有个念想在。无论哪种,我都受得住。”  “值得吗?”徐缭忍不住问道。  这般花费心机,这般苦苦挣扎,倒不如一刀两断来得干净利落。  罗棠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他的胸口,微笑道:“要是换做你与应肃呢?”  徐缭便明白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他要是罗棠,只怕此刻更不择手段。  即便不是演员这一行,工作跟情感本就难以均衡,只是演员更忙碌得多,哪怕都是明星,在同个剧组里,把恋爱谈成异地也是常事,更别提还常常遇不到一起,或是角『色』并无关联。人生于世,从来是身不由己,若遇上困难就放弃,遇上挫折就退步,哪来一生一世白头到老。  徐缭颇有些不是滋味,便道:“你慢慢吃,我出去看看。”  “看你还算热心的份上。”罗棠在他身后忽然开口,“给你透『露』个秘密,应肃跟他爸没那么不可调节,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好,你要是有心,不妨开口试试。”  “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天啊噜,《失语者》的首映礼终于要来了  离杀青居然已经过去了三十来章了……【思考炸裂】还没拍一部新剧……  徐缭你很不敬业啊!【喂】第九十一章   定妆照大概花了几日功夫,徐缭匆匆赶上行程跟剧组汇合。  《七日恋歌》剧组早跟应肃有过商议,这样的行程会提前告知,因此预先安排没出任何问题,毕竟这个圈子来钱虽快,但烧钱也快,一般不会互相找不痛快。  剧组慷慨放人,却不代表徐缭无忧无虑,他行程安排得极满,即便提前出发,也只是堪堪抵达现场,等首映式结束,还要立刻坐飞机离开这座城市。  到了剧院门口,徐缭更觉惊讶,汪小婵不知是怎么说服了小燕娇的父母,竟能带这小姑娘出来,不过也实在无奈,谁叫这部得奖的电影主演少得可怜,总不能只抓着徐缭一个充门面。这部电影群演不少,重要角『色』却并不算多,其中寥寥几个配角演员也来了,作为主演的小燕娇不来委实说不过去,小姑娘见着徐缭很是兴奋,她穿了新衣服,头发又留长了不少,徐缭刚下车就看见一个影子晃过,小姑娘避开车门奔过来牵住自己的手。  “好久不见啊。”徐缭半跪下身,膝盖自然没碰着地面,自然无比地打量了下小姑娘,为她长辫上的装饰稍稍调整了下位置,笑道,“最近学习怎么样?”  小燕娇点点头道:“老师夸我了,不过我自己说起来有点难为情,我想应该是很好吧。”  “你这样也叫难为情的吗?”徐缭轻笑道,将她抱了起来往前走去。  应肃从驾驶位出来,看着徐缭与小燕娇自然玩闹的场景,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不悦毫无来由,于是又恢复了平日冷淡的表情,让门卫将车开走,自己则整了整衣服,跟着一同进入了剧院。  徐缭不经意瞥见,心里微微一沉。 第81章 大概是由于电影本身的特殊『性』,加上慈善的缘故,首映会之后紧接而上的就是公映,反响几乎都是赞誉,更何况徐缭有影帝这个头衔加持,即便是再大牌的影评人也不敢对他的演技妄下结论。  各大杂志跟报纸几乎都被《失语者》占领,不过也有少数挑刺的,大多不在这样的主旋律上挑剔,只说了些拍摄手法,还要补上一句瑕不掩瑜。徐缭自然不会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吃饭时翻过那些挑刺的评价,看了些比较中规中矩的评论,有好有坏,不过几乎没有批评徐缭演技的存在,不少人都认为这部电影跟徐缭是互相成就,如果男主角不是徐缭,会失『色』很多,而同样,如果徐缭没有接到这部电影,也不会有眼下的成就。  算是两边都捧了下,大概是由于纸面上审核比较严格的缘故,影评大多比较无趣,中规中矩地分析,没什么太多的私人感情,而是从各方面来探讨这部电影。  倒是网站上有不少令人耳目一新的影评,汪甜一边给徐缭递『奶』茶一边滑开平板,她看起来找了不少版面,搜出了很多精华影评。  其中热度最高的是彩绘小丑所发的一篇影评——怎样才是真正的死去?  徐缭瞄了两眼,这一位还曾经评价过《片面》,是个想法很有趣的影评人,他用勺子铲了铲自己的海鲜菠萝盖饭,若有所思地舀起一勺塞进嘴里,认真浏览了起来。  彩绘小丑——怎样才是真正的死去?  影评开始之前我一定要说一句话,这部电影属于让我绝对不会再看第二遍的类型,可是为了这篇影评我又重复看了四五次,每次在电影院里都怀疑自己是个水母,哭到泪眼模糊。  我并不推荐大家到电影院里去看,不要去感受人生竟能这般痛苦无力的时刻,那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你绝对会哭得像个开了闸的水龙头,然后发现自己压根关不上。  这大概是这几年来我看过最好的片子,节奏张弛有度,导演运镜可以说得上是出神入化,连同两位主角的扮演者,不说饰演老师的演员了,这位实打实的,我实在没资格说些什么,就连饰演哑女的这位小演员——听说还是素人出身,是直接就拍摄地点选的人,演技都足以吊打国内许多演员,不止是童星,还包括很多成名演员。  这部电影如果失去了这两位,我想会失『色』很多。  如果这部影评光让我吹徐缭徐老师的话,我能写出几百万的彩虹屁,可是一旦结合上剧情,我只能说这部电影太残忍了,它的残忍正是因为它太真实了,看完的时候大脑完全放空,整个人仿佛被关进了冰柜里那么冷。  老师是个牺牲的人格,他放弃更好的未来,回到大山,却被恶行掩埋,看到一半的时候我憎恨愚昧的村民,恨不得给他跟哑女送上一切,又奇怪为什么老师不带着哑女离开,去更好的生活,去更幸福的日子。  ……  最令我感觉到恐惧的一点,是老师曾产生过恨意,纵然如老师这样的圣人,仍对这样的不公产生恨意,他日渐沉默,不能安慰哑女,精疲力竭。徐缭作为演员的表演简直令人汗『毛』倒立,即便镜头没有变化,他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我都能感觉到他心里几乎要奔涌而出的野兽,眼神里的恨意跟疯狂简直清晰可见,中途我甚至以为他会黑化或者虐待哑女、跟哑女争吵。  然而什么都没有,人是平庸的,会被环境影响,老师也不能幸免,世道不会因为他心存善意而网开一面,这导致他真实的几乎有点丑陋。  他也会发火,也会怒吼,也会绝望,哑女因为丢失的纸笔走到荒无人烟的山中时,老师出去寻觅她,不是心疼,不是难过,是愤怒,他明明知道哑女为什么离开,知道哑女受了什么折磨,却没有办法再去安慰她,连克制住自己的怒气都那么难。  老师第一次显『露』出了他对哑女的厌倦。  这就使得后来他们不再交流顺理成章了起来,老师同样失去了他的“声音”。我们总是要求完美的受害者跟完美的帮助者,可是老师在电影里却不那么完美,我第一次观看时始终不明白徐老师为什么会以这样的设定来扮演老师,直到结局。  在冰水里回过头来微笑的老师,仍旧是当初那个青年,经历过那么多,他在恶意里挣扎良久,依旧没有被恶同化。  与将恶意肆无忌惮宣泄他人,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村民相比较,被这大山困住,被这愚昧跟恶念束缚的老师,最终选择了自我埋葬。  这丑陋的人『性』跟遗憾反而令他完美。  ……  电影能讨论的东西有很多,儿童、女权、人的恶行,我却不想谈这些。  我想,这部电影最后带给我们的,仍然是善,这世间是如此真实而丑陋,然而终究有美好的事物存在着,无声无息地坚持着。  如果善意永存,他又怎能称为死去,那被河流埋葬下去的,分明就是村民的愚昧跟恶念。  而除了这类长影评,底下也有不少普通影『迷』在发表言论,毕竟是电影网站。  一生可鄙:不推荐任何人看这部电影,你在电影院里除了冷眼旁观,什么都做不到,最恐怖的是,你看完后会意识到,这件事曾经的的确确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发生,悄无声息。  逐浪天:如果让我来形容,《失语者》应该是国内至今为止最具有破坏力的一部电影了,他的压抑跟绝望,痛苦跟挣扎在悲凉的镜头下同时爆发出来,尤其是结局看到老师的笑脸,你不会觉得如释重负,只会让你胸口堵着的那口气瞬间涌上脑子,痛哭出声。  教室的钢琴家:没有救赎,没有救赎,没有救赎,地狱无非如此。  乘风破浪:如果你想看到所有美好跟快乐被毫不犹豫地撕成粉碎,可以看看《失语者》,它除了让你意识到恶的本身以外,还会彻底切割开你的意识,让你四分五裂,痛不欲生。  亲爱的别走:看完整个人空『荡』『荡』的。  ……  电影口碑相当“两极分化”,倒不是说好坏两种,而是一百条评论里少说有七十条评论不推荐看这部电影,理由几乎全是“你会在电影院哭到崩溃跟昏厥”,还有三十条在撒善意的谎言:“这是部特别特别温馨的好电影”,诱骗更多无辜的观影者进入影院买票。  这部电影主要求名,这会儿名已经求到了,徐缭对接下去的票房并不抱任何希望,别看网络上如今谈论的热火朝天,评分奇高无比,可像是这类致郁系的电影,没有任何喜剧元素,也没有合家欢的大结局,基本上是不太受影『迷』待见的,加上接近春节档,不少特效大片跟爆米花电影也同期上映,票房惨淡不足为奇。  本来说好《失语者》要请蒙阳来参加,不过因为剧组有限制要求,这邀请始终没能发出去,加上徐缭自己也忙晕了头,事后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便打了个电话给蒙阳道歉,对方半真半假地抱怨了一通,那头还传来了韩云迟的声音,这两人显然玩得还不错。  “我们俩在电影院门口了。”韩云迟那传来吃爆米花的声音,他还挺开心的,“老徐,我看影评了,我跟老蒙给你买了好多票。”  徐缭查了查,发现这两人都在微博上转了《失语者》的官博,还搞了电影票抽奖的活动,顿时哭笑不得,心里又觉温暖,故意道:“你们俩可别在电影院里哭着鼻子出来被拍到。”  “呵!小瞧我了不是!”蒙阳略有些得意,“我泪点很高的。”  韩云迟在另一头问徐缭说了什么,蒙阳又给他转述了下,韩云迟对这样的挑衅表现得十分震惊:“那咱们偏不买纸巾!”  徐缭道:“随你们。”  第二天不少新闻报纸的娱乐版面上除了《失语者》票房的相关信息,还有“蒙阳与韩云迟携手观影,泪洒电影院外”的花边新闻,他们俩最近在合作一部新综艺,剧组还借此宣传了一波,两人的超大哭脸被放上微博公开处刑,蒙阳跟韩云迟当场被“社会『性』死亡”。  徐缭在三人小群里肆意嘲笑:你们俩还携手观影,这么基佬的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韩云朵:哇靠,你这个老徐是不是欠教训了!  蒙咩咩:这次金球是真的实至名归,我感觉这次评委们都得松口气,要是明年金球奖跟赵老师撞一起,真是能让人选崩溃。  韩云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傻羊,金球奖过了,等明年的繁花奖啊!《21号公寓》跟《失语者》铁定要在繁花奖撞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想想就期待那个画面。  徐火锅:……谁给我改的名???  韩云朵:你猜。  蒙咩咩:大概是天意吧。  徐火锅:凭什么烧烤不能有姓名?  徐烧烤:……果然是你!你凭什么不给自己改名胖云!还有蒙阳,完全可以改成萌咩!  胖云朵:我怕你啊。  萌咩咩:关我屁事???  ……  《失语者》就像绝大多数的文艺电影一样,口碑奇佳,广受好评,然而票房并不乐观,只是因为慈善活动加上明星们转发抽电影票的支援,使得首周的票房看起来不太难看,不过也跟绝大多数人预测的差不多。  而《七日恋歌》虽然已经开始拍摄,但由于剧本上前期有一段女主角乔诗杏得奖后充满『迷』茫的情节,所以曲岭月在单人拍摄中,暂时不需要徐缭入组,这也是提前商议好的,毕竟《失语者》开映,指不定还有多少通告跟行程要安排。  剧本上这一段其实非常讽刺,乔诗杏因为扮演怀春少女而获得影后,可本身却从未体验过真正的爱情,唯一亲近的经纪人刚结束一段婚姻,恶狠狠地告诉她爱情就是虚情假意跟谎言。  不过这跟徐缭没什么关系。  《失语者》的票房不高不妨碍媒体对徐缭的兴趣,接下来几天他几乎被追着跑,到哪儿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不过真正引起网民们热议的,却是他跟小燕娇的合照。徐缭曾经拍摄的不少影视角『色』甚至被翻了出来,石臣、墨玉……还有些更古早的角『色』,无一例外全是爸爸辈。  徐缭,男,未满三十,恋情稳定的非单身人士,未婚未育,因一部电影成了国民爸爸。  妙妙鲜:@徐缭,失语者看得好揪心,谢谢徐老师演了一位好老师,让我哭得肝肠寸断!  吐槽的天:我不允许有人没有看过这个男人,抱着孩子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父女!  半瓶墨水晃『荡』响:这分明是一大一小两个公主,我才不管【痛哭出声】这是什么绝美母女场合!  极品相声口:楼上姐妹克制下自己,谢谢,国家欠我一个爸爸。  一盏小冰碴:如果泡不到徐老师,生不出这样可爱的女儿,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最可气的是,我还没有徐老师这样的爸爸!  amy:请各位停止发言,不要再发我跟我爸爸的合照了!  嘟嘟猪:发现徐老师好多角『色』都是这种隐忍又坚强的爸爸类型,我一时在当*屏蔽的关键字*跟女儿之间选择不定……愁  ……  徐缭一直都对网络的走向都有点『摸』不着头绪,无论怎么说,按照《失语者》的剧情来看,怎么也该是国民好老师,为什么会是爸爸?这倒姑且不说,母女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年头粉丝习惯把男明星女『性』化吗?  按照汪甜的解释,粉丝失去理智后会『乱』用词汇,无伤大雅,不值得放在心上。  然而徐缭依旧略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显得格外女『性』化,不过这些的确是小事,借着《失语者》的风『潮』,徐缭发表了不少相关的言论,媒体正追着他,乐得有这样的报道,于是徐缭支持女权、积极参与慈善、包括关注儿童权益的相关新闻就在各大媒体上出现。  然而这些多是工作,或是为了自己目标所做的行为,每到工作告一段落,夜深人静的时候,徐缭总会想起首映式当天应肃的神情。  应肃对孩子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徐缭从未想过。  无论是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对自己的孩子总是难免充满期待,就近来说正在*屏蔽的关键字*的赵松溪就是个好例子。人喜欢可爱的生物,对血脉的延续有一定的期望,这是非常寻常的事,甚至可以说,许多人恐婚却仍对孩子抱有希望。不过人也有不同,徐缭也知道许许多多人不喜欢孩子,然而让他拿不定的却是应肃的态度。  应肃这个人做事雷厉风行,果决刚毅,平日里讲话一针见血,如果交往的稍稍深入些,难免会有些许不近人情的感觉。然而他并不完全是那样的,也有温柔体贴、讨人喜欢的那一面,徐缭总觉得自己在他面前是个受人照顾的孩子,带着点懵懂的青涩跟莽撞。  其实想都不必想,应肃定然是个好爸爸,可他见着小燕娇时皱眉是什么意思?  要说吃醋,那徐缭能笑到床底板下去;要说不喜欢,应肃不是那样独断的人;亦或者是……  遗憾?  还是感慨?  重新进组之前,徐缭跟应肃见了一面,对方显然很忙,眼底下一片青黑,脸『色』居然有些难看,是难得抽出空来与他相见,叫徐缭反复想得那些东西憋在肚子里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应肃见着他倒是难得开心,竟还笑了笑,只是看上去立刻就会睡着的模样。  徐缭伸手搂着他,两个人倒在床上休息,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脸,低声道:“最近很累吗?”  “是有点。”应肃显得很是疲惫,枕在徐缭的胳膊上略略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动着,连声音都带着困意,“事情比较多。”  徐缭的慈善相关活动除了要他亲自出面的,底下暗线『操』控几乎都由应肃安排,还有不少行程的调动需要详细谈论,官博发出的言论要审核过后在电影上映这段时间引发最好的效果。好在公司近来蒸蒸日上,需要应肃出面的地方已不太多,而白苏纵然没有徐缭这样的时运,却也稳打稳扎得很,不必人『操』心。  沉默了许久,徐缭还是有点耐不住好奇心,低声问道:“应肃,你喜不喜欢小孩子啊?”  应肃强撑起精神,近乎呢喃道:“不,我不喜欢。”他闭着眼睛,全凭最后那点不清晰的神智在回答徐缭,“我做不到照顾他们。”  于是徐缭极欣喜的,仿佛心里安定下来,凑过去蹭了蹭他的鼻尖,又亲了亲应肃干涩的嘴唇,柔声道:“我也不喜欢,咱们俩在一起就很好了,那……你那天在剧院时皱眉,是不是担心我很喜欢小孩子?”  “嗯。”应肃已经快睡着了。  “别担心。”徐缭简直要乐开花,他使劲儿抱住了应肃,将人牢牢搂紧,低声道,“这世上我最爱你,只有你,谁也比不过。”  回答他的只有应肃熟睡的呼吸声。  可是应肃这么会照顾人,为什么会说自己照顾不好小孩子呢?  徐缭躺在床上,心满意足地抱着爱人,脑海里却又冒出更深更多的疑『惑』来,他想起罗棠跟自己说的那些话,想起了应肃曾对自己说过与父亲的*屏蔽的关键字*,还有些崔远山提起的对应肃曾经的只言片语,觉得自己像是只了解了应肃某一面,却还没真真切切地看到完全的他。  然而这些问题没得解答,只怕这次要不是应肃太困,也难从他嘴里套出这样的回答来。  徐缭也得早睡,他大大打了个哈欠,拉过被子盖好,跟应肃像是扭麻花似的缠在一起,准备着明天就入组拍摄。  然而对于粉丝跟影『迷』们而言,《失语者》才刚刚拉开帷幕。  粉圈内最大手的琳琅景『色』这次因为出差的缘故迟到了不少,倒是琳琅的图早早发上了网络平台。  冰天雪地,远方山水如墨,穿着白衬衫的老师立于冰雪之中,无尽河流抽象奔涌,浩浩汤汤,仿佛将他全然包围了起来,老师双手张开,宛如一对翅膀,意境美得惊人。  这次景『色』并未写任何影评,只是留了一段评论:任何生命都起源于水,哑女跟老师都选择了溺水,我想这死亡也许才是新生。——屁咧!看到电影里的水了没有,那都是观众哭出来的!看完的时候简直哭晕在电影院里,最后被琳琅背回家,我当初居然还嘲笑蒙老师跟韩老师哭得太夸张了,结果自己看了才知道分明是真情实感!小丑说大家会哭得像水龙头,才不是!根本就不是!那只能说是放水,看这部电影分明是大坝被冲了,完全泄洪!我感觉身体里所有的水份都哭出来了,顺便批评下琳琅同志,他一直在我旁边嚼爆米花,然后帮我擦鼻水,破坏我酝酿好的感情。  不写影评不写影评不写影评,我不敢写,爬去吃糖,等着徐老师的《七日恋歌》!  毕竟是两位大神粉丝,徐缭也略有关注,偶尔会窥窥屏,借着他们俩底下的痛哭哀嚎,徐缭这才有点良心地想起自己还有个冒充自己粉丝的小号,于是在忙到失智的关键时刻,想起了登录上去看看粉丝反应。  最新的一条微博长到奇怪。 第83章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应肃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反唇相讥:“我至少比你好些,我已经是这样的人了,没打算继续造孽。”  那声音截然而止,倒叫徐缭惴惴不安起来,他低声道:“应肃?你在说什么?”  “……”应肃叹了口气,半晌才道,“剧组那边想谈谈炒绯闻的事,所以我来问问你有什么想法?”  徐缭十分震惊:“这还需要问吗?当然是不同意啊!难道我们交往是交假的吗?!如果这部电影没有炒作就会扑街的话那就让它扑街到死算了,我才不在乎它到底会怎么样,我只是个演员,做到我的本分,全心全力演出就足够了。”  这话搁在金球奖之前,他还真不敢这么嚣张地说出口,可是拿到金球奖之后许多东西就截然不同了。  诚然,徐缭的确很在意《七日恋歌》跟自己作品是否能够成功,可说实在的,要是它们糟得只能靠卖因戏生情才能得到销路,那足以证明他彻头彻尾就是失败的。既然本身就是失败的,徐缭又为什么要为此做出牺牲。  无论应肃在不在意,无论他们的关系是否能够公开,徐缭都不想参与这些『乱』七八糟的炒作。  “我想也是。”应肃淡淡道,“我会拒绝的。”  徐缭的心里悄悄开出一朵花来,他甜滋滋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很开心啊。”  应肃于是又轻轻笑了笑,他柔声道:“是啊,我很开心。”  “是他吗?”  嘈杂声忽然减少了,一个沉稳而具有威严的年长男音极轻地响起,却在安静的环境里无比清晰。  “与你无关。”  被挂断前,徐缭听见应肃如此冷酷地回应道。第九十四章   “我还以为你会更欣赏年长些的。”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单手摘下眼镜,指尖按『揉』了下鼻骨两端,另一只挂着点滴的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边上。他的学生跟请来的保姆都已经离开了这间病房,雪白的被子上平铺着宛如手册的报纸合集,纸张与油墨的气味不算太重,他伸手抚过平滑的纸面,上面有几处被做了记号,无一例外,全与徐缭有关。  “你向来自以为是。”  应肃语调冷淡,坐在椅子上平静地凝视着对方,用见怪不怪的口吻讥讽道。  对方不置与否,他们两人已经太久没有见面,没必要把时间跟状态浪费在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没有任何人敢说自己能够抵挡住时间这股洪流的冲击,纵然再无所不能,也无法消抹多年不见带来的隔阂跟陌生感,不光是应肃对他的,也有他对应肃的。  照片、信息、成就,获取这些对应睿简直轻而易举,然而冷冰冰的纸张却无法告知他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曾经经历过什么,负担过什么,曾为什么高兴,曾为什么悲伤。  他对这个孩子一无所知。  “跟明星交往对你并没有任何益处。”应睿轻轻翻过几页,平淡无奇道,“恋情不够稳定,感情难以长久,他又正当红,受到的诱『惑』力远比你我能想象到得更大,而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你从来就不是讨人喜欢的『性』格,他迟早会厌烦你的说教、冷静还有一成不变。”  许多未能及时抒发出来的情感并非消失不见,它只是被压抑在某一处,迫不及待地等待时机以最为丑陋的面目爆发出来。  应睿不知道对方如今已成长成一个怎样的大人,然而并不妨碍他斟酌片刻,挑选最不易起冲突的那些话题。以吵架为结局的会面毫无意义,除了表现适当的关心,应睿并不打算再过多试探应肃的底线。  “这倒得多谢你。”应肃看了看窗外,忽然道,“我已经学会不再对任何人、任何事抱有信任,假如最终结局不好,那也是我、应得的,我并不在乎。从决定那一刻开始,就该已经准备好这一切将会结束,谁也没有义务回应这些自以为是的期待。”  “我已经习惯了。”  任『性』、倔强、嘴硬,小时候的坏脾气倒是一点都没变。  “我始终认为你更适合女『性』一些,她们相对更温和,对感情更细腻,而男『性』则不同,他们更在乎颜面、事业,弥补这些差异并不困难,可是你真正缺乏的是家庭,男『性』无法给予你,而且这条路太难走了,即便政策已经通过,社会也并不包容。”  应睿并非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他对应肃的恋情并无『性』别上的限定,不过无疑,男『性』恋人在这个社会上会遭受到更多的阻碍,特别是这位男『性』在社会里还享有极高的地位跟声望时。  应肃会被孤立成异类。  人们宣扬对同『性』的支持跟包容,新『潮』的女孩跟男孩们将这感情包装成美好的糖果,然而这不全然就是现实,脱离开美丽的外形,令人动容的『性』别抗争,感情从来都是那个模样,无论异『性』还是同『性』。  争执、包容、痛苦、幸福、『性』都是同等的,分明是同样让人心力憔悴的感情,同『性』之间还要再承受来自社会的重压。  当斥责与痛骂如『潮』水般涌来时,没有人能为他承受这些,这是社会不平衡的法则,它无礼、傲慢、高高在上、陈旧烂规,值得丢进垃圾桶。  可发钝的利刃仍能够叫人遍体鳞伤。  陈腐的思想可以由任何人作为先锋去推翻,唯独不该是应肃,不该是他经受这些,不该是他在承受一份不稳定的感情时,还要恐惧担忧自己会被人当做荒诞不堪的异类。  偏偏应肃不会在乎,这才令应睿忧虑。  应睿略有些艰难地用单手擦了擦眼镜,他向来是个温顺听话到不叫医生跟护士多『操』心的病人,并没有随便动弹另一只手。  而应肃只是冷眼旁观着。  “合适。”  应肃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底一片冰冷:“对你来讲,任何事情总该选择合适的那套方案,这样的做法更合适,这样的选择更合适,至于心里希望怎么做,想要怎么做,从来都不重要。你总是做最合适最正确的决定,所以你的学生活下来了。的确,她注定是要死的,你做出合适的选择,还挽救了一条人命甚至于一个家庭,对吗?”  “我并不想跟你争执。”应睿轻声慢语道,“我很抱歉,小肃,我很抱歉当时我没有待在你身边,没能照顾你,你母亲死后我陷入痛苦失去了跟你沟通的最佳机会。可你应该停止自责了,你知道这一切都跟你无关。”  应肃冷笑了一声,反问道:“我应该自责吗?”  “那你在做什么呢?”应睿缓缓道,“你愿意来见我,却不愿意放下,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恨我那倒轻松了,你大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而不是将这一切责任怪在自己头上。离去的人总会给还活着的人留下一定的愧疚感,然而这不是你的问题。”  已经十多年了,许多坚持成为恨意的理由早已消散,留下的单纯只是恨这种感情而已。  应肃最后深深地看了应睿一眼,分明与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却同样叫他恨之入骨,最终转身离开了。  “我不需要家庭。”  “我不像你这样傲慢,最起码多多少少还留有一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所以不会给人无望的期待,不会让人一厢情愿地以为自己与众不同。”  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荒诞离奇,无论应肃多么抗拒、排斥那个男人,甚至为了显现出自己与对方的截然不同而去惹是生非,做个叛逆少年;然而在青春期躁动的荷尔蒙一过之后,他就意识到那行为太愚蠢了,冥冥之中像是仍有什么将他们两人联系在一起,无论应肃如何不甘愿,他终究越长越像应睿,不光外形,还有『性』格。  哪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  甚至于时至今日,应肃都开始理解对方的行为,比起远在病床上有医生照顾的*屏蔽的关键字*,自然是一条岌岌可危的『性』命更有拯救的价值。应睿总是做最合适的选择,医生没能救下他的*屏蔽的关键字*,他却救下了一个家庭。  也许应睿说得没错。  一直以来,应肃都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为何没能大胆点跟随母亲离去,即便如今已不会再有这样愚蠢的轻生念头,可是他仍无法停止责备自己。  责备那个,轻易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的自己;责备那个,把血脉跟感情太当做一回事的自己;责备那个,太过自以为是的自我。  应肃并不愚蠢,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内在如何扭曲崩溃,知道自己的想法如何迥然有别于世道所鼓吹的感情,知道自己保持这样的想法对愿意与他建立感情的人是多么不公平,然而他再无法给予更多的东西,多疑跟猜忌随着母亲的离去深深根种在他身体里,无法全心全意地投入信任,彻彻底底把自己交托出去。  他最终完完全全变成了跟应睿一样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大概是他不像应睿那样造孽,决定再去毁掉另一个无辜生命的人生。  应睿是个好人,这一点应肃无法否认,教育、脾『性』甚至于认知,他儒雅和气,从不打骂他人,多年来给予应肃冷静的空间,维持恰到好处的联络,不会借以亲情要挟,如果没发生那场令人不快的生死抉择,本该是个无可挑剔的父亲。  然而发生了,应睿没有做好选择。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喜怒无常。  …………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这次工作对于徐缭而言几乎是享受,放松、自在,熟悉之后他们甚至能随时随地即兴发挥一下,用不着担心对方接不住。  今天曲岭月有些事,行程安排得是徐缭跟赵松溪的拍摄环节,剧本一向是打『乱』来拍摄的,昨天还在拍摄吴语刚决定好聘用乔诗杏,今天就开始拍摄第七天乔诗杏即将离开的对话场景了。  赵松溪给书店出的主意就是他把柜台搭成了个半书窝的模样,导致整个书店看起来全是书堆砌起来的,而他窝在唯一一张躺椅里悠哉悠哉地像个小老头。无论是否处于拍摄状态,赵松溪看起来都跟这间书店契合完美,仿佛他天生就该塞在那张椅子里一样,可同理,任何人都不会因为这些杂『乱』繁多的书籍而忽略他,如果这是张图画,那赵松溪无疑是主题,大量的书籍不过是点缀。  徐缭带了两杯咖啡来,正烫,他跟这间书屋格格不入,这导致剧组在摆放书籍跟设置他的衣物上格外别出心裁了些,使得整体构图看起来完美无缺,不至于叫徐缭显得太突兀,又让他看起来具有自己的特『色』。  这段剧□□实上有点搞笑,它是个转折点,乔诗杏即将要离开咖啡馆,而吴语最终决定不将这份感情说出口,然而他痛苦地像好朋友米开朗倾诉,却得到了对方的抨击。这一段吴语跟米开朗需要掐起来,他们都属于偏“文职”的工作者,加上有一个还是怪咖,所以不会真正打起来,但是会以更别样的方式掐起来。  场记按下板子,正式开拍。  “胡扯。”  米开朗喝了口热咖啡,他歪着头缩在椅子上,懒洋洋又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纸,长腿作为支架任由书本依靠,哼了两声:“你在找借口。”  “我没有。”吴语摊开手道,他大半个身体倚靠在书堆上,叹着气喝了口咖啡,“我不怪你,你压根不懂,没明白这件事多重要。她是个万众瞩目的大明星,而我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说不准她对我的好感也只是演的,你知道,演员嘛,她们不会让你意识到你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胡扯。”  米开朗又重复道。  吴语深呼吸了一口气,他试图跟米开朗说清楚这件事:“你不明白,如果我说了,那一切都回不去了,这七天的美梦都会消失,她再也不是那个傻乎乎又可爱的小咖啡师。我不能爱她,你明白吗?她有更好的人生,更合适的对象,而我什么都给不了。”  “胆小鬼。”米开朗从喉咙里咕哝出不屑的声音来,他鄙夷道,“全是借口。”  吴语有点恼火了:“蠢货!你才是在胡扯的那个!你压根不懂我们之间差距有多大!”  “你是个白痴。”  “我才不是!”  “你就是。”  “滚你的吧!”  ……  他们用言语攻击了一会儿彼此之后就安静了下来,因为这实在有点像菜鸡互啄,分明打不到对方但是他们俩还试图用肢体攻击空气。吴语换了下姿势,他端着咖啡杯坐在了书上面,靠着书柜慢腾腾的,略有些沮丧地说道:“你说得对,我只是在找借口,因为我在害怕。所有的理由都只是借口,只是为了保护自己,我已经爱上她了,无论她是哪个人。”  米开朗或者说是赵松溪,不知怎么地走了神。  导演立刻喊了停,他疑『惑』地看向赵松溪,不太明白对方为何突然停下了表演,而赵松溪很快就回过神来了,对众人道歉,说自己可能需要休息一下,从早上拍到中午,零零碎碎拍了不少,因为剧情差别极大,出入戏也的确令演员疲惫,导演倒是能够理解。  即便像是赵松溪这样的演员,也不可能随时随刻百分百好状态,更别提有时候不是演员的问题,而是灯光、场景甚至于构图出了错,都要求演员一遍遍地重来,也难怪赵松溪疲惫不堪。  于是全组暂作休息。  徐缭拿着剧本走过去坐在赵松溪旁边,而对方只是若有所思地翻动着手里的书本,像是想到了与剧本甚至剧组毫无关系的事情,视线一动不动,他觉得赵松溪并不是累了,之前连着拍摄了近十八个小时都没见赵松溪出任何问题。  所有合情合理的理由都是借口,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问题大概是出在这句话上吧。  吴语一开始就认出了乔诗杏,却故作恶声恶气,他给予了乔诗杏一个能够喘息的空间,并且认定对方对自己产生的好感正是因为他们互不相识,让乔诗杏感觉到十分自在。他将这一切归于美梦一场,定下七日之约,等待着美梦醒来的那一刻,然后做出最理智最克制的决定。  他不会告诉乔诗杏,自己到底有多爱她,不单单是仰慕、『迷』恋、粉丝对偶像的崇拜,他爱她,只是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  然后吴语为埋葬这份感情找了无数借口,他们之间身份差距太大了,这七日对乔诗杏而言不值一提,她的留下不过是一个演员为了自己的角『色』来学习如何当一个咖啡师。然后心安理得地拒绝乔诗杏的回应,漠视对方的真心,放弃可能会拥有的美好结局。  老实说,其实徐缭并不觉得吴语的想法有什么问题,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然而电影就是要击破现实,所以米开朗发出了声音。  这一切只是胆小的借口!  情况与赵松溪和罗棠的婚姻不那么相符,却也有点异曲同工之妙,徐缭耸了耸肩膀,在对方认真沉思的片刻,端起自己的咖啡溜之大吉,有过之前的教训,这次他可不敢再没头没脑地瞎给意见。  即便是在拍摄期间,剧组也需要一定的曝光度,只要与剧组提前协商过,媒体可以进行探班采访,赵松溪在这方面完全指望不上,曲岭月离开之后基本上就靠徐缭一个人支撑,好在媒体对落单的他不太感兴趣,来得不太多,不过这也导致了来探班的这部分记者对徐缭“太感兴趣了点”。  “和曲岭月合作扮演一对情侣的感觉怎么样?”记者的脸上充满了跃跃欲试。 第85章 然后徐缭就将自己的帽子拿了下来,才不管应肃有没有洁癖,愿不愿意,伸手盖在了对方的头上,把自己冻了个哆嗦。  应肃戴『毛』线帽的样子有点搞笑,更搞笑的却是他的表情,有一瞬间完全放空,大概是压根没想到徐缭竟会如此胆大包天。  他的耳朵很凉,徐缭又伸手捂了上去,昏暗的大街离着路灯还有段距离,他们就站在将暗未暗的这段微妙空间处,一心一意地凝视对方。路上几乎没有人,也没有车了,只有纷纷扬扬的小雪,两人沐浴着雪『色』,徐缭近乎着『迷』的,轻悄悄道:“别害怕。”  在这一刻,应肃心里一惊,几乎以为徐缭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徐缭将额头抵了过来,两个人这会儿都被风吹出了冷意,贴在一起倒像两块暖不起来的冰雕,缓缓道:“我就在这里,要是你哪天对我来讲不够好了,我会告诉你的。可在这之前,你用不着提心吊胆的。”  再之后,徐缭就打了个喷嚏,应肃下意识退开了三步。  他们俩对视一眼,决定还是不要在这种环境下谈恋爱为好,于是去路口招出租车司机,一路坐回了酒店。  应肃来得匆忙,做事却一点也不匆忙,他另开了个房间,离徐缭不远,可也说不上近,堂堂正正地洗过澡之后过来找人。经纪人与明星有些事情要商量也并不奇怪,剧组即便有人撞见了,也并没有起疑心,他进去时徐缭正在喝姜茶,满满一杯,切碎的姜末漂浮在顶端,口感辛辣又带着点甜腻。  徐缭吸了吸鼻子,委屈道;“好了,今天什么都干不成了,不然非得把你也传染上不可。”  拍戏总是很难顾全身体的,日夜颠倒,包括一口气拍上几个小时,纵然咖啡馆里有各种各样的准备,可到底是大冷天,戏服不比自己日常,自然是按照怎么好看怎么合适来着,而不是看保不保暖,免疫力下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你都在想什么?”应肃低声教训他。  “难道你不想吗?”徐缭又喝了一大口姜茶,被热气熏得泪眼汪汪,不敢置信地看向应肃,“我才知道你是个柏拉图式恋爱拥护者,天啊,我不会因此上刑场吧?”  应肃的眉『毛』微微跳了跳,缓缓道:“你可以继续表演下去。”  徐缭顿时乖了起来:“没有,我没有什么想说的。”他眨了眨眼睛,难得又有了那么一丝丝扭捏跟不好意思,其实打从交往以来,应肃主动找他倒是不少,可这还是头一次因为想他而过来找他,也就是说这一刻应肃不是经纪人,而单纯只是他的男朋友而已。  于是应肃叹了很长一口气道:“我这次来,就只是单纯有点想你而已。”  这导致徐缭突然笑了起来,他把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张开手道:“那过来抱一下。”  应肃不能拒绝,只好走过来将徐缭整个人抱进了怀里,他刚洗过澡,身上是沐浴『乳』的香气,十足温暖柔软。徐缭靠在他胸口下方一些的位置,紧紧搂着对方的腰,半真半假地说道:“你以后别再叹气了,叹气的人老得很快的。”  才不,应肃是个例外。  他老了反而特别好看。  应肃又想叹气了,不过想到徐缭刚刚的话,又忍住了。  徐缭压根不知道应肃来之前经历了什么,不过看着对方不太高兴的样子,也没打算跟对方聊聊罗棠给的那个情报。  诚然徐缭的确十分好奇应肃的过往跟家庭,可既然应肃不想说,那也许是因为自己现在还不应该知道那些事,既然不应该知道,那么无论徐缭知不知道,他都不知道。  虽然没办法深入交流一下,但不妨碍他们俩互相拥抱拥抱,应肃好心肠地给徐缭暖了暖被窝,大明星缩着腿踩在对方小腿上,恃宠而骄,压根不管对方看起来有点想揍他。徐缭个头不算小,缩起来的样子却显得极幼,完完全全把自己交托到了应肃怀里,闷闷发声:“我也很想你。”  应肃抱住徐缭,感觉到了无限的酸涩涌出心脏,意识到自己对父亲撒了谎。  在这件事上,他永远……永远没办法准备好。  爱情从不让人准备好,如果真到了某一天,他没办法像自己所说得那么轻而易举放弃这个人,直到此刻为止,他仍像当初站在病房外的那个小男孩一样手足无措,没做好准备就被命运推到了十字路口,不知道前路如何。  徐缭对此一无所知,更不知道被尘封多年的那个男人时隔十数个春秋,仍能对应肃造成巨大影响,他只是仰起头凝视这个人,觉察到对方并不如表面这般看起来愉快。  应肃严格来讲并不算是个很合格的伴侣,过于冷静理智,缺乏对生活的情趣,情话少得堪比国宝,能不能听见全凭运气,既不会吃醋,也懒得应付恋人犯傻的举动,甚至对他而言,公远远大过于私。  然而他有一点,是无人能够代替的。  应肃从不将就。  他这个人浑身都是冷的,从里到外,冷硬得仿佛冰雪雕塑起来的雕像,便使得所有感情单单在心口热起来。那些网络上为人们所追捧的绅士行为、温柔举动、贴心的男友标准,应肃身上未见一样,他只是习惯你。  尽管这个男人无趣、乏味、又好像对徐缭总是怎么也看不顺眼。  可若是他爱你了,便是真心真意,没有半点虚假。  于是徐缭看到他的每一眼,都能觉得这世界美得令人诧异,冬雪仿佛都化作春风,整个人都能安静下来,宛如有了归处。  爱情是一种很奇特的东西,它有时候会令人痛苦,有时候又令人欢喜,就像《七日恋歌》里的吴语,残酷现实令人窘迫,他连爱意也不敢张大嘴吐『露』,生怕那颗真心从喉咙里跳出去,落在乔诗杏的手心里,却叫对方弃之如履。  “我其实每天都很想你。”徐缭轻声道,“可是老是跟你说这种事,你大概会觉得很无聊吧,说不准觉得我很幼稚,可能就觉得我不值得喜欢了。”  应肃亲了亲他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可是我又想,你既然愿意爱我了,总不可能再随随便便又收回去了,天底下这么多人,你难得找到我,怎么还会错过呢。”  应肃忍不住笑起来,伸手卷了卷徐缭的头发,温柔无比。  他静静等待着徐缭那些杂七杂八的碎碎念结束之后,才平静说道。  “我也是。”第九十六章   直到最后,徐缭仍是不知道那个雪夜里应肃是为什么而来。  不过无关紧要,在爱情里头发生任何荒谬的事情都是值得被理解的,倒是剧组不少人看出徐缭飞扬的心情,取笑徐缭像是刚被女朋友探过班,这类男女感情的笑话在新闻上非常敏感,不过在剧组里却没什么,毕竟都这么大年纪了,谁没谈过几场恋爱。  更何况戏谑对象是男『性』经纪人,怎么也谈不上冒犯。  徐缭神清气爽,跟他们一块儿打哈哈,心道虽然不是女朋友,但的确是男朋友,所以没有什么差别。  而曲岭月是剧组里的劳模,整日忙个不停,行程挤得满满当当,连拍戏都是见缝『插』针着来,今天刚落地,夜间就得起飞,好在没出过任何差错,从不拖戏,也没有放剧组鸽子过。有时候徐缭看着她都觉得累得慌,至于剧组里另两位,偶尔能见上面,大多时候都见不上,不过两人都没多提,即便撞见面也不觉尴尬,到底都是大人了,也许是心里有点数了。  今年的公司年会仍没让徐缭赶上,听应肃说,崔远山已经完全自暴自弃地采用了去ktv包几个包厢唱歌这个主意,年会并没有什么意思,照旧领导讲话跟吃一顿好的,崔远山大概说了两分钟就放弃了,只剩下众人埋头苦吃,唯一值得称赞的是气氛不错。  而徐缭正忙得一塌糊涂,《七日恋歌》的宣传量远比他想象得更大,包括拍摄工作也不少,为了配合曲岭月的时间,有几场外景戏还得提前往外赶。剧组尽量安抚徐缭的心情,虽说资历不对等,但徐缭如今的名声跟话题量并没差上多少,可谓两方大神齐聚,好在徐缭『性』情温和,不难讲通,对工作颇为配合,总算免了剧组焦头烂额之苦。  有几场外景戏在另外一个城市,剧组在拍摄完咖啡馆这里的戏之后,就挪换去其他地方拍摄。这些外景戏其实在剧本上本该是离咖啡馆不远的地方,也是吴语跟乔诗杏约会的所在地,可是拍摄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为了找到合适的外景地,剧组已经找了不少地方了。  在那个城市呆了五天,徐缭跟曲岭月就拍完了所有戏份,连四处逛逛都来不及,结束后立刻飞了回去。  这五天他们拍摄了不少片段,囊括了乔诗杏单人怀念过往跟吴语单人怀念过往还有两个人约会的场景。  戏份都不长,就算都剪出来也未必能有五分钟。  这次外景戏后剧组放了个长假,不过徐缭没能享受到,他忙着从一个酒店转向另一个酒店,《失语者》带来了不少工作量,小燕娇首当其冲,被媒体争相追逐,最近还接了几份广告,听说她父母已经来到了燕城,不打算再回去了,最近正在办入学手续。  这些事徐缭只是从别人那听说的,不过小燕娇近来的确一直陪着他参与各种《失语者》的活动,想来消息不假。他对此事没什么意见,也不想发表任何评论,只是觉得让小姑娘分担媒体火力未免太没男子汉气概了点,便打算好帮对方一把。  哪知道小燕娇情商极高,娇声软语,三言两语就能打发了媒体,徐缭经历了几个采访,倒受她保护,敏感话题都被她『插』科打诨混了过去。  大人哪能跟孩子计较,小燕娇乖乖巧巧,童言无忌,偶尔在媒体上失言几句,有徐缭帮忙,也捉不到错处,倒是很受网络喜爱。  只是这种喜爱甚至走偏了路,人们总是很难把角『色』跟演员本身分开来,导致近来甚至兴起一股邪/教,吃这对伪“国民父女”,小燕娇年纪不大,失了父母就更为依赖较为熟悉的长辈,徐缭待她即便称不上极好,也算得上十分温柔,有心人剪辑下来,倒还真像那么回事,甚至还有几个点击量极高的视频,标题无一例外——等你长大。  有一部分打的口号虽是父女情,但实际上却擦边球得厉害,公司方面是不予回应,《失语者》的专访又不便减少,媒体未曾想到网民如此感兴趣,也连着发了不少篇徐缭跟小燕娇私下关系的报道。  小孩子不了解,大人心里却该有点数,徐缭心中对此生出极浓的厌恶感,只是不方便在公众场合明说,若跟小燕娇隔开距离,对《失语者》和小孩子的影响都不好,可要是什么都不做,又怕这群人难以遏制,同样给小燕娇带来影响。  直到热度高到有些媒体都已经理所当然地开始询问小燕娇想不想长大后嫁给徐老师了,徐缭终于坐不住了,他生平头一次在媒体面前阴了脸,好在小燕娇年纪不大,却很机灵,装傻跳过了这个满是陷阱的问题。  小燕娇不明白大人跟这个圈子的恶意从何而来,却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点,工作结束后她牵着徐缭的手,略有些委屈:“我不喜欢今天这些人。”  “嗯,我也不喜欢。”徐缭『摸』了『摸』小燕娇的头,柔声道,“以后他们问这些问题的,你都不要理会。”  小燕娇似懂非懂,只是茫茫然点了点头。  好在近日正巧拍摄《七日恋歌》,徐缭有心与曲岭月贴近了些,报道又抛下“父女”cp,争先恐后地奔着他们俩去了。剧组虽不知道一直抗拒炒作的徐缭为何突然如此配合,但到底对宣传有利,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慈善跟支援儿童甚至『妇』女权益自然不是空口白话就能起来的,国人对儿童安全跟『性』『骚』扰毫无任何意识,这事贸贸然谈起毫无益处,徐缭把这事跟应肃详细聊了聊,对方若有所思,只说要等一段时间,等到团队能拿出一个完整的方案再进行『操』作也不迟。  不过工作归工作,徐缭仍是觉得气闷,剧本里拍摄时提到小媳『妇』是为了突出大山里的村民愚昧跟落后的观点,设置这些桥段是带着批判跟讽刺的『性』质,而不是为了让人当做糖拿来嗑cp的。  徐缭照顾小燕娇,纯粹只是出于一个正常的长辈对晚辈的爱护,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然而网络上的剪辑倒显得他们之间像对“爱侣”,甚至有人竟会认为这样的关爱是男女『性』之间的爱护,即便是小燕娇对两『性』界限还很模糊,然而她到底到了一定的年纪,已经开始觉醒意识,面对媒体的疑问会感觉到不舒服。  休假期间,徐缭难得找到空闲爬上小号,一个恋爱的爆炸脑解了禁,不像之前那个号不近人情,因此不少人留言在微博底下,私信倒是少了许多。  不过骂私生饭的从没断过。  “脑脑,你吃不吃徐燕啊?”  “脑大脑大,最近徐燕cp突然好热啊,我感觉不太好,你觉得呢?”  “你们傻『逼』吗到这种私生饭毒唯这里聊cp?”  ……  我能怎么看?  徐缭简直要发火了:除了拿眼睛看我还能拿什么看?我拿锤头给你们好看你们敢看吗?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对lt有爱好的麻烦自己自首,别扯正主,不想看,徐的cp只吃塑料夫『妇』。  爆炸脑好歹也算是徐缭的粉群里一尊大神,她向来独来独往,在圈内是出了名的毒唯跟暂定私生粉,不过为人虽然高冷,但是照片质量的确上佳,加上数量不少,甚至有人把她的私人微博当做图站来看。而之前挂了一波私生粉的『骚』『操』作导致至今在圈内赫赫有名,几乎是每个新入粉圈的粉丝都会了解的大神之一。  这方面唯有琳琅景『色』能跟她一拼,甚至于琳琅景『色』还要稍逊一筹些。  毕竟琳琅景『色』是一对*屏蔽的关键字*人,粉圈却海纳百川,有人吃腐,自然也有人对这个抗拒无比,因此会格外提醒注意,避免踩雷,为了这部分人便利,有人特别整理过链接,可以单独吃琳琅的图跟景『色』的评,不需要关注账号。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倒简单了,她的微博里除了美图就是美图,甚至于私人心情都并不常发,几乎全部都跟徐缭有关,逛起来简直令人心旷神怡,仿佛漫步在一个完美的图站跟彩虹屁中心,连赞美都不需要自己花时间想。  然而名气越大,就意味着麻烦越多,她的粉丝不算少,关注度又格外高,发微博才没几分钟就人尽皆知了。近来粉圈里因为这件事也闹过几次*屏蔽的关键字*,骂得激烈的不是没有,却鲜少拖自家正主下水的。  塑料夫『妇』?  众人转头回望徐缭那一长串合作关系跟认识的熟人,所有人最先就想到了白苏,万万没想到这位大神竟然如此长情,当年《片面》女孩还没彻底散尽,不少人涌到这条微博底下泪如泉涌,冲着结果徐缭大半夜睡不着忽然想起自己的简写实在有些问题,又爬上来发了一句。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不是白苏。  完全忽视999+的评论。  仿佛大半夜丢雷下鱼塘,顿时炸出一片,找到同好大神的喜悦顷刻间化为乌有,留言区竟一时冷清非常。不过除了尴尬,众人倒是更好奇塑料夫『妇』究竟是指谁,干脆在留言区讨论起来,将合作过的演员挨个细数过来,男女都遍数下来。  塑的谐音如果不是白苏,按照徐缭的合作名单里,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倒是有冷西皮群体弱弱提出意见:“该不会是肃爸吧……肃缭读音也是塑料啊。”  众人大惊失『色』,热闹的版面又再度冷场。  如果说对早期粉圈来讲,爆炸脑是那个不可说;那么在徐缭的无数“官配”跟拉郎里头,应肃就属于rps里真正不可说的那一位。  粉圈噤若寒蝉片刻,就开始疯狂抽打跟吐槽“一个恋爱的爆炸脑”,甚至有粉丝连着刷了一排:自己傻『逼』不要拖累哥哥!被肃爸知道要完蛋了!!!  跟徐缭永远上不了头条的情况差不多,爆炸脑在粉圈里的仇恨也总是拉得非常稳定。  徐缭才没闲心看,他最近正忙着拍摄跟宣传,还有《失语者》相关的活动,有关于他为儿童『性』安全发声的事有团队去运营,自然也不打算在这时给自己多增加麻烦,因此把事情托付给应肃之后,就全身心继续投入工作。  十二月底的时候,徐缭结束了自己相当忙碌的“假期”,重新回归剧组,开始拍摄乔诗杏跟吴语表白的那场戏。  拍摄并不是很顺利,尽管徐缭跟曲岭月状态极佳,两人经过磨合也相当默契,然而这并不妨碍整体差了点什么。  导演决定休息半个小时,徐缭跟曲岭月脸上都是汗,两人的助理拿了瓶水来给他们俩,最近正在炒作,大家刻意给他们俩留了单独空间,脸上挂着暧昧的笑容。 第87章 下午的拍摄十分顺利,几乎一条就过,徐缭跟罗棠见面充斥着浓浓的□□味,恨不得下一刻就掐起架来,导演连连称赞两人状态极佳,导致拍摄进度出人意料得快,剧组提前下班。  导演才不管他们俩有什么矛盾,既然矛盾能帮助拍摄,最好继续矛盾下去,本以为这次卡戏要耽误两天工作,没诚想下午就结束了相关戏份,当即高兴到失智,一时不慎,失口请众人吃饭,事后悔青肠子,无奈话已出口,只好含泪掏出腰包准备好被痛宰一顿。  曲岭月难得没被两人“排挤”,而是看他们俩互相排挤,斟酌片刻,觉得情况极佳,于是当即决定趁虚而入,下戏后找上了徐缭闲谈,对方刚换下戏服,正在休息室闭目养神,等着剧组收拾完毕喊他出发。  休息室没什么人,难得的好机会,曲岭月风情万种地走了过去,与徐缭你来我往客套了一番,半晌才慢悠悠说到重点:“上次你经纪人来探班,剧组里不少小姑娘跟我打听消息,他这样的估计追求者不少吧……”  话才说到一半,徐缭立刻警觉,眯着眼睛看了看曲岭月。  我朋友发生了什么通常就意味着我发生了什么,同理,剧组小姑娘托她打听,基本上就意味着是曲岭月自己想打听。  否则剧组里哪有这样大面子的小姑娘,那该是大姑娘了。  “他有对象了。”徐缭冷冷打断。  曲岭月略有诧异:“这倒没听说。”  “可不是。”徐缭虚情假意地对她微笑,中午跟罗棠互吹对象没能分出上下,足以令人心情不爽,没诚想晚上又碰上有人来问应肃的消息,更叫人悲愤,“应肃他这人不太爱声张,所以大多人都不知道,他对象我见过,长得好看又温柔,他们俩挺恩爱的。”  曲岭月怔了怔,略有些失望,却也并不意外,好男人大多抢手得很,她略点了点头,决定回去就烧了那件衣服。  “麻烦曲姐跟那些小姑娘们解释下了。”徐缭假惺惺道,模样是十足十的反派人物。  曲岭月意兴阑珊,回头看了眼徐缭,两个男人都挺好的,可惜全都成家太早,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姑娘有这样的福气。这年头的浪漫情怀果然不可信,她将心底那点小小的火花无情掐灭,『摸』出前不久刚认识的男模名片,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套路来。  人当然要留好后路。  休息间重新归于寂静,徐缭有充足的理由对应肃怒火滔天,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拈花惹草”,当真惹人不快,寻到好借口给应肃打电话,他自然不会放过,于是立刻拨号,等待对方接通。  应肃气定神闲,不紧不慢,优先徐缭一步开了口,轻笑道:“塑料夫『妇』,嗯?”  鼻音诱人,危险里略带『性』感,徐缭当即被『迷』得七荤八素,不知道东南西北,气势不由得稍弱一筹,支支吾吾道:“有什么问题吗?不然你给想个啊?”  “饮料不是很好吗?”应肃竟还真正想了,认真道,“还不容易叫人误会成其他人。”  看来没少看评论。  徐缭的强迫症不能容许他赞同应肃,愤愤道:“我还保健品咧,怎么能拿名字跟姓搭配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从夫姓了呢。”  应肃一时被他的大胆发言所震惊,竟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久才道:“徐这个姓挺好的,我很喜欢,不用改。”  于是徐缭兴致勃勃:“那你看叙述夫『妇』怎么样?”  cp前后是极有讲究的,徐缭却没那么多想法,只想着怎么有趣怎么来,说是夫『妇』也只是简单称呼,不像小姑娘们讲究男女之分,硬生生要造个夫夫的词出来。  “刚刚是谁说不喜欢姓氏搭名字的。”应肃含笑,这会儿倒不是很忙,也有闲心与自家对象废话,就吐槽道:“跟谁诉?”  这话让徐缭少见地扭捏起来,他犹豫片刻道;“应肃,你老实告诉我,其实你心里,是不是挺在意这件事的?”  “……不。”应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轻轻叹气道,“没有,你别多想,我就只是随便开个玩笑,你不用太在意。”  “哦……”徐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点闷闷不乐,他低声道,“我们俩的同人好少啊。”  应肃哭笑不得,想起徐缭的好友里还有一位特立独行的小“奇葩”,只好道:“我不是说了,别跟韩云迟学吗?”  “你哪里说了。”徐缭在想起来之前先抱怨出口,然后才从记忆深处挖出来在很早很早之前,应肃的确是告诫过他别跟韩云迟学那些『乱』七八糟表情包的事的,那时候他们俩甚至都还没交往,每次徐缭给应肃发沙雕表情包,应肃就把他屏蔽拉黑,玩得不亦乐乎。  应肃笑了笑,没有计较这些小事,又问道:“怎么了?你想我了?”  “是有点想,不过今天打给你是有要事的。”徐缭忽然正经了起来,“应肃同志,我想麻烦你收敛下个人魅力,还好你长得一点都不帅,只能把我一个人『迷』得神魂颠倒,否则我估计公司的门槛都要被踏平了。还好我足够机智,帮你挡掉了烂桃花。”  应肃一猜即中,缓缓道:“有人问我的联系方式?”  “岂止。”徐缭深恶痛绝,“她还想询问你的感情状况。”  “那你怎么说。”  徐缭理直气壮:“那还用说,当然是已经有对象了,而且你对象温柔可爱美丽大方,再完美不过,谁来挖墙脚都没用,你有意见吗?”  “你没跟他们说我对象还很自恋吗?”应肃翻了翻文件,问道。  徐缭悻悻道:“这还需要说吗?有哪个字不对吗?”  “嗯……可能大方这点上略有些问题,其他没有不对。”  纠缠下去无意义,徐缭沉思片刻,决定更变话题,又道:“我今天为了你跟罗棠掐了一架,虽然她没输,但也没有赢,好在她没有把长辈牵扯进来,不然我可能要跟她打起来。我们掐架的主题是到底谁对象更优秀一点,我觉得这个想法可以搞成一个综艺节目,专门供观众看明星夫妻掐架,你觉得呢?”  谈恋爱还不忘本职工作,换成别人可能头都要被打掉,可工作狂应肃不同,说不准还会很欣赏徐缭时刻在生活里发现亮点。  徐缭美滋滋地想了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恋爱脑失了智。  “她跟你说了我爸的事。”应肃忽然发声。  徐缭像是只被掐住脖子的鹅,嘎嘎作响,然后没了声音,片刻后他说:“呃,是。”  过了会儿,他又问道:“你很生气吗?”  “不。”出乎意料,应肃并没有发火,只是淡淡道,“我愿意跟她说的事情,没有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只是没想到她会提前说罢了,大概是嫌你烦了,所以忙着打发你。”  徐缭略有些受挫,委屈道:“我这么讨人嫌?”  “她又不跟你谈恋爱,自然觉得你多余。”应肃笑了笑,缓缓道,“等你回来我亲口告诉你,我这里要开会了,先不聊了。”  通讯被挂断。  汪甜背着个包,开门进来喊人:“徐哥,收拾得差不多了,咱们是时候上车了。”  “小甜!”  她眼睁睁看着呆坐在长椅上的徐缭忽然跳了起来,模样慌张地问道:“你说我现在赶回公司还来不来得及?”  虽然都在燕城,但是燕城这一头跟那一头动车都得坐好几个小时,连飞机都能转一班,徐缭问完话后大脑就冷静了下来,风度翩翩地站起身道:“没事,我们先去吃饭。”  “啊?”  汪甜一脸懵『逼』。  作者有话要说:  打个新文的广告吧。  开得预收: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古耽。  是的,8102-9102年了,我还在写穿书x  大概会是个无脑轻松装『逼』流甜文吧【大概】第九十八章   演员想要不走捷径的出名,无非就是两点,资历跟质量。  资历并不是指在圈内混了多少年,而是指有多少拿得出手的角『色』跟作品数量;质量更简单,拍一千部烂片都没有一部好片来得有价值。  如徐缭这样部部精品的情况在圈内不是没有,可是极为稀少,毕竟人都是要吃饭的,为了生计接几部大烂片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甚至于有些演员即便接得不烂,可是被剧组坑了的,也不在少数。  剧本跟电影拍摄出来的实际效果其实很多时候并不一致,即便各方面都就位,也可能因为噩梦一般的剪辑导致整部电影支离破碎,而导演的想象力跟叙事手法也会对时长有一定影响。  反倒是有些被人看不上的呆板角『色』或是普通剧本,能在有心的导演手里拍出花来,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眼下的成就来之不易,徐缭对应肃的过往尽管好奇,却也没傻到全身心都扑到这上头去,他战战兢兢地拍戏,其他都没什么,只有一场哭戏磨合了将近一整天,他对着被雨滴打湿的玻璃窗,大脑放空,经历了几次ng,总算拍出了导演需要的效果。  他的哭戏不大好,徐缭记在心里的小本子上,决定拍摄完《七日恋歌》之后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自己研究下。  拍摄一直维持到了二月份,中间会穿『插』一两天的休息,也有稍长一些的,只是应肃大多都因为工作不在燕城,于是徐缭只好约几个朋友出去玩,韩云迟不知道打哪儿听到了风吹草动,特意叮嘱了徐缭一番,说是如果有媒体故意炒他跟小燕娇,一定要反驳,过段时间可能要出这方面的大事。  《失语者》的余波还没完完全全过去,票房在这类电影里已经足够傲人,等过了年要在海外上映,还好国外没有过新年这个说法,否则新年刚开始就看这么一部致郁片,跟给自己添堵有什么区别。  如果情况不坏,按照应肃得到的数据分析,《失语者》的全球票房很可能也会破亿。  《七日恋歌》是国内的影史上较为明显的分割线,在它上映之前,国内银幕跟院线一直都在扩充,可没有过票房有大爆发力的电影来称王,而《七日恋歌》上映后,国内院线基本上是遍地开花,加上商家活动频繁起来,看电影也成了一种休闲方式,于是高票房时代正式开始。  本来《七日恋歌》一直被看好是这一年的票房冠军,哪知道半路杀出一匹黑马,被十二月底蒙阳的新电影《极端》碾压了过去。  如果徐缭印象没错的话,《极端》的票房当天就破亿,院线甚至为它延期一个月,最终票房在三十四亿左右。  只不过从此之后,蒙阳也就很少拿奖了,不是没有拿,可大多时候很少,倒是电影本身拿了不少最佳影片。  徐缭对这些未来的事不太在意,他对媒体跟网友无底线地炒作自己跟小燕娇倍感厌烦,于是喝了杯酒,转头把这事发给应肃了,对方给他安排了一个有关儿童权益的专访,他去录了,然后继续拍摄《七日恋歌》,直到剧组给他们放了个新年假,才意识到不知不觉已经晃眼过去两个月了。  这件事说来比较悲惨,他跟应肃都属于“没家”的小孩子,过年连年货都不添,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工作,放家里要么添堵要么发霉,总之跟喜庆没半『毛』钱关系,节省下这点时间的唯一好处大概是可以腻在一起。  见面是在晚上,应肃按照惯例先去了一趟超市,买了食物跟必需品,而徐缭只是回家洗了个澡,等待对方把自己喂饱,不管是哪方面的。  □□过后,徐缭觉得喉咙干渴得厉害,无奈床头柜上的热水早就冷了,他伸手去触了触,立刻收回来缩在被窝里,不愿意多浪费体力折腾。应肃跟他汗津津地抱在一起,大概是『摸』透了徐缭的习『性』,半是无奈地直起身来去给懒得要命的徐缭倒水,温水滋润喉咙,更显得惬意舒适,他窝在爱侣怀里,像是只偷懒的老猫。  “哪来的热水。”徐缭问他,一口气喝掉了整杯。  “保温杯里。”应肃自己把冷水喝掉了,又很快缩回去,跟徐缭抱在了一起,两人都觉得满足,一时竟不愿意起身打破这点暖意。  徐缭打了个哈欠,缩在应肃怀里,突然想起正事来:“对了,你不是说了,我们见面就跟我说你爸的事吗?”  结果见面一点都不庄严郑重,小别胜新婚,两个人饭才刚吃完就迫不及待来了好几发,真是见鬼。  这也不能怪他。  应肃在床上的样子超辣的,让徐缭从几十岁的稳重男『性』变成十几岁的青春少年有什么好奇怪的。  其实对应肃父亲的事,徐缭只能说是一知半解,他大概知道对方错过了妻子的最后一刻,给应肃留下了挺深的童年阴影,然而具体是个怎么样的人,却不太了解。不过想来应肃也不可能十来岁就开始打工养活自己,雇佣童工犯法,单亲家庭能教育出应肃这样的『性』格,估『摸』着那位神秘的老丈人应该不是个失败的丈夫这么简单片面的人设。  “我父亲是个很成功的人。”出乎意料,应肃并未抨击对方,原生家庭情况不佳的孩子往往会有些怨气,他像是没有,可也不能这么说,按照应肃的『性』格,向来好是好,坏是坏,分得清清楚楚,叫人疑虑他怎能那般冷静。  “他这一生永远在做对的事,对的决定,旁人要是想羞辱他,只能自取其辱。”应肃搂着徐缭,懒洋洋而慢腾腾地说道,并无半点急躁,甚至连冷笑都不曾发出半声,“我十几岁的时候,就做过这样的蠢事。我那时候跟你说,我白天忙着打架,晚上还要熬夜看书做作业,其实原不是那样的,逃课结仇不交作业,老师都拿我没办法,只能请他来。”  徐缭奇道:“你还怕请家长?瞧不出来啊。”  “我并不怕,倒不如说,我巴不得他气急败坏,维持不住好父亲的样子。”应肃轻笑了一声,“可他没有生气,而且极给面子,拨冗来替我挨了老师的训,却也没有懦弱退让,说那些没什么意义的陈词滥调,劝我变好。他只是坐下来,让我想想未来。”  这段过往对应肃大概影响极深,他说话的语速不是很快,带着点慎重,好像一字一句都要烙到徐缭心里去似的。  徐缭为了活跃气氛,就嬉皮笑脸道:“该不会是灌你一口鸡汤吧。”  “岂止,那还是一碗毒鸡汤。”应肃微笑着抱住他,笑容很快就收敛了起来,淡淡道,“他与我说,我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早晚什么都做不到,得靠着他活下去。逞凶斗狠也要能走到最后,如果我想,他也不会阻碍我继续走这条下去,只是自己心里应该有些数,别无头苍蝇一样,没个目的。”  徐缭愣了下,即便是他这样没有家庭的孤儿,也听得出来这不是正常家庭应该有的教育。  “他将我的弱点抓得死死的,我这一生最恨他,本来这时还要仰仗他就已令人烦躁,若我以后成了无用废物,事事只能靠他解决,那简直是难以忍受。”应肃十分平静地说道,“那天他没跟我说许多话,只让我想清楚,倘使自己足够优秀,那便能有许多退路,可要是这么下去,我最终只能依靠他了。”  徐缭沉『吟』片刻道:“说得的确很对,只是……只是……”他也说不出来哪儿不对劲,只是觉得这不该是个父亲对叛逆期的孩子说的话。  “我父亲总是对的,我那时候经常为这件事生气,我知道自己再这么下去会如他所说,一事无成,而他并不在乎多养我一个人吃饭,甚至愿意积累大笔家产任我挥霍,如同养着一个废物,这恰是令我厌恶的。然而当年的我还太年轻气盛,承认他是对的,又心有不甘,于是便耗尽精力,白日打架晚上补习,试图给他添些麻烦,直到大学才觉得自己的行为过于幼稚,逐渐收敛了。”  徐缭歪了歪头,心想要是我有这么个亲爹,大概对方是攒不下多少钱的,这方面应肃还是脸皮薄了些。只不过这种戏谑的话,他向来不敢对应肃说出口的,便只是胡『乱』点了点头,『摸』着应肃湿腻的手捏了捏,活像是捏猫咪的肉垫,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纵然我如何不情愿,可慢慢我发觉到,他为人处世的妙处,又或者是基因作祟,我的想法与行事与他越发相似了起来。孩子崇敬父亲,于是长大后模仿甚至于超越父辈,我却不同,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无法接受,直到后来再老练些才好了起来,却连同当年的往事,也都能理解了起来,我都明白,然而……然而……” 第89章 然后小燕娇低头看着自己漂亮的鞋尖,父母帮她签了经纪公司,汪小婵帮了不少忙,她还不太懂这些东西,只知道自己从家里转托到了公司,爸爸妈妈虽然都跟着,但很多时候只是看顾自己的生活而已。  经纪人是个有些严肃的阿姨,她对上自己时总是硬生生挤出笑脸来,这次跟剧组一同,就要自己跟徐缭贴得紧一些。  因为徐缭是个很有名气的演员。  小燕娇知道经纪人为什么那么说,报纸跟网络上总是说些她长大了要嫁给徐老师的话,她心里的确是很喜欢徐老师的,可并不是那种喜欢,也从没想过嫁给他。她觉得这种话是很别扭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妈妈跟经纪人阿姨都不太在乎,只有她在乎,只有小爸爸在乎。  小爸爸会告诉她做得对,保护自己很好。  就像哑女那样。  在海外的通告跑了约莫有小半个月,离开前一晚的新闻发布会上,有人问到了小燕娇接下来的打算,这倒叫人措手不及了。事先并没有安排过类似的问题答案,剧组几乎全看向了小燕娇,期盼她即便说不出什么伟大的理想,也尽量别说自己混吃等死的傻话。  小燕娇却出乎意料地开了口:“我想读书,然后把学校修一修,这样我读书的时候,就不会漏雨漏风了。”  媒体为此鼓起掌来,热烈的掌声久久未能散去,不少人脸上闪过鄙夷跟冷漠,只当是提前串好了词,不过倒也欣然接受这个答案,大众总是喜欢这样三观正的结果。而小燕娇只是无助又落寞地站在台上,徐缭凝视着她,知道她仍想回去,回到自己的故乡,那片茫茫的青山绿水,安安静静地读书。  结束后众人上了车,燕娇的母亲将她搂在怀里又亲又抱,夸赞她乖巧懂事会说话,而小燕娇只是靠在她怀里,安安静静的,一句话都不说。  人还没回去,小燕娇的言论就在国内爆发了一阵热『潮』,无数夸赞接踵而来,不少亲妈亲爸粉闪亮登场,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照片上不少带着徐缭出场,他总与小女孩一起出行,两人或是牵手或是一同行走,原先被《七日恋歌》官配踩下去的粉群又再壮大起来。  回国前,小燕娇跟徐缭赶最后一场通告,两个人下了车,她母亲将她推搡来,要她跟着徐缭,脸上浮现讨好的笑容:“徐老师,麻烦你带带我家娇娇。”而小燕娇只是站在原地,极不满地沉默着,目光盯着地面。  “傻姑娘。”她母亲见她犯傻,气急,连方言都出来了,伸手像要扇她一耳光,举起又放下,到底想着今天要上镜头,便恶狠狠骂道,“杵在这当门柱吗?真不知道学谁,生个木头脑袋,我会害你?”  小燕娇含泪,低声道:“我要自己走,不跟老师一起。”  燕娇的母亲忍不住掐了她一把,怒目而视,又转过头来,诚惶诚恐地对徐缭道歉:“这丫头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您别见怪。”  到底是大人了,圈子里规则没弄清楚,可徐缭的地位却『摸』了个准,影帝加持,票房之后无数个零,身价高得让她听见数字就发昏。这样有地位又有钱的人物,她从没打过交道,只好将头跟腰背深深低下去,生怕惹怒了人。  徐缭微微笑了笑,淡淡道:“她有自己想法,不碍事。”顿了顿,又道,“你也别『逼』她,女孩子不喜欢经常跟其他男人待在一起,也是很正常的。”他这言下之意太过迂回婉转,倒也不期望对方能听懂。  没诚想燕娇的母亲憨憨笑道:“我知道,您不是那样的人。”她搂着小燕娇,像是只护崽的老母鸡,极认真道,“我虽然大字没识几个,但人家是不是真对娇娇好,我也看得出来。”  这倒叫徐缭另眼相看了,他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手帕递给小燕娇,小姑娘看了他两眼,还是接来擦了擦眼泪,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不喜欢你,你别生气。”  “我知道。”徐缭柔声道,“别害怕。”  等晚上坐飞机回去时,小燕娇仰起头问他:“小爸爸,遇到这种事的时候,你会不会很难过?”  “嗯?”徐缭漫不经心地问她。  “就是别人不相信你的时候。”小燕娇苦闷道,“我跟妈妈说想回去读书,她说我在犯傻,他们说我说得很好,转过头就说我撒谎。”  徐缭轻声道:“我们永远没办法改变别人的成见。”  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徐缭自己一下子都没能回过神来,直到他想起了某些事情,应肃的脸,还有罗棠未能流出泪水的眼睛,仿佛一朵云吸饱了水汽,却差了点什么,于是下不成雨,落空空,只剩下遗憾。  心里忽然涌出一种冲动来,他急于想宣泄出口,却无人能够倾诉,便只好硬生生压在心底。  小姑娘没太听懂,沮丧地给自己盖上毯子,她眨了眨眼睛,又充满希望地问道:“那等这些人不再说了,你还愿意继续跟我说话吗?”  “好啊。”徐缭笑了笑。  “那我们拉勾勾。”小燕娇伸出指头来。  徐缭好笑地也伸出小拇指来,小姑娘挽住他,念念有词:“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回国的当天,应肃掐着他下飞机的准点给徐缭打来了电话,徐缭怕被堵在机场,因此走得飞快,背着包的汪甜几乎跟不上他的长腿,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  “应肃。”徐缭拖着自己的行李箱,挡在口罩后的脸几乎掩藏不住笑意,“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他想说,我已经想好了,无论能不能造势,我想在七夕那天跟你表白,我们公开吧。  “出事了。”应肃沉沉道,“立刻回公司。”  一腔欣喜若狂瞬间冻结成了寒冰。  “出什么事了。”徐缭问他。  “你回来再说。”应肃很快就挂断了通讯。  坐了好久的飞机,又赶了几个小时的车,等徐缭回到公司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他跟应肃约好在办公室碰头,坐电梯上去后才发现崔远山也在。公司早就换了新地址,应肃的办公室在十六楼,玻璃窗外映出五光十『色』的世界,装潢十分典雅,远比之前那个大而空得多。  徐缭从门口进去好一会儿,正准备坐下的时候才发现沙发上趴着正在玩游戏的崔远山,于是又硬生生站了起来。  崔远山被吓了一跳,抱怨道:“这里有人啊。”  “……你穿得跟沙发一个『色』,我哪看得出来。”徐缭心有余悸,他看了看崔远山跟脸『色』不佳的应肃,忽然小声道,“哎,你惹事了?还是咱们公司要倒闭了?”  “呸。”崔远山晃了晃手,从沙发上爬起来道,“你有大麻烦了。”  徐缭莫名其妙:“我能有什么大事。”  应肃让他们俩都过去,整理好的新闻报纸跟各家言论被塞在文件夹里,平板已开启,浏览器上几十页页面。  新的一年才刚刚开始没多久,韩云迟一语中的,果真出了大事。  最初时并没有任何人将这事放在心上,只当是一场普通的明星夫妻不和,媒体炒了不少热度,却没几个人在乎。徐缭出国之前,这件事都单纯只是一场婚姻事故,而他出国赶通告的这段时间,这件事故上升成了社会事件。  准备离婚的女方爆出男方曾婚内出轨,『性』/侵幼童。  到底是名人,这通爆料一下子引起轩然大波,沸沸扬扬,几乎全是与这类相关的话题,连同不少微博也晒出幼年被『性』/猥/亵或是身旁相关的事情,甚至有人开始搜寻公开报道跟立案的『性』/侵儿童案件,数量之大远超出人们的想象,称得上触目惊心,更别提那些没公开的。  这事本来与徐缭理应毫无关系,最多是他没参与批评被说不表态而已。  然而恰巧的是,他跟小燕娇出国赶通告这段时间,不少媒体擦边球炒他们俩的cp,导致这件事一爆发出来,徐缭作为现在极有名的公众人物,毫不意外被拖下了水。其中铁定有浑水『摸』鱼试图把他踩下去的对手,也不乏为了金钱跟曝光的媒体,简而言之,徐缭现在被搅进去了。  当事人自然已经进了局子,这场轰轰烈烈的离婚案带来的却并不只是离婚这么简单的结局,一些敏感的话题被连根拔除,坦坦『荡』『荡』晒在太阳底下,从『性』/侵到恋/童到擦边球的相关情况,更甚者有人直接到徐缭底下破口大骂,认定他不出声证实就意味着他的确有这意思。  “纵容恶本身就是在犯恶行!其他人在炒cp难道正主自己不知道避嫌吗?!”  网民们拍着键盘信誓旦旦,迅速换了一幅嘴脸。  应肃『揉』了『揉』眉心,出了这样的麻烦,《七日恋歌》那边自然是跟他接洽过了,好在双方都稳得住,徐缭只不过是正主代粉受过——有些甚至还都不是他的粉,白白被拖下水,曲岭月倒是很沉得住气,对这场网络暴力不屑一顾,冷笑处之,只说让应肃不用在意。  “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徐缭啧啧有声,摇头晃脑地像个古时从学的学子,唉声叹气道:“我怎么总是没红两三天就出点事。”  崔远山拍了拍他的肩膀,满面忧愁:“你这真是输出的手法坦克的命啊,还好咱们俩没有一起打游戏。”  “热闹看完了,还不出去?”应肃挑起眉『毛』,冷冷道。  崔远山于是一脸英勇就义,满面悲苦道:“这又不是他的错,你凶他干嘛。”  “我在凶他吗?”应肃冷冷道。  “你连我都凶,我一走,你还能不凶他?”崔远山振振有词,搞得应肃一下子居然说不出话来了。  徐缭这才知道,崔远山过来感情是给自己加油助阵的,不过纵然是大老板的粗胳膊也拧不过应肃的大腿,对方维持着悲愤的神情,看应肃大概是要爆发了,立刻脚底抹油溜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先走了,你别怕,有事喊人,大家给你报不了警,起码也能通知个救护车。”  真是感人。  徐缭哭笑不得。  等崔远山走过,徐缭就给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伸手拿过应肃的笔筒搁在手里玩,这笔筒是个老物件,也不知道是谁送的,看起来很是贵重,雕花也颇为古朴,他细细描绘了一番,并没开口。  应肃问他:“你没什么反应?”  “我要什么反应?”徐缭嗤笑了声,“傻子我见多了,聚众的傻子也还是傻子,能叫这些媒体带节奏的,指不定几天就散场了,慌什么。”  应肃皱了皱眉,疑『惑』道:“你……这次出国发生什么事了。”  徐缭歪了歪头道:“没什么。”他想了想道,“只是觉得,有些人不愿意看更清楚的世界,我何必花费心思把它纠正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只是这些流言蜚语,眼下人人风声鹤唳,人总是这样,不是太随便,就是太极端,等事情发生了才来得及追逐一番热度,过段时间就好了,反正你也会处理。对了……”  “嗯?”  “我想七夕公开。”徐缭眨了眨眼睛,微微笑道,“你觉得怎样?”  应肃几乎有些困『惑』了:“你要公开什么?”  “公开我们的关系啊。”徐缭掂量了下手里的笔筒,又把它摆了回去,模样跟平日大有不同,竟然平添了几分张狂跟潇洒,他轻笑了两声,漫不经心道,“我以前总也想不明白,刚刚突然想明白了。”  应肃生平头一次追不上徐缭的进度条,不由得用手扶住了额头,沉思道:“现在还不合适,这场风波还没过,再加个同『性』恋,够一下子打击到你了,得再缓缓。我先帮你把这一块摆平,你过两天去录几个节目,我会联系罗棠帮你发声,给造谣媒体发律师信,你别『乱』打主意。”  “所以我才说七夕啊。”  徐缭嘀咕了两声。  应肃仍是没压下疑『惑』,片刻后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不是想慢慢来吗?”  “我知道啊。”徐缭嘻嘻笑道,“恃才放旷,没听说过吗?”  “嗯?”  徐缭睁着明亮的眼睛看他:“不管我喜欢谁,我要跟谁结婚,他们是否会为此生气,只要我的角『色』足够精彩,他们也只能乖乖接受现实。”  他说的不错。  人们总会爱上他。  应肃无可奈何,只好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知道肃哥怎么辣还得了????那缭总还不爆炸???  本来想在一百章的时候公开的,结果写下来并不行。  这一章其实铺垫了很久了,一路写过来,从徐缭的颓废到重塑自我再到自信,从明星到演员的心态转变。  肃哥你真是完全没有长进了【你等等】算了你已经很能干了。第一百章   网上近来沸沸扬扬,不少明星被扯下水,无论有关无关。  “正义”有时候如同蝗虫过境,秉持着宁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的信念,将无辜者拖下水。许是因为足够有名,徐缭自然没能逃脱各大媒体的法眼,他倒是工作完之后乐得清闲自在,撒手不管,任由应肃帮自己发声明写警告,微博底下如蝗虫过境也不管。  小号上却是十分祥和,不少粉丝炸开了锅,互相撕了起来,抱怨吃西皮的人给徐缭带来麻烦,之前“一个恋爱的爆炸脑”痛斥ltp,不少同好纷纷涌到她这儿寻求安慰,期望她能发声支援大家。  可惜徐缭并无闲心,若是撕西皮,他倒是乐意正主下场,虽然不能剧透太多信息,但也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小号响了太多次,徐缭最终仍是发了一句。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莫须有之事,有什么可谈论的。  “tvt脑脑说话超棒!”  “我文青脑脑太霸气了,不错,就是莫须有之事。”  “行了行了散了吧,什么时候看星尘发过拉人家小姑娘cp的事,这年头路人也是醉了,强行缭总心思不单纯,人家小姑娘都说了缭总是很好的长辈。” 第91章 徐缭这才想起这事儿交给了汪甜一手包办,应肃自然全不知情,又将大量时间耗费在工作上,倒也不能说他关心不够,毕竟人的精力终究有限。  “就之前那段时间。”徐缭没觉得有什么所谓,见应肃看起来有些生气的模样,又笑道,“哎呀,我是去躲灾的,哪好意思再让你『操』心,不过是腰背又有些不舒服,大概是没注意受了凉的缘故。”  然后徐缭就高高兴兴地说起在医院的事情来,别人去医院大多不会这么高兴,他倒是住得惬意。应肃冷眼旁观,捡着那几块甜到发腻的肉吃了,避免发生徐缭自己毒死自己的悲剧,又夹了味道尚可的笋到徐缭的碗里,对方正乐陶陶地在说他跟病友那一书之交,从医院提供的午餐说到隔壁病人爱看的几本书,兴起时筷子在空中飞舞,怕是一下子顾不上吃饭了。  应肃听着,不时应了两声,直到徐缭将某些人形容得几乎能勾描出对方的轮廓,他才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汤,缓缓道:“是吗?”  “是啊。”徐缭嚼着寡淡无味的笋片,真奇怪,他明明放了不少酸菜进去,怎么还是没滋没味,是今天烧饭没拜灶王爷吗?  然后徐缭点了点头道:“那老先生还挺和善的,可惜我回来的时候,他做手术去了,还是那个『毛』『毛』躁躁的朋友陪着,年纪大了还有这样交心的好朋友,虽然儿孙不孝,但也是有福气了。”  应肃笑了笑,缓缓道;“儿孙不孝?”  “对啊——”徐缭对上应肃的眼睛时声音截然而止,十分绝望,“别告诉我……拜托,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很不幸。”应肃倒是挺平静的,“不过我倒是知道崔伯父为什么失约了。”  徐缭疑『惑』道:“什么失约?”  “远山难得跟他讲和,请他去试映会,他没能去成。”应肃已吃完了饭,在闲话里还漫不经心点评了下徐缭的厨艺,又道,“也没有解释,我总算知道他去忙什么了,大概是在手术室外守着了,崔伯伯这人很好强,心里纵然有许多话,也是不肯说的,他不与远山说明,大概是怕我跟远山起矛盾。”  想了想,应肃大概是怕徐缭不太清楚,又道:“远山很崇拜我父亲。”  徐缭“哦”了一声,想了想一个人做手术的模样,大概是有点凄惨可怜的,他对这个不是很敏感,因为这么多年一个人,其实有些习惯了,即便有了喜欢的人爱撒娇起来,却并不影响他某些方面仍是独来独往的。  自己都不上心的孤独,哪能共情到别人身上,徐缭想了想,没有说话。  应肃将碗放回去了,回来给徐缭剥虾,这大概是他做得最好的一道菜了,白水煮开,倒了几片姜,剥出来拿酱油沾就是了,这调料倒是折腾了不少。  “他怎么样。”应肃忽然问道,“精神头还好吗?”  徐缭含含糊糊道:“还好吧。”他仍是有点不可置信的,“怎么会这么巧呢。”  “哪来这么巧的事。”应肃冷笑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到底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只是道,“他大概是见着你,刻意安排了下。这对他又不是难事。”  徐缭于是感慨道:“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单纯呢。”  应肃简直都不稀罕理他。  临睡前,徐缭还是有些想不通,他缩在被窝里贴着应肃,掰着手指数线索,却发现对方差不多就快把所有能对应上的条件都对应上了,就差告诉自己姓应了,偏偏那时候跟猪油蒙了心一样,还以为真是凑巧认识个年长的前辈。  这谁能知晓呢!  徐缭愤愤不平。  我是去体检看病的,又不是去见家长的。  徐缭辗转反侧,略有些想不开,不由得捶胸顿足,倍感丢脸:“真是耻辱,耻辱!还好我没演过侦探或者警/察之类的角『色』,否则就给他们丢人了,人家就差说你是他儿子了,我怎么会跟个睁眼瞎一样!”  应肃被他闹得有些不耐烦,就将人摁在怀里,声音冷冷的:“乖乖睡觉。”  “哦。”徐缭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埋在他怀里,当个乖宝宝。  应睿向来爱静,若是他想,手术室外能挤满人等着他,这些年来也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说不准手术台边的医生当中有一位就曾是他的学生,哪有那般寂寞,听徐缭形容,倒像是两个失败又失意的中年男人只剩下这么段友情。  这让应肃无端觉得好笑,心里又像是揪紧了,他直觉这是苦肉计,却又怕那人的确这般孤苦。  他到底年纪大了,两人再置气下去,又能置气多久。  这么多年,难道是应睿不肯放过他吗?不过是自己不肯放过自己罢了,原来这种仇恨与怨气,并不是一定要发生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才会消散,而是那些琐碎繁杂,无关紧要的小事忽然触及了某根底线,便觉得以往的坚持都可笑了起来。  于是抱着徐缭,多少有些犹豫。  本以为睡着了的徐缭忽然出声道:“无论你怎么做,都没关系。”他头靠在应肃怀里,身体暖而柔软,抱起来却很结实,肌肉的线条并不夸张,薄薄覆在肌肤底下,倒很有安全感,毫无半点三观地说道,“无论你想不想跟对方和好,我都支持你,哪怕连老板要跟你掐架,我帮你掐回去。”  应肃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心忽然安定了下来,他一直觉得身体里有个地方破了洞,正吹着冷风,现在像是忽然被堵住了,有点涩涩的疼痛感,却好像又无端涌出点欣喜。  第二天两个人醒了过来,应肃已经穿上裤子了,正在系衬衫的扣子,他那件衬衫加厚了,徐缭搂着被子笑话他原来也怕冷。应肃没有回话,只是凑过来亲了他一下,嫌弃他还没刷牙,便没有深吻,倒是徐缭从这点接触尝出对方牙膏是薄荷味的。  应肃单手系着扣子,一手把徐缭摁在床上,膝盖枕在软软的床铺附近,像是要脱离这张软得能把人吞没进去的床,先说了接下来拍摄的事,徐缭倒没意见,说自己反正也休息够了,主要是听见《极端》时他大脑一阵空白,一年内参演两部破纪录的票房,有一部还是主角,这张大饼不吃的大概是傻子。  “嗯。”应肃单手撑着枕头,将徐缭整个人罩着自己身下,眉眼仍是很平淡,他的扣子已经系好了。  应肃并不像圈内人那么好看,可徐缭抬起头的时候,却近乎着『迷』地看着对方严肃的表情,这大概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一张脸了,若杂志请他筛选全球最帅的男人,应肃铁定因为评委的私心而榜上有名。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公开这件事,七夕还不行。”  应肃顿了顿,看着徐缭脸上的笑容消失,对方乌沉沉的眼睛盯着他,像是能把他烧出个洞,唇齿很矜持地抿了起来,生气的模样居然有点像应肃平日不高兴的神态、两个人相处久了,也许或多或少,某些地方是会开始相似的。  “那什么时候能行。”徐缭想了想,问他。  应肃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我会安排的。”  “该不会要到我七老八十吧。”徐缭面无表情,就差把不高兴刻在脑门上,对方只是笑了笑,没有搭理他这种稚气的吐槽。  应肃一向是个讲道理的人,于是问他:“如果七夕公开,你打算让《七日恋歌》怎么办?”  糟!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徐缭下意识啧了一声,于是眨了眨眼,试图伪装纯洁无辜企图蒙混过关:“那我们七夕过两天?”  “过两天?”应肃似笑非笑。  “好吧,听你的。”徐缭如死鱼一样摊在床上,伸出手来抱着应肃,闷闷不乐道,“来,让你抱抱,反正我今年一定要有个结果。”  应肃险些笑出声来,在脸颊上又亲了亲,柔声道:“该是我担心的事,你怕什么?”  “怕你一点都不担心。”徐缭哼哼唧唧,“你见过有人是你这样担心的吗?肃总,这一年虽然才刚开始没多久,但你千万记得把我安排一下。”  应肃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柔情地望了他一眼,像是天上的仙人活生生被拖到人间来了,冷冰冰的眼睛里沾染了红尘的情跟欲,就显得有了许许多多活气。徐缭觉得自己可能是爱得太盲目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可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本来应肃是谁也不爱的。  这让徐缭难免有点洋洋得意起来。  《失语者》带给徐缭的除了名气还有地位,情况远比他们所想象得更好,要是在圈内真排起来,徐缭这会儿最多算是个二线上流,他的作品实在太少了,可现在有网络流量的加持跟冲击,许多陈旧的规则都被冲毁,因此实际上跟一线也差不了多少了,更难得的是他拍摄的电影几乎没有一部出问题,部部都是精品,质量跟票房都有所保证。  这种“玄学”在某种意义上,也给了他不少加成。  “cp”事件刚刚告一段落,徐缭还没来得及休息几天,四月初就拿到了《极端》的剧本,因为是自家公司的缘故,许多事都显得相当方便,两家公司合作,制作预算是少见的过亿,这么高的投资要是失败,基本上够让星尘再次伤筋动骨了。  也不知道崔远山哪来这么大的心脏,老是在钢索上行走。  偏偏他每一次都成功。  大概这就是思想上的差距了,徐缭不介意挑战,可也不会轻易去尝试不安定的事情,尤其是不会在自己的地位稳定后,还尝试极为冒险的事,除非他能承受得起结果。不过这次合作倒是让他对星尘如今的能力跟资本有了一定的了解,《极端》这部电影在原来跟星尘可是没有半点关系的。  演员因为所属公司不同,所以会有不同的模式,有些演员是个人工作室或者是属于经纪公司,自然是希望跟各大公司和导演都打好关系,他们的主要目标是自身有更多更好的作品。而像徐缭这一类,已经死死捆在星尘公司上的,除了跟各大公司打好关系之外,当然还是希望自己的公司越强大,自己才有越多的机会。  毕竟公司的项目找他合作,他很难拒绝。  休息到四月初,徐缭拿到了《极端》的剧本,这部电影他看过四五遍,属于在商业跟艺术平衡得相当完美的一部电影,既有人生的思考,也不乏特效跟剧情的冲击,只是他始终有些困『惑』,如果十二月底就要上映,这样的时间线恐怕太赶了些。  拍摄时长、后期剪辑、还有审核跟试映宣传,粗粗一算时间,都赶不上年底,估计连新春档都够呛。  这个问题之后在应肃那得到了解答。  项目本来差不多跟《七日恋歌》一起启动,甚至于还要更早一些,然而蒙阳的档期排满了,于是硬生生为他拖了半年,这半年自然不是什么都不干,因为资金投入一直有争议,又耽搁了不少时间,而这段时间里剧本也反反复复改了十来次了,可以说一切准备就绪,兼提前跟蒙阳约定好了档期,到如今才算可以安然开机。  许多事的走向已与徐缭所以为的截然不同,按照这个情况来看,蒙阳的票房王神话恐怕是要破灭了。  毕竟星尘方面的意思,似乎是想放在暑假档上映,这时间直接拖出去大半年了。  纵然如此,徐缭还是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小伙伴到底是拿着什么样的人生赢家剧本,这么大一个电影项目为了他这个主演拖了这么久。  还有今年的繁花奖已经放出了入围名单,徐缭觉得赵松溪获奖的可能『性』大一些,然而这事也不一定,今年似乎也有不少新人跟好电影,这事还得看评委怎么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第一次拿得奖项是金球导致了徐缭略有些膨胀,他现在已没有往常那般激动,倒是更在意起作品本身来。  蒙阳知道了小伙伴要加入项目的事,十分激动,在三人小群里狂发信息。  蒙咩咩:我们又合作啦!  韩胖胖:哈?  徐烧烤:……我的名字怎么还没给改回来?  徐撩撩:……干。  韩胖胖:好孩子不要说粗话,什么合作啊,咱们俩不是刚结束吗?  蒙咩咩:我说我跟老徐又要合作了,热泪盈眶啊,这次终于不用想着打死老徐了,他不演反派了。  徐撩撩:emmmmmmmmmmm,为什么说得好像我经常演反派一样。  韩胖胖:哇靠,那岂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被丢下?我也找找看我的电影资源,努力追上你们。  徐撩撩:你有电影资源?  韩胖胖:没有啊,随便说说的。  蒙咩咩:…………你也太随便了!  韩胖胖:对啦,老徐,你之前那封道歉信是谁写的,我的妈啊,写得尖酸刻薄毒辣入骨,实打实的一个人网络暴力一群人,我知道你绝对写不出来的,从实招来,是哪位大神空降,骂得半句不带脏字。  徐撩撩:我经纪人。  蒙咩咩: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闲来无事扯了扯皮,徐缭继续看剧本,《极端》其实是很多不同的小故事组合起来的,穿/『插』着现实生活,几乎每个小故事里的演员都是同一批人,从古到今,从仙到武,爱情、友情、亲情,全是同一批人。  其实等同于是男主角内心的缩影,只是因为他是个作者,换了种天马行空的表达方式而已。  这种剧本剧情很冗杂且繁琐,导演也是天纵奇才,能细细梳理开来,把这个故事讲得通俗有趣,幽默生动。  徐缭拿到的这个角『色』是男二号,他是男主角的死党,两个人是高中同学,交情非常好,即便走上社会之后也选择跟彼此成为邻居,在男主角最穷困潦倒的时候帮助过他,而男主角成名之后,两人却闹崩了。他艳羡着挚友的才华,同样担忧对方会因为虚荣而毁灭自己,而两人争吵之下,男主角失口说出他只是嫉妒自己飞黄腾达,往日的帮助不过是怜悯。  导致友情破裂。  男主角书写的第一个故事,跟第一个梦,就是跟男二号有关系。  人在失控时非常容易口不择言,他一直后悔着自己当时的失言,却拉不下面子去跟对方和解,随着故事的进展,男主角也慢慢做出了改变。不过徐缭看下来,总感觉男二号更像个外援,他们俩最先和好,主要原因很可能是需要男二来倒一下男主角这个文青脑子里的水。  剧本看完三天后,赵松溪给徐缭打了个电话,吞吞吐吐,得意洋洋,情绪十分复杂,仿佛惊慌之中带着欣喜,欣喜之余又带着期待,期待之内还藏着矛盾,他说:“小棠怀孕了。”  “哦。”徐缭很冷静,“这是我的知识盲区。”  “啊——”赵松溪不太明白,“什么?”  徐缭也很疑『惑』:“我对象又不是女人,我们俩都没可能怀孕,我能给你提什么意见。”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赵松溪被他不同寻常的脑回路惊到了,差点被空气呛住气管,于是咳嗽了两声,缓缓道,“就是,小棠让我跟你说,想让应肃当孩子的干爹,因为最近应肃太忙,她就让我打给你。”  徐缭匪夷所思:“孩子干爹这种事,你们居然选应肃都不选我?”  赵松溪很老实,也很妻奴,他说:“那有什么办法呢,难道我能反抗小棠吗?”  “你倒是反抗一下啊!”徐缭很不忿,“我有什么地方不好?我长得难道不比应肃好看吗?说话不比应肃客气吗?你觉得孩子的干爹未来是我比较好还是应肃比较好呢!”  赵松溪迟疑了。 第93章 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人们对这个题材的喜爱,从古自今都未曾断绝。  黄朴的安排也极有趣,他代入自己笔下的男主,写成一个修炼有成的道人,把好友则写成问道不成的高官,两个人是青梅竹马,却因这件事而分道扬镳,他本是想写道人教导好友,可越写越滞,干脆将稿子撕了,沉沉入睡,倒做梦梦见了这一幕。  蒙阳的道士扮相颇有模有样,发髻上挽着根『毛』笔,配着削瘦的脸颊,竟真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他模样生得刚正,看起来就像个正派人士,又不会显得过于瘦弱,阳刚与出尘之感结合得恰到好处,甩上拂尘,看起来就像个斩妖除魔的真道士。  徐缭的扮相就显得华美许多,他是人间富贵,自然不似山者不染红尘,两人衣着打扮有相当明显的对比。  当时蒙阳扮完出来亮相的时候,徐缭还没化完妆,他咖位大脾气却很好,向来跟剧组里的人处得不错,小姑娘们也不怎么怕他,就围着嘻嘻哈哈,帮他顺衣服跟假发。蒙阳甩着手里的拂尘,笑道:“要是再来背把剑,可真就是除魔卫道天地间了,演不了宁采臣,我也能演把燕赤霞充充数。”  女助理笑话他:“咱们倒得拉个小倩给你收。”  然后徐缭就出来了,疑『惑』道:“什么小倩?”他穿着身华服,头发就盘得比蒙阳讲究多了,梳得一丝不苟,簪子看起来是玉制的,姑且不管材质真假,总之不太像是宁采臣,倒像是宁采臣要赶考时会遇到的考官大人。  正巧撞上应肃走了过来,站在人群外远远地看着他,徐缭的眼睛被画得细长了些,这让他的脸看上去要远比往常显得更狡黠跟精明,正似笑非笑地参与众人的对话,倒真像个风流名士。  那双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笑纹浅浅皱开波澜,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应肃极少待在片场现场观看情况,他少数几次在场,大多时候徐缭都是拍摄现代戏,最有印象的就是《片面》跟《七日恋歌》了,都是爱情片,只不过一个同『性』,一个异『性』。  徐缭也望过来,笑盈盈的,并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电影的表现手法其实要说的话应该类似云图,不过云图这个电影的想法跟《极端》相差很远。  非要说的话,其实这部电影应该是快穿文类型x第一百零三章   应肃准备去探病的那天,春天正好来了。  天地脱去霜雪素衣,重换上翠绿桃红,连带整个医院看起来都有了鲜活的生机,没记忆里那么冷冰冰的模样,花海这才算绽放开自己真正的颜『色』。他在医院外头的店里掂量挑选了会儿,在鲜花跟水果篮之间犹豫不下,毕竟两者华而不实的平分秋『色』,最终还是选了较为有用些的水果篮。  卖水果的老板很热心,头发都已经白了,普通话夹杂点方言说得倒很顺溜,包装时跟应肃闲谈,又折腾了不少花样在装扮上,应肃掏钱时简直疑心里头有三分之二是买的服务费而不是物品本身。  应肃提了个跟自己形象完全不符的水果篮往病房里走,刚到门口就听见了男孩子大胆而勇敢的热情告白:“老师!我不会放弃的。”  声音由远到近,来人险些撞进应肃怀里,他略一打量,那人约莫二十来岁,脸上满是稚气,带着副黑框眼镜,有种斯斯文文的书卷气。对方刚表白完,心『潮』澎湃,没诚想险些撞着人,脸红了两块,忙不择地道歉,于是应肃给他让路,便由着那人狂奔在自己幻想的情路上。  想来也知道是应睿的学生。  护士见着急忙大喊:“别在走廊上跑步!”  这事与应肃无关,他提着水果篮走进了病房,一大束玫瑰花铺展开来,像是要把整个桌子都占据完,他手起手落,花就进了狭窄的垃圾桶,桶身太狭窄,于是努力冒出头来,试图散发芬芳,被应肃一脚踢到了角落里,毫不在意自己刚刚踢碎一颗年轻而稚嫩的真心。  水果篮被放在了桌子上。  应睿的桃花运向来不差,本来还只有女孩子,后来国家通过同『性』法案之后,男孩子也就多了起来。大抵人都是有那么点恋父情节的,没能真正看见应睿实际上是个怎样的人,只远远望着,觉得他成熟典雅、温柔可亲,因此就少年情怀怦然心动,丝毫不顾及相差的岁数。  多少爱恨情仇,本来也就是如此简单。  只不过这样的肆意妄为,是青春年少才能拥有的特权。  “花不错。”  关于父子之间的关系,他们俩都十分默契,心照不宣地未曾提起手术时应肃的缺席,应睿只是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浪费了。”他倒是真心实意,又怕爱子误会,于是道,“理应送给更合适的人。”  应肃正低头削苹果,闻言冷笑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开口,崔麒就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擦了擦冷汗道:“嚯,可吓了我一跳,这场景要被外人撞见,那小子怕是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崔伯伯。”应肃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崔麒见他先是高兴,然后才是故作生气,只当他们父子俩总算是合好了,就开口玩笑道:“你小子也来太晚了些,宁愿赏花都也不问问你爸身体怎样?”  “好手好脚,还有人闲心对他告白,没谁哭丧着脸看他命不久矣,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好,又何必多问。”应肃淡淡道,“怎么,难道是有一份病危通知单等着我签吗?”他说完就沉默了下来,那点怨气在心里翻腾着,『逼』出恶言,与心里怎么想无关,只为一时解气。  太不应该,是十五六岁的应肃会说的,却不是接近三十的应肃该说的。  应睿当然不会动心,他所有的柔情跟爱意都随着妻子一同葬入黄土,只剩下理智而温情的空壳,若非如此,失去爱妻之时,向来理『性』的他本该好好安抚爱子的恐惧跟不安,偏生他自己都无法将自己从悲痛之中拯救出来。  才造成今日的局面。  “呸呸呸!”崔麒拍了下他的脑袋,怒斥道,“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不过倒也听出来应肃心里大抵是怨气没散,和好这种事不急于一时,就只好轻轻叹了口气,话头在嘴边翻来覆去数次,仍是没能说出口,这是崔麒最不擅长解决的情况,连应睿花上数十年都没能叫应肃回心转意,更别提是他了,只好又闭嘴。  他连自己那个臭小子都解决不了。  崔麒很忙,没能留几分钟就要走了,应肃象征『性』送他到电梯处,个『性』傲娇的长辈犹豫了片刻,仍是道:“人生就是这样的,怎么样,你都不该说那些话。”  “我知道。”应肃极平常地说道,“所以我才这样。”  喜怒哀乐,谁能自控得了。  崔麒叹了口气,又问道:“远山最近怎么样?”  “能吃能睡,能跑能跳,除了铁了心想要用《极端》给你一记重拳,没有其他问题。”应肃笑了笑,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总算带出了点温和。  崔麒也笑,笑着笑着又不笑了,只道:“那就看看这小子有多大的本事了。”  等崔麒走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了父子俩了,应肃重新坐下来削那个苹果,他原先还有些不忿,可仔细想了,却又觉得悲哀,于是开口道:“你要是真有喜欢的人了,也不必担忧我的想法,又不是小孩子了。”  应睿闻言一愣,失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想这些做什么。”他沉默了片刻,又把头低下去,轻轻叹道,“这么多年了,我心里只记挂她一个人,从来就没变过。”  其实应肃有很多句能刺穿人心的话,叫人听了痛不欲生,他将这些话酝酿了数年,仿佛酿成杯绝佳的鸩酒,此刻却不知怎么,竟不忍心出口。不想说便不说,应肃向来不是难为自己的人,他将苹果一分为二,自己捏着一半吃了,干脆换了个话题:“我还以为你会跟徐缭说些别的话。”  “说什么,问你对我印象如何?问我们父子是否能和好?问他是否能够帮我一把?”应睿笑了笑道,“这不是他的责任,更不该他来烦恼,我只是好奇你会喜欢一个怎样的人物,我看过他许多访谈,却不知道人是怎样的——”  “看过许多访谈,医生不拦你吗?”应肃挑眉道。  应睿顿了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当是你那通电话叫我知道的吗?”他手术刚过没多几天,笑起来扯到伤口,一下子有点疼,脸就皱了皱,好不容易才喘过气来,缓缓道,“他带着那块手表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是你母亲最喜欢的牌子,你即便生我的气也不会『乱』丢,给了他,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应肃沉默了会儿道,又像是有些别扭地解释,“他那时候情况不太好,我并没有想那么远,只是觉得他适合。”  “是吗?”应睿深吸了口气,靠在床头,略显疲倦道,“那你们很有缘分了,两个人能走到一块儿去,到底是不容易的。有时候适合已经足够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天生一对,地造一双,方方面面都能匹配的人。”  气氛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应肃吃苹果的声音,垃圾桶已经被花被塞满了,他想了想,找了张纸巾铺好,把果核放上去,又准备去洗个手,然后就听见应睿跟他说道:“有时候倒也不一定都要做对的事,多做做自己喜欢的事,不会让世界毁灭的。”  “我没想到这句话居然有一天会从你嘴里听见。”应肃下意识讽刺了一句,又转过身去看他,对方已经躺在枕头上闭着眼睛休息了,脸上微微带了些笑意,于是他便闭上了嘴,去洗干净了手。  应睿跟崔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父亲,到底为人师表,对孩子的教育有极独特的心得,他并不在乎孩子的“忤逆”,也不介意应肃的“没大没小”,他甚至会对孩子低头认错,会接受那些堪称稚气的想法,只要那是对的。  这样一个人,竟叫他多做做自己喜欢的事。  真是荒唐。  应肃没有打扰对方休息,很快就离开了医院。  …………  别院里的戏拍得并不顺利,姿态看起来潇洒,实则衣物跟假发累赘导致拍摄相当艰难,鼓风机差点把两个主演都给吹到天上去。  而且环境拘束,机位也遭到阻碍,最后还是拆了一面墙,崔远山督促众人拆房时,颇有种扬眉吐气之感,然而众人观来只觉恶霸味十足。拍摄的便利并不影响两位主演瑟瑟发抖,云气极浓,在这山野之间住久了能不能得道成仙暂且两说,半夜风湿是肯定躲不掉了。  这场对谈被切割成好几个部分来拍摄,剧情并不复杂,全程几乎靠台词跟表演来支持,是比较艰涩的文戏,对演员的功底要求相当高。要让整场辩论看上去仙气飘飘又不失激烈的气氛,头号麻烦就是徐缭的头发,鼓风机不吹就没有气势,一吹头发就立刻飞了起来。  化妆师不知道为调整发型做了多少更改,可因为造型关系,徐缭还是经常被糊脸,而蒙阳更不必提,头发还能用饰物别住,他一不小心就吃进满嘴拂尘。  徐缭跟蒙阳不知道自己在ng后跟剧组人员道了多少歉,山上的风又到底有多大,只知道拍摄完毕之后两个人都快筋疲力尽了,好在崔远山终于松了口,任他们两个半仙下凡去了。  剧组总算能离开这座别院,刚来时以为是天宫,离开时仿佛逃避炼狱,徐缭戏服还没脱,靠在后座上休息,车窗摇下来大半,他眯着眼看见山路上有老农挑着担子走得正起劲,昨日刚下过雨,歇了几个小时,又一口气下到了今天早上才停,石板被冲得又清又亮,水流没入土里,混成滩滩软泥。  车队慢慢停了,前头有人跳下车,好像是崔远山下去跟那老农说了些什么,对方很快就放下担子,边上居然还别了个小板凳,老人家解下来,就有了个坐的位置,再掀开两个箩筐的盖,抽出塑料袋跟秤来给崔远山称斤。  崔远山蹲在那里跟他闲聊,两个人大概是在杀价,距离太远,听不大清楚,过了好一会儿,那老农把才称完,一袋一袋分个清楚,箩筐是要自己带回家去的,因此拖慢了点速度。  徐缭没能看完,崔远山让剧组先自己下山去了。  快中午的时候,他们才吃到崔远山买的东西,原来是一袋子荸荠,徐缭拿到手的时候已经处理干净了,只剩下白白的肉,咬在嘴里又脆又甜,他在化妆间里等着造型师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吃了一大半,直到看见应肃进来。  “吃吗?”徐缭不太好意思地举了举碗,里头只剩下几颗荸荠了。  应肃拈了一颗放在嘴里,忍不住笑了笑,温声道:“味道不错。”  “是吧。”徐缭沾沾自喜。  崔远山紧随应肃其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拜托,明明是我买的东西,借花献佛也要有个限度吧,有没有人感谢一下我?”他顿了顿,可能是觉得这两个人的确是干得出来无视自己这件事的,于是又道,“算了,我自己先说,不客气。”  他也低头拿了颗荸荠吃了,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跟徐缭说接下来的情况。  车子到了另一处影视基地,下面就要开拍第三个世界的剧本。  文学本就是私密的事情,并不能全讨所有人的喜爱,也不是每个读者都能心生共鸣,就像水族馆的珊瑚与游鱼美丽可爱,却鲜少人会去研究其中生物的品种跟习『性』,大多人潦草看过一眼便罢,那有许多心思进入这个新世界。  黄朴也是如此,他与挚友和解之后创作的文学并不像以往那般备受喜爱,可却多了不少引起共鸣的读者,而在此刻,他对一名女子一见钟情,于是有了第三个梦。  剧组里人手不够,造型师忙不过来,徐缭倒是不介意自己再穿这身戏服多一会儿,反正第一个世界已经杀青,而他的戏份又排得较晚。  崔远山也忙,他大概是自己的被抢光了,直接把徐缭的碗捧走,出门去招呼众人办事了。  应肃擦干净了手,过来帮徐缭整理头发,这套假发很重,又一层层发片粘上去,发量多得出奇,他们俩都不敢『乱』动,生怕掉下几片来自己不知道,全能的经纪人也只敢帮他撩到耳后去。  “那颗荸荠甜不甜?”徐缭坐在椅子上,看应肃站在身后扶着自己的肩膀,椅子不算矮,两人倒映在化妆镜里,一古一今,倒有时空混淆之感。  “很甜。”应肃的声音淡淡的,略有些沙哑。  徐缭就轻轻笑了起来,想了想又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现在?”应肃略有些讶异。  徐缭却不以为意,点了点头,率先站起身来走了出去,衣服设计虽无禁忌,但也有极明显的风格,他这身华贵就更显得厚重,衣摆不能说是长,可也相当拌脚,好在之前特意训练过,走起路来如行风踏云,身姿缥缈灵动。  还未等应肃追出,对方已经没入了江南春『色』之中。  黄朴喜欢的这个姑娘,是典型的江南美人,笑不『露』齿,说话轻声细语,她的眼里有诗情画意,因此这次的外景拍摄地,也是类似的风格。  早上的雨水刚停,此时空气里还仿佛粘稠着无数水汽,徐缭走到了桥头上,发丝顺着风微微飘『荡』,郁气像是顿消了,而后转过身来看向了应肃,也许是天气的缘故,也可能是妆容未卸,徐缭的眉眼仿佛被画家细细描绘修改至完美的地步,他站在微风里低眉微笑,既像是徐缭本人,又像是另外一个人。  求仙问道、逍遥天地,纵然是畅快无比的事。  然而人忠于自己的七情六欲,其实也并无什么不对。  一个人拥有珍宝时会做怎样的选择,将它永永远远地藏匿起来,还是将它大大方方展现给世上。徐缭绝非是那些华美昂贵的死物,他既不记载历史,本身也称不上贵重,皮相骨血,每个人应有的他都有,算不上珍惜。  徐缭的价值,在于他的不同。  应肃是他的经纪人,当然明白,无论如何,公开恋情必不可免会一定程度地打击到徐缭的事业,他如今虽已不能称作上升期,但并不算稳定,是最好往上走的时候,对慈善事业的蓝图已经规划好,接下来的作品、奖项、合作对象……  流量在慢慢化为实际利益,有一个男『性』情人,徐缭的潜在竞争对手巴不得笑掉大牙,圈里不知多少恐同与劣根『性』的人,还有媒体。没人在乎这段感情是否真挚,榨取热度,博得关注,对网民而言是场热闹,私密的情感被平铺于天下,现实又不是电影,哪来那么多好心祝福。  可应肃脑海里又忍不住想起了那段谈话,他从未想过,劝自己随『性』些的人会是向来规规矩矩的父亲。  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应肃都该将徐缭细心雕琢,仔细打磨,让他完美无缺地展现在镜头下,毫无任何弱点,一路走来两人合作到如今,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徐缭天生就属于舞台。  应肃实在爱他,爱得心都近痛,铁石心肠化作血肉,被现实『揉』得粉碎。徐缭如今才不过二十来岁,成就已经非凡,不知私底下惹了多少人红眼,『性』取向如今对社会而言仍是问题,他愿意大大方方告诉众人,愿意承受这一切不该有的苦难苛责。 第95章 徐缭狂按手机,在玩一款新上市的手游,试图以气势增加输出,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不能知道的人。以前是要瞒,现在又不用。”  他因“干爹”一事,对应肃略存怒气,兼之两人未能秀上恩爱,略有几分不爽,不过细细想来,又翻出个人来,于是将手机放在胸口,完全不管随机匹配的队友死活,忧心忡忡道:“你说老板知道我们俩谈恋爱会怎样?”  应肃有片刻迟疑,缓缓道:“说不好。”  “说不好?”徐缭相当震惊,“他不是你哥们吗?”  “他要是此刻结婚,我必然送上祝福。”应肃十分冷静,吐『露』令任何一个暗恋者足以理智崩溃的言语,“这才是哥们。”  徐缭忽然深切同情崔远山,他深陷八点档豪门风云的阴影,于是愁绪万千:“要是他因为这事跟他爸和好,买凶杀我该如何是好?”  应肃破天荒说了句冷笑话:“那岂不是很好,你帮助他们父子修复关系,想来崔伯父一定十分感激,再买凶杀掉那个杀手,保你一条『性』命。”  “很有道理……”徐缭神『色』诡异,然后被铁面无私的应肃提出休息室,前去参加见面会,应对一堆媒体。  待到徐缭真正上场,应肃才在场下忧虑,他的感情让他为徐缭的行为感到欣喜,可是理智却清清楚楚警告这行为已然越轨,对方未曾把公开当做麻烦来看待,自然也谈不上克制,要是再这么拖延下去,不讲个清楚明白,必然会出自己不愿意看到的麻烦。  应肃心『乱』如麻,恨不得自己没有这般深陷其中,便能快刀斩『乱』麻,不必被情绪干扰,半晌又无奈笑起来。  他若没有深陷其中,便连这选择都无从谈起了。  徐缭上台前先下意识看了眼应肃,对方站在后台里正低头与投资方在闲谈些什么,实打实工作狂,一分一秒都不愿意停下。他含情脉脉地看了一会儿,轻吐出肺腑里的长气,闲庭信步般走上到台前。  四人里,赵松溪的人气最少,罗棠势头不在电影圈,因此也远不如前,算是曲岭月与徐缭平分秋『色』,其中又数徐缭近来风头正盛,因此他上场时,整个会场几乎都在喊他的名字,那声浪宛如一排排波涛,从上自下,从后自前,排山倒海般涌来。  徐缭抿唇微笑,对粉丝挥手,他喜爱演戏,也爱这热闹非凡的场景,被千万人『迷』恋的滋味难以言喻,因此早先还会因恋情患得患失,不敢直接说出口,此刻大概是真正强大起来了,因而很是冷静。  他到底不是偶像,粉丝也该清楚这一点。  人红向来是非多,徐缭刚刚落座,麦克风都还没开,曲岭月低声与他抱怨,脸上还带着娇媚笑意:“你这群粉丝好热情。”  话没问题,即便被媒体与粉丝听见,也只当是好话。  有心人听得有心,无心人自然一无所知。  徐缭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曲岭月是在说粉丝攻击的事,明星的粉群里要是没有几个能闹得圈里圈外看笑话的毒唯,那就称不上红。  剧组乐意炒作他们俩,可他们俩却从没回应过,有人吃这套,觉得是在避嫌,自己搞到真的了;自然也有人不吃,曲岭月的男粉多些,没几个好意思下场撕『逼』,倒是徐缭的女粉战斗力不容小看,尤其有几批毒唯,几乎将徐缭神化,话里话外,演技看不上赵松溪,人气看不上蒙阳,简直是拉得一手好仇恨。  曲岭月提这件事,大概是又有人跑到她底下去拉仇恨了,徐缭知道这事儿也不为其他,因此罗棠也被拽去跟他拉郎配过。  徐缭的绯闻极少,却是剪辑里最爱用的人物之一,无论什么脑洞视频,只要一到群像,几乎全都有他一份,即便不是群像,也总有人把他拉出来剪辑,原因无它,扮相好看,气质极佳,总不能放着浪费。  罗棠还就此事抱怨过几次。  正主代粉受过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徐缭哭笑不得,连连向曲岭月道歉,台下听不清台上,只看他们俩人说些悄悄话,行为举止十分亲密,气得毒唯咬牙切齿,西皮粉却如过年一般。  徐缭并无自觉,虽知道曲岭月并不会因此记恨他,但若他对此毫无表示,那就有记恨的可能了。  活动十分成功,粉丝们意犹未尽,徐缭自觉表现得体,却没想到匆匆赶回剧组后,第二天的新闻头条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娱乐新『潮』》:劲爆!徐缭罗棠休息室火花四『射』,疑脚踩两条船。  徐缭顶着圣人二号蒙阳审视而痛心的目光,震惊地看向了正在不断震动的手机。  是圣人一号赵松溪。第一百零五章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接起对方电话那一刻,徐缭心头涌过这么一行字,然后颤颤巍巍道:“喂。”  蒙阳还在絮絮叨叨跟徐缭谈职业道德的问题,他的重点跟这件事真正的重点相差十万八千里,总结一下就是在这种电影营业期暴『露』恋情太容易被媒体炒作了,这会让剧组心里膈应,容易影响未来事业的发展跟电影票房。  真兄弟,一字一句都是为了徐缭的戏路好。  徐缭热泪盈眶,心想:哥,你可别说了,人家丈夫都找上门来了,你还管我明天工资能不能吃饱饭,可先闭嘴吧!  他在通话时间也没闲着,赶紧利索地把整篇报道看了下来,想起了那天那个垃圾桶,再一次被狗仔的执着震撼,只是这一次只剩下了痛恨。跟劲爆的标题不同,文章内容倒是中规中矩,给自己留了余地,不过一直引导着看客往那方面思考。  内容无非就是徐缭的真爱到底是曲岭月还是罗棠,还附了罗棠跟徐缭站在门口聊天的照片,最后还来一句:你认为徐缭的真命天女到底是谁呢?  怎么,小编还是个白学家出身吗?  徐缭心态爆炸,恨不得把人拖出来扁一顿,怒斥对方:我那是真命天子。  赵松溪无愧圣人之名,他先关心了下徐缭的心情,然后又跟他解释了下这个情况,甚至捎带着解释了下罗棠的不谨慎,等徐缭应了,才又温声道;“媒体就是这样,喜欢随便『乱』写,你那边也别急,这种事不大不小,这会儿正在电影宣传期,剧组铁定要澄清,不会放着不管的,倒是没有影响你跟应先生的感情吧?”  徐缭简直感动得要痛哭流涕,多么通情达理的男人,这样的品『性』好到已经可以列入濒临灭绝的保护动物那一分类了,忙道:“没有没有,倒是您那边?”  然后赵松溪就被挤了开来,罗棠听不出来是得意还是不高兴,也可能两者都有,她接过手机,淡淡道:“我打算跟老赵公开了,这年头记者都是脑残吗,我跟老赵逛商场买婴儿用品没人认出来,去你那吃包话梅倒被拍了。不过也好,我跟剧组那说开了,打算下一波正好拿我跟老赵炒,反正你们俩官配是靠不住了。”  徐缭简直被她的事业心打败了,且怀疑对方有想借剧组宣传费用,大肆宣扬自己跟赵松溪夫妻恩爱的嫌疑。  蒙阳在旁陆陆续续听到些片段,因此一知半解,而徐缭由于太过震惊来不及清场,刚松口气,就见金刚怒目,蒙阳暴起,抄起一根鸡『毛』掸子作起剑式,正气凛然,虎目生威,怒斥道:“徐缭!你竟然破坏人家夫妻感情!”  徐缭未被威慑住,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他,掏出健胃消食片:“来,吃点『药』。”  还没吃早饭的蒙阳说:“我不吃,就不吃。”  “都叫你别跟韩云迟待在一起玩了。”徐缭感慨声刚停,化妆间的门就被打开,门外站着哼哼冷笑的韩云迟。  “老徐!我就知道你趁我不在说我坏话!”  『操』。  徐缭想:“今天他妈是天要绝我啊。”  三大逗『逼』难得碰面,徐缭连看到报纸的郁气都散了不少,韩云迟大清早就跑来探班,原因也很简单,他就在隔壁拍戏,演员还没彻底进组,不能开机,整日除了跟剧组小弟小妹唠嗑就没什么安排,一觉睡到大天亮后,终于想起来还有两个好朋友,就屁颠屁颠跑来了。  韩云迟带了早饭来,抢了汪甜的活,小姑娘只好带着两袋早饭奔入自己的小圈子。  馒头豆浆小笼包,徐缭喝了口豆浆,还没来得及解释自己的人品问题,就被韩云迟看见报纸,大歌星很是感慨:“没想到啊,老徐,棠姐可是我心里女神啊。”  “哦。”徐缭面无表情,“要不你也吃点『药』吧。”  韩云迟假惺惺抹泪:“怎么就不是我跟棠姐传绯闻呢。”  徐缭冷笑了一声,心道:要是跟你传绯闻,你信不信她家那位立刻从圣人变成修罗。  其实徐缭没见赵松溪发过脾气,对方连不高兴的时间也不多,最忧愁就是婚姻出问题那段时间,按照正常的规律来看,赵松溪发起脾气来大概会是很恐怖的类型,他没打算发散好奇心,也不打算让韩云迟发散。  于是他说:“你等过几天吧。”  知道八卦的蒙阳很是痛苦,然后拉上了嘴巴拉链,耐心吃小笼包,仰头看他们俩:“韩胖,带醋了吗?”  韩云迟怒斥他:“要不要脸,你当吃饺子吗?”然后不知道打哪儿『摸』出来一个醋包,说,“正好昨晚上夜宵吃剩下的。”  蒙阳感慨万分:“你这生活过得太奢侈了。”  “你把我羊都给虐待成什么样子了。”韩云迟一听,心疼得不行。  徐缭实在受不了了,就说道;“金球奖怎么没请你们俩去说相声呢?”他不知道第几次怀疑起了自己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跟这两个人,尤其是韩云迟保持友情跟联系。  “他们傻『逼』呗!”韩云迟愤愤不平,“要有人跟老徐你一样慧眼识珠,那我好歹能陪跑几部。”  蒙阳想:你有作品吗你就陪跑。  然后就听韩云迟问道:“咩咩,你说对不对。”  蒙阳“嗯”了一声,当自己没有良心。  徐缭当时就被两个人的厚颜无耻给震惊了,觉得金球奖的档次在这一刻瞬间就被拖垮了至少五十个繁花奖。  大概是担心绯闻会拖成丑闻,剧组的行动远比徐缭所想象得要更快,上午才出的报道,下午就赶出了澄清,自然也联系了徐缭这边,倒没有说别的话,更没责怪徐缭跟罗棠不谨慎,只是让他最近低调些,尽量别被媒体抓住马脚。  而罗棠跟赵松溪的绯闻大抵是属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毕竟两人不是主角,加上又不是因戏生情,炒他们俩并不划算,可两位主演又实在不配合,按照这两位配角的人气跟热度,也的确能带波宣传,因此公关几乎挠秃了头,最终还是向流量妥协,决定放出爆料。  一石激起千层浪,视后跟影帝居然隐婚多年,又难得拍摄同一部电影,两家粉丝不知所措片刻之后,急忙开始为cp名讨论起来,仿佛为未出生的孩子起名那般殷勤:有人提议“帝后”,听着霸气;有人提议“喜糖”,听着喜庆……  一时间两人被扒出不少过往,网民信誓旦旦两人早就看对了眼,徐缭无意瞅了一眼,问应肃是不是真的,应肃虽当初不知道他们俩结婚,但对罗棠人际关系却多少有些了解,冷笑道;“那时才哪儿跟哪儿啊。”  两人合作的第一部 电视剧,便是定情之作,更往前还素不相识。   徐缭抽空上了会儿小号,很是感慨的发了条消息:不是幼女就是□□,媒体对徐缭的人品跟『性』取向到底有什么误解?  粉丝难得见他发条新微博,虽然没有美图,但也十分感动,短短几分钟内评论破百,都是哭哭啼啼的小姑娘。  “脑大你去非洲挖煤了吗怎么都不上线。”  “不知道为什么,脑脑说话总是如此简单粗暴。”  “总结得略有些流劈。”  “脑脑最近有没有徐老师的新图啊qaq看了你的图之后看别人的都提不起劲了。”  “被脑脑笑死……”  “脑哥好像站得是肃哥跟徐老师吧,醒醒啊脑哥,人品姑且不说,人家好歹对『性』取向没误解啊,你连『性』取向都变了!”  “执着的认为自己cp是官配的脑姐,笑死。”  “日常围观脑脑,打卡。”  “别说的徐老师就是基佬一样好吗?”  ……  徐缭心想:我就是正主,什么『性』取向我不知道?  然后手机突然震动,他浏览信息,发现是应肃发来一条新消息,言简意赅;“删掉微博。”  徐缭脸上笑意未散,就凝住了,他仔仔细细审视了这四个字一遍,忽然觉得全身发冷,对方消息里的意思不言而喻,并非是平日开玩笑,也绝不是时机不恰当,应肃不想公开,连小号暗示都不允许。  徐缭便也回他:“来找我。”  那头反应极快:“十分钟。”  徐缭坐在休息室里,还有两个小时才有他的戏份,妆已经上好,戏服换了一身,他竭力深呼吸片刻,让理智回归身体,倒不是怕自己让愤怒掌控身体,主要是打不过应肃。  应肃给了他十分钟冷静,十分钟后准时到达门口敲门进来,而这些时间,足够徐缭删掉微博,整理情绪,在脑海里想过所有可能,首先否决的就是分手,抛掉这个原因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受多了,不公开都看起来像是件普通的事。  “你是不是不想公开。”徐缭抱着胸冷冷看他,脸上难得有了些许戒备,“我不是说《七日恋歌》这段时间,而是之后,更之后,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你当初说好会在今年里给我一个答案的。”  应肃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恐惧感,只是平淡道:“这就是答案。”  其实徐缭早已不是『毛』头小子了,他在这十分钟里想了无数情况,自然也想到了是不是应肃自己并不想公开,又不是任何人都期望自己被彻彻底底、完完全全地暴『露』在阳光底下,这虽是徐缭的工作,但却不是应肃的。  可每次谈起公开时,应肃分明也是期待的。  “那你告诉我,是你不想公开,还是你觉得为了我好,不愿意公开?”徐缭站了起来,走上前去,伸手按着他的胸膛,低声道,“你说啊!告诉我!” 第97章 其实她没猜错,可是徐缭却很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信誓旦旦道:“工作使我快乐。”  汪甜“哇”得一声哭出来,然后发消息给应肃说:肃哥,我觉得嫂子虐待徐老师了。  应肃心情很复杂,半晌才回她;没有这回事。  汪甜不信,赶紧又发:我说真的,嫂子肯定是虐待徐老师了,呜呜呜,他居然都说工作使我快乐了,太恐怖了。  应肃寻思着这小姑娘是什么『毛』病,难道工作让人不快乐吗?  所以他就回:哦,好好工作。  汪甜哭了一会儿也觉得自己挺傻『逼』的,她突然想起来应肃是个工作狂,这话跟他说有什么屁用,应肃铁定觉得这是好事啊,这样不行,她得自救,把那个正常的徐老师给拯救回来。  徐缭发现最近汪甜特别喜欢逗他开心,还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准备着,有事没事就殷勤无比地待在身边,大眼睛眨巴眨巴,送上能量棒跟糖果,可爱的让人心都化了。一两个月跑下来,他不但没瘦,还胖了两斤,去看营养师的时候,对方沉『吟』片刻,摇头叹息道:“小伙子,你这样很不行啊。”  捏着自己小肚腩的徐缭觉得有点忧伤,他也觉得不行,就是不好意思拒绝。  你看小姑娘那么天真可爱地看你,多萌啊。  徐缭拿着营养师的评价表回到车上,看着汪甜圆圆的大眼睛,顿时父爱如山,欲言又止,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一无所知的汪甜下班后又在超市里买了二十多斤的大白兔『奶』糖,美滋滋地想糖分能让人释放压力、缓解情绪、增加体力。  薛姐冷眼旁观,觉得他们俩都有毒。  直到时间一直到《七日恋歌》的首映式,应肃才发现有点不对劲了,他发现徐缭除了变成了工作狂,还对一切小动物跟小孩子加他认为的小姑娘投以相当慈爱的目光。工作狂这点不要紧,后者就有问题了,按照媒体对他的憎恨,他这『性』取向正不正另谈,择偶观是基本上要被毁得一塌糊涂了。  偏偏他又知道,徐缭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  上红毯之前,应肃进休息室跟徐缭谈判:“都多大的人了,还耍小孩子脾气,别闹了,对着人家小孩子看什么,你真想当的话,我给罗棠打个电话,让你当这个干爹就是了。”  徐缭不能置信自己在爱人眼里居然是这种形象,不由得满腔怒火,吼道:“我是这种人吗?”  这一问还真把应肃吓住了,他不由得沉思起来,决定深刻反省自己对徐缭的刻板印象。  又听徐缭道;“你还不快打!干嘛,想反悔啊!”  应肃无言以对,十分鄙夷地看了眼徐缭,对方正悻悻地站在身旁,眼巴巴地看着手机。  罗棠就在隔壁,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听着又好气又好笑,调侃了应肃两句,又道:“孩子又不是不能有两个干爹,你们俩吵个屁啊。”  赵松溪在那头道:“阿棠,不要说脏话。”  罗棠就说:“哦。”软得跟小兔子一样。  事情总算了结,徐缭也立刻恢复正常,怪感动地亲了应肃一下,好像他们俩继公开那件事之后那点儿尴尬全是因为孩子认干爹这件小事。谁也没多提,就把那点儿不快活全压进了这件事里,至此便烟消云散,没有前因了。  徐缭在化妆室里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出去走红地毯,他跟曲岭月两个人一道,一前一后走着,曲岭月是大女主,又是前辈,的确该她压轴。  前面是罗棠跟赵松溪夫『妇』俩,亲密得活像怕有人把他们俩分开一样,手搭着肩,腕揽着腰,眉开眼笑,含情脉脉,好像天地间之后他们俩一样。  徐缭愤愤不平地在心里想道:真令人作呕,公开了不起吗?  曲岭月也很嫌弃,轻嗤道:“真是,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秀恩爱。”  徐缭顿时把曲岭月引为人生知音,然后又听曲岭月道:“不就是有个伴儿嘛。”  他收回知音这个想法,骄傲地挺起胸膛:有伴儿就是了不起!  站在背景板前对媒体微笑挥手的时候,徐缭还抽空看了眼应肃,对方正在人群里抱胸看着他,而旁边罗棠跟赵松溪在被媒体问一个『乱』七八糟总之跟电影完全没关系的话题,单独涉及他们两人的未来人生,罗棠全程冷笑,而赵松溪只是温文儒雅地把话题不厌其烦扯回来。  听得徐缭跟曲岭月两个“单身人士”头皮发麻,心慌意『乱』。  应肃站在人群里头,当时那个表情特别嘲讽,简直像在说话:看,我就说吧。  搞得徐缭愤愤不平,自己给应肃刷了近百分百的仇恨值,压根不管那只是应肃应对社交场合的正常表情,心里有鬼的人看什么都有鬼。直到导演出来打圆场,他是出了名的不好惹,难得抓到采访的机会,媒体就把火力集中在他身上了,等时间一到,公关铁面无私地提醒剧组进剧院,这才放众人进去。  之前《失语者》没能邀请到蒙阳,这次徐缭赶紧添上,韩云迟因为拍戏不能前来,苏星灿最近有意想跟导演合作,公司也给了他一个名额,算在徐缭的邀请里。等他们进来的时候,蒙阳刚从媒体当中脱身,正想往嘉宾席走,见着徐缭,就走过来跟他互相拍了拍肩膀,顺便跟剧组打了个招呼。  徐缭跟剧组简单介绍了下,就停下来跟蒙阳一块儿说话,这是人之常情,曲岭月只是督促了他一声快些,等会还要上台说话,自己就先走了,倒是导演上上下下打量了会儿蒙阳,眼睛里仿佛有激光,看得蒙阳『毛』『毛』的。  “感觉怎么样啊?”徐缭问他。  蒙阳心有余悸道:“什么怎么样,你的合作伙伴看起来都很有威慑这样的感觉吗?”  徐缭笑死,两人随意闲聊了几句,就回去找自己的位置坐了,导演在第一排,后头就是徐缭,便转过身来问他:“蒙阳跟你交情看起来好像很不错?《暗龙》之后你们俩还有联系?”  “我们俩是好朋友。”徐缭回道,而导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转回去了。  曲岭月就在徐缭身边,听得清清楚楚,笑道:“该不是有新项目了吧?”  导演云淡风轻,四两拨千斤,就把曲岭月的询问给推开了:“《七日恋歌》都没结束,想什么新项目,还早着呢。”  电影很快就开始放映,说来这部作品的宣传部门也算得上是多灾多难,主演两人不愿意配合炒作也就罢了,配角还喧宾夺主,好在无损电影本身的质量。  《七日恋歌》是实打实的童话爱情电影。  大明星在一个明媚的清晨走进了那家咖啡馆,宛如命中注定一般。  开场是颁奖典礼,气氛烘托得很好,会场底下人山人海,乔诗杏一身礼服,美得自信而张扬,像是只花孔雀,媒体跟镜头追踪着她的身影,将明星的光彩展『露』无余。  下一个镜头一转,就看到乔诗杏颓废地坐在休息室里一边解首饰一边蹬腿,高跟鞋飞上镜头,观众小小惊呼了下,然后穿着西装裙的经纪人就走了过来,她就像是每个人所以为的那种经纪人一样,喋喋不休,将行程安排得井然有序,冷酷无情如同一台电脑,亭亭地站在那里,漂亮利落又干脆。  两个镜头差距实在太大,加上曲岭月对罗棠抱怨得奖这部分的台词写得妙趣横生,观众们忍不住笑了起来  徐缭听见赵松溪轻笑了一声,跟罗棠低语起来。  明星私底下的生活跟表面的光辉截然不同,才不过几分钟,乔诗杏作为一个大明星在台上台下的反差就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她毫不避讳地谈论明星闻之『色』变的假体跟玻『尿』酸,经纪人与她谈论工作时,她称自己需要一段时间来休息跟恢复。  这样的表现不但没有引起观众的反感,倒有人暗暗喝彩她是真『性』情。  其实这也是电影的好处,人们对角『色』总是有一定的宽容,且长久生活在被所谓纯天然否认整容的明星言论底下,他们自然更欣赏率真耿直的人设。现实里往往没那么简单,如果明星承认自己整容,黑子跟对家就跟抓住痛脚一样,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卖了一段时间的真『性』情,就变成假脸怪物了。  角『色』不会有一生,演员却有,这也是很多演员对整容相当避讳的原因。  其实不少人都会为了让自己看上去好看些微调一下,不光明星,正常人里也有不少,不算是什么秘密了。  要不是徐缭觉得自己长得已经十分标致了,估计也会蠢蠢欲动一番。  荧幕上两人渐入佳境,告白之后有一场亲热戏,拍这戏就没能多绅士了,需要的时候克制,不需要的时候还来这套就显假了。乔诗杏穿着吴语的白『色』衬衫,衣摆长过『臀』部,虚虚垂下来,『露』出两条光洁漂亮的长腿,吴语将她一把抱起来,眼神炙热,两人在沙发上甜蜜玩闹,抵死缠绵,吴语一把撕开衬衫,扣子顿时飞散了开来,掉落在地,暗示已经足够明显,气氛也营造恰当,看得人面红耳热。  不少观众惊呼了出来。  拿沙发靠背挡住镜头大半后,镜头就是接近暗示了,这段还要徐缭扯衬衫,把扣子扯得飞起,他当时演得时候还特别有雄心壮志,觉得自己连应肃的衬衫都扯崩过扣子,这还不是小菜一碟。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衣服质量太好了,徐缭吃『奶』的劲儿都出来了,还没能扯开曲岭月的。  曲岭月躺在沙发上笑得差点喘不过气来,高耸的胸脯起起伏伏,剧组里不知道多少男人羡慕徐缭的艳福。只有徐缭专心致志地纳闷自己难道真是『色』胆包天,遇到应肃就化身大力水手,好歹自己也是个练过拳击的,就算这段时日松散下来,也没退步这么快吧。  女主角笑得喘不过气,男主角撕不开衣服,导演勃然大怒,把他们俩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曲岭月只好问他:“要不我在底下撒扣子吧,你装个撕开的力道。”  觉得自己遭到了羞辱的徐缭十分激愤,顿时就把衣服撕开了。  荧幕上虽然意『乱』情『迷』,两人妖精打架得酣畅淋漓,但无奈拍摄印象实在太差。徐缭看到的时候下意识把脸掩住了;曲岭月估计也想起了当时的趣事,差点笑得从椅子上滑下去,坐他们俩身边的几个演员『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看了他们俩两眼,心道什么『毛』病。  这场戏基本清场,没多少人知道他们俩出糗的事。  最后还是那个舞台,还是那条红毯,拿下奖杯时『迷』茫的乔诗杏因为爱情而重获新生,她又得到了一个奖杯,颁奖典礼结束之后的媒体采访会上,她风姿绰约地端坐着。  有个人穿过人群,在闪光灯下走到她身旁,两人牢牢牵住手。  “我是她的爱人。”  徐缭看见自己握住乔诗杏的手,他忍不住转过头,看向了应肃。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章最大的感想是,下次再也不码字之前听相声了。  之前就谈过为什么不告诉崔远山的原因,这里因为剧情进展,其实有别的缘故,所以再谈一次。  第一,崔远山喜欢应肃,如果徐缭不知道也就算了,他偏偏知道,这点上很尴尬。  第二,现在大家都很忙,崔远山修复父子关系跟全心拍摄作品,跟他突然说这件事简直跟坑他没差别,就巴不得见他发挥失常了。他虽然逗比,但又不是没有心,肯定会难过的。(这点其实在之前的章节也提到过了,徐缭开玩笑问崔远山会是什么反应,肃哥说如果是正常的哥们会开心。这段已经是暗示了,他们俩不是没想过说,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第三,应肃跟徐缭两个人其实自己都没协商好,更不可能突然眼巴巴跑去跟崔远山讲这事。  远山肯定是会知道这件事的,现在不说是因为他除了是应肃的好朋友之外,还喜欢应肃;除了喜欢应肃之外,他还是应肃的竹马挚交,哪怕择其中之一,其实都还好,偏偏就是因为这两点混在了一起,才比较不好跟他开口。  剧情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说的原因就是这个,希望可以解答大家的疑问_(:3」∠)_。第一百零七章   《七日恋歌》的剧情比徐缭记忆里的略有改动。  比如经纪人跟书店老板是夫妻,两人最后也和解在一起了,在男女主角公开关系之前有个片段是经纪人回家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搁在架子上,屋里的灯亮起来,她仰头跟刚刚复婚的丈夫接了个吻,赵松溪的脸从灯光下展『露』出来,笑盈盈的。  转过镜头来,是经纪人略有迟疑,最终无奈妥协乔诗杏的坚持。  她知爱情是什么模样的。  这点改动简直是妙笔天成,尤其是对应上现实里赵松溪跟罗棠的关系,剧里真夫妻,剧外也是真夫妻,不少观众发出会心的笑声来。徐缭作为对此事多少有些了解的人,却知道这事儿是真真正正的戏里戏外分不清,一时五味陈杂,也只好微笑。  剧本这么改动,经纪人跟书店老板就成了暗线,而乔诗杏跟吴语则是明线,那两人所说的台词也不单单那么简单,转折跟情感变化都显得有迹可循起来,自然了不少。  《七日恋歌》的具体情况,徐缭之后就没再关注了。  不过是换个男主角罢了,剧情比之前更精彩,宣发也到位,光是预售票房就看得出接下来的走势,只要不中途出意外塌下去,基本上这部电影的票房已经稳了。后来按照汪甜偶尔的汇报,几乎没什么悬念,《七日恋歌》这部爱情电影以超高的话题度跟近乎恐怖的明星阵容,拿下了当日的票房冠军,毫无悬念地卷走近亿的票房。  这才是第一天而已。  不少人扒出了徐缭的电影票房,发现几乎没有一部电影票房少于亿这个单位的,各大娱乐媒体反应相当迅速,借《七日恋歌》的热度,将曲岭月跟徐缭剖析开来。  《今日影视》:曲岭月与徐缭首度合作,《七日恋歌》的成功,再一次证明了曲岭月与徐缭的票房号召力与商业价值,曲岭月用事实打碎诽谤,她还并未过时;徐缭则给予日渐低『迷』的爱情片猛烈一击,不是爱情电影不流行,而是实力问题。  如类似的吹捧还有很多,娱乐报纸拍起彩虹屁来绝对不输给任何一个粉丝,《七日恋歌》从演员到影片都相当成功,其中当然也有一些不好的声音,无非是讨论电影本身艺术『性』的,谁会在谈论爱情的时候还抒发人『性』哲学思考,这类几乎就是无事生非,一部让人放松跟会心一笑的片子都要挖出深度跟内涵,基本不必理会。  影评的唱衰没能影响《七日恋歌》的票房一路飘红。  粉丝欢天喜地,随着广大媒体将四位主演的过往拖出来翻炒,曲岭月倒还好些,她本就是国民女神,过往履历何等光鲜亮丽,几乎无人不知;赵松溪与罗棠便倒霉些,他们俩所有情况几乎都跟这桩婚姻捆绑在了一起;倒是徐缭的背景向来鲜少人知情,不少人都猜测他是富贵人家出身,因而气度不凡,才华横溢。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对于如此神秘的男主角,自然有人乐意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立刻下手。  《人物周刊》:励志人生,徐缭的影帝之路。  其实徐缭没太遮掩过自己的背景,只不过绝大多数人觉得这点没有什么必要炒作罢了。这次却不同,媒体几乎想将他啃个干净,里头也写得很清楚,徐缭是孤儿院走出来的,曾被领养,不过因为养父去世,养母很快就组建了新家庭,没怎么管过他,后来自己半工半读念得大学。  还有专访记录。  这些没什么可谈的,徐缭已经习惯自己的隐私被扯出来晒在太阳底下,只是仍有些不悦,却也知道是宣传的必要。粉丝们试图去更了解正主,不少人都下单了那本杂志,连媒体上推荐《七日恋歌》,甚至都会打出口号:你以为这场童话爱情已经很励志吗?正主比剧里更励志,戏里戏外都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媒体向来擅长煽情,将徐缭昔日的人生说得悲惨无比,把这场过往酿成一碗香甜可口的鸡汤,将徐缭奉上神坛,人人歌颂。情况比拍摄《失语者》那时更为夸张,徐缭每天打开电脑,都险些以为自己刚刚拯救了世界,而不是作为一个孤儿茁壮成长了起来。  剧组倒是没被影响多少,鸡汤又不能当饭吃,除了盒饭多两个大鸡腿,基本上没什么别的事了,徐缭十分贪心,当即作哭笑不得状,他午饭总跟蒙阳坐一块儿,偶尔会聊聊戏,有时候就扯扯八卦,就问他:“我这么悲情就值俩鸡腿啊。”  蒙阳很是鄙夷,骂道:“人心不足蛇吞象。”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鸡腿夹走了一个,狼吞虎咽起来,倒叫徐缭心有余悸,还好韩云迟不常来探班,否则这盒饭里的俩鸡腿都保不住。 第99章 徐缭听了,一时间琢磨不不过劲来,然后啧了一声,拍着膝盖站起来怒斥道:“你说什么玩意?!我行情很差吗!”  话又说转回来,蒙阳很是委屈,可不能反驳崔远山,就嘀咕了声:“哎,要是梅叔跟风哥他们在就好了,能带带徐老师,我这半瓶水晃『荡』的,管好自己都难,这方面也实在是没辙啊。”  也不知道算诉苦还是卖惨。  崔远山听见了,眉头跳了跳,没说话。  倒是徐缭听得满头冷汗,心道:要是那两位在场,就我今天这状态,还敢拍这场戏吗?这不得拍到一半就被他们俩丢去直接人道毁灭?落得跟小鲜肉一下场?  他跟小鲜肉没有戏排在一块儿,可跟那两位老师却有,还不少,要是真被盯上了,接下来拍戏就别想好过了。搞不好还得连累赵松溪挨批,大神的圈子基本能串起来,徐缭跟赵松溪有点交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请客吃饭不需要徐缭亲自到场,更别提他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吃饭,倒是崔远山自己打开皮夹看了看,两个演员都站着,因此看得一览无遗。崔远山的包里没什么别的东西,身份证跟两张银行卡,还有张他跟应肃的合照,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时候拍的。  包子脸的应肃比这会儿情绪要外放得多,脸上满是不屑。  看得徐缭有点儿牙痒痒的,恨不得伤害一下崔远山,蒙阳瞥了一眼,立刻转回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心无旁骛,红尘俗世不能干扰自己。崔远山随身没带多少钱,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几张大钞,他就咳嗽了两声,说:“要不这样吧,我今天带你们去下馆子。”  片场暴君难得有点羞涩,然后他们四个就去了隔壁的一家面馆,点了四碗大排面。  崔远山似乎对这里挺熟的,说了句,四碗料全加,老板在后厨应声,胖胖的老板娘笑眯眯问他:“小崔啊,带朋友来吃啊。”  “是啊。”崔远山倒是跟老板娘很熟络地聊了会儿天,直到四碗面上来。  碗很大,面跟汤只能说是适量,真正令人惊恐的是料,烫青菜、炒鸡蛋、腊肠片、葱花、香菇丁等等,满满当当堆在红烧大排肉上面,立成一座小山峰。  徐缭艰难地用勺子推倒高山,跟应肃面面相觑,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心如死灰,险些怀疑自己在参加大胃王竞赛。  吃完饭就更晚了,蒙阳先出点了根烟,他一口气走出十来家关门的店铺,总算找到家便利店,他进去买了包口香糖,出来的时候徐缭一脸菜『色』,他瞥了眼,心有余悸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挺想吐的。”  不说还好,一说徐缭险些吐他身上,两个人决定不再互相伤害,就站在无人的街道旁一起嚼口香糖吹泡泡。  蒙阳把手『插』在兜里,一身正气凛然,目光在街道上巡逻来巡逻去,仿佛半夜蹲点小偷的便衣民/警,唯一有点破坏形象的就是嘴里还吹着口香糖,他想了想,问徐缭道:“你没出什么事吧,从化妆间里出来怎么就突然进步了。是不是你那个经纪人恐吓你了?”  徐缭非常感动:“你……你这么关心我?”  “不是啊。”蒙阳眨了眨眼睛,“我要早知道严刑拷打能让你变好,那早就跟导演谈谈按着你进化妆室爆锤一顿了,还需要浪费那么久?”  徐缭脸『色』一变,说道:“你感情打着这个主意啊。”  蒙阳说:“是啊,不然呢。”他很不屑地看了看徐缭,又说道,“难道你以为我会痛哭流涕地苦心劝导你吗?”  徐缭面无表情道:“关你屁事,八婆。”  两个人在外面扯皮,崔远山一边等着老板娘找钱,一边问应肃道:“有没有什么对付徐缭的秘籍指点我一下呗。”  “什么?”应肃抱胸问他,皱了皱眉头。  崔远山靠在柜台上笑道:“总不能以后他一出问题,我就一个电话把你给催回来吧,我们俩什么关系,还藏私,教我两手?”他接过找来的钱,把皮夹重新合上,将零钱塞进口袋里,半晌才突然嘶声道,“对了小肃。”  “嗯?”  崔远山看着应肃好一会儿,神态不喜也不悲的,带着一种近乎小动物似的直觉,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i  “是。”应肃略有些讶异,却也没有回避,他从小就很清楚崔远山这个人在某些情况下的直觉强得出奇,没有主动告诉崔远山不意味着他会刻意撒谎隐瞒对方,便极平常地点了点头道,“我的确有件事暂时不能跟你说,等这部电影结束之后吧。”  崔远山大惊失『色』,半信半疑地看他:“什么?!你还真有瞒着我的事?好的还是坏的?”  “于我而言是好事,于你却不一定。”应肃迟疑片刻又道,“不过我想,即便是好坏参半,也应该是好的那部分更多些。”  于是崔远山便放下了心来,老实讲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对应肃已经有了盲目的信任,因此还不知道自己放心得太早了。  不过人总是会在人生道路上翻次船,天之骄子也不例外。  拍摄还在继续,《七日恋歌》热度高得惊人,造成的影响远不止如此推动人气如此简单,甚至因为票房缘故还延映了一个月,而那头也频频发来相关的活动邀请,徐缭与曲岭月早已走出戏,可观众却入戏太深,一时间几乎所有媒体都在揣测他们俩是否的确私下有了感情。  剧组时一同吃饭,甚至是活动上礼貌『性』的微笑跟提醒都成了甜蜜的举动,人们抽丝剥茧,将无意义的细节寻找出来,在巧合跟剧组的刻意要求下寻觅爱情的养分,小心翼翼『舔』上一口糖,幻想着童话能穿透屏幕,照入现实。  最后连剧组里都有人来问徐缭,是否真的跟曲岭月在交往。  这是为了电影的炒作,即便现在已经不热了,仍有人心甘情愿吃这口洗脑包,徐缭皱皱眉头,倒也很客气地否定了。他太熟悉这个套路了,等电影一下,过不了几个月西皮粉都要提纯,早就在《片面》当初玩过的把戏,到如今也不过是换了个档次来玩。  不外乎是换了身份,换了地位,能从演技撕到名气,只是换了男女之间,人们总是把暧昧的心态放得更长更久,更耐人寻味。  连那些莫须有的过往,都显得真实起来。  曲岭月是个很上道的女人,她的上道在于即便做讨人嫌的事,都让人恨不起来。在这个风口浪尖,她毫无顾忌地转了《极端》的宣传,让大家多多支持徐缭,说得坦坦『荡』『荡』,毫无半分不好意思。  徐缭当然知道她的用意,可这支持也是实打实的,他若敢表现出不满,只怕崔远山直接能抄起摄像机把他打进医院。  到底是白送的一笔宣传。  剧组里也能感觉到近来徐缭拍摄略有些吃力,两边跑大概压榨完了他所有的精力,眼下的青黑还能有办法用粉底遮盖,可身上显『露』出来的憔悴却是实打实的。然而剧组这边也不能随随便便放他的假,新场地只租了半个月,抓紧拍摄都赶不及,更别说放假休息两天了。  徐缭终于体会到了曲岭月当初下了戏就上飞机,下了飞机就进组是什么感觉了。  他累得浑身发麻,有人不知道怎么到手了他的行程表,流『露』到网上去,明晃晃说他轧戏、不敬业,将当初《艳蝶》时的事扯了出来。  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七日恋歌》近来太火,总有人想分一杯羹,既然占不到便宜,还难免会使些下作手段,故意抹黑。更别提曲岭月如今地位稳固,可徐缭却只不过是个上升速度飞快的青年演员,越往上资源越少,总有人坐不住。  这事没能流传太久,很快就被压了下去,有个靠谱的公关团队就是有这点好处,加上徐缭自己的确爱惜羽『毛』,从来不搞任何智障『操』作给同事增加难度,大众对他的印象一向非常好,也使得这波“人设崩塌”『操』作几乎没能激起多大水花。  徐缭的杀青戏跟《七日恋歌》下档是同一天,他不是最早杀青的那个,却是几个主要角『色』里最早拍完的演员,本来该更早休息,都怪崔远山跟编剧发了疯一样的『乱』改剧本,也亏得他们每次都能把破碎的新增片段分毫不差地融合进原来的本子里。  杀青戏并不是结局,而是顾正纯跟黄朴吵架后出差那一段,他在长椅上等了很久,快上车时转身往回看,期望挚友还会来送自己一程,而对方没有来。  那场吵架没有任何对错,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生活方式,顾正纯跟黄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黄朴不希望挚友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染得完全看不出颜『色』,这是因为他身上有种近乎幼童的纯真跟明澈。而顾正纯却希望让黄朴意识到这个社会的险恶跟恐怖,那段爆发的台词吐出之后,只余下满是疮痍的心脏。  快要上火车前,顾正纯低头给黄朴发了一条新消息:做点好的事,天才。  黄朴一直没有回复。  顾正纯顶着茫茫的大雪,拖着他的行李箱,慢慢往车上走去,直到坐在位置上的时候,手机才亮起来。  “记得照顾自己,庸人,我没改变我的想法。”  顾正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们都知道这件事还不算完,两个人还没能和解,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磨合,可起码是个好的开始。  哪怕顾正纯再嫉妒黄朴,再艳羡对方的天赋,可他始终会是黄朴最坚定的后盾,而不是千方百计把对方扯进泥潭;而黄朴同样,即便他觉得顾正纯再颓废、再不堪,仍愿意伸手从芸芸众生里拽起好友,拉对方上岸休息一下。  关于这两人的关系,应肃曾经做过个很有意思的比喻,他说黄朴是个人,而顾正纯像条生活在水源污染严重的世界里的小鱼,无论黄朴如何努力,他也无法理会鱼对水的需求,而顾正纯也始终是要回到水里去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友情。  崔远山说这是扯淡,水质有问题第一个死的就是人。  要不是崔远山跑得快,估计当时就得血溅五步。  杀青那段时间还是挺开心的,直到徐缭意识到应肃没来接自己,于是跟个幼稚园放学没家长带回去的小娃娃一样留在了片场里。之前应肃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没道理会失约,也可能是徐缭结束得实在是太早了,他还没到中午就彻底杀青了,片场里各忙各的,不少人还在清理人造雪跟绿幕,准备换下个场景。  蒙阳下了妆后也没什么事,就贱兮兮地凑过来,跟徐缭说:“小盆友,你家大人没接你回去吗?”  徐缭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正打算『摸』出手机提醒下应肃,结果对方正巧发了条消息来。  应肃:你自己先回去。  徐缭略有些疑『惑』:怎么了?  应肃:罗棠被私生粉袭击了,现在在医院,我通知赵松溪了,晚上见。  徐缭:好,晚上见。  徐缭瞬间站了起来,其实自从怀孕之后,罗棠就很少出席公众场合了,除非是《七日恋歌》的必要宣传活动,她才会给点面子。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疑『惑』,却又想起来应肃今天正好去谈《七日恋歌》的dvd发行,大概是剧组邀请罗棠,她不好拒绝,正巧出事了被应肃撞上。  杀青的那点惬意跟放松顿时消弭无踪,徐缭直接上了车一路回家,行李箱里的东西并不多,虽然天气已经转凉,但是徐缭还是把电风扇留给了蒙阳,说当个纪念。  晚上九点钟的时候,赵松溪给徐缭发了一条短信,字很少,却看得出来对方的无助:“是我的错。”  徐缭急忙安慰了他一通,担心罗棠搞得他现在有点焦躁跟忧虑,因为应肃也在场,他有些担心应肃会被误伤到,因此差点起火骂赵松溪别没事给自己找事儿揽,哪知道过了几分钟,赵松溪又发消息来:是我的私生粉。  之后几分钟里,赵松溪又断断续续发了几条。  老赵:她一直说想保护我,我没信,今天我才知道,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老赵:很早之前,她就看到今天了。  老赵:老徐,我很害怕。  徐缭不知所措,只好回他;“你别慌啊,我也慌了。”  应肃一直到凌晨四点才打了个电话给徐缭,他大概是挺困的,甚至打了个哈欠,似乎是在马路上,能听到车子的喇叭声,简单把整个情况说了下。事情倒没有徐缭想得那么严重,那名私生很快就被保安拦住了,只是对方当时手里拿着水瓶,盖子没扭紧,水泼到了罗棠的衣服,把她吓到了,加上月份大了,受不得惊。  因此应肃才留下来观察了好长一段时间,赵松溪能赶来医院已经足够令人敬佩还存在理智没发狂了,只可惜没好多少,眼巴巴在外头站了一整个晚上,失魂落魄的,也不能指望他做些什么。  也许是怕徐缭担心,应肃还自嘲着跟他开了个玩笑:“我好像老撞上女星被私生饭袭击的情况。”  “不。”徐缭缓缓道,“是幸好你总及时出现在她们身边。”  两个人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又约好第二天一起去探望罗棠,结果看了看时间,发觉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便又改成今天下午。徐缭跟应肃通过讯后就安心得多了,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听到应肃平稳轻柔的声音,他就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第二天两人在徐缭家门口碰头,应肃看起来状态不大好,跟睡得没心没肺的徐缭形成强烈的对比,倒叫后者有点忐忑不安。徐缭主动上了驾驶位,应肃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副驾驶位上又眯了会儿眼睛。  医院相当眼熟,还有片眼熟的花海,这会儿还支棱着点花骨朵,不算秃得太难看。  徐缭跟着应肃坐电梯上楼,刚走到病房门口,看见赵松溪正坐在罗棠身边跟她讲话,于是又停下来,老实跟应肃一起坐在外面等着了,免得打扰人家夫妻。他们俩都带了医用口罩,楼下有个机器免费售出,上来的时候应肃就给他们俩一人领了一个,正好护士小姐路过,她大概对应肃的眉眼还有印象,就说道:“你是病人的弟弟对吧,现在可以探望病人了。”  弟弟?  徐缭疑『惑』地看他。  应肃面不改『色』。  然后护士明亮的眼睛就转在了徐缭身上,带着同样明晃晃的疑『惑』。  徐缭反应迅速,下意识道:“我是她弟弟的丈夫。”  护士愣了下,随即微微一笑,大步离开了,应肃无声无息地看着他,徐缭简直无地自容,想刨个坑把自己塞进去。  然后他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罗棠作为一个刚受了惊吓,过一两个月可能就要生的孕『妇』,气势如虹,简直把赵松溪骂得抬不起来头,好好一个七尺男儿汉被妻子的安危吓得泪洒病床边,她居然还嫌对方笨:“徐缭跟曲岭月营业期过完了就可以解绑,我们难道也解绑吗?傻子,人家要害你的时候,找理由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嚯,喜欢你就能把黑锅丢给你背啊,那我是你妻子,我去杀人,你能帮我去坐牢吗?”  赵松溪作为一个大学教授,说出了非常没有三观的话:“我愿意。”  “你在『乱』讲什么东西,难道我会杀人吗!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讲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怀孕的人脾气都会特别大,完全不管自己有理没理,罗棠怒火三丈,身体却撑不起,声音瞬间从高到低,一下子又哀哀叫了起来,“笨啊,你笨死了,害我肚子痛。”  徐缭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道:“我们走吧。”  “好主意。”应肃非常赞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想立刻写到主题的结果没办法写完!  _(:3」∠)_哼哼哼,你们想要的剧情就要上线啦。 第101章 崔远山眨了眨眼睛,大概解除了百分之五的石化状态,他很老实地说道:“我想吐,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消息,还是因为我喝太多了,或者两者一半一半。”不过他到底是没有吐出来,而是扶着栏杆深呼吸了好久,然后抬起头来看了应肃一眼,又低头深呼吸了好久,“如果……我说如果,我们俩还是最好别做朋友了,你会怎么办?”  “那就按你说的。”应肃轻声道,“我没意见。”  崔远山看了看他,眼睛有点红,大概是酒意染的,然后才把啤酒丢了,站直了走过来,他伸出胳膊拥抱了下应肃,没抱很久,分开时迟疑着拍了拍应肃的背,他这次开始吸鼻子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这样的人,要是没我这种人死缠烂打着,能有几个好朋友。我要是也不要你了,那你实在是太惨了。”  应肃什么都没说,只是很平静地看着他。  “你故意拖这么久跟我说的?”崔远山重新靠回了栏杆,问他。  应肃想了想道:“不算故意,有时候忙忘了,想起来的时候我们自己也没协商好,不方便。”  “噢。”崔远山说,“太他妈感谢你了,我特别希望你能等我入土了才告诉我这事……『操』,你们他妈要公开了是不是?”  应肃又不说话了,他好像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身体里藏了两个机关,如果他想告诉你什么他就会说,如果他不想,就能用省略号敷衍过去。  崔远山看着他很绝望,然后说:“说真的,我开始觉得我爸特别温柔慈祥了。”  应肃便关心了他一下:“你要吃点『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应肃的好朋友——罗棠:哎嘿~第一百一十章   很难得。  崔远山在思考,这意思当然不是说他从来不思考,而是通常离开本职工作的情况下,他很少会动大脑去思索些什么东西,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他跟绝大多数有理想的艺术家都差不多,专注地痴『迷』于自己的领域,从而忽略许多正常人会去考虑的东西。  简单来说,就比如爱情。  尽管崔远山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这一天来的时候还是措手不及,这种感觉在某种意义上就跟追星也差不多,虽然清楚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得到他,但是他宣布了恋情跟结婚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崔远山完全能理解那些想『自杀』的姑娘们在想些什么了,那一瞬间的气血上涌,要不是他喝太醉了,自己也估计不出来当时会做些什么。  不过想想也做不了什么,最有可能就是挨应肃一顿揍。  这种令人伤心的话暂且不提,最重要的是,应肃的对象居然还是徐缭。  应肃跟徐缭谈恋爱这件事,槽点多得崔远山说都说不过来,不管是从人到事还是到关系。  首先第一点,就是『性』取向,崔远山一直以为应肃是无『性』恋,再不然就是异『性』恋,所以即便对方一直对他的心意视若无睹,崔远山也可以拿他们俩『性』取向不同这事儿来安慰自己;结果徐缭一出场,直接等同扇他个大耳光,非常直接地告诉崔远山:泡不到人压根跟『性』取向就没一『毛』钱的关系。  太过分了!长得漂亮难道就这么有优势吗?!  其次第二点,则是徐缭本人。  崔远山痛心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其实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嫉妒应肃多一点还是嫉妒徐缭一点,仿佛追星路上遇到了个帅气『迷』人的小哥哥,对方大胆且真挚地对他表达了好感,还以为自己无望的追星事业告一段落后,说不准会茅塞顿开跟小哥哥来场火热的恋爱。  结果小哥哥早已经成功上位,泡到了正主,他来接近自己只是想拿到几张“珍藏海报”,顺便试探下情敌。  这个社会怎么能这么阴险狡诈、冷酷无情!  崔远山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把房间里抽得雾气缭绕,仿佛下一刻就要飞升成仙,他想了很久,都在思考人生为何如此艰难,最终觉得狗命要紧,在呛死自己之前先开了窗,然后趴在窗口呼吸新鲜空气,咳嗽了老半天,居然这一刻突然觉得还是有爸的娃娃像个宝,于是犹豫了许久,大概三秒钟左右,打断绝关系这么多年来,头一次给他爸打了个电话。  对方秒接,这让崔远山受伤的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喂?”断绝关系后头一次接到儿子电话的崔麒很是美滋滋,险些想就地做一百个俯卧撑跟仰卧起坐,于是他稍稍咳嗽了声,矜持又自然甚至夹杂着些许难以觉察的得意洋洋,冷酷道,“谁啊。”  崔远山立刻愤怒地挂断了通讯,顺便把他爸拉进了黑名单。  狗屁的父子情!  当时应睿就站在旁边跟崔麒说话,看到手机上远山两个字大得出奇不说,连铃声都设定了特定,音乐非常辣人耳朵,不过这些都无损他的涵养,应睿过滤了难听的铃声,忽视了闪光的联系人备注,由衷为老友感到愉快跟欢喜,直到对方被挂断那一刻为止。  相识近三十多年,应睿第一次发自内心地询问崔麒:“你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  “我这不是一下子拉不下面子嘛。”崔麒试图跟他解释。  然而无果,崔麒自己也很沮丧,不过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得意洋洋道:“他既然主动打电话给我,那一定是失恋了。你别看远山这小子大大咧咧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其实是个很内敛的人,不会到处跟人家说自己的情史,尤其是小肃现在都有对象了,他肯定不会和人『乱』讲,免得小肃对象误会,那除了我也没人可以联系了,三天里铁定会继续打给我。”  应睿看了看他,在心里说道:“远山这么多年活过来怪不容易的。”  哪知道崔远山非常有骨气,一连三天都没给崔麒打电话,崔麒想了想,自己给他拨了过去。  崔远山本来不想接的,不过他真的很郁闷,早在两天前就把他爸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只是懒得打过去而已,于是只好接起来,没好气道:“干嘛,您老人家日理万机总算有空知道下我这个无名小卒是谁了?”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崔麒立刻理直气壮地斥责他道:“你小子换了号码又没跟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是谁?要不是我问了小肃,现在还把你丢黑名单里呢!”  崔远山换号码这事也是个老历史,他私人号码隔段时间就会变,换得概率之勤快令人怀疑是个干特工的,除了他爸跟应肃两个人之外,几乎没人能掌控他的更换速度跟新号码。应肃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崔远山的私人号码总是会第一个发给他,方便两个人联系,而崔麒知道的原因属于商业机密。  所以崔远山一下子也被亲爹唬住了,加上对方提到的人名让他心烦意『乱』,就把这事儿轻轻放过去了,沮丧道:“这样啊,先不要提他了。”  崔麒苦口婆心地劝道:“哎呀,世界上那么多帅哥,你何必盯着他不放呢,反正本来就是吃不到嘴的。你想,你有个知道你是同『性』恋都不会打死你的老爸,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强很多了。”  本来崔麒其实还想贬低应肃两句,让儿子意识到世界上环肥燕瘦,百媚千娇,个个都比应肃漂亮,可是想想这样实在太不厚道了,遂作罢。  毕竟应睿就坐在他身后。  这样的位置,总是让人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英勇如崔麒也不由得『毛』骨悚然,他很确定一旦自己失口说错什么话,文质彬彬的老友就会为了儿子冲上来对他失手一下,大义灭友之后毫不犹豫地斩断这段深厚的友谊。  虽说应肃在应睿心里很难跟过去的妻子一较高下,但其地位绝对远超出世界上的其他人。  就跟崔远山在崔麒心里的地位永远高于世界上的所有生物一样。  “应叔也没打过他啊。”崔远山很难过,他难过的时候智商就持续在线,非常机敏地反驳了他亲爹的例子。  “那可是……你叔打得过吗?”崔麒抱怨道,“你小子这么个青壮力,八个上去都不够他一个打的。你叔是嫌命长?”  应睿正翻着资料,听到后问他:“远山说到我了?”  “是啊,问你身体好不好呢。”崔麒捂住手机的通话孔,随口扯谎。  应睿笑了笑道:“身体好也不能打架啊,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好胜。”  “可不是。”崔麒道。  崔远山没能听见亲爹对自己的诽谤,倒是听了安慰好受得多了,抑郁程度大概下去了百分之三,他略有些感慨地说道:“其实我也不是真的接受不了,实在是小肃他对象太巧合了。他们俩加在一起简直像个核能冲击波,我现在还觉得晕头转向脑壳疼,你能相信吗,一星期前喝的酒,我现在都发飘。”  说到这里,崔远山就愤愤不平地拍起桌子来,“哎,老头,你是不知道,他对象是我们公司的一哥啊!人长得可漂亮,『性』格又温柔,说话还好听,你说怎么就被小肃给把到手了呢,我看他那个酷哥样,指不定还是我们公司一哥倒追的!啧,谁跟我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的,不知道还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吗!想起来就觉得心肝似火焚啊。”  崔麒听着不太对劲,琢磨了两下道:“等会儿,你到底是对小肃有意思,还是对小肃他对象有意思啊?”  崔远山很是大义凛然:“我对小徐绝对没有猥琐下流的想法,他跟我是心灵上契合的知己,知己你懂吗老头!非常纯洁的那种,我特别欣赏他,他也特别欣赏我的那种纯洁友情。”  他没好意思说以为徐缭对自己的想法不纯洁过。  “哦。”崔麒冷冷道,“你回来看我打不死你,小小年纪还学会脚踩两条船了!你对得起你应叔对你这么多年的爱护吗?!他就教你这个?你说我有什么面目去跟你应叔说这个事儿?”  崔麒心太脏,话里话外都不提自己,硬生生把崔远山的教育问题丢给了应睿。  搞得应睿匪夷所思,心道:这俩父子聊个天怎么老有我的事。  然后应睿就看着崔麒怒火滔天地把崔远山的电话挂了,怒不可遏道:“这臭小子还学会脚踩两条船了。”  应睿刚想安慰他崔远山不是这种人肯定有什么误会,就听崔麒道:“妈的,踩准了也就算了,不小心翻船我也不说他,可他这是被两条船给踩了啊!”  应睿微微一笑,要不是他不会打架,别看人到中年,现在就把崔麒按在角落里揍个欲哭无泪。  “那两条船是我家的吧。”应睿特别客气地欠了欠身,扶着椅子推开站了起来,还注意着别发出太大响声来,然后抄起一本厚重的历史书就放在桌子上,文学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桌子都晃了晃,还带着崔麒的心肝脾肺肾一起晃,读书人摘下眼镜擦了擦,颇为诚恳地说道,“你想怎么样?”  崔麒比儿子更大义凛然:“远山是时候该吃点教训了,这样对他才有帮助!”  应睿赞许地点了点头,把眼镜又带了回去。  “应睿啊,你是真的不会打架对吧……”  “……”  …………  今年是非常神奇的一年。  徐缭打破了用不上头条的魔咒之后,试图打破每次年会都在拍戏的魔咒,未果,今年年会不开了,老板理直气壮:没空。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十分不顺。  诚然钱跟地位还有名声能改变许多事情,不过在感情方面,明星跟常人并无任何不同,除了宣布恋情得先反省下自己对不对得起国家除外,其他都是同样的套路。养母偶尔会催一催徐缭带他的对象来看看自己,亦或者说下是个怎样的人就已足够。  徐缭被私生粉吓住,断了公开的念头,却并不意味着他真的就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所有人了。  之后应肃跟徐缭拍了很多照片,徐缭藏在手机里,既不敢设成屏保,也不敢设成壁纸,发表情包时都仿佛做贼,可看到的时候仍是美滋滋的,然后他就千挑万选了一张最满意的合照发给了养母。  他并不担忧对方会泄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然而对方的反应却出乎徐缭的意料:“怎么是个男孩子……”养母听起来又伤心又震惊,“小缭,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啊。”  难道我肃哥就是坏孩子吗?  我肃哥曾经还真是坏孩子。  “你接受不了?”徐缭有点出乎意料,却又觉得这事儿情理之中,他的圈子注定了大家对『性』甚至『性』取向相当开放,即便有恐同的,私底下念叨念叨,也不会当面说出来。可养母却不同,她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过着普通的生活,有着普通的想法。  话不投机半句多,徐缭很快就挂断了手机,觉得心情有点儿糟糕。  应肃知道他在跟谁聊天,也知道他在聊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敲了敲门,让徐缭下去,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冬天开着空调,有个人亲密贴在一起看电视是一种相当极致的享受。  电视里在放一部老剧,是应肃最近重温的,从主演到配角称得上是群星荟萃,现如今再难看到这样的阵容,还有两名熟人,罗棠大概是十几岁时演得这部戏,在里面演一个不知道女几,戏不算多,徐缭来的时候,恰好看到她退场。  主角是几十年前极红的一位小生,如今已经是国家一级演员,几乎不怎么出现演戏了,徐缭抱了果盘吃水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画面,在心中赞赏这身段演技。然后就看到嫩得能出水的罗棠出现在下个镜头里,她演的人物受了伤,旁边站了个傻帽,居然是赵松溪,当时就把徐缭给震撼住了。  赵松溪那会儿也挺年轻的,一张脸上满是胶原蛋白,看起来居然像个小白脸。  应肃吃了块小熊饼干,慢吞吞道:“我才知道原来他们俩这会儿就合作过夫妻。”  徐缭光造型就看笑了,乐不可支,说道:“什么玩意?”  他看了两分钟才大概知道了剧情,大概是罗棠扮的这个女配是个反派,然后赵松溪扮的是个富家公子哥,还是男主角的好朋友,两人成了亲,现在事情败『露』,男主角跑来杀女配,罗棠要退场了。  罗棠这段戏演得十分出彩,美目流转,顾盼生辉,脸上还带着冷笑,唇角挂血,清纯跟美艳结合得恰到好处,台词也说得漂亮:“你们这些男人,生怕女人强过男人,但凡女人出了头,就恨不得在她们身上贴满男人的标签,才能觉得心头舒口气。”她又看了看赵松溪,冷笑道,“你们既然总小看女人,又何必怕被女人玩弄在鼓掌里,他……他又好到哪去,也不过是这世上蠢笨如猪的男人之一,只因我喜欢他,这才着了你的道。”  “是我自己输给自己,你可别自作多情,觉着是自己厉害。”  说罢,这女反派便气绝身亡了。  赵松溪的演技果真没得挑,演“蠢笨如猪的富家公子哥”也演得似模似样,把恐惧茫然跟悲痛的犹豫和挣扎演绎得入木三分,只不过他们俩这时很明显没来电,不过也说不准,这两位演技都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徐缭深呼吸了一口道:“我怎么觉得这就是罗棠能说出来的话。”  “这就是她会说的话。”应肃肯定了他。  他们俩在沙发上笑了好一会儿,然后又黏黏糊糊地亲了会儿小嘴,差点把嘴亲肿了,徐缭窝在应肃怀里搂着他,挨挨蹭蹭,仿佛脾气温顺的家猫,甜腻又黏糊的:“哎呀,应肃,我真喜欢你啊。”他话说了半截断开来了,低下头想到了罗棠在病房里说得那句话。  其实很较早之前,徐缭好奇过罗棠怎么能跟应肃成为朋友,甚至知道应肃那么多事。 第103章 应肃对徐缭有这种想法感到很不可思议,这让徐缭非常愤愤不平,他心想要是应肃能经历过喝四块钱啤酒的日子,一定能理解自己的过法。他现在几乎不怎么忌讳过往发生的那些事了,那些疮痍像是他人生路上隔着几块无法搬动的难看石头,绕过去了,也就没有任何麻烦了。  徐缭再也不会下意识避开这些。  而令徐缭真正意外的,反倒是养母在数日后又打来了电话,她的态度让徐缭一度失望跟遗憾,不过这并无损他对这位长辈的看法,墨守成规、拥有陈旧腐朽的想法,并非是她一个人的过错,连这个社会大半数的人对此都无法理解,更遑论一个普普通通的『妇』女。  拿这件事责怪她不知变通,未免太苛责了。  “你是真的非他不可吗?”养母的声音听起来憔悴了许多,若是亲母子,她大可大声叱骂痛责,可是对这孩子,她是半点办法没有,母子情刚修复不过几日,实在经不起考验,人从来都是经不起考验的,她虽然平庸无奇,但也知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没有想象得那么紧密,这时看起来坚韧无比,其实很可能会一瞬间断开。  更何况,她欠徐缭的实在太多了。  “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怎么说……”对方近乎是苦口婆心地在劝徐缭了,竭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你到底是个大明星啊,就算你们两个人是真心的,可是其他人不会这么想的啊,他们只会嘲笑你们,只会觉得……”  过了很久,她也没有把“恶心”两个字吐『露』出来,冥冥之中,她觉得如果这两个字说出来了,也许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在乎。”徐缭平静道。  养母沉默了很久,才道:“那他对你好吗?”  “很好,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他对我更好的人。”徐缭缓缓道,“如果没有他,我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养母又急切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不是喜欢他,也许你只是……”  “这个问题他说过了。”徐缭想起应肃严肃的脸,居然还有心情笑一声,“不是,我只是爱他。”  “我知道了。”养母听起来很失落,她欲言又止,然后沉默了会儿,像是很疲惫地说道,“我还有些事。”  徐缭笑道;“没关系,你忙吧。”  “对不起,小缭。”养母却没立刻挂断,只是半晌才道了个意义不明的歉。  没什么可对不起的。  徐缭想。  时运罢了,天意从来不由人,哪来这么多对不起跟没关系,向来是人贪心不足,想勉强什么才会落得悲惨下场。  就跟他上辈子一样。  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左右,徐缭才有时间去探望罗棠,对方在第二天下午三点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都是女孩子,根据应肃的形容,孩子们刚出生的样子非常难以形容。不过等徐缭过去的时候,她们俩都已经变得怪可爱的了。  徐缭受宠若惊,感动得热泪盈眶,捂住心口道:“这就是我那俩干闺女?”  赵松溪立刻变了脸『色』,罗棠在病床上有气无力道:“来,徐缭,我让你知道阎罗王长几只眼。”  尽管徐缭说得非常『骚』/情,可是夫妻俩还是发现一个事,他只敢嘴上调戏两句,实际上压根不敢上手。赵松溪抱着女儿递过去的时候,徐缭僵硬得简直跟个木头一样,他其实在剧里也抱过婴儿,不过那些孩子基本上都七八个月大或者是一岁左右了,加上那时候他也没谈恋爱,对孩子压根没半点幻想,心态也不一样。  准确来讲,那些是婴儿,现在徐缭怀里这个,才只能叫新生儿。  小姑娘很软,小得让人害怕,仿佛每根骨头都是酥的,眉『毛』淡得压根看不出来,眼睛闭着,睡得很香甜,身上有股说不出的味道,说『奶』香太甜,说『奶』臭又过分了。她的脸颊较为丰满,粉嫩嫩,白绵绵,像个麻薯,两片小小的嘴唇无意识吮吸着,探出点舌尖。  徐缭凝视着她,想开口说句冷笑话:“这丫头还是个无眉师太啊。”  结果连嘴巴都张不开。  罗棠见徐缭都快吓哭了,嗤笑了声,赶紧让赵松溪把孩子抱走了,这才把徐缭从石化状态解除出来了。  赵松溪在病房里陪护,金球奖的奖杯还搁在罗棠的床头柜上,看来是压根没机会回家一趟,徐缭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大概都是软的,险些出身冷汗,而罗棠跟赵松溪也不笑话他,只是专心看起女儿来,两个小姑娘都乖乖巧巧地熟睡着,仿佛能就这么看到天长地久。  “对了棠姐。”徐缭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赶紧去翻应肃的包,十分诚恳道,“来,这套护肤品送你,我特意查过资料了。”  罗棠怔了怔,这才舍得从女儿身上挪换过眼神来看了看徐缭,又推了推赵松溪,虚弱道:“你这帮朋友里头,最没白交的就是徐缭了。”她轻声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会儿徐缭,缓缓道,“只有他记得给当妈的送礼,而不是给孩子送。”  徐缭冷汗流了满脸,干巴巴笑道:“棠姐客气,客气了。”  他没敢说自己实在不懂小孩子需要什么,干脆就从大人身上入手了,好在罗棠似乎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她又道:“不过你跟应肃也真是有意思,一个送我保健品,一个送我护肤品,你们俩是不是商量好了。”  徐缭嘿嘿一笑:“是……是吗?其实我还没跟他说过,可能这就是默契吧。”  罗棠被这口狗粮噎住了,很没形象地翻了个白眼,十分无语。  离开医院后,徐缭上自己的拖车坐了半天,司机问他要去哪儿,他想了想,先说了公司,然后又改成了自己家,倒在沙发上看着手机许久,最终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什么事?”应肃问他。  徐缭换了个别出心裁的姿势,他蹲在了沙发的角落里,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战战兢兢道:“我去看过棠姐了,她家的小孩子很可爱。”  应肃轻笑了声:“终于当上干爹了,开心吗?”  “……挺开心的。”徐缭顿了顿,忽然道,“应肃,你……会不会有时候觉得小孩子很可爱啊?”  “对我来讲,你已经足够可爱了。”  所以没有小孩子也没关系。  应肃没有说。  但是徐缭听懂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把一些现实的东西用很温柔的方式写出来~第一百一十二章   双胞胎在徐缭的朋友圈里火得仿佛新一任超级巨星。  倒没有人傻到以为这俩是徐缭的亲闺女,无论圈子连没连在一起,赵松溪跟罗棠喜得爱女的消息还挂在头条上,而徐缭本身消息也发得足够清楚了:探望棠姐的时候看到我俩干闺女了,长得真可爱。  底下留言不少,大多数是不知道他跟应肃交往的,这事儿说来也隐秘,连汪甜至今也不知道,这部分人都在底下留言让他赶紧找个对象结婚生娃。徐缭觉得这思路挺清奇的,为了个孩子而去结婚找对象,他不会投资让科学家抓紧时间研究出来如何同性繁衍吗?  起码后者说不准还挺有可能的,就跟小姑娘文包里写的那些玩意似的,指不定哪天科技就突飞猛进了,想想这几年的科技进步,还是蛮有希望的嘛。  不过应肃都说了,徐缭一个人就已经让全家的可爱值达到max了,他觉得完全没必要搞个小孩子介入他们两人的爱情之中,小孩子这种生物,自然是别人家的可爱,网络上不是很流行云养猫吗?  徐缭提前帮广大网民体验下云养娃是什么滋味。  不过真正引起徐缭警觉的,是崔远山的回复。  崔远山:“也得生得出这么可爱的女儿。”  自打两人交际以来,崔远山鲜少用这种口吻说话,不过也指不定他当时心情不好,可以理解,问题就在于,这句话的重点到底是在“生不生得出来”,还是在“这么可爱的女儿”身上?  徐缭对上崔远山敏感度就上升无数百分点,疑心是应肃将两人的事情告诉了崔远山,然而将心比心,要是换做自己发现白月光被自己的下属挖了墙角,那还不得瞬间火山爆发,洪流决堤,上演各大“自然灾害现场”,哪能如此平静,只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要是发言的人是应肃,那还有可能。  快到年底的时候,徐缭进公司拿资料时跟崔远山碰巧见了一面,对方邀他去喝咖啡,就在办公楼底下旁边的商场里,五分钟左右的脚程,助理还要忙着打印相关文档,够他们俩喝上七八杯了。  当时情况倒也巧合。  公司已经大得远超出徐缭的想象了,他很久没回公司了,记忆里似乎还是那个不小的场所,透着鲜浓的绿意,夜间能听见蝉鸣虫叫,老旧的楼房一排排上去,他透过宿舍楼的窗户,能看见皎洁的月光,带着点久远的年代感,寂静而安宁。  公司的新址跟应肃本人的风格很接近,都有种不近人情的冷酷感,几何跟冷色调恰到好处,角落里点缀的一点盆栽勉强唤起些许生机。无论男女都穿着相差不远的正装来来往往,仿佛一台台人型机器。  徐缭走在过道上,只觉得陌生,前台小姐显然认得他的脸,可徐缭却没见过她,包括许多人都已是新面孔了,汪甜也已经变成了汪姐,她站在徐缭身边的时候,不少人冲着她点头问候,直到看见徐缭时一个个愣在原地。  崔远山下来的时候,女团的新人们刚从舞蹈室里出来,这两年男团女团渐兴,想来崔远山也有这方面的想法,小姑娘们年纪都不大,带着未脱的稚气,看见徐缭的时候几乎全在尖叫,被助理们挡开了。  然后徐缭跟崔远山两个人就在电梯口遇见了。  “去喝杯咖啡吗?”崔远山面不改色地把手里装着咖啡的纸杯递给了女秘书,很显然就是刻意要跟徐缭谈一谈。  “行啊。”徐缭云淡风轻地对他笑,“你请客?”  崔远山侧了侧头,示意往外走,很不屑地说道:“就怕你吃不穷我。”  咖啡馆在三楼,落地窗擦得干干净净,低头就能看到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喷泉大概是出了故障,喷一下停一下,频率停停顿顿,有小孩子坐在旁边拨水玩,大人站在旁边与认识的人说说笑笑。  这种小资情调本来受众就不多,带孩子的人鲜少会进来,这就去了不少人流量了,而情侣们则不少都进了电影院,便又去了不少人流量。《七日恋歌》虽然早已下映,但徐缭的人形牌跟电影海报却还贴在墙壁上,他匆匆瞄了两眼,看到有人在人形牌边合照,不由得笑了笑。  店里几乎没有人,服务生无所事事地站在吧台后面喝咖啡,见到他们两个人进来立刻站了起来,问他们要什么。  徐缭只是简单变装了下,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由着崔远山去点单,对方轻车熟路地站在前头看了看菜单,利落地点了几份东西,还顺带着把服务生逗得哈哈直乐,他跟应肃不同。应肃只在有利益需求的时候才会知道什么叫逗人开心,可跟崔远山在一起的时候,绝大多数时候都挺开心的,只除了他转职成导演那段时间。  很快崔远山就端着咖啡跟甜点走了回来,他坐下来的时候先吃了口奶油,脸上沾上不少也不管,然后抬头问徐缭道:“你要不要吃?”  “你吃吧。”徐缭端起咖啡喝了两口,味道苦而醇香,他想了想,解释道,“我在减肥,应肃对我的体重很不满意。”  崔远山听见这句话忽然笑了笑,他捏着杯子的把手在杯盘上转了好一会儿,才若有所思道:“跟应肃这个人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很累。”他第一次没喊‘小肃’,而是堂堂正正地在说应肃的名字,让徐缭心里突突直跳。  “这么久了,你应该也多多少少有些感觉了吧。”崔远山眼睛都没眨,咖啡的热气就那么蒸着眼睛,跟做桑拿一样。  这儿的环境很清幽,布置得相当有情调,如果晚上来的话,悬挂在半空,缠绕在横柱上特意装好的烛台可能会点上火,那样就会有点烛光晚餐的浪漫气氛了,不过显然在场的两个人都没有相应的想法。  徐缭架起了腿,而崔远山只是说道;“应肃在熟了之后是个很烦人的人,洁癖严重,不喜欢跟别人肢体接触,你成功了特别兴奋想跟他来个拥抱没问题,就是可能事后会发现他会烧掉你碰过的那件衣服,相信我,他因为这事儿烧过的衣服少说也有百八十件了。这数目可能还是我一个人的量。哪天他在自己家里建个焚烧炉我都不怀疑。”  徐缭想了想,心道:我日啊!没谈恋爱跟刚谈恋爱那会儿难怪从没见他穿过重复的衣服。  其实就算是恋爱这么久之后,应肃也鲜少会穿重复的衣服,他几乎不会准备不周到,即便偶尔有几次失手,之后也很快就会换掉。更过分的是,假如在某些突发意外上,是徐缭先动的手,那么穿那件满是狼藉的衬衣的人,绝对不会是应肃。  这导致有一点比较不幸,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徐缭先动的手。  偶尔应肃会提醒徐缭,让他好好思考过后选择先被欲/火冲晕头脑,事后才开始后悔;有些时候应肃不会提醒徐缭,让他直接被欲/火冲晕头脑,事后才开始后悔。  崔远山叹了口气,他玩了会儿咖啡杯,有点惆怅:“其实下面有个酒吧,不然我们去那儿喝一杯吧?”  “行啊。”徐缭笑了笑。  于是他们就放弃了吃了一半的甜品跟一半的咖啡,转到了商场地下一层,里头也很热闹,崔远山说的酒吧在最里面,冷冷清清的,门口牌子挂着暂不营业,他看都没看,直接走了进去,徐缭也就跟了进去。  崔远山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对方给他们上了两杯酒,冰块落在里头丁零当啷的煞是好听,是威士忌。  这两杯都倒得不满,崔远山端起了自己那杯喝了口,看了看徐缭,笑道;“这个不增肥的。”  “太冷了。”徐缭缓缓道。  崔远山就笑了笑,把那杯酒全喝完了,只剩下冰块在里头晃悠,他说:“一看你就没有喝酒的经验,喝多了就暖起来了。”  徐缭心道我失意喝酒消愁那会儿你还在发财呢。  不过曾经同是天涯沦落人,徐缭还是看得出来崔远山不太高兴的,于是他很会看脸色地端起了酒杯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一敬,慢悠悠道;“心里要是冷,喝多少也热不起来,这事儿我有过经验,你找我来该不会只是想请完咖啡请喝酒,都没喝两口就走,这么下去你指不定真会被我吃穷,整个广场都能溜一圈。”  其实别说是吃一圈,就是把整个广场买下来,对如今的崔远山来讲也不是太大的难事,更别提吃穷他了,不过对方还是很配合地跟着这句玩笑话咧了咧嘴,然后又开始跟他讲应肃的坏话。  崔远山跟应肃认识这么多年,人无完人,加上应肃某些时候的确特别不是个东西,所以他几乎滔滔不绝得说了差不多四杯酒,然后才直勾勾盯着徐缭。  “怎么了?”徐缭基本上已经确定崔远山知道自己跟应肃的事儿了,只是还不确定对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他倒是希望是应肃说的,不过按照对方跟自己提公开那态度,应该不可能是他。  要是崔远山自己观察出来的,徐缭只能佩服对方的性格实在好到惊人,居然这会儿还没有跳起来跟他打上一架。  “应肃是个很遭人恨的人,记仇、小气、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半点没应叔的委婉客气。”崔远山说道,“最可恨的就是,他大半时候都是对的,所以你无论多不情愿都得听他的话,而且他这样的人,要是出了错,铁定是大麻烦。” 第105章 ……  “请输入指纹。”  停完车直接回到家里的应肃打开了门,匪夷所思地看着正在跟门进行单线交流的徐缭问道:“你在干嘛?”  “如你所见,在跟你的门畅谈人生。”徐缭幽默道,“你这卡又没用,还得你来给我开门,给我干嘛?”  应肃理所当然道:“输进去就行了,我到时候去帮你把手续办掉,你以后遇到媒体甩不掉可以直接开进来了。”他说着转过身去,又拆了双新拖鞋给徐缭,让人换上。  徐缭捂着怦怦直跳的小心脏,脸泛桃花,双眼湿润,感动无比,门卡就压在胸膛处,他靠着门框激动道:“肃总,您这是要包养我吗?”  应肃面无表情地看着男朋友抒发那旺盛的表演欲,然后拽起他的食指摁在了机器上,等走过流程就立刻松开了手,冷冷道:“行了。”说完这句话后再也不管徐缭的死活,自顾自地往大厅里走去了。  玩笑话说完了,徐缭这才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迈入应肃的地盘,现实永远跟幻想差距过大,在徐缭的印象里,应肃的家理应是整洁无比、一丝不苟、每样东西都摆在它应该在的地方,精致的仿佛房地产商跟房屋中介会给人发的介绍册上那些精心打扮过的样品房。  倒不是说这个印象有什么问题,而是应肃家的摆设远比徐缭所想象得更空旷跟单调,墙壁上摆着标本,有蝴蝶也有树叶,还有些像是贝壳跟海螺,嵌在相框之中,客厅跟厨房相连,与二楼连接的是条巨大的螺旋楼梯,并不算狭窄,背后则是整面书墙,铺着张地毯跟沙发,还有一盏落地灯。  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家具了。  这哪是简约风格,是简陋风格的极简了。  徐缭万万没想到应肃的家居然会是这个样子,加上其他房间的门紧闭着,他顿了顿,诚恳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家非常像是电视剧里演的变态杀人狂会住的地方。”  “你是第一个,大概也是最后一个。”应肃刚磨好豆子,正在煮咖啡,徐缭就走过去坐在了吧台边上,轻车熟路地从底下顺出瓶鸡尾酒来,看了看颜色不喜欢,又塞了回去。吧台上放着一小盆绿植,种着仙人球,旁边还有个镂空花型的书立,放着几本小说跟一本声乐书,还有三份薄薄的剧本。  是白苏的工作。  徐缭瞥了眼就没有兴趣了,颇为稀罕地东摸摸西看看,随口问道:“你今天怎么突然想着要带我来你家?”其实事情哪来那么多为什么,你今天为什么想吃脆皮鸭,你为什么是个异性恋,你为什么会想出门看电影,你为什么想玩游戏?  因为想所以想,哪来那么多问题,延伸下去简直可以探索宇宙,为什么人不会飞,为什么人要吃饭,为什么会有太阳跟月亮等等……  可有情人之间,再无聊的话也不嫌多。  有时候聊什么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在聊,聊得开不开心,这才是最关键的。  “因为我要做一件事,需要让我觉得安全的环境。”应肃淡淡道,“所以带你过来。”  哇,这消息有够劲爆,明天该不会世界爆炸吧?  徐缭下意识看了看窗外,迟疑道:“最近新闻有没有报道快要彗星撞地球的消息啊?像是您这样的人物也需要安全的环境吗?我踏出这个门之后会不会遇到什么白胡子老爷爷给我发放拯救世界的重担?比如说为了拯救世界而出道变成偶像之类的。”  “闭嘴。”应肃冷冷道,然后给他递上了一杯热咖啡:“先喝点暖暖身体。”  “哦。”徐缭老实捧起了白瓷杯,吹了吹热气,轻轻啜饮了一小口,然后忽听对方开口道,“那枚戒指,还在吗?”  徐缭顿时紧张了起来:“干嘛?你要拿回去吗?如果我誓死不从,你不会是要杀人分尸吧。”  “……”  应肃无言以对,只好鄙夷道;“你该去当编剧。”  “我这个颜值,这个演技,当编剧岂不是糟蹋了。”徐缭用更鄙夷的口吻回敬应肃,“你也是当经纪人的人了,有时候估计上街得客串半个星探,居然说出这么不专业的话。我真是鄙视你。”  应肃竟无言以对。  热咖啡都堵不上徐缭的嘴,饮品刚下去小半杯,他意犹未尽道:“我总算知道你干嘛要到我那儿去睡了,你这个地方真是绝了,说住的地方都算客气,压根就是个装潢不错的空仓库啊。我还一直觉得我那狗窝会不会慢待了你这见多识广的大人物,想想你平日里就住这种地方,还不如我那儿呢。”  “只是问一下。”应肃自动忽略了那段废话,也低头喝了口咖啡,看起来像是有点紧张,他清咳了两声,脸上像是有点红晕,可徐缭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当然还在了。”徐缭赶紧摸进领口里拽了拽,严肃道,“这是咱妈的东西,我自己丢了也不能把它丢了啊,人在东西就在,就算人不在了东西也不能丢啊。”  “胡说什么。”应肃把脸一板,斥责他道,“真遇到什么事,当然是保护自己为先,它到底是个死物,不过是寄托了感情,才显得重要起来,要是它重要过活生生的生命,那不就本末倒置了。”  徐缭被训得嘿嘿直笑,虽然挨了骂,但心里却透着一股美。  他心知肚明得很,这枚戒指对应肃到底有多重要,光是对方一直贴身带着就足以证明这样遗物没有他说得这么无足轻重。  只不过是徐缭比它更重要而已。  “好端端的,你干嘛提起它,吓我一跳。”徐缭把一颗心放回去,又不老实地嘴花花道,“我还以为你想收回去换个人形胸台挂着呢。”  应肃对徐缭简直是又爱又恨,又无可奈何,要是换个人跟他说这句话,他早就翻脸走人了,哪还轮得到对方在这儿喋喋不休。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两个人的性格南辕北辙,徐缭成熟稳重又不乏活力,玩笑话几乎百无禁忌,只是从不过头,他向来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谁是真正的不高兴,谁却是故作凶恶。  可惜应肃对他的底线也是毫无自制力地不断后退,几乎没有退无可退的那天,实在也不能怪徐缭蹬鼻子上脸,越发嚣张。  都是自己宠出来的。  徐缭很没安全感,若是轻轻敲打他一下,哪怕不痛不痒,对方都仿佛受了重大打击,迅速缩回自己的壳中,仿佛贝壳一样稍稍刺激就足以它彻底闭合起来。贝类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用血肉把石头磨砺成珍珠,徐缭也花了太长的时间,花了无尽的血泪,走到了今日。  余生除了让他欢喜,应肃没有其他愿望。  这张脸理应是愉快而幸福的。  想是一回事,做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应肃的指尖无意识点着吧台表面,他稍稍抿了抿唇,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焦虑跟犹豫萦绕着心头,即便明知对方不会拒绝,却难免感到患得患失。类似的情节在他从事这份工作以来,不知道在片场里看过多少,又有多少经典片段被剪辑在一块儿,每一段都动人无比,可应肃做不到。  他订了花,又退了。  准备了烛光晚餐,排练后放弃了。  没有任何一个人的计划跟他共通,没有任何经验供以参考,也没有任何人与他此刻的心情相同。  那些示范毫无意义。  应肃这种长时间的沉默反倒让徐缭略有些发毛了,他迟疑了片刻,战战兢兢道:“肃哥,咱们有话好好说,您该不是真的移情别恋,带我到这来详细说个分明了吧。我先说啊,要是你对象没我好看没我有能力,我是打死也不会分手的。”  “你倒是有自信。”  应肃简直都懒得跟他生气了。  最终应肃只是摸出了那个红色的小方盒,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给你的。”  徐缭的心突突直跳,他瞬间就伸手覆住了那个盒子,心神恍惚飘荡,处于难以置信跟神游天外这两种魂不附体的神奇状态之中,具体来讲,就是大脑彻底放空,就差张开嘴把灵魂吐出来了,他呆了足足有三十秒左右,连一句俏皮话都想不出来,而是抓紧了,盒子在他手心里仿佛都能嵌出个形状,他才用拇指拨了开来。  暗红色的丝绒盒里是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正盛放着,露水都未扫去,还完美地粘在花瓣上,谁知道这见鬼的是怎么做到的。  花蕊里托着两枚银戒。  “这是真花吗?”徐缭的声音都在打颤。  应肃:“……”  “是。”他说道。  徐缭呆呆地说道:“那……我现在该走个流程,还是直接就哭啊?”他还没意识到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掉出来了,面无表情地啪嗒啪嗒掉眼泪实在有够好笑,应肃忍俊不禁地抽过纸巾帮他擦了擦脸,对方半晌才惨叫一声:“你有没有搞错啊!你跟我玩这招?我今天穿得不是新衣服,头发也没有理,因为没工作整个人都一塌糊涂的。早知道我出来的时候先洗澡了!”  这当然是夸张,徐缭到底是明星,注意形象几乎养成了本能反应,完全没有他说得那么糟糕,如果忽略他惨白的脸,完全可以说得上是丰神俊朗。  “没关系。”应肃轻声道,“你这样就很好看了。”  徐缭都惊呆了,他紧紧抓着那个小盒子,一下子不知道该先感动地回应自家对象的情话,还是先把戒指带上,半晌才愤怒爆发道:“你也太乱来了吧!求婚这种事不该是我先想到的吗?我什么都没有准备!”  应肃看着他笑:“那你要不要?”  “当然要啊!”徐缭怒道,“谁让我摘下来我就打死谁!”  哪知道应肃脸色一变,立刻道:“有点职业精神,你拍戏的时候一定要把它摘下来,不光是戒指本身的安全问题,还有角色塑造的问题。”  “你跟我求婚了之后的重点是这个吗?”徐缭难以置信道。  应肃奇怪道:“不然呢?你已经收下了,当然接下来就是说正经事了,否则还要怎样?”  徐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静道:“当初选择跟你交往,不是我有病,就是你有病,要不就是我们俩突然都有病,现在我要是把我脑子戳开来搞不好能发洪水把你家冲垮,你信不信?”  请恕应肃完全无法理解这句话的笑点,他看起来比较像在怀疑自己的戒指到底有没有给对人。  “来,你出来一下。”徐缭对应肃招了招手,他们俩一个坐吧台内侧,一个坐在外侧,不方便发泄情绪跟进行更亲密的全身性肢体接触。  应肃非常听话地走了出来,这可能是徐缭前半生里他表现得最听话的一次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徐缭在听他的话。徐缭退后了好几步,助跑了几米,然后就跟踩了弹簧似的扑到了应肃的身上,事实并没有像是徐缭想得那样:应肃稳稳当当地托住了他。  而是两个人一块儿摔在了地板上。  应肃全身上下都写着“你死定了”的危险气息。  徐缭先发制人,大声抱怨道:“你力气也太小了吧!”  “你是不是想我拧断你的胳膊。”应肃的声音差不多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了,徐缭急忙嘿嘿一笑,直起身体来老老实实坐在了应肃的腿上,务必力求拿体重压住对方,避免打架过分专注技巧性的不良青年真的上来直接拧断他的胳膊。  戒指还没带上,胳膊就断了,这太不合适了。  “这么喜庆的日子,就不要见血光了吧。”徐缭干巴巴笑了笑,也知道自己过分了,他到底不是一米六几,体重不过百的女明星,突然跟炮弹似的撞向应肃,对方难免接不住力道。  徐缭赶紧把红盒子拿出来献宝,眼睛一眨一眨的:“应先生,你愿意跟我成为合法伴侣吗?”  应肃躺在地上有气无力道:“现在说不愿意还来得及吗?”  徐缭果断放弃询问当事人的意见,抓过应肃的手就给他戴上了戒指,正打算给自己戴上的时候,应肃出了声:“起来,你再不起来,我就让你这辈子都起不来。”  这还得了,徐缭这脾气哪能容得下对方这么大放厥词,于是“嗖”一声立刻站了起来,老老实实站在边上,笔直地仿佛要参加军训。应肃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站起身来,好在他铺了一块装饰性的地毯,不然直接跟地板亲密接触,不过纵然如此,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声音里就多了丝寒意:“把戒指拿来。”  徐缭赶紧谄媚地递过红盒子。  应肃抓过他的手,给他戴戒指的样子很专注,比求婚时更为平静和认真,脸上微微带着笑,颊上都像泛了点桃花色,看的徐缭心脏怦怦直跳,审美观直线崩溃,他心想:这个世界怎么能创造出应肃这么好看的男人呢?这公平吗?合理吗?  “徐先生,你愿意成为我的配偶吗?”  应肃低头轻吻了下徐缭的手指。  墙壁上千万只蝴蝶飞舞了起来。  徐缭想。  我完了。  真的。  比完了还要完了的那种完了。第一百一十四章   感谢民政局战战兢兢的工作人员,在假期前一日仍旧尽职尽责地守在岗位上。  这个下午几乎没什么人来,两人按照规矩拿了号,又填了几张表,工作人员年纪有些大了,显然不追星,对徐缭的脸完全不为所动,只是看着他们俩怪唏嘘的,嘀咕了句还真少见就不说私心话了,认认真真地开始验收复印件跟原件,让他们俩签字拍照。  徐缭意识到拍照还要花钱的时候,忽然道:“网上这些小姑娘真是坏心眼,跟我说九块钱就够了啊。”  他还真从兜里摸出了四个硬币跟一张五块钱。  应肃哭笑不得:“你刚刚摸我钱包就是为了这个?”  “是啊,不然呢。”徐缭叹气道,“我还想拿证的时候潇洒地把钱递出去的。”  他眼巴巴地看着应肃,应肃揉了揉鼻梁,把钱包递了过去,缓缓道:“行吧,你去那边缴费吧。” 第107章 “刚刚?”应肃略有些疑惑。  “嗯。”徐缭道,“就是你说:这是我先生。”  他还特意压低了嗓音模仿。  应肃平静道:“这是事实。”  排队很无聊,大家多都在窃窃私语,或是满怀期待,徐缭并非粉丝,因此兴致缺缺,只是跟应肃待在一起就觉得十分开心,后来快检票的时候,雪下大了些,应肃撑开了折叠伞遮着两人,气氛竟一时有些浓情蜜意。  晕头转向的徐缭还来不及多恋爱脑三秒钟,就被推进了会场。  演唱会即将开始,大家找自己的位置落座,应肃挑得果然是个好位置,舞台一览无余,他们能很清楚地看到金雪梅跟舞团的表演。  这天晚上,徐缭不记得金雪梅唱了什么歌。  他只记得中场那首歌,应肃跟唱的嗓音醇厚温柔,歌声比台上那位音乐圈的泰山北斗更胜一筹。  “我愿意为你,俯首称臣。”  应肃看着徐缭,声音渐停,而徐缭呆呆回望他,几乎没反应过来。  直到一只话筒忽然出现在徐缭眼前。第一百一十五章   不幸中的大幸,这话筒不是对着徐缭来的。  大幸中的不幸,这话筒,是冲着应肃去的。  金雪梅看起来似乎认识应肃,递话筒递得相当习惯,脸上还带着笑,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随便递麦给歌迷的模样,身旁不少人掏出了手机拍摄录像。应肃看起来有点无可奈何,可还是稍稍欠了欠身,站了起来。  台子是t字形的,半包围着,中间有个长梯通道,随着一层层高上去的观众席铺到门口,金雪梅看起来像是本来想往走道上过去的,结果突然蹲了下来,就蹲在两人面前。  金雪梅真人看起来很儒雅,穿着风格也很休闲,看上去没有实际年龄大,戴了副黑框眼镜,头上有顶渔夫帽,外套是件很薄的格子衫,笑起来挺轻松随意的,比起著名歌手,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邻居大叔。  “要不你直接上台来吧。”金雪梅像是想抓下应肃的胳膊,虚手捞了把,失笑道,“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这句话是话筒放在嘴边直接说的,粉丝跟听到什么梗似的放声大笑,徐缭有点莫名其妙,转头看了看应肃。  “下首是《情根深种》。”金雪梅跟乐队做了个手势,然后站起身来拉了应肃一把。  “我就坐这。”应肃跟他说道,然后看着徐缭坐在了台子边上。  前奏刚起,金雪梅也跟着他一起坐了下来,闲话家常似的问他:“你对象在啊?”  应肃冲着徐缭直笑。  徐缭也冲着应肃傻乐。  《情根深种》是首经典老歌,二十年前风靡大江南北,红到超市里一度都在不断循环这首情歌,原唱就是金雪梅,也是他演唱会必唱的一首歌曲。  徐缭没怎么听应肃唱过歌,他的这位经纪人从来就不是个有生活情趣的人,别说洗澡,连刷碗都不会哼上两句,他便自然而然地认为应肃是不会唱歌的。然而这一切都在今天被打破,应肃唱歌出乎意料得好,不知道是不是徐缭心理作用,他甚至觉得应肃的歌声甚至更胜过金雪梅一筹。  自然了,金雪梅的人生阅历较应肃更多,他唱歌所流露出的情感更充沛,应肃听起来清而干净,高音低音都恰到好处,跟得很紧,几乎无可挑剔。  这首歌所有的歌词都像是在告白,如果说上一首《俯首称臣》让人激动澎湃,那么这首歌就让人觉得柔肠百转。  应肃整首歌只看着徐缭一个人。  他跟金雪梅唱了整整一首歌,然后把话筒一搁,一跃而下,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歌迷们的尖叫声和呼喊声全然入不了徐缭的耳朵,他只是看着应肃,口罩下的嘴唇微微一动,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来。  应肃额头上带了点汗,他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掉了,若无其事地继续欣赏整场演唱会。  演唱会结束时已经很晚了,歌迷们陆续退场,时而有小姑娘来跟应肃打招呼,然后等人散了大半,忽然边上的座位坐过来一个梳红色大波浪的白领,她化了个很妩媚的妆容,特别风情万种地靠着椅子,缓缓道:“你今年居然来了。”眼睛往徐缭身上一瞟,“还带了家属——”  红色大波浪的声音一顿,她忽然神情古怪地看向了徐缭,半晌之后犹豫道:“等……等下,你是缭缭吗?”  徐缭早把墨镜摘了,反正演唱会灯光暗,这会儿开了灯,他也忘记带回去,一下子眨眨眼睛,不知所措地看向了应肃。  应肃也看了他一眼,然后完美地误解了这个眼神所想表达的内容,肯定道:“是他。”  “什……”红色大波浪跟哮喘病发作了似的,忽然站了起来,高跟鞋踏在地面上的声音响得徐缭肉疼,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徐缭,一把挤开了应肃,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徐缭的双手,捧在胸口,热情地说道,“缭……徐老师!我是你的忠实粉丝,我……我叫山丘如我!啊不是,我叫尤萌萌,您能给我签个名吗?我可喜欢你了,我家里人也喜欢你,哎,不是,啊——我太激动了,现在一下子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她的确很激动,徐缭都能看见眼泪在她眼睛里打转。  “新年头一天能见到您跟雪梅老师,我今年接下来一直走霉运都没关系了!”红色大波浪——呃,尤萌萌快哭起来了,声音几乎哽咽,“您要好好的,保重身体,我特别特别喜欢您,你的每个角色我都喜欢!”  “呃。”徐缭冷静道,“谢谢你,不过你可不可以从我丈夫的腿上起来?”  尤萌萌呆了一下,立刻站直起身来,而被挤在边上的应肃只是单手捂着额头,看起来有点无可奈何。  徐缭想:如果应肃回家不烧这件裤子,我就帮忙放火。  遇到粉丝固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可同样,也是件令人忧虑的事,徐缭刚给尤萌萌签完名,迟疑了片刻就开口道:“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告诉别人?”  还没等尤萌萌反应过来,应肃也出了声。  “没关系。”应肃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徐缭,轻声重复道,“没关系。”  徐缭一瞬间不知道应肃是不是在暗示些什么,而尤萌萌半晌后凄厉地尖叫了起来,她可敬地把声音控制了小范围之内,伸手抓住了应肃的袖子,目光尖锐而冷酷,足以应聘任何言情剧里的恶毒女配,徐缭以自己的专业水平保证,在至今的小花圈子里,除非是拿了影后的那几位来竞争,否则基本上没有一个人会是她的对手。  “我叫你一声哥,你就泡我偶像来报答我?”尤萌萌很是悲愤,“大魔王,你还是不是人啊,每次能跟雪梅老师唱歌就算了,我当即兴节目看了,我男神你都敢泡?”  徐缭想了想,没敢告诉自己的女粉丝还是自己告的白。  应肃的洁癖显然是有点嫌弃尤萌萌的,不过不好开口,于是想了想,忽然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聚餐晚上发生了什么?”  尤萌萌脸色大变,瞬间谄媚道:“哎呀,大魔王您跟我这个小女孩计较什么。”她顺了顺应肃的衣服,变脸比翻书还快,“其实我就想祝福您跟我男神夫妻恩爱,白头偕老,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这祝福说得很违心,她看起来快要掉眼泪了。  为了掩饰尴尬,尤萌萌掏出了手机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仿佛有人找她,然而更尴尬的是,她的锁屏壁纸是《片面》里周怀跟顾长年拥抱的海报,还有什么会比当着人家夫妻俩看其中一位跟其他人cp更ky的举动,气氛倏然僵硬了起来。  尤萌萌显然也反应过来了,瞬间把手机塞进了包里,跟他们俩打了个招呼后瞬间飞奔了出去,为难她穿着高跟鞋跑出了短跑冠军的速度。  “什么事啊?”徐缭问应肃。  “那天遇到了喝多的醉鬼找事。”应肃淡淡道,“旁边就是诊所,我就把他们打进去了。”  打进去……  真是三个意味深长的字。  告别了粉丝这个意外,两人走出了会场,当时几乎走得没剩下几个人了,有部分歌迷去堵金雪梅了,徐缭丢掉了牌子跟荧光棒,问他道:“你怎么唱歌这么好啊?”  “我母亲是声乐老师。”应肃平静道,“可惜我并不适合这条路,她总说我嗓音好,技巧会得也快,只是没有感情,唱歌单纯停留在炫技上。”  徐缭一听就不满意了,嘀咕道:“那也得有技巧可炫啊,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可音乐是听来触动人心的。”应肃笑了笑,看起来有点落寞,“远山也说过我有这个毛病,业余还好,真当了歌手就得露馅。”  “……你很喜欢唱歌?”徐缭略有不忍,不由好奇问他。  应肃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想,如果我对这方面更有天分些,也许就能了解你对戏的着迷,起码在艺术上跟你有更多共同的话题。说不准有机会的时候,你演戏,我可以给你唱歌。”  徐缭看着他,仿佛从没见过应肃这个人一般,声音沉了很久才说道:“……老板知道我们交往,不是他自己发现的,是你说的,对吗?”  “恩,反正他们都会知道的。”  应肃轻描淡写道,  “你……你不担心了?”  “我也是个有私心的男人。”  徐缭在会场的角落里,摘下口罩,捧着应肃的脸深深吻了下去,一边喘气一边笑得荒唐,才道:“你说要是被媒体拍到,老板他会不会打死我们俩啊?”  “不会。”应肃一本正经地给他围围巾,冷静道,“最多打成猪头。”  徐缭笑得几乎直不起腰来了。  狗仔们大概是为了一血罗棠跟赵松溪的前耻,也可能是徐缭和应肃的确太招摇了,还有可能是徐缭的的确确就是个乌鸦嘴。  第二天的热搜第一位出现了徐缭的名字。  #徐缭热吻神秘男子#  从早挂到了中午,徐缭睡起来的时候手机都快爆炸了,通讯软件上几乎塞满了消息跟邮件,连小号都炸了。  “磕到真的了!”  “我的妈啊徐老师真的跟肃哥谈恋爱了???”  “谢谢脑脑奶了这对cp。”  “操,脑大是不是早就知情啊,细思极恐,当初脑大就说自己搞到真的了。”  “卧槽,卧槽,我他妈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应肃啊?”  ……  徐缭顺手瞄了眼热搜榜,发现第五位居然是:#别随便递话筒给歌迷#。  比起自己的第一位,其实他更好奇的是这条热搜,点进去发现居然是段视频,其中的主角刚刚跟他睡过一张床。  正是应肃。  视频很晃,女生的尖叫声清晰可闻。应肃大半个身体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幻化成条白影,可声音录得太清晰了,两人都没戴耳返,每个音却都完美无缺,博主买的位置不对,只能拍摄到背后,而且手机较糊,画质堪称“淳朴”,底下的评论倒是嗨翻天。  “两个人坐着好像失意的熊猫表情包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右边这位男粉丝唱得很不错了。”  坐在右边的是金雪梅。  徐缭想了想,意识到这个回复大概是在玩梗。  “这个歌迷是什么声压怪物啊卧槽,高音这么强的吗???”  “当场失业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好雪梅老师出道早啊,笑死。”  “金老师是挑了个来砸场子的吧。”  “怕了怕了!”  “神仙下凡辛苦了。”  “这种素人也太恐怖了吧,压根没戴耳返直接跟着雪梅老师一起唱,卧槽?还是现场乐队我的妈哎。”  “感觉不是素人吧,太专业了。” 第109章 徐缭发完就没多看,他觉得应肃那个转发实在是太没诚意了,加上微博都炸了,也就懒得费心去关注,只是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没宣发的超跑广告,好在广告片还没拍,出这事儿了估计也拍不成了,算了,让应肃去搞定吧。  三年的工资呢。  “上当受骗”没得到任何提示的厂商没能打电话来质问他为何做出如此不明智之举,还好没打来,否则徐缭此刻心火燃烧,非得喷他个狗血淋头,让人知道连徐缭顶头上司都没这资格得到事先通知。  结婚仿佛结成了公众危害,要说徐缭心里舒坦,那是不可能的事。  他要能修得对万事万物平心静气,那早就成佛了,怎么还能沦陷在这红尘脂粉窟里,尤其是他家这脂粉淡得跟天山的雪一样冷,要不是徐缭眼巴巴拿心窝暖了好几年,至今都化不出半点春水。  打来电话的是应睿。  徐缭跟他见过一面,只有一面,却仿佛认识了很久的老友,因此讲话时也还是原先的态度,仿佛这人只是病房里结识的一个好友,而不是应肃的父亲。  “那辆车挺漂亮的。”老人家说起话来很是大方,他轻轻笑了笑道,“再合适你不过了。”  徐缭干巴巴笑了两声,然后听见外头车子的喇叭声,于是走过去开了窗帘,发现应睿开着那辆还没上市的超跑停在自己家门口,差点把手机摔地上了,赶紧去开门把人迎进来。  今日应睿的气色比起之前住院时好太多了,他穿了件高领毛衣,脸上带着点笑,看起来竟然像西装版应肃的哥而不是爹,当然,如果是休闲装的应肃,那应睿还是爹。应睿进门时递过来一样东西,是车钥匙,他很快就到沙发上坐着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描淡写道:“你那摩托车不错,不过有时候要出个远门,还是四个轮子的方便。”  这辆超跑可不止四个轮子这么简单啊。  徐缭手里握着近千万的跑车钥匙,心里都觉得沉甸甸的,赶紧去厨房里倒茶,可惜只有热水,他被应肃惯坏了,除了应酬才恶补一番知识,平日里家里这些茶叶饮料全是对方在张罗,于是犹豫着挑了个自己还算认识的绿茶茶包泡进去,又找了个漂亮的杯垫跟小瓷盘托茶杯,这才敢递给应睿喝。  “我妻子很喜欢。”应睿看着茶水笑了笑,温和道,“可我对这些一窍不通,倒累你费心了。”  “不累不累。”徐缭松了口气。  应睿来此,只喝了一杯茶,他抿了抿唇笑道:“我没什么能帮上忙的,这点小心意就当是见面礼吧。”  这句话当然不单独指车子,手心里那枚车钥匙像是更沉了点。  应睿走前伸手揉了揉徐缭的头发,举动跟应肃的有点相似,只是模样更慈爱些,徐缭莫名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忽然觉得鼻酸委屈,像是受了欺负的孩子见到了父亲一般,分明他跟应睿并没这么熟的交情。  “好孩子。”应睿拥抱了他一下,缓缓道,“好好的,就比什么都重要。”  徐缭含泪点了点头,有些不知所措。  应睿出门前,徐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小声喊了句:“爸。”  对方转过头来看他,逆着灯光,表情看不太清楚分明,只是依稀从轮廓中能辨认出应睿笑了笑,既没有回应,也没有祝福,仿佛天经地义,家人之间互相关心照应。徐缭抽了抽鼻子,目送应睿离开之后——有人来接他,看起来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他上车前还让徐缭赶紧回去,天寒地冻,怕受不得凉。  徐缭拨了个电话给应肃,对方低声问他:“干嘛?”  “肃哥,我有爸爸了。”徐缭泪汪汪道,“我不是没人要的小孩子了。”  应肃啧了声,冷冷道:“又犯什么傻呢。”  徐缭刚想跟他抒怀一番,忽然听见应肃背景声里一片嘈杂,不提熟悉无比的快门声,还有混乱吵闹的提问,人挤人发出的惊呼,甚至有女生尖锐的嘶吼跟哭喊。应肃的声音都忽远忽近了起来,他平静道:“等我回去再说。”  “你在哪里?”徐缭忽然感觉到全身发冷,他猛然站了起来,呼吸都急促了三分,急忙道,“我去接你。”  “你来更容易出事。”  多理智,应肃这时候还在想这些事,可徐缭急得快从沙发上滚下去了,他忙道:“那你快回家,让我看看你,你有没有受伤——”  应肃的手机突兀没了声音,通讯断了,徐缭再拨只能听见忙音,心里顿时凉了一片,冷得他牙齿都打架。人类最大的恐惧是未知这句话果然一点不错,徐缭明知道应肃绝不可能出任何事,可是罗棠躺在病床上的模样像是又在脑海里徘徊闪回,那个人换成应肃时,他觉得心脏像是都为之一窒。  即便找再多理由安慰自己,即便反复劝说自己,可是恐惧感始终徘徊不散,几乎叫徐缭丧失理智。  他把电视机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几乎要摔了遥控板,然后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给应肃打电话。  好在应肃在徐缭的理智即将绷断之前,提前回到了家里,他看见门口的新车也没半点意外,自顾自下了车就回到了家中。情况虽然算不上狼狈,但也算得上是有些不太好,然而对应肃这个人而言,能让他表现的不太好,基本上就等同于常人的狼狈不堪了。  徐缭的脸结冰速度之快,堪比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雪,河面都冻上了。  “怎么回事。”徐缭隐忍着怒气不发,走过来拽着应肃的领带,手上的遥控器都没丢,“手机怎么突然关机了?”  “被踩坏了,几个小姑娘情绪太激动,保安第一下没拦住。”应肃顺手把领带解了,露出手腕上的几道抓痕跟淤青,他见徐缭的目光落下来,平静道,“手机被记者跟粉丝们挤掉了,我怕发生踩踏事故,就没去捡,先上了车。至于这些,都是些孩子,我总不能动手吧。”  徐缭怒气沸腾:“你打他们啊!要是我在场……”  “那你打算把谁打了?”应肃冷笑了声,“做完采访咱们就直接去局子里蹲着了吗?”  “我没跟你开玩笑!”徐缭恼火道。  这是他头一次能得意洋洋地跟应肃说:我就说吧,就不该公开。  可徐缭一点兴趣都没有。  应肃看着他,柔声道:“我也没有开玩笑,徐缭,这件事是我同意的,你公开的,我们都有责任,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们总是要面对这一关的,不赞同不理解、反对、厌恶、憎恨、攻击,跟我们两个人的感情无关,他们在宣泄自己私人的情绪,你没必要为他们的行为买单。”  徐缭沉默地看着他,悄无声息地流眼泪,然后埋在应肃怀里道:“我没有做错什么,对不对?”  “你没有。”应肃拥住他,轻声道,“你做得很好。”  人再伤春悲秋也不能抗拒生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应肃往手上贴了两块创可贴,倒了点药酒把淤青揉散了,两人挤在沙发上随便挑了个外卖软件点了些家常小菜,大概是这个时间段下单的人不多,外卖送得很快,打开塑料袋的时候,热气还正浓。  应肃倒出来装盘,仍不放心,还要再回炉一次。  对象已经平安到家,徐缭这才有心情重新捡起手机看微博,服务器终于被折腾完了,他的主页却有不少评价跟转发,私信几乎都爆了。他偷偷摸摸看了眼应肃在厨房的背影,点开私信栏看了几条。  “你真恶心!”  “变态!”  “这是假的对吧?”  “祝福缭总跟肃爸,祝你们一直幸福o(* ̄▽ ̄*)o爱你们。”  “他真的配不上你啊哥哥,又老又丑,qaq快清醒过来吧。”  “我知道一定是潜规则,tat哥哥你是不是疯了啊!”  “真是服气了,你是不是把自己的事业拿来当玩笑开啊???又不是小孩子了。”  ……  徐缭怒极反笑,他妈都不敢这么教训他,还拿事业来说事儿,他越想越气,忍不住扯开嗓子喊道:“应肃!!!你给我过来。”  应肃端着两盘菜走了过来,还穿着小围裙,冷冷瞥了他一眼,问道:“干什么?”  徐缭本来对上应肃就没辙,更别说今天应肃还因为这事儿受了伤,因此气焰一下子蔫儿了下去,畏怯道:“你对象被人欺负了,你都不说两声吗?”  “你打他啊。”应肃理所当然地拿之前那番话堵他。  “我要能钻进屏幕我就去打他了!”徐缭怒道,“软的不吃你非要吃硬的是不是,把手给我伸出来。”  应肃问他:“干什么?”  “干什么?”徐缭咬牙切齿道,“我给支持我们俩的小姑娘发个糖。”  应肃虽然有时候很气人,但是关键时候又很招人疼,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徐缭这个做法,只除了眉眼里都透出对这个主意的嫌弃之外,还不忘嘲讽徐缭:“我头一次见人赶着上去爆自己小号马甲的。”  “我乐意。”  徐缭愤愤不平。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上就和平得多了,不少粉丝的确迁怒爆炸脑,不过很快就被怼回去了,因此底下几乎都是一片祥和。  徐缭也看了看评论。  “呜呜妈妈我磕到真的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缭总好刚好a好man攻爆了!”  “不好意思,我要离开塑料,入坑叙述,呜呜缭总这是什么绝世超攻,太撩了吧。”  “脑脑您看着要不奶一口酥酥跟星灿灿?”  “我的眼泪不值钱。”  “我哭了你呢!”  “脑脑还有没有新图?”  “说起来脑大到底是谁啊?”  “脑哥脑哥tvt,这么重要的日子你不发表下感想吗?”  ……  一个恋爱的爆炸脑:我们。【配图:两人举起一只手,各挡住自己的半张脸,戒指在灯下闪着光。】  “……是我想的那个我们吗?”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我他妈……我说我们这群青铜里怎么混进来一个王者。”  “草!感情是正主给我们发糖。”  “我们????”  “不过起码确定了脑脑的性别,真的是脑哥啊!”  “天啊脑哥到底是肃爸还是徐老师啊我的妈哎。”  “应该是共号吧?就跟琅哥那还有景哥那样?”  “草草草草草。”  “服气的,这操作我是服气。”  “祝福肃哥跟缭缭~”  “tat祝幸福,要好好的啊。”  “结婚证设计也太丑了,完全配不上你们俩人的美貌啊,呜呜呜呜,妈妈我的西皮亲自下凡来给我发糖了。”  “我哭到枕头都能拧出水了,你们太棒了,永远爱你。”  ……  小号自然没有大号关注度那么高,因此也没有那么乌烟瘴气,祝福的言论远远多过辱骂跟诅咒的,徐缭看得微微笑了笑,总算能心平气和下来,耐心去回复亲友们了,他打出柜以来还没回应过其他人呢。  而应肃刚刚用工作手机打开了微博,他关注的账号不少,作为当事人之一,其实他受到的干扰远比徐缭要少。  然而——  蒙阳v:@徐缭,我兄弟;@应肃,我嫂子。  韩云迟v:@徐缭,我哥们;@应肃,我嫂子。  罗棠v:@应肃,我朋友,两个小美人的干爹;@徐缭,他对象,两个小美人的另一位干爹。我来讨喜糖的。  赵松溪:@应肃,@徐缭,大美人的朋友,小美人的两位干爹,恭喜。  应肃皱起眉头,发觉此事并不简单。 第111章 “……我说我想自杀。”崔远山悲愤道,“你没听见吗?你居然让一个一心求死的人去看文件,不觉得自己很过分吗?”  女秘书振振有词道:“老板,我是为你好啊,你想,你看完了这些文件,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苦难可以难倒你,等你把它们都做完了,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多么美好,多么可爱,连空气都清新了起来,而且你想,你都把活干完了,怎么舍得去死呢。”  崔远山恍然大悟:“你是应肃招进来的吧!把加班说得这么有道理!”他拿过热水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接过了文件。  “您现在好些了吗?”  “闭嘴,你再问一句,我立刻转身跳楼。”  ……  北晓运气就比徐缭好得多了,除了他跟应肃真的没有一腿的缘故,主要是他们俩的热搜没过三小时,热搜就被一对偶像宣布交往的信息给爆了。  偶像这种生物,不需要强到什么地步,只要什么都会一点,长得足够好看,基本上就能被人设造成粉丝伴侣模板,出事的这两位堪称绝对流量,男女粉几乎都快疯了,自然微博也没能幸免于难,直接崩溃了。  徐缭下了红毯之后就发现北晓跟应肃没事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群群要自杀的小姑娘,吓得他还以为应肃帮北晓造孽了,结果定睛一看,是个怪熟悉的名字。  这件事本来跟徐缭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就算要追究爆料之前也该是应肃跟北晓的会面事件,而不是他。  偏偏有个女粉丝留了句言:你跟这种女人交往,还不如出柜呢!  女偶像的男粉丝也不甘示弱:你找这么个娘炮,还不如百合呢!  可惜气势太弱,倒是女粉丝那句上了热搜,就抵在这两人的名字下方:#你还不如出柜#。  作为最近刚出柜的男明星,徐缭可不就遭了大殃,他跟应肃谈恋爱的事虽然已经没什么踪影可循了,但是应肃的工作好歹是有记录的,于是前几天在粉丝嘴里还“又老又丑”的应肃就立刻摇身一变成了徐缭背后的男人,他最有力的支柱。  徐缭这事儿虽然过去一段时间了,但是还多得是粉丝在底下跳脚骂街,即便有部分理智的粉丝帮忙,可到底有自己的生活,不少人累计了负面情绪跑来宣泄,话赶话就容易呛起来,一时间乌烟瘴气,他都不看评论好久了,还真没指望风向能变这么快,瞬间目瞪口呆了起来。  跟北晓谈完话后,应肃点开私信还是一片骂娘声,还有让他去死的。他的骚扰远比徐缭那的声势浩大要小场面得多,不过人几万条,他几千条,只是徐缭能屏蔽,他却不行,毕竟是工作号,总不见得关闭私信跟评论,细细思索片刻,发了张合照,言辞十分恳切。  应肃v:多谢诸位关心,身体尚佳,婚姻美满,未存死志,不劳几位担忧操劳,日日问候。  徐缭差点笑得从保姆车的沙发上滚到地上去。  @徐缭v: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嗝。//应肃v:多谢诸位关心,身体尚佳,婚姻美满,未存死志,不劳几位担忧操劳,日日问候。第一百一十九章   直到开春,徐缭都没什么事可做,原因很简单,没工作。  场面上那些风风雨雨稍稍过去了,并不意味着圈子里也就完全过去了,他们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观察接下来的徐缭是否还值得当初那个价格。徐缭其实也并不是完全的无所谓,他拍完戏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该休息也休息完了,是时候接些新工作活动活动筋骨了。  只是不想麻烦崔远山。  拍戏并不单纯是个人演员的事,从投资到制片再到买片,很多时候不单单是那么简单的有戏可拍就好。他寂寞地在家里又呆了几个月,忙着重温电影跟看书,有时候甚至会重温自己的电影,好在这样的日子过了段时间也就习惯了。  公开这件事说起来很洒脱,真正做完了,才会意识到也许要花很长时间去接受后果,徐缭捧着脸看电脑,他的粉丝脱离了一部分,也留下了不少,撇去孜孜不倦骂娘、恨不得他跟应肃早上西天的,大多都已心平气和地接受现实。  说来这件事倒也奇了,即便徐缭不与应肃结婚,也不可能与这几个小姑娘步入婚姻的坟墓,到底有什么可愤愤不平的?  应肃一来有钱、二来有能力、三来完美无缺,他徐缭能泡上这样一个天仙,粉丝难道不该喜极而泣吗?换句话来讲,即便是把他当做臆想的男朋友,知道自己是输在性取向上,总好过知道自己是输在外貌性格财力甚至名声上吧。  徐缭在家里吃零食看电影,宅得像只过冬屯了足够粮食的松鼠,他虽觉得寂寞、忧伤,有时候还会有点后悔,可不知怎么,却从来没对应肃生出过任何怨恨之心。后来徐缭很仔细地把这个问题想了想,觉得大概是应肃太早就把这个选择递给了自己,任由自己抉择。  世界上最动人的东西,无非是有个人为你打破自己。  没心没肺的人为你伤心落泪,胆小怕事的人为你坚强起来,高高在上的人为你俯首称臣……  打破某些固有的东西,变成另一个,你从未想过的人。  从很早很早起,应肃就已经在慢慢为徐缭退让了,他安静无声地引领着徐缭,不出声,不悲悯,只是在永夜里为这个疲倦的男人掌起一盏似有若无的灯。  徐缭叹了口气,又拆开了一根能量棒啃,他自然是很喜欢那些粉丝的,那些祝福、支持、爱慕、敬仰、真心实意的欣赏、温柔的话语,都像是漫天散逸的星火,流星般在夜空里划过,有些停留的时间长,有些眨眼便消失,可她们仍然很美,点缀了徐缭的夜晚,他自然是很感激的。  然而远方那盏明亮的灯火,才是他真正的归处。  好不容易熬到了开春拍摄广告,徐缭才兴奋地活动起身体来,应肃亲自送他去机场,这次拍摄广告的地方定在一个满是沙尘的小城市里,有看不到边的公路跟黄沙,简单来讲,他是去吃土的。  养了一个冬天都没能把徐缭给养胖起来,他倒是对自己的形象略有些惊恐,抓着安全带略有些不安地问道:“我这个样子还好吗?”  “去走秀都没问题。”应肃淡淡道,“你有注意保持身材,这很好。”  徐缭登时听得不寒而栗,心想:我回去就把那些零食垃圾袋毁尸灭迹。  为了避免自己长久的沉默引起应肃的猜测跟怀疑,徐缭果决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好久不见人了?”  “忙远山的五百二十万。”应肃停下来等红灯,他瞥了眼徐缭,像是有点犹豫,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你还记得那次远山对我生气的事吗?”  崔远山对应肃生气的时候很少,因此徐缭很快就想起来了,他点点头道:“我记得啊,你还说那是老板的隐私,他没答应不能跟我说。”他捧着杯奶茶,眨巴着眼睛对应肃道,“怎么了,现在他答应了?”  “那倒不是。”应肃皱了皱眉,迟疑道,“只是,我总觉得北晓有点不对劲。”  这又跟北晓有什么关系?  徐缭歪了歪头,注意力倒是全在五百二十万上了,吃惊道:“有人给老板告白啊,玩这么大手笔吗?”他赶紧把奶茶搁下了,严肃道,“应肃同志,我想给你一张一千三百一十四万的卡,你愿不愿意。”  这倒不是徐缭夸口,别的男明星不一定,可是在他账上抽这笔钱还真不是难事,他除了买下自己那栋房子几乎没什么大开销,几千块的衬衣穿得,几十块的t恤也穿得,表常年不换,鞋子倒是看着换,平日里几百来块也能应付一段时间。  绝大多数资产懒得放在银行里发霉,都托给了专业人士帮忙打理,掏出这么一笔巨款,还真是小事一桩  “你幼不幼稚。”应肃平静道,“我又不缺。”  徐缭一下子丧气:“说得倒也是,我就想对你好嘛。”  红灯还没过,应肃犹豫着凑过去亲了下他的唇角,而后目不斜视地盯着那灯上倒数的数字,声音寡淡无味:“你这样很好,我就觉得很好。”  徐缭半晌没了声,捂着自己的脸说不出话来,要不是车子空间不够,他大概能蹲到底下去。  快到机场的时候,应肃正在找位置停车,徐缭忽然问他:“这些天来,你一直挨骂,心里会不会怪我?”  “那你会不会怪我?”应肃停好了车,将眼镜摘下擦了擦,也问他。  徐缭看了看他,忽然探过身去抱着应肃,轻声道:“如果我以后突然会对你生气、乱发脾气、不高兴、你可不可以原谅我,别当我说的是真心话。”徐缭抱得很紧,勒得应肃几乎有点疼痛,人是错综复杂的生物,无法去抵抗那些源源不断的恶意,饶是徐缭也不由得精疲力竭。  应肃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温和:“不可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  徐缭:…………  面无表情的徐缭松开手下车拿行李箱,“砰”的一声关上门,怒气冲冲地走出七八米后又折了回来敲窗门:“你真不陪我去机场啊!”  应肃略有些无可奈何,便将车窗升了起来,气得徐缭差点哭出来,半晌车窗又放下了些许,对方冷冷道:“你堵着车门是想让我爬出去吗?”徐缭想了下那个场景,差点又笑出声来,乖乖避开一大步,让应肃从车上下来。  “走吧。”应肃拉过被徐缭拖在地上东歪西扭的行李箱,无可奈何道。  今天难得一路顺畅,居然没有堵车,两人到的时候还早,行李箱只有一个,被应肃拿走了,徐缭也就乐得当考拉挂在丈夫身上,他今天穿得挺厚的,加上体重,差点没把应肃给压垮,直到被对方冰凉凉的手捏住后脖子提溜起来,才老老实实趴着肩膀踩着应肃的脚印走路。  “我爱你。”徐缭轻声道,想咬一咬应肃的耳朵。  “嗯。”  两人坐在大厅里等候的时候,人还不算太多,空了不少座位,徐缭握着应肃的手捏他的手指,一会儿贴着脸,一边蹭一蹭鼻尖,玩得不亦乐乎。应肃只是任由他玩闹,跟宠惯只奶猫似的,倒是偶尔会伸出另外那只空闲的手帮忙拨一拨围巾,免得徐缭着凉。  大概过了几分钟,徐缭的手就开始变凉了,应肃皱了皱眉,低声问他要不要喝奶茶,其实徐缭不是很想喝,不过他乐意看应肃为自己做任何事,就眨了眨眼睛,点点头道:“好啊。”又软又甜,胜过一切奶油。  应肃就站了起来,把行李箱推到他面前,徐缭乖乖地抓着握杆,眼巴巴看着他的身影,对方走得很快,奶茶店就在不远处,身姿挺拔,掏出皮夹付了账,眉眼迅速从方才的温柔变成了冷淡。  “是……是徐老师吗?”  徐缭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喊自己,他下意识回过头,脸上的甜美与愉快迅速消退下去,如烈火焚烧了泥胎表层的金漆,那点柔软的多情并不对世人所呈现,这张面孔很快就换上了叫人望而生畏的平静。  三个小姑娘小小尖叫了声,脸都涨红了,大概是怕附近有保镖出来格挡,她们都很自觉地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怯生生道:“是徐老师,可不可以让我们拍张照?”其中一个说道,“其实刚刚跟肃哥的,也拍了两张,不是故意的,不过拍出来的效果很好,所以想来问问,看您愿不愿意。”  徐缭客气地笑了笑道:“介意我看看吗?”  “不介意不介意!”小姑娘们兴奋地递出了手机,徐缭翻了翻,的确是几张无伤大雅的,不过是他趴在应肃肩膀上的几张合照,便摇了摇头,对方显然误会了什么,略有些遗憾地说道,“不可以的话,我们就删掉。”  “不是。”徐缭说道,“我的意思是没关系,不要做其他用途就可以了。”  小姑娘们点了点头,拼命道:“没问题!”她们又要了签名跟合照,并不贪心,大概是怕打扰徐缭,很快就互相推搡着准备撤离,只是还有些依依不舍,又转头看了看徐缭,轻声道。  “你们真的很般配,会一直好好的。”  “缭缭宝贝加油鸭!”  “百年好合!”  然后三个姑娘就尖叫着嘻嘻哈哈互相打闹着跑走了,都没等徐缭反应,他待在原地愣了半晌,才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哎呀,我的星火啊。  应肃端着奶茶回来,问他傻笑什么,徐缭睁着一双明珠般的眼睛瞧他,忽然傻乐了起来,半晌栽在应肃肩膀上,缓缓道:“真好。”  “你这么喜欢奶茶吗?”应肃略有些疑惑。  徐缭只是吃吃发笑,半晌埋在应肃肩膀上起不来身,好久才道:“应肃,我想拍戏了。”  “哦。”应肃道,“过段时间吧。”  徐缭低声道:“好。”  ……  徐缭在开春总算有了新消息,还是跟经典汽车品牌合作,圈内圈外哗然,却也实打实拿人家没招。  越高端的牌子其实选择代言人越谨慎,毕竟价格昂贵的商品不等同于价格低廉的食物跟日常用品,尤其像是这类昂贵的超跑,能买得起的几乎没有几人,可以说营销跟设计并不针对广大群众,而是特定的一个消费群体。  那么邀请徐缭拍摄广告,其中含义便不言而喻了。  不过成品到底没拿出来,蹲在坑底等粮吃的粉丝们只能互相分享些街拍跟新消息,绝大多数粉丝都没那么恰好的运气撞到自己喜欢的明星,即便有,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相关的活动,会有官摄,加上徐缭近来几乎没什么消息,大家也颇感寂寞。  其实徐缭这次公开,他的粉丝流失了一些,绝大多数人都留了下来,不过这群人里也分成两部分。  一部分是只吃他本人,对他秀恩爱跟婚姻情况漠不关心,只在意事业、作品、相关活动。即便要吃西皮,也只管角色,无论bgbl,最多出于尊重,不会再真人拉郎,吃rps。  另一部分则是直接吃了真人夫夫,官方产粮,光是徐缭小号的告白就足够绝大多数人吃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其实对粉丝来讲,喜欢的明星现实里到底恩不恩爱,又或者是怎样的恩爱,若非完全暴露在摄像机下,像是每部戏那样时时刻刻转播,他们很容易忽略本身,而沉溺在戏剧所表达出来的人物情感之中。  徐缭也不例外。  世人对他们两人的恋情一无所知,祝福虽称得上真心实意,但实际上却未必会觉得萌度胜过电影作品,公开对他们而言就像是毫无意义的宣告,之后又自顾自萌相应的角色去了。  早先吃他们这对的小姑娘本就不多,那许多文档全赖感情深厚,孜孜不倦地产出,倒是又惊又喜,一下子美梦成真,不少人还当自己是在做梦。  圈内并不禁提应肃,只是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提起,权当视而不见。  倒是这两天突然有人在首页上发了一篇文章,倒是让粉圈震动了下,原因无他,同一时间面对不同的人,徐缭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粉丝们第一次知道他看喜欢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的,爱意这种东西很难说明,也琢磨不透,它只会在恰当的时候显露出来,难以遮掩。这种东西倘若单独一张照片时,那还容易混淆视听,可是两相对比就实在过于明显了。  应肃不是任何绝色,他算不上令人心动的那类男人,假如站在寻常人身边可能还称得上气质不凡,可与徐缭比较起来,就未免差得远了。  谁敢说自己不受眼睛蒙蔽,美这种东西是纯粹的,却也会因为感情而更改。 第113章 “我们这算不算是虚假广告?”  崔远山很认真地询问应肃。  应肃沉思片刻道:“你再偷懒我就打死你。”  “……”崔远山沉默了片刻,实在觉得匪夷所思,于是不甘心地嘟囔道,“你看你这个脾气,咱家徐哥那么温柔大方善良可爱的人到底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你的,你说你,长得又不帅,人又凶,除了有能力,日常情商简直一塌糊涂,他居然猪油蒙了心跟你结婚,我就觉得这就是人间不真实。”  “下部打算拍什么?”应肃冷冰冰地问他,“之前应付白苏还行,北晓来了之后,我们对歌手这块短板就非常明显了,明年打算怎么安排,你最好现在就立刻想好,别扛着摄像机给我跑来跑去的,上半年收购了个工作室,资金不算太充裕,这次《极端》反响不错,可以谈下周边。”  崔远山趴在桌子上问他:“你说我现在跟我爸屈服,让他来给我当老板管事可以吗?”  应肃直接把他从老板椅上踹了下来。  星尘还没真正长成庞然大物,就像徐缭众多荣誉加身,也仍旧谈不上圈内一哥,每次刚飘上云霄,就屡屡遇上麻烦,可每每以为自己要糊穿地心,却又平平安安化险为夷。  《极端》评价方面毁誉参半,成绩却好得出乎绝大多数人意料,只是没能拿下任何奖项,大概是避嫌,也可能是艺术家的“坚持”,崔远山倒是只管票房,人当老板久了,养着几百甚至几千张嘴,难免就会庸俗一些,艺术虽说可贵,但到底是凡胎,怎么样也要吃饭啊。  徐缭的新戏倒是一帆风顺,几乎没拍出任何波折来,倒叫他有点儿不习惯了,只是这部戏的剧本的确只是平平,他拿到的角色也算不上有趣,纵然有耐心揣摩过几遍,用心演了,却也没能找到乐趣。  工作就是这么回事,演到喜欢的角色总是不多的。  剧组倒是对他很客气,可能是因为剧组的演技全靠他一个人来支撑了,也可能是因为徐缭脑袋上顶着的影帝称呼,还可能是因为他勉强算得上半个“德艺双馨”。  杀青之后徐缭有很长时间的假期,也才有了空闲去看《极端》的相关消息,他的顾正纯评价还算不错,当初流失的粉丝数量又悄悄涨了上去,人生道路上的又一块大石头被徐缭绕了开来。  休假的时间里,徐缭终于再度拾起了自己的旅游计划,应肃想了想,带徐缭去上了潜水课,徐缭认认真真地学了,这大概是他这辈子除了演戏之外最为刻苦认真的一次,毕竟是有关他跟应肃两个人的小命,理论跟实践半点没落下,生怕自己拖后腿。  好不容易考出了证,跟着船队下水之前,徐缭问应肃:“要是我哪天出了事,一蹶不振了,你还愿不愿意拉我起来?”  应肃说:“只要不是黄/赌/毒,不出轨,都可以。”  徐缭笑着跃入水中,缓慢下沉,这一天阳光正好,水下的光也很清晰,他能透过潜水面镜看见应肃像人鱼一样游到自己身边。  这是他第二次真正潜水,撇去那些训练跟课程。  这次徐缭潜得很深,越往下就越能感觉到光在逐渐消失,他被水包裹着,而应肃始终跟随着他。  海里很静,是一种接近寂灭的安静。  只能听见自己心脏跟呼吸的声音。  他触碰到了应肃的指尖。  于是又一次新生开始了。第122章  番外一  南大美食街的一条巷子里,有一间叫做“咖啡”的咖啡馆,在特定的人群里相当出名。  店面不大,总共也就三四张桌子,咖啡味道也只是普通,要价算得上便宜实惠。  老板是个怪人,有一张俊俏又憔悴的脸,带着点阴郁又忧愁的气息,身上总是带着酒香,却不言不语,懒得费心跟任何客人交谈,身后的柜子上酒瓶多过咖啡豆的包装,他从来不发酒疯,头发留长了就扎成一个小马尾垂在肩膀上,胡茬偶尔会剃,偶尔不剃,衣着算得上干净整洁。  绝大多数憔悴的酒鬼会看起来邋遢而吓人,可是老板并不是那样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又像是文艺小说里的诗人,是还未出校门的女生们心中的梦中情人。  可他很少理会别人,除了点单。  绝大多数学生如果在图书室占不到复习的位置,就会来这碰碰运气,点上一杯味道普普通通的便宜咖啡,将就着热气度过冬日。  店里只有老板一个人张罗,制作咖啡,清洗杯碟,过程几乎一目了然,也让外带,不过没有外送。  时间久了,总是有那么几张脸混熟了,但凡考砸了,老板便懒洋洋递上一杯拿铁,听不出是幸灾乐祸还是安慰道:“人生在世,及时行乐。”  要补考的学生垂头丧气地接过拿铁,惆怅道:“老板,我都考砸了,还及时行乐呢,你这是让我坟头蹦迪去吗?”  老板这时候才会笑一笑,好像天底下就这么点乐子了,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比现在台面上绝大多数男明星都要好看,看久了居然还有些风情,跟女人的柔媚不同,他的风情像是坛陈酿,初尝时甜,入口就辣,是极不同的美。  “行了。”老板瞧不得他这个怂样,递出块口香糖,懒洋洋道,“请你的。”  学生抽抽鼻子,委屈道:“哦。”倒不敢说老板抠门,生怕人家又收回去,乖乖拿着拿铁跟口香糖到旁边的小桌落座,翻起复习资料来了。  虽然老板的咖啡味道就那个样子,但不少人还是挺喜欢老板的,特别是容易挂科的,老板很少会像其他大人那样半是批评半是艳羡地责怪他们玻璃心,为个补考的事要死要活,难过伤心。  他总是说,人生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过不去的坎,受到了挫折,人就容易丧气,这是很正常的事,来喝点甜的吧。  大家都觉得这是老板推销的手段,可听起来真温暖,于是心甘情愿为了鸡汤掏钱。  老板也并不觉得罪过,凭本事赚得钱,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他花了四十多年才琢磨透人生就是这么操/蛋的玩意,传授经验的时候,没收教材钱就已经很客气了。要是认真说起来,其实老板还算得上是菩萨心肠了,鸡汤加咖啡,只收了咖啡的价钱。  徐缭是个很没良心的演员,却成了个很有良心的咖啡馆老板,学生们大多还很单纯,偶尔会把他当成个很有人生经历的男人,阅历丰富,有着不可言说的过往,有着曲折离奇的曾经,有着小说里才会出现的那样波澜壮阔的人生,然后悄悄带着秘密藏匿在这家小咖啡馆里。  所谓小隐隐于野,大隐隐朝市,不外乎就是这么个道理。  这是很美好的幻想,徐缭并不愿意揭穿他们,也乐得白天当个“隐士”,晚上对着钱包惆怅。  人活不过百载时光,生老病死,实在是人间常事,徐缭喝光了一地酒,脚一滑,砸出满脑壳血,居然侥幸没死,倒吓得房东差点得心脏病,被急急忙忙赶着送进了医院,好在运气尚佳,竟然没有出什么事儿。  倒也是老天爷厚爱。  伤处都是头发,徐缭被剃了个光头,脑袋包得像要成佛,又被房东抓着手喂了一晚上的鸡汤,终于从昏昏沉沉里醒悟过来,觉得这样不行。房东是个善心人,愿意租房子给他这个看起来就状况不稳定的酒鬼,又劳心劳力送他去了医院,祸害人也不该是这么个害法。  而且脑袋被砸破洞真是有够痛的,更别提医药费了,那简直是在人身上割肉。  人活着虽然累,但徐缭也没真想求死,不然早找根绳子上吊了结自己,哪会选喝酒这种慢性自杀。  既然老天爷开了眼,让他活下来了,就好好活着。  徐缭睁开肿胀的眼,好不容易出了院,总算打起精神来盘算下自己的存款,倒还剩下不少,他实在没精神,又从桌底下抄出瓶酒了灌了一口,这才能继续打算下去。他租了个小店,前店主走得急,加了点钱就把所有东西都丢给他了,说是租,估计也没打算再回来拿了。  那位想开家咖啡店,徐缭想了想,干脆就去上了几节课,靠着一手临时抱佛脚的手艺在这竞争激烈的美食街里磕磕碰碰,居然也有了点人气。  他没有彻底断了酒,只是开始记得定时吃饭、睡觉。  这也很简单,吃饭是因为总有学生在食堂跟美食街里占不到位置,就干脆端着食物跑他这儿来找个座位,到底都没出校门,脸皮薄得很,总会点上几杯咖啡,他这儿并不禁外带食品,偶尔到了饭点,自己也饿了,就到外头买份炒饭,将就着吃了。  睡觉则是为了第二天开店。  头发长得差不多的时候,徐缭摘掉了从剧组里带出来的那顶马尾发套,他当时实在醉得不轻,演完戏结了账就差不多了,没把戏服一块儿都穿出来已经算得上还有点神智了,之后剧组也没跟他讨,他自然找不到失主,正巧脑袋光溜溜成了个卤蛋,就干脆里头包着药布,外头带着发套。  伤好了之后,头发就飞快长了出来,徐缭花了几块钱理平了,终于把发套摘下来了。  学生们很吃惊,有大胆些的女生很惋惜,并且试图向他搭讪:“老板把头发剪了啊。”  徐缭问她:“你要什么?”  学生们总是感慨:咖啡店的老板是个很有过去的人。  他们对一个人的过去总是抱着无限的遐想,其实每个人都会经历,失败、挫折、痛苦、绝望、不过就是那几样,被生活这杆大锤砸扁搓揉了,有些人将就着这么过了,有些就这么扁下去了,还有些人能把生活踩在脚底下。  应肃第一次来咖啡馆的那天是星期四,学生们课最多的一天,徐缭一个人在搬咖啡豆,有点惋惜不能使唤青壮力,那些孩子都很好,喜欢帮忙,偶尔徐缭偷懒,就指挥他们当免费苦力,最多泡杯咖啡当酬劳。  学生们就会喝着咖啡抱怨,别人一天还有一百来块呢。  徐缭眼皮都不掀,懒懒回他们一句,你们才搬了几个小时呢。  人的生命脆弱又短暂,大学里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在这儿勉强开了几年,总算混个温饱不至于饿死,好在咖啡馆偏僻非常,多宰熟客跟来看俏的小姑娘们,房租不像前头那么贵,总不至于让徐缭饿死,还能有点余钱买酒。  徐缭没赶在这些青春正好的孩子们之前喝死自己,倒听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不少悲惨的事情,有心理抑郁跳楼自杀的,有违法用电导致起火的,还有走路出车祸的……  前不久美食街那儿还遇上了持械行凶,似是报复社会的,警车响了一路,有几个伤者,血第二天就冲干净了。  年轻的生命转瞬即逝,如花儿一般消散了。  人要死是很难的,要活着却也不容易。  徐缭喝了口自己泡的咖啡,转头就吐洗水槽里了,忽然就对日日前来的学生们有了充沛的敬意,决定给他们加量。  应肃就在这个时候披着阳光走了进来,大衣上还残留着点古龙水的余香,他进门时正撞开了风铃——这风铃是小姑娘们送他的圣诞加过年礼物,少年们送了他一个沙漏,笑嘻嘻地让他珍惜光阴。  等应肃走到眼前时,沙漏刚漏完,风铃的乐声却才刚响起。  “一杯咖啡。”  对方的声音淡淡的,黑色的皮手套掏出钱夹的样子有点酷,徐缭有瞬间觉得他陌生,又在第一时间把人认了出来,真是久远,像上辈子的事了。应肃穿得依旧体面,两鬓染了霜雪,看上去竟比年轻时更挺拔俊朗,自然是不能与明星比,可绝大多数明星,却也没有他那样的气质。  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审美也开始变了。  左右没人,徐缭泡了杯咖啡给他,自己呆在柜台后,头一次没喝酒,而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对方看。  倒没看出来,应肃居然挺好看的。  有逃课的学生偷偷溜来,借地等女朋友碰头,点了杯摩卡,要多加糖,外带,显然是给女友暖手用的,然后凑在柜台边问徐缭道:“老板,那边的酷哥是谁啊?头一次见。”年轻人好奇心重,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对方,压根不管眼神冒不冒犯,他还没从社会里学到那么多规则,是不谙世事的幼兽。  “酷哥咯。”徐缭慢腾腾地回他,惹得对方哈哈大笑了半天,也不知道在傻乐个什么劲儿。  小姑娘压着点来,害羞地站在门口,少年捧着摩卡冲出去大献殷勤,将自己长长的围巾解下,裹住了女朋友的脖子,又急忙捂她的脸,生怕冻着分毫,只是动作太鲁莽,看上去倒像是谋杀。  胡乱塞了大半天,总算合了那不堪入目的审美,少年郎这才傻笑着摸自己的脑壳走到靠街道的那边,红着脸往外走了。  又没几分钟,又一个俏生生的女孩子跑了进来,有几分眼熟,徐缭记得她,她有个双胞胎姐姐,两个姑娘长得一点儿也不相似,都来喝过拿铁,一个总是要再加很多很多糖,另一个却总嫌徐缭糖放多了。  原来应肃都有女儿了,还是双胞胎。  徐缭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故人的女儿居然都上大学了,他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生活真是索然无味,于是又坐回去,觉得这点可以值得怀念的岁月也已经消耗殆尽了,干脆又打开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  “老板,我就说几句话,不会吵的。”女孩子双手合十,极诚恳地拜托徐缭。  咖啡馆里不让吵闹,几乎是不成文的规定。  徐缭连眼皮也懒得掀起,淡淡道:“别太久。”  这已足够,女孩子急忙走到应肃那桌去,趴在桌子上眨着大眼睛,软语哀求道:“应叔,你就帮帮我嘛,你也知道我爸那个人,就会随着我妈的脾气为虎作伥,我都这个年纪了,谈恋爱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徐缭一听,顿时觉得生活又有了希望起来,于是竖起耳朵偷听。  应肃缓缓道:“我记得你下午有课。”  “还有十分钟啦。”  “点名呢?”  女孩子垂头丧气道:“好嘛,我现在就走,那你一定要跟我爸说我在学校很好很乖也很听话哦,我有好好考试,分数也没有很差啊。”  应肃淡淡道:“老板,再来两杯,都要外带。”  热咖啡装在纸杯里,被放得端端正正,女孩子认命似的提起塑料袋,应肃的声音不容抗拒:“带回去一人一杯,好好上课。”  “哦——”女孩子拖长了声音以示反抗,迈着两条细腿出了门。  风铃又在叮叮当当地响了。  徐缭把沙漏倒了过来。  应肃看了眼价格,重新掏出一张纸币压在杯子底下,面色略有些不善:“咖啡实在不怎么样。”  哦嚯,来砸场子的,居然一点都不给店主留面子。  徐缭挑了挑眉,趴在柜台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借着点酒意开了口:“那老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