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眼》 第1章 黄金眼 作者:宁不笨/燃墨文案宣宁是个瞎子,宣宁意外的获得了一种奇异的能力……>^w^<不笨这次想写鉴宝~~~~攻宠受文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三教九流主角:宣宁,林谦益 配角:晏青松,秦飞 其它:鉴宝,古玩,异能作品简评宁虽然是瞎子,却可以只凭触摸,就知道各类古玩和工艺品的详细信息,这种鉴宝异能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巨大变化,也让宣宁在一次意外中结识了富商林谦益。识宝、鉴宝、斗宝、品宝,宣林二人的情感随着新的精彩生活慢慢铺陈开来,温馨绵延、细水长流……本文为新颖的鉴宝题材,作者在文中引用各类古董珍宝及其详细资料,让读者在阅读的同时,除了可以感受主人公之间温馨真挚的情感,还可以对生活中接触不到的古董珍宝有所了解。收藏和鉴赏的知识及本文穿插的一些带有悬疑色彩的文物案件,也为作品增色不少。主人公宣宁更是应证了一句老话:上帝关闭了这道门,必定开启了另一扇窗。第1章 眼盲的宣宁(一)“不要……不要……我知道你是要……东西给你……都给你就是了……呜……不要杀我……救命!救命啊!”盲杖就在手边,宣宁紧张得死死扣住这根单薄的棍子,不敢发出一点声响。此刻巷子里的阴森他当然看不到,但光凭想象也能确认这点。除了哀求和呼救的女声,还有衣物的摩擦声,鞋跟踢在地面的闷响,以及人体和什么物体碰撞的声音,乱七八糟的混在一起。冷汗一滴一滴的从额头上渗出,顺着脸颊流到脖子里,宣宁极力想要镇定下来,摸出手机,尝试按动报警的电话。然而似乎有些晚了,从远处隐隐蔓延过来的一丝血腥味和陡然拔高的尖叫后倏然的沉寂,都不约而同的表明了一件事。该怎么办!拔腿跑掉肯定不可以,因为他不一定跑得过凶手,而且热闹的路段离这里也很远,再说那样一来就绝对会被认为是目击者,不出事才怪!可是不跑的话,要是被凶手撞上也会被先入为主的认为有发现……进退两难让宣宁在春寒还有些料峭的四月初都出了一身大汗,他已经能听到某种器物在柔软的布料上摩挲的声音,凶手也许下一刻就会走出巷子看到自己。那么……宣宁略有些苍白的面孔上慢慢浮出一丝坚定,也只有化被动为主动了!唇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他加重脚步朝前快走两步,先小声再大声的叫起来。“婷婷!婷婷你跑到哪去了!不知道你哥我看不见吗!婷婷你别捉弄你哥了……婷婷你在这吗?婷婷……”一边用盲杖点着地面,宣宁一边凝神细听附近的声响,同时心念电转。看来凶手是发现了自己,现在落在身上的视线就是属于他的。但凶手没有立即做出激烈的举动,应该是认可了自己作为盲人的身份。凶手会怎么处理?是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会一不做二不休的再杀一个人?宣宁也无从判断。他只能装出一副在找人的模样,瞪大无神的眼睛表现得茫然再茫然些,先前惊吓出的冷汗也能解释为焦虑。凶手大概是在端详自己,那种极其有压迫性的视线,说不定不是他这样看不见的人都能感觉得到。“婷婷!”宣宁嘴里仍然在喊着虚构出的这个名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胡乱打转,边朝着凶手脚步响起的方位靠了过去。“婷婷你在不在这啊!捉弄你哥很好玩吗!”恰到好处的浮出一丝生气的表情,宣宁边计算着两人之间的距离,努力让接近不至于变得突兀,又能产生交集。嗯,凶手看来不打算再生事,宣宁攥着盲杖的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近了,近了……他仿佛听到了心脏扑通扑通剧烈鼓动的声音……“啊!”他轻轻撞过去的同时,手指在凶手的手腕上划过,略微凹凸不平的圆润物体,大约是串珠一类。借着抓住对方的手,宣宁站稳身体,“不好意思啊。”“没事。”对方含混的说着,想要越过他。“等等!”这两个字才一出口,宣宁就感觉凶手的全身都紧绷了,连带着空气都好象不再流动,一丝微弱的杀意从对面传了过来,刺得他脖子后的寒毛一股脑倒竖起来。不过宣宁却浑然未觉般的笑笑,“不好意思啊这位大哥,我想问下,这里是四步巷么?”“不知道。”凶手敷衍的搪塞着,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宣宁假装并不知道他的离开,还在朝着那边问,“哎大哥告诉我啊,我看不见这巷子叫什么名字!难道不是四步巷?婷婷这丫头也真是的,故意让我往这来,明明知道我们要去四步巷嘛!哎大哥?大哥?人呢?”面上依然保持着疑惑的神色,宣宁内心却笑了,对自己这一番表现十分满意。凶手很相信自己什么都没看到,他也的确什么都没看到,不过没人规定不能听到或者感觉到啊!装着继续找不存在的妹妹,他边留意到凶手已经离开。是真的离开,凶手的脚步在巷子口消失,随即响起的则是汽车发动的声音。唔,说起来当时他依稀是经过了一辆汽车,应该就是凶手驾驶的这辆。宣宁在心里寻思着,又装模作样的等了一会,才猛地呼了口气,心脏还在乱跳,腿却一软,直接靠在了冰冷的墙上。掏出手机报完警,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想要等警察来了再走,因为他觉得自己能提供一些可供破案的线索。比如被害者叫喊中透露的讯息,比如凶手的身高,比如凶手有汽车,还比如……凶手手腕上戴的那串象牙佛珠。当时指尖接触到的瞬间,一如他预料的那样,脑海中浮现出一串圆润泛着浅淡柔光的珠串,宝石蓝的隔珠上还挂着些别的。象牙色的珠串每一粒都雕刻着精致的图案,每一个图案都不相同,还有更细小的字迹。好象只要看着,就能感受到那股沁人心脾的宁静味道。随着珠串出现的,还有一连串的字迹,非常的巨细无遗,就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样。年代是近现代,剩下的则是质地的描述。青金石佛头隔珠,珊瑚珍珠筒饰节,绿松石雕福寿吉祥吊坠,珊瑚隔珠碧玺双色花蕾挂珠,佛珠是双面雕十八罗汉和经文,都是由象牙制成。宣宁捏了捏手里的盲杖,好象这样才能让他拥有最大的安全感。空气里的血腥气渐渐的扩散开来,显得有些过于浓重,他皱了皱眉,还是选择留在这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警笛声总算由远及近的响起,他才如释重负的迎了过去。来了不少人,从几辆车的熄火声以及开关车门和杂沓的脚步声里,宣宁得出了第一个结论。皮鞋踱在地面的脚步声很响亮,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身前。“您不用试探,我看不到。”对于人们有时喜欢在自己眼睛前面摇手来辨别是否真的眼盲的不礼貌的举动,宣宁已经习以为常,感觉到空气的流动也只是淡淡牵出一抹笑。“抱歉,我是刑侦一队的秦飞,刚才我的队员给你添麻烦了。”说话声却是从另一个方向响起,大概是第二个停在身前的警察,“宣宁是吗?是你报的警?”“是我。”宣宁坦然承认,他偏了偏头,耳朵微微动了一下,“看来您的同事已经发现了尸体。”“呵呵。”秦飞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面前眼盲的报案人宣宁。看起来非常年轻,大概在二十岁左右,穿一身黑色的薄棉服,虽然有些陈旧,整体却显得干净清爽。修剪利落的短发,露出对方饱满的前额。他还注意到宣宁的皮肤非常白且细腻,甚至超过了许多女孩子,因此不过端正的容貌在如今也能称得上帅哥了。只是很可惜……秦飞的目光落到宣宁睁大的双眼上,其实这双微有些上挑的眼睛,从形状上来说是极漂亮的,但是一点神韵都没有,他的确是个盲人。宣宁给人的第一印象很不错,当然,这样也不能排除他的嫌疑。事实上,很多作案的凶手都能与报案人等同起来。秦飞示意旁边的队员上前,才说:“宣宁,你介意让我们来给你检查一下吗?”虽然说的很委婉,但意思其实很明确,就是把他也当成了嫌疑人。宣宁却并不介意,在他这些年的生活里,所遇到的比这难堪的事情多了。他安静的任由警察来对自己做第一步的排查,表现的十分合作。秦飞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在得到下属表示可以排除宣宁的嫌疑后,他出乎自己意料的也产生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紧接着,他向宣宁询问了一些关于本案的信息。不管是犯罪嫌疑人大约比宣宁高小半个头大约1米83的身高,还是他具备交通工具的特征,都让秦飞有些意外。能够在可能被牵连的情况下做出如此细心的观察的宣宁,却是盲人,还真是有点可惜!他没想到的是,宣宁给他的意外比这还要多,在向青年道出他可以离开后,宣宁却反而朝自己走了过来。秦飞注意到,宣宁选择的方向准确无误。第2章 眼盲的宣宁(二) 第3章 “有时候啊。”林谦益回头一看,老板果然正端着大大一碗虾肉馄饨往这边来,“真觉得你根本不瞎。”宣宁得意的笑,“我闻到了香味,刚才又没别人点虾肉的,当然是你的。”林谦益也知道他虽然看不见,可是心细如发,论观察力未必在明眼人之下。他拿了筷子和汤勺开始解决馄饨,吃了两口又停下来,“差点忘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你吃完再说吧。”宣宁觉得在吃饭的时候谈凶案实在太煞风景。“好。”说完林谦益就加快了速度,三下五除二的把一大碗馄饨解决完,擦了擦嘴,好整以暇的又一次问,“可以说了吧?”“嗯,事情是这样的。”宣宁告诉他,“今天下班有点晚,所以我想绕小路,结果撞上了一起凶杀案……”他说到这就被林谦益打断了,刚才还若隐若现的笑容彻底收敛,只是在严肃之余更多的是紧张,“你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第3章 眼盲的宣宁(三)“你……你……唉,你小子叫我说什么好?”林谦益先板脸再瞪眼,继而想起宣宁压根看不到,只能低低叹了口气,无奈的拧起眉看他若无其事的脸。因为要找他帮忙,所以宣宁对整件事都没有做丝毫隐瞒。但听在林谦益耳中,却无疑很有点叫他提心吊胆。他不是没遇到过比这更凶险的事,可跟宣宁比起来就有些不值一提。林谦益心想在集团里从来都只有自己吓别人的份,今天倒好,被别人给吓了。要不是宣宁,他准会给敢吓自己的人一点颜色瞧瞧!“林大哥,我现在不是没事吗。”宣宁眼睛的形状很漂亮,里面的瞳仁也看得出来非常的黑,只是没有丝毫神采。可是他笑的时候,却会给人一种他在看着你的错觉。林谦益又揉了揉他的短发,“你啊,在最早听到声音的时候就该赶紧跑路,哪会有人像你这样去跟杀人犯面对面的?”“反正我看不到呀。”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了点调皮的得意,好象在说着什么自己独一无二的好处,让林谦益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宣宁并不知道林谦益的心情,自顾自往下说,“……就是因为一般人都会跑,所以他才相信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而且当时我是肯定跑不过的,如果我回避又被他发现了,你保准现在见不到活着的我……”“别瞎说!”林谦益不太高兴的打断了他的话。“林大哥,不要担心,我还没活够呢,怎么可能主动送死呢。”宣宁这时察觉到了林谦益周身有些低的气压,连忙解释,“别看当时就那么短短一会,可也经过我深思熟虑的!是当时最好的做法。”“反正下回再不能这样了!”“……还有下回呀?”宣宁憋着笑偏了偏头,“我想我应该还不至于倒霉到连着碰见凶杀案吧。”林谦益也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语病,失笑了一下又语重心长的说:“总之一切都以保住自己为首要任务,别的都排第二。”他顿了顿,也多少明白宣宁打算拜托自己的是什么事。虽然两人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半年,但足够让他了解宣宁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不过你想要插手这个案子也没必要吧,破案是警察的事,要是警察破不了案,那还要警察干什么?你要真不放心,我等等给孙局打个电话,让他多关心关心这个案子,反正这也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嘛。至于宣宁你,就用不着再想这事了。”“可是林大哥,我还有条很重要的线索没说。”“哦?”林谦益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看向他,“难道……”“对。”宣宁肯定了他的判断,“我摸到凶手手腕上戴的象牙佛珠了。你知道的,我一摸就能知道那串佛珠所有的特征,可秦队长他们不一定会相信。林大哥,我不是想要插手,其实只要能用一个他们能接受的方式把线索给过去就行,我想来想去,由你出面最合适。”他说着说着,不禁有些出神,“连我都这么努力的活着,那个死掉的小姐一定比我更希望能好好活着,所以我很想案子能早一点破掉。”静静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着,神色认真而恳切,说到努力活着的时候带了一丝向往,却并没有苦涩。林谦益心里忽的一动,思绪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回到了第一次见到宣宁的时候。那是去年九月的一天,才中午就阴沉得像晚上一样,等到下午的时候滂沱大雨终于砸了下来。——嘉立拍卖行即使只放在天海市,也不是十分大型的拍卖行。这一次,嘉立与两家同样规模不大的艺术品投资公司联合起来举办的拍卖会,却着实出现了一些不错的东西。正所谓乱世藏金,盛世玩宝。玩什么不是玩嘛,玩玩古董字画说不准什么时候捡个漏还能回本。像林谦益这样年纪还轻,家底却早已赚足的人,自然更不会错过这块。零零星星的也买了些玩意搁在家里,时不时拿出来把玩一番。天色很暗,大雨下个不停,他的心情却很不赖。因为就在刚结束的拍卖会上,他拍下了自己相当中意的几件物品,而尤其以他此刻手里玩的这只为最。被林谦益拿在掌心的,是一只青瓷刻莲瓣纹钵。这只青瓷钵完全能由手掌托住,高约8厘米,敛口,弧腹,上下口径都约莫5厘米。圈足略宽,微往外撇。青瓷钵外壁周身雕饰着大朵的尖角莲瓣,内壁底心部位无釉,外壁则施釉到底足处,釉色泛着微微的青,十分莹润,活脱脱就是一朵含苞欲放的青涩莲苞。不管是从规整的造型,还是包浆滋润的釉面,或者积釉处的鱼子气泡,以及圈足表露出的胎质等情况来看,都具备质感和韵味。说起来林谦益是真正的玩家,对价值之类并不十分在意。既然对器物的各方面都动了心思,当然没必要再犹豫。说起来这只青瓷钵在他今天买的东西里价格偏低,才二十万就拿了下来。要知道如今顶顶值钱的,是个人都会提起元青花。除此之外,明代的青花,成化年间的斗彩,宋朝的五大名窑,清代的珐琅等等,在当代的价格都是居高难下。再往前,除了唐三彩属于国宝级,时代隔的久,价格反倒不及以上那些。一方面是传世量的缘故,一方面是人们对高古瓷的认识往往停留在古拙上,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古代瓷器从宋代开始越往后才越加辉煌。我国瓷器的历史细说起来非常悠久,早在原始社会,新石器时代的末期,就出现了以瓷土为原料,烧制出的胎质灰白,器表无釉的较为粗糙的器皿。而随着一代一代的社会不断发展,素烧瓷首先现世。殷商时代的早期青瓷器,更是标志着中国瓷器的起源。再往后,又经过了许多年的发展,就到了古代瓷器的繁荣时期——两宋,夏,辽和金时期。这时候的瓷器品种繁多,釉色缤纷,在官窑之外,民窑开始悄然兴起。元代是古代瓷器发展的重要时期,起到了承先启后的作用。到了明清两朝,以景德镇为中心,官窑的出品可谓是古代瓷器的总结与代表。数千年的陶瓷工艺集大成,器物品类,装饰手法,花样题材都是空前的丰富,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准。不过到手后把玩一阵,林谦益还是很满意的。玩意嘛,首先还是得自己喜欢,其次才是值多少钱。正因特别喜欢,他也就没让跟在一旁的卢副总把东西收起,一直拿在手里。谁知道,这一下,就玩出了事。当时是电梯到了一楼,他出来才转过一个拐角,却被另一个非常瘦削的身影撞过来。林谦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没有去救摔落在地的青瓷钵,而是伸手拉住对方的胳膊,避免了他跌倒的命运。“……对不起,先生,是您的东西打破了吗,请告诉我多少钱,我赔。”林谦益微微一愣定睛看去,就看到一张写满坦然的脸孔。对方年纪很轻,与其说是一个青年,不如说更像个大男孩。明显他注意到了自己的东西损坏,正摸索着钱包想要赔偿。在视线往上移了一截,林谦益又是一愣。青年形状漂亮的眼睛睁得很大,但是没有神,漆黑的瞳孔灰蒙蒙的,他是个盲人。还没等林谦益说话,一旁跟随的卢副总不满的开了口,“你赔?你赔得起?”他挑剔的打量着盲人青年朴素的穿着,对他能拿出的钱数一点也不报信心。青年却没有迟疑,很认真的说:“不管是多少钱,一天,两天,也总有还完的一天。”卢副总没好气的嗤之以鼻:“二十万,你打算用多少年还?一百年?”不知怎么的,一开始因为喜爱的青瓷钵摔破而生出的不快,这个时候却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林谦益注视着青年,也有些好奇在卢副总的刁难下他会怎么做。在听到二十万这个数值的时候,盲人青年的脸白了一下,非常难以察觉。因为……林谦益注意到,他的皮肤白而细腻,简直像是品相再好不过的白瓷。只是一下,眨眼间就平复过来,转为十足的坚定。他说话的语声都没有一点躲闪和动摇,“只要有具体的数字,我有信心能够还完。我叫宣宁,就在那边的手佳按摩店上班……”林谦益笑了,他知道这事其实不该全算在宣宁头上。当时先有个人撞上了宣宁,宣宁又看不见,那个偷溜的人他想查出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过他对这个眼盲的青年,产生了一丝好感和欣赏,让他没有说出真相。而宣宁的下一句话,让林谦益确定他没有辜负自己的欣赏,“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如果先生能投资给我,让我来经营一家按摩店,我相信五年内能还完……” 第5章 目送青年一边用盲杖点地一边消失在楼道里的身影,林谦益皱了皱眉。在宣宁提到某件东西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棘手的感觉,这桩案子未必真像表面这般能一看到底。对收藏界是什么情况,林谦益可谓是心知肚明,不仅绝不是白纸一张,还格外的藏污纳垢。若是为了一件价值不菲的藏品,有些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而且能牵扯进去的角色,也往往都拥有各种背景和能量。林谦益明白宣宁希望能为被害人讨回公道的心思,可显而易见,那绝非容易的事,说不定还会引火烧身。他自然不怕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谁敢对他来那是自寻死路,可是宣宁就不一样了。不过,说不定也用不着太担心,宣宁似乎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林谦益慢慢往车子那边走,思绪再一次回到了初见宣宁的下午。那天真相大白以后,两人就很平常的各走各路了。宣宁当然不会知道,向来对自己人生各阶段目标都明确无比的林谦益,最新的目标会是和自己交上朋友。他特别交代下去拿到宣宁生活和经历的调查报告,尽管已过去半年时间,林谦益却还记的很清楚,看到报告的时候,那一瞬间的动容。才二十二岁,甚至许多人还在继续学业,宣宁却已经独立生活快十年了。从报告看,他一路走来并不平坦顺遂,而是多有坎坷。宣宁不是天生眼盲,在十岁生病失去视力以前,他是家里的明珠。报告里夹了几张宣宁小时候的照片,每一张上的他都眼神灵动,冲着照相机灿烂的笑着。或许之前有多幸福,此后就有多难过。刚开始的一年多,父母也很尽心尽力。但突然看不见的孩子,真是非常麻烦。那时宣宁的父母也还年轻,家庭的骄傲变成了烦恼,更多的口角和纷争,更多的推卸责任开始了。宣宁十三岁这年,两个人终于过不下去离了婚,分别找到自己幸福的他们,都不想要宣宁。一是因为觉得他是拖油瓶,二也是因为想眼不见为净。让林谦益都感到惊讶的是,刚到十三岁的宣宁,平静的接受了父母将自己刨除在外的种种安排,并对未来有了井井有条的计划。他用最快的速度适应了没有光的世界,适应了独自一个人的生活。他拒绝了父母每个月的打款,而改为要求他们将十三到十八岁的金额一次性给清。他的父母对他应该是有愧疚,尽力满足了他。然后,宣宁拿着这笔钱,进了盲人学校学习,学盲文,学按摩,尽可能的学各种技能来充实自己。看完调查报告,林谦益想交这个朋友的心思更重了。他刚打算采取行动,却没料到机会送上门来——自从知道那只青瓷刻莲瓣纹钵并非真品,虽然圈子里打眼等于交学费,他却有的是办法从别的方面来为难拍卖会的组织者。而收藏这个行业黑幕颇多,在知道给东临老板指点迷津的不过是个没身家背景的瞎子后,嘉立也没什么不敢出手的了。林谦益记得,那是连续晴了多日之后的又一个雨天。收到嘉立将对宣宁出手的消息,他先一步就赶到了那里——按调查报告上说,那是宣宁打工的手佳按摩店到附近公交车站的必经之路。后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从一帮不怀好意的混混手里救下宣宁,留了一个保镖善后,林谦益带着宣宁到了附近的一家茶餐厅。只是,宣宁在坐定并顺从的接过了一杯热红茶后,先是小小的抿了一口,接着说出的话还是让林谦益大吃一惊。他的眼睛没有一点神采,脸上的表情却仿佛会说话,取代了眼睛在这方面的功能。嘴角翘起的弧度带着灵动的狡黠,让林谦益想起在老家表弟养的那只小狐狸。宣宁说的很是开门见山,“你是故意安排的这出戏吗?可我又不是女孩子,犯不着玩这套吧。”林谦益笑了,“呵,现在我们一起坐在这里,而且还能进一步的成为朋友,总算是殊途同归,你不算猜错。因为那些人虽然不是我安排的,但我的确存了借这个机会达成目的的念头。我有点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的?”“嗯,因为你开始就在啊。”“……这你都知道?”林谦益古怪的盯着宣宁的眼睛,心想这小子不会真的没瞎吧,随即自己都觉得好笑,调查报告难道还会有假?宣宁得意的挑了下眉毛,“那当然啦!气味和声音,是最容易将一个人区别出来的!我听过你的脚步声,也知道你的气味,当然认的出来。”“你……不觉得生气?”“为什么要生气?因为你想和我交朋友?”宣宁想了想,摇摇头,“我不会生气啊,交朋友在于心,是怎么交上的又有什么关系?虽然那些人来意不善,说不定就是因为你,但我还是知道……”他面对林谦益,很认真的说,“你是个好人。”好人?林谦益都觉得有些好笑……要是跟自己打过交道的人,知道自己竟会被用这两个字来形容,一定会啼笑皆非吧。但他却看得出,宣宁这句话有多真心实意。他投向对面的目光愈加的柔和下来,想起报告里关于宣宁经历的部分。要从一个健全的孩子,逐步适应黑暗的世界,并让听力和其他感官变得灵敏,可想而知会是个多么艰难的过程。最为难能可贵的是,宣宁没叫过苦,没自暴自弃,反倒一如既往的乐观向上,自强不息。这是一个外表看起来柔软,其实异常坚韧的孩子。从未放弃过,就是现在,除了每天打工,还会抽时间去学校学习。嗯,林谦益觉得偏向他一点,完全没错嘛!回过神来,他注意到今天晚上这已经是第二次想起了当初的事。随着来往日益频繁,宣宁早改口喊他林大哥了。反正他比宣宁大好几岁,当得起这一声称呼。不过……既然被宣宁喊了一声大哥……林谦益黑眸中再次闪过凌厉,就表示那是被自己放在保护之下的人,谁要是真这么不长眼,敢动宣宁……哼,他绝饶不了那人。走到停在马路另一头的车子边,后面的车上立即下来了两个人,都是林谦益的保镖。走在前边的年纪大一些,老成持重,恭敬道:“老板,回去?”“嗯。”林谦益任由他打开车门,边坐进车里边吩咐,“老康,你找几个人,暗中保护宣宁。最好别叫他发现,当然要是被发现了也没什么,你们继续你们的工作就是。”那次差点被混混袭击宣宁都反应得那么快,一发现有人帮忙立刻躲好,还推断出因由,并没有盲目的逞英雄,这次应该也会如此。“是,老板。”“记得一定要得力的,从我这边抽调人手也没关系。”“是。”老康是非常合格的保镖,不会对老板的吩咐有任何意见,但是避免不了内心产生的惊讶。他知道宣宁是老板的朋友,却没想到即使是老板家人都没得到过的待遇,会被用在一个朋友身上?这天晚上之后又过了两天,今天客人不多,宣宁下班还比较按时。换好衣服,收拾了东西刚要出门,他就听到手机响了。“小宣我们先走了!”旁边有同事跟他打招呼。宣宁边同他们道再见,边接起电话,那端的嗓音立刻让他放松下来,靠在柜门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林大哥!是不是有进展了?”第6章 眼盲的宣宁(六)电话那头林谦益没好气的说:“两天不见你怎么还尽顾着那破事呢?刚下班你还没吃饭吧,在店里等着,今天林大哥带你去家新开的饭庄。”“好,那我等你来。”宣宁在按摩店的大厅等他,虽然看不到人,也能听到偶尔有客人来去的足音。没多久,外头传进来的刹车声就让他知道林谦益到了。果然,他才走到门口,盲杖就被人轻轻牵住,林谦益含笑的语声近在咫尺的响起,“我说你就老老实实待在里面不行?非得听到我来就走这迎接我?你大哥可不是什么首长,用不上这规格。”“林大哥不也提前到了吗。”宣宁知道林谦益工作的地点离这里很远,绝不可能这么寥寥几分钟就赶到,肯定是林谦益早打算好了来接他,于是迅速反击。林谦益帮他打开车门,“算了,我说不过你。来,上车,当心撞头。”“谢谢林大哥。”宣宁坐进去,朝林谦益的方向笑了笑。林谦益在后视镜里看他坐稳了,方才发动车子往外开。边开车,他边还在考虑要不要把从公安局那边拿到的消息告诉宣宁。其实第二天他就直接找了孙局,问了这个案子的一些情况。凭着孙局和他的关系,第一手资料要拿到简直太容易。但看完资料,他就有些犹豫,要不要依从宣宁的意思,管这个闲事呢?正因如此,林谦益来找宣宁已经又过了一天多,但哪怕人都来了,他也还没真正打定主意。别看他平时做起决定来格外果断,可这事一扯上宣宁,就让他难免产生了瞻前顾后、束手束脚的感觉。“林大哥。”下车的时候,宣宁偏了偏头,“你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啊?哦!是。”林谦益苦笑了一下,心里清楚这小子总是很敏锐,“大概是我这两天忙集团的事,忙着上新项目,累着了吧。” 第7章 听完林谦益的述说,宣宁陷入到了沉思中。偌大的包间里,就只有晏青松还在没心没肺的大吃特吃,不忘招呼另外二人,“我说老林,小宣,你们倒是吃啊,别让菜凉了哈!要吃的不好,那可是看不起老晏我的场子哈!”林谦益于是揉了下宣宁的头发,“快吃吧。”“唔?嗯……我知道……”宣宁明显还有点心不在焉,眉毛微微拧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用筷子夹菜的时候好几次都没对准位置。惹得晏青松噗一声笑了,“小宣,干脆让老林喂你得了。”“嗯……”宣宁显然还没回过神来,一脸纠结的跟筷子较劲。晏青松不怀好意的撞了下林谦益,“小宣都答应了,老林你倒是快上啊!”林谦益一愣,却也不以为意,真的拿了汤勺弄了菜打算帮宣宁吃东西。宣宁这时候却已经回过神来,直觉有些不对,手一推便将递过来的胳膊给挡住了,“不用麻烦林大哥了……”林谦益被他一拦,不知怎么的心里就冒出一丝火气来,不仅没有收回手去,反而用了点力向前送,“这有什么麻烦的,张嘴。”“呃……”宣宁隐隐体会到了他的情绪,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动了动嘴唇,还是张开嘴,乖乖的任由林谦益把菜送进嘴巴里。边嚼着菜,他心里边想,林谦益真的是很体贴,因为即使是喂菜,都细心的将鸡肉弄成小块,把鱼肉剔去了刺,不至于让他噎到,又很够分量。只是……由林谦益来喂给自己吃……宣宁觉得耳朵后面有点发烧。林谦益看他乖乖吃了,那丝火气就以更快的速度烟消云散了。等一瞟眼瞅见宣宁耳根与脖子相连的那块皮肤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他就知道这小子八成是害臊了。这样一想,心里头更加愉快,浑身都轻飘飘的格外舒坦。晏青松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突地笑出声来,“快吃快吃!哈哈哈!”林谦益不置可否的瞥他一眼,“你什么事乐成这样啊?”晏青松一本正经的说:“自然是好事,好事啊哈哈哈……”林谦益懒得理他,干脆又弄了一汤勺的菜,“宣宁,张嘴。”“……”宣宁虽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也不想拂了林谦益的好意,只得又一次接受了他的喂菜行动。等吞下去他为了阻止林谦益第三次来这套,赶紧张口说话,“林大哥,我突然想到了件事。”“什么?”林谦益却似乎有点乐在其中,不舍得放下汤勺,看宣宁嘴边沾了颗饭,他下意识的伸手过去。宣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觉得嘴边摸上来一个温热的东西,他先是一惊,然后发现那应该是林谦益的手指。大约是右手的食指,指腹带了点茧子,因而略有些粗糙。这根手指只是在他的唇角边抹了一下就抽离了,却让刚才的躁意莫明的增加几分,宣宁不自觉的舔了下嘴角。“有饭。”林谦益边收回手指边解释,正好捕捉到宣宁伸出舌头的这一幕。粉红与白皙突然的相互一衬,让他有种想要把手再伸过去的冲动。当然这个念头被他光速的按捺了下去……林谦益有点无语的抚了抚额角,心说自己今儿是怎么了?难道……真像晏青松说的那样,这菜有补血填精的作用,所以整个人都有点控制不住了?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安静下来,但谁也没发现这份默然。只有身在一旁的晏青松,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憋了一肚子的笑,觉得今天真是没白往这边硬凑过来。好不容易从仿若魔咒一般的沉默里回神,宣宁赶紧把刚才的话说完:“林大哥,我是觉得,那位陆小姐话里提到的东西,未必是这个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哦?”林谦益挑起修长的双眉,“你是说,凶手要的并不是这件瓷器?”“嗯,因为我觉得,如果只是为了这件瓷器,没必要杀掉陆小姐。”宣宁斟酌着说出自己的想法,“你也说啦,陆小姐作为鸿源的鉴定师,不是最资深的那种。既然这样,就算要拿到元青花大罐,也不该选她当突破口呀,难道她能随意带着罐子么?”“有道理。”林谦益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这件瓷器,从我收到的消息来看,鸿源打算好好操作拍卖个好价钱的,肯定在鸿源内部,认为它是真品的声音更占优势。那凶手杀掉陆玉晓所为的东西,会是什么呢?”晏青松舀了一碗白果腐竹淮山粥,呼哧呼哧的喝了两口,毫无形象的摸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剔牙。这番举动和那身长衫怎么看都不该搭调,在他身上却有种奇异的相融感。他扔了牙签随口说:“不是瓷器本身,那就是关于瓷器的消息呗。”他话音刚落,不仅宣宁猛地点头,林谦益也若有所思:“从目前的蛛丝马迹来看,鸿源的拍卖会似乎有推迟的打算,如果说正好是找到这只大罐是假的的证据,鸿源会这样应对也就不出奇了。”“也许这份能证明罐子是假的东西,还没到鸿源公司里去。”宣宁慢条斯理的补充,“很可能陆小姐就是关键的联系环节,所以凶手才急于杀掉她,来得到这份东西,或是阻止鸿源得到它。”“啊,这样说来,凶手反而可能是青花罐的主人咯?”晏青松也来了兴致,两眼闪闪发亮地盘腿窝在椅子里,打了个响指,“也对,这样正好圆了!他弄了个假的要卖钱,当然不容许别人证明那玩意是假的!”“嗯,现在问题也出来了。”林谦益眯起眼睛,锐利的光芒倏忽闪过,“据我所知,将这件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送来鸿源拍卖的,可不是什么普通人。”第8章 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二)“哦?老林,莫非你知道罐子的主人是谁?”晏青松很感兴趣的看向他。林谦益却摇头,“现在倒是还不知道。”“不知道你还装神弄鬼的……”晏青松鄙视地看他一眼,然后摸摸下巴,“不过吧倒也是,以你的能量现在都还没查到,至少说明罐子的主人不简单。”林谦益翻个白眼,“我就是这意思。”宣宁好奇的问:“林大哥,那你什么时候能知道?”“那家伙藏头露尾的,一时半会可能还真不好查出来,不过只要到时候鸿源的拍卖会如期举行,这只青花罐总得卖出去吧,那时肯定能抓住他的马脚。”林谦益胸有成竹,“哦对了还有件事,宣宁你跟我说的佛珠那事,我也转告孙局了,他们有渠道去查,你就别再操这份闲心了啊。”“知道啦!”宣宁当然感觉得到林谦益并不支持自己关心这个案子,其实事到如今,该做的他都做了,再想做什么也没辙了,而且听林谦益的口气,这里面还有黑幕。他是不希望陆小姐死的不明不白,但什么事都得量力而行。所以……宣宁耸耸肩,决定从善如流,“破案是警察的事对吧,林大哥你都说过不止一回啦!”“你小子,大哥我是关心你,懂不!”林谦益揉了揉他的短发,没好气的说,“怎么这么久你碗里的菜都还没怎么动,是不是非得我喂你才吃啊?”“不是不是!”宣宁赶紧埋头苦吃起来。等到林谦益和宣宁都吃好了,稍微坐了十来分钟,晏青松估摸着自己陷在椅子里养神也有一会了,便站起身,掸了弹长衫,“老林,小宣,你们回去我就不送了。还有老林,今儿这顿算我的,头一次见到小宣,总不能什么也不表示吧。”“……你的表示就这么一顿饭啊?”林谦益为宣宁抱不平,“你不玩玉的吗,怎么的也得弄点玉来给个十块八块啊!”“我靠,你真当我吃下那些古玉是不要钱的呢?”晏青松瞪了瞪眼,转向宣宁时又变为和风细雨,“咳,今天比较突然,草率一点,好歹我也充当了一下服务员嘛!至于正式点的见面礼,下次吧,我保证让小宣满意。”宣宁赶紧说:“不用这样的,林大哥只是说说……”他的话被林谦益打断了,“我可不是说说,宣宁啊,有机会敲老晏一笔就千万别为他省钱,这老小子的身家,就是真打包个百来块古玉也动不了根基。”“嗯。”宣宁没有再拒绝,反正是下次的事,鬼知道下次还碰不碰得到晏青松,晏青松又记不记得这件事呢。林谦益和宣宁与晏青松在大厅的屏风分开,林谦益牵了盲杖,引着宣宁绕过屏风,出了门,走下台阶。这饭庄属于开来玩玩,就是吃一风味,吃一别致,设施什么的其实比不上那些高档会所。因此停车场就是门前这一片空地,此时倒是密密麻麻停了好多车子,可见虽然饭庄不过新开,生意已经不错。其实这也挺正常的,要知道晏青松虽然喜欢胡乱捣鼓,在本市人脉倒也颇为强大,自然有不少人来捧场。坐进车里,宣宁的耳朵却微微一动,“等等!” 第9章 宣宁站起来把他送到门口,“秦队长您慢走。”关了门他转身就撞上另一个人,鼻子恰恰撞到了下巴上,让他咝的抽了口气,“林大哥你干嘛站这么近啊!”“当然是看你有没有事。”林谦益说着还真做了,端起他的胳膊就仔仔细细的看。宣宁有点哭笑不得,“林大哥你以为秦队长是神仙呢还是妖怪啊?难道跟他说几句话就会缺胳膊少腿?”“那也得检查一下。”林谦益听保镖说这么晚有人来找宣宁就不放心,明明都到车库了还是折了回来,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看,又语重心长的叮嘱,“下次再碰到这事就给我打电话!由我来应付!警察怎么了,警察就能随便到民宅里去?听到没?”“……嗯。”“这还差不多,那我也回去了。”等送了林谦益出门,宣宁才发现好象林大哥不是还有事没说么,怎么就走了?想想大概不是要紧事,他松了口气,想起秦飞脸上又掠过一丝不安。他不确定秦飞的来意,但从那句问话看,总有些别的意味。难道秦飞发现他不同寻常的能力了?可他说的佛珠特征又没什么颜色,不至于被怀疑到吧。希望不是,他可不想像同事看的小说那样,有什么特异功能被切片研究!他并不知道这个时候的秦飞也很纠结,眉毛皱成了川字,就着车里的灯光在笔记本上划了条线。这条线正好把上面写的宣宁俩字给划掉了,旁边摆着的姓名,则都是跟这个案子有关的嫌疑人。秦飞捏了笔自言自语,“既然林谦益出现了,宣宁应该确实不是凶手。那他那么短一会都把佛珠给摸得那么清楚?怪不得是搞按摩的……嗯,现在得从另一个方面去看了,对了,鸿源的拍卖会是这周末开吧……”接连几天都是阳光明媚,b市的温度一路飙升上了20度。薄棉服已经被换下来,晾在阳台上晒着,宣宁没急着洗,谁知道过两天会不会再变天一下降个十来度呢。不过换了身外套穿,整个人都轻松一截。再想到明天周六月休,就更觉得轻松了。毕竟按摩店里没有周休假日,通常法定假日的时候生意更好,还越发忙些。每个月只有两天休息,好在时间能自己安排,只要和同事协调好就行。下班的时候林谦益给他来了电话,“下班了?明天你休息对吧。”林谦益语气的笃定让宣宁抿着嘴笑,“林大哥你不会把我什么时候休假都给记下来了吧?嗯,我明天休息。”“那正好,明天就是鸿源的拍卖会,你想一起来么?”“啊?”宣宁想去,但又有点犹豫,“可我看不见啊……”“这有什么,就当去长长见识,难道你不想第一时间知道青花罐的消息。”林谦益当然知道该怎么劝他。果然宣宁马上就答:“那好,明天几点啊?要去的话,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明天九点我去接你,你什么也不用准备,也没什么要注意的。这是有备案的正儿八经的拍卖会,就是黑市,我要带个人去谁管得到?明天你也不要起来太早……”林谦益知道宣宁平时工作辛苦,好不容易才有一天休息,可不舍得打扰他睡觉,“我九点到,你八点半再起也可以。到时候我就不上去了,你听到喇叭声就下来。”“行!”宣宁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站在按摩店的门口笑。惹得正下班的同事纷纷看过来,“我说小宣你遇到啥好事了?”“捡到钱了不成?”“说钱多俗啊,是遇到爱情了吧!”……林谦益虽然那样说了,宣宁还是不到八点就起了。整理房间换好衣服,又坐了好一会才听到楼下摁喇叭的声音。他到楼下的时候有点微微的气喘,林谦益看他一眼,从车子里拿出纸巾给他擦汗,“你跑什么跑,不怕摔跤啊!”坐进车里,宣宁扬起脸做得意状,“怎么可能啊,这儿我多熟呀,就是你摔个大马趴也摔不到我呀。”林谦益哼一声,没跟他多扯,开动车子以后又忍不住翘起嘴角。只要有宣宁在,平日里严肃的那个自己就不知道去哪了,能够自如的笑闹,活象年轻了十岁。虽然路上先吃了早点,他们到的时候仍然算早的,拍卖会场里人不多。林谦益牵着宣宁找到自己那张桌子,刚坐下就有服务生来问他们要点什么。要了壶茶喝着,又过了小半个小时,十点正的时候拍卖会终于开始。宣宁看不到,不过每一次拍卖,不光拍卖师对拍品描述,林谦益还会低声更详细的讲给他听一遍。这场拍卖会据说准备了很久,好东西不少,封门彩的青田石雕一上台就拍了个开门红,还有汉代的白玉带钩,清三代的木雕屏风,当代叶恭绰的一幅字等等。“怎么都没什么瓷器?”宣宁注意到了这点。“大概是有青花罐一件精品,就足以压倒其他拍品了吧。照这劲头,那只罐子只怕要放在最后三个,用来压轴。”林谦益也很期待。谁知到了最后一件拍品,拍卖师忽然等了很久,拿上来的却是件景泰蓝的掐丝珐琅,虽然也很精美,拍出的价钱也不低,却让不少为了鬼谷下山青花罐来的人都有些错愕。林谦益让人到鸿源后头去了一趟,听那人回来汇报的时候他眉头立刻锁起。还没来得及对宣宁说是怎么回事,旁边过来的一个人就让他的眉头又紧了几分。第10章 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四)“呵呵,林先生,宣宁,这么巧啊,又见面了。”过来的是秦飞,他今天没穿警服,大模大样的同他们打招呼。林谦益点头微笑,“秦队长雅兴不浅,来拍卖会淘宝?”秦飞哈哈一笑:“哪里哪里,我可没有林先生这么潇洒,花钱买些吃不得用不得的东西回去供着……”宣宁被他说的笑出声来,感觉秦飞的视线落过来,也和他打了个招呼。他心思细腻,隐隐察知林谦益对秦飞不动声色的排斥,便没有马上问起刚才到底出了什么事,而是安静等在一旁。林谦益看秦飞似乎还要跟宣宁说什么,先一步插了话,“那简单,秦队长说说看中了哪个玩意,我拍了送您?”秦飞赶紧摆手:“这可是原则问题,林先生不会是故意想让我吃挂落吧?”林谦益反问他,“秦队长是职业习惯么,把人都往坏处想?”“呵呵,抱歉抱歉。”秦飞这才改了口,问起的却是宣宁也好奇的事,“林先生,看你好象知道刚才鸿源出了什么状况?”林谦益抿了口茶,慢吞吞地搁到桌上,嘴巴闭着没动,像是在回味那口茶,过了好一会才说:“哦,秦队长对这事也有兴趣?”秦飞这回十分的开门见山,“是啊,我估计八成和我手里的一个案子有关系,不然也找不上林先生不是?”林谦益打量他两眼,又看了眼明显憋着话的宣宁,“秦队长,估计你也拿到了内部消息说最后的拍品是元青花鬼谷下山图罐吧。”“是啊,现在却换了件掐丝珐琅的瓶子,也不知怎么搞的。”秦飞换了个角度站着,锐利的目光不留痕迹地扫视拍卖会场,“是出了什么事吧。”林谦益淡淡道:“我派人过去问了一下,鸿源对为什么换拍品可是做足了保密功夫。不过我有可靠的消息来源,说这只罐子失窃了。”“失窃?”宣宁重复了一遍。林谦益听出他语气里没多少惊讶,就晓得他脑子转的够快,估计已经猜到了点什么,便拿手揉揉他短发,又对秦飞摊开双手:“秦队长,该告诉你的我都说啦,剩下的可都是你们的事了。”秦飞略一思忖,礼貌的告辞,宣宁听他脚步渐渐远去,偏了下脑袋,“秦队长这就查案去了?”“应该是。”林谦益看秦飞隐晦的招了招手,拍卖会场里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来几个年轻人,虽然都穿着便服,看那样子却是秦飞的手下。一行人到了后头,大概是去调查元青花罐失窃与凶杀案去了。他收回视线,瞅见宣宁一脸感兴趣的样子,好笑的把他的脸扒到另一边,“别‘看’了,反正也看不到。想知道案子最后怎么样,等结案了我找孙局问清楚了告诉你。总之啊,从现在开始,你就别往里头瞎搀和了!听到了没?乖乖等着结案,真以为那天碰上凶手没事是运气好,就能一直运气好啊!”“知道啦!”宣宁把脸从林谦益手里救出来,小声嘀咕,“林大哥你跟我楼下的王大妈似的,话真多。”被用来跟大妈等同让林谦益黑了脸,拉起他就往外走,“别人要我多说几句话我还不乐意说呢,你小子个没良心的。走了走了,拍卖会都完了,我们先去吃饭,吃完了我送你回去你安心睡午觉去吧!”宣宁忍着笑被他拉出会场,下午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因为有林谦益在,所以他也懒得用盲杖点地,顺利的下了台阶,就往停车场走。走到半路他猛的停住,“林大哥,刚是不是有沃尔沃开过去?”“嘿,你耳朵够尖的啊,刚是过去,不,是过来……”林谦益的语气变得凝重,“这么巧,它开进停车场去了。哎?你不是得听发动的声音才认得出?” 第11章 秦飞说的没错,他知道自己的确是。第一次发现是在学按摩的时候,学这东西得多加练习,一个班里有男有女,有男同学总爱找女同学练习,还开点带色的玩笑。摸来捏去难免会出现措手不及的擦枪走火,可宣宁给女同学练习的时候从来没有过。为此班里的女同学就特别喜欢找他,也惹来几回麻烦。等到后来他终于和那个男同学互相练习的时候,他发现换了种性别,他才会有反应。那会真是把他狠狠吓了一跳,没敢跟任何人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个同学也说不上来是好心,或者是觉得好玩,发现了他的状况却没有宣扬出去,而是专程查了不少资料告诉他很多常识。如今几年过去,那同学去了南方沿海的城市,两人逢年过节偶尔也会通一通电话。反正自从那同学离开了b市,宣宁就一直把这事当成秘密压在心底,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反正他的社会关系极其简单,生活也是两点一线,更没有谁发现这个秘密。“宣宁?宣宁?”秦飞看他皱起眉毛,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试探的叫了他两声。其实他也明白自己今天这样肯定给宣宁带来了极大的冲击,秦飞倒不想逼他,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就退开一步,缓声道,“宣宁,我知道这样说可能有点突然。不过我不想瞒着你,我是真的挺喜欢你,觉得你这个人吧,很有意思。我也没想过你今天就答应什么,那样就是我也觉得突然。”“秦队长……”宣宁抖了下嘴唇,说起来他对秦飞倒也没有恶感。几次接触,秦飞每次的举动都很得体,能给人不错的印象。只是……宣宁有一刹那的恍惚,他其实已经偷偷的喜欢上另一个人了。虽然那个人应该是喜欢女人的,至少他没觉得对方是同志,如果说那种探测雷达确实存在的话。秦飞从他仍然拧着的眉头就看出他的纠结,他当然不知道宣宁在纠结什么,可身为警察的敏锐性,让他能看清更多或许宣宁自己都不明白的事。略一思忖,他决定以退为进,“宣宁,你不用现在就回应我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权力。”“啊?你……追求我?”宣宁有点傻乎乎的反问,他一直觉得追求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事,没想到自己还能被一个男人追求?秦飞被他逗乐了,笑了好几声才止住,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我想追求你,宣宁,不管你最后是接受我,还是拒绝我,都请不要现在就将我的追求拒之门外。”宣宁的耳力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好,语声里最细微末节的变化也能捕捉得一清二楚,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感觉到秦飞的认真,也不由的有些震动,他张了张嘴,觉得嗓子都干涩得很,“秦队长……我……”“不要喊我秦队长,直接喊我秦飞也行,像喊你那位林大哥一样喊我秦大哥也行,或者像我几个朋友那样喊我飞哥也行。”“哦,那叫秦大哥吧。”宣宁摸摸头,选了个折中的称谓。秦飞则趁机偷换概念,“那说好了,你给了我追求你的权力,我从现在开始就追求你了啊。”“啊?”宣宁有点迟钝的发出一个单音,自己明明什么都没说呢,秦飞怎么就好象什么都决定好啦?“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秦飞却似乎立马进入了角色,字里行间都透出一丝亲昵来,“好好休息,别多想。”等秦飞走了,宣宁对着自己家的大门,嘴角抽动两下,还有些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公安局的那个秦队长突然上门,先是给自己道谢,然后竟然发现自己是同志,然后又说他也是,然后还说要追求自己?一直到洗漱再上床睡觉,宣宁的整个脑袋都是木的,不敢相信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了的。他心想这是梦吧这肯定是梦啊怎么会做这种梦也未免太可怕了吧……再说做梦为什么不把秦飞换成林谦益呢……可是第二天早上,宣宁起床收拾好去上班,一下楼就感到了秦飞的气息,连足音也确凿是属于这个人的,昨晚的记忆潮水一般涌了回来,让他在震撼之余忍不住也有一点小小的心动。秦飞说:“宣宁,我送你上班,你早上喜欢吃汤包对吧,来,趁热吃。”要说宣宁心动真是无可厚非,他从未经历过丝毫的感情生活,甚至只偷偷的、不抱任何指望的喜欢了某个人。拒绝似乎太生硬,不过一顿早饭罢了,宣宁接过汤包,小心翼翼的咬破了皮,里面的汁液立刻浸满口腔,是自己喜欢的口味,“谢谢秦大哥。”当然,一顿早饭无所谓,晚饭要还由别人付钱,哪怕那个人是对他表明追求之意的人也不成。因此吃晚餐的时候,他先一步付了帐,让秦飞多少有点哭笑不得。“那我走了,早点睡,晚安。”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了,把宣宁送到四楼,见门关上了秦飞才慢慢走下楼,拐了个弯往大路上走。他没有看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内,倏忽闪过的一点火光。第12章 一石激起千重浪(二)将烟头在指尖掐灭,林谦益过了一会才吐出最后一个烟圈,然后将车窗摇下来,让车厢里的烟味散去。车里的小灯开了又关,他不动声色的倒车,迅速开出了这段路,快要上到大路的时候又停下来。他一眼就看到那位秦队长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上等车,没有多想,林谦益慢慢的把车往那边开去。余槐东路算是b市市内稍嫌偏僻的位置,秦飞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要搭的那路车开走,只好等下一班。他想起早上宣宁发现自己时的样子,脸上清楚写着惊讶,不由的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今天至少开了个好头,趁热打铁的效果现在还看不出来什么,但未必就没有用。就在这个时候,秦飞发现面前开过来了一辆车。全黑的车身在夜晚并不起眼,非常低调,不过一看到车头处的三叉星标志,就知道这车肯定不便宜。秦飞习惯性的打量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谁知他刚想看看公交车来了没,却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秦队长,等车呢?”声音是从面前这辆奔驰s里发出来的,朝向自己这边的车窗被慢慢摇下,露出一张这段时间见过好几次的脸。“林先生?这么晚了还在这兜风啊?”秦飞朝林谦益礼貌的笑笑。林谦益回他一个客气的笑,只是眼睛里找不到什么笑意,“呵呵,我可没那个闲工夫兜风。秦队长,现在公交车也不好等,不嫌弃的话,就坐我的车吧,要去哪你尽管说。”“要林先生给我当司机?”秦飞仿佛被吓了一跳,“我哪里敢当啊。”“上车吧。”惯于作为上位者的身份,即使只是再轻描淡写的话,由林谦益说来,都带着非同一般的气势。虽说是见多识广的刑警队长,这一瞬间还真有点被压制的感觉。秦飞瞥了眼路上,那一头连公交车的影子都没有,他果断的打开车门坐了进来,“那真是麻烦您了,多谢啊。”他报了要去的地方,不留痕迹的扫视着车内,很整洁大方的布置,就是烟味大了点。“不客气。”林谦益掉了个头,开着车朝秦飞说的地点行驶。两人在车内都没说话,直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前边的红灯让林谦益踩下刹车,他才就着后视镜瞥了眼秦飞,“秦队长今天逛得挺远的嘛,从市西逛到市东,横跨大半个市区啊。”秦飞呵呵一笑,“因为要送宣宁回家。”林谦益眼神一跳,“哦?你们那案子不是破了吗,怎么还找他了解情况?”“哦,这次不是了解情况。我跟他吃了顿晚饭,有点晚了当然得送他回来,不然让他一个人回家我可不放心。”林谦益眼底掠过一抹暗色,“这么说,今天你和宣宁吃晚饭去了。”“是啊,我觉得宣宁挺有意思的。”秦飞并不掩饰对宣宁的好感,“难道林先生也打算找他去吃饭?我去接他的时候可没听他说什么啊。”这时候红灯转了绿灯,林谦益立刻踩下油门,“那倒没有,昨天才找过他,也不好老是耽误他的休息时间。你也看得出,宣宁上班很累的。”“呵呵,那还要多谢林先生提醒,下次我会注意的。”秦飞很客气的回答他,好象真的在感谢他一般。林谦益又看了眼秦飞,没有再开口。车子里的两个人一路无言的到了目的地,气氛谈不上凝滞,但是谁都知道确实古怪,或者更贴切的说是心照不宣。等秦飞下了车,林谦益没立即往家里开,而是开了一段路后停了下来。这个时间点这一截路上的车和行人明显少了起来,偶尔才与他的车子擦身而过。不远处的超市已经停止营业了,最后下班的运货员推着推车往里走。林谦益忽然觉得喉咙又有点痒,他把之前那包烟翻了出来。说起来这包烟其实已经在车里搁了有好几个月,一直都没动,谁会料到今天一动就是两根。点燃了烟,林谦益却没有抽,只把那支烟夹在手指间,任由那一缕烟气在车厢内缭绕开来。原本就没散尽的烟味随之再一次的浓厚起来,他却没有开窗子。因为上一次秦飞的突然拜访,在这个案子结案以后,林谦益没有让保镖回去。所以其实压根不用秦飞说,他就知道宣宁晚上和秦飞去吃饭了。可是林谦益没想到的是,在知道这件事后自己的举动,竟然会是干脆的在十分钟内结束了董事局的会议,开了车出来。却又不知道自个到底在烦躁个什么劲,最后还不知不觉的把车开到了宣宁的楼下,于是才会亲眼看到秦飞同宣宁一道过来,又把宣宁一路送到家门口的情景。此前他也常常送宣宁回来,不过每次都止步于楼下。现在想想是为什么?是因为虽然宣宁看不见,可是平时无论做什么事都很正常,让他忽略了他的眼盲;还是因为将宣宁当作了跟晏青松一样的好哥们,需要的时候一起出来吃饭聊天,其他时候各有各的生活,用不着事事细致入微? 第13章 “老板,车来了。”老康知道自己是最被林谦益看重的保镖,有时候为了方便,也客串一把司机。“去余槐东路。”“是。”老板说的言简意赅,老康照样能心领神会,这是要去找宣先生。按照付成刚报来的消息,宣宁已经被秦飞送回家了,但是秦飞一直没下楼。“开快点。”林谦益的声音找不到一丝波动。“是。”老康不动声色的加快了车速,很快,余槐东路就到了。转过几道路口,拐了个弯就是宣宁家所在的小区。这个小区的年代比较久远,物业几乎半荒废了,各种食铺都开到小区内,要不是治安和环境都还可以,林谦益肯定早劝宣宁搬家了。他下了车,抬眼朝四楼望去。宣宁家亮着灯,秦飞还在?都过了半个小时了,他收回看表的目光,大步流星的朝楼里走。四楼一会就到了,但是站到了宣宁家门口,林谦益却猛的顿住了敲门的动作。这是自那个电话之后,第一次与宣宁联系,也没有事先打个电话,他有些担心宣宁并不想见到自己。要换做另一个人,那番态度并不难琢磨,但或许因为太过在意,所以免不了关心则乱。林谦益还没来得及敲门,门突然开了。宣宁站在门口,嘴角翘着,“林大哥,我就听出是你来了!”越过他的肩膀朝屋里看去,林谦益正好与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的秦飞的视线撞了个正着。两人对视片刻,林谦益挑起一丝冷笑,在宣宁身后走进客厅,边对秦飞道:“真是好巧啊,秦队长。”“谈不上巧不巧。”秦飞从沙发上站起来,“还要多谢上次林先生送我回家呢,不知道这次是不是又这么幸运,在小宣家碰上林先生,说不定还可以蹭一次车?”宣宁噗的笑了一声,“不然你要拿林大哥的车当出租车吗?”林谦益不留痕迹的皱了下眉,什么时候这个秦飞都和宣宁如此熟稔了?不仅能自如的开玩笑,连称呼都换成了“小宣”?“林大哥?”像是察觉到他身周泄漏出的一丝不快,宣宁伸手拉住他的袖子,眉毛担心的拧起,“你现在……心情还没好转?”“呵呵,不是,当然有好转了。”发现他还记着这事,林谦益的心情立刻就真的好了很多。宣宁松了口气,“那就好。”林谦益又说:“对了,宣宁你周五有空吧?”“有!”宣宁不假思索的回答完,才想起秦飞最近晚上老找自己吃饭,他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对着秦飞笑了一下。“嗯,老晏说要请客,记得带肚子!”宣宁笑眯眯的说:“……好。”可是林谦益却感觉他笑得……有点勉强?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记得问他要上回漏掉的见面礼。”“嗯,我记下来了。”宣宁有点好奇,“真的是古玉么?”虽然晏青松算得上是自己的情敌,可是他对晏青松的印象一点也不坏。如果林大哥真要喜欢什么人,喜欢那样一个特别的人,也不错吧……他傻傻的想。“当然是,不然岂不是便宜了他?”林谦益见他凑在自己身旁,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短发,继而顺理成章的与秦飞投来的锐利眼神对上。宣宁笑着答应:“那我就等着周五了。”三个人又东拉西扯了几句,秦飞站起来告辞,林谦益于是也站起来表示要走。等到了楼下,林谦益见秦飞还在往外走,就喊住他,“秦队长不是说要蹭我车?”“呵呵,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那林先生,我就真的蹭你车了。”秦飞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站定,等着坐车。林谦益并不介意他的态度,打了电话示意老康把车开过来,接着两个人就一起站在宣宁楼下。“秦队长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不怕被人知道你的性向?”能用出“性向”这个词,不得不说林谦益这几天在确定自己的感情后,下了不少的功夫。“知道不知道,我都这样了。”秦飞有点无赖的耸了耸肩,“反正我是真喜欢小宣,光明正大的追求他,不至于不行吧。”“我只是想说……”林谦益知道他刺了下自己,不过这些他不在意,他淡淡的睇了一眼秦飞,含着一丝警告,“不管你怎么做,都不要影响到宣宁的生活。”第14章 情敌和玉翁仲(一)秦飞也看了林谦益一眼,好象在说:这还用得着你说?嘴上则礼数周全的道:“谢谢林先生提醒,这点事我想我还是做得到的。不过,林先生似乎……特别关心小宣啊?”明里暗里互相来去几番,他终于主动出击了。林谦益并不打算掩饰,理直气壮:“他喊我大哥,我不关心他关心谁?”这时老康已经把车开过来,他示意秦飞可以上车了。秦飞泰然的坐进车里,虽然蹭了林谦益的车,说出口的话却绵里藏针,“一声称呼,离以监护人自居还差了点吧。”“呵呵。”林谦益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唇角弯出一个意味难明的弧度,“宣宁他早成年了,要监护人做什么。”他用一种极其笃定的语调慢条斯理的说出这句话,却让车内的气氛都凝滞了一瞬,秦飞一时间语塞,好象被他此刻的气场所摄。老康在前面边开车边努力催眠自己: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我什么都没有听到……等秦飞下了车,他悄悄瞥了眼后视镜,就见老板靠在后排的座椅上,也不知在想什么。当然老康没敢多作揣测,下一秒就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开起车来。林谦益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虽然好笑但他现在真没什么心情笑。秦飞对宣宁的企图太明目张胆,甚至有些咄咄逼人,自然让他不快。但宣宁既然没有提出异议,就像秦飞说的那样,他不是宣宁的监护人,再不快也没有立场干涉。几次三番的明争暗斗对林谦益而言压根不足轻重,平日里在商场上,这种程度的争斗那真是不值一提。他在意的,是宣宁的态度。可以这么说,不管任何外物,只要宣宁自己不排斥,他相信什么事都能做到。可是宣宁显然不置可否,仿佛在他眼里,自己和秦飞是差不多的。这点才让林谦益无法避免的感到烦恼。不过……他又想起之前约宣宁周五吃饭的情形,唇边浮上一抹几不可察的笑容,秦飞应该还是排在自己后面的。一转眼周五就到了,林谦益开车到手佳外面的时候,就见宣宁从里面走出来,白大褂式样的工作服已经换下,看样子都准备好了。他心里忽的又是一松,因为想起保镖送上来的报告里,秦飞每次来宣宁往往都还在工作。是不是可以说明,在宣宁心里,自己更重要一些?林谦益见他在身旁坐稳,才发动车子往晏青松的饭庄开过去。早就跟晏青松说好的,因此车子才刚到饭庄前头的空地,林谦益就瞥见身穿长衫的老同学站在那儿等着了。晏青松歪着脑袋打量下车的宣宁,“还好还好,这么久不见,我们小宣没被老林那家伙给虐待……”宣宁啊了一声,有点不知所措。林谦益则若有所思的先看他一眼,接着又没好气的道:“你在瞎扯什么!当我是虐待狂还是什么?”“嘿……有些话说的那么明白反而不美,小宣,跟你晏大哥来,上次就说要送的见面礼我可是老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你这个主人来拆封了。”宣宁被他握住手腕,那份热情让他又是一愣。 第15章 “哦。”宣宁瞪了瞪眼睛以示赞叹。他的神色让晏青松很受用,“这玉啊,确实是出土玉,原本是墓葬中的一部分。铜绿色沁吧,是青铜器和玉器同时埋藏形成的。饭糁沁则是玉器与泥土里的有机氧化物长期的氧化反应形成,或者说是玉在地层下受到湿度和温度浸染导致的,在和田玉的玉种上最容易出现哈!而水银沁,也可以变相的证明这件东西的来历。古人收殓尸体时,常爱用水银填在尸体腹内,又拿玉塞住,玉被水银浸到,才有这么个叫法。当然啦,这件东西上的水银沁,未必是真的因为水银。反正吧,也是在墓葬里才出现的沁色。什么?假的?当然不是啦!虽然造假的方法多了去,比如这水银沁就能用熏烤来制出。但真要鉴定可不难,假的沁色通常发艳发亮,如果用酒精棉擦拭一下,八成棉花上会掉色!”晏青松说起来非常得意,“对玉我还是有点研究的……”宣宁暗暗点头,他的异能也告诉他,这件玉翁仲是货真价实的汉代玉。“总之呢,古玉在哪里出土,在什么环境下出土,所呈现出来的沁色都是不一样的,就好象玉的身份证明一般,在博物馆里吧,就是用来考证年代,文化艺术等的依据了。而且古玉的受沁是一种自然现象,不同于人为的染色,所以才更被人推崇。”晏青松说的那叫一个头头是道,“泌色的数目也有说法,像这三色,可以叫做三元及第,勉强还能算四色,叫福禄寿禧!五色则是五福捧寿,六色……反正是怎么喜庆吉祥怎么来。这件玉我倒是没花几个钱,所以小宣你就安安心心收下,也算是我这当大哥的一点心意。”他说完又看林谦益,“怎么样,老林,我可是够大方的吧。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也没啥……”林谦益心里一动,对上他的目光,这家伙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晏青松则浑然未觉般继续道:“我都送这么大的礼了,老林,你倒是给我们小宣送过什么没有啊?”“呃……”林谦益一时间还真说不出话来。他认识宣宁这么久,确实没送过宣宁任何东西。以前是觉得不需要,朋友嘛,贵在交心。可眼下已经认清自己对宣宁的感情了,他也开始寻思是不是要送点什么……权且就当作是……定情信物?宣宁在这个时候替他解围,歪着脑袋,脸上透出一丝狡黠,“晏大哥,要么……我也不收你的礼了?”晏青松赶紧擦汗:“得!你就维护你的林大哥吧……”“……”宣宁心想他这叫吃醋么,是不是说明林大哥还是有可能和他在一起的?明明应该是要为林谦益高兴的事,可心里只有丝丝缕缕的酸涩。“喂!老晏!”林谦益习惯性挤兑晏青松,“我说你这玉,不会才刚到手吧?明显还没盘过啊!”“你倒看的挺准。”晏青松翻个白眼,拉起长衫的下摆擦了擦手,又问宣宁,“小宣对盘玉有没了解?没有的话,就让你晏大哥来教你好啦。”“嗯。”宣宁做洗耳恭听状。林谦益看着他这般乖巧,心里不太是个滋味,又不好打断他的学习,只好在旁边瞪晏青松。晏青松假装没看见,自顾自的讲了下去。“一般说来,出土的玉都会被泥土啦墓葬品之类的侵蚀,而带上色沁。以前的人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说古玉温润纯厚,晶莹光洁,其中的色沁也很妙,就如同那‘浮云遮日,舞鹤游天’,非常的趣致,不仅赏心悦目,还能让人心旷神怡。但古玉吧,就算色沁再美,如果不盘的话,那种美啊,也会隐而不彰,很难看到玉理,于是这玉就跟路边的石头似的,没什么意思。”晏青松边说边摇头晃脑,配上他那一身长衫,还真有点古代人的感觉。当然,这得是在忽略他摊在椅子里的懒散样的前提下。“刘大同在《古玉辨》中将盘玉分为急盘、缓盘和意盘三种,也就是我们如今所说的文盘、武盘和意盘。古玉的盘出,自古就有很详尽的介绍。《玉说》中有‘盘旧玉法,以布袋囊之,杂以麸屑,终日揉搓抚摩,累月经年,将玉之原质盘出为成功’的记载。其中文盘是指把玉器放进一个小布袋里,贴身收藏,用人体较为恒定的温度来盘。一年以后再在手上摩挲盘玩,直到玉器恢复本来面目。这个方法吧,既耗时又费力,不巧的话,鬼才知道多少年才能奏效。”“这么长时间,就没更快的么?”宣宁好奇的问。“所以还有武盘啊!那是通过人为的力量,不断盘玩,尽快达到玩熟的目的。玉器经过一年佩戴以后,硬度逐渐恢复,就用旧白布包裹,再让专人日夜不断磨擦,越擦越热。过一段时间再换上新的白布,继续不断磨擦。玉器磨擦受热的高温可以将玉器中的灰土快速逼出来,让色沁不断凝结,玉色越发鲜亮,顺利的话大约一年就可以恢复原状。”“这倒是不错。”“不错个鬼。”林谦益对此嗤之以鼻,“一不小心就毁了玉器,这个法子很鲁莽,不是商人,玩家很少采取。”“哦。”宣宁乖巧的点头。林谦益揉揉他头发,这一回宣宁没躲,让他十分满足。宣宁倒不是不想避开,只是他的注意力没在这,“那意盘是什么?”“这个……小宣,你猜猜看?”晏青松没有立即回答,反倒兴致勃勃的让他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游戏。“唔……”宣宁想了一下,慢慢开口。第16章 情敌和玉翁仲(三)“意盘……难道……是指用意念……来盘?”“哈哈!”晏青松一拍巴掌,“小宣你说的基本到位!这意盘嘛,是指把玉器拿在手上边盘玩边在心中想象玉代表的美德。哦?你是想问什么美德?比如在《说文解字》里,将玉的美德说成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专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不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洁之方也。’……”宣宁惊叹:“晏大哥你懂的好多!”林谦益不满的瞪晏青松,瞅准时机来拆台,“什么懂得多?他无非就是把书上的东西背下来装装样子罢了!”晏青松反而挺自得的,“老林,你就嫉妒吧!”又说,“还有《管子》,里面提到的玉有九德,仁,义,智,勇,品节,纯洁,诚实,宽容,条理。《礼记》里则说有十一德,反正各种说法都有,但不外乎都是那几种美德。”“哦!”宣宁很好学的问,“然后呢?”“也就跟你说的意念差不多吧,用精神从玉的美德里吸取看不见也摸不到的精华,来养自己的气质,渐渐的,达到玉人合一的境界。在这个过程里,玉器得到了养护,盘玉的人精神也得到了升华。这么说吧,意盘是非常高的境界,玄之又玄,我自己是不怎么信的。”晏青松一五一十说得很详尽,然后道,“现在的大多数藏家都采取文武结合的方法,一方面贴身佩带,一方面又时不时的拿在手中盘玩。这件翁仲,就看你选什么方法了。不过不管你打算怎么盘,都不要马上开始。”“……那是要怎么做?”宣宁摸着手里的玉翁仲问。“嗯,你好好听,牢牢记着。”晏青松倒了杯茶喝掉,才再次开口,这一次他说话的速度慢了下来,“你回去先拿清水,别要热的,就常温的,打一盆,把玉放进去,浸泡……差不多两三个小时,这样能让表面附着的东西软化。这时候你再找把旧牙刷来,要毛都刷软了的那种,把那些东西刷干净。记得千万别用很大的力,你这件翁仲,稍微刷一下就行。再把盆里的水换成热的,也别太热,现在就是摸着有点烫,却能把手泡在里面的温度,再把翁仲泡着。盆子记得要端到保温点的地方,等热水慢慢凉。这个过程,其实就是让玉像我们人的皮肤一样舒张,吐干净内里的污垢。你得照着循环个三次,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两个月后你再做一次,然后再过一个月一次。至于盘玩嘛,那得再过些时候,等贴身让玉的硬度恢复了再弄。”“那盘玩要注意些什么?”“放心吧,我会全部告诉你。我给你弄条合适的绳子穿起来,挂在身上的时候别让玉接触皮肤,因为人的皮肤时刻都在分泌油脂。用手拿的时候,也一定要把手洗干净。平常就用软点的,纯棉的毛巾来盘,最好要白色的。过段时间到了夏天,每隔一个星期,你洗澡的时候记得拿温水浸泡再刷干净。别用猪鬃刷,那东西刷出来的包浆不好。也别跟肥皂沐浴露什么的接触,只要保持足够清洁就成。你这是白玉,最怕汗和油脂,老是接触汗容易变色,难看!就这么盘着吧,等里面的玉质渐渐显露出来,表面的积垢和氧化物被磨掉,摸起来会更加温润,保证你爱不释手!”“好复杂。”宣宁使劲的记,好半天才点点头,“我都记下来了,等盘好了一定给晏大哥你看!”“那好!”晏青松也很期待,这件玉翁仲是他近期淘到的一件不错的宝贝,要不是看在林谦益跟宣宁之间的关系有那么点不清不楚,他还不见得会送出手!不过,也因为宣宁这小家伙挺讨人喜欢。算了,反正都不是自己的了,还是等下次掏老宅子看看还能找到个好玩意不。想到这里,他心头就是一动,先看林谦益:“我过些天还要去掏老宅子。”见林谦益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才对宣宁道,“小宣,你有没兴趣和我一起去?”“我?”宣宁很惊讶,“我看不见,能去干嘛?”“别这么说,你刚才摸到的内容还不够?”晏青松对他这一招很有兴趣,“我觉得你这手比我的眼睛管用。”宣宁其实也想去,虽然目不能视,但不表示他听不见,摸不到,感觉不出什么,再说还有那古怪的异能在身。见他有些犹豫,晏青松给林谦益使了个眼色。林谦益当即道:“想去就一起去见识见识,我也会去。”果然,宣宁马上回答:“好。”等宣宁过了会去洗手间了,晏青松才一肘子朝林谦益撞过去,“老林,你什么时候换了口味,对男人感性趣了?”林谦益苦笑一声,“你果然看出来了。”“那是,我多火眼金睛的人啊,怎么可能看不到你们那点小猫腻!”晏青松表示那是小菜一碟,他眨眨眼,发现林谦益的表情有些不对,摸了摸下巴,不确定的说,“老林啊,你不会是才发现自己的心思吧?” 第17章 “你们队里我估计知道他所起作用的,也就你了,反正我给孙局消息的时候可没说明过来源。我自然是不怕被谁找上门的,量鸿源也没这个胆子找我的麻烦,但是宣宁不一样。我就算派了人手保护,也会担心到时候有什么突发状况措手不及。”林谦益挑起眉头,看向秦飞的目光格外犀利,好象能直穿入对方的心脏一般,就像他的下一句话,“还是说,你想让宣宁暴露出来,给别人提供一个报复的可能性?”“……”秦飞这下真语塞了,尤其是在他明白林谦益的话十分有道理的情况下,这样对比起来,自己刚才反而更像无理取闹。就算宣宁不在意,他的神色也渐渐暗淡下来,良久才道,“是我疏忽了,小宣,对不起啊,我没有考虑周到。”宣宁赶紧摇头,“没事啦,我不是好好的吗,秦大哥没必要为还没有出现的事情道歉的……”林谦益轻哼一声,虽然音量极低,但足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直到宣宁有些为难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安抚一般摸摸宣宁的头。秦飞宣宁没有任何责怪自己的意思,眼盲的青年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宽容,可是这不代表他就能继续自如的坐在这里。不一会儿,他就起身告辞,“反正我本来是接你去参加会议的,既然你不方便出席,我也得赶回去上班,就先走了。”宣宁送他出门回来,一直没听到林谦益吱声。他却敏锐地感觉到客厅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但要他硬说出个道道来,他形容不好。他当然不知道,此时坐在沙发上的林谦益,嘴边噙了一抹得意非常的笑。不管怎么说,这一回合,胜的是自己。林谦益喝了口水才道,“老晏掏老宅子的日期定了,本来要今天的,刚好你今天也休息,不过那边好象出了点问题,就拖着了。等下个星期二的时候去,你是请个假了在家等我们过来,还是上班的时候我们过去接你?”“我请假吧,挪班不难的。”宣宁做自大状扬眉,“要知道我手艺很好的,就是请十回八回的假也不可能被解雇。”“那是,我们宣宁的手艺当然好了!”想起那次手指柔柔按在肩颈部位的经历,林谦益实话实说的同时,心头突然有些痒痒的。好象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似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了正摆在腿上宣宁的手。林谦益觉得宣宁有双非常好看的手,大概从事这项工作也必须把手好好保养吧。他的皮肤白,因而手背这样看来,仿佛泛着一层釉子般的柔光。每一根手指都修长,指尖则更加圆润一些。他还记得宣宁指节的灵巧,敲打和揉捏的时候恰如其分的力道。他有点出神,记起有一次牵宣宁上台阶的时候,盲杖滑了一下,因而摸到了他的手。不像自己的指腹有薄茧,宣宁手上的皮肤很细腻。那么短暂的一次接触,在这个时候,突然变得再清晰不过。内心蠢蠢欲动的,是想重温那种手感的欲望。他盯了很久还是没动,心想那样会把宣宁吓坏吧……赶紧定了定神,林谦益决定先走为妙,说不定看不到他就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星期一晚上我给你电话确认第二天的行程。我下午公司也有个会要开,先回去了。至于公安局的表彰会,你不用理会,奖金我到时候找孙局给你拿过来。”“……谢谢林大哥,林大哥慢走。”等林谦益的脚步声逐渐往下直到再听不清,宣宁才有点失落的自言自语,“怎么不多坐一会……”第18章 掏老宅子(一)然而就是林谦益都有些不曾料到,当他坐进车里,手扶上方向盘,明明宣宁的样子早已不在眼前,那份心动的感觉却依然挥之不去。仿佛那个人的模样早已深深刻在了心里,闭上眼都能体会到萦绕在身周似有若无的呼吸。他猛的睁开眼,对上车内后视镜里的自己,重重呼了口气,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这种喜欢,让他想到走火入魔,于是更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敢。周二很快就到了。前一天晚上已经在电话里说定了第二天的细节,晏青松最积极,当天一大早竟然搭了地铁到林谦益那儿,对自己没开车他振振有辞,“今儿有司机我就不兼职了哈!”他今天倒是没再鼓捣出那身长衫穿着,但换的一身却也不算很正常,是套对开的中山装,扣子一路扣到领口最上端。林谦益不留痕迹的翻了个白眼,自觉的坐到了司机的位置上,往宣宁的住处过去。差不多横跨了小半个市区,到余槐东路的小区门口时,两人几乎同时看到坐在路边的宣宁。上午的太阳穿过林立的楼房照在这一片街口,宣宁应该是在晒太阳,盲杖放在脚边,微微垂着脑袋,懒洋洋的样子看得林谦益心里又是一动,却对上晏青松明显看笑话的眼神。他这才轻咳一声,刹住车子。车停稳的瞬间,宣宁好象若有所感一样抬起头来,没有神采的眼睛在这一刻意外地被跳动的阳光染上了色彩,“林大哥?你来啦!”“还有我哦!”晏青松当仁不让的从另一边门下来,唰的一下就扑到了宣宁身边,亲热的搭上他的肩膀,“小宣要是忽略掉我的话,你晏大哥会伤心致死的!”宣宁啊了一声,才歪了歪脑袋冲他笑:“晏大哥好!”林谦益则长臂一伸,不动声色地就把他和晏青松隔开,“滚一边去!你就算被埋了也肯定会自己从坟墓里爬出来,简称死去活来!”又对宣宁说,“别理这家伙,他死了干净!”说完才发现宣宁几乎被自己罩在怀中,距离近得能清楚看到青年耳垂上细细的绒毛,以及耳根部位一闪而过的绯红。嗯?绯红?林谦益眼睛眯了眯,是他的错觉吗?宣宁的呼吸似乎乱了一下。他慢慢放开宣宁,若无其事的直起身体,果然撞上晏青松了然的目光。晏青松朝他挤了挤眼,做了个嘴形:上啊!林谦益心底不由自主的冒出一丝希冀,宣宁的神态,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对自己也并非完全的无动于衷?“先上车吧。”眼看着宣宁咬着嘴巴不吭声,脸色虽然早已恢复正常,却捕捉得到其中的些许不自在,林谦益心软了。算了,今天先放过他,以后的日子还多着呢!“嗯。”宣宁最先回答,话一出口就发现自己好象太过于迫不及待了点,脸上又掠过一丝窘迫。但下一秒,他就再也没有心思去回想这一刻的尴尬。因为手上忽的一热,却是手指被轻轻掰开,盲杖被已经很熟悉的那个人拿到一旁,“老晏,接着!”大概是晏青松接了过去,然后手背又是一热,覆上来的是林谦益的手。掌心的热度从丝毫没有遮蔽的皮肤表面传递而来,仿佛能沿着血液一直流淌到心里,激起心脏扑通、扑通的剧烈鼓噪。这种过于不同寻常的反应直到车开出去很远才逐渐平复,宣宁定了定神,感觉自己应该被林谦益安排在前排他的座位旁边,属于林谦益的呼吸清晰可辨。有点不好意思,宣宁朝车窗的方向转过脸去,耳朵却小心的听着车内一切的响动。按照晏青松指点的位置,林谦益把车停下来。晏青松这回下车仍然很积极,一下子就消失在了林谦益的视线里。等他不知从哪个旮旯再钻出来的时候,身旁已经多了个人。宣宁的耳朵动了动:“晏大哥找人去的吗?”“应该是。”斜眼就能瞥见心动的对象安静乖顺的坐在一旁,林谦益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发。大概是这个动作以前也很常有,宣宁早已习以为常,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躲闪和羞涩。让他差点就坏心眼的任由手指被本能带着往下,触到那如白瓷一般的脸颊上。好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候,晏青松和与他一同前来的那人已经到了车子外头。晏青松的视线在车里两人之间绕了绕,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才指了指身边大约三十多岁但决计不到四十的男人,“这个哥们,老丘!每回我想要淘弄点什么东西,都是找他的哈。”“二位好!”老丘这人显然十分干脆,目光只在宣宁的眼睛上多停了一两秒,就再自然不过的转开去,他笑得十分热情,“今天晏老板说要多来两个客人,倒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二位,让老丘我往这一站,都觉得自个能抖擞起来了!”林谦益见他话说的好听,就知道这人也是惯于混迹在市井之中,可以说做人极其圆滑的那类。不过,他却有些高兴老丘对待宣宁的态度,于是也微微一笑:“你好,下回有什么要帮忙的,可以去东临找我。”老丘果然认出了他,眼睛立时一亮,笑得更欢了,“那敢情好啊!我们现在往那去?”“行。”晏青松果断拍板,然后拉了下宣宁,“小宣,跟紧你林大哥走,这片地方挺乱的,可别一不小心迷路了,找不到你我会被某人大卸八块的。”“嗯,我知道的。”宣宁倒是一点也不担心自己找不着路。大概因为失去了视力,在听觉,嗅觉,触觉乃至难以言明的方向感上,他很少有出错的时候。晏青松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喊林谦益,“老林你看好你家小宣!”这回是林谦益笑眯眯的回答:“我知道!”就冲着晏青松那声“你家”,原本认为他多此一举的念头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喜不自禁。宣宁莫名有点脸热,不太自在的动了动手,却被林谦益更紧的握着手腕——好歹,还只是手腕,他自我安慰的想。可就光是手指与手腕的接触,就已经让他全身都好象要燃烧起来……晏青松这个时候才开始叮咛他们别的注意事项,“老丘我虽然熟……”他浑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当着老丘就说,“不过他是不是设了套,我可也不敢打包票的。”林谦益瞥一眼老丘,那男人好象压根没听到,一脸笑容的继续往前走,让他都有点佩服老丘这类人的职业操守了……“掏老宅子吧,玩的其实就是这个过程。万一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呢,也算是运气,当然更多的还得靠自个的眼力。要是没遇到,那也不用在这上面斤斤计较。不过就是老丘,估计也不能保证今儿他带咱们去的那里,就一定会有好东西。可能都是假的,这年头,卖的比买的精多了!老丘你说说看,那回咱们不是还遇到人家挖的坑了?嘿,要不是我眼疾手快火眼金睛,说不好就落到套子里了。”林谦益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虽然我是第一回来掏老宅子,这些事情也有所耳闻,放心吧老晏,就是把今天看到的东西全买了结果全假的,我也饿不到肚子。”晏青松翻白眼,“鬼是在担心你,我只是义务的解释一下,谁不知道你林大老板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啊!老丘!”他边招手叫老丘过来,挤着眼说,“今天我带的这个有钱,你狠狠的宰,别客气!” 第19章 林谦益摸摸他的发梢,宣宁脸上的愣怔让他心生怜惜,朝晏青松使了个眼色:“去下一户吧,我还不信今天就淘不到真东西了。”老丘又领着他们到了下一家,这家住得更偏僻,四周几乎都没有什么人烟了。但是一进门,林谦益的目光在屋内稍一逡巡,眼前就是一亮。总算今天运气还没差到那个地步,他在这看到了一件不错的宝贝。要按照常理,来这淘宝的人都该更漫不经心些,不过林谦益着实没这习惯,他一下子就牵着宣宁走到那边,拿起看中的那一只瓷碗。晏青松面对老丘的视线,有点无奈的耸了耸肩。好在这家主人是个老婆婆,老眼昏花得很,并不在意客人的态度,只罗罗嗦嗦的和老丘讲话。林谦益拿起那只碗,翻来覆去的端详。宣宁因为他松开自己,只能站在旁边,好一会才有些好奇地小声问:“林大哥,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嗯。”林谦益毫无隐瞒的意图,“这应该是一只……青白釉……婴戏双鱼纹碗。看这样子,还是宋朝景德镇的瓷器。”他一边拉起宣宁的手往那只青白釉婴戏双鱼纹碗上摸去,“你摸摸看,这些纹路是暗刻的……”“哦……”谁知宣宁刚触到青白釉婴戏双鱼纹碗时还好,下一刻整个人却是一抖,唰的抽回手,脸色也有些变了,然后又试探的摸了上去。第20章 掏老宅子(三)林谦益从他的神态间意识到这只青白釉婴戏双鱼纹碗必然是有什么问题,不过在他看来这只碗颇为精致,内外都是满釉,纹路优美至极。“宣宁?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宣宁还在仔仔细细地摩挲这只瓷碗,林谦益等了一会见他始终没出声才问道。“嗯……我觉得……好象有点不对。”当然不能说是自己脑袋里浮现出的信息,宣宁努力组织着词语来把实情用不会泄漏自己秘密的方式说出,“这只……青白釉婴戏双鱼纹碗摸起来吧,大概有4厘米左右的高,口径在16厘米左右。是唇口,圈足,斜弧腹,外底有露胎。但是……我摸着这个胎质,感觉有点不对劲。”林谦益闻言也朝那儿看去,皱着眉毛琢磨了一下,“这样说来倒也是有些纰漏,碗的口沿内侧胎釉交接的地方,有很整齐的一圈黄衣,有人为铁分釉浆刷出来的可能。不过也不一定就是,因为每一只碗都是不一样的,同样可能是真品。”宣宁不置可否地又说,“摸着外壁,也感觉有点不够温润活脱,可惜我看不到,不知道花纹是什么样子的……”“外壁是素色的。”他说出自己的缺陷时分外坦然,却让林谦益觉得心里酸涩难当,伸手摸摸他的头发,才一字一句的将碗上的纹路描述给他听,“这只碗里的底足部分是双游鱼纹,壁上是婴戏穿花纹……嗯?釉面的折光看起来很柔和,但是水头有些不足,确实少了点温润感。”宣宁点点头,“那就是了,再就是成型和修胎摸起来都有点不到位。尤其是修足和口沿上面。它的唇口比较的内敛,但是我记得上次也是你收藏的一个景德镇青白印花的碗,口沿是直口,你当时还说也有向外稍稍倾斜的切口,但是没有这一种对吧。”林谦益不禁笑了,他知道宣宁心细如发,不过在发现对方连自己随口说过的一句话也记在心上时,那种非同一般的满足感,也是从未有过。这下子,他对这只碗也心存疑虑,于是再观察的时候,通身都仿佛遍布破绽。古代景德镇青白印花瓷器采用的是垫圈覆烧工艺,因此口沿形式都采用直口或外倾斜切口,以利于装匣。这只碗却显然是仰烧,因而成了唇口。底足的部分还有釉斑,但古代外底的釉斑常见于元明的龙泉窑,景德镇的青白瓷通常是没有的。再说那处黄衣只有上半截,分界线过于整齐。综合起来看,这只青白釉婴戏双鱼纹碗,还真是个仿造的假货。林谦益不由的翘起嘴唇,柔和的目光在宣宁并不知情的面容上细细扫过,“今天还真是要谢谢你了,宣宁。如果不是你提醒,我说不定就被蒙过去了。”“啊?”被他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谢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宣宁耳后再一次升腾起浓重的红晕,“没什么啊,我也……我也没有做什么……”林谦益忍不住笑出声来,觉得这样的宣宁实在是可爱到了极点,直让他恨不得旁边没有第三个人,就这样将他牢牢抱住,一直揉到身体里。晏青松却在这个时候晃了过来,戏谑的眼神毫无掩饰的在他们俩身上打转,又嘿嘿的坏笑两声,曲起肘子撞了下林谦益,“老林,看到点什么好东西没有?”林谦益摇头,“开始还以为是好的,现在发现不过是个赝品。”“哦?”晏青松好奇的把那只碗接过去,来来回回的仔细翻看。他却更加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他所擅长的是玉器而不是瓷器,“这个挺好的啊,是假的?”“假的。”林谦益肯定的说。晏青松倒不意外,“这就是掏老宅子呗!别看一些人说的夸夸其谈,东西也好象有这样那样的来历,其实假的啊,至少占了有95%以上!别说百里挑一,千里选一都有可能!因为这个行当啊,利润大,风险却低。因为买主吃了药也没办法,玩收藏就是这样,买的假的要么再去让别人打眼,要么就得自己吞了。比如眼下,知道是赝品,咱们也不可能到处去宣扬,何况这儿的住户也未必是真住户。”他没忘记叮嘱宣宁,“小宣,咱们遇到就遇到了,转身走了,你就当没这回事。”宣宁老老实实的点头,“我知道。”林谦益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别紧张,又说:“还多亏了宣宁,不然我只怕会把这个当成真的买下。”虽然现在是在掏老宅子,就算遇到什么,价钱也不会太离谱。但即使只花几千块,这只碗的主人也能赚上不少钱,难怪这年头,在古董上面作假的是越来越多了。“小宣果然厉害!”晏青松无视林谦益刀子似的眼神,一下子就凑到宣宁旁边,“小宣啊,你看你晏大哥对你也是有够好的吧,要不……你来帮我摸件宝贝?”“滚一边去。”林谦益瞪他,“你要买什么自己看好了买呗,你还怕花钱?”晏青松哼哼,“那哪能一样?你又不是不晓得,要是玉器我还能说出个二五六来,这瓷器嘛,我就真的是两眼一抹黑了。”林谦益便说:“那我来。”晏青松一脸鄙视的看他,“你来?算了吧,我可不信任你的水平。你刚才干了什么?差点把鱼目当珍珠了!”他说的倒也是实话,林谦益充其量是玩家而非专家。反正不缺钱嘛,遇到自己心仪的玩意总能果断下手买。打眼交学费那是经常的事,想想当初宣宁认识他的时候,那只摔破的青瓷钵不就是如此?不过做玩家好也好在这点,买到假的就假的,照样开开心心的把玩。林谦益很坚持,“要么你先看,我来把第一道关,拿不准了再让宣宁来。我就算水平不够,比起你来总是绰绰有余的。”其实不用他坚持,晏青松马上就让步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嘿嘿,我也不舍得让你们家小宣累着了啊。”林谦益暗暗翻个白眼,心想我家宣宁才不需要你不舍得……但再往后,他也不禁暗暗吃惊。看来现在的人都知道要在老宅子里做手脚,因此在这块不算大的地方,连续走了几家之后,所看到的赝品真是什么样的都有!比如有仿宋代官窑的青瓷贯耳瓶,有仿宣德窑的青花把莲纹大罐,还有仿宋朝吉州窑的白釉褐彩留白莲花纹瓶等等。那白釉褐彩留白莲花纹瓶上还有细小的银白色斑点,乍一看倒挺像是银釉的,但仔细观察根本就是人为的银斑。要知道因为时间而自然出现的银釉,并不是呈现块状或星点状,银色会与釉面神奇的融为一体。但这只瓶子上的银色斑点,显然是取了人们想当然的以为,是星点状。倒是有一件林谦益又有些拿不准的,那是一只青瓷龙柄双凤首流壶。看起来倒有点像真的,他便拿了给宣宁摸摸。宣宁一上手自然就知道有些不对,摇摇头说:“别的都还好,可是摸起来……林大哥你仔细摸摸……”他刚这样说,林谦益的手就伸了过来。还抚在上面的指尖霎时就触到了林谦益有些温热的手,心里突的一跳,宣宁下意识的想缩开手,却又觉得这样的做法实在太露痕迹。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脸色显得镇定。却丝毫未曾料到,就在方才那一瞬间,绯红从耳边划过的姿态早已落在了林谦益的眼底。“……嗯……有些毛刺……”林谦益在他的示意下当然摸出了几分蹊跷,不由的再仔细盯着看了片刻,才不太确定的说,“其实不光是这,还有底部,垫烧痕的颜色太鲜艳了。”说完他对晏青松摇头,“老晏,看来你今天想要达成心愿不容易啊。”晏青松倒也并不介意,耸耸肩说:“没有就没有吧,其实下来几次能遇到一次两次就是烧了高香,哪有那么好的运气给咱们捡漏啊!这世上谁都想捡漏,可漏又哪来那么多?且不说如今电视上都鼓励大伙玩收藏,有东西的人都清楚自己家有些什么,不会有谁愿意往少了卖的。”他这么说,反倒让宣宁留起了神,他暗暗想今天怎么的也得让晏大哥满意一回。倒是没想到机会很快就来了,是晏青松看中的一只碗。林谦益观察后告诉宣宁,这是一只青瓷五棱花口碗。拿着碗在手里,手感相当的好,表面的釉色葱翠欲滴,让他忍不住点头,“竟然是出了名的千峰翠色。”似乎又怕宣宁听不出个所以然,边解释道,“所谓‘九秋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这是诗人陆龟蒙做来说越窑秘色青瓷的诗。这碗应该就是越窑的,不过不是唐,而是北宋的。釉层均匀,就像层峦叠嶂……只是这只比秘色瓷总归差了点。外底有长条斜排支钉痕,是支烧的痕迹。我觉得是真的,宣宁来摸摸看?”“嗯。”宣宁不假思索的接在手里,然后微微露出个笑容来。第21章 心疼(一)显然这一次露出的端倪是好的,这只青瓷的五棱花口碗应该是真品。对此最高兴的要数晏青松了,他原本今天只是为了带宣宁和林谦益过来开个眼界,并没有打算弄到什么。但说了那样的话后,又遇到了现成的真品可以如愿以偿,当然不能放过不要。尽管青瓷五棱花口碗当不得什么宝贝,但是…… 第21章 第22章 心疼(二)看清眼前的景象,火气立马从林谦益心里嗖一下窜上来——宣宁跌在地上,曲着两腿,盲杖不知被谁踢到了哪里,他摸索得很辛苦。走道的光并不亮,却能让林谦益清楚看到他微微皱着的眉头和额上痛出来的汗。最令他气愤的,是那边还有个人仿佛没看到宣宁似的想越过他,毫不顾及自己的脚差点就踩到了宣宁身上。林谦益立刻上前一拳把那人揍到一边。那人显然还有点醉醺醺的,睁大了失焦的眼睛胡乱的到处看,嘴里结结巴巴的,“你你他妈……是哪……哪根葱啊!敢管……管老子……老子……的闲事!滚……滚开!”晏青松在旁边吹了声口哨,怜悯的看他一眼。今年已经是他认识林谦益的第二十个年头了,却还是第一次看到林谦益打人,可见老同学是气坏了。林谦益真是被这个醉鬼气笑了,不过当务之急是宣宁。他头也不回的扔出来一句“你处理。”就蹲下想要扶住宣宁。还没等他的手伸过去,宣宁已经先一步揪住了他的袖子,边轻轻喊:“林大哥。”他虽然极力镇定,语气里却仍留了一丝细微的惊慌,让林谦益心里软软的,忍不住先摸摸他的头发,再扶住他,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嗯……”他的声音成功让宣宁还有些僵硬的身体回暖过来,打算站起的时候动作却一顿,眉毛皱的更紧了,手也不自觉的按向膝盖。“伤到了?”林谦益的声音更柔了。但隐含其中的一份冷肃,宣宁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的手紧了一下,迟疑的喊,“林大哥?”“回答我就行了,伤到哪里了?”林谦益只想要得到这个回答,他用手轻轻在宣宁刚才按着的地方细细摩挲,试图找出受伤的部位。在揉按到膝盖旁边的时候,他注意到宣宁的身体僵了一下,“是这里吧?”“……嗯。”宣宁应声,脑袋却朝晏青松教训那几个醉鬼的方向转过去,“林大哥,他们……怎么样了?”“没事,给个教训罢了。”林谦益不动声色的给晏青松递去一个眼色。晏青松会意的朝两边勾了勾手指,立刻有归园田居的负责人赶紧拢过来,身后跟着不少人,将那几个人一起给带了开去。他这才拍拍双手走过来,关心的问:“小宣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宣宁摇头,“没……”林谦益却断然截住了他的话,“谁说没事。”他将宣宁半扶半揽在怀里,由晏青松带到了最近的一处空房间,开了灯把裤子拉上去,就看到膝盖周围明显的青紫,衬着他白皙的肤色尤其明显。紧接着,他又发现宣宁的手和手肘上都还有些小的擦伤。他越看脸色就越是沉了下去,半晌都不发一言。房间内的气氛因而变的有些凝重,宣宁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呼吸都好象被人扼住了一样,难以喘过气来,他试着问:“林大哥你怎么了?”林谦益总算是开了口,“没什么,就是担心你的伤。”“啊?”宣宁信以为真的伸了伸腿,“没事啊……啊!”却是林谦益一下子按到了他膝盖边的青紫处,让他疼得叫了出来,眼角都红了。林谦益沉着脸说:“这也叫没事?”“……这种伤……真的很不值得一提啊。”宣宁不敢反驳,一方面是因为他刚才那一下按到了正中的位置,实在是太疼了;另一方面,却是林谦益有些热的手掌搁在腿上,让他心跳有点快。不过还是忍不住的小声咕哝,“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啊。”林谦益的手紧了紧,这一次他小心的避开了宣宁的伤处,沉声问,“以前?什么时候怎么回事?被人欺负了?”“不是啊。”宣宁若无其事的回答,“就是刚刚看不到的时候嘛,还不习惯。”他笑得一点阴霾也没有,“走路的时候总会撞到东西,其实吧,刚才倒真的不严重,就是我的体质可能比较容易变青罢了。”林谦益定定地看着他,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心脏里好象钻进去某种啮齿动物,细细的啃啮着,只觉得这孩子怎么能让人这么心疼……晏青松刚才进来的时候就被归园田居的人叫了出去,这时候大约是处理得差不多了,正推门进来,就见里边的两个人,一个坐在椅子里,一个呆呆的看着,明明自个进门的声音够响,也没一点察觉。他不由有些好笑,把药递过去,“老林?小宣?”“啊?晏大哥?”甚至还是宣宁第一个转过脸来对着他笑。林谦益接了药,站起来往旁边一步,恰好挡住了某人伸长的脖子,“等会再说,我先帮宣宁把药擦了。”“那行。”晏青松笑眯眯的站在他后面,“别跟防贼似的。”林谦益理也没理他,倒是宣宁微微一愣,“什么?”“没什么。”晏青松摆摆手,心想我早就决定了不要在你们俩之间搀和,这样看的戏才能够精彩。宣宁还有些好奇,但林谦益已经开始给他擦药。他的手指指腹带了点薄薄的茧子,大概是拿笔或者敲击键盘磨出来的,却并不会觉得粗糙。反而在沾上那种凉凉的药油后,触感非常的舒服。一下一下细细的擦在腿上,然后被轻轻揉散。因为不想让他担心,宣宁努力忍着疼。不过到擦完的时候,他就发现刚才从内往外透出来的痛楚真的减轻了好多。另外的擦伤则用的是另一种药水,再仔细包好。宣宁觉得就这么点小擦伤还要包扎很小题大做,可是面对这么细心又体贴的林谦益,他说不出拒绝的话。或许还是窃喜的……他知道林谦益有喜欢的人,可是他想,自己只是偷偷的喜欢,能够有这样偷来的一点幸福,就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既然进了这个房间,三人干脆就换到这边来,好在这里的每个房间环境都不错。让宣宁先坐,晏青松和林谦益一前一后的声称去洗手间出了门。宣宁有点好笑,他知道他们应该是去谈刚才的事,不过他们不说穿,他当然也没必要说破。林谦益在晏青松后面到走廊里,不太放心的屡屡回头,“就在里面说也行。”晏青松有点惊讶:“你不觉得这种事让小宣知道不好?”“这没什么。”林谦益却扯了扯唇,“你是不够了解他,他可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不然的话,你觉得一个路过凶杀案现场的人,能有他那么镇定?还那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我估计刚才也就是急了点,真没我们他也未必会有什么事。不过算了,出都出来了,让他好好休息。”“嗯,那倒是。”晏青松点点头,“那几个人没什么背景,顶多算暴发户。刚成了笔生意跑来乐一乐,喝醉了发发疯。就是不巧,撞到了我们。”“怎么处理了?”“稍微修理了一下,没下重手,就是那个撞到小宣的我叫人多揍了几拳。我可是合法经营的公民,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晏青松笑吟吟的声明完毕,又补充道,“还有他伤了人该有的赔偿,我叫他送到我那,到时候我再转给小宣。”“嗯,你办事,我知道够妥当。”林谦益并不吝啬于给老同学一点夸奖。晏青松嗤之以鼻,“我解决这事难道就为你这点……压根算不上称赞的称赞?给点切实的好处嘛。”林谦益无语:“宣宁都喊你大哥了,帮他你也好意思找我要好处?” 第23章 然后他听到了谁的说话声,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响着,却好象是直接印在脑袋里面,哪怕不想去听都听得一清二楚。那个声音说……等再找回意识的时候,宣宁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能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床上。头有点重,好象谁在上面绑了铅球似的,沉甸甸的,连动弹一下都觉得乏力。他用了一会才将思路理出个所以然,记起之前分明是被林大哥带去晏大哥那里,为的是一只瓷瓶,而那只瓷瓶是南宋龙泉窑的真品。宣宁动了一下手指,鼻尖闻到了只有医院里才有的消毒药水味。下一刻,才动了动的手指就被另一只手给抓在掌心,随即林谦益的味道弥漫过来,让宣宁心里不由的一松,“林……咳……林大哥……”“我在。”林谦益的语声柔柔的,用剩下那只手摸了摸他的短发,“别怕。”宣宁忍不住想笑,“怕什么啊?我没怕什么啊,林大哥,这是在医院里?”他想要坐起来,却被林谦益按住肩膀,只能继续躺在床上。林谦益告诉他,“嗯,你突然昏倒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还是要送到医院里好好检查,不然要是落下什么病根,我可是会自责的。”宣宁不以为然的撇嘴,“林大哥你自责什么呀,我是自己昏倒的。”不,应该说始作俑者另有其……物。第24章 龙泉窑粉青旋纹穿带瓶(二)“哼……”林谦益见他还是想坐起来,就帮他把枕头竖着,扶他靠好,“肯定是老晏那里风水不对!”又警觉的补充,“不许帮老晏说好话!”宣宁想笑,“不说就不说。”“嗯,你现在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林谦益关切的问,“不舒服要说,反正在医院里检查起来很方便。”宣宁摇头,“没有,我很好,我身体其实很好的。”林谦益一脸怀疑地看着他,“是吗?”虽然看不到他的神色,宣宁也听出他语气里的不信,赶紧分辩:“林大哥,我身体真的很好,我每天都要锻炼的!”林谦益一针见血:“那怎么会突然昏倒?”“呃……”宣宁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来了,就算其中别有内情,也实在不方便讲给林谦益听。因为这件事,就跟他莫名其妙拥有了鉴别物品的奇异能力一样,都太离奇。当时在那个白茫茫的空间内,他听到的声音说自己是残魂,因为死在这只龙泉窑粉青旋纹穿带瓶的旁边,因而依附过来。不过只讲了寥寥的几句,宣宁就觉得身周有极亮的白光骤然闪过,脑袋又是一重,好象被什么东西挤了进来一般。这种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宣宁想了很久才记起,去年农历的七月,遭遇到那起车祸的时候,他经历过一次。现在看来,也许获得这种奇特的鉴别能力,正是因为类似的原因?宣宁凝神思索着,没注意到自己陷入到长时间的愣怔中。林谦益原本见他哑口无言,就想说以后监督他锻炼,这样也能更深地侵入到宣宁的生活里去。谁知宣宁呃了一声后竟然没再吭声,呆呆的坐着,眉毛时而拧起,时而舒展开来,倒好象走神了一样。自己这么大个人就在他面前他都能走神?林谦益不禁有些郁闷,眸光一闪,抬起手揪向了宣宁的鼻子。宣宁心里盘算着这一次以后,自己所具有的奇异能力不知会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正琢磨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喘不过气来。原来是鼻子被林谦益揪住了,只能用嘴巴喘气。这也就罢了,只是敏锐的感觉到林谦益指腹微微的薄茧,他脸上一热,忍不住往后缩脖子。而林谦益根本就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刻意俯下身体,在他耳边说:“这是惩罚,惩罚你刚才没有认真听你林大哥说话。”“对……对不起……”宣宁嗡声嗡气的道歉,只觉得湿热的呼吸喷在耳廓上,叫心跳都不规律起来。他想要拨开林谦益的手,又莫名的觉得不好意思,“林……林大哥……快放开我……”好一会林谦益才把他放开,鼻子一得到自由,宣宁连忙深深吸了口气,有点委屈的扁了下嘴:“林大哥,鼻子被堵住很不舒服的。”林谦益想起来他好歹也算病人,连忙道歉说:“都是林大哥不好,其实我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惹你生气了。”宣宁认真地摇摇头说:“我没有生气,这么点小事有什么好生气的?”同时他心里却忽的一惊,因为发现自己在与林谦益相处的时候,竟然格外放松。简直就像倒退了十年,有了小孩子的依赖和撒娇。也难怪,越是和林谦益来往,他就越觉得林大哥是好人,既温柔又体贴。宣宁咬了下嘴巴,知道不能再放任自己继续这样了。见他的神色原本很正常,突然却又渐渐的暗淡下去,林谦益一时间摸不清他的心思,只当他说不气是反话,其实是生气了,便揉揉他的短发:“那林大哥再跟你道一遍歉,原谅我怎么样?”“嗯。”宣宁闷闷的点头。林谦益感受着指尖顺滑柔软的触感,几乎不想拿开手:“这还差不多!你今天还是在这住着,先观察一夜,等明天确定没事了,我再送你回家去。等会老晏也要过来,保准你不会无聊。”宣宁先是点头,继而想起了那只龙泉窑的瓷瓶,“林大哥,那个穿带瓶怎么样了?”“呵呵,就知道你要问,在这儿呢。”林谦益将搁在窗前桌子上的瓷瓶递给他,就见他的神色一下子亮了起来。宣宁接了瓶子在手,摸上去,他先是一愣,接着一惊,随即却是一喜。林谦益看他翘起唇角,好象很想笑却又拼命忍住的样子,只觉得可爱,下意识的便伸手过去在他脸颊上弹了一下。下一秒,宣宁却僵住了。林谦益做完这动作就暗想坏了,现在还不适合明目张胆过于亲昵,果然就发现宣宁浑身都绷紧了。虽然是早料到的事,他却难免有点涩然,嘴上却若无其事的说:“你这小子,想笑就笑,在这里做个扭曲的脸,给你林大哥看?”宣宁听了这话才放松下来,心想林谦益是把自己当小孩子了。脸上却仿佛还残留着方才那一瞬间,对方手指滑过的触感。他其实并不是不喜欢,可他觉得自己应该和林大哥保持距离。因为隔得太近,就难免让人认不清所处的位置,而生出不应该的想法来。“嗯,我知道了。嘿嘿,这个瓶子这么值钱,我高兴!”林谦益好笑的说:“是该高兴,不用偷着乐。”不希望林谦益察觉到什么异样,宣宁讨好的朝他笑笑,“那是,林大哥你自便哈,我就自己乐一乐了。”林谦益不会知道,刚才他的发现简直是最大的惊喜!因为那种之前还不能被他掌控的能力,现在似乎稍微进化了一点。首先,就是产生了可控性。在此之前,无论他摸到什么,只要可以算进工艺品或者艺术品,以及古玩等等类别的,即便是仿制的赝品,都如出一辙的出现详细介绍和图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就在刚才,他摸到这只龙泉窑粉青旋纹穿带瓶时,脑袋里第一次没有出现那些信息。开始他还以为是能力消失了,可是下一刻,他就发现脑袋里好象出现了一个开关。当把开关打开,那些信息就再一次涌了出来,但如果关着的话,就什么也没有。这是显而易见的好事,因为现在他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意愿来鉴别物品,而不像以前好象被强迫似的知道不必要的信息。现在还无法试出的,是鉴别物品的数量。是还和以前一样,只有五次呢,还是同样有所增加呢?如果能够增加的话,也是好事。至少可以不像前段时间,跟着晏青松和林谦益去掏老宅子的时候,明明就很想摸一摸那些东西,却不敢。因为怕把次数全用光了,最关键的时候反而无计可施。 第25章 “没你的好吃。”林谦益微微一笑。宣宁哭笑不得:“难道你是从不同的摊子上买的?明明就是一样的东西!”说完却又意识到两个人不同寻常的亲昵,心里忽然有点发慌。于是接下来他没再开口,只低着头匆匆忙忙的把馄饨囫囵吃下肚去。房间的气息都随之一凝,林谦益又怎么会没察觉到?只是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却好象变奇怪了?是害羞了?他的目光从宣宁微红的耳根掠过,稍稍一顿便拿着自己那碗馄饨也吃起来。等吃完早饭已经八点多了,医院的各个科室都到了上班的时候,林谦益带着宣宁再一次巨细无遗的检查了一遍。然而这一次跟昨天晚上的结果没什么两样,查血说血压血色素等等都挺好,照片子也说没任何问题,心电图正常,胸透正常……林谦益边拉着宣宁边奇怪,要真的什么都好怎么会突然昏倒?而知道个中因由的宣宁,却也没办法直接告诉他,只能任由他拉着一项一项的检查。检查完林谦益又和马主任寒暄了几句,他刚准备带宣宁出院,拐到病房的走廊上就遇到了一脸严肃的老康。老康快步走到近前,声音压得极低:“老板,有人潜入,被我们挡下来了。”第26章 龙泉窑粉青旋纹穿带瓶(四)只是他声音再小,宣宁也不可能听不到。有人潜入是什么意思?他虽然困惑却没有马上问个究竟,而是先进了病房里待着。等林谦益和老康在外面交谈完毕了进来,他才问:“林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我听康先生说,有人潜入?”“你听到了?”林谦益恍然他的耳力肯定比一般人要好得多,他也不打算隐瞒宣宁,“不错,是有人想要找我们的麻烦。确切点说……”他瞥了一眼仍摆在床边矮柜上的龙泉窑粉青旋纹穿带瓶,“是冲着这个瓶子来的。”“啊?”宣宁一愣,“这只瓶子不是别人赔给晏大哥的吗?难道是赃物?”“那倒应该不是,不过到底是怎么样的,我们过会自然晓得。”林谦益挑了挑眉,一瞬间整个人的气质都透出一分凌厉,“老康他们把人挡下来了,还顺便逮住一个。现在带下去问情况,不怕撬不开他的嘴。”“哦。”宣宁心里则想到这只瓷瓶中曾经寄托的那一缕残魂,虽然残魂的话没头没尾又杂乱无章,他还是能拼凑出一些大概的情形。残魂肯定不是正常死亡,说不定就和这些盯上瓶子的人有瓜葛。既然因为残魂自己那种奇特的能力有所加强,那么要是能找出其中的真相,也算是还了对方的这份人情。宣宁在心里悄悄下了决定,露出好奇的样子说:“林大哥,既然你们都说这个瓶子现在是我的,我可是一定要知道这里面的前因后果的!”“行!”林谦益爽快的答应了。他也想过是不是要瞒着宣宁,但既然宣宁想知道,他也不是不通事务不知变通的人,索性让他了解其中的门道也好。因为还不确定剩下那些人的动向,调查来历也还在进行之中,林谦益不放心让宣宁马上回家。宣宁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节,老老实实的暂且留在医院。等中午吃完饭——这一次可不再是医院的盒饭,而是专门让晏青松找人送过来的——又出去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老康已经恭恭敬敬在房间门外等着了。“老板。”“进来吧。”林谦益边让宣宁进去,边对老康说。老康犹豫了一下,朝宣宁看了一眼,“老板,这……”“都是自己人,不要紧。”林谦益让他进来把门带上,自己先在椅子里坐下来,“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其实老康对宣宁不算陌生,他也不管宣宁是不是看得到,朝他先点了点头,才毕恭毕敬的回答:“老康出马,老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那人的口再硬好歹也被咱们撬开了,需要知道的消息都掏出来了。”宣宁感觉老康似乎在自己周围出现过,只是细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但能体会到老康的善意,便乖觉的坐在一旁听。林谦益对老康的做法很满意,“你说说掏出了些什么东西。”“是。其实这个人算是暂时被雇佣的,知道的东西不多。只晓得让他们来一趟的,是住在丰颐酒店那边的客人。他不是那些客人自己带的人,我估计这一次大概纯为试探。他还说跟他交代要他过来的人,说中国话的时候,语调倒没什么破绽,语序有点古怪。老板,我琢磨着,那些人可能不是咱们国家的人。”“你说的有道理。”林谦益想到这个瓶子据晏青松说是在国外买的,属于回流瓷。这些年很多人都会在国外的一些小型拍卖会上买下不少东西,一掷千金非常豪爽,大约是认定了那些都是被搜罗到国外的好东西。虽然这种想法谈不上对与错,但实际上,买下来的假东西比真东西要多。“老板,我叫底下的人教训了这小子一顿,就把他放出去了。我派了两个人跟着他,虽然他说钱已经付清了,但这样的人,因为吃了苦头,肯定是要去找那些人的。顺藤摸瓜要方便一些,免得我们的人在丰颐查还得从头查起。”“你办的不错。”林谦益的语气缓和下来,“那现在我们这边算是安全了?”“老板,您这么说,老康也不敢和您打包票,也就七八成把握。”老康呵呵一笑,显得有几分憨厚,但眼睛深处更多的则是犀利和肃杀,“不过宣先生周围我会安排人保护,如果宣先生要回家的话,房子那边也会有人先清一遍。谈不上万无一失吧,也肯定能让对方吃不了兜着走!”林谦益点点头,他了解老康,老康说话,有十分从来都不会说十分,他说七八成,基本就是很安全了,“那好,再坐几分钟我们就走。”他又转过去看宣宁,“宣宁,这一次你还真是遭了场无妄之灾。”宣宁歪了歪脑袋,一把抱起那只龙泉窑的穿带瓷瓶,“林大哥,你忘记了吗,这个瓶子现在可是我的。”林谦益给老康递过去一个眼色,老康很识趣的退了出去,他才伸手揉揉宣宁的短发,“说是你的,归根结底还是从老晏那里搞出来的事,哼!我在这里忙活!他倒是舒服得很,把瓶子扔给你,轻轻松松什么事也不管!”听他说的怨气十足,宣宁有些好笑,“林大哥你干嘛较真啊!晏大哥说不定现在还觉得无聊呢!”林谦益一想也是,晏青松是个最喜欢凑热闹的家伙,坐都坐不下来,要是知道有这么个事,只怕会一心想着要在里面插一脚。不过他本来也是在开玩笑,“那就算了,你的事自然有我来管,用不着老晏那家伙多管闲事。”在房间里休息得差不多了,林谦益就把宣宁送回家,并且顺理成章的登堂入室。宣宁听到老康也跟在后面,就说:“康先生也来我家坐坐好了。”老康还没来得及答话呢就见自家老板的眼刀子扫了过来,赶紧严词拒绝,“不用了,谢谢宣先生的好意,老康我啊,还有的是事没办完呢。”宣宁随即就听到老康的脚步噔噔噔往下去了,他忍不住有点疑惑:怎么老康搞的好象在逃跑一样?林谦益很满意,熟门熟路的先去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笔记本就处理起公务。见宣宁站在一旁,他就说:“宣宁你该干嘛干嘛去,不用管我。”宣宁哦了一声,也觉得没必要跟林大哥客套,自顾自的跑去开窗子透气。又给阳台上的一盆吊兰浇水,摸着盆底有点湿湿的了才放下水壶。感觉太阳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又把屋里的被褥抱过来晒。接着又扫地拖地,打扫房间洗衣服……林谦益开始还专心致志的处理这两天积攒下来的公事,他人没有亲自到集团里,不过一应事务该他办的一样都不会被落下。但宣宁跑过来跑过去的忙活,动静虽然都被他刻意的放小了,还是吸引到了林谦益的注意。起初只是稍微扫几眼,到后来林谦益干脆合上了笔记本的盖子,好整以暇地观察起宣宁来。他觉得宣宁挺像那种特别勤快的小生物,比如蚂蚁蜜蜂什么的,跑来跑去一直没停,光洁的额头上逐渐蒙起一层薄汗,平日里白净的脸颊也因为出力而变得红润。最后他的视线落到宣宁微微张开的嘴巴上。宣宁的嘴唇厚薄适中,形状顶多也只能说是秀气,可是却让林谦益不舍得挪开一下眼睛,眼神越看就越灼热。宣宁好象察觉到了什么一样,面上的红润色泽愈加的浓厚起来,抱了脏衣服一头跑进卫生间,门被砰的关上,很久他都没有再出来。林谦益回想着他羞赧的神色,只觉得满心愉悦,一点都不想再处理公务。可惜他没能如愿以偿,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路。老康进来告诉他,“老板,基本上查出来了。”林谦益略一颔首,“说。”“那些人是日本人。”老康一五一十的把调查到的情况汇报给林谦益听,“果然如老板您所猜想的那样,对方是为了这只龙泉窑的瓷瓶来的。嘿,我们的入手点选的很准确,所以调查才能进行得这么快。”林谦益在听到是日本人时皱了皱眉,眼中掠过一丝鄙夷,不过听了老康后面的话就有点好笑,“你不是个喜欢拍马屁的人啊老康。”老康嘿嘿的笑了笑,也不辩解,只继续汇报:“这帮鬼子,好象认为这个瓶子是他们的国宝吧,就一门心思的想得到。当时这只瓶子是被咱国家的一个哥们在海外的一次拍卖会上拍下的,这哥们认定了是真品,打算带回国。谁知,唉,他被那帮鬼子给盯上了。要说鬼子在这种歪门邪道上挺能的,他们找了个做赝品的好手,打算做个假的,然后和真瓶子调换过来。谁知那做赝品的哥们也是条汉子,竟悄悄把赝品当做真品给了日本人,对外却只说真品是赝品。但还没来得及把瓶子送回国,就被发现了。一来二去的具体情况还没查出来,总之这瓶子还是被当做仿品回到国内,又落到了宣先生手里……”第27章 斗宝(一)老康还在汇报的时候,宣宁听到声响跑出来一起听,听完他嘴角一撇,“要我我也不愿这瓶子落到日本人手里!”林谦益难得看到他炸毛成这样,气鼓鼓的一脸愤慨,赶紧说:“那肯定,现在瓶子可是你的,有我和老晏在,你只管把瓶子收好就行了。” 第27章 听到他轻描淡写的提起瓷瓶,长谷川痛心疾首的叹息,“林先生,还希望您能对这只天龙寺手笋瓶更加尊重一些,它是如此珍贵的国宝。”林谦益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是我们的东西,想怎么就怎么样,不知道长谷川先生有什么立场做这种要求?也罢,你来一趟不容易,有什么主意还请说清楚,如果有点意思的话我们说不定也愿意凑一脚。”长谷川还没答话,旁边的几个年轻人都喜上眉梢,在那用日语小声的交头接耳,直到长谷川咳了一声:“我们是想与贵方交流一下,您看,斗宝怎么样?”“斗宝?难道长谷川先生是想让我们各出一些宝贝比谁的更珍贵?嘿,老实说吧,我们对这没什么兴趣。”长谷川赶紧解释,“林先生您误会了,我说的斗宝,并不是这么肤浅的含义。是我们各自前往贵市的古玩街,在街上那些难以辨别真假的器物里,各自挑选三样,再根据这六样的价值高下分输赢,您看如何?”林谦益不冷不热的笑:“长谷川先生的提议倒也有点意思,但我想问一句,您凭什么要我们来参与?斗输了,我们的瓶子变成你们的,斗赢了,你们倒是一点损伤也没有?”“不会不会……”长谷川朝旁边递了个眼色,立刻有个人抱了一只盒子过来,将它小心翼翼的放到众人中间的茶几上。长谷川向林谦益示意,“林先生,您看这个……”他边说边把那只缠枝莲锦缎面的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扁形的碗来,“同样是宋代的器物,是一件宋代天蓝釉紫斑钧瓷碗。是这样的,我们就出这只碗,而您就出那只瓷瓶,当作我们两方斗宝的彩头如何?”林谦益心不在焉的看着那碗,随手就要拿起。刚才抱盒子的那人想阻止,却被长谷川按住了手,反倒把盒子往林谦益的方向推过来,“请林先生品鉴。”“长谷川先生倒是个爽快人。”林谦益掀起眼皮瞥他一眼,又将那只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了会,不经意般递给宣宁,“来摸摸这钧瓷,手感倒是不错。”宣宁摸了摸,很快,在脑海中就出现了这只天蓝釉紫斑钧瓷碗的图案和描述。这只碗乃是敞口,浅壁,圈足非常短,胎很薄,釉色却浓得仿佛要漫溢出来,极为令人赏心悦目。内壁和外壁都是满釉,色泽是天蓝偏青,让人想起晴时的碧空,非常漂亮。口沿处颜色较深,是灿灿的金色,却并不张扬,而是内敛得恰到好处。内壁有一些水滴状的紫色斑痕,不仅不会让碗的整体色泽被破坏,反倒增添了几分别致。具体的信息也告诉他,这的确是一只宋代的钧窑瓷碗,难得的是品相极好,看得出长谷川等人也是很好收藏着的。只是被按住手的年轻日本人仍有些忿忿不平,叽哩哇啦的跟长谷川说了一通。宣宁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顾得上表示对这只碗的意见。因为这个人的声音,他好象在残魂的印象里……遇到过?林谦益悄悄碰了一下宣宁,然后眼角余光看到他不留痕迹的点了点头——其实他自己也觉得这是真品,只是还想更确定一些。又拿起碗给晏青松看了一回,才放到那只盒子里,“长谷川先生说的古玩街难道指的是刘园路的那个?”“正是。”“也好,我看着这碗倒是不错,相信长谷川先生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做出欺瞒。好吧,我们同意了。”长谷川这回也禁不住漏出一丝喜意,连忙站起来对林谦益鞠了一躬:“多谢林先生愿意成全我们!”林谦益不耐的摆摆手,“急什么,莫非长谷川先生这么肯定自己能赢?”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长谷川,“也许是我们赢了,到时候就该长谷川先生破费了,呵呵。”长谷川也笑,眼底却有一些不置可否:“只希望我们的一片赤诚之心能有所收获。林先生,您看我们是今天就去刘园路,还是约个合适的日子?”林谦益轻轻掸了掸裤子,“就今天吧,我看今天天气很好嘛。”长谷川看了看外面阴沉沉的天色,没有说什么,而是点头道:“那好,我们现在就去那条古玩街吧。”刘园路上古玩一条街,在b市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地儿,早在全国的收藏热开始前就已经声名大噪。要说那儿都是什么有年份的好东西那也不尽然,实际上即使是那边的古玩店铺里,真品也未必有多少。可每每有人捡漏淘到一两件,却让这个市场越来越家喻户晓,搞的俨然成了淘金的天堂一般。宣宁只听说过,却从未来过。这一次被带到刘园路,才下车就被四周嘈杂的人声给震撼到了,“好多人啊……”“嗯。”林谦益小心的牵着他的盲杖,其实更想直接拉住他的手,“你跟紧我们,别不小心走散了,这里你也不熟。”“我知道。”宣宁认真的点头。他们与长谷川一行人在刘园路的入口就分开了,时间有限,要找出三样足够胜过日本人的东西,不仅要靠经验,还需要足够的运气。双方约定好必须在地摊上淘,不能到街边的店铺里去。林谦益留了个心眼,要老康派人跟着长谷川他们,免得那帮鬼子拿了并非这里买的东西来充数。当然,他估计长谷川也找了人盯他们的梢。走在刘园路上,宣宁时不时能听到讨价还价的声音,要么听到地摊上老板大声夸耀自家东西的声音。虽然到处都是人,挤得连脚都有些找不到空地落,可一想到盲杖的另一端被林谦益握在手里,他就觉得十分的塌实。晏青松张望着摊子上的东西,好一会才拧了拧眉:“没什么好东西啊。”宣宁反正看不到,也就跟着林谦益走走停停,听到他的话笑了:“晏大哥,不是你告诉我的,说这种地方一百件东西里能有一件好东西,就是祖上烧高香啦!”“我倒是知道,可这要是找不出三样好的,倒让鬼子们盖过咱们,那可就糟糕了。”晏青松想了想说,“干脆我专门看古玉,反正这个我最拿手。老林你带着小宣看别的,以你的眼力,多的话我就不说了。”林谦益同意了,看他一会就消失在拥挤的人群里,继续慢条斯理的浏览着摊子上摆出来各色器物。他估计长谷川那些人想在这里淘出什么好东西,可能性也很小,而且这儿的仿制品做的极其到位,未必就糊弄不了那帮日本人。可以说,只要能弄到三件真品在手里,赢得赌注就有了超过五成的把握。找了好久,他总算有了发现。因为时间紧迫,林谦益也懒得在这里装模做样,直接蹲下来就拿起那件玩意。这个地摊的老板早已机灵的发现这两人都有些不同寻常,且不说蹲着看东西的这个气度格外沉凝,连多瞧几眼都叫人感觉到压力,那站在旁边的分明是个瞎子!嗯……他想,肯定这瞎子天赋异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老板倒是没猜错。宣宁还拿不准自己的能力进化到底有多大,能够鉴别出来的数量增加了多少,也不敢随意使用。他想着等林谦益也不确定的时候再用,才算是好钢用在刀刃上。林谦益看中的是一枚铜章。这枚章的质地是紫铜,上面雕刻出一只完整的螭虎,头稍稍仰起,嘴巴威风的张着,活像在咆哮一般。螭虎的尾巴如同一只小钩,卷出十二分的俏皮可爱,当真是形象栩栩如生,包浆也很漂亮。底下的印章文字则是东巴的象形文,这种文字在印章中格外古致浑朴,里面仿佛还残存着许多年以前的红色印泥,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多出一分天然的沧桑感。他拿起来就递给宣宁,“你摸着觉得怎么样?”老板一脸崇拜的看着他心目中的高人,果然看到宣宁点点头,“还不错。”他乐了,凑过去竖起大拇指就说:“这位先生说的好,这东西可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真正的好东西!是元代的!”宣宁心想他朝代说的倒是挺准,而林谦益不耐烦再扯下去,只叫他开价。从头到尾不过五分钟,这块螭虎钮铜章就到了他的手里。他也知道这个价在这条街实在是高了些,要是好好装一番样子肯定能压不少钱,但能得到这么块造型别致可爱,品相也不错的印章,总算让他对即将来到的斗宝有了点底。谁知晏青松忽然挤过来,眉头紧皱:“老林,那帮鬼子真不简单。”第29章 斗宝(三)林谦益没有马上回应他的话,而是问:“老晏,你淘到什么好货色没有?”“别提了!”晏青松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也就对古玉有点心得,可我转了一圈,硬是没遇到好的。唯一差不多的那块,我估摸着也是现代的,只是成色不错。但要拿来和那帮鬼子斗,还不够格。”林谦益只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倒是宣宁好奇的偏过脸来:“晏大哥,你碰到他们了?”“是啊。”一提起长谷川那帮人晏青松就没好气,但在对上宣宁的时候,他的态度还是缓和下来,“其实这个市场也就这么大的地儿,抬头不见低头见挺正常的,我早有心理准备了。只是我看他们好象很有收获,就觉得很不得劲!”“很有收获?他们买了什么吗?”“刚才我路过吧,看他们好象瞧上了一个罐子。当时我就那么一眼,也觉得那罐子挺不错的!而且旁边的人都说好!哼,他们里面有人看到我了,那叫一个得意!真当我没见识过好东西的呀!”“嗯……”林谦益沉吟片刻,不是很在意,“没关系。老晏,别管别人怎么样,我们只管找自己的。你干嘛为了那些人动气,要是耽误了我们自己的时间,那可就不是因为他们我们才输的了。”晏青松哪会不知道这个理?当下他撇嘴道:“你说的是,我心急了。”一转眼又看到宣宁在旁边偷笑,他一把将宣宁搂过来捋了捋他的头发,“好小子,笑话起你晏大哥来了!要不是因为想着那个穿带瓶是你的,我能急么?”“是!”宣宁赶紧认错,“我不该笑的。”话虽这样说,他脸上却仍然是笑吟吟的,丝毫未加掩饰。 第29章 长谷川对他们破坏了眼下的气氛非常不快,当即将那副对联展开,“这是我们刚进入刘园路的时候所看到的一副对联。非常的巧合,是弘一大师所作。弘一大师曾经来到我们日本求学,可以说是和我们日本极其有缘分的一位大师。呵呵,看来今天,这位大师也在保佑我们。”宣宁暗暗撇嘴,心想就算弘一大师去日本留了学,那也是实打实的中国人,会保佑你们才是怪事!林谦益只不动声色的扫视着,不说是真也不说是假。长谷川同样不发一言,倒是他身后有人洋洋得意:“这肯定是真的,老师从没有走过眼。”“哦?”林谦益将对联拿过来,让宣宁帮他持住另一端。眼角余光看着宣宁,只需宣宁表示不对,他就确定自己能找出里面的破绽。不出他所料,宣宁摇了一下头。林谦益了然的挑起眉,“不知道长谷川先生,是否知道一幅真正的旧书画,会有什么样的表现?”长谷川很镇定:“林先生请说。”“所谓天玄地黄,真正的旧书画,尤其是对联,必定是上黑下白。您是问为什么?是这样的,因为对联用来悬挂,屋子里的油烟、香火乃至灰尘,都是冉冉上升的,最后再汇聚在对联的顶部。这些东西在顶部停留的时间最长,所以才会让上部最黑,因而也有天玄这一说法。下面虽然同样会呈现出古旧的样子,但时常都有打扫擦拭,所以没有上面那么黑,叫做地黄。”长谷川边听边仔细观察这副对联,心里猛的咯噔一下,却仍然说:“那也未必吧。”“长谷川先生请听我说完。”林谦益对他微微一笑,笑得意味深长,“而作旧的书画,常常是中心黑,四周白,您看这副对联,可不就是这样?我敢肯定这是副赝品,不知长谷川先生以为如何?”长谷川这时候也越看越觉得是假的,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林先生的话很有道理,看来贵国那句话说的好,打雁的总有被雁啄到的时候。”宣宁继续撇嘴,心想你就别动不动拿我们国家的东西充自己的数了行不行啊!而对他们的牙雕摆件,长谷川等人想要挑剔,却无奈实在难以找到突破口,最后只草草的说了几句品相不够好云云。第一局,对方输。长谷川等人出的第二件,是一只清三代的铜貔貅。“貔貅是一种凶狠的瑞兽,又是以财为食的,有趋财旺财的作用。”长谷川说的头头是道,很有自信,“这件是清三代的精品,林先生总没有异议了吧?”林谦益看着也有点拿不准,不过他不担心,因为还有宣宁把关。他漫不经心的把铜貔貅拿过来,交给宣宁摸了摸。宣宁一触上去,脑海中显示出的信息就告诉他这是假的。并非清三代的物件,而是件包浆极其逼真,铸造工艺也非常高超的高仿品。到这个时候,他彻底放下心来。因为对方所拿出的三样东西有两个是假,而他们这边三个都是真品,无论年代价值,总能胜过一筹还不止的。而他们所出的第二件,螭虎钮铜章,不折不扣是元代的物件,于是第二局,又在长谷川等人难看的面色中结束了。“老师,现在怎么办。”“不要急,我们这第三件可是成化官窑的正品,一件可以抵得过十件。”“那就好!”听长谷川这么说,几个年轻人没有再问,反而信心十足。但长谷川自己却有种预感,今天这次斗宝,栽跟头的会是他自己。果然,当那只天字款斗彩海水飞马纹罐被林谦益一拿过来,才把玩了片刻,其中的疑点就被轻而易举的提了出来。“成化官窑的真品?”林谦益好瞥一眼长谷川,眼神仿佛在说,果然是升斗小国没见识的人,只怕根本没见过真正的成化官窑真品吧!“长谷川先生请听好了,到时候不要说我有哪里疏漏了。”“您……”长谷川觉得嗓子艰涩得很难出口,“请说。”“首先看这奔马的纹路吧,马的造型比例失调,身躯松垮,不是我说话难听,而是这马的身体简直要散架!”他的话很犀利,一针见血,“其次,这里是红彩涂饰,但涂饰得太过于潦草。不仅盖过了轮廓线,轮廓以内还没有身躯和四肢结构线的勾画,只是一片平涂,就像剪纸一样。”他看着长谷川极力镇定,觉得很解气,“真品可从来都不是这样的。再说既然是红奔马,马鬃却是青花,破坏了红奔马的整体感。要知道成化真品,或者退一步,就算是唐窑的仿品,对瑞兽的画法都是用的同色。哼,看看这罐子上拙劣的绘画水平,还成化官窑真品?别说笑了,它不过是清代民窑的低级仿品而已,值不出什么价。”室温适度的场所,长谷川额上却不断冒出汗来。对那只乾隆款的鸡趣笔筒,他们索性放弃了挑剔。何况这只笔筒虽然算不上十分珍贵,但笔筒周身绘着假山怪石,蕉叶红花,又有大大小小的一群鸡,公鸡羽毛鲜艳,神色凶狠,母鸡身带芦花,慈爱可亲,怎么看都比那拙劣的仿品高明得多。一番斗宝下来,日本人完败。在长谷川等人不得不留下那只天蓝釉紫斑钧瓷碗告辞的时候,宣宁已经将注意力转到了晚饭上,他摸着肚子说,“林大哥你们都不饿啊?我都快饿成纸片人了!”纸片人……林谦益一下想到刚才那只民窑的海水飞马纹罐,乐了,“嗯,现在是该吃饭了,就近找个地方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他说着却留意到长谷川走的时候,目光怪异的往这边看过来。他心神一凛,眉头皱了皱。因为刚才那几人的视线终点,不是别人,正是宣宁。林谦益发现自己到底有些疏忽,虽然宣宁没有说什么,但是每一次宣宁都曾经接触过东西,而且其中一些细节,宣宁看不见难以避免,自己却没有采取更妥善的方法,所以才留下了隐患。必须得更提防那些日本人,哪怕他们离开b市回国也一样。林谦益暗自盘算要怎样交代老康,老实说他很想要直接处理掉这帮人,可一来处理掉他们未必不会再有短谷川圆谷川跑过来,二来对方是外国人一个不好容易引起更大的纠纷。“林大哥?”宣宁发现他有点心不在焉,“怎么啦?我们赢了不是好事吗?”“是好事,当然是好事。”林谦益扯了扯唇角,“我是在考虑去哪吃饭。”宣宁却并不相信,他眼睛是看不到,但或许正因为眼睛的缺陷,他其他的感官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林谦益话里的言不由衷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再仔细一想,他心头却蓦地一跳,等晏青松和他们拉开了距离,才轻声问:“林大哥,是不是我刚才……有什么不妥?”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反应过来,林谦益不打算瞒他,“没有,应该说是我没有安排好。你好象被日本人留意到了,不过也没关系,我们是在b市,又不是在东京。你别想太多,一切都有我们来处理。”宣宁虽然还是有点担心,但一想这种事如果林谦益都解决不了,自己再急也没有用,便乖乖点头答应。同时还有点期待,他还没确定那个声音,对方越是有动作,他探查的机会才越大。这个时候晏青松发现他们被落在后面,大步走回来,一脸无奈,“我说老林,小宣刚才早都饿了,你不怕饿,我们小宣可不成!”林谦益想道歉,宣宁先一步摆摆手:“晏大哥你把我看得太娇生惯养了吧,饿肚子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以前我一天半天吃不上饭都是常事!”他说的无心,却不知一旁的林谦益看着他的背影,钝钝的心疼一点一点浮了上来,手动了动,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抱进怀里。第31章 被冤枉(一)“你又请假!”八点还差几分钟,宣宁刚到上班的手佳按摩店,迎面就是一声大喝。这是与日本人斗宝之后的第二天,昨晚林谦益在吃完晚饭就把他送回了家,也没有多坐。宣宁不动声色的退开一点,听出这声音属于按摩店刚更换的店长。手佳按摩在本省是连锁经营,各个城市都有分店,都属于上头的管理公司管理,因而店长有时候也会进行调换。这一次来的新店长叫胡家华,听说在管理公司里很有一点背景,才得以到被挤破头的b市这家店当店长。胡家华说话带了一点口音,“你不知道我们店里有规定的吗!一个月的休假时期是多少你不知道?动不动就请假,你以为你是在逛菜市场!”宣宁一言不发的听他训斥,旁边经过的同事纷纷露出同情的神色。其实每个人都可能有事请假,之前大家互相协调的也不错。但自打这位新店长来店里开始,请假好象已经变得十恶不赦起来。类似的喝骂,短短几天也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起了。不光宣宁,几乎每个同事都被波及,有几个女同事还被骂哭了。当然并非没有人能逃过这一劫,那是按摩店里公认的店花。用和宣宁关系不错的另一个盲人同事的话来说,是:“……要对店花也一视同仁,那顶多说他几句严苛刻板。哼,这人对店花却摇头摆尾的不知多殷勤!狗眼看人低啊!我发现我现在应该庆幸看不见,不然眼睛都要被这人的长相荼毒,啧……”“……你这个月的奖金没有了!”胡家华以这句话做结,然后又冲着零散路过的员工呵斥,“干什么干什么!不知道要做事啊!”才意气风发的扬长而去。 第31章 他还在发愣的时候,汽车嘀嘀的鸣笛声惊醒了他。宣宁一怔,诧异于自己刚才什么也没听见。辨认出鸣笛声却让他下意识扯开了一抹笑,“林大哥!”林谦益没能在老康报信的第一时间出来,扔下集团下一季度的决策会议不管,不是他的作风。他告诉自己应该相信宣宁,相信宣宁能自行处理,就算辞职了,凭他的手艺还怕找不到合适的下家?但真的看到宣宁一声不吭站在按摩店的对面,没有神采的眼睛直直“看”着店门的时候,像被什么戳中的心疼不期而至。再也不想旁观下去,他开着车子到宣宁面前按响了喇叭。大概真的很难过,他注意到宣宁是第一次在自己按喇叭之后才发现他。“宣宁,上车。”林谦益简单的说了几个字,就看着宣宁好象提线木偶一样,有些机械地坐上来。愣怔的神色让他的心疼再度泛滥,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能说出口。他知道宣宁在这里已经做了好几年,何况宣宁本来就是个认真上进的人,工作起来铁定投入,对手佳按摩店的感情肯定十分深厚,离开后不失落是假的。他早就希望宣宁能辞职好好休息一阵,却没想到会是在眼下这种情形下。林谦益眸中闪过一抹厉色……只希望等他把宣宁安顿好以后,那个店长还没有离开,敢刁难宣宁,哼……等宣宁系好安全带,林谦益发动了车子。他瞥一眼后视镜,就看到宣宁没精打采地靠在座椅上,“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啊?”宣宁摇摇头,“没有。”“没有啊。”林谦益微微一笑,“那就去我想去的地方吧。”“啊?”宣宁猛的回神,脸上带出好奇,“什么地方?”“你家。”“……”宣宁下意识的偏开脸对准车窗外头,他说不上来这一刻如擂鼓一般的心跳是因为什么,只是回家而已啊……就如林谦益所料到的那样,回到自己的家里,宣宁的情绪显而易见的变高了。林谦益很自觉的倒了水给自己,又倒了杯水递给宣宁,“喝口茶。”宣宁好笑的说:“林大哥,如果别人不知道这是我家,只怕会以为这是你家呢!”林谦益心说那样正好,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理所当然的说:“谁叫我是你大哥呢。”宣宁撇嘴,又想起什么的问:“林大哥你……是不是知道我遇到什么事了?”不然怎么来的这么巧?开始是他心不在焉没顾得上,现在情绪平复,自然发现了其中的蹊跷。林谦益揉揉他的短发,触手的顺滑柔软让他流连不舍,然后很开诚布公的说:“你不是知道么,我要老康找人在你身边跟着呢。”“还是因为那位长谷川先生?”宣宁忍不住偏了一下头,林谦益的手指若有似无的挨到耳朵,让他的心跳越来越杂乱无章。“嗯。”林谦益睁着眼睛说瞎话,顿了顿,他说,“宣宁你……”宣宁也正开口:“林大哥……”两个人不约而同的出声,又同时闭上嘴,一齐笑了。林谦益说:“你先。”宣宁没谦让,“我想找你借钱。”他也想过让林谦益帮忙把那只龙泉窑的穿带瓶卖了换一笔钱,但很快就否决了这个念头。那只瓷瓶虽说是赔偿,他却不能把它当作单纯的物品,必须好好保管。“借钱?”林谦益略一思忖,就想到了最初认得宣宁的那次,心里一动,“你是……想开按摩店?”“嗯。”宣宁点头,“我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以前店长还在的时候,店里的各种运作,经营的情况,具体操作,我都有过接触。”林谦益问:“你不打算回手佳?”宣宁愣愣的想了想,最后还是摇头:“算了,反正店长也不在了。”“那好。”林谦益对他的事情一贯都是支持的,“你想回我有办法,但你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就在这个时候,宣宁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发现那头是秦飞,“秦大哥?”秦飞应该有点急,话说得语无伦次,“小宣你在哪?我刚去店里去找你,他们告诉我说你已经不在那做了。怎么回事?我问了他们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如果需要的话,我出面应该能搞定这事。”他还没得到回答,就听到从那边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多谢秦队长抽空还这么关心宣宁,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秦飞一愣,这声音不是……他还想说什么,电话却已经被挂断了。他盯着手机看,不由的露出一个苦笑。而在宣宁家里,他听到林谦益摁了挂断键,停下了抢电话的动作,说出口的语气细听只有无奈而没有埋怨,“林大哥你干嘛抢我手机!秦大哥也是好心。”“是好心,不过用不着,难道你想让这事闹到公安局去?”林谦益冠冕堂皇的说,表示自己其实是好意。他在哄小孩么?宣宁无语,“好吧,那借钱的事……”“你说个数,我叫人给你转账,不过……”他注视着宣宁的目光柔和,“我倒觉得你可以趁机休息一段时间。”“休息?”因为是林谦益,宣宁认真的思考起来。“嗯,你的弦一直紧绷着,对精神也不好。再说要开店,各种准备都要精力。你休息好了,反而能事半功倍。”“也是……”宣宁很轻易的被说服了。谁知他还没有休息够两天,林谦益突然过来找他,提起另一件事,“……是我昨天碰到一位长辈,才想问问你。”他的语气很郑重,“你有没有想过系统的学一下古玩鉴赏?书画瓷器玉器什么的都包含在内,你应该会很喜欢。”宣宁果然露出丝毫未加掩饰的兴奋,“是啊,我很喜欢!”能不喜欢吗?现在的他,也唯有在接触这些器物的时候,才能真正“看”到东西。他也听出了林谦益的言外之意,却很犹豫,“可我的眼睛……”“没关系,只要你想,别的我来办。”林谦益摸摸他的头发,本来这件事没说定,但看到宣宁刚才欢喜的样子,他决定无论如何都得把这事办好。第33章 拜师等到林谦益带宣宁去拜师的时候,宣宁才知道面前这个声音响亮中气十足的老人,是林家的世交,也是在古玩收藏鉴赏界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辜拙曾。虽然身份挺高,宣宁倒也没什么局促,礼貌的打招呼:“辜伯伯好。”他觉得按林谦益介绍的年纪该喊爷爷,可林谦益非要自己跟着他喊。辜老先生早在他进门时就在留心观察他,此时也不由的在心里点了点头。这孩子进退得宜,既稳重又大方。要不是眼睛有缺陷,他现在就愿意拍板收下他,也算是全了林谦益的面子。只是在收藏鉴赏这一行当,眼力可是极其重要的。一个看不见的孩子,未来的发展让人难以乐观。将老先生一闪而过的表情尽收眼底,林谦益笑着说:“辜伯伯,您就放心吧,我保证宣宁绝不会比您那个班里的其他人差。再说,我也不需要宣宁学成什么样,他喜欢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辜老先生微有些惊讶的掀起眼皮,若有所思睨住他,又出言让宣宁先在这坐一会,起身朝外走了两步,招招手把林谦益也给喊了出去。在他最后扫过去一眼的时候,就看到宣宁泰然自若的坐在沙发上喝茶,纹丝不动。宣宁也不管林谦益他们去嘀咕了什么,等两人回来的时候,他却听出有点不同来。似乎林谦益的步子比起刚才要郑重一些,宣宁的耳朵动了动,抬起头朝向林谦益的方向,很自然的问:“林大哥你抱了什么?”辜老先生闻言眉毛动了动,不动声色的看向林谦益,林谦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色,又朝他眨眨眼。辜老先生也现出一丝笑意,做了个请的手势。林谦益便把怀里的东西放下,拉起宣宁的手缓缓摸过来,“宣宁,来摸一摸,说说这只瓷器。”“哦。”宣宁乖乖点头,摸上去的刹那,异能就让他脑袋里出现了这只瓷器的信息。对此刻的情况,他也猜到了。肯定是辜老先生还有些犹疑,林谦益则想方设法说服他,因此顺带着添油加醋的说了点以前的事情。 第33章 两个人都是男人,宣宁就算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同性,却不认为林谦益会是同类——至于当初林谦益说过喜欢上一个男人的事,他忘了个一干二净!因此他换衣服的时候再自然不过的敞着门。这个时候从林谦益的角度,却刚好看到他脱掉衬衣后的背影。林谦益的眼色立刻暗了下来。宣宁其实并不像平时被衣服包裹住时那样的单薄,至少现在看起来,赤裸的肩头泛着光润的色泽,是一种蕴含着劲道和力度的精瘦。他的皮肤白,在身体上体现得更加充分,那种如同上好的甜白釉般的色泽,晃得人不光眼睛,连心都好象热了起来。肩胛骨动了一下,是宣宁在使力,将套头的t恤穿上来,很快t恤把肩膀遮住了,把背遮住了,把纤瘦的腰部也遮住了。林谦益有点遗憾地收回视线,一本正经的继续数秒。可是只有他知道,现在自己眼中哪里还有什么分针秒针的,脑袋里全部都是刚才宣宁光裸的背部。等宣宁过来说好了的时候,他赶紧晃了晃脑袋,把一切绮思通通切断,拉着宣宁下楼上车。车子开出小区,林谦益才想起另一件事,“宣宁,这几天在讲习班还好吗?”“啊?”宣宁好象没防备他会问起这事,先愣了一下,然后抿着嘴笑,点点头,“挺好的。”“挺好的?”林谦益皱了皱眉,刚才他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了宣宁不自然的反应,所以一下子就察觉到这句话有水分。“是啊。”宣宁这时候已经收拾好神情,一脸诚实的说,“其实刚开课的这几天也没有很忙,老师会过来讲解一些理论知识,都是很基础的,大概要把这些东西讲完了才会开始接触实物。”“哦?”林谦益挑了挑眉。“是真的!”宣宁听出他语气里的疑问,确认一样的重重点头。林谦益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找了个地方先把车停稳了。双手交叉扶在方向盘上,他身体微微前倾,恰好能让宣宁不管怎么坐都逃不过他的视野。“宣宁。”“林大哥?”宣宁有点莫名其妙,又似乎知道他是想干什么,吱唔着说,“你怎么停下来了?应该还没到晏大哥那边啊。”“你这么聪明,会猜不到我为什么停车?”林谦益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但并不是对宣宁。有时候粗心细心是要看对象的,至少在宣宁的事情上,他足够细致。稍微一寻思,林谦益就咀嚼出宣宁不愿意说的内容。肯定不怎么好,自己听了说不定还会生气。宣宁低下头,声音一点底气也没有,“……不……不知道。”“那好,我就直说了。”林谦益沉声说,“是不是在讲习班遇到了什么问题?”“没有啊。”宣宁飞快否认,说完也发现自己回答的太快,摸摸鼻子挽救,“在讲习班我没有什么问题。”林谦益的面色也沉了下来,宣宁分明是在敷衍自己!他又追问了好几次,别看宣宁平时乖巧得很,可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始终坚持表示没事。林谦益想了想,干脆不再问了。他发动车子继续上路,略一思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要说宣宁在讲习班里遇到问题那简直是必然的。这个讲习班可不同于一般学习班,能进去的都是有门路的。如今收藏热,本市几个有名的纨绔闲着没事就盯上这块,反正他们家也不求他们有出息,就当去玩的。这帮人看到宣宁眼睛有缺陷,说不定就会歧视他。只不过林谦益想着自己拜托了辜老先生,这几天又忙得没日没夜,难免疏忽。他不禁又想,辜老先生怎么会对此不闻不问?他是误会了,辜老先生对宣宁很好。可也就因为太好,原本没注意宣宁的人都开始留意起他来。越留意他们就越不忿——这就一瞎子,家里好象还不怎么样,凭什么辜老先生另眼相待啊!既然在宣宁这边问不出来,林谦益也就暂且放到一边,心里却计划着什么时候亲自去看一看,也好做出相应的对策。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一份大订单出了点纰漏,让他再度陷入到极度的忙碌中,抽不出分毫空隙去看宣宁或讲习班。宣宁倒无所谓,他虽然看不见,但其他的感官实在已经锻炼的很敏锐。讲习班的人还是比较要面子的,顶多做出点幼稚的事,很容易化解。在他而言,能有这个学习的机会是很难得的,虽然多媒体无法看到,但每一句话他都用心记下,反复思考。转眼又是一个星期过去,周六早上宣宁刚起不久,秦飞的电话先一步来了,“小宣,听说你现在在一个搞古玩的班里学习?”“是啊,这事都传到秦大哥你那去了?”宣宁有些惊讶。那是当然,只要一个人把全部注意力放在另一个人身上,就不可能忽略这些细节。秦飞没有直说,“不小心知道的,我今天正好轮休,小宣,想不想去刘园路逛一逛?”他自己都没发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紧张。那天他回去想了一夜,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他告诉自己,除非……除非宣宁和林谦益确定无疑在一起了,他才会退出。宣宁本来想拒绝,却听出他话里的期待,想了想还是同意了。秦飞看着他从楼上下来,脑门上还沾着点薄汗,有点心疼的拿纸巾帮他擦,“别使劲跑啊,看跑出一身汗。”宣宁不太自然的让他擦完汗,整个身体都僵了。秦飞的手终于从额头离开,他才点点头说,“没事。对了,秦大哥,我看不到,等会到了你先随便看着,觉得拿不准了再给我试试手感。”“行。”秦飞自然没有意见,他一拉宣宁,却看到一块玉,“这是……”“这叫玉翁仲。”宣宁开始讲这块玉的事,从类型到来历再到盘玩手法。秦飞有点好笑,“看来你现在对这些东西很在行啊,等会得给我淘一件,说不定就抵了我的一年辛苦呢。”两个人出了小区,到站台上等公交车。拐了个弯,宣宁刚迈出的步子顿了顿,好象听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秦飞问,“怎么了?”宣宁摇头:“没什么。”怎么好象……听到林大哥车子的声音?等他们上了公交车离开,一辆车从小区旁边缓缓开出。里面林谦益脸色阴沉,盯着公交车远去的路口,好半晌才一打方向盘,跟了上去。第35章 秦飞出现(二)第二次来刘园路,宣宁就熟门熟路得多了。周末的古玩一条街上人满为患,让初来乍到的秦飞狠狠吃了一惊。从他的抽气声里听出讶异,宣宁笑着告诉他:“现在不是政府都鼓励玩收藏吗,这可是大势所趋呀。”秦飞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仿佛不经意般问:“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宣宁撇嘴:“难道一定是别人告诉我,就不能我自己想出来的?”秦飞连忙说:“不是不是,我给你道歉!是我小看你了!”听他这么急的道歉,宣宁觉得玩笑开大了,赶紧澄清:“不过这个还真就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晏大哥告诉我的,秦大哥你没猜错哈!”“晏大哥?就是送你这块玉的那位?”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从宣宁嘴里吐出,秦飞下意识的警惕起来。“是啊。”宣宁点点头,“晏大哥人很好的,难道秦大哥也想认识晏大哥?很简单哦,只要我带你去他开的饭庄吃饭就可以啦。”“我只是问问。”秦飞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样子,心里若有所思。饭庄?姓晏?这两条线索就足够让他判断出很多东西了。“哦。”宣宁也不生疑,“秦大哥,你不是说要来看我学了些什么吗,你就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逛,看到喜欢的再给我摸着,我帮你拿主意。”“行!”秦飞也不拖泥带水,当即就要拉着他往人群里挤过去。只是他的手还没有挨到宣宁的胳膊,宣宁就不经意般的侧了一下身体,让这只手落了个空。秦飞神色不变,顺势拉住宣宁的盲杖,“我们……”走吧两字还没出口,宣宁已经把盲杖抽回来,一脸戒备:“不要拉……”他过于激烈的反应让秦飞一愣,又见宣宁将盲杖握得死紧,这才记起盲人的盲杖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连忙道歉:“小宣,我不是故意要这样。” 第35章 “是啊,这瓷的棒槌怎么打人啊!”秦飞翻来覆去的打量,又问摊主,“老板,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啊?怎么两边都没底的?”“不知道。”摊主翻了翻白眼,并不客气。在他看来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大主顾,没有钱不说那一个还是个瞎子!反正这东西不过花百来块收的,一直摆在这里却总没人看上,还被隔壁的几个摊主嘲笑了几次说是赔钱货。一来二去的,自己的心也凉了,相信那些人说的这玩意不值钱。反正只要不亏,少点出手倒也无所谓。“小宣你说这是什么?”宣宁自然知道,因为这个时候他已经使用了自己奇异的能力,脑海中出现的图样和文字让他眉梢一跳。这东西……竟然是个真正的老东西!这是一只唐代鲁山窑的瓷鼓,别看它两头什么也没有,其实使用的时候是要在上面蒙着一层羊皮的。但他当然不会就这么说出来,只摇摇头:“老板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秦大哥难道你想买这个?”“是啊。”秦飞觉得一眼就看到这个棒槌,至少挺有缘的,只要不贵,买下来也挺有意思的,“拿回去正好给我家老头敲人!”听了他的话,宣宁暗暗好笑,心想拿古董敲人,倒是很奢侈呢。秦飞俨然是真打算买,当即就问了价。那摊主狐疑的看他一眼,伸出手掌翻了一下。秦飞恍然大悟:“五百块?”摊主差点吐血:“五百块?你卖一个给我我给你五百块怎么样?”秦飞摸摸鼻子:“那我先找一个去?”摊主撇嘴:“得了,最低两千。”“七百!”秦飞张着七根手指。“一千五!”“八百!”“一千五!”秦飞叹了口气,拉着宣宁就往外走。摊主一看他似乎真的打算走了,心想难道我把价钱还是报贵了?但是收这个玩意也花了有一百多,一千块都不卖到,总让自己觉得有点不够啊……眼看着秦飞和宣宁马上就要消失在自己的摊子边,他急了:“哎别走哇,干脆凑个整数,一千块买了咋样?”宣宁悄悄扯了一下秦飞,秦飞一脸犹豫地走回来,“一千?”“一千就一千!”摊主则一脸心疼。“那好。”秦飞不假思索的给了钱,抱起这件东西就走。走出去一段距离,他才嘿嘿一笑,“小宣,这个东西我是不是买对了?”“嗯?秦大哥你怎么猜到的?”宣宁有些好奇。“嘿,你虽然没有直说,但我一直在观察你摸到这个东西之后的神色,我觉得吧,你就是在说这个东西可以买。”秦飞在察言观色上的确有着出类拔萃的职业天赋。“没错,这个东西是个真正的老东西。”宣宁想反正秦飞也不知道自己的底细,就直接告诉他,“这是唐代鲁山窑的瓷鼓,摸着两边通的,其实可以蒙上羊皮之后用来击打,虽然没五大名窑青花什么的值钱,但一千块总是值的。”秦飞吓一跳:“唐代的!那我还真捡到漏啦?”“是啊。”宣宁微微一笑,“总算没让秦大哥白来一趟。”秦飞确实觉得挺乐的:“那还真是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还未必会下决心买!等会的饭我请了,我们继续……”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继续什么?宣宁又不是被你雇佣来鉴宝的。”宣宁先是一愣,随后就笑弯了眼:“林大哥你也来了!”他本来想说怎么这么巧,心里却忽的一动,记起刚才从小区出来等车的时候,听到的似乎就是林谦益的车子。再一想因为日本人的事情,老康一直派了保镖在自己周围,他也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秦飞看他毫不吃惊,暗暗皱了皱眉,又看到林谦益再自然不过的牵住宣宁,宣宁却一点避开的样子也没有,嘴里不禁又干又涩,但还要客套说:“林先生来了,倒是很巧啊。”“不巧。”就连宣宁都没有料到,林谦益开诚布公的说,“我安排了保镖在宣宁身边,这段时间不是很安全。”“不安全?怎么不报警?”秦飞下意识的问。“报警?”林谦益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小心翼翼的护住宣宁,让来去的人潮不至于挤到他,“报警有用?”秦飞不说话了,他心里清楚,报警还真没什么用。如果是已经发生的案件,由警察来解决倒不无裨益。但如果只知道所谓的动机,要提前做出来防备,警察就很难给予重视了,哪怕他假公济私也难说得过去,倒不如由林谦益来安排。宣宁拉了下林谦益,不希望让他把气氛弄的太僵硬。林谦益揉揉他的短发,也缓和了语气,“秦队长能陪宣宁逛逛街,也是有心了。不过现在也不早了,我要接宣宁去吃饭了,秦队长就赶紧回吧。”秦飞眼看着宣宁对林谦益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那是与自己相处时的礼貌客套截然不同的——还是觉得不甘心,“说起来今天多亏小宣,我总得请他吃顿饭感谢感谢吧。”“改天吧。”这次竟然是宣宁开的口,他认真的对秦飞说,“秦大哥,是我要谢谢你带我出来玩,不过已经很麻烦你了,你那么忙,难得休息一回呢。”秦飞神色一滞,见林谦益不动声色站在一边,想了想说:“那好,小宣,下次有时间别闷在家里,我的电话你随时可以打。”宣宁笑着点点头,还没等秦飞走人,就先被林谦益一拉,往另一边走了。不过他今天之所以会拒绝,虽然有几分因素是本来就不想和秦飞一块吃饭,另一方面,则是他对之前的日本人始终有些放心不下。于是没走几步他就说:“林大哥,我刚才碰到日本人了。”“嗯,老康也告诉我了。”林谦益特意把老康留在宣宁身边,就是因为他办事细心,又对长谷川一行人非常了解。“你那回说的大概是真的,怎么办?”“不急。”就算林谦益也拿不准日本人的企图到底是什么,却不会让这种不确定的情绪影响到宣宁,“你就放心吧,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似乎只要听到林谦益的这句话,刚才还忐忑难安的心情就平稳下来,宣宁点点头,翘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嗯。”看着他的笑容,林谦益只觉得不论如何,都要确保宣宁总能笑得这样毫无阴霾。他的手悄然朝下移动,将宣宁握着盲杖的手包在里面,却一本正经的说:“我牵着你走,免得要盲杖太麻烦。”被覆住手背的瞬间,宣宁身体一顿,心跳都不受控制了,耳根也闪过一丝绯红。尽管不很自在,他却没有抽回手,因为林谦益的理由太冠冕堂皇了。两个人谁都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个正蹲在一个摊子前看东西的人,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眼中随之闪过一丝异色。第37章 误会(一)再去讲习班的日期是周一,宣宁从公交车上下来的时候满头大汗。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很有一点热了,何况这一趟车还特别挤。讲习班是开在b市财经大学里的,离宣宁住的余槐东路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还没靠近财经大学的校门,四周各种各样的声音已经一股脑钻进耳朵里来。汽车或自行车的车轮滚过路面,女生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男生们大步流星的走过,偶尔还有篮球拍打在地面的闷响,无一不充满了这个年龄段特有的青春活力。大概在别人眼里,眼盲的自己会是最突兀的景色吧。宣宁有些羡慕,又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用盲杖分辨了方向,踏进财大校门。他没有坐校车,因为讲习班所在的人文院离门口不远。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宣宁走进讲习班的教室,耳朵动了动,朝对面点头致意:“王老师您已经来了。”这是一间开在二楼的多媒体教室,面积不大,因为整个讲习班的人数才不过三十来个。他打招呼的对象坐在前方,是一个发胖的中年男人。 第37章 教室里忽的静了下来,连空气的流动都仿佛被遏制住。江磊忿忿的瞪着他:“你是不想承认了?”“我本来就不是,承认什么?”宣宁想的很清楚,被看到林谦益牵着自己也没什么,就算江磊要拿这件事来找自己的麻烦也没什么,却绝对不能给林谦益添麻烦!林大哥和自己不一样,他有家人有事业,不能有任何不名誉的流言!因为一心顾及着这件事,就连教室外面走廊上的动静,他也没有多加留意。江磊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有点偏差,不禁暗自后悔当时没弄个相机,不然宣宁就不能抵赖了!他恨恨的又和宣宁说了几句,就摔门走了。宣宁一直紧绷着的情绪霎时松了下来,挺直的背都有些僵了,想要挪动脚步,才发现腿也有点发软。他撑着墙走了两步,终于慢慢的缓解过来。想起刚才的事,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四周一个人也没有,江磊的脚步声早就消失在走廊尽头了,不过楼梯那边已经又有了新的声音,大概是有学生过来。宣宁慢慢的走下楼,与两三个学生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听到他们兴致勃勃的在说着话。“……你就扯吧,你以为那是普通的奔驰啊!”“就是,那可是限量版!而且我看肯定还改造过的,啧,多帅啊!”“要是我也能开一辆这样的车,我就满足了。”“诶诶现在是白天,你就别做梦啦!”奔驰车?宣宁心里忽的一动,加快了脚步,很快就走出这栋楼。午间的阳光毫不吝啬的照下来,晒得脸上暖暖的。宣宁凝神听着四周的动静,却没能听出什么,有些失望的抓紧盲杖就想往学校的大门走。他才走了两步,却猛地转过身:“林大哥!”“嗯。”林谦益苦笑,还是没忍住不出来。似乎只是看着宣宁的脸色一点一点暗淡,心头强烈的不舍就盖过了自己本来的黯然。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前,已经从车上下来。林谦益张了张嘴,脱口而出的是一句公认安全的话:“宣宁,我们去老晏那蹭饭。”“你专程来接我吗?”宣宁被他牵着走到车边,很熟练的坐上车。“嗯。”林谦益也坐进来,点火,掉头。宣宁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如果在今天之前,他一定又会当做是彼此的亲近吧。可惜,不是的……他刚才坐在车里出神了好一会,思绪纷至沓来,乱七八糟。一会儿是宣宁与他相处的时候,不自觉出现的依赖和羞赧,每一个点滴都清晰无比,被珍而重之的收藏在心底,一会儿又是宣宁刚才斩钉截铁的话。什么依赖,什么亲近,都是自己的错觉罢了。林谦益专注的看着后视镜倒车,小心的开到了路上。却听到宣宁问:“林大哥,你心情不好吗?”当然不好,怎么可能好得起来!林谦益当然不可能这样回答他,只空出一只手,揉了揉宣宁的短发——做完才意识到这是不应该的!他和宣宁应该保持距离!可是触手可及的柔软发丝仿佛有着异乎寻常的吸附力,叫他流连不舍。“没那回事!”他尽力让声音显得开朗,“一想到要去老晏那里蹭饭,我就觉得心情挺阳光的。”“可是……”宣宁不认为自己会听错,对于别人隐藏在声音里的情绪,他一向都能够抓得很准。林大哥的语气里有着几不可察的疲惫,他很累吗,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他组织了一下词语,“林大哥,钱是赚不完的,别把自己累坏了,该休息就休息。”“……”林谦益看他一眼,他是以为自己……工作太累了吗?虽然知道宣宁不可能对自己有意,但被关心的感觉真是……真是该死的好!不过越是这样,才越该留出适当的距离,不能再让自己被错觉左右了。林谦益转移了话题,“没什么,你快点想想今天想吃什么菜吧,就是要什么龙肝凤髓的,我今儿也让老晏无论如何给你整出来。”知道他是不想说,宣宁体贴的摇了摇头:“不用那么麻烦的,有什么吃什么,我很好养活的。”林谦益微笑,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其实一点也不想笑。——“老林。”晏青松小心翼翼的捏着个杯子在林谦益身旁坐下,朝殷勤拢过来的服务生挥挥手要他们闪边。“嗯?”林谦益挑眉,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晏青松的那只杯子,话说出口却满是嫌弃,“你多大了还喝这种小孩子找刺激的玩意?”“我靠!”晏青松不干了,“我这明明是橙子每周才大显身手一回的成果,你这说的叫什么话!就算你心情再不爽,也别冲着别人发火嘛!”又撞了一下林谦益,挤眉弄眼,“我说老林啊,怎么不把小宣叫出来,也好泄一泄火嘛!”林谦益一语不发,只看他一眼。晏青松打了个寒颤,赶紧举手做投降状,“好了好了,老林,是我口不择言,不该把小宣和你之间美好的感情说的这么……”“别说了。”晏青松猛地闭上嘴,还没说完的话堵在喉咙口,眉头皱了皱,这几天林谦益的异样难道是跟宣宁有关?林谦益只说了这一句话,就又闭口不言了。好在酒的度数不高,晏青松不打算阻止他,若有所思的看他有一口没一口的啜着,眼看着杯子见底了。他眼珠一转,猛地把自己那只杯子里的液体一股脑倒到了林谦益手中的杯子里。冷调的淡蓝色火焰腾地一下窜了起来,林谦益还是面不改色,只睨他一眼,“别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那你喝闷酒就不是小孩子的把戏了?”晏青松反唇相讥。林谦益一愣,继而自嘲的扯了扯唇,“也是。”晏青松心里已经肯定是和宣宁有关系,但前几天宣宁去吃饭的时候分明还好好的,他摸着下巴,心想是不是得盯紧点这两人了?就在他琢磨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一扭头,晏青松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下意识的就坐过去一点,想挡住林谦益。可是等到他再回头的时候,却与林谦益灼灼的视线撞了个正着。晏青松干笑:“呵呵,老林……”林谦益淡淡道:“不用挡了,我都看到了。”看到了玻璃的橱窗外头,宣宁和秦飞一块走过。秦飞似乎拉着宣宁,不知在说什么,两个人都带着笑容。“你……”晏青松有点担心,因为现在林谦益的神色太冷静。“我没事。”林谦益摇了一下手里的杯子,心里冷哼一声。都带着笑又怎么样?他并不是觉得刺眼,而是想到——秦飞啊秦飞,你再用尽心机又能怎样,宣宁他都已经明确的说了不喜欢男人。“你这样也叫没事?”晏青松不以为然的撇嘴,又招了酒保过来叫了几杯不同的酒,等到酒上来的时候,他把全部酒杯饶有兴致的一字排开。“嗯。”“骗鬼呢吧,还老同学呢。”晏青松开始闭着眼睛点兵点将,最后点到的那杯被他拿在手里,“其实我也发现了,你最近明明有时间,却不像之前那样紧迫盯人了。还有刚才,如果是以前的话,你肯定早冲出去把小宣捞回来了,哪会放任他和情敌……”“不是情敌。”“……走一起不管,啊?你说啥?”晏青松没听清他刚才含糊的吐词。“没什么。”“我靠老林你成闷葫芦啦?大男人搞成这样很没面子啊!”晏青松不遗余力的试图挖掘内情,“真的就这么扔着小宣和别人一起不管啦?” 第39章 林谦益并没有沉默太久,“那好,下次我再打电话过来,可不要又说有什么事情。”“肯定的。”宣宁连忙保证。只是在挂了电话之后,他秀气的眉毛还是打成个结。是他的错觉吗,电话被挂断的那一刹那,他似乎听到了林大哥的一声轻叹。第40章 坦诚心意(一)“小宣,笋干在这边。”手腕忽然被握住带向另一边,宣宁一惊,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想抽回手又顿住,秦飞不过是要帮他夹菜罢了,犯不着这么大反应。秦飞边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吃这里的菜?其实我们可以换到别的地方,你上次不是提到有个饭庄……”“没!”宣宁飞快的打断了他,他一点也不想和秦飞去晏青松的饭庄吃饭,“我没有不喜欢,大概是最近肚子不太舒服。”“肚子不舒服?”秦飞一听就紧张起来,“要不要紧?吃药了没有?如果严重的话还是去医院看看比较好,要不现在就去?”真没想到秦飞会这么听风就是雨,宣宁忙不迭的摇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应该是前几天空调吹的肚子着凉了。”“所以我上次不是嘱咐过你了,开空调的时候别贪凉!别看大热天在空调房里待着是挺舒服的,可要着凉了那就难受了,而且……”宣宁听秦飞絮絮叨叨的说着,一面有些感激他的关心,一面却不自觉的又出了神。其实没有什么不舒服,而是从昨天接完林谦益的电话开始,他就有点心神不宁,吃饭的时候都食不知味。可要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里不安,他也讲不上来。他敏锐的察觉到,林谦益正在同他拉开距离。如果说前段时间两个人来往密切,算得上好朋友了的话,那么现在就连普通朋友都不如了。宣宁很怀疑,要是走在路上林谦益看到自己,会不会打招呼都是个问题。是他做错了什么事吗?宣宁机械的嚼着鱼香肉丝,平时美味的菜肴吃在嘴里,却一点味道都没有。“小宣,来尝尝这个。”秦飞给宣宁舀了一勺的黄骨鱼汤,鱼汤炖成浓醇的乳白色,闻起来香喷喷的。宣宁嘴上说着好喝却只沾了沾唇……难道是因为自己和秦大哥出来吃饭?可是以前不也有过吗,林大哥不像是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的人啊。等这一餐吃完了,宣宁都不记得他们到底吃了些什么菜。回到自己家的楼下,他拒绝了秦飞送他上楼的提议,转身朝楼道里走去。对他而言,楼梯间是暗是亮根本就没有差别,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上楼梯就像肚子饿了要吃饭一样自然。可是今天,宣宁才到二楼就绊到了台阶,差点一头栽倒,千钧一发的扶住栏杆勉强站稳时,还能听到胸腔里心脏慌乱的跳动。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在没有人的楼梯间,宣宁咬住嘴唇。因为林谦益对自己保持距离么?也许真的是这样。如果从来都没有接近过也就算了,可是……不过想想也没什么不对,他忽然想起曾听林谦益说有喜欢的人,的确是不该和自己这样心怀叵测的人再靠近了。等林谦益再打电话过来的时候直接问个清楚吧,哪怕是宣判死刑,也比现在这样不上不下吊着的好。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这个星期过了,下个星期也过了,讲习班的课程已经快结束,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白天长得有些多余了,林谦益都没有再打电话过来。宣宁忍不住拨了晏青松的电话——号码还是那次去掏老宅子之前,晏青松为了以防万一告诉他的。等了一会那边才被接起,晏青松的声音很快跳了出来。“小宣?今天吹的什么风,你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晏青松笑嘻嘻的。听起来他的心情还不错,宣宁却免不了的紧张,捏住手机的力道大了一点,不一会儿就是一手的汗,“我……”他顿了顿,“今天吹的东南风。”“噗哈哈哈哈……”晏青松被他逗乐了,“小宣你真可爱,要不我过去你那,现在隔着电话都揉不到你的头发!”说到揉头发,宣宁一下子就想到林谦益的大手在脑袋上摩挲的感觉,轻轻柔柔的,有时候会让他想要仰起脸蹭一蹭……“小宣?小宣?”宣宁这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最近这似乎是常有的事,他连忙出声:“晏大哥,我在听呢!”“我刚才也就那么一说。”晏青松却好象想到了别的事情上,嘿嘿嘿奸笑起来,“小宣你听着就行,虽然我不是你林大哥,揉你的头发你也别恼哈!嗯,咱们避着你林大哥来,免得那家伙生气!”宣宁哭笑不得:“晏大哥说到哪里去了……”又忍不住在听到林谦益名字的时候,情绪变得黯然,“再说林大哥干嘛生气啊。”“嗯?”从他骤然变低的声音里听出了异样,晏青松眸光一闪,“小宣,老林这段时间怎么都没带你来我这?就是要把你藏着也不兴这样的啊,我可是很想你的!难道老林没去找过你?就算没去你自己来我这也成啊!什么?真没去找你?”宣宁抿了抿唇:“嗯,他很久都没来了。”电话也没有打过一个,就好象突然间消失了一样,让他怀疑之前的一切是不是个梦。“这样啊……”晏青松摸了摸下巴,这个林谦益到底在搞什么鬼?他那回都说的那么明白了,难道反倒让林谦益驻足不前了吗?要说宣宁对林谦益没感觉,谁信啊!反正他是不会相信的,谁会任由普通朋友牵住手,会因为普通朋友的接触脸红?难道林谦益生日那天就没有气氛一好顺水推舟?“晏大哥,林大哥最近是不是很忙?”接着晏青松就听到宣宁又问,声音里满是担心和关切,“嗯,是啊,那是,他管着那么大一个集团公司呢,能不忙么。可能最近事情太多了,小宣你也别担心他,老林那家伙还会让自己吃亏不成?”他这一面是对宣宁这样说了,等挂了电话,晏青松马上就把电话打到了林谦益那儿,第一句话就是,“老林,小宣给我打电话了!”果然立刻震到了某人,林谦益过了一会才接话:“他打电话你?有什么事?”“我说……”晏青松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带上了揶揄,“你至不至于啊,搞的跟咱高中时候那个年级主任查寝似的!知道你紧张!听我跟你说哈!”林谦益对他的取笑并不在意,只嗯了一声表示在听。“他说是找我,说的事情可都是你。”“说的我?”林谦益挑眉。“是啊。”晏青松笑,“你可别不信,我保证说的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他还好吗?”林谦益迟疑了一下问。晏青松一听就皱起眉,他本来也不想搭理这事,免得让自己看不成戏。可万一要是真的一拍两散了,还有什么戏可看?所以他不得不问,“老林,你跟小宣到底怎么回事啊?要知道彼此的情况就直接问嘛,干嘛还这么辗转的先问我啊?小宣面皮薄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个样子?”“我不是不想问,只是……”“老林!”晏青松翻了个白眼,有点不耐烦了,“你啥时候变得这么磨磨叽叽的?以前读书的时候想干什么事,你这家伙不是一向都奉行先干了再说吗?那么多先斩后奏的事都做了,就连你老头子都拿你没辙只能让步了,一个小宣总不至于让你回到了幼儿期吧?你不烦我都烦了!你别告诉我,你生日那天和小宣一起不顺利?”然后他听到了林谦益的苦笑,“那天,他没出来。”“啊?不会啊,小宣不可能不答应你的邀约!”晏青松心想是自己听错了吧!林谦益冷哼,“那天秦飞找他吃饭去了。”晏青松这下明白了,之前的问题还没解决,新的问题又出来了,怪不得这俩现在还原地踏步……不对!说不定都倒退回去了!他当然得拍着胸脯说:“我帮你批评小宣去!”也没等林谦益说话他就啪一下挂了电话。 第41章 早有保镖清过场,林谦益不假思索选了个方向,将宣宁拉到那里。被他一下子抵到墙上的时候,宣宁还有些没回过神来。背部在墙面上磨着,微微有些硌人。车声好象都离得十分遥远,衬着近处的四周静悄悄的。然后手腕总算被松开,他感到林谦益退后了一步。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只能依稀感到林谦益的视线凝在脸上,让落点处的温度不自然的往上升。本来就热,从开空调的屋子里出来就更热了,可他却只觉得紧张,满得快要溢出来。他仰起头,努力保持镇定:“林大哥?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其实……”黑暗中看的并不清楚,但林谦益又怎么会没发现宣宁的紧绷?他玩味的挑了挑眉,故意不发一言,果然宣宁的身体绷得更紧了,这时他才开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宣宁,你好象……很紧张?”“啊?没……没啊。”宣宁断然否认。“是吗?”他在说谎呢,难道自己会感觉不到他的紧张?这样的宣宁,是不是可以说明……他对自己也是……在意的?林谦益越想越觉得可能,微微一笑,向前一步,“说说为什么紧张?嗯?”“……”宣宁嘴巴闭得紧紧的,还特意用手捂住嘴。他孩子气的动作让林谦益哈的笑了一声,两人这个时候相隔已经不到半米,呼吸似乎喷在彼此的脸上,温热而湿润。林谦益心头一动,他低下头,嘴唇似有若无的擦过宣宁短短的发梢,果然让宣宁见鬼似的僵在那里。第42章 坦诚心意(三)怎么能不紧张?在听到林谦益声音的瞬间,虽然宣宁一如既往的打了招呼也露出了笑容,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其实整个人都懵了。是林大哥!可是林大哥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是康先生跟他说的吗?难道康先生没有被林大哥叫走?难道今天要被林大哥发现自己最大的秘密?他不想被林大哥知道后,用有色的眼光看待!哪怕是两个人再也不来往都好,就是不希望被他鄙夷看不起。至于林谦益似乎告诉他喜欢男人这件事,被宣宁早忘了个一干二净……宣宁紧紧闭着嘴,却忽然感觉到头发上被什么软软的东西擦过,而近在咫尺的呼吸告诉他那是林谦益的唇。他石化了。林大哥他……他这是在干什么?!“傻小子。”林谦益低沉又温厚的语声撞着他的耳膜,明明很轻,宣宁却觉得脑袋里轰隆隆的响。今天的林大哥好奇怪……自己却好象很期盼这种奇怪?“……傻小子。”这回林谦益换了叹息一般的语调。宣宁不满的抿了抿唇:“我不傻。”“嗯,不傻。”林谦益唇角微微翘起,顺着他的话说,边摸了摸他的短发,很高兴宣宁已经慢慢放松下来。两人现在的距离可以忽略不计,宣宁就像倚在他怀里一样,“不傻那就回答我,刚才你在紧张什么?”“我……”宣宁又语塞了,犹豫了一会才说,“我不想林大哥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嗯?就因为你来这家酒吧?秦飞不也和你一道?你不怕他怎么样?”林谦益拿手指卷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的饶有兴致,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奇的游戏。“那怎么能一样!”宣宁脱口而出,在听到林谦益的低笑后脸上一个劲的发热,嗫嚅着又道,“再说是秦大哥拉我来的,他本来就……”他倏地止住了语声。“他本来就……”林谦益眯了眯眼,“就什么?”宣宁扁了扁嘴,有点委屈。林谦益诱哄一般揉揉他的头发,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就什么?嗯?宣宁,你想隐瞒什么?”他缓缓低下头,一只手抚上宣宁的下巴,稍一使力,让他抬起头。两人的前额互相抵住,因为距离够近,眼睛已适应了现在的光线,勉强能看得到宣宁颤动的眼皮,不禁让他又爱又怜。差一点就动摇了,最后还是狠下心,毫不放松的继续,“他本来就是同性恋?宣宁,你想说的,是这句话?”“……嗯。”是天气太热,还是刚才喝的那杯红衣主教?宣宁有点烦躁的挣了挣,反倒被更紧的箍住。“他是不是同性恋,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林谦益微微一笑,眸中敛下危险的光,“又不是你是。”“可是……”宣宁咬了咬牙,“我也是的。”“嗯?”林谦益轻轻的哼了一声,来自宣宁的鼻息跟自己的应该没有什么差别,可无端的就是觉得特别香甜,“你是说,你也是同性恋?”“……是。”隐瞒了这么久的秘密还是被摊开在林谦益面前,宣宁干脆豁出去了,“我是同性恋,而且几年前我就知道了。”“傻小子,干嘛不早说。”林谦益摸摸他的头发,语气柔和到了极点,“把这种事闷在心里,很难受吧。”没有鄙夷!没有看不起!甚至没有一点要远离自己的意思!宣宁愣了好一会,汹涌的喜悦弥漫全身,“林、林大哥……你不觉得同性恋很……很奇怪?很……很恶心?”“不觉得。”林谦益理所当然的回答,即使没发现自己对宣宁的心意,他也不会对此存有什么偏见。在他踏入社会的这些年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难道喜欢异性的人就一定正派?鬼扯!他不知见过多少胡混起来肆无忌惮的人!当然也见过歪门邪道的同性恋,但那又怎么样?这世界多大啊,什么人没有?宣宁怎么能跟那种人相提并论?宣宁抖了抖嘴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庆幸?是松了口气?还是单纯的觉得开心?百味陈杂,他根本辨识不清。“何况……”林谦益又发话了,他先按了按刚才老康递给他的一个通话器,意思是让保镖们都离远点,并注意别让其他人过来,才说,“我现在也是啊。”“啊?”宣宁这回是真傻了。他听到了什么?林谦益在跟他说,说他也是同性恋?说自己应该知道?他纠结的拧着眉毛,“不会啊,秦大哥说同志之间很好认出来的,所以他一下子就认出来我,可他没说你也是啊。”“他当然不会说。”林谦益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思后,就查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知道除了绝对的同性恋以外,还有双性恋这一说法。他琢磨着自己以前也跟女人交往过,估计就属于双的这类,但他当然不会老老实实这么说,而是道,“因为我跟他是情敌。”“情……情敌?”宣宁的嘴巴张成了o形。林大哥的话,真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林谦益的呼吸密密的包围过来,与暑热交织在一起,好象成了一张无法逃脱的大网,搅得脑袋里一片混沌。“对啊。”林谦益似笑非笑,“还没明白?”“你……我……”“算了,你就别乱想了。”真担心他会钻到哪个牛角尖里,林谦益无奈的叹了口气,却也体味到难以言明的欣喜——宣宁的反应说明了什么再清楚不过,“我心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宣宁。”“……”一直以来只敢偷偷想想的渴慕,一旦变成现实,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力,叫他难以相信。宣宁悄悄捏了下自己的腿,会疼!又戳了戳林谦益的手臂,是实体!这样了他还是没能彻底放心,小心翼翼的问,“林大哥你……你能再说一遍吗?”他的小动作全落在林谦益眼里,有些好笑的同时,还觉得心里钝钝的疼。该是吃了多少的苦,才让宣宁养成这么谨小慎微的习惯?林谦益一字一句的给出回答。“好,再说多少遍都没问题。只要你想听,我就说。宣宁,我心里的人是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给你打电话说的话吗?唉,那个时候你就该知道我也喜欢男人不是么?”“呃……我忘了。”宣宁擦汗。 第43章 “也能!不然咱们打赌!”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宣宁暗暗好笑。这几个都是家里在b市颇有点背景的,年纪比自己要小一点,家里不需要他们几个锦上添花,于是养成了半个纨绔。不过宣宁觉得其实还好,就是在最针对自己的时候,这些人也没有做出很过分的事情。反倒更像是恶作剧的小孩子,因此对他们他没有什么恶感。不过说着说着就打上赌,大概也是这几个人的特色,反正赌注不外乎就是在刘园路里买的东西,没人会计较什么。“小宣!”江磊又叫他了,“今儿你来做中人!看谁赢谁输!”这点小事没什么好拒绝的,宣宁点头:“行。”等下课了,一行人坐上车,就往刘园路过去了。宣宁留意了一下,一共九个人上了五辆车,让他想到了浩浩荡荡这个词。才开了一会宣宁的手机就响了,接起来果然是林谦益的电话。宣宁忍不住弯唇,自从两人之间的关系挑明以后,林谦益就是事情再忙,也会固定打来几个电话。多半是叫他注意吃饭穿衣天气变化,虽然谈不上什么甜言蜜语,宣宁却觉得十分满足。他想,如果相爱,就是不说话,光听到彼此的呼吸,都会觉得由衷的幸福。“在哪呢?怎么听着不像在公交车上?”林谦益是知道宣宁下课时间的,也知道宣宁通常会直接乘公交回家,下车后在半道上买点菜回去弄。他不是没考虑过要派人接送宣宁,但宣宁拒绝了,不过没拒绝特殊情况时的帮助。林谦益明白宣宁的想法,他也不一定要宣宁都顺着自己,就连讲习班的学费宣宁还给他的时候也坦然接了。“嗯。”宣宁知道前面江磊肯定竖着耳朵在听,不过压低嗓音估计也没什么效果,“我在江磊的车上,我们现在去刘园路。”林谦益皱起眉,又是江磊?这个江磊就是那天把宣宁堵在隔壁教室说话的学员,他还知道是自家大嫂单位一领导家的小公子。几乎被宠上了天,是个很不着调的小子。他倒不担心宣宁会对这样的毛头小子动心,不过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以前是没立场管,现在他可是宣宁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还怕管不着?他不动声色的回答,“现在到哪了?”“大概在民主路吧,从财大开车出来的,过了有四五分钟。”宣宁边想边说,又动了动耳朵,“就是民主路前面的那个路口,我听到这儿交警的声音了。”对宣宁的耳力林谦益最相信,当下就说了声好,两人再没讲多久就挂了。宣宁寻思着林谦益是要干嘛,他可不认为对方会无的放矢,难道……他蓦地想到了一种可能,不由的有些期待起来。五辆车很快就到了刘园路,一群人找了个地方停好车,以江磊为首,大伙纷纷慢下步子来适应宣宁。江磊已经看到了第一个摊子,正要拉着宣宁挤过去的时候,手里忽的一空,盲杖没了。他转过身刚想说话,却发现宣宁与自己之间多了个人,而且还很眼熟。林谦益朝他微微一笑:“江磊是吧,宣宁我带走了,你们自己玩吧。”“可是……”江磊心想没宣宁帮我作弊,我还赢个屁的赌注啊!宣宁从林谦益身后探出脑袋,脸上写着不好意思,“对不起啊,江磊,林大哥说要找我有事,要不我下次再帮你吧。”他能有什么事!江磊大着胆子瞪林谦益,敢怒不敢言,“好吧。”不过还是没忍住,“小宣,你那时候还不承认呢,明明就跟林老板在一起嘛。”“那时候真不是。”宣宁笑笑,林谦益似乎无意遮掩,总是大大方方的来接自己,不过除了知道点内情的江磊外,其他人大概没想到这方面。他也不担心江磊会到处乱说,江磊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他一点也不知道,就算江磊想说,他也不敢惹自家老头都要让三分的林大老板!沐浴在江磊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林谦益牵着宣宁慢慢往前走,走了一段距离他就发现江磊还意犹未尽的在那儿杵着。林谦益酸溜溜的说:“我家宣宁的好又被人发现了。”难得听到林谦益这样说话,宣宁有点好笑,脸上露出点狡黠的神色:“是啊,所以林大哥你要有危机意识哦。”第44章 金石古玩斋(一)“我一直都有危机意识。”林谦益微微一笑,紧了紧握住他的手,“所以牵着了就没打算放开。”“……”宣宁耳根直发烧,心想原来说起这种话林大哥也很在行嘛。林谦益一眼就瞧见他染上一层红晕的耳廓,在阳光下几乎有种半透明的质感,让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耳朵被触碰的瞬间,宣宁整个人都僵住了,说话也磕巴起来:“林,林大哥?”林谦益一本正经:“刚有个虫子停在这里。”“……”你找的借口能再不靠谱点吗?刘园路似乎永远都汇集了相当数量的人,走在其中总会感到四周的嘈杂,可宣宁却觉得他和林谦益自成了一个小小的世界。这算是……约会吗?他有点羞赧的想,应该算吧。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他内心的想法,林谦益忽然说:“早就想跟你约会,没想到因为别人才能有这个机会。”宣宁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如果林大哥想,可以直接找我啊。”林谦益很高兴得到这样的回答,嗯了一声,又想起一件事来:“刚才那个姓江的小子好象知道你和我的关系?”“啊?这样是不是不好?”宣宁一下子紧张起来,话说得语无伦次,“你要是被人知道的话是不是会很糟糕?江磊他看到我和你在刘园路了!不是现在,是之前。他那时候和我关系挺差的,还专门找我问我是不是同……同性恋,我想不能影响你的,所以就否认了。不过后来我跟他关系变好了,这事他也没怎么提起。江磊他应该不会随便说出去……”他的声音低下来,“唔,下次要不要叮嘱一下他……”“用不着。”林谦益及时开了口,他现在才明白宣宁的想法,原来那一次听到他说不喜欢男人,是为了自己。他看着宣宁着急的脸色,心头的爱怜怎么都忍不住,只想把眼前这个人抱在怀里,“小笨蛋,别说了,用不着。我林谦益想做什么,从来都不需要顾及别人的眼光。哼,敢说三道四,也得先想想后果会怎样。”宣宁偏了下脑袋:“那要是你爸爸妈妈呢?”说完才发现自己好象提到了太过深入的问题,连忙补救,“我只是随口说说,林大哥不要介意。”他迷迷糊糊的想,现在这个阶段好象还不需要考虑家长吧。却不知林谦益巴不得他考虑:“我爸管不到我,再说家里我大哥早结婚生子了,有他照顾我爸妈情绪就够了。”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说,似乎真的可以不用介意旁人的看法。宣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老老实实的点头。话题被轻而易举的转移到旁边摊子的器物上,林谦益看到一只瓷瓶,走过去拿起来看。“是什么?”宣宁问。“一只元青花的瓷瓶,你摸摸。”林谦益也没说对瓶子的看法,就递给了宣宁。宣宁接过来,这次他没有动用自己的异能,决心先用手摸一摸。一下子,他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不由的抿起嘴巴笑:“林大哥,你是不是早确定这是假的啦?”“哦?怎么说?”林谦益挑了挑眉。“先说圈足吧,元青花的圈足是有讲究的。像大盘和罐子一类的,都是大圈足,瓶子的则与瓶身大小成比例,这点倒没什么不对。不过大瓶和玉壶春瓶通常是深圈足,小一些的和罐子是浅的。像这只的大小,明显属于中小瓶一类,它又不像小盘偶尔会有深圈足的,却弄了个深圈足出来,这不是不伦不类么?再说中小瓶多是宽足墙,这个也不是。而且一般足端应该是双面斜削的两面坡,当然也有单面斜削的,但这个却搞的是平切足……说起来破绽太多啦。”宣宁说的头头是道,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把摊子旁边其他的客人都吸引过来,纷纷竖着耳朵听他讲。 第45章 “小兄弟,不是我不信你,你可得悠着点哈!”老杨出来了还依依不舍的抱着盒子,不肯递给他。被林谦益一把捞过来,鄙视老杨:“你一大老爷们怎么也磨磨叽叽的!”老杨挺委屈:“这可是我的命根子!”林谦益压根没再理他,打开盒盖,再将宣宁的手抓住,一点点引到盒子里的残片上。手被抓住的瞬间,宣宁差点忘了对建窑油滴的激动,另有一种燥热油然而生,室内的空调都仿佛失去了效果。他掩饰的低下头,可泛红的耳根还是从发梢漏了出来,林谦益看在眼里,眸色微微闪动一下,唇角翘了翘,“就是这,宣宁,你摸摸。”“嗯!”宣宁毫不犹豫的摸上去,果然首先摸到的就是“供御”款识,非常清晰的刻纹线条,古拙而有力。事实上,建窑油滴器无论整器或是残片,就算在民间出现,只要特征一致,是真品的可能性也就八九不离十了。因为油滴盏仿制的难度太高,日本在这方面下了几十年的工夫,制作出的仿品都很不到位,更不要说寻常的造假者了。再往上摸,釉面光润的触感清楚呈现在指尖,古瓷与当代瓷器比起来,总是要多一分厚重,或许是历史的积淀也说不定。看着宣宁一点一点在这件建窑黑釉油滴盏的残片上摩挲,修长白皙的手指与黑釉相互映衬,如同最精美的白瓷与黑釉的对比。林谦益眯了眯眼睛,忽然很后悔刚才自己把手收了回来。这件残片只是茶盏包括底部的一部分,再加上茶盏本身就是个头小巧的器物,没用多久宣宁就从头到尾极其细致的摸了一遍。老杨正想抢回来,却又被林谦益瞪得缩了回去,只能眼巴巴看着宣宁继续摸。宣宁并不知道老杨和林谦益之间的暗潮涌动,停顿片刻后,他郑重的使用了异能。残片的图像瞬间出现在脑袋里,只一眼就足够震撼。比他想象的更加光彩照人。尽管主体是通常不起眼的黑色,但点缀其上银灰色如星光一般的油滴斑纹,着实让人目晕神眩。下面的字样同时告诉宣宁,这件残片是货真价实的宋代建窑黑釉油滴茶盏的一部分。意识流连在残片上,这个时候宣宁猛地明白,为什么在屡屡拍出高价元青花的现在,辜拙曾老先生仍然告诉他古瓷里最珍贵和最昂贵的绝对不是元青花。就像此刻呈现在脑中的油滴盏残片,是毋庸置疑的稀世珍宝。那天……他记得……辜老先生还提到了明代德化窑的何朝宗瓷雕,汝窑和钧窑贡瓷,宋代绞胎瓷,清代的珐琅彩瓷等等。宣宁忽的冒出一个念头,他能不能有机会,把所有的这些珍稀瓷器都“看一看”?接着他就因为这个奢侈的想法而失笑不已,摇了摇头,继续专注在手中的残片上。老杨在旁边那叫一个心惊肉跳,简直比玩蹦极还刺激!他倒不是个小气的人,可他是真怕啊!就怕宣宁一个不小心给摔了!别说拿钱再买一个说不定就得倾家荡产,就是能不能再找到这么一件那也是个未知数!好在宣宁只是把玩了一小会,就将残片装进盒子里,动作熟练而准确,仿佛他的眼睛根本就没瞎。老杨看得颇有一点叹为观止,并为自己的不信任感到惭愧。林谦益这时候才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你不是说今天还有好东西要到?怎么?不打算给我开开眼?”“哪能有这样的事啊!”老杨堆起一脸笑,“您稍等片刻,我叫人把那堆东西都给您拿过来。还别说,里面有几个不错的玩意,我自己都想留两样珍藏起来。”林谦益不以为然:“别说的你跟没见过世面似的。”他一直在注意宣宁,看到宣宁现在应该是坐凉快了,额头上已经没一点汗水了,才又道,“老杨,你这儿空调的度数记得别开的太低了。”“我有分寸。”视线在林谦益和宣宁之间绕了个来回,老杨若有所思,却聪明的没有多做停顿,接着就叫人把那批器物搬到外面。听声音,这批东西的数量不少,宣宁侧耳细听,在心里数着一共有多少件。最后足足拿了有几十件东西出来,有瓷瓶瓷碗,有雕刻摆件,落下的声音有轻有重,最后一件声音尤其轻,好象没什么重量一般。察觉到他的好奇,林谦益附耳过来:“那是个鼻烟壶。”被他呼吸间带出的热气弄得有点心神不宁,宣宁只能强自镇定的哦了一声,惹来林谦益的一声低笑。宣宁不高兴了,鼓着脸把脑袋扭到另一边。林谦益看着他孩子气的动作,好笑之余,不免又感到几分欣慰。这些年,宣宁能把自己当孩子的时候肯定是少之又少,现在总算养出一点来,倒是让他挺有成就感的。尤其是那分明还留意着这边,几乎没竖起来的耳朵!林谦益伸手摸了一下,就见手中的耳垂迅速染上绯色,同时传来的还有轻轻的哼声。他微微一笑,没有再逗宣宁,而是对老杨投去欣赏的目光:“老杨会做生意啊,特意不对这些东西做处理,是想让客人认定自个能慧眼识宝,捡到漏吧。”第46章 金石古玩斋(三)老杨一脸憨厚的笑:“林老板你是个精明人,我是什么都不打算瞒你的。”当然,也因为你够有钱,是个大主顾!老杨在心里补充一句,把那些东西拨散一点,让林谦益能更好的观察,“随便看吧!”林谦益不置可否的扫了一眼摆在面前的东西,然后将一只青花的缠枝梅瓶挑了出来。看到他的动作,老杨眼中闪过惊讶。而宣宁听到他拿东西的声音,好奇的问:“林大哥你看中什么了?”“一只青花的瓶子。”林谦益边说边递给宣宁。宣宁拿过来摸了摸,就觉得瓷质有点不对劲。嗯,敲着的声音脆了点儿,摸着估计更偏向于油光。想了想还是用异能看了看,他不由的呀了一声。“怎么样?摸出什么问题了?”林谦益的声音一点波动都没有。宣宁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点异样,心里一动:“林大哥,你是不是知道这是赝品?”林谦益揉了揉他的头发,“让老杨跟你说吧。”与林谦益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一直笑眯眯作壁上观的老杨才道:“小兄弟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发现这是件赝品了!要是换了别人,只怕就走眼了!”他这话让宣宁不太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又有点疑惑:“老杨,难道你们本来就是把这个当赝品来买的么?”老杨哈哈一笑:“那倒未必,但我确实知道这是件赝品。”宣宁一下子明白过来。林谦益带他到这里来也不是无的放矢的,一定是因为什么想要让自己知道,跟收藏鉴赏这个行当有关的事情。这种细致到方方面面,体贴入微的关心让他心里暖乎乎的,不由拉了拉林谦益的袖子。“宣宁?”“谢谢林大哥。”他低着头说。林谦益扬起嘴角:“先别忙着说谢。”“啊?”宣宁莫名其妙的抬头,但林谦益没有解释,而老杨继续说了下去。“其实吧,赝品也是有等级高低之分的,而且有的好赝品,就是不当古玩卖,也能卖出不错的价格。当然,我们本身是不会说清楚的,如果有人打了眼买错了,那也只能认了,而不是我的错。就是想像其他的消费品那样,跑到什么消费者协会去告,也只会不了了之。小兄弟,你要知道,在我们这个行当里,规则就是这样的。”宣宁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又问:“你刚才说等级,难道还划分了的?”“小兄弟你真是太聪明了!”老杨竖起大拇指夸奖,又想起他根本看不见,讪讪的收回手,“赝品可以分为五个等级。如果按从低到高来,最低的是低仿,这种类型的赝品,现在市面上还是有不少的,你知道,外行总是很好骗的。低仿的水准非常低下,有时候还会搞臆造!前些时候外面有个摊子上就被个外行用两万买了个低仿的说唱俑。”提到这个事,他一脸的不屑,语气都带了出来,“别说真品会不会只要两万了,而且真东西可是在博物馆里好好放着的!而且明明是汉代的东西,却出现了明代才有的衣服样式,是真的才怪!”宣宁点头,表示理解。 第47章 是一对镇纸,拿在手里,鼻端隐隐约约的有一股说不出来的香气萦绕。形状是两个长方形,并不出奇,镇纸上雕的图案摸着似乎是公鸡和一种花卉。刻纹古拙而简洁洗练,从风格上来说更倾向于明朝。等他用异能一看,就忍不住笑了。他没有判断错,这对沉香木镇纸的确是明晚期的。上面的图案果然是公鸡,神气活现的在左边那只镇纸上,昂着脑袋好似在啼叫一般。右边的镇纸上则是朵鸡冠花,正鲜艳的怒放着。描述的字样说明了这副配成对的图案的寓意,是冠上加冠,也就是官上加官。林谦益一见他在那儿偷着乐,就自动把刚才的话抛到一边,“乐什么呢?”特意凑到宣宁耳边问出来,果然见他耳根又红了,于是林谦益也乐了,“说给我听听?”“林大哥,我想买这个。”宣宁递了手上的镇纸给他看,“这是一对沉香木的镇纸,我摸着雕刻的工艺和风格,可能是明代的。”“沉香木?”林谦益挑了挑眉,“这可是极好的材料。”沉香木历来都是非常名贵而珍稀的材料,而且因为沉香木生长不易,枝干纤细,被喻为植物中的钻石,通常制作的都是小件器物,比如眼前这一对镇纸。“对啊。”宣宁笑眯眯的,“摸着手感很好,而且闻起来味道也很温醇……”让他想到林谦益,“林大哥,你觉得怎么样?”林谦益不知想到了什么,也笑眯眯的说:“那就要它,等我再挑几样东西了,再把老杨喊出来算价钱。”“这对镇纸应该不是太贵吧。”宣宁这才想起很实际的问题。算起来,这些年总还是攒了一点钱的,他也带了卡在身上,倒是不怕买不起。反正如果价钱真的太离谱了,大不了不买也就是了。“不贵,肯定不贵。这种东西,你也得看在什么地方买,要是在拍卖会上,炒一炒说不定能卖到十万往上。但在这里,只要老杨没花多少钱收,你就尽管放心。”再说以老杨的精明,自然会知道给宣宁报价的时候悠着来,顶多自己买的几样让老杨多赚点也就是了。虽然没有通过气,林谦益对老杨还是很放心的。果然,在林谦益挑了两件瓷器——他没让宣宁帮他再鉴别一次,反正在刘园路这儿买东西,他向来都是当假的买回去的。他挑中的分别是一只青釉堆白花卉纹觚,一只青花釉里红八仙图碗。两件瓷器都很精美,真假无所谓,估计那只青釉堆白花卉纹觚是真品的可能性更大——问了价钱以后,老杨给出的答案让林谦益很满意。宣宁也知道老杨不会吃亏,所谓虾有虾道,在刘园路开古玩店的,总有渠道弄些不贵的好东西,就乖乖拿了卡让林谦益帮刷。从金石古玩斋出来,宣宁就抱着这对镇纸不撒手,林谦益倒是两手空空。反正那两只瓶子等老杨送货上门就行,量他也不敢从中做什么手脚。“别走太快了。”眼看兴奋的宣宁差点撞上别人,林谦益眼疾手快的将他往后一带,顺理成章的把人带到了自己怀里。“嗯……”大概是太高兴,宣宁没发觉两人的姿势有什么不对,只软软应声。林谦益眸光一暗,视线往下移动,却在落到那对镇纸上时停住,“对了,有个事。”他边说,边理所当然的抽了一只出来。宣宁一愣,“林大哥,什么事?”“这个你送给我了。”林谦益揽着他往旁边僻静的地方走。被他强行把镇纸要去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宣宁说:“这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宝物,林大哥你不用这样的。”“谁说不是。”林谦益低声说,“这是你第一次送给我的,嗯,信物,我当然得好好的保管起来。”信物……被刻意重读的词语一听便知其中深意。再说什么都是多余,宣宁怔怔的感到下巴被抬起,林谦益的气息猛地逼近,两唇相贴,他没有犹豫的回应起来。第48章 哭了(一)直到进了家门,宣宁才把捂着嘴巴的手放下来,林谦益的手指随后就伸了过来,“真的肿了……”宣宁没好气的推开他:“还不都是你弄的!”林谦益微微一笑:“我没否认啊,你如果不高兴,可以让我这儿也肿起来。”“……”你还能再不要脸点吗!宣宁觉得以前真是看错了林大哥!不过也因为林谦益的话,他一下子想到不久前亲吻的情形——交叠的嘴唇,几乎要被撕扯出口腔的舌头,林谦益迫不及待的热烈……大概是电扇才打开还没起作用,身上格外燥热,他又调大了一档,风飕飕的吹下来,方才感到了些微缓解。“林大哥你拿的是那块鸡冠花的?”林谦益简直把他家当成自己家一样,宣宁索性也不管他,自顾自的收拾手里的东西。摸了摸,他注意到剩下这块镇纸上的图案,是那只仰天长鸣的大公鸡。“对。”林谦益说的意味深长,“我当然要拿鸡冠花。”“啊?为……”什么?宣宁先是一愣,继而就反应过来他的弦外之音,当下默默转身继续收东西去了。看着他把镇纸放好,又拿了件汗衫打算换,林谦益笑眯眯的没一点转开眼的势头。谁知宣宁刚要脱t恤,手抬到一半猛地顿住。紧接着就是砰地一声,视线被房门阻断了。林谦益摸摸鼻子,心想是最近逗宣宁逗得太狠了,以至于在他那信誉差成了这样?等晚上从宣宁家离开回去,接到晏青松打来美其名曰关心的电话时,林谦益将这两天的情况简单说了说,立马就收到那端鬼哭狼嚎一般的爆笑。“噗哈哈哈哈哈哈——”“你可以去给恐怖片配音了。”林谦益冷哼一声,“有这么好笑?”“是真的好笑啊老林!”晏青松毫不客气的说,“你说你不明白?我靠,你自从看上小宣之后越来越纯情了哈?别怪我说话直,你那样不就是欲求不满么!”“……好象……确实是。”林谦益不得不承认,或许真是这样。明明心爱的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待着,他垂下的睫毛,他光洁的额头,他抿起的唇角,他笑得甜蜜蜜……却不得不谨守着分寸,不敢一蹴而就,只能强迫自己慢些再慢些,生怕惊扰到对方。欲求不满,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吧。只要看到那个人,就难以抑制的产生冲动,想要靠近,想将他揉到身体里去,想一点一点的拆吃入腹……“老林?老林?不在了么?”晏青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还在。”“在就吱声啊!”晏青松不满的念叨一句,又饶有兴致的问,“我说你还要忍下去?不是吧!真这么想的?你当你忍者神龟啊!”“宣宁没准备好,我不会强迫他。”林谦益轻描淡写的说完,就转移了话题,让晏青松还准备揶揄几句的打算落了个空。他说的是心里话,他要的是一辈子的事,就算现在拖的长一点也没关系。几天之后,讲习班的课程终于全部结束了,拿到结业证书的瞬间,宣宁就听到不远处的江磊欢呼起来。上次被林谦益半路截走可让江磊耿耿于怀了好久,因此这回听到江磊找自己去聚餐,宣宁很快就答应了。七月底的b市正是最热的时候,才出教室就是一身黏糊糊的汗,从头到尾好象都没一点干掉的迹象。直到进了江磊他们定的餐厅,再世为人的幸福感才一涌而至,宣宁长长舒了口气的同时,就听到江磊说:“小宣你竟然也觉得热!”“……你这不废话么,瞎子就不是人了?”宣宁对他的反应很无语。江磊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不有句话叫心静自然凉么,我以为你这么斯文一人不该跟我们似的出一身臭汗。”宣宁知道他没恶意,也不再纠缠在这事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包间,都是年轻人,气氛理所当然的活跃起来。江磊对宣宁还算照顾,没让其他人灌他的酒,只在喝了一圈后象征性的敬了他一杯啤酒。宣宁当然不会拒绝,大大方方的一口气喝完。“够哥们!”江磊乐了,亲亲热热的搭住他的肩膀,“我说小宣啊,之前那些不好的事咱们就一笑泯恩仇哈!从今往后,也算是兄弟了!有时候一点小事情,动用林大老板未免太麻烦,你也可以找我嘛!” 第49章 “你确定宣宁在家?”敲了好久都没能得到回答,林谦益还是把老康叫了上来。老康很肯定:“在,底下的人看着他回来的,之后肯定没出去,要出去的话我们不会没发现的。”他偷偷打量着林谦益的脸色,在心里咋舌第一次看到老板急成这样。林谦益的眉头打成个死结,他本来是打电话找宣宁吃晚饭,电话却始终都没有打通。开始他没当多大的事,他知道宣宁中午是去和讲习班的朋友吃饭了。尽管很不想让别人看到宣宁的好,林谦益却心知肚明,让宣宁多交些朋友,尤其是同年龄的朋友,绝对是好事。可是一个电话不通,两个电话还不通,甚至过了好半天打都没人接,他就无法不急躁起来。宣宁的生活圈相当单纯,至少在认识自己以前,绝对是很单纯的。当然现在他不敢保证了,至少长谷川那帮人的打算,林谦益还没有完全摸透。可是也没有理由,能在自己派过去的保镖眼皮子底下做点什么啊。他打了电话给老康,老康问过后给出的答案却是宣宁早在下午就回来了,并且一直没出去。难道是生病了?虽然宣宁的身体一向不错,但那回突然的昏倒也让林谦益不得不重视这个可能性。可据老康说,宣宁回家的时候是好好的,似乎不舒服的几率也不大。林谦益思来想去,最终不放心的匆匆结束会议,赶了过来。眼下门都敲不开,林谦益不急才怪!他放下手,没有犹豫的对老康说:“你的人里有会开锁的吧,叫他来开门。”“是,老板。”老康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当即就把人喊过来开锁。等门锁刚被弄开,也不管他们要怎么善后,林谦益就冲了进去,“宣宁?宣宁?”客厅里没有,房间里……“宣宁?”他已经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地板上的身影,一动不动的,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抬起手的时候忍不住有点害怕。害怕……这种情绪其实是相当陌生的,可是林谦益无暇思考更多,触碰到的身体是很正常的温热,才让他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轻轻推了一下宣宁,漏出来的侧脸告诉他,对方现在不过是睡着了。头搭在膝盖上,两只手紧紧抱着自己,全身都恨不得缩成一团。虽然看起来脆弱的不像是平日的宣宁,还是让林谦益终于松了口气。他凝视着宣宁的睡脸,宣宁显然睡的正熟,这么大的动静都浑然未觉。他想自己该责备他如此不警觉的,可是在看到那张脸上残留的泪痕和格外苍白的脸色后,所有的念头都飞快的一扫而光。只剩下心疼。仿佛有一把没有开刃的刀在心脏上面来回的摩擦,钝钝的,却又无比明显的昭示着疼痛的存在。屋子里没有开空调和电扇,宣宁的额边全是汗。即使这样,他还是睡的很熟。仔细观察了一下,确信宣宁没有生病,林谦益不想打断他的睡眠,可又不能放着他在地上睡。就算现在是盛夏,坐地上也容易着凉。他弯下腰,缓慢的试图把手臂插到宣宁的胳膊底下,将他抱到床上去。不是没有想过要探究宣宁情绪反常的原因,可现在明显不是合适的机会。但在将宣宁抱起的时候,一堆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从他腿上滑下去,林谦益不可避免的看了个正着。铛的一声,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那只盒子!林谦益还记得这只盒子,那回帮宣宁放瓶子的时候,他就有点异样。当时他只知道里面装了些不硬的东西,现在看起来,果然是的。现在盒子半空着,有的东西还在里面,有的东西却散落在地上。目光没有目的性的跟了过去,照片,软皮本,还有……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奖状,林谦益心里又是一痛。他突然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宣宁会是现在这么脆弱又难过的样子。他从当初的调查里知道宣宁的所有事情,自然明白宣宁有多坚强。可再坚强,却不表示宣宁真能够对过去无动于衷。林谦益想把那些东西捡起来仔细看一看,就感到臂弯里的人动了一下,接着是细细的声音响起来。“嗯……嗯?林,林大哥?”宣宁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但马上就知道抱住自己的是林谦益。“是我,你刚才在地上睡着了。”林谦益的声音柔柔的。糟糕,他的鼻子好象又酸了起来。以为自己的情绪早就收拾好了,宣宁刚想张嘴说话脸色却忍不住变了。下一刻,他就被林谦益的双手一带,鼻尖撞到对方微带汗意的胸前,然后有只手轻轻的拍打在后背,林谦益的声音柔和的真叫人想滴下泪来,“想哭的话就大哭一场,声音多大都没关系,林大哥不会笑话你,嗯?”“……嗯。”他再也压抑不下去,在林谦益怀里号啕大哭。第50章 师从辜拙曾(一)被林谦益送到辜拙曾居住的小区里的时候,宣宁估计离八点还差一点。他正想下车,手才刚触到车门把手上,就被另一个更大的力道往相反的方向扯去。紧接着整个人撞在另一个人怀中,属于林谦益的气息密密麻麻的包裹而来。有一种莫大的安全感。似乎那天在林谦益的怀里大哭一场后,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了很多。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对于越来越频繁的肢体接触,宣宁也渐渐变得心安理得起来。但是……他撇嘴,不代表也察觉到这一细节的林谦益,就该更变本加厉的对他搂搂抱抱啊。就比如现在,明明他都该下车了,可实际上却被紧紧禁锢在林谦益的双臂之中。并没有一丝一毫要更亲密的征兆,只是默默的抱着,宣宁的耳朵贴在林谦益胸前,能听到属于对方有力而坚定的心跳。离和辜老先生约定的时间已经没差多久,再磨蹭下去,第一回来上课就迟到,可不是宣宁想做的事!他埋在林谦益的胸膛前,瓮声瓮气的说:“林大哥?放开我吧,再不放就要迟到啦!”“我不放。”谁知林谦益竟然冒出这么一句。简直就像小孩子故意同大人反着来一样嘛,默默在心里给予评价,宣宁感到头发上忽然被什么东西压了下来,软软的部位应该是林谦益的嘴唇。只是发梢被碰到,就让宣宁忍不住的心跳加快,“别这样啊林大哥……”“要我放开你,你总得做点什么吧。”林谦益戏谑的声音略有点含糊的传下来,宣宁又撇撇嘴,咬了咬牙,猛的抬起脸,寻准了刚才还落在头顶的部位贴了上去。双唇轻轻相叠,交换一个亲吻,总算让林谦益满意了,宣宁被松开。他回想了一下,似乎也是从那天开始,林大哥就总爱玩这样的把戏。好吧……也不能说他讨厌就是了。从后面能轻而易举看到宣宁微红的耳朵从发丝间漏出来,林谦益微微一笑。“小宣来了?”“师父早!我来啦!”宣宁冲着亲自来开门的辜老先生笑。等门大开了,辜老先生接着就看到站在宣宁身后的林谦益,老人的白眉跳了跳,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谦益也来了?”“嗯,辜伯伯早。”宣宁听出来,比起上一次来,林谦益跟辜拙曾打招呼的语气变的不那么随便。是因为自己拜在辜老先生名下学习的缘故吗,宣宁抿了抿嘴。“早,早!”辜老先生笑呵呵的,可一点都不生疏,还朝林谦益挤了挤眼,“谦益,我虽然年纪大了,不过记性还是很好的!你每个周一八点半都要开晨会,这是好多年的事了,我说的对不对啊?”宣宁连忙转过头对准林谦益,“林大哥,你还有事就快点去吧!”林谦益揉揉他的短发,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时瞬间变得柔和,“没什么要紧的事,反正是例会罢了。”言外之意简直再明确不过了:你的事更重要。虽然这段时间林谦益似乎时不时的在表明这种观点,宣宁还是不由的愣了愣,脸上掠过一抹飞红,嘟囔般说:“我已经到了,难道师父还不能关照好我么?”林谦益朝辜老先生看过去,就见辜老先生笑眯眯的,一脸我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他拍拍宣宁的头:“好,那我就走了。”又对辜拙曾说,“辜伯伯,您看课要上到什么时候,到时候我好来接宣宁?” 第51章 “咕——”宣宁刚想说话,肚子却叫了。林谦益的脸色一下变了:“今天我来的这么晚你还没吃晚饭?”宣宁尚未来得及解释,就听一旁笑眯眯的辜老先生说,“别怪小宣,是今儿我和他都太投入了。”林谦益又咳一声:“投入是好事,可是身体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辜伯伯您,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别看您现在还挺矍铄,就忽略了身体的保养,饭可得记着吃啊!”他这话虽然是对着辜拙曾说的,可字字句句谁听不出是在训宣宁?宣宁连忙拉住林谦益的手服软:“林大哥,我饿了,我们找地方吃饭去吧。”“不在我家吃个便饭?”辜老先生继续笑眯眯的看着他俩互动。“我和宣宁就不打扰您吃饭了。”林谦益可没一点给人看戏的兴致,“辜伯伯,别的下回再说,人我先带走了。”他话音才落,人已经和宣宁到了大门口,迅速开门再关门,那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一般丝毫不见凝滞。分明就是不给自己机会再说话嘛,辜老先生有点委屈的吞下原本打算说的“走好”,良久才啧啧感叹一句,“年轻啊,真好!”“林大哥,怎么能对师父这么不礼貌呢。”宣宁不理解了,林谦益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啊,他明明就是个做任何事都滴水不漏的人。“哼。”小心的牵着宣宁出了院子门,林谦益酸溜溜的说,“一口一个师父的,你怎么就不问问我?”“问你?”宣宁心想我才说了一句,什么叫一口一个师父!“对啊,问我为什么。”“呃……为什么?”那就问呗,宣宁老老实实的问。下一刻,整个人就被推到旁边的院墙上。空气中夜来香的味道悄无声息地弥漫,只隔着一层单薄衣料的后背能清楚感觉到垂挂下来的藤蔓。林谦益的手臂几乎擦着他的耳朵撑到了墙上,宣宁意识到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困在他与院墙之间。狭小的这一方空间里,只有林谦益湿热的呼吸,一点一点靠近,直到再没有距离。宣宁听到他低声说:“因为我会吃醋。”随着这句低语,滚烫得仿佛会烧灼万物的气息劈头盖脸地将他包围住。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嘴唇已经被轻轻的含咬上来。林谦益的舌头起先还只在唇瓣上打转,等到宣宁微微放软了身体,他才像接收到了某种暗示一般,毫不客气的探了进去。舌尖相触的瞬间,宣宁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双腿一软,他赶紧抓住林谦益的衣服。这个小动作更加鼓励了林谦益,让他低低的笑了一声,用舌尖灵巧的刮着宣宁敏感的上颚,惹来对方又一次身体的轻颤。于是他就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小游戏,反反复复的对准同一个位置,让宣宁倚在怀中颤抖。终于舍得松开的时候,林谦益一低头就看到宣宁的耳朵都变红了。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被自己的欲望所沾染到,淡淡的红晕在灯光下尤其可爱。“有……”宣宁连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着,“有什么……好吃醋的……那是……是我师父……”抬起手在低垂的面颊上抚摸,感受着令自己流连忘返的滑润触感,手指慢慢下移,最后停在微张的唇间,“嘘——”温软湿润的触感有莫大的诱惑力,于是只离开了一瞬,林谦益就又靠拢过去,对眼前这个人的渴望让他的嗓音愈加低沉,从两人再度缠绵在一处的唇齿间传出。“……现在还是只要想着我就好。”宣宁全身都快要烧起来,又忍不住的沉醉在林谦益的亲吻中,被彻底放开还是因为他的肚子又叫了一下,要用尽全力才能克制住落荒而逃的冲动。不过第二天,当宣宁准时被林谦益送到辜老先生家里时,两个人却都摆出张若无其事的脸,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等林谦益离开,宣宁在桌前坐下,辜拙曾才乐呵呵的打趣他:“被教训了?”“……嗯。”没想到师父也这么不正经……“年轻人嘛,总是要……热情一点的。”辜老先生表示很好理解,“所以小宣啊,你就反省一下好啦,免得下次太投入,让你师父我都要被牵连。”“我知道的,师父,来帮我上个闹钟。时间,定在林大哥来之前五分钟。”辜老先生听了开头才想点头,后面的话和推到面前的手机却让他一愣,随后就看到宣宁唇边狡黠又得意的笑。他也忍不住笑了,“行!”嘿嘿,谦益,这可是小宣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千万别怪我老人家啊!第52章 师从辜拙曾(三)宣宁的这一招相当有效。从这天开始,每当林谦益过来的时候,只要一进门就必然就能对上宣宁往这边转过来的脸。林谦益十分高兴,心里头美滋滋的:看吧,跟鉴赏什么的比起来,还是我比较重要!至于事实的真相……嘘!宣宁不说,辜老先生也不说,相信某人是不会知道的。实际上,宣宁的课程安排还是一如既往的紧张。目前学习到的部分,其实也属于理论课的范畴。只是辜拙曾的教导,可要比讲习班更加透彻和深入。这段时间,宣宁跟着辜老先生,一点一点了解着每一样古玩所属的朝代,每种工艺的历史背景,其中特有的文化底蕴,隐藏着的种种传说和故事。这其中的门道和学问,有的在书面上有记载,另一些则根本无从找寻,不过是靠人们,甚至是一些工匠口口相传的。到八月中旬的时候,辜拙曾决定该教给宣宁另一项重要的课程,也就是实物方面了。倒不是说宣宁的理论知识已经足够了,毕竟鉴赏和收藏里的各种知识,贯穿了历朝历代。哪怕专门研修,也不敢保证自己能面面俱到。便是辜老先生自己,也很有自知之明。但是这些知识,完全可以在以后的学习中慢慢融会贯通,不用一口气填塞进去。反正最基础的知识,他确信宣宁已经学的很扎实了。为了考察宣宁,辜拙曾也特意安排了考试。有时候不经意的一问,宣宁都能快速而准确的回答出来,让他十分满意。所以,辜拙曾决定接下来的实物部分,可以摆上日程了。这一部分,一方面就是实物鉴赏,在给宣宁规定了必须一周去几个古玩市场多逛逛多实践的任务后,另一方面,他就打算指点宣宁对自己收藏的器物来一一鉴赏了。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也能将种种不同的鉴赏方法细致的教给宣宁。等这个部分完成以后,才可以学习如何制造一件赝品的各项工艺。也就是说,目前的重点在于实物鉴赏。“师父,这就是今天我们要鉴定的东西吗?”虽然实物鉴赏的课在讲习班里也上过,但宣宁听着一件件东西被搬出来放好,不知怎么的有点忐忑起来。“是。”辜拙曾笑着拉起宣宁的手,往第一件东西摸过去,“小宣,你别担心,先摸摸这是什么。”“咦?”宣宁一触上去就觉得很熟悉,“这是……那些碎瓷?”都是瓷片,从手感上来说已经不是初次摸到。“没错。”辜拙曾看出他的不安,耐心的安抚他,“这就是那些碎瓷片,你第一次不是鉴定的很好么?这次也不例外,对吧?”又笑呵呵的说,“学什么东西都是要循序渐进的,你可别担心第一次我就给出什么高难度的东西!”辜老先生的话语里分明藏着一股拳拳的爱徒之心,宣宁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一定要学有所成,绝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你摸出什么了吗?不是叫你再像那回摸到结论,而是要你发现在这个过程中,有什么区别。”辜老先生看他摸着那块瓷片若有所思,不由的白眉一展。“嗯,这每一块碎瓷,手感不一样。”以前每次都是直接照着脑子里的描述说,现在他却能凭自己的感觉来说,宣宁有些惊喜。“呵呵,就是这样!”辜拙曾鼓励的拍了拍巴掌,“知道吗小宣?你的这种手感,就跟我的眼力一样,是一种独特的本钱!”他其实早就想好了宣宁该走的路,语重心长的道,“你想想,要是换了我,我能闭着眼睛摸出什么分别吗?” 第53章 “现在后悔,来不及了。”林谦益附在他耳边说。热气一阵一阵的随着语声打在耳廓上,有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感觉,从心底生出又一直蔓延到全身。好象全身被小蚂蚁细细的咬着,却找不出丁点疼痛,只是觉得痒痒的。宣宁把心一横,“那你快点说!”“呵呵……”低低的笑声连带着宣宁都感受到了对面胸口的震颤,“宣宁,现在可是你做错了事,我也不要你的道歉,只要你……乖乖的,好好的……安抚我……”到了这个时候,宣宁要是还不明白是什么情况,那他算是白活到二十多岁了。实际上在按摩店的时候,他也曾遇到过客人的骚扰,好在当初的店长很照顾他,而且他学的用心,又很争气,做到下年基本就都是熟客了。而眼下林谦益的情况嘛……宣宁忽然有点想笑,要是告诉林大哥自个把他当成骚扰的客人,林大哥才会真的生气吧……“嗯?宣宁?”怎么话一说完宣宁就不吱声了,是被吓到了?林谦益有点担心,不过仔细观察了一下宣宁的神色,他就知道不是。“我知道了。”宣宁开口,“林大哥是想要我帮你按摩?没问题啊!要找师父……借个单人床什么……唔林大哥你!唔嗯……”林谦益起先还以为他是真要这样,谁知一瞥过去就捕捉到了宣宁嘴边狡黠的笑,他就明白不对劲了。也不多说,直接抬起宣宁的下巴就覆了上去。被吻住的刹那,全部的话都被原封不动地堵回。顾不上别的,宣宁只感到林谦益的嘴唇热得像要把自己灼伤般,可是又意外的很舒服。他相当自觉的张开嘴,虽然有点羞窘。但既然答应要给林大哥安抚,宣宁并不介意再主动一点。林谦益像是被他的动作弄的稍稍吃了一惊,辗转的唇都停了一停,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透着欣喜的唇舌趁机长驱直入。几分钟后从房间里出来,宣宁暗自庆幸自己瞎了。辜老先生的眼神真跟探照灯似的,那份存在感让人想要忽略都很难做到。“……辜伯伯。”最后还是林谦益出口相救,一句话就成功让辜拙曾挪开视线,对上林谦益看不出什么波澜的眼,“谦益啊,现在高兴了?”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辜老先生依然成功的从不动声色中找到了一丝温存。“嗯。”或者也是林谦益毫无掩饰的打算,他微微颔首,拉住宣宁说,“已经下课了,我带他回去了。”“慢走。”辜拙曾没动身,只挥手示意。等林谦益和宣宁都出了门,老先生的白眉才动了动,眼睛里飞快的掠过一抹担忧。两人都没回家,找地方吃完饭,剩下的时间就完全属于情人了。把车抛在脑后,林谦益拉着宣宁在路上走,美其名曰为了健康要饭后百步走。夏天的街道总是很热,脚下的路面都软塌塌的好象要粘住脚板。更别提手还被另一个人攥得紧紧,那种相贴的感觉已经不知道是自然而然还是被热出来的了。但身为盲人就有这点好,因为看到宣宁的盲杖,所以几乎不会有人觉得他的手被林谦益牵住有什么奇怪。“走完一百步了。”静静的走了很久,宣宁忽然说。“……你还数数了啊?”林谦益有点好笑,却也听出宣宁其实是在紧张,安抚的摸摸他的头发,“接下来想做什么?”宣宁没有马上回答。他迟疑的态度让林谦益察觉到一丝怪异:“怎么了?”“我想看电影。”听说约会都要看电影来着,“可是……”我看不见。四周不时有人来车往,宣宁在路灯下瞪大了没有丝毫光泽的眼睛,形状再漂亮反倒更有种说不出的讽刺意味。他的嘴巴微微扁着,让读懂了他潜台词的林谦益怀疑,是不是下一刻他就会哭出来。按上他的后脑勺,往怀里轻轻一带,另一只手顺理成章的捂住宣宁的眼睛,“别哭。”“喂!”接着却是宣宁抗议的声音,“我又没要哭,林大哥你想太多了!”是他想太多了吗?或许是。自从那一次失态的号啕大哭之后,宣宁就像以往一样,把脆弱深深藏起。可他却不明白,他越是表现的坚强,就越是让林谦益觉得心疼。“到我家去。”“啊?”“我们去看电影。”在宣宁的发梢印下几枚浅吻,最后定格在睁大的双眼上,“把我当成你的眼睛,宣宁。”……糟糕,明明就看不到,泪腺干嘛意外的敏感!吸了吸酸酸的鼻子,宣宁抓着林谦益的手,好一会才说:“好。”林谦益居住的小区离辜家不太远,开车只要十来分钟就到了。被牵着走进一处跃层,只听着足音,宣宁都知道这套房子面积相当大。林谦益家有专门的影音室,被安置在一层,倒不是很大。随着他的介绍,宣宁摸过不平的吸音板墙壁,再摸过投影机音箱等设备,想着这就是会播放出画面来的东西,忍不住神色有点激动。活像个小孩子……林谦益眼神柔和地看着他,嘴角含笑。让宣宁在屏幕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林谦益问:“想看什么类型的电影?”影音室里碟片很多,并不全是他的收藏。他平时没什么空闲看,有部分还是晏青松那家伙塞来的。“……林大哥你选吧,我不是很了解。”林谦益眉毛一挑,最后随意选了一部轻喜剧。将碟片放进机器,调节好室内的灯光,拿着遥控在沙发上坐下。宣宁只觉得旁边陷了下去,然后就被林谦益揽住,电影音乐欢快的响起,带了点滑稽的味道,“……有个人在山道上奔跑,头发乱七八糟的……有人跳出来把他拦住……手里拿着不太成比例的棍子……”林谦益的描述很到位,紧张的时候,欢乐的时候,都会有音乐来烘托,加上别致有趣的台词,尽管眼前仍然是漫无边际的黑暗,宣宁却觉得自己俨然真的在“看”电影了。心里头暖暖的,他悄悄握上林谦益的手。“宣宁?”反客为主的回握住他,林谦益柔声喊他的名字,边抚摸着他的背,像是能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林大哥……”宣宁冲着他笑,“我好久都没看电影了,谢谢你。”第54章 “看”电影(二)他笑得自然而然,看在眼里的林谦益反而更心疼了。他加重了环住宣宁的力道,说出口的话犹如叹息:“你啊……”“我怎么啦?”宣宁倒是一头雾水,又抿着嘴笑,“我是很久没看电影了啊!”他的神色带了点怀念,“我还记得呢!最后看的那回我还在念小学,是我妈带我去看的动画!”“没什么。要是你再想看的话,就跟我说,我带你来这看。”宣宁雀跃的扬高了眉毛,又忍不住犹豫:“那挺麻烦的吧。”“怎么会……”林谦益摸摸他的头,“你的事,对我来说永远都不是麻烦。”宣宁脸上一下子烧了起来,“林大哥……”将室内的光线调亮,林谦益能清楚看到他白瓷一般的颊上残留的红晕。真想一口咬上去……这样想他也这样做了。嘴唇触到宣宁面庞的瞬间,渐渐淡去的绯色霎时变得浓重。尽管如此,宣宁却也没有转头避开,让林谦益心里一动。但最终他只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会就松开宣宁,“哦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个东西。”“什么东西?”宣宁的好奇心顺利盖过了羞赧。 第55章 下一刻,他被猛的松开,林谦益的声音沉沉传来,“宣宁。”“嗯?”“不要玩火。”第55章 晏青松请客(一)轰——宣宁从头到脚都热了!倒不完全因为林谦益这句话,而是他已经发觉,车厢内的空气实在暧昧旖旎到一个简直要粘稠起来的程度!林谦益的身体同样在发烫,让车子的空调都好象无法发挥作用。宣宁的两只手已经不知该怎么放了,好一会却被林谦益捉在手中,对方低低的笑里带着满满的戏谑,“不要慌成这样,宣宁。你知不知道……”他突然的停顿让宣宁纳闷地嗯了一声。你越慌越让我想吃了你……林谦益最后还是没说出来,而是再次把他拥住。就这样静默不语,直到车窗外头有别的汽车猛然路过。刺耳的鸣笛声之后是陡然闪过的强光,一下子惊动了两人。宣宁抖了一下,稍稍推了推林谦益。林谦益这才依依不舍的将他放开,手指却仍在宣宁耳边流连。见几绺黑发因为刚才的拥抱散落下来,搭在宣宁的眼皮上,他还是一副浑然未觉的样子,林谦益只觉得又爱又怜。帮他把头发撩开,指腹与眼皮相触的瞬间,掌下的人猛的颤了一下,于是那丝爱怜越发的重了些,让林谦益在宣宁额前落下一个轻吻,“好了,我送你上楼。”等送他进了门,林谦益转身往下走,坐进车里,他没有马上开车。从这个角度,恰恰能看到四楼宣宁家的窗户。宣宁一个人在家时很少会开灯,因为根本没必要。但这个时候,他家的灯却是亮着的,白色的灯光透出来,驱散了由心底而生的燥热。林谦益微微一笑,发动了汽车。宣宁刚才提及的物件,尽管说的含糊,他倒是已经有了不少头绪。林谦益首先想到的是瓷板画。瓷板画始于清朝末年,到现在也只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它是从我国传统瓷器的基础上演变而来,相当长的时期里,它作为一种重要的文化载体,有“瓷画百年”的美誉。而从清中期开始,瓷板画的发展走向兴盛。当时的瓷画艺人,致力于将纸绢上的画移植到瓷器上。瓷板画就这样受到了人们的青睐,比如嵌瓷屏风,无论是围屏、插屏或挂屏,都经常镶嵌有各色各样的精美瓷板画。这个时期,瓷板画的品种同样得到了极大的发展,数一数有青花、青花釉里红、五彩、斗彩、粉彩、墨彩和浅绛彩等好多种。不仅如此,纹饰内容涉及面也越来越广阔,不再局限于山水花鸟鱼虫和吉祥图案,更多的出现了人物,乃至有故事情节的丰富。林谦益就曾见过一套不全的水浒一百单八将瓷板画,也遇到过一会红楼梦里十二钗的瓷板画。珠山八友这几位瓷板画高手的作品,乃至意大利宫廷画家郎世宁的作品,他都不止一次的见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在镂空部分用粉彩斗彩等绘出细腻图画的瓷瓶,也可以考虑。再来就是走马灯,其实这是最适合的。一旦动起来,走马灯的图案情节完全能连贯起来。林谦益摸了摸下巴,既然宣宁能“看”到那些做工十分粗糙的假货,那就算是新制的工艺精细的走马灯,他不一定就看不到吧?想到这里,尽管没有明确说什么,林谦益却已彻底下定了决心。不管宣宁的期望有多难达到,他都会一五一十的去实现它们。更何况……他眯了眯眼,那些要求根本就很容易。再几天就到了八月底,立秋后b市狠狠的下了几场雨,天气比起之前要凉快得多。当然也很有限,因为太阳刚一出来,晒上一天,就足够把人烤得几乎要跟路面粘到一起。晏青松赶在九月以前从外地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林谦益。“老林老林!你吃掉小宣没?”如此荡漾的声音仿佛天然带着波浪线一般,从电话里传出来,让林谦益皱了皱眉,对他的问题十分无语,“你怎么每次都要问这个问题。”“小白羊就在大灰狼眼皮子底下都安然无恙的话,我怕大灰狼的内分泌会失调啊。”晏青松理直气壮的说。这个词似乎多半是用在女人身上的……林谦益很想冲电话那头扔个白眼,“多谢你费心了,这么关心我和宣宁的私生活啊。”“嘿嘿,老林,咱俩谁跟谁啊,不用客气!”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林谦益的嘲讽,晏青松继续说,“叫小宣出来吃饭嘛!我这趟出去,弄了点不错的玩意!老林你正好可以帮我来掌掌眼啊!而且小宣现在不是也在学么,刚好嘛,叫他出来见识下!”送上门给宣宁丰富手感?林谦益自然不会拒绝,当即答应下来。等到了约好的那天,他早早的就跟辜老先生打了招呼。下午四点多,林谦益就开车过去把宣宁接了,一路往晏青松的饭庄来。“晏大哥!”一听到晏青松的脚步声,宣宁就抬头对向他,笑着打招呼,“林大哥说你前些天去外地了?”“是啊!”晏青松笑眯眯的无视了林谦益的白眼,一把拉住宣宁,上上下下跟扫描似的打量了他一通,“没瘦!没黑!笑容满面!看来老林把你照顾的不错嘛,就是……”说到照顾的时候宣宁有点不好意思,却被他的后一个转折词吸引了注意,“嗯?就是什么?”谁知晏青松却说:“没什么。”宣宁撇嘴:“晏大哥你怎么跟林大哥一样的啊,说话喜欢说一半的。”“这个……我真不是故意的!”晏青松说的是实话,他觉得那话也没啥,不就是“就是还没吃掉你啊”么!无奈这句话硬生生的被林谦益威胁的目光给逼了回去,他也觉得很郁闷好不好!他还想继续拉着宣宁磨蹭,手上却忽的一轻,宣宁已经被林谦益劫了过去,牢牢揽在手里。晏青松一眼扫过去,就见林谦益的手臂环住宣宁,而宣宁的神态十分自然,就知道他们俩发展的还不赖。在心里嘿嘿笑了两下,他率先往前走,“我带你们去包间,老地方,行了行了,你们俩啊,就别在我这个孤家寡人面前恩爱了,啧!”宣宁一愣,当即红了耳根就想从林谦益身边退开点,却被林谦益更紧的拽住,“我说老晏啊,今儿你是请客吃饭还是搞破坏啊?”“当然是请客吃饭。”“那不就成了,你记得付帐就行,别的事你少理会。”晏青松泪流满面:“老林啊,你不能有了媳妇忘了娘,过了河还来退回来拆桥啊!”宣宁噗的一声笑了,林谦益则很无语:“我和宣宁一起,你到底是做了什么?”“你确定没做什么?”晏青松讲到这个才叫理直气壮,“比如某人误会啦,比如某人生日的时候喝闷酒啦……”他还没说完,宣宁先出声了,“生日的时候?喝闷酒?林大哥你什么时候生日?”不知为什么,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林谦益的目光一下子凝到了宣宁身上,灼热得让他尽管看不见却也能再清楚不过的感觉到。那种仿若实体一般的分量……宣宁抿了抿嘴,听到晏青松往远处快走了两步,说要去点菜,而林谦益的声音低低响起,“你真想知道?”“……嗯,林大哥的生日,我不是理所当然应该知道的吗?”宣宁老老实实顺从着自己的本心说。林谦益满意的勾起唇角,“就是七月,我给你打电话,找你出来吃饭,你说秦队长已经先和你约好了。”“啊?”宣宁傻了。这……这不就是——他去跟“追求自己的人”吃饭,却把“自己喜欢的人”给抛到了一边?再联系起晏青松的话,宣宁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林大哥,我……我……”我不是故意要答应秦飞去吃饭而拒绝你的,我根本就没想到……下意识的,他就想要给林谦益道歉。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可以解释的话实在太多,只是哪一句似乎都不合适。如果换成是自己遇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推己及人,林谦益会好受吗?当然不会,宣宁扁着嘴,磕磕巴巴了好一会也只是攥紧了林谦益的袖子,低下脑袋。见他我了半天都没能我出个所以然,只低着头。正想再捉弄一下他,林谦益就见一滴液体猛地滴了下去。他心一软,把宣宁拉住就往旁边走,“先别说。”“……哦。”宣宁吸了吸鼻子。他能够想象到那种心情,几近绝望一样的心情,泪腺的地方好象有什么要涌出来。“唉,你这傻小子。”明明为自己的事都能毫无阴霾的大笑,不会哭的,可因为他,宣宁却流泪了。 第57章 “不能这么说的嘛。”晏青松认真的说,“五百万可以买一百万盒泡面呢。”这一回,不光林谦益,宣宁都对晏青松的话表示鄙视:泡面?且不说你名下不止一家饭庄能提供各色菜肴,就是没饭庄还怕吃不起饭要吃泡面?这个时候,晏青松摁铃让服务员把菜端来。等宣宁和林谦益都开始吃菜了,他才说:“先吃饱喝足,还有东西要你们给我掌眼。”“敢情我们今儿是来给你打白工的呀?”林谦益挑眉。宣宁憋着笑反驳,“不是白工,林大哥你忘了?我们现在吃得饭和菜,可都是晏大哥包的!”“你们二位就别一起挤兑我了,那些东西里不也还有输掉的赌注?还有什么好的,你们一人挑一样拿走,我绝不反悔,这总成了吧?”晏青松见他们默契十足,也不由的生出一丝羡慕。等意识到这分情绪时,他自己倒是先愣住了。第57章 晏青松请客(三)“老晏!老晏!老晏?”林谦益皱了皱眉,他几乎从未看到过晏青松像现在这般失神的样子。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多少年的老朋友老同学了。印象中这家伙从来都是漫不经心无所谓的,喜欢凑热闹,什么事都愿意插上一脚,却好象根本没有在哪里停顿的打算。但平心而论,也是个够担当可以信赖的家伙。要不然两人的关系不会这么好,他更不会介绍宣宁来认识。“啊?老林你叫我有事?”晏青松被他喊的回过神来,有点自嘲的扯了扯嘴角。羡慕这种情绪,实在不像是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但又切切实实的让他感受到了。如果不谈林谦益和宣宁的作用,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所以才动不动就怀旧?“晏大哥你不老啊。”宣宁的声音让晏青松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把那句话说出口,对上林谦益含着探究的古怪视线,他有点狼狈的转开眼,“我当然不老啊哈哈哈……还可以快快活活的玩上几十年呢哈哈哈……”他的干笑让林谦益不耐地哼了一声,“只是也不小了,说起来我跟你同年,老林。”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变得郑重,“你漂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定下来了。”“定下来?”晏青松像被刺到了一样一个激灵,随即挑高了眉头。他只要在饭庄就毫无疑问的会穿一身长衫,寸头加长衫融成一种奇异的契合。此刻他却拿长衫的下摆当抹布似的擦了擦手,面色有点阴沉,“……定下来?说的轻巧,你找到了小宣,我要到哪去找第二个小宣?”林谦益一愣,玩笑似的说,“敢情你是看上宣宁了啊?”“是啊。”晏青松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掀了掀眼皮,“你要不要发扬风格?”“晏青松你发什么神经?”林谦益被他的态度和话弄得带上了点火气。“我发神经?不是你说我该定下来的么?”“我说什么你也不该扯宣宁!”林谦益冷笑。“林大哥?晏大哥?你们怎么啦?别这样啊……”宣宁觉得他们俩的语气都有点不对劲,空气里充斥着火药味。他知道自己被提到肯定不是因为晏青松真有什么想法,他更知道自己不能袖手旁观。被他这么一喊,林谦益发现自己的态度是有点过激,视线一转就见宣宁满脸着急,急躁的心情立时平静下来。他摸摸宣宁的头发,“没事,跟你晏大哥开玩笑呢。”又递给晏青松一个你识相点的眼神。晏青松收到了,附和道:“对,我们开玩笑呢。”开玩笑?你们真当我没开过玩笑是吧?宣宁很想这么说,但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来。见他这样,林谦益心里软软的,柔声解释:“真没事,大概是你晏大哥,突然被什么话刺激到了。”晏青松嗯了一声,暗想老林这话倒也没说错。定下来,说起来也似乎并不是没有过向往的,可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放弃了这方面的情感,任由自己漫无目的地漂泊不定。看上去什么事情都在关心在参与,实际上却没哪件事能到心底。跟人的交往也是如此,与其说是浪荡,不如说是冷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反正大家看到的都是表面的他,晏青松觉得,随时能够抽身,不陷落,也就不会有伤害。话说回来,以前的老林跟自己就有很大的区别,林谦益是一个懂得合理计划,生活事业都有目标的人。他也曾以为林谦益会在现在这个年纪结婚生子,倒是没想到找了个男的。不过宣宁和林谦益很合适,本来么,这种事情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而从他们二人彼此的互动来看,晏青松觉得他们是真合适。也不知道那位时刻关注老林的林家大家长,会不会早已知道了这件事……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晏青松略有点担忧的看了眼宣宁,就马上就抛到了脑后。管他呢,处理妥当那是老林的事,他可没必要越俎代庖。倒是定下来这事,晏青松的脸色沉了沉,还是从长计议吧……努力舒展开眉头,他大声说:“别提我定不定下来了老林,你是老板又不是媒婆。吃菜吃菜,哈哈哈。”等到吃饱喝足已经又过了一个小时,现在的白天还很长,窗外夕阳斜斜铺开,在四周的建筑物上勾勒出一层橘色的薄纱。“我去拿东西来哈。”干坐了会,甩下一句话,晏青松起身出了门。宣宁这才小声问:“林大哥,晏大哥还好吧?”大概因为眼睛有缺陷,反而更需要时刻观察周遭的情况,晏青松的失态他感觉得到。“没事,他那人啊……”林谦益正要随口几句打发,宣宁认真的神色却撞进眼中。他心里一动,明白宣宁是真的在关心晏青松。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个宣宁啊,自己的事情想的少,别人的事情倒是爱操心。别人对他有一点一滴的好,都会被他牢牢记着。于是林谦益也不由自主绵软了心情,“别为老晏担心,他自己能调适的过来。”“哦,那我不问了。”宣宁老老实实点头。“乖。”林谦益摸摸他的头发,这时候房门正好被晏青松一脚给踹开。“晏大哥?”宣宁吓了一跳,“很多东西吗?”“是啊,还只是一部分,一堆破铜烂铁。”晏青松把手上袋子里的东西一股脑的给抖落出来,还别说,的确可以用破铜烂铁来形容,大都是铜制的物件。接着他又出去了一趟,这回进来的时候就轻柔多了。林谦益一样样的翻检,“老晏,看不出来你这回跑到外面,收获挺大的啊。”“我这不是想着小宣要东西试手么!”晏青松笑眯眯的说。“你就扯吧!”林谦益嗤之以鼻,没一会儿,他已经把里面一看就知道是假货的东西给剔了出来,几乎占到了五成以上。“这么多假的啊!”晏青松惊呼。林谦益没好气地睨他一眼,“你还想要全都是真的不成?你回家去做梦吧!”“那倒不是,可这几乎都是假的了好不好。”晏青松啧啧叹息着说,无视了一半和全部的差距。林谦益继续不买他的帐,“别告诉我你买这些东西花了真东西的价钱。”说出去不知多少人会笑死!“嘿嘿,那当然没有啦!”晏青松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张开五指比了比,“只我花了这个数!本来我到那边去又不是收货的,你跟小宣也知道我对玉比较喜欢,别的古玩什么瓷器啊青铜器啊都没啥爱好。”宣宁扁嘴做委屈状,“晏大哥你刚才还说是专程为了给我找试手的东西。”“呃……”晏青松这下惭愧了,“说漏嘴了,小宣你就当没听到吧。要不这样,我不是输了一件赌注给你,还要送一件玩意给你么,现在再加一件,总共三件,这样总可以表达我的诚意了吧。”宣宁一听赶紧摆手:“不用啦,我只是开玩笑。”同时他还在心里说:我这才叫真正的开玩笑好不好…… 第59章 宣宁接过来一摸,“是出土的甬钟啊?嗯?是七件啊?”“对,七件。”“不对。”宣宁拧着眉毛摇头,“晏大哥,知道这套甬钟的来历么?”晏青松狐疑的看看他又望望林谦益:“知道。这也是在收完破烂之后顺便收的,倒是花了点钱,我那眼力不错的哥们说真品的可能性很大。卖家说,这是一个坑里出土的,总共就是七个。”“那就真不对。”宣宁斩钉截铁的说,“这类东西,在商代一组必然是三件,商代晚期是五件,西周时期是八件,春秋时期是九件,战国时期则是十三件,没有七件一套的理由。作为打击乐器,也不合古代的五音十二律。再说器型,这几个东西从大到小都很规整,可我摸着觉得太规整了点。唔……我再摸摸看……”他这样讲,林谦益就知道他定然是打算使用异能。刚才宣宁已经使用了大概有十几次的异能,算下来现在是……二十次了?可是……林谦益皱起眉,不对劲,宣宁现在的脸色有点不对劲。好象很白,而且不是白瓷一般,更像是失去血色的白。还有满头的汗……林谦益脸色猛地一变,将宣宁从甬钟边拉开,“停下!”宣宁莫名其妙的问:“林大哥?怎么啦?”林谦益递给晏青松一个眼色,晏青松摸摸鼻子,无奈又悲愤的出去了。林谦益又顿了一下才说:“宣宁,你刚才在勉强自己。”“啊?他说得如此笃定,让原本想蒙混过关的宣宁傻了。因为真相的确如林谦益所说,他刚才是在勉强自己。原来之前的限制虽然突破了,但新的限制仍然存在,就是二十。看宣宁不发一言的嘴唇抖了抖,面色越来越白,林谦益心里一软,说出口的话却没有丝毫动摇,“宣宁,我早该发现,你似乎从来都没放松过自己,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第59章 努力的理由(二)“……为什么?”宣宁有点失神的重复了一遍林谦益的问话。是啊,为什么呢?好象真的是如此,不然他刚才大可不必勉强自己。明明精神都已经因为过度使用异能而不振了,脑袋也昏昏沉沉的,身上都是冷汗。他知道应该适可而止,可是又忍不住的不想放过每一次机会和每一分钟的时间。林谦益眯了眯眼。宣宁没有回答,却不表示他猜不出其中的微妙之处。自从挑明了彼此的感情,确定了关系以后,两人之间的云山雾罩早已不复存在,一些东西他反而看得更加明白,他喊了声:“宣宁。”“林大哥?”宣宁怔怔的。“你是不是……”林谦益斟酌着语言,“……想要自己变得有用起来?”这种想法一旦生出,对照起宣宁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就越发觉得很贴近事实。于是也越发的觉得心疼。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对宣宁的心意已经达到了顶点,可是每当更接近宣宁的内心,这个顶点就再一次的被突破了。更心疼他,想要变本加厉的对他好,一直宠着他。宣宁浑身一颤,嘴巴嗫嚅两下,低下头去。是不是真的就像林谦益说的这样?宣宁当然是再清楚不过了。他知道自己有时候会忍不住的想,是不是……是不是当初自己再有用一点,爸爸妈妈就不会选择放弃自己?这种念头他一直都只是深埋心底,从来也不曾表露出来为人所知,尽管有无数个夜晚,他的内心都在受着煎熬。但宣宁一点都没有想到,不用他说,林谦益竟然看了出来。“唉……”耳边蓦地响起一声叹息,轻得如同尘土跌落在地。随之而来的是林谦益温热的鼻息,紧接着宣宁就被一双手臂紧紧搂到了怀里,“我这么说不是想让你哭的,别做出这副样子,宣宁乖,你这样我会心疼。你要想努力,要想证明自己的能力,林大哥不会拦着你,不过你要记得过犹不及,别把身体弄坏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嗯……”宣宁忙不迭的点头,“我知道……”“这就好。”林谦益又叮咛了他好几句,才勉强放下心来,让一直待在走廊上的晏青松得以进来。晏青松蔫头耷脑的进来,郁闷得不行:“我靠,我是这儿的老板,被人看到跟罚站似的杵那儿像什么话呀!”林谦益说:“我也没让你站在外头啊。”晏青松嘿嘿的坏笑一声:“我那不是得防备意外事故的发生么,要万一天雷勾动地火什么的,惹来人家公安局的扫黄咋办?”见宣宁不自在的扭开了脸,林谦益立刻对晏青松开展打击报复,“就你这全黑的窝子要有警察来也不是为扫黄。”晏青松果断无视了他:“小宣,总之东西都在这儿了!你们差不多也到时候要回去了是吧,快选几件吧。”林谦益一点都不客气的把手往其中最象样的几件上伸,最后挑了件青花团凤纹双耳盖碗,“这个的釉色和图案都不错,应该是景德镇出产的。”晏青松撇了撇嘴,再让宣宁也挑,宣宁犹豫了一下,最后决定了:“晏大哥,我就要那套甬钟吧。”“什么?”晏青松大吃一惊,“那个不假的吗?”他刚才可是听的千真万确,那套七件的甬钟不是什么真品,而属于现代的“臆造”仿品。“是假的啊。”宣宁理所当然的回答,又歪了歪头,唇角翘起,旋出一点狡黠的笑,“晏大哥,你也没不准我挑假的呀。”“倒是真没……”不过谁会挑假的呀,晏青松一时语塞,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哎,你只拿这一套?可说好了你得挑三件走的。”“这个可有七个呀。”宣宁嘴边的笑容更深了,“说起来我还占了晏大哥你的便宜呢,所以就这一套啦!”这小子!晏青松哪里还看不出他是故意的,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看啊,你小子肚子里也是黑的!就算不是黑的,所谓近墨者黑,你也迟早会被老林给染黑!”宣宁抿着嘴得意的笑。晏青松又鄙视林谦益,“老林,看到没有?看到没有!什么叫高风亮节?小宣都知道谦让,你就这么不客气!”林谦益丝毫不为所动,“我们家只需要宣宁一个谦让就够了。”无耻!晏青松不舍的瞄了几眼那只青花团凤纹双耳盖碗,决定眼不见为净,“得了,拿了东西赶紧走!”第二天宣宁一大早继续去辜拙曾家上课,进了门辜老先生从眼镜后头盯他们几眼,眼神最后落到林谦益牵着宣宁的手上。“谦益啊。”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这些天的接触下来,辜拙曾对宣宁简直是再满意也没有了。哪怕是之前那些耳聪目明的徒弟,都不及这个小弟子来得聪慧、敏锐、刻苦且用心。别说人不笨了,有天分还努力的学生,谁会不喜欢?别说辜拙曾了,他估计就是圈子里的其他朋友,要知道这事了也会羡慕自己。“辜伯伯?”林谦益没防备辜拙曾今天会喊住他。“跟我来一下。小宣,你在这儿坐会,我叫小刘给你端点水果和茶水。”辜拙曾说完就用眼神示意林谦益跟他过去。两人走到另一个房间,辜拙曾关上门才说:“谦益,你对小宣,做的什么打算?”林谦益立刻明白了辜老先生的用意,稍微思忖一下,慢条斯理的说:“辜伯伯,现在还不到时候。呵呵,我早知道您看出了什么,却没想到您会过问。”他微微的笑了一下,“看来辜伯伯对宣宁很看好。” 第61章 “嗯。”“现在的人玩收藏越来越多,还产生了一些很好笑的误区,小宣你随便记记就成。比如很多人认为海归就一定好,一股脑的涌到海外去买。还有人认为拍卖行就一定好,也都铆准了去砸钱……”宣宁听到这儿就忍不住笑,他想起林谦益也搞过这种砸钱的事。如今接触的多了,他神色一动,心里在想什么辜拙曾就了如指掌。一见他在窃笑,想了想老先生就有了眉目,不由笑骂道:“谦益啊会赚钱,也就不怕败家了,小宣,等以后你可要管住他的钱啊。”“……师父!”“嘿嘿,不说了不说了。”辜拙曾虽然这么说,话里仍然带着揶揄,“好了,今天还把这几样东西摸一摸,就等谦益来了。”“好。”宣宁依言走到桌子跟前,准备去鉴别剩下的几个东西,“这剩下的几样,都是什么呀?”“三件瓷器,样子虽然如出一辙,其实都是假的,在我们b市的古瓷博物馆里就有标准器在。其实吧虽然三个都是假的,却很有代表性。”辜拙曾笑眯眯的告诉他,“这样的三件啊,要找齐了可不简单,我去年刚弄到手。嗨,说起来这现在人造假的技术实在高,可惜我没上手过那个真的。说不定啊,真品还不见得比这假的好。”“哦……”宣宁边回答,边从左边的第一件开始自己的工作。按照辜拙曾所说,这三件是造型一样的东西,摸起来的确如此。这种器型属于玉壶春瓶,三只瓷瓶的釉面手感都很不错,其中有一件摸来更是温润无比,简直让人不想拿开手。这样都是假的?宣宁有点吃惊。要造成这层次的假,那该得多高明的功力啊!不对!光是功力都不够!还得有非常好的硬件设施!这是不是就属于老杨所说的绝仿……宣宁这样想着,就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来看一看。下一刻,辜拙曾的声音陡然惊起:“小宣!”在失去意识前,宣宁最后的感受依稀是极度的震惊。第61章 青花狮子戏球玉壶春瓶之谜(二)“小宣!”辜拙曾眼睁睁看着宣宁突然倒了下去,喊的时候已经迟了。他急急起身,自己却也一个踉跄,赶紧扶住桌子才发现自己腿脚有点发软。保姆听到声音过来也吓了一跳,擦了擦手就要搀住辜拙曾,辜拙曾却指宣宁,“先看他!”两个人同时拢到宣宁跟前,就发现他眼睛紧闭,已经是人事不知!辜拙曾还算镇定,保姆却吓坏了,六神无主的语无伦次,“先生!小宣先生怎么啦?要不要紧啊?会怎么样?这可怎么是好……”“别急,你先打120。”保姆连忙点头,“是是是,我我……我去打急救电话!我这就去!”她走了几步又被辜拙曾叫住,“等等,打这个电话。”保姆接过来,是个手机号,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拨了,听到那边是个男的,一时间都没听出是谁。她断断续续的才把宣宁的名字提及,那头就急了,问都没问就说马上来。“电话打了?”辜拙曾小心的探了下宣宁的呼吸,还好,很正常,就像睡着了一样。他也不敢随意挪动,要对症下药却又找不出症结,只能照着惯用的方法做。一抬眼便发现保姆慌慌张张的走过来,看样子是打过电话了。“是,先生,我已经打了。”保姆看着宣宁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终究有点害怕,“小宣先生他……他没事吧?”她说着又看了宣宁好几眼,“他是不是发心脏病了?要不要弄药过来啊?”“别忙。”辜拙曾阻止了她,宣宁的昏倒实在太奇怪,看不出一点病发的征兆,仿佛就是单纯的昏过去,“等谦益来。”“哎!”保姆不是个有主见的,听辜拙曾这么说,当即就垂着手站到一旁。就是还有些闲不下来,隔一会就想问点什么,只是见了辜拙曾一脸肃然,没敢轻举妄动。好不容易听到门铃响起来,她像得了解脱一样小跑过去开门。开了门,保姆才知道刚才接电话的原来就是送宣宁过来的林先生。她还想说什么,可林谦益显然没有一点要搭话的意思,三步并作两步的越过她朝着后面去了。一路飞车过来,林谦益心里直打鼓。保姆的话他没有听得太清楚,可是却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宣宁昏倒了。虽然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他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了几个月以前,在接触到那只龙泉窑的穿带瓶时发生的意外。脚下踩着油门把车开得飞快,林谦益其实很冷静。心念电转间他想了很多,不外乎关于宣宁的昏倒以及昏倒的原因。等到了辜家,他才有了血往上涌的感觉。“辜伯伯。”给辜拙曾礼貌的打了个招呼,林谦益的注意力就完全放在了宣宁身上,果然跟上一次的情况一模一样,他敛起了眉宇间的焦虑,蹲下去仔细观察。是那样没错,他果断的将宣宁抱起来,“辜伯伯您放心,我送他去医院。”辜拙曾说:“我跟你一块去。”林谦益不打算接受:“也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您还是先在家里用过晚饭,如果情况方便再过去医院吧,反正我们就近去荣康。”辜拙曾一想也是这个理,现在跟过去说不定还碍手碍脚的,不如等林谦益安置好了再去看情况。把林谦益送出门,辜拙曾吩咐保姆现在就去做饭。林谦益抱着宣宁出了辜家门,老康立即迎了上来,“老板。”又瞄了眼宣宁,“小宣先生他……”“没事。”林谦益低头看一眼宣宁,见他的气色还好,摇摇头往前走。走了几步,老康的手下一个叫付成的保镖正等在那儿,看到他们,付成大步上前,“老板,康哥!”又见林谦益抱着个人,便十分殷勤的想要帮老板一把,“我……”来字还在喉咙里,手也才伸了一半,就被林谦益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接着熟视无睹的越过他。付成一头雾水的僵在原地,直到被老康一把将手拍下,才摸摸后脑勺,小声问:“康哥,我刚才……是不是惹到老板了?”还真别说,不要看他退伍前是部队的尖子,当保镖更是身手够好,可刚刚被老板一眼看过来,他硬是觉得一个激灵,全身的寒毛倒竖,头顶仿佛开了个大口子似的冷风飕飕的往里灌!老康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们是保镖,不能越俎代庖。”“啊?”付成愣愣的跟上,挺委屈的,“我那不是怕老板累了么,抱着宣先生那么大个人能舒服?”“呵呵!你不懂。”老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心想抱着宣宁,老板才不会有什么不舒服,你想把宣宁抱过去?就是挨一下老板都不会允许!等到了荣康一检查,得出的结果果然和上一次没有两样。根本就查不出任何病因,也找不到有什么问题。马主任为难的说:“真的非常抱歉林先生,您就是再问我多少遍,我也还是只能给出一样的答案。您也清楚,如果我想,随便扯个什么理由出来都能蒙混过关。就是看在咱们是老交情,不能随意敷衍。可是我们也努力过了,最后的结果都是没有异常。要我说啊,他现在正在深度睡眠状态,不用太担心。”林谦益点了点头,同他寒暄几句,就回了病房。就是上次宣宁住的这间房,也算是熟门熟路了。他来回走了几步,最后还是坐了下来,目光落到宣宁脸上。宣宁安静的躺着,鼻翼随着呼吸一翕一合,脸色就跟平时一样,如果不是人事不知,谁都只会当他睡熟了。林谦益轻轻叹了口气,往前坐了一点,将宣宁的手放到掌心。修长的指头微微曲着,是极其放松的姿态,马主任说宣宁身体没问题,说不定真的如此。这个时候门被敲开,林谦益一看是辜老先生来了,他赶紧起身让辜拙曾进来,“辜伯伯您都来了?其实您不用这么急。”辜拙曾摆了摆手,“我哪能不急?小宣可是我的关门弟子!”又朝床上看,“检查过了没有,是什么结果?”“马主任说他身体很健康。”林谦益实话实说。辜拙曾先是一愣,继而拧起白眉,“那就是检查不出什么来了,可小宣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昏倒?还是说……有别的原因?”他回忆着宣宁昏倒前后的情形,“难道……”“辜伯伯您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辜拙曾活到如今这岁数,见过许多旁人意想不到的事,所以才会有所联想,“你知道古董有时候很邪的,不知跟这有没有关系。不,不对啊……”他又摇了摇头,“小宣接触的那些都是我家的,不该有这么邪乎……”林谦益却像是被提醒到了一样,“辜伯伯,他最后接触的是什么?” 第63章 应该是要告诉他才对吧,不然仅凭自己的力量,要帮沈其郴查明真相沉冤昭雪,要把赝品和真品给指出来,实在有不小的难度。其实告诉师父辜老先生,他的目的也能达成,但师父年岁已高,宣宁不太想将他扯进这么复杂的烂事里。可对林谦益也是一样的啊,借助林谦益的力量,这一切都的确很容易办到,可要让林谦益操这份闲心,宣宁也觉得不好。“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林谦益挑了挑眉,一点也不愿看到宣宁的犹豫,“宣宁你忘记了你和我的关系么?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宣宁心里一热,却还是说:“林大哥,你让我好好想想。”林谦益不置可否的说:“那随你,但我刚才的话你要记住。就算你什么也不和我讲,却不表示我就不会紧张,不会因此去做些什么。”他这一下真是一针见血,宣宁随即醒悟过来。是啊,就算自己瞒着不讲,林谦益难道就真会束手不管?不会想方设法探知?说不定反倒增加了对方的麻烦,倒不如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两个人有商有量岂不更好?最重要的是,对于自己的异能,林谦益也有所了解,不用遮遮掩掩的。打定了主意,宣宁便承认道:“确实是因为那三只瓶子里的一个。”“哦?一个?”林谦益眯了眯眼,盯着这三只造型一样的瓶子看了一会,拿起其中的一只递到宣宁手中,“是不是因为这个?”“啊!林大哥你都把它们拿过来了?”宣宁一摸,这只瓶子果然就是那件真品,“是这个,它是……”“真品?”宣宁还没说完,林谦益的声音先一步的响起来。让他有点惊讶:“对,林大哥你知道了?”“猜的。瓶子是我问辜伯伯你昏倒是怎么回事,派人去他那儿取的。”林谦益勾起一抹冷笑,“听你的意思,这个瓶子果然是真的?”“嗯,你知道我那个能力的,它告诉我这只瓶子是真品。”既然要说就说的彻底点,宣宁从去年的车祸,说到龙泉窑穿带瓶,再说到这回的情况,全部都给林谦益巨细无遗的讲了一遍。第63章 真相大白(一)林谦益听完宣宁的话,沉吟了片刻才说:“看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古瓷博物馆。”宣宁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林谦益见他欲言又止,略一思忖心里就有了答案,“你想怎么做?你不可能不想做点什么。”凭着对他的了解,林谦益可以肯定他是想插手这件事,“说说你打算怎么做。”宣宁抿了抿唇,“其实我还没有想好,就是觉得,怎么的也得先把这事调查清楚。林大哥你说呢,我们也不好听沈先生的一面之词就下结论,验证是必不可少的。”他说归说,心里却并不怀疑,因为这只青花狮子戏球纹玉壶春瓶的的确确是真品,由此及彼,说博物馆没问题,谁信?“是这个理。”林谦益肯定了他的思路,“调查就由我来办。”“……会不会太麻烦?”宣宁有点迟疑的问。林谦益好笑的拍了下他,“你把这些事告诉我,打的不就是这个主意!你安安心心的继续到辜伯伯那儿上课吧,哦对,还得打个电话知会他一声你醒了。要知道你在他家昏倒,可把辜伯伯吓了一大跳。”“嗯,我马上给师父打电话。”宣宁没有再在由谁调查这事上纠结,对自己的能力,他很有自知之明。如果他能独自搞定,就根本不会把林谦益扯进来。就算因为去年那场意外的车祸让他比常人多了点与众不同的异能,在调查上也起不到半点作用。不想在医院过夜,宣宁提出要出院。林谦益派了人过去办手续,宣宁正好趁机给辜拙曾打电话说了一声,让那端的老先生放下了一颗心。可谁知第二天宣宁过去辜家,才踏进大门就被辜老先生给拽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端详了一遍,又追问了好久具体情况。等宣宁额上都冒汗了,辜老先生才放他一马,开始今天的课程。也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怎么的,辜老先生没让宣宁再鉴赏实物,而是天南地北地说起收藏界的一些趣事。说是趣事,宣宁听着听着却品出了几分深意。辜拙曾是在以另一个方式,告诉他在鉴赏古玩的时候,需要注意的各项事务,甚至还包括遇到一些邪乎的情形时该怎么办。一方面对辜老先生的举动有点无语,另一方面,宣宁却体会到了老先生的关爱之情。既然事情的真相无法告诉对方,那就用心接受师父的嘱咐吧!转眼就到了周末,宣宁被林谦益从辜家接出来,刚坐到车里,他就听到了前排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瞬间他已经判断出是谁,“康先生!你今天也在啊!”坐在司机位置上的老康从后视镜里偷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林谦益,才客套的回答:“是啊,我今天是来向老板汇报工作的。”汇报工作?宣宁心里一动,整张脸都亮了起来,“林大哥,是不是调查有眉目了?”“……你就只想着这个?”林谦益酸溜溜的说,瞥见老康很自觉的假装不存在,身体微微前倾,附到宣宁耳边,“而且看到老康都这么高兴?”宣宁只觉得耳根被温热而湿润的气息密密地包裹着,这一处的热度就像足以燎原的大火般瞬息间弥漫全身,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了!可听到林谦益的下一句话,他却有些啼笑皆非了,“林大哥你在说什么啊,那不过是打个招呼啊。”“我知道是打招呼。”可心里吃醋管不住啊!林谦益眸光微闪,在宣宁耳垂轻咬一口才退开,“老康,好了,汇报吧。”“……”老康在前面呢!宣宁低下头。“是,老板。”老康憋着笑,却不敢偷眼瞧他,正对着林谦益恭敬的说,“我派了手下人去调查,先是车祸的事。目前已经确定在去年的八月份,那个路段发生了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在查证这起交通事故的时候,曾经有目击者证实,当时的肇事车辆是在撞倒人之后再回头进行碾压,令人玩味的是,这个目击者在后期改变了口风,说他没看到具体情况。而肇事者也被检测出酒精含量超标,最后事故就是以酒驾做结。当时小宣先生其实只是被意外的波及到,丧生的那个人的身份我也已经查出来了。他叫做沈其郴,在事故发生前,他供职于古瓷博物馆。”他递了一个档案袋给林谦益,“老板,这是沈其郴的详细资料。”“嗯,我看看。”林谦益打开档案袋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翻了翻,“哦,沈其郴。死的时候还很年轻嘛,才四十岁。嗯?”他注意到了宣宁一定会在意的东西,“事故发生前的一两个月里,古瓷博物馆将他给停职了?”宣宁偏了偏头,“有古怪!”“那是当然。”林谦益接着又看下去,资料对沈其郴的生平,家庭状况,工作状况都有十分详尽的说明,“研究生毕业后就直接进了博物馆……虽然在行政部门工作,但看起来书生气很重,做事情有自己的坚持。呵呵,怪不得干了这么多年,要不是业务能力够强,只怕还升不到正科级……他的父亲早逝,母亲还在……”他摇了摇头,抬眼果然在宣宁脸上找到了一丝感伤,“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不好受,幸亏他还有兄弟。他的妻子目前单独抚养念初中的女儿,条件比较艰苦……”宣宁忍不住拉了拉林谦益的袖子,“林大哥。”“嗯?”“我想帮他们……”“你现在不就在帮么?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林谦益微微一笑,稍一用力就把宣宁揽在怀里,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一直都知道宣宁心软,不过反正是对自己来说轻而易举的事,就按宣宁的意思办又何乐而不为?“嗯。”林谦益把档案袋放到一边,又问:“我吩咐你去古瓷博物馆查档案的事怎么样了?”要知道博物馆里对各种藏品,按照国家文物保护法的明确规定,都是必须建立起相应的档案的。这属于文物收藏里最基础的工作,有条条框框可以依循。同时在上级主管部门,也就是文物局里也会进行登记备案。林谦益想查的话可以走文物局的路子,但这一回他想先摸摸情况,所以只吩咐老康去查一下古瓷博物馆的档案。谁知老康苦笑着说:“老板,我派人过去了,暂时借用的其他身份,说要调档案进行学术研究,可是博物馆那边拒绝了。”“拒绝?”宣宁忍不住插嘴。“是,按照我派过去人的身份,是没有任何破绽的,照理来说应该借的出来。”老康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可博物馆推了,馆长表示,馆内的文物库及相关的档案和帐目都是不能公开的。”“这就显然有问题了!”宣宁不怀疑老康的话,也相信作为林谦益的得力下属,老康有足够的能力办成这件事。很可能就是博物馆方面心虚,不敢将档案暴露出来,哪怕是给与之毫无关系的人。 第65章 有时候混淆黑白界限,随波逐流,不是什么严重的事,最多不过是做事需要,林谦益对此不会有任何抵触。可在另一些事情上,不论是自小接受来自家族的教育,或者这些年形成的观念,他都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对敌人可以狠辣无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对一般人,给条活路也不过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而在这件事上,其实有很多种办法让沈其郴不再开口,只不过杀人是其中最简单方便又干脆利落的。这种狠厉,反倒显露出一丝色厉内荏,让林谦益嗤之以鼻。再就是在文物流失这方面,因为家族的熏陶,林谦益从小就喜欢古玩,在这方面也投入了不小的精力。对他而言,这些东西放在民间没有什么不可以,但要借此来牟取利益,甚至是外流到国外,就让他不乐意了。原先只打算稍微插一下手的想法彻底变了,更何况……林谦益知道就算是家里的老头子,对他现在所做的决定也不会有疑议。于是很快的,古瓷博物馆的问题就被林谦益安排的人举报上去,同时还让文物局不能再压下来,只能迅速予以重视。接着,又有媒体将此事曝光。转瞬间,这件事在b市流传开来,简直像在沸腾的锅里丢下了一块石头,炸开了无数的水花。其中最为关注的,是b市的收藏鉴赏界,连很久不过问事务的辜拙曾也被惊动。检察机关和文物局分别为此成立了专案检查组,开始对古瓷博物馆的馆藏进行清查。为了防止事情再出现变动,林谦益也安排了一些人进去,迫使这场清查彻底而细致。越来越多的问题被暴露出来,帐物不分开,监督不得力,管理漏洞百出,馆内一些人一手遮天。这个时候,因为上了手,辜老先生断定馆内以青花狮子戏球纹玉壶春瓶为代表的一批古瓷都是赝品的消息又掀起了一阵风暴。不过短短几天,馆内的几名工作人员相继被捕。文物局与文化局组成的内部调查组进驻到博物馆内,对员工和帐目继续调查核实,司法机关则尽全力的追查流失的文物。按理来说这是好消息了,宣宁却发现自己很难高兴得起来。这个时候离拿出资料的那天又过了好几天,林谦益接他下课,就看出他的情绪不高,“怎么还是闷闷不乐的?”“林大哥,现在这样是不是就叫弃卒保帅?”宣宁撇了撇嘴,被捕的那几名工作人员根本就不可能找人暗害沈其郴!而专案组甚至就打算以此来结案,据林谦益说,面对全市公开的新闻发布会都已经在安排了!“呵呵,算是吧。”对于这里面一切,了解最清楚的莫过于林谦益了,他抚了抚宣宁拧起来的眉心。“……那沈先生死得多冤啊!害死他的人都置身事外了,什么惩罚也没受到,文物局那边连提都没提之前有人曾经上报过。”听到他的话,林谦益却冷冷的笑了一下,“置身事外?没受惩罚?你以为他们真能全身而退?”见宣宁惊讶的啊了一声,他才满意的附在宣宁耳边说,“有你在,我怎么也得多出点力啊。”第65章 真相大白(三)林谦益的语气实在有点古怪。随着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耳际,宣宁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躁动起来,“林大哥?你是说……”“呵!”耳畔倏然响起的笑声很凉,语声却更冰冷,那股森寒的意味几乎要刺进骨头里去,“他们以为有早就准备好的退路能逃过一劫,做的倒是滴水不漏。不过可惜,我也早就安排好了。”两天后,暗地里一直隐约传出消息的新闻发布会召开了。“……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古瓷博物馆是本市文化局下属的一家旅游单位。这一次一方面由于馆内领导干部对藏品保管工作的不够重视,加上管理人员的素质不高,工作责任心不够,另一方面由于馆内管理制度的不健全,难免在藏品的管理上出现了一些漏洞,才导致了这一次大家所认为的十分严重的事件发生……”听到电视里传出的内容,宣宁撇了撇嘴,“说这话是想骗谁啊……”林谦益好笑的道:“听下去吧,就当听戏的。”宣宁嗯了一声,又有点好奇:“林大哥,你昨天不是说早都安排好了吗,都安排了些什么?”林谦益摆出一副神秘的模样,拉长了语调:“佛曰不可说。”“……不说就不说!”宣宁撇了撇嘴,嗤之以鼻。但他说归说,才两三分钟就又问,“林大哥你告诉我吧!”“不告诉。”与宣宁在一块的时候,林谦益觉得自己小了好多岁,说话做事都忍不住带上了一丝孩子气。“不说算了!”知道他很享受逗自己的乐趣所以才不松口,宣宁不吱声了。“……市检察院以及文物局根据群众举报,迅速立案侦察,组建了不同的两个专案组对本案进行调查。现在逮捕了馆内的三名工作人员,经过查证,在他们担任藏品库保管员期间分别遗失了几件瓷器。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仿制品,经过鉴定,不属于文物的范畴……”宣宁有点难过:“要是师父知道他们这样张一张嘴就断定那些东西不是文物,肯定会很伤心。”林谦益安抚的拍了拍他,“辜伯伯有你这么好一徒弟,伤心不了多久。”宣宁摇了摇头,只专注的继续听电视。“……当然,这件事暴露出了古瓷博物馆的一些不足。首先是班子不够团结,内部一些人不负责任的乱讲话,扰乱视听,让我们大家都误会了事件的严重性。其次是管理队伍的素质不够,管理制度不健全,漏洞太多。下一阶段的工作,我相信博物馆就会开始弥补这些漏洞了……”宣宁一直期待着满场那些记者谁能问点尖锐的问题,可直到新闻发布会结束,也没人出头。他失望的抿了抿嘴,又问:“林大哥,你真做了安排?”“当然。”林谦益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想法,解释道,“不是在新闻发布会上,你也清楚这种场合闹大了不合适。”“……那就这样完了?”“我都说了还有安排,你就安心等着别急。”林谦益好笑的按了下宣宁的脑袋,“为了不造成太大影响,不在市民中间引起过于激烈的震荡,这个发布会就是我也不能有意见。不过要从另外的方面给这几个家伙点苦头吃,就很容易了。他们倒卖文物总要有收获吧?把古瓷博物馆管成那个破烂样总是要贪点钱吧?我安排一下,巨额财产来历不明是跑不掉的……至于后续嘛……呵呵……”“……林大哥你笑得好阴险。”宣宁抖了抖一身鸡皮疙瘩。林谦益故意又笑了两声,猛地逼近了宣宁,于是正故作嫌弃状的某人措不及防中就落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先是轻轻碰触宣狞的唇角,说不尽的温柔从如同蜻蜓点水般的动作里流淌而出,宣宁自然地张开嘴巴,两人的舌尖稍一接触便缠到了一起。屋子里除了电视中的声响,暧昧的轻喘和水声也响了起来。等两人口唇分开,宣宁也有些激动,他知道林谦益更激动,因为隔着衣物都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的热度。还有刚才挨到物体……他犹豫了一下,刚尝试着把手往下挪,移到一半却被林谦益抓住了,“你不需要这样,宣宁。”林谦益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让宣宁心脏狠狠地动了一下,“林……大哥?”“乖。”林谦益的手指在宣宁乌黑的发梢上拂过,指间顺滑的触感仿佛带着一种极大的吸附力,让他流连不去,“我有足够的时间等你准备好。”“……嗯。”良久,宣宁才应了一声。眼眶有点热,鼻子也有点酸,林谦益对他是真的体贴,以至于有时候他都会产生一点无所适从的慌张。但是……只要想起那次在辜老先生家里林谦益对自己的信任,宣宁又觉得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了,他喜欢的是这个人,需要在意的也惟有这个人罢了。让彼此再进一步……那不是必然的吗?他想自己总会习惯的……嗯,干脆偷偷找以前的同学同事打听一点这方面的事情好了。没过多久,正如林谦益说的那样,经过他派人暗中调查出牵涉进来的人,不论是博物馆的领导还是文物局的人,都在林谦益一番巧妙的运作中给拉下了马。有林家出面,加上辜老先生本人同他一群徒弟的影响力,市里本来还意图保下这些人的几位领导都没能出手。尤其是那位针对沈其郴做了手脚的博物馆馆长,宣宁听林谦益说了会在监狱里好好安排人照顾照顾他的……只是事情的结果依然有一些不尽如人意,比如古瓷博物馆彻底改头换面,真的成为了一家普通的旅游单位,对外挂名为陶瓷艺术品展览馆。这样一来,文物流失案的法律主体不在了,公诉机关没了起诉对象,检察院可以撤案了,理所当然的,涉案人员也就不存在了。好在虽然有这么一招息事宁人的妙招,真正的涉案人员却早被林谦益给处理了,也算是完成了沈其郴的委托。在听到林谦益的一番转述后,宣宁忽然感到脑袋里有什么蓦地一松,就像一直绷紧的弦终于断掉了一样。他不由的晃了下头,旁边的林谦益被吓了一跳,“你又头昏?”“不是。”宣宁顿了一下才回答,却是听到沈其郴对他道了别,他很快就有了结论,“应该是我完成了沈先生的委托,所以他不再留在我这儿了。”“那就好!”林谦益很高兴,他琢磨着身上被一活的借住,对主人怎么都有点负担,所以还是不太放心的问,“真没什么不对劲吧?” 第67章 到了刘园路,原本安排保护宣宁的保镖个个垂头丧气的迎过来,“老板,都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宣先生。”林谦益没说话,他是很想将他们狠狠骂一遍,可骂了也无济于事!这种非常时刻更应该镇定下来,全力以赴的找到宣宁才最重要。老康偷觑一眼林谦益,出场扮黑脸,“你们知道你们错在哪里了吗!为什么保镖工作都做的这么不到位!你们可是专业的保镖!每个都在这行干了多少年了!是因为这段时日太悠闲,所以连职责都应付了事吗!你们这算什么保镖!……”“好了。”林谦益打断了老康的话,“先找人吧!老康你安排人去找宣宁,你们几个跟我说说从辜家出来后的具体情况。”第67章 宣宁出事(二)“如果是这样的话……”听完几个手下描述的情况,老康琢磨了一下,又看了眼林谦益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对方将宣先生的活动规律摸得很清楚,不管是什么时候您来接他,还是我们这帮保镖的存在,都了若指掌,可见他们早就盯上宣先生了。”他咳了一声,惭愧的说,“老板,这我还真得检讨,不论是我,还是我这帮兄弟,平时真是过得太安逸了,明明论身手绝无被那伙人打败的可能,却连宣先生被人盯上都没发觉!”林谦益摆了摆手,“现在先别说这些了,老康,你对情况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说说打算怎么做吧。”“是。”老康应了一声,目光微微闪烁,说出了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先派人沿着2路车的站点找一遍,不过我估计如果不出意外,这半道上多半没什么收获,他们应该会在终点站下车。”林谦益不置可否,“哦?”老康恭敬的点头:“他们很明白老板在本市的能量,不然当初也不会被迫从暗中转到明处又吃个大亏了。所以他们很清楚,在这儿逗留的时间越长,被发现的几率就越大。沿途的这些站点道路都很单一,不管要去哪都容易留下大量的痕迹。只有最后一站,离长途车站不过步行几分钟的路程,而且鱼龙混杂,是个浑水摸鱼的好地方。不论是找地方暂且歇脚,还是以普通乘客的身份离开市区都很简单。”“你说的很有道理。”林谦益的眼睛眯了眯,“那你有什么对策?”老康在接触到林谦益目光的瞬间就垂下眼,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刚才老板的眼神满是杀气,危险得让自个都有了点条件反射,想要夺路而逃。继而他又想到:嘿,这回那帮该死的日本人可真把老板惹恼了,这下有好戏看了!把幸灾乐祸的心思先按捺下去,他继续道,“但要把宣先生带到他们的势力范围内,那可不容易!那可得出咱的国境呀,就是到了周边的城市都有迹可循!所以根据我的推断,他们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在市区潜伏下来,二是在附近的县城潜伏下来,等风头过了才找合适的机会去日本。”他也猜出捉走宣宁的人就是前段时间林谦益让他们提防的日本人,“因此我们也兵分两路,从这两点入手,务必让他们迅速找出宣先生的下落。”“这事你可得办好。”林谦益淡淡的说了一句,沉默片刻又补充道,“不光要留意路口车站和机场周围的旅店,还有一些地方也可能藏人,还有短期的租屋也要查。再就是上回他们来的时候活动的地方,判断一下他们还有可能去哪。”“是,老板。”“我手里的人都给你用,不够的话通知我。”“是,那我先去了。”林谦益面上不动声色,老康却看出他的焦虑,当即匆匆的下了车去安排了。林谦益颔首,透过车窗能看到老康下车后走进那帮保镖里和他们在说什么。他慢慢的收回视线,呼出一口气的同时他的脸色却没有丝毫好转,反倒愈加阴沉,活象暴雨将临时的天空。虽然已经安排了全部的力量去寻找宣宁,但还是觉得不够。心里头空空的,危机感始终徘徊不去。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还有什么可以做的?林谦益思考一番,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那端接通后晏青松的声音立马传过来,“哈哈,老林你今儿怎么的想起我来啦?没跟小宣拉布拉布啊?”拉布拉布这词是晏青松跟他的小侄女学的,要放在往常还会让林谦益笑笑,今天他却面无表情的说:“老晏。”听出他语气里挥之不去的凝重,晏青松一愣,追问道:“出什么事了老林?喂!有话快说!别卖关子行不行啊!”“宣宁被日本人绑走了。”“什么?!”那边的声音瞬间高了八度,“小宣被绑架了?老林你怎么搞的!那么大一活人也能被你搞丢?我看老林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谁知林谦益苦涩的回答:“……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晏青松被吓了一跳,停了停赶紧说:“喂!老林!我没在怪你啊,我只是着急!嘿!你也别说丧气话,也别光顾着先自责,赶紧找小宣去呀!”“我知道,已经安排下去了。”晏青松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手上还有几十个人,都交给你用,小宣他怎么说也是我弟妹嘛!”林谦益挑了挑眉:“弟妹?你搞错了吧,怎么也该是嫂子才对。”“还妹夫呢!”晏青松不在意的哼了一声,又说:“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老林,我马上就给我手底下叫罗洋,你也认得的那个打电话,到时候你可以直接交代他办事。”“行。”林谦益很干脆的答应,沉默一会才说,“谢了。”晏青松朗声一笑:“客气什么,咱们可是打小一块混到现在的,我不帮你帮谁啊!再说你当我不担心小宣?老林你有什么消息可得先通知我!”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就断了电话,林谦益捏着手机发了会呆,回神的时候才发现手机的壳都快给自己给捏瘪了,可想而知他刚才有多用力!心思不停的转着,努力想找出日本人可能会把宣宁带去的地方,想着刚才和老康的谋划有什么没考虑到的地方……只是无论他思考着什么,念头都会不由自主的转到宣宁身上。良久,林谦益叹了口气,支住额头。这一次真是大意了,也不知道宣宁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虽然说日本人捉走他定然别有企图,不会这么快对他下手,可一想到那个好不容易才被自己宠出点活泼劲的人突然遭遇到这么个事,林谦益心里就有些抽痛。刚才暂时被抛在脑后的怒火重新涌了回来,带着更大的汹汹气势,压抑不住,林谦益也不打算压住。他按了按额角,看来真是很久没活动了,连b市的一些阿猫阿狗都敢往他这儿伸手了——如果没一点本地的势力帮忙,那伙日本人能做得这么滴水不漏?林谦益可不相信!看来要提前给某些部门打个招呼,也好开展一些顺应如今和谐社会的行动!天色慢慢暗了下来,最后一抹夕阳正在从天边消失,就如同这座城市,已经到了暗潮汹涌的时刻。这个时候,宣宁正坐在车厢里,手紧紧抓着盲杖。大约是知道他眼盲的缘故,那帮日本人没有捆住他,而是将他带到一辆车上。坐进去宣宁就发现这车的车厢跟外界几乎完全隔绝开来,不知道是本身就这样还是经过改装了的。他听到车厢被从外面锁住,大铁锁在厢壁上撞出重重的响。而且车厢几乎是密闭的,大概只跟前面的驾驶室有一扇小窗户相连,宣宁能听到比较清楚的语声。显然要逃出去,凭他现在的力量几乎没可能,还是见机行事比较好。好在对方说的不是日语,宣宁努力听着,试图把所有可能有用的讯息记下来。“……前面……加油站……”宣宁无奈地抿了抿嘴,他对b市周边的加油站不熟悉,不然说不定就能推断出他们是往哪去了——当然更可能知道也没用,就算他很少出市区,也知道这年头的加油站修的是到处都有。不知是不是前面驾驶室的人本来就不知道什么,或者也在提防他听到,后面的半个多小时里,宣宁只听到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胡乱聊着。车倒是又停了一下,似乎是到了哪个收费站,接着他听到有人在指路。“……右拐……下去……嗯……”宣宁皱了皱眉,感觉车子开的有点奇怪,好象是绕了个大圈子,却并没有在这个地方深入下去,反倒像是……又原路返回了?最后车停下的时候,应该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但宣宁直觉他们并没有离开b市的市区多远。他被一只手拉下车,还没站稳就听到另外一辆车的刹车声,之前在公交车上挟持住自己的两个人走过来。“把他带进去。”是后说话的那个人,用发号施令的语气在说。等宣宁被带进去的时候,他听到对方跟同伴又用了日语交谈,他心里一动:刚才跟自己一辆车的其他人或许并非日本人,至少不全是。接下来宣宁一直等着对方接触自己,可他们就像是忘了这回事一样,只送了饭过来。剩下的时间他被独自关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他判断不出对方的意图,倒是从看守的闲聊中捕捉到了几个词。“……研究?……玩笑……科幻电影啊!” 第69章 “你不要害怕。”原田继续说,“我们的研究所是很人道的,而且为了国家付出,是每个人的夙愿!”宣宁欲哭无泪了:我为自己的国家付出是没问题,为你的国家付出我又不是脑袋有毛病……无奈原田只跟他寥寥讲了这几句,就表示让他不要闹情绪,好好休息,然后和其他人一道离开了这个房间。宣宁觉得吧,这人的脑袋铁定是被门夹了!不然怎么几句话都能说的这么夹缠不清?还不如某些凶巴巴扔上几句台词的绑架犯敬业!再一想也是,对方压根没当自己是绑架,显然觉得这是彼此间友好和谐的交流嘛……第69章 获救(一)现在该怎么办?已经很晚了,也不知道日本人什么时候又会把自己转移走。宣宁拼命的转动着脑袋,试图想出点什么办法来自救。当然,他明白林谦益在这个时候肯定采取了行动,说不定就在找自己的路上,可要他什么都不做就干等着,却不是宣宁的性格。是的,早在十年以前,他就明白什么事都不能全然依靠别人的道理了。面颊上一闪而过的黯然不会被任何人看见,宣宁咬了咬牙,摸索着站起来,慢慢选定了方向,先挪到墙根,再以这里为起点,一点一点摸了下去。他也无法确定能不能找出点蛛丝马迹,但要是能多收集到一些信息,肯定是有好处的。唔……房间不大,摸到墙角能感觉到长宽都是三米多,总面积大约有十来个平方。除了那张一开始被带进来曾坐过的单人床以外,宣宁没有摸到其他家具,房间里空荡荡的。四个角落和每一寸地面宣宁都没有错过,可惜没有其他东西,就连窗户都找不到,让他忍不住有点失望。嗯?等等!还有一个地方,就是房间的那扇门!这里属于临时的落脚点,家具什么的应该是早就没了的,但日本人没必要因为自己特意去换掉门。但既然有在辜家摸出桌子信息的经历,对这扇门未必就不能获得点不同寻常的讯息!宣宁的眉宇间划过一抹喜悦,他没有马上动,而是竖起耳朵,小心翼翼的听着门外的动静。外面肯定有人守着,不过刚才都没惊动对方,现在也只需要更轻手轻脚一些就行。打定主意,宣宁走了过去。最终的结果让他惊喜交加。这个房子整体都很老旧,也正因为有了一定的年岁,东西自然属于旧物的范畴。于是在触到木门的时候,当他集中起全部的心神时,木门的信息模糊的浮现出来。国营4……428厂……宣宁立刻知道自己在哪儿了!b市的市西有不少的老厂房,都属于地方国营企业。虽然工厂改制这些企业都搬到了近郊的开发区,但像目前他所在的房子,应该是原厂址附近所建造的职工宿舍。对这里宣宁谈不上很熟,不过也知道这儿肯定不是很偏僻的位置。因为就在前不久,他还听过午间新闻里播报了一则原428厂职工与拆迁部门斗智斗勇的新闻。他想既然还在跟拆迁部门交涉,就说明住在这里的人还是不少的。只要有住户,就让他觉得有了一线逃生的希望。可具体到底该怎么办?宣宁还是没有一点章程。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如果日本人的目的是为了研究自己的异能,那对方现在应该不会让他有什么损伤。要不要尝试着观察一下日本人对自己容忍的底线?想了一下上回在林谦益家听的电影里,那遭到绑架的人是怎么做的……宣宁有了主意。他走到门边拍了拍门。外面果然一直留了人守着,几乎是立刻门就开了,生硬的中文很不耐烦,“什么事!”“我饿了。”对方把门带上,过了一会回来,递给他一瓶纯净水加上几个没热度的包子。现在这个钟点显然买不到热包子,日本人也不可能为了他特意去加热。宣宁摸到包子冷掉后硬邦邦的,心里忽的一动,想起以前有一回自己家出的桩事。那次是便池冲不出水,叫来了维修工才知道因为年久失修,水管都锈穿了。连自己一直居住的地方都能出现这种情况,那这个明显长期没人住的房子,会不会也……他心底冒出一丝庆幸,就因为是冷包子,他有文章可做了!宣宁笑眯眯的拿起包子,三下五除二的吞下去,又灌了一瓶凉水。几分钟后,他就再次拍门喊不舒服。门外很快就又有了动静,有人在走来走去,简短的交谈从门板那端传进宣宁耳中。可惜的是全都是日语,听到归听到,可一句也听不懂。宣宁正琢磨着学外语的重要性时,门被打开了。这回进来的不止一个人,其中最先走到跟前的正是原田。而曾经将包子和水递给他的看守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日文,原田问:“宣宁君,哪里不舒服?”捂着肚子做痛苦状的宣宁听到这话暗暗撇嘴,心想都这么明显了还问?面上他依然表现出一副十分费力的模样,断断续续的说:“肚、肚子疼……”原田应该也知道他刚才吃了什么,低声自言自语:“难道是包子太冷了?”就是让他这么以为!宣宁直哆嗦:“我要上厕所……”原田没立刻吭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怀疑,但宣宁能感到他扫视过来的目光。他坦然的捂着肚子喊疼,没多久就听原田说:“你跟我来。”宣宁没忘记继续装肚子疼,也多亏了这种老房子的厕所面积太小,原田让他进去后就到外头等着了。他没草率的马上表现出异常,等蹲下来以后才借着此刻的动作,悄悄摸向后面的水管。果然!这里的厕所管道有同样的问题!长年累月的潮湿和无人使用,让管道表面全是锈迹。沿着水管一点点摸下去,宣宁翘起嘴角无声的笑了。不一会儿,他成功的掰下一块水管,也顾不上干不干净就藏到衣服里。幸亏如今天气已经逐渐转凉,身上的衣服不那么单薄,不然还真担心会露馅!回到房间里摸着衣服里的东西,宣宁笑眯眯的坐了一会,估计日本人今天晚上没有再转移的打算后,也不想委屈自己,打了个呵欠就睡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应该没平常久,他被叫醒,原田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宣宁没有仓促的行动,只乖乖的跟上原田的步伐。但刚走下楼道,他耳朵一动,听到了不属于日本人的人声。要不要呼救……只是张一张嘴的事,宣宁却犹豫了。听到那人声不断往这边靠近,宣宁只觉得心脏扑通扑通剧烈的跳动着,而原田的手紧了紧。才几步路的工夫,他心里转过了不少念头,最终却放弃了呼救的打算。自己已经被挟制住了,没必要再让这里的居民也陷入到危险里,毕竟……抓住他的是日本人,会不会投鼠忌器很难说。谁知他没了出声的意图,却听到了一个声音说:“诶?!你不是那……”这个声音很有点熟,对声音向来敏感的宣宁迅速将它定位在以前按摩店的一位熟客身上。“……不是那小宣师傅么?”宣宁忍不住苦笑了,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他哪里料得到这位客人家住在这?只是他哪敢随便答应?原田的手几乎要掐进胳膊里,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宣宁若无其事状继续向前,只抬手摸了摸耳朵——以前在手佳按摩店,这几位熟客和他开玩笑的时候,提过既然他看不见那有什么问题就摸耳朵好了。终于走过了那位客人,一步,两步……还没上车,对方狐疑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宣师傅!我没认错你!你这是……啊!你遇到坏人了!”“……”宣宁在心里翻起了白眼:您倒是明白了我刚刚的动作,也知道遇到坏人了,可怎么就不赶紧报警,非得把这话说出来呢?这不给自己找麻烦吗! 第71章 将他二人的互动尽收眼底,林老爷子笑了笑:“小朋友你给我评评理,这小子几个月不来看他爷爷,是不是不该啊?”宣宁也笑:“的确不该。”林老爷子很得意:“我就说嘛!这次要不是有事急着找我帮忙,我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自己孙子一面!倒是没想到一箭双雕了,见了孙子不说,还多了点利息哈哈哈!”他话里显然是说林谦益为了救自己而向他求助,宣宁心头一暖,随即被后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林……爷爷……您是说……不反对我和林大哥?”“干嘛反对?”林老爷子瞪了瞪眼,“你把我当老封建?那我可不干!”他又自夸,“我可是最潮的爷爷!我这一身都是证明!啊我差点忘了你看不到,没事!我描述给你听哈!我这上身可是……下面是……脚上踩的是……”宣宁并不介意林老爷子提及自己的眼盲,他并不喜欢被过于小心翼翼的对待,好象自己是个易碎品一样。就像晏大哥一样,林老爷子也是个让他觉得很亲切的人。嗯……他决定要很喜欢这个老人家!于是他笑眯眯的听对方描述……林谦益痛苦的看了眼老头身上很有混搭风的穿着,默默把头扭到了一边。等林老爷子走了,老康才过来问该怎么处理那帮日本人。这一次林谦益再也没了姑息的打算,眼睛危险的眯起,“你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办!”老康立刻明白,这是老板要滴水不漏斩草除根!等他也先行离开去解决这些后续事情了,车内只剩下林谦益和宣宁两个人。不大的空间里忽而安静下来,气氛有些怪异的凝滞。宣宁很想打破这个沉默,同时他也敏锐的察觉到林谦益尚未发作的火气又蠢蠢欲动起来,他小心地拉了拉林谦益的手:“林大哥?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林谦益看着他,决定明确的说出来,“我在生气!宣宁!你难道就不能多想想自己的安危?你就不能相信我会及时救下你?难道我就这么不可依靠?”被林老爷子打断的火气一下子全盘爆发出来,“你知不知道看着那把枪比住你……我是什么心情?”“我知道!”宣宁脸上闪过焦急,“如果换成林大哥在我的位置,我会是什么心情,林大哥你就是什么心情!”感觉到林谦益的身体因为这句话微微放松了些,宣宁才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蹭了两下,“我知道的。”“知道还……”“对不起……”宣宁软软的低声道歉,“我……我只是还没有习惯。但是林大哥,你原谅我,我会学着依赖你……好不好?你不要再生气了……”原本还有一大堆话想说的林谦益见他这副样子,哪里还发作的出来?只有越来越浓的心疼和怜惜,一点一点在胸腔间漫了上来。第71章 鉴在于心(一)“别生气啦……好不好?”宣宁低低软软的嗓音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耳膜,林谦益只觉得心里头痒痒的,手指无意识的动了动,缠绕在上面的发丝顺滑且柔软,倏忽间就领着他的思绪飘向了宣宁身上另外的部位。他忽的觉得有点口干舌燥,赶紧清了清嗓子,“我没生气了。”“嗯!”听出他语气里的确已经没什么恼意,宣宁放心的应了一声,又强调似的说了一遍,“林大哥,我会学会依赖你的。”“好。”顺了顺他的头发,林谦益要说不高兴是假的。如果说刚开始只是若有所觉,可当两人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是单纯的朋友关系,更深入的情感交融之后,他不可能看不出宣宁其实是有心结的。别看他一贯都笑容满面,仿佛什么也能面对和承受,一个人勇敢又坚强的生活着,还能过得很是那么回事……可对于父母双双抛下自己离开这事,在宣宁心里定然有一处角落,始终存在着阴影。这也难怪,生病失去视力,从健全人变成盲人,已经需要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了,对周遭的一切,比别人都要敏感得多!而这个时候,他发现在一向疼爱关心自己的父母眼中,自己成了拖油瓶,宣宁又怎么可能不惊慌?然而小小年纪的他,又能怎么办?这已经不是撒撒娇就能奏效的事,他只能摆出不在意的早熟姿态,故作坚强的让父母离开。表面上他也的确生活得不错,又聪敏好学上进,只是在认得自己以前,宣宁何曾有过片刻放松?背地里吃的苦,谁知道?谁记得?有时候,林谦益也忍不住对素未谋面的宣宁父母产生一些怨怼的情绪:你们倒是一甩手走了轻省了,可难道就忘了宣宁是你们的亲骨肉,就忽略了他可能有的辛苦和心酸?当然林谦益也不想多提,他现在想的,只是让宣宁丢掉心里的负担,让他放缓步调,享受新的人生。等隔了一天再去辜家上课的时候,宣宁一进屋就被辜老先生拽着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好一会儿,随后才听老人满是后怕的说:“这次可真把我和谦益都给吓坏了!小宣啊,听你师父一句话,反正谦益会派人保护你,你就干脆点别挤公交车了,有条件舒服,享受一下也不是坏事!”宣宁知道他是关心自己,老老实实点头,却压根看不到林谦益在一旁正跟辜老先生眉来眼去:谢谢辜伯伯这番话!辜老先生笑眯了眼:不用客气,把上回那顶好的红芽佛手再送两斤来就成!送走林谦益,宣宁继续上课。其实原本照辜老先生和林谦益的意思,都觉得宣宁受了惊吓,在家里多休息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宣宁却拒绝了。林谦益开头还想劝他没必要这么急切,学东西慢慢来就行了,可在看到宣宁的一脸认真后,将要出口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宣宁是真没觉得自己受了什么惊吓……好吧,要说有也有点,可是一切的负面情绪,在他被林谦益拥入怀里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那样温暖的怀抱,足可抵去从前十年的一切寒冷。但很显然,林谦益对这事是十二分的心有余悸。下午才三点,离平常下课的时间足足提早了两个小时他就过来了辜家,非要亲自把宣宁接到手才肯罢休。宣宁对他的紧张比较无语:“林大哥,那些人不是都解决了么?”他从晏青松那儿知道了一点消息,那帮日本人都没啥好下场。说起来,与穿带瓶上那条性命有关的鬼子好象也在其中,算是间接给那位残魂报了仇。林谦益一本正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宣宁对此嗤之以鼻:“林大哥你变婆妈了。”婆妈?林谦益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好笑又好气地敲了敲他的脑门,“你个没良心的小子,竟然这样说我?”虽然知道他必然不会真的生气,宣宁也连忙求饶,“对不起!林大哥!我……我再也不说出来了!”不说出来?敢情还打算在心里慢条斯理的想是吧?林谦益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好笑之余决定不同这小子计较。看了看外面,他对老康发话:“去刘园路。”“是!”老康一边答应一边换了方向。果然宣宁脸上毫不掩饰的露出几分兴致勃勃,林谦益就问:“我过去的时候你跟辜伯伯都蹲地下室里不出来,今天上课是学了什么要紧的东西?”“对啊,很要紧的。”“是什么?”“这个嘛……”宣宁嘿嘿一笑,嘴角翘出一个调皮的弧度,“林大哥想知道?”“当然想。”这小子又想使坏了,林谦益一眼就看出来他笑容间藏的狡黠,心里头却实在是欣慰到了极点——就是这样才好,才像一般二十来岁的青年!“那……求我啊,我就考虑考虑。”“好,求我们宣宁告诉我。”“唔……考虑完了,还是不告诉林大哥啦!”到了刘园路,林谦益就听宣宁说:“林大哥,你找点卖鼻烟壶的摊子。”他好奇了,“鼻烟壶?难道……今儿辜伯伯给你上的课,就跟这玩意有关系?” 第73章 宣宁继续说:“先看笔触。这种现代的赝品,内画里黑白的部分是谈不上笔触的,墨色没有自然的浓淡变化,没有过渡……呃,因为是机器制了又感光的,还没先进到那地步。线条也常常僵硬得很,没有本身该有的灵动韵味。如果用高倍的放大镜看,只要没经过手工的二次描画,会看到墨色呈现出颗粒状。当然啦,现在的赝品也越做越精细,如果被手工描画过,这个破绽就几乎找不到啦。”“那怎么办?”“听我说完呀!鼻烟壶是立体的嘛,所以胶片在感光的时候不会很均匀,边缘的线条就容易变得模糊。再就是批量制造常常会做很多一样画面的鼻烟壶来,不然就亏啦!所以仔细看内画里的线条不论长短粗细什么的都会很一致,要这还不是假的,还有什么才是假的?师父就给我说的这些。”“嗯。”林谦益轻轻揉了揉宣宁的短发,牵着他越过拥挤的人群,“既然你今天告诉我这么详细的鉴别办法,那我今天就给你淘一个鼻烟壶试试。”“好。”宣宁没有拒绝。可一直到逛完了整条街,林谦益也没在摊子上找到合乎自己心意的物件。见时间有些晚了,他心里一动,就带着宣宁拐到老杨的金石古玩斋里去了。听林谦益这么一讲,老杨自然上了心。他琢磨着前几天刚收了批玩意,里面就有几个鼻烟壶,便一股脑的拿出来让他们俩挑。林谦益看了又看,总算挑了一个递给宣宁,宣宁一摸笑了,“就这个吧。”脑子里的图案和信息告诉他,这只内画鼻烟壶是琉璃材质的,虽然不是清宫造办处流出的精品,却也玲珑可爱。壶里的画是一幅再风流别致不过的美人春睡图,海棠花开得艳光四射,又有蝴蝶绕着花丛翩翩起舞,宣宁一“看”就喜欢上了。老杨察言观色,知道今儿这笔生意又成了,他高兴起来嘴巴更甜:“哎呀!我就说小兄弟是我的贵人吧,这不,每次来都能让我赚上钱啊!”林谦益淡淡看他一眼,老杨真是个人精,晓得讨好自己不如从宣宁入手。当然他不会介意,这也原本就是他故意的。一时间三人皆大欢喜,宣宁和林谦益这才从刘园路离开。等坐着老康开的车回了余槐东路宣宁家的小区,宣宁刚要下车,却听林谦益说:“先别忙下去,老康,你去看一看前面的虾肉馄饨还有没有卖的,有就给我们买两碗来。”宣宁闻弦歌知雅意,晓得林谦益有话想说,便乖乖坐那儿等他开口。等了一会却没听到林谦益出声,他正纳闷呢就被一只手臂揽了过来,湿热的鼻息喷在耳边,叫他全身都燥热起来,“林……”没把称呼喊完,林谦益截断了他,语气肃然:“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么谨慎。”“啊?”宣宁一愣,直觉的道歉,“对不起……”他没法看到林谦益脸上一闪而过的无奈,“不用道歉。知道吗,对我,你什么事都不需要道歉。可以对我任性耍脾气,怎样都好。”第73章 鉴在于心(三)“……”宣宁沉默片刻,他也发现自己的态度有点问题。如果是泛泛之交也就罢了,但他和林谦益是最亲近的关系,是应该彼此依靠和信赖的人。所以……宣宁拧起的眉毛慢慢展开,“好。”满意了的林谦益这才谈起他本来打算说的事,“你刚才在刘园路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跟那些赝品有关?还是跟卖赝品的贩子有关?”宣宁正踌躇着该不该说,就听林谦益又道:“你怎么想就怎么讲,我想听。宣宁,在我面前你还需要有什么顾忌?”“不是顾忌!”两个人的交往相处,光有爱是不够的。如果连思想都无法交流,只一味的各自为政,再多的爱恐怕也会有消失殆尽的一天吧。宣宁连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完却忍不住面带忐忑,“师父要我做的只是在鉴定上把握原则,是我自己觉得,有些事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不是很傻?”“有点。”林谦益微微一笑,“但那又怎么样?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抽手,有什么问题都有我担着。”他顿了顿才一字一句的补充,“再傻的宣宁我都喜欢。”宣宁耳根一热,哦了一声。有了林谦益的支持,宣宁对自己的想法心安理得。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时间,他一直跟着辜老先生学习造假的理论知识。等到辜拙曾随口一问他都能答出个道道来的时候,辜老先生在问过林谦益的意见后,决定将宣宁带去f省的仙游做继续的学习。谁知一老一少才在厦门下了飞机,就被某个人给迎了上来。听他刚一开口,宣宁马上惊喜的说:“林大哥你也来啦!”“高兴么?”林谦益压低了嗓音问他。宣宁老老实实的回答:“高兴坏啦!”林谦益笑眯眯的嗯了一声,冲辜老先生点点头,又漫不经心般解释:“正好集团到这边有点事,我就过来了。”辜老先生鄙视的看他一眼:怪不得那几个地方他一说出来林谦益就选中了仙游!原来这小子是要假公济私!林谦益毫不在意的牵着宣宁上车,等辜拙曾也坐进车里,就由司机将他们一路带往仙游县。这座位于f省的小县城,不需要有眼睛看见,声音就告诉宣宁有多热闹了。穿过人群密集的街道,风尘仆仆的几人被老康领着住进已经定好的招待所里。辜老先生扫视一圈点头道:“外面看着一般,进来倒觉得别有洞天,不错。”“嗯。”林谦益说,“尤其是这里什么设施都很齐备,宣宁会比较方便。”辜老先生给他一记赞许的目光。本来宣宁和林谦益都认为他毕竟年纪大了,又经过了一番长途跋涉,到了招待所就该好好休息一天。谁知辜拙曾不干,气鼓鼓的瞪着两人:“你们是不是嫌弃我是电灯泡?”这老头!林谦益不吭声。宣宁有些好笑,别看辜老是文物界的大家,一举一动颇有风范,平时也时而慈爱时而严格,可私底下,辜老先生还真有像小孩一般顽皮的时候。他拉着自家师父,“师父,我们又是飞机又是车,就算您精神矍铄,也要缓口气呀。”辜老先生就是不肯休息,“我以前也到仙游来过不止一次,现在勉勉强强当个地主,带你们逛一逛!”宣宁不自觉的抬头对向林谦益,林谦益看出他求助的神色,就道:“那好,我们一块出去走一走,摸摸情况。”反正,他也安排了人在身边,不怕会出什么意外。跟着辜老先生走了段路,两人就发现他对仙游确实比较熟。辜拙曾边走边向宣宁和林谦益介绍仙游,“……别看这只是个县城,但却是f省里一些水果的生产基地,比如糖蔗、柑橘和龙眼。再就是特产多!像是兴化桂圆,度尾无籽蜜柚,陈燮柿,还有云庄栗,宝坑番石榴,榜头梧店芒果,书峰青靛,古洋晒烟等等!”“那回去的时候,我们也买一些。”里面的几个名词让宣宁充满了好奇。林谦益当即答应,“我叫老康去准备。”辜拙曾则继续说,“……当然还有工艺品类的特产,什么木漆碗和木雕啊,竹编啊,刺绣和抽纱啊,不过……”他忽然停下来,让宣宁也不由的止住了脚步,“怎么啦,师父?”辜老先生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是为什么带你来这儿的吧?”“嗯,因为要我学制假的经验。”“是了,这个地方,尤其是仙游的赖店镇,那可是在全国都鼎鼎大名的古董造假大本营之一!”辜老先生摇摇头,“这历史可以追溯到三十年前!比如说赝品的字画啊,红木的家具啊……前几天这里的假红木家具还被电视上曝光过!可也没对这儿伤筋动骨……再就是赝品的古石雕,古瓷器。而且每一样,都各有各的销售地,像红木家具一类,多半是往g省过去的。而古石雕,多半往t省去。至于古瓷器,那去的地方就多了。这里的仿品呢,以前是仿制的龙泉窑,到了后几年,更多的则是仿制德化窑。现在这几年,不管什么样的都开始仿造了。”宣宁咋舌:“还真是什么假都造呀!”“呵呵。”辜老先生的语气有些复杂,“你们两个知道么?以前仙游有个干部,就曾经直言不讳的说,造买假古董是这里民间经济的支柱产业!其实也不算错,以前这里穷啊,你们看现在呢?现在好多了吧?况且谁都晓得,这事不犯文物法!你们想啊,环境一宽松,一切又都为经济让步,全民造假成风也就不奇怪了!”怪不得师父要带自己来这里!宣宁理解的哦了一声。 第75章 林谦益见他越说越起劲,挑了挑眉:“你似乎想去拆穿?”宣宁点头,又不确定的问:“可以吗?”将他不安的神色尽收眼底,林谦益眸中闪过柔光,“当然可以。”只要宣宁想,他愿意为他撑起最澄澈的天空。只是……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好在除了那位大婶的哭天喊地,字字句句都在说宣宁冤枉她,以及托儿们的冷嘲热讽,当地人怪异又疏远的目光和游客们半信半疑的神色,宣宁都看不到。不过在宣宁镇定的指出这尊白瓷观音像有多不可信后,大婶的哭声渐渐变得弱不可闻,最后一溜烟的跑了。这场风波在林谦益暗地的动作中迅速平息,不过他走的时候还是没放心,将老康留下来照应宣宁。一个多星期以后,宣宁才跟着辜老先生从仙游回到了b市。刚一下飞机,宣宁就从前来接机的林谦益口中听到了一个惊人的坏消息。“什么!晏大哥出事了?”宣宁晃了晃脑袋……是因为刚下飞机的缘故吗,脑袋晕乎乎的,会不会他听错了?林谦益的语声充满阴霾,“嗯,被带回来的时候受着重伤,全身上下骨折了好几处,肋骨插到肺里,差点就下了病危通知单。”宣宁的心脏揪了起来,“那现在呢?”除了林谦益,晏青松可以说是对他最体贴的哥哥式人物了吧。“不过那已经是十天前了。”林谦益没有马上回答。“快说啊,现在呢?”宣宁追问。“反正命还在,前几天醒的。之前医生就说了,他只要醒过来伤势就没大碍。”林谦益不冷不热的说。宣宁敏锐的察觉到林谦益话音里压抑不住的恼怒,他拉了拉林谦益的袖子,“可林大哥你生气了,对不对?”“哼。”林谦益冷冷的说,“跟这种人生气没必要。”明明就是生气了嘛,宣宁在心里撇嘴,又问:“晏大哥是怎么受的伤?”在b市会有人不长眼去对付晏青松吗?晏青松可不是一个会招惹是非的人。说到这林谦益的脸色更阴沉了,哼笑一声,“谁知道他发什么神经,深更半夜的跑出去跟不三不四的人飚车!”“呃……”宣宁知道他说的不客气,心里却是因为关心晏青松,想了想问,“我们现在去医院么?”“不急,你先回去洗个澡休息放松一下。”林谦益淡淡的驳回了他的提问。这让宣宁知道他真的很生气,而且根源就在于晏青松。想想也是,好朋友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就是宣宁都觉得不高兴!他乖乖的被送回家,洗了个澡又美美的睡了个午觉,才被林谦益接去荣康医院看望晏青松。这一次所碰到晏青松,不同于以往的每一次。即使看不见他的神态举止,宣宁也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晏大哥?晏大哥?”“……啊?小宣?你继续说。”“……”晏青松好象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似的,动不动就沉默下来,一来二去的,宣宁没辙了。他很想知道晏青松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因为车祸还是因为别的缘故,可现在对方根本没有交流的打算,他总不能钻到晏青松脑袋里去一探究竟吧!林谦益看不过眼,冷声说:“你还想这个鬼样子到几时?”晏青松扯了扯嘴角,笑得苦涩,“老林,小宣,你们让我自己静一静。还有,等会我家里要过来的话,也顺便挡着吧。”“算了,懒得管你。”林谦益起身闪人,没忘记把宣宁捞出来,“走!在这儿受他的闲气干什么!”宣宁出了门没忍住,问:“林大哥,晏大哥是不是身体有什么不妥啊?”林谦益先说:“不用关心他!”顿了顿才收敛了语气,“没有不妥,几个医生我都和他们谈过了,身体机能目前基本恢复正常了,也没什么后遗症,残废不了!”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晏青松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宣宁自言自语:“那他到底是怎么了?”“谁知道呢!他这个人不会不知道轻重,按理说不会大晚上的跑出去飚车。”林谦益有点烦躁,多年的交情让他对晏青松有足够的了解,思来想去也只有一种可能,“但他又真跑去做了,很可能他现在的异常,就跟他去飚车的原因差不多!”第75章 在窑场(一)“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宣宁不放弃的追问。林谦益黑了脸,“……我又不是他妈!我也不是知心姐姐!宣宁!不许再想老晏的事了听到没!”“听到啦……”林大哥这算是吃醋吗?宣宁悄悄撇嘴,老老实实跟着他在外边的长椅上坐下来。一晚上的时间,晏家过来了好几拨人。宣宁看不到,但从隔一段时间就突然放大的嘈杂中发现晏家的人还真不少!不过大部分人在林谦益的挡驾下都回去了,包括晏青松的爸妈在内,除了一个声音很清亮的女人。宣宁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病房门被一脚踹开,那个女声噼里啪啦的砸出来,“晏青松你小子翅膀长硬了啊对家里人都敢不听话对着干了深更半夜的出去鬼混也就算了知道你受了重伤我们谁都表示理解也没工夫批评你你倒好就想着自个当个缩头乌龟你还是晏家的儿子吗不是从垃圾队里抱来的吧……”“……她是?”宣宁一脸景仰的面向病房,问林谦益。林谦益的声音沉痛之余带点幸灾乐祸:“老晏这下惨了。”“啊?”“这是他姐。”林谦益对晏青松的家庭自然是了如指掌的,他笑了笑,就轻声同宣宁解释,“别怕,晏姐人挺好的。就是……雷厉风行了点。不过……”“不过?”宣宁鄙视他,“林大哥你说句话能不带喘气的吗?”林谦益心想自己倒真和晏青松成难兄难弟了哈,那家伙被他姐鄙视也就算了,自己竟然也被宣宁给鄙视了。不过,这种感觉……挺好。他这才补充完整,“晏姐是军人。”宣宁了然的哦了一声。林谦益又道:“别看老晏家算是部队上的,他爸妈却不想让女儿当兵,晏姐当时高考是偷着填的军校。”他的语气继而有些古怪,“听说晏姐在部队里,非常厉害,比很多男人还要强。”总之一句话,晏大哥的姐姐是当之无愧的铁娘子……宣宁点点头。而且,虽然她说话气势汹汹可字字句句都透着对晏大哥的关切,他忍不住有点羡慕。林谦益发现他的怔忡,揉乱了他的头发,“怎么?”宣宁一点也不想隐瞒他,“就是觉得……有点羡慕晏大哥。”有这么多来看望他的家人,有父母,还有姐姐……“你也有我。”林谦益先说了这句,然后又谈起晏青松家里,“老晏他家是挺壮观的!不算别的亲戚,他爸妈都生了五个孩子!除了晏姐和老晏,他还一哥哥俩弟弟!一向他们家就热闹得很,他们姐弟的感情确实是好。小时候吧,我还老跟他们一块玩呢。嘿,说起来小时候我还暗恋过晏姐……”“啊?”宣宁一听就呆了,“你……暗恋晏大哥的姐姐?”“是啊。”说起这事,林谦益很坦然,“那时候我和老晏念小学,晏姐快高考了,人漂亮性格又豪爽……” 第77章 这么凶!林谦益很委屈的看了眼宣宁,才应了一声,“听到了。”“你是小宣的眼睛嘛,这种事情小宣不成,就得靠你!”果然辜拙曾这句话一出,林谦益立刻不委屈了,高高兴兴的说:“那是,我就是宣宁的眼睛!”晏青松对着他后脑勺撇嘴。“款识嘛,也不能太照本宣科,过于死板。不能遇到一切教科书上没有的款识就认为一定是伪造的,要因器而异。这一点,我倒是不担心小宣。当然,通常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每个时期的款识,多有各自的规律性。像绝大部分的记年款,都是国号加上皇帝的年号。我们熟悉的就有大明宣德年制、大清康熙年制等等。所出现的古瓷里,在款识上仅有隆庆一朝写年造而不写年制。”“嗯!”“……说起明朝,最早的写款从永乐开始,不过只有永乐年制这四字篆书。所以说,我们如果遇到什么大明永乐年制,或者来一个楷书写款,那就假得不能再假!而从明宣德一直到清康熙的年号款,都是六字楷书款。到了雍正一朝,楷书、篆书开始并用,什么六字四字都有。这种情况反倒更要警醒,不要将假的当成了真的!乾隆时期楷书就少了,到嘉庆道光两朝,主要都是篆书款。不过咸丰到宣统三年,又恢复了楷书写款,不怎么用篆书款了。这种规律性……你们要牢牢记着,在遇到器物的时候两相对照,那鉴定真伪也就有点底气了不是?”“是……”因为宣宁无法看到,林谦益听的很认真。宣宁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用心,不由的更加用力的回握住林谦益的手。“除了这些规律,还有一点是颜色。不同的时期,写款时使用的颜料是不一样。你不能强迫清朝人喜欢明朝用的颜色是吧?”“就像您上回说过,明朝到清初的青花款,在放大镜底下能看到颜色下沉,周围还有细小的均匀气泡,而清中后期没有是么?”“就是这样!小宣,来……”辜老先生似乎又瞧见了感兴趣的物件,在一个摊子前面停下脚步,捞起一只瓶子就递给宣宁,“说这是哪种器型。”“小口,丰肩,圈足……唔,是梅瓶。”“那你说说这是哪个年代的梅瓶。”辜拙曾是存心考教他,只笑眯眯的任由他摸着瓶子陷入思索中。“好!”宣宁仔细的摸着这只梅瓶的各个部位,“宋朝的梅瓶,是小撇口,颈子短,肩部特别丰,显得身形修长,非常的秀美,与这只……不一样。到元代的时候,小撇口被改成了板唇口,短颈加高,从直统的样子变成喇叭,体形变大了些,但也不是这样。清朝的梅瓶以明朝为样本,只是口要略高些,和颈相接的地方欠缺了一定的弧度。造型过于呆板,虽然这只瓶子的线条不够优美,却也不是仿造的清代梅瓶。是明朝早期的器型!”他很肯定的下了结论,“虽然仿造的不算很到位,但卷唇口,肩丰而斜,下身略胖,不那么秀长,显得平稳而古拙,还是比较符合特征的。”辜拙曾不置可否的又换了件瓷器,“你再说说这个。”“这是……笔筒。”宣宁细细的摸着,修长而白净的手指在瓷面上拂过,“是清代的笔筒造型,不过顺治年间的体形比这个要高,平底没釉。雍正以后的笔筒胎体要比这个宽,胎壁也略薄一些,底部是圈足,也和这个不一样。这只笔筒,是用的康熙的器型。那一时期的笔筒体形稍微降低了一些,胎壁不厚不薄,底部是璧足。就是中央有一小圈下凹,凹圈外是平坦的,涂上白釉后类似玉璧。”“再来……”直到宣宁把诸如宫式碗、观音尊、太白缸等一系列器型都讲得头头是道,而脚下的路也基本到了市场的尽头,辜老先生才停下这个过程,一脸惊讶的问:“我说你们还这么好的精神呢?肚子也不饿?我可既累又饿了,你们也知道,老人家是累不得也饿不得的。”“……”三人都很无语,心想什么叫强盗逻辑?这就是货真价实的强盗逻辑,绝非仿造的赝品!去老康定好的宾馆吃过饭又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还是辜老先生最积极。他砰砰砰的依次把几扇门全给敲开了,“还睡!我老人家都没睡了!快起来快起来,今天咱们往窑场那边去!”宣宁还好,他一向就是个早睡早起的。林谦益也还好,自制力够强。只有晏青松出了门还一个呵欠接一个呵欠,半眯着的眼睛就没睁开过!辜老先生所说的窑场,就在景德镇古窑的遗址上。虽然经过整修和开发,现在的窑场全修建成明代作坊建筑,也只能借由园林式的布局来还原一番几百年前御窑厂的风貌,但在几十年前,这个地方还没开发前,倒真是一个淘弄宝贝的位子。当然辜拙曾今儿到这里本来就不是为了淘宝,而是要带着宣宁学习怎么制瓷。窑场展现在外面的,是一系列的瓷器生产工艺过程,一行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游客开始过制瓷的瘾了。辜老先生的脚步丝毫没有在这里停留,他径直带着宣宁往里走,东绕西拐的,最后到了一个相对偏僻得多的位置。大概是听到外面的人声,屋子里的人走出来,嗓门特别大,“是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啊是辜老哥!辜老哥快,快里面坐!”“费兄弟近来还好吧?”辜拙曾和他互相寒暄。宣宁第一次发现自家师父还有这么……市井的一面,正稀奇呢就发现他们的话题到了自个身上。“……辜老哥的徒弟那还用说!不过嘛,我还是得自己掌掌眼。这样吧,老哥你先等一下!”费老风风火火的扔下几人到了里面,过了会又抱着一摞盒子出来,“这些碎瓷,让你徒弟先给说道说道?”“行!”辜老先生毫不犹豫的让宣宁过来。只是他却没有料到,宣宁刚摸到第一块碎瓷,整个人就往旁边倒了下去。第77章 在窑场(三)“他醒啦?”“看样子是醒了。”“呵呵,醒了就好……”找回意识的刹那,宣宁忍不住微微蹙起眉毛。脑袋涨得发疼,刚才在那个迷雾一般白茫茫的空间里,肯定是莫名其妙的又多了点什么,就像前面的几次一样。等他回神的时候,却发现这个并不熟悉的语声显然别有所指。身为一个盲人,宣宁的感官本来就比一般人更灵敏一些。更何况从十多年前开始,讥讽的、轻蔑的、鄙夷的唇枪舌剑,又何止碰到过一回两回?他马上就辨认出费老的言语中,分明就夹杂着针对自己的轻蔑和讥诮。可他不过与费老初次见面,费老有什么理由要针对自己?宣宁皱着眉毛,瞪大了无法视物的眼睛,黑色的眼珠一动不动,透着一丝茫然。将他这副模样尽收眼底,林谦益心疼的摸了摸他的短发,“还好吧,是不是又跟上一回一样?”“嗯。”宣宁连忙回答,“林大哥,我没事。”“那就好。”林谦益早就知道了宣宁昏倒的秘密,心中反倒比辜老先生和晏青松更镇定一些,听到他这样说更是彻底放心了。不过——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费老,似乎自己刚才的泰然自若,加深了对方对宣宁的误解?宣宁搞不明白,林谦益却对费老的心思再清楚不过。宣宁迟不昏早不昏,偏偏在费老让他鉴玩那堆碎瓷片的时候昏,本来就对眼盲的他不怎么信任的费老,会先入为主的将宣宁当做沽名钓誉的人也不奇怪。林谦益又瞥一眼辜拙曾,见老人也只若无其事的淡淡笑着,他就没有做声,只放柔了眼神——这可是他的宣宁,已经渐渐褪去蒙蔽其上的尘埃,焕发出新生一般温润光泽的宣宁,还用得着担心得不到认同?的确如他所料,费老对宣宁很有一些怀疑。开始见宣宁昏倒他也紧张了一下,可很快这份紧张就转变为鄙夷。他心想这小子肯定是搞不定这些碎瓷在装昏!不要说自己那个老兄弟是赫赫有名的文物专家,就是再厉害的专家不也有打眼的时候!“没什么不舒服,就继续吧。”辜拙曾浑然未觉般笑眯眯的说。费老狐疑的看看他,又看看宣宁,会是自己多虑了吗?但看到宣宁有些心不在焉的摸索着碎瓷,他又坚定了自己的怀疑。事实上,宣宁现在是在想好象这次昏倒的时间缩短了不少,难道一次比一次用的时间要短?当然,不一会儿他就收敛了心神,全神贯注在手中的碎瓷上。不知不觉的,他的眉宇间漏出些许喜色。“怎么样?”辜老先生问。“嗯,摸完了。”宣宁回想着这堆碎瓷,果真是各有各的特色,而且费老的收藏明显比师父更丰富。 第79章 回宾馆的路上,宣宁低声将前不久自己昏倒的具体情形告诉了林谦益。林谦益沉吟片刻才说:“跟我想的八九不离十,看来只要是古董,就有可能残留一些能进化你那种能力的东西。”“嗯。”那块湖田窑影青瓷里的是窑厂古代匠人的残魂,从以前那几次来推断,或许在千百年前也曾发生过惨事,才让匠人的魂魄寄居在瓷器中。只是时光荏苒,再想找出当初的真相,可能性也约等于零了。“你试过没?”“嗯,试了的。”就在窑场里,宣宁就尝试着用过了。果然眼睛有种凉丝丝的感觉,看来真的和沈其郴说的一样,这种特殊能力的根源还是在眼睛里。“那就好。”林谦益没有再问。宣宁悄悄拉住了他的手,到宾馆里也没放开,那情形有点像他挂在林谦益身上。惹得旁边晏青松一直憋着笑,辜老先生更是肆无忌惮的笑出声来。有句话说,上帝关上了一扇门就会给你打开一扇窗,他觉得也许真的如此。他是失去了眼睛,可现在仍有“看到”的机会。没错,他谁都没有告诉,自己其实有了一个奢望:如果异能继续进化,是不是有一天,他也可能看到林谦益?是啊,他想看到他,真正的看到他,而不是仅凭触摸去感受。作为费老的徒弟,宣宁开始学习怎么制瓷。制瓷的基本流程用二三十个字就能概括:取土,练泥,镀匣,修模,洗料,做坯,印坯,旋坯,画坯,荡釉,满窑,开窑,彩器以及炉烧。听着仿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可轮到自己真的上手做,就会发现其实压根没有这么轻易。晏青松对此很有点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后悔:“我看《人鬼情未了》里挺简单的嘛。”林谦益鄙视的看他一眼:“那是制陶!艺术和现实都分不清楚了?老晏你是那回撞车把脑子撞坏了么?”“……我不是被撞坏的,是被你气坏的!”林谦益微微一笑:“反正是坏了。”晏青松直翻白眼,并反省自从车祸以来直线下降的战斗力。宣宁乐呵呵的听他俩扯来扯去,手上的动作倒是没有丝毫停顿。说来也怪,他此前明明就没接触过制瓷的工艺,可上手的时候,那双手简直比按摩的时候还要灵巧!每每林谦益看着看着,全部的心神就会凝聚到那双修长的手上。如同上好白釉的柔和色泽,让他心里也柔软成了一片。费老则因此对宣宁愈加严厉,教课时很少有和蔼可亲的时候,宣宁出一点错漏都会被他狠狠的教训一顿。但他的确是把宣宁当做关门弟子了的,他教的制瓷手法巨细无遗,除了不同于现代的批量生产方式,延续老传统以外,更有好些与众不同的苛刻要求。就好比说取土,取到的土首先要经过碓舂,再将色澄质细的土用溪水淘洗干净,才制成砖形的瓷土块。费老要求土和溪水都必须是特定的,时间地点错一不可!而且还要有特殊的搭配!“别看有的土好,有的水也好,但是混到了一起那就是垃圾!”费老毫不留情的批评起辜老先生一时兴起调制出的瓷土。三个年轻的都没敢吭声。辜老先生气极反笑:“你经验丰富!你怎么就肯定我不是找到了新的搭配?”费老理所当然的说:“铁定不是,你当我没试过啊?”也就是说,他也曾经做过垃圾……辜老先生心理平衡了。费老要把自己的和家传的经验全部教授给宣宁,就是辜拙曾在这种时候,也会自觉的避嫌闪人。不过当林谦益也打算出去时,却被费老给叫住了,“你,留下。”林谦益不动声色的站定,就听费老继续道:“你和小宣关系不一样,你是他的眼睛,就不能不了解这些东西。”他再一转眼,便看到了宣宁一脸的理所当然,心头忽的一动,“我明白了。”费老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你明白什么了?”“没什么。”林谦益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他,只在心里说:我明白我和宣宁之间,并不需要避嫌。而作为决定材质好坏的关键,费老对练泥的要求更高!“不许停下!”“是!”宣宁在费老的指点下不断拿木棍搅拌着缸里的水,刚才制作的瓷土正浸泡在水里,这种做法是为了让杂质从瓷土里分离出来。直到他手都软了,费老才进入下一个环节。拿特制的马尾细箩——这种工具费老要求他学着制作而不是用大众版——来来回回的过滤上一遍又一遍。镀匣之后是修模,宣宁在修模上显示出出类拔萃的天赋。虽然他眼睛看不见,但他做出来的模坯,比健全人制作的都要到位。似乎只是一个模坯,就天然呈现出一种美感。晏青松曾好奇的量过一回,当即肃然起敬:“小宣,你这手跟尺子似的!”不差分毫!当然宣宁的缺陷同样明显,就是在画坯上。一个画字说明了一切,这种天生的缺陷,实在是极大的限制。更何况要画坯画的好,就是健全人也未必一定能做得到。于是乎,费老将眼光转向了林谦益,要求他必须能同宣宁配合,理由很充分:“能学东西不好么,你跟小宣要默契呀,正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其实就算他不这样说,林谦益也会接受他的安排。不过在宣宁的两位师父眼里自己不是外人,这种感觉挺好的。就这样,日子过得飞快,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宣宁和林谦益终于有所进步,能合作制出勉强让费老满意的瓷器了。当然对他们来说,光学会制瓷还不够,辜老先生和费老时不时的提点,更是让宣宁知道了仿制古瓷时的侧重点在哪里,如果要辨认出仿制的古瓷,能从哪些方面入手。这天宣宁又制出一只让费老较为满意的瓷碗,费老大方的给他和林谦益放了天假,自认为被忽略许久的晏青松提议第二天一块去淘宝。林谦益看宣宁也露出一丝兴致,自然答应下来。宣宁当然是想去的,要让异能进化,就得遇到更多拥有残魂的古玩。这一类的古玩往往会比较珍贵,不是想摸就能摸到的。如果可以的话,在古玩市场里淘弄,机会总比别的时候要大一些。三人先去问两位老人意见,谁知他俩不约而同的摆摆手让他们自己决定,转身就勾肩搭背的跑去泡茶馆听戏了。费老在走前给了他们几个古玩市场候选,其中有一个鬼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要不去这个吧。”晏青松以前也不是没去过鬼市,只是凭他的眼力,大天光还能走眼呢,黑灯瞎火的就别提了。“宣宁觉得呢?”林谦益问宣宁意见。“我也想去这个。”鬼市也称晓市,一般在凌晨三点左右开张到早上七八点。虽说货物难辨真假,却也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东西在这里脱手,真品比寻常的古玩市场要多。“那好,就去这个。”一大早天还黑就出了门,才不过三点钟,秋日的凉意被放大了。即使进入到鬼市的范围内,也感觉不到多少人气。不管是商贩还是顾客,似乎都刻意的保持着神秘感。在暗淡的光线中,无论是人还是摊子都在影影绰绰中变得暧昧难明。 第81章 林谦益问:“你有什么打算?”对自己的喜恶,在林谦益面前宣宁从来都不会掩饰,“我讨厌这个人。”“讨厌啊……那我找老康去以牙还牙?”宣宁先是不置可否,走了两步心里忽的一动,“等等!先别跟康先生说……也不是,就让康先生替我们防着点就好啦!”“你有什么主意了?”而且还是鬼主意!天色正在变亮,微微偏着脑袋的宣宁唇边分明噙着一抹狡黠的笑,林谦益哪会不知道他肯定是有什么想法。“是有一点。”宣宁又翘了翘嘴唇,抬起手一把将林谦益的脖子往下拉,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林谦益开始还认真听着,一边仔细思量,宣宁的这点算计虽然没多少技术含量,但很贴合眼下的实际情况。渐渐的,他就发现自己免不了的心猿意马起来。宣宁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耳廓上,浅浅的,热热的。他眉毛一挑,突然把脑袋一偏。两人的唇瓣在宣宁的措不及防中擦了个正着。“……林大哥!”现在虽说才六点左右,可天已经不暗了,周围还那么多人!宣宁觉得整个人都要烧着了!林谦益笑眯眯的看着他先是呆呆的,继而从脖子到脸露在外头的皮肤都染上层艳色,仿佛铺在霞光里的上好白釉——他这一声听在耳里与其说是嗔怪,不如说是撒娇,林谦益拉长了语调:“嗯?”宣宁沉默。不远处见他们拉下走回来的晏青松翻了个白眼,先解救宣宁,“老林你够了!”又抱着胳膊做颤抖状,“同学你就行行好成不?别动不动的就这么肉麻呀!没见我鸡皮疙瘩越来越短命了吗!”林谦益不以为然:“难道你想让我给你的鸡皮疙瘩找个医生?”晏青松扬起下巴:“我要求得跟我的鸡皮疙瘩长相一致的医生!”“噗——”没憋住宣宁也笑了,总算把刚才暧昧却窘迫的气氛抛到了脑后。三人说说笑笑间将一切商定下来,又喊来老康配合行事。而这个时候的陈少,也流连在各个摊子前边,看花了眼。要说鬼市的氛围总被渲染的很到位,不论是开市的时间,或者人们压低的嗓门,还是仿若鬼影般的摊子,都将神秘奇异和珍贵烘托到了颠峰。所以在这里很容易上当,人们一见这么多古董,想到这里见不得光的物件,难免心里会产生些偏差。可实际上呢?现在的人谁没学乖?哪会那么容易就给人捡到漏?真品不是没有,但往往被开出了天价。离鬼市收摊大概还有快一个小时的时候,陈少注意到了宣宁。他一开始并没发现宣宁瞎了,后来碰到好几次才留意到,心里咕哝着就忍不住愈加留心。等到发现他们买了不少东西的时候,他投放过来的注意力更多了。这时他发现对方又相中了一块砚台,陈少是搞不清楚好坏的,看着倒是那么回事,雕得挺漂亮。不过就在那瞎子的同伴把砚台买下来后,陈少就见旁边急吼吼冲过来一人,这人抱着个皮包,皮包里漏出来人民币的一角告诉他那里面都是钱。这人一来就追着老板问:“砚呢!我那砚呢!我不让您给我留着的吗?”老板很无辜的说:“刚被买走了。”这人一脸的如丧考妣,陈少摸了摸下巴,敢情那砚台是个好东西?他正想呢,又听到远远近近不少人在议论那行人,说他们眼光精准老到,淘东西一淘一个准!陈少想了想,眼珠一转,忍不住悄悄的跟了过去。宣宁耳朵尖,分辨出他们身后多出来的脚步声,眉眼都不由笑得弯起。林谦益一眼瞧见他得意又狡猾的样子,忍不住也微微一笑,附到他耳边低声问:“鱼上钩了?”宣宁不自在的想偏头,只是耳垂上湿润的触感让他像被定身了一样,好一会才答了一声嗯,又补充说:“应该就是他,我听的出来。”林谦益没放过继续捉弄他,边咬着他的耳朵边说:“那好,刚才你说的那面镜子,我记得就在前面一点。”第80章 鬼市(二)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宣宁还没顾得上喘口气就感到手里被林谦益塞进那面乳钉蟠螭纹透纹镜,紧接着摊主洋洋自得的声音响在耳边,“怎么样,还是觉得我这东西好?”宣宁心想要不是他们要借机设套给那位陈少,谁会跑回这个全是假货的摊子来?不过还好早知道鬼市有规矩叫只看不说,当时没被老板知道他已经鉴定出镜子的真假,不然还真没法演下去了。这时林谦益按他们计划好的说:“那倒未必。”宣宁随后跟上:“对啊,刚才我还拿不太准……但现在,我敢肯定这是假的。”摊主不高兴的黑了一张脸:“朋友,你们是来淘东西呢还是拆我的台啊,不知道鬼市的规矩?”就算这是假的,蒙不了你们他也能去蒙一下别人的好不好!宣宁和林谦益都假装没发现陈少正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当然也就更没发现他喊了个人过去又交代了一番。摊主刚要把这面镜子给抢回去,就看到摊子跟前又多了个人,他立马堆起一脸笑:“客人随便看哈!”谁知那人对他不假辞色,反倒对宣宁很客气的问:“小兄弟,我刚才听到你说这镜子是假的?真是假的?我先也看到过它,还打算买回去呢。”老板彻底黑了脸色,苦大仇深的瞪着摊子前的三人。“是假的啊。”宣宁说完就摆出一副要闪人的样子。那人急了,拉住他的胳膊就说:“小兄弟你别急着走啊,给咱说道说道?”林谦益沉着脸把他的手扒开,宣宁则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老板要我不说话。”那人瞪了老板一眼,“不用怕他,你说呀。”老板哼了一声,“一个瞎子的话也信,白痴。”宣宁假装没听到,“我说了你也不要大声嚷嚷。”那人爽快的答应:“行,你快说吧。”宣宁扯了扯嘴角:“我看不见是真的,可是我能摸!首先这面镜子的铸工比较粗糙,不论是流铜、铸点还是模痕到处都有,虽然也修整过,却很生硬。而且它的每一面都缺乏平整度,显然不是真品。因为真品在精铸后,还会经过二次修整和精心打磨。”那人边摸着镜子边朝不远处偷看的陈少点头。“再就是上面的螭纹,也跟战国时期的蟠螭形象不符。我摸过真品的螭纹,那可不是这面镜子上的样子。”宣宁又朝林谦益努了努嘴,“其他还有一些问他吧。”那人连忙向林谦益点头示意。林谦益便道:“还有就是材质,从镜面开天窗的地方所呈现出的色调来看,铜里加了铅和镍。真品汉代铜镜是铜锡合金,不会出现这种色泽。另外假锈也做的太假了,明显是用颜料仿造的五色锈,再拿笔点涂上去的。你看,很不自然,对吧。” 第83章 被这群人盯着宣宁还真有点傻了,于是对递过来的物件来者不拒。要不是林谦益发现他额角冒汗就果断的和晏青松找了个借口把他带走,只怕今天宣宁就得脱力了。他们走得急,谁都没发现在围观的人群里,有一个人看的不是宣宁,而是晏青松。第81章 宣宁的工作室(一)那天从鬼市离开三个人又满景德镇的逛了几圈,回到宾馆已经是下午了。费老和辜老凑一块正在那儿摆谱下棋,听到他们进来,俩人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等听了那位陈少的事,费老才勉为其难的出声:“这点小事就别提了,做都做了!再说谦益你又不是个怕事的!哦对了,下回记得把我的罐子要回来。”“……”这事就算拍板了,宣宁注意到接下来一直很平静后若有所思。似乎二师父在景德镇也是相当有背景的,想想也是,不然他老人家能在御窑厂里圈出那么大一块地方?当然这些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就是。离元旦还有几天,林谦益越来越忙,几乎被捆在电脑前离不开,费老也开始赶人了。宣宁刚一露出不舍的样子,就被费老在脑门上狠狠敲了几下,“你想在我这养老啊?该教的我可都没保留,想把我最后一点油水也榨出来?我可不干!快走快走!”……于是第二天四个人都被送上了飞机。宣宁知道费老说的不错,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要练手就算回b市也不怕没机会,犯不着一直跟在费老身边,他只是舍不得罢了。何况出这趟门的另一个目的,可以说是圆满达成。晏青松的伤势差不多痊愈了,心情明显也开朗了,也该到回家的时候了。这不,下飞机刚踩到b市的土地上,晏青松就张开双臂做出拥抱天空的陶醉模样,抒情一般大声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宣宁和林谦益不约而同往后面挪开一步,表示压根不认得这人。早一步回来的老康安排了人手来接他们,被领着坐进车里,再一路往余槐东路过去。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落到鼻尖的冰凉告诉宣宁天上开始纷纷扬扬的下起小雪来。b市的空气弥漫着一股寒意,但手被紧紧握在林谦益掌心,他一点也不冷。洗完澡还没来得及把衣服穿完,宣宁的手机就响了。林谦益被他裹在被子里捞手机的样子逗乐了,干脆把手机截下来自己听。电话那头是晏青松,“小宣!你出名了啊哈哈哈……”林谦益皱了皱眉:“什么出名?”晏青松也不吃惊:“老林是你啊!正好,你到网上看呗!我在景德镇那儿被你们管着没法上网,回来一上去就看到小宣了哈哈哈!”“……发地址来。”“行!”晏青松飞快的把网址发给了他。等林谦益点开一看,才知道晏青松说的还真没错。那个地址连接的是一个视频,叫“快出来看鉴宝神人啊”,上传视频的人介绍说自己某天在某地看了场热闹,见到一个盲人鉴定师,一下惊为天人,于是与大家分享。看到名字和介绍,林谦益就知道了视频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宣宁。点开一看,视频的内容也很熟悉,就是那天在景德镇的鬼市里,与那位陈少的交锋以及之后宣宁帮其他人鉴定的经过。林谦益回忆了一下,当时确实有不少人拿了手机相机在拍。他也没当回事,倒是忽略了现在有点什么新鲜事就容易被捅到网上去。显而易见,如今玩收藏的人越来越多,对鉴宝神人的关注率自然不低。视频的人气每天都在往上窜,从底下的评论还能看出,宣宁有了一帮不知身份的粉丝。宣宁这个时侯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他好奇的问:“是晏大哥?他说什么呢?”凝神听了一下他露出一丝迟疑,“这些声音……怎么好象是上回……”“就是那次。”林谦益把视频告诉他,“宣宁,你怎么想?如果不想让视频流出来,我会想办法安排。”“可是……”宣宁拧起眉毛,“那样会让你很为难吧?”虽然对眼下的情形有点始料未及,但他心里却冒出另一个念头,越想还越觉得可行。于是他翘起嘴角,“再说林大哥你可以反过来想嘛,我可是因为这出名了呀!”“你又没巴望着出名。”林谦益知道宣宁肯定明白什么叫“人怕出名猪怕壮”,视线一转却捕捉到了他透了丝狡黠的神色,不由的挑了挑眉,“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宣宁抗议道:“……什么叫又!什么叫鬼主意!”“哦……是好主意,你说吧。”林谦益立马改口。他这么从善如流宣宁也不好再纠缠,又在心里琢磨了一遍,才字斟句酌的将他刚才的想法说了出来。林谦益等他说完又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半晌,“你确定打算这样?”别看他在集团里处理起公事来大刀阔斧,在宣宁的事情上却十分谨小慎微。宣宁毫不犹豫的点头:“是的。林大哥,你知道我以前想开按摩店,但后来跟着师父学习得越深,我就越想一直钻研这些东西。可是我不能一直坐吃山空,所以我希望能找到学习和工作的平衡点。”林谦益不可能说自己养得起他,因为知道这样说宣宁铁定会恼火。宣宁看着乖巧,却并不是一个没有原则能轻易拿捏的人。过去那么艰苦的时候,他都一个人挺过来了,又怎么会甘心无所事事?但林谦益也不以为然,“你随便捡个漏转手卖了,那钱怎么的也够花了。”“不行。”宣宁摇了摇头,“捡漏来的东西顶多用来救急,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让文物从我手上流出去。”林谦益无奈的看着他,“这下好了,被辜伯伯教成一个老学究了。”宣宁扬起下巴:“老学究你就不喜欢了?”林谦益微微一笑,“不,什么样的宣宁我都喜欢。”他长臂一伸,把宣宁揽在怀里,“而且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想做,我就支持你。”宣宁心里暖乎乎的,埋在他怀里的头蹭了蹭,“谢谢。”林谦益眸光一暗:“要真想谢我就别动了。”他咬牙纠结于自己身体的状态,却没发现宣宁脸上倏然闪过一抹异色。才几天的时间,网络上关于眼盲鉴定师的消息愈演愈烈,不管是各大门户网站,还是各个论坛微博,话题都围绕在其左右。晏青松开始还只当个热闹看,渐渐的就觉察出几分不对劲来。要知道意外的一炮而红不是没有,但更多的情况都是有人推波助澜的。好几次网上的大事件,起因都不外乎炒作。他一想不好,赶紧拨了林谦益的电话。谁知他把情况一说,林谦益的响应却不积极,“没关系,等着吧。”晏青松一愣就立马转过弯来,林谦益比他在这方面的敏锐得多,要真是有人使坏,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几天后,得到消息的晏青松第一个定制了一对花篮,亲自送到场。满意的看花篮被摆在门口,晏青松冲宣宁嘿嘿笑,“我就说嘛,老林怎么可能对你的事不闻不问,搞了半天是要开工作室啊。”“嗯。”宣宁不大好意思,“晏大哥不要怪林大哥哦,是我觉得没必要说。”晏青松好笑的轻拍一下他,“还没怎么呢就这么维护老林了?”“……晏青松你又无聊到嚼舌度日了?”林谦益恰好走到跟前,听到他这句话赶紧插话进来。晏青松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又压低了声音,“不过老林小宣,不是到现在你们还搞发乎情止乎礼那套吧?我是觉得很多同性恋乱七八糟的不好,可你们这也太矫枉过正了吧?不会是……”他意有所指的朝林谦益下面看去,“老林你……有问题?”林谦益咬牙切齿:“这种事就不劳你操心了。”晏青松浑然未觉般谦虚道:“不劳,不劳,就算我操这份心也不辛苦……啊哈哈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不送啊……” 第85章 一路的忐忑不安在坐到林家的客厅里时达到了顶点,宣宁觉得坐也不对,站也不对,四周的空气都紧绷着,或者绷紧的其实是他的神经?和林谦益的父母打完招呼,对方不冷淡却也并不热忱的态度让他下意识的想抓着点什么。心有灵犀一般,林谦益毫不犹豫的握住了他的手,把自家父母古怪的目光视若无睹,低声安慰:“爷爷马上就下来了。”林老爷子在楼梯口一出现,就是与之前每次都截然不同的威严嗓音,沉得好象让气氛又凝重了几分。然而宣宁的那些忐忑和不安,在听到林老爷子出声的瞬间,奇迹般的消失殆尽。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转变,林老爷子笑眯了眼睛,寥寥几句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小宣啊,过来,坐到爷爷身边来……谦益你别瞪我,又不是不还你了。”不管怎么说,宣宁作为林谦益伴侣的身份,算是被林家认可了。过程既不坎坷,也不曲折,可以说四平八稳,让宣宁吃完饭都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但下一刻他就没工夫晕乎了,林夫人喊他上楼谈话。跟在林夫人身后,宣宁觉得自己活象在上法场,悲壮得不行。却不知道自己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很好的娱乐了客厅里的三人。没错,其中包括林谦益的父亲……尽管他使劲憋着笑,努力板着脸。“……阿姨?”宣宁站在书房门口,迟疑的喊。“来,坐到这儿来。”林夫人对他的感觉很复杂。她看得出这是个好孩子,其实眼睛都无所谓,可他怎么非得是个男的?然而林老爷子的支持和林谦益的坚持,让她也不能明枪执杖的反对——反对会有用?她生的儿子自己最了解,林谦益从小就有主见,她和丈夫根本插不上手。宣宁觉得林夫人的眼神比x光厉害多了,在身上扫来扫去的让他又开始无所适从,想打破沉默却找不到话题。最后还是林夫人先开的口,“说老实话,对你和谦益的事,我和他爸不想同意。我知道你好,不然谦益不可能非你不可。但你也知道,目前的法律还不承认你们。作为母亲,总希望自己的孩子走得更平顺些。我们家这样的,也不是不可能得罪谁,万一迁怒到你身上,谦益也不会好受。但既然谦益决定了,他爷爷也发了话,我和他爸只能顺水推舟。反正你们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想法。我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我和他爸爸的意见,是不干预,远着你们点。万一以后你们彼此相处不好要分开了,至少不是因为我们指手画脚。小宣,你说这样好么?”这一番推心置腹并不亲热,反倒打消了宣宁的顾虑,他抿起嘴笑了笑,“好。”不远不近的相处,对他和林家来说才最妥当。坐在林谦益的车里,从林家开出来,能感到离那儿越来越远,宣宁才悄悄靠在了林谦益的肩膀上,“林大哥。”“嗯?”“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幸福?”“你现在说了。”“嗯。”未来是什么样子,就算有再好的眼睛也看不到。可宣宁却觉得自己能够看到,真的,不就是现在这样温暖而又幸福的模样么!作者有话要说:还有2个番外,更新的时间大概就在最近(^o^)/~~(≧▽≦)/~啦啦啦终于完结了,可以开始写新文啦。第83章 后来(一)“……没错,就是清朝的官帽顶珠。”清代的文武百官有朝冠、吉服冠、朝服、补服、蟒袍等等,其中品秩差别主要看顶珠材料、翎枝的种类和眼数、蟒袍以及补服的纹饰等等。“……是老东西,得是康熙朝的了。就是这是水晶顶,差了点。”一品是红宝石帽顶,二品是珊瑚顶,三品是蓝宝石顶,四品是青金石顶,到五品才有水晶顶,别的先不谈,至少品秩就上不去。清代官员戴的官帽又称大帽,有冬季的暖帽和夏季的凉帽两种。凡戴官帽,都需要在顶珠之下,装一支两寸长的翎管,用来安插翎枝,因此才有顶戴花翎这个词。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戴花翎的,翎枝分了花翎和蓝翎两种。花翎用孔雀翎毛制成,蓝翎则用鹖羽制成,六品以下用蓝翎,五品以上才能用花翎。等那位客人离开,宣宁立刻往后靠在了椅背上。先活动了一下手腕,再端起茶杯喝上两口,唇齿间芬芳的清香弥漫开来,恰到好处的缓解了方才的劳累。别看他大部分时候都没有使用异能,可凭自己的本事鉴定更累人!回头想想,还多亏了那次林老爷子的所作所为。周老爷子被他老人家带来鉴定完,回去还没忘加油添醋的炫耀一番。加上网络炒起来的热度,两相叠加之下,愿意来尝试的人也越来越多。来的人自然会发现宣宁并非浪得虚名,是很有料的。这一来二去的,如今宣宁这家鉴定工作室的名气就出来了,客人的数量攀升得飞快,还五湖四海到处的都有!像刚才那一位送来清官帽顶珠让他鉴定的,是从广西远道而来的。有时候还能遇到从国外来的客人,多亏了林谦益早有准备安排了翻译在这。除此之外,让宣宁最为兴奋的是,这个方法果然有效!当然大部分的器皿内是没有残魂存在的,尤其是那种被收藏保管的经历明显,或者近几年发掘出的。但他也碰到了好几回有残魂存在的器物,比如有一次是一只康熙青花款铜红釉瓶,上面的残魂告诉宣宁这只瓶子的主人曾被冤枉到抄家。有残魂存在的物件的确如他和沈其郴推断的那样,能帮助他的异能进化。到现在,宣宁的异能已经进化了好几次,鉴定的极限已经无法轻易找出。同时他有一种感觉,自己正在向着那个心愿靠近再靠近。他正靠在椅背上想林谦益什么时候过来,工作室的门又被推开了。宣宁的眉头微微一皱,虽然来人刻意放轻了脚步,可他无端的就觉得,对方似乎是他认得的哪个人。但谁会这样藏头露尾?一时间想不出个所以然,对方已经说明了来意。宣宁接过他递来的一只瓷瓶,眉头皱的又紧了些。他知道来人是谁了,虽然对方显然是打算隐瞒身份,故意压低了声音,但他还是听出来这个客人……是胡家华。胡家华有些惶恐又有些急切的问:“是真的么?你可一定要好好的给我鉴定啊!这可是清雍正官窑粉彩五蝠九桃橄榄瓶啊!能够拍出几千万的东西!”宣宁不动声色的扶着这只瓷瓶,根本不用动用异能,这只瓶子说是清代官窑,但摸着虽然也有点年头了,却绝对谈不上是雍正朝的物件,更别提是官窑了。顶多是民国的老仿,做的尽管不错,价格也不会高于一万。等他把实情给胡家华一说,虽然看不见,他也能想象到面前的男人一下子就瘫软在椅子里的样子。“先生?先生?”宣宁假作不知的喊他,胡家华却没有回应他,而是失魂落魄的径直出了工作室,往外头走了。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他嘴里在念叨,“一百万啊……一百万啊就这么……我最后的……”林谦益过来的时候见宣宁静静坐在椅子里,神色间透了一点深沉。“宣宁?”听到他喊自己,那抹情绪很快消失不见,“林大哥你来啦。”“嗯。”林谦益一点也不喜欢宣宁出现刚才那样的情绪,会让宣宁这样无非就是他的父母,他明知故问,“在想什么?”不过这一次显然他猜错了,宣宁说:“刚才胡家华来过了。”“他跑来干什么?”林谦益准确的在脑子里找出胡家华是何许人,警惕的问。“他来找我鉴定一只瓶子。”宣宁告诉他,停了一会才问,“林大哥,你是不是在我辞职之后对他做过些什么?”不然一个能空降过来当店长的人,能因为买到个赝品而绝望成那样?林谦益冷笑一声,没有隐瞒,“没错,谁叫他敢那样对你!放心,不会弄出人命来,顶多就是让他众叛亲离,人人喊打而已。”“……包括故意做笼子让他买赝品?” 第87章 宣宁低着头,无声的笑了。林谦益见他不发一言,只垂着脑袋,心里忽然发慌,“宣宁?宣宁?”然而下一秒,提到嗓子眼的心就放了下去。因为宣宁抬起的脸上不仅没有半分黯然,反倒透着一丝狡黠和……诱惑?没看错,是诱惑。年前那天的景象霎时回到了林谦益的脑海——从家里出来送宣宁回去后,宣宁拉住了自己。一开始他还有些莫名其妙,紧接着却看着宣宁如此刻这般,白瓷似的皮肤上泛起温润柔光,叫人挪不开视线的模样。后来的一切,让他现在想起虽然不至于还像第二天那样腾云驾雾般骨头都轻了,却也始终记得那个晚上心愿达成之后的欣喜若狂。虽然他被意外得知这事的晏青松好一通嘲笑,理由是他竟然被宣宁主动了……“……宣宁?”嗓子被倏然窜至心头的欲望灼烧到干哑,明明宣宁什么也没做,可林谦益发现身体里血液已经开始沸腾。宣宁一脸无辜:“林大哥,不是你说晚上的时间都是你的?”“……”这个臭小子!知道他在使坏,却又表现的如此无辜,真不知是跟谁学的!然而林谦益依然忍不住的心旌动摇。这是他一直以来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人,有令人遗憾的缺陷,却从不会自怨自艾;遭遇到苦痛,却从未想过放弃;坚强又勇敢,聪明而努力。宣宁不动声色,反正自个的眼睛不可能有神采,要怎么无辜怎么无辜,“林大哥没必要忍的,真的!”勾起的唇边带着一丝狡黠,虽然是林谦益引领自己,但宣宁一点都不在意由自己主动诱惑。本来嘛,他们要一直生活在一起,互相依靠的!他才不要林谦益总憋着!憋坏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嘛!林谦益更不用拿自己当不知世事的孩童!所以想做就做的宣宁,论起果断比林谦益强多了。林谦益盯了他好一会,心上人就在眼皮子底下,还一副请君享用的模样,再忍下去,他觉得自己就真像晏青松说的不行了。他吐出一声叹息,手臂一伸,捞住了宣宁,“你啊……”温热里带着湿润的鼻息立时交织在一起,宣宁面上泛起一层仿佛要从外渗进内里般,极致艳丽的红。明明就是个害羞的家伙,偶尔却意外的主动……这种矛盾其实很容易明了,不外乎因为他的心意,于是林谦益的心底益发柔软成一滩春水。不再犹豫,他先吻上宣宁的鼻尖,细细的磨了一会,才慢条斯理的往下,在唇瓣间辗转了好一会,才下定决心般撬开齿列。宣宁惊慌的舌头被他毫不客气的攫住,极尽温柔的交换着吮吸厮磨的同时,也交换着彼此的绵绵情意。不过早春时节,刚进屋没多久,暖气的效果也没有完全发挥出来,浑身却暖融融的。房间内气氛也愈加暧昧而旖旎,仿佛只要有一点火星就会燃烧起来。林谦益的指尖掠过宣宁的脸颊,再顺着脖颈渐下,感受着指腹下微温而细腻的皮肤,他发现自己更加的口干舌燥起来。不过现在,宣宁的表现就让他有些想笑了。青年半靠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好象刚才的诱惑只是个错觉。于是林谦益忍不住出声调侃,“刚才谁那么大胆又热情的?嗯?”宣宁的耳朵随着这句话愈加烧红,他不服气的抿了抿唇,配合着林谦益让身上的衣服被慢慢拉开。对方带着薄茧的手掌从胸前拂过,他不由的激灵了一下,喉咙里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这更加激起了林谦益的欲望,想要把宣宁整个的揉进身体里,下腹紧得发疼。在身体的挨擦中,已经充血站起的部位被什么碰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正好看到宣宁触电般缩回去的手。林谦益微微一笑,反手把逃开的那只手抓住,带着他往身下一按。一边还附在宣宁耳边说:“你一向做事情……不都有始有终的么……”宣宁咬牙,在被逼得几乎要昏头的焦灼里挤出四个字,“得寸进尺……”林谦益轻笑,贴紧的胸膛传递来的震颤让宣宁难耐的动了动。他边在宣宁的肩头和脖颈烙下轻吻,蜻蜓点水一般的力度不会留下丝毫痕迹。边抓着宣宁的手握住自己满是渴望的器官,“感觉到了没?”“哼……”宣宁不想理他,又不愿他这么得意。林谦益的另一只手碰触着他的身下,感受到那里同样慢慢起立,变得精神起来,才满意的让它们并排在一起,两个人的手交错撸动。宣宁不太甘心,下巴忽的一扬,“林大哥你不进来?”“……”林谦益眸色一暗,沉默片刻才发问,“你明天不想起床了?”宣宁还来不及回应,双腿已经被掰开。整个人靠在床头,背后被什么硌着,硬硬的,让全身不由自主绷紧,无法控制的愈加敏感。林谦益的手指沿着囊袋向后,在紧致的入口处开始了折磨人的扩张过程。最后的感官都被淹没在情欲的风暴里,宣宁也不记得自己被迫释放了几次,林谦益在自己身体里又释放了几次。只依稀记得自己求饶的样子,声音在哭喊和呻吟里变得沙哑,浑身越来越酸胀无力。林谦益俨然真打算履行他那句话,第二天宣宁连根手指也懒得动弹一下。他决心给自己放假的时候,就发现林谦益似乎也没准备起床。“林大哥你不去公司?”“嗯,不去。”用不着多问,只需要安静的依偎在一起,就是最美妙的事了。宣宁打了个呵欠,快睡过去的时候心里忽的一动。昨天自己的异能又进化了,上一回就隐隐能“看到”林大哥的轮廓,这一次再试的结果会怎么样?他迟疑的,慢慢的,将手摸到林谦益的手上,感受着林谦益回握过来的力道,开始使用了异能……第85章 独白(全文完)我跟老林是发小。一家医院里出生,一个大院里长大,一起玩过泥巴沙子和玩具枪,一起扯过女生的小辫塞过青蛙到课桌肚里,一起上了小学初中和高中……这家伙长年累月面色冷峻,比较起来我阳光多了。可大概是因为他成绩比我也好多了,所以在女生们眼里,人家那叫稳重!是很稳重,稳重的一直到认得宣宁之后,我才见识到他也有丰富多采的表情和情绪。也懂得生气,懂得高兴,会有吃醋的时候,也会对着宣宁笑得甜蜜蜜。说起宣宁来,其实我挺喜欢他的。别误会,这种喜欢就是对一弟弟的那种!本来嘛,清秀乖巧的人谁不喜欢?尤其他还是一盲人,我觉得我瞬间都拥有了母性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