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登仙》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章 有子灿然 “爹，我要去姜府退婚！” 人未至，声先临。 一道略带疲倦的少年嗓音自门外忽然响起，正在悠哉喝茶的楚天逸被惊得虎躯一震。 迅速敛去面上头疼神色，楚老爹眨眼间已经切换出一幅认真表情，开始与身旁人高马大的糜侍卫长商讨起家族事务。 一道身影轻盈越过门槛跳进房内，少年在自家老爹面前站定，气沉丹田过后再度喊出声来。 “我要，上门，退婚！” 眼见自家宝贝儿子贴脸开大，再装视而不见已然不现实。楚天逸轻咳两声过后看向手旁躬身而立的糜侍卫长，明知故问道。 “老糜，少爷说他想干什么来着？” 侍立在旁的靡呈眉毛微挑，却还是配合的开口回答道。 “老爷，少爷方才说他想去姜府上门退婚......” 高大侍卫长话音未落，少年只觉眼前一阵清风荡起，再然后便见个头高大的糜叔叔倒飞出房间，狼狈落入庭院之中。 站起身来拍拍屁股，靡呈面上表情不变，不疾不徐重新走回到房间内里楚天逸的身旁。 而罪魁祸首楚天逸则已经收回拳头，脸上和煦笑容依旧。 “老糜啊，你怕是昨夜宿醉尚未清醒呦，然儿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 重新端起那尊空荡荡的茶盏，楚天逸的目光一直在躲避自家儿子的犀利眼神，只盯着一旁的糜侍卫长看。 “吹了吹风，宿醉醒了些没？少爷到底说了什么？” 继续无视锦衣少年，楚天逸一边喝了一口空气茶水，一边笑望向靡呈。 “启禀老爷已经醒了。少爷他说要去退......” “看来还在醉着。” 砂锅大的拳头再次轰来，只不过还没挨到靡呈身前，便已经悄然收力止劲。 浓眉大眼、样貌老实的靡呈再次倒飞出去，以再自然不过的狼狈模样摔入庭院，将老花农今晨才刚修剪好的草坪花丛砸塌一片。 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叶花瓣，靡呈站起身来，又一次慢悠悠走回到房间之内。 “现在醒了没？” 楚天逸继续忽视一旁的楚家大少，望着走上前来的靡呈开口问道。 “嗯。” “少爷他......” 眼见面前不断重复的这一幕情景，锦衣玉面的少年楚然忍无可忍，上前一步横在了自家老爹与靡呈侍卫长之间。 “爹，别跟糜叔叔演戏了，今天我是认真的！” 愠怒之下，少年白净的面庞之上升腾起一丝病态的红晕。 瞧见少爷面色变化，靡呈也不再陪自家老爷胡闹。 这位脸皮堪比城墙厚的“老实人”对着房中二人躬身行礼，与自家老爷悄悄捻了捻指尖过后便告辞离去。 自家少爷好不容易大病初愈，可不能再次升动了肝火。 直到快步退出主院过后，靡呈这才回过头来瞧了瞧楚家父子所在的方向。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自家少爷真不愧是老爷的种，都是天生不安分的主。 自家这位楚......然少爷，自从醒来之后从没有一天老实安生过。 这不，少爷他几天前才缠着楚天逸，将自己原本单名的“灿”字更改为“然”。 原本在楚府这等豪强家族之中，传承子嗣的姓名更改乃是一等一的大事，可自家老爷却听凭小少爷的任性，由着他将那“灿”改为“然”字，还欣慰笑言为“冲喜驱灾”，饶是让楚府上下与清风城四方势力都为之一惊。 “更名”风波刚刚结束没多久，楚然少爷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不懈努力，试图解除掉自己与那位姜家贵女在出生前便结契下的娃娃亲事。 靡呈也知道，自家老爷根本舍不得责骂自家儿子一星半点，毕竟现如今活蹦乱跳的楚然再如何顽皮折腾，也要比先前强上百倍千倍不止。 对于楚天逸来说，灿儿也好，然儿也罢。 少年现如今能够健康平安的站在自己面前，就已经让男人欣喜万分，高兴还来不及。 卧榻十载，沉疴染身。 大病初愈，一朝苏醒。 在楚家大少苏醒的那一日里，跟在老爷身边三十余年的靡呈，还是头一次见到楚天逸那般老泪纵横的激动模样。 高大汉子迈步走向自己所住的小院，不再掺和父子俩的争论。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少爷的婚约一事，就让老爷一个人头疼好了。 倒是先前陪楚天逸演了那一出蹩脚戏码换得来的赏钱，又能给小小置办一套新衣裳了呢。 ...... ...... 待到靡呈侍卫长离开之后，楚天逸便开始苦口婆心的劝说自家儿子。 只不过从少年那双清澈的瞳眸之中，男人看到了满满的倔强与坚定。 这孩子的眉眼样貌简直与他娘亲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唯独这脾气性子随了自己，都是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主。 无可奈何的露出一抹苦笑，楚天逸叹了口气后终于妥协。 “爹爹说不过你。” 听闻此言，楚然双眼猛然一亮，口中高兴的呼喊出声道：“多谢父亲成全！” 对着锦衣少年郎摆了摆手，楚天逸终于默许了自家儿子的任性要求。 望着小家伙兴高采烈离去的背影，楚家家主抬手揉了揉额角，只觉脑阔儿有些痛。 饶是楚天逸也没能想明白，为何自家然儿会对这一门婚期尚远的娃娃亲如此反感与抗拒。 只不过这位楚家家主似乎是忘记了，自己当年为了逃过老家主的亲事安排，可是差点掀翻了大半座清风城...... ...... ...... 自主院走出，行在连廊里的少年郎抹了一把脸颊，而后抬起头来。 原本喜出望外的表情收敛大半，那张稚嫩小脸之上多出几分成熟与沉稳。 先前在父亲与靡叔叔面前所展现的疲惫病态也随之一扫而空。 扭头扫了扫左右近旁，眼见四下无人过后的楚然一步跃上连廊围栏，而后沿着亭柱三两下翻了上去。 站定在廊亭檐顶，少年抬头望天。 秋空晴朗，碧蓝如洗。 清爽凉风荡起袖袍衣角与少年的鬓发。 张开双臂，少年仿佛欲要将这一整片天空拥入怀中。 大口呼吸着夹带初秋凉意的和煦晚风，楚然闭上双眼，面上神情安宁且祥和。 躺在那张床上十年之久，自己都快忘记这自由的味道了。 抬起双手揉揉脸颊，呼出胸中一口郁气。 翩然跃下连廊檐顶，楚然稳稳落在青石小路之上。 少年郎迈开脚步，向着府外方向走去。 矫健步伐之间，似乎根本看不出曾经抱恙卧榻十年光阴的孱弱模样。 ...... ...... 碌碌尘寰二十载，一朝穿越异世间，却困病躯又十年。 自从异世穿越而来，魂附楚府大公子“楚灿”，在那一方卧榻之上困顿十载的幽寂岁月已然结束。 这十年里，楚然身不由己口不能言，就只能枯燥忍受着日复一日的光阴流逝。 现如今从怪病中痊愈，重新做回“楚然”的他，可再不想为自己增添半点挂累牵绊。 前一世的楚然便是不明不白挂在了前往相亲的路上，连对方的样貌都没能瞧见便撒手人寰，随后便在此界这具病弱不堪的少年身上重新醒来，继而又被困整整十年。 对于相亲都隐隐生厌的楚然，自然更加不会接受那所谓的指腹为婚。 娃娃亲事这种愚昧俗套的婚契方式，可没办法约束住楚然那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自由魂灵。 今日这姜府不得不去。 这婚，我楚然非退不可！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章 有紫嫣然 清风城南，姜府门前。 楚然瞥了一眼停靠在府外的车马随从，心中生出些许意外。 没想到今日里的姜府竟然有客登门，怪不得外面都未瞧见门倌的身影。 “嚓......” 就在楚然伸手准备叩门拜府之际，姜府侧旁偏门忽然开启。 楚然循声望去，便见洞开门扉之内陆续走出一行人来。 目光扫过几位侍从护卫，少年的视线不由一凝，旋即落在了被人群护在内里的两道身影之上。 很显然，这两位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才是一行人的真正核心。 而在两位孩童身侧，一名身着绛红色长衫的盘发女子睁开双眼，淡淡望向了站立在姜府门前的锦衣少年。 ...... ...... 身着红衣的钱晨秀眉一挑，眸光冷淡的看着正门之外那道陌生身影。 今日里的姜府恰逢贵客拜访，家主交由自己的任务，便是领着自家小姐与来宾之中的那位小公子外出散步，在这座清风城四处观光游玩。 只是才出院府，便恰好看见了那位停留在府门前的锦衣少年。 作为高高在上的姜府供奉，迎宾待客这等小事自然不需要钱晨亲自负责。 无需钱晨开口，随行侍卫中便有人心领神会，准备上前询问一番那少年。 “嗖......！” 不等那中年侍卫迈开脚步，一道粉色便跃过了所有人，直直向着府门方向极速飞去。 包括钱晨与那位绿衫小公子在内，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道闷响声便已经响起。 “砰！” 闷响过后，两道身影一并飞出，齐齐撞向了那扇朱红色的巍峨正门。 红衣女子面色微变，连忙张开手掌向前探去。袖中清风后发先至，将失控倒飞出去的两道身形自门前截下。 直到柔和风旋托着二人平稳落地，钱晨这才暗舒一口气。 自家小姐的身形遁法竟然已经抵达了如此境界，就连自己这个当老师的都被一直蒙在鼓里。 只不过...... 重新望向粉衣女童身前的锦衣少年，钱晨的那双美眸之中再没有半点清冷淡漠，而是升起浓浓的疑惑神色。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 ...... 就连钱大供奉现如今都满脑袋问号，更别说后方的姜府侍从，以及远道而来的绿衣公子一行人。 一众人等此刻都傻愣在原地，怔怔望向抱在一起的那对少年少女。 而比在场所有人都更加困惑的，则莫过于被撞得头晕脑胀的当事人楚然了。 虽然有那位姜府供奉出手相助，避免自己被眼前这道粉色身影轰撞到大门之上，怀中之人实打实的剧烈冲击却也让楚然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是苏醒过后的这几日里自己每天坚持复健锻炼，恐怕真要被怀中这家伙撞出个好歹来。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差点被你撞到内出血...... 怀中香软，肋骨生疼，这便是楚然现如今最真实的写照。 不等气血与脑浆都在沸腾的楚然理清思绪，一道略带稚嫩的轻柔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夫君......” 一瞬之间，两世为人的楚然脑海变得一片空白。 少年因为气血上涌而泛红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简直要比清风城罗记商铺内最最名贵的“雪山绢”还要更白。 莫名生出的危机感与求生欲让楚然飞快推开怀中身影，触电一般向后倒退而去。 “夫君当心！” 楚然只听见那粉衫少女再呼出声，便在“咣当”一声巨响之中失去意识。 毕竟此刻他的身后，便是那扇高大巍峨的姜府正门...... “钱姨，救人！” 粉衣少女快步上前一把挽住晕厥过去的锦衣少年，焦急地冲着不远处的钱晨开口喊道。 没料到如此展开的红衣女子轻叹口气，对着身旁的绿衫少年无奈说道： “袁公子，出游一事恐怕要暂且耽搁。” 话语落下，红袖翩跹。 四周清风聚散之间，钱晨的身形便消失在原地。 还愣在原地的绿衫少年只觉眼前一花，跪坐在姜府门前的粉衫少女与其怀中少年便齐齐不见踪影。 跟在这位“袁公子”另一侧的麻衣老人微微睁眼，而后再度合上那双浑浊瞳眸。 有趣有趣。 看来这小小清风城中倒也卧虎藏龙，难怪即便不远万里，主子也要亲自前来走上这一遭。 ...... ...... 大梦如烟泽，光怪陆离幻。 沉浮在明暗交织的海洋中，前世与今生的记忆碎片如洪流一般冲刷着神魂念头。 而在流光与漆黑的边界之外，迷蒙的混沌雾潮如高墙般隔绝一切，又似乎欲要将所有可能尽数吞没...... ...... ...... 猛然醒来，惊坐而起。 楚然手捂胸口剧烈喘息，睁开双眼张望着四周，却不由得有些茫然。 入目所见......竟是一间整洁雅致的陌生房间。 刚刚从浑噩梦中醒来的楚然顾不上细品撩拨鼻尖的淡淡清香，涔涔冷汗便瞬间打湿了身上衣衫。 回忆起此前种种，楚然仍旧心有余悸。 当那名粉衣少女趴伏在自己怀中，轻启朱唇吐出“夫君”二字之际。 少年瞬间觉察到了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自己周遭附近。 那是一缕若有似无的纯粹杀意。 如影随形，冰冷致命。 所以楚然才会在惊惧之间方寸大乱，最终“咚”的一声撞晕在身后朱门之上。 那股气息究竟是...... 忽然觉察到旁侧有目光望来，楚然心头一惊转头看去，却见一位红衣女子正安静立在房间角落。 此人正是先前出手救过自己一次的那位姜家供奉。 “人已经醒了，小姐。” 瞥了床榻之上的少年一眼，钱晨转头对着身后淡淡开口说道。 一颗小脑袋自红衣身后探出，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向楚然，眉目之间满是担忧与自责。 正是先前那名投怀送抱、差点给楚然撞吐血的粉衫少女。 一见此女，楚然浑身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生怕这家伙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毕竟那缕冷彻骨髓的纯粹杀意，至今还让楚然有些胆战心惊。 ...... ...... “气血畅通，身魂稳固，并无大碍。” 收回搭在少年腕上的手指，钱晨语气淡定的开口说道。 粉衫少女闻言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钱姨，我与楚公子有些话要说。” 少女望向红衣女子，后者点了点头后便起身向外走去。 待到钱晨将房门带上之后，偌大的一间屋子里就只剩下少年少女两人。 “夫......” 粉衫少女移步床榻近旁，刚欲开口说些什么，便被楚然急急打断。 “姜姑娘，唤我楚然便可。” 抹了抹额头汗水，楚然可不敢再让这家伙胡乱说话，生怕那缕纯粹杀意再度锁定到自己身上。 眼前少女的身份他已经大致猜到。 毕竟在这座偌大姜府之中，能够使唤那位“红衣供奉”的小姑娘，恐怕也只有一人而已。 少女闻言嫣然一笑，拎起裙角对着少年倾身施礼。 “姜家姜紫，见过楚郎。”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章 情不知何处起 “姜家姜紫，见过楚郎。” 少女欠身行礼，而后大大方方的敛裙坐在床榻边沿，悄然拉近了与楚然之间的距离。 一股子好闻的清幽草木香气扑面而来，令少年不觉抽了抽鼻翼。 不留痕迹的向着里侧挪了挪身子，楚然面上保持着礼貌微笑，可心中的警戒却未松弛分毫。 楚然可以十分确定，先前在姜府门外乃是他与这位姜家千金的第一次见面。 可这家伙的表现却着实古怪，似是与自己熟识多年一般。 更何况在尚未弄清楚那道莫名杀意的来源之前，他实在不敢再与这家伙靠得太近。 苏醒之后的自己虽然也在复健锻炼，勉强可以做到上房揭瓦这等寻常调皮捣蛋事，可与这位粉衫少女先前展现出的速度与力量比起，仍旧属于不入流的杂鱼水准。 而那一缕纯粹杀意所带来的威胁，则不知要高出姜紫本身几千几万倍。 楚然探出一手挡在身前，止住那道不断靠近的倩影。 少年抬起头来，认真打量起来面前的粉衫少女，却正好与那道涟漪流转的夺萃眸光撞在一处。 楚然微微蹙眉，因为他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很多东西。 眼前这位，好像并非是第一次见到自己。 ...... ...... “楚家楚然，见过姜姑娘。” 思绪流转之间，楚然拱手还礼，却不料被姜紫瞅准机会，整个人都爬上了这张宽大卧榻。 背后便是墙壁的楚然已经退无可退，又不好一脚将对方蹬下床去，便只得由着姜紫整理裙摆坐在自己身前。 好在那缕纯粹杀意并未再次出现。 正当楚然还在思忖如何开口之际，却不料被面前女孩抢先一步。 “先前巧遇之时，是紫儿太过激动，还望楚郎多多见谅。” 姜紫语气诚恳地再次道歉，一双美眸之中的歉意若水波荡漾流转，让人望而不忍。 “无妨无妨。” 楚然摆手说道，继而试探性地开口发问：“只不过先前在姜府门外，应是我与姜姑娘的第一次相见，为何......” “这是楚郎第一次见到紫儿，却并非紫儿第一次见到楚郎。” 女孩莞尔一笑，眸光之中的狡黠神色令楚然为之一怔。 小手自腰间玉带之上一抹，姜紫的手中便多出一幅立轴。 “空间法器？！” 瞧见那抹一闪而逝的光芒，楚然不由得暗暗吃惊。 要知道，能够纳须弥于芥子的空间法器可谓十分珍贵，清风城中拢共都没有几件，可眼前少女竟然随身携带一具，姜府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没去管楚然的惊讶，姜紫将那只画轴平铺在床榻之上慢慢展开。 楚然瞥了一眼画像内容，却不由得呆愣在当场。 这画上那道卧眠人像，分明就是自己的模样！ 锦衣少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再看向姜紫的目光之中复杂神色更浓。 “这幅画卷，可是紫儿求了爹爹好久才讨来的呢。” 指尖轻拂画中像，可姜紫的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眼前人。 那双还未长开的美人眸子内里，暗涌的极痴神色令楚然再没法与之对视，少年郎只好转移目光望向画卷上的自己，干笑两声缓解尴尬。 不过当姜紫又从那件“方寸物”中取出来一本画册过后，楚然便再也笑不出来。 只见那本厚厚画册之中，每一页都用极细墨笔勾画出一副副少年模样，或行或坐，或立或走，神采飞扬，无一重复。 这本少年图集的主人公，自然是他楚然楚某人。 而画册的作者，便是眼前这位言笑晏晏的美人胚子。 倘若是对方藏于暗处，悄悄临摹自己这具颇为俊朗的好看皮囊，楚然都还能够理解。 最令楚然毛骨悚然的，是这本画册并非什么新作。 可自己从大病中痊愈苏醒，不过是近几天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位姜家贵女乃是凭借着最初的那副造像立轴，凭空脑补出来自己苏醒过后的千种神态、万般模样！ 一念至此，楚然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这个世界里，应该还没有所谓“病娇”的概念吧...... “只可惜纸端墨痕终究局限，纵使紫儿日日临摹，也勾勒不出楚郎万分之一神韵。” 姜紫冲着楚然眨了眨眼，唇边翘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不敢当，不敢当。” 楚然擦了擦额头冷汗，嘴角抽搐着回应道。 眼下的展开已经大大超出楚然先前的预料。 少年咬了咬牙过后再度开口，一双清澈瞳眸认真望向还在翻页画册的含笑少女。 “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便是要与姜姑娘商量一事。”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再拖下去，天知道还会发生什么离谱展开。 这位美人胚子越是流露出对于自己的爱慕情思，楚然便越是觉得不堪重负，只想早早解除掉那份婚约过后赶紧打道回府。 毕竟这位姜紫姑娘的所谓“喜欢”，给他带来的压力有些太大。 上辈子有句老话说得好。 喜欢上病娇叫故事，可若是病娇喜欢上，那便成了事故...... “楚郎但讲无妨。” 一见少年郑重开口，姜紫随手合上画册，满脸认真的望向面前少年。 望着那双含情脉脉的翦水秋瞳，楚然深呼吸过后便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我这次前来拜访，其实是为了解除你我之间的那道婚约。” 话音落下，楚然却惊讶地发现，那双如画美眸之中并未生出半点惊澜波折。 姜紫表情丝毫未变，就只是笑盈盈望着面前的楚然，却让少年无形之中压力倍增。 楚然此刻都有些怀疑，这位抱膝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当真是与自己同年，只有区区十二岁？ 寻常丫头等听到退婚一事，不都应该吃惊万分，或失落或愤怒，而后再撂下几句“三十年河东河西”之类的狠话拂袖而去么？ 怎么这位主，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 被盯了好一阵子的楚然只得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试探性的问道：“姜姑娘？” “紫儿在的。” 少女颔首致意，表示自己已经听清了楚然先前的话语。 “所以姜姑娘的意思是......” 楚然挠了挠脸颊，满心忐忑的询问姜紫。 毕竟从这姑娘先前的种种举动来看，对方断然回绝自己提议的可能性极大...... “好啊，都听楚郎的。” 少女莞尔一笑，回答再次出乎少年的预料。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章 缘不知何处生 “都听楚郎的，晚些时候紫儿便与爹爹说去。” 少女望着楚然的眼睛笑着说道，回答却是大大超出楚然的意料。 原本他还以为这位姜家大小姐会一百一千个不愿意，死命抓住那一纸婚契来困锁住自己，谁曾想姜紫就这样子轻而易举的答应了退婚一事。 看来这位姜姑娘对于自己的“喜欢”倒也没有多执着啊...... 这让楚然在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心头却又泛起一丝淡淡的遗憾。 少年忽然伸出手来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快速将那一抹莫名情愫驱散。 明明前一刻他还对这位古怪莫测的姜家大小姐避之不及，可如今在听到对方答应退婚的时候，自己竟然又生出那么一丝丝的可惜绮念，当真是让人又气又笑。 拥有的想摆脱，丢掉的又可惜。 果然，即便是在这片异世大陆之中，那座围城也处处存在啊...... ...... ...... 谈妥了退婚一事，此刻的楚然只觉周身枷锁散落，重归自由无拘束。 大家都还是十二三岁的小屁孩，谈婚论嫁、成家立业之类的沉重话题都还太过遥远。 好不容易穿越异世，又蹉跎十年才从那一张病床之上走下来，我楚然还要走遍这方瑰丽世界，俯瞰诸天光景，又怎能被一道娃娃亲事锁死在这清风城中？ 望着忽然间变得豪气干云、踌躇满志的少年，姜紫笑了笑后，便抬手收起卧榻之上的画册与立轴。 瞧见这姑娘小心翼翼收拾画册的模样，心情大好的楚然不免笑着说道：“既然婚契已解，姜姑娘又何必执着于这些。感情这东西还需要自由与空间浇灌，方能结出最甘甜的果子。姜姑娘日后也一定会遇见独属于你的命定之人。” “不用遇见，紫儿的命定之人已在眼前。” 少女小心收好画册立轴后，冲着虎躯一震、当场愣住的楚然莞尔笑道。 “姜，姜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心情犹如过山车一般自云霄重坠回渊谷，楚然结巴着询问向面前俏皮少女。 “紫儿的意思还不够直白么？” 少女眨了眨眼睛，直直望向少年那一双慌乱的瞳眸。 “可是你我之间已再无婚契牵绊......” “婚契是婚契，你我是你我。” 倾身上前，少女轻声说道。 “答应楚郎解契，可不代表紫儿不喜欢楚郎了呢。” 女孩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俏皮，宛若小恶魔一般在楚然耳旁低语。 那张粉雕玉琢的俏脸已然贴到了自己面前，楚然甚至都能够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姜姑娘，你到底喜欢上了咱哪一点啊，我改还不行......” 楚然有些欲哭无泪，原本以为此行最最麻烦的事情乃是那一道楚姜两家缔结下的娃娃亲婚契，谁能想到，真正的麻烦乃是自己的婚约对象，一位不过十二芳华的小丫头。 “那楚郎要改的地方可太多太多了。” 姜紫嘿嘿笑一笑，旋即话锋一转反问说道。 “楚郎又不喜紫儿身上哪一点，为何从初见之时便对紫儿如此忌惮？” 面对咄咄逼人的少女，楚然又不好直接提起那一缕摄人心魄的纯粹杀意，便只好胡乱找些借口暂且搪塞少女。 “我不喜你与那位绿衫天才行走太近。” “楚郎这是吃醋了？那紫儿这就去揍那袁庆峰一顿。” 满脸黑线的楚然连忙一把拽住撸袖子挽胳膊的粉衫少女。 “你境界太低，配不上我。” 赶紧将话题重新引回到二人身上，楚然可不想让这场灾难殃及到无辜群众。 双眸合敛，朱唇微启，吐气如兰。 一点灵光忽然自姜紫眉心亮起，随后一股无形气场便从少女周身迸发开来，轻易便弹开了楚然拉住她的手掌。 少女立地破境，竟是当着楚然的面迈入练气境界！ 楚然已经没办法再做好表情管理，张大嘴巴望着周身气势缓缓消散的少女。 我滴龟龟，十二岁的练气境，这位姜家千金未免也太过天才妖孽了吧...... 翻手捉住少年被弹开的手掌，姜紫似笑非笑地望着楚然轻声说道： “那现在呢？” 瞬间清醒过来的楚然想要抽回手掌，却被少女紧紧握住。 “现在太高了，衬托的我像是个废物。” 楚然也只好无赖到底，继续嘴硬说道。 话音未落，楚然便见姜紫并拢双指叩向自己的眉心。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裂响，少女周身原本平稳流转的强大气息立时间向下跌落，就连拉着少年的那只手也再无余力，只得松开。 姜紫唇边溢出一抹鲜红，整个人瘫软无力向前倒去，跌入楚然怀中。 “你这是干嘛！” 一把接住姜紫，楚然又惊又怒。 这丫头竟是如此胡来，谈笑间便屈指叩碎了自己的练气境修为！ 再顾不上那隐藏极深的古怪杀意是否会出现，楚然扶住怀中少女轻拍后背，助她将那淤塞在胸口的絮乱气血呕吐出来。 吐出一口深红鲜血过后，姜紫的脸色终于有所好转，不再像方才那般惨白吓人。 “现在呢......” 颤巍巍抬起一手，姜紫一边轻轻抚摸楚然的脸颊，一边虚弱问道。 “你这家伙一直都是这么乱来的么？！” 由着少女的亲昵动作，楚然愠怒质问姜紫道。 那一缕纯粹杀意在姜紫跌境之时便已然降临，可这一次楚然却没办法扔下怀中虚弱不堪的少女不管。 硬着头皮擦净姜紫唇边血迹，楚然这才将怀中少女平放在床榻之上，拉来锦被替她盖好。 背后冷汗浸湿衣衫，感知到杀意消散的楚然暗中长出一口气来，只觉自己方才仿佛也经历了一场破境灾厄。 “紫儿对于楚郎，可一向都是有求必应的。” 面色苍白的少女窝在被褥里，一双美眸却未黯淡分毫，望着楚然低声说道。 “姜紫，以后再不许这样。” 站在床边，楚然低头望着榻上少女，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在这一刻里，少年的稚嫩脸庞上流露出一抹与年龄不相符的严肃神情。 “那楚郎对紫儿满意了么？” 姜紫望着那一双肃然眼眸反问道。 “我现在没办法喜欢上你。” 不再遮遮掩掩，这一次楚然直接开诚布公地说道。 通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建立起的契约纽带，又怎能让生长在二十一世纪的那道自由魂灵听之任之？ 感情这东西，是需要时间与共同经历去培养的。 所以上辈子的楚然才会那般抗拒相亲，一直拖到退无可退才勉强答应。 “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寻那位钱供奉过来。” 替姜紫掩好被角之后，楚然叮嘱说道。 目送少年起身离开，姜紫苍白的面容之上再度浮现狡黠笑意。 “只是‘现在’么......” 闭上双眼，少女勾起唇角，自语喃喃。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章 谶言 待到离开姜府的时候，身心俱疲的楚然终于长舒一口气来。 对着身旁钱晨行了一礼，楚然便迈开脚步向着城北方向走去。 那位古灵精怪的姜家小公主终于在钱供奉的照料下安稳睡去，而红衣女子则是目光幽幽地盯了自己许久，最终也并未追问先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是亲自带领自己出府。 少年郎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解脱轻松之余，又不免生出些许惆怅。 这一趟姜府之行，虽说成功解除了绑在自己身上那门亲事，可这位婚约对象却似乎更加难缠。 都说姜家贵女天才早慧，可那家伙也未免太过早熟了一些...... 话说回来，姜紫那家伙的修行天资也当真妖孽，年仅十二岁便已经能够跻身迈入练气境界，若是传出去的话定会在这座清风城中掀起轩然大波。 而刚刚苏醒不久的自己，可是连修行门槛都还未曾摸到呢。 如今此间事了，楚然可不想再与那姜紫产生过多瓜葛，如今的他要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自己真正想去做的事情上。 “修玄，武炼，御剑，踏风......” 少年口中轻声低语，脚步渐渐轻快，眸光中沾染的些许惆怅也逐渐被喜悦与兴奋驱散开来。 上一世里只能幻想空梦的仙玄神通，在这一世里已经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谁人不曾少年梦，梦游星河架月舟？ 冯虚御风跨江海、登临青天揽星辰的自在大逍遥，是任何一位穿越者都无法拒绝的诱惑。 楚然自不例外。 好不容易重活一世，此刻的楚然只想要将先前白白空耗的十年光阴弥补回来，好好领略一番这方大千世界的无限风光。 ...... ......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文一签，童叟无欺......” 行过南街转过拐角，一道吆喝声忽然传入楚然的耳朵。 循声望去，一处卦摊赫然出现在楚然眼中。 一位年轻道士穿着身浆洗泛白的老旧道袍，面上挂着一副圆片茶色镜子，此刻正在伸长脖子招呼着往来行人光顾自家生意。 只不过过路行人最多也只是望去一眼，瞧见那道人年轻模样与清贫扮相之后，纷纷摇头离开。 一道破烂成碎布条的测字幡斜靠在卦摊旁的大槐树上，树边立着一只饱经风霜的陈旧竹箱。 年轻道人坐在一方支开的桌案后方，桌脚处还垫着几摞破书来保证平稳，一身家当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更别说什么混元巾与莲花冠，这年轻道士就只是简简单单挽了个发髻，随手扭了根槐树枝簪在头顶，简直落魄寒酸到了极点。 清风城中也不是没有云游道长路过，无论哪一位都要比这家伙更加肃穆庄严、仙风道骨。 更何况在这天底下，又怎会有一文一签这样的便宜好事？以往那些道士仙长们的金口可都昂贵得很哩。 倘若当真肯花这个冤枉钱，怕不是只能从年轻道士那里买来一两句万福安康之类的吉祥话。 瞧见这位年轻道人卖力气吆喝，却招揽不到半门生意的滑稽场景，楚然忽有些忍俊不禁，“噗嗤”一下子乐出声来。 恐怕这位今日里的营收，都不如长街另一侧那些丐帮兄弟们可观咧。 听见少年笑声，那年轻道士回首望来，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但还是不死心的向着这边招呼道：“这位公子要不要来上一签？不过一文钱而已，买不了吃亏也买不了上当！” 瞧了瞧这位拮据道长的热情笑脸，楚然忽然收敛笑意，迈步走上前去。 嘲笑落魄可怜人，这等恶习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毕竟上一世里的楚然也不是没有坠入过低谷，那段时日里可没少遭人白眼嘲讽。 当那番滋味亲自笼罩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当真很不好受。 再者话又说回来，在这方更加广袤的天地之中，保不齐会又有什么神仙人物闲得无聊，浪迹红尘之中扮猪吃虎。 若是自己太过肆意张狂，早晚有一天会踢到铁板，到了那时可就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自己转世一场，为的可是修行大道、武炼乾坤，而非当一名横行霸市的纨绔二世祖。 “方才是小子无礼，还请道长见谅则个。” 从袖中摸出一粒碎银搁放在卦摊桌案，楚然对这位年轻道人开口说道。 “无妨，无妨！” 以迅雷不及掩耳响叮当之势抄起那粒碎银子塞入袖中，年轻道人与面前这位锦衣小贵人连声笑着说道。 “公子可有什么想要占卜的？” 年轻道士轻咳两声过后正色坐好，望向面前少年温声问道。 “并没有什么特别在意的，仙师随意起一卦便是。” 那一粒碎银本就是楚然用来敲打自己不要太过得意忘形，对于卜命问途这种东西，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楚某人自然是不怎么热衷的。 并未摇动桌上青竹签筒，墨镜道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一番眼前少年，便直接开口说道： “公子好福气。” 听闻道人此言，楚然的嘴角不由一抽。 这位道长不仅将那签筒当做摆设，怎么连生辰八字都不问上一问，只看两眼就准备信口开河？ 这样子摆摊算命，能有人上门才怪嘞。 “那就借道长吉言。” 楚然也不打算讨回那一粒碎银，拱手行礼后便准备告别这位业务不精的算师先生。 “公子留步，我还有一物相赠！” 见到楚然要走，年轻道士连忙出声挽留，而后俯下身在卦摊之中摸索翻找起来。 “我观公子似是大病初愈、体空神乏，正巧手里有一本食气之法，可助公子固本培元、强神健体。” 听到年轻道士这番话语，楚然不由惊讶停步。 此人竟能一眼便瞧出自己刚刚从那怪病之中醒来，莫非真有些本领神通...... 转过身来，楚然却见那人从桌案垫脚处抽出一本册子，用力拍去其上尘土后殷勤地递向了自己。 楚然哭笑不得地接过册子，刚刚升起的些许期待也再度落空。 “多谢道长。” 瞧了瞧自己手上这本泛黄册子，又望了望望了望道人面前那张吱呀摇晃的不稳桌案，楚然心底不免叹息一声。 果不其然，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奇遇仙缘。 会主动找上门的，恐怕也只有麻烦了吧...... 脑海中闪过一道倩影，楚然倒吸一口凉气，赶紧驱散掉关于姜紫的全部杂念。 将那册子放入怀中，楚然却见年轻道人开始收拾起卦摊。 “道长这是......” 楚然有些疑惑的望着面前道人开口问道。 “一天一卦，一文一签，是咱摊上的规矩。” 年轻道人手脚麻利地将那瘸腿桌案拆解开来装进竹箱，同时还有些紧张地瞥向长街对过。 顺着道人目光望去，楚然便瞬间了然。 一帮丐帮弟子不知何时聚在了长街对面，一边交头接耳，一边看向了这里，想必是对他方才丢出的那粒碎银眼热得很，不愿再让那穷道士继续占住这一处大发利市的风水宝地。 若是大家一起穷困潦倒，那继续做邻居自然是不成问题。 可若你横截了哥几个的财路，那也别怪兄弟们翻脸不认人。 这清风城内贵人的恩赏，怎能被一个外来破落户独吞了去？ 不等那边丐帮弟子聚团，年轻道人这边已经收拾妥当，将全部家当背在身后拔腿就溜。 “相聚便是缘，小道就再赠公子一言。” 道人一边迈步向南，一边与锦衣少年挥手告别。 “身魂两契，造己由心。若是有朝一日面临选择，公子不妨再多想上一想。” 一瞬之间，楚然那双瞳眸中流光隐现。 欲要叫住那年轻道人仔细追问，后者却已闪入川流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些茫然地站在原地，楚然收回探出手掌，怔怔望着人头攒动的热闹长街。 清风城内秋风过，一片黄叶落寒枝。 坠于锦衣少年肩。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章 风波 “少爷吉祥！” “公子万福！” “大人......” 嘈杂声浪将楚然的注意力拉回，先前盘踞在长街对面的丐帮乞儿已经成群结队涌了上来，将这位锦衣小贵人团团围住。 一声声吉祥话伴随着作揖行礼此起彼伏，这群人口中喊得情真意切，一双双眼睛却紧盯着那少年腰间的荷包袋。 全然失了那年轻道人踪迹的楚然扯了扯嘴角，伸手探入囊中拈出一粒碎银，抛向了这群乞丐当中领头的垢面汉子。 那散发汉子双手接过碎银千恩万谢，眼珠滴溜溜一转过后竟是直接跪下叩首，四周围兄弟们也纷纷效仿，一时间错落有致的磕头响动回荡在楚然周围。 瞧见眼前一幕的楚然不觉冷笑一声。 这群家伙恐怕是瞧见自己尚且年幼又人傻钱多，这是不把肥羊薅秃誓不罢休啊。 怪不得那年轻道人跑得飞快，原来这清风城内的丐帮弟子胆子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都敢当街拦路、强行化缘了。 收好荷包口袋之后袖起双手，少年就这么居高临下俯瞰着四周一众叩头虫。 赏钱这东西我可以主动给，但你不能上赶子讨要。 道德绑架这类的路数上辈子楚然见过太多太多，一时好意可不代表他会时时刻刻大发善心。 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没法绑架我。 于是乎，南城长街之上，一幕怪异场景正在上演，引发行人纷纷侧目。 一群褴褛乞丐将围在一团，大家伙一齐卖力磕头，口中还高呼着各类吉祥话语。 而人群中央的锦衣少年则是双手插袖，微笑望着拦住自己去路的这群家伙。 你们若是愿意耗着，那小爷我也不介意再陪你们一会。 毕竟站着看热闹，可比跪着磕头省力气多了。 ...... ...... 那领头的散发汉子趁着抬头间隙向上扫了一眼，却正好与锦衣少年似笑非笑的目光对上。 汉子心头一紧，只觉眼前之人并非什么乳臭未干的幼童，似乎已经看穿自己等人的打算。 捏了捏手中那粒碎银，汉子猛一咬牙后下定决断，一边伏地叩首，一边向着少年脚边爬去。 瞧见四周围再度逼近的乞丐汉子，楚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喜，刚欲要开口说些什么，眼前便是一花。 只见一道高大身影凭空出现在自己身前，身上的衣饰打扮令少年眼熟不已。 “糜叔叔！” 少年惊讶开口，没能料想到自家的侍卫长靡呈竟然出现在此地。 原本打算继续施压，从那少爷口袋里多榨些银钱出来的散发乞儿只觉眼前一黑，一只长靴便落在后脑，将他的头颅重重踏了下去。 “咚！” 这次响动可要比先前的叩头声大上许多。 一脚踏住散发乞儿，身着皂罗袍的靡呈转过头来，对着身后少年轻轻点头应道。 “老爷见少爷迟迟未归，便派在下前来接您。” 高大男子言语恭谨，可身下那只长靴却踩得乞儿抬不起头来。 还算有些把式傍身的散发汉子只觉一座小山横镇在自己头顶，饶是他死命梗起脖子，脑门依旧与青石街面亲密无间地贴合在一起。 “楚，楚家！” 周围乞儿里终于有一人惊呼出声，指着那凭空出现的高大汉子颤声惊道。 一听“楚家”二字，四方乞儿顿时趴伏在地，再不敢有什么多余动作。 而那散发汉子立时间便放弃挣扎，老老实实趴在靡呈脚下。 见鬼！这位人傻钱多的锦衣小贵人，难不成是那位楚爷的宝贝儿子？ 靡呈抬起右脚，那佝偻汉子却不敢抬头半分，依旧死命地将脑门贴在冰凉石面之上。 “小的瞎了狗眼，冲撞了贵人......” 口中话语还未说完，散发汉子只听耳边传来一声冷哼。 “闭嘴。” 瞥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一众乞丐，靡呈转过身来看向自家少爷。 “少爷，不知那边的事情是否已经办妥？” “算是告一段落了。” 冲着自家侍卫长无奈地笑了笑，楚然又将目光移向了那名领头汉子。 “许久不曾出门，这一次倒是长足了见识。” 楚然冷笑一声，略带稚嫩的嗓音之中夹杂着一丝淡淡嘲讽。 那散发汉子闻言又是一惊，先前他之所以敢领着兄弟们前来讨要赏钱，无非便是看这锦衣幼童容易蒙骗好欺负。 能被那蹩脚道人忽悠走银子的家伙，不是肥羊又是什么？ 只不过如今看来，这位楚府大公子可远不似容貌上那般年幼无知啊...... 听闻自家少爷此言，靡呈侧过头来望着那散发汉子寒声说道： “米老四就是这么管教你们的？” “回，回禀老爷，四袋长老已经失踪许多时日，我等也是群龙无首，一时间迷了心窍才......” 涔涔冷汗打湿散发乞儿的后背衣衫，此刻的他可顾不上什么帮内辛密，只求眼前的高大汉子能够放过自己。 “米老四失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听闻此言，靡呈微眯起眼眸，继续追问道。 “三日前的晌午时分，四袋长老在接到一封信之后便匆匆离开城内，什么言语都没留下。” 以靴尖挑起那散发乞儿的脑袋，靡呈盯着对方的眼睛追问了几句，便确定对方没有说谎。 “米老四不在，规矩还在。” 问询结束之后，靡呈扫了一眼跪在四方的乞儿淡漠淡淡说道。 “小的们定当谨记！” “滚吧。” “多谢大人开恩！” ...... ...... 驱散丐帮众人，靡呈便跟在自家少爷身边朝着楚府方向走去。 归路之上，楚然与靡呈讲述了一番先前经历，只不过关于那一缕纯粹杀意，姜紫的破境跌境，以及年轻道人的古怪谶语都未曾提及。 听着少年对于那位姜家贵女的各种抱怨，向来表情木然的靡呈也不由得唇角微勾。 谁能想到，自家这位主竟然真能独自前往姜府退婚成功，毕竟楚然现如今也不过十二岁而已。 清风城内都说那姜家贵女天才早慧，可在靡呈看来，自家少爷也从来不遑多让。 自那场古怪大病之中醒来之后，小少爷便好似开窍一般，行事举止成熟得完全不像孩童。 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自家少爷既然已经挺过那一场泼天灾殃，想必接下来定会万事胜意、福缘绵长。 “对了，糜叔叔。” 少年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本陈旧古册。 “那位道长在临别前将这书册赠给了我，还请糜叔叔瞧一瞧其中有没有什么不妥。” 翻阅过后，靡呈将册子递还回去，对着楚然轻轻点头。 “没什么问题，乃是一门中正平和的养气口诀。” 听闻此言的楚然有些微微失望。 原本他还期待着这门“天地练气决”有些什么特异之处呢。 “糜叔叔，这次回府之后我便打算着手准备修炼事宜。” 靡呈闻言神情一动，旋即与自家少爷打趣道： “少爷莫不是受了那姜家天骄的刺激？” “跟她有半毛钱干系？” 楚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恨不得躲着那家伙十万八千里远。 “不知少爷是想走我辈武夫之道，亦或是通玄修仙之路？” 似是想起来什么，靡呈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问询起自家少爷的打算。 “就不能武玄双修齐头并进么？” 楚然有些好奇的反问道。 “自然可以，只不过难如登天。” 靡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若是少爷想要习练仙法道术，清风城内刚好有一位空闲修者在，若是拜托她的话自可以指点少爷一二。” “此话当真？” 楚然闻言眼前一亮，连忙追问靡呈道： “那位仙师现居何处？回府我便去求爹爹登门拜访。” 高大汉子忽然停住脚步，回转身后探出一指，点向二人来时的方向。 “姜家大供奉钱晨，乃是我清风城内一等一的通玄仙师。” “若是少爷想的话，咱们现在就可以回过头去打个招呼，明日里少爷你就可以暂居那姜府之中，同那位姜家千金一同探讨大道仙玄。” 靡呈嘿嘿一笑，拍了拍目瞪口呆的楚然肩膀恭声说道。 “就，就没有别的仙师了么？” 楚然有些结巴的问道。 “有是有，只不过其他仙师供奉们要不就是年事已高不问世事，要么便是与咱们楚家互相不对付，能够好好指导少爷您的恐怕也只有那位钱晨供奉了。” 玩味看着自家少爷的震惊神情，“老实人”靡呈忽然有些期待，自家少爷与那位姜家贵女二人之间究竟会发生怎样的展开。 “那还是......算了吧。” 楚然忽然哀叹一声，而后转过身去继续向着家的方向迈步。 “明日里我便跟着糜叔叔一起锻炼，先夯实一番肉身基础吧。仙缘这东西还是再等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少年的话语让靡呈大感意外。 自家少爷竟然愿意放弃仙师的启蒙指点，宁可承受打熬体魄的痛苦，也不愿重返姜府。 看来少爷对于那位姜家贵女的忌惮，要远远超乎自己的意料啊。 “筋骨体魄的熬炼打磨最为痛苦，少爷可要做好充足准备。” 高大男人望着身旁小小身影认真说道。 “无妨，毅力这方面我还是蛮自信的。” 少年摆了摆手轻松说道，似乎对于即将展开的肉身熬炼信心十足。 毕竟上辈子的自己可是硬生生挺住了996的摧残跟调休加班的折磨，这一世里又枯卧病榻空耗十年光阴，意志力这方面早已被锻炼得堪比钢铁。 “武夫筑基的熬炼打磨，最难过的一关便是忍耐，少爷若是如此有信心，想必定能打磨出来一副无漏体魄。” 靡呈点头应道，内心里却有些期待自家少爷第一次坐药浴的场景。 这位腹黑的老实人嘿嘿一笑，看破却未说破。 一大一小两人沿着街道一路向北，谈论着武炼修行中的种种关隘与注意事项。 楚然有惑，靡呈立答，每一句点播都让少年豁然开朗，对于自己未来的那条武炼大道更加明了几分。 毕竟在这座清风城内，谈及修行境界，那位姜家供奉钱晨或许排不上魁首。 可若是论起武道战力，楚然身边这位身材高大的腹黑老实人，便是公认的清风城第一人。 ...... ...... 清风城南，朱门之外。 紧闭的巍峨姜府正门忽然开启，一道身影自其内出现，对着身后摆了摆手后便扬长而去。 出府之后，衣着寒酸的年轻道人提起手中那一吊铜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当真是个贪心的小丫头呢。” 道人将那吊铜钱收入袖中，感叹说道。 而在姜府内的一间偏房里，粉衫少女怀抱一只陈旧竹筒，心满意足地重归梦乡。 竹筒之中，根根长签青光流转，内敛锋芒。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章 三年 午夜时分，城北楚家宅邸，一座偏僻小院之中。 有几人站在院中角落，齐齐望向院落中央的那只巨大药鼎。 青铜铸就的大鼎周身刻遍龙蛇繁纹，鼎内盛满了墨绿色药液，一股刺鼻味道自其中弥散开来，将整座院落都笼罩在内。 楚天逸与靡呈二人早已习惯了这熬炼药液的刺激味道，皆是面色如常袖手旁观。 而站在靡呈身侧的绿衫少女却是将自己的小巧琼鼻用布帛塞住，手中捧着一卷洁净布毯，紧张万分望向那只青铜大鼎。 “咕噜噜......”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声响忽从铜鼎内里传出，平静的墨绿水面开始浮现出一串细密气泡。 少女面色一喜，刚想跑近那方青铜古鼎，却被一只大手按在原地。 “别急，还没结束呢。” 靡呈拉住自家女儿，微眯双眼轻声说道。 只见鼎内液面涟漪跌宕，明明并无火焰炙烤，却好似沸腾一般剧烈翻涌、飞快下降。 “轰隆隆......” 一声剧烈响动过后，墨绿药液猛然炸裂开来，一道身影自那方铜鼎之内一跃而出！ 角落里的靡呈并无动作，可小院之中却忽然荡起一阵劲风，将散射漫天的刺鼻药液倒吹回那方铜鼎之内。 而那道赤裸身影在跳出药鼎后便跌落在地，仿佛先前一跃便已经用尽了最后的力气。 那人白皙肌肤之上还残留着点滴绿液，丝缕白雾自周身蒸腾而起，隐约间还能听到零星“噼啪”爆裂声。 伏在地上缓了好久，直到周身白雾渐渐消失，那人方才回过一口气来，疲惫不堪的哑声吼道： “嘶......痛死老子了！” “少，少爷！” 一旁待命许久的少女连忙跑上前去，红着脸蛋为那人披上洁净布毯。 “是小小啊......” 勉强辨认出面前身影，那人只来得及应答一声，便脑袋一歪倒在少女怀中。 “爹！老爷！少爷他累死了！” “你这丫头，乱吵什么。” 高大身影出现在少女身后，一记板栗敲在了糜小小的头顶。 靡呈俯身蹲下，探出二指搭在昏迷不醒的少年脉门之上，良久之后才站起身子，对着自家老爷轻轻点了点头。 那张老实古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直至此刻，楚天逸这才长出一口气来，将那颗悬在喉头的心重新咽回肚里。 “带少爷回房休息。” 靡呈对着自家姑娘轻声说道，后者闻言赶忙抱起昏迷少年，快步向着小院外跑去。 少女身形虽然单薄，可在怀抱着一位同龄人却依旧健步如飞，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楚天逸目送二人离去之后，迈步走向那一方青铜药鼎，抬手抚摸着岁月斑驳的苍古鼎身。 一旁的靡呈也走到自家老爷身边，向着鼎内望了一眼，瞳孔却猛然收缩。 “好生霸道的气血境。” 高大汉子感慨说道。 只见这方青铜大鼎内里的墨绿仅剩下浅浅一层，基本上还都是先前被靡呈卷回鼎内的药液残余。 “不愧是我与她的种，胃口就是大。” 手掌摩挲着粗糙鼎沿，楚天逸咧嘴一笑自豪说道。 要知道，当初他与老糜两人的消耗加在一起，也不过区区半鼎墨绿药液。 “这三年里，少爷带来的惊喜当真是接连不断。” 回想起自己陪伴自家少爷熬炼体魄的三年时光，靡呈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真是苦了然儿了。” 挥袖间收起那一方青铜药鼎，楚天逸感慨说道。 “那接下来了......” 靡呈面色一正，忽然压低了自己的嗓音。 “按部就班。” 男人重新袖起双手，转身向着院外走去。 跟在楚天逸身后的靡呈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不放心的开口说道。 “可我若是不在身边，老爷您独自......” 只是靡呈话未说完，便被男人出言打断。 “然儿远游一事，我只放心交给你。” 楚天逸声音低沉，带着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严。 “更何况闭关一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难不成，你还想替我去坐那生死关？” 男人语气一转，笑着望向了身旁的这位发小。 “咱没那个本事，也没那个胆量。” 靡呈老实回道。 “你啊你，这一辈子胆量都用在追女人上了。” 楚天逸哈哈笑道。 “不如老爷大胆。” 高大汉子也跟着嘿嘿一笑，只是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 “放心吧，家中出不了乱子。倒是小小......你当真决定好了？” 楚天逸拍了拍靡呈开口问道。 “小小与少爷不同，凭我是教不了一点，只能让那妮子跟在少爷身边出去长长见识。” 一提起自家宝贝女儿，靡呈不由得苦笑一声无奈说道。 “你可不能因为女儿而坏了规矩。” 楚天逸提醒说道。 “我省得。” 靡呈点头应声，跟在楚天逸的身后一同向着主院方向走去。 ...... ...... 混沌意识猛然间坠落回身躯，楚然一下子从卧榻之上蹦起，将侍立一旁的糜小小吓了一跳。 “少爷，您醒......唔！” 少女话还没说完就急忙抬手捂眼，只不过小手十指的缝隙似乎并不严实。 听见小小惊呼声后，楚然这才完全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如今自己正赤身裸体站在床上。 扯过锦被裹在腰间，转过头正好与那指缝后方的道目光对上，楚然没好气的开口问道：“还看？” 被抓个正着的糜小小吐吐舌头，而后指着屋内角落说道：“少爷，浴桶已经备好，您先进去洗洗吧。” 楚然却并未挪动脚步，而是继续居高临下望着糜小小。 二人大眼瞪小眼互瞧了好一会，楚然才扯了扯嘴角提醒对方。 “靡小小，我要开始洗澡了。” “嗯嗯，我知道呀。” 少女眨了眨眼睛点头说道。 “那还不赶紧出去！” “哦哦！” 瞧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羞红脸蛋夺路而逃的少女背影，楚然扯了扯嘴角，迈步上前去将敞开的房门关好。 他拿小小这天然呆的性格还真是没什么辙...... ...... ...... “呼~” 将自己没入水中，少年躺靠在桶壁之上，享受得眯起双眼。 与不久前所经受的的药鼎炼体之苦比起来，如今的惬意泡澡就好比神仙日子一般。 相较于更加看重先天悟性的炼气士修行，武夫的筑体打熬无疑更加简单粗暴。 最初跟着靡呈开始炼体的那段时间里，楚然每一日都被摧残的精疲力竭、生不如死。 而糜小小也从那时候起便跟在楚然身边，每天负责将瘫痪在地的自家少爷拖回房间休息。 “还真是有够折腾的。” 抬手握拳，感受着体内充沛气血与澎湃力道，楚然感慨叹道。 若非他的意志确实要超出寻常孩童许多，又有了先前那十年枯燥光阴的磨砺，恐怕还真没办法在糜叔叔那魔鬼训练之中挺过三年。 不过这三年的地狱经历最终也并未白费。 三年时光，一年一境。 就在方才，于那处偏僻院落之中，楚然顶住了最后一次药鼎熬炼，成功感知到自身体内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气机”，正式抵达“炼精化气”阶段的最后一重境——“气血”境界。 如今的楚然已经是一位“气血”境界的下品武夫，原本被风吹日晒摧残的粗糙肌肤也在那古怪药液的浸润之下重新变得光滑白皙。 沐浴完毕的楚然站在落地铜镜之前，上下打量着仿佛脱胎换骨之后的自己。 抬手扯了扯白净脸皮，坚韧的手感彰显着先前药浴的卓越成效。 怪不得那丫头会一直盯着自己看，还真是有够白的。 现如今的自己，还真能够配得上一句“小白脸”赞誉呢。 ...... ...... 穿戴完毕的楚然推门走出厢房，小尾巴糜小小赶紧跟了上来，领着自家少爷前往爹爹与老爷他们所在的书房。 瞧着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宝贝儿子，楚天逸一时间有些失语。 “真像啊。” 男人在心底轻叹，脑海中却浮现出另外一道倩影。 依旧沉浸在破境喜悦之中的楚然自不会知道老爹的心底感慨，更加不知道身旁的糜小小为何会两眼放光、兴奋异常。 直到楚然听到自家老爹接下来所说的话语。 少年那双充满灵气的好看眸子顿时瞪得浑圆，仿佛被九天神雷劈中一般愣在了原地。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章 远游 “少爷，少爷！” 一旁的糜小小伸手扯着自家少爷衣袖轻声呼唤，可楚然依旧是那副瞪大眼睛的呆滞模样。 直到身后楚府大门关闭的隆隆声响起，少年这才幡然惊醒回过神来。 扶了扶肩上包裹，楚然回过头来瞧了瞧自家府上紧闭的门扉，又望了望一旁满脸兴奋的少女，有些茫然地开口问道： “小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少爷没听清老爷方才的话么？这是您第一次离家游历呀！” 因为过于亢奋的缘故，糜小小的脸蛋红扑扑的，好似天边刚刚露头的朝日。 楚然低声哀嚎着吼道：“我也知道是远游！” “少爷你既然知道，那还问小小干嘛。” 少女忽闪着长长的睫毛，歪着头疑惑地望着自家少爷。 “啪！” 一巴掌糊在自己脸上，楚然终于闭上嘴巴，一个人在脑海之中整理思绪。 指望身边这家伙替自己答疑解惑，恐怕得等到下辈子吧...... 昨天夜里楚然才刚刚突破迈入气血境界，却被自家老爹当面告知要离家北上，历练游学前往王都。 紧接着他便与身旁的糜小小一起被丢出了楚家宅邸，竟是连一个安稳觉都没来得及补。 大脑依旧一片混乱的楚然忽觉身子歪栽，不得不向前迈开脚步。 “少爷少爷，咱们得出发了，老爷可是吩咐说过，要趁着人少赶紧出城！” 一手拽着行马缰绳，一手拽着楚然衣袖，糜小小兴奋地向着北城门方向飞奔冲去，连带着身后一人一马都得快跑才能跟上。 毕竟这可是少女第一次离开清风城，城外的一切在此刻的糜小小眼中就好似无数神秘宝藏一般，让她迫不及待前去发掘。 ...... ...... “去吧去吧，别跟丢了。” 站在院中的楚天逸冲着身后靡呈摆了摆手，催促着高大汉子赶紧离开。 “不急，我等姜家主到了再走。” 靡呈一边感应着那二人北去的气息，一边与自家老爷说道。 “不差这么一会儿。” 楚天逸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这家伙难不成把自己当成了三岁孩子？ “接下来，小女便拜托靡先生与钱供奉了。” 清朗嗓音忽然响起，一道修长身影凭空出现在小院中央，对着高大汉子拱手行礼。 “不敢当。” 靡呈连忙俯身回礼，而后转头望向了立在院墙之上的另一道身影。 脱下红衣，换了一身素衣布衫的钱晨站在小院墙上，冲着高大汉子点头致意。 “行了行了，都别客气了。你们再聊会儿，那几个都要跑出北城门了。” 楚天逸从怀中取出一物抛向钱晨，后者接过之后眼前一亮，对着这位出手阔绰的楚家家主再行一礼，过后便闪身不见。 靡呈见状也不再逗留，拜别楚天逸之后飞身跟上钱晨的脚步，二人一同消失在昏暗晨光之中。 “出手这么阔绰，你这是想将挖我姜府的墙角？。” 那长衫男子笑望着楚天逸开口说道。 “替我办事，哪能少得了好处。” 楚天逸嘿嘿一笑，抬起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体内压抑已久的充沛气机开始奔涌躁动，一股无法言喻的气势自楚天逸周身升腾而起。 “我的那份呢？咱可是丢下诸多家族事务专门跑来替你护道。” 男子挥手点向小院天幕，将楚天逸爆发开来的惊天威势尽数封锁在院中。 “得了泼天好处还不知足？” 楚天逸翻了个白眼，取出一只青色蒲团搁放在庭院中央。 男子闻言轻轻叹气道：“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吃亏的不该是我家姑娘么？” “哈哈，谁叫我家然儿太过优秀！” 楚天逸咧嘴大笑，脸上满是得意与自豪。 “干你家楚然何事，要不是那牛......那位道长当年的一句‘命定之人’，我家小紫儿又怎会......” 男子面色一抽，不甘心地讪讪说道。 当年那位衣衫褴褛的落魄道士，其实前前后在清风城一共出现过三次。 在第二次造访姜府的时候，年轻道人曾经替年纪尚幼的小姜紫占卜一卦，笑呵呵地赠送了小家伙一句谶语。 良缘结姻，命定之人。 而在那之后，小姜紫才终于对自己的那位娃娃亲对象产生兴趣，缠着父亲姜临要来一副楚然画像。 “轰隆隆！” 一道炸雷忽然自天幕垂降而下，还未接近城北上空便被长衫男子抬手抹去。 “姜临，可不要随口乱说道长坏话，会遭报应的。” 楚天逸调侃着眼前这位正在替自己护道的姜家家主说道。 “那是你这家伙引动的雷劫！” 模样年轻、俊朗若青年的姜临没好气说道：“好了好了，不跟你这家伙鬼扯。赶紧闭你的生死关，关外一切有我。” 楚天逸也不再继续闲扯淡，盘腿坐在青蒲团上闭起双眼。 老糜不在，有姜临这家伙替自己护道也大可以放心。 毕竟，都是一家人嘛...... 楚天逸面带笑意，旋即聚意凝神，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自己所面临的那一道生死玄关之上。 自这一日起，清风城中便发生一幕怪象。 明明是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可高高天幕之上仍会有隆隆雷鸣不绝于耳。 那笼罩在清风城上空的古怪雷声一直持续了一旬之久，渐渐演变为“清风八奇”之一，在坊间广为流传...... ...... ...... 岁月轮转，飒沓光阴。 纵使三年时光匆匆流逝，清风城却依旧还是那副老样子。 不过小城如昨，旧人换新。 望着眼前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场景，楚然渐渐从混乱与迷茫之中走出。 “唉，也罢。” 仿佛认命一般叹了口气，少年终于不再纠结自家老爹为何突然给自己安排这么一场远游试炼。 事已至此，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只好享受喽。 毕竟这种无奈之后的自我释怀，乃是上一世中身为职场人所必备的宽心之法...... 随着郁闷悄然散去，少年看着两旁被朝日霞光唤醒的店铺民居，心头微微一动，对于这次突如其来的远游也不再那么抵触。 毕竟他也与糜小小一样，乃是第一次离开清风城。 山川河海，绝景奇迹，志怪神仙...... 对于前方究竟会遇到什么，此刻的楚然也不免生出一丝期待。 “在那里在那里！” 一路上手遮凉棚四处张望的糜小小忽然挥手高喊，似是在北城门处发现了什么。 顺着小小的目光向北望去，看清那人身影的楚然瞳孔瞬间收缩。 怎么是她！ 而远处，静立于城门之下、沐浴在朝霞曦光中的少女闻声转身，向着二人方向望来。 少女唇角勾起，露出一抹灿烂笑容，恍然间似乎能与天边那轮初升朝日争夺光辉。 ...... ...... 沐浴在晨光中的姜紫嫣然一笑，回身望着走上前来的二人。 “你就是姜紫姐姐？果然跟爹爹与老爷说的一样好看！” 松开拖拽自家少爷的手，糜小小一路小跑到姜紫身前热情招呼道。 “小小妹妹也很可爱呢。” 很快便与糜小小打成一片，姜紫一边怜惜地揉着小丫头的脑袋，一边含笑望着远方的牵马少年，轻声与糜小小说道：“我们出发吧。” “走喽走喽！” 糜小小兴奋地蹦跳欢呼，抢先一步冲出城门，好奇张望着清风城外的陌生景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便是时隔三年过后，再度重逢之时，少年对少女所说的第一句话。 “自然是在等待楚郎。” 少女莞尔一笑，语气之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就好似于此地等待了不止一时半刻，还有三年光阴...... “你这是......要一同游历前往王都？” 楚然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面前少女。 三年不见，成长的可不仅仅只有楚然自己。 当年的美人胚子已经初绽异彩，如今的姜紫愈发美丽。 可美丽少女带给楚然的那股无形压力却一如从前，未曾减损丝毫。 “楚叔叔未曾提起过么？” 姜紫抬指抵住下巴，有些疑惑地侧头问道。 “半个时辰前我才知远游一事。” 楚然黑着脸开口回道。 原来自家老爹在临别前的古怪表情......是在这里埋伏着自己！ 老爹，等我回来着！ 回头望向家宅方向，少年恶狠狠在心底咆哮，却忽略了头顶上空那一道转瞬即逝的鸣雷...... “少爷，姜紫姐姐，快跟上！” 糜小小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催促着驻足在城门处的二人。 “走吧，楚郎。” 姜紫与小小挥挥手后，侧过身来与楚然说道。 天边微亮的曙光斜映在少女脸庞，勾画出的绝景美得令人窒息。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楚然不自觉吞了吞口水，鬼使神差地向前迈出一步。 少女唇角弧度再度扬起，转过身来快步走出城门，追赶着自封为先锋大将的糜小小而去。 一手牵着马匹缰绳，一手重锤在胸口心脏。 楚然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迫使自己重新冷静，从那家伙的姿容之中挣脱出来。 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反正这一趟远行推脱不掉。 而且看小小的反应，也应是早早就知道了她会加入进来。 虽不知老爹与那位姜家家主到底在想些什么，可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一路向北了。 少年睁开双眸，眼神重新变得清澈坚定，向着前方迈开脚步。 望着与糜小小欢声笑语的那道倩影，楚然在心底默默叹息。 都已经过去了三年时光，那家伙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吧，毕竟三年时间也足以消磨大多数热忱与激情...... 忽然间，正挽着糜小小手臂的姜紫回过头来，似是心有灵犀地与少年目光相交。 少女轻启朱唇，对着少年无声的张了张口，而后转头继续笑着与身边的糜小小聊天。 “嘶......”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站在原地。 那家伙方才对他所做出的口型，对应的分明正是“夫君”二字！ 楚然终于意识到，这家伙与当年相比，根本毫无变化！ 一想到姜紫对于自己那股子莫名其妙的痴极执念，楚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只希望接下来的这趟远游旅途，不要生出什么事端......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章 渡河 一路北上，楚然牵马跟在二女身后，目光更多是落在姜紫的背影之上。 两位姑娘的聊天在糜小小带领下兜转天南地北，从水粉胭脂到怪谈奇闻，就好似没有这丫头不感兴趣的话题。 而在旁的姜紫更多则是倾听糜小小的奇思妙想，时不时还鼓掌赞叹一番，将小丫头哄得合不拢嘴，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一路上接连不断。 这家伙不是很会与人相处么，怎么与自己相处的时候，态度就那么奇怪嘞。 如果就只是这么远远看着的话，倒还真是蛮养眼的嘛...... 楚然一边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一边继续以某种规律缓慢呼吸吐纳，感悟自己体内那一缕刚刚诞生的玄妙“气息”。 武夫大道漫漫无际，而那些走在前方的高人前辈们将之划分为三重阶段，分别名为“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的上中下三境，每一境内又细分三等，其中玄妙各不相同。 在“炼精化气”的下三品境界之中，“铜皮”境界重在炼表，“铁骨”境界重在炼里。 而在持续不断锤炼表里、熬炼体魄之后，人身小天地内旺盛如海的血潮之中便会诞生一缕奇异气息，这缕气息便是下品武夫“炼精化气”的最终目标。 这精血化生的玄妙气息乃是武夫强大的根本所在，故而能否迈入“气血境”也可以算是武夫炼体道路上的一道分水岭。 只要体内那一口内息流转不停，气血境武夫们的耐力、爆发都会得到极大提升，从而与先前的“铜皮”、“铁骨”境拉开巨大差距。 如今的楚然才刚刚迈入气血境界半天不到，便被自家老爹丢出清风城，被迫踏上北上旅途，还未来得及真正感悟那一缕气机的玄妙。 伴随口诀不断呼吸吐纳，楚然只觉得那一缕气机在体内不停游走缓慢壮大。 前所未有的充实感萦绕在楚然心头，少年的步伐不知不觉间变得更加轻盈。 走在前方的姜紫忽然停住话头回首望去，见到闭目牵马的少年周身散发出一股奇异韵味，明眸之中生出淡淡疑惑。 “怎么了，姜紫姐姐？” 糜小小也回过头来看向自己少爷，旋即自豪说道：“少爷他昨天半夜刚刚突破成功，如今已经是一名气血境武夫哩。” “下品气血境么，楚郎当真是天赋异禀呢。” 眼中疑惑并未散去，而是被姜紫巧妙掩饰。 方才她从楚然身上感知到的，可并非一般气血境武夫凝练的霸道内息，而是某种更加玄奥晦涩的莫名气韵。 觉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楚然便停下炼气吐纳，睁开双眼望向前方二人。 “怎么了？” 楚然一边伸了伸懒腰，一边开口问道。 一连串的爆豆声自少年体内响起，就连楚然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噗嗤！” 瞧见自家少爷的惊吓模样，糜小小一个没绷住当即笑场。而姜紫则是开口祝贺道：“恭喜楚郎迈入气血境界。” 楚然也知道那心直口快的丫头嘴上从来没有个把门的，点头回道：“侥幸而已。” “武夫修行，从无侥幸。” 慢下脚步与牵马少年并肩而行，姜紫饶有深意地望向楚然。 一旁的糜小小见姜紫姐姐与自家少爷有话要说，便接过行马缰绳，一人一马撒了欢似的向前跑去。 少女与奔马并行驰骋，银铃般的笑声撒遍周遭四野。 “小小为何没有与楚郎一同武炼修行？” 姜紫望了望不远处正与马儿赛跑的糜小小，有些疑惑地询问楚然道。 她能看出，此时的糜小小好似一块未经雕琢的天然璞玉，仅凭未曾修炼的身躯体魄便能够跟得上奔驰骏马，用“天赋异禀”四字来形容似乎都有些不够。 “那丫头怕疼得很，根本吃不住熬炼体魄的苦。” 楚然扯了扯嘴角无奈说道。 糜叔叔能够狠下心来把自己训练得半死不活，却怎么也不敌宝贝闺女的泪珠攻势，三番两次失败之后也只得作罢。 只是那丫头虽然并未涉足武道修行，每天该吃吃吃该睡睡，一身力气却依旧大得吓人，即便是刚刚迈入气血境的楚然在蛮力方面也要稍逊糜小小半筹。 “看来小小妹妹身上也藏有隐秘呀。” 姜紫点头说道，楚然却敏锐地抓住话语里的那个“也”字。 再度回想起那缕纯粹杀意的恐怖，楚然忽然间打了个机灵，不留痕迹地远离身边少女。 若论起身上藏着的秘密，谁还能大过您老人家呀。 “不过若是怕疼的话，小小妹妹或许更适合走上修玄炼气的道路呢。”姜紫话锋一转，迈步间身形倾斜，竟是再度凑到了楚然身边。 这一次，二人的距离再度拉近，肩头更是几乎抵在一起。 “我爹曾经问过小小，结果那丫头小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满心都是吃喝与玩耍，根本没有半点想要修行的念头。” 也不知是因为自己那不省心的侍女，还是因为身边这个天大麻烦，楚然异常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这样也好，毕竟缘分未到也不能强求。” 姜紫也不再继续发动贴贴攻势，毕竟现如今的楚然已经快要被自己挤出大路范围。 “那楚郎为何会选择痛苦煎熬的武夫炼体之路呢？” 少女主动拉开距离，招手示意楚然不要再踮脚走在路沿之上。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楚然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便是上一世的一句至理名言。 “当初我才刚刚从怪病中醒来，自然要好好调理身子、健壮体魄。以后若有机会的话再去探索一番练气修行的奥秘。” 听闻此言，姜紫浅浅一笑说道：“若是楚郎有什么不懂的，直接来问紫儿便好。” 楚然眼前一亮，却又有些纠结。 要知道，姜紫早在三年之前便已经迈入“练气”境界，就算称呼其一声妖孽也并不过分。 可这家伙又对自己执着的近乎可怕，再加上那一缕时隐时现的纯粹杀意，二者加持之下让楚然对于姜紫忌惮的很。 在心底权衡利弊过后，楚然终于下定决心，主动向着姜紫伸出手来。 “请多指教。” 姜紫眼前一亮，旋即欣然握住楚然的手掌。 “楚郎似乎很是紧张呢。” 感知着掌心传来的冰凉与僵硬，少女有些忍俊不禁的笑道。 此时此刻，少年在心底也长舒一口气。 鉴于接下来的旅行途中自己免不了与姜紫朝夕相处，楚然毅然决然改变了自己先前的避让方针，尝试着与这家伙正常交流，并且试探一番那缕纯粹杀意的出现规律。 看来握手程度的肢体接触并不会引动那缕纯粹杀意啊。 从一片柔软中抽回手掌，楚然轻咳了两声过后，旋即岔开话题，询问起姜紫有关练气修行的一些基本常识。 “修士们的境界虽说也被划分为上中下三部分，但是每一部分之中却是包含五重境界，与武夫三品三重并不相同。” 姜紫从最基本的境界划分开始讲起，望着身边人的脸庞娓娓道来。 “修士的下五境界分别为灵感、先天、练气、筑基与凝神，旨在探索体内先天一炁的运行流转，并对其加以操控。” “那先天一炁与气血境武夫们凝练的内息之间又有何不同？” 楚然疑惑地开口问道。 “从根本上来讲，身魂性命等等一切皆演化于先天一炁，武夫内息自然也不例外。” 仔细倾听着姜紫的讲解，楚然还从怀中摸出炭笔与便笺本来，将一些要点一一记录笔记。 在姜紫授课期间，玩累了的糜小小牵马回到两人身边，也并未打扰二人，而是悄悄竖起耳朵偷听。 只是没听多久，小丫头便趴在马背上呼呼大睡起来。 对于不感兴趣的东西，糜小小从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 ...... “修士与武夫的根本区别，在于对先天一炁的不同理解与运用把控......” 合上笔记，楚然喃喃自语，目中精光闪烁。 那么换句话说，那所谓的先天一炁就好似代码一般的基础存在喽。 修士资质优越，可提前感知先天一炁，通过对其引导操控完成练气修行。 相对而言，迟钝不少的武夫们便不得不通过锤炼打熬自身来倒推感知先天一炁的存在。 而且二者对于先天一炁的运用又各不相同。 修士会选择以之孕育催生法力来发动术法玄通，而武夫则是会继续锤炼那一口内息，以先天一炁强化自身体魄获得更强战力。 若从根源来看，修士武夫二者之间不分高下。 只不过提前感知先天一炁需要一定的天分资质，而只要愿意熬炼身躯，绝大多数人都可以踏足武夫之道，这也就导致了下品武夫的数量远远超过了下五境修士。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乃是武夫之道的三大境界，而今的楚然便是身处下品武夫的最后阶段气血境界，一身战力已经开始与常人拉开距离。 这也是楚天逸为何放心让自家儿子外出历练的根本原因。 将笔记本塞回怀中，楚然终于停下思索，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当下。 揉着有些酸胀的眉心，少年望了望马背上酣睡的糜小小，不由有些汗颜。 真不知道自己跟这家伙之间，究竟谁才是主，谁才是仆...... “醒醒，该起床啦。” 抬手唤醒糜小小，小丫头蓬乱着头发自马背上坐起，一脸惺忪地瞧向眼前，下一秒却立刻来了精神。 “水，好多水！” 只见一条大河自西向东出现在三人面前，将去路横断。 这便是贯穿整片流水郡的蜿蜒长河“清水河”。 “少爷，咱们是不是能游泳啦？” 糜小小站在马背之上两眼放光，似是恨不得一个猛子便扎进眼前河水之中。 “游什么游，会游泳嘛你，赶紧下来。” 楚然没好气地将糜小小从马上接了下来，向着右手边指了指。 距离三人不远处，一条渡舟系在岸边。 “玩水可以，不许弄湿衣衫！” 一边对着满脸兴奋的糜小小三令五申，楚然一边带着她与姜紫向那渡舟方向前进。 岸上休息的执舟老叟瞧见生意上门，连忙起身笑脸相迎。 商量好价钱之后，楚然三人先行登上小船坐在船头，再由那老汉牵马上船，解开泊船结后撑起长篙，向着河对岸缓缓驶去。 清水河流速不算湍急，可河道却是异常宽阔，似乎都要超过楚然上一世里所见的那条雄伟长江。 一手紧紧拉着糜小小的衣领，防止这家伙失足落水，楚然一手扶住船舷，与那船叟闲聊之余，环顾欣赏着长河之上的别样景色。 撑船老叟在这清水河畔摆渡几十年，自然一眼便瞧出了三个小家伙身上隐约透露着一股贵气。 虽然年龄不大，可那男娃娃待人接物时的谈吐却极为老成，想来身份肯定不一般。 “几位客人难不成是打算前往那秋叶林访学？” 楚然先是一愣，而后顺势询问起老者口中的秋叶林来。 原来在数日前，一位大儒忽然来到秋叶林内开坛讲学，引得流水郡内诸多家族派人前来，这位渡舟老叟甚至还接送过来自别郡的远途客人。 “儒家高人？可我天霖境内并未设立有学宫书院呀。” 听闻此言，楚然不觉有些疑惑。 “咱也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儒家老爷为啥子突然来到流水郡，只不过托了那位老爷的光，小老儿这几日里的生意倒是兴隆得很。” 船叟嘿嘿一笑，手中长篙灵活如蛇点入水面，将这艘小船驾驭得四平八稳。 “几位客人若是闲来无事，可以去那秋叶林附近绕绕，说不定还能亲耳听到儒家老爷的读书讲义哩。” 楚然点头应下，与这位健谈老人继续闲聊。 少年身畔，糜小小对于两人谈话不感兴趣，只顾着趴在船帮上伸手撩水玩耍。 姜紫则是抱膝坐在楚然身边，闭上双眼沉默不语，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第一卷尘歌游 第十章 秋叶惊马 渡舟停靠在埠头，楚然与老船家结清银钱过后牵马上岸，朝着西北方向继续前行。 对于老人口中所说的秋叶学坛，楚然很是感兴趣，准备顺路前去逛上一逛。 自己三人这一趟出门远游本就是增广见闻、开拓阅历。更何况那可是儒家先生亲自开设的讲义学坛，这等机会在天霖王朝境内可不多见。 姜紫自无异议，倒是糜小小摆出一脸不情愿的模样。 毕竟在楚府的时候，小丫头最烦的便是教书先生登门来访，教授她与楚然读书识字。 由着糜小小没精打采地趴在马背上神游天外，楚然牵马与姜紫并肩而行，却发现身边的少女面色有些苍白。 “怎么了？” 楚然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姜紫刚想摇头表示没事，却突然捂住嘴巴弯下腰去。 “你这家伙......不会是晕船了吧？” 看到少女双肩颤抖、强行忍耐的那副模样，楚然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挠了挠脸颊后再次询问。 这一次姜紫再顾不上回答，慌张着一路小跑离开，躲入几棵岸边垂柳后方。 “就这么近还能晕船啊......” 回头望了望身后滔滔不绝的清水河，楚然有些无语的感慨，旋即取出水袋与手绢，让小小跟去看看那家伙的情况。 不多时后，柳树后隐约传来的痛苦干呕声终于停止。 倚靠在行马身上，楚然眯起眼睛望向一同走回的二女。 三人原地休息了一会，期间姜紫一直闭目养神，一旁的糜小小索性靠在树桩旁边继续打起了盹。 昨天夜里小丫头可是一夜没睡，半是由于要照看自家少爷突破境界，另一半的缘由则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远游而兴奋异常、从未合眼。 楚然则是环抱双臂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沉默少女。 原来这家伙也有失态的时候呀。 ...... ...... 待到姜紫恢复正常，三人重新起程赶路，向着西北秋叶林行进。 只不过现如今马背上的人从糜小小换成了姜紫，持缰牵绳的则依旧是楚然这位苦力。 上马之后，少女才发现这匹其貌不扬的黑马也不一般，行走之时不曾生出半点颠簸感觉，也怪不得小小总能够趴在马背上呼呼大睡。 时而追逐秋蝶折枝斩草，时而采摘野花编织头环。 离家之后的糜小小并未表现出半点不舍与忧伤，一刻不停地奔波在新天地里兴奋探索。 一路之上，楚然也不知多少次呼唤自家丫鬟回归队伍，而他与姜紫的头上也多出了两只秋草花环。 直到前方林荫渐密，小丫头这才收起了兴致，乖乖跟在自家少爷身后。 因为三人已经来到秋叶林外围，抵达学坛附近。 一片金色林海出现在楚然眼中，伴随着秋风吹拂荡起层叠叶浪。 “别的不说，将学坛地点定在此处的那位先生当真有眼光。” 楚然感叹一句，对于林中的讲学期待更甚。 只是还未等三人牵马入林，便听闻一阵喧哗议论声靠近。 但见秋叶林里大批人群涌现而出，彼此之间还在热闹的讨论争辩。 呼啸而至的人海潮水之中，楚然三人就好似一片孤礁般傻站在原地。 “小家伙，你们来晚了，秋叶学坛已经结束哩。” 一位热情汉子在路过三人的时候拍了拍楚然肩膀，善意的提醒说道。 听闻此言，楚然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除去脸上写满了“好耶，不用听课了”开心神情的糜小小之外，楚然与姜紫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失望神色。 “抱......” 姜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楚然打断。 “还是过去看看吧，反正不管怎么说，咱们都是要穿过林子继续北上的。” 对上少女的歉意目光，楚然笑着提议说道。 倒不是顾虑姜紫是否会因为耽误行程而自责，楚然只是不想再绕路罢了。 更何况即便讲学结束，这片秋叶林的景色本身也美轮美奂，值得游历一番。 姜紫闻言怔了怔，而后笑着点头附议。 于是三人便继续逆行人海潮流，向着秋叶林中进发。 ...... ...... 向林中深处前行，人潮逐渐稀少，两旁不绝于耳的赞誉声与争辩声也渐渐止息。 抬手接住一片坠落秋叶，听了一路的楚然指尖捻动叶柄，心中也已了然。 原来此方世界的儒家理念方针，与上一世自己所知道的并无太大出入，还是那套包括三纲五常、内圣外王在内的繁杂学问。 “让开让开！” 忽然间，一声焦急呼喊自前方传来，随之一并爆发的还有隆隆蹄声与烈马嘶鸣。 只见一道赤影自杏林深处电射蹿出，狂奔之际在身后带起漫天金黄秋叶。 原来是一匹受惊奔马，双目之间充斥满浓浓惧意，口鼻之间也溢出绵密白沫，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吓得不轻。 “恢恢~” 瞧着那匹受惊同伴，楚然身边的黑色大马不屑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嘲笑那家伙的胆怯行径。 林中众人觉察到那匹惊马过后纷纷慌张让路，其中不少人修为尚浅，只好狼狈不堪地就地翻滚躲避践踏。 一时之间林地之内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一名游侠见状尝试出手，只不过被那头高大宝驹直接甩头掀飞出去，摔在一棵树上狂咳不止。 此人没能制止惊马不说，反倒是令其更加惊慌混乱。 而在那匹奔马后方，一道身影正在奋力追赶，同时口中高呼提醒众人避让。 瞧见那人模样之后，林中几道身影纷纷放弃出手拦马的念头。 并非是那匹骏马力大无穷难以控制，而是众人并不想与其身后的马主人产生交集。 一时之间，受惊宝驹如入无人之境，狂奔在秋叶林中掀起纷飞叶浪。 远远便瞧见奔马的楚然也发觉了些许蹊跷，刚准备拉着糜小小向侧旁避让，却不料一伸手抓了个空。 楚然心头一沉，便见一道青色身影已经悄然接近那匹狂奔惊马，脚尖一点便翻身上马。 这丫头！ 瞧见伸手拉住缰绳，想要勒停奔马的青衣少女，楚然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而那匹惊马在觉察到背上多了什么东西之后愈发恐惧，死命晃动着脖颈脊背，想要将其甩飞出去。 小小的肉身确实天赋异禀，可却并未经受打熬磨炼，若真是被那狂马掀翻在地，恐怕也会像先前那位游侠一般受伤不轻！ 再来不及多想其他，楚然提起一口真气，冲着那左摇右晃的一人一马飞扑而出。 “遮住眼睛！” 爆发丹田之力，楚然冲着颠簸马背之上的糜小小大声吼道。 听见少爷的声音，颠簸马背上的糜小小立刻照做，抬起一手横挡在自己眼前。 “是让你遮住这家伙的眼睛！” 差点没被自家丫鬟的举动气死，楚然只得催动内息气沉丹田，准备迎接那匹迎面奔来的赤目惊马。 第一卷尘歌游 第十一章 一叶障目，黑虎逢行 就在楚然出现在失控奔马前方之时，一道声音自深林处焦急传来。 “还请少侠手下留情！” 楚然暗暗翻了个白眼，没去搭理那位马主人的哀求呼喊。 他可不打算像先前那位游侠一样被这匹疯马掀飞出去。 深呼吸一口气，楚然抬臂架肘舒展腰身，已是催动内息强化身躯体魄，双眸之中精光隐现紧盯奔马，迅速思考着如何出手才能最大程度减轻其带来的冲撞力道。 忽然之间，一道少女呢喃声楚然耳边响起。 “一叶障目。” 楚然视线中，一片金黄秋叶凭空出现，悬立于受惊奔马的额头前方。 叶片周遭光芒亮起，随后便见一层金色光翳笼罩在烈马充血瞳眸之上。 视线瞬间陷入昏暗的奔马顿时一愣，向前冲锋的势头也为之一缓。 楚然自不会放弃这等大好机会，一步迈出闪身至马匹身侧，探出双手直接环住惊马的头颅与脖颈。 一口内息激荡爆发，少年身体瞬间向下沉去，连带着惊马也不得不低垂头颅。 重重一脚踏在林地之上，立地生根之后楚然继续爆发力量侧身拧腰，强迫惊马以自己为中心绕行奔走。 待到奔马冲势散尽之后，少年挺腰发力轻喝一声，竟是将这匹高头大马硬生生掀翻在地，随后一屁股坐在马颈之上，伸手按住这家伙的头颅。 青衣少女早早便跃下马背，此时已经凑上前来蹲在自家少爷跟前，一脸好奇地望着这匹惊吓过度的宝马良驹。 倒地不起的惊马还在扬蹄挣扎，不过在脖子被压制之后便无法起身作乱。 白了一眼蹲在身边的糜小小，楚然刚想赏这家伙一记板栗，目光却瞥见林地深处跑来了一道慌张身影。 “马儿乖乖，不怕不怕......” 还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一劫的糜小小伸出小手，轻轻抚摸骏马脖颈低声说道。 楚然只觉屁股底下传来的挣扎力道逐渐减弱，回头望向被自己死死按在地上的大马头颅，发现这家伙的喘息声已经不再像先前那般剧烈激动，似乎渐渐从那莫大恐惧之中走了出来。 直到骏马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绵长，楚然这才站起身来，手中紧攥缰绳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被糜小小呢喃轻语安抚平静的骏马一扬脖颈站起身来，不再有失控狂奔的迹象，只是原地踏步甩落周身沾染的碎叶。 “解。” 姜紫的声音从二人身后传来，只见悬停于马头前方的叶片光芒收拢，重新变成一枚普通秋叶坠落地面。 骏马眸中的金色光翳随之消散不见。 “多，多谢各位出手相助！” 一道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从旁边响起，那位马主人此刻终于赶到现场。 楚然将手中缰绳交还给狼狈青年，笑着开口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这位身着紫衣、腰系玉带的青年接过缰绳连声道谢，而后紧张的检查起来爱马情况，发现其并无大碍之后长舒一口气。 “楚然，姜紫，糜小小。” 在得知紫衣青年名叫公孙月之后，楚然言简意赅地对其介绍说道。 在与公孙月闲聊过程中，楚然发觉四周围人群投来的目光有些怪异，更有几位衣饰华丽的公子哥们聚在一起，似乎是在议论着什么。 看这公孙月似乎还是位颇有名气的主。 “那位参先生如今已经离开此地，秋叶学坛中倒还留有几人在议论经义，只不过......” 谈及林中的那座秋叶学坛，公孙月忽然有些支支吾吾。 “怎么？” 楚然好奇问道。 “只不过其中一位宾客的坐骑并非凡兽，我家珠儿便是被那家伙吓到，这才一路狂奔至此。” 公孙月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说道。 “那我更要前去见识一番，开开眼界。” 楚然嘿嘿一笑，对于公孙月口中的那头恐怖坐骑产生了些许兴趣。 “楚公子你最好是将行马双眼蒙住，以免受到惊吓。” 瞧了瞧楚然身边的那匹高头大马，公孙月好心提议说道。 “不用不用，这家伙胆子大着哩。” 一旁的糜小小却是插话进来，得意洋洋的炫耀说道。 “唏律律~” 配合着糜小小的话语，黑马仰起脖子打了个响鼻，似是在证明自己的胆量。 公孙月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觉察到周遭人群的纷纷议论，当即脸色一沉转头望去。 “呵。” 被公孙月的目光扫来之后，那几位公子哥纷纷冷哼一声，催动着坐下马匹陆续向林外走去。 瞪走了那几人之后，公孙月谈兴大减，没过多久便主动与楚然三人告辞。 “三位厚恩在下谨记，这些许薄礼还请不要推辞。” 楚然则是大大方方收下馈赠，与这位深藏不露的小金主热情告别。 待到公孙月的身影消失不见之后，楚然这才掂了掂那枚沉甸甸的钱袋，美滋滋将其收起。 “哼，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别与那家伙交往过密。” 一道娇蛮嗓音忽然响起，引得三人齐齐回头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华服、骑乘青骢的少女策马上前，居高临下地望着楚然等人。 “还有那份银钱，最好也赶紧找个地方丢掉。” 少女一扬马鞭，点了点楚然掌中的钱袋傲然说道。 “阁下何出此言？” 楚然望着马上少女，有些纳闷地挠头问道。 “问那么多干什么，我这是为你们好。” 傲娇少女冷哼一声，旋即带着左右侍从转身离开。 待到一行人走出秋叶林后，一位近侍靠近前来，询问少女道：“小姐为何要提醒那一行人？” “那少年长相颇为俊俏，身手倒也了得。本小姐可不想他被那家伙的霉运牵连。” 傲娇少女回头望了望身后密林，想也不想便直接答道。 秋叶林中，再度出发向前的楚然忽然打了个喷嚏，不由紧了紧衣服...... ...... ...... 一行三人走在层叠落叶之上，楚然并没有闲情雅致去欣赏周围美景，倾听脚下枯叶的碎裂沙沙声。 此刻的他正提溜着糜小小的衣领，对她灌输着“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经典道理。 “听明白了么？” 有些口干舌燥的楚然斜了一眼蔫头巴脑的糜小小，开口询问道。 “听明白了。” 少女小鸡啄米一般拼命点头，毕竟形势比人强，自己的衣领此刻还掌握在少爷手中。 “明白了就说说感想。” 楚然自不会被这家伙三言两语糊弄过去，要知道，左耳进右耳出可是糜小小的看家本领。 “当君子真麻烦，幸亏我是女子！” 糜小小想也不想便给出答案，而后信心满满望向快要气到晕厥的自家少爷。 一边旁观的姜紫没能忍住笑出声来，更是令楚然备受打击。 “小小，你家少爷的意思其实简单得很，就是让你不要再去随便掺和进危险事情当中。”姜紫揉着小家伙的脑袋笑着说道。 “什么才算危险呢？” 糜小小歪着脑袋疑惑问道。 “能让你受伤的都算是危险。” 揉捏睛明穴平复情绪的楚然开口说道。 他算是发现了，与小小这丫头讲道理决不能想着引经据典，只有最通俗的大白话才能让这妮子理解明白。 “那只大猫算是危险么？” 糜小小眼前一亮，伸手指向前方问道。 “大猫？什么大......” 顺着小小手指方向望去，楚然的疑惑戛然而止。 只见一头巨大黑虎不知何时出现，正迎着自己三人悄无声息地走来。 ...... ...... 在见到迎面走来的巨大黑虎之时，楚然的脑海中接二连三蹦出了许多念头。 首当其冲的便是“我艹，真老虎唉！”。 上辈子只在电视荧屏中见识过的肉食系王者，此刻正活生生的出现在少年面前。 而少年的第二个念头则是“这虎怎么这么黑啊，是得了黑化病么？” 觉察到楚然有些冒犯的目光，那头威猛黑虎低吼一声，似是有些不满。 啸声低沉有力，内里蕴含着百兽之王特有的强大压迫与威慑。 这一嗓子直接将楚然从震惊状态中吼醒。 直至此刻，楚然才意识到有些不妙，赶忙拉着小小与姜紫准备跑路。 “少爷少爷，那大猫身上还坐着个人哩！” 被楚然拉住的少女兴奋喊道。 少年随声望去，才发觉在那头巍峨黑虎的背上，有一道身影盘膝而坐。 楚然一拍脑门，终于意识到先前惊扰公孙月坐骑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百兽之王，其威煌煌。 逢行路遇，万灵避让。 就在楚然震惊于不远处那头深色系大猫之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忽然响起。 “恢恢~” 少年身边黑马突兀打了个响鼻，探唇接住一片坠落秋叶叼在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了起来。 有些无语地望向身边黑马，楚然不禁在心底感叹，这家伙的胆子是真的大啊...... 听闻黑马嘶鸣，巨虎顿时感觉到自己的兽王威严被冒犯践踏，便欲要怒吼咆哮，以镇压这头无礼的僭越生灵。 “闭嘴。” 一道慵懒声音响起，只见一只洁白如玉的巴掌落在了黑虎头颅，将那声裂地撕天的咆啸声轻轻拍回了去。 第一卷尘歌游 第十二章 书院夫子，浩然正气 “闭嘴。” 一巴掌打的坐下黑虎闭口禁声，虎背上那道盘膝身影抬起头来，懒洋洋望向了对面不远处的那一行人。 目光从少男少女身上一扫而过，黑虎主人在瞧见高大黑马的时候，疲惫双眸中倒是跳出一丝惊诧，再度回望向了那位手执马缰的小小少年。 而在发觉对方也并非什么跋扈嚣张之辈后，楚然也冲着虎背之上的白衣青年拱手行礼微笑致意。 颔首回应过后，黑眼圈深沉的李玄通闭上双眼，继续在黑虎背上打起瞌睡来。 毕竟先前那位参先生的讲学，实在是太过催眠了一些...... 坐下黑虎则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喉咙中不断回荡起低沉的“咕噜”声。只不过脚下步伐依旧平稳，从未让背上主人感受到半点起伏颠簸。 直到一人一虎走出秋叶林地，李玄通这才重新睁开眼睛，望着身下这头耍性子的百兽之王轻叹了口气。 “先前捉弄公孙坐骑的事情我还没跟你算账。再这么不老实，就把你送回山上去。” 听闻“山上”二字，白纹黑虎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喉中不满的“咕噜”声也随之转变为讨饶的“呜呜”声。 “行了行了，别装可怜了。” 又一巴掌拍在大猫头顶，李玄通无奈说道。 “吼吼......” 仿佛诉苦一般，黑虎抬起头来对着白衣青年低声说着什么。 这次可不是它先挑起的事端，那匹黑马明摆着是在挑衅自己的威严！ “都被人坐在屁股底下，你还有什么威严。” 揉了揉黑虎脑袋，李玄通嘿嘿一笑，随后又补充说道：“再者说了，那匹黑马，与先前公孙家的坐骑可不能相提并论。” 硕大虎瞳之中浮现出疑惑神色，黑虎竖起耳朵等待着主人的解惑。 “方才的黑马，约莫是上过那片战场。” 那双疲倦瞳眸的深处闪过一丝精光，李玄通压低音量，对着身下巨大白虎轻声说道。 白纹黑虎闻言脚步一停，赶忙回转身望向刚刚走出的那片秋叶密林。 “有趣的马儿，有趣的小家伙们，有缘再见。” 望着层叠金黄掩映的树海叶林，李玄通扯了扯嘴角。 “走咯走咯，还有正事要办。” 一人一虎再度起程向南行去。 ...... ...... “少爷少爷，那人的黑眼圈怎么比大猫还重哩！” 自从与那头巍峨黑虎擦身而过之后，糜小小又变得叽叽喳喳起来，活力满满的绕着自家少爷转圈跑闹，似乎已经完全忘记先前被楚然拎着衣领教育的那一幕情景了。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听课听得。” 牵着黑马缰绳，楚然一遍揉着眉心一边望向马背上的姜紫，向着对方投去求救目光。 姜紫抿唇一笑，而后冲着前方轻轻挥手。 便见数片落叶如秋蝶般翩跹起舞，围绕在青衣少女身边，将糜小小的注意力完全引开。 小丫头立刻便抛下自家少爷，扭头追逐那几片化蝶秋叶去了。 “谢了。” 耳根终于清净下来的楚然长舒一口气，又有些羡慕少女这一手仙术玄法。 姜紫却是翻身下马，与少年并肩一起行走在秋叶铺就的金色小径之上。 二人继续着先前的话题，边聊边向着前方学坛广场进发。 不多远后，一小片开阔空地出现在几人前方。 唤回玩疯了的小小，三人一齐迈入这片儒家先生讲学开坛的小广场。 此时的秋叶学坛早已重归清寂，那位骑乘黑虎的白衣青年似乎便是最后一批离开的听众。 糜小小见到场中无人之后方才喜笑颜开，拉着黑马一起奔走驰骋在这片开阔空地之上。 楚然与姜紫则是走到广场中心处的一座高台附近，观摩打量着这一处崭新出厂的“大儒讲学遗址”。 “真想亲眼见一见那位大儒先生的讲义说法啊。” 姜紫轻叹口气，却忽然觉察到身旁少年的异样。 漫步在学坛近旁，楚然的呼吸吐纳不知不觉间变得深邃绵长，一道朴素法门在少年体内自行流转运行。 正是三年前从那年轻道长手中得到的食气之法，其名曰“天地练气决”。 恍惚之间停下脚步，楚然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再被自己一口一口吞下肚里。 味道还不错呢。 而在一旁的姜紫早已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登上高台的出神少年。 清气流转的美眸眨也不眨，姜紫轻咬朱唇，望着席地而坐的楚然呼吸吐纳，将这方学坛天地四周溢散的丝缕浩然正气尽数吞入腹中。 直到最后一缕虚无缥缈的浩然气没入少年口中，恍然出神的楚然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茫然地打量着四周围的景象。 我怎么坐到这上边来了？ 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楚然还在整理着方才涣散的思绪，却听到远方一道娇憨喊声。 “少爷少爷，小小也要上去！” 一阵沉重的蹄声炸雷般响起，楚然只觉一道黑影在眼前铺展开来，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翻身跃下学坛。 便见一匹高头大马腾空而起，舒展四蹄后稳稳落在学坛之顶。 而一道身着青衣的小小人影，则是点脚立在马背之上，头上戴着一道秋叶桂冠，小脸蛋上满是兴奋神情。 不是糜小小这丫头，又能是谁？ 被糜小小与黑马挤下学坛的楚然见状眉头狂跳，刚欲要勒令小丫头策马下来，却又想起明明是自己率先登坛，一时间便不由有些理亏。 “放肆！这是谁家的丫头！” 就在楚然念头迟疑之际，一道古板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便见两道身影自南方密林踏入学坛广场。 其中一位瘦骨嶙峋的青衫老者瞧见糜小小驱马踩踏学坛的模样后不禁怒声呵斥，旋即一挥袖袍，一道无影无形的清风便吹拂向刚刚登坛的一人一马。 一旁沉默许久的姜紫忽然向前踏出一步，屈指弹碎那一缕满是威慑意味的无形清风。 枯瘦老者轻咦一声，转头看向了学坛之下的另一位女娃娃，想要再度挥舞袖袍之际，却被一只大手拦住。 “差不多得了。” 出手阻拦老者的，正是另外那位身着蓝衫的中年儒生。 冲着学坛方向抬了抬下巴，中年儒生提醒同伴道。 老人转头望去，便见那骑马女娃已经策马跃下，此时正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两臂贴在身侧，身形站得笔直。 “哼！” 青衫老者瞧见女娃娃那副老实模样之后，冷哼一声也不再继续出手，只不过注意力却是转移到了另一名少女身上。 自己方才挥出的清风虽说只为驱逐而非伤人，威力其实有限得很，可那女娃娃却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出手拦下，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 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反应修为，这丫头的资质天分当真不错。 “见过书院二位先生。” 不待小小与楚然开口，姜紫便对着那二人躬身行礼，抢先一步点破青衫老者与蓝衫中年的身份。 “见过先生。” 一旁的楚然有样学样，按着糜小小的脑袋跟着一起行礼说道。 三人如此恭谦的模样倒是令青衫老者先前的火气再度打消了几分。 “学坛讲址不可胡闹撒野。” 中年儒生望着三小只笑着提醒说道。 “小子知道了。” 楚然躬身再拜，那副认错模样诚恳得无以复加。 “不错，孺子可教也。” 蓝衫儒生颔首拂须笑道。 “我与这位庄夫子皆是来自于大夏书院......” “嘶！” 就在蓝衫儒生同三位离家远游的小家伙闲聊之际，一旁的青衫老者忽然倒吸一口冷气，旋即震声惊道：“穆玉，过来！” 听闻庄夫子的呼唤，名为“穆玉”的蓝衫儒生也只得与楚然等人歉意一笑，旋即迈步走到那一座学坛近旁。 一旁的糜小小不由得踮起脚尖，好奇地张望向两位讲经先生那边。 只见青衫老人手中托起一只洁白玉简，玉简之上隐现苍青之色，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玄妙韵味。 也不避讳三小只的好奇目光，穆玉接过老人递来的玉简，旋即皱起眉头道：“怎么半点也未曾残留？” “我等先行告退......” 瞧见面前这两位书院先生严肃起来的面容，楚然立刻知趣地开口告辞。 “尔等可知岑先生讲学之时，都曾有何人旁听？” 庄夫子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叫住了准备离开的楚然。 面对这位一板一眼的老夫子，楚然自不会有所隐瞒，老老实实回答自己三人因故晚来，以及先前入林的一番经历。 “李玄通，那小子怎么会出现在天霖境内......” 庄老夫子在听闻那骑乘黑虎的白衣青年过后，摸着下巴呢喃自语。 而蓝衣穆玉则是恢复和煦笑容，与楚然等人挥手告别。 辞别穆夫子与庄夫子后，楚然重新牵起马缰，领着身边的糜小小与姜紫向着北方林地前进。 三人身后传来两位夫子的议论声，楚然隐约间听到了些许“寺”、“院”与“浩然气”之类的话语，不过也都没放在心上。 毕竟这些书院大人物们所操心的大事，跟他一个刚刚迈入气血境的小小武夫自然是没什么关系。 ...... ...... 挽着糜小小的手臂迈步前行，姜紫的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前方楚然背影之上。 看来楚郎似乎并不清楚，导致那二位书院先生震惊不已的罪魁祸首正是自己。 望着与寻常一般无二的少年，回想起先前学坛高台之上目睹的那一幕，姜紫眸光一帘，将眼底深处的情绪波动尽数掩下。 在两位书院夫子尚未赶来之前，在青衣少女策马奔腾在空旷广场之际。 坛台之上，少年闭目昂首。 张口食尽浩然气，高居尸坐如神明。 第一卷尘歌游 第十三章 悦来客栈 告别两位大夏书院夫子，楚然一行人离开秋叶林后继续前行，三日之后便抵达了流水郡最北方的一座边陲小镇。 瞧见远方那一支迎风飘扬的客栈旗帜，三小只面上皆是一喜，就连那匹高大黑马也欢快地打了个响鼻，似是知道自己很快便能够改善伙食了。 离家远游之际，楚然的身上自然是带足了盘缠银两。只不过这一路上都未遇见城池营镇，三人也只好用随身携带的干粮充饥饱腹。 至于在楚府中精料夜草吃惯了的大黑马，自然也只能走一路吃一路，瞧见什么啃什么了。 数日以来的奔波跋涉对于寻常成人来说都疲乏至极，不过却难不住楚然几人。 毕竟三人虽然年纪不大，却个顶个的不按常理出牌。 一位乃是下品气血境武夫，愈发壮大的充沛气机流转楚然的身躯体魄，轻而易举便可化解风餐露宿积攒的劳累。 一位则是修玄登仙的天才炼气士，除去晕船这等弱点之外，姜紫在一路之上再没有表现出任何疲惫神情。 至于糜小小嘛......即便只能啃干饼、吃窝头，这丫头依旧元气满满、活力四射，每天围绕在楚然身边打转的路程，累加在一起都快要能够直通那遥远王都。 每一日里糜小小的精疲力竭都与赶路奔波无关，完全是自己胡闹折腾所导致的...... 虽说已经习惯风餐露宿的远游旅途，但能有机会住店休息的话，楚然也断然不会拒绝。 而少年身后的姜紫与糜小小更是有些迫不及待，毕竟离开清风城数日以来，两位小姑娘可都没什么悠闲泡澡的机会。 ...... ...... 牵马进入小镇，楚然一行人直奔那一座“悦来客栈”而去。 三人尚未走近，客栈门口的眼尖伙计便瞧见生意上门，连忙将抹布甩上肩头，一路小跑着迎上前去。 “欢迎三位......小客人！” 行至身前，这位店伙计才发觉来者三人年岁不大，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的青涩模样。一身衣衫虽说尽染风尘，可那几双眸子里内蕴的华彩却令他不敢怠慢，满脸堆笑地热情招呼。 这座“悦来客栈”建在流水郡与云荒郡的交界地带，往来人流也不算小。若是没有一副伶俐头脑与识人招子，那他王二也没办法在此地安身立命这么多年。 手脚麻利地接过骏马缰绳，王二低俯身子跟随在楚然身边，一边领着这位带头少年走向客栈，一边热情询问道：“不知三位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歇息一晚，备些好料喂食马儿。” 楚然取出一粒碎银丢给这位客栈伙计，拍了拍黑马脖颈后嘱咐说道。 “好嘞！” 不着痕迹地用指甲抠了抠手中碎银，王二脸上的笑容立马真诚了许多，旋即冲着大堂内里高声喊道：“老板娘，有客人！” 目送店小二领着黑马前往马厩方向，楚然刚转过头望向客栈大堂，却见一位花枝招展的丰腴女子扭着腰肢走出门来。 听闻自家伙计的暗语提醒过后，客栈老板娘连忙从内堂赶来，一路之上还不忘搔首弄姿、挺胸甩臀，心想着再多多讨好一番此次登门的贵客。 “奴家花子兮，恭迎......” 可当女子迈出大堂门槛，瞧见外头三位客人的身材容貌之后，便不由一时语塞、愣在当场。 这帮出手阔绰的豪客贵人，年轻的实在有些出乎自己意料...... 不着痕迹地从那妇人丰腴身子上收回目光，楚然轻咳一声开口说道：“有劳姐姐置办卧房，再备些吃食饭菜。” 回过神来的妇人赶忙引着三人来到柜台近旁，眉梢眼角却藏不住欢欣喜意。 这位小公子别看年纪不大，哄女人的一张嘴巴倒是甜得很哩。 问清楚客房价钱，楚然再度从囊中取出一粒碎银，推到妇人面前。 “两间乙......” 不待少年话说完，一旁的姜紫忽然开口打断。 “一间甲字房，再温些热水。” 又一粒碎银从少女手中弹出，滚落在老板娘面前的柜台之上。 天底下绝没有与银钱过不去的道理，花子兮自然不会拒绝那位少女的要求。 毕竟一间甲字房的价格，可要超出两间乙字房不少。 “甲字房内自备浴桶，客人若是想要泡澡，我便吩咐人送水上去。” 眉开眼笑的将那两枚银子拾起，花子兮的态度此刻变得愈发和善亲切。 “也好。” 姜紫轻轻颔首，并没有在意身边呆愣住的楚然，而是同糜小小与美妇人一起商量起来午饭菜品。 三个女人在一边叽叽喳喳讨论着餐饭甜品，而一旁的楚然则是回过神来，再想要增订房间，却始终插不上话去。 定好饭食，花子兮亲自带领三位小贵客登上客栈三楼，来到最里一间甲字房前。 “甲字房内一应俱全，隔音效果最是出众。客官若有需求，拉动门边铜铃即可。” 美妇人望了楚然一眼，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之后便拧转腰肢走下楼去。 “啧......” 楚然砸了砸嘴之后无奈合上房门，转头扫向这一间甲字号贵宾客房。 好在姜紫那家伙分去了一半房费，要不然他可舍不得入住这等昂贵厢房。 不过贵也有贵的道理，除去正中那张宽大卧床之外，屋内还另设有侧榻软垫，晚上睡觉自然不成问题。 房屋东南角那扇屏风内里，店家早已经热水浴桶置备完毕，清幽的花草香气散布满室，与屋内原本的淡淡熏香搭配在一起，愈发的沁人心脾。 “洗澡洗澡！” 甩脱鞋袜之后，糜小小光着脚丫奔入屏风内里，随后一件件衣裳便接二连三从屏风上方丢了出来。 “姜紫姐姐也一起呀！” 一只披头散发的小脑瓜从屏风后方探出，开心地招呼着姜紫道。 “这就来。” 将小小乱丢的鞋袜罗衫捡起搁放在旁，姜紫一边解开头上发束，一边回头望向门口的少年，不由微微勾起唇角。 “楚郎要不要一起？” 少女眼底的浮光狡黠而又灵动，声音之中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勾魂魅意。 “我先去下边转一圈。” 楚然自然无视这番诱惑邀请，冲着姜紫摆了摆手后转身开门向外走去。 “少爷他干嘛去了？”听见屋门响动的糜小小再度探出头来，湿漉漉的秀发鬓角垂落点点水珠。 “偷看客栈老板娘去了。”姜紫面上表情不变，笑呵呵地与小丫头解释说道。 背后传来的对话让少年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关门之际，一股子心虚感觉顿时涌上楚然心头。 嘶......怎么被这家伙发现了...... “不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么，更何况咱本来就是少年，多看两眼美女也不犯王法。你说对吧？” 来到马厩草棚之中，楚然一边梳理着黑马柔顺光亮的颈毛，一边讪讪嘀咕道。 马儿则是不屑地打了个响鼻，继续猛炫料槽里的美味加餐。 第一卷尘歌游 第十四章 午夜风波 更鼓报时，暮色渐暗，转眼间悦来客栈便已经到了打烊时分。 手脚麻利的王二卖力擦拭着堂内桌椅板凳，一双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的飘向柜台内里。 而那位身材丰腴的美妇人正忙着核算账目，没工夫搭理那有色心没色胆的瘦削汉子。 这几天店里买卖着实兴隆，今日更是再添一笔甲字贵宾房生意，白花花的银子抢着往花子兮口袋里钻，着实让人开心不已。 瞧着账面上的讨喜数字，美妇人不觉眉眼舒展、满面含春，合上账本之后惬意的舒展了个懒腰。 那双本就丰硕的高耸愈发浑圆挺拔，引得一旁偷瞄的汉子喉头滚动、狂吞口水。 “别瞧了，那双招子都该飞出来了。马厩那边巡视了没？” 一道苍老声音从后堂传来，只见一道魁梧身影掀开帘布走进正堂，身后还跟着一名沉默寡言的灰衣小厮。 “检查过了，没得问题。” 听见老厨子问话，王二赶紧收回目光老实回答。 白发苍苍的魁梧老者闻言点了点头，抽出一条板凳坐下，从怀中摸出一杆烟枪抽了起来。 灰衣小厮则是走进柜台内里，帮着老板娘补满那几坛空荡荡的酒瓮。 待到王二将堂内桌椅板凳都收拾的焕然一新，老人那一杆旱烟也终于抽完。 “后半夜记得给甲字房客人的马儿增添草料。” 老人在鞋沿上磕了磕烟灰，叮嘱汉子说道。 “我省的。”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 既然已经得了银钱赏赐，王二自然会伺候好那位小公子的宝驹坐骑。 收好烟袋站起身来，老人看了一眼堂外的漆黑夜幕，转身走向内堂的同时留下一句话语：“今晚别睡太死。” ...... ...... “辛苦你守夜了，阿兰。” 望着那名沉默寡言的灰衣小厮，花子兮手捧油灯笑着说道，随后便登上楼梯走向属于自己的房间。 “老板娘好梦！” 闸好大门的王二还不忘溜须拍马，可惜并没有得到妇人的任何回应。 从柜台内里取出被褥铺在桌上，王二打着哈欠钻了进去，对着一旁的灰衣小厮摆手说道：“先睡了，后半夜叫我。” 话语刚刚落下，鼾声便已响起。 而名为“阿兰”的灰衣少女只是默默点了点头，而后弹指熄灭手边那一盏油灯。 静谧的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将空旷的客栈大堂拥入幽夜怀抱。 ...... ...... “少爷，大晚上的开窗干嘛？” 被窝里的糜小小探出脑袋，好奇的询问着窗边少年。 将紧闭窗扉开启一线，放几缕微凉夜风造访室内，身着素白睡衣的楚然瞥了眼外头的漆黑夜色，转过头回答说道：“屋子里太闷，透透气。” 这间甲字贵宾房的隔音效果确实出众，可楚然却不想在睡觉的时候闷头当个聋子，所以才将窗户开启一道小缝，万一真有什么风吹草动也能及时察觉。 “哦哦，少爷晚安！” 对于楚然向来无条件信任的糜小小点了点头，道安过后便缩进被窝，没几息功夫，均匀的呼吸声便响了起来。 另一侧的姜紫却是不急着躺下，半靠在枕垫之上望向楚然，笑着开口轻声说道：“紫儿这还是第一次与楚郎同睡在一间屋子里呢。” 呵，也不知道是谁非要点上一间贵得要命的甲字贵宾房。 楚然在心底暗暗吐槽想道。 行走在外，随手施些小恩小惠往往能带来些许便利，可若是大手大脚花钱无度，被嘲笑人傻钱多的同时还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当成肥羊宰。 “出了流水郡，可不许再这么铺张浪费了。” 楚然走到侧榻旁边坐了下来，压低声音提醒姜紫说道。 天霖王朝境内，可不是处处都如流水郡这般安定和平。三人即将造访的云荒郡，据说治安情况就糟糕得很。 “依楚郎的。” 姜紫浅浅一笑，抬手扯开绳结，如瀑长发顺着白皙脖颈滚落而下，铺散在绣枕面上。 “早点休息吧。都住上了这么贵的客房，不好好睡一觉岂不是亏大发了。” 吹灭手边烛火，楚然躺在卧榻之上打着哈欠说道。 姜紫轻轻应了一声，而后望了一眼开启缝隙的窗子，抿了抿唇瓣侧身躺下，浅浅合上了那双美人眸子。 如此谨慎小心，楚郎还真不像是第一次外出游历呢。 ...... ...... 暗夜无月，秋风肃冷。 已经换上棉衣的小镇打更人巡逻在清冷街头，张口呵气便能瞧见团团白雾涌现凝结。 “今年冬天怕是难熬哩。” 张大山摸了摸有些泛红的鼻尖，小声嘟囔着说道。 提灯持锣向北行去，更夫汉子远远瞧了一眼那座浸没在深沉夜色里的悦来客栈，便打算折返离开。 毕竟不同于其他商铺店面，悦来客栈内里可是有一位“守夜人”在，自然不用他张大山过多操心。 “咔嚓！”“恢恢！” 一声脆响伴随着马儿们的不安嘶鸣一同响起，惊扰了小镇夜晚幽寂静谧的同时，也吓了中年更夫一跳。 高举灯火匆匆跑向客栈方向，张大山只瞧见客栈大门忽然打开，一道影子迅捷无比的冲向后院马厩方向。 而那里也正是声响传出的地方。 知道那影子是悦来客栈的守夜人阿兰，张大山也赶紧快跑赶了过去，生怕小丫头再遇上什么危险。 而在客栈三楼的一间甲字贵宾房内里，楚然与姜紫也同时醒来，披上外袍一同走近窗边。 “马厩那边出事了！” 确定响动传来的方向，楚然眉头一皱，竟是直接推开窗子一跃而下。 自家马儿就在那间马厩之中，他可不想那匹通晓人性的大黑马遭遇什么意外。 身形于半空之中悄然舒展，一口内息瞬间疾走百骸四肢。 临近地面之时，楚然一点脚尖踏在青石板上，竟在悄无声息间安稳降落。 远远瞧着少年矫健奔走的身影，倚在窗旁的姜紫抬手收束着睡乱发丝，眸光如月般点亮了一瞬黯淡长夜。 ...... ...... 匆忙赶到客栈后院，楚然便瞧见两道身影在马厩之中纠缠在一处。 借着月色瞧见自家黑马安然无恙，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之后，楚然这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继而望向棚中缠斗的二人，楚然发现其中一人乃是悦来客栈的灰衣小厮，而另一人则是位生面孔的褴褛汉子。 那身材高大的魁梧汉子此刻面色惨白，一条左腿以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弯折，似乎还能看到断口处白森森的细碎骨茬。 冷汗岑岑的断腿汉子似是想要赶紧逃离这鬼地方，可那灰衣小厮又怎会让他如意，手中一根木棒不断刺挑向汉子各处要害，逼得此人三番五次突围不成。 “滚开！” 探出蒲扇般大小的手掌怒吼一声，这位本就痛到了极点的魁梧汉子双目泛起赤红，整个人凶神恶煞一般横扑向拦在马厩出口的灰衣小厮，竟是用咽喉皮肤硬生生抵住了木棒直刺一击。 大手一挥打飞抵喉木棒，魁梧汉子另一手直直砸向灰衣小厮面门，除非闪躲让路，否则凭那副单薄身躯断然无法接下这盖顶一掌。 此人竟是一名一品境界的铜皮武夫！ 被砸飞手中木棒，灰衣小厮手腕都有些脱臼，当下便抬起双臂准备硬吃这悍然一掌。 她宁可受伤，也断不能让这贼人走脱！ “找死！” 壮汉瞧见此人还不肯让路，立时间怒吼一声，下劈手掌再添三分力道，定是要将这缠人小鬼打的骨断筋折！ “小点声，这都几点了。” 少年声音忽然响起，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灰衣小厮身前，竖指抵在唇边，对着扑杀而来的魁梧壮汉轻声笑道。 在旁看了好一会戏的楚然，此时终于插手战局之中。 ...... ...... 眼前忽然又多出一个小鬼，魁梧壮汉却不打算收力。 客栈伙计与巡夜更夫随时可能赶到，他可没时间继续在此浪费！ 狠狠一掌劈落而下，双目赤红的汉子臂膀肌肉虬结蟠扎，似是想要将断腿伤痛一股脑宣泄在拦路二人头上。 而被楚然护在身后的灰衣小厮忽然间瞪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望向身前一幕。 只见那白衣少年抬起一手举向头顶，轻描淡写间便接下了那赤目疯汉的暴怒一击。 就好似那断腿汉子忽生慈悲不忍伤人，主动收取了力道一般。 可当灰衣小厮抬目瞧见大汉那张涨得通红的狰狞面孔时，便知道并非如此。 全力一掌竟被眼前小鬼挡下，怒汉再出一拳直击楚然胸口，欲要将这家伙直接轰飞出去。 只是此刻壮汉左腿折断，只剩右腿单独支撑，握拳发力之际有着太多破绽漏洞。 挡在头顶的五指发力，楚然反过来扣锁大汉手掌，同时整个人向后倒去，似是要跌进身后人的怀中。 灰衣小厮下意识张开双臂想要将少年接住，却不料楚然倾倒的身形生根一般戛然停止。 一股大力忽然从臂膀之上爆发开来，那断腿壮汉立时间重心不稳，身形歪栽间摔倒向地面。 连忙伸出左手撑住地面，稳住身形的壮汉还想挥拳反击，却忽觉右臂肩窝传来一阵剧烈疼痛，整条胳膊也软踏踏的坠向地面不听使唤。 一个照面之间，楚然便卸掉了魁梧汉子的肩窝关节，令其一条手臂彻底脱臼。 “你也是武夫！” 惊怒望向那缓缓直起腰的白衣少年，汉子大声吼道。 “恭喜你答对了，奖励银镯子一副。” 楚然嘿嘿一笑，对着那狼狈不堪的汉子开口说道。 “什么鬼......”虽不明白这诡异少年话语中的意思，魁梧汉子却仍不想束手就擒，尚且完好的右腿再度爆发力量，整个人却是撞向了一侧的通风木窗！ “砰！” 一声闷响过后，那扇木窗仍旧完好无损，魁梧汉子却跌倒在地，正满眼惊恐的抬头看去。 只见一堵黑墙不知何时横栏于此，将他最后的逃生路径封死。 一旁的楚然则不由愣在原地，挠了挠脸颊看向立在魁梧汉子身旁的那堵“黑墙”。 自家黑马不知何时溜出围栏，此时正居高临下俯视着惊恐汉子。 “啊啊啊......” 似是瞧见厉鬼一般，魁梧汉子忽然开口惨叫。 只不过凄厉吼声很快便戛然而止。 似是厌烦汉子吵闹，黑马抬起一蹄踏落而下，正中那人胸口。 沉重闷响过后，整片马厩重回安宁。 而黑马则是打了个响鼻过后，悠哉悠哉重回自己的隔间。 ...... ...... “人没死，被一蹶子踹中胸口背过气去了。” 赶来此地的王二只是扫了一眼便开口说道，听到并未闹出人命的张大山顿时松了口气，而后又赶紧前往官府通风报信。 回过头来看向自家马儿，楚然表情有些无奈的开口问道：“这家伙先前的伤，怕不是你干的好事吧......” “恢恢~” 大黑马得意的高昂头颅，似是在与小主人炫耀自己的丰功伟绩。 听闻黑马嘶鸣过后，整片马厩内里躁动不安的各式马驹也都冷静下来，不再“砰砰”撞击着四周围栏板墙。 灰衣小厮有些惊愕的望向那匹高大黑马，而后目光又落回了黑马身旁的少年之上。 “多谢客官。” 听到这位灰衣小厮开口的楚然不觉挑了挑眉毛，没想到这位负责守夜的店铺小厮竟然是一位年轻姑娘。 ...... ...... 流水郡内法度严正，各级府衙更是兢兢业业，白天夜里都派专人值守，不敢稍有松懈。 不多时候，一位值夜捕头便跟在张大山的身后赶到现场。 那倒地汉子在王二的几个巴掌之下醒转过来，刚欲再度挣扎，却见那位值夜捕头将腰间朴刀拔出三分，清冷刀光压过四周烛火焰芒。 此人立刻老实了许多，强忍疼痛将一切交待出来。 原来此人乃是云荒郡境内的一名恶丐，经常仗着一身武艺胡作非为偷鸡摸狗，前不久才逃难进入流水郡内。 本就心术不正的乞丐汉子在路过悦来客栈之时动了心思，将目光放在了客栈后院的马厩草棚之中，所以才会抹黑半夜翻跃进来，企图偷走一匹宝马良驹卖得银钱。 只不过这厮的运气实在是糟糕透顶，顺手牵马到谁的头上不好，偏生挑中了厩中最是高大的那匹黑马，结果便被是黑马毫不客气的一脚踢折腿骨，而后便被及时赶到的灰衣小厮牵扯于此，最终伏法认罪。 “流水郡境内可不比你们云荒郡，即便盗走马儿，你这家伙也卖不出手。” 望着瘫坐在地的狼狈汉子，王二幸灾乐祸说道。 瞧这家伙交代的还算老实，值夜捕头便伸出大手按在其臂膀之上，掌腕发力间将之强行归位。 突如其来的剧痛令乞儿汉子两眼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只是还没等他痛呼出声，一旁的王二眼疾手快，提前一步用干草团子塞住这家伙的嘴巴。 毕竟可不能再惊扰到其他客人的休息呢。 “明天白天镇里医馆才会开门，到时候再带你过去。” 瞥了一眼汉子的断腿，这位持刀捕头没好气道，旋即与更夫一道将此人押回府衙。 望着那位青衫捕头离去的背影，楚然的眼里闪过一抹光芒。 好一位境界大成的气血境武夫，举手投足间的气势姿态着实不凡。 “方才那位是......” 离开马厩，与王二跟那灰衣少女一同返回客栈的途中，楚然饶有兴趣的开口询问道。 “您是问裴捕头嘛？那位可是咱们镇上的夜游神，一把朴刀使得出神入化，早些年间还宰掉过一头误入镇子的妖兽哩......” 谈及那位青衫捕头，王二顿时眉飞色舞起来，与楚然讲述着那位武夫汉子的赫赫功绩。 听着王二稍显夸张的描述，楚然心头一热，人身小天地内里的那缕内息流转速度也不觉快了三分。 作为下品武夫之中的最后一重境界，圆满大成的气血境武夫确实可以与虎豹熊罴角力抗争。 再加上功法招式与利刃宝兵相助，血战搏杀强大妖兽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握紧拳头，再松开手指。 少年的十指在昏暗夜色中律动不止，似是在将某种渴望不断按捺下去。 流水郡内歌舞升平，一路之上楚然这位新晋气血境武夫出手的机会屈指可数。 也不知在那云荒郡内，能不能撞上一两次行侠仗义、英雄救美的机会，来好好检测一番自己现如今的武道战力。 毕竟也不能白挨糜叔叔三年痛揍不是...... 楚然一边走着，一边在心底暗自琢磨。 自前世而来的谨小慎微与循规蹈矩依旧存在，却渐渐有些束缚不住少年心底的那一缕悸动。 那颗曾被社会与岁月磨平棱角的心，在这方异世天地之内再度焕发生机，重又变得滚烫而炽热起来。 第一卷尘歌游 第十五章 剑修与酒 平息事端回到房间，楚然与等待多时的姜紫简单复述一遍先前经历，而后道了一声晚安便躺回自己的被窝。 “流民乞儿......” 伸手替一旁的小小掖了掖被角，姜紫似乎是想起来了什么。 说来也怪，这几年里清风城中的丐帮弟子们似乎增多了不少，难不成那些人也都是从云荒郡内逃难而来的？ 少女摇了摇头后不再多想，安静的合上双眸重回梦乡之中。 ...... ...... 后半夜里再无惊扰，楚然美美一觉睡到天色大亮，这才懒洋洋起床更衣洗漱。 对于昨晚发生的盗马风波，睡死过去的糜小小完全没有察觉，今早起来知道过后小脸顿时耷拉了下来，后悔自己没能实时看上那一场热闹。 按照计划，楚然三人今日里也会在这座客栈歇脚休息，待到明天清晨再重新启程，向着流水郡与云荒郡交界处的那一座荒芜山岭前进。 楚然自然不会在这座甲字房中待上一整天，他还想与那位健谈伙计再多打听一些有关云荒郡的小道消息。 先前打赏店小二的那枚碎银，可不是白给的。 一行三人来到一楼大堂，这才发觉店里客人着实不少。 昨天楚然等人抵达镇子的时候天色渐晚，许多住店客人都已早早回房休息，这才显得客栈大堂空空荡荡。 “陈兄，你昨晚听没听到有人惨叫？” 大堂东南角落，一位身着蓝布衣衫的伶俐青年望向邻桌，好奇地开口询问道。 “没听见，也不重要。” 那名姓陈的青年男子淡淡回答，而后又给自己斟满一杯美酒。 好家伙，大早上起来就开喝，牛的牛的。 路过那两桌住客的时候楚然微微挑眉，嗅着溢散酒气暗暗腹诽道。 前一世里的他酒量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若是没有客户应酬的话，平时也不怎么热衷小酌。 至于穿越此界之后，因为尚且年幼的关系，楚然还从未碰过这方世界里的酒水。 “楚公子，这边请！” 一声呼唤打断了楚然的思绪，少年抬头望去，发现伙计王二正站在一张空桌前殷勤招呼着自己。 与两位姑娘一同落座，楚然却瞧见一道灰衣身影正忙碌在几桌客人之间。 此人正是昨天夜里在马厩中遇见的少女阿兰。 这姑娘晚上通宵守夜，白日里怎么还忙里忙外，当真是不用休息的永动机么？ “怎么了？” 顺着楚然的目光望去，姜紫也瞧见灰衣少女，不由得微眯起眸子开口询问。 “没什么。” 楚然摇了摇头收回目光，旋即将注意力放回到王二呈递上来的早点饭食之上。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谁人还不怀揣一二独属于自己的小秘密呢。 ...... ...... 用过早饭，客栈大堂里的人群逐渐散去，许多行商路人结清房款后匆匆赶路，奔赴向各自目的地而去。 唯有少数客人才会在此停留数日，或是休整，或是等人。 楚然三人属于前者，而那位从一大早就开始饮酒买醉的陈姓青年则属于后者。 包括那位有些话痨的伶俐男子在内，一行青年男女共计七人，人人带刀佩剑，可修为境界却都很是一般。 除了那位醉生梦死的长衫青年陈灵都之外。 “那是一位凝神境界的剑修。” 一边品尝客栈免费赠送的佳品清茶，姜紫一边漫不经心地与楚然说道，令少年差点一口茶水喷到对面的小小脸上。 偷偷回望一眼东南角落，楚然面上表情不变，心中却是惊讶万分。 没想到自己昨天夜里才遇见一位气血境界大圆满的强悍武夫，今天早上便又能碰到一名年纪轻轻的凝神境剑修，这座地处流水郡最北的边陲小镇内当真是卧虎藏龙啊。 “凝神境剑修？有少爷厉害吗？” 咽下盘中最后一块桂花点金糕，糜小小转头望向见多识广的姜紫姐姐，眨着眼睛好奇问道。 “人家可是一位五境剑修，你家少爷不过刚刚突破武夫三境，自然是远远不如。” 楚然接过话茬自嘲笑道。 听闻少年此番话语，糜小小顿时受了打击，两撇好看的眉毛也随之耷拉了下来。 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姜紫柔声安慰糜小小说道：“暂时稍逊一筹而已，可别忘了你家少爷如今的年纪。” 糜小小低垂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整个人也重新恢复了精神。 也对也对，少爷他今年才十五岁，可要比那边的酒鬼大叔年轻太多。 再过个三五年后，少爷他的境界修为肯定能反超对方一大截！ 在少女心目中，自家少爷可是这普天之下，除了老爹之外最最厉害的人，怎么可能连一个满身酒气的家伙都比不过？ “一般来说，三境气血境武夫的战力足可碾压同阶炼气期修士，等同于第四境筑基期。若是基础扎实、熬炼圆满的武道大成者，甚至还能再越一阶，迎战那第五凝气境的强大修士。” 借着此番机会，姜紫便与糜小小讲解起来修行武炼的相关知识，而这一次小丫头则是兴致满满认真听讲，再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表情。 而一旁的楚然则是点了点头，赞同姜紫所说的话语。 刚刚迈入气血境不久的自己自然差得很远，但若是换成昨天夜里的那位裴捕头，说不定就能够与那些凝神境修士们掰掰手腕。 “那只要拿着把剑，都能够叫做剑修么？” 听着姜紫姐姐的耐心讲解，糜小小忽然眼珠一转，开口追问道。 “自然不是。” 姜紫莞尔一笑，唇角弧度却是勾的楚然心头一颤。 强行压下心头生出的莫名绮念，少年连忙将头转到柜台方向，耳朵却依旧倾听着少女的话语。 “若说炼气修士乃是万里挑一的天之骄子，那百千位炼气士中，都不见得能够出现一粒剑道种子。” 少女的声音虽轻，却在楚然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此前一路闲聊之中，姜紫可从未提起过关于剑修的话题，楚然还以为她并不了解其中辛密。 要知道，飞剑百里取人头，御剑纵横十四州这般的潇洒快活，可是这一世里楚然的终极梦想之一。 赶紧转过头来望向姜紫，楚然却瞧见那双似笑非笑的灵动眸子也正望向自己。 “看够啦？” 姜紫的声音依旧轻柔，却让楚然不自觉打了个冷颤。 “少爷，你在看啥呢？” 糜小小顺着楚然先前的目光向柜台望去，却只瞧见那位客栈老板娘趴伏在柜台上的慵懒身姿。 “咳咳！” 伸手将小小的脑袋转了回来，楚然连忙重新续上先前的话题：“那咱们的运气还怪好的嘞，离开清风城没几日便遇见了这么一位稀罕剑修。” 姜紫也是见好就收，不再调侃楚然，可眼底的笑意却不再掩饰。 嘶......这家伙是故意的！ 明白这家伙不过是佯装愠怒之后，楚然却也没办法发作找回场子，只好继续听着小姜老师科普剑修知识。 直到糜小小发觉桌上茶水已经喝完，捧着茶壶小跑着奔向柜台的时候，楚然这才重新望向姜紫，与那对灵动眸子直直对上。 “一眼便能瞧出一位凝神境剑修的境界修为，如今的你究竟已经抵达了哪一步？” 少年压低声音开口问道，眼底眸光坚定而认真。 要知道眼前的这位妖孽少女，早在当初便在楚然面前轻松晋升第三境练气期。而三年过后的现如今，姜紫的修为境界又该精进到了哪一步？ “楚郎若想知道，紫儿自不会瞒。” 少女嫣然一笑，忽然起身换位至楚然身边，趴伏在少年耳边轻声低语道： “比那剑修，再高出些许。” 第一卷尘歌游 第十六章 女儿红 “比那剑修，再高出些许。” 伏在楚然肩头，姜紫低声轻语，目光却一直落在近在咫尺的少年侧脸。 忽然间一个顽皮念头生出，姜紫趁着楚然惊愕的瞬间得寸进尺，张口衔住少年耳朵，匀整贝齿在耳垂之上咬下浅浅痕迹。 虽然没有感知到那缕森冷酷烈的纯粹杀意现身，楚然也被姜紫这番举动吓了一跳，竟是直接从椅子上弹射起步蹿了出去。 少年的举动显然引起了客栈周围人的注意，蓝衫青年、伙计王二与老板娘花子兮纷纷转头望来，有些好奇这位小客人究竟是怎么了。 唯有那剑修陈灵都并未在意，晃了晃已经见底的空酒壶后，冲着人群中的灰衣小厮招了招手。 发觉自己成了全场焦点的楚然强行压下心中惊骇，恶狠狠瞪了一眼捂嘴偷笑的姜紫之后，顺势转身迎向了端茶回归的糜小小。 借着迎接糜小小作为掩护，楚然觉察到众人视线纷纷收回，心中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从小丫头手中接过茶水托盘，楚然强装镇定的重新回到座位之上。 而姜紫却也在不知什么时候回归原位，就好似从未做过先前那番大胆举动一般。 “少爷少爷，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啊。” 跟在楚然身后的糜小小疑惑地望着自家少爷耳朵，红彤彤的耳垂之上似乎还挂着点滴晶莹。 “热的。” 扯开衣领，楚然装模做样的挥手扇风，目光却不由再度瞪向长桌对面的嫣然少女。 姜紫则是冲着楚然眨了眨眼，继而似是漫不经心地舔了舔唇角。 嘶，这小妖精......！ 一旁喝着茶水的糜小小只觉自家少爷耳根愈发通红，连忙伸出小手替楚然扇动凉风。 只可惜风力终究有限，没办法冷却少年心头生出的躁动。 ...... ...... 日头西陲，晚霞渐敛。 人声鼎沸的悦来客栈大堂重新变得安静下来，新来住店的客商们也大都各回房间。 楚然等人偏居在大堂角落，一整日的光景里已经从伙计王二与周围人群的口中了解到许多关于云荒郡的情报消息。用过晚餐后瞧见天色不早，三人也便回房休息。 毕竟今晚过后，小家伙们便要再踏风尘，踏上北行游历路途。 将三位小贵客送回到甲字贵宾房内，灰衣少女阿兰踩着楼梯重回一楼大堂，刚想返回后厨帮忙魁梧老者收拾餐盘碗筷，却被身后一道声音喊住。 “没酒了，再来一壶。” 说话之人，正是那位从晨间便开始喝酒一直到现在的年轻剑修陈灵都。 与陈灵都同桌的伙伴们都已经回房休息，唯有男子一人独守空桌，举着酒壶对灰衣少女轻轻摇晃。 微蹙起眉，阿兰却并未多说什么，走上前去接过酒壶，回身来到柜台内里开坛取酒。 一旁核算今日账目的老板娘花子兮抬眼望了望灰衣少女，又瞧了瞧那位饮酒客人，似有什么话想要说出口，最终却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客官，小菜来喽！” 只见后堂门帘掀起，王二端着一盘下酒小菜快步走来，撤换下男子面前的空碟。 “您慢用。” 上菜过后王二殷勤一笑，而后赶紧又溜回后堂内里，只敢掀起门帘一角远远偷瞄大堂内里的情形。 已经将察言观色磨炼到炉火纯青的瘦削汉子，可不想掺和进现如今堂内的糟糕气氛当中...... 没了王二的笑语暖场，客栈大堂中重又变得安静无比，花子兮此刻也停下敲打算珠的手，满眼复杂地望着身边不断舀起酒水的灰衣少女。 清洌酒液坠落入空荡酒壶，很快便将其重新注满。 这已经不知是男子索要的第几壶酒水了。 端酒重回到长桌边上，阿兰将白瓷酒壶放在陈灵都手边，欠了欠身便转身离去。 “跟不跟我走。” 男子抬起迷蒙醉眼，望向少女背影开口问道。 “我只问这最后一遍。” 等候之人明日便将抵达此地，他陈灵都不可能永远逗留在这么一座边陲小镇的客栈之内。 灰衣少女身形一滞，随后沉默着继续迈步向前。 佩剑男子眸光一黯，举起白瓷酒壶仰脖猛灌了一口。 也罢也罢，终究是有缘...... 不待陈灵都将这口闷酒吞下，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从后堂方向浩荡传来。 “子兮，结清阿兰这个月的工钱。” 魁梧老者的话语令灰衣少女呆愣在原地，而柜台内里的老板娘花子兮则是眼前一亮，旋即拨弄起来面前的算盘珠子。 “四舍五入，五钱银子。” 从钱匣内取了银钱的花子兮快步走到阿兰面前，拉起少女柔荑，将散碎银两塞入手中。 阿兰错愕地望着手心的银子，又抬头瞧了瞧面前的美妇人，眼眶不觉有些泛红。 “这是你的仙缘，莫要继续推脱。” 怜爱地摸了摸阿兰的脑袋，花子兮柔声与少女说道。 十余年前在客栈门口捡到的小娃娃，现如今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呢。 “今晚来姐姐房间休息，值夜的活计交给王二便好。” 躲在门帘后边的瘦削汉子闻言顿时脸色一垮，可眼底的欣喜却并未消散分毫。 “以后成了山上神仙，记得回来看看大伙便是。” 掀开门帘走回大堂，王二揉着鼻子与灰衣少女嘿笑说道。 当初花子兮抱着小阿兰从外头回来的时候，王二好似被五雷灌顶一般傻在当场，还以为老板娘不知何时在外头包养了小白脸呢。 随着这娃娃一天天长大成人，王二与花子兮也都发现阿兰的与众不同，就比如越是深夜人困马乏之际，阿兰反倒越是精神，似乎根本不需要睡眠休息一般。 虽说有些沉默寡言，但阿兰却是外冷内热的性子，懂事之后便开始帮衬店里活计，更是主动请缨负责客栈守夜，每天晚上都与王二叔叔的鼾声相伴，守护着悦来客栈夜晚的静谧平安。 而对于那位嗜酒客人的突然邀请，少女阿兰自然想也不想便摇头拒绝。 生长于此十数年，悦来客栈已经变成了少女唯一的家。 至于什么山上神仙、御剑飞天，在少女淳朴的观念里，远不如客栈之中度过的时光温馨有趣。 阿兰无法割舍悦来客栈里的一切。 但离别的日子却总要来临。 这一次，老厨子替少女做出了选择。 因为他与花子兮、王二一样，都不想让那一份得天独厚的妖孽天资继续蒙尘于一家边陲小镇的小小客栈之中。 泪眼朦胧地望向迈步走来的魁梧老者，阿兰紧咬着嘴唇似乎有话要说，却因老者的威严气场而无法开口。 “莫要耽搁于此，白白浪费这一身根骨天资。” 老厨子伸出手来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语气稍稍柔和开口说道。 话音落下，老人便迈步走向陈灵都那张桌子，坐在这位青年剑修对面，摸出烟杆点了起来。 “花姨，我......” 少女有些哽咽地想要开口，却被美妇人摇头打断。 “要叫姐姐才是。” 抬手替少女擦拭眼角溢散的泪花，又掐了掐水滑脸蛋。美妇人此时虽然也有万千不舍，却依旧笑靥如花。 将阿兰揽入怀中，花子兮对着一旁的王二递了个眼神，而后便带着少女向楼上行去。 虽然分别在即，可至少今天夜里，还有姐姐陪着你呀...... 望着将阿兰带回房间去做思想工作的老板娘，伙计王二欣慰又不舍地扯了扯嘴角，随后走进柜台内侧，再摸出两只酒杯后从偏僻角落中寻出一坛从未开封的陈酿，重新回到老人与青年身旁。 给自己也扯了一条椅子垫在屁股底下，瘦削汉子拆开陈酿纸封，替在场三人满斟美酒。 “悦来客栈珍藏女儿红，还请客官品鉴一二。” 瘦削汉子端起酒杯，对着陈灵都笑着说道，脸上却再没有一丝谄媚奉承意味。 “好酒。” 陈灵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来，对着面前的跑堂伙计与客栈厨子抱拳行礼。 “好剑。” 老人在鞋沿边上磕了磕烟灰，瞥了一眼男子腰间长剑淡淡说道，而后将面前的酒水一口饮尽。 十七年光阴沉淀，滋味不错。 第一卷尘歌游 第十七章 云荒鸦岭 又是一夜饱足酣眠，清晨起来神清气爽。楚然伸着懒腰站在窗边，从窗口缝隙向下望去，瞧见一队人马离开客栈。 正是年轻剑修陈灵都一行人。 只不过原本的七人小队成员增加，多出一位身材高大的红衣男子，以及一名身着素白长裙的年轻少女。 望了望人群之中那道腰悬长剑的修长身影，又瞧了瞧有些莫名眼熟的白裙少女，楚然抬手打了个哈欠，懒懒开口问向身后道：“好了没？” 若非不得已，他可不想一大清早就趴在窗边吹冷风望风景。 这间甲字贵宾房虽然宽敞，可终究未分内外卧室，所以糜小小与姜紫两位女眷更换衣裳的时候，楚某人便会自觉来到窗边。 “你猜。” 一道声音自少年身后响起，自然是姜紫开口应答。 “我不猜。” 目送陈灵都一行人远去，楚然只留下一句话语，而后推开窗子一跃而出。 “收拾好后楼下集合。” 不待姜紫反应过来，少年身形便已经消失不见。 恶作剧没能得逞的少女撇了撇嘴，捡起叠在一旁的外衫穿戴整齐。 拉着依旧睡眼惺忪、半梦半醒的糜小小仔细检查过整间客房，确定没有任何遗落之后，二女这才提着行囊包裹离开房间，前去与等候在一楼大厅中的楚然集合。 提前来到楼下的楚然已经点好满满一桌美味吃食，此刻正与旁边闲下来的王二聊天侃闲。 而原本还迷迷糊糊的糜小小在嗅到饭菜香气之后立马清醒过来，反客为主拉起姜的手腕，迫不及待向着饭桌发起冲锋。 待到三位客人入座，王二便识趣地告辞退去。 将布包行囊递给楚然，姜紫望着店伙计离去的方向，有些好奇地问向少年道：“你们方才在聊些什么？” 看那王二的表情神态，似乎与前几日有些不同。 “那位阿兰姑娘辞职不干了。” 楚然随口回答，脑海中却是回想起了先前从窗边瞧见的那道白裙身影。 原来换下麻布衣衫、解开包头发巾之后，阿兰姑娘竟是那般清秀可人，与先前的灰衣小厮模样大相径庭。 还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啊。 也不知那位陈大剑仙究竟用了何种法子拐走了这位悦来客栈守夜人...... 水足饭饱之后，楚然又从老板娘花子兮手里接过先前定制的粮食肉干，将先前旅途消耗的食品补充齐整，便带着姜紫与糜小小一起向外走去。 牵马在外等候的瘦削汉子笑脸依旧，瞧不出与先前有什么不同。 “恭祝三位客官一路顺风！” 将抹布搭在肩头，伙计王二站在客栈外挥手送别三人远去。 汉子头顶上空，那道绣有“悦来客栈”四字的大幅酒旗随风舞动，招展飘扬。 ...... ...... 小镇向北二十里，便是流水、云荒二郡交界处。 过了那一方郡界石碑，入目所见便唯有蜿蜒山林、阴郁沟壑，其名曰“云荒鸦岭”。 “云荒郡内不比咱家，可不能继续瞎胡闹了。” 再三叮嘱马背上的青衣少女，楚然严肃地紧盯向糜小小的双眼。 “知道啦，少爷。” 糜小小吐了吐舌头乖巧应道。 自家少爷平日里好说话得很，可若是一旦露出如今这副认真神情，那就表示再无商量余地。 她可不想惹少爷生气。虽然朝夕相处这么多年来，少女还从未见过楚然真正发火的模样。 瞧见这家伙的反应之后，楚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牵马向前。 为了看住小小，楚然与姜紫都选择步行赶路，将活力旺盛过头的少女按在马背之上，以防她到处奔走乱跑遭逢危险。 不知不觉间，这匹原本是为楚然配备的高大黑马，已经成了糜小小的绑定坐骑...... 从包裹行囊中摸出护身短刀挎在腰间，楚然一边与身旁的二女闲聊，一边警戒着周围荒山野岭间的风吹草动。 这座云荒鸦岭占地极广，岭内草木藤蔓交错繁生，其中开辟数条通路以供行人往来。 楚然三人所选的这条小路便是伙计王二最为推荐的便捷路径，可以缩短不少行程。 走在幽静的山林小路上，三人的话题兜兜转转间再次回到了剑修之上。 “这么说来，若是一开始便资质不足，再想踏入剑道一途便要比登天还难？” 楚然挠了挠脸颊开口问道。 “不错。” 姜紫轻轻点头，旋即补充说道：“虽有例外，但万中无一。” “一个人究竟是不是一名剑修胚子，往往在他第一次握剑之时便可知晓。” 听闻姜紫话语，楚然不由得神情一垮。 三年武道砥砺期间，他曾不止一次持剑与糜叔叔演武对战，期间还从未生出什么大道共鸣之感。 “那少爷是剑胚嘛......哎呦！” 马背上的糜小小刚将小脑袋凑了过来，便吃了楚然一记板栗，赶紧抬手捂住脑门。 “多半不......” 楚然叹气开口，话还没说完便被身旁的姜紫笑着打断。 “谁知道呢。” 少女眉眼弯弯若月姣姣，映入少年瞳眸，驱散了楚然心头泛起的那一丝愁绪。 也对，谁知道呢，毕竟自己如今可是连修行之路都尚未开启。 “那姜紫姐姐是剑修胚子么？” 糜小小自马背上俯身探来，双手捂着脑门再次好奇问道。 “你猜呢。” 姜紫抬起手来，戳了戳小丫头的脸蛋笑着反问道。 “我猜不是！” 小丫头眼睛一亮，大声说道。 一旁的楚然顿时一愣，刚想再请糜小小吃一记板栗，却听青衣少女脆生生补充说道：“姜紫姐姐这样漂亮，应该是天上仙子才对！” “你呀你......” 被小丫头的话语逗笑得合不拢嘴，姜紫索性将小小拉下马来，伸手揉搓着小家伙圆圆的脸蛋。 楚然则是有些目瞪口呆的望向青衣少女。 好家伙，没看出来你这丫头还有点子撩妹天赋傍身啊，怎么突然间这么会讨姑娘欢心？ “这般甜言蜜语你都是从哪学来的？” 挽着糜小小的胳膊，姜紫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珠，问向身边的少女。 “小小说的都是实话......” 糜小小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可旋即眼珠滴溜溜一转，立马改口说道：“是与少爷学的！” 牵马在后的楚然顿时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迎上前方二女调转过来的目光。 “哦......？” 玩味地望向懵逼少年，姜紫勾起唇角，故意将音调拖长几分。 旋即又回想起先前入住客栈之时，楚然张口便是一声“姐姐”，叫得那位老板娘花枝乱颤的那一幕情景，姜紫不由得点了点头，笑容收敛后点头赞同。 “还真是。” 我不是，我没有，你可不要瞎说啊！ 楚然将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拼命捍卫着自己的清白名声。 第一卷尘歌游 第十八章 商队遇袭 有了姜紫姐姐的背书，又朝着自家少爷拍着胸脯再三保证绝不乱跑，糜小小终于从马上监牢中解放出来。 也不知从哪折来一根笔直枝条，小丫头手握树枝挥舞劈砍，有模有样地比划起来。 打熬体魄的三年时光里，靡呈曾教过楚然一套最最简单的基础剑术，候在一旁的糜小小耳濡目染之下也记住了几式刺挑招式，此刻正卖力地施展给姜紫看。 就在糜小小玩得正起劲的时候，负责捧场的姜紫与楚然忽然停住脚步，一同望向小路前方的山林深处。 “呼啦啦......” 密集振翅声忽然爆发开来，紧接着便有大群惊鸟自前方林中飞起，向着四面八方逃散开来。 “有战斗。” 闭上双眼，将精神集中在听觉之上。透过飞鸟掠空与叶海翻腾的嘈杂声浪，楚然隐约听到了人群惊吼声与野兽咆哮声。 “狼群游猎，商队遇袭。” 一双眸子内里泛起琉璃幻彩，姜紫似乎能够无视山石林木的阻隔，直接看清战斗现场发生的一切。 抱起身边还在耍剑的小小丢回到马背之上，楚然抬手按住短刀刀鞘，转头望向身旁的姜紫。 “看住小小，我过去瞧瞧。” 话音落下，楚然的身形已经闪入密林之中，向着前方战场电射而去。 姜紫则是缓缓散去眼中琉璃光芒，抬手拉住黑马缰绳，给不明就里的糜小小解释当下情况。 作为突然降临的第三方人马，或战或逃的主动权完全掌握在楚然三人手中。 在能够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楚然也不介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来上一次紧张刺激的见义勇为。 ...... ...... 林中局势一分为三，其中声势最为浩大的那处战场人数反而最少，唯有一人一兽激战于此。 一位黄衣汉子口中爆喝不断，手中一把九环大刀势大力沉悍勇无双，锋刃掠过之际总能带起呼啸风声。 而这黄衣汉子的对手则是一头身材高大的银背豺狼，爪牙之上隐现白光，口中还时不时喷吐腥风，将大汉愈战愈勇的战斗节奏频频打断。 并未插手二者间的战斗，楚然悄然掠过这位气血境武夫与三品妖狼的激烈战场，向着后方车马辎重所在区域奔去。 这边即便放着不管，一时半会也分不出胜负，可车队那边的护卫人群却已经开始出现伤亡。 “嗷呜呜......” 一头初入三品的高大豺狼仰天长啸，狼吻边沿的血迹尚未干涸。 而护卫人群之中，一名黑衫青年已经面如金纸，右手手臂消失不见，早被那孽畜吞入肚中。 手臂上的纱布能够止住鲜血流淌，却止不住青年那颗不断向下坠去的心。 “刘叔，我们还能活着走出这里么......” 青年抿了抿干裂的唇，沙哑着声音问向不断弯弓射箭的麻衣长者。 “走不出去，也得带那畜生一块上路！” 刘承恩狠声说道，即便拨弦虎口已经迸裂道道血线，可却还不肯放弃，颤抖着将一只只羽箭射向那头狂暴豺狼。 “该死！这商道之上为何会突然冒出这么多豺兽，更何况还有两头三品妖狼！” 一位胸前染血的持刀汉子痛骂喝道，却是将众人心声喊了出来。 倘若只有一头三品妖兽，荣老大与他们完全能够应付过来！ “吼吼......” 嗜血豺狼可不会听众人抱怨，再次蹬地扑击而来，口中獠牙间似乎还挂着黑衫青年的破碎血肉。 “娘的，老子跟你拼了！” 瞧见负责牵制的黑衫青年等人已经无力起身，刘承恩怒吼一声丢掉长弓，拔出腰刀欲与妖狼拼命。 狼兽眼中闪过一抹讥讽神色，张开大嘴便准备将这人类老头拦腰咬断。 “刘叔！” 黑衫青年与持刀汉子等人瞧见此景，不由失声痛呼，却又无能为力。 看来自己等人今日是免不了葬身狼口的凄惨下场...... “呜！” 跃至半空中的妖狼忽然呜咽一声，旋即腰背高高拱起，宛若煮熟的虾子。 一股剧痛自狼兽腹部处传来，令其果断放弃扑杀刘承恩的举动，强行扭转身躯向一旁滚落。 “啧。” 一道咋舌声响起，声音的主人似乎略感意外。 而心存死志的刘承恩则是呆站在原地，瞪大眼睛望着半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紫衣少年。 轻盈落地之后，少年在自己沾血的短刀之上比划了一下，旋即转过身来望向后方老者笑着开口道：“这位老伯，还请借腰刀一用。” 刘承恩下意识递过腰刀，便觉眼前一花，手中长刀与紫衣少年一齐不见踪影。 不远处，那头被划伤肚皮的三品妖狼此刻重振旗鼓，仰天咆哮宣泄怒火。 卑鄙的紫衣人族竟敢暗中偷袭，这一次定要将你生吞活剥咽下肚里！ “你这家伙好厚的肚皮，只怕脸皮也不算薄。” 站定在巨狼身前，楚然掂量着手中长刀笑着说道。 先前那把短刃防身尚可，但在面对眼前巨狼却略显袖珍，在破开皮毛之后没能进一步绞碎狼腹内脏。 虽然听不懂这该死人类的话语，可妖狼却是从楚然脸上瞧出了嘲笑意味，当即抖动身躯炸散皮毛，怒吼一声过后发起冲锋。 “嘶......呼。” 吸气如吞海，吐气若游丝。 楚然将内息一口气催发至顶点，浩荡气血激荡奔涌在人身小天地之内，令少年的躯壳之内隐隐生出风雷声。 眸中两点精光亮起，楚然猛然间向前踏出一步，沉重力道令地面微微一颤。 并未选择与那恶狼拔刀相向，楚然反倒将长刀拖拽在身后，递出一拳迎接妖狼大张的巨口！ “小心！” 一旁观战的刘承恩顿时慌张喊道。 对于周遭人群的惊惶充耳不闻，此刻的楚然已经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对手身上。 而那妖狼见到楚然不退反进，惊喜之余心生警惕，喉头顿时旋起一股腥臭恶风。 可不待它将口中腥风吐出，楚然探出的那只拳头便突然张开。 只见数枚锐利箭头躺在楚然手心，旋即被其狠狠一掌轰入妖狼大张着的口中。 “呜！” 又一道凄惨呜鸣声响起，惊得远方鏖战正酣的一人一狼也不由停手。 第一卷尘歌游 第十九章 兽群诡影 锋锐箭矢在豺狼嘴里炸出无数血花，更是将其喉中的那团妖风绞灭驱散。 “呜呕......” 才将一口夹杂箭头的浓血吐出，这头三品妖狼的面前便多出了一抹紫影。 正是一路拖刀而来的楚然。 拧转手腕，挥刀平抹，楚然的这一击赫然瞄准了妖狼的充血双瞳。 狼兽连忙转头躲避，面门之上却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刀。 大股的灼热兽血自妖狼面上伤口向外流淌，将银灰色的毛发打湿浸透。 “果然没错，你这脸皮可真够厚的。” 一击未能得逞的楚然嘿嘿一笑，旋即闪身后退，与这头负伤狼兽再次拉开距离。 鼻梁与口中皆是剧痛无比，这头豺狼妖兽的凶性如今已是彻底激发，粗重炽热的兽息自滴血狼口中喘出。 就如气血境武夫能够调动内息强化体魄一样，达到三品境界的妖兽同样具备种种神异。 一道道风旋在这头负伤狼兽周身浮现，吹得妖狼周身皮毛咧咧作响。 “小心那家伙的妖术！” 重拾起长弓的刘承恩见此情形，连忙大声提醒那神秘少年。 眯起眼望向那头暴走妖狼，楚然再度丢出数枚箭头，却都被狼身周遭的劲风扫开。 妖风护体的狼兽一时间凶焰大涨，向着楚然再次扑杀而来。 瞧见箭矢无用，刘承恩咬牙放下手中弓箭，却瞧见那紫衣少年做出了一个令他眼皮打颤的举动。 只见楚然撇了撇嘴，从口袋里“哗啦啦”掏出一把断裂箭头丢在地上，也不知他先前究竟收集折断了多少枚散落羽箭。 “嗷呜！” 探出一爪横扫身前，妖狼同时怒吼一声，口中吐息瞬间爆发封锁那卑鄙人族的所有退路。 瞧见铺天盖地的妖兽攻势，楚然不退反进，踏地一步之后身形飞掠，竟是持刀主动迎向豺狼巨爪。 “嘭！” 刀爪交击，铿锵振鸣。 瞧见紫衫人族踉跄向后退去，妖狼顿时一喜，紧跟上张口便要咬碎这厮的脑袋。 没了那些低贱的卑鄙手段，看你还有什么...... 一口凶狠咬下，嘴里却并未爆开骨肉血浆。 向后跌落的楚然忽然消失不见，令妖狼这一击落在空处。 灰绿色瞳仁立刻收缩，妖狼立刻意识到不妙，周身妖风再度暴涨三分。 只是呼啸狂风虽然猛烈，对于站在巨狼身后的楚然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屏障铠甲。 一刀破风突刺，直指狼兽后心，楚然眼中闪过精芒，就要毕其功于一役。 这家伙一直都在藏拙示弱！ 感知到背后传来的致命杀意，这头银背豺狼又惊又惧，扭转身躯避过要害，却还是被那把刀深深刺入肩胛下方。 强忍剧痛夹紧刀身，巨狼四足发力甩脱背上人族，任由那把修长腰刀留在自己体内。 没了依仗兵刃，看你还怎么与我斗！ 被缴械兵器的楚然却并未露出什么惊惶神情，一脸平静地望着那头负伤妖狼。 若是手中长刀换做利剑，刚才那一击应该能再快上三分，在这家伙反应过来之前便将那颗兽心洞穿。 摩挲着自己光洁无须的下巴，少年还在复盘先前的出手，丝毫不觉赤手空拳的自己陷入了不利境地。 到时一旁观战的刘承恩等人此刻已经焦急万分，有人取出自己的长刀远远丢来，却是被那妖狼催动风旋吹飞拦下。 虽然有伤在身，可这头妖狼的速度却不减反增，再度化作一道银灰光芒冲向楚然。 “也罢，这次试刀就到这里吧，也不能老这么耗下去。” 楚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转身望向那头扑杀至身前的狰狞巨狼。 垫步起跳，一拳砸下。 正中妖狼面门眉心。 只此一拳，便将巨狼冲刺之势生生逼停了。 狼兽口鼻之间溢散鲜血，周身妖风溃散消失，双眸之中恍然失神，竟是陷入了一瞬晕眩。 “果然还是拳头好用。” 楚然嘟囔了一句，随后翻手一抹，竟然又掏出一枚箭头甩了出去。 没了风障阻隔，这枚锋锐利箭轻而易举地没入妖狼右眼，将狼兽头颅内里搅了个稀巴烂。 原本僵直的巨狼瞬间瘫软倒地，四肢虽然还在不停抽搐，可一双灰绿狼眸之中的凶芒却渐渐熄灭。 甩了甩手后转身望向另一处战场方向，楚然竟是不再多瞧脚下出气比进气多的巨狼一眼。 一旁观战的众人此刻也都是一脸茫然。 就这么结束了？ 那头凶威凛凛的三品妖狼，就这么被这神秘少年轻易做到？ “嗷吼吼！” 远方传来又一声愤怒狼啸将众人从震惊中唤醒，刘承恩的一颗心脏再次提到嗓子眼。 荣老大那边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楚然则是扯了扯嘴角，俯下身子将先前佯装丢弃的散落箭头一一捡了回来。 ...... ...... 与那群狼首领激战正酣的黄衣汉子忽听到远方车队方向传来一声凄厉咆哮，不由心中一喜，猜想是同伴之中有人借着激战突破进入气血境界，成功拦下那头作祟妖狼。 手中一把朴刀速度再快三分，荣庆便欲要将此獠拖死在此。 只不过这群狼首领可比那初入三品的妖狼强悍太多，一身皮毛之上浮现道道银纹，周身缠绕的烈风化作刃甲呼啸盘旋，令荣庆这位气血境大成的强悍武夫都感觉十分棘手。 又是破石断金的一刀斩下，可锋刃还没落在妖狼身上，便已经被滚滚风刃冲散大半威力，旋即被那头银背妖狼侧身闪避，仅仅在皮毛上留下一道伤痕。 而荣庆则是挨了狼尾一记鞭打，不由闷哼一声倒退两步。 拍了拍破碎衣衫内里那件乌黑胸甲，荣庆扯了扯嘴角，再度上前与那恶狼战在一起。 若非身上这件“乌铜甲”，自己恐怕就得拿出压箱底的本事，来与这家伙以命换命了。 再度与眼前这身披龟壳的难缠人族互换一招，银背狼王刚欲要继续进攻，一双狼耳却忽然抖了抖，旋即双目之中迸发勃然怒意。 喉中吐出浓烈煞气将缠上来的荣庆逼退，可这一次妖狼却并未选择乘胜追击，而是调转身躯向外冲去。 “孽畜休走！” 黄衣大汉自不可能就这么放任妖狼离开，爆喝一声过后全力斩出一击，在那头妖狼背后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可那狼兽竟是拼着受伤要摆脱荣庆纠缠，反过来借着那一刀之力再度加速，铁了心一样向着车队方向拔足狂奔。 “要遭！” 瞧见妖狼这般癫狂模样，荣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赶忙提刀追赶。 决计不能让这家伙冲入商队阵中，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 ...... 一人一狼追逐着离开这片碎石林地之后，一道灰袍身影忽然间悄然出现，手中攥着一只森白小巧的六孔骨笛。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十章 初次杀生 回收散落箭簇，楚然又从濒死妖狼身上拔出长刀，抖落兽血之后望向北方。 吐浊纳新调整内息，一颗心脏加速跳动，将沸腾滚烫的血液源源不断泵入四肢百骸。 楚然清楚得很，那头与黄衣大汉激烈厮杀的妖狼首领可是一头实打实的三品妖兽，并非脚下这只刚刚破境没多久的狼兽可媲美的。 紧盯林北方向，楚然的精神高度集中，面上的表情却还是轻松如常。 “孽畜休走！” 只听一声爆喝自北传来，随后一道银灰影子率先闯入楚然的视线。 那是一头身高三丈的狰狞巨狼，苍灰皮毛之上亮起银色纹路，四周围的风刃仿佛化作实质，其中还夹杂着淡淡煞气。 为了避免殃及身后无辜，这一次楚然选择主动出击，飞身而起迎向那狂暴妖狼。 探出一只缠绕风煞的巨大狼爪，暴怒妖狼恨不得将眼前此人当场大卸八块。 “砰！” 一声巨响过后，倒飞出去的楚然扭转身子轻盈落地，而那头庞大妖狼已经是再度扑杀过来。 从这家伙的刀上，它嗅到了属于那头子嗣的血气味道！ 瞥了眼手中崩出缺口的腰刀，楚然面色不变踏步向前，再度挥出一刀斩向来袭风煞。 “咔嚓！” 一声脆响过后，那柄精铁锻打的长刀终于承受不住巨力交击断裂开来，楚然紧跟着飞起一脚，将一截刀身踢向妖狼右眼。 趁着妖狼扭头躲避的功夫，楚然丢掉锻刀贴身跟进狠狠一拳击出，小小拳头之上爆发出澎湃气力，竟是将那厮的护体风煞锤散开来，直接落在覆满灰毛的臂爪之上。 运转内息的全力一拳虽未能打断狼兽臂骨，却也轰得巨狼身形摇晃，口中不禁闷哼一声。 一拳得手之后的楚然抽身快退，一边调理内息再度蓄力，一边死死盯着重新聚集护体风煞的暴怒妖狼。 这家伙果真厉害，比先前那头半吊子三品狼兽不知强上几许。 被一拳打退的妖狼此时怒不可遏，可灰绿瞳眸中残存的理智却让它停下复仇脚步。 瞥了一眼倒在紫衣人族身后的濒死后裔，妖狼满是不甘的仰天长啸，而后竟是不再发动攻击，而是转身向着山林深处奔去。 现如今的它没办法轻易杀死眼前人族，后方的铁壳乌龟又已经杀到，若再恋战不走，被前后夹击的自己只怕也会陷入危境。 听闻首领咆哮声，残余狼群也都纷纷撤退，只留下数具尸体跟那头濒临死亡的三品妖狼在此处战场之上。 “娘希匹，这畜生当真狡猾！” 持刀杀来的荣庆没能留住那头强大妖狼，只好吐了口唾沫狠狠骂道。 “多谢小公子出手相助！” 黄衣汉子转过身来对着楚然深深一拜，而后便急忙赶向车队方向收拾战场残局。 此番兽群突袭令整支商队损失惨重，虽说对付普通豺狼的青壮护卫们大都只是受了轻伤，可负责牵制那头三品狼兽的一群二境武夫却个个受伤极重，其中那位黑衫青年更是丢掉了一条手臂。 就在商队众人忙着包扎伤员、清点损失的时候，姜紫与糜小小牵着大黑马赶到了此地。 蹲在自己少爷身边，糜小小好奇地用那根笔直枝条戳着面前巨狼身躯。 楚然则是望着妖狼沉默不语。 随着体内气血重归平静，那股子热血上头的冲动感也随之消失不见。 好战亢奋的情绪如潮水般退却，眼前这头被自己击败的妖狼已经彻底咽气，灰绿色瞳眸变得冰冷无神。 探手拂过狼兽仅剩的一只独眼，楚然替这家伙合上眼睛，而后站起身来仰望天幕。 剥夺性命的感觉，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却又让人心中生出淡淡的不适感。 忽然间手上传来一股温润触感。楚然扭头望去，却发现是姜紫伸手拉住自己。 “第一次？” 少女凝眸望向少年，轻声问道。 “嗯。” 楚然点了点头，并未挣脱姜紫的手掌。 “那楚郎可要尽快适应。” 姜紫嫣然一笑，一双星眸中荡漾的温暖令楚然有些失神。 “因为这肯定不是最后一次。” “谢了。” 被这家伙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楚然挠了挠脸颊开口说道。 姜紫说得没错。既然生在此世，便避免不了纷争战斗与杀戮。若是自己不能早早习惯这一切，又何谈武炼通玄、修道登仙？ “若是与人争斗厮杀，楚郎切记不可手下留情。” 姜紫收敛面上笑容，对着楚然认真说道。 “额......这个还是得看情况吧。” 被这妮子的话语吓了一跳，楚然打了个哈哈含混过去。 毕竟今日里自己才初开杀戒，一下子就跳跃到取人性命的阶段未免有些太过困难。 瞧见楚然的犹豫神情之后，姜紫并未再多说什么，而是紧紧握住少年修长白皙的手掌。 ...... ...... “少爷少爷，这家伙的脑袋里结出来妖丹了么？” 一边戳着温热狼尸，糜小小一边转过头来望向自家少爷好奇问道。 重新与姜紫拉开距离的楚然抬手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可手掌之上传来的淡淡清香却令少年不由有些恍神。 “就算结出妖丹，也不会长在脑袋中，而是存在于妖兽们的气府丹田之内。更何况这家伙才刚刚迈入三品境界，离着凝结妖丹还早着呢。” 一旁的姜紫倒是面色如常，主动开口与小小解释起来。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麻衣、手臂缠满纱布绷带的麻衣老者走上前来，正是先前的持弓老人刘承恩。 “在下刘承恩，乃是这支商队的代管事，在此多谢恩公仗义出手，救下我等二十五条性命。” 老者拱手拜礼，语气感激万分。 今日若非这位神秘少年及时出现，恐怕商队中也唯有荣庆能够杀出重围逃出生天，其他人都免不了葬身狼腹的凄惨下场。 “举手之劳而已，老伯莫要言重。” 与这位刘老伯客套了一番过后，楚然忽然一拍脑门，向着战场一处小跑过去。 刘承恩还以为恩公在先前一战里遗失了什么重要东西，却见那紫衣少年提着两截断刀跑了回来，满脸尴尬地将腰刀重新递还给自己。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十一章 火神庙断姻缘 刘承恩自然不会因为一把断刀而责怪恩公，老者热情地拉住楚然的手，千恩万谢也难表心中激动。 从刘老伯口中楚然得知，眼前这支队伍乃是“开运商会”旗下的一支行商小队，平日里负责押送运输各式货物，经常行走于各大城郡之间。 队伍中的主管便是这位身着麻衣的刘承恩，而负责安保护道的一众汉子则由那名为荣庆的黄衣汉子统领。 行商小队并非是第一次横跨鸦岭，此前也曾受到过野兽惊扰，可像今次这般的大规模兽群袭击还是第一次遇见。 足以应对大多数意外情况的荣庆这一次却是被那头妖狼首领一对一缠住，若非有宝甲护体，定不会像如今这般安然无恙。 至于其余商队成员，则是在兽群冲击下苦苦支撑。若非楚然及时赶到，恐怕单凭那头刚刚破境的三品妖狼便能够将众人一一杀死。 “刘叔，可以起程了。” 一位商队汉子匆匆跑来，与老者汇报说道。 刘承恩点了点头后转身望向那三位少年男女笑着说道：“三位可愿与我等同行一程？” “那就打扰了。” 楚然也未拒绝，便领着姜紫与糜小小向车队人群方向走去。 “那头三品妖狼的爪牙皮毛已经回收完毕，楚公子随时可以取走。至于救命大恩，我等如今携带的多是商品货物，怕是得等抵达黑水城后才能报偿公子。” 刘承恩一脸歉意的与楚然说道。 “刘伯伯言重了。” 楚然笑呵呵说道，却并未拆穿老者暗藏的那些小心思。 在经历妖狼袭击之后，整支队伍的战力已经大不如前，刘承恩的话语中明面上是说等到抵达黑水城后再酬谢楚然，言下之意却是想让这位年纪轻轻却已经抵达气血境界的少年武夫再护送商队一程。 二人身后，糜小小还在摆弄着那柄断成两截的残破腰刀，姜紫却是转头远望，不知看向何处。 黄衣大汉荣庆见到三位小客人后也是热情招呼，随后便重新催动车马前行，尽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待到整支商队离开许久过后，一道灰蒙蒙身影出现在小径之中，身旁还跟着一头银背豺狼。 灰影从袖袍内里取出一只木盒，盒上的封条上还印有开运商会落款，显然是先前行商小队护送的货品之一。 抬手解开封条，灰影打开这方木盒，兜帽之下的目光却是一沉。 盒中的软衬红布上躺着一支十年黄参，淡淡药香伴随着封盖开启逸散开来，竟是将四周围的浓郁血气都冲淡三分。 “这一支也不是么......” 灰影喃喃低语，抬手取出黄参丢向一旁，同时将那方木盒捏的爆裂炸开。 在一旁刨挖深坑的银背豺狼张开大口将那支老参吞下腹中，浓郁药力立时间开始修补周身上下的大小伤口。 摩挲着悬挂在腰间的那支骨笛，灰影望向行商小队离去的方向。 “看来还是免不了去一趟那黑水城。” 灰影叹了口气，而后身形再度消失不见。 快速恢复气血、愈合伤口的三品妖狼则是悲伤地望了眼那头已经被剥皮拔牙、只剩一堆血肉骨骸的族中后裔，将其葬下土坑之内，随后也纵身飞跃离开此地。 而在此时，已经走远的行商队伍之中，一直转头回望的姜紫收回目光，一双溢彩眸子也终于恢复如常。 ...... ...... “妖狼来袭并非意外，而是有人盯上了这支队伍。” 贴坐在楚然身边，姜紫将头抵在少年肩头，轻声开口说道。 本欲要推开姜紫的楚然闻言一愣，旋即压低声音反问少女：“高人？” “能够驱使狼群，奴役三品妖狼。” 姜紫抬手打了个哈欠，似是困乏的闭上双眼。 在外人看来，这对郎才女貌的小年轻不过是耳摩斯鬓，说着情话腻在一起。 楚然的表情仍旧是那般云淡风轻，脱下罩衫盖在姜紫肩头，可内心里却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能让三品巅峰的强大妖狼俯首帖耳，那藏身于幕后的家伙又该是何等实力？最起码也得是位筑基期的四境修士！ “没有盯上咱们么？” 楚然望着肩头的姜紫柔声问道。 “应该没有。” 姜紫懒洋洋开口答道，专心享受着躺在楚然肩头的闲适时光。 “小小，过来过来。” 伸手招来翘起屁股趴在马车另一侧的糜小小，楚然忽然站起身来，让一脸懵逼的小小顶替了自己的位置。 “姜姑娘有些乏了，你先哄她睡一会，我出去吹吹风。” 两双大眼睛齐齐望向少年背影，目送楚然跃下马车。 “姜紫姐姐，你不再睡会么？” 小丫头扭头望向已经起身的少女疑惑问道。 “不用，已经醒了。” 深呼吸一口气后，姜紫重新睁开眼睛，笑着摸了摸糜小小的脑袋说道。 ...... ...... 来到刘承恩与荣庆共乘的第一辆马车之中，楚然的到访令二人有些惊喜。 刘承恩与荣庆也都是健谈之人，自然十分欢迎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少年武夫过来聊天。 与二人的闲聊过程中，楚然旁敲侧击套取了许多情报，得知了在先前一役中，行商小队丢失了不少承送货物，其中有几件还是会里特意交代下的贵重商品，连刘承恩都不知道那些封条之下究竟是什么。 听闻此言，楚然眼睛一亮，点了点头之后便岔开话题，询问起云荒郡内都有什么名胜古迹值得游览。 毕竟自己游学历练的人设还是要立起来的嘛。 刘承恩捋着胡须笑呵呵推荐了几处还算安稳的地点，一旁的荣庆忽然一拍脑袋，大声嚷嚷着说道：“哪里好玩咱不晓得，但咱晓得有一处地方，楚公子你们三人万不可前去。” 听闻此言，楚然顿时心中一凛，不过仍是开口笑问道：“容大哥所说的莫非是一处危险禁地，内藏什么绝世大凶？” 刘承恩则似乎想明白荣庆话语所指，旋即笑呵呵望向这位楚小公子。 “非也非也，那地方安全得很哩。” 黄衣汉子摇头晃脑，学着秀才文人咬文拽字。 “莫说我等江湖武夫，就连平民百姓都可以随意进出那里。” “那为何......” 楚然顿时疑惑万分，不解问道。 “因为那座火神庙内，专断情爱姻缘！” 荣庆嘿嘿一笑，拍着楚小兄弟的肩膀大声笑道。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十二章 酒禁 “因为那座火神庙内，专断情爱姻缘！” 与刘承恩对视一眼，荣庆拍着楚然肩膀哈哈大笑道。 “啊？” 抬手掏了掏耳朵，楚然都有些有些怀疑自己的听觉是不是出了问题。 “楚公子没有听错，那座火神庙内并无凶险，但确实是对情侣夫妻影响颇大。” 一旁的刘承恩捋了捋胡须，笑着与楚然解释说道。 听闻此言，楚然双眼忽然一亮，连忙追问二人有关那座火神庙的具体消息。 “那座胜神娘娘庙位于黑水城南二十里外，平日里虽无香火供奉，可庙内布置却始终整洁如新。附近百姓都说是有神灵娘娘在冥冥之中护佑此地。只是那位火神娘娘似乎不喜恋情恩爱。若有成双入对的小情侣入庙参拜，离开此地没几天便必定会决裂分手。” 一提起那座胜神娘娘庙的种种奇异，刘承恩就好似打开了话匣子般说了个不停。 “当真如此灵验？” 楚然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询问，语气中竟是多了一丝丝兴奋与期待。 “可不嘛，那座火神庙可是见一对拆一对，就连不信邪的黑水城主家那位千金前去参拜过后，都同她那如胶似漆的小相好分了手。那地方可是连恋爱脑都能治好了的！” 一旁的荣庆帮腔说道，显然也是对这些八卦逸闻很是了解。 “此庙既然如此诡异，为何还能一直留存至今？” 楚然愈发好奇的问道。 “如此神异的一处奇地为何要毁去？拆散姻缘这种事情，有些时候也不全是坏事。” 黄衣汉子眨了眨眼，压低声音嘿笑说道：“据说涂大小姐当时一时兴起入庙参拜，咱们那位城主大人在背后使得力气着实不小哩。” “更何况那座胜神娘娘庙存在岁月本就久远，我曾听会里老一辈行商讲起过，那座庙宇似乎要比前朝大梁更加古老。” 刘承恩也不与这位小恩公见外，想起什么便说什么。 本朝天霖建国不足百年，再往前追溯那徒做嫁衣的前朝大梁，则有足足九百年的漫长历史。 而那座立于黑水城外的小小庙宇，竟然要比那大梁朝更加古久？ “老滑头也是在花酒桌上听来的小道消息，做不得真。” 荣庆掏出一只葫芦，拧开塞子嗅了嗅芬芳酒气，而后又将其小心收起。 行商压货途中不得饮酒，这是开运商会的根基铁律。能够嗅嗅酒气解解馋瘾，对于黄衣汉子来说已经足够。 “看来那座火神庙当真有些门道。” 听过两人的话语，楚然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一旁的刘承恩似乎瞧出什么端倪，连忙开口说道：“楚公子可不要轻易前往，也不知有多少想要证验情比金坚的年轻情侣，在去过一次庙里之后便分道扬镳、形同陌路。” 曾有一段时间里，黑水城内兴起一股所谓的“真情试炼”，那便是小情侣们前往城外的火神庙一起参拜，据说唯有真心相爱的两人才会得到那位胜神娘娘的认同，成功携手走出火神庙。 结果便是无一幸免，所有参与试炼的情侣尽数分手，而荣庆口中的那位“涂大小姐”自然也在其中。 “无妨无妨。” 楚然摆了摆手，心底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倘若当真如此灵验，那座火神庙他便去定了！ 只希望那位见不得情侣半点好的胜神娘娘，能够将那家伙的执念抹消干净吧...... 从刘承恩与荣庆口中问清那座火神庙位置，楚然又与二人闲聊一会过后，便找了个由头告辞离去。 少年起身跳下马车的时候，背影都显得轻快了许多。 “老刘，你说楚小哥该不会真带着两位姑娘前往那火神庙里吧？” 荣庆有些担心的望向刘承恩，却见老者眉头微蹙，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楚公子自有思量，无需你我担心。” 老者捻着一缕胡须，忽然间似乎想通其中关窍，面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了？”瞧见刘承恩这副模样，荣庆也正坐起来开口问道。 “需要担心的，恐怕是我们自己了。” 作为行商小队的领头人，刘承恩的武道修为虽然不及荣庆远矣，可心思却活泛许多。 那位楚公子在闲聊火神庙轶事过后，似是无心地询问起商队货品损失，又感慨了一句山路艰险、兽群凶恶。 看上去都是在感叹先前遭遇的不幸，可言语当中却似乎另有所指。 原本刘承恩还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当中，可当其中关窍被楚然悄悄点拨过后，这位老练行商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地方。 这位年纪轻轻的楚小公子，分明是在提醒他这一次的遇袭事件绝非偶然！ 素来安全的捷径之中突然冒出大群豺狼，兽袭过后又有数件匿名商货不翼而飞...... 种种机缘巧合撞在一起，立时间让刘承恩清醒过来。 那群看上去是在捕猎血食的凶恶豺狼，可不应该会像人类盗匪一般窃走商队物资。 这一切的背后定是有人在搞鬼！ “那些被提前封好的商货内另有玄机！” 听过刘承恩解释过后，荣庆一拍大腿激动吼道，旋即被刘承恩逼着降低音量。 “丢掉货品之后，咱们这一支队伍已经安全，可当初那一批匿名商货。却不止咱们队伍接手。” 刘承恩挑开车帘，目光复杂地望向后方商队。 “这么说来，幕后那人是盯上了整个‘开运商会’？” 荣庆又惊又怒沉声说道。 “不错，而你我与其他队伍，都是会里鱼目混珠的障眼法。” 老者叹了口气放下帘子。 在他们身后的数架马车内里，躺着十数名受伤严重的兄弟伙伴。 那位黑衫青年王大川更是永远丢掉了一条手臂，不过勉强捡回一条性命。 荣庆的面色已经变得愈发阴沉，沉默许久之后方才长叹了口气。 汉子取出随身携带的那只酒葫芦，拔掉塞子仰脖灌了一口。 “你违禁了。” 刘承恩望着荣庆开口提醒。 “你看到了？” 黄衣汉子反问说道。 “没看到。” 老者劈手夺过那只杏黄酒葫芦，将剩下半葫醇酒一饮而尽。 晶莹酒液打湿老者胡须，跌落衣衫下摆，洇出一片深沉...... 有些无奈，无处可诉，无理可寻，终究需要合着酒水一并吞入肚里。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十三章 红线与我心 “火神庙？小小想去玩！” 听过楚然的话语，糜小小两眼放光兴奋说道。 费了番功夫将小丫头哄到一边玩去，楚然望着恬静端坐的姜紫，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 “怎么？楚郎这是有话单独与我说？” 少女眨了眨眼，轻而易举便看穿了少年的局促犹豫。 “嗯，是关于那座胜神娘娘庙。” 被姜紫的目光瞧的有些犯怵，楚然只好将先前听到的一切一五一十交代出来。 “火神庙断姻缘......” 闻言过后，少女换了个姿势抱膝而坐，将下巴抵在膝头低语呢喃。 一旁的楚然则有些惴惴不安的望着姜紫，等待着少女最终的回应。 那座胜神娘娘庙内的奇异肯定瞒不过聪慧少女，更何况一路走来共渡许多时日，即便是作为同伴来讲，楚然也不想欺骗姜紫。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与其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倒不如开诚布公来的直接。 “楚郎可曾对姜紫生出过半点情爱慕恋？” 少女忽然侧头望向少年含笑问道。 “没！” 楚然连忙摆手说道，旋即又觉得这般回答有些伤人，便挠了挠头补充：“你我都还太小，谈论这些为时尚早。” 这倒是大实话。虽说一路走来，姜紫确实也在不经意间令楚然心跳加速数次，可若说令他心动还远远不够。 旅行游历朝夕相处之下，二人之间倒是愈发默契。只不过在楚然看来，这份默契有大半都是被小小那疯丫头逼出来的。 望着眼前歪着脑袋的可爱少女，楚然忽然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姜紫的脑袋。 “你还太小。” 少女也并未躲闪，而是眯起眼睛享受说道：“也对，紫儿确实不大。” 总觉得姜紫这话里有些古怪，可楚然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只好收回手掌无奈地望着眼前令人捉摸不透的少女。 “若你不愿同去，那就算了。” 与那双温柔似水的秋露眸子对视了一会后，楚然不得不主动认输开口说道。 解开情结这种事情最是麻烦，若是他强行带着姜紫入庙参拜，二人之间生出嫌隙，那么即便能够除去她对自己深种的情根，恐怕也会对日后的游学旅途造成极大影响。 在楚然看来，打消姜紫的执念就好比情侣分手一般，尽量还是要和平解决，避免搞得不欢而散。 若是抛开这姑娘病得不轻的脑子不谈，楚然还是很乐意与这么一位养眼的小美女同行游历的。 “不愿？紫儿什么时候说不愿意了。” 少女“噗嗤”一笑，眼角都溢出了晶莹泪花。 楚郎先前那副天人交战的复杂表情，她当真是再看上百千年都不会厌烦。 “啊？” 听到姜紫的话语，原本都打算放弃的楚然张口呆住，一时间脑子都有些没转过弯来。 “楚郎若是想去，便依楚郎。” 少女瞳眸深处流光游转，覆满了狡黠笑意。 “既然楚郎并未对紫儿生出情愫，入那庙中参拜又有何妨？反正不会对楚郎产生半点影响。” 少女的一番话语令楚然目光愈发复杂。 “那你......” “紫儿不碍事的。” 直起身子膝行上前，少女贴近少年面庞，灿烂笑道：“即便那胜神娘娘当真斩去紫儿对楚郎的欢喜......” 少女吐气如兰，裹挟着淡淡幽香烘在少年面上，令楚然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那，再生出一份欢喜不就好了？” 额头压着额头，姜紫望着近在咫尺的那双惊惶眸子，笑盈盈道。 一双柔荑却是趁着楚然失措的空档捧住少年脸颊，温润指尖划过白皙脖颈、下颌轮廓，所过之处尽染红潮。 少女眸光流转，隐隐之间已是动情。 此刻的楚然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性思绪都被眼前那双美丽瞳眸吞噬进去，竟是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来，向着面前的至美绝艳探去。 “咣当”一声响动忽然自头顶传来，瞬间清醒得楚然抬手扶住姜紫肩头，将这小妖精从自己身上举起。 “你，你这家伙......” 大口喘着粗气，面红如潮的楚然望着被自己高举起来的姜紫，一时之间竟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家伙的脑袋果然不正常，一不留神便想方设法的来吃自己豆腐！ 这一次的近距离接触并未惊动那一缕纯粹杀意，若非爬上车顶玩耍的小小搞出动静，自己当真要着了这家伙的道！ 垂落发丝遮住烫红双耳，姜紫压下眼底情动，居高临下俯瞰着将自己举起的狼狈少年。 哎呀呀，就差一点了呢...... 少女抿了抿朱唇过后笑望向身下楚然，柔声说道：“小小这丫头当真淘气。” “活泼点也好。” 在心底里记下糜小小一记大功，楚然深呼吸平静着体内躁动回答说道。 “啊啾啊啾！” 车顶之上驻“剑”而立的糜小小忽然间连打两个喷嚏，小丫头便不再装扮遗世独立的无敌剑客，紧了紧身上衣衫之后拖着枝条跳下车厢。 再无敌的大剑客，也怕秋风怕寂寞哩...... 掀开门帘，糜小小钻回到暖洋洋的车厢内里，还不忘将自己的宝贝“长剑”郑重其事地倚靠在厢壁角落。 回过头来望向自家少爷与姜紫姐姐，小丫头开心地同二人汇报起来自己先前的练剑成果。 望着糜小小天真无邪的灿烂笑脸，楚然探手揉乱那一头柔顺发丝，以此来缓和平复波澜心境。 “小小，待到咱们下山，就去那座火神庙玩，好不好？” 一旁的姜紫则是笑着提议，立时引得糜小小双眼放光挣脱自家少爷的手掌，扑向姜紫姐姐的怀抱。 心有余悸的瞥了一眼姜紫，楚然抬手覆在自己心口闭目养神。 这妖精的魅力似乎与日俱增，凭借自己两世相叠四十余年的单身定力都有些把持不住，当真是妩媚天成的红颜祸水。 可是喜欢一个人，当着能够执着到如此境地？ 从当初第一次见面开始，自己拒绝姜紫的次数已经数不清楚，可少女却依旧毫不气馁，甚至接受自己的邀请共同前往那座斩断姻缘的火神庙。 这家伙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呼......” 既然想不明白，那便不再去想。 少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闭目养神催动“天地练气决”，来将注意力集中到体内那一缕内息的修炼壮大之上。 一旁与糜小小言笑晏晏的姜紫则是望了一眼打坐少年，眸底流光回转。 果然，当初没有请李师出手是正确的选择，这一路的心剑拆解令她受益良多。 只是不知等到了火神庙，请那位胜神娘娘斩断红线之后，自己对于楚郎的真心喜欢还能剩下几分？ 不过没有关系。就如她先前所言，即便情意被斩，那再生出一份便是。 至于那道自出生之日起，就绑缚在她与楚郎之间的隐秘红线...... 即便没有接下来的这一趟火神庙之行，不久将来她也会亲自出手将其斩断。 毕竟发自真心的喜欢，与红线催生的好感，如今已经被她尽数拆解完毕。 再想借着红线影响她的心弦阻碍大道精进，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手中揉着糜小小肉乎乎的脸蛋，目光粘在楚然英挺俊俏的脸庞。 姜紫不由得再度回忆起当初在姜府之外，她与他的第一次见面。 第一眼过后所生出的怦然心动与莫名好感，便是源于红线诱发。 可在之后的相处之中，女孩则是被男孩身上的不同寻常所吸引。 她越来越觉得观察少年着实有趣，所以才会忍不住恶搞调戏，只为了瞧上一眼他涨到通红的俊秀脸庞。 从被自己的举动吓到撞门昏倒，到瞧见自己跌境受伤时的真怒严肃，又到拎住小小的衣领不厌其烦灌输道理，再到沉默着抬手替亡兽合上眼帘...... 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她收入眼底，记在心头。 即便心剑切分拆解、抛去红线滤镜，她也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眼前少年。 通晓世故、熟稔人情，却又对一切温柔以待。 这便是他在她眼中的模样。 这便是姜紫所喜欢的楚然。 红线挂碍，不扰真意。 所谓情根，深种我心。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十四章 无面造像，睁眼神明 离开鸦岭的路途中并未再生波折，行商车队在驶出荒芜林野之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重新收拾好心情的荣庆将那枚酒葫芦重新藏好后离开车厢，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行在队伍最前。 无论上头有何种计划谋篇布局，他们这群底下的行商也唯有听命行事，真若是遇见泼天灾祸，也唯有各凭本事逃出生天。 自己等人本就是将一条性命卖给“开运商会”，才能挣着那份异常丰厚的酬劳薪金。 “哦？楚小友也嫌车厢闷热，出来吹吹冷风？” 忽瞧见身骑黑马的紫衣少年从容而来，荣庆的心情便不由得好上几分。 能够遇见这位楚然楚小公子，当真是他们这一行人的天大福缘。 “其实是有事来找荣大哥。” 楚然嘿嘿一笑神情坦然，全然不见先前在马车内里的局促仓皇。 若说世间当真有“一物降一物”的压胜说法，那能让楚然囧态百出的天道克星，便唯有姜紫那家伙了。 “但说无妨。” 汉子对着楚然大笑说道，可在听过少年话语之后却有些笑不出声。 “楚小兄弟不打算与我等一同进城？” 荣庆惊讶的望着楚然开口询问。 “如今已出鸦岭，那逞凶狼群想必也不敢继续追来。按照荣大哥你们的脚程计算，想必能在日落前赶到黑水城中。” 楚然抬手捋顺黑马颈毛，并未直接回答汉子的问题。 荣庆虽说性子直爽豪迈，可脑筋却不笨拙，立刻便明白了这位楚小公子的言外之意。 接下来的路程太平无忧，已经不再需要楚然继续护卫。 “救命之恩，荣某人没齿难忘。” 大汉抱拳躬身行礼，楚然则是坦然收下这一拜，还打趣与荣庆道：“待到我等参观过那座胜神娘娘庙后也会赶往黑水城，到时候还请荣大哥跟刘老伯你们多多关照。” “那是自然！楚小公子在黑水城里的一应开销全都算在我荣庆头上！” 黄衣大汉将胸脯拍的震天响，爽朗笑声向后传遍整支车队。 盘膝坐在车厢内里的刘承恩也不禁露出笑容。 行走在这身不由己的尘世之中，能够遇见一两位楚小友这般的有趣妙人，当真是一件快哉幸事。 ...... ...... 商会车队行至黑水城外二十里处，楚然三人便策马离开队伍，与刘承恩、荣庆等人告别。 目送商队沿着官道向北离去，楚然这才调转方向，生疏无比的驾着马车驶向那座胜神娘娘庙。 临别之际，刘承恩与荣庆说什么都要赠与楚然一辆马车，说是好让二位姑娘有地方歇脚，推脱不成楚然也只好收下。 对于身上多出来的绳索套缰，黑马倒是不怎么介意，只是拒绝带上嚼子，毕竟这一路之上它的嘴巴可从没闲下来过。 得了这架舒适宽敞的马车，糜小小却并没有坐在车厢里休息，而是盘腿坐在车顶，四处张望着云荒郡内的乡野风景。 姜紫则是陪着“车夫”楚然一起坐在马车前沿，学着他的模样袖起双手，将头抵在少年的肩膀之上闭目睡去。 一想到接下来的火神庙之行，本欲躲闪的楚然心底没由来生出一丝愧疚，也便任由少女亲昵着自己。 反正她的这份极痴，也只剩下这最后一段路程了...... 少年抬头望着苍蓝天幕，思绪也不由飞向高渺云端。 ...... ...... “少爷少爷，看那边！胜神娘娘庙到了！” 糜小小活力满满的声音将兀自出神的楚然唤醒过来。少年定睛向前望去，果然瞧见一座红砖赤瓦的小巧庙宇立在前头。 “醒醒，我们到了。” 扶住少女肩头，楚然轻声唤起身旁的姜紫。 “这么快啊，人家还没睡够呢。” 姜紫打着哈欠伸直懒腰，有些不满的嘟嘴说道，语气里满是平时少见的少女娇憨。 “待会再补一觉便是。” 楚然也伸手揉了揉被枕麻的肩膀，笑着对初醒的姜紫说道。 “待会的话，楚郎可会继续陪紫儿一起睡？” 少女眨了眨眼睛，语气又恢复成往常一般的狡黠。 “若是你想，又有何妨？” 抬眼瞧了瞧愈来愈近的庙宇正门，楚然摸了摸鼻子开口回应。 只怕走了这一遭火神庙后，你这家伙便会知道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了...... 停步在庙门之外，一路上都是“全自动代驾模式”的黑马扭头望向身后的楚然，对着身上的车厢扣锁努了努嘴。 这是在示意自家小主人赶紧解开扣锁，好让它寻一处茂密草地打打牙祭。 有些哭笑不得的楚然放任黑马散步遛弯，自己则是带着姜紫与糜小小一同来到这座声名在外的胜神娘娘庙前。 推开大红庙门，入目便是干净整洁的青石板路，丝毫不像是没人打扫的样子。 这座胜神娘娘庙占地不大，除去门扉紧闭的左右配殿之外，就只剩下眼前那座门户大开的火神宝殿，其余像是什么库官殿、送子殿之类的屋宅都未设立，形制布局上与现如今的火神庙宇大相径庭。 一手拽着东张西望好不安生的糜小小，一手按在腰间短刀之上。楚然与身旁的姜紫并肩而行，一起迈入那座空旷无人的火神宝殿。 一入殿中，庄严肃穆的气氛霎时间扑面而来。 地面火砖铺砌，穹顶宝木鎏金。入目便见的两根立柱之上浮雕火龙环绕纷飞，栩栩如生的好似下一瞬便会飞离梁柱，漫游苍空。 视线越过左右两根离火龙柱，楚然望向高举神台之上的那一座胜神娘娘像，却不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只见这座火神造像全身上下庄严精妙，唯有面庞处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瞧出紧闭双目的大致轮廓。 “竟是一尊无面像......不对，若造无面神像，不应刻画眼眸模样才对。” 一旁的姜紫也是疑惑的蹙起眉头，望向这尊造式古怪的胜神娘娘喃喃低语。 “哇哦，好漂亮的胜神娘娘！” 一旁的糜小小忽然开口，抬起小手指向神像面庞。 听闻此言的二人顿时一惊，楚然连忙将小丫头扯到自己身后，腰间短刀已然出鞘。 双眸之中绽放流光幻彩，姜紫也立刻运转道玄术法，凝目望着面前神像。 小小目中所视的神像容貌，竟与楚然跟姜紫眼中样子的全然不同！ 这座胜神娘娘像有古怪！ 而在二人的戒备视线下，在青衣小丫头的好奇目光中。 神台之上面庞模糊的胜神娘娘，忽然睁开了那双紧闭的金色眼眸。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十五章 神意如刀，火蛇残运 混混朦胧之中，一双金色瞳眸悄然显现。 本应是木胎泥塑的胜神娘娘造像，竟是在楚然与姜紫的注视之下睁开双眼！ 空旷幽暗的火神宝殿都好似被那一抹金色点燃一般，殿堂墙壁之上描绘的天火流焰挣脱平面束缚，化作滚滚热浪呼啸狂涌在大殿之内。 转头回望，楚然震惊地发现背后殿门不知何时已然关闭，而那两道赤火立柱之上的吐珠游龙竟也活了过来，飞下高柱攀附殿门化作双龙闸锁，将自己三人困在这座火神宝殿之中！ 一口内息瞬间催动到极致，自幼便习练的“天地练气决”也在人身小天地内快速运转，楚然此刻已经做好强行破门的准备，欲要带着小小跟姜紫离开这片诡异之地。 少年身旁，姜紫双指并拢对准神明造像，目中流光幻彩消散，一抹红色悄然浮现。 而就在楚然与姜紫准备出手之际，胜神娘娘面庞之上睁开的那双金色瞳眸忽然焰光大涨，辉煌神威自神像目中喷薄而出，抢先一步化作天刀劈斩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正中楚然与姜紫的身躯！ 神意锋芒，避无可避，挡无法挡！ 被那赤金光芒打入体内，楚然先是浑身一僵，旋即却又恢复正常，丝毫没有感觉出什么异样不妥。 就连少年自己也不知道，当那煌煌神威冲入自己人身小天地之后，还未来得及向识海方向涌去，便被一道兀自运转的食气法门吞了个干干净净。 来不及多想自己体内的古怪现象，楚然连忙望向身旁二女。 糜小小这丫头也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可是姜紫的模样却令楚然心头一沉。 少女捂着额头踉跄后退，被楚然快步跟上拥入怀中。 “走！” 拦腰抱住皱起眉头紧闭双眼的姜紫，楚然对着一旁的糜小小大吼一声，旋即向殿门外飞射而去。 守护殿门的两头火龙瞧见少年奔来，口中赤火骊珠喷吐而出，掀起滔天火海向着楚然盖顶压来！ “都是......幻觉......” 一道微弱低语传入楚然耳中，令本欲躲闪逼退的少年停下脚步。 本能地相信姜紫的话语，楚然大口吸入炽热空气，周身血气已然沸腾至顶点。 一手揽住少女纤细腰肢，一手紧握短刀把柄。 楚然竟是迎着扑面火海再进一步，举刀挥向了飞射而来的那两颗龙珠！ “咔嚓！” 一声脆响过后，那两枚烈火骊珠竟是被短刀一并横切剖开，爆散出大股赤色雾霞。 抱紧怀中姜紫，楚然想也不想便迎头冲入红雾之中，持刀拳头再次轰出，狠狠挥砸向火龙缠绕的紧闭殿门！ “给我......开！” 少年爆喝一声，沸腾燃烧气血，周身爆发出一往无前的悍然之势，似乎欲要以这一拳凿穿天地囚笼，打碎造化掣肘。 体内悄然运转的天地练气决也仿佛感受到了楚然的决意，先前吞噬的神意金芒此刻化作无形清气反哺身魂百骸，淡淡流光拢聚在楚然周身，似是为少年织就一袭无缝天衣。 一拳递出，打碎盘锁火龙，打散焚灼焰舌，打穿炽烈火海巍峨殿门，打出一片清凉自在小天地。 可这一拳过后，却并未生出半点碰撞声响。 抱紧怀中香软穿越破碎门扉，楚然只觉眼前一花，就地翻滚之后竟已来到庭院之中。 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冲出了那道火域门扉？ 回头望向身后，少年瞳孔不由紧缩。 只见火神宝殿入口处哪有什么破碎大门，分明仍是先前那副门户大开的幽寂模样！ 猛然间意识到有些不对，楚然连忙将怀中姜紫放平在地，再次飞身冲向火神宝殿。 只因庭院之中除去他与姜紫之外，并未瞧见糜小小这丫头的身影。 “小小！” ...... ...... 屈肘直起身子，姜紫勉强睁开眼眸，双目内里倒映着一片灿烂烈金。 涌入姜紫识海内里的神灵威光凝结拢聚，向着下方魂魄海水狠狠斩下。 而在威光与海面之间，一道纤细红线凭空浮现而出。 红线未知来源，不察去处，就这么突兀浮现在姜紫识海上空，迎接神意刀芒的威光降临。 “轰隆隆......” 金光与红线剧烈撞击在一处，立时间在姜紫识海中掀起轩然大波。 但见那纤细红线剧烈紧绷，继而疯狂颤抖，似乎想要从神意刀光之下逃离，却又无法挣脱整片识海施加的束缚。 十余年来孜孜不倦的心剑拆解，为的便是将这道外来红线彻底剥离出自己的心弦。如今姜紫又怎会放任其逃窜？ 不管那道红线如何扭曲蠕动，仍旧逃不过姜紫的锁定与神芒的切割。 “啪！” 一声清脆响声传遍识海四野，那道纤细红线终于彻底断开，寸寸崩裂消散在虚空之中。 斩断红线的金芒神威却并未就此罢休，而是锁定识海某处，继续不依不饶地斩落下来。 神意如刀，断情绝念，寡欲清心。 浩荡金光所凝化出的无上威芒，便是这座火神庙“专断情爱姻缘”一说的根本由来！ 凡人情爱，再是如何坚贞纯粹，又如何能够抵得住神威一斩？ 正当金芒神威即将斩落识海之际，异变再起。 只见威光下方的深邃识海无风起浪，整片魂魄海洋忽从中裂开一道深渊缝隙。 一道紫光破海而出，直直迎向垂落刀芒，将那裹挟无上威压的烈金神光一击崩碎！ 洞穿金光神威之后，那一抹紫色流光瞬间折返回归渊海之下。 “哗啦啦......” 无穷神魂海水向内倒灌跌落，重新将裂痕深渊填满。 浩荡识海终于重又恢复往常平静。 重重呼出一口浊气，姜紫眼中的灿烂金光与一线嫣红均已消失不见。 少女站起身来望向宝殿方向，却正好瞧见少年愣在殿门前的那道背影。 ...... ...... “少爷，姜紫姐姐，你们那么着急跑出去干嘛，不是说好要一起参拜胜神娘娘的么？” 身着青衣的小姑娘悠哉游哉走出火神宝殿，歪头望着殿外二人疑惑问道。 “小小......你没事？” 望着全须全尾完好无损的糜小小，楚然有些惊魂未定地开口问道。 “没事啊。”小丫头眼中的疑惑愈发浓郁，自家少爷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补药？ “对了少爷，小小方才瞧见那位胜神娘娘对咱开口笑哩。” 小丫头似是想起什么来，连忙跑到楚然面前，抬手撸起右臂衣袖。 “再然后那位娘娘就跳下神台，那么大个人忽然化作一条小蛇，神奇得很！” 小丫头兴奋地抬起胳膊递向楚然，展示着洁白皓腕之上盘踞着的那抹赤焰。 那是一条环窝藕腕的袖珍火蛇，此刻正抬起头望向瞧来的楚然，口中还喷吐着赤红蛇信。 “看什么看，小子，没见过气运神明？” 赤红小蛇忽然开口，稚嫩童声中夹杂着浓浓不屑意味。 “小火蛇还会说话呀！” 听到赤蛇口吐人言，糜小小更是惊喜万分，抬起另一只手戳着小蛇尾巴兴奋嚷道。 “那是自然，本神法力无边，还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到的......” 一旁的楚然被震惊到瞠目结舌，瞧了瞧开心无比的糜小小，又望了望小丫头腕上的赤蛇，大脑一时间有些运转不过来。 “区区一道残运化形，也敢妄称神明？”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姜紫迈步走近楚然与糜小小的身旁，望着那条赤练火蛇笑着说道。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十六章 封庙 “区区一道残运化形，也敢妄称神明？” 姜紫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少女踱步走上前来，望着小小腕上的奇异火蛇笑着说道。 火蛇闻言扭头紧盯向出言不逊的姜紫。 “人类，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火蛇那双金色竖瞳内里冷光翻涌，周身赤鳞边缘的火焰纹路也渐次亮起。 “哦，我的话有什么不对？” 微眯起眼，姜紫眸中似乎再次浮现出一抹朦胧淡紫，整个人的气息陡然间向上攀升。 近旁的楚然脸色一变，只觉现如今的姜紫好似变了个人一般，浑身上下透露着无双锋芒。 “你这蝼......” 火灵赤蛇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只见糜小小伸手捏住小蛇嘴巴，教训它道：“不许这样与姜紫姐姐说话！” 说来也怪，本来鳞甲皆张的嗔怒火蛇在糜小小的镇压之下很快便偃旗息鼓，一双蛇瞳内里的烈金光芒也逐渐平复。 而在姜紫这边，自然是由楚然硬着头皮阻拦下来。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横在少女与火蛇之间，楚然抬手拦住姜紫，打着圆场讪笑说道。 望了眼身前少年，少女眼底紫意缓缓消散，周身锐气渐渐收拢。 好似长剑回归鞘中，锋芒消散的姜紫深呼吸一口气后，重新变回了平时的那副温和模样。 “这家伙的前身或许可称神明，而现在嘛，不过是一道带有部分神识的残破气运罢了。” 恢复如常的姜紫望着小小腕上的那抹赤红开口说道。 而这一次火灵赤蛇只是冷哼一声，也并未出言反驳。 “难不成这座胜神娘娘庙内的奇异，便是这火蛇引发的？” 转头望向火神宝殿内里那尊高大神像，楚然发现造像原本混沌朦胧的脸庞此刻已经变得的清晰无比，乃是一位姿容俏丽的端庄女子。 只不过容貌清晰的胜神娘娘造像身上，却再无先前那股震撼人心的庄肃之感。 “那是自然。若非本神护佑，这座小小庙宇早就荒芜破败、崩塌瓦解了。” 在糜小小的指尖上得意地蹭了蹭头颅，火蛇开口回答楚然的疑惑。 “所谓的‘火神庙断姻缘’，也是这家伙搞的鬼。” 姜紫跟着补充说道。 “情爱牵绊最误治学修行，本神替那些蠢货们断绝俗念，是在成全他们！” 宛若火玉一般晶莹剔透的尾尖得意翘起，火蛇依旧以那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倨傲说道。 一旁的楚然不由挠了挠头，总觉得火蛇这套论调好似在哪里听过。 哦，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辟邪剑谱》中《葵花宝典》的入门口诀嘛。 “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楚然下意识便脱口而出，旋即引来火蛇欣赏的目光。 “小家伙很上道嘛，不如就让本神替你去一去烦恼根、欲念源，保证你日后修行再无困扰可言！” “多谢，不需要。” 铁青着脸断然回绝火蛇好意，楚然可不想步东方前辈他们的后尘。 虽说自己现在还小，但他可不准备打一辈子光棍。 “哼，没有慧根的家伙。” 火蛇的态度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再继续搭理楚然，转头叮嘱糜小小离这个心思不纯的家伙远点。 “虽说现如今不过是一道神明残运，不过仍能够斩出先前那般灭欲威光，这家伙的来头应该不小。” 姜紫再次开口说道。 “本神前身早已陨落崩灭，彼时大名也再无人传颂。”小蛇的尾巴尖忽然耷拉下来，整条蛇没精打采地趴在糜小小手腕上。 “小红别伤心呀，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糜小小则是替火蛇加油打气道。 “本神现在活得一点都不好......等等，什么小红？！” 火蛇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糜小小重新取了名字。 一人一蛇立刻围绕称谓展开了激烈争论。 “那火蛇......不会对小小产生什么危害吧。” 楚然悄悄靠近姜紫，压低声音询问少女道。 “不会，那家伙现如今反而要仰仗依赖小小。”看向小小腕上赤蛇，姜紫淡淡说道。 听闻姜紫这番话语，楚然终于安下心来。 姜紫紧盯火蛇目不斜视，却是对身边楚然开口说道： “楚公子还有别的事么？” 少女的话语中，悄然间多出了一丝疏离冷淡。 楚然闻言一怔，呆呆地摇了摇头。 姜紫旋即迈步走向青衫少女，只留给少年一道姣好纤细的清冷背影。 “......” 抬起手来想要说些什么，可楚然却又不由闭上嘴巴。 原来那道灭欲神光，当真会斩去人心之中的绮念情丝。 也不怪姜紫对于自己的态度忽然变得如此冷漠。 现如今的这一切，不正是自己所追求的结果么？ 可是......为何在她消散执念，不再纠缠自己之后，他的心又变得有些空空落落？ “这人呐，还真是贱啊。” 苦笑着骂了自己一句，楚然背过身去，抬手揉搓脸颊，将起伏不定的复杂心绪重新梳理整顿。 而在少年身后，正与那小蛇斗嘴的姜紫忽然勾起唇角，微眯起的皓月星眸内堆满促狭笑意。 ...... ...... 按照小蛇吩咐，楚然将火神宝殿的正门关好，又从侧殿内里寻出一沓金纸朱符，这才带着姜紫与糜小小向外走去。 三人一蛇离开火神庙宇，糜小小捻起一张朱字符箓，用指尖蘸了蘸口水打湿金纸，而后将其一巴掌拍在火红庙门之上。 “搞定！” 小丫头拍了拍双手，挺胸叉腰望向自家少爷。 “辛苦小小了。” 楚然笑着揉了揉糜小小的脑袋夸赞说道，而后将那一沓金纸朱符小心收好。 “你这家伙不过是代行保管，那些神符将来都是小小这丫头的！” 缠在糜小小腕上的火蛇龇牙咧嘴瞪着楚然，却又被青衣少女弹了个脑瓜崩。 “小小的就是少爷的！” 少女望着楚然嘿嘿一笑，转头又瞧见那匹朝着众人走来的高大黑马，便兴奋地挥手跑了过去。 “我们也走吧。” 望着小丫头活力满满的背影，楚然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上几分，招呼着身边的姜紫说道。 “好的，楚公子。” 姜紫轻轻颔首，冷冷回应说道。 “额......” 称谓变换所带来的陌生距离感令楚然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少年只得叹了口气，迈步走向马车停靠方向。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十七章 佛渡有缘人 三人坐上马车一路向北，朝着不远处的黑水城方向前进。 西斜的日头荡起万道霞光，将大路田野尽数镀上一层暖金。 楚然抬头望了望天空，估算着日落速度与黑马脚程，确定自己三人能够在天黑之前抵达黑水城，便掀开帘布回到车厢内里。 瞧着亲密如常有说有笑的两位姑娘，楚然几次插话进去，可热情回应的就只有小小一人。 每当自己开口之后，姜紫便会闭上嘴巴，就只是安安静静的望着身边少女，都不愿多看他一眼。 这神明威光的效力未免有些强过头了吧...... 楚然摸了摸鼻子，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毕竟他还有许多修行相关的问题想要询问姜紫。 少年开始暗暗盘算起来，应该如何与好感度清零的姜紫重新搞好关系，至少也要恢复到能够正常交流的程度才行。 手中托着一只小巧铜镜，姜紫看似是在整理自己的鬓发衣领，实则却是偷偷关注着楚然的面上表情。 瞧着少年满面愁容神情复杂的烦恼模样，少女不由眯起了眼睛，强行压下嘴角勾起的弧度。 原来他也是会为了自己露出这般表情啊...... 一方车厢内里，也唯有糜小小心思单纯质朴，想些什么便直说出口。 “小红小红，别睡了，看我给你表演一套绝世剑法！” 伸手戳醒腕上困眠小蛇，小丫头兴奋地提起那根笔直树枝，冲了出去翻上车顶，开始一板一眼地重复起来自己唯一学过的那套基础剑术。 糜小小一走，车厢内里便只剩下了姜楚二人。 原本热闹的氛围一下子冷了下来，沉默无声的氛围中弥漫着尴尬意味。 当然了，觉得尴尬的就只有楚然而已，姜紫现如今可很是乐在其中。 抓耳挠腮半天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的楚然只觉心好累，刚想走出车厢吹吹冷风，却听到车顶上传来糜小小的喊声。 “少爷少爷，前边有人！” 抹了把脸颊收起愁容，楚然抬手掀起车帘向外望去，果真瞧见一道身影立在大路前方，似乎正向着马车方向望来。 瞧清那人模样之后，楚然这才将按在腰间的手放了下来。 那是一位身着褴褛百衲衣的赤脚僧人。 虽说出门在外，“僧”、“道”、“尼”、“童”四类大忌切不可随意招惹，可对方既然已经主动来到跟前，楚然也没办法装作视而不见。 伸手拍了拍高大黑马，通晓人性的黑马旋即放慢脚步，将车子停在那位拦路僧人近前。 楚然跳下马车走上前去，面上笑容和煦温暖，可人身小天地中的那一口内息却是流转不停，以防发生什么意外。 糜小小也持“剑”跃下车顶，躲到紧跟楚然走出车厢的姜紫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打量着那拦路和尚。 走上前来，楚然这才瞧清面前僧人眼窝深陷、嘴唇干裂的模样，便在对方之前抢先开口，对着身后的青衣少女温声说道：“小小，取些清水与干粮来。” “哦......” 糜小小应了一声，飞快跳上马车，取来水囊与干饼后却并未上前递来，而是递给一旁的姜紫姐姐代为转送。 不知为何，青衣少女对这位面容悲悯的苦行僧人，在心底总有些莫名抵触。 手捧清水与面饼走到楚然身旁，姜紫将其全部交予少年。 僧人深陷的眼窝内里，那对无神瞳眸波动一下，双手合十过后接过楚然递来的干饼，就地坐下开始大口吞吃了起来。 欠身行礼过后，姜紫重新回到小小身边，望向那席地而坐的褴褛僧人，以及旁边跟着一起蹲下身形的紫衣少年。 并没有居高临下欣赏自己的怜悯施舍，楚然蹲在僧人身旁手捧水囊耐心等待。 那行脚僧人仔细吃光所有面饼，又喝干整支水囊之后才重新站起身来，对着少年三人躬身一拜。 “阿弥陀佛。小施主心育菩提根，身着慈悲相，与我佛有缘。” 僧人双手合十唱诵佛号，望着面前的紫衫少年开口说道，声音苍哑深沉。 旁边的楚然愣了一下，不远处的姜紫却是微眯起眉眼，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这秃驴......莫非是想劝我家相公剃度出家？ 那片广袤无垠的深邃识海顿生波涛，内里似乎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佛渡有缘善人，小子无缘俗人。” 少年笑着摇头说道，既拒绝了面前僧人的邀请，又制止了身后少女的识海暴走。 友善温和地对待面前僧人，可不代表他楚然想剃了光头，跟和尚法师们一起做同事。 “既然缘分未至，也罢。” 苦面僧人也不再过多纠缠，探手从破烂衣袖内里摸出一物递给楚然。 “一饭之恩无以回报，还请小施主收下此物。” 楚然双手接过，却不由微微一愣。 “这......未免太贵重了些。” 原来那僧人递来的物件乃是一枚青碧玉牌，通体晶莹光泽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宝玉金银，不抵造化缘法，小施主收下便是。” 枯瘦僧人再行一礼，不待楚然推脱便转身离开。 楚然紧跟上前欲要退还青玉，却不料根本追不上僧人脚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距离越拉越大。 “阿弥陀佛。你我有缘，终会再见。” 僧人唱诵一声佛号，留下最后一句话语之后，身形便消失在斜阳暮色里。 停步在原地的楚然抬手揉了揉眼睛，又瞧了瞧躺在掌心的温润碧玉，不禁感慨叹道：“想不到还真是位高僧。” 苦笑着摇了摇头折返回去，楚然同姜紫跟糜小小一起登上马车，三人继续朝着黑水城的方向赶路。 车厢内里，糜小小朝着楚然手中那枚青玉比了个鬼脸，而后才对少年吐舌说道：“少爷，小小不喜欢那苦瓜脸。” “说实话，少爷我也不喜欢。” 摸着小丫头的脑袋，楚然坦诚说道。 尊敬归尊敬，喜欢归喜欢。比起这位高深莫测的行僧法师，楚然还是更加喜欢小时遇见的那位年轻道长一些。 毕竟与悲天悯人相比，幽默风趣总归是更加讨喜一些。 主仆俩对视一眼，旋即一同笑出声来。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十八 佛子与十寺与脑瓜崩 “倘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咱们天霖境内并未设立有佛寺禅院，那位高僧莫非是自其他王朝远道而来的苦修行者？” 楚然望着那破衣僧人远遁的方向疑惑说道。 在那正北方向之上，坐落着三人的这一次游学历练的最终目的地——天霖王都。 “莫说是你们天霖王朝，整座紫皇洲的和尚庙加在一起恐怕都不够十指之数。” 姜紫刚欲开口，却被糜小小腕上的火蛇抢先答道。 “那倒也是。”楚然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紫皇洲内，佛家式微，千百年间向来如此。 幅员辽阔的一洲境内，香火寺庙拢共却不到十座，其中又有半数不过是挂牌空壳，内里根本没有僧人持戒修行。 就算是落座于“云刹王朝”国都的那一间“大云来寺”，平日里香火也稀疏的可怜，需要靠着王朝国库的定时拨款才能勉强维持。 上至王朝天子，下到贩夫走卒。紫皇洲境内的芸芸众生似乎都对于佛家教义并不感冒。 作为愿力香火遍布天下的三教之一，佛家却迟迟无法在紫皇洲内布道传信，这已经成了各家各派大修士之间津津乐道的一件轶事。 至于原因嘛，倒也简单得很。 只因紫皇洲头顶上方的那座紫皇宫内，有人不喜听闻和尚念经声。 ...... ...... 在旁瞧着楚然与小蛇聊得兴起，姜紫的眉头不由轻蹙。 这家伙明明不过是偏居一地的残运神明，知道的还挺多嘛。 “那和尚可不是什么野狐禅，而是一尊行脚佛子。” 得意扬扬卖弄着自己的眼界，火蛇吐着蛇信子补充说道。 “佛子？”听闻此言，楚然显然被吓了一跳，倒是小小压根不知道所谓“佛子”究竟意味着什么，仍旧团起身子缩在少爷身边听小蛇讲故事。 姜紫的震惊丝毫不亚于瞪大眼睛的楚然，少女眸光一转，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来。 “不过来头再大也没球用，只要头顶上的那位......” 小蛇竖起尾尖点了点头顶苍天，话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姜紫出声打断。 “在那天霖王都之内，正在修建第十座寺庙。” “第十座？怎么可能！头顶那位最是厌烦秃子叨叨，紫皇洲内的寺庙数量自......古以来就没超过九座之数！” 小蛇好似被人踩了尾巴一般跳了起来，大声着冲姜紫嚷道。 “信与不信随你。”姜紫抱起胳膊淡淡说道，低垂的眼帘却在偷瞄旁边楚然的反应。 瞧见楚然的注意力果然从小蛇那边重放回自己身上，少女微不可查的挑了挑眉，没再去与兀自念叨着“不可能”的火红小蛇拌嘴吵架。 借助神威斩断那一缕牵心红绳过后，姜紫能够感受到某种加诸于自己身上的莫名影响随之消失不见。 可对于他的喜欢却并未减损半分，反而因为红线的消失而更加汹涌。 只不过欲擒故纵的道理姜紫也懂，所以少女才借着火神庙的由头疏离冷淡楚然，来让楚郎主动来拉近与自己之间的距离。 也多亏了那道隐秘红绳练手，姜紫对于人心的拆解程度，全然不似这个年岁的女孩所能抵达的深沉地步。 “第十寺与那位阿罗汉同时出现......许是佛家又准备在紫皇洲内搞出些什么名堂。” 把姜紫与火蛇那里听到的讯息消化完毕，楚然望着面前的那块翠碧玉牌，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路遇倦僧，自己敬水奉食乃是出于习惯与谨慎性格的缘故，却被那位行脚佛子言说身具佛缘，被强硬塞下这枚玉牌。 眼下既然已经知道第十寺的兴造与那僧人身份，楚然自不可能继续将玉牌留在身边。 他可不想被牵扯入局，不明不白便卷进那些庞然大物的博弈争斗之中。 “等入了黑水城后，得找个机会把这烫手山芋转卖出去。” 少年收起翠碧玉牌，在心底打定主意道。 而在黑水城以北的一处荆棘丛林之中，一名身着百衲衣的苦面僧人忽然口颂“阿弥陀佛”，而后转过身来回望身后，深邃眼窝似乎穿过城墙壁垒与万千百姓，直接落到了驶向黑水城门的那架马车之内。 “阿弥陀佛。” 再次双手合十口颂佛号，苦面佛子继续迈开脚步向北行去，任由荆棘钩刺撕裂本就破旧的百纳僧衣，与僧衣之内的枯瘦皮肤。 一道道隐现金色的血痕不停浮现在苦面佛子周身，又在一声声佛号之中快速愈合。 ...... ...... “小丫头，你是怎么知道王都之内正在建造第十座佛寺的？” 重新冷静下来的小蛇不再质疑姜紫的话语，而是望向少女不解问道。 “曾听人说起过。” 瞧见楚然也好奇看来，姜紫便开口答道。 “看来你这丫头也不简单，虽说还远比不上小小，可本神也不是不能......呜！” 火蛇话没说完便被糜小小捏住嘴巴，只能在少女指下翻滚身子扭曲挣扎。 “小红你瞎说啥子，姜紫姐姐又温柔又漂亮，还知道那么那么多学问，厉害得很哩！你再这样的话，我可真要生气了！” 屈指赏了小蛇一记脑瓜崩，糜小小皱着眉愠怒说道。 许是久病成良医的缘故，吃惯了楚然脑瓜崩的糜小小弹起小蛇信手拈来，只一下便打得火蛇浑身一颤，口中呜咽着说不出话来。 “好了好了，不许皱眉。” 一旁的楚然这时开口打起了圆场，探出一指揉散糜小小皱起的眉心。 “小小还是笑起来最好看。” “真的嘛少爷？那小小就笑给少爷看！” 小孩子的脸九月天，听过楚然话语的糜小小立刻露出灿烂笑容。 而伏在少女腕上装死的火蛇也是长舒一口气。 先前那一记脑瓜崩，差点没将它的残运蛇躯打散开来。 对着姜紫投来的得意目光翻了个白眼，火蛇别过脑袋转头望向另一侧。 一双贼溜溜的蛇眼翻转两圈过后，重又落到了糜小小身旁的紫衣少年身上。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 三人之中，也就只有糜小小能够完全压制赤火小蛇，而小小又很是听姜紫跟楚然的话。 自己与姜丫头互不对付，想从她那边帮说写好话基本毫无可能。可若是能够控制住楚然这小子的话，往后的日子便会好过许多。 像先前那般摧崩神运、撼毁神格的脑瓜崩，小蛇可不想再吃上第二记。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二十九章 秋水坊 踩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的余晖，楚然一行终于抵达城池门口。 城门守卫虽然惊讶三人年纪如此年轻，可呈递上来的通行路引手续齐全，也便挥手放行，允许马车驶入黑水城内。 虽说夜色已临，街道上却并不冷清，川流不息的人群依旧奔走在这座广袤城池之中，喧嚣吵闹声不绝于耳。 “好热闹哇！” 一双眼睛都有些不够用的糜小小趴在车窗上左瞧右看，兴奋地与身旁的姜紫大声说道。 “到了晚上都还如此热闹，看来那‘黑水拍卖会’的吸引力确实不小啊。” 姜紫望着窗外形形色色的过往人群点头说道。 刘承恩与荣庆等人曾经与楚然提起过“黑水拍卖会”一事，还盛情邀请救命恩人一同参加，只不过被楚然婉言拒绝。 作为每三年才会召开一次的盛大拍卖会，这“黑水拍卖会”的名声早已传出云荒郡外，吸引着八方来客共同涌入这座黑水城中。 值得一提的是，荣庆与刘承恩所在的“开运商会”，也是“黑水拍卖会”的组织者之一。 行驶的马车忽然止步，前头负责驾车的楚然与小跑赶来的客栈伙计说了些什么，而后摇了摇头重新拉起缰绳。 “这家也是满员。” 掀开车帘，楚然对着车厢内的糜小小与姜紫无奈说道。 “小小还不困哩。” 被黑水城内的繁华夜景深深吸引，糜小小恨不得在这座灯火辉煌的城中逛上一整晚。 “再去城北那边碰碰运气，实在不行的话还真得前去‘开运商会’驻地，麻烦荣大哥跟刘老伯他们了。” 楚然抬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眉心开口说道。 不知为何，自从离开那座胜神娘娘庙后自己就有些犯困，就如同小时候吃撑了后打瞌睡一般，很想找个地方眯上一会。 察觉到楚然眉宇间的疲倦，姜紫望着少年开口说道：“换我来驾车吧，楚公子先进去休息一会。” 一句“楚公子”入耳，楚然整个人好似过电一般瞬间清醒，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不用，我还不累。” 强打起精神撑到黑水城北，楚然按着先前客栈伙计所指的方向一路寻找，果真看到了一处立牌。 “秋水坊......” 瞧着那座高大立牌之上以粉红夜明石堆砌出的三个大字，楚然的眉头不觉一跳。 这地方真是正经客栈么？ 只是在如潮困意的轰炸之下，楚然不想再拖延时间，策动黑马朝着那氛围暧昧的粉红招牌行去。 马车尚未靠近，便见不远处一间宅邸门扉开启，其内走出一位身着蓝纱长裙的曼妙女子迎面走来，笑着与楚然开口说道：“恭迎贵客驾临秋水坊。” 女子声音甜美温柔，欠身行礼之际，浅蓝纱裙内里若隐若现的雪白峰谷晃得楚然有些睁不开眼。 这地方当真是正经客栈么？ 楚然一边努力偏转视线，一边在心底暗暗质疑。 “不知三位客人是准备......” 女子瞥了一眼楚然身后的车厢，笑着与这位长相俊美的小公子问道。 还不等楚然开口，身后车帘忽然掀起，便见姜紫挑帘走出，坐在了少年身旁。 “坊中可有空闲？” 姜紫望着蓝裙女子的眼睛询问道。 “标间套房已经客满，倒是有一座僻静院子尚无客人居住，只是这价格......” 蓝裙女子笑盈盈望向这位小客人，介绍起那座小院的住宿价格。 “带我们过去。” 姜紫直截了当说道，同时点清银钱丢向蓝裙女子。 “马车宝驹自有仆役照看，三位贵客请随莺儿入坊。” 将那沉甸甸的银钱收入怀中，名为“莺儿”的蓝裙女子脸上笑容愈发热情，转过身上前带路。 “这价格未免有些太贵了吧......” 跟在莺儿身后，不停按揉眉心的楚然小声与身旁姜紫说道。 “若是便宜些，怕是等不到咱们来住了。” 姜紫瞧了眼身旁少年轻声说道。 楚然还想说些什么，张口之后却是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糜小小见此情景，快步上前搀住自家少爷的胳膊。 拖着少爷去睡觉的差事，她可再熟练不过了。 困倦之中深一脚浅一脚跟在蓝裙女子身后，楚然的上下眼皮都已经开始打架，恨不得立刻倒头就睡。 而在少年的人身小天地内里，大量无形清气还在不停融入楚然的肉身魂魄之中。 “先天练气决”这一次所吞噬的神道威光，数量上要远超先前在秋叶林内炼化的“浩然正气”。而这道食气法决反哺吐出的大量无形清气，便是让楚然感到昏昏欲睡的最根本原因。 少年的魂识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凝聚。 而这一切，身为当事人的楚然却并未觉察分毫。 ...... ...... 在蓝裙女子的带领下，姜紫三人来到一座偏僻院落门前。 简单介绍一番小院陈设过后，莺儿便敛裙告辞，不再打扰三位小客人的休息。 毕竟那位俊美少年在半路上便已经累得睡了过去。 “小小你去将院门关好吧，我先扶他进房歇息。” 从糜小小手中接过楚然，姜紫与小丫头温声说道。 “好嘞！” 糜小小应声跑开，姜紫则是深深望了一眼肩头少年的睡颜，深呼吸一口气后才迈步向着房中走去。 佯装陌生、保持距离这种事，对于楚然来说打击固然很大，可对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 扶着少年进房躺下，姜紫坐在床边，抬手撑住下巴安静的望着楚然。 直到听到房外脚步靠近，少女这才压下眼底荡漾，起身迎向门外的糜小小。 “姜紫姐姐，热水来了！” 小丫头抬着一只巨大木桶走进房中，语气兴奋地与姜紫说道：“果然跟莺儿姐姐说的一样，灶房那一方池子里的水是热的！” 伸出一指抵在唇前，姜紫示意小丫头压下音量，旋即笑着与糜小小说道：“大概是一道沸水保温的法术机关。” “好有趣哇！” 糜小小双眼冒光，放下木桶又返身跑向屋外，似乎是打算继续研究那方能够源源不断造出热水的泉池。 “别玩到太晚。” 叮嘱过小丫头一句，姜紫便转过身打出一盆热水，服侍着楚然洁面濯足，最后又替少年盖好被子。 待到忙完这一切，姜紫伸了个懒腰后解开外罩褪下衣衫，迈入温水浴桶内里。 少女躺在水中，望着卧榻内里呼呼大睡的少年轻声笑着说道： “楚郎，可不许偷看哦。”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十章 黑水拍卖会 雄鸡啼晓，晨光入户。 从无梦沉眠中醒转，楚然坐起身子，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起身穿上叠放在床边的衣裳，楚然望着手中的紫色外衫，不由有些微微出神。 这件长衫还是先前在悦来客栈歇脚的时候，姜紫从镇上衣行买来逼他穿上的。 如今他都有些习惯这件紫衣，可是她却不再与自己亲近。 “不再像先前那般纠缠不清倒是好事，可也别一口一个‘楚公子’呀......” 少年一边穿戴好衣衫鞋袜，一边烦恼自语。 却是忽略了残存在房间之内的那一抹淡淡幽香...... ...... ...... 秋水坊提供的这座“镜花别院”虽说价格昂贵，内置设施却也配得上那天价租金。 院中设有各式各样的符箓机关，通过简易的仙玄术法让入住客人在不被打扰的情况下尽享便利。 初次瞧见沸水法阵的楚然也跟昨晚的糜小小一样吃惊，少年蹲在泉水池旁研究了半天，也没能搞懂这自动热水器的运行原理。 待到姜紫拉着睡眼惺忪的糜小小走出房间之后，三人又在那点餐台上选择餐食，不消多时便有人敲响院门，将热气腾腾的早饭送上门来。 “原来无论哪个世界，科技术法进步到一定水平之后，都会催生出伟大的外卖行业啊......” 一边吃着油条豆腐脑，楚然一边感慨叹道。 用餐完毕，三人便离开镜花别院，向着“秋水坊”外走去。 楚然今日里还有事要做，自然不可能整天都宅在房间之中。 还未行到“秋水坊”门口，便有一位黄衣丫鬟快步跑来追上楚然三人。 “奴婢乃是秋水坊丫鬟黄采，特来为镜花别院三位贵客带路。” 身着黄衣的黄采看上去年龄不大，似乎长不了楚然三人几岁。 “我们打算在黑水城内逛逛，可否劳烦采儿姐姐带路？” 楚然对着黄采礼貌笑道，黄衣丫鬟赶忙受宠若惊似的连连点头。 一路出府，走在前头的黄采为身后三人讲解起来自家的秋水坊，以及黑水城内的诸多趣闻。 “咱们秋水坊可不是什么普通客栈旅店，而是专门接待如同三位这般贵客的仙家阆苑。” 谈起自家秋水坊，黄采的小脸上洋溢起自豪神情。 我们算不算是贵客另当别论，那处院子的租金倒是贵的令人发指...... 跟在黄采身后的楚然忍住吐槽冲动，笑着称赞道：“院中的术法机关确实神奇。” “那当然，镜花别院的布置陈列，可是坊主大人花费重金去请那位莫大师亲自设计的，每年翻新的维护费用都要消耗好多银钱呢。” “莫大师？” 楚然饶有兴趣的追问道。 “莫影莫大师可是黑水城里最厉害的机关师，而且还兼任‘开运商会’的副会长一职。” 说着说着，黄采忽然放慢脚步靠近身后三位贵客，压低声音悄悄说道：“听说这一次的黑水拍卖会里，压轴商品中就有莫大师的机关造物！” 听闻此言，莫得的眼睛顿时一亮，顺着黄采的话继续追问起有关那“黑水拍卖会”的种种情报。 今日里楚然要做的事情便是将那佛子赠送的烫手玉牌转让出手，而那黑水拍卖会也正是楚然的目标之一。 佛家讲缘，俗人讲元。 能通过炒作竞拍多赚些元子，楚然自然不会拒绝这等大好机会。 黄采也瞧出了楚然对于拍卖会很是感兴趣，索性便带着三位贵客向着那拍卖会场走去。 ...... ...... 跟在黄采身后，楚然三人来到黑水城南的一条街道之上。 不远处那座规模庞大的“黑水拍卖行”已经映入眼帘，黄采却并未带着客人们直接前往，而是转身走进了巷子深处的一家成衣店里。 “参加黑水拍卖会的绝大多数客人都会选择隐藏身份，从而避免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这家店铺乃是归属于秋水坊名下，三位客人可以随意租用假面与斗篷。” 一件件暗淡无光的法袍斗篷挂满小店衣架，其上散发出的淡淡波动与柜台上的面具一样，都可以隔绝干扰他人的窥视探查。 换装完毕的四人从店铺另一处隐蔽通道离开，再次向着不远处那座高大恢宏的黑水拍卖行走去。 拍卖行门口，一名高大威猛的汉子瞧见有人前来，便伸手阻拦说道。 “来客止步，今日名额已......” 不待那大汉说完，楚然便见到黄采从袖中摸出一物，在守门人眼前晃了一晃。 “原来是贵客驾临，是小的唐突了。” 那汉子瞧见黄采手中的物什瞳孔顿时一缩，连忙挤出笑脸起身让路，放任四人走进拍卖行中。 “采儿姐姐，方才这是......” 跟在黄采身后走进昏暗通道，楚然有些好奇黄衣女子手中那方小巧铜牌的来历。 “这是坊主大人赐下的通行令牌，她老人家也猜到三位客人或许对这三年一次的黑水拍卖会有些兴趣。” 黄采嘿嘿一笑，鹅蛋脸在昏暗灯光下显得十分娇憨可爱。 “这一次的黑水拍卖会统共会持续半旬左右，每一日的拍卖也分上下两场。当日的压轴货品大多都集中在下午专场里。” 带着楚然、姜紫与糜小小行在幽暗通道之中，黄采耐心地为小客人们讲解着拍卖会的规矩。 “不过听说负责商品押送的‘开运商会’内有不少行商小队受到袭击，也不知拍卖会的日程是否会受到影响。” 听到黄采的话语，楚然不由挑了挑眉毛。 果然跟他与姜紫猜测的一样，那群豺狼妖兽背后的神秘人是在针对整个开运商会下手。 “......楚公子？” 黄采的轻声呼唤在耳边响起，回过神来的楚然连忙应声。 “不知楚公子是准备去拍卖会场瞧瞧，亦或者有什么珍宝奇货想要出手？” 停在一处岔路口，黄采回过头来问向楚然道。 “先去会场看看吧。” 摸了摸怀中玉牌，楚然还是决定先去会场瞧瞧情况。 “好的。” 黄采点了点头转身带路，楚然与糜小小紧跟其后。 而刻意放慢脚步走在队伍最后方的姜紫，双眸中荡漾着琉璃幻彩，凝目望向走在最前方的那道黄衣身影。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十一章 神仙钱 眸中幻彩流光悄然散去，姜紫抿了抿嘴唇，加快脚步跟上了前方的楚然与糜小小。 “姜丫头，吃瘪了吧。” 赤火小蛇的声音直接在少女脑海中响起，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 “你能看出她的根脚么，小红？” 平静的接受了嘲讽，姜紫以心声反问赤蛇，不过也刻意加重了句末那“小红”二字。 “什么小红！本神乃是东......”赤蛇下意识恼怒反驳，话说一半却又忽然住嘴。 “差点上了你这丫头的当了。”小蛇哼了一声，也不再追究称谓一事。“本神现如今神力万不存一，同样瞧不出那黄衣丫头的实力根脚，不过她方才取出的那枚铜牌却是一件品秩不低的法宝。” “一位最少化外境界的强者，为何屈尊降纡来为我们带路......” 望着走在前方的那道窈窕身影，姜紫的眸中泛起一丝疑惑。 “没准那家伙是看上了楚然这小子，毕竟楚小子的卖相当真不赖。” 火蛇促狭的声音再度传来，却被姜紫硬生生打断了二者间的心声联系。 “啧啧啧，这丫头果然有问题。” 试探成功的火蛇砸了砸嘴，窝在糜小小的腕间合上眼帘。 姜丫头这一路上虽说对楚小子一直冷眼相待，可一些细节举动却瞒不过它这尊活过漫长岁月的神明。 火神庙内的灭欲神光果然没能起效，姜丫头似乎是动用某种秘法护住了自己的情欲心弦。 这么看来，当初在庙内斩出的两记灭欲神光竟是无一奏效，都被姜紫与楚然动用手段挡了下来。 只不过与没事人一般的楚然不同，姜丫头就要聪明的多，知道借此机会欲擒故纵倒逼楚小子主动接近自己。 念及此处，火蛇便不由可怜起来楚然那小子来。 身边有这么一位心机深沉的城府少女，往后有你小子劳力劳心的时候。 倒不如从了本神门下，抛却情欲杂念登临神道，日后定有一番大造化，倒也不算辜负那一身绝佳根骨...... ...... ...... 并不清楚小蛇所念所想，主动断掉心声联系的姜紫深呼吸一口气后加快脚步，跟在黄采身后迈出通道，进入一方宽广巨大的圆厅之中。 “这座‘黑水拍卖行’本就是面向修士武者开放的大型拍卖会场，有资格列入货品清单的，最次也都是十年血参这个级别的天材地宝。若是三位想要购置护身法器或是秘术符箓，定能在此寻觅到心仪商品。” 带领楚然三人落座，黄采从侍者手中接过清单，扫了一眼过后微笑着递给身旁的姜紫。 “每一日的拍卖都分上下两场，这二者有什么区别？” 姜紫望着手中清单开口问道。 “最明显的区别便是支付方式。”黄采笑着解释说道。 “上午场内贩售宝物补药都可以用金银付款，而下午场的商品虽然寥寥无几，每一件却都是价格不菲的奇珍异宝，自然需要诸位客官以‘神仙钱’支付。” “神仙钱......” 听到黄采的话语，姜紫身旁的楚然不由目光一凝，心中期待更甚几分。 能够牵扯到神仙钱交易，说明这黑水拍卖会上出现的东西确实有些门道。 此方世界的货币制度与前世的古代类似，也都是以铜、银、金作为基础货币来完成日常消费流转。 千文铜钱一两银，十两白银一两金，乃是整座天下共同承认的兑换比例。 而在铜银金的基础之上，则是有着更加珍贵的神仙钱在修炼者之间流转通行。 常见的神仙钱共分三类，其名曰宝花铁钱、玄通银钱与千极金钱，修士武夫们私底下也将其简称为小宝、中玄与大千钱。 至于兑换方式也秉承着那套名为“十百千”的换算方法，即小宝十金，中玄百宝，大千千玄。 当然了，所谓的“小宝十金”，也不过只是单纯的计算成本而已。普天之下除去那方宝花铁钱铸地之外，再没有人能用十两金子造出一枚小宝。世俗商人即便一掷千金，都不一定能够求来一枚沾染仙玄灵气的宝花铁钱。 三种神仙钱之外，还有金精铜钱、鬼蜮冥币与香火钱等等稀奇种类，只不过各自都涉及隐闻辛密，普通修士一辈子都难得见上一枚。 楚天逸在为自家儿子置备盘缠的时候，除去真金白银之外，还留下了十枚宝花铁钱以备不时之需。 至于姜紫嘛...... 楚然瞥了眼身旁少女，猜测这家伙身上带的神仙钱比起自己肯定只多不少。 毕竟光是三年前有幸见过的那只储物袋，就已经能够抵得上一笔数目不小的神仙钱了。 “楚公子可有什么心仪物件？” 身边的少女忽然开口，惊得楚然虎躯一震，连忙开口回答姜紫道：“暂时没什么需求，紫儿姑娘呢？” 少年面上波澜不惊，暗地里却惊喜不已。毕竟这可是自那座胜神娘娘庙出来之后，姜紫第一次主动与自己搭话。 听到称谓转变的姜紫也是眸光一亮，面上的清冷神色消解几分，摇了摇头道：“今天上午场内竞拍的商品大多是武夫炼体需要的血气补品，并非紫儿所需。” “楚公子应是一位炼体武夫，为何不趁机采购一些参草以备不时之需？” 另一旁的黄采有些好奇的探头问道。 “我才刚刚破境不久，需要时间慢慢沉淀积累，一时半会也用不到这些。” 楚然摆手解释道。 现如今楚然体内气血充盈的有些过分，若是再服用宝材药食，恐怕连鼻血都给要补出来了。 至于楚然右手边上的糜小小嘛...... 这丫头昨儿研究那一方水池符阵直到深更半夜，这时候正窝在椅子里没心没肺的呼呼大睡。 ...... ...... 随着中心展台上那位拍卖师的一次次敲落木锤，一批批天材地宝最终各得其所。 看台上的楚然则是看的津津有味，在黄采的讲解与姜紫的补充之下大开眼界。 “五千两黄金购买一瓶启灵丸，还真是够阔绰的。” 瞧着方才成交的那一单生意，楚然不由得咂舌叹道。 “若是能为子孙后裔求得仙路开启，就算耗费万两黄金也是划算至极的。” 黄采倒是不怎么惊讶，许是这样的场景早已经见怪不怪。 “所谓的‘启灵丹’，也不过是能够助人寻觅那一丝缥缈‘灵感’。能否将其捕捉掌控，终究还是要看自己的造化。”姜紫望了眼展台之上的那只青瓷小瓶淡淡说道。 ...... ...... “今日的上半场拍卖到此告一段落，还请各位来宾退场休息。” 随着最后一件拍品敲定归属，那位青年拍卖师高声宣布竞拍结束。 挤满整座会场的参与者们纷纷起身向外走去，而楚然也叫醒了睡在一旁的糜小小。 “唔......少爷，天亮了么？”小丫头显然已经睡昏了头，还以为现在是清晨时分。 将迷迷糊糊的糜小小交给姜紫照看，楚然从黄采口中问出拍卖行珍宝阁所在位置后辞别三人独自前去。 兜兜转转来到一座别殿之中，殿门之上挂着一方灿金牌匾，其上书“珍宝阁”三个大字。 “就是这里了。” 楚然扶了扶脸上的伪装面具，又催动内息进一步隐藏自身气息，而后才迈步上前，推开珍宝阁的大门。 “倒爷，有客人了！” 趴在柜台上的伙计瞧见楚然推门进来，连忙扯着嗓子朝内厅喊大喊。 “叫什么叫，你先给客人过过眼，等我吃完面就来！” 厅内有老人声音响起，而后又紧接着传出秃噜吸溜的动静。 “这位客人可是有什么想要出手？咱们黑水珍宝阁给出的价格可是公道得很。” 头戴方巾的青年朝着楚然嘿嘿笑道。 “什么都收？” 楚然压低声线，以一副高深莫测的口气质疑说道。 “什么都收！”青年一拍胸脯大声保证道。 “好。” 楚然点了点头，也不再与青年废话，直接从怀中掏出那枚翡翠佛牌搁放在桌上。 瞧见那枚翠碧玉牌之后，方巾青年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颤抖着声音再次向厅内呼喊：“倒，倒爷，别吃了，快出来看看！” “你这小兔崽子，当真不让爷爷消停一会。” 一位手捧海碗的瘦削老人自内厅走了出来，还不忘骂骂咧咧训斥那方巾青年。 “什么货，连你小子也......” 走回到柜台内里的老人话未说完，便已瞧见躺在柜板上的那块玉牌。 将手里面碗丢给方巾青年，老人一双眼睛都已经黏在翡翠玉牌之上，擦干净双手之后小心翼翼将玉牌捧起。 细细检查过玉牌每一寸之后，老人这才将其放在麂皮软衬之上，旋即望向站在柜台外头的玉牌主人。 “不知客人可否愿意将这枚玉牌直接出售给我们珍宝阁？价格定会让您满意！” 老人满脸严肃的沉声问道。 “拍卖。” 楚然只是淡淡吐出二字，回绝了面前老人的请求。 楚然虽然不知道这块翡翠玉牌的具体价值，但他确实知道无论什么东西，丢在拍卖会上竞拍几轮，价格都能翻上几番。 “唉......”被称呼为“倒爷”的枯瘦老人轻叹口气，却也不再纠缠面前贵客。毕竟黑水拍卖行的金字招牌就摆在这里，他可不会仰仗着自家势力去做那强买强卖的下作勾当。 “客人选择的拍卖途径需要抽取一成佣金，您若是同意的话，老夫便为您办理契约手续。”老人从柜台里取出一纸符契，问向楚然道。 百分之十的佣金比例虽说不低，却也在楚然的心理预期之内。 点头同意之后，楚然便看着老人签署契约，盖上独属于黑水拍卖行的印章过后一裁为二。 “竞拍结束过后，客人只需要凭借此契便可前来兑换。” 将一半契书递给楚然，老人干枯的脸上挤出了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接过契书，楚然却依旧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客人莫非是不满起拍定价？小老儿的这双招子也算是阅便天下万千奇珍异宝，绝没有在价格上糊弄客人半点！更何况这也只是起拍价而已，成交价格要远远......” 老人有些慌张的与面前客人解释，却见对方抬起一只手冷冷说道：“无妨。” 话语落下，这位客人便收好契书转身离去，只留下枯瘦老人与手捧面条碗的方巾青年面面相觑，实在是有些摸不懂这位主的喜怒...... 快步走出珍宝阁外，楚然一只手始终按在自己心口，努力压制着自己激荡如雷的心跳之声。 方才呆在柜台前边可不是因为对于价格不满，而是楚然压根就没想过那枚佛子玉牌能值这么多钱！ 躲到无人角落里，楚然重新掏出那纸契书，反复确认其上的起拍价格。 果真是整整十枚玄通银钱！ 若是折合宝花铁钱，便足足有一千枚之多，乃是楚然现如今身价的一百倍！ 深深呼吸平复激荡心绪，楚然慎之又慎将那契书收入怀中，而后对着北方躬身一拜。 感谢大师送来的一千枚宝花铁钱！ ...... ...... 黑水城北，一处毒沼峡谷之中。 赤脚行走在毒毒蝎蜈蚣之间的苦行僧人再次心有所感回头南望，入目所及的却唯有厚厚毒云与成群蜂蝇。 “阿弥陀佛。” 低声唱诵一句佛号，僧人将包括疑惑在内的诸般情感尽数抛却脑后，继续迈步行走于当下苦难之间，以赤裸双脚丈量这座沼泽险地...... ...... ...... “金盛，快去通知三位掌柜的早做准备，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就看那三位的钱袋子够不够沉了。” “好嘞，倒爷！” 方巾青年应了一声，摔下面碗撒腿便向外跑去。 被炸酱汤汁溅了一身的枯瘦老人并未动怒，依旧望着衬布之上的那块晶莹玉牌怔怔出神。 “岑先生现身流水郡秋叶林，佛子玉牌出现在云荒郡黑水城，第十寺落户京城王都.....” 老人捻着下巴上的稀疏胡须喃喃低语。 “还真猜不透紫皇宫中，那位老天爷到底在想些什么哩......”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十二章 小子，你有福了！ 离开那座珍宝阁后，楚然赶往先前约定好的集合地点与几位姑娘会合。 “不知公子的交易可否顺利？” 黄采引着众人向卖场外走去，回头笑问楚然道。 “还好。” 楚然淡定点头，不露出丝毫马脚。 糜小小腕上的火蛇却是看破不说破，知道这家伙此时正在心底偷着乐。 对于初出茅庐的小菜鸟来说，那枚佛子玉牌的价格几乎算得上是天文数字。 走在前方的黄采也回过头来看向楚然，只可惜自家秋水坊提供的敛息法衣质量上乘，让她没法透过面具看到少年的真实表情。 “祝愿公子此行大赚特赚。” 女子欠身行礼，笑着与少年贺喜说道。 ...... ...... 卖场午歇的空档，楚然等人并没有选择返回城北秋水坊休息，而是在这条“黑水街”上四处闲逛。 在黄采的推荐下，楚然三人尝试了几道黑水城特色菜肴，这顿饭吃得糜小小很是心满意足。 伴随着“黑水拍卖行”中传出一阵低沉钟声，新一轮的下午场拍卖会再次开幕。 而这一次入场人数要比上午少上许多。 楚然本以为大家伙是囊中羞涩，买不起那些以神仙钱结算的珍贵宝物，可到了会场入口才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原来进入黑水拍卖会也是需要门票钱的。 瞧着一枚枚宝花钱被那看门汉子收入储物袋中，楚然的呼吸都不由变得有些粗重。 奶奶滴，还是你们拍卖行会抢钱啊！ 不过是一次入场资格，便要花费一颗宝花铁钱！这么说来就算自己花光全部家当，都只能参加十次下午卖场？ 不愧是黑水拍卖会，真是有够黑的。 走在前头的黄采依旧只是冲那守门汉子挥了挥手中铜牌，便带着身后楚然三人直接进门。 那汉子别说讨要什么入场费，满脸横肉都得挤出一副和善笑容，躬身送几人进入拍卖会场。 后方排队的人群中有人贼眼一转，也抓了块铜锭握在手里，走到通道口装模作样地冲那大汉一挥，旋即便吃了汉子一记老拳，飙着鼻血倒飞上半空。 “你也配拿爷爷打趣？” 一拳将那厮的敛气面具打得粉碎，看门汉子冲一旁不屑吐了口口水，低声骂道。 等候入场的客人们瞧见这一幕都有些忍俊不禁，摔倒在地的那人狼狈起身抬手捂脸，匆匆向着黑水街外跑去。 “原来是禄水帮的人，怪不得......” “敢在黑水拍卖行面前耍花招，禄水帮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几位黑水城本地客人瞧清楚那人容貌之后交头接耳聊了起来，而看门汉子却是没把那家伙与禄水帮放在心上，继续忙着将一枚枚宝花铁钱装进口袋。 ...... ...... “我家坊主她老人家在黑水拍卖行内有些股份，区区门票费用自然可以免除。” 黄采收起铜令与众人笑着解释一句。 跟在女子身后的楚然则是微微蹙眉，目光望向身旁并肩而行的姜紫。 自己三人不过是入住那座镜花别院，虽说租金高昂，却也不至于秋水坊如此优待吧。 这位黄采姑娘以及她身后的秋水坊主究竟想要从自己身上谋划些什么？ 一旁的姜紫似是感知到楚然目光，忽然靠近过来拉住楚然的手，以指尖在其掌心点点画画。 “玉牌，储物袋，隔绝气息......” 顾不上震惊少女此番举动，楚然感知着掌心勾勒出的字词语句，当下恍然大悟。 那位秋水坊主人恐怕早已经感知到佛子玉牌流露出的气息，这才主动提供诸多便利来与自己等人交好。 看来等到拍卖玉牌的神仙钱到手之后，他也得购置一件可以隔绝宝物气息的储物法器才行。 走在前头的黄采忽然转过头来，饶有兴趣的望着楚然与姜紫二人。 “没想到两位客人的感情如此要好呢。” 促狭话语令楚然面上不由一红，好在有面具遮掩并未暴露。 “咳咳，采儿姐姐说笑了。” “小小也要拉手！” 一旁的糜小小自然不甘心被排除在外，连忙挤进楚然与姜紫中间，一手捉住一人的手掌。 “哦，倒是采儿唐突了。” 黄采语气里的笑意几乎不再掩饰，臊得楚然干咳连连，却也没挣脱小丫头的手掌。 而在少女洁白皓腕之上，那一抹赤红再次醒转，于幽暗斗篷之下睁开那双金色瞳眸。 游弋虚空、腾挪辗转，赤火小蛇悄然间转移到楚然腕上，却并未引起此间任何人的注意。 “小子，你有福了！” 竖瞳内里灿金若海，火蛇冷哼一声张开嘴巴，朝着楚然的手腕狠狠咬了下去！ 在锐利蛇牙触碰肌肤的那一瞬间，赤火小蛇整条身躯忽然化作赤金光芒，悄无声息地没入楚然脉门之内。 只觉手腕上微微一痒，楚然也并未在意，继续与姜紫一起牵着糜小小向卖场内里走去。 ...... ...... “小子，你有福了！” 重新自人身小天地内里凝化成型，小蛇周身的赤鳞边缘泛起灿金辉光，一股浩渺恢宏的神道威势自纤细蛇躯之上升腾而起。 一双蛇瞳扫过四方天地，澎湃沸腾的气血倒是令火蛇有些惊讶。 “武夫根基锤炼得倒是不错，有这底子支持，想必演化神胎的时候也能抗的更久一些。你小子不走神道当真是浪费了!” 小蛇一边满意点头，一边逆着气脉向人身小天地更深处前行。 “本神倒是要看看，你小子体内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也能受住那一记灭欲神光的斩击而不受影响。” 小蛇金瞳如炬烛照天地，欲要将楚然体内的所有秘密尽数挖出。 只是还不等无量金光洞穿照彻肉身天地，便被一道无形阻碍拦截下来。 似是有什么东西受到金光刺激，自少年体内缓缓运转。 不等赤火小蛇反应过来，神运身躯便开始不受控制的崩溃消散，化作晶莹光芒没入四方天地。 “这是什么......该死！本神的气运道行！” 立刻意识到不妙的赤火小蛇开始扭动身躯疯狂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那道玄奥法门的压制消磨。 周身浮现的金色神光很快便被自主运转的“天地练气决”剥离干净，赤火小蛇的体型也连番缩水，很快便连挣扎的力气都已经耗尽。 就在体内的火蛇神念即将消散之际，楚然一行人也终于抵达拍卖会场。 “好啦，别撒娇了。” 松开糜小小的小手，楚然宠溺的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饱嗝。 “哈哈哈，少爷这是吃饱了撑的！” 糜小小指着楚然哈哈大笑，却并未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小蛇已经去而复返。 逃出生天的赤蛇重新凝聚在少女腕上，两眼一翻便彻底昏死过去。 “奇了怪了，难不成还真是中午贪嘴吃多了？” 抬手捂住嘴巴，不住打嗝的楚然纳闷琢磨道。 而在少年体内，海量被炼化的神威气运正汇集在气府某处，灌溉哺育着一点混沌灵光。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十三章 灵感 “接下来的这件商品乃是出自本城第一机关师，莫问道莫大师之手！” 伴随着黑袍拍卖师大手一挥，一只魁梧巨兽便被四名力士推上展台。 通体黝黑的狰狞巨兽形似猛虎，锐利爪牙映射森森寒芒，高逾两丈的庞大身躯给人以十足的压迫感。 “一尊堪比气血境巅峰武夫的强大傀儡，就只值十五枚小宝钱？” 看台之上，楚然被那头傀儡机关兽的价格吓了一大跳，有些不解的望向身旁黄采。 “此兽的战力确实可以媲美气血武夫，但是缺点也太过明显，真正对其感兴趣的客人反而不多。” 黄采冲着拍卖会场一指，楚然果真发现此时举牌竞价之人寥寥无几。 “缺点？” 楚然又看了看展台之上的那头狰狞巨虎，只觉得这家伙攻守兼备、皮糙肉厚，不像是有什么致命缺点。 “这东西的消耗太过巨大，若非财力雄厚者，可拿不出那么多的玄晶灵石随意挥霍。所以除去专精机关傀儡一道的修士之外，大多都是被人买去当做收藏。”黄采嘿嘿一笑，指了指会场南方的一座独立包厢，压低声音与楚然说道：“也有人想要借此机会与那位莫大师攀上关系，那位京城来的客人多半就是这么打算的。” 听过黄采的话语后，楚然不觉倒吸一口凉气。 花费十几二十颗小宝钱就为了打通关系，那家伙未免也太浪费了一些。 “没办法，咱们黑水城的那位莫大师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就算是我家坊主有事相求，都得等上好几天才行。” 黄采无奈的耸了耸肩叹口气道。 ...... ...... 拍卖大厅之外，那座楚然曾经到访过的“珍宝阁”中，坐在柜台里悠哉喝茶的枯瘦老人忽然打了个喷嚏，旋即将茶杯搁在台面之上低声骂道：“金盛那小崽子怎么还不回来，怕不是借着送信的功夫在外头闲逛。” “倒爷别骂了，我回来了。” 方巾青年气喘吁吁推开珍宝阁大门，将手中的油纸袋递给枯瘦老者。“您老人家要的福湘楼烧鸭。” “怎么这么磨蹭。”老头子搓了搓手满怀期待的撕开纸袋，嘴上却还是数落着方巾青年。 “福湘楼在哪您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边送完信后还得跑过大半个黑水城去买鸭子，再添一双腿子也快不到哪去。” 方巾青年一边嘟囔抱怨，一边替自己倒了杯茶水润润火烧般的喉咙。 “爷爷我是为了图这口吃的么？还不是为了测试‘千里迅音’的完成度。”已经吃的满面油光的老人还在嘴硬，方巾青年也只好叹息一声，不再与倒爷争辩。 “给你小子留下一腿一翅，爷爷我先回去干活了。若有人找，跟以前那般应付便是。” 解了馋瘾的老人擦了擦手，拿起那方“千里迅音”阵盘便向内厅走去。 “大掌柜那边对这牌子很有兴趣，问您能不能......”金盛赶紧喊住老人小声说道。 “按规矩办事，拿钱来拍。”老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那群和尚最讲缘法，若真是强取豪夺昧下那佛子玉牌，到头来只会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话音落下，老人便头也不回走进内厅。 留在外头的金盛挠了挠头，叹了口气后坐在柜台后边，拿起老人留给他的鸭腿鸭翅啃了起来。 “嗯，还怪香的嘞......” ...... ...... “楚公子这是怎么了？” 忽然发觉身旁少年不再搭话，黄采疑惑的转头望去。 “有些乏了，我先眯一小会。” 紧闭双目的楚然轻声开口，将头枕靠在椅背之上。 瞧见楚然这幅模样，黄采闭上了嘴巴，省的打扰到少年休息。 “吃多了就想睡觉，小小也是这样子的。”另一边的糜小小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可姜紫却并不这样觉得。 一双星月眸子里凝聚琉璃幻彩，落在少年身上后却露出惊喜目光。 原来如此，楚郎竟然已经摸到了那道门槛...... ...... ...... 抱首环形不灭意，坤天华盖灌引一气入皇庭，七枢心剑无定转...... 心中默念“天地练气决”口诀，内视人身天地的那一缕意识顺着气府百脉游走周天。 空灵心神，放松躯壳，楚然顺着冥冥所感一路向前，不断接近那一缕不断呼唤自己的缥缈灵光。 在楚然的感知之中，那一缕灵光异动不同于血气内息的沸腾躁动，而是给人一种难以捉摸、倏忽不定的缥缈之感。 “这便是......所谓‘灵感’。” 福灵心至，意念通玄。 楚然的意识念头倏忽间跨越漫长距离，空降在那一缕灵光异动之上。 念头触及灵光，意识同步感知。 新世界的大门轰然洞开，人身天地之中再起波澜，如潮灵力倒灌四肢百骸，于丹田处开辟一方气海旋涡。 自此刻起，楚然成功迈入灵感境界，正式踏足修仙大道。 “呼......” 幽幽吐出一口浊气，楚然重新睁开双眼，抬手抹去眼底残存的溢散灵光。 一旁的黄采惊疑不定的望向身边少年，瞧见楚然从那冥想入定中醒来之后，这才开口轻声道：“恭喜楚公子。” 身旁这位小小年纪就跻身三境的气血武夫，竟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完成灵感觉醒，这又如何让黄采能够心平气和的下来？ 刚刚突破灵感境界的楚然尚且需要一段时间巩固心神、适应灵力，众人便不在此继续逗留，离开黑水街后直接返回位于城北的秋水坊。 回到镜花别院之内，黄采与三人告辞后便匆匆离去。 “姜紫姐姐，少爷他这是怎么了？” 望向门窗紧闭的屋子，糜小小有些担心的问道。 “你家少爷也快要成为山上神仙了。” 姜紫眉眼弯弯，笑着回答说道。 ...... ...... 离开镜花别院，黄采向着秋水坊深处的一座院落走去。 待到临近小院，院门便提前开启，内里走出一名身着蓝纱长裙的丰满女子，提起裙摆冲着黄采欠身行礼。 “坊主大人。” 冲着心腹摆了摆手，黄采快步走入小院之中，开口询问紧跟上来的纱裙女子道：“我不在的时候，城主府与开运商会可曾有什么动作？” “与寻常没什么差别，倒是黑水拍卖行的莫大师派人送信，说是要您亲自过目。” 蓝裙女子毕恭毕敬的递上一张便条，可黄采却是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无非就是关于那道佛子玉牌的消息。” “坊主大人神机妙算。”蓝裙女子收起信纸，跟在黄采身后进入院中那座阁楼之中。“莫大师在信中还说，若想要拿下那块玉牌，怕是需要三位掌柜提前筹措资金。” “连那位楚小公子都是我亲自送进黑水拍卖行的，我还能不清楚他身上带着那块佛子玉牌？至于钱嘛，不筹也罢。” 登上阁楼二层，黄采落座在那方堆满典籍档案的桌案后方，叹了口气说道。 “坊主的意思是，我们不参与这次的玉牌竞价？”蓝裙女子跪坐候在一旁，有些惊讶的问道。 “若是这次的拍卖会只有咱们三家入场，我倒可以陪城主大人与那位大管事装装样子。只不过有那些京城来的款爷在，那块佛子玉牌的归属本身就有了悬念。” “早先您为何不与那少年直说，提前将那牌子买下？”蓝裙女子疑惑不解的问道。 “我要那东西干嘛。”黄采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那可是大和尚开过光的东西，若是摸得久了，鬼知道会不会生出剃度出家的念头。” “倒也不至于吧......”蓝裙女子撇了撇嘴，显然不大相信那方玉牌能有如此威力。 “佛家大和尚们的‘感化’最是不讲道理，你这丫头难道没听说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典故么？” 抬手戳着蓝裙女子的额头，黄采教训她说道。 “哎呦，奴婢知道错了......坊主，有信鸽！” 揉着通红额头，蓝裙女子起身走到窗边，从一只青羽信鸽腿上取下封蜡竹管。 碾碎封蜡取出信纸，蓝裙女子将其呈递给黄采。 “开运商会那边又出问题了。” 将手中密信丢给蓝裙女子，黄采的脸上挂起玩味笑容。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人盯上了开运商会，这应该是这个月里第七次商队出事了吧......” 瞧着信纸上的内容，蓝裙女子不由咂舌感叹。 “其实我倒是更加好奇，那位大管事暗地里运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微眯起眼睛，黄衣少女望着那只振翅高飞的青羽信鸽轻声说道。 “那您直接去问大管事不就好了。”替代黄采处理坊中事务的蓝裙少女开口说道。 “与其跟那头老狐狸打交道，我宁愿陪着城主大人出城剿匪。”黄菜冷哼一声，显然是对那位开运商会的大管事十分不满。 “那您也不能将对接商会的所有事情都推到奴婢头上吧......”蓝裙女子抗议着自家坊主甩手掌柜一般的行径，抱怨声却从黄采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半句落在少女心头。 “对了莺儿，晚些时候记得送些‘青玉露’到镜花别院。” 黄采打断蓝裙女子的碎碎念开口说道。 “好。”莺儿点头应下，却又在心底暗暗腹诽。 自家坊主又是亲自作陪，又是白送灵露，难不成真如其他姐妹所言，是看上了那位俊朗小公子？ ...... ...... “阿嚏阿嚏！” 自静坐感悟之中醒转过来，楚然没由来的连打两个喷嚏，而后才揉着鼻子推开房门向外走去。 “少爷，听说你要飞升成神仙了！” 少女清脆的嗓音响在耳畔，但见糜小小快步跑来，围着楚然转圈喊道。 “什么神仙，还差的远呢。” 楚然哭笑不得的按住小丫头的肩膀，转头望向缓步走来的另一道倩影。 “恭喜。” 姜紫对着楚然轻轻颔首，面上神情说不上高兴，却也不再似先前那般清冷。 “侥幸而已。” 少年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倒不是他自谦，这只是单纯的实话实说而已。毕竟就连楚然自己都不知道那一缕灵光异动为何忽然出现在自己的感知当中。 “是不是侥幸我不知道，但应该与小红脱不了干系。” 姜紫美眸流转，目光落在了小小的手腕之上。 “哎呀，小红这是怎么了？” 听了姜紫的话，糜小小这才注意到腕上火蛇周身遍布裂纹，赤练蛇身的颜色也要比先前黯淡许多。 任凭糜小小如何呼喊，赤火小蛇依旧衔尾沉眠，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 “许是小红动用气运道行来帮助你家少爷破境灵感了呢。” 伸手摸了摸糜小小的脑袋，姜紫出言安慰焦急万分的小丫头道。 “那小红还能醒过来么？” 听见姜紫姐姐的话语，糜小小连忙抬头追问。 “那是自然。”姜紫揉着小家伙的脸蛋，十分肯定的说道。 “小红还能助人修行？” 一旁的楚然也有些错愕，毕竟在他的印象里，这尊残运神明向来都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桀骜态度。 “别人或许不可，唯有楚郎才行。” 姜紫转头看向楚然，脑海之中却是再度回忆起当初在秋叶林内，少年吞噬炼化浩然气的那一幕震撼场景。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十四章 炼体修玄 “楚郎？！” 如遭雷击的楚然张大嘴巴望向姜紫，都没去在意少女先前所说的话语。 “怎么，莫非‘公子’不喜这个称呼？” 姜紫秀眉一挑俏脸一凝，冷冷反问楚然道。 “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楚然连连摆手，可不想再听到那一声声冷漠疏离的“楚公子”了。 回眸望向糜小小腕上的黯淡火蛇，姜紫眸中光芒闪动，早已瞧出这家伙已经被榨骨吸髓吃干抹净，似是经历过什么大恐怖一般差点彻底消亡。 赤火小蛇的狼狈惨状与楚然的突然破境之间定然存在着某种联系，所以姜紫才会说出先前那番话语。 “笃笃......”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楚然迈步穿过庭院，开门后瞧见一位身着蓝裙女子正手捧托盘站在门外。 来人正是此前带着楚然一行进入秋水坊的莺儿。 “莺儿来为三位贵客奉上茶歇点心。” 那一方托盘之上摆放有一只青玉瓷瓶，以及几样精巧糕点。 与楚然客套两句之后，莺儿敛裙告辞，心中却不觉有些惊讶。 比起昨晚初见，今日里楚公子的气质好像又有些变化，本就丰神俊朗的姿容似乎再添三分魅力。 也怪不得坊主大人会如此看好这位小公子呢。 ...... ...... 端着托盘走回房间，楚然将糕点跟玉瓶放在桌上，顿时引来了糜小小的兴奋欢呼。 “哦？竟是青玉露。” 瞥了一眼桌上玉瓶，姜紫不由有些惊讶。 “青玉露？” 先给迫不及待的糜小小倒上一杯，楚然望着杯中呈现青碧颜色的晶莹浆液，不由有些好奇。 “呸呸呸，不好喝。” 接过少爷递来的杯子，糜小小一口喝干，砸了砸嘴后皱眉评价道。 “这东西本来也不算是饮品佳酿，而是刚刚踏足修行之人沉淀心神、适应法力的辅助灵液。” 姜紫抿了一口杯中玉露，便将其放回到桌上。 举杯到嘴边的楚然不由一愣，连忙追问姜紫道：“这东西很贵重么？” “倒也还好，不过作为茶歇点心就有点奢侈了。” 姜紫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 犹豫再三，楚然还是将杯中玉露一饮而尽。 至于拖欠给那位秋水坊主的人情，等到日后再说便是。 反正等到那块玉牌售卖出去后，自己手头也便富裕起来了。 伴随青玉露入口，楚然也不由眉头微蹙。这东西的滋味确实寡淡，细品之下还夹带一丝苦涩。 只不过随着楚然将之咽下吞入腹中，苦涩玉液便化作清凉扩散开来。 楚然只觉得念头通达、神清气爽，对于体内潜藏在浩荡气血之下那一缕灵力的感知也愈发强烈。 楚然的神念裹挟起那点稀薄灵光，自气海漩涡之内出发，沿着先天练气决的运行法门游走周天窍穴，生出的清凉自在感觉又与运行内息之时大不相同。 直到行炁走过一个完整周天，那点壮大些许的灵光重回气海漩涡之内，楚然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长出一口气来。 伸出一指点向姜紫余下的半杯甘露，楚然屏息凝视了好一会，却始终没能在茶杯之内掀起半点波澜。 “楚郎不过刚刚跻身灵感境界，能够察觉体内灵光异动便已经很不容易。若想催动法力影响身外之物，至少也得等到练气境界才行。” 瞧见楚然憋得满脸通红的狼狈模样，姜紫有些忍俊不禁地开口说道。 “嗯。” 楚然摸了摸鼻子尴尬应道。 这些修行练气的基础常识他自然知道，方才只不过心血来潮想要试试而已。 灵感境界着重于捕捉灵光异动，先天境界致力于汇聚灵力溪流。 而一旦迈入练气境界，修行者对于法力的操控便会愈发得心应手，从而能够真正催动玄门术法，施展所谓“神仙手段”。 “总觉得浑身上下有些怪怪的，可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奇怪。” 取了块点心丢进嘴里，楚然站起身来活动身体，有些郁闷地同姜紫说道。 “寻常五感之中多了一道灵感，是需要一段时间来适应的。什么时候楚郎能够将那异常感觉消除干净，把那道灵光异动彻底化为身体的一部分，也就到达了灵感圆满境地。明天我便同小小在黑水城里随便逛逛，楚郎先留此地好好磨合一番境界修为吧。” 姜紫站起身来，拉着一旁吃光整盘糕点的糜小小向屋外走去。 “对了，那青玉露可以助你更快适应灵能法力，楚郎可千万不要浪费。” 少女留下一句话语转身离去，糜小小则是挥手跟自家少爷告别，而后快步跟上姜紫姐姐，满是期待地询问起明天的日程安排。 送走两位姑娘，楚然重新回到座位上自斟自饮，借助青玉露的神奇效果继续熟悉着丹田气海内里的那抹灵力。 当壶中灵液饮尽之后，楚然停下周天行炁，望向桌上剩下的最后半杯青玉露。 犹豫再三，楚然还是拿起杯子一饮而尽，旋即驱散心头杂念，再次投身到周天运转之中。 ...... ...... 第二日清晨，与早起晨练打熬体魄的楚然聊了一会灵感境界的诸多修行心得，姜紫便听到外头有人敲响院门。 这一次换成姜紫起身相应，开门之后再次见到了穿着那身鹅黄衣衫的少女黄采。 黄采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茶点，其内还包括一只精美瓷瓶，显然又是一份青玉露。 “无功不受禄，也不知我等能为秋水坊主做些什么。” 瞧了瞧那瓶价格不菲的青玉露，姜紫看向黄衣女子饶有深意地说道。 “坊主她老人家许是想与三位客人结下善缘哩。” 黄采嘿然笑道，将托盘交给姜紫之后转身离去。 只不过这一次黄采却并未返回那处小楼庭院，而是径直离开秋水坊，独自一人向着城主府方向行去。 ...... ...... “人情这东西最是麻烦。” 听闻姜紫的转述，食指撑地倒立屏息的楚然感叹一句，而后停止今晨的气血淬炼。 叫起小小一同用过早餐，楚然便与两位姑娘告别，独守空房留在镜花别院。 “等小小给少爷带好吃的回来！” 小丫头挽着姜紫的胳膊，蹦跳着朝楚然挥手喊道。 送走二女之后，楚然重新回到房中扯过蒲团盘腿坐下，双手扣指抵在膝头，摆出一副广为流传的“五心向天”吐纳式。 武夫炼体，修士养气。二者侧重的方向各不相同，所包含的修行体系又各自分化万千流派。 若要说是否有人曾经尝试过体法双修，答案则是肯定的。只不过能够成功之人寥寥无几，许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落得个高不成低不就的半吊子境界。 毕竟武夫所讲究的乃是锤炼筋骨、沸血锻魂，一口内息在人身小天地内疾行流转百千里，从而爆发出强大无比的肉身潜能。而这种热血翻涌的亢奋状态却又很不利于修士感知灵力、行炁聚法。 再加上绝大多数的练气法门与武夫内息运转路线大相径庭，二者不兼容的特性导致了绝大多数人在尝试之后最终放弃，选择精研其中某一条大道。 而沉浸在灵感境界之中的楚然却并没有发现，当他动用“天地练气决”导引那一点灵光运行周天之际，自己体内的澎湃血气也被法门牵引着一并运转。 似乎在少年体内，血气与灵力之间达成了某种奇妙平衡，共同在那一道“天地练气决”的驱动下循环周天窍穴。 沸若奔雷的澎湃气血裹挟着缥缈清幽的点点灵光游走人身天地，强化淬炼百骸腑脏的同时，也不断扩充着丹田之上的那一方气海漩涡。 炼体修玄同时进行的神异景象此刻正发生在少年身上，只可惜此地再无第二人有幸能够目睹这一幕。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十五章 禄水帮 “莺儿姐姐说的没错，这福湘楼的烧鸭果然好吃！” 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唇，手提油纸袋的糜小小开心笑道。 “一口气吃那么多，看你等会还有没有肚子去尝东街的板栗饼跟晶螺糕。”一旁的姜紫掏出帕子替小家伙擦了擦嘴。 “没关系，小小很能吃的！” 拍了拍依旧平坦的小腹，糜小小自豪说道。 没了楚然跟在身旁，姜紫与糜小小在离开秋水坊之前便找到那位采儿姑娘，从她那里打听到整座黑水城内所有美食店铺的位置，而后便开启了今日的逛吃之旅。 不过两人还算有心，路过的店铺倘若味道不错还记得打包一份，待到返回镜花别院的时候去犒劳犒劳辛苦修行的楚然。 来到城东大街，四周围的人流变得更加密集，喧嚣吵闹的嘈杂声如同浪潮般此起彼伏。 比起外乡人旅居的城西城北，这东城区域内汇集的三教九流更加复杂，许多黑水城本地帮派都选择扎根于此，鱼龙混杂之下倒也不乏鸡鸣狗盗的碰撞摩擦。 还未走到那家“梅花铺子”，一阵叫骂声先吸引了姜紫与糜小小的注意。 青衫小丫头自然忍不住去凑热闹，却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拦在外头，只好奋力踮起脚尖向内张望。 忽然感受到一股力道从背后传来，糜小小“哎呦”一声向后连退数步，站稳之后才发现是姜紫姐姐拎住了自己的衣领。 “我们换个地方吧，这里太挤了。” 姜紫望了一眼糜小小方才踮脚站立的地方，笑着与小丫头柔声说道。 “嗯嗯！”对于姜紫话语向来言听计从的糜小小连连点头，跟在少女身后走向近旁的一座茶楼。 “啧，算你运气好。” 而在姜紫方才看去的方向之上，一只手掌悄悄缩回拥挤人群之中，开始物色起下一只待宰肥羊。 ...... ...... 登上茶楼二层，姜紫带着糜小小选了处靠窗座位，居高临下的看向人潮中央的那场纷争。 只见一位身背木匣的黑面青年被三名汉子缠住，双方已经从口角之争升级成推推搡搡，眼看着便要吵出真火大打出手。 四周围的看客们非但没人出言相劝，反而各个煽风点火拍手叫好，恨不得双方赶紧干起仗来让大家过过眼瘾。 “你那破烂花瓶碎不碎的关我鸟事？” 黑面青年一把推开面前面前的短衣汉子，冲着一旁碎裂一地的破瓷片啐了口浓痰狠狠骂道。 “撞碎爷爷祖传三代的宝贝古董还敢这么嚣张，你小子怕不是活腻歪了！” 短衣汉子也是不甘示弱，仗着身后两位兄弟镇场开始破口大骂起来。 茶楼伙计托着点心茶壶来到姜紫桌旁，瞥了眼楼下纷争后笑着与两位小客人说道：“真是让您二位见笑了，那三条泼皮乃是禄水帮的闲汉，平日里净干些偷鸡摸狗、碰瓷讹人的下作勾当。还说什么三代古董，分明是旧瓷场那边捡来的破罐。” “就这么当街讹人闹事，也没人管管？”姜紫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后笑问伙计道。 “那些位官差大人们忙得很，哪有空来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勾当。”店小二耸了耸肩头无奈说道。 “前阵子咱们黑水城外匪患闹得可凶哩，城主大人不止一次带兵出城剿匪，可每回都让那些杀千刀的走脱。现如今那三年一度的‘黑水拍卖会’又开始了，城主府跟衙门的人手光是盯住那些外乡武夫与山上神仙就已经捉襟见肘，这才让这些害虫们越发嚣张起来。” 店伙计压低声音与两位客人聊着黑水城里的八卦消息，言词语气中似乎对那名为“禄水帮”的本土帮派十分厌恶。 “这些家伙们从未被教训过么？” 一旁的糜小小有些好奇的问道。 “倒是也踢过几次铁板，只不过没老实两天就会原形毕露。”伙计叹了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别桌客人呼喊叫走。 “看来这群家伙倒也蛮聪明的，知道吃一堑长一智。” 望了一眼楼下，姜紫轻笑一声，抿了口杯中茶水。 人群之中的吵闹已经接近尾声，那黑脸青年终究不敌短衣汉子的人多势众，捏着鼻子留下一颗碎银转身离开。 “看什么看，你们也想跟爷爷掰掰手腕？” 得意洋洋的将那银钱收入怀里，短衣大汉冲着周围人群骂了一句，而后带着两位兄弟匆匆离去。 没有热闹可看的众人也便就此散去，吵闹街头重新恢复先前的平静。 “什么吃一堑长一智？” 一旁嚼着糕点的糜小小疑惑望来，不解的问向姜紫道。 “既然不想踢到铁板，那自己订做一块不就好了。” 望着散去人群之中的一道瘦小身影，姜紫勾起唇角与一旁的糜小小解释起来。 “那黑面青年与拦路泼皮们本就是一伙人。” “啊？” 听闻此言的糜小小抓了抓头，小脑袋里愈发迷糊。 “整场所谓‘碰瓷’不过是提前串通好的一出戏码，黑面青年与短衣汉子的争吵也只是装装样子。这群家伙的真正目标乃是四周围看热闹人群的钱包。” 窗外街道之上，几声迟来的惊呼与骂街接连响了起来。 “除去场中吵架的四人之外，还有第五人藏在人群之中，专门偷窃围观人群的钱包首饰。还记得姐姐先前将你拉出人群么？” 姜紫笑吟吟望向糜小小，后者则是一拍脑门反应过来，旋即气鼓鼓的说道：“那贼竟然想偷走福湘楼烧鸭，那可是小小特意留给少爷的！” “......噗嗤！” 望着面前腮帮鼓起的小丫头，姜紫终于还是没能绷住，笑的前仰后合伏在桌面。 “小小你啊，真是太可爱了。”拭去眼角泪花，姜紫伸手揉着小丫头的脸蛋笑着说道。 “走，姐姐带你再看一场好戏去。” 姜紫挥舞衣袖，原本堆房在茶桌边上的点心与烧鸭便全都不见踪影。 早就知道姜紫姐姐拥有一只储物袋的糜小小并不吃惊，只是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那梅花铺子的板栗饼跟晶螺糕......” “先去买好便是。” 留下茶水银钱，姜紫带着糜小小拐出茶楼，向着不远处的糕点铺子走去。 ...... ...... 自梅花铺子满载而归，姜紫带着糜小小拐入一条僻静小巷。 收起糕点包裹之后，姜紫伸手在糜小小眉心一点，一道涟漪便将小丫头笼罩在内。 “这道障眼法能够遮掩你我踪迹，接下来咱们便要再去会会那群偷鸭贼。” 姜紫眸中光芒流转，很快便锁定一处方向，带着身旁兴致盎然的糜小小一起赶了过去。 穿过小半个黑水城东区，姜紫与糜小小再次瞧见熟悉的一幕在面前街道之上重演。 只是这一次被泼皮无赖纠缠上的却并非是那位黑面青年，而是换成了一位面皮干净的孱弱书生。 “姜紫姐姐，那黑脸儿去哪了？” 站在街边矮墙之上，糜小小四下张望聚集人群，却没能找到先前见过的黑脸青年。 “那家伙就是，只不过换了一身扮相罢了。” 手指那名瑟瑟发抖的青衫书生，姜紫与身旁的糜小小解释说道。 “哇哦，这家伙竟然还会变脸！” 得知真相的糜小小不由低呼出声，而后瞪大眼睛向着四周望去，试图找出混迹人群之中的烧鸭扒手。 姜紫随手一点道破扒手位置，目光却一直落在书生背后的那只竹箱之上。 那家伙先前背在身后的那只黑色木匣，此刻就躺在竹箱内里。 比起人群之中那位二品铁骨境的矫健扒手，姜紫倒是对那黑木匣子更感兴趣一些。 只见姜紫指尖灵光闪灭，人群之中再度出手的那名布衣扒手便觉身体一僵，探入他人囊中的那只手竟是无法收回！ “抓贼啊，有小偷！” 一旁的糜小小配合的大喊一声，而后跟在姜紫身后远远跑开。 “敢抓姑奶奶的胸脯，你是嫌命长了吧！” 被那扒手探入怀中的泼辣妇人此刻终于觉察，旋即狠狠一巴掌抽在了那人脸上。 布衣扒手只觉自己的二境武夫修为好似纸糊一般，被那妇人掌掴的昏天黑地、眼冒金星。 周围人群之中又有人发现自己的钱囊消失不见，赶紧冲上前来围堵捉拿小偷扒手。 “遭了！” 瞧见同伴露出马脚，那白面书生神情一变不再继续演戏，翻手从书箱内里摸出黑色木匣，狠狠一巴掌拍在其上。 退到远处的姜紫目中精光一闪，迈步踏出挡在小小身前，挥袖接下那道扩散开来的无形涟漪。 而忙着围殴落难扒手的众人只觉浑身一寒，回过神来后却发现那贼子已经不见踪影。 而且那书生与三条禄水帮泼皮也一起消失不见，当真是奇了怪哉。 丢失财物失而复得，没了热闹可看的四周人群便也缓缓散去。 倒是有人感觉这场哄闹有些诡异，便前往府衙禀报详情。就是不知已经忙到焦头烂额的黑水城官府能否抽出精力来彻查此事。 而姜紫早先随手种下的标记，也在那书生催动黑木匣子后彻底消散开来。 “禄水帮......倒是有些意思。” 挥手撤掉自己与小小身上的敛息术法，姜紫望着那群人消失的街面轻声说道。 而一旁糜小小则是恨不得立刻飞回到镜花别院，去与自家少爷言说今日里的有趣见闻。 当众揭穿那烧鸭扒手的恶行，她这次也算是当了一次惩恶扬善的正义英雄！ 抬头瞧了瞧渐暗天色，姜紫也不再继续追踪那伙禄水帮成员，而是带着小丫头打道回府，向着城北秋水坊方向行去。 ...... ...... 黑水城中央城区，一座巍峨气派的府邸之内。 黄采倚靠在坐垫之上，对着屋顶懒洋洋发呆出神。 “黄采！你到底在没在听？” 一位身材臃肿的发福中年拍了拍身前桌案，对着少女吹胡子瞪眼喊道。 “那块牌子已经在莫大师手中缔结契书，想要就拿钱去砸，冲我发什么神经。” 黄采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又冲着那胖子方向弹了弹。 “私下收购与公开竞拍之间相差多少神仙钱，你难道不知道？” 那胖子有些气急败坏的怒吼喊道，真恨不得掀翻桌案彻底发飙。 “佛渡有缘人，不渡无元人。兜里神仙钱不够，就别学人家争渡彼岸！” 黄采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对着那胖子翻了个白眼冷嘲热讽道。 “你你你......” 怒急攻心的胖子只得转身望向高台之上的那道魁梧身影，想请这位黑水城主说句公道话。 而刚听完亲信侍卫汇报的黑水城主独孤雁眉头一挑，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禄水帮？那是什么东西，老子听都没听说过。”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十六章 各怀鬼胎 “禄水帮？那是什么东西，老子听都没听说过。” 高居主座的独孤雁冲着亲信摆了摆手不耐烦说道。“这点屁事还值得上报？让巡城司衙门自己多留心便是。” 恭立在旁的亲信不由一愣，心说若是巡城司衙门忙得过来，又怎会特意知会城主府这边。只不过口中依旧应声称是，转身快步离去。 “盯着看老子作甚，左胖子你若真气不过，与黄丫头打上一架便是。”冷冷望了一眼身着华服的肥胖男子，独孤雁冷哼说道。 “独孤城主你怎么也......”被独孤雁呛住的左奇倾浑身肥肉都在颤抖，却终究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对面的黄采。 “如今乃是非常时期，老子跟郭县令每天起早贪黑忙到焦头烂额，就是为了让那‘黑水拍卖会’顺利举办下去。谁若是专挑这时候给老子上眼药，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一句话同时敲打面前二人，臃肿肥胖的左奇倾深呼吸一口气后点了点头，而另一边的黄采则终于坐正身子开口说道：“那是自然。” “截至目前，拍卖行收支如何？” 独孤雁瞥了一眼黄采开口问道。 “截止目前，共计成交......” 黄采张口报出一连串数字，其中真金白银与神仙钱的红利数字令左奇倾的脸色好转不少。 “不错，算是已经完成一半预期目标。” 翻看面前那本账簿，独孤雁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皱眉望向了另一边的左奇倾。 “劫掠商会的那家伙还没抓住么？这都多少天了。” “那厮似乎与黑山匪患有所勾连，会中的两位供奉一齐出手都没能留下那人。” 左奇倾叹了口气郁闷说道。 “所以说左胖子你到底在运送什么东西，竟然能够惹上那么一尊麻烦？” 黄采眯起眼睛笑着问道，左奇倾却没有开口回答的意思。 “我不管开运商会在私底下有什么打算，但是你要记住。”独孤雁望着沉默不语的左奇倾一字一句沉声说道：“不要影响到拍卖会的顺利进行。” “左某明白。” 肥胖圆脸上不见半分气恼神情，左奇倾对着上座的独孤雁拱手一拜，语气很是诚恳。 “行了，账目已经核查完毕，没什么事就都滚蛋吧，老子还有一大堆文书没看完呢。”独孤雁摆了摆手对二人说道。 “那左某便先行告退了。” 左奇倾拍手唤来两名贴身护卫，搀扶起自己肥胖臃肿的身躯告辞离去。 另一边的黄采则是冲着渐行渐远的左奇倾翻了个白眼，而后捻起果盘里的一枚葡萄丢进嘴里。 “黄丫头你怎么还不滚蛋？”独孤雁没好气的看向赖着不走的黄采骂道。 “坊中大小事务都有莺儿代理，又不需要我去坐镇。” 黄采耸肩回答说道。 “别来气老子！”独孤雁将手中一册卷宗扔了出去，却是被黄衣少女轻松躲过。 “城主府当真不打算过问开运商会的事情？”捡起卷宗丢回到黑檀桌案之上，黄采终于收起那副懒洋洋的神态，开口问向面前的独孤雁。 “你与左狐狸想要利用黑水拍卖行做些什么，我都不会过问。”直视面前黄采得那双锐利眸子，独孤雁开口说道：“只要拍卖行有钱能赚，黑水城继续太平就行。” 黄丫头亲自护送玉牌主人进入拍卖行的消息，独孤雁早已知晓，只不过他也并未探究黄采这番举动背后的深意。对于开运商会大管事左奇倾，独孤雁的态度也是一般无二。 左奇倾那家伙正试图将某样东西通过“黑水拍卖会”转卖出去，至于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独孤雁也懒得去查。 管你们在背后搞风搞雨，老子的黑水城有钱赚就行。 碍于莫大师的面子，即便是作为拍卖行大掌柜的独孤雁也不好违背规矩直接拿走那方佛子玉牌。少赚些神仙钱固然可惜，但那位莫问道莫大师对于整座黑水城来说显然更加重要。 “你也不怕那神秘修士溜进黑水城内掀起动荡？” 黄采笑问向独孤雁道。 “在城外东躲西藏四处逃窜的话，老子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可若是敢到我的地盘上作威作福，看老子不一拳打他个稀巴烂！” 独孤雁冷笑一声，周身狂暴气势猛然间爆发开来，逼得黄采不由倒退两步才站稳脚跟。 这位身材高大的黑水城主，竟是一位境界高深的强大武夫！ “既然你不担心，那我就更无所谓了。” 黄采探手向前一点，被独孤雁爆发气势振飞出去的书籍卷宗纷纷倒飞回桌案之上。 少女抬起双手枕在脑后，转过身去向外走去。 “对了，山上刚刚来信，小云已经出关，过不了几天便能返回天霖。” 黄采留下一句话语之后，不待独孤雁有所反应，整个人的身形便凭空消失不见。 听闻此言，独孤雁的眼中顿时爆发出惊喜色彩。 自己的宝贝闺女终于要回来了么？！ ...... ...... 回到镜花别院，糜小小提着大包小包冲进楚然房间，兴高采烈地与自家少爷讲述起白日里的种种经历。 将福记烧鸭与各种杂七杂八的点心吃食尽数解决，楚然伸手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转头望向走进房中的姜紫问道：“没被那禄水帮发现吧。” “当然没有，只不过借助一件诡异法器，那些家伙将我留下的标记尽数清除。再想顺藤摸瓜找过去就得多费些功夫了。” 坐在楚然身边的姜紫回答说道。 “那便无妨。若是日后那些人还敢主动招惹上来，就送他们去巡城司衙门喝茶好了。” 楚然笑了笑说道，顺手扯下一只鸭腿递给身边的糜小小。 “现在怎么样了？”上下打量了一眼，姜紫询问起楚然的修炼状况。 “感觉好多了。”楚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道：“那点灵光气感听话了不少，再过两天应该就可以开始自行运转周天了。” “这么快？”姜紫眉头一挑，有些惊讶楚然的精进速度。 “没准咱也是万里挑一的练气天才呢。”楚然嘿嘿一笑，小小地骄傲了一番。 “真正的练气天才可不会等到十五岁才刚刚迈入灵感境界。”姜紫抿起唇角，口中的话语却是不给楚然留半点情面。 “兴许是大器晚成呢......”被姜紫戳穿的楚然尴尬地挠了挠头说道。 “楚郎你在行炁周天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气血内息从中作梗？” 对着楚然勾了勾手指，姜紫示意少年伸出一只手放在桌面，自己抬手搭在楚然腕上。 “没呀，感觉挺顺利的。” 楚然摇头老实答道。 “还真是。” 从指尖传回的和谐律动印证了少年的话语，姜紫也算是放下心来。 “体法双修之道越到后面越是难如登天，楚郎你还是要早做准备，到了那时好做出抉择。” 弃武修玄，是绝大多数双修之人的最后选择。 “不急不急，现在的我才哪到哪啊。”楚然则是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说道，又顺手捻起一枚晶螺糕递向了身边姜紫。 “这个味道不赖，我喜欢！”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十七章 纠缠 自镜花别院内连住三天，楚然总算是将那点灵光异动驯服妥帖。 三人也准备再启行程，继续北上游历之旅。 从莺儿手中接过缰绳，楚然拍了拍多日不见的老伙计，可黑马却理都不理他这位主人一下，反而是亲昵的蹭着糜小小的小手。 “秋水坊随时欢迎三位光临。” 蓝裙女子恭送三位小客人离开，而后转身走向府邸大门，从门后瞧见一道黄衣身影。 “坊主为何不出面相送？”莺儿跟在黄采身后重返坊中小楼，有些好奇地询问身前少女道。 “有缘自会再见。” 站在窗边，黄采手遮凉棚望向城东方向，与蓝裙女子轻声说道。 ...... ...... “小小先在这里等一会，我们去去就来。” 将马车停在黑水街近旁的一条弄巷内里，楚然嘱咐糜小小一句之后，便与姜紫一起出发。 楚然之所以会重返黑水拍卖行，便是为了取回寄售那块玉牌所得的报酬。 而把姜紫也一并叫上，则是要借用少女身上那件储物袋来暂时保管这笔数额巨大的神仙钱。 这一次虽然没有黄采的那方铜牌开路，楚然依旧凭借着手中的那半张契书免去门票费用，带着姜紫直接迈入黑水拍卖行之中。 楚然出示契书的举动被许多等候在门口的客人们看在眼里，而其中一人则是悄悄退出排队长龙，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 ...... “倒爷，贵客临门！” 抓起手边的“千里迅音”，金盛用尽全力大吼一声，把通讯法器另一头的老人吓了一跳。 “怎么成天到晚一惊一乍的，不是告诉过你我在忙嘛。”老人的声音从法器之中传来，四周围还伴随有撞锤冲击与机括嗡鸣声。 “那位寄售牌子的客人来了，您不出来见上一面？” 金盛瞥了一眼站在柜台外的两人，对着倒爷大声说道。 “来了。” 老人只留下二字后便挂断通讯。半盏茶的功夫过后便见一人从内厅走出。 来人正是坐镇黑水珍宝阁的那位枯瘦老人。 随手掐灭肩头燃烧的一缕残火，身着护裙皮衣的老人抬头望向楚然与姜紫，一张老脸上浮现出浅浅笑意。 “客人您寄售的那块牌子行情火热，竞拍那天可真是热闹极了！” 扯过一条毛巾擦净手上沾染的机油污渍，老人坐回到柜台内里，从匣中翻找出半张契书跟一只蛇皮小袋。 “原本定价的十颗中玄银钱还是太过保守，来自京城王都的一位大人物最后用五十颗中玄钱力压城主府跟开运商会买走了那枚玉牌。” 从蛇皮小袋中清点出四十五枚仙光流转的玄通银钱，老人笑着与楚然说道：“扣除一成手续费用，还请客人验查钱款。” 虽是头一次见识玄通银钱，可楚然却能从中感觉到一股别样气息，与自己手中的宝花铁钱极为相似，却又更加引人入胜。 楚然扭头望向身旁姜紫，少女点了点头后走上前去，伸手在台面一抹，那座神仙钱堆成的小山便凭空消失不见。 “储物袋！” 柜台内侧的方巾青年不由瞪大眼睛失声惊呼，旋即被老人一脚踹的闭上嘴巴。 “告辞。” 楚然冲着老人与金盛拱了拱手，随后带着姜紫转身离开。 “不送。” 老人取来两张纸契文书合在一处，便见一股无形火焰在其上燃起，眨眼间便将契书烧的灰飞烟灭。 “瞧瞧人家，年纪轻轻就拥有一件储物袋，手里还握着大笔神仙钱。再看看你，啧啧啧......” 倒爷回过头来瞥了眼金盛咋舌嫌弃道。 “那您倒是涨涨工资啊，每月里丢下的仨瓜俩枣还不够我跑一趟怡春院呢......”金盛嘟囔抱怨了一句，而后又挨了老人一脚。 “有使在姑娘身上的空闲力气，还不再去打几具机关兽出来！”老人喝骂说道。 “倒爷，咱们是墨家修士，又不是劳什子打铁匠，干嘛事事亲力亲为，整天围着那只火炉转啊。”方巾青年捂住屁股连声讨饶。 “你懂个屁，还敢跟爷爷犟嘴......” 老人也不与金盛继续废话，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扳手抄在手中，追着方巾青年猛猛敲打。 今天爷爷定要将你这块顽石琢磨成璞玉！ ...... ...... 离开黑水拍卖行，换回衣装的楚然与姜紫重新回到那条隐蔽弄巷，正瞧见百无聊赖的小小与大黑马闲聊扯淡。 “走了。”楚然招呼着小丫头上车，而后拍了拍黑马，一行人向着北城门方向行去。 “姜紫姐姐，你们是不是遇见什么好事了，少爷他怎么这么开心啊？” 瞧了瞧自家少爷难以压下的嘴角，少女若有所思地转头问向姜紫。 “猜得真准。”姜紫点了点头，而后将糜小小拉到身边，将方才的收获悄悄告诉少女。 “哇......” 不等两眼放光的糜小小惊呼出声，早有准备的姜紫便抬手捂住小丫头的嘴巴。 倒也不怪糜小小大惊小怪，毕竟方才在珍宝阁里听见成交数目的时候，就连姜紫都有些恍惚。 四十五颗中玄钱，当真是一笔天文数字。 “嗯？” 一声轻咦从前头传来，旋即整架马车也跟着停下。 驾驭马车的楚然转过身子，指着前方街道，回望向车厢内里的姜紫与糜小小。 “你们所说的禄水帮......就是这群家伙么？” ...... ...... 少年面色古怪地问向车内少女，手指前方的地面上横躺着一条短衣汉子。 “还真是。” 瞧清楚那人衣着样貌之后，糜小小点头确定，当即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准备给这群禄水帮的泼皮无赖们一点颜色瞧瞧。 既然前几天的教训还不深刻，今天就让本姑娘教教你们桃花为什么那么红！ 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我这一手天下无敌的绝世剑法...... 还没等糜小小抓起手边枝条，小丫头便被楚然按着脑袋坐了回去。 “添什么乱，老实待着。” 拦下自家侍女之后，楚然便跳下马车，向前几步走到那倒地汉子身旁。 “哎呦呦！我的肋骨折了！” 横拦在黑马身前，短衣汉子双手捂住心口，撕心裂肺的大声哀嚎。 “那是胸骨，肋骨的位置得再靠下点。” 楚然好心好意提醒这位演技二流的碰瓷演员，旋即引起四周围看热闹人群的一阵哄笑。 “要，要你管！老子被你的马车撞折骨头，你得赔偿医药费！” 那泼皮汉子在地上来回打滚，显然是不打算放楚然等人的马车过去。 “你怎么能证明肋巴扇骨折是我们撞得？”抬手摸了摸黑马头颅，楚然笑望着那汉子问道。 “老子有人证！” 似乎就是在等楚然这句话，那短衣汉子高呼一声，便见人群中钻出另外二人，正是此前在东城街道之上跟在这人身后的两名帮闲。 “哦？你们亲眼瞧见了？” 楚然目光一凛，冷冷望向另外两名闲汉。 那二人刚想点头说是，只觉面前的紫衫少年的身上爆发出一股子滔天压迫，竟是骇得两人一时间张不开嘴。 四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之中，有人眉头一皱，伸手扣了扣怀中的漆黑木匣。 那两名帮闲只觉落在头顶的大山轰然崩塌，立时间汗流浃背瘫坐在地，哆哆嗦嗦背诵着早先记好的台词。 “就、就是你撞的......” “哦，还真有人证。”楚然嘿嘿一笑，也不再动用武夫威压恐吓两人，转头扫视周围人群朗声问道：“不知可有人能来替小子佐证一二？” 秉着“看热闹可以，惹麻烦不行”为原则的四周看客齐齐后退一步，竟是没有一人愿意出头来为这陌生少年说一句话。 暗暗感慨一句“民风淳朴”，楚然也没对四周看客心生什么不满。 毕竟这里乃是法治混乱的云荒郡，当地的这些居民百姓也都不愿得罪狗皮膏药一般的本地帮派。 “还不赶紧掏钱赔偿爷爷，你小子是想被押送见官么？” 瞧见四周人群被自己的淫威震慑，那泼皮汉子索性也不继续装下去，直接站起身来走到楚然面前伸手讨钱。 “若是没钱，将这架马车抵给爷爷也不是不行！” 短衣汉子气焰愈发嚣张，身后那两名汉子也互相扶持着站起身来。 “本事不大，口气不小。一根肋骨就想换我这良驹宝驾，你那肋骨怕不是金条锻打成的吧。” 抬头仰望身材高大的泼皮汉子，楚然那张俊俏小脸上依旧不见半点慌张。 “没教养的小崽子，怎么跟本大爷说话呢！” 那汉子挑眉竖目，便是上前去抓楚然肩膀。 “既然肋骨断了，那就在地上好好躺着。” 后退半步躲过汉子抓来大手，楚然抬起一脚踢向大汉胸腹，竟是直接将这五大三粗的泼皮壮汉踹飞出去！ “嗷嗷嗷......” 砸落进身后两名帮闲怀中的汉子整张脸庞都涨成了猪肝紫色，宛若虾子一般躬下身子，口中杀猪一般厉声哀吼。 “你、你、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一名帮闲被眼前一幕再次吓到，颤声询问那恍如恶鬼一般的俊秀少年道。 “我在替他医治肋骨。” 楚然迈步走来，吓得那两人连连倒退，将短衣汉子独自丢到地上。 “疼不疼？” 在那汉子身旁蹲下，楚然笑问向哀嚎到声音嘶哑的无赖泼皮。 “疼啊啊啊......” 鼻涕眼泪糊成一片的大汉双手捧腹，一双牛眼之中已经布满血丝。 “疼就对了，毕竟不疼不长记性。” 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楚然转头扫视四周人群，所有人都被少年的含笑目光逼退数步。 而在长街远处，几名面色疲惫的衙役官兵正朝着此处赶来。 楚然再度踢出一脚，点中汉子腹部窍穴。便见那汉子立刻如释重负，浑身瘫软趴在地上哼哧哼哧喘着粗气。 “还疼么？” 这次轮到楚然居高临下望向那短衣汉子。 宛若水里捞上来的汉子惊惶摇头，连声讨饶道“不疼了，不疼了......” “那肋骨到底断没断？” 楚然继续追问大汉道。 “没断！” “那你为何躺在地上，阻拦我等去路？” “小的癔症犯了，与大人没有半点干系！” 对着地上这家伙满意的点了点头，楚然再将目光移向了那两名抖若筛糠的帮闲。 “二位可否再当一次‘人证’？” “都，都听您的！” 眼见那对衙役差使已经来到附近，躲藏在人群之中的一人对着一旁的同伴低声说道：“我来制造混乱，你带他们走。” 话音落下，此人再度重重敲击怀中木匣，一股子奇异波动再次从黑木匣中爆发开来。 而那名二境武夫也配合着这人动作，飞身冲向人群之中的那三名汉子。 坐在车厢内里的姜紫却是等候多时，遥遥探出一指点向藏在人群之中的易容汉子！ “散。” 少女朱唇微启吐露一字，便见天地之间清风骤起，将那黑木匣子内里扩散出的无形波动尽数吹散！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十八章 蛊师 忽有清风起，化散百煞消。 自那方黑木匣子之中扩散开来的无形波动被姜紫出手拦截，这一次四周围人群再没有被卷入那道诡异术法之中。 “遭了！”手捧木匣的男人心头一沉，刚想叫住飞身跃出人群的那名同伴，却为时已晚。 站起身来朝向那位扑击而来的二境武夫，楚然对着这位“烤鸭扒手”微微一笑，旋即探手钳住这家伙的手腕，将其甩过头顶，狠狠砸在身后的青石街面之上！ “砰！”“唔！” 一阵烟尘腾起，一声闷哼传出。 这位铁骨铮铮的二境武夫竟是被楚然这一摔震晕了过去。 “我这算不算是正当防卫呢？” 转头望向另一边的三条泼皮无赖，楚然笑着问道。 “算！算！” 三人争先恐后抢答喊道。 瞧见场中这一幕，人群内里的木匣男子面色难堪无比。 这家伙不仅有修士随从跟在身边，自己竟然也是一名霸道武夫！ 不再多看场中一眼，男子怀抱黑木匣子转身就走，准备赶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镇。” 一直紧盯此人的姜紫运转法力结印打出，四周清风再次聚拢向内，在拥挤人群之中精准锁定男子身形镇压而下。 “原来躲在这里。” 楚然忽然迈开脚步走向人群一处，吓得四周围看客赶紧后退。 这少年看上去年纪轻轻，一番手段却实在是老辣无比，更是有着武夫修为傍身，这样的家伙连禄水帮的无赖都惹不起，自己等人更是不能轻易招惹！ 四周人群散开之后，被姜紫压制在原地的男人便暴露在大众视野之内。 看到那少年武夫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风枷锁身动弹不得的男人心知不妙，咬牙之下掀开怀中木匣，伸手抓向藏在内里的漆黑雾团。 “蛊师？” 马车内里的姜紫不由惊讶说道，紧接着便见那只漆黑雾团爆裂开来，将四周风绳枷锁炸断。 待到楚然挥手驱散那团黑烟，其内男子早已不见踪影。 “让开让开，这边出什么事了！” 正当周围人群都被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幕吓傻之际，一队捕快衙役终于抵达此处。 瞥了一眼那名蛊师消失的位置，楚然回转过身迎向带头的那位捕快，三言两语便将禄水帮无赖碰瓷自己等人的经过叙述完毕。 “东城区的混混也敢在我城南嚣张？全都拿下！” 本就因为连日操劳心情极差，听过这位俊秀小公子的证言过后这位官差冷哼一声，命人将四名禄水帮众五花大绑起来。 而当听到楚然的后半段描述，尤其是说到黑衣男子打开木匣催动漆黑雾团之时，这位捕快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禄水帮中竟然还藏有一名蛊师？” 神色一肃的官差责令手下将那几人带回府衙严加审讯，而后对着楚然拱了拱手说道：“我还需将此事禀报给郭大人与城主府，就先行告辞了。” 此间纠纷全责都在禄水帮众人头上，楚然等人也便省去了前往府衙做笔录的功夫。 “又给那家伙跑了。”车上的糜小小握紧拳头不甘心道。 “没有下次了。” 姜紫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低声说道。 那人的根脚底牌均已暴露，倘若再敢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就别走了。 “这些家伙应该是在黑水拍卖行附近布设了眼线。” 楚然也翻上马车，回头对着身后二女说道。 “真不愧是以混乱纷争著称的云荒郡，怎么感觉走到哪里都能撞见事端。” 少年感慨一声，策动黑马继续向着北城门方向前进。 “不去一趟开运商会，看看刘老伯他们了么？” 姜紫走出车厢，坐在少年身旁问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若是有缘，日后还会再见。” 楚然摇了摇头后转移话题道：“咱们留在镜花别院的那封信，也该被人发现了吧。” “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现在。”姜紫点头轻声笑道。 黑水城北秋水坊内，那座镜花别院之中。 黄采坐在正屋榻上，读着少年留给自己的那一封短信。 “怎么这么客气，与我见外了不是。” 读完信后，黄采叹了口气，手中上下抛飞着一枚灵气盎然的宝花铁钱。 ...... ...... 一驾马车自黑水城北驶出，车上的楚然接过糜小小递来的晶螺糕放进嘴里 “少爷你方才的样子好怪哦，明明一直在跟那些家伙讲道理，却又一副很不讲道理的模样。” 小丫头望着楚然好奇说道。 “好言好语不是浪费在那些泼皮无赖身上的，恶人还需恶人磨。” 吃掉糕点之后拍了拍手，楚然笑着跟小家伙解释道。 “那小小也想当恶人，把那些坏家伙全都打趴下！” 小丫头挥了挥手中枯黄树枝大声说道。 “小小还得做正义英雄呢，恶人坏蛋还是让你家少爷去当好了。” 一旁的姜紫插话说道。 “也对哦......” 糜小小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决定还是先练成一手绝世剑术，当一位行侠仗义的大英雄好了。 ...... ...... “蛊师？禄水帮？” 听到府衙官差送来的消息，独孤雁双眼一眯，一股淡淡杀意顿时笼罩在大厅之内。 一旁的幕僚王福成也不由皱起眉头，放下手中卷宗。 “根据那位少年武夫所言，对方随身携带有一方黑色木匣，最后关头便是打开木匣催动内里黑雾，所以才能在我等赶到之前脱身离开。” 传信官差将所见所闻如实禀报，又被王先生问了几处刑讯细节，随后便匆匆离去。 “好啊，在老子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久，这禄水帮倒还真有点东西。”独孤雁瞧着手上的档案卷宗冷笑一声道。 “既然涉及到蛊师手段，这禄水帮就定然与那伙贼人脱不了干系。”一旁的王福成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叹气说道。“本以为那次扫荡之后，那些家伙们便能安生一段时日，没想到却是在城里搞出这么些猫腻来。” 早在黑水拍卖会召开之前，独孤雁便携手城中多方势力联合出动，将黑水城周边细细清扫了一次，却没想到对方竟然贼心不死，将手偷偷伸进黑水城中。 而那禄水帮众之中施展蛊师手段的木匣男子，分明就是那伙贼人头目之一！ （今日一更）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三十九章 黑风寨 “黑风寨三当家‘巫毒手’潘云竟然明目张胆行走在我黑水城内，当真是没把老子这尊淬魂武夫放在眼里。” 独孤雁语气中的怒意不加掩饰，周身散发的森冷杀气令坐在一旁的王福成微微皱眉。 “既然已经暴露，潘云定不会继续在那禄水帮中逗留。”这位城主府幕僚轻咳两声开口说道。 “巡城司衙门已经派人赶过去了，不过估计也只来得及替那些泼皮无赖收尸。”独孤雁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早先被衙门收监的四人，在刑讯过程中便蛊毒发作暴毙身亡，想必余下的禄水帮帮众也逃不过被潘云灭口的下场。 “我倒是很好奇，竟然有人能够逼得那潘云当众露出马脚。官差所说的少年武夫一行人果真不一般。”王福成捻须沉吟。 “能被秋水坊黄丫头看中的人，又怎会是一般的凡夫俗子。”瞥了一眼那位官差凭借印象画下的墨笔草图，独孤雁只觉这画上少年模样倒是俊俏得很。 “只可惜这样的少年英豪不能为我城主府所用。”王福生叹息一声说道。 “人家身边还藏着位凝神境界的修士扈从，定是外出历练的高门贵子，又怎会瞧上咱们区区一座黑水城。”独孤雁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招揽楚然一行人。 “这倒也是。”王福生无奈地点了点头。 “京城来的那几位还在继续撒钱么？”独孤雁话锋一转，询问起幕僚关于黑水拍卖会的事宜。 一提到此事，原本满脸疲惫的王福成也不由精神一振，点头说道：“恭亲王府似乎是铁了心要见莫大师一面，将几乎所有的机关造物都包了圆。定安郡主这几日里也没少花钱，倒是买下玉牌的那一位已经好几天没再露面，兴许已经悄悄返回京城了吧。” “等到伺候完这几位主，老子定要再出城一趟，让那黑风寨再换换老巢！” 捏紧的拳头内里发出沉闷爆响，独孤雁的话语之中满是铁血杀意。 ...... ...... “三当家？你怎么突然就回寨子了？” 黑水城外某处荒芜山岭，暗哨中值守的喽啰一脸震惊地望着出现在面前的黑衣男子。 “计划有变。”手捧木匣的潘云丢下一句话后快步走进隐蔽入口，回到藏匿在此处的黑风寨大本营中。 “三哥？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一道炸雷声在寨中响起，便见一条魁梧壮汉快步迎出，对着潘云热情喊道。 “老四，寨子中还剩多少空闲好手？”潘云也不与这壮汉废话，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老大与狼军师还带着大半人手在外打猎，寨子里现在就剩下二哥我们几个和三十来号兄弟。”魁梧壮汉摸了摸光头回应说道。 涉险潜入进黑水城中的黑风寨三头目潘云之所以会大费周章控制住禄水帮那批无赖闲汉，便是为了打探关于黑水拍卖会的种种情报。 而那些拍得宝物后准备离开黑水城的落单武夫修士，便会成为潘云的选中目标，再通过“泼皮碰瓷”的无赖手段试探对方实力。 倘若对方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潘云便会将消息通过“连心蛊”传回城外黑风寨中，由其他兄弟来负责杀人越货。 通过这等办法，黑风寨已经隐秘坑杀了三位气血武夫、两位凝神境修士，每一次的收获都极其丰厚。 只是三哥前不久才选定好新目标，为何今日又会亲自赶回寨子？ 黑水寨四号当家吴大海此刻很是纳闷。 “计划有变，来不及等老大他们回来了。”潘云挥手对着吴大海说道：“快去请二哥点清人手，眼下有一笔大买卖！” ...... ...... “这么说来，逼你暴露的那少年武夫身边还藏着位凝气境修士？” 一位身披蓝灰长袍的瘦高男子听过潘云话语后，眯起一双鹰眸望了过去。 “不错，若没有凝神境修为，绝不可能催动那般强大的缚风术法。”潘云点头肯定道。 “能够让一位凝气境修士屈尊护卫，那三个小家伙的来头肯定不小。” 二当家俱流拓目中闪过一丝谨慎。 常在河边行走，不想湿鞋的话便唯有慎之又慎。干他们这行刀口舔血的买卖，更是要小心再小心。 猎杀那少年一行人势必会带来相应风险，对方的家族定不会善罢甘休。 “怕个卵！宰了那几个娃娃跟他们的保姆之后咱们撒腿就跑，天大地大还能没个去处？”吴大海大大咧咧开口说道，浑然一副不怕惹事的跋扈模样。 “连独孤雁那厮都拿咱们没有办法，咱黑风寨还能怕了几个外乡佬不成？”吴大海身旁，一位头戴皮帽面纹刺青的男人冷笑说道。 瞧见二当家似乎还在犹豫，潘云再度开口说道：“二哥，那些小屁孩可是在拍卖会进行一半的时候偷偷离开的，他们身上的油水肯定少不了！” 还在犹豫的俱流拓闻言过后终于下定决心，转头再问向潘云道：“能确定对方只有一名凝神境修士吧。” “那当然，若非如此我也没办法那么轻松脱身。”潘云肯定点头说道。 “值守班留下看家，剩余兄弟们带好家伙什，准备出门打猎！” 俱流拓大手一挥对着众人吩咐说道，而潘云等人则是兴奋应声，开始各自分工忙碌起来。 自古财帛动人心。 只要利益超过风险，这世上从不缺胆大包天之徒。 ...... ...... 将手中头颅丢到地上，李大眼在死尸身上擦了擦手，旋即抬臂接住自天降落下来的一只苍隼。 取下密信，放任苍隼啄食脚下尸体，李大眼看过纸上内容后不由嘿笑一声。 “潘云那崽子竟然也会暴露，不过又找到一只肥羊，倒也算不上亏。” 这位只剩下一只独眼的中年汉子，便是整座黑风寨的大当家。 “边去！”另一位黄发男子则是挥手赶走那只落在尸体上的苍隼，从怀中取出一支黑玉瓶子，从中倒出刺鼻腥臭的浑浊液体洒向那名尸首分离、死不瞑目的气血武夫。 随着“嗤嗤”声响不断传出，那具尸身很快便消融成一摊黑色液体。掩住口鼻的黄发男子抬脚将那颗头颅也踢入黑污泥潭，彻底抹除这位强横武夫存在于世的所有证据。 候在一旁的山贼匪徒旋即靠上前来，手脚麻利地将那滩黑水掩埋干净。 “二当家怎么这么急，都不等咱们回去就开始行动了。” 接过李大眼递来的密信，黑风寨军师鹿岛看过之后有些惊讶说道。 “肯定是怕那些家伙们溜走。不过这边活计也已经搞定，咱们这就赶过去吧。” 黑风寨大当家望着身后兄弟们搜刮出来的战利品，以及那支剔透玉瓶，不由咧嘴笑道。 死在刀下的这家伙倒真是有够贴心，知道如今的自己正需要这瓶“破血丹”！ “走了。” 鹿岛大手一挥，清理完现场痕迹的山贼喽啰们纷纷翻身上马，在大当家的带领下向北奔行。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十章 来袭 “少爷少爷，你再尝尝这个！” 撕下一条劲道鸭肉喂给楚然，糜小小满怀期待的望向自家少爷。 “没想到那福满楼除去烧鸭美味之外，这酱板鸭的手艺也是一绝。” 嚼着劲道咸香的鸭肉，楚然对着小家伙竖起了大拇指称赞道。 临出发前一天，糜小小与姜紫再次出了一趟门，特意买了不少易于保存的特色美食准备路上吃。 再来一口清香扑鼻的桂花果酿，楚然只觉前几日静坐练气的枯燥都被抛在了脑后，口中哼起上一世里喜爱的曲目小调。 带着小小跟姜紫出城去，吃着板鸭还唱着歌...... 忽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的楚然赶紧闭嘴，他可不想重蹈那位汤师爷的覆辙。 只是这世上无巧不成书，有些事情越是忌惮便越会来临。 坐在一旁吃着点心的姜紫忽然眉头皱起，随后楚然也立即发觉异常，站起身来走出车厢。 只听“呛啷啷”一声锐利鸣响，拉车黑马忽然停下脚步。 一支响箭穿云而来，深深钉入黑马身前的大地之内。 不待系在箭尾上的那只铃铛停止颤鸣，又一阵隆隆雷鸣自北方传来。 “还真给麻匪劫了。” 楚然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旋即转头望向车内姜紫问道：“咱们顶不顶得住？” 那群骑马杀来的持刀汉子们个个一脸凶相，显然不是来与自己等人打招呼的。 “一名凝神，两名气血。剩下的二十余人都是铜皮铁骨境的武夫。” 双眼之中泛起流光幻彩，姜紫扫了一眼来袭贼人开口说道。 “难打，溜之。” 楚然当机立断，抽出一柄长刀砍断车辕缰绳，将黑马从车厢束缚中解放出来。 拎着糜小小的衣领飞身上马，楚然又向姜紫伸出手来，将少女一把拽了上来。 “看你的了！” 一拍黑马马背，楚然与这位老伙计大声喊道。 “唏律律......” 瞥了一眼自北而来的滚滚烟尘，黑马甩了甩头颅嘶鸣一声，而后转身向着南边的黑水城方向迈开四蹄狂奔而去。 “他奶奶的，那黑马跑得怎么这么快！” 自北而来的马队之中，黑风寨四当家吴大海怒骂一句，再度用力挥舞马鞭，抽的坐下骏马哀鸣一声疯狂加速。 “老六，过去拦住他们！” 一骑当先的俱流拓厉声喝道，便见一道黑影从后方斜刺里蹿出，带着一连串怪笑飞快奔向前方的三人一马！ 黑风寨六当家余侯人称“草上飞盗”，一双飞毛腿爆发速度快过奔马宛若疾雷，眼看着便拉近了与奔走黑马之间的距离。 “还能再快点不，大黑？” 坐在最前头的糜小小双手紧紧抱住马颈，顶着风压与黑马喊道。 “恢恢~” 黑马打了个响鼻以是回应，四蹄再度爆发力量向南冲锋。 虽说载了三人在背上，可这点重量对它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负担。 若非临出发前那人叮嘱过自己要克制收敛，以它那暴脾气又怎会被区区一帮山贼追赶在屁股后头？ 没办法，楚天逸那家伙毕竟是主人的夫君、小主人的父亲，自己多多少少还是要卖他点面子的。 黑马忽然高昂头颅，颠的糜小小差点飞起，被身后的姜紫搂住腰肢拉了回来。 “怎么了？” 姜紫身后的楚然刚刚开口询问情况，却不由瞳孔一缩看向前方。 只见向南返回黑水城的道路之上，赫然出现了另外一支山贼队伍！ 这群家伙原来是早早便设好了埋伏，而后才对自己等人突然发难！ “那边有一位凝神、一位气血，一名筑基七名铁骨。”姜紫飞快报上敌人修为境界，听得楚然眉头紧皱、面沉如水。 “受死吧，小崽子们！”好整以暇守在退路之上的“剥皮匠”中山狼阴恻恻一笑，旋即将头上那顶人皮帽子摘了下来。 “给我上！”手捧木匣的潘云冷喝一声，率领埋伏在此的弟兄们一拥而上。 一路向南的黑马还在琢磨究竟如何才能不那么显眼的冲出包围，却听背上少年轻声喝道：“掉头！” 黑马立即打消掉威吓群马的念头，倚着小主人的命令调转身躯，重新向北狂奔冲去。 黑马的转身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完成，本身的速度甚至都未曾降低分毫，眨眼间便迎上了身后追来的那位“草上飞贼”。 原本抱头鼠窜的猎物突然转身迎击，余侯也是被吓了一跳，可旋即又发出兴奋怪啸，提着手中弯刀向那头高大黑马杀去。 “那黑马与女娃留下，稍后还得献给大哥！”策马赶来的潘云瞧见余侯准备大开杀戒，连忙高声提醒喊道。 “啧，晓得了！”不能连人带马一刀结果的余侯微微扫兴，却还是不敢不听那位三哥的话。 手中圆月弯刀斜上翘起，余侯下压身形后向右移步，准备错开马身直取其主。 “给爷死来！”调动气血强化肉身，余侯双腿之上青筋突现，整个人的速度再增三分暴起杀出，一跃之下竟是超过了黑马的高度。 “一刀两断！” 裹挟浓厚血腥杀意的一道从侧移斩来，若是那名藏在暗处的凝神修士还不出手，余侯有着十足把握将马上少年一刀枭首！ 只是扑杀至黑马近前，这位黑风寨老六当家忽然瞳孔一缩。 黑马马背之上为何只剩下那两名女娃娃？ “老六，小心头顶！” 远处的俱流拓大吼一声提醒余侯，可余侯的反应却慢了半拍，后知后觉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上方天幕忽然落下一片黑影，那马上少年竟是不知何时跃到了自己头顶。 余侯还想举刀抵挡，飞落而下的楚然一脚盖在面门，轰然坠落地面。 汉子重重摔落地面，身躯弹起几次才化解掉那份刚猛无俦的力道。这位黑风寨六当家余侯竟是被楚然这踏面一脚踹晕了过去！ “老六！”“六当家！” 两拨响马同时惊呼，换了一身灰蓝短袄的俱流拓横眉立目，再不管什么手下留情，当即甩出一支灰黑羽箭丢向奔来黑马。 重新回到马背上的楚然环顾四方，发现马贼已经分散开来形成包围事态。 楚然抽刀磕飞那枚来袭羽箭，却不料一股浓烟自箭身爆发开来。 “清风化煞·散。” 不待烟雾笼罩覆来，姜紫便抬手挥去，一阵清风自少女周身荡起，将黑雾尽数驱散开来。 “那丫头竟是凝神修为！” 暗藏在羽箭之上的术法被清风驱散，目睹这一幕的俱流拓不可思议的失声喊道。 根本就没有什么凝神修士暗中护卫，那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黄毛丫头，竟然与自己修为相当！ 惊讶之余，俱流拓忽然发现那匹黑马竟然直直朝着自己这边冲来。 这些小家伙们是想将自己当成突破口！ “玉鬼手！” 一团黑火自俱流拓面前燃起，火光之中忽然探出一只惨白如玉的硕大鬼手，向着狂奔黑马呼啸抓去。 瞧着面前的巨大鬼手，楚然直身站在马背之上，凌然目光中燃烧起沸腾战意。 这柄在黑水城内采购的精铁钢刀质量虽不如怀中那柄短刃，却胜在刀身修长，杀伤范围大上许多。 只是不等楚然拔刀，身前的姜紫便抢先出手。 “引雷决。” 只见姜紫探手伸向前方，指尖忽然闪烁起纤细雷光，旋即汇聚成雷电弹丸激射而去，与那只惨白鬼手轰然碰撞在一起！ “雷法！”又被那白衣丫头施展的雷霆手段吓了一跳，俱流拓赶紧催动法力加固玉鬼手，却还是没能阻止巨大鬼手破碎炸散的结果。 “年纪不大，手段不少。”冷哼一声的俱流拓周身鬼焰大作，一只黑色轮盘在其身前飞快凝结。 只是还没等男人凝化出“黑血鬼轮”，一道人影便已经穿过雷霆与黑雾，挥刀向着自己冲杀而来。 “好快！”俱流拓翻手盖出一掌，蓬蓬鬼焰立时间化作骷髅头颅咬向那紫衣少年。 一口武夫内息疾走四肢百骸，楚然目中精光一闪，于半空中双手持刀狠狠挥斩，将挡在身前的骷髅头颅一刀砍断！ 而骷髅后头的俱流拓也成功脱身，翻身跳下马匹后撤拉开距离。 脱下腕上那只手串，俱流拓将其丢上空中，同时一点身前那方已经成型的恶鬼轮盘。 “玉鬼仆从！” 随着男人一声厉喝，飞上半空的黑珠手串顿时炸裂开来，大团灰雾聚成一处，组构成一头模样狰狞的凶恶鬼仆。 一道玉白光芒自俱流拓手中轮盘激射而出没入鬼仆身躯，在其表面凝结出一副莹玉铠甲。 欺身上前的楚然再斩一刀，削掉这凶恶鬼仆的项上首级，可对方却并未就此崩散，周身鬼焰升腾之际重新凝结一颗头颅出来。 “这还怎么打？”有些傻眼的楚然立刻后退，躲过那披甲玉鬼的当头一拳。 “那东西并非不死不灭，多杀几次也便灰飞烟灭了。” 一道声音从后方传来，正是姜紫在提醒楚然。 与少女话语齐来的还有一枚雷光弹丸，只是这一次的引雷决却只是炸碎庞大玉鬼的一条手臂，漆黑鬼躯很快便愈合如初，碎裂玉甲也在后方俱流拓的鬼盘加持下快速修复。 “别想走！”又有数道怒吼自四方响起，原本散开包围阵型的马匪重新杀来，一把把钢刀之上折射出森冷幽光。 “咴咴。” 趁着楚然与姜紫同那头庞大玉鬼战至一处，停步在涛涛鬼焰面前的黑马忽然轻轻嘶鸣一声，同时一蹄重重落在地面。 “唏律律......” 忽然之间，所有山贼马匪胯下的行马同时受惊暴走，拼命挣扎甩脱骑在背上主人。 “哎呦！”数名境界低微的贼人都被坐骑甩下马去摔落在地，而潘云跟吴大海等人则是飞快反应过来，跃下马背后继续向着中心战团杀来。 现如今可没工夫去管那些发疯畜生，当务之急是尽快解决掉这几个扎手点子，以防这边的动静被黑水城觉察！ “哇哦，大黑你好厉害啊！” 一个人坐在马背上的糜小小拍了拍黑马兴奋说道，旋即望着身前与那狰狞巨鬼战成一团的楚然高声喊道：“少爷，用不用小小帮忙！” “不用，你给我老实待在马背上就好！” 与那玉甲鬼仆互换了一拳，趁机卸掉对方一条胳膊的楚然大声吼道，生怕小丫头又自作主张插手进来。 虽然知道糜小小天赋异禀，浑身力气绝非常人能比，楚然却不想这位从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侍女玩伴受到任何伤害。 而自家那匹黑马也不似凡驹，有它护着点糜小小，楚然也能放下心来。 不待那头拦路玉鬼恢复如初，下马赶来的姜紫抬手连点两指，两道轰鸣爆炸声之后，那头狰狞鬼仆再遭重创，整个上半身都被引雷决炸碎开来。 这一次玉甲鬼仆的修补变慢了许多，被飞身赶来的楚然再度补刀，最终彻底爆碎一地没了动静。 解决掉玉甲鬼仆的楚然神色却未轻松半分，只因对面的俱流拓已经争取到了足够时间，通过恶鬼轮盘铺展开一片鬼焰火海，将自己等人的去路彻底封死。 “闹够了吧，小家伙们。” 站在鬼焰火海内里，俱流拓扫视一眼杀将过来的山寨兄弟，对着面前的少年少女冷笑说道。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十一章 战贼 天霖王朝流水郡北，一座寂寥无人的秋叶林中，有三道人影并肩而行。 而在三人右手边上，一头高大黑虎跟随在旁，百无聊赖地用尾巴拨扫着遍地灿金落叶。 “这便是那位参先生开坛讲学的地方么？” 一位身着紫衣腰悬长剑的盘发女子望着四周静谧秋林，问向身边的黑衫男子。 “不错，就是有点无聊。”张嘴打了个哈欠，李玄通脸上的浓重黑眼圈依旧没有消失。 “就你那疲懒性子，听什么不无聊。”两人身旁，一位彩衣少女出言调侃说道。 “那是酒衣师叔没在现场，不然也会同我一样昏昏欲睡。”李玄通揉了揉眼睛嘟囔说道。 “若我在场，还听什么念经讲学，当然是要拉着那位参先生打上一架，看看当初锋芒无匹的那柄儒剑如今是否锈钝。”青葱少女模样的顾酒衣嘿嘿一笑，脸颊上的两朵酒窝也绽放开来。 “顾师叔！” 紫衣女子望着顾酒衣提醒一句，后者连忙摆了摆手道：“我就是那么一说，云儿你可别当真。” “那也不能随意冒犯书院先生，师傅她老人家下山前专门叮嘱我......” 紫衣女子的话没说完，便被一旁的李玄通出言打断。 “既然这边已经逛完，咱们不如早些出发。再往前不远便出了流水郡，云丫头的家乡就在前面。” “好哇好哇，那咱们快些赶路，我还想去那座黑水城中好好逛逛呢。” 顾酒衣就坡下驴附和说道。 “......也好。”独孤云也只得停下说教，毕竟离家多年，如今家乡就在眼前，稳重如她也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 “小猫儿，我们走！” 一把拎住身旁黑虎的脖颈皮毛，身材娇小的顾酒衣就这么提着巨虎步步登高御空而行。 而庞大黑虎却不敢挣扎一下，在女子手中温顺乖巧如猫咪。 后方的李玄通则是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带着身旁的独孤云一同架起遁光，追赶起前边的酒衣师叔。 真不知道山主她老人家怎么想的，偏生指派性格最为跳脱的酒衣师叔参与此行。 但愿酒衣师叔能够在那黑水城玩得尽兴，到了天霖王都就别再捅出什么大篓子吧...... ...... ...... 黑水城北一处荒原之上。 望着面前扩散开来的鬼焰火墙，楚然后退一步站回姜紫身旁，低声询问少女道：“能否开出一条路来。” 姜紫直接用行动做出回答，一手引雷一手御风，瞬间在黑炎屏障上撕开一道口子。 “护好小小。” 一拍身旁黑马的屁股，楚然对着这位老伙计笑着说道。 极通人性的黑马犹豫一瞬过后还是听从小主人的命令，纵身一跃跨过鬼焰缺口，冲出四方山贼构织的包围圈。 一旁的俱流拓还想出手拦下黑马与糜小小，却被瞬间欺身的楚然逼得不得不自保防御。 四周围的马匪山贼此刻也已经围拢过来，却被姜紫瞬发的引雷术法轰得抱头鼠窜，再没法出手拦截快若疾电的矫健黑马。 “少爷！姜紫姐姐！” 马背上的少女回头惊呼，却又不得不遵从楚然的命令待在马上。糜小小的喊声之中都带着哭腔，那双圆月眸子内里瞬间腾起一层朦胧泪光。 而在少女的手腕之上，那一抹陷入沉眠的赤红隐隐浮现一丝金色。 “放心吧，我与她才不会那么容易出事。你们快回城中报信！” 再斩一刀截住吴大海投掷向黑马的锐利标枪，楚然大笑着安慰自家小侍女道。 “小小知道了！” 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糜小小高声应道，不再回头去看身陷重围少爷与姜紫姐姐。 此地与黑水城相隔距离并不算远，她与大黑得赶紧搬来救兵才行！ 随着糜小小情绪重新恢复稳定，休眠火蛇身上亮起的金色也再次黯淡下去，不过小蛇周身的破碎裂痕却是变少了许多。 “木老九带人去追那丫头，顺带监视黑水城那边的动静！”俱流拓引爆两团萤火鬼焰逼退身前楚然，朝着四方马贼之中唯一的那名筑基境野修大声吼道。 “兄弟们跟我走，这两个小家伙就留给各位当家们收拾！” 已经迈入第四境筑基期的野修木老九高声领命，旋即带着一众山贼捉回马匹，朝着一骑绝尘的糜小小跟黑马追了过去。 在那名白衣女娃娃几乎瞬发的霸道雷法之下，再多的低境武夫也不过是挨劈的靶子。深知这个道理的俱流拓决定不再徒增伤亡，所以才会分出人手去追赶那求援少女。 留在场中的共计五人，包括他与潘云在内的两位凝神境修士，以及三位气血境武夫。 先前挨了楚然一脚的余侯此时也已醒转，虽说一口黄牙断裂大半，整根鼻梁骨也被沛然巨力踏碎，却终究不影响即时战力，反而令此时的余侯怒火中烧、杀意凛然。 “先前楚郎便应该补上一刀，结果掉那家伙的性命。” 与飞身回退的楚然背靠背抵在一起，姜紫瞥了眼面目扭曲、口鼻溢血的余侯，笑着与身后少年说道。 “确实......” 楚然的声音有些低沉，其中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意味。 许是武夫之道带来潜移默化的改变，现如今的楚然对于战斗并不抵触，反而会生出一种极度亢奋的情绪。 可若当真涉及到杀生，甚至是杀人的话...... 少年的心底还是会生出一丝犹豫。 楚然不是什么战场圣母，却也不喜剥夺其他生灵性命的感觉。 “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你。” 似是觉察到身后少年的心绪躁动，姜紫收敛笑容平静说道。 “道理我都懂，不过是有些膈应与反感罢了。”楚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一口内息继续在人身小天地内奔走疾行。 “我可不打算被他们做掉，那这一辈子也太过无趣了些。” 重重前踏一步，楚然留下一句话语之后再次持刀前冲，迎向了左前联袂杀来的余侯、吴大海与中山狼。 丢出手中风雷术法轰向俱流拓与潘云，姜紫回头望了一眼少年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异色。 既然楚郎下不去那个决心，就让紫儿推你向前一步好了。 少女唇角勾起，娇俏面容上重新浮现狡黠笑容。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十二章 经 “这也不是。” 抛下手中木盒，兜帽灰影的语气中隐隐透露出不耐烦的意味。 一旁的三品妖狼瑟瑟发抖伏卧在地，就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生怕惹得主人烦躁。 “难不成情报有误，那页经书根本不在开运商会之中，而是被老秃驴直接带去了京城王都？” 灰色兜帽之下，一双惨绿眸子微眯起来，望向遥远北方。 半晌过后，兜帽内里的眸子才重新暗淡下去，灰影取下腰间那支六孔骨笛吹响一道尖厉音符，便见地上那头三品豺狼浑身上下的大小伤口快速愈合复原，而狼兽原本低靡的气息也恢复稳定向上攀升，甚至超越了曾经全盛时期的自己！ 修为被卡在三品巅峰足有数年的狼妖竟然在骨笛声中开始突破，不多时候便成功迈入四品境界！ “替我办事自有恩赏。不过接下来我要进城一趟，你便好自为之吧。” 瞥了一眼那头惊喜万分的四品妖狼，兜帽灰影淡漠开口，而后向着北方的那座黑水城迈步行去。 还未从惊喜之中走出的妖狼见状一愣，便想迈步跟上前去，却被灰影冷冷呵斥一声。 “滚。” “呜呜......” 即便是迈入四品境界，这头强大妖狼依旧被这一声训斥吓得夹起尾巴，瑟缩在地讨饶呜咽。 既然已经决定进入那座人类城池，这头狼兽也便失去了利用价值。兜帽灰影不再理会身后巨狼，疾行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待到完全感知不到那兜帽灰影的气息，豺狼妖兽也便不再伏地呜咽，站起身来抖落满身灰尘。 妖狼望向北方，眼中闪过一丝可惜神色。 跟在那位存在身边的日子虽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它却也实打实的捞了泼天好处，不光能够吞噬人类商队押送的各式天材地宝，更是在那声笛鸣之中完成境界突破。 虽然不能继续跟在兜帽灰影身旁有些可惜，但它此刻也重获自由，可以依仗着强大力量为所欲为！ 三品与四品看似只有一境之差，可二者的差距却如鸿沟天堑一般难以逾越。 要知道多少三品妖兽与武夫终其一生都无法再有寸进，卡死在“炼精化气”这一阶段。 如今的自己已经成功迈入“炼气化神”的四品境界，这份脱胎换骨的强大让妖狼喜不自胜，忍不住仰天长啸抒发快哉心情。 如今的自己倘若再遇上那些难缠无比的三品气血武夫，定能轻松咬断他们的喉咙！ 忽然停止咆哮，这头四品妖狼似乎发现了新的猎物，立刻露出巨齿獠牙，兴奋不已地向南狂奔而去。 就用你们这些家伙的哀嚎与鲜血，来庆贺本尊成功迈入第四境吧！ “嗷吼吼！” 一声饱含嗜血杀意的咆哮声响起，巨狼一路向南狂奔，向着感知之中锁定的猎物狂奔而去。 “呜！” 巨狼咆哮忽然被一声短促凄厉的吼声打断，旋即整座鸦岭又恢复了此前的寂静。 片刻，三道人影走出苍黄与青翠掩映交错的茂密林地，其中一位身形娇小的少女手搭凉棚向北望去，兴奋不已地开口说道：“从这都能看到云儿你家了！” “嗯，不远了。” 独孤云点了点头，站在顾酒衣的身边远眺家乡。 李玄通倒是对于黑水城没什么期待，现在的他只想快点回到秋水坊好好补上一觉。 而在三人身后，一头庞大黑虎缓步跟了上来，口中还叼着一头气息全无的豺狼妖兽。 ...... ...... “并肩子上，别给这二人喘息机会！” 催动鬼焰挡住疾风迅雷，俱流拓高声提醒诸位兄弟，而后一口咬破右手食指。 “血鬼令！” 食指沾着鲜血在恶鬼阵盘之上勾画敕令，这位黑风寨二当家已经开始动用压箱底的手段，准备速战速决解决掉包围圈中的年轻男女。 一道赤红咒令自鬼盘之上成型，而后化作流光没入前方鬼火焰墙。 整座漆黑火墙瞬间化作刺目血色，阵阵腥臭刺鼻的血气瞬间扩散开来。 “巫毒咒！” 取出木匣内里的那团黑雾，潘云将其一口吞进肚里，旋即大片乌黑的诡异刺青浮现在男人体表，潘云那双被蛊毒染绿的眸子阴森恐怖得令人发指。 吴大海等三位气血武夫也同样暴走内息施展杀招，三人联手轰出一击，直接将收刀防御的楚然轰飞了出去。 连退数步才堪堪稳住身形，楚然低头瞥了眼手中长刀，瞧见其上已经蹦现出一道裂纹。 “呼......” 吐出一口浊气，更换崭新气机过后的楚然面上不见半点疲色，再度拖刀冲锋迎向对面三人。 只是这一次的楚然却换了战法，选择与对面三人以快打快、以伤换伤。 硬拼着吃下吴大海的蓄力一拳，楚然不过闷哼一声，旋即借着拳势冲向另一边的余侯，手中钢刀自下而上撩斩而去！ 圆月弯刀横架身前，余侯并不打算再给这皮糙肉厚的小兔崽子近身机会，拦住楚然这一刀后直接飞起一脚踹向长刀刀身。 方才激斗之时，粗中带细的余侯早就发现对方手中的兵刃隐隐有些不堪重负。 “砰！” 一声脆响过后，余侯面上顿现喜色，只因他方才一脚竟是直接将楚然的那把精钢长刀踢断开来！ 而倒持两把剥皮尖刀的中山狼又怎会放弃这等天赐良机，立刻怪啸一声欺身跟进，双刀直插楚然后心空门！ 手中长刀虽断，楚然面上却不见半点惊惶，反而露出一丝得逞笑意。 看都不看身后一眼，楚然直接将那半截带柄断刀甩向身后，断刀破风呼啸直取中山狼的面门，逼得他不得不双刀上挑招架这枚意料之外的大号暗器。 一刀把拦住背后敌袭，楚然身形一晃向前暴走，竟是直接探手抓住那崩断刀刃冲向余侯！ “咔啦啦......” 就在余侯准备挥刀迎战楚然之际，一阵破碎声响忽然传入汉子耳中。 余侯瞳孔一缩，忽然看到对面的少年冲着自己挥动手臂，随后便见数枚精钢铁片混杂着温热鲜血，如雨幕般朝着自己泼面而来！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十三章 激战 这小疯子，竟然徒手捏碎精钢刀刃！难道他不怕痛么？ 面色大变的余侯连忙挥舞手中圆月弯刀格挡在身前，却依旧被数枚铁片轰入身躯，不由痛呼一声。 只是楚然却不会再给这家伙任何机会，受伤左手捏着残余刀刃磕开圆月弯刀的招架，右手握拳炮击轰出，再度正中余侯面门之上。 这位黑风寨六当家本就血肉模糊的一张扭曲脸庞再次被鲜血覆盖，那柄圆月弯刀也不由脱手飞出，被楚然闪电般夺过。 汲取上一次的经验教训，这回的楚然谨记出手补刀，圆月弯刀直取那汉子咽喉！ “啧！” 锋锐刀刃在余侯喉咙之上割破血痕，却终究没有斩切下去。 一拳锤在自己心口，楚然狠狠咬牙过后再度出刀，飞快点刺余侯双肩与膝盖，彻底废了这汉子的一身武功修为。 远方的姜紫不由微眯起那双琉璃眸子，手中风雷法决威力忽然弱了三分，立时间便被驭使赤火的俱流拓与巫蛊附体的潘云占了上风。 “老六！” 挥舞长刀冲杀而来的吴大海见到眼前一幕顿时睚眦欲裂，撕心裂肺的怒吼一声挥刀斩来。而挑飞断刀刀柄的中山狼也甩了甩手再度冲来，两把剔骨尖刀之上隐隐泛起丝缕血色。 一脚将昏迷不醒的余侯踢向来袭二人，楚然飞身后退的同时割断一截衣衫包扎左手伤口。 握碎精钢刀刃割破的伤口已经在肉身之力下强行愈合，除却掌心阵阵传来的火辣辣疼痛之外，楚然再没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收获了一柄质量上乘的圆月弯刀。 单手接住昏迷不醒的余侯，吴大海检查过自家兄弟的伤势，一张大脸上遍布悲伤与愤怒的神情。 “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今日当真留你不得！”将余侯放到一旁，吴大海望着楚然恨声说道。 要是老子下得去手，最开始那个照面就该宰了这家伙的。 楚然在心底叹了口气，也不与这伙人解释自己伤而不杀的理由。 手持那把圆月弯刀，楚然这次选择主动出击，飞身迎向吴大海与中山狼两位山贼头目。 吴大海与中山狼刚欲要举刀迎战，却听后方传来二哥俱流拓的吼声。 “过来帮忙，这丫头快支撑不住了！” 听闻此言，吴大海、中山狼与楚然的脸色同时一变。 前二者面上一喜，立刻抛下这皮糙肉厚的武夫小子杀向那白衣少女。 楚然起初还有些不信，抬头望去却发现远方战场上的风雷威势比起最初弱了许多，反倒是血色鬼焰与巫毒虫云凶威大涨。 “不好！” 重重一脚踏碎脚下地面，楚然整个人化作一道利箭直冲那一处修士战场，迅疾身影瞬间便越过吴大海与中山狼二人！ 瞧见那道一闪即逝的紫色身影，狂奔途中的吴大海与中山狼不觉眼皮狂跳。 这小子的速度竟然快到如此地步？那岂不是说先前的战斗他还在悄悄藏拙？ 互相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浓浓的忌惮神色。 吴大海满脸肉痛的从怀中摸出一只青碧玉瓶，取出一粒“燃血丹”吞入腹中。汉子本就旺盛的血气再度爆发升腾，浑身肌肉肉眼可见的暴涨三分。 而中山狼则是取出一道金纸符箓贴在胸口，周身立刻凝结出来一副虚幻宝甲， 二者现如今也是不计代价底牌尽出，施展过各自手段后再度追着楚然冲向前方战场。 ...... ...... “给我滚开！” 一声怒吼忽然炸裂响起，原本一掌轰向姜紫后心的潘云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对，转身拍出一记巫毒手印轰向身后。 但见那方漆黑手印忽然从中一分为二，旋即被凌厉刀光搅散开来。 一道紫衣身影硬生生穿过巫毒瘴气飞扑而来，再度挥舞圆月弯刀斩向潘云。 “该死，那三个都是吃闲饭的不成！”万万没想到率先来援的竟是这少年武夫，潘云双臂之上的刺青蛊纹瞬间凝化成实质，变作十数条紫黑蜈蚣迎向圆月弯刀。 手中弯刀劈入蜈蚣头颅，楚然抖动刀身瞬间震爆所有化形蛊虫，而潘云也借此机会抽身而退。 不等楚然询问姜紫情况如何，来自俱流拓的新一轮攻势当即压顶而来。 楚然伸手摸入怀中，刚想抽出一张金纸朱符甩向头顶，却见身旁的姜紫甩手洒出一张紫电雷网，将那一片血火鬼焰尽数笼罩在内。 “该死！你在算计我！” 眼见耗费无数心血祭炼而成的血色鬼焰被紫电雷网困住，俱流拓怒吼一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洒向恶鬼法轮，试图操纵鬼焰冲破雷网束缚。 “爆！” 双目之中雷光一闪，姜紫一指点出，竟是将那张紫电雷网直接引爆开来！ “轰隆隆......” 一声巨响过后，那一团血火鬼焰竟是被炽烈雷光彻底泯灭！ “噗......”祭炼鬼焰被尽数摧毁，俱流拓自然也受到牵连喷出一大口鲜血，整个人的气息也快速向下跌落。 而在引爆雷网之后，姜紫似乎也有些后继乏力，并未继续追击深受重创的俱流拓，而是回手在楚然身上施展一层雷电加护。 披挂雷衣的楚然顿时如虎添翼，再不用屏住呼吸与浑身蛊毒的潘云战斗。 漫天毒虫一旦靠近少年附近，便会被炽热雷光烧灼成灰烬。 “三哥，我来助你！” 中山狼挥舞剔骨双刃冲向楚然，而另一边的吴大海则是趁机杀向气息不稳的姜紫。 凝神修士的种种术法神通固然可怕，可一旦被气血武夫近了身，二者之间的攻守之势便会瞬间对调。 狂暴内息不顾一切的游走周天经脉，吴大海浑身上下青筋暴起，准备拼尽全力一刀结果那白衣少女。 “小心！”潘云的声音忽然响起，吴大海忽觉背后一凉，竟是数枚精钢铁片钉入自己的皮肤肌肉！ 他奶奶的，那小疯子手中还有断刀碎片！ 凭借暴增数成的强横肉身，吴大海硬抗十余记残刀飞镖，纵使后背血流如注，也要咬牙先杀掉眼前少女。 “他过去了！” 潘云焦急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与此同时，一道紫衣身影鬼魅一般出现在魁梧汉子身后。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十四章 小鬼搬运 一道紫衣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吴大海身后，正是本应被中山狼与潘云截住的楚然赶了过来。 周身雷电法衣已经消失不见，胸口腰间皆染血迹。 这一次的楚然依旧是拼着硬吃两刀一掌也要突出重围，倒拖弯刀冲向遇险的姜紫。 “该死，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难缠！” 鼓起暴突如岩的虬结肌肉，吴大海瞬间转身劈出一刀，正好与斩落而下的那方圆月对撞在一起。 “砰！” 一声闷响自兵刃交接处炸裂开来，可持刀双方却都未曾倒退一步，反而一齐贴身上前。 吴大海以手作刀挥斩向面前少年，却被楚然抬手接住。 借着身形矮小更加灵活的先天优势，楚然左右手同时向外拔去，旋即一脚踹向吴大海暴露在胸口的空门破绽。 本想凭借雄浑体魄硬吃这小子一脚，可吴大海却忽觉胸前一闷，自己竟是被这少年的一脚踹得险些背过气去！ 这家伙的武夫体魄怎会如此恐怖！ 不待吴大海多想，已经登上对手胸膛的楚然乘胜追击，又是一脚踢中汉子下巴，大股鲜血立时间自吴大海口鼻之中喷洒而出。 忽然间松开握刀大手，连吃两脚的吴大海竟然还没失去意识，反手抱住楚然的身躯，朝着其后大声吼道：“快！” 只见楚然身后多出两道身影，正是追杀而来的潘云与中山狼二人。 二者一人施展巫毒手印轰向楚然背心，一人探出染血利刃瞄准少年脖颈，欲要配合吴大海的钳制一举拿下这难缠至极的少年武夫。 “引雷诀·镇。” 璀璨电光忽然自吴大海身后亮起，便见数道雷霆瞬间落在大汉后背，沿着那十数枚精钢碎片导入汉子那具肉身躯壳之中！ “啊！” 只来得及惨呼一声，吴大海便被劈入体内的霸道雷霆麻痹身躯动弹不得，而汉子怀中的楚然自不会放弃这等天赐良机，抓住吴大海的魁梧身躯向后摔去，同时向前翻滚躲避敌袭，还顺手将那把落地长刀也捡了起来。 “老四！”“四哥！” 原本准备一击结果掉那少年性命的潘云跟中山狼根本收手不及，巫毒手印与剔骨利刃全部招呼到自家人身上，将本就被雷电镇压动弹不得的吴大海轰得大口吐血。 中山狼的锋刃倒还好说，不过是在吴大海的身上留下两道深可见骨的刀痕。潘云那一记杀手锏伤的却是自家兄弟的五脏六腑，吴大海口中喷出的血液都被巫毒染上乌青颜色。 满头冷汗的潘云连忙操驭蛊术替吴大海解毒，心底却是升起一丝冰冷的恐惧。 这对年轻男女究竟是什么来头，他们兄弟五人联手围杀直到现在，竟然反倒是自家这边先倒下两位！ “别怕！那女娃已经耗尽法力！” 远处俱流拓的声音再度响起，将潘云从惊恐中重新唤醒。 掏出一枚丹丸喂给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吴大海，这位黑风寨三当家站起身来，遍布周身的蛊毒刺青如活物一般蠕动翻腾，显得愈发阴森可怖。 而在摆脱三人合击之后，楚然也飞身来到姜紫身边，伸手扶住有些踉跄的白衣少女。 “你受伤了。” 望着紫衣染血的狼狈身影，姜紫抿了抿唇轻声说道。 “无妨。你呢？” 胸口与腰间的两处刀伤已经止血，这点疼痛对于楚然来说显然算不上什么。 毕竟他可是在糜叔叔手底下挨了三年毒打，又硬生生撑过了那场宛如炼狱一般的药浴炼体。在忍耐这方面楚然显然很是擅长。 “休息一会便好。”姜紫低垂眼帘摇头说道。 以为少女有些累了的楚然不再追问，而是把注意力放回到场中剩下的三名敌人身上。 从怀中掏出一物塞进姜紫手中，少女有些诧异，却还是将其收下。 抬手按在楚然胸口，闭上双眼的姜紫再度施展术法构织雷衣，却听身前少年关切开口道：“别勉强。” “我从来不会勉强自己。”感受着手心传来的炽热温度与隆隆心跳，姜紫笑着回应说道。 “那就好。”楚然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抬臂抱住姜紫的腰肢，带着少女一同冲向独自站在远处的俱流拓。 瞧见那少年武夫竟然带着法力枯竭的拖油瓶一起杀向自己，失去赤火鬼焰的俱流拓不怒反笑，从袄中抽出一张老旧符箓扣在面前漆黑法论之上。 “小鬼搬运！” 俱流拓大吼一声激发符箓，旋即森森鬼气便自那张破旧符纸之上爆发开来。 楚然当下心中警钟大作，谨慎提防那俱流拓再施展出什么邪门术法。 而楚然身后快步追赶的中山狼与潘云在听到二当家的吼声之后齐齐停步，似乎是在原地等待着什么一般。 只见二人脚下忽然浮现出一只阴森鬼手，将毫无反抗的二者一把抓住，而后又疏忽不见。 与此同时，俱流拓周身的森然鬼气开始沸腾翻涌、凝结成雾，随即两道身影便从鬼雾之中走了出来，正是本在百米之外的潘云与中山狼二人！ “空间术法！” 楚然顿时惊呼出声，而原本的战场格局也被瞬间打破。 已经压到俱流拓身边的楚然再没有后退可言，一把将怀中姜紫抛飞出去，双手握持圆月弯刀与乌钢长刀向着三名劲敌发起冲锋。 被楚然丢飞出去的姜紫宛若一只白鸟轻盈落地，那双紧闭的瞳眸也再度睁开。 此地已经离着楚郎足够远，再不用担心自己眼底杀意暴露。 神色平静的少女冰冷地望向那双刀山贼与巫毒蛊师。 便是这二人伤了楚郎...... 深呼吸一口气，姜紫不断劝说自己要继续忍耐。 这场战斗对于楚郎来说更加重要，她可不能随意出手灭杀那些宵小之徒。 似是觉察到什么一般，姜紫回转过身望向那魁梧山贼跌落之地。 昏迷不醒的吴大海忽然呻吟一声，苍白脸上也随之多了一抹血色。 并没有阻止魁梧汉子的醒转，姜紫继续转过身去望向另一处战局，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在冷冷秋风中飘摇翻飞。 有些事情，既然楚郎始终无法下定决心，那紫儿推你一把便是。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十五章 那一刀为我斩落 纵使三人齐聚身前，楚然依旧没有恐慌，将怀中姜紫抛飞出去继续向前加速，直取施展完“小鬼搬运”术法之后有些后继乏力的俱流拓。 潘云整个人都被蛊毒虫群包围在内里，抬手驭虫迎向奔来的楚然。 随着大量蛊毒虫群与少年身披的雷光法衣碰撞在一起，密集“噼啪”声与焦臭味道同时爆发开来，楚然旋即挥刀劈斩，手中乌钢长刀裹挟劲风驱散眼前虫雾，又挡下斜刺里劈来的剔骨尖刀。 眼见自己被身前二人缠住，那驭鬼驱邪的山贼修士又在积蓄法术，楚然目光一寒，再度甩手丢掷出数枚精钢碎片。 只是这一次却没能竟功，所有碎片都被对方拦截下来，这些山贼显然已经起了提防。 圆月弯刀斩开潘云一记巫毒手印，楚然握持长刀横空一引，从侧面截住双刀的又一次偷袭。 而当中山狼想要再次抽身退走，重回到三哥的虫雾掩护之中的时候，那柄长刀却好似被双刃牵引一般粘了上来，任凭自己如何发劲也无法挣脱！ 第一次尝试将内息气机发散渡入手中长刀，楚然目中迸发精光，借着兵刃之间的粘连瞬间拉近自己与那纹面汉子的距离！ “气机外放，这不是气血境的手段！”中山狼立时间又惊又怒大吼说道，拼命挣扎想要抽回双刀。 处于“炼精化气”阶段的铜皮、铁骨、气血三境武夫强横的本就是自己那副坚韧体魄，又怎会拥有气机外放这等惊天手段？ 莫非眼前这位少年武夫，其实是已经迈入“炼气化神”境地的淬魂强者？ 一时间心绪震荡的中山狼方寸大乱，竟忘了弃刀后撤，被楚然狠狠一拳擂中胸口。 再补上一刀钉入贼人臂膀，楚然一脚狠狠踏下，将身下男子的另一只手腕也一并踩折。 刚刚张大嘴巴想要痛呼出声，中山狼便忽觉眼前一黑，被一只拳头轰在面门，旋即脑袋一歪昏死过去。 废掉眼前汉子的战力之后，楚然立刻挥手甩出圆月飞刀，瞬间穿过远处那团尚未成行的鬼焰钉入俱流拓胸膛，令这位本就深受重创的凝神修士跌倒在地大口喷血。 而在此时此刻，楚然身上那件雷电法衣也终于被前赴后继送死的虫雾彻底耗尽。 一只黑手趁着少年投掷弯刀的空档悄然深处，重重按在楚然后心口处。 “呜！” 被潘云的一记“巫毒手”结结实实拍中，楚然不由闷哼一声飞了出去，滚落十数丈后才拄刀稳住身形。 先前挥刀粘连对方兵刃的招式可并非什么淬魂神通，而是楚然灵机一动之下，调动气海漩涡中的那一点灵力作为媒介，另辟蹊径施展的气机外放。 虽然方才凭借那一招出其不意重伤对手，可气机外放对于楚然来说消耗却是极大，体内法力更是消耗一空。 “小子，这次你死定了！”确定自己这一掌落在了实处的潘云猖狂大笑，这一次你可再没有雷电法衣护住身体了！。 身为凝神境界的巫毒蛊师，潘云将所有心血都用在了修炼蛊毒之上，作为杀手锏的“巫毒手”更是专门克制横炼武夫的铜皮铁骨，直接将蛊毒之力灌入对手体内进而腐蚀破坏内脏器官。 炼皮炼骨炼气血，可你小子的五脏六腑又该如何淬炼锤锻？ 瞧见那紫衫少年摇摇欲坠拄刀强撑的模样，此刻的潘云越发得意，站在原地静待对方毒发身亡。 而远处跌坐在地的俱流拓也终于松了口气。 老三的成名绝技“巫毒手”，就算是大当家都不敢直接触碰。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的少年又怎能抵挡入体剧毒？ “噗通”一声过后，楚然终于支持不住倒在地上。而远处的潘云也快步上前，准备亲手扭断这难缠家伙的脖子！ 眼前一幕尽数落入姜紫眼中，可白衣少女面上表情却依旧平静。那双琉璃幻彩的星月眸子内里不见任何惊惶。 而当潘云走进倒地少年身边之时，这位黑衣男子忽然瞪大双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 那家伙的后心处为何没有留下蛊毒掌印的痕迹？！ 但见倒地楚然瞬间暴起，张口吐出一截刀尖直扑潘云面门，竟是将猝不及防的男人右眼打瞎！ 手中乌钢长刀扯出虚幻黑影，斩破虫雾与护体蛊毒，直接砍断潘云的那一双漆黑手臂！ 大量鲜血伴随着巫蛊自伤口喷溅而出，潘云凄厉的惨叫立时间响彻整片战场。 翻转刀尖挑断此人脚筋，楚然望了一眼男人挣扎扭曲哀嚎不止的惨状，不由得轻轻皱起眉头。 按理来说，唯有穷凶极恶之辈才会如此折磨敌人，一刀结果掉潘云更能给这家伙一个痛快。 只是每当楚然升起杀心的时候，曾经过往总会在脑海之中浮现。 法治，道德，公序，良俗...... 即便知道如今已经换了天地，厮杀与争斗在此方世界随处可见，可楚然还是没办法逼迫自己去剥夺另一条活人性命。 “唉......” 一脚踢晕吵闹不休的潘云，楚然叹了口气，在心底狠狠骂了自己一句，而后提刀向着远方瘫坐在地的俱流拓走去。 瞧见少年走来，俱流拓的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这家伙看上去虽是少年模样，可手段狠辣、心性残酷的却令人发指！ 这位黑风寨二当家忽然似有所感，伸手沾着胸前伤口溢出的鲜血再度勾画起来。 瞧见这一幕的楚然立刻快步冲刺，不想再给此贼施展手段的机会。 只不过那道赤红符箓抢先一步完成，俱流拓拼劲全身力气激发此符，冲着杀来的楚然嘶声怒吼道：“小鬼搬运！” 又是那道空间术法！ 楚然刚以为此人要凭借法术遁逃溜走，却忽然觉察到背后凭空出现一股疯狂杀意。 已经醒来的吴大海竟是被俱流拓的小鬼搬运术传送过来，双手握持一并锋锐短剑，死命向着楚然后心捅去！ 千钧一发之际，来不及避开的楚然只得拧转身躯避开要害，准备硬吃下这阴损至极的偷袭一刀。 天地之间忽起清风，一阵熟悉的草木幽香飘入楚然鼻尖。 一袭白衣随风而来，横在了紫衫与剑锋之间。 楚然转头回望，却瞧见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情景。 白衣少女护在自己背后，用身躯替他挡下了那亡命一剑。 ...... ...... 似有什么东西在崩毁坍塌，一股极端的情绪直冲脑海天灵。 楚然张口大声呼喊，可奇怪的是他却听不到自己究竟在喊些什么。 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无比，少年耳中唯一回荡的便只有冲破胸口的不甘心跳声。 他的双眸瞬间化作赤红，鲜艳的好似沾染在她白衣之上的血液。 一切加缚在少年身上的“规矩”与“道理”在这一刻，被那柄刺入她胸口的短剑尽数洞穿。 上前一步将少女身子拥入怀中。少年低头，又瞧见她那副再熟悉不过的绝美容颜，与苍白唇边那抹刺目的红。 木然抬头，楚然望向面前继续举剑刺来的狰狞壮汉。 挥手一刀，斩断袭来剑锋，与汉子那颗项上人头。 任由泼天血雨淋洒淋灌，少年只是紧紧拥住怀中少女。 那双空洞赤瞳内里，悄然浮现破碎金色。 原来杀人只需一刀。 轻松至极，简单至极。 可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光阴倒流、因果逆转，回到她还完好无损的当初？ 沐浴血雨的少年抬头望天，似乎想要这苍穹，这世道，这片天地还给自己一个答案。 肉身天地气机絮乱，意识魂海翻涌暴走。 而在广袤识海之外，似有混沌悄然崩碎，内里隐现灿烂金色...... ...... ...... 就在少年澄净心湖被血墨颜色覆满，湖水深处泛起暗波涟漪之际。 一只小手抚上楚然脸庞，将少年凝视天幕的视线拉了回来。 “别看天，看看我。” 勾起苍白唇瓣，姜紫望着那双赤红瞳眸轻声说道，旋即勾住楚然脖颈支起身子，动情一吻印在少年唇上。 赤血与烈金被迷茫冲散，心湖之中有什么重新沉眠。 大脑一片空白的楚然宕机在原地，直至舌尖传来一丝猩甜味道才猛然间惊醒过来，连忙将面前少女推开，低头望向姜紫胸口。 只见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依旧存在，可怀中少女却好似没事人一般，还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角。 “你......这......”一时之间，思维混乱的楚然有些语无伦次。 抬手捧住少年脸庞，姜紫用衣袖擦去楚然满脸血水，望着少年的眼眸轻声说道：“现在还没结束。” 听闻此言，楚然立刻神情一凛，转头望向远处。 只见俱流拓正翻身跨上一匹青骢骏马准备逃跑。 与自己召唤驱役的鬼仆相比，那紫衣少年才是真真正正的穷凶恶鬼！ 目光中再没有半点犹豫纠结，楚然提起手中长刀悍然掷出，乌钢长刀若黑色雷霆般跨越百米距离，直接将俱流拓从奔马之上钉了下来。 望着心口处冒出的乌黑刀尖，满脸不甘的俱流拓嘴唇嗡动还想说些什么，下一刻脑袋一歪彻底没了气息。 从那具尸体之上收回目光，楚然回望向怀中姜紫，双眸深处有些东西依然改变。 他不愿因为自己的心慈手软，再去经历一次失去她的绝望与无助。 转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其上沾染的斑驳血迹即便再是如何沉重，他都必须背负下去...... 忽然间，一只手掌覆在楚然手上，与他一起将那些血污合握在掌心。 “第一人因我而杀，那一刀为我斩落。”少女望着少年那双重新恢复澄澈的坚定瞳眸，动情说道：“你知道么，我很开心。” 姜紫展颜一笑，宛若一朵盛放的曼殊沙华，美得不可方物。 心脏都不由自主停跳一拍，楚然赶紧别过脑袋深深呼吸，赤霞如云幕般攀上少年脸庞。 因为这时候的楚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初吻竟在方才被怀中少女夺去。 姜紫却是将目光落在楚然的右手之上。 这一次，少年并未挣脱掌心柔夷，而是与少女十指相扣握在一起。 终于抓到你了。 姜紫的眼底绽放开来前所未有的喜悦，情不自禁的抬头凑上前去。 “对了......唔！” 似乎想起来什么要紧事情，楚然扭脸望向怀中姜紫，却又冷不防被少女叼住嘴唇，重温了一番先前的缠绵温存。 不、不对，眼下不是干这个的时候！ 楚然脑海中的理智再次胜过欲望，将那条索求无度的香舌抵出牙关，这才喘着粗气挣脱开少女的深吻。 “你的伤怎么样了？” 望着面色依旧苍白的少女，楚然焦急询问道。 “还挺疼的，要不要帮我揉揉？”姜紫坏笑一声故意挺了挺胸脯。 “这是剑伤！” 要不是怀中这家伙确实受伤不轻，楚然都想把贫嘴的姜紫再丢出去一次。 “那揉另一边也行，记得轻点哦。”尽显流氓本色的姜紫火力全开，令楚某人完全招架不住，只得闭上嘴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伤口之上。 忽然间，楚然似乎瞧出了什么端倪，当真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少女酥胸。 “冰？” 指尖果真传来冰凉触感，一层极薄血冰将少女胸前伤口尽数冰封。 “答对啦，奖励香吻一枚......” 姜紫还没来得及凑上前去，便被楚然伸手捏住脸庞，鼓起的脸蛋搞怪之余又不失可爱意味。 “你还会用冰霜术法......” 楚然的眼中满是震惊神色，旋即再次反应过来，自己先前接住姜紫的时候明明不见她胸前如何飙血，那具娇躯却冷的令人心凉。 这家伙不光用冰封术冻结了伤口，还顺道降低了体温，让自己以为她...... 满眼愠怒的望向怀中姜紫，楚然刚想要发作，却又被少女捧住脸颊。 “既然你迟迟无法迈出那一步，那便由我来推你一把。” 少女望着少年的瞳眸，将一切全部和盘托出。 “毕竟我有把握从那一剑下活下来，可其他时间、其他地点的其他人却未必一定。” 额头抵住额头，姜紫的每一句话语都重重落在楚然心上。 “我不想看到你追悔莫及、万念俱灰的那副模样。” 少年默语，目光复杂的望着面前少女。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十六章 青光化针 秋风折霜草，血染紫白衣。 重归寂静的荒原战场之上，断剑残兵与尸骸间，两道人影拥在一处，沉默不语地望向对方的眼眸。 姜紫先前的每一句言语都宛若重锤一般落在楚然心头。 少年的眼神从愠怒到震撼，再到混乱与迷茫，最后重新变得坚定无比。 假如今日里受到致命伤的并非姜紫，而是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他所重视之人，那么楚然很可能就会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真正后悔莫及。 以额头贴住姜紫额头，楚然感受着少女渐渐温暖的体温，半晌过后才重新开口。 “谢了。” 楚然望着姜紫认真说道。 少女嫣然一笑，用鼻尖蹭了蹭少年鼻尖。 “不客气。” 头顶云海悄然散去，一缕曦光垂降寂静战场，落照在少男少女身上，驱散深秋时节的那一丝冷意。 ...... ...... “所以说，你的伤......” 怀抱姜紫漫步荒原，楚然来到昏迷不醒的巫毒蛊师身前，一刀贯入男子胸膛。 楚然看向姜紫的眼神未有变化，只是握住柔荑的那只手微微一紧。 “伤口还在，暂时不致命。” 姜紫笑着解释说道，面上那副表情却让楚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没错，当年她在自己面前立地破境，而后又谈笑跌境之时，面上挂着的也是这副表情！ 望着楚然脸上既心痛又担忧的表情，姜紫的笑容愈发灿烂，开口安慰少年道：“无须担心，我早已通过术法护住要害，那一剑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哪里有半尺深的皮外伤！”听了姜紫的话语，楚然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少女一眼。“姜紫，以后再不许像这样胡来！” 少女甜甜一笑，却并没有给出自己的承诺，而是像三年前一样岔开了话题。 “若是紫儿日后执意胡来，楚郎又会如何？” “我会阻止你，而后狠狠教训你一顿！”楚然恶狠狠的说道，眼底的温柔却让这番话语没有半分说服力。 “是么......那再好不过了。” 姜紫望着那双温柔眼眸笑着说道。 二人说话间，楚然已经抱着姜紫走过中山狼跟余侯的身旁。 随着乌钢长刀依次落下，两朵血花相继绽放开来，染红尸体四周围的枯黄秋草与黝黑大地。 “你的伤口要怎么办？我先带你回黑水城去寻......” 斩草除根，屠灭掉所有山贼马匪过后，楚然面色担忧的望着姜紫问道。 “不需要那么麻烦。” 姜紫摇了摇头，抬起一手按在胸前伤口。 “这点小伤，缝缝补补便能痊愈。” 数道纤细青光自少女袖中飞出，击碎坚冰没入那处剑伤内里。 灵力化线，青光为针。 姜紫操控着那数道“针线”缝合修补起胸前创伤，面上神情虽然不变，微微蹙起的秀眉却是落入楚然眼中。 待到那些青光完成这一场精密手术，再度折返回姜紫袖中过后，少女这才长出一口气来。 “很痛么？”楚然开口轻声问道。 “远不如楚郎伤我心痛。”姜紫笑道，旋即从储物袋内取出一盒药膏递给楚然。 “劳烦这位公子施以援手，替小女子涂抹除疤伤药。”伸手扯开襟领衣带半解，姜紫眨了眨眼对楚然说道。 接过药膏的楚然犹豫再三，还是探指取了清凉药膏，仔细涂抹在那抹雪腻之上的剑伤周围。 “唔！楚郎轻点，疼......” “闭嘴！” 耳朵根都似火烧一般的楚然开口呵斥住怀里戏精的表演。 这家伙连方才缝合血肉的痛楚都能忍耐，又怎会是吃不住痛的人？ 瞧见楚然满脸通红的窘态，姜紫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别乱动！” 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与少年时不时响起的低吼交织混杂在一起，回荡在这片寂寥萧瑟的秋原荒野之间。 ...... ...... “这样就可以了么？”望着站在身边整理衣衫的姜紫，楚然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 “回去再睡一晚便能恢复如初。”姜紫伸手扯了扯少年脸庞，打消楚然的忧虑说道：“那些法力丝线乃是木灵力催化而生，最适合缝补伤口、活血生肌。” 听姜紫这么一说，楚然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让我瞧瞧你身上的伤口。”姜紫话锋一转，目光落在了楚然肩头与腰间的那两处血痕。 “不用......” 楚然话没说完，便见姜紫已经伸出小手开始脱起自己的衣裳来。 “跟我客气什么！” 姜紫舔了舔嘴唇，手上动作可没有半点客气的意思。 “真不用！那些伤已经愈合了！” 伸出左手挡在姜紫面前，楚然拆开裹在手上的紫色布带，露出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掌给姜紫看，先前捏碎钢刀割开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 “再看看那两处。”姜紫抬手捉住楚然的手掌，执意要检查另外两处刀伤。 被这家伙缠得实在没有办法，再加上先前看过姜紫半抹酥胸自觉理亏，楚然只好黑着脸脱掉上身衣衫，露出那副精壮干练的武夫身躯。 凑上前去擦拭干净少年肩头与侧腰的血污，姜紫发现这两处的伤痕果真已经完全愈合。 “我说得没错吧。”楚然抬手揉了揉肩膀说道。 “楚郎你......怎么比我还白！”震惊之余，姜紫自然也不忘趁机伸手揩油。 “那是因为药浴的关系！” 捉住那双不老实的小手，楚然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旋即将那件破破烂烂的紫衣重新穿回身上。 “看来回城之后，还得替楚郎再买些衣衫。” 蹲在枯黄秋草之间，姜紫托腮仰望面前的少年说道。 “记得再补些冬装，眼看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 抬头望向乌云散尽的清朗碧空，楚然叮嘱少女说道。 “那颜色呢？”姜紫站起身来走到楚然旁边追问道。 “我说了算么？”楚然侧头望向这明知故问的家伙。 “当然不算。”姜紫眨了眨眼开心笑道。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十七章 顾酒衣 补刀杀死所有贼人过后，楚然与姜紫也并未在此处战场过多停留，而是出发向南，朝着黑水城的方向赶去。 而当二人翻越过一座黄土小丘过后，视野尽头忽然出现了数道黑影。 那些人并非是先前离开的山贼马匪，因为冲在队伍前头的那一人一骑楚然与姜紫再熟悉不过。 正是返回黑水城通风报信的糜小小与黑马。 “在这边！” 目光扫过糜小小身后那几道意外身影，楚然冲着下方挥手高声喊道。 “少爷！” 瞧见自家少爷全须全尾活得好好的，糜小小不由喜极而泣，点点泪花在劲风中带出一路晶莹。 不等冲上山丘的黑马停步，糜小小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飞身扑向张开双臂迎接自己的楚然。 被这一记飞扑撞得连连倒退，楚然忙不迭摸着糜小小的脑袋，安慰着怀中泣不成声的小丫头。 直到一旁的姜紫也走上前来，糜小小这才在楚然胸口蹭了蹭小脸擦净鼻涕眼泪，重新抬头望向自家少爷与姜紫姐姐。 “我俩好着呢，遭殃的是那些坏蛋。” 楚然扯了扯小丫头哭红的脸蛋，温柔笑着与糜小小说道。 “嗯！少爷最厉害了！”眨着一双泪光犹存的大眼睛，糜小小捏紧拳头用力挥舞，哑着嗓子大声说道。 好不容易哄好了糜小小，楚然将小丫头交给一旁的姜紫照看，自己则是望向了跟在糜小小身后的那几道身影。 “好巧，又见面了。” 冲着那头巍峨黑虎招了招手，楚然转头望向那位身着黑衫的年轻男子开口笑道。 “是挺巧的。”黑眼圈依旧浓重的李玄通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浑身浴血的少年，点头称是道。 而在李玄通手边，那头庞大黑虎却并未理会楚然，目光一直都落在楚然身旁的那匹高大黑马之上。 面对这些小小带来的援兵，楚然刚想说些感谢话语，却见一位身着彩衣的青葱少女蹦跳上前，笑呵呵地望着自己开口问道：“楚然是吧，幸会幸会，我叫顾酒衣。” 与这位过于热情的自来熟少女握了握手，没等楚然再次开口，就又被顾酒衣打断。 “这没精打采的疲懒货叫李玄通，听说你们在秋叶林中已经见过面了。云儿她先回黑水城去了，等回头再介绍你们认识......” 抓住楚然的手，顾酒衣竹筒倒豆子一般自说自话起来，将此前她们一行人撞见匆匆入城的糜小小那段经过也讲了出来。 当时还是黑虎眼尖，第一个发现了那匹令它耿耿于怀的高大黑马。李玄通瞧见那位有着一面之缘的小丫头后便与身旁二女提了一嘴，独孤云便走上前去，从快要急哭了的糜小小口中听说了事情原委。 听过小丫头的哭诉之后，顾酒衣立刻拍板决定兵分两路，由云儿去通知独孤雁马匪出没的消息，自己等人则是跟着糜小小原路返回，来营救身陷包围的楚然与姜紫二人。 赶来的路上顾酒衣又顺手收拾掉好些盯梢马匪，真可谓是一刻都闲不下来。 瞧见这位酒衣师叔找到了新的唠嗑对象，一旁的李玄通欣慰地打了个哈欠，转身爬到黑虎背上盘膝而坐准备眯一小会。 “玄通啊，你去北边战场一趟，把那些个歹人尸首都拉回来。”一旁的顾酒衣忽然转头再开金口，使唤着自己这位便宜师侄儿道。 “......” 补觉未遂的李玄通沉默良久，终究还是叹了口气，一人一虎向北而行。 替酒衣师叔跑腿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至少自己的耳根能够落得暂时清静...... 楚然、姜紫与糜小小则是跟随在这位彩衣少女身边，一起向着黑水城方向走去。 ...... ...... 回城途中，楚然等人又碰上了浩浩荡荡的城卫军兵马，领头的正是独孤云。 见到遇袭的楚然与姜紫安然无恙之后，独孤云也不由松了口气。 “劳烦顾师叔将这几位护送回城，我与城卫军前去接应李师兄，顺道搜查追踪那些黑风寨贼人的老巢。” “云儿记得快去快回哦。” 顾酒衣挥手送别紫衣女子，继续带着楚然三人往回走。 “怎么了？”楚然忽然瞧见一旁的姜紫陷入沉默，不由开口问道。 “要不然......还是换一身颜色吧。” 歪头瞧了瞧楚然，姜紫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毕竟方才那位独孤姐姐似乎很是喜欢紫衣呢。 ...... ...... 待到返回黑水城，楚然一行人在城门口便瞧见等候在此的城防军官。 略去许多不必要的细节，简单说清楚自己等人的遇袭经过之后，楚然等人便被军士们护送入城向北行去。 拍卖会还未结束的黑水城内依旧热闹非凡，贩夫走卒与行商旅客的喧嚣声传遍大街小巷，热闹非凡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瞧着眼前一幕情景，楚然不由有些感慨。 果然，还是活着更有趣些。 “若是让这些百姓知道你们俩的丰功伟绩，恐怕咱们这辆车都得被感激的人群拦在这里。” 顾酒衣瞧了瞧四周围的熙攘人群，笑着与楚然开口说道。 “顾前辈何出此言？”楚然有些不解的望向身边这位彩衣少女。 “叫姐姐就好。”笑着纠正小家伙的称呼，顾酒衣继续为楚然解释道：“你们干掉的那群家伙便是盘踞在黑水城外为祸多年的黑风寨匪人，几十年间死在这群山匪手底下的亡魂早就数不胜数，更是有不知多少外乡人因为他们横死荒野。云儿她爹几次出兵剿匪都收效甚微，想不到这次竟然在你们几个小家伙手底下栽了大跟头。” 顾酒衣一边拍手一边笑道，似乎很是满意楚然与姜紫两人此次的战果。 多年以前她奉师姐之名接独孤云上山，曾经造访过黑水城一次。 向来闲不住的顾酒衣在听闻黑风寨的事情后便自告奋勇出城剿匪，结果却只抓住了小鱼小虾，压根都没瞧见那所谓的“黑风寨”大本营究竟在哪。 若非尚有任务在身，依着顾酒衣的性子非得在这黑水城内长住下来，不把那群阴沟里的老鼠杀光誓不罢休。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十八章 灰影再现 午后的日头拨开深秋寒意，和煦阳光落照在身上，总会让人生出一股慵懒的困倦。 只是黑风寨里横七竖八躺倒在地的山贼马匪们却并不这样想。 确切来讲，再炽烈的阳光都无法温暖他们早已停止呼吸的冰冷身躯。 入口之外的警戒暗堡内里，负责下午轮值的喽啰宋三双眼圆睁坐在椅子上，全身上下没有半点皮外伤痕，就好似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一般。 而才刚与宋三交接岗位的王麻子则是倒在了返回寨子的小路上，手里还提着上午吃剩下的半只烧鸡。 王麻子头顶上方的哨塔箭楼之内，两名山贼挂在了城楼围栏之上。 而在大门后方的山寨各处，数十条精壮汉子也都以各种各样的姿态永远睡了过去。 “这里也没有......” 遍地死人的黑风寨内里，忽然响起一道喃喃自语。 一道头戴兜帽的灰色身影站在储藏室内，脚边散落着一地拆散木盒。 平日里那些山贼们视若性命的宝贝就这么被灰影丢得满地都是，而屋子外头的黑风寨大当家李大眼就只是安静呆站在门边。 “除了这里，此地可还有其他藏宝点？” 灰影抬起一双碧绿瞳眸，望向门外侍立的李大眼幽幽问道。 这位身高九尺的独眼汉子并未开口回答，只是机械的摇了摇头，仅剩的那只右眼里瞧不见一丝光亮。 “那就去死吧。” 将手中那支锦盒也丢到地上，灰影迈步走出储藏室的同时开口说道。 “砰！” 只听一声沉闷响动，身形高大的山贼头目轰然倒地，身上仅存的那一缕生机也消失不见。 抬手遮挡在眼前，兜帽灰影迈步登高，来到一座瞭望塔尖举目望向黑水城方向，那双碧绿瞳眸内里闪过一丝莫名波动。 “没想到倾剑山门人来得这么快，这黑水城也进不得了。” 手中摩挲着那枚六孔骨笛，兜帽灰影转头望向北方。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继续大海捞针不过是在浪费时间。”沉默片刻过后，兜帽灰影似乎下定决心，身形一闪而逝向北掠去。 只留下一座满是贼人却又不存半点生气的寂静寨子，静静坐落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之下。 ...... ...... “这么说来，那次的火神庙参访其实对你并无影响？” 手捧一碗滋补气血的枸杞老参乌鸡汤，楚然望着身前的姜紫震惊问道。 “影响还是有的，那道神威刀芒还是斩去了我对楚郎的些许喜欢。”姜紫伸出右手，拇指与食指几乎抵在一起，中间只留一线空隙。“不过剩下的那些本就高逾山巅、深胜海渊。” 那一双好看眉眼微眯起来看向楚然，姜紫抬起那盏青花白瓷茶杯抿了一口。 “所以说，之后一路上的爱答不理都是你装出来的？” 楚然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嘛，不适当拉开点距离，楚郎又怎会主动与我接近？”对着脸色黑如锅底的楚然眨了眨眼，姜紫吐了吐俏舌调皮说道。 “你算计我！” 咬牙切齿的楚然怒目瞪向姜紫，可姜紫却再不做任何解释，就这么饶有兴致的回看向楚然。 两人对视了足足一盏茶功夫，楚然终于败下阵来，主动将目光移向手里鸡汤，而姜紫则是露出胜利的笑容。 一口气喝干碗中放凉了的老参鸡汤，楚然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就算知道了这家伙算计了自己，他又能怎么办呢？ 包括挺身而出挡住偷袭一剑在内，姜紫做过的所有事情，又有哪一件对自己产生过丝毫不利？ 从一开始，这家伙对于自己的极痴执念就从未更改过。 只是现如今，他却有些逐渐适应了这些。 这或许与那道纯粹杀意好久未曾出现有关，又或者是他的心在潜移默化为她改变。 抬头望向窗外，那棵历经几场秋雨霜袭的海棠树依然如初，点点娇红缀在翠叶枝头，向着深秋展示最美的花季。 一旁的姜紫忽然站起身来走到楚然面前，将少年赏花的目光掰正落回到自己身上。 “不知道现如今，楚郎是否喜欢上了紫儿呢？” 少女吐气如兰，居高临下望着面前少年。 “你我还小。” 依旧是儿时那番说辞，楚然紧闭双目不与眼前那双动情眸子对视。 “你动摇了呢，楚郎。” 再次拉近距离，姜紫的声音压得极低，传入楚然的耳中却又平添一股魅惑意味。 几乎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在一寸寸向着自己逼近，楚然想要制止面前的姜紫，脑海中却不由回忆起之前在那处战场上的旖旎缠绵。 就在楚然愣神之际，一道清脆声音忽然在炸响。 “少爷！” “唔！” 被这一声吓得心脏停跳半拍，楚然睁开双眼，眼前哪里还有姜紫的身影？ 少女早就重新落座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望着惊弓之鸟一般的楚然。 而惊吓楚然的罪魁祸首此刻也跑进屋来，正是手捧一只白玉西瓜的糜小小。 “少爷，这是酒衣姐姐带来的白玉瓜，据说可甜可甜了！” 小丫头将白玉西瓜顶在头顶，冲着自家少爷欢呼说道。 “顾......姐姐来了？”一手紧紧按住心脏，面色微白的楚然强颜欢笑望着糜小小问道。 对于那位高深莫测，连姜紫都看不穿半点的彩衣女子，楚然本欲以前辈相称。奈何顾酒衣执意要小家伙们喊自己姐姐，又有糜小小这妮子带头嘴甜，楚然这才硬着头皮喊出一句“顾姐姐”来。 要知道，先前他可是听到李玄通与独孤云二人亲口称呼那彩衣少女为“师叔”的...... “还有云姐姐跟玄通哥哥！” 糜小小嘿嘿笑着说道，口中话语却是令楚然有些汗颜。 在小丫头这里，对于那三位倒是一视同仁得很...... “顾姐姐来喽！” 糜小小话音未落，又一道笑声从门外响起。 来人正是顾酒衣、李玄通与独孤云三人。 第一卷尘歌游 第四十九章 倾剑山 听见顾酒衣的笑声，楚然赶忙站起身来抱拳行礼。 “见过顾......” 还没等楚然弯下腰去，便觉眼前忽然一花，那条锦绣彩裙便出现在自己近前。 抬手拉住楚然的手臂，顾酒衣同时也对一边的姜紫虚按两下，开口笑道：“不用与姐姐这么客气！” 一旁的糜小小倒真是不客气，趁着众人说话空档便跑去里间拎了把二尺尖刀，回到厅内三下五除二便将那颗表皮晶莹、个头硕大的白玉瓜切分开来。 双手抱臂依靠在门口的李玄通不由侧目望来，将小丫头挥刀切瓜的动作看在眼里。 锋锐尖刀在半空中划过半圆弧线，可当落在白玉瓜上的时候却陡然拉直，精确无比地剖入瓜身一半，每一刀的刀尖都汇集在瓜体中心组构成竖直一线，不逾半分，不差毫厘。 十二次刀起刀落过后，那只白玉瓜便宛若花朵一般绽裂开来，清香甜美的味道瞬间弥散开来，充盈满整片大厅。 伸手接过糜小小递过来的那一牙白玉瓜，李玄通瞧了一眼宛若脂玉的莹白瓜肉，张口便咬了下去。 甘甜滋味在舌尖爆炸开来，果然还是记忆中的味道。 “玄通师兄。”一旁的独孤云忽然凑了过来用胳膊肘顶了顶大口吃瓜的李玄通，轻声与黑衣男子耳语道：“那孩子的刀法......” 方才糜小小砍瓜的那一幕情景，显然也落进了独孤云的眼里。 “浑然天成。” 吃完手上这一牙白玉瓜后，李玄通懒得迈步去取，便将独孤云手中的玉瓜拿了过来，作为交换将吃剩下的瓜皮抵给女子。 身着紫衫、头簪剑钗的独孤云并不介意，继续开口问向李玄通道：“那咱们......” “这事儿得看师叔的意思，用不着咱俩小辈去操心。” 李玄通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早前路过那座边陲客栈的时候，他便也是这么个态度，所以才会将那枚剑道种子让给紫竹海的陈灵都。 “可师叔她从未曾收过弟子呀......”独孤云叹了口气，既是感慨酒衣师叔这么多年来从未动过收徒心思，又是无奈这位李师兄的疲懒性子。 “那便只能说咱们与那孩子缘分未到。”李玄通满是无所谓的说道。毕竟道统延续这种大事暂时还落不到他的肩上，得过一日且过一日自然更加轻松。 闲不下的糜小小此刻再次跑了回来，分发完剩下的白玉瓜后又用托盘回收所有瓜皮。 自己等人享了口福，又怎能忘记大黑马呢！ 瞥见身旁的独孤云手托两条白玉瓜却皱眉沉默的样子，李玄通只好再度开口道：“缘分未到，又不是没有缘分。这些小家伙们游学历练的目的地是天霖王都，说不定到时候又能在那里见面了呢。” 听闻此言，独孤云顿时眼前一亮。 若是能够在京城王都再见到这些小家伙，说不定她就可以劝说师傅她老人家...... “你还吃不？” 一旁的李玄通忽然出言打断独孤云的思绪，指着她手中的甜美瓜肉开口问道。 “吃，当然吃！” 瞧着大口啃着西瓜的独孤云，李玄通那双堆满倦色的深沉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 云丫头这性子还是与刚上山那时候一模一样呢。 ...... ...... 伸手捉住跑到身边的糜小小，顾酒衣将小丫头放在自己膝盖上，一边跟楚然与姜紫闲聊，一边逗得糜小小咯咯直笑。 “倾剑山？那是什么山。小小怎么从来没听过呀。”小丫头抬头仰望酒衣姐姐，好奇追问道。 “那小小都知道哪些山呢？”顾酒衣望着糜小小反问道。 “清风城外有石头山、联峰山，来时路上又翻过了大肚山、小肚山，还有那座名叫云荒鸦岭的大山脉！”糜小小掰着手指细数一路走来见到的大小山头，那番俏皮模样逗得顾酒衣有些忍俊不禁。 “姐姐所说的倾剑山并非是指某一处山峰，而是一座修行宗派。”顾酒衣的目光扫视一圈，却只从那位楚小弟脸上瞧见惊讶神色。 怀中的糜小小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压根不知道所谓“修行宗派”的概念。 而那位坐在楚然身旁的白衣少女则是举起杯盏喝了口茶，面上表情依旧恬淡而自然。 “所以顾姐姐家的倾剑山很厉害么？”糜小小此刻来了兴致，追问着顾酒衣道。 “当然喽，而且可不是一般的厉害，是特别特别厉害的那种！” 有了小家伙的配合捧场，顾酒衣开心地笑着回答。 “比咱们头顶的那座紫皇宫还厉害嘛？”糜小小再度发问，毕竟小丫头心目中达到“特别特别厉害”这个等级的，也只有那座紫皇洲内人尽皆知的紫皇宫了。 顺道一提，在那“特别特别厉害”等级之上，也便唯有自家少爷才能称得上“最厉害”了。 “额......” 被糜小小问了个措手不及，笑容凝固的顾酒衣在小家伙期盼的目光当中神色垮塌，最终干巴巴地小声说道：“不比他们强。” “哦哦！” 糜小小点了点头，旋即在心里把酒衣姐姐家的倾剑山摆在了与紫皇宫同一等级的行列之中。 听到自家师叔近乎诡辩的说法，独孤云不觉扯了扯嘴角。 也幸亏紫皇宫里的神仙们向来不在乎外界对于自身的评价，不然单凭酒衣师叔这句逞强话语，恐怕就能给自家上门招来不小麻烦。 虽说比不得高高在上的紫皇洲老天爷，但是顾酒衣三人所在的“倾剑山”却也并非什么不入流的山上势力。 毕竟要是没有两把刷子，倾剑山又如何能够开宗立派、承建道统，延续香火八百载光阴？ 八百年间倾剑山所经历的飘摇风雨，怕是要比绝大多数修行宗门更加跌宕起伏。 “那顾姐姐家的倾剑山在哪里呢？”似乎瞧出彩衣少女的郁闷，糜小小转换话题继续追问。 揉了一把脸颊，重新收拾好心情的顾酒衣再度露出笑脸开口回答。 “在东方。”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十章 魂魄秘术 “在黑水城的东边？”糜小小好奇追问道。 “再远些。”顾酒衣眉头一挑，语气重新变得活泼得意起来。 “那在云荒郡东方？”糜小小的眼底满是兴奋神色。 “在天霖王朝的东方三万里外！”伸出双手在糜小小头顶比画出夸张距离，顾酒衣哈哈笑着与小丫头说道。 天霖王朝以东三万里之外，便是倾剑山山门所在。 糜小小对于“三万里”这个数字还没有什么概念，一旁的楚然则是再次被顾酒衣的话语震惊。 回头望向身旁一脸镇定的姜紫，少年压低声音开口问道：“我记得咱们天霖东边挨着的是珞珈王朝，再往东则是......” “大乾。”姜紫淡淡开口说道。 “不错，我们倾剑山便是位于大乾王朝的正东方，离着咱们黑水城可远可远哩。”顾酒衣点了点头补充说道。 楚然再一次真切感受到脚下这片大地是何等的广阔无垠。 三万里外辽阔疆域外，不知还有多少个三万里...... ...... ...... 房间内里，顾酒衣与糜小小唠得兴起，楚然、姜紫也与独孤云聊了聊近几日在黑水城内的种种见闻。 在角落拉了张椅子坐下的李玄通则开始闭目养神起来，眼看着脑袋就如小鸡啄米一般歪栽点头起来。 院外传来的两串脚步声却是踩醒了男子清梦。 李玄通叹了口气后睁眼起身，不待酒衣师叔开口吩咐便去开门。 不多时后，两道倩丽身影便跟在黑衣男子身后走进房中。 其中一人身着一袭杏黄衣衫，原本高束的马尾也被整齐盘起。娇俏容颜略施粉黛，掩去平日里那抹随意，配上脑后那枚剑簪更衬得女子恭谨端淑。 此人正是秋水坊坊主黄采。 而在黄采身后，一同前来的莺儿则是换了一身装束，原本那件翩跹飘摇的蓝纱长裙换做了更加朴实无华的皂绿衣衫，倒是胸前高高堆垒的弧度还是一如既往那般惹眼。 “秋水坊黄采、段莺莺见过......” 进得厅来，气质大变的黄采先是恭声对着那道彩衣身影行李问候，却被顾酒衣再度打断。 “原来是采儿跟莺莺来了，先坐下先坐下。” 顾酒衣冲着两位姑娘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对于自家山门内这位顾长老的话语，黄采跟段莺莺自然不敢不从。 一旁的李玄通则是任劳任怨地走去偏房搬了两条木椅过来。 作为黑水城内能够与城主府、开运商会三足鼎立的顶尖势力，秋水坊的真实身份乃是倾剑山设立在天霖王朝的一处外门据点。 得知这位采儿姐姐便是秋水坊坊主的消息，楚然与姜紫并未如何吃惊，毕竟二人早早便在心底预想过这种可能。 “不用与我汇报坊中杂务事项，回头采儿你再找玄通一趟便是。”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或许黄采那“甩手掌柜”的老毛病便是从顾酒衣顾长老身上继承而来的。 一旁的李玄通则是暗暗叹了口气，却也不好将这等工作推脱给云儿师妹。 场中众人闲聊的话题很快便转移到先前的黑风寨一事上，一旁的独孤云秀眉蹙起，与大家分享起来得自老爹的隐秘情报。 “先前搜索黑风寨贼人踪迹的追查小队传回消息，说是已经找到那伙贼人的隐蔽老巢。” 一听此言，顾酒衣一下来了兴致开口说道：“在哪呢在哪呢？这群藏头鼠辈当年可是让我一番好找。” “在城西六十里外的一处荒芜山岭内里。”一旁的黄采开口补充说道，毕竟那支侦查小队之中本就有秋水坊弟子同行。 “只不过等到侦查小队找到寨子的时候，却发现整座黑山寨之中再无一条活口，包括黑风寨大当家李大眼在内。” 独孤云的话语宛若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顾酒衣的兴致。 “全死了？”一旁的楚然眯眼问道。 “嗯，而且死的很是蹊跷。”独孤云望了一眼那位同着紫衣的俊朗少年点头说道。 “寨中包括气血境巅峰的李大眼，与那名凝神期大圆满的鹿岛在内，所有死者周身上下不存半点外伤，基本可以断定杀人者绝非武夫。” “检查过那些死人的识海了么？”一旁闭目养神的李玄通忽然插话问道。 “坊内弟子逐一检查过，所有贼人的识海都保存完整，并非是收到精神类术法轰杀。”黄采望着李玄通开口回答道。 “那就是针对魂魄本体的术法手段喽。”顾酒衣开口说道：“倒是与咱们先前遇到那头蠢狼身上施加的手段有些相似。” 前不久顾酒衣等人在穿越云荒鸦岭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一头迎面杀来的找死蠢狼。 无需众人出手，那头黑虎轻而易举便咬碎了那头淬魂境豺狼的喉咙。 而顾酒衣则是在这头新晋四品妖兽的身上发现了关于神魂秘术的残存痕迹。 听到顾酒衣提起的那头豺狼，楚然与姜紫默契十足的对视了一眼。 “根据现场回报，那位神秘修士似乎是在山贼藏宝所翻找着什么东西，但最终什么都没取走。” 要知道黑风寨内囤积数十年的丰厚宝藏，折算成神仙钱的话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那人倘若真是与顾姐姐所说的妖狼有关，那说不定与开运商会遇袭一事脱不开干系。” 楚然忽然开口说道，立时间引来了在场众人的目光聚焦。 在顾酒衣等人的好奇目光中，楚然便将自己等人先前偶遇刘承恩、荣庆那支商会小队，击退来袭狼群的经历娓娓道来。 “袭击开运商会的那名神秘修士，竟然出手灭掉了黑风寨！”并未将二者联想到一起的黄采此刻大吃一惊。 “那这事不就简单多了。”顾酒衣听罢过后点了点头，转而望向最角落里的黑衣男子开口笑道：“玄通，去请那位开运商会的会长过来镜花别院一趟，问问他那人寻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心底暗暗叹了口气，李玄通只得起身领命，走到黄采身边开口说道：“劳烦坊主替我带路。” “是。” 黄衣女子恭谨应道，旋即带着黑衣青年离开镜花别院，向着开运商会驻地方向行去。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十一章 我家师叔有请 穿过人声鼎沸的大街小巷，黄采领着李玄通来到一处巍峨建筑群面前。 不同于黑水城内随处可见的小楼民居，这处黑水城内的开运商会驻地乃是将数座高楼连结成一片，四周围楼体以大块青灰石贴面平铺，就连通风窗子的颜色都与大楼浑然一体，从外瞧去给人一种陌生而又庄肃的视觉震撼。 只不过在李玄通眼中，这些奢华气派的楼宇装修不过是故弄玄虚的花架子罢了。若有闲钱采买铺面用的青灰石，倒不如多置办两套像模像样的防御法阵来的实惠。 黄采上前与巡逻守卫报上身份，立刻便惊动了一位管事匆匆赶来。 毕竟虽说在顾酒衣与李玄通等人面前表现得恭谨谦卑，可作为秋水坊坊主的黄采在黑水城里还是很有话语权的。 一边擦着额头冷汗，这位商会管事一边在前引路带着黄采与李玄通进入商会大楼。 这位秋水坊坊主平日里与自家左大管事可向来不对眼，今日竟然突然来访，怕不是要找他们开运商会的麻烦...... 迎接黄采之前，这位管事便已经派人去给左奇倾通风报信。而在前带路的时候此人又有意放慢脚步，试图为自家大主管拖延时间。 “你若再磨蹭的话，我们便不走楼梯了。” 周身荡起一股骇人威压，黄采一眼便瞧破这家伙的打算，当下催动灵力装作一副准备炸开楼顶隔层，直接飞上顶楼的模样。 “不敢，不敢......” 脸色煞白的管事几乎是一路小跑冲刺到左奇倾的房间门前，气喘吁吁的对身后漫步走来的二人颤声说道：“黄、黄坊主，咱们到、到了......” “边儿去吧。” 不耐烦地冲着这位中年管事摆了摆手，黄采径直一脚踹开大门，冲着屋里开口喊道：“左奇倾，我来了。” ...... ...... 被“轰隆”响起的踹门声吓了一跳，坐在定制宽椅上的左奇倾浑身肥肉一颤，旋即便听到那道令他厌烦不已的女子嗓音。 “黄采，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这里是开运商会！” 肥胖男人狠狠一拍桌子，冲着走进屋内的黄衣少女大声吼道。 “我来找你。” 黄采双手抱臂环在胸前，冷声冲着左奇倾说道，目光却是落在了那胖子对面另外一道人影身上。 只见左胖子面前的檀木老爷椅上，坐着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 而在左奇倾的房间门外，那位负责带路的中年管事浑身衣衫都已被冷汗浸透。 左大管事早前便曾郑重交代过他推掉一切来访宾客，可这位秋水坊主实在不是自己能够阻拦得住的啊...... 上下打量了一番那布衣中年，黄采没能从他身上衣饰瞧出半点身份端倪。 可这家伙又绝不可能是什么无名小卒，不然也没有资格坐在左奇倾面前的那张黑龙宝檀椅上。 似乎是有些反感黄采投来的注视目光，这位布衣中年微微皱眉，却也并未说些什么。 “找我作甚？” 瞄了一眼面前那位布衣中年，左奇倾咽了口唾沫后问向黄采道。 “黑风寨贼人死绝的消息你可别说不知道。”黄采也不再盯着那人，转头望向左奇倾开门见山道。“杀光山贼的那家伙便是早前截杀你开运商会队伍的神秘修士。” 听闻此言，左奇倾明显是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两件事还能联系到一起。 而那布衣中年神情微变的模样也被黄采余光收入眼底。 莫非此人也与左奇倾暗中运送的东西有关？ 黄采心念流转间悄然放出神识探向那布衣中年，却忽然被一只大手抓住肩膀。 转过头疑惑望向拉住自己的李玄通，黄采瞧见黑衣青年递来的眼色，旋即打消窥探那人的念头。 “既然左管事有客来访，那我便先行回避。” 抬头瞧了一眼黄采身后的黑衣青年，中年男子终于开口，平淡语气之中却让人有种不由顺从的威严。 “那倒不用。” 不待黄采说话，李玄通便将女子拉到旁，望着那中年男子开口说道。 “方才采儿莽撞破门，惊扰到了左会长与这位贵客。秋水坊自当奉茶设宴赔礼道歉，还请二位随我移步坊中。” 采儿？ 听到那黑衣青年竟然如此称呼黄采，左奇倾不由心下一惊。 难不成这家伙便是在秋水坊背后撑腰之人？ 除去郭县令府衙一系之外，整座黑水城内也就数城主府与秋水坊可以与自己麾下的开运商会相抗衡。 数代经营黑水城，与天霖王权交好的独孤家自不必说，可那偏居于城北的秋水坊却一直神秘低调，直到黄采这家伙上任坊主之后才开始频繁出现在大众视野当中。 左奇倾自然不会认为黄采是什么十几岁的小女孩，毕竟这家伙十年前的时候也是这幅少女模样。 每次集合在城主府开会议事的时候，这家伙的态度都令左奇倾极为恼火。 他也曾与商会上层打听过那秋水坊的根脚，可每一次都得不到回应，就只得一忍再忍，任由黄采在自己面前肆意妄为。 如今秋水坊幕后之人终于现身，左奇倾自然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来准备应对。 只不过那布衣中年却是抢在左胖子之前开口，望着李玄通冷冷说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是准备强请我等去那秋水坊中坐上一坐？若是我不想去呢？” 一股子深沉气息自那布衣中年身上腾起，黄采不由得皱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忌惮。 “两位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李玄通扯了扯嘴角，并没有将眼前这尊淬魂武夫的恐怖气息放在眼里。 他已经懒得与这两人再浪费时间。 “放肆！你可知我是......” 布衣中年怒声呵斥，话说一半却又住口，似乎是想起来现在的自己还在掩藏身份。 瞧见这位贵客动了真火，左奇倾连忙站起身来想要打个圆场，却见那黑衣青年探手抓向头顶，自虚空中扯出一柄无鞘长剑。 这件整洁宽大的豪华书房忽然变得逼仄异常，只因密密麻麻的无形剑气凭空出现，挤满屋内空间。 “倾剑山李玄通见过二位。”黑衣青年抬眼望向面色同时剧变的左奇倾与布衣中年。 既然你连身份都遮遮掩掩，那我先来报上山门便是。 一座单纯由凌厉剑气构织成的无生杀阵凝聚在房间内里，阵中那一道道蓄势待发的森然杀意齐齐对准黑龙宝檀椅上的布衣中年。 李玄通抬手打了个哈欠，望着那名被杀阵困锁在内的布衣中年开口说道： “我家师叔有请。”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十二章 地藏 “那东西是一页《地藏》经文？你们的胆子倒也是真的大。” 望着面前的左奇倾与中年男子，顾酒衣微微挑眉开口说道。 一旁的楚然却是赶紧托词伤势未愈，带着姜紫与糜小小溜去偏厅休息。 刚刚从那佛子玉牌的风波内脱身，如今的楚然可不想再招惹上其他佛家辛密。 更何况委托开运商会承送佛经《地藏》的雇主，其实就是王都京城内的天霖朝廷。 那位布衣中年便是恭亲王府门下的一位亲信侍卫。 并未阻拦楚然等人离场，顾酒衣手中把玩着一件刻有“天霖”二字的鎏金铜牌，身上衣裙铺在身下木椅之上，宛若一只振翅欲飞的彩蝶。 女子手中那块铜牌长三寸宽一寸三分，厚约一指，入手却沉重无比。 令牌正面以赤金烫烙铁画银钩的“天霖”二字，背面则是浮雕刻簪一头盘天神龙，点睛龙目让人望而生畏，好似那金龙下一秒便要破牌而出翱翔天宇。 只不过这么一块在天霖境内象征着高贵王权的金龙令，在彩衣女子的手中却好似平平无奇的木牌铁板一般被来回把玩。 而金龙令的持有者成天赞却不敢有丝毫异议。 毕竟眼前这位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豆蔻少女，乃是那座倾剑山十二峰长老之一。 别说是他需要在顾酒衣的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就算是自家王爷来了也得与这位主好言好语坦诚相待。 “如此重宝为何要委托小小商会秘密运送？调遣军队派出修士押运岂不更加保险？” 顾酒衣上下抛飞着那枚金龙令牌，有些好奇的问向成天赞道。 “小的只是奉命行事，想必王爷与皇上自有深意。” “怎么，难不成这页《地藏》的存在除去恭亲王府与天霖皇帝之外，就没有其他人知道了？” 顾酒衣一语道破其中玄机，成天赞脸色一白，却紧咬牙关沉默不语。 “如此大费周章的秘密行事，看来天霖皇帝又在计划着什么麻烦事了。”顾酒衣叹了口气，将手中金龙令牌丢还给成天赞。 “我也懒得去管这些有的没的，等日后到了京城王都再说吧。”顾酒衣冲着成天赞摆了摆手，示意布衣中年可以走了。 “多谢顾长老体谅。”成天赞双手接过令牌躬身行礼，而后又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问道：“不知倾剑山的诸位何时造访王都？” “过些天再说。”抓起手边青花白瓷果盘上的一只柑橘，顾酒衣剥掉橘皮之后又耐心挑净白色橘络，而后才撕下一瓣橘肉丢进口中。 “云儿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自然要与家人多团聚一些时日。” “小的知道了。”成天赞闻言一怔，而后再行一礼转身离去。 这位顾长老口中的云儿......莫非就是传言中黑水城独孤家在十年前送去求仙访道的独孤云？ 联想至此处，退回到院中的成天赞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怪不得王爷在自己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决计不可冲撞那位独孤城主。 镜花别院厅中，左奇倾、李玄通等人同坐在一处石桌之前。 李玄通自斟自饮，品尝着杯中“秋后初雪”的悠扬滋味，小半壶茶水都进了黑衣青年的肚里。 黄采与莺儿则是探箸夹菜品赏佳肴，有说有笑的享用着这一桌丰盛筵席。 唯有勉强坐稳在石墩上的左奇倾连一根手指都不敢动弹，全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努力装作一尊神庙泥像，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对于挑明背后靠山的秋水坊，左奇倾心中再无半点争锋夺势的念想。 现在的他只求面前的黄坊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把自己当成个屁放了就行...... 肥胖臃肿的身形挤在小小石墩之上显得滑稽可笑，可即便如此左奇倾也不敢稍有怨言，只得气沉丹田猛站马步来维持身躯平衡。 直到那位成大人完好无损的从房中出来，左奇倾那颗悬在嗓子眼里的心这才重新落下。 看成大人的脸色，那位顾长老应该没有多为难他吧...... “多谢黄坊主与李仙师此番款待，会中还有事务待办，左某今日便先告辞。” 这一次李玄通倒是没再难为左奇倾，摆了摆手示意这胖子与成天赞一起离开。 跟在成天赞身后走出房门的顾酒衣瞧见院中酒席立马来了兴致，搓了搓手迈步走来。 “玄通啊，去把小楚他们也叫来吧，大家一块吃才有意思。” 差人撤下左奇倾那份碗筷座椅，更换上全新餐具过后，楚然等人也被李玄通带了出来。 众人落座入席，一起品尝起来秋水坊掌勺主厨用尽浑身解数烹调的满桌美食。 水足饭饱过后，众人又闲聊了一会，顾酒衣便带着众人离开，前往隔壁那座“水月别院”走去。 “那我就先回城主府了，明日里再来与顾师叔请安。”独孤云将顾酒衣送到水月别院之后便告辞离去，段莺莺也跟着一起，毕竟她还有许多坊中事务要忙。 偌大一处院子里便只剩下顾酒衣、李玄通、黄采，与先前就已经住进来的那头庞大黑虎。 “《地藏》？那是什么？”听过顾酒衣的话语，黄采不由有些疑惑地问道。 “一本来头不小的佛经。”顾酒衣斟了一杯青玉露，似乎并不讨厌那股子略带苦涩的寡淡滋味。 “莫不是天霖王朝在为那‘第十寺’暗中准备其他手段？”黄采沉吟一声猜测说道。 “他们爱干嘛干嘛，反正不关我的事。”顾酒衣耸了耸肩，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这位顾长老的态度令黄采有些意外，毕竟倾剑山之所以会派遣顾酒衣等人不远万里来到天霖，不就是为了那“第十寺”而来？ “跟在酒衣师叔身边，你还需早早习惯她老人家的处事风格。”一旁的李玄通忽然开口，将黄采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宗门的事可不等同于酒衣师叔的事，到了那座京城王都，绝大多数抛头露面的任务恐怕都会落在你我与云师妹身上。”李玄通丝毫不避讳还在现场的顾酒衣，直白无比的与黄采解释说道。 “还是玄通了解我。” 一旁的顾酒衣非但没有恼羞成怒，还一脸欣慰地拍了拍黑衣青年的肩膀夸赞说道，似乎还很是骄傲。 “下一任秋水坊主可曾安排妥当？”望了一眼有些目瞪口呆的黄采，李玄通揉了揉鼻梁开口问道。 “我已经与莺儿交接完毕，坊内一切运转不会出现任何问题。”回过神来的黄采连忙开口答道。 “不急不急，咱们还得在这黑水城内住上个把月时间呢，毕竟那座寺庙还需一段日子才能完工。”一旁的顾酒衣摆手说道。“我最讨厌坐下来与那些老东西们扯东扯西，到时候玄通会全权代表倾剑山的意思，采儿你只管听他的吩咐便是。” 顾酒衣拿起那只青花白瓷玉露瓶举过头顶，眯起一只眼睛向内张望。 “等到捅出天大篓子需要出剑的时候，再来叫师叔便是。”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十三章 宏愿与空想 “对了，再多与我说说关于小楚他们的事。” 顾酒衣兴致盎然的开口说道，黄采自然不会推脱，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与彩衣少女听。 在听到几人参加黑水拍卖会，途中楚然竟是中途完成灵力感知，成功迈入灵感境界的时候，顾酒衣不由得拍手称赞道：“我都没看出来，小楚竟然还有这等天赋！” “而且这位楚公子似乎还遇到了那位出现在云荒郡内的行脚佛子，被对方赠送了一块翠玉佛牌。”黄采补充说道。 “难不成那大和尚也瞧上了小楚？那可不行，如此俊俏的小家伙也剃了光头岂不可惜！”顾酒衣一拍桌子气愤说道。 “楚公子并未留下那块佛牌，而是通过黑水拍卖行出手，换了一笔数目不小的神仙钱。而黑风寨贼人或许就是因此惦记上了楚公子等人。”黄采笑着说道。 听到此番话语，一旁的李玄通不由意外的睁眼望来。 “佛子玉牌都舍得出手？没想到那家伙还真有几分魄力。” 要知道天霖王都那“第十寺”即将竣工开寺，到时候那枚佛子玉牌的价值肯定与现今不可同日而语。 “干得漂亮！”顾酒衣则是捧腹大笑起来，似乎很是开心楚然能够主动卖出佛牌，撇清因果纠缠。 “弟子也觉得那位楚公子是一位妙人，还曾差人赠送数瓶青玉露到镜花别院，却没想到楚公子临行前藏了一枚小宝钱留下。”黄采从怀中掏出一枚宝花铁钱，有些无奈的叹气说道。 “小楚当真有趣。无论是转手佛子玉牌，亦或者留下宝花铁钱，以及方才主动告辞，那孩子其实一直都在下意识了结因果纠缠。”顾酒衣摸着下巴嘿然说道。 黄采没能听明白顾酒衣话中的意思，倒是李玄通挑了挑眉，很是意外酒衣师叔对于小楚竟给出如此高的评价。 种种因果缠绕加身可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善缘还好，若有恶孽掺杂，虽不会立马化作业火厄难降临显现，却也会在悄然间拨动一个人的命运轮盘，潜移默化间改变修士武夫的心性意识与脚下大道。 多少中五境修士与炼气化神武夫都没能意识到这一点，还不如一位十五岁的少年心思通透清明。 “能够以二战五，杀死在场那些恶名昭著的凶人盗匪，楚公子与姜姑娘确实是人中龙凤。”虽不明白顾酒衣的言下之意，依旧不妨碍黄采对楚然赞赏有加。 “并没有那么简单。”顾酒衣的话语再次让黄采一愣。 “若我没看错的话，小楚的气血境界还是新近突破成功的。那几名山贼盗匪，无论是气血武夫亦或者凝神修士，可全都是些修炼有成的老梆菜。” 检查过俱流拓等人尸身的李玄通点了点头，赞同酒衣师叔所说的话语。 “修行天赋也好，通透道心也罢，这几个小家伙还真都是少之又少的异禀种子。”顾酒衣将最后一壶青玉露一口喝尽，砸了砸嘴感慨说道。 楚然自不必谈，糜小小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赤子心性。 而那位在她面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姜紫丫头，则更是给顾酒衣一种无法看穿的神秘感觉。 “那顾长老您不妨......” 黄采眸光一亮，开口恳请顾酒衣说道。 “你便与玄通、云儿一道，称我师叔便是。”挥了挥手打断黄采话语，顾酒衣三言两语间便将黄采在倾剑山内的辈分提升了两三级。 受宠若惊的黄采刚想言谢，却又听顾酒衣补充说道：“至于开枝散叶收徒传道这种事情，还得是让我那几位师兄师姐，亦或者山主来才行。” 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的李玄通再度闭上了眼睛假寐休息，争取在师叔下一次使唤自己之前先睡上一觉。 “再者说了，我与小小一见如故互称姐妹，若是再收她当徒弟，岂不是乱了辈分！”顾酒衣哈哈一笑，冲着黄采说道：“此事以后休要再提，莫要干扰了我与小家伙们的善缘。” “弟子知道了。”黄采应声点头说道。 “对了，记得妥善收好那枚宝花铁钱，那也是你与小楚他们之间的善缘。”伸手点了点黄采掌心的那枚小宝钱，顾酒衣提醒说道，而后起身向外走去。 “小小推荐说过福满楼的烧鸭味道一绝，我可得去好好品尝品尝。” 话语落下，不待黄采起身相送，那道彩裙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习惯就好，酒衣师叔向来都是这般作风。” 李玄通翻了个身，与愣在原地的黄采解释说道。 回过神来的黄衣女子低头瞧了瞧躺在掌心那枚灵气盎然的小宝铁钱，将其重新收入怀中。 ...... ...... 望了身旁欲言又止的楚然一眼，姜紫剪了剪手边烛焰开口笑道：“既然楚郎那么在意他们口中的《地藏》佛卷，为何不在房中多听一会？” “那还是算了。”楚然摇头轻声说道：“我就是有些好奇，又不想真的牵扯进去。” 恭亲王府的亲信密卫都现身黑水城内，那一页《地藏》佛经牵连的事情一定不小。 早先连那块佛子玉牌他楚然都不愿留在手里，又怎会上赶子去趟这么一滩浑水？ 与倾剑山一行人相识本就已经超出楚然的意料，好在顾酒衣顾前辈似乎很是喜欢小小那丫头，相互之间的闲聊也很是投缘。 伸手替熟睡中的糜小小掖了掖被角，姜紫提着那盏烛火与楚然一起静步退出房间。 上午遭遇黑风贼人的经历本就惊险，而整个下午糜小小又都缠在顾酒衣身边笑闹，到了晚上自然心神俱疲，早早便已经睁不开眼睛，还是楚然将迷迷糊糊的小丫头抱上床的。 轻轻将屋门带好，楚然抬头望向秋夜里的绚烂星空，不由有些微微出神。 比起上一世里灯光污染严重的城市夜幕，这片广袤天地上方的无垠星空无论什么时候看去都让人感叹壮阔绝美。 心神一动，楚然忽然间回想起前世里有关那尊地藏王菩萨的一句话语。 “地狱不空，誓不成......” 楚然下意识脱口而出，却被一旁的姜紫抬手捂住嘴巴，没能将完整话语说完。 “有些话可不能随口乱说。” 眼底深处隐现一抹紫意，姜紫望着面前的少年开口说道：“尤其是涉及到佛家宏誓一类的大愿。” 楚然从未见过神情如此严肃认真的姜紫，只得顺从的点了点头，好让少女放下心来。 深呼吸一口气，姜紫这才移开捂住楚然嘴巴的手掌。 楚然忽然觉察到什么声响，旋即意识到是面前姜紫的剧烈心跳声。 “没事吧......”楚然抓了抓头，满怀歉意地询问姜紫。 “有事。”姜紫冷哼一声，旋即捉住楚然的手抵在自己胸口。 “对不起。”隔着衣衫，楚然也能感受到那颗心脏受到的惊吓，旋即满怀歉意的开口说道。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衙门作甚？”姜紫却是不依不饶，伸手便勾住少年脖子一吻印了上去。 直到那双苍白冰冷的唇重新恢复温度与红润，姜紫这才放过满脸涨红的楚然，满意地舔了舔嘴角。 没有躲开这一吻，一部分原因是楚然并未来得及反应过来。 而另一部分原因，则是楚然真切感受到了姜紫的不安与惊惶，所以才没有阻止少女这一次索求温暖与安慰的举动。 重新恢复镇定的姜紫轻咳一声过后望向楚然，开口问向少年道：“楚郎为何会说出那句话？” 方才那一瞬间，在楚然下意识说出那句法誓的时候，姜紫从少年身上感受到一股庄严肃穆的宏大气息，冥冥之中又有什么东西在震颤激荡，所以才会赶忙掩住楚郎的嘴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就是听到那本《地藏》佛经后想起了小时候读到的一句话语，便随口一说。”楚然抓了抓头，有些尴尬的解释说道。 “也难怪那位大和尚会来与楚郎套近乎。”拉着少年的手走回楚然房间，姜紫望着楚然的脸庞轻声叹道。 “到底是怎么了？”坐回到床榻上，满脑子问号的楚然疑惑问道。 “现在已经没事了。”姜紫摇头解释说道：“没了明澈心境与空想灵台承载，也便构不成发愿宏誓的前提条件。” “啥子心境灵台？”楚然一脸懵逼的望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姜紫问道。 “楚郎可以将其理解成为某种超然圆满的奇异状态。愤怒也好，顿悟也罢，每一种情感在抵达极限之后再度突破，便可能迈入此等玄之又玄的空想之境。” 姜紫的解释令楚然愈发困惑。方才的自己不过是对着头顶星空走了会神，怎么就莫名其妙进入了那所谓的“空想之境”？ “其实空想之境并不关键，真正的问题还是出在了楚郎你方才所说的那句宏愿之上。” 姜紫眉头皱起，望着少年眼眸认真说道。 “一般的誓言最多也就是约束己身契定心魔，而楚郎你不过只说了七字，就已经勾动了冥冥之中的天地大道，差点牵动莫大因果加身。”姜紫直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怕。 “啊？”这下轮到楚然彻底傻眼。 不过是复述一遍前世里那位菩萨的誓言，竟然差点生出天大事端。 而且更重要的是那尊地藏王菩萨的宏誓可并非仅仅八字，而是共计十六个字。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渡尽，方正菩提。 光是前七字都已经隐隐勾动天地异象，若是十六字宏誓说完，那又该是怎样一副情景？ 楚然赶紧甩了甩脑袋不愿去想。 自己现如今不过区区一位气血境武夫、灵感期修士，在这片大千世界中属于垫底的菜鸡角色，又何德何能与那位立誓渡尽一切罪苦众生的大愿地藏王菩萨相提并论。 抬手给自己两巴掌，将那句危险宏誓封印起来的楚然深呼吸过后重新睁眼，却瞧见身旁的姜紫正在脱着外罩衣衫。 “你这是要干嘛？”宛若惊弓之鸟的楚然直接蹦了起来，所受到的惊吓比方才听到姜紫话语更加剧烈。 “睡觉啊，楚郎不打算脱衣服么？” 姜紫理所应当地回答说道，顺手将外衫罩衣叠放整齐。 “你在这脱衣服干嘛？”早已将什么地藏宏愿与空想之境抛在脑后，楚然此刻俨然面对着更大的危机。 “当然是睡在这里。” 望着身着中衣的姜紫，楚然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旋即开口说道：“睡这里干嘛，你应该回去小小房间才对。” “当然是看着你喽。” 反客为主的姜紫掀开锦缎被褥躺了下来，满脸认真的与仅仅背靠墙壁的少年说道：“今晚我得盯着点楚郎，防止你晚上瞎说些什么梦话。” “我晚上从来不说梦话！”满脸通红的楚然望着姜紫气愤说道。 “谁知道呢，让我听听便是。” 一把抓住少年衣领，姜紫再次强势无比地把楚然拖进被窝，丝毫不听楚然的辩解争论。 “呼！” 姜紫起身对着桌上火烛吹了口气，整座卧房重新陷入黑暗之中，不过还是能听到些许不甘的挣扎抗议声......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十四章 再启行程 一夜无梦，不待朝阳升起晨曦降临，楚然便早早起床，来到院子里进行日常晨练。 倒不是楚然不想再继续多睡一会，他实在是担心小小那丫头提前醒来，过来叫自己起床的时候再撞见那尴尬一幕。 昨天晚上任凭楚然百般拒绝，姜紫仍然坚持留下过夜监督。实在没办法的楚然也只好答应，将整床被子都分给了少女，自己和衣而眠对付了一宿。 有着武夫体魄支持，深秋凉意自然无法冻坏楚然的身子。倒不如说昨天夜里的少年一直到睡着之前都在想尽办法平静体内的沸腾热血，将自己的注意力从枕边少女的身上转移开来。 站在昏暗庭院的那棵老桂树下，楚然分开双脚与肩同宽，轻缓吐气的同时屈膝下沉，垂手抬掌在停在胸前。 “起势。” 双目凝神翻转掌心，一手前探一手后拉。少年的腰身、目光、呼吸都配合着手掌的缓慢游移随形而动，一起一落间虽然速度极慢，却给旁观者一种势若千钧的沉重之感。 而在楚然配合步伐变换，准备开始那最经典的“抱圆”动作之际，原本绵长深沉的呼吸却为之一滞，旋即浑身上下开始轻微震颤，少年刚刚抬起的右脚再度落回到地面之上。 “呼......还是不行么。” 吐了口浊气理顺紊乱内息，楚然望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右手自言自语说道。 而在少年右脚落地处，一只清晰鞋印拓印在地面之上。 作为前一世里大学时代体育必修课之一，这门简化二十四式“太极拳”乃是楚然为数不多考过满分的科目。 而当楚然从那场持续十年的怪病中醒来之后，便时不时练习这套简易拳法来当做康复运动。 这一套太极拳法看着很是简单，可若将每一个动作都做到标准无比，一拳一脚间变化流畅自然，其实也蛮有难度。 更何况在靡呈的教导之下，小楚然也知道了所谓武夫拳架可并非是绵软无力的花架子，练拳者要将一身气力沉淀在拳脚之间，挥拳收拳间既讲究全力以赴，又追求点到为止。唯有将一次次练拳走架都视作与自己的过招对练，方能起到最好的效果，而不单单是强韧筋骨、增长肌肉。 “唯有认清楚自我极限，方能够完全操控肉身之力，进而再去一次次的突破极限、超越自我。”糜叔叔当年所说的这番话语，可是一直被楚然牢牢记在心底。 而每日清晨早起练拳，也便成了楚然的一种习惯。 全力出拳的同时又尽全力阻止自己这一拳递出。看似矛盾无比，可当那一拳最终递出之际，无疑便是等同于战胜了一次全力以赴的自己。 在楚府内里持续三年的武夫筑基过程中，楚然已经不知练习过多少次太极拳架。可当他成功迈入气血境界之后，却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完整打出一套二十四式太极拳。 只因为现如今的楚然体内多出了那道作为气血武夫根本的内息气机。 原本被少年当作健身体操的太极拳中灌注入内息气机之后，楚然惊愕发现就连起势的简单动作都变得困难无比。 少年体内那股绵长气机竟是连一招起势都无法支持下来，并且肉身之力的消耗也增长到了某种恐怖境地，导致起势拳架刚行走到一半便力竭“断气”，不得不停下手来。 而注入气机全力施展的这半式“起势”，对于楚然的消耗与收获却不亚于一次同境武夫的交手对决。 随着身心同时放松下来，汗水瞬间打湿了少年身上的晨练薄衫。 楚然扯下树枝上挂着的洁净毛巾擦了把脸，蹲在老桂树旁喘了口气后这才站起身走向洗漱沐浴专用的那间偏房。 打了一盆冷冽井水从头顶浇落，楚然缓缓催动天地练气决来安抚体内沸腾鲜血，同时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肩膀侧腰。 昨日与那些山贼恶匪们搏命厮杀所留下的伤口血痂已经彻底消失不见，羊脂玉般白皙的肌肤之上蕴藏着与表象截然相反的坚韧结实。 “老爹配出的那一锅药浴当真神奇，怕不是丢进去一块黑炭头都能漂成白色的。” 楚然满意的点了点头，冲洗身子的同时仔细感受四肢百骸的细微变化。 此前一战让楚然收获颇丰，不单单是肉身得到磨炼精进，最是缺乏的实战经验也得到了长足长进。 全身没入在冷水浴桶内里，楚然抬起手掌，望着曾经握住那把乌钢长刀斩首山贼的修长五指。 第一缕朝阳已经刺破夜幕洒落大地，将昏暗的庭院光景照亮的同时，也在少年的手背洒下斑驳熹微。 伸手去抓那一缕射入屋内的光尘，徒劳无功的少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你教给我的那一堂课，我永远不会忘记。 ...... ...... “不再多待两天么？”望着水月别院门口前来辞行的楚然一行人，顾酒衣有些惊讶地问道。 楚然笑着摇头说道：“我与姜紫的伤势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继续游历前行了。” 一边的糜小小与顾姐姐、采儿姐姐跟云姐姐不舍道别，看得出这几日相处下来，小家伙与倾剑山诸女相处得很是不错。 本想继续开口挽留楚然等人，顾酒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一旁的李玄通扯住了衣袖。 “也罢，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彩衣女子旋即打消念头，揉了揉糜小小的脑袋安慰着这位忘年交道。 “日后若是有空，记得来倾剑山找我玩。” 挥手送别那三道小小身影，顾酒衣笑着与楚然喊道。 “一定一定。”楚然也是嘿嘿一笑，客气回应道。 “那少爷一定要带上小小！”一旁倒骑在黑马背上的糜小小一边冲着大姐姐们跟玄通哥哥摆手，一边与自家少爷大声说道。 “一定一定。” 一旁的姜紫却是接过话茬，笑着替楚然承诺说道。 一眼便瞧出这妮子的打算，楚然扯了扯嘴角，却也没多说什么。 经历过黑水城外荒原一战，楚然对于姜紫的态度改变不少。 既然赶也赶不走这家伙，那便由她去吧。 抬头望了望晴朗秋空，少年无奈笑了笑后迈开脚步继续前行。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十五章 瓦村 与北边的彩云郡不同，桧木郡内多群山，山中道路崎岖险峻，商会车马难以通行。 郡中百姓多选择定居郡北平原，既能够沾沾着富饶近邻的光，又能够躲避山野精怪侵扰，可谓是一举两得。 只不过终究有人会选择驻守故土，留在桧木郡南的群山内里开枝散叶。 对于那些宁愿躲在深山老林也不愿来到郡北平原的固执同乡们，桧木郡北居民们一般称呼其为“山民”。 而郡南“山民”们对于那些瞧不起自己等人的郡北人同样起有蔑称“彩人”，意指对对方乃是仰仗彩云郡的软弱家伙。 桧木郡内南北百姓互看不惯的情形自天霖开国之前便已存在，太祖皇帝在设立境内四十八郡之时大手一挥决定延续前朝旧制，半点不变桧木郡疆域范围，也便导致这等历史遗留问题愈发严重。 朝廷官方方面将桧木郡南五条大小山脉统称为“沉香山脉”，对其基本上实行放任政策。毕竟每当桧木郡守们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一瞧见连绵不绝的险峻大山就已经头痛不已。 瓦村便是落座于沉香山脉西南支脉上的一处村寨，平日里村人们以打猎采集为生，偶尔还会组织人手奔赴十几里外的“波尔湖”内猎捕渔获。 村中共有五十来户人家，规模在山民聚落里算不上大，却也能够自给自足。 瓦村村民们也都习惯了日出而猎、日落而归的山隐生活，平日里除了婚嫁娶亲之外，都很少与其他山民寨子联系。 只不过今日里的瓦村却不平静，青壮猎户们并没有出村打猎，而是与妇孺村民齐聚村头向南张望，人人脸上都露出一副期待神情。 因为今天乃是“跑山人”造访瓦村的重要日子。 ...... ...... 沉香山脉地势险峻陡峭，一般的商行马队基本无法通行。所以定期造访各大山民聚落的“跑山人”便成了闭塞山民们与外界的不多联系之一。 所谓“跑山人”不过是山民们自己顺口的称呼。关于这些人的正式名称应为“沉香巡猎”，乃是吃着皇粮的朝廷命官。 虽然“沉香巡猎”们的品秩官阶只有从八品级，却都拥有着天霖朝廷额外补贴的特殊补贴。 因为能够担任桧木郡“沉香巡猎”一职之人，皆是有着修为傍身的武夫修士。 毕竟若是没有两把刷子的话，也没法在野兽横行的沉香山脉之中走动，更不配携带朝廷备发的官品储物袋在身上。 而这些“沉香巡猎”们平日里的职责，便是游走于山脉内里的各处山民村落之间，用储物袋中的外界物资来换取村民们采集的那些“桧木沉香”。 桧木郡之所以会叫做桧木郡，只因其南部山脉之中的特产“桧木沉香”而得名。 以此种沉香制成的极品线香“无尘香”极受广大炼气士欢迎，若是点燃一支放在修行静室内里，修士们打坐练气的效率将会翻上数倍乃至数十倍不止。 因为“无尘香”的宝贵特性，其原料“桧木沉香”的价格也被炒上了天，只不过在天霖王朝境内，就只有桧木郡中出产此物。 “桧木沉香”的诞生全无规律，而且唯有野生桧树林中才会零星出现，根本没办法大规模人工培养。 因为产量极小且位置随机的缘故，所以天霖朝廷才会放弃派兵进驻沉香山脉，转而特设“沉香巡猎”这一职位，既代替了商队游走于山民聚落之间，方便这些与世隔绝的百姓们采买日常盐铁等物，又能够顺带收集“桧木沉香”。 毕竟比起他们这些外乡人，还是熟悉本地山势水形的山民们更加容易发现那些极其隐蔽的宝贵沉香。 而对于山民们来说，那些黑黢黢的朽木们也就闻着味道清新醒脑，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用处。 观念淳朴的山民们可不管那桧木沉香经过提炼加工过后能值多少钱，毕竟他们自己也没那个手艺，倒不如直接以物易物，从天霖朝廷手中多换些东西更加实用。 也不是没有居心叵测的家伙们潜入沉香山脉去打桧木沉香的注意，只不过心思耿直的山民们自认“跑山人”的那只朱红乾坤袋，其余外人提出的沉香交易皆会被一口回绝。 还有人甘愿冒着天大风险自己去找桧木沉香，山民们一般都将这种家伙称之为“窃香人”，若是恰巧遇见的话便会出手将其赶走。 当然了，死在山野精怪口中的窃香人数量更多，山民们也会顺带替其收尸，待到跑山人来村子的时候一并交给对方。 “叮铃铃......” 一串清脆铃声响自南坡山路尽头响起，瓦村村口等待的众人顿时兴奋起来，纷纷踮起脚尖使劲望去。 “肃静。” 村长瓦山听见背后响起的热闹议论声后不禁皱了皱眉，用力顿了顿手中拐杖，沉声呵斥村民道：“都安静些。” 老人的话语在瓦村中还是极有分量，霎时间男女老少们全都停止交头接耳，只是眼里的热切神情却没能消弭半分。 但见一道头戴斗笠、背负木箱的朱衣身影出现在山路尽头，那顶宽大斗笠的边沿还缀满一圈紫金铃铛。 随着那人的每一步迈出，头顶斗笠上的紫金铃铛都会跟着一齐响动，发出阵阵空灵清脆的好听响声。 此人便是瓦村村民们望眼欲穿的“跑山人”。 这位“跑山人”的步伐似缓实疾，不过须臾间便从山路尽头抵达瓦村村口，站定在安静却又满怀期待的村民面前。 “沉香巡猎纪昌英，于十月七日午间抵达西南支脉瓦村。” 这位沉香巡猎摘下头上那顶“驱兽紫铃笠”，取出一枚紫玉令牌与众人表明身份道。 “瓦村村长瓦山，见过巡猎使纪大人。” 村长瓦山上前一步，对着这位朱衣使者恭敬说道。 早前负责瓦村路线的那位“跑山人”年岁已高退休离任，这还是瓦村村民第一次见这位新上任的“跑山人”。 这位纪昌英身高八尺相貌堂堂，一双神华内敛的眸子不见精光，可若是被其眯眼盯上，任谁都会生出一股子惊惧敬畏。 男人将紫铃笠随手挂在背后木箱之上，也不见其施展什么手段，那些小巧紫铃却好似锈锁一般不再发出任何响动。 从腰间解下一只朱色布袋，纪昌英从中掏出一张货品清单递给面前须发皆白的驼背老人。 “请过目。” 纪昌英的用词虽然礼貌，语气却淡漠疏离的很，仿佛是一具例行公事的应答傀儡一般。 将这位沉香巡猎的一举一动瞧在眼里，瓦山面上微笑不变，伸手接过那张清单仔细核对起来。 这边瓦山手捧黄纸清单，那边的纪昌英已经打开朱红布袋，从中掏出一批又一批盐铁物资。 “不错，与我等呈递给老巡猎使的清单列表完全一致。” 待到纪昌英将替瓦村准备的东西全部摆在村口广场上之后，面露喜色的瓦山点了点头，与这位新晋巡猎使恭敬说道。 “过去一旬光景，尔等可找到过桧木沉香？”纪昌英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不过这一次开口的时候却多了一丝丝的期待意味。 “天佑天霖，国祚永昌。我等前些日子恰巧寻到一块桧木沉香，正好献与纪巡猎使。”瓦山拍了拍手，后方人群立时间两分开来，一名身着浅蓝麻衣的妙龄少女手捧一截好不起眼的漆黑朽木走上前来，恭敬递交给纪昌英。 原本听到瓦山话语的纪昌英眼前就是一亮，再瞧见那少女手中的黑木块头，就连呼吸都不由加重几分。 只见这块一尺来长的桧木沉香竟有儿臂粗细，大大超乎了纪昌英的意料。 若是能将如此巨大的桧木沉香上交给朝廷，他这位沉香巡猎恐怕也能得到一笔不菲赏钱！ “沉香编号三二零，收获自西南支脉瓦村。” 取出一道封禁符箓写好备注，纪昌英将其贴在腐朽黑木之上，而后将这截桧木沉香小心翼翼的放进背后那只特制木盒之中。 “这是这一次的沉香目录，若是没有尔等心意物品直说便是，本官下次巡山时会带来。”纪昌英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显然是被瓦村村民们的这一份上任大礼所打动。 接过那一份沉香目录，瓦山眯起眼睛仔细看了起来。 在一旁等待的纪昌英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意味，欣喜之余转头望向佝偻老人身后的瓦村村民，目光却不由被方才呈上桧木沉香的蓝衫少女所吸引。 早先他只顾着激动于那块超品沉香，却没注意到这位美丽少女正满脸羞红的偷瞄着自己。 纪昌英冲着少女点头微笑致意，这一举动却让那姑娘的耳朵根都染上暖色红霞。 “纪大人，老夫已经做好选择。”一旁的瓦山长考之后终于开口，将纪昌英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回来。 “五十斤炼体油膏，二十瓶造血丹、二十瓶清风散，外加一套小型符阵、十具猎弩。” 从朱红乾坤袋中点清好瓦山所需的各类物资，纪昌英瞥了一眼那套小型符阵与精钢猎弩，不由开口询问老人道：“为何想起要置换这些东西，难不成附近山林里有什么难缠兽群迁徙过来？” 天霖王朝境内对于精钢猎弩的管制极其严格，每一具朝廷制造的猎弩都会编号在册，以防这种大杀伤器具流入坊内民间。 只不过桧木郡山民们基本不会离开沉香山脉，平日里又需要与山野内潜藏的凶兽恶灵争斗厮杀，天霖朝廷才会特开一面，将猎弩加入到桧木沉香可以兑换的列表之中，不过每一处村寨最多也只能兑换十具。 “若是迁徙兽群倒是件好事。”只见瓦山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老夫购置这些猎弩是为了提防那些潜入山脉的窃香人。” “哦？”听闻此言，纪昌英不由神色一凛，眯眼继续追问道：“什么情况？” “村中青壮曾在西边山上瞧见一支鬼祟队伍，不似横穿山脉的过路客，反而专门去走那些艰险奇绝的险峰岩林。”本就欲要将此事汇报给这位巡猎使的瓦山唤来那日目睹对方的猎户汉子。 “二十人规模，经还有其他寨子村民为其带路？”听闻此言的纪昌英吃了一惊，追问那猎户可否记得那向导村民的所属城寨，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他们人多势众，俺也没敢多瞧，只记得那人穿的是山里青蓖麻织成的坎肩，那东西俺可没见过山下人穿过。” 扯了扯身上的粗糙麻衣，这位猎户汉子憨里憨气老实说道。 “咱们村里的青壮爷们白日里需要外出打猎，剩下人手虽也不怕那些窃香人欺来，却还是谨慎一些为妙，毕竟村子里的新任猎头还未选出来。”瓦山叹气了口气，浑浊眼底泛起一丝淡淡悲伤。 “走访其余村寨的路上我会多加留意。”从那位前辈口中听到过有关瓦村上一任猎头的那场意外，纪昌英并未多问，只是对老人点头说道。 瓦村之中的上一任猎头瓦天勇乃是眼前老人的儿子，其本身是一位气血境大成的强大武夫，却在一次与其他村寨联合进行的大型围猎活动中不幸丧命。 没了强大猎头坐镇瓦村，也怪不得老人会购置符阵猎弩来增强村子的防御战力。 “若是这块桧木沉香的品质能够到达‘极品’层次，朝廷的赏赐肯定会更加丰厚。到时候我会带几瓶气血丹来。” 重新戴好那顶驱兽紫金笠，纪昌英别好腰间朱袋后与佝偻村长温声说道。 “多谢纪大人。” 瓦山颤声感谢，背后村民猎户们也纷纷抱拳行礼，送别这位新上任的“跑山人”继续向北前行。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十六章 追逃与剑符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在浸染寒霜的山林深处响起。 “都是一群废物！” 一位身材婀娜的丰满妇人站在一棵桧木树下，横眉立目怒斥着眼前众人。 而在绿衣美妇人身旁，一位双臂抱怀的赤膊大汉闭目旁听，任由那女子发泄火气。 “这都是第几次了，又眼睁睁看着那丫头逃走，真不知道家里养你们这群饭桶有什么用处！” 绿衣妇人显然是气得不轻，胸前那对熟透蜜瓜乱颤不已，可在场却没有人胆敢抬头瞄上一眼。 挨骂人群前头那位黑衣男子任由脸颊红肿涨高，也只是紧咬牙关低头沉默。 听到女子骂声的赤膊汉子却不由露出苦笑。 倘若放任那丫头逃跑的气血武夫都是废物饭桶，那自己又该算是什么东西？淬魂境界的大饭桶么？ 更何况你这位凝神境界大圆满也在现场，不也只能在旁边干瞪眼看戏嘛。 尽管有腹诽吐槽，可赤膊汉子却不会直接开口顶撞那绿衣女子。 虽说自己一拳下去能把荣晴玉这娘们打个半死，却也不得不以礼相待这位秘密追捕小队的女子领队。 毕竟荣晴玉的背后，可是桧木郡北原数一数二的豪门“荣家”。 耳朵微动，赤膊汉子忽然出声打断荣晴玉的喝骂，低声开口与绿衫女子说道：“荣管事，咱们还是先换个地方再从长计议吧，有人正在快速靠近。” “呼......”听到赤膊汉子的话语，荣晴玉深深呼吸一口气后恢复冷静道：“就依武大人的。” 转头望向武连成，此时的荣晴玉就好似从未大发雷霆过一般露出温柔微笑。 “这些高门大户里的家伙们当真难缠。” 武连成瞧着女子收放自如的喜怒表情，不由暗叹一句，随后领着众人快速离开此地。 百息之后，一队提矛背弓的山民猎户赶到此处，为首的那名猎头走上前去仔细观察桧木周边的堆积落叶，而后转头与队伍中的一名瘦小青年开口说道：“来者共计十三人，你速速回寨禀告村长。” 那瘦猴一般的小青年点头领命，而后高高跃起，身形没入苍翠与枯黄交杂的茂密林木内里，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底是窃香人小队，还是北边的彩人......都是些麻烦的家伙，非得挑这么个时间进山。” 猎头汉子摩挲着下巴上黑硬的胡茬皱眉说道，旋即也不再多想，而是带着身后众人继续向着山林深处赶去。 ...... ...... 一处幽暗洞窟深处，原本寂静漆黑的空间忽然如同镜面一般瞬间凝固，而后其上绽放开无数裂痕，直至一道被剑气裹住的身影跌落出来，那一处破碎空间才迅速恢复如初。 “唔！”一屁股摔落在地，那道身影不由痛呼一声，原是位年轻女子。 这女子在黑暗中摸索四周，入手却唯有冰冷地面。 “这到底是哪啊......”年轻女子揉着屁股忍痛起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她无法分辨周围环境，不知现如今的自己到底置身何处。 而当裹缠周身的凌厉剑气终于消散不见过后，一股浓烈的血腥气味瞬间涌入女子鼻腔，令她整个人僵直在原地。 黑暗之中忽然亮起金光，可被那重见光明，被那金光照射的年轻女子却生不出半点喜意，那张脏兮兮的小脸已经惨白得再无半点血色。 只因那金色光芒的来源，乃是一头庞大无比的巨兽双眸。 睁开一对金色瞳眸打量着眼前渺小人类，巨兽从眼前这家伙的身上并没有感知到强大的力量，却又忌惮于先前那道破碎空间的剑气遁光，故而也在按兵不动耐心观察。 仿佛被那巨兽目光灼烧全身，浑身颤抖的女子死命握住掌心的那枚破旧剑符。 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拼尽全力才从那场死亡婚礼之上逃脱出来，好不容易又甩脱了桧木郡北原豪门大族的隐秘追杀，她言若雨怎能死在这一处无名山洞之中？ 狠狠咬破舌尖，口腔中弥漫的腥甜滋味与剧烈疼痛唤醒了麻木僵硬的身躯。 年轻女子抬起右手，将掌心那块破旧剑符对准金光源头，用尽全力大声喊道： “出剑！” 原本还在谨慎观察此人的金眸巨兽忽然呼吸一滞，浑身鳞甲瞬间倒竖，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再度笼罩在它的心头。 便见一道璀璨光芒自女子手中剑符内里爆发出来，澎湃剑气凝化作一柄十丈巨剑，冲着那金眸主人呼啸而来。 只来得及借助剑光看清一瞬洞穴深处的情景，言若雨在催动剑符轰出一剑之后转身就跑，裸着那双白皙柔嫩的脚丫在冰冷洞窟地面死命狂奔。 顾不上去管那一剑究竟能有多大成效，言若雨此刻在恐惧与死亡的压迫之下，满脑子里便只有一个念头——跑！ 求生的意志让女子体内源源不断生出力量，拼命向前的言若雨冲出漫长无尽的黑暗地窟，奔跑过荆棘丛林与枯叶落地，横穿干涸河床跨越碎石岩壁...... 一双玉足早已经鲜血淋漓遍布伤口，可言若雨却好似觉察不到脚上传来的钻心疼痛。 只因在洞窟深处看到的那幅场景骇的女子再无其他念头，只想拼了命也要远离那里。 因为借助爆发剑光，言若雨看清了那金光源头的全貌。 那是一头卧伏在血泊之中的庞然巨兽，浑身遍布角刺金甲，样貌狰狞可怖无比骇人。 那头金甲巨兽给女子带来的死亡威胁与窒息压迫，简直要比此前遇到的任何追兵都要强烈十倍百倍。 也不知亡命奔逃多久多远，言若雨的体力早已透支耗尽，再强烈的求生欲望也已经无法从女子枯竭的身躯内里压榨出半点气力。 “咚！” 一声闷响过后，女子重重摔倒在山雾弥漫的小道之上，两眼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而在山路另一头，一行人正朝着这边走来，几道身影在山雾之中逐渐变得清晰。 “少爷少爷，那边路上趴着个人！” 一道清脆童音自雾中传出，活力满满的声音中满是好奇意味。 “此人或许与早前的异样有关。” 有少女淡淡开口，结合起不久前的山体震荡分析说道。 “先救人要紧。” 山雾中浮现身影的楚然快步走到昏迷不醒的言若雨身边，蹲下身瞧了一眼面前女子后开口说道。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十七章 寻香访客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规律并不怎么适合山中的生活，毕竟在这沉香山脉内里，有时便会弥漫起漫山大雾，模糊天地遮掩日月，将一切拖进混沌朦胧中。 每到山雾降临的日子里，瓦村猎户们便会选择在村内休整歇息，整座村子相较于往常反而更加热闹一些。 百无聊赖的趴在哨塔栏杆上，瘦猴一般的青年冲着村外头漫漫无际的混沌雾气打了个哈欠。抬手擦了擦眼角泪花，五叶在心底盘算着与铁牛那家伙的交接换岗时间。 他这天生倒霉催的破烂手气，又成功在早前分工时抽中了山雾放哨的下下签，此刻孤单一人站岗放哨，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五叶哥，我来送饭了！” 一道绵绵软软的声音从哨塔下传来，瞬间打消了青年五叶的瞌睡困意。 但见一位梳着麻花辫的蓝衣少女挎着只竹篮站在木塔旁边，仰头望向塔楼上的青年唤道。 “来了来了！”瞬间精神了过来的五叶撑住塔楼围栏翻身纵跃，竟是直接从四五米高的哨塔顶端跳了下来。 瘦小身子在坠落过程中轻缓舒展，两脚脚尖先后点地，将落地冲击轻松化解。 “呀！” 被突然落在眼前的人影吓了一跳，那蓝衣少女惊呼一声倒退两步，瞧清楚那雾中身影是符五叶之后才轻拍胸口安下心来。 “让我瞧瞧今天中午的伙食咋样！”符五叶两眼放光搓着双手，一脸急不可耐的表情紧盯蓝衣少女抵在腰间的竹篮。 “午饭是山芋猪肉汤跟饼子，吴妈特意又多盛了不少，说给五叶哥补补身体好长个子。” 走到哨塔近旁的石台边上，蓝衣少女从竹篮内取出一只陶土坛子与一叠面饼，柔声与瘦小青年说道。 “还是吴妈好！”接过少女递来的竹筷，五叶迫不及待的揭开坛口布封，刹时间一股浓浓肉香扑面而来，惹得青年吞了一大口口水。 扯了块面饼裹沾肉汤，五叶加了一大块林猪肉搁放在饼上一并送入口中。 “慢点吃，不着急。” 又从竹篮里取出一盒腌制小菜，蓝衣少女笑着劝说五叶道。 “呼......好香好饱！” 不过盏茶功夫，一整坛山芋猪肉汤、一盒盐渍秋笋与十来张白面饼子便都被五叶吞入肚里，青年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角，摸着自己滚圆的肚子满足说道。 “五叶哥你吃饱了就好。”将空坛竹筷统统收回竹篮，少女便打算转身离开。 “哎哎哎，这么着急走干嘛呀洛蓝。” 一瞧见好不容易出现的聊天对象这就要走，独自一人闲到发慌的五叶连忙招呼少女。 “五叶哥你不用继续盯梢的嘛？”洛蓝有些疑惑的转头问道。 “这鬼天气盯个锤子梢，待在塔楼上头都瞧不见村口广场。”喝了口竹筒内里的冷泡浓茶，五叶唉声叹气的与洛蓝妹子抱怨说道。 瓦村这一代年轻人里，就属洛蓝的性子最为温柔，从不会推脱别人的请求。 即便自己还没吃过午饭，麻花辫少女依旧留了下来，笑呵呵听着五叶哥的嘟囔抱怨。 “唉，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倒霉，那十具猎弩分不到也就算了，回回的山雾盯梢执勤抽签都赶上我来。你说这鬼天气里连虎豹豺狼都知道回窝睡大觉，哪里又会有傻子顶着大雾在山里......” “五叶哥，你看！” 安安静静的洛蓝忽然开口打断瘦小青年的牢骚，抬手指向了村口方向。 “看什么......”顺着少女的手指转头望向村口，五叶旋即一呆，赶紧手脚并用爬上塔楼，一边敲响那只鸣警铜锣，一边啧啧称奇道：“我去，还真有傻子在雾里逛游啊！” ...... ...... 还未靠近那座雾中村落，楚然便听到一阵铜锣声急促振鸣，紧接着嘈杂喧哗声便宛如浪潮一般自村寨各处响起，汇成一股合流向着自己等人方向涌来。 待到自己等人走出大雾来到村落门口，已经有几十号人聚在村口，警惕而又好奇的目光一同聚拢望来。 “小子楚然，横穿沉香山脉的时候不慎撞上这漫天大雾迷路至此，斗胆请借宝地落脚，等待霾雾消散我等自会离去。” 身披一件紫黑风衣的楚然上前一步，拱手抱拳与站在众人最前面的那位白发老者恭敬说道。 “丁老大，这其中会不会有诈，单凭那三个娃娃怎么可能......” 后方人群之中，有人低声询问一位身着皮衣的胡茬汉子，却被汉子瞪了一眼。 “村长自有定夺，容不得你我插嘴多舌。” 瓦村新任猎头丁永成对着那青年猎户冷冷说道，自讨没趣的青年只好讪讪一笑闭紧嘴巴。 前方拄拐老人没去管身后毛头小子们的议论低语，而是伸手接过楚然递来的官引文书仔细看了起来。 “清水郡，云荒郡，长平郡，定安郡......” 官引文书上数座郡城府衙的签印令瓦山微微吃惊，旋即再度抬头望向面前那俊朗少年。 “老朽瓦山，乃是这瓦村村长。不知三位小客人可有其他眷属侍从？” 瓦山捋了捋胡子缓声问道。 “没有。” 少年的回答令老人愈发吃惊，毕竟在他看来，眼前三位少年少女的年纪未免有些太过年轻。 “不过我等在抵达村子之前，倒是路遇一位昏迷姑娘。”楚然让出身位，背后黑马迈步走上前来。 直至此时，村长瓦蓝与猎头丁永成这才发觉那匹高大黑马的马背之上还躺着一道昏迷人影。 “这位姑娘虽然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身子亏空损耗的有些厉害，可否请瓦村长先为她安排一处落脚地？” 楚然收回官引文书，与老人开口问道。 “洛蓝，带着客人前去村西寻一处空闲屋子。” 看到那位昏迷女子伤痕累累气息微弱的模样，瓦山大手一挥，与身着蓝衣的麻花辫少女开口说道。 “好。”少女洛蓝点头应下，带着楚然一行人向村西边的空屋走去。 将那昏迷女子安顿在一处木屋之中，姜紫、糜小小与少女洛蓝留在此处为女子更换伤药纱布，而出屋避嫌的楚然也便顺势接受邀请，前去村长家所在的小屋里作客一番。 双手接过老人递来的土陶茶杯，楚然品了一口杯中的香浓茶水，与炉火旁瓦山闲聊起来。 得知楚然乃是从家乡清水郡出发，一路游历行走来到桧木郡内，瓦山不由微微点头，愈发欣赏这位刚刚结识不久的少年武夫。 早前在村外广场上的时候，瓦山便已经瞧出楚然的三品气血境武夫的不俗身手，而与少年攀谈闲聊过后，老人也不由感叹少年的得体谈吐与恭谦有礼完全不似这个年纪的年轻人。 “老朽曾经听闻云荒郡内强人横行......” 挑挑拣拣自己旅途中的有趣经历，楚然笑着将其讲述给老人，一旁烧水泡茶的顾铁牛也竖起耳朵听得很是起劲。 楚然自然明白老人不断询问自己各地郡城风土人情的用意，便是想要进一步确定那份官引文书的真实性。对于这点楚然并没有任何不满，毕竟就连他自己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轻易相信陌生外人。 反复试探与验证过后，瓦山终于能够确定眼前少年没有问题，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真诚了起来。 “楚小友你们来的实在不是时候。”老人喝了一口杯中浓茶，终于将话题引回到这座沉香山脉之上。 “还请瓦老解惑。”楚然也顺势拉近距离改口请教道。 “每逢季节流转气候变换，沉香山脉的充沛地气便会升腾而起化作漫天山雾。这场时断时续的厚重大雾将会持续到第一场初雪降下才完全消退。” “这么说来我等进山的时间还真是有些尴尬。”楚然摸了摸鼻子苦笑说道。 “这地气所化的大雾虽然对于人兽无害，却会极大程度上干扰所有生灵的方向感知。即便是山里最有经验的老猎户都不愿在这种天气出门打猎。”瓦山摩挲着横在膝上的那根木杖缓声说道。 “也亏楚小哥你们运气够好，能在大雾中误打误撞找到村子。”一旁替二人续水的铁牛憨厚笑道。 “侥幸侥幸。”楚然嘿嘿一笑，自然不会与二人吐露真相。 他与姜紫、小小三人根本就未曾在遮天蔽日的混沌大雾中迷失方向，此次前来瓦村叨扰借宿，自然是有其他的原因在，就比如那位莫名其妙昏倒在山路之上的狼狈女子，的确需要一处地方好生休息，静养亏空损耗严重的身体。 只不过另外一个原因才是他们改变既定路线，走上偶遇昏迷女子那条山路的根本所在。 “瓦老，楚然还有一事想要请教。” 喝过几杯茶水，与老人跟铁牛熟络许多之后，楚然忽然开口道。 “但说无妨。”老人温和笑道。 “不知咱们瓦村之中，可否有‘沉香木’剩余？” 楚然嘿嘿一笑，随意如常的望向老者。 可在听过少年的问题过后，而老人则是眯起那双浑浊眸子望向楚然，摇头轻声回答道：“没有。” 一旁的铁牛立时间变了脸色，满眼警惕的紧盯着楚然。 难不成他与村长都错看了眼前这厮，这一行少年男女其实是窃香人抛出来的诱饵？！ ...... ...... 似乎是觉察到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对，楚然一拍脑门赔笑说道： “哎呀呀，瞧我这张嘴，让瓦老跟铁牛哥误会了不是。” 少年的举动与话语再次让瓦山与顾铁牛愣住，不知道这小子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 “我所说的‘沉香木’可不是咱们沉香山脉最最出名的‘桧木沉香’，那东西可是朝廷钦点的御用贡品，擅自走私买卖可是重罪，小子胆子虽大，却也没到目无王法的地步。我的意思其实是问咱们村中是否有白沉香木在。” 楚然耸了耸肩膀嘿嘿笑道。 “呼......楚小哥你差点吓死我了。”顾铁牛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冷汗，长出一口气后与楚然憨声说道。 “我的我的，还望铁牛兄见谅。”楚然一脸歉意，端起茶杯以茶代酒自罚一杯。 而楚然对面的瓦山则是重新睁开眼睛恢复此前慈祥表情，只是木桌下方紧紧按住拐杖的那只手却并未松开。 眼前这位面若冠玉的英俊少年究竟是当真欲寻白沉香木，还是在刺探打听有关于桧木沉香的消息线索？ 作为一村之长，瓦山自不会像顾铁牛那般心思淳朴，也唯有这样才能够保护瓦村与所有村民。 “楚小哥你所说的白沉香木其实是山外人的称呼，俺们都不管那东西叫沉香木，平日里都叫它们白木嘎达。” 顾铁牛也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扯了张椅子坐下后与楚然耐心解释道。 “哦？可那白沉香木不也具备幽香气味么？”楚然好奇的望向黝黑青年询问道。 “那东西与沉香木......也就是桧木沉香差着十万八千里远，味道寡淡留香短暂，与‘跑山人’交易时根本卖不上价钱，也就是当柴火用的时候比其他干木好烧一些而已。”顾铁牛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告诉给楚然，而一旁的瓦山却并未阻止。 老人准备看一看这少年究竟有没有打探有关镇山之宝桧木沉香消息的打算。 “铁牛哥越是这么说，我便越是对那白沉香木感到好奇。”楚然笑着说道，顺便问起来此处可有白沉香木来让他开开眼界。 “那东西虽然不算漫山遍野都是，却也不算罕见。平日里大家跑山打猎看到的时候也都会顺手捡着。毕竟用白木嘎达引火做饭更加方便一些。” 顾铁牛也是个行动派，当即走出里屋，轻车熟路的从村长家灶台角落挑拣出一块白木嘎达拿进屋来。 “喏，这就是楚小哥你所说的‘白沉香’。” 顾铁牛将块白灰枯木递给楚然憨声说道。 “百闻不如一见，原来白沉香木竟是这般模样。” 楚然接过白木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而后托在手里仔细观望，眸中闪过一缕精芒。 没错，就是这东西。 掌心这段白灰枯木，便是楚然此次前来瓦村所要寻找的那样东西。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十八章 又有客来 “这白沉香木当真有些意思，这香气味道虽淡，可味道却清幽怡人，当真讨人喜欢。” 楚然摩挲着手中那截白灰枯木笑着与顾铁牛说道。 “好闻也没啥子用，这东西根本留不住味道，磨成香粉不消片刻便会挥发干净。”顾铁牛大大咧咧开口说道：“所以咱们村里人都不把白木嘎达叫做沉香。若是楚小哥喜欢，回头我把我家那块引火白木也给你送来。” “那可真是太感谢铁牛哥了。”听闻此言，楚然眼睛一亮，旋即从怀中摸出一支小瓶来。 “这是......” 楚然对面的瓦山忽然眯起眼睛，盯着少年手中那支朱红瓷瓶诧异问道。 “这是楚然先前游历途中偶然获得的一瓶‘沸血散’，再添加其他药材兽血便可熬煮成炼体药浴。搭配上这瓶‘破气丸’的话则会事半功倍。”楚然又从怀里掏出一只半透明青玉小瓶，瓶中隐约可见十数枚乌黑小丸。 “只不过我已经迈入气血境界，这两者对我自然没了用处。正巧又赶上这大雾天叨扰村子借宿于此，还请瓦老收下。”楚然真诚笑道，将一朱一青两只小瓶推到瓦蓝面前。 “沸血散”与“破气丸”随便一物都对于铜皮铁骨境武夫有着莫大效用，而且若是外泡药浴内服药丹一并施用，二者之间又会相辅相成药性再涨，甚至能够助力铁骨巅峰武夫向着气血境界发起冲刺！ “此物过于贵重，瓦村不能收下。”瓦山摇了摇头，说出口的话语立时间往身旁亢奋不已的顾铁牛头顶浇上一盆冷水。 “村长......”顾铁牛急得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瓦山一个眼神看来，不得不把话憋回到肚里。 “我知道瓦老在担心什么。”楚然温和一笑，也不收回桌上那两只小瓶。 “我等留宿村子期间自会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定然不会惹出什么麻烦事端。” 望着老人那双浑浊眸子，楚然开口直白说道。 “不过是空屋一间，山野粗饭几顿，不值这般贵重的炼体宝药。”听过楚然的话语瓦山微微意动，却还是摇了摇头拒绝说道。 “那就请铁牛哥与村子帮我多收集收集这白沉香木便是，毕竟千金难买心头好，我对这股子清幽味道是真的很喜欢。” 楚然举起手中的白灰枯木与瓦山村长笑着说道。 见到少年执意要用两瓶炼体宝药来抵付借宿费用，瓦山不由陷入沉思之中。 现如今瓦村的即时战力尚且有些空虚，新晋猎头丁永成不过气血境中期，远不及上一任猎头的气血大成境界。 上一次与那位“沉香巡猎”纪昌英纪大人兑换的宝药资源已经用完，村子里多出了三四位铁骨境界大成的壮年猎户，却没有一人成功破境迈入气血，来缓解当下战力不足的窘境。 眼前这位少年的馈赠无疑能够解决瓦村当下的燃眉之急。 正当瓦山犹豫不决之际，屋门忽然被人一把拉开，但见一人急匆匆闯入房内与老人开口汇报道：“村长，外头又来客人了！” 听闻此言，瓦山再次眯起那双浑浊眸子，而后拄着那根木杖翻身下炕。 “走，去瞧瞧。” 老人与顾铁牛跟那报信青年开口说道，而楚然也跟在众人身后一同前去，自然而然地将那两只朱青小瓶就这么“忘”在了那张枣木矮桌上。 ...... ...... 穿过小半村寨来到南边入口，楚然发觉在这瓦村之中的冰冷山雾似乎并不浓郁，远不像村外那般伸手不见五指。 如今已到了秋末冬初的十一月份，楚然张口呼出的白色哈气很快便与四周雾气凝融一体。一路走来所见的屋舍围栏之上都挂着湿冷雾气凝结成冰霜。 若是等到地气爆发结束之后，恐怕这漫天寒雾便会化作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将整座沉香山脉覆上一层厚厚白衣。 跟在瓦山等人身后来到村口，楚然发现许多村民猎户都已经聚集在此，就像先前自己等人来访时那样热闹非凡。 作为村长的瓦山清了清喉咙，用木杖敲击地面肃静村民，而后便迈开脚步迎向那三位自大雾中出现的第二批客人。 而楚然则是跟在顾铁牛的身边，站到年轻人汇聚的角落后方。 一位编着麻花辫的蓝衣少女觉察到身后动静，回过头来瞧见顾铁牛跟另一位青年时皆是温柔一笑，目光落在最后方的英俊少年身上，小脸忽然泛起红晕，连忙扭过头去。 “洛蓝妹子就是有些怕生，等混熟些就好了。”顾铁牛抓了抓脑袋对着楚然嘿嘿笑道。 楚然点了点头并未在意，而是将目光向南投去，与一众村民们一起看向那三位来访客人。 没想到除了自己等人之外，竟然还有人会顶着弥天大雾在这山中行走啊。 楚然勾了勾嘴角，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那块白灰枯木。 ...... ...... 迈步走向自大雾中出现的一女两男，瓦山警惕地打量着面前三人。 领头那位女子看容貌约莫二十七八，灰黑披风之下的黛青色衣装简约干练，完美裹覆住女子玲珑娇躯的同时又不显露出半分媚态，反而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明朗感觉。 摘下披风兜帽，那女子露出的美丽容颜立时间引发后方村民们的惊叹议论。 但见此人满头青丝以红绳收束，雪白鹅颈配上那张粉雕玉琢的精致脸蛋宛若天成。 一双朱唇之上挂着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小巧琼鼻腻若鹅脂线条优美，点染云紫的眼妆衬得女子那双美人眸子愈发勾人心魄，目光随意扫掠过围观村民，便不知烫红了多少青年男女的脸颊耳根。 倒是见多识广的楚然依旧淡定得很。 毕竟游学历练的这一路上他也没少遇见各色美女。更何况自己身边还一直跟有两位美人胚子。 而且与心思单纯、就知道成天傻乐呵的糜小小不一样，若是他不一直克己守心平息欲念，姜紫那妖精可是当真会吃人的哩...... 正巧与那美艳女子目光碰撞，楚然微笑着与对方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而那女人则是有些惊讶，旋即也对着这位有趣的小家伙展颜一笑。 看这孩子身上的衣着打扮，应该也不是瓦村本地人吧。 郁朱丹从楚然身上收回目光，望着面前的麻衣老人微笑说道：“我等三人乃是入山旅者，逢此大雾还望能在贵村借宿几日。” 说着话语，郁朱丹掏出一物递给瓦山，后方包括楚然在内的一众村民的视线被老人身躯挡住，并未看清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没问题。” 见过那物什之后，瓦山的表情瞬间一滞，而后点头沉声说道。 后方的瓦村村民们不由有些惊讶，村长他老人家就这么轻易让外人进入村子？ 尤其是顾铁牛与洛蓝身边的楚然更是有些郁闷，早前的自己可是又展示官引文书又接受老者盘问，这才顺利进入村子内里。 如今这位如花似玉的大姐姐怎么三言两语间就摆平了那位多疑谨慎的瓦山村长？ 排除掉老人对那女子一见钟情的荒唐选项，原因便只剩下一个。 那位大姐姐递给瓦山看的那样东西，许是某种身份的凭证信物。 而能够让沉香山脉居民瞬间无条件信赖的身份...... 楚然微微眯眼，心中已经有了些许模糊猜测。 第一卷尘歌游 第五十九章 郁朱丹 “不用特意安排，替我等寻两间空屋，位置安排在那位小弟周边就好。” 笑着拒绝瓦山的提议，郁朱丹伸出削葱玉指点了点在人群中看戏的楚然说道。 “好。” 老人闻言点了点头，旋即吩咐洛蓝过来，替这三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带路。 小丫头“哦”了一声过后走上前来，却不敢抬头去看这位过于漂亮的外乡姐姐。 “不用紧张，姐姐又不会吃了你。”望着眼前既紧张又害羞的洛蓝，郁朱丹打趣着小丫头说道。 望着那受惊小鹿一般的麻花辫少女将郁朱丹一行人带路离去，楚然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怎么那郁朱丹带给他的感觉有些似曾相识呢...... “村长他老人家也知道洛蓝的害羞性格，每次有跑山人造访的时候也都会让那丫头去招待。”顾铁牛嘿嘿一笑，朝着身边的楚然挤眉弄眼说道。 四周围看热闹的村民猎户们纷纷散去各回各家，村长瓦山则是回转身来走到楚然面前，一转先前态度，主动开口与楚然道：“楚小友可否将那两瓶沸血散与破气丹卖给老朽？” 楚然闻言眼睛一亮，旋即摆手说道：“说什么卖不卖的，赠与瓦老便是......” “若是楚小友不收报酬，那我瓦村决计不能收下如此贵重的炼体宝药。”瓦山语气坚定，固执地坚持说道。 此前犹犹豫豫不肯接受那两瓶宝药，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瓦山并不敢保证楚然一行人与那窃香人毫无干系，生怕出了岔子连累到整个瓦村。 可现如今那三位......三位贵人入住瓦村，村子的安全问题便暂时无忧，他也可以放下心来与这位楚小友交易。 只不过老人坚持不肯让楚然吃亏，非得拿出同等价值的东西来与对方相互交换，才肯收下那两瓶炼体宝药。 等价交换，乃是刻入沉香山脉子孙后代血骨之中的不变真理。即便是身为村长、不得不比其他人更加多疑谨慎的瓦山，也从未忘记那一份淳朴根本。 推脱不成，楚然也便只好点头答应，而后跟着村长一行人一起前往村中仓库挑选报酬。 瓦村猎头丁永成掏出一枚钥匙打开仓库大门，一股子淡淡血气便自门后房间飘散而出。 “村中历代猎头捕杀的凶禽猛兽，亦或者村人捡到的矿石草药，除去与跑山人交易的部分之外，剩下的都留在此处，还请楚小友随意挑选。” 血腥戾气便是自那一副副虎皮狼骨之中散发出来的，能够被瓦村收入此地的猛兽骨材无一例外都是出自三品往上的强悍妖兽。 楚然甚至还瞧见了一颗遍布血色花纹的猛虎头骨，其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息彰显着其身前的强大修为，竟是一头第四境界的血虎统领！ 一旁的顾铁牛面色微变，刚想提醒这位楚小兄弟那血虎头骨乃是瓦村最珍贵的宝物，其价值远不是沸血散与破气丹能媲美的。 不过楚然只是啧啧称奇多瞧了那颗血虎头颅两眼，转过头来便走向了另一侧摆放矿石残器的货架。 这边的一溜木架平台之上摆放着大小各异的古怪矿石与残破器具，既有断剑锈戟，也有破碎法箓。 挑挑拣拣，楚然最终看上了一截漆黑断剑，以及一块拳头大小，表面乌蒙蒙的不知名矿石。 其实他也不懂矿石与那些残破法器之间到底孰优孰劣，楚然挑选的标准可谓十分简单粗暴。 那截断剑碎片与乌蒙蒙矿石足够坚硬结实，能够吃得住自己递增至三成的力气而完好无损，便已经说明本身品质不低。 “这两件便已经足够。”拎着断剑与那块矿石，楚然走回到瓦山身边笑着说道。 “再挑些吧，这两样怎么能抵得上......”原本瓦山是想用猛兽骨骸或者是爪牙皮毛来与楚然交换，却没想到这位楚小友竟然在废品木架上选了两块无名边角料，这让老人很是不好意思。 在瓦山的极力坚持下，顾铁牛又替楚小兄弟取了十枚苍狼利爪，一众人等这才离开储物仓库，重返村长小屋。 “洛蓝会暂时住到楚小友你们旁边的空屋子里，若有什么需要只管与她提出便是。那孩子性格有些内向，平日里你们也可以多与她聊聊。”将那两只小瓶妥善收好，瓦山对楚然和善说道， “没问题。”楚然手捧着盛放断剑、矿石与苍狼利爪的包裹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与瓦山与顾铁牛说道：“对了，那白沉香木我是真心喜欢，村里若有多余的，可否......” “没问题，回头我便让铁牛将各家各户的白木嘎达收集起来一并送到楚小友那里。”瓦山拍了拍顾铁牛的肩膀，开口与楚然说道。 “要是村里的白木嘎达不够，等明日里我们出村打猎的时候再替小哥你寻一些回来。” 顾铁牛锤了锤自己的胸口欢喜说道。 现如今的他便已经抵达铁骨境巅峰，这位楚小兄弟拿出来的两瓶炼体宝药正是他最最需要的东西，所以顾铁牛才会如此对楚然亲近坦诚。 “明日出村打猎？可这山雾......” 听到壮若黑熊的顾铁牛所说的话，楚然不由微微愣住。 “明日里的山雾会淡上不少，虽然不会完全消失，但也不妨碍我等寻踪觅迹。”顾铁牛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解释说道。 “那便劳烦铁牛兄费心。” 楚然自然不会拒绝顾铁牛的好意，随后便与村长瓦山告辞，提着包裹回到自己落脚的木屋中去。 顾铁牛负责送楚然离去，小屋之内便又只剩下瓦山一人。 从枣木矮桌底下扯出来烟草盒子，老人捻开那叠裁剪整齐的藤叶取出一张，替自己卷了一支沉香山脉特色的藤叶卷烟。 点燃卷烟抽了一口，老人转头望向窗外依旧浓郁的大雾，那双浑浊眸子内里悬着些许安心与疑惑。 有那三位客人在，瓦村想必不会受到那支窃香人队伍的骚扰。 可是那三位客人又为何会来到瓦村之中落脚住下呢？ 淡淡疑惑伴随着老人吐出的烟雾一同袅袅攀升，最终消散不见踪影。 ...... ......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里有咱们忙的。” 望着屋外两名下属，郁朱丹浅浅一笑开口说道。 “是，郁大人。” 两位同样穿着黛青衣装的斗篷男子齐声应道，其中一人忽然瞧见返回临近木屋的楚然与一路护送的顾铁牛，不觉皱了皱眉轻声询问郁朱丹道：“大人，那少年......” “无妨，待会我便过去打声招呼。” 郁朱丹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王九与胡英闻言也不再多问，微微欠身过后返回村子分配给自己的那间屋子，为明日里的入山搜查早做准备。 抬手将一缕垂落秀发别过耳后，郁朱丹探手一点前方潮湿冷雾，便见一面小巧雾镜凝结在女子面前。 照了照镜子确保仪容整洁，郁朱丹随手将小巧雾镜丢掉，迈开脚步向着楚然等人所在的木屋走去。 “成，那我先走了！” 顾铁牛正站在门口与楚然挥手告别，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 回头一看，黝黑青年不觉下意识吞了口口水，望着走近身前的郁朱丹有些手足无措。 “我来与这位小楚公子闲聊几句，毕竟接下来大家可是要做好几天邻居的。” 郁朱丹对着顾铁牛与楚然浅浅一笑，顾铁牛只觉得心口一紧，赶紧说道：“那姐姐你们先聊！” 话音落下，顾铁牛便逃也似的飞奔离开。 黝黑青年感觉那貌若天仙的漂亮姐姐若是再对自己笑上几次，他这颗心脏都得激动的爆炸开来...... “所以小楚公子当下可有空闲？” 郁朱丹望着门前少年笑吟吟问道。 “自然。” 楚然也没有拒绝郁朱丹的理由，领着这位黛衣女子转身进入木屋。 瓦村分配给楚然的这间空闲屋子占地最大，内里除去主厅之外还分有东西厢房。 带着郁朱丹来到东厢房内，屋里几位姑娘齐齐起身望来，其中还包括先前替郁朱丹带路的那位洛蓝姑娘。 “还挺热闹的嘛。”郁朱丹笑着望向屋内众女，开口与尚未见过面的姜紫跟糜小小自我介绍道：“我叫郁朱丹，与另外两名同伴一起暂时住在临近小屋。” “姜紫。” “郁姐姐好，我叫糜小小！” 两位少女先后自我介绍，楚然则是从西厢房内扯了两张椅子过来，与郁朱丹一起坐下。 “那这位是......” 目光移向土炕之上的那道身影，郁朱丹开口询问身旁楚然道。 便见一名身着麻布衣裳的昏迷女子半躺半靠在被垛之上，脱掉鞋袜蹲在炕上的糜小小伸手扶着女子肩头，而偏腿坐在炕沿边上的洛蓝则是手捧一碗老参鸡汤，慢慢喂昏迷女子一点点喝下。 “我们也不认识。” 楚然的回答显然有些出乎郁朱丹的意料。 “我们仨迷失在山雾里的时候偶然遇见这位姑娘，将她救起后继续兜兜转转，误打误撞才寻到了瓦村这里。” 郁朱丹跟洛蓝听闻此言也都有些惊讶。 这么说来，那这位昏迷姑娘的运气还真是有够好的。若非被楚然等人撞上，恐怕就真要悄无声息死在这场浓密山雾之中了。 起身上前摸了摸昏迷女子的脉门，郁朱丹也不由微微皱眉。 这位姑娘身体亏空极其严重，也不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沦落到如此下场。 莫非她与那人的失踪也有关联...... 郁朱丹美眸深处闪过一丝精芒，旋即从怀中取出一只水晶小瓶递给还在喂汤的洛蓝。 “这位姑娘元气大伤、根本亏空，若是像这般慢慢调养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醒转。我这里正好有一枚‘补气养神丸’，服下之后估计三五日内她就能醒来。” 村长早前交代过洛蓝，说这位郁朱丹郁姑娘的话语完全值得信任，所以麻花辫少女不疑有他伸手接过水晶瓶子，取出内里那颗朱红药丸喂昏迷女子吞服下去。 坐在楚然另一边的姜紫则是在洛蓝打开瓶子取出药丸的时候微微挑眉，转头与郁朱丹开口说道：“当真是破费了。” 从那药丸沁人心脾的馥郁丹香之中便可得知，这一粒“补气养神丸”绝对价值不菲。 而在服下药丸之后，土炕之上昏迷女子的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多出一丝红晕，不再是堪比霜雪的渗人惨白。 “那我便替这位姑娘先行谢过郁姐姐。”楚然双手抱拳，对着郁朱丹欠身说道。 早前遇见这姑娘的时候，楚然也喂她服下保命丹药，只不过虽能够吊住此人的一口气息，却都不像这“补气养神丸”这般立竿见影。 “无妨，毕竟相见便是缘分。”郁朱丹柔声笑道，旋即将目光从那昏迷女子身上转移回，再度望向了身旁这位丰神秀朗的英俊少年。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十章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转头望向身边的俊朗少年，郁朱丹开口笑道：“先前听闻小楚公子似乎很喜欢那白沉香木，不知其中可否有什么缘由？” 郁朱丹这一次竟是不再遮掩，直接开口问询楚然最为惹人生疑的这一举动。 一双美眸直视着楚然双眼，似乎想要看穿少年到底在隐瞒潜藏着什么。 若无特殊理由，你又为何会在村子里大规模收集只能用来引火烧饭的无用白木？ “倒也没什么原因。”楚然回望那一双带有着审视意味的美人眸子，坦诚笑道：“就是单纯喜欢这白沉香木自带的清幽香气。” 掏出那块得自村长家的白灰枯木，楚然用指甲剋下一小片木渣递给身旁的黛衣女子。 “郁姐姐不妨也嗅一嗅，这白沉香木味道虽淡，却也别有一番雅致韵味。” 瞧着少年的真诚微笑，郁朱丹犹豫一瞬，还是伸手接过那块薄薄木片。 自己有着修为护体，倒也不怕这少年在木片之上做什么手脚，悄悄混进什么“迷情散”、“欲火烧”之类的幻情迷药...... 接过木片靠近琼鼻，郁朱丹缓缓呼吸，果然嗅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清幽香气。 这味道虽然好闻，可终究太过稀薄，但凡有什么其他气味掺入，都会将白木沉香本身的香气彻底掩盖。 如若不然，瓦村村民也不会那般嫌弃白木嘎达，都不愿将其称之为“沉香木”。 细细品味过那一丝淡淡清香之后，郁朱丹十分确定白木沉香的确没有什么特殊价值。若是将白木薄片稍稍挪开，那股子清幽淡香便立刻消失无踪，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确实好闻，可终究太过淡薄，而且倏忽即逝。”将白木沉香递还给楚然，郁朱丹对着少年摇头说道。 “有些东西倒也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更何况曾经拥有，也未见得比不过天长地久。” 笑着接过白木沉香，楚然对着郁朱丹轻声说道，目光却是柔情似水的洒落向另一旁的那道倩影。 一旁的姜紫抬起皓月星眸，似是娇嗔似是羞涩地瞪了楚然一眼，从少年手中抢走那块白灰枯木双手捧在怀中。 土炕上的糜小小依旧听不懂自家少爷那些弯弯绕的大道理，此刻正忙着扶昏迷大姐姐躺回被窝。 倒是炕沿上的洛蓝听过之后双颊瞬间腾起红霞，一双湿润眸子却又忍不住偷偷瞄了过去。 都说出那般羞煞人的话语，这位俊俏楚公子怎么脸都不红！ 这次终于轮到郁朱丹哑然失笑。 这小子竟是借着收集白沉香木的名义在泡妞！ 现如今的少年情爱套路也未免太深了些...... 只不过眼前这对少年少女瞧着倒也般配。少年潇洒俊美玉树临风，言语之中处处透漏痴情与真心，借助白沉香木委婉而又不失大胆的示爱还颇为浪漫。至于那位姜紫少女嘛...... 美人胚子似乎都已经不够形容那位努力保持平淡表情，却掩饰不住眸光动摇的娇俏少女。 “小楚公子还真是会讨女子欢心呀。”郁朱丹笑着打趣少年说道。 “若以真心换欢心，那便也已经足够了。” 转头望向黛衣女子，楚然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唔，这小家伙...... 听过此话，又瞧见楚然的温柔笑颜，就连郁朱丹都不由微微失神，那颗芳心不经意间漏跳几拍。 而在楚然身后，姜紫眼中的娇羞神色不由一滞。 楚郎这家伙还真是...... 两位女子在心底生出的念头虽各不同，却也都与坐在中间的楚然脱不开干系。 “我，我就先回去了！” 一道女子声音忽然将众人目光引去，便见洛蓝脸上的红霞已经蔓延至脖颈，再听不得心动情话的女子咬唇羞道，旋即逃也似的跑回到自己那间小木屋中。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借着洛蓝的离开，郁朱丹也顺势起身与三位小家伙告辞。 这一趟过来倒还是很有收获。其一是遇见那位昏迷女子，在她的身上可能有自己需要的线索。其二则是可以排除楚然一行人的大半嫌疑，这些小家伙们与那些窃香人队伍实在是没什么联系。 至于最后嘛......挥手告别楚然三人的郁朱丹离开小屋迈入冷雾，口中却重复念叨着一句话语。 “若以真心换欢心？啧啧啧，你小子还知道以退为进的呀......” 郁朱丹穿过薄雾走回自己那间小屋门前，脸上的笑容却仍未消失。 “当真是有趣至极的小家伙。” ...... ...... 送走那位郁朱丹之后，楚然终于长出一口气，抬手揉着脸颊重新回到东厢房内。 “终于给这位糊弄过去了，接下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坐回到椅上的楚然开口说道，那张白皙俊脸上哪还有此前的诚恳深情？ “糊弄？糊弄啥呀？”坐在炕沿上晃荡着两只白皙小脚丫的糜小小疑惑问道。 “糊弄你呀，傻丫头。”楚然望着一脸懵懂的糜小小不禁开心笑道。 倘若天底下的人都跟自家侍女一样心思单纯，那他也不用劳心劳力劳神去演先前那么一出戏了。 “小小才不傻哩！”糜小小当即鼓起腮帮小声抗议，却被走上前来的楚然捧起脸蛋揉来揉去，最终被自家少爷逗得咯咯直笑，那丁点大的别扭早就烟消云散不见踪影。 “今晚就辛苦小小你照顾这位不知名姑娘了。” 哄好小丫头后，楚然把糜小小塞进一旁暖好的被窝里，与她轻声叮嘱道。 “包在小小身上！”糜小小一拍胸脯保证说道，旋即又想起来什么，从手腕上将一只朱红镯子褪了下来递给自家少爷。 “对了，还有这个！” 不等楚然抬手接过，那只朱红镯子忽然从中断开，宛若活过来一般飞快盘游回到糜小小的手腕之上。 定睛再看，少女白皙腕上的那是什么手镯？分明是一只通体赤红的小巧火蛇！ “别，别别靠近我！让姜丫头过来！” 火蛇躲在糜小小的手腕之上，抬起头颅对着楚然惊声叫道。 “小红你怎么还这么害怕少爷，少爷他又不会吃了你。” 望着瑟缩在自己腕上的赤火小蛇，趴在被窝里的糜小小抬起另一只手，撑着脸颊开口说道。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十一章 火蛇炼香，可餐秀色 “少爷他又不会吃了你。” 支起下巴，糜小小望着腕上惊慌不安的赤火小蛇纳闷说道。 不会吃了我？是差点彻底吃干抹净了我才对！ 火蛇瑟缩着脑袋躲在糜小小腕上，看向楚然停在半空的那只大手，一双金色蛇瞳内里满是恐惧与后怕。 先前火蛇曾经趁机偷偷潜入过楚然体内欲行不轨，却不了赔了夫人又折兵，一身神运道行被少年体内那道古怪法门吞噬炼化，最后仅剩下丁点神念逃出生天，回归糜小小手腕上之后便被迫陷入沉睡之中。 直到众人一路游历到定安郡的时候，赤火小蛇才从长眠中苏醒，第一眼瞧见少年的时候又差点再度昏死过去。 即便从落魄之前开始算起，火蛇漫长的生涯阅历中都从未曾见过楚然这般邪门的存在，其体内的那道练气法诀仿佛能够吞噬万物，就连神运神力一并炼化吸收！ 虽然之后的旅途当中，火蛇也重新习惯了与这尊怪物的日常相处，但它还是极度抗拒同楚然之间的直接接触。 就算今晚它需要暂时离开主人，也决计不要附到那家伙身上。 天知道这家伙体内的古怪法门会不会再次自主运转，将自己彻底吃干抹净！ 一旁的姜紫则是笑眯眯走上前来，递出右手伸向火蛇。 “自作自受的滋味如何？” 一道声音直接在火蛇意识之中响起。 “哼！” 赤火小蛇冷哼一声，却还是顺着姜紫的手指攀上少女皓腕。 自知理亏的火蛇现如今也只能任由姜丫头冷嘲热讽，毕竟这家伙似乎知道了自己之所以身受重创昏迷不醒，乃是因为偷偷潜入楚然体内的缘故。 “你若再敢对楚郎生出什么歪念头，无需小小动手，我便先斩了你。”当初的姜紫便是如此与刚刚苏醒的火蛇传音警告，而赤火小蛇也不想再自寻死路，去主动招惹楚然那怪物。 一人一蛇之间就此达成古怪默契，而楚然与糜小小则对这些毫无觉察。 抽出一张金纸朱符压在糜小小的枕头底下，楚然替糜小小掖好被角，道了声晚安过后便吹灭房内油灯，与姜紫一齐退出厢房。 往两边灶台内里各添了一把劈柴，楚然这才带着身后的姜紫与火蛇走进西厢房内。 “快把楚小子搞来的那块白沉香木给我看看。”一进屋子，赤火小蛇便抬头催促姜紫说道。 虽然心里对楚然怕的不行，但火蛇还是坚持嘴硬，言语上从不落下风半点。 早已经习惯了火蛇那副傲娇姿态的楚然只是嘿嘿一笑，而后便搓了搓手满怀期待的望着少女腕上火蛇与手中白木。 “果然没错，确实是正品。” 吐了吐蛇信盯着面前那块白灰枯木，小蛇的一双金色瞳眸内里浮现出满意深色。 “你当真能把这白沉香木火炼成香？”盘腿坐在土炕另一头，楚然好奇又期待的开口问道。 “楚小子，你是在质疑本神的通天威能？”斜了一眼对面的楚然，火蛇冷哼一声过后吩咐姜紫说道：“姜丫头，催动术法将此物悬浮在空，切不可与周遭物品相碰。” 姜紫也不多言，抬手催发灵力，控制着那一截灰白枯木漂浮起来。同时又一指点出，在这间西厢房内布下隔绝禁制阻断任何气息外泄。 因为接下来赤火小蛇便是要施展神灵手段来化腐朽为神奇，将这段毫无价值的白灰枯木火炼成香。 自少女腕上直起身子，赤火小蛇鳞甲之间开始逐渐亮起灿烂金色，那一双黄金蛇瞳内蕴的神威也愈发令人感到窒息。 “天威煌煌，降火焚世。神威滔滔，启焰燃源。” 宏大神音自楚然与姜紫脑海中直接响起。火蛇张开嘴巴，一点飘摇光亮自其口中飞出，落在半空中的那截白灰枯木之上。 周身金光重新暗淡下去的火蛇眼中精芒不减，口吐敕令沉声喝道： “火炼！” 便见那一点光亮迅速化散成虚无光焰，将整块白木包裹在内剧烈燃烧。 抱膝坐在火蛇身后的姜紫仔细望着无声燃烧的白木光焰，似是在剖析解构火蛇神法的构成与原理。 而对面的楚然更是心无旁骛的紧盯火中沉香，期待之情已经溢于言表。 自己等人之所以会在大雾之中改变路线寻找山中村落，为的便是这毫无价值、无人重视的白木沉香！ 在郁朱丹面前展现的一幕自然也都是逢场作戏，为的就是打消那位郁姐姐与瓦村众人的怀疑，也方便楚然正大光明收集村中余存的白沉香木。 不过须臾片刻过后，悬浮在半空中的焰团不再翻滚升腾，火蛇眸中一亮，开口与楚然跟姜紫说道：“成了！” 待到火蛇张口吸回虚无光焰，一截半寸长的纤细灰条坠落掉下，被早有准备的姜紫抬手接住。 一口吞下炼香神焰，赤火小蛇就好似吃下了什么大补之物一般，周身鳞甲之上许多细微裂缝再度得到修补。 “这东西便是‘炼神香’，也就是你们人族修士们常说的‘无尘香’。”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赤火小蛇望着姜紫掌心的那一小截灰条得意说道。 “还真成了！”亲眼见证那一截白木炼化成灰香的全过程，楚然此刻不由两眼放光，准备上前瞧一瞧那传说中的“无尘仙香”。 “别过来！”瞧见楚然准备靠近，火蛇连忙大声喊道，生怕这家伙一个不注意再碰到自己。 借助炼香好不容易才积攒出的一丝力量绝对不能让这家伙再度吸走！ “楚郎别过来。”一旁的姜紫也笑着开口阻止少年，令楚然只能郁闷的挠头坐在原地。 “我取香过来便是。”对着手上松了口气的火蛇嫣然一笑，姜紫手捧灰香站起身来，迈步朝着由悲转喜的楚然走去。 “姜丫头你又算计本神！”眼见楚然离着自己越来越近，赤火小蛇怒吼一声飞离姜紫皓腕，穿透那一层隔绝禁止向着东厢房逃去，重新回到呼呼大睡的糜小小腕上化成一支火玉镯子。 望着落荒而逃的火蛇，楚然不由得抓了抓脑袋，仰头望向走过来的姜紫道：“小红它就这么怕我吗？” “谁知道呢。”姜紫勾唇笑道，走到楚然对面坐了下来。 “你再这么捉弄小红的话，万一它一生气不帮着咱们炼香可咋办。” 接过姜紫递来的那一截短香，楚然有些担忧的说道。 “不会，驱动神焰焚木炼香对于那家伙自身也有不小好处，不然它也不会那般热心肠劝说咱们入山寻香。或许那桧木沉香都没这白木对它裨益更多。” 姜紫笑着说道，似乎早已看穿赤火小蛇心中那点小九九。 “我是真没想到，小红当真能够变废为宝，将那白木沉香炼化为无尘仙香。” 小心翼翼的捻起那一截纤细灰香，楚然的嘴角已经压不住勾起弧度。 别看手中这截灰香虽短，却也能让无数修士为之大打出手、生死相搏。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这等大幅度提高修士练气效率，甚至能凭空增加三成破境概率的仙家奇物。 “那家伙根源古老，光是漫长岁月积累下的经历见闻都堪称无价。楚郎你可得多多压榨压榨小红，毕竟它现在可是怕你怕得不得了。” 姜紫抿唇笑道，丝毫不介意把赤火小蛇往火坑里推。 毕竟赤火小蛇可是口口声声自称火焰神明，那你不进火坑谁进火坑！ 楚然嘿嘿一笑，旋即又将目光落回到手中灰香之上。 “这等好东西可得妥善收好，需不需要什么特质器具来盛装？”楚然开口询问姜紫道。 “楚郎不打算今晚就将这截无尘香用掉么？”少年身旁的姜紫不觉有些诧异的问道。 “这等仙家奇物可不能浪费在我这灵感菜鸟身上。”楚然摇了摇头说道：“这东西是给你，以及小小日后准备的。” 小小那丫头虽说现如今还未定下修行方向，可有备无患总归是好事。 至于姜紫嘛......楚然转头望向闻言怔住的白衣少女。 “这一路上你也够辛苦的。别的东西或许你都用不上，这无尘香总归是能帮你更加顺利的破境晋级。” 望着愕然少女，楚然嘿嘿笑着说道。 一路走来，姜紫诚然也没少对楚然恶作剧。但无可否认的是少女为他带来的帮助要远远超越那些麻烦捉弄百倍千倍。 虽说姜紫不过是因为喜欢自己而自愿如此，可他楚然却也不是那种能够心安理得白嫖他人的家伙。 所以当楚然听到赤火小蛇提及白木沉香与无尘仙香的事之后，少年便已经在心中开始一遍又一遍预演完善各种说辞，所以才能在村长瓦山与郁朱丹面前表演的浑然天成、滴水不漏。 按照楚然粗略估算，若能将整座瓦村内的白木沉香全部收集到手的话，拜托赤火小蛇凝练出两根无尘仙香应该不成问题，正好分给姜紫与小小一人一根。 姜紫低垂眼帘，遮掩住眸底的情绪波动，伸手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只白玉盒子。 “将那无尘香放在这里即可。” 楚然点头照做，小心翼翼的将那截短香放入玉盒，又贴上姜紫递来的符箓封条以防仙香挥发。直到姜紫将那玉盒收起，楚然脸上的笑意还未消散半分。 “还真是应了那位郁姐姐的话。”望着面前开心傻笑的少年，姜紫抿了抿唇，轻声开口说道。 “哈？”楚然有些疑惑的望向少女，不知姜紫这番话语是什么意思。 “你还真是会讨女子欢心。” 一双宛若烟波的湿润眸子望了过来，令还在傻乐的楚然一下子笑容僵住。 “礼尚往来嘛......” 楚然咽了口唾沫干笑说道，忽然有些害怕这姑娘望向自己的目光。 自打离开云荒郡黑水城后，姜紫也并非一次两次强占过自己便宜，可那时候的少女眼神可都不像现如今这般择人而噬...... 双手并着膝盖向前压近，此刻的姜紫就好似一头危险的母豹，正在向着无路可逃的猎物一步步逼来。 “别闹别闹！”楚然抬手拦在身前负隅顽抗道。 “若是在这么放任下去，天知道楚郎还要凭借这副美貌与花言巧语迷惑多少女子。” 捉住楚然挡在身前的双手，姜紫似是随意调笑，眸中却蓄满了警戒危机感。 “哪有啊......等等，美貌？”楚然刚想反驳，却突然反应过来有些不对。 若说自己这副皮囊英俊帅气楚然不会否认，可用“美貌”来形容多少是有些过分了嗷！ “在我眼中，你便是可餐秀色。”突破防线，姜紫将脑袋倚靠在少年肩头，咬着耳朵轻声呢喃道： “楚郎，紫儿饿了。” “饿了就多喝热水！” 一指点在身后墙壁之上，楚然不惜动用法力牵引气机外放，悄然间将笼罩在小屋内里的那道隔绝禁止崩碎开来。 若是再让这丫头继续疯下去，真不知道她能做出什么事来！ 没了隔绝法阵的遮掩，姜紫眸中燃烧的情火终于消散些许。 “又让楚郎你逃过一劫了呢。” 少女娇声笑道，心里则是盘算着下一次构筑隔绝阵法定要做的再结实牢靠一些。 “别总开这些少儿不宜的玩笑，咱们都还小。”被姜紫娇躯压在身下，楚然满脸无奈的与少女说道。 “那多大才算大呢？”并肘趴在楚然胸口，姜紫望着少年眼眸笑着问道。 “不是早与你说过，怎么着都得十八......” 话未说完，楚然的嘴巴便被一双湿润唇瓣封住。 良久过后姜紫才满意起身，对着身下憋得脸色铁青的少年轻声笑道：“那在楚郎长大之前，紫儿便先收些利息啦。” 少女美眸眯起眉眼弯弯，似是为窗外黯淡雾夜增挂上两轮粲然月牙。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十二章 游猎与失踪与起势 天色欲晓，晨雾昏暗。 一阵窸窣声响自屋外响起，将合眼浅眠的楚然吵醒。 少年披了一件外衣推门而出，正瞧见屋外一道魁梧黑影在忙碌搬运着什么。 “铁牛哥？” 楚然开口轻呼，却吓得顾铁牛浑身一机灵，转头发现是楚小兄弟后才拍拍胸口长出口气。 “还是把你吵起来了呀。”顾铁牛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而其脚边停放着一辆小推车，车上横七竖八堆放着不少白灰枯木。 “我寻思出猎前先把白木嘎达给你送来。”憨厚青年嘿嘿一笑，旋即继续将推车上的白木抱下来整齐堆放在楚然小屋门外。 “辛苦铁牛哥了。”瞧见眼前顾铁牛的忙碌身影，楚然不由心中一暖，走上前去帮着一起捡拾白木。 “这有啥子辛苦的，我连感谢楚小兄弟都来不及呢。”顾铁牛咧嘴一笑，黝黑的肤色更衬得那口白牙很是亮眼。 “你交给村长的‘沸血散’与‘破气丸’中就有我的一份，村长他老人家说等这次游猎回来后就亲自盯着我们几个浸泡药浴突破气血境界！”顾铁牛脸上的笑意并未掩饰分毫，就好似得了新衣糖果的稚童一般满心欢喜。 “那我便先行预祝铁牛哥突破成功。”楚然将最后那段白木从推车上取下，笑着祝贺顾铁牛说道。 “借你吉言啦。”顾铁牛重重点头，而后推着车子转身走入雾中：“我得赶紧去猎头那边集合了，你也快回去补补觉吧！” 今晨的山雾似乎是要比昨日淡薄三分，推车而走的青年离开十数步后，身影才彻底被雾气吞没消失不见。 对着那道匆匆离去的背影挥了挥手，楚然发觉自己还真挺喜欢这瓦村之内的淳朴民风。 转身开始将白木柴堆转移到屋内，楚然的动作虽快，可却悄无声息，好似幽灵一般穿行游走在小屋内外。 瓦村之中存有的白木数量竟然如此之多，还真是有些超乎少年的意料。 将白沉香木收拾妥当过后，楚然在关门前瞧了一眼屋外。 几幢临近木屋的轮廓在雾中依稀可见，只不过除去少女洛蓝的那间小屋已经掌灯之外，其余依旧与四周围雾色一般昏沉。 如此雾中自然不好练拳走桩，楚然便在灶台之间站定身形，开始了今日份的晨间练习。 ...... ...... “大人，瓦村猎队已经离开村子，前往山中开展游猎。” 一间昏暗木屋内里，两道身影半跪在地，恭声与面前椅子上的那道魅影开口汇报。 “今日里你二人结伴一组，搜索瓦村周边十里范围内的线索，绝不可漏查任何蛛丝马迹。村子这边我来调查。” 郁朱丹对着王九与胡英吩咐说道，又从袖中摸出两道黄纸符箓交给二人。 “沉香山脉的地气山雾能够大幅度削弱修士神念的探查范围，所以一旦涉险立刻撤退，激发符箓唤我前去。” “是。” 王九接过那黄纸符箓放回怀中，胡英则是将其纳入袖中。 “去吧，一切小心为上。” 郁朱丹摆了摆手，面前那两道身影沉声应下，而后起身离开小屋，身形一晃没入寒雾之中。 “我倒要看看，一位朝廷钦点的七品沉香巡猎使，一尊堂堂淬魂境武夫，究竟是怎么在这山中凭空失踪音讯全无的。” 转头望向窗外朦胧雾色，黛衣女子自语低声道。 ...... ...... 先是在不调动内息气机的情况下单凭筋骨气血习练三遍太极，收势过后楚然再次深深呼吸，准备全力以赴再去行走那第一式起势。 一气行走小天地，如火中取栗，如逆水行舟。微若游丝，顽强不断。 筋骨齐鸣气血沸，心跳擂鼓汗如雨。 在内息崩断与肉身力竭之前，楚然终于完成了这一式起势拳架。 少年的双脚已经陷入土地半寸，在小屋地面印下清晰足迹。 平复内息收敛拳意，楚然张口吐出一缕炽烈白雾，重新换上一口新气。 大颗汗珠裹挟着高温热量从体表肌肤沁出，若是此刻楚然走出小屋迈入冷雾之中，恐怕整个人都会变得“仙气飘飘”，被汗雾蒸汽所笼罩。 经历过云荒郡、长平郡与定安郡的三地游历，再加上日更不辍的肉身打熬，楚然现如今已经能够勉强支撑内息行走完第一招太极起势，由此可见少年的内息气机与肉身都有长足进步。 而相比较肉身体魄的快速精进，楚然的练气修行进展就很中规中矩，一个半月下来也才堪堪抵达灵感后期，与那些十来天内便突破灵感、迈入先天的炼气天才相去甚远。 现如今楚然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十分简单，那便是尽快凝练气血、壮大内息，争取早日抵达气血境后期境界，并且顺道突破灵感进阶先天。 毕竟唯有自己的实力修为不断提升，方能在接下来的旅途中更加从容的面对各类突发意外。 用鞋底抹平留在地面上的脚印，少年回房取了套洁净衣衫，拎着空桶便出门离开，走向屋后的那处水井。 ...... ...... 正准备打水烧饭的洛蓝忽听到身后有脚步传来，连忙转头望去，却见原来是楚然从雾中走来。 “楚公子好......” 洛蓝鼓足勇气，主动开口与楚然打招呼道。 “早啊，洛蓝姐。” 楚然温声笑道点头回应。 待到少年走近，洛蓝这才发现楚然的衣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打湿浸透，一身中衣紧贴在身上，竟是隐约勾勒出上身肌肉的轮廓曲线。 没想到这位楚公子看上去文质彬彬温婉如玉，这身材却也如此结实精壮......看着看着，洛蓝便不由有些微微出神。 一抹绯红又从少女脸颊上泛起，好在有着晨雾掩护，并未被走到井边的楚然注意到。 （唔......我这是在看什么呀！） 后知后觉的少女忽然惊觉过来，暗暗埋怨自己不知羞后赶紧拎起水桶离开，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站住，与井边打水的楚然开口说道：“楚公子，早饭在辰时备好。” “好的。”楚然点头应道，而后目送落荒而逃的散发少女冲入雾中。 原来这位洛蓝姐姐没扎起辫子的时候是这副模样啊...... 楚然笑着摇了摇头，将水桶汲满之后重新拎起来，寻了一处无人角落冲洗身子更换新衣。 只不过口中哼着小曲、享受晨练过后的冲凉的楚然并未发觉，自己特地寻觅的这处僻静之处上方，有一枚浅灰小球悬浮隐藏在山雾之中。 一间木屋之内，催动法器监察整座瓦村的郁朱丹眉头微挑，望了一眼画中少年开口点评道： “啧啧啧，如此扎实雄浑的气血根基，就算是放在京城都算得上少见呢。”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十三章 意外 遮天蔽日的大雾笼罩山野密林，虽说比起前一日稀薄不少，可能见度却也不超过三丈开外。 十一月的冷风搅动寒雾，再度吹落几片结霜枯叶，似要冻煞凋零天地万物。 歪头抖掉坠在皮帽之上的那片落叶，顾铁牛小心翼翼拨开挡在面前的枯树枝条，口鼻呼出的哈气混合山雾已经将那两条浓眉染成霜白。 全身上下都被厚实猎装裹紧的黝黑青年手持一柄乌铁长矛缓步前进，原本魁梧高大的身形也佝偻低下，尽可能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抵达的目标地点之后，顾铁牛这才停住脚步单膝跪地，躲藏在一蓬枯草背后开始静静等待。 作为瓦村猎队中的一员，顾铁牛可并非是什么初出茅庐的菜鸟，手中那杆铁矛可没少浸润滚烫兽血。 躲藏在枯树草丛后方，顾铁牛的目光紧紧锁定在视野尽头的迷雾边界，耐心等待着目标猎物出现的那一刹那。 “砰！” 一声沉闷响动自迷雾之中传来，旋即又一声凄厉兽吼再次搅动四方静寂，沉重的脚步声踏过霜冻大地，无头苍蝇一般在漫山寒雾中亡命冲锋。 一处又一处事先埋伏好的猎手们纷纷出手，将那头庞大山兽赶回到包围圈里。 刺鼻的血腥气味开始在雾中弥漫开来，而那伤兽的嘶吼声也愈发凄惨悲凉。 攥紧手中的冰冷铁矛，看不清迷雾深处的顾铁牛聚精会神侧耳倾听，从脚步与兽吼声中判断那家伙的前进方向。 忽听到凌乱蹄声向着自己这边冲来，顾铁牛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握住铁矛的五指愈发用力。 终于来了！ 黝黑少年绷紧的身体宛若一只蓄满力的大弓，右臂之上肌肉若块石隆起。 但见迷雾尽头一阵翻涌，一团巨大黑影跌撞着冲了出来，原来是一头三品境界的黑角驼鹿！ 鹿兽浑身上下扎满了箭矢刀枪，温热鹿血自其身后勾勒出鲜血小径。 巨鹿的右眼已经被一支黑羽箭射爆开来，而现如今顾铁牛的第一目标便是鹿兽仅剩下来的第二支眼睛。 一脚蹬地狠狠发力，蓄势已久的顾铁牛猛然间发难，身形暴起冲向黑毛驼鹿的同时全力投掷出手中精铁长矛，精准无比地扎爆巨鹿左眼。 反应已经十分迟钝的庞大鹿兽再次发出一声痛鸣，本能地躲避攻击来源方向，可奔逃速度却已经大不如前。 快步跟上这头彻底失去视觉的重伤鹿兽，顾铁牛也不盲目靠近，而是仰头高声大喊道：“得手！” 四方大雾之中顿时窜出来十数道黑影将双目失明、重伤缺血的驼鹿围在当中，其中一位身背铁弓的中年汉子手持猎刀贴身上前，硬生生抗住这畜生的前冲之势头。 四周围的精壮猎户纷纷出手，向着被猎头丁永成逼停的巨大鹿兽拔刀杀来。 这一场激烈围杀持续了盏茶功夫便已结束，由那位身手矫健的矮小青年符五叶斜刺里一刀捅入巨鹿心脏，彻底终结了这头巨兽的垂死挣扎。 “回收箭矢陷阱，准备撤退。” 长出一口气的丁永成从巨鹿体内拔出猎刀，擦了把额头汗水沉声说道。 “好。”其他汉子们应声后重返迷雾，唯有在围攻之时不慎被巨鹿蹬了一脚的顾铁牛蹲在原地，还在捂着屁股倒吸冷气。 “没伤到骨头吧。”取出一只蓄血皮囊开始将黑毛驼鹿体内剩余的兽血收集起来，丁永成瞧了一眼顾铁牛开口问道。 “得亏躲得快，不然就该跟刘三爷一样落下毛病了。”顾铁牛缓缓站起身来，龇牙咧嘴回答说道。 “应该说你小子躲得还不够快。”丁永成摇了摇头，旋即看向眼前这片狼藉战场。 “可惜这家伙太能闹腾，搞得鹿血喷洒得到处都是。”看着手中不过装了三分之一的血囊，丁永成摇了摇头叹气说道。“不过倒也足够你们几个药浴的分量了。” “等我们几个都迈入气血境界，丁叔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顾铁牛挤出一个笑脸与丁永成说道，旋即那两条浓眉便又打结在一起，不断嘶哈强忍屁股上传来的剧痛。 “什么人！” 一声惊怒吼声忽然自大雾北方传来，丁永成“噌”一下子站起身来将手中血囊丢给顾铁牛，抽出猎刀直奔声音传来的方向。 又有数位猎户自顾铁牛身旁掠过，齐齐支援向响起刀兵碰撞声的北方密林。 “撤！” 一声低沉沙哑的吼声再度响起，旋即山雾深处的打斗声戛然而止。 猎户小队随即快速回到了顾铁牛面前。 “浩叔！” 顾铁牛望着被丁永成搀扶走回的那位猎户空空荡荡的右臂，不由得惊怒喊道。 “五叶你带周浩先回去疗伤，剩下人将驼鹿带回，我来断后。” 将肩上那位面色苍白昏死过去的猎户汉子交给符五叶，丁永成的面上宛若凝结一层寒霜。 “窃香人？” 拄着铁矛站起身来，顾铁牛双目充血开口问向丁永成道。 “应该是。”丁永成摇了摇头寒声道：“而且对方队伍里有一位强大修士，老周的胳膊便是被那家伙用水刃斩断。” 数位猎户此刻已经将那头巨鹿尸身合力扛起，向着村子方向快步跑去。 负责殿后的丁永成跟顾铁牛则是将足迹鲜血痕迹尽数掩藏，随后一起遁入雾中快速离开。 ...... ...... “为何要拦我杀光那些卑贱山民？”荣晴玉双目之中冷光隐现，望着面前的赤膊汉子寒声质问。 方才若非这武连成拉住她的手臂，凭她凝神大圆满的强悍修为还不是随手斩杀那名不过铁骨境界的猎户汉子？ “我等是在隐秘行动，多一事自然不如少一事。”武连成有些头疼的解释说道。“万一出了人命，那些家伙只会成为我们搜寻言若雨的阻力。” “将那群蝼蚁尽数宰掉不就好了。”荣晴玉冷哼一声道。 “若是在这雾中走脱一两人，这边的消息闹大之后捅到那些山民大寨之中，惹来的祸事可不是你我二人能够摆平的。”武连成的耐心已经有些耗尽，与荣晴玉说话的语气也不再那么温和。 听到武连成此番话语过后，荣晴玉面色再变，伸手招来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冲着这位下属撒完胸中火气，荣晴玉重新展露笑容对着武连成温声笑道：“武教头所言极是，是晴玉太冲动了。” 那名吃了巴掌的黑衣男子一言不发低头沉默，身后的同伴全都噤若寒蝉，不敢抬头去瞧那位荣管事一眼。 自打被家族派来秘密追捕逃婚遁走的言若雨，荣晴玉的脾气可谓是一天更比一天差。 毕竟此前她在荣府内里过的可是养尊处优的奢靡生活，现如今却必须与抓捕小队一起餐风饮露卧雪眠霜，一张俏丽容颜都不知憔悴多少，自然会让本就脾气不好的荣晴玉愈发容易暴怒。 先前被那猎户汉子撞破踪迹之时，荣晴玉便是心中腾起一股子无名火焰，随手便是一道水刃术法想要将那山民猎户拦腰斩断。 “还请荣管事暂时忍耐一阵，窃香人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找到了那丫头留下的痕迹。”望着重新言笑晏晏的荣晴玉，武连成发觉自己是越来越讨厌这娘们了。 “此话当真！”听闻此言，荣晴玉的眼睛不由一亮娇笑说道：“想不到武教头还真能与那些窃香贼人们取得联系，彩云郡庞家的手段果然深不可测。” “互相利用罢了。”武连成淡淡开口说道，并未顺着荣晴玉的试探继续聊下去。 自讨了个没趣的荣晴玉也不恼怒，毕竟能有那死丫头的消息便再好不过了。 挥手招呼先前被自己扇了一巴掌的黑衣男子过来，荣晴玉抬手凝化出一只水珠敷在对方高肿的脸颊之上，笑吟吟望着对方问道：“疼不疼呀？” “不疼。”那黑衣男子低声回禀，任由荣晴玉伸手左右拨弄着自己的脸颊。 望了一眼那喜怒无常的荣晴玉过后，武连成不由叹了口气，迈步跃上一颗桧树警戒四方。 荣家竟然派了这么个疯婆娘过来抓捕言若雨，看来是根本不想让那丫头活着回到北原。 不过言若雨是死是活也与他无关。 毕竟他武连成与彩云庞家所盯上的就只有那块剑符罢了。 不过家族那边倒也真是胆大，竟然敢联系到那些被天霖朝廷下令通缉的窃香人来帮忙搜寻情报，当真是不取回剑符不罢休了。 若是没有那李家施压，恐怕前来追拿言若雨的可就不是自己，而是五品炼魄境高手。 只不过再想到那枚剑符背后牵连的那桩辛密，倒也值得家族如此涉险行事。 “真希望那丫头安安静静死在山里某处，也比落到荣晴玉这婆娘手中好过百倍千倍。”赤膊汉子望着眼前大雾叹了口气道。 ...... ...... 猎队负伤而归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楚然的耳中，当少年从罗兰口中听到无人伤亡的消息之后不由松了口气，旋即跟在麻花辫少女的身后一起前往顾铁牛家中探望黝黑青年。 而当洛蓝被楚然带走之后，门口的姜紫探手打出一道禁制法诀，将那处白木柴堆尽数包裹在内。 “走你！” 一旁的糜小小则是将腕上火玉镯子摘下，小手用力一挥便将小红砸向了白木柴堆。 赤火小蛇“哎呦”一声过后便被自家主人丢进那方隔绝结界，甩了甩晕乎乎的蛇头后望着眼前的白沉香木不由心中大喜，连忙喷吐神火光焰炼制无尘仙香，顺手又从中收获不少好处。 而当青衣小丫头拍着双手走回东厢房内，脱掉布鞋爬上火炕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身旁传来一道微弱声音。 “水......” “姜紫姐姐，这不知名姐姐醒过来了！” 都来不及穿上鞋子，糜小小只着棉袜“噔噔噔”跑回西厢房里对着姜紫大声喊了一句，而后又赶忙取来水瓢盛了井水，再撒丫子奔回东厢房内。 当姜紫快步赶到屋里的时候，小丫头已经手捧水瓢喂着那女子小口喝水。 这么快便醒来了么...... 走上前去帮忙扶起那虚弱女子，姜紫的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 她对于这位昏迷女子的判断与那位郁朱丹一般无二，都认为此人服下那枚“补气养神丸”后最快也要三天才能醒转过来，却没想到不过一天光景她便已经恢复了意识。 莫非是与这姑娘手中死死攥着的那枚剑符有关...... 姜紫眸光微敛不再多想，而是悄然传音外屋的赤火小蛇，抓紧炼化那些白沉香木后赶快回来。 “剑符，剑符在哪里......” 清洌井水湿润了言若雨的干燥喉咙，也将女子的混沌意识再度唤醒几分。 虽然从未松开过那枚剑符令牌片刻，可言若雨却还是下意识的惊惶开口喊道。 一旁的姜紫伸出手来按住这位女子胡乱挥舞的双臂，在她耳边轻声安慰说道：“不要怕，剑符在手里。” “在手里，在手里......” 听见耳中传来的声音，言若雨双手交叠捧在胸口死死抱住那枚剑符令牌，口中还在不断低语呢喃。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有剑符在手，出......” 未等处于混乱惊恐中的女子话音落下，姜紫便抢先一步探指点出，正中女子颈侧一处昏睡大穴，旋即将那枚即将激发的剑符令牌抄手夺下。 “我不想死。” 只来得及留下这么一句话语，言若雨便脑袋一歪，倒在糜小小的怀中再次沉沉睡去。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十四章 大围杀 楚然跟在洛蓝身后来到顾铁牛的家中，二人同黝黑青年的父母打过招呼之后便走进里屋，正好撞见同样来探病的瘦小青年符五叶，以及趴卧在火炕之上高高撅起屁股的顾铁牛。 瞧见两人进屋，正在嘲笑顾铁牛滑稽模样的符五叶终于安静下来，而憨厚青年则是惊讶于小楚公子竟然会亲自前来探病，连忙支使符五叶去搬几条木椅进来。 “顾大哥的伤势可否严重？”与洛蓝一同坐下之后，楚然关切的望向顾铁牛问道。 “皮外伤而已，挨了那黑毛畜生一脚，趴上几天就不碍事了。”顾铁牛挤出来个笑脸望向楚然。“只是周叔叔的胳膊就......”一想起周浩竟然被那群窃香人斩断一条胳膊，顾铁牛与符五叶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不加掩饰的将愤恨神情摆在脸上。 “万幸是没出人命。”伸手拍了拍符五叶的肩膀，楚然开口轻叹道。 “也对，周叔能活着回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过也不妨碍那群窃香人该死。”符五叶抬手揉了揉脸颊开口说道，而顾铁牛的脸色也好看了些许。 “周大叔那边我是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这里倒还剩下些跌打伤药。”从怀中取出一包上品金疮药来递给符五叶，楚然望着炕上的顾铁牛笑着说道。 这包药粉乃是他在定安郡的时候从虎口中救下一位江湖郎中后，那位郎中千恩万谢塞给他的。 只不过楚然的肉身体魄坚韧结实，再加上那堪称变态一般的自愈能力，也便导致这包金疮药一直没有用武之地，现如今赠与顾铁牛倒也算物尽其用。 “楚小兄弟......”听闻此言，顾铁牛不禁心头一暖，旋即想起来什么似的招呼符五叶道：“五叶，快去将我那件猎装取来。” 被好友当成跑腿使唤的符五叶白了一眼趴在炕上的病号，起身去取那件兽皮猎装。 “对对，就是左胸口袋里。找到那头黑角鹿之前我正好瞧见两块白木嘎达，就顺手带了回来。” 指挥着符五叶从猎装口袋里掏出来两截白灰枯木，顾铁牛冲着一旁的楚然呲牙笑道。 “多谢了。” 接过白木，楚然摸了摸鼻子对着二人开口说道。 “都是自家兄弟，谈什么谢不谢的！”黝黑汉子的那口白牙一如既往地引人注目。 又在顾铁牛房中闲聊一会，楚然与洛蓝便起身告辞，不再耽误黝黑青年涂药养伤。 回来路上，洛蓝似乎瞧出了楚然兴致不高，手中虽然紧握着那两截白木，可英俊脸庞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小楚公子不用担忧。”少女怯生生开口道：“受伤这种事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听到洛蓝的安慰，楚然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沉默，反倒惹得这位姑娘有些担心。 “村中猎队往常遇见窃香人的时候，对方也像这次一般直接动手发难么？” 神情恢复如常过后，楚然放慢脚步与身后洛蓝并肩而行，望着这位麻花辫大姐姐温声询问道。 “一般不会。”被楚然的目光瞧得有些脸红，洛蓝却还是努力提高音量回答说道：“因为我们在遇见窃香人的时候大多只是把对方赶出村子与猎场所在范围，那些家伙们在瞧见游猎队伍的时候也都会自觉退避，很少有主动袭击猎队的情况发生。” “只不过自那场大围猎过后，各大村寨的猎头都伤亡惨重，或许那些窃香人正是知道这些才如此嚣张的吧。”洛蓝轻叹一声补充说道。 “大围猎？”楚然好奇的开口问道。 “便是两个月前，沉香山脉各大村寨一同联手，组织精锐猎头集合起来围剿一头金睛兽王。”两人漫步在寒冷山雾之中，洛蓝为身旁的楚然解释说道。 “更早些时候，东边支脉的木罗村最先发觉那头兽王的踪迹，旋即禀报沉香主脉上的几座大村寨。为了防止此獠肆意妄为、袭杀村民猎户，那些大村寨的首领们共同决定，将所有村落猎头召集起来，组成一支精锐猎队围杀那头金睛兽。” “竟然会如此兴师动众，那头金睛兽究竟是何境界？”楚然不由开口问道。 “根据木罗村传来的情报，那是一头炼魄境界的五品兽王。”洛蓝轻声开口，却引得楚然倒吸一口凉气。 五品炼魄境......还真是万分棘手的家伙，怪不得需要沉香山脉各大聚落联合起来一同围杀。 “当时的队伍里有着足足三位炼魄境大猎头带队，那一次的围猎本应万无一失......”洛蓝的话语再度让楚然惊叹，这沉香山脉也无愧于占据半郡之地的广袤面积，竟然同样能寻出三位炼魄境强者。 只不过楚然也注意到了少女话语中那“本应”二字。 如无意外，那次的大围猎便要出现意外。 “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头金睛兽的真实修为乃是炼魄境巅峰，并且在与三位大猎头的生死搏杀中再度突破......” 光是复述此事，洛蓝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一股子寒意从脚底升腾而起扩散全身。 望着停步在原地脸色愈发苍白的洛蓝，楚然叹了口气走近前去，伸手覆住少女冰凉的手背。 被手上传来的那抹暖意从恐惧深渊中唤醒，洛蓝翻手握住楚然的手掌，下意识不想让那股温暖离开。 “洛蓝姐，不用勉强。” 楚然望着面前的麻花辫少女轻声说道。 “我没事。”用力攥紧少年的手掌，洛蓝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说道。 “那头金睛兽在大围杀中成功进阶六品劫煞境界，即便根基不稳身负伤势，却也绝非普通武夫可以阻拦。即便三位大猎头拼尽全力，也未能阻止那头金睛兽屠戮大半猎头撕开包围圈就此遁去。而我们瓦村的上一任猎头瓦天勇便在那一场战斗中不幸殒命。” 拉着洛蓝的手重新迈开脚步在雾气中前行，楚然开口询问少女道：“那一役后，朝廷难道没有插手进来么？” 洛蓝摇了摇头说道：“朝廷也曾提出派人进山，不过被几位长老与大首领们拒绝了。” “这是为何？”楚然有些不解的望向洛蓝。 “因为这是大山对它的子民们降下的考验，也唯有鲜血才能洗刷过去的耻辱。”麻花辫少女轻声说道，语气之中却无比坚定。 有些意外地望向身旁少女，楚然从她那张娇俏脸庞之上看到了一抹执着与坚持。 也或许正是这份继承自血脉之中的倔强与傲骨，才使得包括洛蓝在内的所有村民选择扎根驻守在这沉香山脉之中。 忽然停住脚步，楚然也拉住还在向前的洛蓝，以免少女迎面撞上木屋门扉。 “我们到了，洛蓝姐。” 望向身着蓝衣的麻花辫少女，楚然笑着提醒对方说道。 而至此才反应过来已经抵达自己屋前的洛蓝脸上立时间通红一片，哪还有方才说话时的坚毅神态？ 而当少女察觉到自己在一路上都紧紧拉着小楚公子的手的时候，娇俏脸蛋越发滚烫，赶紧松手冲进屋里，用木门掩住大半身体，透着门缝用细若蚊喃的声音与屋外楚然说道：“谢，谢谢你送我回来。” “应是我谢谢洛蓝姐带路才对。”楚然温和一笑，对着门缝后头那双娇羞怯眸摆了摆手，而后转身走向自己等人所住的那间木屋。 “晚安啦，洛蓝姐。” 望着那道走进浓雾的少年背影，脸颊烫红的洛蓝抬手揪住心口衣衫，咬着嘴唇嗫嚅说道：“晚安......” 只不过那微弱音量也唯有少女自己能够听到而已。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十五章 言若雨 将洛蓝送回去后，楚然便转身走回自己落脚的那间木屋。 听到屋门响动，糜小小便快步跑了出来，对着自家少爷兴奋说道：“少爷少爷，那不知名大姐姐醒过来了！” 听闻此言楚然眼前一亮，迈步走进东厢房内，却见那女子依旧昏迷沉睡。 “这不是还睡着呢么。”伸手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楚然望着一旁的姜紫轻声问道。 “她醒了之后胡言乱语又哭又闹，便被姜紫姐姐给打晕了过去。”糜小小抓住楚然的手掌，忽然靠近过去嗅了嗅鼻子。 “唔，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啊......” 不等糜小小说完，楚然便从怀中摸出两根白沉香木对着小丫头说道：“许是这东西的味道，小红在哪呢？” “你这小子，小红也是你能叫的！”糜小小腕上的火蛇抬头冷哼，不过望向那两截白沉香木的蛇瞳内里还是盛满了欣喜。 接过白木放在鼻尖闻了闻，糜小小只觉得这味道与自家少爷手上的香味并不相同，却也并未继续追问下去，开心地坐在椅子上将白木“投喂”给赤火小蛇。 “怎么回事？” 拍了拍手坐在火炕边沿，楚然望着那昏迷女子身边的姜紫轻声问道。 “小小说的大差不差，只不过这位姑娘在恐惧混乱中想要激发此物，便被我阻拦了下来。” 将手中那枚破旧剑符递给楚然，姜紫开口解释说道。 接过剑符，楚然翻来覆去也没能瞧出什么门道。 当初从那山路小径之上捡到这位昏迷女子的时候，她的手中便紧紧攥着这枚剑符令牌，想来此物对于她来说有着什么重大意义。 “这东西很危险么？”盯着掌心剑符，楚然询问姜紫道。 “若是让这姑娘激发成功，恐怕咱们今晚就得换个屋头睡觉了。”姜紫语气玩味地回答说道。 “那还是先替她保管一下吧。”楚然扯了扯嘴角，显然是没能料到这破旧令符竟有如此威能。 转头瞧了一眼喷吐神焰的赤火小蛇，姜紫笑着说道：“或许小红知道关于这东西的真正来历。” “若是本神没看错的话，那东西应该是某处秘地的钥匙。”一心二用的火蛇随口答道：“而且本神从那符令上瞧出了不止一道术法禁制，除了激发剑气术式之外，这东西应该还有其他用途。” “这么神奇的嘛？”一旁手捧火蛇的糜小小不由发出惊叹。 “更多的问题你们还是问那女娃子吧，反正楚小子也回来了，他对付女子最有一套了。”火蛇斜了一眼楚然嘿嘿笑道。 被莫名其妙泼了盆脏水，楚然眼皮一跳回望向姜紫，发觉这姑娘并没有生气后这才暗松口气。 “这姑娘明显是受了不轻的惊吓，估计再次醒来后依旧会哭闹挣扎。”姜紫轻笑一声对着楚然开口说道：“倒是需要楚郎多多费心。” 斗法厮杀这事她擅长，可安抚人心这种事情还得是让能言善道的楚然来才行。 “包在我身上。”楚然点了点头，而后看着姜紫往此女体内慢慢渡送灵气，将其再次唤醒。 ...... ...... 如潮黑暗再次退散离去，朦胧光亮自眼前浮现。 言若雨的意识终于恢复清醒，可下一瞬间追杀队伍的怒吼与那头狰狞巨兽的身形再度充斥满女子脑海，将她重新拉回到恐惧深渊之中。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出剑！挪移！剑符，我的剑符在哪里......” 嘶哑的哭喊声再度响起，面色苍白的女子手脚乱舞疯狂挣扎，口中颠三倒四念叨着混乱语句。 一旁的姜紫已经随时准备好再度出手，在这姑娘心力憔悴之前重新把她打晕过去。 而瞧见女子这副惊惧模样的楚然不由微微皱眉，知道这姑娘是被恐惧迷了心窍，几乎已经听不进去任何安慰话语。 他与姜紫自不可能继续放着这姑娘被恐慌惊惧蚕食心力神志，最后沦为疯癫痴傻之人。 楚然眼神变幻目光一凛，周身气势陡然间变得酷烈危险，吓得椅子上的糜小小“哎呦”一声，一把将刚刚炼完仙香的赤火小蛇搂进怀里。 就连一旁的姜紫也不由眉头轻挑，差异望着眼前气质大变的冷酷少年。 一步登上土炕，楚然横膝压住那两条死命蹬踢的白皙美腿，一手钳住言若雨的双臂抵在墙面，一手覆上女子修长鹅颈，五指微微用力，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扼回喉咙之中。 被突如其来的压迫感与窒息感裹覆住意识，喘不上来气的言若雨暂时脱离了恐惧深渊，那张遍布鼻涕眼泪的俏脸快速涨红起来，一双眸子眼看着便要向上翻白。 忽然间松开手掌，新鲜的空气再次倒灌入言若雨的肺里，女子胸口起伏震颤，剧烈咳簌声连串响起。 掐握脖颈的手掌化作轻柔抚摸，楚然暗暗催动灵力勾连内息，将体内气机外放出来，温柔地包裹住女子身躯，帮助她止住咳嗦、平复喘息。 “冷静下来，你不会死。” 直视着那双茫然回神的惊惶眸子，楚然淡淡说道，原本冰冷的气息再度化作暖阳大日一般温暖人心。 被楚然以非常手段从恐惧深渊里强行拖拽出来，言若雨此时此刻感受到一股无微不至的温暖将自己笼罩在内，自己耳中的追杀与兽吼声也终于被少年温和的话语所替代。 “我......不会死？” 瞧见此女终于从半疯之中恢复神志，重新变得可以沟通之后，一旁的姜紫终于松了口气。 而坐在椅子上的糜小小也送开了紧握赤红小蛇的双手。 自家少爷方才那副模样还怪吓人哩，只不过小小才没怕！ ...... ...... “我不会让你死。” 望着痴痴反问自己的茫然女子，楚然开口轻声说道，三两言间却将主语替换成了自己。 “我不会死......”眼中似乎就只剩下面前少年的身影，两行清泪再次打湿女子脸颊，却被少年抬手温柔擦去。 不再压制此女手脚，楚然继续抚摸着言若雨的脖颈，就好似在安抚一只害怕惊惧的小兽。 “不要怕，不要怕......”楚然低声呢喃，不断帮着无声哭泣的女子擦拭滚烫泪珠。 直至那一口内息与灵气法力即将耗尽，楚然这才解除气机外放，从姜紫的手中接过一张毯子披在女子肩头。 “现在冷静下来了么？”楚然望着泪眼婆娑的女子轻声问道。 “嗯......”抽了抽鼻子，女子带着哭腔轻轻点头。 “我叫楚然，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轻轻拍着对方后背，楚然笑着与恢复理智的女子开口问道。 “言若雨。” 女子抬起通红双眼，望着面前的俊美少年哽咽说道。 ...... ...... 望着面前与那言若雨顺利沟通的微笑少年，一旁的姜紫面上表情不变，心中却是泛起涟漪。 楚郎哄骗女子的手段还真是一套一套层出不穷，如今便让她又见识到了全新的一种。 先用死亡威胁与窒息感打断那言若雨自我陷落的恐惧泥沼，而后又恩威并施强行架起沟通桥梁，在唤回对方理智的同时，又悄然间将自身掌控者角色植入言若雨的潜意识里，让对方下意识对于自己产生一种心理依赖。 在这之后的谈话与沟通便会顺畅无比，处于这种状态下的言若雨几乎有问必答，再不对楚然有任何隐瞒。 并不知道“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姜紫瞧了瞧满脸和煦微笑的楚然，又望了望楚楚可怜的言若雨，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抬手捉住鬓角垂落的一缕发丝，在指间不断缠绕摩挲...... “这么说来，你本是彩云郡言家后裔，在与桧木郡荣家三少爷的婚礼前夕逃了出来，而后便被追捕部队一路赶到沉香山脉了，又遭遇到那头不知名凶兽了么......”楚然揉了揉下巴总结说道。 “那些人不是来捉我回去的，他们是要杀我灭口！”一说起那支追兵，言若雨的瞳孔不由再度放大，曾经的恐惧狂潮便要再度降临。 “无妨，有我在。”伸手抓住言若雨的肩头用力一晃，楚然再度将女子的思绪打断。 深呼吸一口气后冷静下来，言若雨再次开口哑声说道：“那些人根本不像是要留活口的样子，若非我有剑符......剑符，我的剑符！” 终于意识到手中剑符不见踪影的言若雨似是要重新陷入慌乱之中，却忽觉掌心多出了什么东西。 “你的剑符在这里。”楚然将那枚剑符令牌按在言若雨手心，却并未松开自己的手。 “但你要清楚一点，那便是我们并非威胁。”生怕这姑娘胡乱激发剑符令牌，楚然望着言若雨的眸子加重语气缓缓说道。 “我......我知道了。” 点头过后，言若雨只觉覆盖在自己手上的那只大手撤了回去，而那枚曾经数次救她于生死边缘的破旧剑符此刻正安静地躺在自己手心。 “笃笃。”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刚刚安下心来的言若雨瞬间再次紧绷身躯，宛若惊弓之鸟般欲要举起剑符令牌。 “冷静！”一手按在那块令牌之上，一手抚住言若雨的侧颈，楚然的声音低沉而富有威慑力，令女子神情一滞，不由自主放弃了激发剑符令牌的念头，紧绷的娇躯也随之重新放松下来。 “乖。”笑着拍了拍言若雨的肩头，楚然再度笑着开口与女子解释说道：“这里很安全，门外是自己人。” 糜小小这时候已经跑出屋子前去开门，旋即带着一位身着黛青衣装的美艳女子走进屋来。 来人正是郁朱丹。 走进房中的郁朱丹瞧见已经苏醒过来的言若雨后不由眼前一亮，笑着开口与众人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动静，原来是这位姑娘醒过来了。” 看到有生人进屋，言若雨飞快的躲在楚然身后，更是将那枚剑符藏在身后生怕被郁朱丹瞧见。 “这位是郁朱丹郁姐姐，你能这么快恢复清醒，郁姐姐的‘补气养神丸’可是功不可没呢。” 楚然拍了拍抓紧自己衣袖的那只手，笑着与言若雨解释说道，言若雨这才怯生生探出头来，望着黛衣女子道了声谢。 “无妨，我就是有些好奇这位姑娘为何会昏迷倒在山路之上。” 郁朱丹落座木椅，望着言若雨温声说道。 在楚然的鼓励之下，言若雨再度同郁朱丹讲述了一遍自己的一路遭遇。 而听完言若雨的叙述，郁朱丹不由得皱起眉头。 看来与自己料想的并不一样，这位姑娘原来是自彩云郡逃婚而来一路流亡至此，与那失踪一月之久的纪昌英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十六章 剑开百脉，后天种子 从言若雨的口中郁朱丹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毕竟这姑娘是在一路追杀与逃命之间误打误撞进入沉香山脉，与一个月前失踪的纪昌英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一旁的楚然与姜紫悄悄对视一眼，也都明白这位郁姐姐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那我就不打扰言姑娘休息了。”瞧见言若雨的脸上露出疲惫神色，郁朱丹也知道对方才刚醒来不久，便微笑着起身告辞。 楚然还想起身相送，却不料被两只手拉住身形，只好无奈笑笑招呼糜小小送客。 明面上的言若雨颤抖着双手拉着楚然胳膊，惊恐的拼命摇头不想让少年离开身旁。 暗地里则是姜紫轻移莲足，悄悄踩住了少年的一角衣衫。 楚郎今日里与其他女子接触的已经够多了，姜紫可不想再让他与这位人老成精的郁姐姐单独相处。 ...... ...... 送走郁朱丹后，楚然又轻声细语哄着言若雨睡去，这才将自己的胳膊从女子怀中抽离出来。 而那枚被言若雨视若性命的剑符令牌也被楚然用花言巧语骗到手中，暂时替精神尚不稳定的言姑娘保管几天。 毕竟他也担心这位睡迷糊了之后抄起令牌便是无差别攻击。 中午时分洛蓝的敲门声再度惊醒了言若雨，又花费了楚然好一番功夫才安抚成功，并与前来送饭的麻花辫少女说明情况。 “言姐姐辛苦了。”望着瑟缩在楚然身后的惊恐女子，洛蓝不禁眼眶微红哽咽说道。 这姑娘的共情能力未免也有些太强了吧...... 楚然心中暗道了一句后连忙岔开话题，询问少女关于顾铁牛的伤势以及村中的情况。 “小楚公子拿出来的金疮药效果极佳，铁牛哥说已经开始消肿散瘀，许是等到明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提及此事，洛蓝那双大眼睛里再次涌现出欣喜神情。 “那就好。村子这边呢？”楚然也松了口气继续追问。 “村子这边准备将遇袭的事情通传给西南支脉的大村寨‘九合村’，只不过现如今山雾越发浓郁，‘报信鸟’已经没办法往返两地，就只能让丁叔叔亲自跑一趟了。”洛蓝将美味饭菜摆在小木桌上开口说道。 “可那些游荡在村外的窃香人还在啊。”楚然轻轻皱眉有些担忧的说道。 “这次可不光是丁叔叔自己去送信，与郁姐姐同行的那位王九大哥也会跟着同行，两人相互照应之下肯定没事的。”洛蓝笑着说道：“更何况这漫天山雾也算是我们大山子民的天然掩护，那些外来的窃香人们哪有我们习惯大雾环境？” 听过洛蓝这番话语，楚然也不再继续追问，准备拿起碗筷的时候却瞧见洛蓝一拍脑袋，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 “哦，对了，郁姐姐说为了让我省些功夫，她的餐饭也并到这边来。”麻花辫少女开口解释，并且用询问目光看向那位英俊少年。 楚然自不会反对，于是洛蓝便出门前去邀请郁朱丹过来一起用餐。 “郁姐姐，怎么没瞧见那位胡英胡大哥？”瞧见洛蓝只带了郁朱丹一人过来，楚然不免有些好奇的问道。 “胡英那家伙被村长叫去小酌两杯，不用管他便是。”郁朱丹笑着说道，目光则是又落回到楚然身边的言若雨身上。 与第一次见面相比，这位言姑娘的精神状态明显稳定了许多，只不过对于楚然的依赖有增无减，似乎让另一位少女隐隐有些吃味。 吃过午饭，洛蓝收拾碗筷先行离去，郁朱丹却并不急着走。 村寨四周的监控法器有胡英盯着，那位前去传信的猎头身边也有王九保驾护航，不想打草惊蛇的郁朱丹准备继续观望此间事态，不然若是让那些宵小借着山雾逃到沉香山脉深处，她便是有通天实力也不好施展。 早前回屋处理完收集到的情报过后，郁朱丹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那便是言若雨的苏醒时间未免太过提前。 所以在吃过午饭之后，郁朱丹再次提议让自己来检查一番言若雨的身体。 并指搭在女子脉门之上，郁朱丹这一次动用灵识在言若雨体内游走感知仔细探查，却发现这姑娘的体内经络比起常人宽阔无比，就连那些隐蔽奇脉都被尽数打通，整副躯壳已经成了具练气修行的绝佳胚子！ 而更令郁朱丹感到惊讶的，乃是这些宽阔气脉竟然全是被一道道汹涌剑气硬生生能拓宽开来！ 修行破关犹如临阵杀敌，运转剑气开辟气脉窍穴，这本是修炼过上品剑经过后才能展现的奇异内景！ 而现如今的言若雨，却仅仅只是一名练气期修士，根本就没有半点修持剑道的经验！ “言姑娘，可否将那块剑符令牌借我看看？”望着女子藏在背后的那只手，郁朱丹微笑着开口说道。 一听此言，言若雨立刻变了脸色拼命摇头，不愿将这剑符令牌交给除了楚然之外的任何人。 郁朱丹旋即转头直勾勾盯向英俊少年，一双美目内的意思不言而喻。 “唉，好吧。” 扛不住郁朱丹的请求目光，楚然只好叹了口气，伏在言若雨耳边说了些什么后，从女子手中取来那块表面磨损严重的剑符令牌。 “还请郁姐姐不要拿走。”摊开手掌托举令牌到郁朱丹面前，楚然开口与黛衣女子说道。 “没问题。” 探手并指在剑符之上敲击叩打，郁朱丹在楚然的手上将那玉符从里到外研究了个遍，眼里的惊讶神色也愈发浓重。 这枚破旧剑符内里曾经蕴藏庞大力量，大致分为“空间挪移”与“攻击”两道禁制术法。只不过前者早已经枯竭耗尽，后者内里余存的灵力也不过只够最后一次剑气攻击，恐怕等到使用过后，这枚剑符令牌内里的攻击禁制也会就此崩溃，就此彻底报废。 而在逃亡路上，言若雨在一次又一次激发剑符令牌的过程中，其本身也在接受着强横剑气潜移默化的改造，体内经脉窍穴不断被剑气洗练冲击，最终才化作一枚“后天剑道种子”。 只不过就算是上品剑经的修炼也要遵从循序渐进的过程，像是这般直接灌体的剑气洗练之法过于粗犷，现如今几乎无人使用。因为此法对于受术者的风险极高，一不小心便会炸碎窍穴截断气脉，造就废人的概率要远远大于诞生一位后天剑道种子。 可一切风险对于死亡临头的言若雨来说都算不上什么。连续催动剑符令牌带来的五内俱焚般的痛苦被女子抛在脑后，一切的一切都远不如继续活下去更加重要。 生死之间，言若雨就这样一路忍受剑开百脉的痛苦煎熬，最终被汹涌剑气硬生生炼化成一枚后天剑道种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言若雨也算是天赋异禀、洪福齐天。 郁朱丹望向言若雨的眼神再度转变，目光之中多了一丝淡淡的欣赏意味。 都说大难之后必有后福，现如今的言若雨便已经渡过重重磨难，若是能投入名师门下习练剑道，日后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将那块破旧剑符推还给楚然，郁朱丹唇角翘起，心中生出一个念头。 只不过在那之前，先得要将此间事了结才行。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十七章 惊变与随行 “坏了，坏了！” 一道矮小身影跌跌撞撞推开房门跑进屋里，上气不接下气对着白发老人惊恐喊道：“丁猎头与那位王大叔出事了！” 村长瓦山闻言一怔，旋即跳下土炕向外冲去，而跑来报信的符五叶也是喘了口气后抄起土炕上的那根枯木拐杖赶紧跟了上去。 待到瓦山赶到村头一间房内，瞧见两条汉子性命无碍，正在村医的帮助下包扎伤口的时候，那颗提起的心这才放回到肚里。 王九的伤势并不算重，一条左臂已经被纱布缠绕裹好。倒是丁永成的模样就有些凄惨，伤处溢出的鲜血都已经弥散在小屋空气当中。 胡茬汉子的上身衣衫已经尽数褪去，一道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印在汉子后背，伤口碎肉之中还混杂着丝缕猎装布片，此刻村医魏大壮正举着一把镊子在那里细心清理伤口。 任凭魏大壮在自己血肉模糊的后背上来回鼓捣，丁永成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好似已经失去了痛觉一般镇定自若。 “这是怎么回事？”接过符五叶递来的拐杖，瓦山走到丁永成的面前皱眉问道。 “前去九合村的路上又撞见了那些家伙，先前斩断老周手臂的那名凝神修士趁我与其他人纠缠之时再度偷袭成功。”瞧见村长的丁永成开口答道：“王兄为了救我，也与对方人马中的另一位高手对换了一掌。” “那家伙的淬魂境界几近大成，俺老王应付不来。”活动着被绷带裹缠的手臂，一旁的王九自嘲一声大笑说道。 “听你乐得这么开心，我还以为受伤的是对面呢。”一道冷哼声传入房中，原来是胡英在看到监察法器传回的录像之后匆匆赶了过来。 “换你怕是伤的更重。”瞧见这位说着风凉话的同袍，王九撇了撇嘴嘟囔说道。 “差不多得了，拌嘴也要分清楚时间场合。” 忽听见温婉女子声音响起，随后便见几道身影跟着走进房中。 为首那人正是郁朱丹。 “是。” 王九与胡英莫敢不从应声说道。 而在黛衣女子身后，楚然、姜紫、糜小小与洛蓝，乃至于言若雨都一并跟了过来。 只不过这位身体亏空的虚弱女子四肢依旧乏力，只能靠着身旁糜小小的搀扶才能一路紧跟楚然来到此处。 “得了什么情报？” 郁朱丹望着手臂受伤的王九开口问道。 “一名炼魂武夫，一名凝神修士。”王九开口回答，而后用另一只手从怀中摸出一颗机巧珠子，按动过后丢在地上，便见一束光柱自珠子内里放射投出，在众人面前播放起他与丁猎头先前的遭遇。 这颗留影珠的观测范围十分有限，再加上浓郁山雾遮挡阻隔使得投影中的画面算不得清晰，只能将丁永成跟王九两人被袭击的情景大致记录下来。 “是他们！” 就在众人还在观看投影的时候，一道惊叫声忽然响了起来。 只见言若雨用手指向了投影一角里那道挥舞水鞭抽飞丁永成的模糊影子。 一步迈回到言若冰身边，楚然一边扶住女子肩头，一边将掌心按在她的侧颈之上轻声低语道：“不要怕，有我在......” 言若雨剧烈颤抖的身子在侧颈上传来温暖中渐渐不再紧绷，因为惊恐而急促激动的呼吸也在低沉耳语的缓慢节奏引导下回归平缓。 “冷静下来慢慢说就好，有大家在，没有人能伤害到你。” 将言若雨重新安抚好过后，楚然替女子擦去眼角残泪，温声笑道。 重新恢复冷静的言若雨死死抓住少年的手臂，而后望着暂停投影中的那一道模糊身影开口说道：“他们就是从一直追杀我的那群人。” 听闻此言，瓦山、丁永成等人齐齐变了脸色。 原来这群家伙不是窃香人，而是北原那边闯来的蛮横彩人！ 怪不得会一言不合便向自己等人痛下杀手！ 神情古怪地望了一眼楚然，郁朱丹旋即将注意力转回到当下事件之上。 “他们是怎么发现你们的？” 郁朱丹望着王九再次开口问道。 “对方应当是冲着村子来的，只不过与我俩迎头正巧撞上。”王九摸了摸脑袋老实回答道。 听到这个答案，言若雨不由脸色一白，抓着楚然的小手愈发用力。 “既然是彩人来犯，这件事就更要通知九合村，请大猎头出手将那群蛮横无理之徒逐出沉香山脉！” 村医魏大壮冷哼一声，似乎对于彩人的厌恶更甚于窃香人。 毕竟窃香人平时只会躲着村民猎户，哪里来的胆子主动伤人杀人？！ “俺的伤势不碍事，可以再跑上一趟。”王九拍了拍胸脯朗声说道：“不过丁猎头就得修养些时日，带路导游怕是得换上一位。” 一旁的胡英刚想说话，却被郁朱丹开口打断。 “你俩同去，最好再带上村中好手，这一趟需要小心的可不光是北原的那群家伙。” 两人闻言眼中精光一闪不再说话，一切都听郁大人安排便是。 “若是大家伙都出动了，村子这边可咋办呀。”魏大壮不由有些担心道。 “无妨，村中有我。”郁朱丹对着那位村医展颜一笑。 正在给丁永成涂抹伤药的魏大壮不由看直了眼，直到身前传来丁猎头倒吸冷气的“嘶哈”声才猛然惊醒过来，与皱起眉头的汉子连声赔笑。 一旁的楚然则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暗暗思索起来。能与那位王九拌嘴吵架平起平坐，那这位胡英最起码也是为同境强者。可这位郁姐姐却还说再添人手，怕不是有着其他打算？ “小楚弟弟可有兴趣同王九胡英他们一起前去九合村？” 郁朱丹忽然间开口，望着楚然微笑说道。 被黛衣女子话语震惊到，场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郁朱丹，不知道他的这番话语是什么意思。 “小楚弟弟，可否将言姑娘留在我身边一些时日？” 一道传音忽然在楚然脑海中响起，正是郁朱丹的声音。 听到这番话语，再结合郁朱丹此前聊天时对于言若雨的多次试探，楚然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这位郁姐姐的真正心思。 郁朱丹似乎很是看好死里逃生的言若雨，想要将她带回京城王都。只不过这姑娘现如今太过依赖自己，对于郁朱丹抛出的橄榄枝根本不理不睬。 “这......” 楚然环抱双臂抵住下巴，看似是在犹豫，其实却是在等待郁朱丹主动提出条件。 毕竟他可不想平白无故便掺和进这么一滩浑水之中。更何况即便有两位淬魂境武夫作伴，这一路上也不一定风平浪静。 “我看小楚弟弟身上似乎还缺少一件储物法器，姐姐这里刚好有多余的一只芥子袋。再外加上一枚信物符令，小楚弟弟可凭此在那九合村内挑选些心仪土产。” 与犹豫不决的楚然传音的同时，郁朱丹冲着少年抛了个媚眼，却是被楚然完全无视掉。 果不其然，这位郁姐姐的身份果如自己猜想的那般。 一听到那枚芥子袋的报酬，以及自己可以在九合村内取得酬劳，楚然立时间眼前一亮，最先想到的便是打包带走那些无人问津的白木沉香。 而且自己也的确需要跟言若雨拉开些距离，毕竟自己先前那些强硬手段不过是权宜之计，此时的言若雨已经从极度恐慌之中走了出来，想必只要再安静疗养一段时间，便能够完全摆脱恐惧阴影恢复正常。 “楚然修为浅薄，怕是会给几位增添麻烦。”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定夺，可楚然仍是对着郁朱丹无奈笑道。 “那姐姐便送小楚弟弟一件缠丝宝甲护体好了。” 这一次郁朱丹并未继续动用传音，而是直接向着少年抛出一只芥子袋。 飞快伸手接过芥子袋，少年对着郁朱丹笑着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也劳烦各位在路上照顾楚然一二。” 直到两人谈笑间敲定前往九合村一事，周围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场众人里当属王九与胡英最为震惊，因为他们知道郁大人随手丢给那位小楚公子的可不单单是一件灵阶宝甲，更是一件储物法器芥子乾坤袋！ 郁大人此举必有深意！ 王九与胡英对视一眼过后，互从目光中读懂对方的眼神，暗下决心定要子啊接下来的路途之中护好这位小楚公子的安危。 对于郁朱丹这般地位的人物来说，一件芥子储物袋的价值终究有限，可一位后天剑道种子的前途却无法估量。 为了带走根脚青白、举目无亲的言若雨，郁朱丹即便付出更多的代价也在所不惜，毕竟这些损失等到回归京城王都的时候，朝廷自然会尽数弥补与她。只不过救下言若雨的楚然却也并未狮子大开口，这倒是让准备大出血一番的郁朱丹有些意外。 瓦山在听到郁朱丹的话语之后同样心生困惑，可他与魏大壮跟丁永成不同，知道这位黛衣女子的真实身份，也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听到楚然即将离开瓦村，言若雨的面色剧烈变化，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楚然抓住手臂，心中生出的恐惧再次被安心感驱散开来。 还真不能再将言丫头继续留在小楚弟弟身旁了呀，这妮子现在已经被人吃得透透的了。 郁朱丹心底暗叹一声，十分好奇言若雨为何会对楚然如此依赖，却也不好直接去问楚然本人。 “既然已经定好，那小楚弟弟便先回去做些准备，村长也去做些安排吧，明日凌晨大家再在这里结合可好？”郁朱丹笑望着场中众人问道。 “好。” 瓦山与楚然点头应下，而后各自离去。 待到丁永成也在魏大壮的搀扶下离开之后，木屋中便只剩下黛衣女子、王九与胡英三人。 “大人......”王九率先打破沉默，困惑不解的出声问道。 “明日里你二人需万般小心，定要护住队伍中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我那位小楚弟弟。” 郁朱丹扬了扬手打断王九的话语，笑着与两位下属交代说道。 “光凭那群北原来的家伙决计拦不住你们。我倒要看看这遮天蔽日的山雾之下，还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郁朱丹笑容不变，声音却有些微冷，惊得王九与胡英二人纷纷低下脑袋不敢再多问一句。 那群北原家族派来的追杀队伍是跟在言若雨之后才来到沉香山脉西南支脉，从时间上看，根本与纪昌英的失踪没有半点干系。 这也便是说，除去北原来人之外，还有一股势力潜藏在大雾之中。 黛衣女子停步站在自己房门之外，抬起头来望向头顶混沌寒雾，勾了勾唇角后推门走进屋中。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十八章 临行前夜 “......所以说安心待在这里就好，没有人再能够伤害到你。” 与身着麻衣的言若雨相对而坐，楚然望着女子的眼睛轻声说道。 “嗯。” 对于楚然的信任压过了内心的恐惧，言若雨用力点了点头，而后又自言自语喃喃说道：“这里很安全，这里很安全......” 终于搞定了言若雨之后，楚然冲着一旁的糜小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照顾好还在不断自我催眠的麻衣女子。 糜小小抬手与自家少爷敬了个礼，比了个“保证完成任务”的口型之后便凑到言姐姐的身边，跟着女子一起小声念叨起来：“这里很安全，这里很安全......” “......” 神情复杂地望着活宝一般的小丫头，楚然开始有些担心拜托她来照顾言若雨是不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走吧，我们出去说。” 一旁的姜紫拍了拍少年肩膀，在楚然耳边轻声说道。 两人旋即跳下火炕，离开东厢房走进对面屋子里。 “那位郁姐姐都与你传音说了些什么？” 进屋之后，姜紫抬眼望向楚然直接开口问道。 “许了我不少好处。”楚然将那枚芥子袋递给姜紫坦白说道：“之所以把我也塞进进山队伍里，郁姐姐大概是怕我对于言姑娘的影响继续加深。我也确实应该与她保持些距离了。” “你也知道啊。”白了一眼挠头讪笑的楚然，姜紫冷哼一声过后从芥子袋中取出两物。 “言姑娘出身于彩云郡落魄言家，亲族亡逝过后又被逼着嫁入桧木郡北原荣家，掉进那位荣三公子暗中织罗的陷阱内里。若非那一枚家传剑符护身，恐怕早就被捉回荣家安插上莫须有的罪名了。”轻轻捏了捏指间那颗金色甲丸，将其激发成一件缠丝软甲的姜紫淡淡开口说道。 举起宝甲走向楚然，姜紫冲着少年点了点下巴，而后继续评价那位言若雨道：“那枚剑符虽然强大无比，却也并非没有什么副作用。就拿那逃命用的挪移之法来讲，每一次催动之际都会有汹涌剑气裹挟人身化作剑光。自然会有大量剑气倒灌进入人身天地内里，带给使用者极大的压力与负担。寻常修士每次使用之后都要调息许久，而言姑娘却是在逃命途中不停激发，充盈剑气没能将她的身躯撑爆，反而助她开辟百脉窍穴，倒也是一件稀罕事。” 被姜紫甩了个眼神的楚然自然懂得对方意思，伸手便解开腰带，将棉衣外袍脱了下来，露出内里那件单薄中衣。 侍候着少年穿上那件缠丝宝甲，姜紫站在楚然面前微微倾身，将宝甲之上的结扣一一系牢。 “所以郁姐姐看上了言姑娘的修行资质，想要带她离开。”楚然接过姜紫的话语往下继续说道。 “你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在说言姐姐已经成了你的所有物？”削葱玉指捧住少年脸颊，姜紫抬起一帘秋水眸子，皮笑肉不笑地望向少年。 “别瞎说。”没有拍开姜紫的双手，楚然反倒是抬手扯住少女脸颊，从那张冷漠俏脸上比了个笑脸出来。“当时的情况你也瞧见了，我那可都是迫不得已的。” “我知道。”面露假笑的姜紫也不甘示弱，将楚然的英俊脸庞揉捏成整蛊鬼脸。“但我还是有些不开心。” “所以我不就答应了郁姐姐的提议，先出去避两天风头嘛。”来回揉着姜紫的滑嫩脸蛋，有些爱不释手的楚然有些无辜的说道。 “我能一起去么？”停止搞怪，姜紫望着楚然认真问道。 “我不放心小小一个人留在村里。”楚然捧着少女脸庞轻声说道，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确切来说，我是担心那丫头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早就知道答案的姜紫明眸微微黯淡，旋即开口说道：“那你可要平安回......” “哎呦喂，这话可不能乱说。”一把捂住姜紫的嘴巴，楚然赶紧说道：“在我家乡那边，这种插旗行为可是临出门前的大忌！” “你家乡不就是我家乡么？”握住少年大手，姜紫有些好奇地望向姜紫。 “额，你可以理解成为梦里的家乡。”楚然抓了抓脑袋苦涩地笑了笑道。 也对，前尘如梦，昨日云烟。 现如今的他乃是紫皇洲天霖王朝清水郡人士，唯一的家乡就只有那座名为清风城的小城。 “楚郎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上前半步，姜紫伏在楚然胸口，熠熠明眸望向楚然的眼睛。 “嗯。”少年点了点头，回应着少女的目光说道：“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与你坦白一切。” 从那双浅褐色的眸子中再瞧不见任何伪饰与刻意，姜紫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灿烂笑容。 少女踮起脚尖浅浅吻了吻少年的双唇，而后伏在他的耳边轻声说道：“没关系，紫儿也有好多秘密，会在将来一一说与楚郎听。” 忽然又想起来那许久未曾见面的纯粹杀意，楚然不由打了个冷战，旋即被姜紫拥入怀中。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会荡平整座沉香山脉。”姜紫轻声说道，似是与楚然开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这便不算那什么“插旗行为”了吧。” “那怎么行，沉香山脉可是铁牛大哥他们的家园。”楚然摇了摇头温声说道：“别担心，替我照看好小小。” “嗯。” 姜紫应了一声，继续垂首埋在少年怀中，享受着此间独属于二人的静谧时刻。 ...... ...... 穿好棉衣外袍的楚然擦了擦嘴巴重新走回到东厢房里，身后的姜紫则是俏脸含春满面笑意，与此前冷淡气场全力放出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而东厢房内的言若冰与糜小小也已经停下念经，正在小声聊着什么。 见到两人回来，糜小小“噔噔噔”快步跑到炕沿之上，双手叉腰与楚然自豪说道：“少爷少爷，言姐姐已经不怕了！” 望向情绪变得愈发稳定的言若雨，楚然也不由心中一喜，夸赞起身前的小丫头来。 “这，这个给你......” 一道微弱声音忽然响起，楚然连忙望了过去，却瞧见令他惊讶无比的一幕。 只见缩在被窝里的言若雨伸出一只手来，举着一只破旧剑符递向了自己。 坐上土炕，楚然抬手拖住言若雨颤抖的手掌，笑着与女子温声说道：“没关系，不用担心我。” 知道这枚剑符令牌对于言若雨的意义有多重要，楚然可不想在自己离开的同时又收走女子的另一道心灵支柱。 “你说过，这里很安全......”抬起头来，言若雨望着眼前的少年颤声说道：“安全的话，就不再需要它......” 被言若雨用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反将一军，楚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又被女子的话语打断。 “这里安全，外面危险。” 望着处于天人交战之中，却依旧颤抖着手将剑符递给自己的言若雨，楚然只得叹了口气，将那枚剑符令牌抓在手中。 “我会收下，并且平安归来。”终究还是自己给自己插了道旗，楚然拍了拍言若雨的手，对着女子温声笑道。 “嗯！”一双憔悴眸子内里生出欣喜神采，言若雨用力点了点头重重应声。 ...... ...... 夜已深沉，糜小小陪着困乏的言若雨一起睡去，就是不知道两人谁会率先进入梦乡。 “言姑娘似乎是将楚郎的安危看得比自己更重。”姜紫靠在楚然身边拉开木窗，与少年一起望向窗外朦胧夜雾。 “哦。”催动体内灵气再度走完一个周天，楚然只是简单应了一声。 “被人如此挂念，楚郎难道就没有什么感想么？”斜眸瞥向俊朗少年，姜紫满是玩味地眨眼说道。 “早就习惯了。”楚然转过头来，应着姜紫目光笑着说道。 “油嘴滑舌，当真会讨女人欢心。” “那你开心了没？” “要不要靠过来听听看？” “唔，说不过你，认输认输......” 寒雾深夜里，木屋小窗下。 两人肩头并抵，心意相通。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六十九章 激战 凌晨时分，村口木屋之内。 全副武装的七人已经做好准备，在一位名为钱和水的中年猎户带领下趁着夜色出发离开。 望着一行人的身影没入大雾之中，郁朱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随后伸手召来瓦山身旁的符五叶，将一袋子黑球交给瘦小青年。 “小家伙，辛苦你将这袋中的符丸埋在村子四周，沿着墙寨外侧便好。” “好嘞！”能够被这位貌若天仙的郁姐姐差使，符五叶连高兴都还来不及，立刻将困倦抛在脑后，前去屋后寻了把铁锹就立马开工。 瓦山又招呼几位猎户前去帮忙，而后才与郁朱丹欠身告辞回房休息。 跟在郁朱丹的身后返回落脚小屋，姜紫秀眉微皱，还在思索郁姐姐方才交给符五叶的那袋子符丸究竟有什么作用。 “还在担心小楚弟弟么？”走在前边的郁朱丹忽然转头回望开口笑道。 “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姜紫也并未否认，望向黛衣女子坦然承认道。 “现如今的小年轻都喜欢这么打直球的么？”还想调笑姜紫一番的郁朱丹瞧见少女那副平淡表情，不由扯了扯嘴角感慨叹道。 “不知道郁姐姐又在瓦村四周埋下道符阵是准备做什么？”既然郁朱丹率先开口，姜紫也不再继续琢磨，直接询问黛衣女子道。 “准备钓鱼。”郁朱丹嘿嘿一乐，望着少女眨了眨眼笑道。“耐心等上一会吧，等到鱼儿上钩的时候我会叫上你的。” 不待姜紫继续提问，郁朱丹便已经走到自己木屋门前，回身与少女摆了摆手道：“晚安啦。” “晚安。”姜紫深深望了一眼女子背影开口说道。 ...... ...... 沉香山脉的夜晚本就寂静，更何况是在这场遮天蔽日的大雾笼罩之下，就连夜枭与林鸦都早早归巢，不愿在漆黑寒雾中值夜打更。 一支队伍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幽静山道之中，宛若不存于世的幽灵般掠过浓浓大雾。除去带动丝缕雾气的盘旋之外，再不留下半点曾经来过的痕迹。 队伍中的每个人都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呼吸声，所有人全神贯注跟在领头猎装汉子身后，前进脚步丝毫不受遮蔽的视野阻碍半分。 这一行人正是自瓦村出发，前往西南支脉九合村的精锐猎队。 除去王九、胡英与楚然三人之外，包括向导钱和水在内的四人都是村中的老练猎户，均是在楚然的“沸血散”与“破气丹”加持之下成功突破到了气血境界。 别看这四人才刚刚抵达气血境界，可在山中行走的速度却半点不慢，对于情形复杂的崎岖山路更是了然于胸，眨眼间便能纵掠出去十数米远。 而就在这支夜行小队再度跨越一道干涸溪涧，即将攀上对岸山壁之际，缀在队伍左翼的王九忽然沉声开口道：“小心。” 小队全员立刻紧绷心神，而下一刻便有呼啸破空声传来，只见一道粗大水鞭破开滚滚浓雾拦腰横扫向夜行队伍里的众人。 “还敢来！” 王九见状冷笑一声，身形一晃便出现在队伍前方，抬脚便将那道来袭水鞭踹碎开来。 “又是这家伙！” 躲在大雾深处的荣晴玉杏眼倒竖，恨不得立地突破中五境，狠狠让这山野莽夫涨涨教训。 每一层武夫境界的上下限跨度极大，就拿三品气血境武夫举例，其中弱者也可力战四境筑基期修士，炼体圆满者更是无惧荣晴玉这种五境凝神期大成修士。 而武夫们一旦突破炼精化气的天道桎梏，迈入四品淬魂境界之后，就不再是下五境修士能够应付的了的，唯有化外期强者方能与之抗衡。 不过好在自己这边也不是没有武夫莽子，荣晴玉转头望向身旁武连成低声喝道：“还不出手？” 向着背后浓雾方向望了一眼，武连成叹了口气挺身上前，与追捕队伍其余的十数人一同出手，阻拦精锐猎队继续前进。 根据探查秘术的反馈显示，那枚被他们种下暗记的剑符令牌就在眼前这支山民小队之中，这让武连成没法再袖手旁观。 这位赤膊大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便是古老剑符的主人不再是境界低微修为浅薄的言若雨，而是换了一位更加难缠的气血武夫。 山中大雾本就极其干扰家族秘术的施展，若是让对方趁机逃出探查范围，那再想追回剑符令牌便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念至此，武连成也不再留手，一身炼魂境界的强大气场毫无保留迸发而出，激荡呼啸的强悍气机将四周围的寒冷雾气都向外逼退开来。 踢碎水鞭过后的王九也不示弱，即便先前在这赤膊汉子手下吃了一亏，却还是朗声大笑迎上前去。 武夫争锋，懦者先死！ “砰砰！” 王九与武连成互换一拳，两位炼魂境武夫正式为混战拉开序幕。 没有掺和那一场四境大战，包括黑衣男子在内的其余人皆是将目标对准了王九身后的山民猎户。 尤其是躲藏在最后方的荣晴玉，更是运转术法构建杀招，准备拿这群卑贱山民们狠狠出气。 “铁水鞭！”一道浑浊水流自女子面前凝化成长鞭，足有十丈长短。 荣晴玉又从怀中摸出一颗法器刺棱按在长鞭末尾，便见道道灵力流光自其中灌入长鞭内里，纤长鞭身之上竟是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倒刺尖钩，望上一眼便会叫人脊背发凉。 “啪！”甩了甩手中铁水鞭，荣晴玉的那双眸子中浮现出几分残暴嗜血意味。毕竟当初在北原荣府的时候，她可是暗地里动用这把长鞭抽死过不知多少想要爬上荣三公子床榻的卑贱侍女。 “言若雨那丫头最好是死在这山里，若是落在我的手里，我定叫她连女子也做不成！” 望着被自己人包围的那六名卑贱山民，荣晴玉冷笑一声，手中长鞭一甩，棱刺尖头便如同毒蛇一般冲向其中最为矮小的那道身影。 ...... ...... 心神微动，楚然瞬间便觉察到右后方传出的冷酷杀意。 手中乌钢长刀逆斩撩起，黝黑刀锋正巧点中那枚棱刺鞭头。 “铛！” 一声脆响过后，那枚锋锐鞭头被楚然挑飞上天，可其后牵引的倒刺长鞭却不依不饶向着楚然漫卷而来！ 楚然可不想被这东西撕碎衣衫，右手飞快抹过腰间，掌心旋即多出一把尺长短刃，迎着那道狰狞水鞭挥砍而去。 “白痴，我的铁水鞭怎么会......”瞧见这副情景的荣晴玉刚想嗤笑那矮小山民的无知，却被接下来发生的一幕震惊呆滞。 便见那柄平平无奇的短刃轻而易举割断了狰狞水鞭，而那持刀山民竟是一头冲入山雾内里，沿着鞭身一路冲向躲在远处的荣晴玉！ 瞧见这一幕的胡英立刻眼皮狂跳，心说这位小楚公子怎么这么彪悍？ 为了速战速决确保万无一失，胡英也不继续伪装下去，忽然间暴起杀人，抬手一拳打穿面前贼人胸膛，又一脚扫飞杀向钱和水那人的头颅。 伴随着无头尸身瘫软倒下，这位四境淬魂武夫的霸道气场逸散开来，令袭杀者们同时色变。 “不好，中计了！” 全程压制王九的武连成大叫一声，想要抽身退走，却被面前大汉不依不饶纠缠在原地。 “锤了大爷十三拳，现如今哪是你想走便能走的！”嘴角溢出鲜血的散发武夫高声笑道，王九如今便是打定主意，定要将这厮拖死在此处！ 而战局另一处的荣晴玉却有些顾不上突然发难的胡英，因为那一道矮小身影此刻已经宛若鬼魅一般冲到了她的面前！ “卑贱山民，给我滚开！” 荣晴玉娇声怒喝，那枚棱刺鞭头瞬间光芒大作，旋即接续断裂水鞭，宛若离弦之箭般钉向了来敌后心。 楚然不用回头都能感觉到那枚破雾而来的棱刺有多凶猛，瞬间俯下身去避让此击，而后爆发内息全力挥臂丢出短刃，竟是将那棱刺鞭头硬生生钉入一颗粗大桧木之中！ “啪嚓......” 一声碎裂声响让荣晴玉面色大变，女子再度催动那枚棱刺法器，却已经没有了任何反应。 “竖子安敢毁我法器！”恼羞成怒的荣晴玉丢掉手中铁水鞭，挥手抛出数十枚晶莹露珠模样的东西，劈头盖脸洒向再度迈步冲来的楚然。 早已平复好激荡内息的楚然面无表情望着身前泼天珠露，手中长刀带起呼啸风声，竟是从莹莹雨幕之中斩出一条路来。 “上钩！” 瞧见那人不避不闪，竟然一头扎进雨露阵中，荣晴玉面上一喜，旋即手掐法决厉声喝道：“重水盘，起！” 但见泼散珠露向着阵中的楚然快速飞去，粘连在少年衣袖裤脚，旋即爆发出恐怖重量，欲要将楚然压垮在地！ 脚步停住，楚然望了一眼附着在周身与长刀之上的晶莹露珠，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得意女子开口说道：“你便是荣晴玉？” 听到楚然嗓音的荣晴玉面色一怔，这才发现这名山民并非身材矮小，根本就是一名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 “你怎知我名讳？”荣晴玉一边催动更多重水露珠落在楚然体表，一边皱眉开口问道。 “当然是言姐姐告诉我的。”楚然笑着回答说道。 “那个骚蹄子！”一听到言若雨，荣晴玉的面色立时间变得难看无比，开口大骂楚然道：“原来你这小白脸是那贱人的姘头！” “就是你了，话不过三句就开始往外喷粪。”楚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肯定说道。 “你在找死！”凝固重水盘困住楚然之后，荣晴玉也不再与对方废话争取时间，挥手便凝结出一道锋锐水刃斩向楚然头颅。 这厮定是与那言若雨勾结欢好，不然言若雨又怎会把那视若性命的剑符令牌交给眼前这小白脸？！ 只需杀了此人夺回令牌，那她此行的任务也算完成，可以就此撤退暂避那两位四境武夫的无双锋芒。 至于那贱人的性命，就只好留到日后从长计议了...... “这东西也配叫‘重水’？” 一道含笑声音忽然打断荣晴玉的思绪，女子重新望向被困重水盘内的少年，却见到令她目眦欲裂的一幕情景。 只见浑身覆盖重水枷锁的楚然伸出手来，轻描淡写地一巴掌便拍碎掉那道瞄准自己咽喉的锋利水刃。 “开。” 少年前踏一步，恐怖如海的气机外放一瞬，将裹缠周身的重水露珠炸裂开来，在这漫天寒雾之中又降下一场晶莹碎雨。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章 螳螂与雀 一步迈出，困锁楚然周身的“重水盘”被外泄气机炸散崩裂，又在这漫天雾海之中下了一场晶莹大雨。 “你，你方才做了什么？！” 那一双瞪圆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荣晴玉怔怔望着迈步走来的楚然惊声尖叫。 方才那一瞬间里，她竟然从眼前少年身上感受到沛若江海的雄浑气机！那绝对不是区区一名气血境武夫能够散发出来的！ “没看清么？那我再重复一遍。”笑着走向荣晴玉，楚然再度抬起胳膊，一记正手反扇将那道仓促间凝聚起的螺纹水盾打爆开来，躲藏在内的女子再度暴露在少年眼前。 “刚才我就是这样打碎那道水刃的。”楚然拧转身形避让两旁激射而来的水箭攻击，脚步交错间再度拉近与荣晴玉之间的距离。 虽然连续动用气机外放已经让楚然体内的灵力消耗过半，可少年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只是在暗地里咬碎了藏在后槽牙里那颗补气丹丸。 “你究竟是什么境界！气血还是淬魂？”陷入恐慌之中的荣晴玉开始手忙脚乱的激发水系术法，却始终不能阻止那面带笑容的俊美少年一步步向自己走来。 四周围寒雾的冷意不断渗入荣晴玉的骨髓，女子妆粉乔饰的脸色愈发苍白，就连身子都开始不由自主的战栗颤抖起来。 破除自己的杀手锏“重水盘”宛若抖落一片枯叶般轻松写意，如此对手她又该怎样应对？ “武教头，救......” 荣晴玉猛然间转过头，望着大雾另一处正在以一敌二的武连成大声求救，可喊声却又被小腹传来的剧痛硬生生打断。 只见楚然一刀劈开最后那层水御护罩，近身一拳直捣荣晴玉小腹，打得女子瞬间拱起腰身，喉咙中就只能传出“嗬嗬”声响。 “一路以来言姑娘受你照顾颇多，小小谢礼不成敬意。”居高临下望着双手捧腹跪倒在地的荣晴玉，楚然冷笑一声，旋即再度扬起手中乌钢长刀，准备彻底结果掉眼前恶女。 在先前追捕言若雨的一路之上，此人可不光是会将怒火宣泄到下属身上，多少无辜路人、平民百姓都被其迁怒殃及。 只是还未等楚然刀锋落下，一道黑光便击穿雾霭轰在少年腰身之上！ 楚然整个人都被此击掀飞出去，那柄乌钢长刀也只来得及在荣晴玉脖颈之上割出一道血痕，便与主人一并摔进了浓浓大雾之中。 “小楚公子！” 狠狠一拳轰在武连成的胸口，王九将眼前赤膊汉子打得吐血倒退之后连忙转头望向黑光投射方向焦急喊道。 “咳咳......没事，还死不了。”少年嗓音从大雾深处传来，令王九安心稍许。 胡英也趁着武连成出手偷袭楚然之际发动猛攻，一根哨棒呼啸化影，打得武连成血气翻涌、气机絮乱。 “还打算看戏到什么时候！”腹背受敌狼狈不堪的武连成忽然冲着迷雾深处怒吼喊道，身旁的王九与胡英心头一沉暗道不好，便欲要在惊变发生之前结果掉这棘手难缠的赤膊汉子。 “得加钱。” 迷雾深处，一道苍哑低沉的声音响起，顿时令场中所有人面色大变。 顾不上再歇息，楚然抬脚登在那棵粗大桧木树身，整个人若离弦之箭一般再度激射向面露狂喜的荣晴玉，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内里蕴藏的杀机陡然变得纯粹无比。 心与意合，灵与气合。 气海漩涡内里剩余的灵力瞬间倾巢而出，结成勾连人身小天地与外界大天地的通道桥梁，将楚然体内沸腾如海的汹涌气机导引至周身体表。 少年全身上下裹缠的浑厚气机在四周围清空出一片无尘之地，而这片无尘之地伴随着楚然的冲锋一并向前，在这场浓密大雾之中撕扯开一线裂痕！ “杀。” 楚然淡淡吐出一字，丝缕白雾倒挂在口鼻四周，宛若霜蛟伏面。 手中乌钢长刀之上传来“咯咯”声响，仿佛有些承受不住持续不断灌入进来的无穷气机，刀身刀刃都出现了一丝丝裂纹。 而远方荣晴玉死里逃生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收缩的瞳孔之中倒映着那道举刀冲来的小小身影，竟是连施术阻拦的意图都没有。 只因女子已经被楚然的气机与杀意死死锁定，好似展翅螳螂面前被吓傻了的一只鸣蝉，就连转身逃跑都已然忘记。 “晴玉！” 一声大吼在女子身边响起，但见一条黑色身影出现在荣晴玉的身边，将她从楚然的酷烈杀机之中用力推开。 女子的身影跌落滚入大雾之中，而楚然这志在必得的杀人一刀，自然便落在了那黑衣男子身上。 乌钢长刀在被挥动的那一瞬间发出低沉鸣响，而后自夜幕之中画出一道完美弧线。 从左肩肩头到右腰腰侧，推走荣晴玉的黑衣男子被一刀斜斩分成两段。 直到死亡临头的最后一刻，黑衣男子都没去看了结自己生命的猎装少年一眼，那双痴情眸子直到暗淡之前，都在望着那一处吞没荣晴玉身影的大雾。 荣家门客詹若义不为家族而活，却甘愿为她而死。 即便他也知道，荣晴玉的眼中自始至终就只有三公子的身影...... “真令人感动啊。” 面无表情的感慨一句，楚然抽刀甩落沾染鲜血，一刻不停的转身冲向荣晴玉消失的迷雾方向，一身充沛杀机未减丝毫。 原来还真有人喜欢那般恶毒的妇人。 果然世间万般，唯有情字最不讲理。 只不过他人的喜欢能够救得了你荣晴玉一次，却救不了第二次。 趁着一口内息与灵气还未耗尽，楚然凭借着外放气机速度暴增，再次出现在倒在树旁的荣晴玉面前，宛若命中注定的死神一般再次挥动手中长刀。 “这女的倒也值些银两，最不济还有他用，可不能真让你一刀宰了。” 那道苍哑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一次却是出现在了瘫软在地的荣晴玉身前。 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高大身影，楚然面色不变，手中长刀笔直落下，似是要将拦路人与其背后的荣晴玉一并斩断开来！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一章 窃香人与九合村 面对裹缠汹涌气机的垂落长刀，那道高大身影冷笑一声探出一臂，竟是徒手直接抓向锋锐刀锋！ “区区一名三境武夫，我倒要瞧瞧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把戏......” 此人阴恻恻笑道，抬起的手掌上同样腾起沛然气机。 这道高大身影同样是一名四境淬魂武夫！ 瞧见此人爆发气机的瞬间，挥刀斩落的楚然左手再动，按在乌钢长刀刀背之上，让这一记劈斩的威力再增三分！ “嚓......” 一道布帛撕裂声忽然响起，那柄乌钢长刀并未像是高大人影想象那般被自己的雄浑气机震碎折断，反而是自己被那锐利一斩割破气机，让乌钢长刀狠狠劈入掌心血肉之中！ “唔！” 高大人影吃痛低呼一声，猛然间合拢五指抓住刀锋，拧转手腕间竟是将那乌钢长刀捏碎开来！ 另一手提拳前打，除却破空爆响之外，却没有半点击中血肉的触感。 竟功之后的楚然早已经撒手后退，此时已经站在高大身影十丈开外的寒雾之中。 “竟然不是虚张声势的障眼法，你也是淬魂境武夫？” 将嵌在自己掌心的那截乌钢拔了出来丢在地上，高大身影眯起双眼望向屋中身影冷哼说道。 “咱可是正儿八经的三品气血境武夫，哪里有胆子冒充中品淬魂呀。” 面上冷淡神色尽数消融，也不管大雾对面的那人能否看见，楚然面露微笑朗声说道。 “少来唬我。”高大身影一把揽起荣晴玉的腰肢，将昏迷女子拎了起来之后望向楚然说道：“天底下还没有哪名三品武夫能够破开我掌心气机！” 望着手心那道渐渐止血的露骨伤痕，高大身影哑声说道。 “那没准是你见识太过短浅了呢。”楚然耸了耸肩膀，模样看上去轻松自在，可右手却始终没有从腰间那只芥子袋上离开过半分。 “扮猪吃虎对我可行不通。”高大身影不想再与这刻意压境到气血层次的阴险小人多费口舌，转头望向身上再添伤势的武连成大声喊道：“这娘们我救下来了，该走了！” 话音落下，便见此人瞬间向后倒退十数步。 而在他先前所站的地方上，手持短刃的楚然刺了个空，一身恐怖气机再次收敛没入体内。 “还说不是淬魂境界。”掂了掂手上的荣晴玉，那高大身影冷笑一声道。 若没有淬炼魂魄感应天地，又怎能将一口绵长内息化作汹涌气机外放出来？ 既然连修为境界都能隐藏，眼前此人恐怕连年龄都是假的。 毕竟十五六岁的气血境武夫都可谓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如此年轻的一尊淬魂武夫？ 念头沉淀过后，高大身影决意不再与此人继续纠缠，提着昏迷不醒的荣晴玉转身便冲入无边无际的浓重大雾之中。 而在另一处战场之上的武连成也是以一条胳膊的代价冲出王九与胡英的合击围杀，与那高大身影一并逃向了寒雾深处。 “怎么说，追是不追？”吐了一口血痰在地，王九转头望向胡英问道。 “先解决这群北原走狗。”胡英面上煞气未消，望着与瓦村猎户们缠斗在一起的追击小队狠声道。 两位四境武夫达成共识之后瞬间暴起冲入其余战局，宛若虎入羊群一般快速屠杀着那些没法逃脱的荣府门客。 至于楚然则并没有再度出手，而是蹲在了詹若义的两截尸身之前。 一来是此处大局已定，王九与胡英不消片刻便能清扫干净整片战场，二来则是楚然的体内此时已经有些空虚乏力。 接二连三的爆种模式让少年肉身之力消耗颇大，体内的灵力也已经涓滴不剩，需要稍喘口气歇息一会。 不去管背后大雾之中响起的凄厉惨叫与碎骨声响，楚然蹲在早已没了气息的黑衣男子身前，抬手替此人合上双眼。 “不管是为了谁，舍己救人总归是件伟大的事。”楚然双手合十对着冰冷尸体低声说道：“那看在我成全你那份心意的份上，剩下这些你带不走的身外之物咱就笑纳了。” 熟练地翻找出此人身上的法器符箓与钱囊，楚然瞥了眼钱囊内里过后不由扯了扯嘴角。 怎么堂堂一位筑基修士，全身家当就只有这点东西？ 平日里怕不是将月俸都花在荣晴玉那女人身上了。 啧啧啧，爱情这东西果然会让人丢掉脑子。 一边将摸尸搜来的战利品丢进芥子袋中，楚然一边感慨叹道，旋即迈步走向众人那边。 “抛去北原来的这群人之外，这沉香山脉之中与我等大山子民们不对付的就只剩下那些窃香人了。” 一走进来，楚然便听见钱和水在与王九跟胡英讨论着最后出现那人的真实身份。 “那些家伙们不是向来低调得很嘛，这次怎么又与北原那些家族门阀勾结到了一起？” 扯断一截绑带包扎伤口王九挑眉问道。 “还不是那次大围猎过后各大村寨内的精英猎头损失惨重，这才让那些贼人们逐渐肆无忌惮起来了。” “就姑且当那家伙是窃香人中的一员吧。”一旁的胡英吞下一枚散瘀丹丸，活动着肩膀出声说道：“咱们还是赶紧启程，先去九合村要紧。” “小楚公子！”王九忽然瞧见楚然走来，连忙开口关切询问道：“那家伙没伤到你吧。” “多亏有郁姐姐赠送的宝甲护体。”楚然拍了拍胸口笑着说道，旋即与众人一起再启行程，想着九合村方向赶去。 有着漫天大雾作为掩护，先前他与那高大身影的短暂交手并未被王九与胡英等人看清，众人只道是那窃香人不愿徒增麻烦才救人离开，唯有楚然心里明白，若非自己打肿脸充胖子，凭借灵力开门冒充淬魂武夫，再搭配虚虚实实的话术哄骗对方，那家伙或许真的会联手武连成对送信小队下黑手。 “北原追兵想要的恐怕是我手上这枚剑符令牌，可那窃香人的所求又是什么？”赶路途中，楚然在心底暗暗琢磨，可脑海思绪却与四周围的大雾一般朦胧混沌。 “若是她在这里的话，会不会又能找到些许新的线索......” 心底闪过一道倩影，楚然叹了口气抬头望天，入目唯有迷蒙昏暗，仍旧不见繁星灿月。 ...... ...... “那位郁姐姐怕是在用楚郎他们一行人钓鱼。” 喝了一口瓦村特产的香藤茶，姜紫与赤火小蛇传音说道。 “本神对你们这群小家伙们的阴谋诡计才没兴趣呢。” 伏在糜小小腕上的火蛇用尾巴挠了挠头顶懒洋洋回道。 “言若雨跟北原追兵一行人的出现明显不在她的预料之内，捡到一枚后天剑道种子不过是意外之喜。”也不管火蛇感不感兴趣，姜紫继续自顾自分析道。“这也就意味着此地出现了连‘沉香巡猎’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需要京城增派人手前来调查。” “村子里不是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状况么。”被这烦人丫头一直传音入密，火蛇也只好放下架子回话说道。 “所以说，那位‘沉香巡猎’自身便是引来郁朱丹三人的原因！”姜紫眼前一亮，抓住了繁杂线索中的蛛丝马迹。“能够让瓦村村民毫无觉察，却又惊动京城来客的，也就只有那位定期行走在沉香山脉各大村寨之间的跑山人了。” “若是此人在离开瓦村之后消失不见，村里人自然什么都不会知道。”火蛇“哦”了一声吐信说道。 “沉香巡猎都有着既定的游走路线，不会平白无故闯入那些艰险凶地。若真有人失踪的话可不是一件小事，惊动朝廷派人调查自然十分合理。”姜紫望着火炕之上还在沉睡着的糜小小与言若雨点了点头道。 “这么说来，那跑山人很可能已经失踪了。所以楚小子跟其他人都是诱饵，郁朱丹那女娃是想派人再走一趟山路来钓鱼上钩查明真相。”终于明白过来姜紫最开始那句话的意思，火蛇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人族当真心思鬼祟，也不怕钩上饵食被那大鱼一口吞下。” “若有必要的话我会出手，到时候你替我照看好小小与言姑娘。”姜紫眼中浮现出一抹精芒，与火蛇传音说道。 “言丫头的安危关本神什么事。”火蛇吐着蛇信懒散说道。 “楚郎临走前，小小可是与他保证过要照顾好言姐姐的。”再度搬出楚然与糜小小二人，姜紫笑着威胁火蛇说道。 “楚小子才没那么容易翘辫子，你这疯丫头可得收敛着点。”火蛇只得叹了口气，望着面容清冷的姜紫开口叮嘱道：“那郁丫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会乱做安排让自己人也置于险地。” 除了在楚小子跟小小面前，这一路上的姜紫基本上都保持着这般神情，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淡漠气场。 “我知道轻重。”姜紫瞥了一眼木窗格栅，淡淡说道。 此刻虽是黎明时分，可浓重大雾却拦下了初升朝阳投落向沉香山脉的温暖阳光，一切还都笼罩于湿冷山雾的昏暗之中。 “瞧见你这幅表情就不像是知道轻重的样子。”火蛇吐槽一句，而后扭头望向了郁朱丹所住的木屋方向。“也不知那女娃子到底在房里鼓捣什么东西。” ...... ...... 击溃北原追兵小队之后，楚然一行人继续在钱和水的带领之下沿着崎岖陡峭的山路前行。 又在雾中奔行一天一夜过后，一行七人终于抵达西南支脉中规模最大的一处村落寨子——九合村。 即便是在漫天大雾之中，楚然也能看清面前横陈的庞大寨门，一排桧木巨柱铸成围墙在寨门两侧向后延伸，宛若巨蟒盘守伏距隐入雾中。 “来人止步，报上名来！” 高大哨塔之上有人沉声喝道，而楚然也能够感觉到有数道目光落在自己等人身上。 “瓦村钱和水。”钱和水放下弓弩猎刀，手持村落信物走上前去任由岗哨检查。 “没问题，开门迎客。”确认无误过后，哨塔之上的声音再度响起，楚然便见身前那道巨大无比的木质闸门缓缓上升，几道人影从门后显现，向着自己等人大步迈来。 “原来是瓦村的兄弟，不知此次前来九合村有什么事？”一位额头扎有红色布带的精壮汉子坐上前来，热情无比的与钱和水拥抱笑道。 “钱和水此次前来是由要事禀报九合长老与大猎头。”钱和水压低声音与头带汉子轻声说道，同时又悄悄摸出一块紧急联系之时才会让信使带在身上的朱红契印递给此人。 接过契印确定是真品无疑，陈尧面色顿时一肃，摆手挥退守城汉子们，同一位光头汉子低语吩咐了几句后转头与钱和水点头说道：“诸位请随我来。” 跟在陈尧身后穿过九曲十八弯的九合村寨，众人最后来到一栋朱漆小楼之前。 “我已经派人提前通知长老与大猎头，诸位请进便是。” 陈尧并未跟着一起走进朱楼，因为这位手持契印的使者直说面见九合村二位领袖，其中可不包括他在内。 钱和水、王九与胡英推门走进朱漆小楼，另外三位瓦村猎户与楚然并没有跟进去，而是与陈尧一起等在外头。 大约一刻钟过后，朱楼紧闭的门扉再度开启，面带惊色的钱若水率先走了出来，似乎在里边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小楚公子还请进去一趟。” 跟在钱和水后头的王九忽然看向楚然笑着说道。 “我？”楚然眉头一挑疑惑问道：“让我进去干什么？” “小楚公子莫非忘记了郁......姑娘许给你的报酬？”一旁的胡英拍了拍楚然的肩膀开口提醒道。 “哦对，还有这茬。” 楚然一拍脑袋想了起来，便迈开脚步跨过阑槛，走进朱漆小楼之中。 “小楚公子？莫非那位并不是瓦村居民？” 一旁的陈尧听见王九的称呼后有些疑惑的看向几人开口问道。 “自然不是。”钱和水摇了摇头道：“小楚公子可是我们瓦村的恩客。” 毕竟若没有楚然提供的“沸血散”与“破气丸”，钱和水与其他几位猎户可都还困顿在铁骨境瓶颈，又怎能顺利突破到三品气血境界？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二章 香主 走进昏黄幽暗的朱漆小楼，楚然发现楼中唯一的光源便是前方地板之上的那盏残火铜灯。 而在铜灯之后，两道身影盘膝而坐，正抬目向着自己望来。 其中一人身形矮小容貌年迈，头顶之上寸发不着，皱纹弥补的老脸之上却总是挂着老不正经的笑容。 另一位则是名四十来岁左右的魁梧壮汉，裸露双臂之上箍着数道黝黑铁环，一双乌黑眸子严肃地紧盯向进楼的楚然。 “小子楚然，见过九合长老与大猎头。” 走进灯火的楚然躬身抱拳，与那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敬声说道。 “模样倒是俊俏得很，怪不得会讨那位大人的欢心。” 矮小老人上下打量着楚然苍声笑道。 “坐。”老人身旁的魁梧大汉一指油灯面前的那张蒲团沉声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楚然顺势坐了下来，不过动作却异常轻柔，并未影响到那盏铜灯的残火豆焰。 落座过后，楚然从怀中掏出郁朱丹先前交给他的那枚信物递给那魁梧汉子，大汉板着脸确认过后才将其交给身边的光头老人。 “果然与那二位客人说的一样。”老人嘿嘿一笑，望着楚然开口问道：“所以说你想要什么报酬？除去朝廷点名的桧木沉香之外，尽管开口便是。” 一旁的臂环汉子眉头微皱，却也并未反驳九合长老的话语。 既然此子得了那位大人的信物，就算是要狮子大开口，九合村也得尽可能满足对方。 “小子想要九合村内所有的白木沉香，数量越多越好。”望着那位满脸笑容的矮小老者，楚然直接开口说道。 “哦？”老人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有些诧异，而大猎头眉宇间的皱纹又深了许多，不知道这少年搜寻白木嘎达是要做甚。 老人眯起眼睛望向楚然开口问道：“我能问问，你要这些白木沉香有何用处么？” “小子自有用处。”楚然迎着老人的目光坦然说道。 “哈哈，你这小家伙倒是有些意思。”老人开怀笑道：“不说也罢，反正这东西留在村子里也没什么大用，都交给你又有何妨？”旋即掏出一枚传音符箓吩咐下去，命人将村中白木全部收集起来。 “还有什么想要的，区区白木沉香可抵不上郁大人的这枚信物。”九合长老摸了摸脑袋继续与楚然问道。 “来时路上我等撞见了一伙歹人，小子的长刀在战斗中崩碎开来，不知可否与长老求上一柄兵刃。” 早就预料到对方不会拿白木沉香当一回事，楚然提出了早就备好的第二项请求。 “我听那两位客人说过先前一战，你这孩子倒也有些胆识敢于一位淬魂武夫对峙，当真不错。”老人拍手笑道，目光中流露处几分赞许神色。“周成，待会带这孩子去一趟李铁匠那里。” “好。”惜字如金的臂环大汉点头应声。 “可还有什么要求？”老人笑望着楚然再次问道。 “小子可不敢仗着郁姐姐的恩赏贪得无厌。”楚然摇了摇头开口说道：“对于楚然来说，这些便已经足够。” “好，你若知足那便够了。”九合长老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伸手拍着周成的胳膊大笑说道：“记得给这位小楚公子挑上把好刀！” “是。”魁梧大汉开口答道，眉宇间的皱纹已经消失不见，望向楚然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丝欣赏。 此间事了，楚然与大猎头周成站起身来，准备辞别九合长老离开朱漆小楼。 “对了。”似是又想起一事来，光头老人开口叫住楚然：“接下来村子会派出人手清扫西南支脉，不知小楚公子参加与否？” 一听到九合村要对潜藏在山脉之中的窃香人动手，楚然心中一惊，面上却依旧神色不变：“小子愿意献上绵薄之力。” 白拿九合村那么多白木沉香，楚然自不会介意在清扫山脉的时候帮忙一二。更何况自己等人在大雾散去之后还得继续赶路，能将这西南支脉内里的潜藏威胁消除干净，小小与姜紫的安危也更能得到保障。 “既然小楚公子愿意参战，那从李铁匠那里多拿些趁手家伙也无妨。”老人捏起一根铁针，轻轻挑动着面前的铜灯。 “小子知道了。”对着挑灯老人躬身再拜，楚然便跟在魁梧大汉的身后离开木楼。 寂静小楼内里，就只剩下一盏黯淡铜灯，与同样老迈若风中残烛的迟暮老人。 ...... ...... 沉香山脉西南支脉，一处沟壑山谷隐藏在群山交叠处。 两道黑影穿越过厚重雾障纵身跳下深谷，身形在穿过一层透明结界过后同时消失不见。 跟在高大身影身后走进这处藏在裂谷深处的隐蔽据点，武连成终于可以稍稍安下心来。 “先把伤势稳住，香主大人还在闭关，暂时见不了你。”那高大汉子摸出一只瓷瓶丢向武连成开口说道。 “需要多久？”伸手接住瓷瓶，武连成用嘴要开瓶塞嗅了嗅气味，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将其吞入肚里。 “三五天吧，我也说不准。”那人摆手说道，旋即拎着仍旧昏迷的荣晴玉向据点深处走去。 “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武连成见状面色一变，连忙开口问道。 “管这些作甚，你加的银钱不过是买了自己一条性命，这娘们可是我捡回来的，自然任我处置。”高大身影嘿嘿一笑对着武连成说道。 “把她留下。”从怀中摸出几枚宝花铁钱抛向那高大身影，武连成叹了口气，也不与这唯利是图的家伙做口舌之争。 “她还真是你的姘头？你小子眼光可真不咋地呀。”伸手接住神仙钱，高大身影将荣晴玉一把丢向了武连成，嘲笑赤膊汉子说道。 “砰！” 一声闷响传出，昏迷之中的荣晴玉砸落在冰冷谷底，紧闭眉眼间再增一丝痛苦神情。 “我还不至于看上这种货色。”并未伸手去接荣晴玉的武连成白了一眼摔在地上的昏迷女子撇嘴说道：“只不过她不能死在这里。” 现如今夺回剑符令牌的计划多半已经泡汤，武连成可不想独自一人回去接受惩罚，所以需要荣晴玉来替自己背锅顶罪。 他又不是詹若义，怎会瞎眼瞧上荣晴玉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女人。 “原来不是姘头，那还不如让我那些兄弟们开开荤腥。”高大身影撇了撇嘴痞笑着说道。 寻了一处枯木坐在其上，武连成调理内息恢复手臂伤势，望向那人开口问道：“为何会带我们来到这里，你也不怕将此处据点暴露给那些山民？” “这地方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只要等香主大人出关，我们自然会撤退离开。”高大身影摘下头上面罩，露出一张焦黄面庞呲牙笑道。 正在二人谈话间隙，头顶隐匿结界再度产生涟漪波动，便见数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入谷底。 “黄大哥，你怎么回来了！”为首那黑衣人瞧见高大身影惊喜喊道，视线余光却又扫到一旁盘膝而坐的武连成与昏倒在地的荣晴玉，不由疑惑开口：“这二位是？” “香主大人的客人，暂时在咱们这歇脚养伤。”黄天指着武连成与其余窃香人介绍说道，旋即反问黑衣人们：“这一趟收成如何？” “一无所获。”为首那人摇了摇头道。 “无妨，香主大人早已料到会是这般情况，毕竟桧木沉香本就罕见。”黄天摆了摆手毫不在意的说道：“接下来就不用再出去寻香了。等到大人出关那天，就是咱们离开的日子。” 听闻此言，那二十多人眼中皆是亮起兴奋神色。毕竟在这里奔波操劳这么久，为的不就是熬到出山这一天！ 偷采桧木沉香的利润确实奇高无比，干完这一票后赚取的钱财足够他们在家乡挥霍数年都不成问题。 “只不过这几日里大家也别松懈，万一有山民摸上门来记得处理干净，千万不能打扰到香主大人。”黄天冲着众人叮嘱说道，旋即迈步走向据点深处，身后留下一众窃香人在那里欢呼雀跃。 沿着山谷裂缝内开凿的一条燧石甬道一路向内，黄天手持一盏灯火照亮黑暗小径，终于来到一扇紧闭石门面前。 高大汉子走上前去屈指轻敲三下厚重石门，旋即识海之中便响起一道声音。 “何事前来？” “启禀香主大人，彩云郡庞家报酬已经送到。” 黄脸汉子将一枚施加封印的储物戒指放在石门之前，恭声与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回话道。 “很好，退下吧。”那道声音之中泛起一丝喜意，便见石门前的地板之上亮起一道白光，将储物戒指吞入内里后消散不见。 “是。”再度对着那道石门鞠了一躬，黄天转身沿着原路返回，离开燧石甬道后从怀中掏出一只布袋，望着内里盛放的那笔神仙钱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香主大人才不管自己从武连成身上敲诈出来多少油水，只要他能带回来那枚储物戒指便可。 彩云郡庞家可是他们这群窃香人的大客户之一，所以武连成才会有他黄天的联系方式。 只不过黄天没料到的是那武连成这次过来，除了完成交易运送储物戒指之外，还有追讨剑符令牌的重任在身。 所以在此前与山民的战斗当中，黄天才会坐地起价，额外敲了武连成一笔竹杠后才插手战斗。 又数了一遍布袋里的神仙钱后，黄脸汉子这才将其放回怀里，美滋滋的迈步向着外头走去。 而在汉子身后的燧石甬道深处，那一扇厚重石门内里。 一道黑影弹指破去储物戒指表面的封印阵法，将一枚留影玉简从中取了出来。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三章 黑刀 跟在大猎头周成身后，楚然穿过大半座九合村，来到村子最西边的一处铁匠铺内。 一条山溪穿过村落流经小院，现在虽已经是寒冬腊月，可溪水也不过是浅了几分，并未完全枯竭凝冻。 据村里老人说，这条“沉香溪”的源头便是漫天山雾的发源地，直通地脉的溪水之中也富含着氤氲地气，所以才会一年四季流淌不止，即便大雪封山之时，这沉香溪同样不会上冻结冰。 当初李铁匠之所以会留在西南支脉九合村内，也正因看中了这条沉香溪的缘故。 小院附近并无村民居住，却半点不显清冷。因为均匀规律的铁锤锻打声自炉房之中不停响起，若是听的时间久了，恐怕呼吸与心跳声都会被这落锤声牵引。 “爹，大猎头来啦！还有客人哩！” 未等周成与楚然走进院子，一道清脆童音便将那清脆规律的锤声喊停下来。 只见一名头扎冲天鬏的鼻涕娃从里屋跑了出来，冲着周成挥了挥手后，便忽闪眨着大眼睛看向了魁梧男子身旁的楚然。 一位妇人托着帕子从里屋追了出来，对着两位客人欠身行礼过后，一边给小家伙擦着鼻涕一边说道：“可不许给爹爹添乱去，跟娘亲回屋。” 楚然对着妇人与那小家伙笑了笑，而后跟在魁梧汉子身后走向锻房方向。 房中火炉燃烧正旺，烘退冬月雾潮带来的冷意，烤得人嘴唇干燥面色泛红。 一位头绑毛巾、腰系皮兜的红脸汉子放下了手中那把锻锤，正举起瓦壶“咕咚咕咚”大口灌水。 汉子喝饱之后一抹嘴巴，放下水壶望向走进房中的周成粗着嗓门大声说道：“这是什么风把大猎头给刮来了？” “刀。”抬手一指身后跟进房里的楚然，周成蹦出一个字与李铁匠道。 “你又没修行口禅，干嘛不肯多说两句话哩。”李铁匠嘿嘿笑着说道，解下绕在额头的毛巾卷擦了擦汗水，而后转身向着锻房后头走去。 “随我来，成品都在后头。” 通过后门离开炉火滔天的炎热锻房，三人来到小院角落里的一间仓库门前。 还没等李铁匠打开门锁，站在仓库外头的楚然便感觉到一股子似有似无的冷意从房里传来。 一股子浓重铁腥味道钻入楚然的鼻腔，似乎在提示他这座仓库内里的铁器数量极其庞大。 “小心脚下，这边都是些刚打出来的柴刀镐头。”红脸汉子点了盏油灯走在前头，照亮这座密不透光的庞大仓库。 昏黄油灯映射之下，整间仓库内里顿时闪烁起幽幽寒光，就连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柴刀锄镐之上都隐现锋芒。 回头瞥了一眼那位少年客人，李铁匠拍着胸口得意洋洋地说道：“怎么样，咱这手艺还算可以吧。” “令楚然叹为观止。”楚然面上露出惊讶神色，与李铁匠溜须拍马说道。 这位隐居山村的李铁匠确实有些本领傍身，就算是替村民们随手打制的铁器农具，水平质量都已经超过寻常坊市内里售卖的刀剑兵刃。 “沉香溪。”瞧着李铁匠的得意模样，一旁的周成忽然淡淡开口说道。 “是跟沉香溪分不开干系，但也得是咱有这能耐才能物尽其用啊！”恼怒瞪了一眼臂环汉子，李铁匠的红脸赤色更浓了几分。“怎么一到拆我台的时候，你这家伙就开始话多起来！” 笑望着喋喋不休的李铁匠与大猎头，楚然跟在二人身后穿过一处处货台木架，身旁的器具也渐渐从剪刀锤头渐渐变成了铁矛猎刀。 越是朝着仓库深处行走，楚然便越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冰冷锐气。 “需要什么样的刀？”走到最里那面精钢铸造的兵器架前，李铁匠回身笑望向楚然问道。 “好刀。”不待楚然开口，周成便已经出声替他回答。 “最好的刀自然是要量身定制开炉锻打，耗费时间可不止十天半个月。”李铁匠有些意外地望了周成一眼，而后与楚然开口说道。 “不用那么麻烦，只需要一把现成刀具便可。”楚然连忙摆手说道，毕竟他可不想在这沉香山脉逗留太长时间。 “可有什么要求？”回身走向货架，李铁匠随口询问道。 “越结实越好。”一想起先前那柄碎裂折断的乌钢长刀，楚然开口补充说道。 “既然大猎头都开了金口，那我今日里也便出一出血。”垫脚从架子上头摸出三柄带鞘猎刀，李铁匠对着楚然嘿嘿笑道：“这三把猎刀本来是给各个村寨小伙子们准备的，你看看哪一把能瞧得上眼便可取走哪一把。” 李铁匠口中的小伙子可并非是是瓦村符五叶亦或者顾铁牛那般的年轻娃娃，而是整条西南支脉内里那些已经抵达气血巅峰，随时可以突破淬魂境界的强大武夫。 若非遭遇在那一场大围杀中不幸遇难，瓦村的上一任猎头瓦天勇便是突破淬魂境界的种子人选之一。 所以换句话说，李铁匠取出的这三把猎刀，均是可供淬魂武夫使用的四品武具。 楚然心中一凛，双手接过其中一把抽刀出鞘，莹莹寒光与淡淡锐气立刻自少年手中这把杀生凶器之中逸散开来。 “好刀！”楚然不觉眼前一亮，翻转手腕挥舞刀花，“咻咻”破空声一时间不绝于耳。 “咱李铁匠的手艺自然没话说。”红脸汉子哈哈一笑，很是满意这位小客人的反应。 “那把刀呢？”一旁的周成却是皱起眉头，开口与李铁匠询问道。 “额......”得意笑声戛然而止，李铁匠面露尴尬神情，抓着脑袋小声说道：“让我给炼废了。” “拿来看看。”周成却不管李铁匠的面子，板着脸开口淡淡说道。 一旁的楚然却微微一愣，不知道大猎头与李铁匠口中的“废刀”究竟是什么。 不情不愿走到仓库角落，红脸汉子抽出来一把无鞘黑刀拖了过来。 “那劳什子云根铁母太过沉重，熔炼入天荡砂后又硬得不像样子。老子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其打成刀胚形状，却再无法进一步砥锋开刃。”拎着这件失败作品回到楚然与周成面前，李铁匠满脸无奈叹气说道。 汉子手中的刀胚已经初具长刀式样，只不过刀刃锋口依旧钝厚，并没有像前几柄猎刀那般展露冰冷锋芒。 “李大师，我能试试这柄刀么？”一旁的楚然忽然出声，引得李铁匠与周成同时扭头望来。 “试一试也无妨，只不过这东西有些重过头了，小兄弟可要多加小心。” 将手中黑刀递给那俊俏少年，红脸汉子目光之中露出一丝促狭意味，似是在准备看笑话一般。 此刀可与他展示给楚然的前几柄猎刀不同，乃是李铁匠尝试为沉香山脉那几尊大猎头锻造的武具兵刃。 这把黑刀连他拿着都有些吃力，眼前这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只怕会被压翻在地。 李铁匠身旁的周成自然看出了这家伙的坏心眼，却也没有出声提醒，而是凝目望向面带微笑伸手接刀的楚然。 黑刀入手，楚然眼中精光一闪，身形却没有丝毫动摇，大大出乎红脸汉子的意料之外。 周成则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小子。 他的武夫根基果然浑厚无比，虽然修为不过气血境初期，可一身力气比起李铁匠这位气血大成武夫恐怕只高不低。 果然九合长老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 无暇顾及李铁匠与大猎头的所思所想，楚然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手中这把黑刀所吸引。 与其他那些锋锐猎刀制式不同，许是因为材料极难锤锻的缘故，这柄黑刀刀身笔直修长，从刀尖到握柄一体成型，并未增添任何弧度血槽，反倒令其展现出一种朴实无华的简洁美。 掂了掂手中黑刀，这份沉重还在楚然的承受范围之内。毕竟在当初那一鼎古怪药液的沐浴跟每日里的太极练习加持之下，这幅少年躯壳内里蕴含的肉身之力已经增长到某种恐怖境地。 “既然此刀已经炼制失败，那李大师可否将之赠与小子？” 转头望向李铁匠，楚然目光炯炯开口问道。 “啊？”红脸汉子不可思议地望向微笑少年，伸出手指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怀疑是他听错了楚然的话语。 这位小公子为何放着那些百炼锋刃不选，偏生要挑这把锤锻失败的废品黑刀？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四章 人心 放着那些百炼兵刃不选，这位小客人为何偏偏要挑这柄练废了的黑刀？ “你确定？这把黑刀又沉又钝，几乎与铁条没有区别。”李铁匠面色古怪的望向楚然开口说道，心底却是在嘀咕，这位小客人不会是看上炼制此刀各类珍稀矿材了吧。 只是一旦经过炉火高温熔炼至一处，云根铁母与天荡砂等材料已经被催化成一种全新金属，再想分离开来可谓是难如登天，远远不及再寻一份材料来得合算。 “没错，就是不知李大师可否割爱。”楚然点了点头肯定道：“说来惭愧，其实小子并未专门习练过刀法秘籍，兵刃这东西只要用着趁手便是最好。这黑刀的重量刚好合适，本身又结实无比，小子将其当做铁鞭钢锏来用也是一样。” “这倒是没什么舍不舍的，毕竟不过是一件练手用的失败品。你要想要拿走便是。”李铁匠挥了挥手大方说道。 以他现如今的修为境界想要打造五品神兵还是有些费劲，为大猎头锻兵一事还是等自己再进一步，迈入淬魂境界之后再说吧。 选好黑刀之后，三人便走出储兵仓库，李铁匠一家三口站在小院门前挥手送别周成与楚然离开。 重新回到朱漆小楼门前，楚然望着眼前那一堆白色小山不由微微一怔。 “村中所有的白沉香木都在这里。”一旁额头扎带的陈尧开口笑道，同时有些好奇地望向这位俊美少年，好奇他要怎么拿走这么多白沉香木。 “多谢陈大哥。”楚然望着陈尧欢喜说道，旋即走进白木柴堆，摘下腰间那只芥子袋在木堆之上轻轻一晃。 陈尧与四周村民便眼睁睁看着那堆白木嘎达凭空消失不见。 正当村民们满脸惊讶议论纷纷之际，周成忽然开口轻咳一声，四周围立时间重新安静下来。 大猎头的威望在九合村内自然无人敢逆。 待到九合村内精锐猎户集结完毕过后，沉默寡言的周成再度开口，将场中众人划分数组，负责搜寻西南支脉那些偏僻隐蔽的可疑区域，誓要将那些与北原彩人勾结在一起的窃香人彻底清除干净。 搜山部队将由大猎头周成亲自带队，其中除去王九、胡英两位外援之外，还包括了另外两位淬魂武夫，剩下的四十多名好手无一例外都是气血境强者。 “所有人遇敌之后先发信号，莫要逞强。”作为副手的陈尧开口说道，面前所有村民猎户纷纷点头应下。 将那枚土制信号烟花放在胸前口袋，楚然抬头瞧了一眼笼罩在九合村上空的无边雾海。 冰冷山雾在头顶天空织出了一层混沌帷幕，算是给搜山行动增加挨了一道天然阻碍。 伸手按了按厚实猎装之下的那件缠丝宝甲，楚然涟漪微起的心湖再度恢复平静。 迈开脚步，少年跟随着搜山猎队走出九合村寨，向着苍茫无际的起伏山脉行去。 深野山林，大雾天气，正好杀贼。 ...... ...... 紧捂住头颅呻吟着苏醒过来，荣晴玉晃了晃脑袋之后视线终于恢复清晰，入目所及却是灰黑冰冷的地面与石壁。 “醒了？吃下这个抓紧时间恢复。”一道熟悉声音从背后传来，荣晴玉刚转过身，一只白瓷瓶便被人递了过来。 “武......武教头？这里是......”接过瓷瓶取药吞服，肩头刀口与小腹处针扎一般的疼痛暂时被清凉药力缓解。混乱的荣晴玉开口询问向面前双臂扎满绷带的魁梧汉子道。 “窃香人的隐藏据点。”武连成瞥了一眼面色快速好转的荣晴玉，开口解释说道。 此时的荣晴玉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转头四处张望道：“詹若义他们呢？” “死了，整支队伍里就剩下你我二人。”武连成闭上眼睛继续吐纳疗伤，平淡的话语却好似惊雷一般劈中了荣晴玉。 “都......死了？那咱们的任务......”女子紧咬下唇，第一时间想到的却不是为同伴们悲哀一瞬，而是追杀言若雨、夺回剑符令牌的秘密任务。 “自然也已经失败。”武连成摇了摇头道：“只不过先别担心回去受罚的事情，咱俩能不能活着走出沉香山脉还是个未知数。” 听到武连成的这番话语，荣晴玉面上原本恢复的少许血色再度消失不见。“武教头何出此言，可不要吓唬妾身呀。” “你真当山民们是任你揉圆搓扁的软柿子么？自从你出手斩断那名猎户的一只手臂开始，我们与山民村落的矛盾便再也无法缓和。”趁着荣晴玉心神动摇之际，武连成便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此女头上，绝口不提为了抢回剑符令牌，他也赞同对猎人小队出手的事情。 “这......”一听此言，本就心慌意乱的荣晴玉顿时花容失色，六神无主的跪行至武连成脚边哀求说道：“奴也不知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还请武教头不要抛下......” “行了，看在荣三公子的面子上，我会护你周全。”武连成眼中闪过一缕精芒，开口冷声喝道。 “多谢武教头，多谢武教头！”捧住心口的荣晴玉激动地流下两行热泪，对着武连成颤声谢恩。 “赶紧调息伤势恢复法力，稍后我们便与窃香人一起走，趁着雾色离开这沉香山脉。”武连成再度开口说道，荣晴玉听到之后连忙点头称是，而后闭上双眼盘腿打坐，一张憔悴俏脸上的泪痕都尚未干涸。 睁开眼睛瞧了瞧这愚蠢女子，武连成心底不由冷笑一声。 这一趟桧木郡之行中，与窃香人之间的交易已经顺利完成，追讨回剑符令牌的任务则以失败告终。 二者之间功过相抵，再加上荣晴玉这只替罪羊背锅，那他武连成便可以全身而退，不被家族追究责任。 至于什么看在荣三公子的面子不过是些屁话而已。 你荣晴玉是如何看待詹若义的，那荣三公子便是如何看待你的。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若非那位荣三公子不想随意留下后代子嗣，你又如何能够暗中虐杀那些暖床侍女？ 他若是当真疼你爱你，又怎会将追捕言若雨的任务交给你来做？还不是想要利用你的妒恨来置他那位未婚妻于死地！ 在他眼中，你与那门客詹若义不过都是工具而已，只不过两者的价值与使用方式各不相同罢了。 在心底冷笑一声，武连成重新闭上眼睛。 果真是高门污秽，大户腌臜。 那荣三公子与荣府便是如此，而自家彩云郡庞家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五章 雾隐杀机 “又有一处监控法阵被人破去，这些卑贱山民当真开始搜山了！”一位独眼男子望着手中阵盘上再度熄灭的一处光点，面色难看地低声吼道。 “能够拖到今天已经算是不错了，也得亏香主大人先前出手将那沉香巡猎压制，不然我等暴露的只会更早。”黄天叼着根木刺撇嘴说道。 一旁的光头汉子目露凶光，望着焦面汉子询问说道：“大哥，那我们要不要把那家伙一刀宰了。” 光头汉子所指的便是失踪许久的沉香巡猎纪昌英。 “能拖一会是一会，只要那家伙一息尚存，留在天霖朝廷手里的命灯便不会熄灭。”黄天摇了摇头，拒绝了光头大汉的请求。“若想杀人，待会有的是人给你杀。” 两道身影忽然走近，正是武连成与荣晴玉二人。 “那位香主大人还未出关么？”拆去双臂绷带的赤膊汉子望着黄天开口问道。 “这一批无尘仙香的炼制已经到了尾声，我等还需为香主大人再争取最后一点时间。”黄天望着武连成开口说道，同时这番话语也是说给身旁的窃香人们听。 “可单凭我等拦一拦那些淬魂武夫还可以，若是山民之中的大猎头出手，那......”一位窃香人有些惊恐地小声嘀咕道。 “无妨，香主大人自有应对之策。”掏出一块血色令牌抛给方才说话那人，黄天笑着安慰对方道：“刘三儿你拿着这块令牌前去‘兽穴’一趟，将那头大家伙叫出来。” “那头金睛兽！”双手接过令牌，诨名刘三的瘦高汉子显然是被黄天的话语吓了一跳。“那家伙怕不是会一口吞了我！” “大家皆是兄弟，我还会让你去送死么？”黄天冲刘三嘿嘿笑着说道：“那头金睛兽在冲出大围杀的时候就已经身负重伤，一直藏在暗处的香主大人趁其不备出手将之境界打落，替那金睛兽上了一枚‘锁魂兽环’，你只需手持此令便可将其从沉睡中唤醒。” “原来如此！”被黄天委以重任的刘三儿此刻心神大定，赶紧拿着血色令牌匆匆赶去那一处隐蔽兽穴唤醒金睛兽。 “什么金睛兽？”一旁的荣晴玉有些疑惑不解的开口问道，黄天则是瞧了她一眼，而后与一旁的武连成开口解释了起来。 此前在这沉香山脉之中发生的那一场大围杀，本就是香主大人一手策划好的计谋。 那位大人先是从山脉深处引来一头强大狂暴的金睛兽来侵犯山民领地，先是通过安插在村寨中的棋子混淆情报，隐瞒那头金睛兽五品巅峰的强大境界，后又在各大山民村落联手开展大围杀的时候助那凶兽突破瓶颈迈入煞劫，这才导致了无数精锐猎头的丧生殒命！ 而在金睛兽重伤逃走，想要重返山脉深处之际，这位香主再次出手打落凶兽境界，终于成功将此獠奴役驯服，而后一直锁在某处隐秘兽穴之内昏睡养伤。 此计一石二鸟，既能够极大程度削弱那些顽固山民们的有生力量，方便窃香人们的自由行动，又能够降服一头强大无比的金睛凶兽。 而后便是那沉香巡猎在跑山途中发觉蹊跷一路查来，不过幸亏香主大人及时出手将其擒下，再次避免了此间内幕的外泄。 只不过一名沉香巡猎的失踪早晚都会引起天霖朝廷的注意，所以无论这一次的山民是否会搜山彻查，这一伙窃香人都会在香主大人炼制完这最后一批无尘仙香过后尽数撤离。回归山外去尽情享受锦衣玉食与荣华富贵。 听过黄天笑着解释过后，武连成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为这伙窃香人与那香主大人的胆大包天所折服。 “好了好了，都别在这听故事了。”焦面汉子拍了拍双手站起身来，目光扫过此地众人面庞后开口说道：“接下来我等只需拖慢那些山民搜山的脚步便可，至于队伍中的那位大猎头，自有金睛兽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是！”诸位窃香人齐声应道，旋即戴好那张遮掩面罩，纷纷拿起法器兵刃走出这处深谷据点，隐藏进浓浓山雾之中。 “两位也一起来吧，随我等一起拦一拦那些山民的靠近。”转头望向身旁的武连成与荣晴玉，黄天自不会放任这两名战力闲置不用。“只要拖延到香主大人出关，凭借他老人家的通天手段自然可以将我等轻松带出沉香山脉。” 荣晴玉显然是没料到自己最后还需要与那些卑贱山民在大雾中厮杀拼命，女子转头望向身边的赤膊汉子，却见武连成对着黄天点了点头道：“好，希望那位大人不要拖延太久。” 黄天咧嘴笑了笑，从口袋中摸出面罩套在头上，旋即带着武连成与荣晴玉攀上深谷峭壁，冲入茫茫雾海。 ...... ...... 手持血红令牌在这苍茫大山中跑了一天一夜，刘三终于穿越重重雾障，来到一处山根遮掩的深邃甬道面前。 喘了口气后刘三掏出火折子点燃一支火把，而后抓紧那块血红令牌深深呼吸一口，迈步走进深邃幽暗的地洞之中。 随着瘦高汉子一步一步深入地底，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味也便愈发浓重。 刘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将那枚赤血令牌高举在面前，生怕待会见到那头金睛兽的时候被对方突然袭击一口吞掉。 即便那家伙重伤跌境回到五品炼魄境界，想要宰掉自己这么个气血武夫恐怕也花不了多大力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谨慎前行的刘三终于抵达兽穴深处的幽暗地底。 手中火把的光亮能够照见的范围极其有限，厚重的黑暗压缩着刘三的视野范围。 只不过光是用耳朵，瘦高汉子便已经能够听到那头庞大巨兽的粗重呼吸声。 再度咽了口口水，额头已经沁出冷汗刘三高高举起赤血令牌，对着俯卧在黑暗中的庞大存在高声喊道：“醒来！” 手中那块血色令牌同一时间亮起光芒，大片红光瞬间照亮整座地底空洞。 而在赤血红光的照耀之下，两道金色光柱缓缓亮起，映落在了那道小小人影身上。 被那金光一打，刘三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僵滞不动，就连后撤半步都已经做不到了。 “金睛凶兽，速速听令！”壮着胆子继续高声大吼，刘三知道只要自己手握这控兽令牌，这头被套上锁魂兽环的金睛兽就绝对无法忤逆自己的意图！ 能够驱使一头五品境界的强大凶兽，搁在往常可是他刘某人想都不敢想的天大美事！ 已经从沉睡中完全醒来，这头庞大凶兽低吼一声，而后在刘三的注视之下缓缓起身，开始舒展僵硬的筋骨。 而当刘三瞧见金睛凶兽从地上站起身来，面上的喜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反被惊惧神情占满。 只见那头庞大巨兽起身后暴露出来的脖颈之上，暴露出一道巨大狰狞的剑痕伤口。 好巧不巧的是，这一道剑气伤口刚好将巨兽项上的那只赤色圆环击碎一截，现如今瘦高男子手中驭兽令牌之中射出的血色光芒照映在破碎圆环之上，没能激起圆环产生半点反应。 迈步走向唤醒自己的渺小人类，金甲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将这道进补血肉一口吞进嘴里。 直至死亡来临之前，刘三的脑海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狗娘养的黄天，你害老子！！！” 利齿之间溢出甘甜鲜血，金睛巨兽瞥了一眼坠落在地的那块赤血令牌，巨大金眸内里闪过一丝嗜血杀意。 “砰！” 一爪踩碎那块驭兽令牌，金睛兽嘶吼一声，却因脖子上的那道剑伤有些走风漏音。 此地不宜久留，毕竟那名偷袭自己的人族修士随时还有可能返回这里。 金睛巨兽迈步向着地穴之外走去，离开这里的同时还准备再寻些鲜活血食填饱肚子，毕竟区区一名气血境武夫的血肉又如何能满足重伤初醒的它？ 炼魄境界的大猎头，操持锁魂兽环的阴险修士，再加上那名手持古怪剑符令牌的人族少女。只要避开这三者，那这座沉香山脉的外围地区再没有什么能够对它造成致命威胁。 待到巨兽抵达甬道出口，瞧见外界遮天蔽日的寒潮大雾时，金色瞳眸内里的喜意不由更胜。 有这场寒雾作为掩护，那自己接下来的捕食之旅无疑会更加顺利！ 收敛眸中金光，这头披甲巨兽纵身跃入浓密山雾，庞大身形很快便化作模糊黑影，继而消失不见。 或许抛开自己丢了性命不谈，刘三确实很好地完成了黄天交代的任务，成功将一头嗜血凶兽引入雾海战局之中...... ...... ...... 一片枯叶落尽的桧木林中，十数道身影停下脚步就地休息，掏出干粮开始补充体力。 这是一支在漫漫雾海之中搜寻窃香人隐蔽据点的搜查小队，队内所有人都是气血境界往上的好手，带头之人更是王九这位淬魂境四品武夫。 其中一位少年将一柄皮鞘长刀横在膝上，撕咬着手中那根坚韧异常的风干肉条。 此人正是加入到九合村搜山部队之中的楚然。 一众搜山部队离开村寨之后已经行了两天一夜，西南支脉内里的数处可疑地点都已经被排查完毕，目标所在的范围进一步向内收缩。 这一路上楚然等人破除掉不少窃香人留下的监控阵法与陷阱机关。众人虽说一直谨慎提防，却还是有人不慎受伤，被一支暗箭刺中肩头。 不过好在伤势不重，那位猎户在简单包扎过后选择跟着队伍继续搜山追匪。 好不容易嚼碎咽下这枚风干肉干，楚然掏出水袋顺了一口清水下去。 “胡秋婶子晾晒的肉干可是出了名的硬如铁，倒是为难小楚你了。”一位坐在楚然身旁的独眼汉子手持猎刀将那肉干削下一片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与楚然笑着说道。 “还好还好。”楚然无奈笑了笑，同时暗暗催动天地练气决来帮助消化那些肉干。 自打离开家门外出游历，楚然便挖掘出来有关这道练气法门的诸多用法，包括但不限于炼化气血、精纯灵力与健胃消食。 而且在云荒郡黑水城外那场大战过后，楚然也发现了一般的蛊毒迷药似乎对自己不起作用，那些毒障甫一入体便会被炼化消融，瓦解成精纯灵力反哺自身躯壳气府。 “听说飞虎叔早些年在一次入山打猎时，就拿这肉干当做飞镖钉死过长毛獭兔哩。”另一位缺牙汉子嘿嘿一笑，与众人聊起八卦来。 “山中地气湿润，每隔一段时间又会弥散大雾，胡秋婶子若不把肉干做成这样子，怕是根本存放不住。”那位名为王飞虎的中年猎户用手中肉干敲了敲缺牙汉子的脑壳，开口为那位供应猎手干粮的胡秋大婶解释说道。 “哎呦喂，飞虎叔下手轻点，好悬没给你一记肉干敲出脑震荡来。”缺牙汉子捂着脑袋嬉皮笑脸说道，旋即又挨了王飞虎一脚。 小队众人闻言皆是笑出声来，就连带队的王九都勾起嘴角并未阻止。毕竟搜山围查极其辛苦，偶尔让这群汉子们放松一会也没什么关系。 待到吃饱喝足，小队众人也停止了打趣逗笑，纷纷整理好行装站起身来走到王九面前。 “十里外的那一处深谷乃是重点目标之一，大家行动之时务必小心再小心，随时做好迎战准备。” “是。”一众猎户汉子沉声应道，而站在队伍最末尾的楚然也点了点头，握紧手中那把沉重黑刀。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六章 雾战 在距离窃香人隐秘据点十里之外的桧木林中，一场激战正在浓厚雾气内里爆发开来。 “还真他娘的是这里！”那位缺牙汉子啐了口血痰在地，面色难看地望着眼前那道开始自行修补破碎阵纹的庞大符阵。 “其他小队与大猎头还有多久才能赶来？”独眼汉子眼疾手快砍飞一道射来流矢，冲着王飞虎大声吼道。 “临近小队马上就到！”已经发出集合信号的王飞虎也持刀冲入战场之内，帮着小队众人抵御那道符阵与四方箭雨的攻势。 作为小队队长的王九正在与一位同境强者厮杀在另一处，二人交手引发的气机震荡令四周大雾都不由消散几分。 “敌人的增援也还没到，趁现在多宰掉他们几人！”王飞虎配合着缺牙汉子又一次撕破那道庞大符阵，开口与小队众人沉声喊道。 忽然之间，王飞虎余光之中掠过一道残影，便见一人从小队之中暴起冲刺，撕开厚重雾气冲入窃香人阵线之中。 “小楚兄弟！”那缺牙汉子季长春惊呼一声，旋即也不甘示弱挥舞猎刀发起冲锋，与一位敌手激战在一处。 趁着符阵修补的空档，楚然瞅准机会突然发难，从窃香人组构的防御阵线缝隙内里强行突破杀到那名符阵修士身前。 “阿大，快拦住他！”虽然拥有凝神境修为，可寿蓝的一身本领与精力都用在了符阵钻研之上，又怎能在近身肉搏之时抵挡住一位气血武夫？ “引爆防线，我们先撤。”那位诨名阿大的三品武夫迈步挡在寿蓝身前，小声与符阵修士开口说道。 寿蓝眼中厉色一闪，瞬间改换掐诀手势。便见战线之上的那道巨大符阵开始猛然间变得扭曲起来，一股子危险气息同时从众人所处的战场下方传了出来。 “撤！”王飞虎见此情景，知道对方是狗急跳墙开始引爆事先伏设的爆破符阵，连忙呼唤伙伴们暂时后退。 那两位气机缠身的淬魂武夫可以无视符阵爆炸，可他们却不行！ “那小楚兄弟怎么办？”眼见一条符文爆破带再度将两方阵营分割开来，缺牙汉子有些焦急的开口喊道。 “随我从左翼绕行过去支援，小楚他可是九合长老与大猎头看好的小家伙，肯定不会出事。”王飞虎低沉说道，旋即带着队伍避让开前方雷区，向着桧木林左侧奔跑行去。 ...... ...... “轰隆隆......” 背后剧烈爆炸掀起的气浪将周遭雾海都推开十数丈远，炽热余波没能推得动楚然的身形，却是将他的衣角发丝吹得猎猎作响。 借着爆炸光芒，窃香人们终于看清楚眼前这名单枪匹马闯入阵中之人的样貌，才发现此人不过是名十五六岁的少年。 “你小子当真是活腻了，胆敢一个人跑过来送死！”一位手执金背环刀的肥胖汉子狰狞笑道，便想要冲上前去一刀结果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别与他纠缠太久，那群山民过不了多久便会赶过来的。”一把抓住面色泛白的寿蓝扛在肩上，阿大嘱咐了一句那肥胖大汉后便准备与其他窃香人们一起撤回到下一处防线内里继续拖延时间。 “砰！” 一声短促沉闷的响声忽然传来，引得阿大停下脚步皱眉望去，却瞧见了令他背脊发凉的一幕。 只见那肥汉挥舞大刀的身形僵立在原地，一处碗大的血洞贯通汉子前胸后背。 一抹黑色自其背后血洞之中探出，与肥汉身后喷溅一地的赤红鲜血与惨白碎骨形成鲜明对比。 “噗通”一声闷响过后，肥汉尸身轰然倒地，面罩之下那双眸子里的暴虐凶残定格在死亡前的一瞬，似是无论如何都未曾想到自己会被那瘦弱青年一刀毙命。 反手挥刀，楚然将黑刃之上沾染的血迹甩落大地，迈开脚步向着前方愣在原地的一众窃香人慢悠悠走去。 “别急着走呀，再与我纠缠一会吧。” 少年朗声笑道，英俊面容落在阿大寿蓝等人的眼里，却好似魔怪恶鬼一般令人恐惧。 这家伙竟然能够一刀做掉肥仔，难不成是一位圆满大成的气血境武夫？ “走不了了，先解决他，大家伙并肩子上速战速决！” 将寿蓝放回地面，阿大寒声与众人说道。 “金甲符！”寿蓝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纸符箓拍在阿大背后，只见明亮金光从符纸之上蔓延开来，在男子周身织造就一副虚幻金甲。 握紧手中那柄开山刀，阿大催发内息膨胀肌肉，一脚踏裂冻土飞身上前，与其余五名窃香人一起冲杀向那独身一人的少年。 背后是符阵火海，面前是凶恶敌贼。 心跳加速，泵送沸腾热血流转四肢百骸。念头通达，锁定每一道来袭身影与人群最后方那名再度施术的符箓法师。 此刻的楚然置身于某种既兴奋又冷静的奇异状态，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微笑，可眼眸内里的神光已经浸满了肃冷杀意。 “欲杀我者，皆可杀。” 不再抵触夺人性命的少年开口自语，而后向前迈出一脚，那只厚底猎靴四周围忽然荡起微风，而后落在冻土大地之上。 伴随着眼前少年一步踏出，奔袭而来的阿大只觉身形一晃，脚下地面好似都震颤一瞬。待到汉子回过神来，却发现眼前那道年轻身影竟然消失无踪。 阿大瞳孔瞬间收缩，转头向右望去，正瞧见那少年高举黑刀向着一位同伴悍然斩下！ “好快的速度！”来不及惊惧此人的鬼魅迅疾，阿大翻转手腕间便甩出三枚黑钉直取那人咽喉、心脏与下丹田，试图引起回防来救下那位遇袭同伴。 风声入耳的瞬间楚然便后退半步，闪过呼啸黑钉过后挥动黑刀再度落下，将眼前贼人趁机刺来的精钢长剑一刀打得粉碎！ 满目惊骇地望着面前破碎剑雨，这名窃香人都顾不上虎口处传来的撕裂疼痛连忙向后退去，只想与这头人形妖魔拉开距离。 只是未等那人抽身退开，挥落一刀的楚然再度抬脚踢出，便见破碎剑片化作流光激射而去，将这名窃香人身上打穿数处血洞！ 穿体而过的碎剑钢片“砰砰”钉入远方一颗桧木之上，每一枚碎片之上都泛起赤红血色的森然寒芒。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七章 杀贼 跟步上前一刀点爆那窃香贼人的心脏，楚然才刚抽回黑刀，便听到身后传来长刀破空声。 左手甩出两枚碎剑残片阻敌攻势，楚然却见精钢碎片被那人周身浮现的虚幻金甲“铛啷啷”格挡开来，当即抬起黑刀与阿大手中那柄开山刀对轰碰撞。 金甲符护体的阿大只觉一股沛然巨力自刀身之上传来，若非他手里这柄开山刀坚厚结实，恐怕也是要被此人这一刀打出缺口来。 接了阿大一记力劈华山的楚然则是向后倒飞出去，趁此机会脱离那符师的术法锁定，身形落地后踩碎遍地桧木枯枝，站定在一棵老树之前。 “该死！”寿山暗骂一声过后赶紧迈步跟进，头顶那一处蓄势待发的符箓阵法也跟随着男子一并前压。 抬头望了一眼那趁势追击而来的金甲大汉，楚然不由勾了勾嘴角，意念一动便引出盘踞在气海漩涡之中的那一缕精纯灵力。 等的就是你与身后同伴脱节的这一刻！ 又是一阵微风自楚然周身荡散开来，少年压低身形拖刀前冲，每一次拓印在泥土之上的脚印却是越来越深。 “开山斩！”手臂之上肌肉暴突膨胀，阿大双手持刀沉喝一声，已是将内息催动至极限巅峰。 那柄厚背开山刀坠下的速度再快三分，恍然间真有股子开山裂石的滔天威势。 拖刀疾行的楚然忽觉一股子莫名气息将自己的身体牢牢锁定，心知眼前此人已然抵达了气血境巅峰，体内强大内息之中已经孕育出一缕无形气机，这才能让自己在面对那开山一斩的时候心生避无可避的感觉。 手中长刀一扬，楚然从地面挑起碎石渣土洒向跳劈斩来的金甲武夫，漫天灰土瞬间遮蔽住阿大的视野。 “还在耍小花招！”阿大冷哼一声，凭借那一缕气机牵引直直撞入烟尘内里，手中大刀破雾斩尘，誓要将那滑头小子兜头剖成两爿！ 铮！ 冥冥之中似有一根无形之弦突然崩断。 阿大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蓄满威力的开山一斩轰然砸落地面，又哪里有半点劈中血肉骨骼的阻塞触感？ 那一缕气机牵引竟然凭空消失不见！ 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金甲汉子面前，一脚踩在那把没入土中的开山刀背之上。 此人正是挣脱气机锁定之后倒退两步，轻松避开那开山一斩的楚然。 刹那之间阿大便有了决断，立刻松开刀柄抽身后退准备先与身后的其他人会合。 楚然又哪里会给对方这等机会，手持黑刀欺身而上，对着大汉便是一刀横扫。 阿大见状架起双臂横在身侧，准备凭借身上的金甲符硬撑斩击，可当黑刀加身之际面色再度大变，符箓幻化出的金色铠甲竟然如同纸糊一般被那黑刀轻松碾碎，交叠防御的双臂之上响起清脆骨裂声，重若万钧的黑刀就这么抵着阿大的手臂轰击在汉子侧腹之上。 这一刀比起此前对撞之时，不知暴增多少成威势！ “呜哇......” 被少年一刀劈落地面的汉子大口呕血，一身金甲早已破碎暗淡，双臂与肋骨都被巨力蛮横碾碎。 “淬......淬魂！”两眼阵阵发黑的阿大再度吐出一口夹杂内脏的浑浊血液，抬头望着迈步走来的少年虚弱说道。 “现在还不是，不过就先借你吉言啦。”楚然望着瘫软在地的汉子温声笑道，而后落下黑刀结果了对方性命。 “第三人......” 收回外放气机的楚然心中默念一声，一边平复体内沸腾过头的澎湃血气，一边抬眼淡淡望向那些停下脚步的窃香匪人。 “四品淬魂！” 目瞪口呆的众人身后，符师寿山最先反应过来失声大叫。 “撤！” 一道怒雷炸音自符阵火海之中响起，而后便见内里飞出一道黑影落在寿山身边，一把拽住符师衣领后撒腿就跑。 “别走啊，再与你王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又一道粗放嗓音自火海内传来，浑身鼓荡起充沛气机的王九也紧跟着追了出来杀向那名四境武夫。 “小心埋伏！”楚然对着追杀敌人的王九高声提醒一句，而后便提起黑刀再度追击那些落荒而逃的散兵游勇。 等到王飞虎与另一支小队支援赶到的时候，就只瞧见这一处狼藉战场与几条尚温的尸首。 “我就知道小楚兄弟与王九大哥不能出事。”那缺牙汉子望着此地境况咽了咽口水开口说道。 “你知道个锤子，赶紧去追他们！”王飞虎白了一眼缺牙汉子开口说道，两队人马立刻向着那一处深谷裂口匆匆赶去。 ...... ...... 隐蔽谷底的一条燧石甬道深处，那扇厚重石门轰然碎裂开来，一道黑影自其内迈步走出。 “来得倒是比预料中的早了许多，也幸亏没有贪功再起一炉。” 黑影随手唤出一只火焰光球照亮黑暗甬道，焰球光亮将此人容貌也一并照映出来。 这位身披褐色长袍脸戴玄鸟铁面之人，便是所有窃香人的首领，即黄天口中的那位“香主大人”。 覆于此人面上的玄鸟铁面模样丑陋抽象，两只漩涡螺纹状的大眼占据了大半张鸟面，尖锐长喙之间又雕刻有细密利齿，鸟喙鼻孔中又穿有一枚青铜鼻环，显得十分违和古怪。 一边向着甬道之外迈步行去，此人一边掏出一枚血色令牌，形制样貌皆与此前黄天交予刘三的那一块十分相似，只是表面簪刻的符文法言更加精密深奥。 向着手中令牌渡入发力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此人不由轻咦一声道：“那畜生竟然挣脱了锁魂兽环的控制，倒是有些可惜了。” “只是想不到那一处天人府邸竟然已经有了开启征兆，天霖朝廷倒是真能瞒的啊。”香主收起血令之后抬手敲着玄铁鸟面自言自语。“消息已经传了回去，接下来只需从此地撤离即可。” 临近甬道出口的时候，此人摘下那副玄鸟面具，露出一张正气凛然的国字方脸，而后又抬手撕掉这张黄天等人熟悉的“香主大人”脸皮，露出一张无人见过的青年面庞。 伸手揉了揉许久不见天日的原本面目，此人重新取出另一张窃香人们都在使用的敛气面罩戴在头上，心中也已经有了脱身之法。 强行突围自然是下下之选，毕竟做他这一行的最忌讳蛮干硬来，依仗境界修为杀出一条血路说不定会引来天霖朝廷的重视，不声不响地悄悄溜走才是最佳选择。 至于其余的窃香人嘛......当然是任由他们在此山中自生自灭了。 只可怜这些蠢货们还在做着逃离沉香山脉，拿着盗窃贩卖无尘香的钱财快活逍遥的春秋大梦。 面罩之下的青年勾了勾唇角，满眼讥讽的望着裂谷上方。 取出一枚定位玉符，此人扫了一眼其上显示的那枚光点位置之后，便施展术法隐匿身形，向着弥漫在山谷之外的雾潮飞遁而去。 ...... ...... 沉香山脉西南支脉的瓦村内里，正在闭目练气的姜紫忽然心神一动，旋即睁开眼睛起身向外走去。 小木屋外，手捧一张留音符箓的洛蓝还未来得及伸手敲门，便见木门已经开启，一道俏丽身影自内走出。 “洛蓝姐可是有什么事？”目光落在麻花辫少女手中捧着的那张留音符上，姜紫笑着开口柔声问道。 “昨天郁姐姐交给我这张符纸，说是让我今天给你送来。”这几天相处下来洛蓝已经与姜紫十分熟络，此时也不再客套，双手递出那张黄纸符箓。 “昨天？”接过留音符的姜紫秀眉一挑将灵力灌入其中，旋即一道成熟低沉的女子笑声自符中响起。 “鱼上钩了。” 当一旁的洛蓝还满脸疑惑，不知道郁姐姐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姜紫已经扭头望向郁朱丹下榻的木屋方向，一双美眸内里涌现出琉璃幻彩之色。 “破障。”动用术法破除掉木屋之外覆盖的那层禁制术法，姜紫的神念突破落入小屋之内，却并未瞧见郁朱丹的身影。 这家伙怕是先行一步赶到楚郎那边去了！ 姜紫咬了咬嘴唇皱起眉头，忽又觉察到村子东方出现一道凶戾气息。 “什么情况？”里屋内缠绕在糜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抬起头颅向东望去，与屋外的姜丫头传音问道。 “有东西正在靠近瓦村，我过去看看。”姜紫淡淡回应，而后转头与身边的洛蓝笑道：“郁姐姐的口信我已收到，多谢洛蓝姐姐了。小小她们还在屋里等你。” 洛蓝点了点头准备进屋去找糜小小与言若雨闲聊，却瞧见姜紫向着外头走去，不由好奇开口问道：“紫儿姑娘要出去么？” “嗯，出去解决些小麻烦，一会便回来。”姜紫笑着挥了挥手，而后迈步走进寒雾之中。 ...... ...... “又是你！武教头救我！” 当荣晴玉再度瞧见那道梦魇身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女子脸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不见，苍白得好似一具尸体一般。 正与胡英激战在一处的武连成哪有功夫再去管荣晴玉的死活，赤膊汉子一掌轰退胡英的身形过后，强压胸口翻腾的心血冲着黄天大声吼道：“香主到底什么时候出关？待到大猎头赶到这里我们全都要死！” 正与陈尧激战在一处的黄天此刻满头冷汗，并非是被面前红巾汉子逼迫至此，而是因为自己手里的那枚传讯玉符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应。 按理来说，香主大人他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就应该已经完成无尘仙香的炼制出关了啊！ “再......再拖一会，香主大人出关之后自会带着我等离开此地！” 听到黄天有些颤抖的声音过后，武连成的一颗心不由沉入谷底。 那名神出鬼没的香主似乎是将自己等人当成了弃子来吸引山民猎户们的注意力！ “哈，我就不该那么早交出交易报酬！”武连成扬天长叹一声，旋即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面对杀来的王九。 人群之中，一名头戴面罩的窃香人不由勾起唇角冷笑一声。 若是不交出那枚情报玉简，你小子还想活到现在？ 此人正是更换装扮之后偷溜出山谷的窃香香主。 “看棍！”与香主激战在一起的那名猎户眼中亮起精光，手中铁棒划过半月弧线轰在对方腰间，竟是将其一棍子打飞进裂谷之外的那片桧木林中。 “贼人休走！”这名猎户大吼一声紧跟着冲入雾障林中，原本老实本分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贪婪神色。 这家伙手中的那具法器，怕是能在山下典当一大笔银钱！ 现如今只要杀光这些窃香贼人，又有谁会知道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 ...... ...... 忌惮于四周围那些混战在一起的淬魂武夫，楚然并没有急着爆发气机快速击杀面前的荣晴玉，而是凭借着气血境武夫的肉身之力挥刀打碎一道道重水炮弹，逼得女子向着一处大雾笼罩的密林不断退去。 已然见识过楚然手段的荣晴玉早就乱了心神，满头青丝蓬乱杂散，再配上那张毫无血色的惨白面皮，几乎与坊间流传的女鬼别无二致。 “你不要过来啊！”鼻涕眼泪糊满脸庞的荣晴玉冲着手持黑刀的楚然凄厉大吼，刚刚凝结出的那道水纹护罩却被对方一刀轰碎。 术法爆炸的余波将灵力枯竭的荣晴玉震飞出去，女子娇躯撞到一颗桧木树上这才止住去势。 口中溢出鲜血的荣晴玉抬头望向一步步走来的楚然，忽然认命似的跪伏在地用力磕头，一边哭喊着少侠饶命，一边将自己的全身家当都取出摆在地上。 “只要少侠愿意饶我一命，待我回到荣府之内定有重金报答少侠！”额头已经在坚硬冻土之上磕出血印，荣晴玉忽然瞧见一双厚底猎靴停在自己身前，于是颤巍巍扬起脖子抬头望去。 见到那一副挂着柔和微笑的俊俏容颜，荣晴玉心中的绝望更甚。 因为自打开战之前，此人就一直保持着这幅笑容，可望向自己的眼神却不似看待活人。 求生的欲望让荣晴玉大脑飞速转动，女子忽然间灵光一闪，旋即扯开腰间衣带开口喊道：“妾身愿意......” “我可不愿意。” 没等女子把话说完，楚然便一刀落下打穿荣晴玉的胸膛，让这家伙永远闭上了嘴巴。 望着那张扭曲丑陋的污秽面庞，楚然扯了扯嘴角。 “还想用色诱？知不知道小爷我平日里接受的都是什么考验？就你这家伙的姿色相貌，别说与那妖精相提并论，就是与言姑娘比都差得远哩。” 少年嗤笑一声，蹲下身子开始捡拾起面前异常丰厚的战利品来。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八章 诛凶 跟随在那名重伤修士身后冲进雾林之中，大汉圆睁瞳眸四处张望，瞧见一道身形正踉跄向着林子深处行去，不由心中大喜提棍杀去。 “赶紧将身上的钱财法器都交出来，老子心情好的话还能饶你一命！” 看到那人瘫坐在一棵桧木树下，持棍汉子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嘿笑一声开口说道。 “此话当真？”那人闻言之后抬头望来，虚弱声音中满是惊喜语气。 “哈哈，当然是假的！”尽情嘲弄着面前之人，汉子贪婪望着那人手中的那把七宝火焰扇，就连呼吸都不由加重几分。“能给你个痛快的都算老子大发善心了！” 握持铁棍的手臂开始膨胀鼓起，汉子刚准备一棍打爆此人头颅之际，一双瞳孔忽然紧缩，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哎呀呀，还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只听一声轻笑响起，桧木树下那名修士忽然站起身来拍打着衣衫灰尘，笑吟吟的望向定身不动的操棍汉子。“若是你老老实实待在寨子里，说不定还遇不到本尊嗯。” 抬手摘掉头上敛气面罩，这位修士露出一张年轻俊逸脸庞笑吟吟向着大汉走来。 “呜呜呜......” 就连舌头都动弹不得的大汉只能发出微弱呜声，眸子内里的贪婪色彩早就被恐惧尽数淹没。 “你问我想做什么？放轻松，就只是找你借点东西啦。”安慰似的拍了拍汉子肩膀，年轻修士望着大汉的双眼笑着说道。 此人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右手，张开纤细修长的五指盖在汉子脸上，而后勾动手指“撕拉”一声，竟是将大汉整张面皮剥扯了下来！ “唔！”被撕去脸皮的大汉再度发出微弱悲鸣，身躯也在极度痛苦中颤抖不止。 “安啦安啦，待会就不疼了。”满意地望着手上这张腾着热气的滴血脸皮，修士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催动术法将之覆盖在自己面上。 “‘人皮面’这东西就得趁热乎，若是先宰掉你的话那功效可是会大打折扣的。”双手捋过整张脸颊，一张胡茬唏嘘、容貌老实的崭新面孔便出现在修士脸上。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谁又能想到这般老实模样之下还藏着一颗龌龊贪心呢。”摸了摸这张皮肤糙砾、浓眉大眼的崭新人皮面，修士憨厚一笑，竟与平日里大汉表现出来的神态一模一样。 之所以会选择这枚棋子下手，便是因为此人曾经就协助过窃香人们翻山越岭搜寻桧木沉香，他的一举一动跟语气神态都已经被香主牢记于心，当下正好便可以派上用场。 改头换面变成大汉模样的香主又将二者衣物调换过来，满意的拍了拍身上猎装后接过那根精铁长棍，而后望向脸上血流成河、已经痛到没有力气挣扎的无面汉子。 “下辈子记着点，与人交易的时候多留点心检查一下酬劳是否被做过手脚。” 上下抛飞着一枚宝花铁钱，猎装汉子嘿嘿一笑，旋即一棍打爆无面人的头颅。 “九合村铁根打杀窃香贼人于此，回去可得与大猎头讨要一份赏赐。”摩挲着胡茬下巴，完全进入角色的香主面露憨厚笑容自言自语说道。 大汉耳朵忽然一动，察觉到又有人闯进雾林之中，旋即粗眉一挑提着沾血铁棒走了过去。 ...... ...... 收拾好荣晴玉主动爆出的一地装备过后，秉持着勤俭节约优良传统的楚然又一脸嫌弃的搜了搜尸，这才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提起黑刀迈步向着林内走去。 楚然记得先前有人追杀窃香贼匪冲进这片林子，只是这么久过去了都没见他出来，便决定深入林中看看情况，若是那贼人棘手的话自己还能帮忙一二。 只不过越是向林内走去，楚然便越是感觉有些不对，因为这处大雾笼罩的桧木林里实在是太过安静，根本听不到半点打斗声响，入耳的唯有自己的呼吸心跳声与脚下踩碎层叠枯叶的沙沙声响。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在楚然心底弥散开来，令少年心跳微微加快，旋即转身准备离开这片诡异林地。 “嘿呀，你怎么过来了。” 一道热情喊声自楚然身后突兀响起，叫住了少年离去的身影。 便见一位手持精铁长棍的猎装汉子从雾中迈步走来，露出憨厚笑容与楚然打招呼道。 “这不是担心你这边出事才过来看看嘛。”楚然转头与这位粗眉大汉招手笑道：“怎么拖了这么久？” “再怎么说那家伙也是位筑基修士，临死前的反扑还是有些棘手的。”猎装汉子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旋即与楚然并肩一起向着林外走去。 这九合村内竟然还有如此年轻的三品武夫？果真不能小觑这些山民大寨的深厚底蕴。 伪装成猎户模样的香主在心底里暗自思忖，表面上的言谈举止却与脸上这张人皮面的主人一般无二。 走在一旁的楚然被大汉的风趣话语逗得哈哈大笑，可盘踞在少年心底的那股违和感与危机感却从未消散半分，需要楚然动用内息压制才能将狂跳的心脏安抚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与这人走在一起竟会让我如此心神不宁...... 楚然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旋即笑着与身旁汉子开口道：“临出发前郁姐姐还在我耳边不停唠叨。真是烦死了，也不看看我今年都多大了。” “小郁担心的也没错。”大汉顺着少年的话语往下说道：“别总让你郁姐姐......” 汉子笑呵呵劝着少年想开一些，抬手刚想摸摸这孩子的脑袋，却不料手掌落在了空处。 转头望去，汉子却瞧见那少年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平静的对着自己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瞧你这孩子，我是你李侯叔叔啊。”大汉抓了抓脑袋憨笑一声，似乎很是不解少年为何会问出这等问题。 “那我口中的那位郁姐姐是谁？” 楚然目光灼灼凝望向粗眉汉子，一手紧握黑刀，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腰间那只芥子袋上。 猎户汉子脸上的憨直笑容瞬间凝固，而后缓缓消失不见。 “你这孩子还真是调皮。”眼见自己精心伪装的身份竟然被一名毛头小子用花招戳穿，香主也不再继续与少年虚与委蛇。“只不过有时候太过精明也不是件好事。” 香主一指点出，禁锢住面前这位年纪轻轻便已经迈入三品气血境界的天才少年，摇了摇头叹气说道：“唉，此等聪慧天才为何偏偏生在了天霖境内，我都有些不忍心杀你了。” 话音未落，香主便屈指一弹打出一道劲风直指少年心口，欲要将楚然的心脏打爆开来！ “开！” 在那粗眉大汉抬手弹指的同时，楚然目中精光暴涨，浑身上下忽然荡起沛然气机，竟是强行挣脱开法术禁制横刀挡在胸前。 “砰！” 一声沉闷响声过后，楚然的身形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摔落在地，旋即张口吐出大口鲜血。 那道指风竟是抵着黑刀撞击在楚然心口，若非有着那件缠丝宝甲护体，只需这一记恐怕就能将他生生打昏过去。 “哦？竟然没死。”望着伏地呕血的狼狈少年，猎装汉子挑了挑粗眉有些意外。“你这孩子还真有些古怪在身，明明不过气血初期，竟能够孕育气机外放御敌，当真是天才中的妖孽。” “多谢夸奖。”倒在地上的楚然擦了擦嘴角血迹，旋即抬起左手对准慢悠悠走来的“李侯”。 “这是......剑符令牌！”香主的眼中精芒一闪，胡茬脸庞之上不自主浮现出惊喜笑容。“没想到这一趟里还有新的意外之喜。将那符令交给我，我可放你一条生路。” “你猜猜我今年到底几岁了？”楚然扯了扯嘴角讥讽笑道，不待大汉有所动作，便将体内所有的灵力与气机尽数灌注入剑符之中。 “出剑！” 楚然高举剑符令牌，对准“李侯”大声怒吼。 香主顿时面色大变迅疾后撤，同时又祭出一柄琉璃小伞挡在身前准备迎接攻势冲击。 “嗡......” 少年手中的剑符令牌震动一瞬，而后又重归于寂。 一时之间，整座雾林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就只有持令少年与撑伞大汉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瞧着对方。 片刻之后，香主收起那柄护身法宝，向着那虚张声势的少年重新迈步走去。 “你这小鬼还真把我给吓到了。”香主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张开五指聚拢术法准备彻底解决眼前这小子。 “出剑。” 又是同样二字响起，可这一次传出的却并非是楚然的嗓音。 一只纤纤玉手从楚然身后探出，覆盖住少年的手背握住那道古旧令牌，向着身前大汉轻轻一晃。 只见一道璀璨剑光自令牌之上亮起，旋即化作烈刃剑芒脱令而出轰向香主张开的五指！ 同一时间里，楚然只觉无数炽热剑光从那枚令牌之中倒灌入自己体内，而那道古怪法门“天地练气决”也被入侵者惊醒，来者不拒的吞噬炼化所有涌入人身小天地内里的剑气洪流。 此间一切变化皆是发生在瞬息之间，待到楚然体内重归平静，回过神来望向眼前的时候，又正好瞧见那道剑符内里轰出的璀璨剑光正中李侯的手掌！ “玄雀手！”仓促之下遭逢惊变，香主只得动用秘法在掌心显化一处巨雀图腾，将那道锋芒剑光勉强挡下。 “你是何人！”一把捏碎剑光残芒，香主眯起眼睛望向少年身后凭空出现的那道身影冷声问道。 “奴家便是小楚弟弟口中的那位郁姐姐呀。”身着黛青色衣装的娇艳女子莞尔一笑开口说道。 躺在郁朱丹怀中的楚然想要起身，却又被一只白皙手掌按了回去。 “老实待着不要乱动，接下来交给姐姐便是。”在少年耳边轻声笑道，郁朱丹低哑声线之中蕴含着一股慵懒的妩媚诱惑。 扯了扯渗血嘴角，楚然也知道就算自己并未受伤，也拗不过这位境界成谜的郁姐姐。 凝目望着怀抱少年的神秘女子，香主十指交替勾连结成一道古怪手势，眉心中央忽然裂开一道口子，自内飞出一只虚幻朦胧的长喙鸟雀。 “噬鲸雀！” 香主沉喝一声，催动虚幻鸟雀降落在双手结成的阵巢内里，下一刻便见无数灵光自大汉十指射入鸟雀体表，凝结成一枚枚漆黑深邃的符文羽毛。 “果真是百雀王朝派来的探子，也不知道那群绣衣直使平日里都在忙些什么。”任由大汉构筑玄法术式，郁朱丹一边替楚然擦去嘴角血迹，一边摇头感慨说道。 “你是天霖朝廷的走狗？！” 听到女子话语的香主脸色再变，奋力祭出手中的噬鲸雀后便头也不回远遁逃窜，一身强大气息不再遮掩丝毫，竟是一位抵达如意境的中五境大修士！ “七阶如意境的百雀王朝大谍子，这一趟过来还真是惊喜连连啊。”面对那头飞来黑雀，郁朱丹面上笑意更浓，抬手向着前方虚空抓去。 未等那黑雀张开吞鲸巨口之前，一只无形大手便已经落了下来，将这道玄门术法硬生生打爆开来。 “画地为牢。” 捏爆吞鲸魔雀之后，女子微笑着再启朱唇吐露四字，便见一道灰黑色结界凭空出现在雾海上空，将整片桧木林地都覆盖在内。 香主所化的黄色遁光被这道灰黑结界阻拦下来，汉子催动法宝琉璃伞试图撕开一道缺口，可伞尖射出的七彩光束没入灰黑结界之中就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杳无音信，连半点浪花都没能掀起。 “该死的！”收回琉璃宝伞香主咒骂一声过后掏出那副玄鸟铁面戴在脸上，抬起右手抹过鸟喙内里的锐利细齿，赤红鲜血瞬间便涂满了怪鸟嘴巴，令本就丑陋的鸟首面具愈发狰狞可怖。 玄鸟铁面四周围忽然弹出森然利齿钉入香主的透露面庞之内，面具内里旋即传出一道低沉吼声。 “血祭雀灵！” 香主原本高大的身躯忽然开始快速干瘪收缩，而一只血雀图腾却在汉子头顶上方凝结成形。 “来来回回就这么几招，灵雀门就不懂得创新迭代么？” 望着那副展翅欲飞的血雀图腾，郁朱丹撇了撇嘴不耐烦说道。 右手之上忽然浮现出玉色纹路，郁朱丹探出食指点向血雀图腾。 “玉虚鼎。” 伴着女子言出法随，一枚玉纹凝结成的虚幻大鼎凭空出现在血雀图腾上方，旋即坠落而下将其与下方大汉干枯的身躯一并镇压吞入鼎中。 玉虚鼎内霞光闪烁数个呼吸之后，一具尸身被吐落大地，随后整座大鼎化作一道流光激射而回，被郁朱丹抬手收入袖中。 坐在女子弹软大腿之上、枕靠一对高耸峰峦之前的楚然见此一幕，不由张大了嘴巴原地呆住。 前一刻还煞气滔天凶威无边的祭血雀灵，下一瞬里竟然被那枚玉鼎随手镇压？ 若是他先前没听错的话，那扮成李侯模样的神秘人可是一位七阶如意境修士啊！ “打完收工。”扶着尚且处于震惊状态下的楚然站起身来，郁朱丹牵着小家伙的手来到那位香主尸身之前，挥手间便将此人身上携带的储物法器与重宝符箓尽数搜刮出来。 “......这家伙的身份特殊，所持物品都得送入绣衣衙门取证录档，就不能分给小楚弟弟啦。” 将那位百雀王朝间谍的尸身连同证物丢进一枚空间戒指，郁朱丹望着终于回过神来的楚然开口笑着说道。 “哦。”楚然应了一声，目光却一直盯着郁朱丹的脸庞。 “怎么了，事到如今才发现姐姐的美貌么？”郁朱丹冲着少年抛了个媚眼调笑说道。 “郁姐姐你现如今究竟是什么境界？”没有理会女子的玩笑，楚然沉默半晌过后开口直接问道。 “暂时还是龙门境。”郁朱丹眨了眨那双妩媚眸子回答说道。 “那郁姐姐你今年多大了？”楚然再度追问，却吃了女子一记板栗砸下。 “女子芳龄可不是能够随意打听的。”伸手扯着少年脸蛋，郁朱丹笑眯着眼教训楚然说道。 ...... ...... “你这家伙倒也机敏，还知道给那谍子布下圈套，就是当面戳穿这种举动太过鲁莽，下回可千万不许再这样了。” 拉着少年的手向着林中走去，最后也没公布自己真实年龄的郁朱丹温声教训着楚然说道。 “若不是知道郁姐姐就在附近，我肯定会一路装傻直到大猎头赶来。”楚然挠了挠脸颊解释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我已经抵达此处？”郁朱丹闻言眉毛一挑，低头望向少年好奇问道。 楚然拍了拍身上那副缠丝软甲，笑着开口道：“若不是准备亲自赶来，郁姐姐又何必多此一举，在这件宝甲之上施展定位术法？” “可以啊，这都被你发现了。”郁朱丹很是惊讶，没想到自己留下的手段竟然被这小家伙看了出来。 “因为不久之前我刚被类似术法摆了一道，闲来无事便仔细检查了一遍全身上下所有东西。”从芥子袋中取出一块剑符令牌，楚然苦笑着与郁朱丹说起先前因为此物自己被北原追兵堵截一事。 “若是那猎户汉子由你一般的小心谨慎，恐怕都不会落得现如今的下场。” 站定在一具无头尸身面前，郁朱丹望着这位真正的李侯开口说道：“只不过这家伙也死不足惜，先前与窃香人暗中勾结的村中内奸便是此人。” 又将这具无头尸身丢进储物戒指，郁朱丹这才拉着楚然向雾林之外走去。 待到二人走出桧木林后，外头的战斗早已经结束。包括大猎头周成与王九、胡英在内的所有人都候在树林之外，对着楚然身边的那道倩影俯身行礼。 “见过郁大人。” 女子点头示意众人不比多礼，旋即望向王九与胡英开口说道：“纪昌英被我以假死之法保了下来，丢在了裂谷之内的修炼石室之中。你们去将他带回来便是。” “是！”两位汉子一听到同袍幸存的消息不由眼前一亮，齐齐应声过后转身冲入那处裂谷之中。 “此间作乱匪首乃是百雀王朝派遣而来的大谍子，其尸身与魂魄我会押解回京交由绣衣衙门审讯处理。而那家伙在你们九合村内策反的内奸名为李侯，只不过如今也已经被贼人所害。” 郁朱丹将那具无头尸身丢在众人面前，也不再管场中猎户们的反应，只是留下了一句“尔等负责善后”，旋即便带着楚然离开此地。 ...... ...... “胸口还疼不疼？”转头看了眼面色依旧泛白的楚然，郁朱丹关切的开口问道。 “没伤到骨头，缓两天便好。”楚然摇了摇头与女子说道。 四周围的雾中景色风驰电掣一般从少年身边掠过。紧握着郁朱丹的手掌，少年此刻只觉得心头生出一股奇异感觉。 原来这边是修士们的“冯虚御风”，果然有趣极了。 “也不知我什么时候才能像郁姐姐这样拥有飞天遁地的大神通。”少年轻声说道，那双浅褐色瞳眸内里满是期待与欣喜。 “待你迈入中五境的门槛便可开始习练遁光术法，若是单靠武夫修为，那可就有得等了。”郁朱丹带着楚然在雾海之中极速飞遁，笑着开口说道：“毕竟那句‘比登天还难’中登天二字所对应的便是横炼武夫。” “炼神返虚，确实有些太过遥远。”楚然也是叹息一声摇头说道。 “你小子倒还真有些机会去冲击那上品武夫之境，毕竟十六岁的气血境界，丢在那些炼体宗门内里都可以算得上是优秀弟子了。”郁朱丹安慰楚然：“更何况你小子还提前掌握了气机外放之法，待到日后‘魂感天地’那一步时，也会比寻常武夫轻松许多。” “一些取巧的小手段罢了。”楚然讪讪笑道，旋即转头询问郁朱丹道：“郁姐姐，我们现在是赶往哪里？” “去瓦村。”郁朱丹前望一眼漫无边际的寒雾海潮，与手边少年笑着说道：“咱们还剩些事情没办完呢。”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七十九章 斩兽 瓦村东方五里之外，迷蒙雾中有巨影悄然潜行。 此兽面若狮虎，目敛金光。全身上下披就金色鳞甲，肩肘关节处长有狰狞骨刺。一条长尾犹如荆棘铁鞭一般隐没入浓厚雾气之中不见踪影。 巨兽一边向着西方行去，一边轻嗅狮鼻在搜索着山中猎物。 脖颈处的狰狞剑伤还未愈合完全，此时的金睛兽急需大量血食进补。而冬月雾潮之中林中百兽又潜藏蛰伏，现如今最好的猎杀目标自然便是那些人类居住的村落寨子。 伸出遍布倒刺的巨舌舔了舔嘴巴，这头金睛兽似乎回想起了那些人类武夫们充满嚼劲的健硕躯壳，目中凶焰顿时暴增三分。 而当金睛兽抵达一条枯竭山溪面前的时候，这头庞然巨兽忽然停住脚步，凝目望向河道对岸。 一道白色倩影出现在河对岸的氤氲雾气之中。 直到如今才发现此人气息的金睛兽心头大震，再不压抑目中金光，催动天生神通释放两道金色光柱照向那人身影。 待它看清此人实力根脚，再做决定是战是逃也不迟。 只是还不等凶兽眼里金光照落下来，那道白衣倩影忽然向后退去一步，整个人消失在大雾之中，就连气息也不存半点。 目射金光寻遍山溪对岸，金睛凶兽也没能寻找到那人身影，就好似先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觉罢了。 心湖警钟振鸣不止，这头金睛兽此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周身鳞甲亮起灿烂金光，升腾威势竟是将河道两岸的寒雾驱散开来。 这家伙很危险！ 伴随着金睛兽粗重喘气绷紧身躯，脖颈之上的那道伤口隐隐有些崩裂，一抹赤红自剑伤深处沁淌了出来。 “真是不错的一剑。” 少女淡淡的声音自金睛巨兽头颅下方突兀响起。 那道白衣倩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凶兽身前，凝着一双淡静如海的眼眸望向金睛兽脖颈之间的那道深邃剑伤。 “吼！” 嘶哑着喉咙咆哮怒吼，金睛巨兽金光暴涨的右爪狠狠轰向身前倩影，却是将前方空间轰出了道道裂缝！ 见此情景金睛兽也是吓了一跳后退数步。自己的实力它心里清楚得很，离着这般随手碾碎虚空的大能之境还差得很远。 空间内里的少女身形同样破碎开来，可却没有半点受伤的迹象。 “镜花水月。” 女子轻声开口，一道涟漪迅速蔓延过碎镜空间，将一切恢复成原来样子。 望着眼前诡异一幕，金睛巨兽只觉得一股冰冷寒意自脊背处蔓延向四肢百骸。 金睛兽猛然间再度嘶吼，沸腾兽血驱散寒意，头颅眉心处裂开一道口子，一颗赤金眼珠自内钻了出来。 “还是不够完善，需要改进的地方太多太多。” 没去管再添一眼的金睛兽，姜紫抬手敲了敲身前那面无形之镜自语说道。 瞧见此人竟敢如此托大，金睛兽心头的怒火燃烧更旺，眉心第三颗赤金眼球内里浮现出炽烈光芒。 周身鳞甲铿锵作声，大盛金光向着巨兽头颅汇去。 此刻的金睛兽正准备发动它先前迈入劫煞境界才新领悟到的血脉神通，将眼前这古怪女子一击灭杀！ “明明走的是武夫炼体流派，却又偏偏身具血脉神通兼修妖术，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也算是体法双修了吧。”挥手间散去布在周围的镜花水月，姜紫看向了金睛兽第三眼内汇聚的炽烈金光，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也不知楚郎能在这条路上走出多远。” “嗷吼！” 扬起那颗硕大头颅，金睛兽怒吼着轰出第三眼里汇集的“金灵煞光”，炽烈金光裹挟着滔天煞气轰向姜紫，将其身影完全淹没在爆炸散开的金色海洋之中！ 见那女子被自己的金灵煞光正面击中，金睛兽眼中不由生出一抹喜色，喉中传出兴奋嘶吼。 “分光化影。” 整片金灵煞海伴随着少女声音响起轰然间从中一分为二，这一道凶焰滔天的兽灵神通在三两个呼吸内衰竭消散，将其中那道安然无恙的纤细身影显露出来。 三只眼内的瞳孔都收缩到了极致，金睛兽似乎还不愿相信方才那一幕。自己的血脉神通竟然没能对眼前女子造成丝毫损伤？ 散去身上那件法力凝结的残破“天衣”，姜紫望着面前那道庞然黑影挑了挑眉，旋即侧身向后伸出右手。 只听女子身后忽然响起淙淙流水声。 那一条干枯山溪内里不知何时出现的涓涓细流伴随着姜紫招手腾空而起，而姜紫对面的金睛兽却被那道清流溪水吓得目眦欲裂，转身冲入浓雾之中夺命狂奔。 那根本不是什么潺潺溪水，而是由纯粹剑气汇聚而成的杀生神通！ “斩。” 向前挥动手臂，姜紫淡淡吐露一字，那道剑气溪流旋即从身后激射而出，裹挟的威势与劲风吹乱了女子的发丝衣角。 一剑贯雾海，在劫兽难逃。 只听迷蒙大雾内里传来一声“嗤”响，旋即又响起庞然大物坠地声。 一边将耳边发丝归拢整齐，姜紫一边迈步穿行寒雾，走到那座小山一般的倒地兽尸之前。 “楚郎的那些小手段，有时候还意外地蛮好用呢。” 少女勾起唇角浅浅一笑，望着这头金睛巨兽后心处的巨大孔洞点了点头。 当这家伙催动本命神通，汇聚第三只眼内里金灵煞光的时候她可没闲着，也在身后枯溪之中悄悄凝结纯粹剑气，没想到当真瞒过了这家伙的那颗天眼。 跟在楚然身边一路走来，少年在与敌战斗之时指东打西、挖坑设陷的种种举动，姜紫可都看在了眼里。 将凶兽尸骸整头收起，姜紫拍了拍手后犹豫一会，最终还是选择赶回到瓦村。 被郁姐姐摆了一道之后，就算她现在再赶过去也已经晚了。 只不过有郁朱丹在，楚郎的安危也算有了保证。 悄无声息地穿过村落民居，姜紫重新回到自己等人落脚的小木屋前，整了整袖口衣角之后推门走进屋内。 “我回来了。” 少女的温柔嗓音响起，就好似先前出门只是去做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十章 善缘 “嗯？这边怎么这么安静。” 从半空中翩然跃下，郁朱丹疑惑的上前检查布设在瓦村附近的结界法阵，发现所有阵法都在正常运行当中。 “郁姐姐，这是怎么了？”面色已经恢复正常的楚然望向黛衣女子疑惑问道。 “离开之前我在瓦村布下了诱兽法阵与困阵，本来是想将那头作乱山脉的金睛兽勾引出来，只不过那家伙好像并没有上当。”郁朱丹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兴许那家伙吃足了苦头，已经返回到山脉深处了吧。”楚然随口猜测，跟在黛衣女子的身后一起走进村落之中。 得见二人归来的瓦村立时间热闹起来，村长瓦山手捧一方阵盘恭敬递还给郁朱丹，而后指挥村民们筹备庆功宴席，准备为参与搜山剿匪的众人接风洗尘。 郁朱丹也没有拒绝村民们的心意，只说王九与钱和水他们估计日暮时分才能赶回瓦村，让大家不要太过着急。 而在黛衣女子与瓦村村民交谈之际，站在一旁的楚然忽然被人拍了拍肩膀，转头望去，一道白衣倩影正站身旁望向自己。 “我回来了。”少年挠了挠头嘿嘿笑道。 “欢迎回来。”少女脸上浮现浅浅笑容，开心说道。 ...... ...... 久别重逢的楚然与姜紫互相看着对方，心中都生出一股奇异感觉。 自从离开清风城后，两人之间还从未分开过如此之久。 迈步走近少女，楚然抿了抿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女童呼喊。 “少爷！” 只见一道青衣身影飞奔跑来，除了靡小小还能是谁？ 一把接住扑进怀中的糜小小，楚然揉着小丫头的脑袋听着她那炮语连珠般连串提问。 待到楚然将糜小小放回到地上，被落在最后的言若冰这才气喘吁吁赶上前来。 “你，你没事吧......”一边拍着胸口理顺气息，言若冰一边望着少年结巴问道。 “没什么大碍。”楚然笑着说道，随后转头望向郁朱丹的方向：“多亏郁姐姐及时赶到，那些窃香贼人与北原追兵尽数伏诛。” “那荣晴玉也......”言若冰闻言眼前一亮，连忙开口追问。 “我亲手解决了她。” 楚然从芥子袋中摸出一枚女子香囊，言若雨一瞧见这只荣晴玉贴身佩戴的牡丹香囊，不由得惊得后退两步。可当她想起来那恶鬼一般的追命女子已经不在人世，只觉压在心头的一座大山终于消失不见。 姜紫忽然间柳眉倒竖，白了一眼楚然之后劈手躲过那只香囊。 “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能证明那家伙的身份了么？”姜紫的语气之中满是不善意味。 一旁的糜小小则是伏在自家少爷背上使劲吸了吸鼻子，而后又跑到姜紫姐姐身边闻了闻那只香囊，两条淡梳眉毛扭在了一处。 少爷身上的香味也不是这枚香囊中的味道呀...... 一番花言巧语安抚好白衣少女，另一边的郁朱丹也已经处理好瓦村之事。洛蓝、顾铁牛与符五叶这时候也都凑了过来，众人一起向着木屋方向行去。 “小楚弟弟在先前一战中受了些伤，有什么好奇的过来问我便是。” 瞧见被众人围在内里的少年，郁朱丹笑着开口替楚然解围说道。 顾铁牛等人闻言后关切的嘘寒问暖了一阵，而后便跟随郁朱丹走向了东屋厢房。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西厢房内，此时就剩下躺在土炕上的楚然，与偏腿坐在他身旁的姜紫。 “你受伤了？”姜紫蹙起秀眉望向楚然问道，同时拉起少年的手腕探查起来。 “小伤而已，郁姐姐这么说主要是想带走言姑娘。”楚然扯了扯嘴角解释说道。 “都这样了还算是小伤？”感知到少年体内血气浮动、灵力亏空的情景，姜紫咬唇忧声说道。 “就是‘灵感天地’用的有点多了，又恰好撞见了敌方老大，不然我也不至于如此狼狈。”楚然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并没有阻止姜紫探查自己的伤势。 所谓“灵感天地”，便是楚然能够外放气机的秘密所在。 寻常武夫只有迈入“炼气化神”阶段，踏足四品淬魂之境后才能做到“魂感天地”，将人身小天地与外界大天地之间的隔阂进一步打破，从而将内息之中诞生的气机释放出来，一身战力再度突飞猛进。 而楚然则是借助灵力替代神魂感知外在天地，从而取巧在气血境界便可以施展出“气机外放”。 只不过这样做的消耗同样巨大，楚然也唯有在关键时候才会动用“灵感天地”来应对敌手。 此前在那百雀谍子的定身术法之下，楚然便是依靠此法强行冲破禁制封镇，举刀挡住了那人的穿心指风。 “如意境的百雀间谍？” 听过楚然的话后，姜紫不由有些惊讶，没成想这沉香山脉的窃香人背后竟然还有他国势力的渗透。 “中五境的强者果然恐怖如斯，随手一道攻击都差点要了我的小命。”虽然知道那时候自己的身后有着郁朱丹在，可当楚然亲身面对那道来袭指风的时候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在姜紫的帮助下楚然脱去外袍猎装，露出内里那件缠丝宝甲。 “得亏那把钝刀跟这宝甲护体，不然我这胸骨肋骨恐怕得碎上几根。”解开那件缠丝宝甲之后，楚然这才发觉自己的中衣心口处的布料已经被气劲打碎，碎布之下的肌肤淤青未散，依稀还能看出来黑刀压痕。 指尖凝聚精纯灵力覆上楚然胸口，姜紫动作轻柔的替少年揉散淤血理顺气脉，只是话语中多了几分愠怒意味。 “你也知道那是如意境的修士，不是跟你同境的灵感菜鸡呀。若非有那位郁姐姐执掌大局，再给你十条性命也没法从那家伙手里逃脱！” “没有郁姐姐跟着的话我也不会戳穿那人的身份，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楚然嘿嘿笑道，旋即龇牙咧嘴低吼一声。 原来是姜紫的手指轻轻发力，拧了一把楚然心口来让这家伙涨涨教训。 “有那门‘灵感天地’傍身，楚郎你对上下五境修士都不会吃亏，可一旦对方是动了杀心的中五境修士，对方可不会让你轻易近身。” “知道啦，下一次我会更加小心谨慎。”抬手抓住姜紫的小手，楚然望着少女眼眸认真说道。 “若你死了，我真的会很伤心。”凝视着那双浅褐色瞳眸，姜紫半响之后才开口说道。 “你不许伤心，我也不许死。” 将姜紫拥入怀中，楚然轻轻拍打着少女后背轻声说道。 ...... ...... 与姜紫耳鬓厮磨一阵之后，楚然便小睡一会恢复精神与元气。 直到午饭时分楚然才被糜小小跑来叫醒，三人旋即一起去往对面屋子享用洛蓝带来的丰盛饭菜。 “郁姐姐说钱叔叔他们得晚上才能赶回来，到时候的庆功宴肯定会更加热闹。”麻花辫少女开心笑着，同时将那一坛大补的乌鸡参汤推到楚然面前。 “郁姐姐她不来一起吃么？”端起碗筷的楚然望向洛蓝开口问道。 “她说再去四周转转，去找找那头金睛兽的踪迹。”洛蓝开口回答，却见言若雨跟姜紫齐齐停下了筷子。 言若雨脸上露出了些许惊恐神色，毕竟此前她被剑符令牌直接传送到了兽穴地宫，那头金睛凶兽给她带来的惊惧此刻尚未完全消散。 桌对面的姜紫则是面色有些古怪，眨了眨眼后放下手中筷子，清了清嗓子与众人开口说道：“有件事情忘了与大家说了。” 姜紫身旁的楚然刚给自己盛了一碗乌鸡参汤，一边小口喝着一边疑惑地望向少女。 “郁姐姐怕是白跑了一趟，那头金睛兽已经被我解决掉了。” “噗！” 姜紫这边话音未落，手边上的楚然已经一口鸡汤喷了出去。 “呀！少爷脏死了！” 被殃及无辜的糜小小立刻大声抗议，楚然一边咳嗽一边取来毛巾，替小丫头擦去溅到脸上的汤水。 “姜姑娘，你方才是说......”坐在姜紫对面的言若雨瞪圆了那双杏眼，不敢置信的询问确认。 “那家伙如今就躺在我的储物袋里，郁姐姐自然不可能找到它了。”姜紫耸了耸肩讪笑说道。 于是乎这顿午饭便被暂时搁置，众人赶忙前去村长屋里寻找瓦山，让他通过传音符箓将此事告知还在深山老林里白忙活的郁朱丹。 ...... ...... “这么大的事你咋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楚然盯着身旁的姜紫质问道。 “也不是啥大事，况且你也没问呐。”姜紫吐了吐舌头狡辩说道。 “别学我那套话术。”楚然冷哼一声道：“都说我胡来，你这不也没好到哪里去？” 见到楚然已经摆出寻常教训小小的那副架势，姜紫连忙揽住少年臂弯堵住话头：“紫儿知错了。” 还想斥责姜紫这番大胆行径的楚然在对上那少女那双剪水秋眸过后，也只得叹了口气把教训的话语咽回了肚里。 “不公平不公平！”一旁巴望着少年男女的糜小小忽然开口喊道：“怎么小小犯错的时候少爷就罗里吧嗦说个不停，到了姜紫姐姐这里就闭上嘴了！” “哦？我平时说话有那么罗里吧嗦嘛？”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楚然转头望向糜小小问道。 “没有没有，小小错了！”小丫头有样学样，一步窜了过来搂住楚然另一条胳膊，眨巴着那双水灵灵的浑圆眸子与楚然讨饶说道。 “噗嗤......”这会倒是轮到了姜紫没能绷住笑出声来，三人就这么挤来挤去一路走回落脚木屋。 与洛蓝并肩而行的言若雨望着身前那三道亲密身影，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身旁的麻花辫少女望向言若雨问道，却只得到了女子一句“没什么”的回答。 ...... ...... 回到屋里的众人用过午饭后再等了半个时辰，便听见屋门响动的声音。 进屋之人正是从深山赶回来的郁朱丹。 洛蓝端着食盒前去灶头替郁朱丹热饭，楚然则是将那件缠丝宝甲取来还给黛衣女子。 “收着吧，这东西我现如今已经用不上了。”郁朱丹与少年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旋即看向了楚然身边的姜紫开口问道：“紫儿妹妹当真收拾掉了那头金睛凶兽？” “那家伙在被言姑娘的剑符重创之后实力大跌，血脉继承的本命神通又被我克制，应对起来还算容易。”姜紫浅浅一笑，从储物法器之中取出一颗灿金圆珠递给郁朱丹。 “金睛兽的第三天眼！”接过金珠，郁朱丹一眼便瞧出此物正是祭炼过后的金睛兽瞳。 “剩下的凶兽尸身太过庞大，我也打算拜托瓦村居民们帮忙将其分解开来。”姜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这些体力活等王九胡英回村，尽数丢给他们便是。”郁朱丹将那枚第三天眼还给姜紫，笑着与少女说道。 “那就有劳那二位了。”也不拒绝郁朱丹的示好，姜紫点头答应说道。 望了眼这位面上总是挂着淡淡笑容的白衣少女，郁朱丹心中闪过百十种猜测，最后却也并未问出口来。 毕竟此女与少年楚然一样，都是看似根脚青白，实则身怀秘密的小家伙。 寻常武夫哪里能够在气血境界便孕育气机甚至可以外放御敌？又有哪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可以将打杀一头金睛凶兽说成“不怎么麻烦”？ 郁朱丹的确是一个爱惜天才的人，不然她也不会挖空心思想要将言若雨带回京城。 可她却知道眼前这两位少年少女可不是什么所谓天才，而是真真正正的妖孽怪物。 所以对于楚然与姜紫，郁朱丹所采取的态度并非招揽而是示好。 正所谓善缘结善果。 说不得到了哪一天，她郁朱丹也会有求助于这二人的时候呢。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十一章 清点 待到落日时分，一连串明亮的火把照亮了暮色暗沉的大雾。前往九合村的一行人终于返回瓦村，随即一场盛大的宴会就此拉开帷幕。 即便是躺在偏远的待客木屋之中，楚然也能听到村中居民们的欢声笑语。猎户汉子们的斗酒大笑与姑娘女子们的歌声驱散了暗夜寒雾带来的冷意。 爱凑热闹的糜小小自然不可能放过这等机会，早就拉着言若雨跟洛蓝一起跑到了过去，在熊熊燃烧的篝火旁边又唱又跳，银铃般的笑声几乎从未停歇过。 倒是楚然与姜紫婉拒了这一场晚宴的邀请，吃过顾铁牛送来的饭菜之后便又躺回了火炕之上。 经过白日里的修养，楚然胸口处的淤伤已经散去大半，堵塞的气血也在天地练气决的调转之下慢慢理顺。若是再好好睡上一夜，明日里楚然应该就能恢复的大差不差。 比起修为战力，楚然的恢复能力才是最变态的。寻常的皮肉外伤不消片刻便会止血生肌开始修复，即便这一次被那香主打得口吐鲜血身受重创，躺在郁朱丹怀里歇了一会便已经能够自由行走。 “哈呼~”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白天睡了许久的楚然这时候又有些困意上涌，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与身旁的姜紫讲述着自己这一趟的诸多收获。 “九合村内的白沉香木数量可是有够夸张的，这样下去咱们每人三炷香都绰绰有余了。”楚然望着手上那只芥子储物袋咧嘴笑道。 而瞧见少年这副欢欣模样，一旁的姜紫也眯起眉眼，胜雪娇颜之上泛起甜美笑容。 作为无数修行者打破头颅都想要争抢的宝物，无忧仙香这种能够提升练气效率的辅助之物向来是有市无价的稀罕存在。 只因此香带来的提升并非一时半刻，而是能够永久增加修士们的练气速度。 一炷仙香可增一成练气效率，听起来似乎并不夸张，可是修士们的练气修行向来都是细水长流、日积月累，此等增益在漫长的岁月叠加之下便会带来夸张的质变。 更何况这无尘仙香最多可连燃三柱，一口气将焚香之人的修行速度提升三成之多！ 三柱之后，再燃无尘仙香便不会带来练气效率方面的提升，却能够帮助修士静心沉意、生发灵觉，在境界破关之时仍有不小裨益。 仙香宝贵，而作为其原材料的桧木沉香自然也就珍惜异常。 天霖朝廷便专门在这沉香山脉内里设置“沉香巡猎”一职，而当纪昌英失踪之后更是派遣郁朱丹这位龙门境修士前来查明详情。 与天霖王朝接壤的百雀王朝也不惜血本派遣如意境大谍子潜入沉香山脉来搜刮桧木沉香炼制仙香。 话题转到那位香主身上，楚然忽然间又想起与窃香人混在一起的北原追兵，不禁眉头一挑猜测说道：“那北原荣家莫不是与百雀王朝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从那位大谍子的身份暴露之际，荣家知情也好不知情也罢都再难撇清干系。朝廷自会派人彻查桧木北原，若真有什么猫腻在，到时候恐怕又会有滚滚头颅落地。”姜紫笑着说道，伸手取过来那柄黑色钝刀。 捉捕言若雨的北原追兵名义上是由荣家派出，除去已经死去的荣晴玉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那位武连成的真实身份，所以荣家也便顺理成章地被扣上了私通外国的谋逆嫌疑。 “也对，那些大事自有郁姐姐她们操心。”楚然点了点头，目光也落在女子柔荑之间的黑刀之上。“这刀还不错吧，是我从九合村内淘来的好东西。” 姜紫伸出手指轻拂黑刀钝口，又敲了敲长刀刀身后开口说道：“这把黑刀有些古怪，内里的材料全部被融成一体，恐怕即便开炉重炼也没法将那些云根铁母与天荡砂分离出来。这刀身也确实太过坚实，怪不得那位铁匠锻到一半便彻底放弃。” “许是辅材矿石与那道沉香溪中蕴含的地脉之力生出了什么奇异变化，才最终造就了这么一柄钝刀。不过若是此刀开了锋刃，也就不是我能拿走的了。”楚然拍了拍黑刀满意说道。 “等到小小回来，楚郎倒是可以去找小红问问，看它能不能想想办法重新将此刀淬炼一番。”姜紫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与楚然建议说道。 “小红还身怀此等本领？”楚然闻言也是一愣，没想到赤火小蛇除了能够炼制无尘仙香之外还能祭炼器具。 “那家伙炼香之时吐出的光焰可并非什么凡火，没准也能用来炼器呢。”姜紫勾起唇角笑着说道：“毕竟楚郎手中还有这么多白沉香木，也不能光让那家伙占尽便宜。” 炼制无尘仙香对于小蛇来说也是好处多多，不然它可不会主动揽下这门差事。 “行。”楚然点头记下此事，便将那柄黑刀收回芥子袋内。 除去最重要的白沉香木与黑刀这两样之外，楚然在搜山之战中也算是收获满满，其中荷包最鼓的就属北原一行人中的荣晴玉那家伙了。 与清贫如洗的詹若义形成了鲜明对比，荣晴玉这家伙全身上下没有一件便宜货，就连楚然先前展示给言若雨看的那只香囊搁在山外都能卖出几两金子去。 秉承着勤俭持家、浪费可耻的优良传统，楚然在搜尸的时候连女子身上披着的那件法衣都没有放过，一股脑全都丢进芥子储物袋中。 神仙钱固然是修士们的心头好，可在此世间行走谁也离不开金银盘缠，楚然可远远没到达不食人间烟火的那般境界。 除去诸多宝物收获之外，经此一战的楚然也积累了不少经验，体内气血在一次次战斗冲击之下愈发壮大，待到完全康复之后或许便可以试着冲击气血境中期。 “累是累了点，不过这一趟确实是赚得盆满钵满，恐怕今晚睡觉都会笑醒。” 少年双手交叠枕在脑后，望着身边的姜紫嘿嘿傻笑说道。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十二章 火工大巧，祝炼神兵 酣眠一夜，第二日晨光里楚然只觉胸口一阵沉闷，迷迷糊糊刚睁开眼，便瞧见姜紫正伏在自己胸前沉沉睡着。 那双美人眸子此刻紧闭，长长的睫毛伴随着呼吸起伏微微颤动，扫得人心头痒痒。如瀑的乌黑长发散落铺下白皙脖颈，更衬出少女脸上的恬静与安然。 平日里表现给外人看的淡淡疏离与调戏捉弄楚然时的那一抹聪慧狡黠此刻全然不见，此时的姜紫就只是名沉浸在梦乡中的普通少女，抵在少年胸口的脸蛋之上满是娇憨神态。 真不把咱当病号啊...... 暗暗腹诽了一句，楚然轻轻抬起姜紫抽身而起，随后将温暖被窝留给这妮子一人享用。 ...... ...... 例行公事的晨练过程中，楚然惊喜的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自然而然地迈入了二重先天之境，气海漩涡内里的灵气也随之蓄满，无论是质亦或者量都要超出先前的灵感境界许多。 原本楚然还以为自己需要借助无尘仙香才能完成修为突破，谁承想练气境界倒是比体魄更先一步完成突破。 待到少年完成既定晨练，又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裳之后，瓦村内里的雄鸡才悠悠醒转开始啼鸣，将整座村子从大雾的怀抱之中唤醒过来。 昨夜里喝得烂醉如泥的王九与胡英都被郁朱丹叫了起来，充当苦力分解那头炼魄境金睛巨兽，四周围的瓦村村民们也都聚拢过来看热闹，顾铁牛与符五叶几人更是耐不住好奇，自告奋勇上前帮忙打下手。 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小山一般的金睛巨兽不到一个上午便被众人分解完毕，只不过此兽先前进入过煞劫境没多久便被打落回炼魄境界，体内那颗煞劫妖丹自然也并未凝结完全，早在金睛兽身死之际便悄然消散。 将分解完毕的一众材料收了起来，姜紫特意留下一大块金睛兽肉，让村子里的掌勺大厨以此烹制一顿滋补大餐来宴请众人。 只不过金睛兽肉内里蕴含的血气之力太过恐怖，那些铜皮铁骨境界的小家伙们喝过两口肉汤后便已是有些撑到，许多贪嘴青年多吃了一两口后便被涨得面红耳赤，不得不赶紧出门绕村长跑来缓解过剩的精力。 只不过这金睛兽肉烹调出来的肉羹确实鲜美无比，就算是郁朱丹也很少吃到此等美味，当即便再添了一碗米饭。 而当王九、胡英等人都吃饱喝足的时候，餐桌之前就只剩下两道身影还在埋头猛吃，根本没有半点被撑到的迹象。 此二人便是楚然与糜小小这主仆俩。 有着天地练气决加持，无论多少金睛兽肉进入楚然的肚子里头都会被迅速炼化吸收，而少年的气血境修为也在快速增长，竟是在干饭期间正式迈入气血境中期。 至于糜小小嘛，发育期的小丫头正在长身体，多吃一点也没什么问题吧...... 端着一盆飘香兽肉来到黑马下榻的草棚，姜紫将木盆放在地上，望着荤素不忌的大黑马张口吞食大块熟肉。 自己等人都享受过了口福，自然也不能落下这位劳苦功高的老朋友不是。 ...... ...... “这家伙也够幸运的，但凡我再晚点赶到他都死在了那伙贼人手里。” 望着炕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纪昌英，郁朱丹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为了用这位沉香巡猎的性命吊住天霖朝廷，窃香人们直到猎户们打上门来的时候才终于对纪昌英下手，只不过被躲在暗处的郁朱丹出手阻拦，保下了汉子的一条性命。 “郁姐姐，纪大人他什么时候能够醒来呢？”一旁的洛蓝双手拽紧裙角，一脸紧张地询问黛衣女子道。 “服下药后怎么也得一周左右才能恢复意识，这些天里就麻烦洛蓝妹妹照顾这家伙了。”抬手拍了拍麻花辫少女的肩膀，郁朱丹冲着洛蓝眨了眨眼嘿嘿笑道。 少女的脸颊顿时烫红一片，却还是小声喏喏道：“好。” 离开纪昌英休息的木屋之后，郁朱丹迈步走向等在屋外的言若雨开口笑道：“若雨，你可想好了？” 将下唇咬的有些泛白的言若雨最终好似下定决心一般，对着郁朱丹用力点头道：“嗯，我决定与郁姐姐去京城。” 郁朱丹的脸上浮现出满意笑容，又看向站在另一旁的楚然，对着少年点了点头。 要不是小楚弟弟好言相劝，这妮子恐怕真的想要就此留在瓦村之中，再不去面对外界纷扰纠葛了。 若真如此，那恐怕郁朱丹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咱们便收拾行李准备出发吧，回到京中之后一切有我，再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你。”伸手揉了揉言若雨的脑袋，郁朱丹望着女子柔声说道。 “嗯。”对着郁朱丹点了点头后，言若雨的眼中似乎重新燃起明亮光焰。 “言姑娘！”一旁的楚然忽然出声叫住了言若雨，而后从怀中掏出一枚陈旧剑符递了过去。 “差点忘了将它物归原主。”楚然笑着看向那对重新燃起希望的眸子，从中再看不到半点怯懦与惊惧。 “不用了，这枚符令便赠与楚公子吧。”深深望了一眼少年的英俊面容，言若雨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可是......”楚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郁朱丹开口打断。 “小楚弟弟你便收下吧。”郁朱丹笑眯起眼开口说道：“剑符中蕴藏的神通已经耗尽，而若雨也不再需要此物护身。而且你们若是经过彩云郡的话，还可以凭借此物去那座‘天人府邸’碰碰运气，说不定又能撞见什么上古仙人留下来的传承遗宝。” 听过郁朱丹这番话语，又瞧见言若雨望来的期盼目光，楚然只好轻叹一声点头应道：“好。” 若是不收下这剑符令牌的话，看言姑娘那副架势是当真不打算离开了。 三人返回屋子收拾行李，得知言若雨跟郁朱丹要走的糜小小小脸再度皱在了一起，最后还是被黛衣女子伏在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后多云转晴，踮起脚尖与腾空而起的两位女子挥手告别。 “再会。”楚然目送着两人身形没入大雾之中，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郁姐姐带着言姑娘御空而行的时候，可并没有拉着她的手啊...... ...... ...... 继郁朱丹与言若雨离去之后，王九跟胡英也辞别众人返回桧木郡官府汇报此间详情。楚然等人倒是不着急启程，便在瓦村里再多休整了一天。 “炼器？你把本神当成什么了！”伏在糜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一听到楚然的话立刻浑身炸鳞暴躁怒道：“本神才不是火炉铁毡前打铁捶钢的铸师！” “别发火嘛，凡事好商量。”楚然冲着小蛇嘿嘿笑道，旋即从芥子袋中摸出一块白木沉香放在火蛇面前。 “就一块，打发叫花子呢！”火蛇别过脑袋冷哼一声，理都不想理眼前这家伙。 一旁的糜小小这次并未插话，一边啃着手上那串炭烤兽肉，一边听姜紫姐姐讲述迎战那头金睛兽的经过。 一听小红此言，楚然便知道这事儿有戏，挑了挑眉开口说道：“可惜我又从九合村里搞到了一批白沉香木，还说都交给小红你来炼制仙香呢。” 小蛇立刻偃旗息鼓睁眼望来，一时间都忘记追究这家伙对于自己的称谓，将信将疑地开口问道：“你手里还有多少？” “比起这里的分量只多不少。”楚然笑吟吟望向小蛇捻了捻手指。 “哼！搜集这么多白沉香木有什么用，若是没我出手的话还不就只是废木一堆？”火蛇翘起尾巴傲娇说道。 “你说得对。”楚然深以为意的点了点头将那块白木收回袋中。“既然如此这事便作罢。” “等等，白沉香木呢？”瞧见楚然收走了白沉香木，火蛇立刻有些着急。 “放心，都给你留着呢。只不过这无尘仙香还有三根，一时半会也不着急炼制新香。”楚然勾起嘴角，望着火蛇坏笑说道。 “那么磨蹭干嘛，本神如今心情正好，就勉为其难替你炼化仙香吧。”急着修补神躯的赤火小蛇可不想继续拖延下去，对着楚然装模做样开口说道。 “既然小红大人心情好，那何不顺手替小人把这黑刀也重新炼一炼？”图穷匕首现的楚然笑眯眯取出那把黑刀与得自瓦村的断兵与矿石，望着小蛇嘿声说道。 “你这家伙！”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楚然下了套的赤火小蛇怒吼一声，却被糜小小用竹签敲了敲脑袋教训说道：“小点声，吵到我们了。” “你可知动用‘虚无神焰’要消耗本神多少神力运道？”赤火小蛇被迫压低声音，怒气冲冲与楚然低声说道。 “白木沉香的数量比起先前多出一倍。”楚然也不管小蛇有多少苦衷，笑着开口摆出自己的筹码。 “成交！”金色竖瞳内里的迟疑神色瞬间消失不见，赤火小蛇当即一口应下这门差事，从糜小小的手腕上爬了下来。 消耗的神力可以慢慢恢复过来，可通过炼木成香壮大本源一事当然是赶早不赶晚，为了楚然口中的海量白沉香木，赤火小蛇甘愿自降身份来当一回炼器炉子，遂了楚然这家伙的心愿。 见到小蛇答应，楚然脸上的灿烂笑容也不再继续演示，将那坚硬无比的矿石、断刃与钝锋黑刀一同递给赤火小蛇，并且将自己想要的长刀制式与细节一一讲解清楚。 “知道了知道了，楚小子你当真多事！” 赤火小蛇不耐烦地摆了摆尾巴，随后再次念诵神言，张开小嘴喷涂虚无光焰将一众材料与黑刀尽数包裹起来。 “加油哦小红，可别把少爷的刀炼坏了。”糜小小此刻也靠近过来，望着赤火小蛇叮嘱说道。 小蛇无暇开口应声，只得点了点尾巴示意糜小小：我办事，你放心！ 那团静默燃烧的光火焰团内里，那块古怪矿石四周围凝结的乌蒙蒙皮壳很快便被灼烧焚尽，露出内里漆黑发亮的内核。 将那石核与断剑剑刃全部熔为灼热浆水，小蛇便欲要将之炼入黑刀之内。 “等一下，把这东西也加进去吧。”一旁的姜紫忽然开口，而后取出一枚金色圆球丢进虚无焰团之中。 “你确定要将这枚天眼炼进刀里？”赤火小蛇转过头来，喷吐蛇信与姜紫问道。 “炼吧，我也想瞧瞧在你手里杂七杂八一锅烩出来的兵刃究竟是什么样子。”望着小蛇那双金色瞳眸，姜紫勾起唇角淡淡笑道。 嘶，这丫头莫非...... 摇了摇头甩掉猜测与杂念，赤火小蛇不再去看姜紫，而是将注意力放回到焰团内里的诸多材料之上。 心念一动，虚无神焰立刻将那枚金珠炼化成灿烂金水，而后将其与黑石融液混在一起，将那柄黑刀裹覆起来。 “楚小子，把白沉香木统统丢进来！”催动那方焰团再度扩大数倍，几乎沾满屋内空间，赤火小蛇对着楚然沉声喊道：“我需要以此温补神源！” 楚然闻言也不犹豫，当即将芥子袋中的白沉香木取了出来丢进火团之中。 伴随着大量白沉香木开始剧烈燃烧，那方虚无焰团内里开始诞生出一根根无尘仙香，小蛇身上的神明威压也越来越盛，使得姜紫不得不再度加固四方结界来遮掩此间气息。 伴随着赤火小蛇的气息攀升至顶点，蛇躯周身鳞甲之上的细小裂痕也已经修补完毕。 赤蛇眼中金芒大作，将那些无尘仙香丢出虚无焰团之后望向火中黑刀，再次开口吐露八字神言。 “火工大巧，祝炼神兵！” 便见庞大火团瞬间收缩聚拢，而后竟开始一寸寸熄灭暗淡，并未重新没入火蛇口中。 一旁的姜紫脸色瞬间变化，而后身形消失在木屋内里，出现于瓦村高空的雾海之中抬头望天。 “器劫！” 白衣少女的目光穿透厚厚雾海直达天幕，而后果断出手轰出一条剑气洪流，将高天之上那朵尚未成形的雷云轰散开来。 而在姜紫下方的小木屋里，精疲力竭的赤火小蛇将重新祭炼过后的长刀丢给楚然，飞身缩回到糜小小的手腕之上，疲惫无比地开口说道：“本神乏了，需要再度沉睡一段时间。” 话语落下，火蛇便阖上金眸在少女洁白皓腕之上沉沉睡去。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十三章 彩云郡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楚然自然也不可能在瓦村一直停留下去。 待到山雾消散之时，少年一行人辞别了热情淳朴的村民们，再度踏上旅途一路向北。 沿着沉香山脉外围绕行而走，即便黑马脚程不慢，也足足耗费了七日时光才走出绵延不绝的苍茫山脉。 离开沉香山脉不久，楚然等人便进入了开阔平坦的平原地带。 由于荣晴玉等人的恶劣行径先入为主的缘故，楚然对于这桧木北原自然是生不出什么好感来，一路之上皆是以赶路为主。 只不过当楚然三人在北原之中的一座小客栈内歇脚的时候，忽然听闻了一则爆炸性的小道消息。 北原豪强家族之一的荣家竟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荣家上下三百多条性命横尸府内，据说鲜血汇成的赤溪都溢出大门，染红荣府门外的那段街面。 听到此事的楚然率先想到的便是天霖朝廷，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倘若是朝廷出手的话也不会如此残暴灭人满门，而是应该将荣家人收监审讯，来拷问出更多有关百雀间谍的消息。 “或许那荣家根本就不知道百雀谍子的事情，本就是为了追杀言若雨才进入沉香山脉之中。”姜紫夹了一只灌汤包放在白瓷碟上，伸手取了醋汁淋在包子上少许。 “这么说来荣家不过是被人灭口的替罪羊罢了。”楚然咬破皮薄馅大的灌汤包子，吹了吹内里滚烫的鲜甜汁水后挑眉说道。“谁动的手灭掉荣家满门，谁就是真正与百雀间谍勾结之人。” “对方既然有胆量抹掉一支地方大族，就肯定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又或者说能让朝廷官府查到的线索说不定都是栽赃陷害其他人的伪证。”将醋瓶递给了身旁的糜小小，姜紫尝了口汤包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言姐姐的那位未婚夫呢？”青衣小丫头用香醋与辣油调了一碟醋辣子，沾着包子边吃边问。 “那位荣三公子也没能幸免，虽有抵抗却还是被人一刀砍死。”楚然吃了口白粥后与糜小小说道。 “还真是恶有恶报。”小丫头很是替言若雨感到开心，就连胃口也跟着好了起来，一连干掉三屉美味汤包这才终于吃饱。 “估计这件灭门案查到最后也会不了了之，倒是可惜了荣府之中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楚然摇了摇头叹息说道。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紫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角道：“偌大一个家族内里不可能全是良善之辈，也不可能都是穷凶极恶之人。估摸着北原官府得请些云游道士前往荣府起一场水陆法事，来安息那些枉死之人的冤魂。” “一说起云游道士，我倒是想起来小时候遇见的那位年轻道长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可否安好。”楚然踩着长椅横牙，肘抵膝盖撑脸感慨道。 “那位道长的话，想必应该过得很好。”姜紫笑眯起眼，转头看了看客栈外头的鹅毛大雪轻声说道。 ...... ...... “阿嚏阿嚏！” 天霖王都青玄大道之上，一名背着破旧竹箱的年轻道人忽然连打两个喷嚏，紧了紧身上那件破旧棉衣后哈了口气搓搓双手，继续冒着这场席卷大半座天霖的暴雪向前走去。 宽阔笔直的青玄大道上厚雪堆积，几乎已经瞧不见来往行人的踪影。 年轻道人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逾尺厚的积雪艰难前行，穿过大半条无人长街后回头望去，瞧见自己的一路脚印都已经被大雪掩埋。 “这鬼天气怕不是要冻杀贫道。”一边在漫天大雪里嘟囔抱怨，年轻道人一边拍打着肩头积雪。 足足在雪中跋涉半个时辰之后，年轻道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站在即将完工的“云灵禅寺”面前，道人揉了揉脸颊之后迈步上前用力敲响寺庙大门。 “有没有大师傅在呐，小道前来化缘喽！” ...... ...... 这场原本预计要持续半旬光景的寒潮暴雪三天之后便停了下来，楚然、姜紫与糜小小也正好借此机会抓紧赶路，穿过桧木郡北原地带之后终于进入彩云郡境内。 到了此地，这一趟远游旅行的终点便已经近在眼前，因为彩云郡再向北的话便是整座天霖王朝的国度所在。 作为天霖王朝最为富饶的州郡之地，彩云郡内沃土遍野百姓丰足，单单是灵草仙药种植一项便能为天霖王朝带来白花花的银两税收，那几处知名药山仙园随便拎出来一座都能令邻国眼红不已。 在这片受上天垂怜青睐的宝地之上，最难的一件事便是穷死饿死。只不过也正因彩云郡内多富贵，天霖王朝对于此地的户籍流动管控得极为严格，于是乎民间百姓口中也便流传着一句笑语：“留京都易，居彩云难。”由此可见出生在彩云郡内对于天霖百姓们来说便是天大的福气。 丰原沃土养育豪强望族，同彩云郡那几大世家比起来，桧木北原的荣家不过是小富小贵的土财主罢了。 自从太祖皇帝推翻前朝大梁建立天霖王朝之后，数位开国功臣的子嗣后代都选择落脚彩云郡中，其一是因为此地临近王都便于沐承浩荡皇恩，其二的原因便是这地方本就富饶繁盛，最适合建立家族开枝散叶。 于是乎彩云郡内的世家大姓密布林立，其中又以“赵”、“庞”、“朱”、“何”四大家族并驾齐驱，坐拥那四处最为珍贵的药山仙园。 其中赵家一脉自不必多言，那一座庆王府自打天霖开国之际便修建了起来，历朝历代天霖皇帝游历彩云郡的时候都会前去住上几天。同为天潢贵胄的赵家后代，庆王府一脉的待遇就算是其他王爷们都会眼红艳羡。 庞、朱二家同是开国功臣的子嗣后代，家族之中均有大批人才报效朝廷投身沙场，蒙受天子信赖器重。 而最后剩下的何家则是彩云郡内少见的本土家族，其根源可以追溯至前朝大梁时代，只不过在当初国运之战中何家举族鼎力支持太祖皇帝，这才没像其他士林旧族那般在战后被打压清算。 现如今彩云郡内的四大家族之中，庆王府向来闲云野鹤，守着那座决明山懒得过问世俗纷争，也只有天子亲临彩云郡的时候会出来露上一面。 坐拥常青峰的何家同样十分低调，麾下附属家族也都恪尽职守，专心为天霖朝廷产出常青藤等一系列天材地宝。 四大豪族之中斗得最凶的当属朱、庞两家，下属家族经常为了某一处药田宝地明争暗斗大打出手，二者的势力也遍布彩云郡大大小小十数城内，下辖产业包括但不限于酒楼、钱庄等大宗生意。 不过有意思的是，尽管彩云郡内朱家庞家势如水火，可两家子弟一旦离开家族奔赴官场边疆，却从未发生过营党结私排挤对方的情况。 当然了，这也与天霖皇帝外松内紧的治驭手段有着很大关系。彩云郡内你们两家爱怎么闹怎么闹，可一旦入仕为官封将，可就是朕手底下的同袍战友。所谓的党派世阀都在刚刚生出苗头的时候便被一任任天霖皇帝掐灭于摇篮之中。 天霖王朝开国至今不足百年，自上而下乾清气朗活力澎湃，尚无那些数百年王朝特有的沉沉暮气。 或许也正因如此，四周围邻国也都十分警惕这位年轻气盛的新邻居，生怕自己哪一天也变成了大梁第二，被正值鼎盛的天霖王朝合并吞没。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十四章 云灵禅寺与试剑大会 “哇哦，这便是彩云城嘛，好大呀！” 换了身大红棉袄的糜小小睁大眼睛望向前方那座庞大城池不由惊声叹道。 “单说天霖境内，除去那座王都京城之外，这彩云城便是第二大城池了。” 身着鹅黄绒衣的姜紫拉着小丫头的手笑着说道。 “那边的塔楼也好高好高，都快扎进云彩里了！”伸手指向城北方向的那座高耸塔楼，糜小小眼里的光一闪一闪，似乎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到高楼之巅，踮起脚尖去够塔上白云。 “不过是一座拙劣仿品罢了，远没有神洲那座琉璃塔漂亮。”刚苏醒不久的赤火小蛇望了一眼城北高塔，懒洋洋的吐着蛇信开口说道。 “中土神洲何时有过琉璃塔？那座白帝城可是古老传说中的存在。”眯起那对灵气眸子，姜紫似笑非笑望着赤火小蛇开口说道。 “那......那就是本神记错了！”赤火小蛇顿觉失言，连忙改口傲娇说道。 “白帝城？”前方驾车的楚然有些疑惑地回过头来望向姜紫。 他也知道少女口中的白帝城肯定与自己印象里的那座以托孤闻名天下的城池绝非一处。只是听姜紫的口气，此方天地里的那座白帝城现如今似乎已经不存于世了。 “坊间有古老传言，曾经在......” 姜紫话未说完，便被赤火小蛇急匆匆打断。 “那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姜丫头你你都是从哪里听来这些的？” “自然是从一位云游道长那里听说的。”姜紫嘿嘿一笑，轻移眸光看向了满脸疑惑的楚然，却是笑笑不再解释。 “哪里来的牛鼻子老道，知道点野史就敢胡乱编排。”小蛇冷哼一声，却没发觉姜紫眼里的那抹古怪笑意。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愈发感到莫名其妙的楚然也并未继续追问，毕竟马车很快便要抵达前方城门，他还需准备路引凭证给那一队武装到牙齿的城防卫兵看。 ...... ...... “阿嚏阿嚏！” 尚未完工开门的宏大寺庙内里，一间伙房当中，有位年轻道士将手里斋饭放在桌上，扭头打了一连串喷嚏。 “这鬼天气真够冷的，为了来你们这云灵禅寺一趟，小道我都快冻感冒了。” 年轻道士抹了抹鼻子重新端起斋饭，瞧见碗里的白菜豆腐之后不由开口抱怨道：“你们这些大和尚也真不够懂事的，替小道煮碗鸡汤来暖暖身子......” 任由面前的年轻道人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面容悲苦的中年僧人依旧默默吃着碗中斋饭。 站在佛子身后的几位黑衣老僧面上隐隐露出不忿神色，其中一人刚想开口斥责那无礼道士，却被年轻道士抬起筷子指点笑道：“嗔念一起，佛心染尘。” 听闻此言，黑衣老僧面色大变，连忙双手合十闭目正心，口中默诵《大慈悲观世音菩萨咒》。 “还需口颂经文才能平怒静神，你这大和尚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年轻道士夹了一筷头滚烫豆腐吹了吹后丢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与黑衣僧人笑着说道。 那黑衣老僧面上再起变化，却听佛子轻念一声“阿弥陀佛”过后放下碗筷，转过身来望向自己开口说道：“退下吧。” 听闻此言，即便黑衣老僧再想说些什么也只得咽回肚里，与佛子合十行礼过后转身离开这间伙食灶房。 “不过聊了两句就禅心动摇，你这庙里的和尚到底行不行啊。”嘴上嫌弃着斋饭清淡，这年轻道士却没少吃，吃光盆里的青菜豆腐与土豆茄子之后，又起身去锅里盛了两小盆回来。 “与李施主相比，我等心性修为自然还差得远。”佛子不气不恼开口说道，语气认真且诚恳，丝毫没有半点恭维逢迎意味。 “你这和尚倒是不赖，还真从那座庙里学到了点真东西。”年轻道士砸了砸嘴巴点评佛子说道。 也不奇怪眼前道士会知道自己来处，佛子再唱佛号后抬起眼帘定定望向对面之人沉声开口：“敢问李施主究竟为何而来？” “当然是为了蹭顿饭。”抬起筷子敲了敲大白瓷碗，年轻道士捻起唇角沾着的米粒丢进嘴里嘿笑说道：“当然了，顺便再通知你件事。” “李施主请讲。”苦面佛子点了点头。 连那青菜豆腐碗里的菜汤都不愿放过，年轻道士将一桌子素斋风卷残云吃光之后终于满意的拍了拍肚子，与桌对面的佛子开口说道：“这间云灵禅寺的开庙时间再往后拖延一月。” 听闻此言，佛子面上的神情首次变幻，迟疑了一会后还是摇头拒绝道：“这第十座云灵禅寺的开庙时间并非贫僧可以擅自更改，乃是......” 却见那年轻道人摆了摆手打断佛子话语，懒洋洋坐在长凳上开口笑道：“我已经与紫皇宫打过招呼，那位并不在意这些所谓良辰吉日的细枝末节。” “可......”佛子面色愈发苦涩，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眼前年轻道人有些不耐烦道：“难不成还要小道亲自走一趟佛原不成？” “......贫僧明白了。”沉默良久之后，佛子终于点头同意了年轻道人那堪称无礼的要求。 “这才对嘛，也不枉小道先前费那么大力气说服头顶那位，许你们在紫皇洲内建造这第十寺。”年轻道人脸上的不耐表情早已消失不见，乐呵呵剔着牙与眼前的苦瓜脸笑着说道。 “是您！”佛子那双沉若深潭的眸子内里宛若被丢进一块万钧巨石，不由前倾身子手按桌面惊声说道。 “啧，刚夸完你就一惊一乍的，没听过那句话叫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么？”叼着牙签的年轻道士白了一眼面露惊色的佛子开口说道。 “小僧受教了。”改口自称的佛子站起身来，对着那年轻道人合十行礼。 “怎么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挑眉笑望向起身佛子，年轻道士的语气里满是玩味。 一双沉定眸子重回古井无波之态，佛子再颂一声佛号之后开口说道：“李施主并非那等信口雌黄之辈。” “若是有必要的话，我还是不介意说谎的。”年轻道人站起身来向着门外走去，看向院中正手持笤帚，同小沙弥一起清扫积雪的黑衣僧人们，淡淡开口评价道：“还算有点和尚模样。” 年轻道士拎起那只破旧竹箱背在身上，迈开脚步向前走去。而佛子则是赶紧跟上前来，一直将道士送到寺院侧门。 “对了，别去到处打听有关小道的消息。”年轻道士转头提醒佛子说道：“等你有资格知道的时候，那些老家伙们自会告诉你的。” “小僧明白。”即便不用年轻道士叮嘱，佛子也从未有过这般打算。 “这顿斋饭还算凑合，小道也不白吃。”摆了摆手不用这苦面和尚继续相送，年轻道人迈步出门的时候开口说道：“三日之后你这和尚记得亲自守夜。” 话音落下，年轻道人便趟着逾尺厚的积雪向外走去，沿着青玄大道继续向前。 听闻此言的佛子眸中精光一闪，对着那道背影再行一礼之后合拢寺门，转身走到院中召来众僧，开口宣布云灵禅寺延迟一月再开庙门的决定。 几位才剃度没多久的小沙弥只当是庙里的工期耽搁延误，而那些黑衣僧人们则是面色再变，直言此事万万不可。 涉及到紫皇洲内佛道气运的第十寺开庙时间牵扯甚广，岂能是说推迟就推迟的？ “此事已定，是紫皇宫中那一位点的头。”只用一句话，苦面佛子便堵住了所有黑衣老僧的嘴巴。 一众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半晌之后只得长叹一声。 又有什么良辰吉日抵得过那位的一句天宪呢？ 毕竟在这座紫皇洲内，紫皇宫里头的那位才是老天爷。 “对了，三日之后轮到谁值夜？”佛子再度开口询问众僧，便见一位小沙弥高举起手。 “那一日我来值夜便是。”苦面佛子对着小家伙开口说道，随后留下院中众僧，迈步向着寺外走去。 延后日期一事可不是他们寺内僧人知晓便可，佛子还需要前去禀告天霖朝廷一声。 毕竟此事兹大，除去天霖朝廷之外，包括倾剑山、紫竹海等紫皇洲内的大宗大派都派人前来见礼，自然要将延误一事同所有山上势力一一通知到位才行。 也不知那些势力代表们在得知自己等人还需在这座天霖王都之中多等上一个月的消息之后，脸上都会露出什么表情来...... “一个月时间，应该足够小家伙们赶过来吧。” 青玄大道之上，涉雪前行的年轻道人挠了挠头说道：“那处宅子的规模也不算大，不至于困住他们太久。” 一步一步在洁白雪道之上踩出连串脚印，道人抬头望天，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 ...... “瞧一瞧那个看一看啊，彩云城试剑大会正式开赛，欢迎报名奖励多多！” 赶着马车一进彩云城内，楚然便听到一阵敲锣打鼓喧闹声。 车厢里的糜小小自然按耐不住寂寞探头望来，正瞧见一位手持铜锣的红衣大汉正在城门近旁的一座高台之上卖力呐喊。 “少爷少爷，咱们去瞧瞧那什么试剑大会呗！”拉住楚然的胳膊便是一阵撒娇摇晃，糜小小兴奋不已的大声喊着。 被小丫头烦得不行的楚然回头瞪了一眼车内偷笑的姜紫，毕竟撒娇这项技能糜小小还是从她那里学来并且发扬光大的。 “哦，这位小公子莫不是也对试剑大会有兴趣？”瞧见靠近的马车之上那位英俊不凡的玉面少年，红衣大汉放下锣锤热情招呼着楚然道。 “我们就是随意看看。”楚然拎住糜小小的棉袄脖领，防止这兴奋过头的丫头蹦下马车。 “咱们这试剑大会可是彩云城有名的比武大赛，主打的就是一个无规则无限制，只要对自己自信便都可以登上擂台迎战群雄。若是能够一路连胜守擂，最后还能有机会与咱们那位郡主大人交手过招哩！”红衣大汉指着一旁墙上贴着的宣传单介绍说道。 “这试剑大会若是真是那般家喻户晓，也就不用大哥在这里辛苦宣传了吧。”楚然瞧了瞧那张大红纸张，笑着与红衣汉子开口说道。 “额......”一下子被楚然戳穿的红衣汉子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后小声与少年悄悄说道：“实不相瞒，这劳什子试剑大会是咱们那位郡主大人一时兴起搞出来的。不过虽说规则赛制什么的都简陋得很，但奖励却是实打实的丰厚，都是从郡主大人的私房宝库内里精选出来的稀罕玩意儿。我观少侠骨骼清奇天赋异禀，要不要去试剑大会之中闯上一闯？” 楚然却是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去看看热闹倒还可以，亲自上台就算了吧。” 听到自家少爷同意前往大会场地，少年身边的糜小小终于松开了楚然手臂，欢呼雀跃蹦跶回到车厢内里的姜紫身旁。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十五章 熟人 将黑马与马车暂存在客栈里后，楚然与姜紫带着糜小小穿行过熙攘人群，来到彩云城南一处宽阔广场之上。 一座简易擂台搭建在小广场内里，台上正有二人在僵持对峙，而台下的看客们数量却不算多，许多人看了会那两个互相绕着圈子却迟迟不动手的家伙后便打了打哈欠转身离开。 一旁的主持人此时也不由有些汗颜，忍不住开口催促那两位转圈大侠道：“您二位打是不打？” “莫要诱我分神！”其中一位褐袍汉子回头吼了一声那名裁判，却被对手抓住破绽贴身抢攻。 台下兴致乏乏的看客们到了这时才强提起精神来，却见那绿衣男子在对攻十数下后倒提剑柄，狠狠一击轰在那褐衣汉子腹部。 褐袍大汉立刻弯腰弓背好似煮熟的虾子一般，一张胡茬大脸憋涨的通红，缓了好久之后才哼唧出口“认输”二字。 拖了这么久时间，才过了几招这就完事了？ 看台下方的人群中立时爆发出不满嘘声，又一批观众耐不住雪化后的寒冷扭头走人。 那位铁骨境的褐衣汉子捂着肚子翻下擂台，走的时候还恶狠狠白了一眼那位主持人，似是恼他先前开口诱使自己分神。 而那绿衣男子则是装模作样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双手插兜倚靠在擂台角柱之上等待着下一位不长眼的挑战者。 若是今日里的敌手都是铜皮铁骨境的小杂鱼们，那这份守擂奖金他便要不客气的笑纳了。 那位负责维持秩序的中年男子不由有些汗颜，转身望向擂台下方的零星观众大声说道：“还有哪一位大侠高手愿意上台一战？若是能一路赢下去的话不仅可以获得丰厚奖金，更是有机会挑战郡主大人，赢取强大秘宝！” 明明拥有着很不错的参赛奖励，可场中观众却没有人愿意登台领教那位绿衣男子，大家左瞧右看，似乎都在等待着出头鸟上台。 “少爷少爷，他们怎么不打啊？”牵着楚然的手，糜小小扬起小脸不解的开口问道。 “少爷我怎么知道。”楚然勾起唇角，目光扫过广场之上剩余的围观看客。 此时还愿意留在这无聊场中的看客们可都不是什么普通人，除去台上那位故意隐瞒境界修为的筑基修士之外，还有不少好手在暗中观察收集情报。 在这场规则简陋的车轮擂台战之中，越早暴露境界与底牌便越是吃亏，而只要以逸待劳去当最后一名挑战者，最终赢下这次试剑大会的几率便会大大增加。 每天晚上的守擂奖励金固然惹人垂涎，但比起最终的秘宝大奖还是差的很远。 大家都在比拼各自的耐心，等待着竞争对手们提前暴露各自的弱点。至于这次的试剑大会打擂对决是否精彩，自然是不关他们这些人的事。 反正那些围观看客们也不给他们发奖励不是。 擂台旁的那位中年主持嗓子都快喊哑了，这才从新来的凑热闹人群中忽悠上来一位小年轻登上擂台，不过这位同样是铁骨二境的靛衣青年照样是被那筑基修士当猴耍了半天。 “哈呼~好无聊啊。”台下的糜小小看得都快睡着了，这劳什子试剑大会比她想象的要无趣太多。 “没意思咱们就回客栈吧。”伸手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楚然笑着同糜小小说道。 一旁的姜紫忽然转头望来笑道：“楚郎为何不上去试试呢？” “对哦对哦，少爷上去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能将那家伙揍飞出去！”听到姜紫这番话语，糜小小立时间来了精神，挥舞着小拳头认真说道。 三人旁边站着的一名披风大汉闻言转过头来，瞧见了说话之人竟是三名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不由得冷笑一声后重新转头望向擂台。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敢说什么揍飞台上之人。 这群小崽子们恐怕都没看出来手持长剑的绿衣男子根本就没用全力，一直在拉扯着那小青年拖延时间。 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武夫剑客，而是一名隐藏极深的筑基修士！ 就算是已经迈入气血境界的他都不敢说一定稳赢那家伙，所以才会跟其他人一样留在台下看戏，期待有更多的愣头青登台逼出那家伙的真本领来。 “郡，郡主大人！” 不知何人忽然大叫一声，立时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擂台之上引走，就连台上的二人也停下拉扯转头望了过去。 便见广场上的围观之人急忙向着两边分开，为那位彩云郡郡主让出一条道路。 楚然也不由好奇望去，却见一位身着橙花色缎云锦袍的俏丽身影出现在人群当中。 此女一身锦袍熨帖合身，穿在身上不显半点夸张俗气。再配上发间点翠钿饰与绛珠金钗，更加凸显出少女那一份高贵气质。 那双挂在柳眉之下的灵气眸子内里满含傲然锐气，精致琼鼻与微抿朱唇却又很好的柔和锋芒，令少女面生春俏，让人一眼望去过后便再难移开目光。 瞧见女子精巧脸蛋上挂着的那副傲娇神情后，楚然不禁微微挑眉，总觉得这姑娘似乎有些眼熟。 “少爷，是那位骑大马的大姐姐！”踮着脚尖覆在楚然耳边，糜小小一边偷瞄着那位郡主大人的俏美容颜与好看衣裳，一边与少年低语道。 “骑大马的大姐姐？”被糜小小这莫名其妙的提醒一搅和，楚然只觉得思绪纷乱，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这位郡主大人。 “秋叶林内，傲娇少女。”一旁的姜紫则是慢悠悠开口提醒道。 “原来是她！”直至此刻的楚然终于反应过来，望着那道快步走向比武擂台的俏丽身影拍手说道。 当初自己等人在秋叶林外帮助过公孙月降服惊马之后，那位骑乘青骢身着华服，策马上前警告他们丢掉银两的娇蛮少女便是眼前这位彩云郡郡主！ 谁又能料想到当初偶遇的奇怪少女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天潢贵胄，是彩云郡那座庆王府里老王爷的掌上明珠！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十六章 冲突 得知自己等人曾与这位彩云郡主有过一面之缘后，楚然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是真没想到那位喜欢多管闲事的少女竟然还有着如此崇高的尊贵身份。 不过当日的一面之缘可不代表自己与这位皇亲国戚有多相熟，楚然并未打算拉着姜紫与小小上前搭话，而是饶有兴趣的望向那位穿过人群走向擂台的锦袍少女。 走到擂台近旁，这位彩云郡主环抱双臂望向擂台之上挑眉说道：“管我作甚？打你们的便是。” 一听那高高在上的傲然语气，楚然便不由轻轻点头，更加确定此人就是当日里说公孙月是扫把星的那家伙。秋叶林碰面过后，楚然当然没有理会这彩云郡主的善意警告，那些银两该存存该花花，一路上倒也没发生什么倒霉事情。 而在擂台之上的两人听闻少女话语后立刻回过神来，那位筑基修士也不再故意示弱拖延时间，而是运转法力加诸长剑，一下子便荡开了对面青年的手中兵刃，逼得对方不得不投降认输。 眼下正是在这位天之骄女眼前展现实力的大好机会，若是能够得到彩云郡主认可的话甚至还有可能一步登天进入庆王府内寻一门差事。隐藏实力这么久，这位筑基修士便是为了等到彩云郡主前来此地，这时候自然不会再继续藏拙。 “下一位呢，没人了么？”瞥了一眼那名习练剑术的筑基修士，锦袍少女再度开口询问，旋即便见一道黑袍身影跳到擂台之上，转身对着自己鞠了一躬开口说道：“草民桂云城曹全，见过......” 没等那黑袍壮汉说完，彩云郡主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先打。” 那黑袍汉子闻言一愣，旋即恶狠狠瞪向那筑基剑客，双手一抹过后多了两只黑金指虎，旋即向着绿衣男子猛冲了过去。此人竟是一名气血境界的强横武夫！ 绿衣男子再没法像先前那般戏耍对手，手中长剑“乒乓”作响抵御着铁拳攻势，身形却是一直被那大汉向着擂台边缘逼退。 “滚出去！” 伴随着壮汉一声怒吼，强大的内息令汉子浑身肌肉再次膨臌，一记左勾拳狠狠轰在了筑基修士横在小腹上的那把玄铁宝剑之上。 被那壮汉一拳打飞离地，可筑基汉子眼中却并未浮现出丝毫慌乱。藏在剑锋之后的右手猛然间掐诀行咒，旋即一道定身术便施展在了挥舞右拳狠狠轰来的大汉身上。 挥拳向前的黑袍汉子只觉浑身一僵气血停滞，一时间竟是再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继续前扑。 而施术过后的筑基修士则是飞快侧身避让这悍勇一拳，顺便又用宝剑剑身狠狠拍在大汉后背，直接将其掀出擂台。 那道定身法术作用在气血境武夫身上也不过只能持续一瞬，可是那绿衣修士却是将其灵巧运用，设下陷阱来让黑衣武夫自投罗网摔下擂台。 站在楚然旁边的那位披风大汉望着那绿衣修士不由微微点头，心说此人不光修为不俗剑术卓越，更难得的是对于时机的把握十分巧妙，能够完美发挥出自己的所有优势。 那名筑基修士借力打力将黑袍汉子丢下擂台之后连忙转身望向另一边的彩云郡主，却并未在那张美丽精致的淡漠小脸上瞧出任何神情。 “下一人。” 不用郡主亲自发话，一旁的主持人便高声开口，似乎并不打算给绿衣男子多少休息时间。 男子闻言顿时色变，赶紧抓紧时间调整呼吸恢复法力，却见一道矫健身影快速飞上比武擂台。 “庞青云？”站在台下的彩云郡主皱眉说道，口中吐出的那三字却在围观人群之中砸起轩然大波。 “庞家麒麟子！”“他怎么也来彩云城了？”“难不成那传闻......” 听到周围人群的窃窃私语声，登上演武擂台的佩剑少年不由翘起唇角，而彩云郡主却是面色一寒娇声喝道：“都闭嘴！” 一瞬间喧嚣人声便瞬间止息，偌大一片广场之上忽然变得落针可闻。 而在此时，一道稚嫩童声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少爷少爷，庞青云是谁？” 开口说话之人，正是站在楚然与姜紫身边的糜小小。 ...... ...... 女童天真的嗓音在寂静广场之上显得尤为清脆响亮，四方武夫修士与普通路人纷纷投来古怪目光，看向了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红袄女娃。 在这彩云郡内，竟然还有人不知道庞家小公子的名号？ 擂台之上的庞青云倒是不怎么介意女娃话语，而是继续笑望着台下的锦袍少女。 彩云郡主则是冷冷回望向庞青云，一只手已经扶在腰间，按在了那只储物玉带之上。 不过下一刻里，二人的针锋相对便被一道清朗男声打破。 “少爷也不知道那庞青云是谁。” 便见那天真女娃身旁的俊朗少年丝毫未将彩云郡主的禁声令当一回事，笑眯眯揉着自家侍女的小脑袋开口回答。 而糜小小听过之后则是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既然少爷也不知道庞青云是谁，那家伙多半是什么无足轻重的路人甲咯。 擂台之上的庞青云听闻此言再无法淡定，偏转目光皱眉望向那胆大包天的主仆二人。 彩云郡主这一次也转身回望，瞧清那人面容过后却是檀口微张，丹凤眸子内里满是惊诧神情。 竟然是他！ ...... ...... “何人胆敢在此放肆，没听到殊儿方才命令尔等禁声闭嘴？”身着墨麟青云衫的庞青云望向那英俊少年肃声说道。 不待楚然挑眉开口，便听到彩云郡主冷哼一声道：“庞青云，本郡主何时又许你开口说话了？” “殊儿，你我之间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庞青云收回目光望向锦袍少女，语气中又变得温柔和蔼。 “殊儿也是你能叫的？！”只见彩云郡主面上腾起两抹红霞，并非娇羞而是愠怒所致。 瞧出锦袍少女动了真怒，还不想与其翻脸的庞青云开口笑道：“听凭郡主吩咐便是。” “既然上了擂台，要打便打，不打就滚。”也不追究先前开口那主仆二人，彩云郡主继续针对台上的庞青云道。 “那青云便献丑了。”对着锦袍少女拱了拱手后，庞青云转身望向了那名面色铁青的筑基修士，抿唇笑着说道：“还请这位兄台先出手。” “我认......”那名筑基修士自知不是这位庞家天骄的对手，刚欲要举手认输之际，只觉眼前一花，整个人竟是被庞青云于瞬间丢出擂台之外！ 而此人激射而去的方向，又正好是先前出言冒犯庞青云的那对年轻主仆所在之处！ 两旁观战的人群之中也不乏高手于电光火石间反应过来，可却都碍于庞青云的威势不敢出手拦下那筑基修士。 要怪也得怪你们二人自己嘴欠，在这彩云郡内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那位庞小公子！ ...... ...... 却瞧见庞青云突施冷箭暗算少年主仆，彩云郡主的脸色不由再变，飞身而起欲要救人，却已是赶不上那筑基修士的身影。 “庞青云！”一股子灵力威压自锦袍少女身上爆发而出，竟然是凝神境界的五阶修为！ 抬手凝聚一只水形大手冲向那腾空修士，锦袍少女银牙紧咬怒不可遏。 今日里那少年与小丫头若是出了什么事，本郡主定与你庞青云没完! 而就在那筑基修士身形失控，即将撞上站在原地的少年身上之时，一阵大风忽然自广场之上荡起。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只见那惊恐修士的身形倏忽间减速停住，而彩云郡主施展出的那只水行大手印，竟然也在和煦微风中瓦解消散。 “什么人！” 擂台之上，庞青云忽然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向那对年轻主仆身旁。 在那里，一位身着鹅黄衣裳的绝色少女正抬手轻挥，将那飞来之人轻柔放回到广场地面上。 那对主仆的身旁......原来有人在么？！ 擂台之上的庞青云忽觉一股子寒气自背后升起，旋即倒退两步，目光惊疑不定的望向那突然出现的绝色少女。 只是还未等庞青云看清楚那家伙的底细，他的目光便被一道修长身影挡住。 便见另一边的少年迈步上前走到那惊魂未定的筑基修士身旁出言安慰，也不知是有意无意，恰好挡住了庞青云投来的视线。 “我，我没事......”两条腿都在打摆子的绿衣修士颤声与身前的微笑少年说道，又对着那位助他安全着陆的少女拱手致谢，而后赶紧提着精钢宝剑溜之大吉。 现如今的筑基修士已经不奢求彩云郡主能够高看自己一眼，他只希望那位庞家麒麟子把自己当个屁放了就行，千万千万别再来找他的麻烦！ 说来也怪，经由那少年身形一挡，庞青云心中升起的那股子危机感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似先前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那位黄衣少女本来就是站在少年与女童身旁，自己不过是太过关注眼前的殊儿才疏忽遗漏罢了...... 松开腰间的青麟宝剑，庞青云长出一口气来，只道是自己行将突破，灵觉有些异常敏感罢了。 而楚然在送走那位倒霉修士之后，回过头来瞪了黄衣少女一眼。 他可不是为了挡住那劳什子麒麟子的视线目光，而是不让姜紫这妮子继续乱来。 收敛眼底冷意，姜紫对着面前少年甜甜一笑，就好像方才什么都没做一样。 “哇哦，那大叔会飞唉，好厉害好厉害！”一旁的糜小小高呼厉害，拍手目送那位绿衣服大叔一溜烟跑出演武广场。 一时之间，楚然、姜紫、糜小小三人所在之处已经是所有人目光汇聚之地，一位位修士武夫都揉了揉眼睛后重新望向那道鹅黄身影，暗道这姑娘瞧着比郡主大人还要年轻，怎么一出手便是如此强大的术法神通？ 而且她到底是后面出现的，还是从一开始就站在那少年身旁呢...... 很快便压下目中惊异，彩云郡主迈步走到楚然三人面前开口问道：“都没事吧。” “无妨。”姜紫淡淡开口，脸上依旧是那副礼貌微笑，与锦袍少女第一次见到她时如出一辙。 “骑马大姐姐好！”糜小小则是蹦蹦跳跳与女子打招呼道，彩云郡主闻言一愣，旋即笑眯起眼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温和说道：“你好。” 与两位姑娘一一打过招呼之后，彩云郡主的目光便落回到楚然身上。 比起第一次相见，这英俊少年的个子倒是长高不少了呢。 “殊儿姑娘好。”楚然冲着赵殊挥手热情笑道，话一出口却令两人微眯眼眸。 其中一人便是擂台之上的庞青云。 原来如此，这些人此前便与殊儿相识，怪不得她会处处偏袒那些家伙...... 而另外一人则更加直接，直接抬起胳膊肘悄悄猛击身前少年的腰眼。 “嘶......” 楚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我滴小祖宗唉，你什么时候又学会了这招肾击的呀...... 没有觉察到身后庞青云的神色变化与楚然同姜紫间的小剧场，赵殊闻言便是一愣，旋即脸上又浮现出两抹红晕，只不过这一次倒不是因为生气的缘故。 轻咳一声掩饰心弦拨动，彩云郡主赵殊的面色马上恢复平静，大大方方开口询问少年男女们的姓名。 上一次不过见面太过匆匆，楚然与赵殊双方都未自我介绍，这一次在广场之上倒是重新补齐。 “彩云郡庆王之女赵殊。”锦袍少女望着面前三人，开口郑重自我介绍道。 “清水郡靡呈之女糜小小！”有样学样的糜小小立马拱手抱拳自报家门，倒是惹得赵殊笑颜绽放，这小妮子当真讨喜可爱。 “楚然，姜紫。” 一手护住自己腰眼，楚然一手指了指自己，又转向了身侧少女，与这位王侯贵女介绍说道。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十七章 我不会用剑 正在楚然等人与赵殊交谈之际，后方那座擂台之上的庞青云忽然朗声开口道：“在下侥幸赢过一场，可有英豪再来赐教？” 闲谈被打断的彩云郡主有些恼火的回头望去，却发现那惹人厌烦的庞青云话虽是对场下武者修士所说，那双眼睛却是直勾勾望向了自己。 “可有人登台好好教训一下那家伙，无论胜负，本郡主皆是重重有赏。”赵殊咬了咬牙后开口娇喝扫视四周，可目光所及之处的人群却纷纷向后退去半分。 大家这次过来的目的确实是想要在彩云郡主面前一展身手，可谁也不想因为这个就去得罪庞家小公子。 毕竟高高在上的庆王府并不会与他们这些在下层摸爬滚打的修士武夫们斤斤计较，可庞家却是出了名的好面子护短，折了那位小公子面子的话，就等着在这座偌大的彩云郡内处处碰壁吧...... 一念及此，众人看向郡主大人身前那三道年轻身影的时候便不由暗暗叹气。 那三个娃娃估计也是外地前来的远游子，若是仗着与郡主大人熟识便拂了庞青云面子的话，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话音出口之后却无人登台，赵殊的脸上愈发挂不住，而且当她又瞧见擂台之上庞青云笑呵呵看来的神情，忍不住攥了攥粉拳恨不得亲自上台教训那碍眼的家伙。 几个深呼吸后平复心中怒火，赵殊从腰间玉带上摸出一两金锭远远抛向了比武擂台，冷哼一声说道：“今日便算你赢。” 一旁的楚然见此情景不由微微挑眉。 原来这位彩云郡主只是看上去有些高傲气盛，却远没他想象的那般刁蛮任性、不讲道理。 即便那小胸脯都要快被气炸了，也没与台上的庞青云撕破脸皮，倒真是有几分王府贵女的涵养...... 忽然之间楚然又感觉到背后一凉，旋即赶快从锦袍少女胸前移开目光，回头对着身旁皮笑肉不笑的姜紫比了个“我没看”的口型...... ...... ...... 演武擂台之上，庞青云伸手接住了赵殊抛来的那两黄金，目光却是落在了那道少年身上。 方才就是这胆大包天的家伙放言不认识自己的吧，而且又无视尊卑直呼殊儿闺名...... 庞青云握住金锭的五指微微用力，在黄澄澄的金子上留下清晰指印。 心中一股无名火焰升腾，庞青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而后将手中那枚金锭用力丢了出去，目标直指那转身离去的三人。 既然有本事拦下先前那家伙，那本少爷便要再瞧瞧你们到底有几斤几两！ 激射而去的金锭在半空中忽然微不可查的颤抖一瞬，瞄准的目标便从那身形修长的少年悄然转换成少年身边的红袄女童，速度也暗增三分。 发觉失手的庞青云面色大变，抬手想要矫正金锭轨迹，却已经再来不及。 而在楚然身旁的赵殊也完全没有料到庞青云那家伙会对不过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出手，情急之下便是冲向糜小小想要挡住金锭一击。 只是在场所有人都并未发现，就在那枚金锭即将砸向糜小小之际，有两双眼睛悄然睁开。 伏绕在少女手腕上的赤火小蛇睁开那双金色竖瞳，眸光中满是浩荡神威与冰冷杀意。 姜紫则是转头望向人群边缘，眼底幻彩流光绽放开来，正好看到了一道飞速离去的黑衣背影。 千钧一发之际，扑到糜小小身前的赵殊一把将小丫头抱进怀里，周身腾起淡蓝色光晕准备挡下金锭冲击。 可是赵殊的眼前却是忽然一花，便见一道修长身影迈步站在自己身前，抬手将那道破空而来的金锭稳稳接住。 “砰！” 一道闷响声传来，而后便见丝缕白烟自少年掌心袅袅升起。 巨大的冲击力令那枚金锭变形扭曲，可少年洁白如玉的手掌却不见半点变化。 “多谢庞公子赐金。”楚然翻手将那枚变形金锭收入袖中，笑呵呵望着擂台之上愣住的庞青云拱了拱手，而后转头望向用身体护住糜小小的赵殊，温声开口道：“多谢郡主。” 看着楚然的那张温和笑脸，赵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就只是呆愣在原地，直到怀中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糜小小在她颈间轻嗅了嗅，而后脆生生开口道：“大姐姐身上好香啊！”，锦袍少女这才赶紧松开怀中的红袄小丫头站起身来。 伸手牵住糜小小的手腕，楚然转头望向一旁的姜紫，却见双目恢复正常的少女摇了摇头。 楚然并未多问什么，依旧用笑意遮掩眼底情绪，准备开口同身旁赵殊告辞。 “且慢！” 庞青云的声音从高台之上再次响起，赵殊顿时火冒三丈恶狠狠盯向擂台准备发怒，却被楚然伸手按住肩膀拦了下来。 一双浅褐色眸子笑吟吟望向麟衫青年，楚然忽然有些想听这位庞小公子准备说些什么。 “方才是我失手。”庞青云咬了咬牙后对着楚然一行人拱手说道，这番举动却是令场中所有人大为震惊。这还是那位横行霸道的庞家小公子的一贯作风么？ “不过......”难掩面上愧色的庞青云此刻只想在赶紧找回场子，旋即一拍腰间长剑大声说道：“你既然收下了今日里试剑大会的奖金，那便上来与我战上一场！” “哦？方才这锭金子不是庞公子赏赐给楚某的么？”楚然含笑反问，挤兑的庞青云越发下不来台。 听到下方广场上已经响起窃窃私语声，脸面已经挂不住的庞青云干脆破罐子破摔，拔剑直指楚然开口喝道：“无论输赢那金子都归你了，赶紧上来便是！” “敢问郡主大人，这试剑大会还有强行参加这一条规定么？”转头望向面若寒霜的锦袍少女，楚然温声开口问道。 “自然没有。”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紫鞘长剑，赵殊从牙缝里挤出四字回答说道。 此刻这位彩云郡主已经愤怒到了极点，几乎快要将老王爷给她定下的那几条规矩抛到脑后。若不是楚然一直按住她的肩膀，赵殊当真会拎着长剑冲上擂台狠狠教训一顿庞青云。 “那我岂不是可以拒绝庞公子的要求，或者干脆直接认输？”重新看向拔剑指向自己的庞青云，楚然耸了耸肩开口笑道。 被楚然言语挤兑得越发窘迫，只觉台下议论声音愈来愈大的庞青云一张俊美脸庞涨红无比，一身雄浑的气血境修为轰然爆发开来，恼羞成怒地冲着少年大喊道：“你这家伙，拔剑来战！” “我不会用剑。”楚然松开按住赵殊肩膀的那只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少年的回答令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许多修士武夫面皮都在微微抽搐很想笑出声来，却又忌惮那位庞小公子就此记恨上自己。 赵殊也是终于意识到，身旁少年一直在戏耍庞青云。少女眼中极怒缓缓消散，便欲要开口喝止庞青云的挑衅，带着楚然一行人离开此地。 “不过打架我倒是擅长得很。”少年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惊讶全场，便见楚然转向一旁再度愣住的赵殊开口说道：“可否借郡主宝剑一用？” 下意识并未拒绝少年的要求，赵殊呆呆递出长剑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想要阻止楚然道：“你不用去与那家伙比试！” “庞公子盛情难却，若是楚某再三拒绝，岂不是太过不识抬举?”楚然接过长剑之后拔剑出鞘，望着锋芒凛凛的锐利剑身点头称赞道：“好剑。” 赵殊还想拉住楚然劝说些什么，却不料伸出的手却抓了个空。 满面笑容的楚然已经纳剑回鞘，向着那方演武擂台迈步行去。 大雪过后的阳光似乎格外明烁刺眼，在少年那件随步飘摇的紫黑大氅之上织就一层耀目辉光。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十八章 剑客与剑修 没能抓住楚然的赵殊望着少年背影有些微微失神，可一想到台上的庞青云乃是三境气血武夫，又急忙清醒过来想要追上去阻拦这场比试。 又一只手按在了自己肩头，赵殊转头望去，却发现是姜紫拉住了自己。 “没事的。”少女对着她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而一旁的糜小小见到自家少爷准备登台立马来劲，蹦跳呼喊着“少爷加油！”。 姑娘们旁边的那位猎衣大汉望着提剑前行的少年不由心犯嘀咕，暗道那台上的庞家小公子可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迈入气血境界，时隔一年过后修为必定会更加强大，说不定已经抵达中期甚至后期境界，又岂能是那少年能与之抗衡的？ 更何况看此人拿剑方式便能瞧出，这家伙先前所说的不会用剑恐怕是事实。难不成这少年是想凭借郡主宝剑的锋锐与庞青云一战？可对方手里的那把青麟剑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 一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莽撞少年对上彩云郡庞家麒麟子，这场演武对战还未开始，广场之上的众人在心底便已经有了胜负答案。 “若非楚小子出手，本神定要那家伙好看！” 姜紫的识海内里响起赤火小蛇的冷哼声。 先前楚然伸手拉住糜小小的手腕，便是阻止了怒火中烧的小蛇。 “这地方人多眼杂，不适合你暴露身份。”姜紫则是聚精会神望着少年穿过人潮的前行背影，一身紫黑大氅随着脚步轻摇飘散，在暖阳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 “就这么算了？”赤火小蛇显然有些气不过。 “暗中出手的那家伙并非是那小子的人，这里面牵扯有些复杂，我等静观其变就好。”姜紫面上那副温和表情依旧，与小红耐心说道：“至于那庞青云嘛，就交给楚郎好了。” “正好他也需要发泄一下火气。” 姜紫望着少年登上那方演武擂台，唇角微微勾起。 火蛇闻言沉默不语。 方才楚小子伸手按住它的时候，赤火小蛇也能感觉到这家伙极力在压抑掩饰着心中愤怒。 若论对于糜小小的怜爱呵护，确实也没人再比楚小子更加用心了。 重新合上那对金色蛇眸，赤火小蛇冷哼一声后放弃了亲自出手，选择听从姜丫头的建议按兵不动，先好好瞧一瞧这彩云城内错综复杂的千丝万缕。 ...... ...... 望着手持赵殊宝剑登上擂台的英俊少年，庞青云面色复杂神情变幻，最后还是与楚然开口低声说道：“先前一击我并非是冲着那女娃......” “我知道。”楚然眼中笑意不减，却是直接开口打断了庞青云的解释。“不是庞公子邀请我上来比试的么？怎么我人都到了却还不开打？” “你......”越发郁闷的庞青云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处开口，索性不管不顾举剑对准楚然大声喝道：“拔剑吧！” “庞公子先请。”楚然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话语落在庞青云的耳中却是赤裸裸的轻蔑与挑衅。 “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但我现在确实看你非常不爽。” 周身气势再度变化，庞青云眼中的纠结神色尽数退去，留下的唯有与手中长剑一般无二的锐利锋芒。 “彼此彼此。”楚然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说出先前那些话语。要是你庞青云认错态度良好，我又怎么好意思上来揍你一顿？ 有什么解释话语，等动过手后再说也不迟。 “看在殊儿的面子上，我会手下留情。”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够听见，庞青云深呼吸一口气，已经将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 可让庞青云万万没想到的是眼前那家伙竟然转头望向锦袍少女开口大喊：“郡主大人，这家伙又偷偷叫你殊儿！” “庞，青，云！”额头青筋跳动的赵殊翻手又取出一把青鞘长剑，若非一旁的姜紫再度出手阻拦，就真要窜上擂台代替楚然与庞青云大战三百回合。 “少爷好坏哦，不过小小喜欢！”红袄小丫头也帮忙拉着赵殊的手，眨了眨那双大眼睛嘿嘿笑道。 “你这家伙！”刚刚调整好心境的庞青云又被这家伙的举动搞破防，顿时也不管不顾，直接挺剑直刺楚然胸口。 瞧见青年刺剑动作，楚然眉毛一挑侧身躲闪，心道这家伙还真不是那被酒色掏空的高门纨绔，一身剑术根底确实扎实。 剑乃百兵之君，可不似刀那般容易习练。 而除去那百年难遇的剑道种子之外，世间用剑之人仍然多如牛毛。而这些缺乏天道垂青的持剑之人，一般都会用“剑客”自我称呼。 武夫可以习剑，若是修炼至精深境界同样可一剑碎石裂山，此乃以剑为兵刃杀器的技击之法。 修士可以习剑，且有专门的符剑法剑等诸多类别，大成者同样可以剑引天雷轰灭诸敌，此乃以剑为媒介法器的术法之道。 二者皆有自己的根本大道，同站在剑道之中的剑修有着最本质的不同。 只不过不论是剑客亦或者剑修，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点。 那便是当握住手中长剑之际，再没有什么可以掩盖他们身上流露出来的无匹锋芒！ “庞家剑典第六式·灵雀振翅！” 举剑平刺被楚然侧身躲过之后，便见庞青云眸光凝聚轻喝一声，手中长剑宛若活过来一般轻盈空灵，长剑剑尖真好似一只振翅灵雀一般追向了楚然的肩头。 这家伙跟自己这种半路出家的家伙不一样，一看便知是浸淫数年剑术的老手。 时至今日就只学过一套基础剑术的楚然先前也没说谎，他确实不会用剑，而且觉得这东西限制太多，远不如劈砍方便的长刀更加好用。 望着挑向自己肩头的锐利剑锋，楚然不慌不忙抬起手中紫鞘长剑，横过剑鞘挡下庞青云这一击灵巧剑击。 一击未中，庞青云立刻施展这第六式灵雀振翅的后续变化，长剑剑尖倏忽跳跃点刺眼前少年，却都被那柄紫鞘长剑“乒乒乓乓”挡了下来。 楚然一边挡住庞青云的密集刺击，一边打量着手中完好无损的紫剑剑鞘，心中暗暗赞叹不愧是郡主所藏宝剑，不光是看上去雍容华贵宝气十足，质量也是没得说。 一招“灵雀振翅”变化用尽，庞青云的那一口内息也到了极限，不得不虚晃一招跳出战局，望向楚然的目光第一次发生了转变。 “你这家伙也是气血境界？” 庞青云的声音令台下观众哗然一片，就连赵殊的脸上都浮现出惊讶神色。 这位看上去比庞青云还小的英俊少年，竟然也是一位气血境界的三品武夫？ 众人有所不知，现如今的楚然因为药浴与根基雄厚的缘故个子高出同龄人不少，其实少年现如今也不过十五岁而已。 “庞公子真是目光如炬，明察秋毫呐。”楚然依旧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开口应答。 庞青云剑眉皱起，心中对于这位少年武夫刚生出的一点敬意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是气血境而已，我早在一年之前便已经突破了！ 一口新气在人身小天地内游走轰鸣，换气完毕的庞青云持剑再上，这一次的招式再做变化。 “剑典第九式·蛟龙出海！” 与先前空灵缥缈的灵雀式不同，这一招蛟龙式还未递出，楚然便已经感觉到一股威压扑面而来。 台下看客之中临近擂台者都不由后退半步，似是躲避庞青云身上腾起的沧海威压。 手中青麟长剑宛若破海蛟龙一般自沉重威压内里急速刺出，向着楚然的持剑左臂凶猛扎去！ “这一招并非是气血境剑法。”望着苍龙一般破空袭来的青色长剑，楚然眼中一动，觉察出庞青云的这一招还有很大程度上的进步空间。 若是此子迈入淬魂四品，配合上破体气机的威压震慑，这一招的威力才会得到完全展现。 沧海摄人心魄，蛟龙取敌人头。这才是庞家剑典第九式的真正威力。 转眼间便摸清了庞青云此招底细的楚然自不会被这一剑损伤分毫，持剑左臂向外偏移半寸，刚好避让开那柄青麟长剑的锋芒。 长剑落空的庞青云丝毫不慌，便要再度施展一招“翻江倒海”横斩，持剑手臂却突然一沉无法翻转剑锋！ 原来是楚然翻转手中长剑，竟是将青麟剑锋夹在了自己胳膊与紫剑剑鞘之间！ 庞青云顿时大吃一惊，连忙想要抽剑回退，却感觉到手中长剑纹丝不动，被那少年单手拎着剑鞘牢牢箍住。 “给我松开！”再度爆发内息猛拔长剑，可这一次庞青云却在没感受到半点阻力便将长剑拔出，反而是用力过猛之下身形都向后趔趄倒退。 “依你便是。”楚然眯起眼睛依旧笑着说道，抬起右手拍了拍夹住长剑的左臂衣袍，紫黑色的大氅袖上不见半点割损痕迹。 连退数步稳住身形的庞青云此刻面上红彤彤一片，既有内息爆发却无处施力引起的气血沸腾，又是因为这家伙所说的话语。 “拔出你的剑！”庞青云几乎是怒吼着朝楚然喝道。 直到现在这家伙还不愿拔剑出鞘，这又与侮辱自己有什么区别？ “这可不是我的剑。”楚然摇了摇头纠正庞青云的话语：“这是殊儿姑娘，哦不，是郡主大人的剑。” 闻言过后的庞青云怒火更胜，一身气血境威势已经提到了顶峰，已经将先前说过的手下留情抛在了脑后。 望着面前脸皮赤红滚烫的发怒青年，楚然在心底暗暗思索。 这家伙倒也与赵殊有些相似，都是表里不一的反差类型。 庞青云此人看上去冷静沉着头脑聪慧，可用话语一激便会红温过载，一看就是没什么生死之间的搏杀经验。若是丢进那些老练狡猾的山贼马匪堆里，大概也就只能凭借不凡剑术拉着几人做垫背，最后逃不过被乱刀分尸的凄惨下场。 不过好在这家伙提前遇到了自己，能够免费磨炼一番心性还不用花一分钱。 哦，不对。自己明明已经收了这家伙一两金子，那这堂课可就得用心去教了。 楚然眼中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那对浅褐色瞳眸内里浮现丝缕淡漠冷光。 第一卷尘歌游 第八十九章 如有神助 就在楚然目光变化的那一瞬间，擂台下方的姜紫眼中笑意更浓，伸手摸了摸身旁糜小小的脑袋对小丫头温声说道：“小小，你猜他们谁会赢呢？” “那肯定是少爷！”糜小小想都不用想便叉腰说道。 一旁的赵殊有些疑惑地望向两人开口说道：“楚......公子虽然也是气血境界，但毕竟年纪上很是吃亏，庞青云那家伙在去年就已经突破气血，现如今恐怕已经......” “无妨。”姜紫笑着打断赵殊的话语，示意锦袍少女抬头看向擂台。 “楚郎既然会登上那方擂台，便不会输。” 姜紫的笑容里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身旁的赵殊一时间没能挪开目光，望着少女的美丽容颜有些移不开眼睛。 自己为何直到此时才发觉，这位姜紫妹妹竟然如此美丽绝艳？ 就好似先前她的视线一直被什么东西所遮蔽一般...... “砰！” 演武擂台之上传来的一声闷响再度将赵殊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而当看到已经全力以赴催动内息施展庞家剑典的庞青云之时，赵殊的瞳孔不由微微收缩。 这家伙的剑术比起一年前强大了许多，那把青麟宝剑劈斩刺挑之间竟是隐隐生出风雷声。 可饶是如此强大的庞青云，却依旧拿面前的那道修长身形没什么办法。 从赵殊手中借走的紫鞘长剑直到现在还未曾出鞘，完全是被楚然当作了短棒迎架住青麟锋芒。无论庞青云轰出的剑招宛若羚羊挂角一般飘忽无定出乎意料，亦或者同香象渡河般巨力沛然剑势深沉，都无法伤到少年身上那件随风飘摇的紫黑大氅一分一毫。 每一次青麟剑递出的时候，落剑终处总会有一抹紫色在好整以暇等待着森然锋芒，如同万般因奔赴向注定果。 从无一剑例外。 越是出招越是发觉不对的庞青云面上愠怒已然换成了郑重认真的神情。 事到如今他也已经看出来，眼前的少年楚然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饶是自己全力以赴都没办法逼迫对方拔剑出鞘。 只不过庞青云忽然发现少年脸上的温和笑意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就连那一双好看的浅褐色眸子都看上去有些冷淡。 心头一震的庞青云再次收招后退，握剑的右手忽然微微颤抖，旋即被青年发力制止。 “拔剑吧，我这一招还未习练娴熟，稍有不慎便会重伤了你。” 纳剑归鞘，庞青云将青麟长剑抵在腰间，弓步前倾对着楚然低声说道。 “废话真多。” 楚然的声音里再没有先前的温和笑意，似是已经有些不耐烦这场过家家一般的玩闹戏耍。 只不过这一次庞青云在没有被挑起怒火，因为他知道眼前之人确实有说这番话语的实力。 “庞家剑典第十二式·踏月追风。” 随着身形进一步压低前倾，一缕缕白色雾气自庞青云的口鼻之中缓缓溢出，宛若蛟龙一般伏于青年面上。 “请赐教。” 话音落下，庞青云的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只见一道青光自擂台之上亮起，在所有围观之人的视野之中刻画下一抹耀眼剑痕。 一剑递出，庞青云的脚步却比灿烂剑光还要更快，眨眼间便已经抵达对手面前。 眼中剑芒沉浮闪灭，庞青云瞬间便锁定了楚然的右臂空档，持剑之手肌肉鼓掌青筋暴突，竟是借助身法前冲的威势再度发力狠狠轰出这必中一剑！ 如此近的距离之内再变招出手，你的左手剑已然来不及抵挡！ 莫要怪我，要怪就怪一直托大轻敌，不肯拔剑出鞘的自己吧！ 一身气息突破巅峰，电光火石之间庞青云竟是借助这一剑冲破气血境中期瓶颈，迈入后期境界当中！ “斩！” 青年一声怒吼劈出长剑，便是要一击竟功，彻底击溃眼前这张狂家伙！ ...... ...... “不好！” 台下观战的赵殊眼见庞青云竟然临场突破一剑劈斩向楚然，顿时一声惊呼。一身精纯法力立时间翻涌汇聚，欲要凝聚水箭分割擂台战场。 “嗤！” 没等水箭凝结完毕，赵殊便发觉周身灵气莫名骚动，那根巨大箭矢也随之崩溃瓦解。 “这......”来不及多想的赵殊只得拔出腰间长剑飞身赶向擂台，只求楚然不会因为这一剑而丢掉一条胳膊！ 只是当她刚刚迈开脚步之际，眼前发生的一幕却又令赵殊愣在原地。 便见站在原地不躲不闪的少年忽然抬起右手，探出二指夹住了庞青云声威浩大的一剑！ 青麟长剑之上裹挟的沛然力道与浩大声势都在一瞬之间消散如烟，就那么恰到好处的停在楚然两指之间，似是双方在开战之前便已做了默契约定。 只不过看庞青云面上青赤交加的惊骇神色，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给我开......”“砰！” 一道沉闷响声打断了拼尽全力翻转剑锋的青年话语。 楚然左手高举紫鞘长剑，一剑打落在庞青云脖颈之间，将青年的意识瞬间打入虚无。 又是一声响动传出，怦然落地的庞青云两眼翻白昏迷过去，只不过持剑的右手犹未松开那柄青麟宝剑。 “与你之间的帐便算是清了。”楚然望着倒地昏迷的庞青云冷冷开口说道，旋即松开手指，任由那柄宝剑跌落地面，转身离去走下演武擂台，竟是再不多看身后青年一眼。 上一世的谨小慎微与处事圆滑却是还在影响这一世的楚然，但这也不代表他会事事忍让忍气吞声。 谁人都有不可触动的绝对领域，而糜小小正是楚然最为珍视的那几人之一。 龙有逆鳞，触之必诛。我家小小，欺者难逃。 ...... ...... 伴随着那道紫黑身影自演武擂台之上跳下，人海之中自动开辟一条道路，恭迎着胜利者凯旋而归。 偌大一座广场之上，再度变得寂静无声落针可闻。 四周围人们的耳中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呼吸声，与那少年经过身前的脚步声音。 “呼......” 将火气发泄给那不长眼的庞青云后，楚然轻轻吐出一口气来，走回到少女们身边之前抬手揉了揉面颊，将脸上那股冷漠抹去，重新换回往日里那张温和笑颜。 楚然也知道自己先前是在迁怒庞青云，真正威胁到小小的其实是那暗中之人。可没办法，那家伙溜得实在太快，而这庞小公子也实在是太过欠揍，可谓是不打白不打，白打谁不打？ 至于那睚眦必报的庞家嘛......楚然山人自有妙计，将目光落到了那位瞠目结舌愣在原地的锦袍少女身上。 殊儿姑娘，接下来或许就得麻烦你几天喽。 ...... ...... “哇哦，我就知道少爷肯定会赢！小小可是给你好好加油了呢！”三两步跑到回归的楚然身前，糜小小邀功似的伸出双手，旋即被楚然抱了起来摸头夸奖：“我说为什么在擂台上总感觉如有神助，原来是我家小小在给我助威打气呀。” 糜小小一听自家少爷的话语，小脸蛋上顿时乐开了花，跳回到地面之上又去找姜紫姐姐讨要表扬。 冲着姜紫点了点头之后，楚然迈步来到还没回过神来的赵殊面前，伸手在锦袍少女眼前晃了晃。 猛然回神的赵殊顿时向后退了半步，满眼惊讶的望着眼前英俊少年，直到现在还没明白楚然是如何胜过庞青云那裹挟无敌威势的破境一剑。 “多谢郡主大人借剑，楚某感激不尽。”双手捧起紫鞘长剑，楚然笑着柔声与赵殊说道。 “哦哦......”伸手接过长剑，赵殊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楚然在从自己手中借剑之后之后，只是在她面前拔剑观摩过一次。 而在那座演武擂台之上，这少年竟是连长剑都没有出鞘，便轻而易举战胜了庞青云那家伙！ “不知郡主先前想说些什么来着？方才走的有些急，楚某并未听到。”楚然看着木然收起长剑的赵殊，明知故问笑呵呵问道。 “额，没事了，没事了......” 事到如今，赵殊又怎么能再将先前劝阻楚然不要飞蛾扑火的话语说出口来？ 光看方才擂台之上的攻守形势，恐怕庞青云那家伙才是不知深浅的冒失飞蛾！ “既然没事的话，那我等便先行告辞。”楚然拱了拱手作势要走，而当听到眼前少女喊出那一句“且慢”之时，少年的唇角不由轻轻翘起弧度。 果然正如自己所料。 “且慢！”瞧见眼前三人就要离开，赵殊连忙开口阻拦说道：“你三人现如今可有落脚处？” 楚然开口言说出自己等人的下榻客栈，而后便瞧见这位彩云郡主皱眉认真说道：“你们所住的那家‘云来客栈’正巧是庞家旗下产业，若是今日里你胜过庞青云那家伙的消息传回去的话，恐怕你们也没办法继续住在那里。” “这可如何是好。”楚然唉声叹气开口，一双修长的眉却挑了起来，眸藏笑意的看向身前锦袍少女。 “若是三位不嫌弃的话，可移步下榻到我住的地方来。”担心楚然三人被庞家找茬的赵殊直接开口说道。 而楚然再三婉拒却接连失败之后，也只好接受这位彩云郡主的盛情邀请，答应赵殊住进她现在的府邸之中。 “我等行李马车还留在云来客栈，郡主大人可否允许楚某回去一趟？” 对于楚然的请求赵殊自不会拒绝，反而是要与楚然三人一起前往那云来客栈。 “那位庞小公子如何安置呢？总不能就把他这样子丢在演武擂台之上吧。”临走之前，楚然回头望向高台开口问道。 “不用管那家伙，庞府得了消息后自会派人接他。”赵殊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心中对于庞青云那家伙的厌恶再添几分。 看来这位彩云郡主也没发现，那位庞小公子与她自己的身边其实都跟着隐蔽暗卫。 先前那暗中出手之人悄悄动手改变金锭轨迹，随后之所以会快速逃窜，也正是为了躲避这两名暗卫的追捕。 不过给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俊杰们充当影子暗卫也是够辛苦的，毕竟要时时刻刻确保主子们的安危，又不能过度干涉暴露存在被小主子们发现。这其中的尺度可谓是极难把握。 而赵殊与那庞青云恐怕直到现在都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是自由自在行走于这座彩云城之中。 ...... ...... 回到云来客栈，瞧见彩云郡主亲自前来的客栈掌柜一边抹汗一边来给赵殊请安，又怎敢再给楚然等人半点脸色看？ 赵殊陪着糜小小一起到后院马厩去接大黑马，而楚然则是与姜紫一起上楼收拾搁放在房间里的行李。 “楚郎当真是好算计呀，我说先前怎么就开始一口一声‘殊儿’叫起来了。”收取行李衣衫的时候，偏坐在床榻之上的姜紫勾起唇角笑吟吟说道。 “以防万一啦，若是能将小赵姑娘拖下水来，什么庞家、朱家都是洒洒水啦。”楚然嘿嘿一笑也不否认。 “可若是那位彩云郡主的性子并非如此，而是傲慢冷酷漠不关心那一种呢？”姜紫觎起美眸看向打包日用杂物的楚然继续问道。 “若真如此，我自然还有后手。只不过当初她既然会在秋叶林中拦下咱们说出那番提醒，恐怕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回想起当日里策马前来，对着自己等人居高临下开口劝诫的赵殊，楚然挠了挠头笑着说道，将行李包裹背在身上，与姜紫一同向着楼下行去。 “楚郎所说的后手，莫不是那位郁姐姐吧。”姜紫走在楚然身后，似笑非笑在少年耳边轻声开口。 “额，这都被你猜到了，不愧是紫儿！”对着身后少女伸出了大拇指，楚然呲牙笑了起来。 扯虎皮树大旗这种事情听起来不大好，用起来却是真的有效。当初在沉香山脉离别之际，郁朱丹也与楚然等人开诚布公说出了自己巡天司的身份。 “姐姐我虽然只混到了司丞一职，但多多少少也算有了顶官帽，若是一路之上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报一报姐姐的名讳，只不过管不管用可就不好说了。” 黛衣女子走之前笑呵呵与楚然如此说过，而当时的楚然还不清楚所谓“巡天司司丞”究竟是什么样的官职，直到后来问过姜紫才终于知道，原来郁朱丹竟然是一位朝廷钦点的三品大员，在那座天霖王朝最顶级的权力机关“巡天司”中也能排到第三把手的位置。 郁朱丹这一次之所以会亲自前来沉香山脉，便是奉命于那位“巡天令”的命令。想必那一位早早便觉察到百雀王朝的谍影，这才会派遣郁朱丹来追查区区一位沉香巡猎的失踪案件。 每每想至此处，楚然都会暗叹一句那些大人物的可怕，即便高居庙堂之上，也能明察秋毫洞悉山河大地上的每一处风吹草动。 ...... ...... “说来说去，还不是在靠你这家伙的女人缘挡灾。”姜紫没好气的白了身前少年一眼。 “这怎么能算，郁姐姐明明是看在言姑娘的份上才......”楚然话说出口，音量却不由自主衰弱下去。 “那位言若雨不也是你的缘分之一？”姜紫冷笑一声，伸手戳着英俊少年的后背说道。 “都是巧合，都是巧合。”楚然探手捉住姜紫的柔荑，与少女并肩而行轻声说道：“连你我都有些应付不过来，哪还有闲心招惹她们？” “正因为是楚郎的无心之举才最让紫儿头疼。”感受着楚然大手传来的温暖，姜紫轻叹口气，有些无奈的小声嘀咕道。 ...... ...... 前去柜台提了预付房租，楚然与姜紫向着客栈外头走去，正巧瞧见赵殊与糜小小驾车从客栈后头出来。 “真是好俊的黑马。”伸手捋了捋黑马茂盛浓密颈毛，赵殊不由感叹说道。 而大黑马则是得意的打了个响鼻，更惹得锦袍少女惊叹连连，直呼黑马通晓人性。 姜紫与糜小小拿着行李走进车厢，赵殊坐在车前负责引路指挥，而楚然则是在一旁拉住缰绳装模做样，其实黑马压根也不需要自家少主那画蛇添足的指挥。 ...... ...... 穿行过大半座彩云城街市，楚然一行人拐进一条宽阔长街。 长街之上不闻嬉闹喧嚣声，倒是比其他街道安静不少。 两旁偶尔行过的车马亭轿无不装潢瑰丽制式奢华，倒显得楚然等人乘坐的这辆马车有些太过普通，与整条长街的格调隐隐有些不符。 “前方马车速速避让！”一声呼喝伴随着急促蹄声忽然自楚然身后响起，楚然不由扯了扯嘴角，心道这马车怎么走也不是咱说了算，全都看大黑马自己的心情靠左靠右。 果不其然，大黑马对于身后的呵斥声置若罔闻，不屑的打了个响鼻之后甚至还故意放慢脚步，赵殊瞧见了之后不由眯眼笑了起来，越发觉得这黑马可爱讨喜。 身后行在道中的豪车骏马瞧见前方马车忽然变得龟爬一半缓慢，赶路车夫不由更加生气。 这群不懂规矩的平民今儿个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敢驾车走在这龙象街上？知不知道这长街两侧居住的都是什么人物？随便挑选一户，家族之中都能请出来数名位高权重的风云人物！ 自家车上这位今日里便是要拜见住在这龙象街上的一位大人物，若是被尔等升斗小民误了时辰，你们如何能够担当得起！ 赶路车夫一念至此火气更盛，便要开口继续呵斥前方那架寒酸马车让行，却被身后车厢中的一道声音叫住。 “无妨，绕过去便是。” 画梁雕栋、描金点翠的车厢内里，一道青年嗓音透过绒布车帘传了出来，止住了车夫的继续呵斥。 既然主子已经发话，赶路车夫自然不敢继续开口，只得憋着一肚子火气策马转向，从那架简陋马车侧旁绕行而过。 超过平民马车的时候，驱车马夫扭头瞥了一眼对面的驾车之人，也想见识一番如此不识抬举的大胆家伙究竟是何人。 可当车夫瞧见持缰架马之人竟是一位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年，顿时微微愣神。 而当汉子的目光从那英俊青年身上移开，瞧见另一道身着橙花锦袍，笑吟吟朝自己往来的少女之时，车夫脸上的傲然神气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豆大的汗珠瞬间噼啪掉落下来砸在身下车板之上。 “你是哪一家的？”那锦袍少女瞧见车夫这般惊恐模样，便开口询问对方说道。 “城，城南吴家......”马车车夫结结巴巴颤声回答，心中则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为何彩云郡内最最尊贵的那位郡主大人，会坐在一辆陈旧破碎的寒酸马车之上？！ 而在车厢里的吴昌耀听到车夫的结巴话语不由眉头皱起，挑起车帘探身出来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不看还好，这探头一看，吴昌耀的脸色瞬间也变得与马车绒帘一般青绿。 这不长眼的奴才竟然冲撞了彩云郡主的座驾！ “在下吴昌耀......” 一身貂裘的吴昌耀刚欲要开口致歉，便见到那位锦袍少女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无妨，走你们的便是。” 瞧见彩云郡主面带笑意，似是正遇上什么开心喜事，吴昌耀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对着锦袍少女拱手沉声道：“吴某给郡主大人请安。” 话音落下，吴昌耀已是亲自走出车厢，从那车夫手中夺过缰绳亲自驾车。 连堂堂彩云郡主都坐在车前吹拂寒风，他吴昌耀又何德何能坐在车厢享受温暖？ “嗯，忙去吧。”赵殊并没有为难吴昌耀与那车夫的意思，反而是伸手拍了拍身前大黑马，笑着与它说道：“我们到了。” 黑马抬头瞥了一眼豪华马车之上的裘服男子，挑衅似的打了个响鼻之后停下脚步站在郡主府门前。 而赵殊则是被大黑马的举动逗得捧腹直笑，惹得后方出来的糜小小一个劲的好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蠢货！今日里也就是遇见彩云郡主算你命大，若是换成那两家中的任何一位，我吴家都要被你一声催促拉下水去！” 行过郡主府后，面色终于恢复如常的吴昌耀甩手抽了车夫一记耳光，那汉子却连脸颊都不敢去捂，诚惶诚恐低头听训。 “回府之后找大管事换份差事。”宣泄完火气之后的吴昌耀下了马车，对着车夫冷哼一声，旋即整理衣容，向着一座富丽堂皇的宅邸迈步走去。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十章 庞家 与楚然料想的有些出入，这位彩云郡主下榻的郡主府装潢并没有多么华丽，进入那两扇朱漆金铆的气派府门之后，入目的连廊庭院连廊简约整洁，并未有过多的浮夸装饰。 一位老管家负责将大黑马带去休息，赵殊挥退那些想来上前侍候的丫鬟婆子，自己带着楚然等人向着府邸深处走去。 “郡主大人的宅邸倒是比楚某想象的清冷不少。”走在锦袍少女身后，楚然望着四周围的冬青植被开口说道。 “我最烦屁股后头跟着一大群人，这边府内多余的下人都被我赶回庆王府那边。”赵殊开口回答说道，同时挑眉望向少年说道：“好歹咱们也已经有过一面之缘，别那么见外，你又不是那庞青云。” 面对这位有话直说的彩云郡主，楚然也只好笑了笑后改口道：“那我便斗胆逾矩了。” 一旁的糜小小则是更加直接，脆生生开口喊道：“殊儿姐姐！”听得锦袍少女眉开眼笑，牵着小丫头的手与她一一讲起了走廊两边的耐寒花木。 “楚小子怎么不再多给那嚣张混蛋多点教训？”赤火小蛇的声音直接在楚然识海响起，听其语气还是有些愤愤不平的意味。 “那家伙虽然惹人厌，但终究不是有心针对小小，给点教训也便足够。更何况咱们还需在这彩云郡内待上几天等待郁姐姐说的那座天人府邸正式开启。若是太过火的话恐怕也会给赵姑娘带来些麻烦。”楚然望着锦袍少女的背影淡淡回应道。 从先前赵殊被那庞青云百般挑衅，明明已经怒火冲天却仍未出手便可以看出，这位彩云郡主虽然身份超然，但也并非是百无禁忌。 在擂台战上胜过那位庞小公子说破了天也就是年轻一辈的小打小闹，若自己当真下重手的话，即便是有赵殊照拂，那庞家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若是那混蛋再敢威胁到小小，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本神都不会轻饶他！”赤火小蛇冷哼一声后断去传音，重新合上那对金色瞳眸俯卧在少女白皙皓腕之上。 粗心大意的糜小小自然没有发现，自从在沉香山脉内里炼化过海量白沉香木之后，自己腕上的小蛇浑身颜色愈发鲜艳赤红，就好似一道流焰火镯般晶莹剔透。 放慢脚步错后身位，楚然拉开与前边二女之间的距离，回到姜紫的身边。 “先前出手之人究竟针对的是咱们，还是挺身护住小小的赵姑娘，亦或者根本就是在陷害庞青云那家伙？”楚然望了一眼姜紫，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楚郎心中不早就有了答案？”姜紫眨了眨剪水秋眸，含笑望向努力挑起话题的少年。 这家伙似乎还以为自己是在吃味方才那些事情，殊不知她不过是随口一句抱怨罢了。 姜紫不过是有些不忿，自己好不容易才撬开楚郎的心防，让他不再那般忌惮她，可别的姑娘却能够跟楚然谈笑风生。 要怪也只能怪楚郎生的这副好看皮囊与那般对谁都无比温柔的性格，才致使自己的潜在竞争对手源源不断冒出头来。 此事若是让楚然知道的话肯定又会大呼冤枉，毕竟待人接物与谈吐修养这东西是他上辈子就已经养成的固定习惯。 当然了，上一世的楚然可没有现如今这一身俊美皮囊。 ...... ...... “见过面后，楚郎对于那庞青云的印象如何？”姜紫主动开口接续话题，身形也靠近了身旁少年几分。 瞧见姜紫这般模样，楚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旋即开口回答说道：“十分典型的高门贵子，自视甚高又目中无人，很喜欢人前显圣来吸引别人的注意。” 几句话贬得那庞青云几乎一无是处，不过楚然微微停顿之后却是话锋一转道：“但也不像是传闻之中那样的飞扬跋扈、欺乡霸市。虽然好面子，但也知道是非对错。” 单凭那家伙先后两次为自己失手差点伤到糜小小而道歉，楚然就知道庞青云这家伙其实只是被骄纵过度，若是好好敲打一番也未必就是现如今这般不讨喜的性格。 “而且彩云城内到处都传庞家小公子睚眦必报不可招惹，可这家伙却与赵姑娘一样不带一位扈从在旁，就连我出手将他打昏在地，那名庞府暗卫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出手，这里面的蹊跷之处就很令人玩味了。”楚然倾侧身子与姜紫轻声说道。 “不错。”姜紫轻轻点头同意楚然的看法。“从那暗卫对于庞青云的态度来看，庞府应该是与庆王府一样放任年轻一辈自由历练，本应不做过多干扰才对。” “可是庞府护犊子的名声又响遍了整座彩云城，这就是最大的矛盾点所在。”楚然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而且掷金失手这种事情那家伙好像经历过不止一次，不然当时的表情也不会那般纠结懊恼，而不生出半点怀疑。” 楚然抬头望了一眼冬日雪后的蔚蓝晴空叹气说道：“有人在背后故意搞臭庞青云那家伙的名声，而且此人应该就是庞府中人，甚至可以让整座庞家对于这等行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连暗卫也只不过是装装样子赶走暗中出手之人。” “所以说那庞青云不过是庞小公子，而不是庞公子。”姜紫眯起眼眸开口笑道，同时伸手拍了拍楚郎的后背安慰他道：“不过说到底，这些不过是咱俩的猜测罢了。” “我倒希望这些猜测并不成立，不然那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庞傻子倒也真有些可怜。”楚然扯了扯嘴角，对于高门大户里头的龌龊事最是厌恶不已。 比起暗中作祟偷耍手段的幕后之人来，他反而更能接受庞青云那年轻气盛好出风头的性格。 当然了，接受归接受，也不妨碍楚然反感讨厌那家伙。 ...... ...... 一路上与姜紫窃窃私语聊着关于庞家的话题，楚然也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不时落在自己与姜紫、小小身上，似是想要看清自己等人的身份根脚。 那位王府暗卫倒是足够谨慎，不过还是被灵觉敏感的楚然发觉了存在。 他与姜紫的对话声音极低极轻并不会被此人听去，这反倒更加引起了暗卫的疑心，想要探明这两位少年男女究竟在密谋着些什么。 “郡主。” 只见楚然停下与姜紫的悄悄话，开口喊住了抱起糜小小去看那棵冬雨芭蕉的赵殊，后者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太过兴奋有失体统，这才将红袄小丫头放了下来，轻咳一声翻回到连廊内里开口问道：“怎么了？” “不知庞家这一代里，除了那位庞青云之外还有几位公子？”楚然伸手召回糜小小后笑着与赵殊开口问道。 “你问这些干嘛，住在我这自然不用担心那庞家前来骚扰。”赵殊皱眉冷哼一声，却还是回答了楚然的问题。“除了那家伙之外，庞家这一代的嫡系子弟还有三人，至于旁系就太多太多，我也没兴趣去了解。” 面上虽然带着些许不快，可赵殊还是一五一十将自己所知道的说与楚然听。 望着这位比自己大了三岁的锦袍少女，楚然唇角勾起，再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刀子嘴豆腐心。 “庞青云往上还有庞凌霄、庞紫薇与庞天河三人，除了凌霄哥与紫薇姐之外，那庞天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赵殊环抱双臂向前走去，与身后跟着的楚然等人开口说道。 楚然转头与姜紫对视一眼，看到了少女那副果不其然的微笑表情。 庞家四兄妹并非一母同胞，所以年龄相仿，就连最大的庞凌霄也不过二十岁年纪。已有功名在身的庞凌霄并未在彩云郡内，而是于京城翰林院就职。 二女庞紫薇不喜红妆爱武装，比起庞青云更早迈入凝神境界，据说十分反感婚嫁事宜，愁得庞老爷子整日里唉声叹气。 老三庞天河则是比庞青云更加不受赵殊待见，据说是油嘴滑舌城府深沉的浪荡子，文武两不精通，专擅长些见不得光的阴谋手段。 至于老四庞青云嘛，楚然与姜紫先前也已经见过，不过是个自以为聪明的小呆瓜罢了。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十一章 天人府邸 跟在赵殊身后穿过大半座郡主府，楚然也发现了这座府邸不过是装饰简约，占地规模却半点不小。 听着锦袍少女说了一路，楚然与姜紫不光了解到了关于庞家的消息情报，就连朱家与何家的情况也都了解了一二。 “府内空闲院子本就有很多，你们可以随意挑选。”作为东道主的赵殊很是大方，指着郡主府内那些小院与几人开口说道。 楚然等人也不再与赵殊客气，挑了一间雅致小院作为落脚休息处。 待到下人们将院内清扫收拾过后，四人便一起走进院中。赵殊喊住了那位沉默寡言的老管家，吩咐说叫人将午饭送来此处，她这餐要与楚然等人一起吃。 老管家领命之后躬身离开，留下自家郡主继续与楚然等人兴致勃勃地谈天说地。 赵殊并非是讨厌与人交谈，而是不喜别人对于自己太过拘谨谦卑，所以她才会遣散郡主府内的大多数下人，更是不允许王府亲卫时刻跟随在自己身旁。 庆王之女的尊贵身份让这位彩云郡主很少能够遇见到言谈无忌的同龄友人，所以赵殊才会对于楚然等人如此感兴趣。 除去容貌绝艳又带有些许神秘气息的姜紫，以及模样好看到令一般女子都自愧弗如的楚然之外，天生富有亲和力又从不见外的糜小小更是让赵殊欢喜得很，这一路闲聊下来二人已经很是熟络，糜小小一口一个“殊儿姐姐”叫得锦袍少女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落座在小院屋内，赵殊忽然间想起来了一事，转头望向举杯喝茶的楚然开口问道：“对了，那一日在秋叶林内分别之后，你们有没有遇到什么倒霉事？” 放下茶杯，楚然对着赵殊摇头笑道：“并没有。不过我们后来还是按照郡主的建议，寻了处火神庙进去参拜了一番。” 听过此话，糜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不由悄悄翻了个白眼，心说这楚小子当真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这家伙进入火神娘娘庙内参拜哪里是为了清除秽气，分明是想要断了姜丫头对他的念想罢了。 一旁的姜紫则是笑吟吟望着少年也不戳穿。 楚郎编故事哄女人的本领还真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呢。 “那就好。”听到楚然等人没有被公孙月那扫把星的晦气牵连之后，赵殊也是拍了拍胸脯松口气道。 锦袍少女的这副模样倒是惹得一旁的糜小小有些好奇，小丫头开口询问说道：“殊儿姐姐为啥那么嫌弃公孙哥哥呢？” 摸了摸小丫头脑袋，赵殊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不是我嫌弃公孙月，而是那家伙体质确实太过晦气跟他若是走得太近也会跟着一起倒霉，此事已经是公认的事实。” 话说出口后，赵殊顿了顿又补充一句道：“不过那扫把星再怎么晦气，也比庞青云强上不少。”看来这姑娘对于庞青云的怨气实在不小。 “世间当真有能给周围人带来不幸的倒霉蛋体质么？”一旁的楚然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 “遇到他之前我也不信传闻。”赵殊叹了口气解释说道：“只不过我与公孙月曾经在京城碰过一次面，之后回到彩云郡后就被庞青云那家伙死缠烂打上，搞得我都没法去庞府找紫薇姐姐了。” “在京城王都之内，他公孙月的鼎鼎大名可比我这彩云郡主要响亮得多。”赵殊喝了口茶水后继续说道：“年轻一辈里没有人敢跟他走得太近，即便有人不信邪同他交友，转天必定倒大霉，甚至有人还遇到了血光之灾。” “那还真是有够离谱的。”楚然微眯起眼感慨说道。 此前他还以为是那公孙月曾经得罪过赵殊，才会让当时的少女说出那番话来。如此一看还真是那公孙月自身有些问题。 “就拿你们当时制服的那匹惊马来说。”抬眸望向楚然，赵殊继续补充说道：“珠儿本也是塞上马场里名列前茅的良驹骏马，丝毫不比我家追风逊色。可自从跟了它那倒霉主人之后隔三差五便会生出各种意外，被那位李玄通座下黑虎惊扰而失控奔走，对它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罢了。” “倒是苦了珠儿了。”一旁的姜紫听过后也是倍感惊奇，轻启朱唇淡淡说道。 看来那公孙月的倒霉运气不光传染旁人，就连坐骑都不能幸免于难。 只不过自己等人倒是并未受到影响，楚郎大大方方收下了公孙月的答谢酬金后该吃吃该睡睡，哪有半点倒霉的样子。 而她也并未觉察有什么不妥与意外，所以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 “等到年底我还得去一趟京城，到时候怕是又要撞见那扫把星。”赵殊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有些头疼的开口说道。 “郡主吉人天相，纵使遇到波折也定当顺利渡过。”楚然嘿嘿一笑安抚赵殊说道。 “借你吉言。”赵殊闻言宽慰许多，对着楚然开口笑道。 同样是溜须拍马的客套话，从楚然口中说出的话语就能令锦袍少女心情舒朗，可是自下人仆役嘴里听到只会令赵殊感到厌烦。 若是方才这话是庞青云说出来的，恐怕这位彩云郡主就该杏眸倒竖银牙横咬，只觉对方是在讽刺挖苦自己。 同人不同命，同语不同意，大抵便是如此。 ...... ...... 四人一同用过了午膳，楚然趁着午歇光景又向赵殊询问起来有关那“天人府邸”的相关消息。 “你们竟然也知道天人府邸？看来这件事最近流传很广啊。”赵殊有些意外地看了楚然一眼，旋即与众人介绍起来这彩云郡的五大奇观之一。 “原本这天人府邸乃是与彩云琉璃塔一样的奇绝景观，每年只有深冬时分才会隐约浮现在彩云郡上空，可任由大能修士们如何探查却都一无所获的蜃楼虚影。只不过今年秋末便有大量坊间小道消息传出，说是这一次的天人府邸将会首次开启，从那缥缈幻影化作一方化外洞天降临于世，允许修炼者们入内探索。”抿了一口银耳莲子羹，赵殊将垂落耳边的发丝轻轻聊起，舔着嘴唇与楚然解释说道。 “传言开启？莫非此事并未得到证实？”听闻此言的楚然不禁皱起眉头，既然那海市蜃楼还不一定现身于世间，为何郁朱丹说让他们可以进去碰碰运气？ “三大家族与我爹爹都遣人前去调查过，彩云郡上空的空间之内确实有异象浮现，可那天人府邸究竟何时开启却是没有定论，说是缺少了某种契机激发这座上古遗迹现世。”赵殊知道的确实要比坊间传闻更多一些，楚然忽然间想起躺在芥子袋中的那枚陈旧剑符，便将此物拿了出来递给锦袍少女。 “郡主可曾见过此物？”楚然递过剑符令牌询问赵殊道。 “这是？”赵殊拿起剑符令牌打量了一番，却是摇了摇头后将其还给楚然。“并未见过，不过瞧着像是老物件。怎么，此物莫非与那天人府邸有关系？” “这剑符令牌乃是我的一位朋友随手赠与，具体作用她也并不清楚，只说让我等拿着这东西在彩云郡内随处逛逛。”楚然并没有说出言若雨跟郁朱丹的名字，毕竟巡天司这座大靠山还是关键时刻再搬出来为好。 “若是上了年份的老物件，说不定还真可能与天人府邸有关。原本彩云郡内还有几脉古老家族传闻与那座遗迹秘境有关，只可惜那几大姓氏早已经衰败没落，就连最近隐隐有中兴之势的言家都再起不能，听闻连族中遗女都外嫁别郡，真是连半点血脉都没能留下来。”赵殊叹了口气，同楚然说起自己曾经听到过的小道消息。 “言家遗女？”楚然一听至此目光流转，而一旁的姜紫则是飞快抬手捂住心直口快的糜小小，阻止小丫头喊出那句“言姐姐”来。 “当初言家家主还在世的时候，我曾与那位言家千金有过一面之缘，谁曾想没过多久便生此变故。言家主正值年富力强之际突然一病不起，若非与言家交好的何家出面维稳，恐怕四周围虎视眈眈已久的其余家族便会一拥而上，彻底瓜分掉所有言氏产业。”一说起彩云郡内的氏族征伐，赵殊便蹙起了那对英气细眉，对于这里面的勾心斗角厌恶不已。 “可是有着何老家主出面，为何那位言家千金还会离开彩云郡，远嫁他郡大姓？”楚然单手抚面，食指摩挲着光洁下巴疑惑问道。 “还不是庞家朱家从中作梗，与何家周旋许久之后才定下此等结果。当初言家势头正盛的时候可没少影响那两家的利益。”赵殊冷哼一声不屑说道。 作为王府闺女，身负皇族血脉，赵殊自然不理解那些大族高门之间的争权夺利究竟有多残酷与不择手段。 这位彩云郡主生来便拥有的许多东西，便是大多数人穷尽一生都要去拼命追求的。 “也不知那位远嫁他乡的言姐姐现如今过得如何。”一想起“嫁人”二字，赵殊的心情便不由有些低落。作为庆王的掌上明珠，即便老王爷对她百般娇宠，可到了出阁年纪也同样会操心她的婚事。她从决明山庆王府搬出来入住彩云郡的最大原因之一，便是厌烦了老爹在耳边的唠叨话语。 之所以下苦功练气修行的重要原因之一，便可以借此来一再延后自己的终身大事。 每当庆王府那边发来王爷的催婚信件之时，她便可以用闭关修行为借口不去见那些慕名拜访决明山的年轻俊彦。 “或许一路之上颠簸漂泊，但想必那位言家千金现如今过得肯定很好。”楚然对着赵殊温和笑道，心底却是不由浮现起那道纤弱可怜的单薄身影。 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已经已经过去，迫害虐凌她的荣家也已满门族灭。觉醒成为后天剑道种子的言若雨在被郁朱丹领回巡天司之后人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有缘再见，楚然倒是有些好奇，开始修行剑道的言姑娘究竟会产生何种改变。 “借你吉言。”听过楚然这番话语，赵殊心头的点点烦躁也不知为何悄然散去，笑着对温柔少年点了点头。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十二章 影现 在彩云郡主府休息了一夜，第二天清晨一大早起来楚然便继续进行日常晨练，一身白色单衣很快便被涔涔汗水打湿。 在充沛内息的加持之下，已经抵达气血境中期的楚然勉强完成了第一式起势的加强练习，站在腊月寒风之中浑身冒出滚滚蒸汽，远远一瞧好似刚刚走出蒸笼一般。 一边再度打上一套普通太极平复气血内息，楚然一边消化整理着昨天自赵殊那里得来的繁杂情报。 这位看上去高冷傲慢的彩云郡主实际上也有些超乎楚然预料的健谈，昨日里竟是拉着自己等人聊了一个下午，最后到了练气修行的时间才告辞离去，就是还有些不舍得糜小小这位新交密友，约定好今日里还会来这处小院。 不过转念一想楚然倒也并不奇怪，毕竟贵为庆王掌上明珠，能够与小郡主身份相当的同龄玩伴本就稀少，若是下仆太过亲近主子也会逾越了规矩受罚挨骂，这也才致使赵殊自小便养成了一副外冷内热的傲娇性格。 而郁朱丹此前跟自己说过的那座天人府邸，其中的牵扯似乎要更麻烦一些。 楚然缓缓呼出一口气来，白色雾气自少年口鼻之间溢散而出，凝化丝缕离体不散袅袅腾空，明显要比此前更加浓郁凝实。 这炼体修为若是精深到了一定程度，即便是新旧更换吐出的一口废气，恐怕都能像是炼气士施展的法术那般隔空伤人。 还在思索究竟如何才能进入那座天人府邸的楚然忽然间耳朵一动，旋即转头向着院门方向望去。 那位彩云郡主虽然说过今日要来拜访，可谁又能想到竟然会如此之早？就连天边的朝阳都还未完全跳脱地面，自家小小与姜紫还都沉浸在梦想之中呢。 感知到换了一身墨绿华服的少女已经行至门前，楚然也没时间再去更换晨练衣衫，并未多想便赶紧快步迎向了登门拜访的彩云郡主。 刚欲要扣响院门的赵殊伸手却落在了空处，只见眼前那扇紧闭门扉吱呀一声开启，从中现出一道湿漉漉的身影来。 满头秀发与浑身薄衫都被汗水打湿，妥帖的伏在少年颈项与身上。昨日里的赵殊只觉楚然身材修长，现如今才亲眼瞧见他上半身那棱角分明的健硕肌肉充满了力量美感，却又觉臃肿过分。 一时之间赵殊不由有些看痴了，直到楚然那一声“郡主”响了起来，才将少女从恍然中唤回神来。 “还请郡主在厅中稍等，我去叫小小与紫儿起床。”将绿衫少女迎入院内，楚然从设有符阵的水罐中取水煮茶，替赵殊倒了一杯之后便匆匆离去。 只留下手捧热茶呆坐在椅上的赵殊后知后觉一般捂住小嘴，一抹红晕从脸颊飞起，一直蔓延向耳根脖颈，并且还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倒是没想到这少年比起自己小了三四岁，可那副身材却是如此，如此...... 脸颊羞红一片的赵殊伸手遮住眼睛，拼命阻止自己脑海之中蹦出的那些不知羞念头。 ...... ...... “醒醒啦小小，赵殊郡主来找你玩了。” 伸手按在小丫头的肩膀，楚然轻轻摇晃着糜小小催促她从美梦中醒来。 听到殊儿姐姐来访，糜小小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坐起身来手脚麻利地换起衣裳来。 昨日里殊儿姐姐给她讲的京城轶事还没说完，她在梦里都还在猜那位二皇子最后掉没掉进采荷园的池子里呢！ 生出兴趣的糜小小并不难叫醒，楚然看着小丫头手忙脚乱寻找着丢满床铺的衣裳，说了句不用急后，旋即迈步赶回到自己房间去叫另一位祖宗起床。 小院空闲厢房众多，偏生姜紫那家伙别的不住，非要抱着缎被挤过来睡。 虽然已经在心底慢慢开始接受姜紫，但现在楚然还是有些受不了这姑娘的强势。 结果便是屋里的一张软榻划给姜紫，楚然在软榻旁边又拼了一排椅子，争取与这睡相不好的家伙划清界限。 得亏有着雄浑武夫体魄加持，就算今早起来楚然发现自己的被子都被那家伙抢走，他也不会着凉受冷伤风感冒。 回到房间，楚然望着身盖一张被子，怀抱一束被子的姜紫无奈叹了口气，将椅子复位后坐在床榻轻声唤着姜紫醒来。 听着少年在耳边轻语，那对纤细秀眉先是微微蹙起，而后又缓缓舒展。 少女松开手中的厚厚绒被，朝着床边的楚然伸出手去，却被少年眼疾手快闪身躲过。 “赵殊姑娘已经到了，赶紧起来吧，我先去厅中陪一会去。”伸手替少女拉好坠落肩头的里衣，楚然望着睡眼惺忪、秀发蓬乱的姜紫柔声说道。 “等等......” 刚刚醒来的姜紫声音有些沙哑低沉，却多了一丝平时不见的魅惑慵懒。 抬手揉了揉眼睛后看向走到门口停步望来的楚然，姜紫浓浓的困意顿时消散大半，眯起那双初醒的勾魂眸子看向楚然开口问道：“你就打算这样子去见赵殊？” 听到姜紫话语的楚然一脸疑惑地低头下望，这才发觉练功过后的汗水打湿浑身衣衫，如此模样接待郡主大人确实有些不妥。 “得亏有你提醒，我去冲洗一下。”冲着软榻上半起的少女摆了摆手，楚然留下一句话语之后便匆匆赶向水房方向冲凉换衣。 “楚郎还真是......”伸手将散乱颈侧的发丝收拢回而后，姜紫叹息一声后起身穿着衣衫打理妆容。 姜紫虽然还远没到涂抹胭脂水粉的那般年纪，却也知道有客来访的时候要仪容端正大方得体。 她可不能让那位已经到了盛放花季的彩云郡主抢走楚郎的注意力。 只不过瞧方才那家伙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清楚自己先前那副近乎赤裸上身的模样，究竟能够撩拨多少女子的芳心。楚郎对于自己的魅力总是一知半解，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这一点也是让姜紫感到头痛的地方...... ...... ...... 待到楚然冲凉完毕换好衣饰，回到正厅的时候发现姜紫与小小都已经过来了。 赵殊与姜紫两位姑娘并排而坐，正替站在身前的红袄小丫头重新梳着发辫。 “早啊少爷！”糜小小瞧见楚然的身影之后开心的喊道：“殊儿姐姐说那座天人府邸的虚影在昨天夜里再次出现，而且一整晚都没有消失！”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十三章 朱家 伸手摸了摸报讯邀功小丫头的脑袋，楚然目中闪过一丝精芒，望向面色已经恢复如常的赵殊开口问道：“那座天人府邸可是生出了什么变化？” 赵殊一边编着手中的发辫，一边点头说道：“天人府邸在如今时节出现本不是件稀罕事，只不过这一次的虚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日出时分消融瓦解，而且那扇巍峨府门似乎是在由虚化实，此前的记录之中可都没有发生此等异变。” 一大早起来修行练气的赵殊一听到那位老管家的汇报后便急匆匆赶来此处，却没成想恰好撞见同样晨练早起的楚然。 再次取出那块陈旧剑符，楚然顿时瞳孔一缩，发觉其上浮现出一道从未出现过的古篆“甲”字。 “莫不是这东西导致的虚影变化？”赵殊一脸好奇的望向少年手中剑符令牌。 楚然却是摇了摇头否认说道：“应该不是，毕竟这东西此前一直保存在彩云郡内，我也是前些日子才机缘巧合拿到手里。应该是那座天人府邸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才连带着导致此令生变。” “我倒是也有些好奇那座天人府邸了。”端着下巴看向剑符令牌，赵殊开口说道，目光却是不敢上移望向少年脸庞。 好不容易才通过吐纳行炁压下去的心头杂念此刻可不能再次涌现出来。 “若真如我那位长辈所言，那座天人府邸说不定会在近期正式开启。”楚然回想着郁朱丹的话语开口说道。 ...... ...... 彩云郡北的京城王都之中，巡天司大堂高座之上的一道修长人影听过属下汇报之后点了点头。一旁抱臂环胸倚在梁柱之上的黛衣女子则是抬手挥退那名情报官，转头望向正座之上的年轻身影开口问道：“这一次巡天司当真不插手那座遗迹秘境？” 开口之人正是楚然所熟悉的郁朱丹。 “怎么插手？天人府邸之中自有森严法度，中五境的修士与中品武夫都没法进入。若是像你这种打算强闯的家伙指不定要吃多大的亏，折损道行都是小事。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或许连性命都得留在那里。” 大气磅礴的乌檀桌案后方，那人笑着开口与郁朱丹说道。 “那我们也派些低境修士与武夫过去，巡天司人手不够的话就找兵马司要人呗。”郁朱丹走到乌檀大桌旁边，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桌上开口说道。 “彩云郡不比桧木郡。有庞、朱、何那三家在，就算是巡天司也不好随意派人过去。”那人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卷宗档案。“更难何况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算是我也不想与庞阁老与定海将军闹得太僵。” “可是此间消息早已泄露，若是召来百雀、珞珈......”郁朱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那人挥手打断。 “若真如此，那也说不定是件好事。”此人呵呵一笑道：“我倒是想看看能将桧木北原的荣家灭门案做的天衣无缝的家伙究竟是何方神圣。” “好啦，此事不用你继续操心，我会叫江景盯着点。倒是若雨最近怎么样了？”那人语气一变，望向郁朱丹开口问道。 “超出你我意料。”郁朱丹眼中浮现一抹喜色道：“而且此前的经历非但没能成为那孩子的心魔，反而将一颗道心凝练的愈发纯粹。” “竟然如此？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那人闻言微微惊讶。 “多亏了路上遇见的那少年，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若雨那孩子心中定下心锚。”郁朱丹回想起那张略显青涩的俊逸面庞，便不由勾起唇角展露笑颜。 “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所说的那位楚然，究竟是如何的一位少年英豪。气血境界便能够施展出气机外放这等手段，就算是天霖境内都少见此等奇才。”那人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只可惜他身上牵扯的隐秘连我也捉摸不透，不然的话我是真的很动心。”郁朱丹跳下桌案双手插兜向外走去。 “待他们一行人来到京城，有空的话可以引荐与我认识认识。”也不在意这位副手司丞转身离去，高座之上的那人开口笑着同郁朱丹说道。 “来巡天司喝茶怎么听都不是啥好事。等你有空自己过去瞧瞧不就得了。”郁朱丹一边迈步离开，一边对着身后那位巡天令摆了摆手回绝说道。 ...... ...... 原本对于天人府邸并不怎么感兴趣的赵殊也因为楚然一行人的缘故来了兴致，唤郡主府老管家带来一只羽毛翠绿的红喙羽雀，亲自修书一封寄回庆王府内，询问爹爹有关那座天人府邸的详细消息。 纵使彩云郡隔着庆王府所在的那座决明山距离遥远，可有着“迅羽雀”的急速加持，来回一趟也只需要一白天的光景。 也就是说有关于那座天人府邸的最新进展与隐藏秘密，楚然等人只需等到傍晚便可从那位庆王口中尽数得知。 而在等待飞雀回信的这段时间里，赵殊又与一旁的姜紫聊起来关于修行练气之道的种种关隘艰险。 当初瞧见这位很容易被人下意识忽视的美貌少女随手挥袖便驾驭清风拦下跌落修士，赵殊便知道姜紫的修为境界一定不弱于自己。 而姜紫也是微笑着替这位绿衫少女答疑解惑，每每提出的一些关窍都会令赵殊受益匪浅，简直要比王府中定期与她传道授课的老仙师所说的更加通俗易懂。 “所谓法力，不同实体血液，又非缥缈神念，乃是介于二者之间，乃是我们身体的一部分延伸扩展，而我们又可以借此感悟虚实之间的流转变化。而所谓心魔关隘，则是我们的心神在驾驭法力控制身躯之余生出的种种杂念......” 听着姜紫由浅入深、鞭辟入里的授课，即便才刚刚突破先天之境的楚然也能听懂其中道理，对于小腹丹田内里那一处气海漩涡中聚散流转的灵气法力的认知也在不断加深。 几人之中也唯有糜小小听得昏昏欲睡，索性坐进自家少爷怀中，抱着少年的手臂沉沉睡去。 楚然也并未要求小家伙一起跟着听课，毕竟糜小小今天起床的确太早，本就是长身体的年纪，多睡一会也是好事。 少年似乎下意识已经忘记，自己比怀中的糜小小也不过年长三岁而已。 ...... ...... 赵殊与姜紫一直聊了大半个上午，到了练气吐纳的时辰后这才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去。 送走这位雷厉风行的彩云郡主之后，楚然先将怀中的糜小小塞回被窝，准备等到午饭之时再叫她起床。 重回到自己房间的楚然忽然想起一事，便望着沏了壶热茶来润润嗓子的姜紫开口问道：“为何赵姑娘会如此在意练气时辰？莫非她所修行的法门与此相关？” 姜紫抿了一口茶水后点了点头，将另一只描花骨瓷杯推向楚然笑着说道：“大道万千，法门无数。其中也不乏有许多流派讲究静功吐纳与天时流转。朝食紫气、暮饮霞光也并非全是故弄玄虚，或许赵殊姑娘便师从此派传承。” “我怎么感觉这种规矩甚多的练气法门与赵姑娘活泼好动的天性有些相悖。”楚然挠了挠脸颊疑惑说道。 “或许庆王府内的老王爷就是想通过此法来约束一下这位彩云郡主也说不定。”姜紫笑眯起眼，旋即抬手浅浅打了个哈欠。“昨夜折腾太晚，紫儿就再补一会觉先。” 听闻此言，楚然不由得扯了扯嘴角暗自腹诽。 也不知道是谁偏要挤过来睡才墨迹到那么晚。 望着褪下外衣攀上软塌，重新躺回锦被里的姣柔倩影，楚然忽然间意识到一件事来。 赵殊姑娘习练的传承法门需要在固定时辰里行炁吐纳，而一般的修士流派则简单许多，只需要挑选自己空闲的时间练气修行即可。 可是一路行来，他好像还没怎么瞧见过姜紫打坐修行。 少年刚想问出口，却听闻规律呼吸声悄然响起，温暖被窝里的少女已经重回梦乡。 算了，等有空再问便是。 楚然走上前去替姜紫掖了掖被角，而后从芥子袋内取出一只蒲团草垫，放在地上坐了下去开始自己先天境界的练气吐纳。 伴随着少女均匀的浅浅呼吸声，楚然放空灵台澄澈心念，开始运转体内的那道天地练气决来继续壮大气海漩涡之中的灵气法力。 而当法门运转渡送着精纯灵力游走于少年周天窍穴之时，楚然人身小天地内里的筋骨肌肉与浩瀚气血都浸润在那一股清凉法力溪流之中，每一丝血肉似乎都在缓慢而规律的张弛呼吸。 ...... ...... 彩云郡祁连城，朱府本宅深处。 一身海棠花大富贵团锦织金褂的中年男人端着一只青瓷藏花盏吹了吹热气，面无表情的抿了一口杯中茶水后抬眼望向身前的大管事开口问道：“那件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身宽体胖笑眯起眼的大管事双手插袖摇了摇头，开口轻声回禀主子道：“少爷小姐们没有半点逾矩举动，暗卫们也都分批带下去细细审问，未曾发现什么异常。” “最好是这样。”中年男人摔下茶盏冷哼一声，一双不怒自威的虎目内里盛满了滔天怒火，却又都被男人很好的压制降服。 “老爷为何还在怀疑小主子们与那桧木北原的荣家灭门案有关？说不定是庞家或者何家家里那几位......”大管事思忖了稍许后轻声递话，却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坐在海棠梨花老木椅上的中年男子狠狠一拍桌子。 “我怀不怀疑有什么用？关键是他们到底做没做过那些事情！更关键的是远在京城王都内里的陛下到底是如何想的！看在启岚的面子上陛下并没有下令彻查我朱府上下，可只要此案一日未平，我彩云朱家沾染的那一丝可疑就一日洗刷不净！”朱胜年声音冰冷语气森然，而大管事吕花山则是面色不乖，一如尊笑面佛般揣手站在主子身前洗耳恭听。 待到朱胜年宣泄完火气之后，吕花山则是开口安慰自家主子道：“至少这口黑锅还有庞家与何家一起来背。” “你这家伙还真是有够乐观的。”重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朱胜年望着眼前的胖管事叹了口气。 吕花山这家伙什么都知道，先前那句话不过是明知故问，帮着自己宣泄一番火气怒气与怨气。 “也怪我教子无方，平日里纵容他们学庞何两家的小兔崽子们结交狐朋狗友，一些荒唐事在我眼皮子底下不敢胡来，竟敢跑到桧木北原胡作非为。”朱胜年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是重重一拳锤在了桌案之上，震得那只青瓷藏花盏内泛起点点涟漪。 彩云郡内多豪门，而一些高门贵子若是觉得在家门口放不开手脚，便会悄悄溜到邻近的桧木北原那边玩耍。自己家里面规矩深重没办法放开手脚，若是到了北原便可自由自在言谈无忌。 而沉香山脉驻民们口中所言的“彩人”，便是蔑称那些北原家族们卑躬屈膝全力讨好那些彩云郡来的膏粱子弟的无耻行径。 吕花山也不是没有与朱胜年禀告过少爷小姐们悄悄偷跑到北原玩耍的消息，只不过朱家家主事务缠身，得知小崽子们并没有捅出什么大篓子来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去多管。 谁人又能料想到，那北原荣家竟然牵扯进一桩私通敌邻的天大是非之中，而且又好巧不巧在真相浮出水面之前被人灭了满门。 此事发生过后，彩云郡上上下下豪门大族一时间都噤若寒蝉开始大力自查，生怕是家中哪个不知好歹的晚生后辈牵扯此事。 若非当今圣上大手一挥没再继续追究下去，朱胜年又怎会有闲心再去管那座天人府邸的开启事宜？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十四章 误会、巧合与代价 在荣家灭门案发生之后，朱胜年里里外外查了数遍自家那几个不肖子嗣与旁亲支脉，就连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烂账龌龊事都被朱府密卫调查的水落石出，却也没瞧见自家人与百雀王朝谍子有勾结的半点迹象。 不光是朱家这样，就连何家、庞家同样如此。 “算了，让那些密卫继续调查，就连朱黛那妮子的女相好们究竟有多少外包面首都给我查的一清二楚！”朱胜年抬起头来对着吕花山认真说道。 “属下领命。”面皮抽了抽的吕花山点头应道。 原来老爷早就知道自家闺女的磨镜癖好，此前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将调查一事交给下头去做，你我接下来还有天人府邸的事要忙。”朱胜年站起身来走到院中，望向彩云郡方向沉声说道：“那处秘境即将开启，可限制大能强者的古代禁制却还未破除。接下来进入秘境探索的人选倒是得好好挑选一番。倘若实在不行，将那几只崽子都丢进去也不是不行。” “老爷三思啊，那天人府邸乃是远古遗迹，秘境之内......”听闻朱胜年的话语吕花山明显是被吓了一跳，睁开眼连声劝阻家主说道。 “若真如那位巡天令所说，进入其中的风险虽大，可机缘同样不小。”朱胜年眯起那双坚毅眸子，望向天际开口说道。 这位朱家家主的性格向来便是如此，万难不阻前行步，天大机缘火中取。 “若非我与夫人平日里宠溺过甚，那群兔崽子们也不会有胆量跑去北原作威作福。那处天人府邸并非绝命死地，将他们丢进去历练一番也好。”朱胜年轻叹一口气，话语里带着一股浓浓的自责意味。 站在一旁的吕花山闻言后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心里盘算着若是让夫人知道老爷的打算，恐怕这府里就又得热闹起来了。 ...... ...... “练气吐纳游走周天？我一直都在这么做啊。” 回笼觉睡醒的姜紫慵懒的伏在榻上，指挥着一旁的楚然取来衣裳外服。 “难道你都不用打坐么？”听闻此言楚然大感意外，将那件鹅黄绒衫放在床上，望着爬起身来着衣穿袜的少女疑惑问道。 “一呼一吸皆吐纳，谁人又规定过必须摆出五心向天的打坐姿势才能行炁周天？”姜紫嘿嘿笑着，蹬好两只秀袜后抬起小脚，冲着少年摇摇晃晃。 白了这家伙一眼过后，楚然还是蹲下身取来绒靴替这家伙穿上。“这么说来，你所修习的法门与赵姑娘的完全是两个极端喽？” 比起每天都不得不按时完成练气修行的赵殊，姜紫似乎要轻松写意得多。 “楚郎这就大错特错了。”抬起胳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之后，姜紫嫣然一笑，踩着情郎亲手穿戴的靴子蹦下床榻，抻起那件鹅黄绒衣披在身上，跟在楚然身后前去小小房中叫那丫头起来吃午饭。 “何出此言？”走在前头的楚然回望姜紫开口问道。 “为了达到每时每刻，就连睡梦中都练气不停的程度，当初我可是花了好大一番苦工，无眠无休一整个月才成功将吐纳修行化为身体的自然本能之一。”姜紫双手背后身子前倾，在楚然耳边笑吟吟说道：“又不是人人都能像楚郎一样，能够让体内法门自主运行流转无休。” 少女言语所指，便是楚然体内的那道天地练气决。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闻言过后楚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抓了抓头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 因为体内的食气法门似乎早已经化作本能之一，都无需楚然特意催动，天地练气决也会在人身小天地内引导着气血与灵力游走周天窍穴，缓缓壮大着这幅肉身躯壳与气海漩涡。不过若是楚然静下心来主观引导，则更能够加快这一进程的速度。 望着少年侧脸，姜紫抿了抿唇，并未将剩下的话语一并说出口来。 以她的眼界与阅历，都没见过几道能够同时练气与淬体的大道法门。 双修修士之所以会在中后期后继乏力，便是因为需要同时兼顾两条大道之上的不同法门，难免会被分散精力从而导致进境缓慢。 而像是楚郎体内天地练气决这般还能够自主运转日夜不停，百无禁忌炼化万物的神奇功法，姜紫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就拿那得自沉香山脉的无尘仙香来说，寻常修士在焚烧一根仙香过后都得用月余时间来缓慢完成修炼资质上的蜕变，而楚郎则是连点三炷，一口气完成了练气效率的大幅度提升。 再往前追溯的话，无论是残运火蛇的神明威压亦或是儒家学坛的浩然正气，楚然似乎全都来者不拒尽数吞食入腹。 真不愧是得自那人的食气法门，果然神奇无比。 姜紫勾起唇角，眸中的笑意宛若碎星倒影，点缀在一湾涟漪轻起的幽潭之上。 ...... ...... 午饭过后，作为东道主的赵殊再次来访，只不过这次是来邀请楚然等人出门闲逛。 自打入城之前就对彩云城头那座琉璃塔倍感兴趣的糜小小自然举双手赞同，一行人便在赵殊的带领下参观起来这座规模庞大的繁华城池。 红袄小丫头在登上那座琉璃塔之后抬头望天，却发现天边的云彩离着自己还有好远距离。 不等糜小小失望，一旁的楚然忽然将小丫头抱了起来举过头顶，笑着说道：“这下我家小小便离着天上云彩又近了一步呢。” 一番话语逗得糜小小咯咯直笑，抬头望天的小脸之上只留下开怀笑容。 少女腕戴的火玉镯子之上两点金光一闪即逝，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觉察。 ...... ...... 楚然等人逛了一下午也不过只参观了那座琉璃高塔与临近街景，相较于整座彩云巨城来说还差点很远。 只不过赵殊瞧了瞧时间过后便带着众人回府享用晚膳，而且那只青羽雀也应该已经带着庆王府的口信回到了府中。 而当众人回到郡主府的时候，却发现老管家带着一位客人正等在庭院之中。 “贾师！”望着那道清瘦高挑的褐衣身影，赵殊快步上前又惊又喜的打招呼道。 “贾程宇见过郡主大人。”中年男人欠身行礼，而后直起身子对着赵殊身后的少年男女们轻轻点头。 作为彩云郡主小时候的启蒙幼师，庆王府幕僚贾程宇同赵殊的关系十分要好。虽说现如今小郡主处于叛逆期独自搬出王府住进彩云城，可见到这位贾师的时候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 “小子楚然，与姜紫、糜小小见过贾先生。” 听过赵殊的介绍之后，楚然带着二女恭敬行礼。 此前就已经掌握这群年轻人大致情报的贾程宇现如今亲眼见到楚然之后不由抚须沉吟。 难不成自家郡主现如今果真情窦初开？不过这楚家少年容貌还真是是一等一的俊逸倜傥，倒也配得上小郡主，就是不知人品性格是否真如情报之中所言那般温良和善。 庆王府自然不可能让一群来历不明的家伙大摇大摆入住郡主府内，守在赵殊身边的暗卫们早就在第一时间便将消息回传到王府之中。 老王爷原本想要亲自过来彩云城一趟，被王妃娘娘与一众幕僚好说歹说才劝阻住。 毕竟小郡主正是厌烦了老王爷的唠叨话语才赌气搬出王府，若是在郡主她招待朋友的时候再去打扰，恐怕又会吵闹起来。 而在接到郡主府青羽雀的传信之后，老王爷捧着信纸眉开眼笑的模样让贾程宇在内的几位幕僚连连摇头叹气。 若是在小郡主面前也如此真实的表露情感，而不是搞严父慈母那一套，又何至于像现在一样几个月瞧不见宝贵闺女一面。 得知掌上明珠竟然对那座天人府邸感兴趣，庆王立刻便命人收集相关情报，而后令贾程宇带着这些消息亲自前往郡主府一趟。 原本庆王原本也不怎么上心那座上古遗迹，完全是任由那三家折腾研究。可是自家闺女既然说想要进去看看，那他说什么都要从庞、朱、何三大家族手中撬出来入府名额遂了女儿心愿。 至于那天人府邸内里的危机与风险嘛...... 当初巡天令的那番推测便是通过庆王府说给其余三家听的，庆王自然也做足了保险措施，全都交给贾程宇转交给自家闺女。由贾师相赠的东西，赵殊自然是不会推辞拒绝。 入厅落座后闲谈几句，贾程宇将老王爷的关怀与王妃娘娘的思念转达过后又取出一只青玉镯子跟一枚彩织香囊交给赵殊。 “王爷没打算阻止郡主进入那天人府邸探险，只不过有言在先，那便是必须量力而行，切记不可冒失蛮干。这两样物件郡主大人必须随身携带。” “知道了。”点头答应过贾师之后，赵殊带上那只青玉镯子，嗅了嗅香囊之后皱了皱眉转头问道：“贾师，这里面放的不是香料草木？” “袋中所装的是多年以前王爷亲自与国师大人求来的一纸符箓。”贾程宇淡淡开口，瞥了眼神情复杂抿唇不语的赵殊之后眼底升起了起一丝笑意。 将香囊别好在腰间，赵殊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份借贾师之手送来的父王馈赠。 “至于郡主的三位朋友，贾某还是有一句话要劝。”贾程宇一边笑着与赵殊交待遗迹探险的种种注意事项，一边与对面的楚然开口传音道。 “贾师但说无妨，小子洗耳恭听。”楚然眸光微凝，诚恳回应道。 “纵使以庆王府的底蕴，也不过能保证郡主一人在那处遗迹秘境中安然无恙。三位小友是否要进入其内，还请三思而后行。” 那枚青玉镯子与国师大人亲手书写的敕令法言乃是庆王为自己女儿准备的保命手段，即便那处天人府邸内里爆发出什么天大危机，赵殊也可凭之脱险逃生。 可眼前这三位少年少女若是进入府邸，那安危性命就真的不好说了。 “多谢贾师提醒，小子等人倒也有些提防手段，不会在秘境之中胡来冒进。”楚然笑呵呵回应说道。 闻言的贾程宇也不多说什么，对着楚然点了点头之后便中断传音。 这位庆王府首席幕僚还需要再去三家那边露一下面，与庞、朱、何三家表明老王爷的态度。 没能留下贾师吃完晚饭的赵殊一路陪着贾程宇行至郡主府门外，这才依依不舍挥手告别。 一路随行的楚然望着中年男人的身形消失在彩云城的夜幕之下，眸光深处是那一抹警戒也终于消失不见。 看来那位庆王殿下对于自己等人的态度还算友好。 回府之后，众人一边吃着晚饭，一边讨论着先前自贾程宇口中听闻的秘境情报。 “若是真如贾师所言，所有进入遗迹秘境中的人都会被传送法阵随机丢到府邸各处，那岂不是说组队联手也便失去了意义？”赵殊望着手中那枚记载情报的玉简皱眉说道：“而且三家联手钻研到现在，也不过是撕开府门禁制的一角，甚至连中五境修士与中品武夫都没法进入，那处遗迹的来头或需要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了不得。” 楚然点了点头开口笑道：“现如今听到那天人府邸内里竟然如此麻烦，我都有些犹豫要不要进去碰碰运气呢。” 一旁刚夹了一筷子糖醋鱼的糜小小一听少爷此言眼睛顿时瞪得老大，连忙将可口鱼肉塞进嘴里后开口说道：“少爷少爷，那里听起来好有意思，小小想去玩！” “咽下去再开口说话。”瞧着小丫头腮帮鼓鼓囊囊的可爱模样，楚然教训了一句糜小小后松口说道：“我又没说不去。” 主座之上的赵殊听闻此言顿时脸色一变，难不成楚然竟然打算带靡小小一起进入天人府邸？ ...... ...... “楚公子莫非是想带着小小一同进入那处秘境？”放下筷箸，赵殊皱眉望向楚然开口问道。 “不错。”楚然点了点头，望着这位彩云郡主笑着说道。 “虽说天人府邸禁制犹存，不会有太高境界的修士武夫进入其中，可小小她......” 赵殊话语还未说完便被楚然打断道：“多谢郡主担心，不过我自然是会在准备万全之后再带小小进入其中。” 好说歹说之下楚然这才安抚住赵殊，用一张得自那座火神庙的金纸朱符来打消这位彩云郡主的担忧。 可事实上，与那张金纸朱符同样等级的莫测法箓还有厚厚一沓，而郁朱丹赠送给楚然的那件缠丝宝甲也被他交给了糜小小穿戴。 更何况还有着苏醒过后恢复如初的赤火小蛇傍身，这让小家伙的自保能力比起楚然还要强出不少。 楚然虽然可以凭借着天地练气决的先天压胜克制火蛇，却也没办法抵挡那些金纸朱符内里蕴含的强大威力。 当初楚然也是与小蛇确定再三之后才决定同意自家侍女跟进遗迹之内，不然的话他宁肯绕路而行，也不想小小陷入危险之中。 水足饭饱之后，赵殊又与姜紫请教了一会修行心得过后便告辞离去，开始为了即将开启的天人府邸做准备。 至于留在院中的楚然姜紫与糜小小三人则还是老样子。 少年坐在蒲团之上继续锤炼血气、壮大法力，而两位姑娘则是脱鞋摘袜回到榻上，拉着小蛇一起谈论起接下来的秘境之旅。 ...... ...... “庞兄，你说这庆王府突然横插一脚到底是什么意思？”孤雁城一座古宅深处，何家家主何授臣把玩着手中一颗玉质妖丹，眯起眼睛轻声问道。 一旁的庞星海则是端起茶杯摇了摇头不做应答，将皮球踹给了对面的朱胜年。 “那位贾先生不是说了彩云郡主想要入府游玩一圈。你我还能拦着不让进去？”朱胜年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老狐狸何授臣道。 方才庆王府的那位首席幕僚贾程宇刚从这座宅子中离去，彩云郡主将会进入天人府邸的消息自然也已经告知在场三人。 “郡主大人想进就进呗，计划也不需要变动，如常进行便是。”喝过一口茶水之后，庞星海不疾不徐慢悠悠说道。 “可若是让她撞见了......”何授臣将那颗玉质妖丹握在掌心，有些担忧的开口说道。 “多派些人进去混淆视听便是，反正府门处的随机传送阵禁制事到如今也没能破解成功，握有府邸残图的我们始终会快人一步。”朱胜年冷声开口，瞧着庞星海那副泰然自若的镇静模样忽然嗤笑一声道：“若是能将你家那崽子也丢进府内，保准能让郡主大人气的绕道而行。” 朱胜年的话语并未能够让庞星海面上神情动摇分毫，而一旁的何授臣则是眼含笑意在一旁看戏。 庞家小公子庞青云心仪彩云郡主赵殊的事情在这彩云郡内也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庞家与庆王府皆是心照不宣没去挑破，任由庞青云想方设法去引起赵殊的注意力。 当然了，庞青云诸多努力的结果自然是适得其反，原本就不待见他的赵殊现如今更是对这家伙厌烦无比。 “凌霄、紫薇、天河与青云皆会进入遗迹之内，若是有缘自会与郡主再见。”庞星海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说出口的话语却是让朱胜年与何授臣惊讶无比。 “好！就冲你庞星海这份魄力，我朱家子女也会奉陪到底！”朱胜年一拍桌案大笑说道。 “你们都不怕孩子们在秘境之中出什么意外么？”一旁的何授臣则是苦着一张老脸皱眉说道。 他才不想送自家儿女前往那处未知秘境内里冒险。 “若非你我平日里娇宠放纵过度，又怎会生出前些日那件荒唐事来？”朱胜年笑声戛然而止，凝目望着眼前二人寒声说道。 “唉，北原荣家好死不死，为何非要与那百雀谍子生出勾结。”何授臣摩挲着掌心那颗玉珠哀叹说道：“如今又被灭满门，搞得我等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也得先证明你何家真是清白的才行。”朱胜年瞥了一眼何授臣冷笑说道：“何家大供奉闭关破境一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们可不清楚。” “若论嫌疑，你朱家可比我何家大多了。”何授臣望着不怒自威的朱胜年扯了扯嘴角说道：“毕竟沉香山脉之中发现的那具尸体，可是你朱家的人。” “哼！”朱胜年一听这话怒容更甚开口说道：“武连成那厮早在半年之前便已经被我逐出家门，这厮早不是我朱家之人了！” 正当何授臣与朱胜年两人剑拔弩张之际，一边的庞星海终于开口淡淡说道：“此事圣上都已经不再追究，你我又何必继续如此？说不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勾结百雀的逆贼，一切不过是连环的巧合缔造的误会。” 听闻此言，何授臣收敛了锐气重新眯起眼睛，而朱胜年则是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此事终究需要一个交待，不然圣上心胸宽阔不予计较，但我可受不了此等污名秽影。” “做错事，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身着青袍的朱胜年站起身来深深望了一眼庭院里的庞星海与何授臣，留下一句话语之后便拂袖而去。 “这家伙的脾气还是这么臭，不过话说的倒是不错。犯错之人总要付出代价。”何授臣也站起身来感慨一句，而后对着庞星海摆了摆手回房歇息。 再过两日便是天人府邸开启的时候，他这几天可得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行。 “做错事，就必须付出代价才行么？” 只剩一人坐在清冷院里，庞星海抬头望向夜幕之上那座逐渐凝视的府邸虚影，良久之后叹息一声。 三子庞天河秘密收拢被逐出朱府的武连成一事他已经知晓，就连小家伙偷偷藏起的那一根无尘仙香也被庞星海找到。 这不孝子原本只是将一些自认为无关紧要的情报打包卖给沉香山脉窃香人来换取无尘仙香，又哪里知道对方竟是一名百雀王朝安插在天霖境内的大谍子？ 圣上之所以不再继续追就此事，便是已经明了并非有人主动私通敌国，不然的话又怎会如此好说话？ 北疆之上的胭脂紫野，足可说明当今天子的杀伐果断。 而对于圣上的包容垂怜，他庞星海也必须表现出相应的态度。 “天河，莫怪爹爹心狠。”男人仰望夜空喃喃低语。 意外亡故于天人府邸之中的庞家三子，便是他与庞家对当今圣上给出的交代。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十五章 风起云涌，天府门开 “再检查一下东西都带齐没有。” 弯腰替糜小小系好外袍腰带，楚然望着小丫头叮嘱问道。 “吃食、清水、符纸、宝甲与小红，都带齐了！”糜小小掰着手指清点了一遍后用力点头。 “有本神跟着，还用得到楚小子操心？”伏在糜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懒洋洋开口，旋即显化神通张口吞下塞满水囊与食物的包袱。 “省着点用，别死在那遗迹之中。”用灵巧的蛇尾清点出一张金纸朱符丢给楚然，火蛇眨着金色瞳眸与少年冷哼说道。 换了一身米白色长袍的姜紫站在一旁，望向楚然的目光还是有些担心。 “有这剑符令牌在身，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我倒是有些期待郁姐姐说的那座天人府邸之中究竟是怎样一番光景。”楚然抬头望了望头顶那片愈发凝实的府邸大门开口笑道。 此前三番五次商议过后，火蛇与姜紫一致认为将那块得自言若雨的剑符令牌交给楚然携带最为保险，少年推脱数次未果之后也只得接受，谁让自己现如今的修为还不够精深呢。 “探险喽探险喽！”全副武装的糜小小兴致更加高涨，背着一只小竹箱开心的原地踏步。 楚然也并未去阻止糜小小的兴奋，而是从芥子袋中取出那柄皮鞘黑刀提在手上。 经由火蛇神焰祭炼过后的黑刀大致外观并无变化，只是入手比起先前更重了几分，也唯有楚然这般肉身基础扎实无比的强横武夫才能用得来如此沉重的兵刃。 “楚郎......”伸手拉住楚然的另一只手，姜紫望向少年的那双清澈纯粹的浅褐色瞳眸，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放心吧。”对着白衣少女温柔一笑，楚然反手握住姜紫的手掌轻声安慰她道。“郁姐姐与贾先生也都说过，那座天人府邸并非什么绝凶死地，更难何况太强大的修士武夫都会被拦在府外。” “嗯。”紧紧攥住少年宽大的手掌，姜紫点了点头，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少爷少爷，殊儿姐姐来接咱们了！”营帐门口，糜小小掀开帘子后转头对着帐内两人高兴喊道。 听闻小小的呼唤，楚然低头望着身前还有些忐忑的姜紫，勾了勾唇角后俯身在少女额头印下浅浅一吻。 “走吧。” 营帐之外的广袤夜幕之上，灿烂星光点缀在架空而立的府邸虚影之间，好似年节时分才会拉起的彩灯般缤纷闪耀。 ...... ...... “凌霄兄，好久不见。”何宇凡对着面前那位蓝衫美男子拱手敬声说道。 一身墨蓝长衫的庞凌霄闻言回过头来冲着何家长子微笑点头道：“上次相聚应该还是年初时节，想不到这一次的天人府邸现世倒成了咱们碰面的由头。” “庞翰林的面可是一次比一次难见呦。”一位头簪桃花的粉裙女子开口笑道，掺了蜜似的甜腻嗓音直听得人有些心跳加速。 “朱黛姐姐言重了。不过京中事务确实繁忙，我这次也是趁着年节将至才与掌院学士告假还乡。”望着寒冬腊月里还只穿一袭淡薄纱裙的妩媚女子，庞凌霄面上神情不变开口回应道。 至于朱家为何要派遣长女朱黛，而非大公子朱岚山参与到三家秘密指定的计划里，庞凌霄也不知其中缘由。 这位蓝衫翰林郎抬头望了望夜幕虚影，那双温润眸子内里闪过一丝精芒。 “大致计划大家也都已经知晓，进府之后就要抛开成见过节，专心完成三家共谋的那件大事。我等手中有着乙字剑符与府邸残图作为引导，定会比其他人更快一步寻到内府。”何宇凡翻手摸出一块陈旧令牌，其形状制式皆与楚然自言若雨手中获得的那块剑符极其相似，只不过其上亮起的古篆文换做了一个“乙”字。 “我听闻庆王府的殊儿妹妹也会前来，就是不知道在府邸之中有无缘分相遇。对了，怎么不见你家紫薇？”朱黛拨弄着一缕垂发，媚眼如丝的望向庞凌霄娇声笑道。 “家妹为了避开朱黛姐姐，特意准备与天河与青云一同入府。”庞凌霄扯了扯嘴角干声笑道。 “得与你们两个臭男人一起行动，这一趟秘境之旅怕是会无聊至极。”朱黛翻了个白眼抱怨说道。 “除去你我三家与郡主之外，这一次的秘境之行还会有彩云郡诸多家族与江湖门派参与进来。朱姐姐可千万别光顾着调戏女侠仙子而误了时辰，我等集合之后就要立马开始寻找那座隐藏内府的位置。”庞凌霄对着一脸嫌弃相的纱裙女子提醒说道，朱黛则是不耐烦地点头称是。 庞家四兄妹之中，朱黛最是不喜这位长子庞凌霄。她总觉得这家伙是一副道貌岸然的虚伪模样，看上去斯文恭谨彬彬有礼，可谁知道背地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庞天河与庞青云那两个崽子的蠢都是写在了各自脸上，唯有这家伙的是藏在自己肚里。 当然了，若说证据朱黛也没有，她不过是凭感觉讨厌庞凌霄罢了。毕竟就连紫薇妹子都不喜亲近她这位大哥，更愿意同天河与青云兄弟俩相处。 “咔......” 一声空灵浩渺的清脆响声忽然自众人头顶传来，其音虽不宏大响亮，却清晰无比的传入孤雁城周边每一人的耳中。 而聚集在孤雁城外的朱黛等人更是听的一清二楚。 “禁入封印终于要被破开了么。”庞凌霄抬头望天，发觉那处府邸虚影竟是在逐渐淡化消失，而与之相反的则是那扇愈发凝实的厚重巨门正在空中数道人影的牵引之下缓缓下降，最终落在了一处提前清理好的旷野空地之上。 “天人府邸，正式开启。” 伴随着朱家家主朱胜年的低沉嗓音在秘境之门上方四散开来，大量汇聚于此想要入府寻求机缘的修士武夫们纷纷眼前一亮，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入府大展一番拳脚。 “秘境禁制尚未破除干净，是否入府全凭尔等自愿。修者化外及以上禁入入内，武夫淬魂及......”何授臣的声音再度响起，将府邸秘境内里的诸多规矩一一说与四方来客听。 许多只知道秘境开启，却不知限制修为的中境修炼者们闻言面色一变，绝大多数人唉声叹气掉头离开，还有极少数人犹不死心，试图收敛气息隐藏修为，看看能否浑水摸鱼溜进天人府邸之内。 那些气血境与凝神境的武夫修士们则是惊喜万分，心想没有那些老家伙们碍眼，自己这一遭秘境之旅定然可以收获满满。 人们纷纷朝着那扇巨大无比的秘境之门涌去，朱黛、庞凌霄与何宇凡则已经来到府门之前。纱裙女子深呼吸一口气后向前迈步，纤纤玉手触及府邸大门的一瞬间整个人便被吸入门内消失不见。 而御空而立站在秘境大门之上的朱胜年则是收回目光，转而投向了人潮另一处里的朱岚山与朱小玉身上。 而在男人左右两边，庞星海与何授臣也都凝目望向自己的骨肉子嗣。 ...... ...... “多加小心。”姜紫冲着身前三人挥手说道，楚然与糜小小笑呵呵的点头回应，唯有一旁的赵殊有些傻眼。 “紫儿妹妹不打算进入遗迹秘境探索一番么？”赵殊望着驻足原地的婉约少女疑惑问道，忽然间又想起来某种可能，檀口旋即张得老大，一双眸子内里满是震惊神色。 “我倒是想去，只可惜去不得。”姜紫冲着赵殊甜甜一笑，也算是印证了少女的猜想。 “好啦，殊儿姐姐我们赶紧进去吧，若是再晚点好东西就该被别人捡走了！”一旁的糜小小拉起赵殊的手，拖拽着愣在原地少女行向秘境之门。 “别担心了。”趁着身后两人离去的空档，楚然上前一步抱了抱有些失落的姜紫，在少女耳边笑着说道。 “要不我再跌一次......”姜紫话还没说完，小脸便被楚然伸手捏住。 “忘了我当初怎么与你说的了么？”望着少女那双干净的剪水秋眸，楚然严肃的沉声说道。 “那你与小小可要快些回来。”姜紫勾住少年的腰身，将脸庞贴在楚然胸膛之上轻声说道。 “放心吧，我们去去就回。”拍了拍怀中少女的脑袋，楚然笑着低声说道，旋即听到身后传来糜小小的催促声，这才松开怀中香软转身离去。 待到目送楚然三人联袂走向秘境之门，身形消失在扭曲空间中之后，姜紫这才散去目中幻彩流光，转过身后独自一人向着孤雁城方向走去。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十六章 剑傀 “哎呦我去！” 伴随着一声惨叫，一道身影被高空之中突然出现的漩涡甬道狠狠丢向下方大地。 来不及调整身形就狠狠摔在坚硬地面之上，楚然再次闷哼一声，抬手捂着晕眩的脑袋拄着黑刀站起身来。 头一次经历空间传送的楚然只觉这一路上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简直要比前世里晕车晕船都要严重十倍百倍。 好不容易压下去恶心反胃的呕吐感，楚然拍了拍脸颊强打起精神，转头张望四周环境，却发现自己被丢到一座白玉广场之上。 白玉广场占地极大，其上分布着大大小小数十具头覆面甲手持长剑的白玉雕像，每一座雕像的做工都十分精巧，就连盔甲上的鳞片都刻画的细致入微。 楚然忽然觉察到腰间异动，赶忙取出那枚剑符令牌。 而当那枚“甲”字令牌离开芥子袋的时候，楚然便见白玉广场北方忽然亮起一道唯有自己可见的虚幻光柱。 这枚剑符令牌似乎是在指引自己前往那光柱爆发之地。 既然令牌指明了方向，楚然也不用再像无头苍蝇似的四处探寻这座天人府邸，当下便向着北方迈开脚步。 只是当楚然向北走去之时，一声铿锵闷响忽然在寂静广场之上传来。距离中心最近的那座拄剑雕像忽然间活了过来，挥舞手中长剑狠狠劈向了朝自己走来的楚然！ “就知道此地定有猫腻。”望着迈开脚步挥剑砍来的白玉傀儡，楚然嘿笑一声侧身闪避，而那剑傀并未像是真人一般临阵变招，而是将那势大力沉的一剑深深砍入广场地面之中。 “根据那位贾先生所言，此地至少有千年以上的古老历史，没想到这些机关剑傀竟然还能自如行动，这天人科技果然质量靠谱。” 心底吐槽一句之后，楚然趁着那一丈高的白玉傀儡拔剑之际飞身上前，一脚便将剑傀面甲连同头颅一并踢爆。 只是此傀的控制核心似乎并没有设立在脑袋里面，即便是被楚然爆头之后动作也未停止，将大剑从地面拔出之后便横剑斩来，却又被楚然灵巧躲过。 “气血境初期的水平，只不过动作远没有真正武夫那般灵活。” 又一拳锤爆剑傀胸口，楚然从中空洞之中瞧见一枚璀璨玉珠便伸手将摘了下来，这具白玉剑傀旋即停下了动作，整具身躯连同手中长剑都在电光火石间风化瓦解碎裂一地。 楚然望着手中玉珠，已经明白这东西乃是剑傀的中枢核心，而且这些白玉剑傀能够维持千年时光而不朽不败，也多亏了这东西持续不断的供给能源。 翻手收起剑傀玉珠，楚然望着其余矗立在白玉广场之上的剑傀雕像，发觉它们并未一起启动。 看来这些白玉剑傀各自都有警觉范围，若是并未踏入其中的话，那这些大块头就与寻常雕像没有区别。 从芥子袋中摸出一枚狼牙飞刀，楚然深呼吸一口气后对着广场之上最大的那一具三丈雕像用力掷出，旋即便听“砰”的一声巨响，那枚狼牙飞刀竟是直接钉穿剑傀盔甲贯入胸膛内里。 伴随着“嚓嚓”声响起，这具庞大无比的白玉剑傀被楚然强行唤醒过来。大个子拔剑四顾有些茫然，而后扭头望向广场中心，这才搜索到出手攻击自己的那名人族。 迈开脚步向着广场中心走去，沿途遇到的白玉雕像都被这座剑傀撞翻在地。 而楚然则是望着这具已然抵达气血巅峰的大家伙扯了扯嘴角，将黑刀挂在腰间后开始活动手腕脚踝。 用你们这家伙来为这次的秘境之旅热身，倒也合适得很。 身着紫黑大氅的楚然向前迈出一步，身形前倾下压的同时张开双手，十指起伏律动轮转无休。 越是靠近广场中心，那具庞大剑傀的速度越快，而这一路上被它撞倒在地的白玉雕像们也纷纷苏醒启动，而后爬起身来向着这片广场上的唯一活物拔剑冲来。 “嘶......”犹如天龙饮江，楚然一口气吸入肺腑，几乎将周身附近的空气全部抽离。 而当那具披挂白玉甲、手持辟天剑的庞大剑傀奔行至眼前，挥舞手中巨剑悍然斩落之际，少年重重一脚踏碎广场玉板，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轰隆！”一声巨响炸耳爆发，那柄白玉大剑果不其然砸落空出。而楚然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巨型剑傀头颅侧旁，狠狠一拳轰砸向此獠面甲，打的这具庞然傀儡身形都向后歪栽。 并不像先前那具傀儡一样死板呆滞只顾拔剑，这具庞然剑傀向后踏出一脚站定身躯的同时挥出马车般大小的巨掌横扫向空中无处借力的楚然，将之狠狠拍飞出去。 在半空中拧腰收腹调整身形，楚然险之又险避开了冲着自己斩来的一道剑锋，顺手轰碎一头不过气血境初期的剑傀胸口，将其内里的玉珠掏了出来。 不待脚下剑傀瓦解化沙，楚然已经再度冲了出去，目标直指那头气血境巅峰的庞然大物。 经历过沉香山脉的激战与进阶之后，我也很想知道现如今的自己究竟进步到了何种境地！ “轰隆隆......” 一连串的轰鸣爆响声自这方白玉广场之上不断响起，越来越多的白玉雕像被牵扯进这场混战。 而置身于一众剑傀围攻之中的楚然却并未露出半点惊慌神色，面上的表情反而愈发兴奋起来。 ...... ...... “都给我滚开，这枚明光珠本少爷要定了！” 一座廊亭之外，两名互相对峙的修士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嚣张至极的喝声，旋即齐齐皱眉望了过去。 却见一位身着绣花墨云袍的瘦高青年大步走来，眼中就只有厅中石桌上的那枚熠熠明珠，显然没将亭前两人看在眼里。 “呸，你算什么......” 一名野修扭头冲着地面吐了口口水，刚欲要怒骂这目中无人的嚣张家伙，却听身旁那名难缠对手惊呼一声“庞天河”，此人的面色顿时一变，赶紧将后半句话语吞进肚里。 “敢在本少爷面前嚣张，谁给你的狗胆！”便见庞天河面上戾气横生，挥手打出一道符箓直中那野修面门，将其仓促之间升起的防御连同格挡的双臂一齐炸烂开来！ 原本与这野修对峙的那人见此情形哪还敢继续留在此地，立刻施展遁法逃之夭夭，不给那庞天河催动符箓留下自己的机会。 “呜哇......”动用全部灵力却没能挡住庞天河一记符箓的野修汉子瘫倒在地大口吐血，而已经入亭取下那枚明光珠的庞天河则是走到此人身边，眯着眼睛望向血泊中的此人阴恻恻开口道：“还有什么想说的么？” “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庞公子，还望您大人有大量......唔！” 这野修汉子话未说完便瞪大双眼闷哼一声，绝望地眼球内里倒映着那柄没入自己胸膛的锋利宝剑。 “遗言要简短才好，罗里吧嗦说那么多有什么用。”从那汉子胸口拔出长剑，又在其身上抹去血迹。庞天河眯着狭长的眼眸与断气汉子笑着说道，旋即将长剑收回鞘中。 一言不合暴起杀人，这便是庞天河嚣张暴虐的本性。 而现如今在这座天人府邸内里，再没有父亲的责骂与大哥二姐的唠叨，二姐又被那处随机法阵送到了不知什么鬼地方去，自己终于可以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不用再压抑着性子与那些贱民蝼蚁讲道理了。 “这世上本就是强者为尊，父亲大哥与二姐比我更强，所以才能强迫我耐心去听他们口中的道理。而我若是在这天人府邸之中获得天大机缘，这庞家终归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捂着额头放声狂笑，腰悬长剑的庞天河继续前行，向着这座天人府邸的更深处大步迈去。 在这座修为禁限在下境的遗迹秘境之中，身怀无数通玄符箓的他本就是一尊无敌存在！ 任你是再如何妖孽的凝神圆满亦或者气血巅峰，都给本少爷死在千百符箓轰炸之下！ 而在渐行渐远的庞天河身后，那具野修汉子的尸身余温尚在，泊泊鲜血向着四周地面蔓延开来，宛若陌路穷途盛开的疯狂之花。 ...... ...... “天河与青云究竟被传送到了哪里？”一处草木繁盛的花园之中，身着星彩流苏长裙的庞紫薇将长剑收拢入鞘，望着面前缓缓倒地的那头花魅皱眉自语。 大哥似是与朱黛姐跟何家大公子有约，顾不上照顾自己等人，而在这方秘境之中照顾庞天河与庞青云的任务自然便落在了她的肩上。 天河与青云身上都带有足够的保命手段，庞紫薇其实并不担心他二人遭遇危险。如今最令她感到担忧的其实是庞天河现如今的种种怪异之处。 自从前些天忽然间如有神助一般破开关隘平静迈入凝神境界，三弟的性情便愈发狂躁易怒。因为丁点小事打伤杂役奴婢的事情被三娘百般遮掩最终还是透露到爹爹那里，后来便如同往常那般被重重责罚一顿，可禁闭结束后的天河却没有丝毫变化，令她这位当姐姐的忧心不已。 虽然大哥庞凌霄已经从京城回来，庞紫薇却不想与长兄谈论这些事情，毕竟庞凌霄对待天河弟弟的态度同爹爹如出一辙，甚至犹有过之。 三娘过渡的骄纵宠溺致使天河的性子从小便任性嚣张，即便自己娘亲多次劝说，三娘也权当做是嫉妒自己生了儿子的醋意闲话完全不入耳中。 唉，若是大娘还在的话...... 庞紫薇长叹一声，心中万千愁绪涌现，却不知从何处消解。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十七章 曹心柔 “庞凌霄人呢？”抵达先前约定好的碰头地点，朱黛面露不悦地望向等在此处的何宇凡开口问道。 “许是路上有事耽搁，又或者庞兄被传送的位置太过偏远。你我在此稍事歇息等他一会便是。”一身暗金甲胄护体的何宇凡手持盘龙烁金枪，倚靠着碑林中的一方开口笑道。 “能让我等的从来都只有姑娘们。”朱黛将一枚传音符箓抛给何宇凡后转身就走。“一个时辰之内若是瞧不见他，那也不用继续等了。” 望着纱裙女子离去的背影，何宇凡不由得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彩云郡内四家之中，庆王府一脉高高在上不问世事，剩下的便是庞朱两家争锋斗勇比拼高低。虽说现如今他们需要在这处天人府邸之中通力合作寻找隐藏内府，可那位朱家贵女却丝毫不掩对于庞凌霄的厌恶。 哪怕像是自己这样子装一装也好呀...... 与凭借直觉讨厌庞凌霄的朱黛不同，何宇凡对于这位庞家大公子的态度更多的是忌惮与敬而远之。 世人皆知庞家庞天河乃是出了名的乖张暴戾，可在何宇凡眼里，庞天河那小子的恐怖怕是比不上庞凌霄半点。 恐怕直到如今，庞家家主与姐弟几人也不知道，守护在庞紫薇、庞天河与庞青云身边的秘密暗卫早已经效忠于庞凌霄。 而当庞凌霄赴京入职翰林院之后，老三老四在彩云郡各大城中引起的事端麻烦也与日俱增。 庞家家主或许是当局者迷，可偶然间得知庞凌霄另一张面孔的何宇凡却是不得不生出许多猜测。 只不过庞府内里也确实比他们何朱两家更加复杂，自从庞大夫人病逝之后，那后院宅子里就没有一天安生过。从那种环境里长大的庞家四兄妹中，也唯有一直跟在二夫人身边的庞紫薇性子最为正常。 一念至此，何宇凡不由感慨万千，还好自己家里并未生出这么多乱子来，后宅中的一切都在他娘亲的打理之下井井有条，几位姨娘也都安分守己，老姐妹之间情谊要好也连带着他与弟弟妹妹们并未生出嫌隙矛盾。 至于朱家嘛，那就更没有这些个钩心斗角的后宅事了。 朱家家主朱胜年唯有发妻一人，朱黛姐弟几人一母同胞，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嫡庶分别...... 而正当何宇凡胡思乱想之际，一道纤长身影忽然出现在他所依靠的那枚石碑之后。 来人伸手拍了拍何宇凡的厚实肩甲，立时间将青年吓得一激灵。 待到何宇凡看清来人面目之后，神情旋即恢复沉静，只不过胸膛内里的一颗心脏跳得愈发厉害。 “宇凡兄，怎么反应这么大，莫非是心里有鬼？”庞凌霄自石碑后迈步走出，笑吟吟望着金甲青年开口说道。 “我还以为是石碑成精了，原来是庞兄啊。”何宇凡扯了扯嘴角后取出那枚传音符箓，将离开不久的朱黛重新叫了回来。 “抱歉抱歉，来时路上出现了点小意外，耽搁了一会。”庞凌霄冲着朱黛与庞凌霄拱了拱手温声笑道。 不待何宇凡客气两句，朱黛忽然皱眉用力嗅了嗅鼻子，而后满眼厌恶地望着庞凌霄开口问道：“你杀人了？” 一身山青色长衫的庞凌霄笑眯着眼回答说道：“偶遇拦路宵小打劫财物，为了尽早与两位会合，凌霄也不得不出手果断一些。” “哼，鬼才信。”朱黛冷哼一声后便取出一枚乙字令牌，率先向着心中生出的模糊感应迈步走去。 何宇凡心中暗叹口气，旋即迈步跟上纱裙女子，却听到身旁传来一道温和嗓音。 “不知宇凡兄信不信凌霄的话语？”但见庞凌霄笑眯着眼望了过来，冲着自己开口问道。 “庞兄一言九鼎，一诺千金。想来也没什么说谎的必要吧。”何宇凡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说完之后赶紧加快脚步追赶朱黛的步伐。 你说得对，但我不信。毕竟我可不是那些没脑子的枉死鬼...... 望着前方匆匆赶路的朱黛与何宇凡，庞凌霄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而后迈步也跟着两人向那内府方向行去。 ...... ...... “嗯？怎么又是一具尸体。”庞天河望着面前这具被拦腰炸断暴死当场的修士残躯冷哼一声，随即迈过冰冷尸骸继续前进。 漠不关心尸体死状的庞天河并没有发现，这名毙命修士也是死在了一道符箓爆破之下。 而杀人者动用的符箓种类与品阶皆是与他所携带的一般无二。 换句话说，无形之中又有数笔人命记在了他庞天河的头上。 ...... ...... 偌大的一片白玉广场之上到处散落着灰尘残土，而其余都已经被触发启动的剑傀们则是成群结队进攻着最中心处的那道渺小身影。 原本攻击模式单一无比的白玉傀儡们在数量累加到一定程度之后开始联手进攻，每一头剑傀出手之后露出的破绽都有着同伴帮忙掩护，这些强大傀儡的棘手程度也随之直线上升。 只不过楚然并未被剑傀们的联手压制，反而愈战愈勇气焰升腾。 一颗心脏如同战鼓一般隆隆作响，浩荡气血奔走在四肢百骸沸腾翻涌。 并未借助法力来发动“灵感天地”外放气机，此刻的楚然单凭着一口漫长内息腾挪辗转，一袭紫黑大氅宛若风中落叶左右飘零，却又不被四方剑锋伤及分毫。 那头身高三丈的巨型剑傀此刻已经伤痕累累，浑身上下的白玉铠甲之上遍布裂痕，还有数枚狼牙飞刀深深钉入胸甲之上，却丝毫没能消减此獠的滔天凶焰。 当楚然又一次避开四方傀儡的举剑突刺跃上半空之际，一道黑影忽然笼罩在少年身上。 即便站在围杀圈外，那头庞大傀儡也可凭借手中巨剑发动攻击，向着半空之中避无可避的楚然力劈华山斩出一剑！ “轰隆！” 巨剑将半空中的人影狠狠劈落地面，巨大的冲击力再次在白玉广场之上炸出一道深坑。原本围在中心处的一头头剑傀都被这一剑之威炸飞出去。 “嗡......” 巨型剑傀面甲后方响起一声振鸣，旋即双手握住剑柄继续用力，可前半截没入烟尘之中的大剑却好似卡住了一般，没能继续向下捅入大地深处。 直到尘烟散尽，爆炸大坑内里的情景这才重新变得清晰。 只见一道人影立于深坑底部，双手举过头顶，竟是将那柄白玉巨剑狠狠夹在掌中！ “唔，这等气力未免有些太犯规了吧......”双脚已经没入大地的楚然全力抵挡着头顶巨剑的下落，同时在心底暗暗吐槽道。 这具庞然剑傀的境界还是气血巅峰境界没错，可三丈之巨的身躯配合着超规格大剑悍然斩落，这一击的威势恐怕已经隐隐触及到更高层次。 若是没有每日里的太极走拳锤炼而成的变态体魄，以及前不久突破到气血境中期，楚然怕是根本抵挡不住这开山一剑的威力。 可现在即便他能够勉强借助这一剑，自己的身形却还是不断被下压沉入大地之中。而原本被剑风轰飞出去的白玉剑傀们此刻也重新聚拢下来，挥舞长剑再度向着巨剑之下的楚然发起进攻。 而在剑锋贯体的前一瞬里，楚然终于完成新旧气息的交替更换，用力将头顶巨剑拍飞至身侧，拔出陷入大地的双脚后踩踏四周围刺来的白玉战剑高高跃起，竟是沿着倾斜的巨剑剑身一路向上狂奔直冲向那头庞然剑傀！ 瞧见那渺小人族竟然还敢冲来，庞大傀儡立刻竖起手中长剑意图抖落剑上的楚然，可楚然已经踏着剑锋离开那处深坑重回白玉广场，右手一扬便再度打出一枚狼牙飞刀钉入巨傀胸口，坠落下跌的身形也瞬间止住去势，再度向着那头巅峰傀儡快速飞去。 顿时明白此人花招手段的巨大剑傀连忙伸手拂过胸口，将系在那枚狼牙飞刀之上的借力绳索撕扯拉断。 可此时的楚然赫然已经来到白玉剑傀身前，脚尖一点剑傀大手之后身形再度攀升至傀儡头顶。 既然你这家伙一直用手护住胸口玉珠，那我便从头顶一路打穿进入胸膛！ 眼底冒出熊熊战意，楚然不待巨型剑傀伸手抓来，便狠狠挥拳向下砸落，只一拳便将这具巨大傀儡的白玉头盔轰碎出一处坑洞。 刚欲要跳进剑傀头颅，学那齐天大圣打入敌人内部的楚然忽然神情一凛，赶紧抬头向上望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一处丈许大小的空间漩涡赫然出现在白玉剑傀与楚然的头顶上方，正巧横在傀儡巨手挥来的路线之上！ 而一道倩影自那漩涡通道之中掉落下来，眼看着便要被白玉傀儡一掌拍成肉泥！ “灵感天地！” 千钧一发之际，楚然再顾不上磨炼体魄夯实境界，瞬间调动法力勾连内外天地，身形瞬间消失在巨傀头顶，后发先至赶在巨掌拍来之前将那通道之中掉出来的女子揽入怀中。 “啊啊啊......” 自空间漩涡之中掉下来的女子还在因为头晕目眩而惊声尖叫，忽然感觉失重下坠的身体周围出现凭依，连忙手脚并用抱紧这一根救命稻草。 女子的混乱视线之中忽然闪过两道黑光，随后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托起。 “这位姑娘，还请松开我的脖子......” 一道沙哑的少年嗓音忽然传入曹心柔的耳中，女子下意识松了松臂弯，旋即听到对方清了清喉咙后再次开口说道：“闭上眼睛，接下来可能会有些晕。” 还未从随机空间传送之中缓过劲来的曹心柔赶忙听话地闭上双眼，旋即便听到耳边传来“嗖嗖破风之声。” 即便并未睁开双眼张望周围，曹心柔也知道自己似乎是在高速移动当中，剧烈的劲风将她身上那件碎花棉裙吹拂得猎猎作响，四方传来的嘈杂喧嚣与剑锋寒意更让少女瑟瑟发抖，死命将头埋入怀中的少年胸膛。 而在片刻过后，黑暗中的世界重新变得安静无比，此刻的曹心柔终于再听不见任何兵戈铿锵铮鸣声，入耳的唯有身前少年强而有力的隆隆心跳声。 “此地已经安全，姑娘你可以放心了。” 听闻少年嗓音再度响起，曹心柔小心翼翼睁开眼睛，自少年肩头小心翼翼探头望去，却发现先前坠落空间通道之时瞧见的狰狞雕像此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四周围的地面上多出了厚厚一层白玉灰烬。 “呼，吓死我了......”将下巴枕在少年肩头，曹心柔长舒一口气来，只觉内衣都被涔涔汗水打湿。 虽然知道这天人府邸的秘境传送门乃是随机开放，可谁能想到这出口还能出现在半空之中？更何况自己一掉出空间漩涡便瞧见下方似乎正展开一场激烈混战，数十上百具手持大剑的白玉雕像战至一团，自己身下那家伙更是大的离谱，足有小楼般庞大！ 还好自己命硬受人搭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次的遗迹秘境之旅定然会顺顺利利收获满满...... “姑娘？” 楚然再度试探性地拍了拍怀中少女，想要唤她从自己身上下来。 倒不是楚然嫌弃这位跟他同样点背，被秘境之门丢到半空中的少女有多沉，而是此时两人的姿势模样确实有些尴尬。 这姑娘死命贴在自己身上，两条修长姣好的腿子紧紧箍在自己腰间，虽有着碎花棉裙与青黛纱裤相隔，楚然也感受得到这具青春酮体的柔软与温度。 又被少年温声提醒的曹心柔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妥，连忙松开救命恩人的身子跳回到地上，立掌握拳抵在身前身前，对着楚然鞠躬感谢道：“小女子曹心柔，在此谢过恩人救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望着面前弯腰致谢的曹心柔，楚然笑着扶起她自我介绍道：“我叫楚然。” 站直身子的曹心柔这才第一次好好打量起来面前的恩人，而后瞬间眼前一亮。 面前这位身着紫黑大氅的少年身材修长英俊潇洒，脸上的笑容温和亲切，并不似自己先前遇到过的那些家伙那般凶神恶煞。 “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曹心柔抬手就去抹腰间口袋，却见面前的楚然竟然被吓了一跳，连连摆手说着不用。 “也对，区区银钱这等俗物自然没办法报答楚公子的大恩，倒是心柔太过肤浅了。”将手里的盘缠重新塞回钱袋，曹心柔懊恼地拍着额头开口说道，旋即皱眉思索着到底应该如何报答这位救命恩人。此时的她除却仅剩的碎银盘缠之外，就只剩下这一身衣服与脚下那双绣鞋了呀...... 听闻曹心柔的话语后楚然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这姑娘没说出口“以身相许”那四个字来。 “你我既然在这处天人府邸之中相遇便是缘分，曹姑娘大可不必将此事一直记挂在心。” 楚然对着冥思苦想，甚至开始低头打量起来棉裙纱裤与绣鞋的曹心柔开口说道，示意自己并不想要索取什么报酬。严格意义上来讲，那些白玉剑傀乃是被自己故意唤醒过来的，这位从天而降的曹姑娘不过是被这场战斗殃及的无辜罢了。 只不过楚然越是表示不在意，曹心柔便越是过意不去。最终在曹心柔的坚持之下，楚然只得同意让这姑娘跟在自己身边帮忙探索这片遗迹秘境。 “我的身手虽然不怎么样，可是旁门左道之类的术法却还算精通，一定能帮上公子的忙。”曹心柔对着广场之上的一摊摊剑傀灰堆并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过后高呼一声：“起！” 便见零落灰烬之中升起一枚枚玉色小球，在女子的操控之下向着楚然飞了过来。 将曹心柔摄来的玉球一一收起，楚然打量着身前这位年纪不过十八九的双马尾少女，在心底盘算着到底要不要带着她一起探索这一处天人府邸。 这位曹心柔表现出来的境界乃是四阶筑基境，看起来对于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威胁。 只是那枚甲字令牌指引着自己前往的北方向上定然藏有不小秘密，若是将曹心柔带在身边，最后关头会不会...... 直到白玉广场之上所有的剑傀玉球都被收集起来之后，楚然这才终于有了决断。 “若是想要跟着我倒也无妨，只不过这天人遗迹之中机关重重，我可不敢保证曹姑娘的安全。”望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灵气眸子，楚然叹了口气，点头允许曹心柔跟随自己一起探索这座遗迹秘境。 “小女子定然不会给楚公子拖后腿！”曹心柔嘿嘿一笑，旋即席地而坐开始手掐法诀再行法门。 “曹姑娘你这是......”楚然望向曹心柔有些不解的开口问道。 “师傅曾教过我一道寻宝术法名为‘财运宝气诀’，正好在此地可以施展出来，以免咱们胡乱奔走。”曹心柔飞快的回应说道，旋即继续念念有词唱诵咒言。 楚然刚想告诉这位姑娘，自己知道应该往何处去，却见道曹心柔的周身忽然亮起无数晶蓝光线，而后楚然所站的北方汇聚成柱。 楚然顺着那晶柱所指方向向身后望去，竟然与先前甲字剑符引导所指的方向极其相近！ “唉呀！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异象，莫非是术式法阵中的哪一环出了差池？！” 满脸惊愕的望着那道莹蓝巨柱，曹心柔也没想到眼下竟然会生出此等异状。 一旁的楚然则是环抱双臂眯眼望着花裙少女施展的这门寻宝术法。 这位曹姑娘倒还有些真本事傍身，通过术法推演出来的方向竟然与甲字令牌大致相同。 “楚公子再等一下，我瞧瞧这法术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曹心柔的额头已经沁出细密香汗，原本就未干的贴身衣物再次被涔涔汗水打湿。 可无论曹心柔如何重新推演这门“财运宝气诀”，那道晶蓝色巨柱的规模都未曾削减半分。 “不可能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在曹心柔还在纠结的时候，楚然终于开口说道：“或许曹姑娘的术法并未出现差错，说不定这座天人府邸之中当真藏有什么不小的秘宝机缘呢。” “这......倒也不无可能。”咬了咬嘴唇，曹心柔终于停下手中术法，任由那莹蓝巨柱消失在半空之中。 “曹姑娘，我们走吧。”对着身后缓缓起身的曹心柔笑着说道，楚然转过身去望向这座辽阔秘境的北方，心中有些期待剑符令牌所指与“财运宝气诀”所示的方向之上究竟有着怎样的奇遇与机缘。 ...... ...... 天人府邸秘境某处，终于杀出那方花草精魅遍地的花圃，庞紫薇拄剑坐在台阶之上喘着粗气，尽快调整着体内消耗大半的灵气法力。 望着手上那枚通体晶莹的碧绿果实，庞紫薇疲倦的俏脸之上露出些许喜色，翻手便将其收了起来。 尽管在这方古怪花圃之中耗费小半日光景，能够获得这枚“碧落果”也是完全值得的。 此地真不愧是父亲与朱何两家费劲心思都要开启的遗迹秘境，当真是遍地宝材仙草、处处机缘福泽。 有这枚碧落果在，自己突破化外境界，跻身进入中五境的把握也便多了两分。 女子忽然间站起身来手握剑柄，警觉转头望向身后繁花茂盛的葱郁花圃。 难不成还有人也被丢进了这方丛林迷宫之内？可为何自己先前在其中破关之时从未觉察到内里有第二人的气息？ “呼啦......” 草木倾轧的声响忽然自通道一侧的茂密树墙之中传出，一道小小身影自庞紫薇震惊的目光之中钻出灌木墙壁，跳到地面之上。 望着这道不走寻常路的小小身影，庞紫薇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也曾尝试过举剑劈砍横栏去路的灌木树墙，可却没能伤到墨绿树丛半点，身法遁术也同样被其牢牢格挡在外，所以庞紫薇最后不得不沿着迷宫道路兜兜转转，一路斩杀数不清的花草精魅之后才艰难走出花圃迷宫。 而那道从树墙之中钻出来的小小身影口中还叼着半枚吃剩下的碧落果，一边拍着周身沾挂的树叶，一边扭头冲着持剑而立的庞紫薇好奇望来。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十八章 走火破体，入魔乱神 望着面前忽然冒出的大批拦路剑傀，曹心柔惊得花容失色，手上那方吉凶罗盘都差点没能拿稳。 “怎，怎会如此？这条岔路明明就是最安全的选择啊......”曹心柔哆嗦着嘴唇望向一旁的少年，却发现楚然脸上依旧是那般云淡风轻的表情。 感知到花裙少女的目光，楚然扭头与惊惶不已的曹心柔笑了笑道：“没准其他岔路上的机关剑傀要更加难缠呢。” 一边说着，楚然一边打量起来堆满前进道路的大群蓝色剑傀。 听过楚然的安慰之后曹心柔心中稍定，可是看着眼前密密麻麻上百只的剑傀大军却还是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虽说这些四肢修长头呈三角的蓝色剑傀们气息有强有弱，却远远超过了先前她在白玉广场上见识过的剑傀数量。对方若是动用人海......哦不，是傀儡海战术的话，怕是累也能累趴下自己两人！ 先前在白玉广场之上的那一战中，被楚然揽在怀中的曹心柔全程闭目不敢睁眼，并没有瞧见楚然击溃白玉剑傀们的过程，自然也不会知道对于楚然来说，眼前这群空有数量，却连一尊气血巅峰境界的大剑傀都没有的蓝装剑傀根本算不了什么。 若是不动用“灵感天地”的话，楚然的内息与气力几乎是没办法被耗光。 有着天地练气决的不断运转，楚然浑厚如海的气血早已经超过寻常同境武夫。要知道那头金睛兽的血肉即便放在中品武夫之中也都是大补之物，而大半头金睛兽血肉最后也都进了楚然的肚子。少年的身躯既然没有被恐怖的气血之力撑爆开来，便足以说明这具肉身的坚韧与强大。 “曹姑娘，紧跟在我身后。咱们一口气杀过去。” 双手交叠撑在胸前拉伸手腕臂膀，楚然笑着与曹心柔交代了一句过后便迈步向前，直直朝着蓝汪汪一片的傀儡海洋走去。 “楚公子......”曹心柔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怕自己被楚然丢下，旋即咬了咬牙后收起罗盘，快步跟上了少年的脚步。 “呼......”一口吐尽胸中浊气，楚然再度将崭新一气引入人身小天地之间。 当少年放肆呼吸之时，却嗅到了一缕栀子花香。 楚然转头回望，却见曹心柔满脸通红的捂住飘荡裙摆，正一脸娇羞地瞪着自己。 “抱歉啊，没注意。”楚然对着花裙少女赔了个笑脸道歉说道，却发现曹心柔的神情再变，伸手指着自己前方大喊：“小心！” 一头蓝装剑傀已经贴身近前，狠狠一刀斩向了楚然的胸口！ 只需听声辨位，楚然的手掌后发先至，在那柄晶莹长剑砍中自己之前捏住了长剑剑尖。 拇指与食指轻轻用力，这柄质地坚硬的锋利长剑便应声而碎，持剑傀儡的三角头颅旋转一圈之后才好似明白眼前情形，松开剑柄并指如刀，再度向着眼前的试炼者发起进攻。 “嘭！”悠悠递出一拳砸爆蓝装傀儡的三角脑袋，抬起纤长手臂的剑傀当即僵在原地不再动弹。 “看来这次的要害是设置在了脑袋上啊。”楚然一脚踹倒了报废剑傀，继续向前迎接着即将冲击而来的剑傀浪潮。 而被少年举动再次震惊的曹心柔此刻脑海一片混乱。 这位楚公子不是说他只有气血境中期的层次么，怎么举手投足之间便打到了一具同境剑傀？ “砰砰砰......”一连串响起的爆炸声再次将曹心柔从震惊中唤醒过来，少女只瞧见一袭紫黑大氅飘摇如花穿梭游走在蓝色剑傀之间，游刃有余躲避剑锋劈斩的同时又将那一颗颗三角头颅打爆开来。 失去控制的蓝装剑傀散落一地，而楚然的身影则是向着更深处飞快前进。 “曹姑娘，快跟上！”少年的喊声自爆炸声与碎裂声中传入曹心柔的耳中，而第一次瞧见楚然正式战斗的少女也赶忙拎起裙角绕过剑傀残骸，匆匆追赶向前方那道身影。 ...... ...... “不想滚，那就死。我不过是成全了这家伙罢了。”踩在一颗死不瞑目的头颅之上，庞天河笑着打量起四周围惊恐后退的修士武夫，手中长剑还在滴落温热鲜血。 “庞天河，你走火入魔了！”一位身着青袍头戴羽冠的中年修士祭起护身法器之后对着杀人青年大声喝道。 “入魔？入什么魔，我现在感觉好得很。”一双阴厉眸子不知何时已经沾染血红，庞天河面上的神情混杂着残忍与愉悦，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青锋剑举起，伸出舌头舔舐着剑上鲜血。 四周围观人群见此情形只觉头皮发麻，又有几人转头就跑，生怕与这走火入魔的疯子多相处哪怕一秒。 “瞧瞧你现如今的模样，不是走火入魔又是什么？切勿再造杀孽积攒煞气！若是让你父亲与大公子知道......”中年修士捋着胡须义正言辞的开口喝道，却被庞天河的愤怒咆哮打断。 “闭嘴！”周身煞气血气开始不受控制的爆发喷涌，中年修士的话语似乎戳到了庞天河的痛处，导致这家伙的情绪愈发的失控。 “父亲他知道了又怎样？大哥知道了又如何？弱肉强食胜者为王的道理还不是他俩亲自教给我的！”伸手揪着头发，庞天河此时的面容显得愈发狰狞扭曲，赤红血色已经完全淹没青年的那一双瞳眸。 “他们比我强，所以我要挨打受罚。若是我比他们更强大，定要......”弯着腰身抓住长剑，庞天河扯下一缕缕沾染血迹的头发痛苦嘶吼着。 “够了！”又一声大喝自远方传来，那羽冠修士眯眼望去，却见一队人马再次赶来。 为首之人正是彩云郡王家的一位小供奉，本欲要借着这处天人府邸秘境来寻觅破境契机，却不料被慌忙逃窜的人群告知庞家三子走火入魔失心疯的消息。 王家本就是庞家的附属家族之一，这位小供奉自然不能放任三公子不管，可这位麻衣老者刚带着临时组建的探索小队赶来之时，便听到庞天河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语，当即又惊又怒地大喝打断。 若真让三公子把那些话说出口来，恐怕庞家的脸面今日里就要在这些修士家族之前丢尽了！ “王林供奉来了，终于有人能够拦住这庞天河了！”一位差点惨遭庞天河毒手的修士躲在麻衣老者身后兴奋喊道。 须发皆白的王林在瞧见庞天河模样之后却是心头一凛，知道这位庞三公子已经深陷魔障之中迷失了心窍。 七情六欲本是人之常情，可在修炼之时却最忌意乱情迷失去理智。 武夫修行除了淬炼血气打熬体魄之外，还要推动一股宛若滚烫烈火的精纯内息游走人身天地激发窍穴潜能，从而刺激肉身发挥出更加强大的气血之力。可若是沸腾气血与滚烫内息行错了岔路，这把内火便会烧伤武夫自身的经脉筋骨，也便是世人俗称的“走火破体”。若是让气血逆流冲入脑中，甚至都可能会导致那“煞劫”提前到来。 而修士修行则是引导先天一炁催生演化灵气法力，再通过一遍又一遍的周天行炁来壮大法力提升修为。能够感知先天一炁的修士们本就神魂敏锐，可若是在修炼途中出了差池，错走经脉胡乱行炁便会导致奇经受损，自身神魂反被法力冲击震荡，若是神魂受创严重者甚至会自此性情大变。此种境况便会被称为“入魔乱神”。 无论“走火”亦或者“入魔”都算得上是修炼者们最不愿发生的意外情况，毕竟建城需千日，毁城旦夕间。很少有人会拿自己的修行根本与大道前程乱开玩笑，毕竟一旦经历了走火入魔，修为境界一泻千里连跌数境都是常有的事。许多修炼者更是接受不了事实而彻底崩溃，自此大道断绝跌落凡尘。 而最糟糕的情况，便是像现如今的庞天河一样失去了理智，化作偏激暴戾的杀人狂魔而犹不自知。 第一卷尘歌游 第九十九章 魔头庞天河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竟敢呵斥本公子！” 挥手扯断束发系绳，两眼血红的庞天河五指按在面上哑声嘶吼，胸口处压抑不住的杀意令他此刻面目狰狞得好似一种地狱恶鬼。 “老夫乃是孤雁城王家......” 不待王林自我介绍完毕，庞天河便已经失去了耐心抓起长剑飞身冲来，就欲要将麻衣老者一剑砍死在当场。 “庞天河！”瞧见这位庞三公子已经听不进去人言的疯癫模样王林又惊又怒，想要唤醒对方的理智，可凭借自己的浅薄修为又很难做到。 如今之计，唯有暂时降服失心疯的庞天河，待到离开这方天人府邸之后再将他交还给庞家处置。 若是再让庞天河继续这么杀戮下去，恐怕他会在秘境内里便彻底沦为魔头，再无任何清醒的可能。 麻衣老者眼神一沉，手中便多了一柄三角法旗。小旗通体漆黑，其上以金色丝线刺绣有“黑水”二字，乃是一具威力强大的凡阶法器。 “御水流形！”挥动黑水旗的王林也不再继续犹豫，直接催动法力幻化出一只水形大手盖向了杀来的庞天河。 “给我死开！”庞天河一声怒吼过后抬起染血长剑悍然斩向那方圆桌大小的流水大手，却不料剑锋砍入手掌之中后却没能将其绞碎劈烂，反而被大手一把握住，连人带剑都被层层流水困在原地。 “放开我！”被流水锁住身形的庞天河怒吼咆哮，可他毕竟不过是凭借着无尘仙香才勉强突破筑基迈入凝神，又怎会是浸淫凝神巅峰多年的麻衣老人的对手？ “就暂时委屈三公子了。”王林对着挣扎不休的庞天河淡淡说道，随即再度探手便将青年手中的长剑缴械夺来，又将其双手牢牢封住，不给庞天河任何取出符箓的机会。。 “不愧是王老爷子！”“我就知道有王供奉在，此子断然没法继续造次！” 四周围的修士武夫们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不过先前那名头戴羽冠的中年修士却是眉头微皱，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虽是制住了发狂的庞三公子，可他所造的这些无辜杀孽......” 人群闻言之后顿时陷入沉默之中，毕竟走火入魔的庞天河还有可能被庞家救治回来，可人死却不能复生。 这庞天河在天人秘境之中所造杀孽太多太多，已经分不清楚哪些是夺宝引发的争抢厮杀，哪些是故意而为之的肆意虐杀。 四周围的人们望向那道被水牢困锁，却仍在咆哮怒吼的入魔身影，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愤怒与怨恨。 若非有中年修士组织众人集合一处共同抵御这庞家魔头，他们中的许多人或许也都死在了庞天河的剑下。 “待到离开此方秘境之后，庞家自会给各位与死者家族一个交代。”觉察到周围人群的态度变化，王林皱了皱眉后再度开口。 麻衣老人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尔等的损失自有庞家补偿，就不要再起杀意，试图宰掉庞天河平息众怒了。 “既然王老都这么说了，那我等听从便是。” 中年修士对着麻衣老者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却在袖袍的遮掩下悄悄捏碎了右手食指之上的那枚玉环。 一缕微不可见的黑气自破碎玉环之中显露出来，似是受到牵引一般向着被水牢困锁住的庞天河飘荡而去。 一旁的王林却是并未觉察到任何异样，收起黑水旗后便走向被封住手脚镇压控制的庞天河走去。 “得罪了，三公子。”麻衣老人对于庞天河的大吼大叫置若罔闻，欠身行礼过后便控制这只水行大手准备离去。 王林已经不打算继续在这片遗迹秘境探索下去，毕竟若是能将入魔的庞天河安然送回庞家，自己也能得到一笔不菲的赏赐。 而在老人转身离去的瞬间，那一团淡淡黑雾终于飘到庞天河的口鼻附近，被哑声嘶吼的青年吸入体内。 随着黑雾入体，庞天河那双血红眸子便被染上丝缕漆黑，青年周身的肌肉暴涨血管凸起，竟是将四周围的水牢大手挣开一瞬！ “不好！”觉察异状的王林连忙摸出法旗转身加固那只水行大手，却见困封其内的庞天河仰头怪叫一声，浑身上下忽然炸开一团血雾，硬生生将王林的这一记“御水流形”硬生生炸碎开来！ 漫天落雨之中夹杂猩红赤色，重获自由的庞天河此时双眼漆黑如墨，周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先前竟是通过灵力引爆体内血液来挣脱束缚！ “法力暴走、魔迷心窍，庞天河这是彻底堕入魔道了！”那中年修士面色惊恐地大吼一声，立刻在周围人群之中掀起喧嚣哗然。 “王大供奉，快降住这魔头！”“还不快跑，难不成等着被他宰掉？” 嘈杂声自四面八方响了起来，有不少并未逃走的修士武夫反倒是握紧了手中的法器兵刃，一双双眸子内里皆是浮现出冷酷杀意。 这世间哪有别人杀我，而我却不能还手的道理！ “庞天河，切莫要再继续消耗心力！”王林再度幻化出两只水形大手，对着面前周身腾起血雾的入魔青年大声吼道。 若是再这样继续堕落下去，就算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没办法将庞天河重唤醒醒过来！ “叽叽喳喳，当真聒噪。”手中虽然已经没了那把锋锐宝剑，庞天河的声音却依旧嚣张狂傲。 这一次不等王林再次发动术法，庞天河便已经将手探入怀中，取出来厚厚一沓玄通符箓。 “不好！”看到两眼漆黑神情空洞的庞天河嘴角扯出一抹狞笑，手中攥紧那一摞符纸的时候，王林大叫一声，赶紧驭使两只大手轰向庞天河，欲要在青年催动符箓之前便将其拿下。 只是这一次的庞天河并未再度失手，两张黄纸符箓激射而出化作璀璨火球，将麻衣老人轰来的水行大手蒸发殆尽！ 对于癫狂入魔的庞天河来说，以剑杀人不过是在追求变态的快感，而他最大的杀手锏从来都是自己悄悄带入这天人府邸之内的无数玄通符箓！ “都给我死！” 再度扬手挥洒符箓，一枚枚爆裂火球自符纸之上浮现而出轰向四面八方，那些躲闪不及的修士武夫们只得抬手格挡，许多人直接被火球炸飞开来。一时之间此地爆炸声连绵不绝，众多修炼者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身为老牌凝神期巅峰的王林当下也顾不得其他，运转法力催动黑水旗召唤玄水浪涛，只求以最快速度压制住庞天河。 别看现如今的庞天河周身煞气翻滚威势滔天，可他是燃烧精血亏空神魂才能肆无忌惮的暴走法力挣脱水牢束缚。再这么胡闹下去的话不光是四周围人群会死伤惨重，透支过度的庞天河到最后也唯有死路一条。 “千重浪！”召唤玄水化作狂浪，王林拼尽全力施展的玄通术法竟然一时间压制住了庞天河的符箓轰炸，这也让四周围的人群有了喘息之机，许多炼气士更是趁此机会施展秘法，欲要帮助王老降服这失智魔头。而其中又有许多人暗中祭起攻杀法术，准备趁机彻底结果此獠性命。 “尔等......噗嗤！”刚欲要警告众人不要动手的王林忽然面色一变捂住心口，老人喉头一甜竟是吐出一大口鲜血出来。 随着王林大口呕血，那一方笼罩在庞天河头顶的千重浪幕也随之溃散瓦解开来。 “王老真人年事已高法力有限，已不是此獠对手，我等速速出手帮助老真人镇杀此魔！”重新将手掌从袖中探出，那名头戴羽冠的中年修士大吼一声，掏出一柄如意召唤雷电轰向即将脱困的血煞魔头。 面若金纸的王林还在不断吐血，忽然间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强撑着直起身伸手指向人群之中的羽冠修士。 “你......”老人哆嗦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忽听包围圈内传来一声巨响。 那丧心病狂的庞天河竟然将十张符箓一同激发，轰散四方术法箭矢的同时身形化作流星飞奔向王林。 “唔！” 浑浊瞳眸之中闪过一道血墨影子，随后王林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时之间四方修士们都瞪大眼睛望向一处，满脸不可思议的望着那道浑身浴血的恶鬼身影，与被他掐住喉咙提在手中的布衣老人。 “孽畜休要对王大真人不敬！”那羽冠修士口中惊声高呼，手上的如意却迟了半拍才缓缓点出，再度凝聚一道雷光劈向了庞天河的天灵盖。 而此刻的庞天河却只是死死盯着手中还在不断挣扎的枯瘦老人，而后抬起手臂狠狠刺出。 “噗嗤！” 一声闷响过后，脸上溅满了温热鲜血的庞天河从王林的胸口抽出右臂，五指之中还握着一颗犹在跳动的心脏。 挥手将已经咽气的老人尸身丢向头顶抵挡雷击，庞天河望着手中那颗人心忽然露出笑容。 “同样的说教我已厌烦，有什么话用心说与我听。” 众目睽睽之下，庞天河笑语过后举起那颗温热人心，三两口便吞入腹中。 人群之中的羽冠修士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可周围同伴们却没有一人关注他的表情变化。 所有人都呆呆望着那道吞下人心的血色身影，一股寒意自每个人脚底升腾而起。在场众人或许都已经见惯了生死搏杀、刀光血影，可这生食人心的恐怖场景却都是第一次见。 吮吸着指尖鲜血，双眼漆黑的庞天河转身望向呆若木鸡的众人，咧嘴开口笑道：“滋味不错，诸位也想尝尝？” 见到场中无人应答，庞天河脸上的笑容愈发扭曲狰狞。一股血墨灵光自其周身溢散而出，竟是在此獠体表凝聚成一件血腥法衣。 “既然不愿，那就由我来尝尝诸位！” 庞天河仰天狂啸一声，而后便裹挟着森然杀意与血煞灵光向着聚集人群再度杀来。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章 不巧的相遇 “小小，你家少爷也进入到这片天人秘境中了么？”望着身旁的红袄小姑娘，庞紫薇有些好奇问道。 糜小小双手抄在脑后跟着这位刚刚认识的紫薇姐姐一同前行，一听庞紫薇提起自家少爷便立刻来了精神，快步跑到女子身前转身面向庞紫薇道：“对呀对呀，少爷他跟我是一起进来的，只可惜我俩没被分到一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遇上少爷。” 望着倒退而行的可爱小丫头，庞紫薇脸上的神情不由得温柔几分道：“说不定你家少爷就在前边等着咱们呢，小心脚下。” “没错没错！”糜小小开心地眯起眼来，在庞紫薇出言提醒之前便轻轻跃起跳过了地面之上的一道裂隙。 而对于糜小小的灵活庞紫薇已经见怪不怪。虽说她并未从这位红袄小姑娘的身上觉察到修为存在，可寻常人等又如何自那座花圃迷宫的树海围墙之中破路而出？这姑娘身上多半是习练了什么高明的敛气秘法，这才能完全阻挡下自己的神念感知。 不再倒着走的糜小小回转身登上面前的青灰长阶，又从怀中摸出一只青碧果子冲着庞紫薇招了招手道：“紫薇姐姐你吃么？” 望着小丫头手中的那枚碧落果庞紫薇不由有些汗颜。先前她第一次瞧见糜小小钻出树海墙壁的时候，这丫头嘴里就叼着一只啃掉大半的碧落果，现如今竟然又随手摸出来了一枚。 自己辛辛苦苦杀穿花圃才斩获了一枚宝贵无比的灵物仙果，在这妮子手里怎么就好似路边摊上随手买来的苹果梨子一般平平无奇呢？ “不用，我这里还有。”庞紫薇摇头拒绝糜小小的好意。她还打算离开天人秘境回到庞家之后，再用那枚碧落果来闭关冲击中五境呢。 现如今的庞紫薇已经抵达凝神境后期境界，只需再沉淀一番便能踏足巅峰，着手开始准备破境化外踏足中五境了。 瞧见紫薇姐姐不想吃，糜小小自然不会客气，拿着手中青果在红袄上擦了擦后张口便咬，整齐贝齿刺破清脆果皮的一瞬间，一股子甘甜芬芳的香气顿时自小丫头手中的碧落果内散发而出。 咬下一大块多汁果肉大口咀嚼，糜小小的两侧腮帮都圆鼓起来，显得俏皮又可爱。 “这青果好好吃，小小得让少爷也尝一尝。”小松鼠一般手捧碧落果大快朵颐，糜小小一边吃着一边含糊不清的开口说道。 “吃东西的时候就不要再说话了。”下意识提醒糜小小的庞紫薇忽然反应过来，这位红袄小姑娘并非是自己妹妹。 而天河与青云也早已过了这般活泼可爱的年纪，两人现在都处在叛逆期里，早已经听不进去她这位姐姐的唠叨话语。 唉......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兄弟姐妹几人的关系开始变得如此疏离淡漠了呢？当初大娘还在的时候，就连凌霄哥哥都不像现如今这般让她感到陌生...... “对哦，少爷说过食不言寝不语。可是少爷他与姜紫姐姐不论白天晚上也都一直在说话呀。”三两口将青果吞下肚里，糜小小舔着指缝间的甜蜜汁水，蹙着两条稀疏淡眉嘟囔着说道。 “大人的事情，小小不用去担心。”刚有些沉浸入昨日回忆的庞紫薇闻言有些哭笑不得。 那位“少爷”怎么就不知道矜持收敛一点，即便与人亲热也得避开尚未成年的小小才行呀...... 忽然间，庞紫薇瞧见一抹赤红自糜小小袖袍内里蹿了出来。 那是一条通体披就赤火鳞甲的尺长小蛇，尾尖晶莹剔透宛若冰钻雕琢而成，一双金色竖瞳内里填满了高傲与威严。 庞紫薇并非第一次瞧见这条名为“小红”的赤火小蛇，知道它是糜小小饲养的灵兽，于是对着那双扫视而来的淡漠金眸笑着点了点头，算是与小红打了招呼。 说来也怪，打小便不喜爬虫蛇类的庞紫薇在见到小红的时候却没有半点惊惧恐慌，在女子的感觉之中，这条赤火小蛇身上洋溢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暖氛围，完全不似寻常蛇类那般阴冷湿滑。 扫了一眼这位与小小结伴的人族女子之后，火蛇攀上糜小小的肩头望向两人前行的远方，双眼深处绽放一缕神华光彩，同时喷涂猩红蛇信发出“嘶嘶”声响。 “怎么了小红？”抬起手指蹭了蹭火蛇下巴，糜小小有些疑惑的望着肩头小蛇开口问道。 还不等一旁的庞紫薇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糜小小便已经皱起眉头转脸看来，与女子开口说道：“紫薇姐姐，小红说前边有一只魔头正在大开杀戒，劝阻咱们别再靠近。” 竟能从那两声嘶嘶蛇鸣之中解读出来如此复杂的含义，看来小小妹妹果然是一名驭兽师。 并不清楚赤火小蛇是直接与糜小小传音沟通的庞紫薇抬头望向前方，放出神念后却也没能察觉到任何异状。 难不成那条灵宠小蛇的感知范围要比自己这位准凝神巅峰更加遥远？ “不知那魔头怎样一副模样，究竟是这座遗迹秘境内里的试炼挑战，还是从外界......”庞紫薇握了握手中长剑后随口问道。虽说她也想要见识一番小红口中的魔头，若是能与之大战一场说不定自己便能够顺水推舟晋升凝神巅峰。可现如今她却并非一人，身旁跟着的糜小小让庞紫薇不能轻易涉险，否则万一牵连到小丫头的身上可就遭了。 随着赤火小蛇再度“嘶嘶”两声，糜小小的小脸之上顿时生出惊讶神色，转头望向身边的紫薇姐姐开口说道：“小红说那魔头身上的气息与紫薇姐姐有些相似。那家伙身材瘦高，年龄不过十八九岁，血色法衣之下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绣花墨云袍......” 听至此处的庞紫薇顿时如遭五雷轰顶。那般装束身材，气息又与自己有几分相似之人，除了庞天河还能有谁？ 可是天河又为何会成为小红口中的血煞魔头？ “小小你留在此处，我过去看看情况。”心急如焚的庞紫薇留下一句话语之后身化流光匆匆赶向前方。 “小红，我也想过去看看。”待到庞紫薇离开之后，糜小小才开口与肩上的赤火小蛇轻声说道。 这一次小丫头脸上的神情可不再是看热闹的兴奋模样，而是有些担心忧虑，生怕新认识的这位好人姐姐生出什么意外。 “去就去呗，不过是头走火入魔，陷落旁门左道的噬心鬼罢了。”没有外人在场，赤火小蛇自然也不必心神传音，直接开口懒洋洋说道。 “那魔头与紫薇姐姐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迈开脚步向前奔跑，虽未开始修行，可糜小小的速度却一点不慢。 “若是本神没看错的话，那小鬼应该是庞丫头的血亲。只不过到了这般吞食人心的地步，多半是已经救不回来了。”赤火小蛇盘踞在少女肩头吐信说道。“到了那边你可不准掺和进去，不然楚小子回头肯定又要怪罪本神了。” “嗯。”糜小小抿了抿唇轻声应道。少爷的叮嘱她自然也牢记于心。 看热闹可以，蹚浑水不行，有危险就跑。这便是进入天人府邸之前楚然对于糜小小的约法三章。 “若有危险小小肯定会跑，只不过跑的时候拉着紫薇姐姐一起，应该也不算违背约定吧。”糜小小抬头望着远方那朵逐渐清晰可见轮廓的阴沉血云，自言自语嘟囔说道。 而少女肩头的赤火小蛇则是眨了眨那双金色瞳眸，并没有阻拦糜小小的意思。 ...... ...... （百章小纪念，不过也没啥感慨，继续码字了~）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零一章 刀兵相见，骨肉相残 “楚公子，咱们要不绕道而行吧。”望着手中的罗盘卦象，曹心柔有些犹豫的望着身边楚然提议说道。 “怎么了？难不成前边还有什么吃人恶鬼拦路？”楚然嘿嘿笑道，却见曹心柔的表情不似玩笑，这才收敛笑意开口询问：“难不成前方真出了什么事？” 再次启阵问卦，得到了同样的吉凶结果后面色有些难看的曹心柔抬头与身边少年解释说道：“前路凶多吉少，赤地血流成河。” “难不成是这天人府邸之内生出了什么意外变故？”一听到事态竟然严重到如此境地，楚然皱起眉头，伸手按住悬在身后的长刀沉声追问。 “应该是外来的探索者中出现了意外。”确定此处遗迹秘境本身的风水气运并未生出颠倒偏移，曹心柔摇头与楚然开口说道。 “外来探索者开始大规模厮杀战斗？莫非是那里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楚然摸了摸下巴沉吟猜测，却再次被曹心柔否认。 “要不我们过去瞧瞧情况如何吧，毕竟若是进入秘境的修士武夫们起了争执冲突，充其量也不过是凝神境、气血境这般规模的混战。”楚然眼中亮起了一抹好奇光芒。若是姜紫在场，瞧见这一幕怕是会笑出声来。 因为此时楚然跃跃欲试的神态表情，与两眼放光发现有热闹可看的糜小小简直如出一辙。 一路游学历练走来，就连楚然自己也并未意识到，他在潜移默化中究竟受到了身旁二女的多少影响...... “可前边的凶险......”曹心柔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旋即想起身旁这位少年徒手拆剑傀的轻松写意，又将劝说话语咽了回去。 这位楚公子在百来头剑傀扎堆的长廊之内都能肆意游龙，一身浑厚的武夫修为早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寻常人等需要耗费半天一天才能完成的剑傀试炼，楚然直接一口气轰穿关底，有着此等实力傍身自然不会惧怕同境武夫修士间的矛盾争斗。 “万一真要有什么危险，楚公子可要记得带上小女子一起跑路啊。”曹心柔改口说道，忽闪忽闪眨着两只大眼睛望向楚然说道。 “那是自然。”楚然自不会拒绝这等要求，旋即与曹心柔一起向着前方那处血煞凶地快步赶去。 ...... ...... 越是靠近灵蛇小红所说的那方战场，庞紫薇的眉头便皱得越紧。 不知从何时开始，四周围的空气中都开始弥漫起腥甜味道，而随着庞紫薇一路前行，这股血腥气味越发浓重，熏得人隐隐作呕。 而当持剑女子终于赶到那一处被鲜血涂满的赤色战场之时，眼前的情景让庞紫薇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人间炼狱。 这片大地仿佛被恶鬼用利爪沾染鲜血涂抹绘画，又挑来无数人撕裂揉碎点缀其上。残肢断臂洒落遍地，尚留余温的尸骨横陈四方。 而尸山血海中心处，最后一名高大武夫也的头颅也已经无力垂下，大股鲜血自胸口破洞之中喷涌而出，少许顺着此人手脚坠落地面，更多的则是溅射在武夫面前的那道身影之上，将那人的猩红法衣再染上一层刺目血色。 瞧清楚那道血色身影的瞬间，庞紫薇的脸“唰”的一下变得苍白无比，与四周围处处可见的猩红形成鲜明对比。 “天河！”望着那道血影庞紫薇失声惊叫。女子握剑的手都在不住颤抖，她不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会让眼前的庞天河浑身缠绕凶煞血气，化作一头掏心魔头。 听见背后传来呼喊，神情空洞、两眼漆黑的庞天河随手丢掉那具武夫尸体，握着那颗还在不断淌血的硕大心脏转身望来。 沾染斑驳血迹的脸上忽然绽放笑容，庞天河眯起漆黑眸子咧开笑脸迈步走来，洁白牙齿之间尚且夹杂着丝缕腥红，配合上青年的诡异笑容愈发显得狰狞恐怖。 “原来是紫薇姐啊......”庞天河的声音沙哑粗粝，却又带有着一丝阴恻恻的渗骨寒意。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望着一步步走来的庞天河，几欲崩溃的庞紫薇歇斯底里大吼喊道。 眼前的熟悉身影已经变得陌生无比，周遭的人间炼狱血气滔天。 除了自己与天河之外，方圆一里竟然再不存半个活人，而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胸前都露出大洞，内里的心脏全部不翼而飞。 “小点声，别吵到大家休息。”伸出一根食指抵在血红唇前，庞天河笑吟吟地对着庞紫薇比了个噤声手势，旋即抬起右手将那颗鲜活人心举到嘴边，咧嘴与庞紫薇笑着说道：“我先与这家伙谈谈心，再来听紫薇姐的说教。” 目眦欲裂的庞紫薇瞧见面前青年张开大口，竟是要生吞下那颗人心，当即拔出手中长剑冲了上去。 “住口！” 一道璀璨剑光瞬间亮起，而庞天河则是侧身躲开庞紫薇的这一剑，只是那颗人心被剑锋裹挟的灵力劈飞出去，咕噜噜滚落到血液浸泡的大地之上。 “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周身上下升起凝神境巅峰的强大气场，悲愤欲绝的庞紫薇竟是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冲破凝神境后期关隘，正式跻身迈入巅峰层次。 “哎呀呀，真是浪费。”满脸不舍地望着那颗沾染血污泥土的人心，庞天河的脸上满是可惜神情，旋即又转过头来望向刚刚突破完毕的庞紫薇拍手笑道：“真不愧是族中的修道天才，天河恭祝紫薇姐再破关隘登顶巅峰。” 青年拍掌之时，双手之上沾染的血珠飞溅崩散，又在这片赤色大地之上下了一场小小的血雨。 “天河！”两行泪水滑过庞紫薇紧皱的俏脸，一双原本娇艳欲滴的唇瓣此刻已经被咬破出血。 “紫薇姐为什么要哭？难道不应该是为我开心才对？听过这些家伙们的心声之后，如今的我也已经迈入凝神巅峰了呢。”庞天河歪着脑袋面露疑惑望着眼前的流泪女子，旋即又作出了恍然大悟似的表情。 “天河......”望着眼前入魔疯癫的血色身影，庞紫薇抬手捂着心口，胸膛剧烈起伏间几乎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要只会喊叫我的名字！天河天河天河天河......你烦不烦！”突然勃然大怒的庞天河烦躁地用指甲撕扯着脸庞怒吼着喊道。 “从前在父亲与大哥面前便是如此，不要再装模做样来可怜我！”歇斯底里的庞天河在脸上撕扯出一道道狰狞血痕。两行猩红血泪自怒睁着的漆黑眸子内沁出，漫过眼眶之后汇入血痕伤口之内。 “我......”哽咽的庞紫薇只觉心脏愈发疼痛，当年那个黏在她身边的可爱少年，为何会变成现如今这副模样。 “娘亲说的果然没错，你们一个个都见不得我好......老四那个废物也是，你也是，大哥与父亲也全都一样！”周身煞气凝结的法衣之上腾起道道血光，再次陷入极端愤怒的庞天河又从怀中掏出半沓玄通符箓。 经过先前惨烈一战，庞天河所携带的符箓已经被消耗大半，剩下的黄纸也早已被鲜血浸透，化作赤红血符。 “我要吃了你，就如同吃掉其他所有人一样。”诡异笑容再次布满庞天河的脸庞，血衣魔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沾染的鲜血阴森低语：“而后再去吃了老四与大哥。等我吃掉这天人府邸内里的所有人后，定要父亲对我刮目相看！” “我庞天河不是他口中的窝囊废物！” 头上发带早已在大战之中遗失不见，黑红交杂的长发伴随着庞天河周身血煞之气的再次爆发而张狂飞舞。 又一张浸血符箓被庞天河丢出，血符之上所化的焰团似是受到主人污秽法力的影响，化作黑红火球向着对面的庞紫薇激射而去！ 咬牙抬剑劈开血焰火团，庞紫薇狠狠一拳锤在自己胸口之上，全力压制住心中痛楚再次提剑遥指向不远处的血衣魔头。 “天河，是姐姐对不起你......”那张泪水纵横的娇俏脸庞之上浮现出一抹痛苦与决绝，庞紫薇再次挥动长剑激发剑气，斩开庞天河接二连三甩来的符箓攻击。 事到如今已经再无回旋余地，她也不能再纵容庞天河继续杀戮无辜。 “哈哈，终于露出本来面目了吧紫薇姐！”右手五指间各夹着一张滴血符箓，庞天河一眼眯起一眼瞪圆，似是发现真相一般放肆大笑道：“来来来，出手啊！若能杀了我，我这颗心给你又何妨！” 被庞紫薇耽搁了一会，没能继续进补人心的庞天河身后长发已经有几缕化作霜白颜色，可血衣魔影却毫不在意这等异状，依旧肆无忌惮地暴走发力轰出符箓。 能够将凝神境初期的修为强行提升至巅峰水平势必要付出极大代价，走火入魔之后的庞天河如今正无时无刻不在燃烧血液与神魂，若非吞噬大量人心强行续命，恐怕现如今早已死去。 “灵雀振翅！” 同样的招式，在庞青云手中施展的时候不过是剑法飘逸灵活变幻，可在庞紫薇的手里却又变了番模样。 精纯法力自女子剑上化作一只只羽雀形态，竟是向着四面八方振翅而飞，将那些威力极大的血焰火团拦截引爆。 催动法力化生剑气，庞紫薇的这一手虽比不上真正剑修的无双杀力，却也足以令她傲视凝神巅峰。 身法速度远超同阶修士的庞紫薇自己好似也化作一只翩然灵雀，避开漫天火雨的发狂攻势不断向着那道血色身影冲去。 眼见自己最得意的符箓攻势无法阻挡庞紫薇的靠近，庞天河急躁无比地抓烂脸颊皮肤，忽然那双漆黑瞳眸瞥见插在一旁的那柄青锋宝剑，旋即青年再次绽放出恶鬼一般的狰狞笑容。 一手握住长剑，庞天河不管不顾地将血煞之气灌入其内，几乎是同一瞬间便听宝剑发出短促铮鸣声后又戛然而止。 满意地望着手中这柄被血煞污染的灰蒙蒙长剑，庞天河旋即迈步冲锋，竟也施展出庞家剑典第六式“灵雀振翅”，只不过从污秽长剑之上飞起的乃是一头头血煞怨灵。 这些怨灵们抬手接住庞天河抛来的泣血符箓，而后化作疾电流光向着庞紫薇尖叫冲锋。 若是仔细观看，这些血煞怨灵灵体之上的模糊面孔，竟与先前被庞天河残杀吞噬心脏的修炼者们极其相似！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零二章 绞心 数十只血色怨灵伴自庞天河手中长剑之上飞起，又与那一张张泣血符箓相融化作血焰厉鬼。每一头凶鬼灵体之上都浮现出模糊面孔，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这些面孔都是枉死在庞天河手上的无辜之人。 那些修炼者们不光是心脏被这血煞魔头啃食吞下，就连亡魂都没能幸免，如今化作庞天河操纵的伥鬼恶仆向着庞紫薇蜂拥杀去。 手中宝剑锋芒吞吐，庞紫薇继续施展“灵雀振翅”意图击溃这些阴森血鬼，却发现这些融合了血煞符箓的伥鬼难缠得很，自己以灵力剑气幻化的羽雀全部被血影们撕碎吞噬。 “庞家剑典第七式·一线开天！” 不想再与这些鬼仆们纠缠的庞紫薇浑身气势再变，手中那柄“紫微天星”绽放出耀眼华光，伴随着女子一声怒喝向前斩出锐利剑气，将拦在前方的三头血煞伥鬼瞬间斩杀后又朝着后方的庞天河继续飞去。 “一线开天！” 手握那柄被血煞污染的“繁星天河”，庞天河肆意狂笑之后再次施展同样的剑招，劈斩出一道黑红交织的污浊剑气迎向了飞至眼前的璀璨剑光。 “砰！” 一声剧烈爆炸声响过后，站在原地的庞天河挥舞身上的血煞法衣试图吹散眼前烟尘，一双漆黑眼瞳却突然急速收缩。 但见一道倩影穿过滚滚烟尘破空而来，挥出一剑刺穿庞天河周身的血衣，直直没入此獠左胸之中！ “呜哇！”张口喷出大股粘稠黑血，庞天河被那柄紫微天星硬生生钉入大地之上，而庞紫薇则是双手握持剑柄半跪在青年身前。 “天河，是姐姐对不起你......” 一双苍白薄唇已经被庞紫薇咬得鲜血淋漓，女子的脸上早已泪痕斑驳，可双手却依然紧握剑柄，一点一点穿透血亲的胸膛，钉入下方早已被鲜血染红的大地深处。 “紫薇姐......” 大地之上的庞天河口中还在不断溢出黑血，松开“繁星天河”的右手颤巍巍抬起，似乎是想要抚摸眼前女子的脸庞。 瞧见身下的庞天河似是在弥留之际恢复神志与理性，大颗热泪自那双悲恸眸子内里滚落下来。姣好的五官紧皱在一起，此刻庞紫薇内心的痛苦与悔恨压得她几乎不能呼吸。 如果当初她能够不管三娘的闲言碎语再多亲近天河一些，如果当初她不畏大哥与父亲的威严挺身而出挡在天河面前，如果当初她能够更加在意天河一点...... 如果当初...... 可惜没有如果。 一切已成定局。 女子闭上眼睛拧转剑锋，绞碎庞天河胸中的那颗心脏。 泪水连珠成串坠落在青年的血衣之上，瞬间便被染成殷红颜色。 ...... ...... 站在血色战场边缘的糜小小抿唇站在原地，一双灵气眸子内里闪烁着淡淡光芒，将战场中心的情景尽数看在眼中。 这是紫薇姐姐的家事，不是她一个外人能够插手的。 在瞧见那血煞身影竟是操驭数十只亡魂伥鬼围攻庞紫薇的时候，糜小小不由皱起眉头，似乎对于庞天河的这般手段十分不喜。 将小姑娘神情看在眼底的赤火小蛇用晶莹尾尖轻轻拍了拍糜小小的手腕轻声开口道：“看来这小子的走火入魔并非偶然，这门‘为虎作伥’的左道邪术若非专门习练，绝不可能施展得这般得心应手。” 糜小小却不关心小红所说的驭鬼术法，而是口中发出一声轻咦，凝目望向被一剑贯胸钉在地上的庞天河，眸中光华愈发明亮。 下一刻里，糜小小似乎是觉察到什么，便欲要迈步冲向战场中心，却再次被腕上的小蛇伸尾拦住。 “让开。”望着那条化成一丈大小的赤鳞火蛇，糜小小淡淡开口，语气之中不存半点情感，只听得小红浑身赤鳞倒竖，金色瞳眸不住颤抖。 不敢直视那双威光瞳眸，火蛇低垂眼帘俯首在地惶恐说道：“此间无需主上出手，楚然那小子他已经赶到了！” “少爷！”一听到楚然名字，糜小小眸中的淡淡光芒瞬间消失不见，小小身躯之上弥散的莫名威严也随之散去。 小丫头又恢复成平时那副俏皮可爱模样，眨着眼睛连声问向赤鳞火蛇道：“少爷他在哪呢？” 将丈许长的蛇身重新缩小，小红心中暗舒了一口气后探出蛇尾点了点血色战场南方恭声禀报道：“那小子刚刚抵达，不过也已经瞧出猫腻。这里交给他就好了。” “走，我们去找少爷去！”一把揪住小红的尾巴，糜小小兴奋地迈开脚步向着血色大地中心跑去，而这一次赤火小蛇却并未再次阻拦。 呼，还好楚小子这次及时赶到。不然...... 被小姑娘攥住尾巴的赤火小蛇重新张开金色瞳眸望向赤地中心处，劫后余生般吐了吐蛇信庆幸想到。 ...... ...... “对不起，天河......” 一剑绞碎庞天河的心脏，庞紫薇将额头抵在“紫微天星”的剑柄之上，不敢去看弟弟的脸庞。 “紫薇姐，我的心好痛。” 突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而那只本该无力坠向地面的血色魔爪也猛然掐住庞紫薇纤细白皙的脖颈，将其从血煞魔躯之上提了起来。 心脏被长剑绞碎，本应就此死去的庞天河竟然在庞紫薇惊恐的目光中咧嘴大笑而后伸出左手拔出胸中长剑缓缓站起身来。 一双长腿在空中奋力挣扎却够不到地面，长剑被夺的庞紫薇双手掰扯着锁住喉咙的血甲魔爪，却无法阻止脖子上的魔爪一寸寸地锁紧。 大量血煞魔气自庞天河的右手中灌入女子体内阻断法力运转，此刻的庞紫薇无论如何挣扎都没办法逃脱魔爪，缺氧的窒息感阵阵涌上脑海，令女子眼前渐渐陷入黑暗。 “紫薇姐，我的心好痛啊。”再度重复着先前话语，将那柄贯胸长剑拔掉之后的庞天河望着被提在手上的挣扎女子嘿嘿笑道，左胸处的破洞伤口却是正在被血煞之气快速修补。 吞噬大量人心遁入魔道之后，庞天河的肉身也早已被血煞魔气改造完毕，一颗魔心被贯穿绞碎只能重伤他，却没办法彻底杀死这只魔头。 “所以，把你的心给我好不好？”那一双漆黑魔瞳内里闪烁着嗜血兴奋，高高提起双眼已经开始翻白的庞紫薇，庞天河放声狂笑道：“不说话，那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毕竟以前，你就是这样子沉默不语，默认父亲与大哥的所作所为的。” 恍然之间女子听到弟弟的低语呢喃，心脏剧烈抽搐仿佛也被绞碎一般疼痛，庞紫薇浑身一滞之后双手颓然垂落，似是已经放弃了最后的抵抗。 或许这就是她的报应吧...... 左手之上血煞魔气再度凝结，化作一副锋利狰狞的赤红魔爪，庞天河咧开大嘴嘶声狂笑，向着庞紫薇的胸膛悍然刺去。 紫薇姐姐的心，想必要比那些家伙美味上百倍千倍万倍不止！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零三章 关我什么事 就在那只血色魔手即将洞穿庞紫薇胸膛的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紫黑身影悄然出现在两人身边，探手握住庞天河的左手。 “什么人？！” 至此方觉察到第三人在场的庞天河惊怒大吼，浑身血煞魔气瞬间爆发开来，化作数只伥鬼撕咬向那道陌生人影。 那人却不慌不忙望了快要昏迷过去的庞紫薇一眼，随后抬脚踹出。 这一脚后发先至，赶在伥鬼恶仆加身之前便已经踏碎血色法衣踹在庞天河的小腹，将这道血煞身影瞬间瞪飞出去，那些尚未得到血符加持的怨灵们也在巨力冲击之下魂飞魄散消失泯灭。 “啊啊啊！” 被那道莫名人影一脚踢飞出去的庞天河不堪羞辱疯狂怒吼，重新站起身来之后却惊骇发现自己的两条手臂都以极其诡异的角度翻折扭曲，而右手之上的庞紫薇也早已不见踪影。 大股血煞之力瞬间涌向了青年手臂，强行将破碎臂骨扳回到原位后开始快速修补伤口裂缝，而庞天河也瞪着一双漆黑眼睛怒视向自己先前所站的位置。 “咳咳咳......” 一连串的剧烈咳嗽声响起，摔落血色大地的庞紫薇手捂喉咙剧烈喘息，原本昏暗泛黑的视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女子抬起头来望向身前，却见一双黑底暗金长靴与紫黑色大氅的下摆。 “没事吧。”随着一道温和少年嗓音响起，庞紫薇沿着声音向上望去，却见一张干净俊美的脸庞向自己微笑望来。 涕泪横流、俏脸狼狈的庞紫薇下意识摇了摇头，却又听见远方庞天河的嘶声怒吼，捂住喉咙的双手不由按紧胸脯，两行泪水再度溢出眼眶。 “他是你什么人？”瞧了一眼从怀中掏出大把血色符箓的血煞魔头，那少年俯身蹲在庞紫薇面前轻声问道。 “我不配做天河的姐姐......”庞紫薇哑着嗓子低声回答，胸口处的绞痛此刻愈发剧烈。 “是这样啊。”瞧见此女的痛苦模样，少年点了点头，已经大致了解此间详情。 那名曹心柔口中的食人魔头乃是眼前女子的亲弟弟，而那家伙方才的举动分明就是想要剜出姐姐的心脏大快朵颐。 四周围的断臂残肢与染血大地恐怕也是那家伙的杰作。 楚然重新站起身来，迈开脚步向着正在融合伥鬼与血符的庞天河走去。 “你要做什么？”庞紫薇望着少年离去的身影颤声开口问道。 “杀人。”楚然头也不回地给出答案，那二字却似重锤敲击在庞紫薇的心上。 女子垂首抓住胸口衣衫泣不成声道：“怪我，都怪我，才害得天河沦落到现如今这幅境地......” 并没有理会身后陷入极度自责与愧疚之中的庞紫薇，楚然轻声笑着说道：“其实我不在乎他究竟是谁，以及你与他的种种过去。” 听闻少年话语的庞紫薇怔怔抬头，一双通红泪眼望向那道修长挺拔的声音。 “我杀他，是因为他想杀我。” 缓缓抽出横跨在腰后的黑刀，楚然望着那头浑身上下充斥着暴虐杀意的血色身影，与身后女子温声说道。 对于那些陷入危难之中的人，楚然秉承的方针向来是能救便救。 而对于那些想要威胁自己性命的家伙，自然也是能杀则杀。 做一个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的好人，总强过当一具宽宏大量、慈悲为怀的尸体百倍千倍。 ...... ...... “你算什么东西，也想杀我庞天河！”重新唤出二十余头血鬼怨灵后又将其与血色符箓融为一体，再算上先前派去阻拦庞紫薇的鬼仆，此刻的庞天河周身浮动着多达五十只的伥鬼恶仆，一时之间怨灵们的凄厉吼声连绵不绝。 “怎么感觉这家伙的嚣张劲儿好似在哪里见过一般......”握持黑刀眯眼打量着血衣魔头，楚然一时之间却有些想不起来，索性将之抛到脑后，毕竟那五十余头凄厉血魂已经争先恐后冲到了自己身前。 “原来这便是所谓的‘为虎作伥’么。”头一次见识到姜紫口中的左道邪术，楚然挑了挑眉后抬起长刀斜上撩斩，将为首的一头狰狞伥鬼一剖为二。 “愚蠢的家伙，寻常刀兵又怎能伤我鬼仆分毫......”瞧见楚然抽刀斩击的庞天河忍俊不禁的放声狂笑，可笑声却又戛然而止。 因为在青年的漆黑瞳眸内里，那道被刀光斩成两半的血色伥鬼并未重新合拢恢复魂体，而是发出一声不甘的凄惨吼叫后崩溃瓦解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那双被魔气占据的黑眸瞬间瞪得浑圆，庞天河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那少年武夫竟然随手一刀就斩灭自己一头凶恶伥鬼。 要知道身为凝神境巅峰的庞紫薇在剑气爆发之下也才能损伤怨鬼魂体，而那家伙又怎能凭借凡兵俗铁伤到本无实体的鬼魂怨念？ 那把黑刀有问题！ 探出双手操纵漫天伥鬼，庞天河命令鬼仆们躲避那柄诡异黑刀，直接向着那无知武夫的肉身扑去！ “破灭鬼物，果然是那头金睛兽第三天眼的天赋神通。” 即便被繁多伥鬼包围在内，楚然脸上也并未现出丝毫慌张神情，依旧不紧不慢挥舞刀锋，测试着手中黑刀的各种特性。 “小心！”在旁观战的庞紫薇忽然高声提醒，女子想要拄剑起身，却不料先前侵入体内的血煞魔气还未除尽，庞紫薇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再度跌落地面。 “吼！”一头绕到楚然身后的伥鬼怨毒怒吼一声吼狠狠撞了上去，却被少年屈肘一击砸碎开来。 只不过被打碎魂体的血色伥鬼并未像是先前那般消融瓦解，而是粘在了楚然胳膊上，扭曲蠕动间爆发出刺目血光。 “蠢货！竟然敢用肉体接触血煞魔气！”不远处的庞天河见状再度咧嘴笑道，浑然不觉自己的散乱长发之中已有三分之一悄然间化作枯白霜色。 并未开启“灵感天地”外放气机剿灭附体残魂，楚然饶有兴致地望着血煞魔气，任由其宛若活物一般向着自己体内钻去。 而当伥鬼怨念带着血煞魔气侵入楚然体内，刚想向着其头颅识海发起冲刺之时，却忽然间僵持在原地，而后凭空消融分解，化作精纯灵气反哺肉身天地。 果不其然，自己的天地练气决对于一切入体异端来者不拒，都能将其分解吞噬消化干净。 心中有数的楚然索性将黑刀插回刀鞘之中，此番动作顿时让庞紫薇面色剧变，却引得远方的庞天河再度嚣张狂笑。 “你这家伙也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吧，乖乖给本大爷去死！” 伸手接过一头伥鬼恶仆拖拽回来的那柄“繁星天河”，手握污秽宝剑的庞天河大步向着赤手空拳肉搏怨鬼的楚然走去，准备掏出这厮的心脏之后再一剑削去他的头颅。 而随着最后一只伥鬼恶仆也被楚然一拳打碎，化作赤红魔焰侵入少年身躯之时，庞天河也已经走到少年面前，望着被伥鬼怨灵与血煞魔气占据身躯的楚然露出狰狞笑容。 “天河，不要！”远处的庞紫薇一边拼命化解体内作祟魔气，一边哑声嘶吼。可那股入体魔气却宛若跗骨之蛆一般极难根除，甚至还以庞紫薇体内的法力为食进一步发展壮大。 居高临下望着身前的少年武夫，身材高过楚然一头的庞天河桀桀笑道，语气森然地对着这具伥鬼傀儡下令说道：“把心脏掏出来献给我。” 看着少年机械的抬起手臂，庞天河只觉自己已经化身为支配一切的主宰，眼里满是暴虐兴奋神采。 只是下一刻，庞天河眼中的兴奋便化作惊愕与不解。 嘴角溢出黑稠血浆的庞天河低头望向自己胸口，却只见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没入胸膛，而后扯出一只前不久才刚刚修补好的漆黑魔心。 “喏，给你。” 温和笑声再度响起，庞天河抬眼望向面前的少年，那张英俊脸庞之上有哪里有半点受到支配奴役的傀儡模样？ “你这家伙......呜哇！” 怒急攻心却又无心可攻的庞天河话没说完便呕出大口黑血，大团血煞魔气前赴后继再次涌入胸膛破洞试图再生一颗心脏。 “我心已有所属，你就先用自己的凑合一下吧。”楚然笑着将手中那颗漆黑心脏丢向了大口吐血的庞天河。 抬手抓住飞来心脏，庞天河想也不想便将之重新塞进胸膛内里，可魔心刚刚重回原处，还未来得及接续断裂血管，便陡然间快速膨胀起来。 “嘭！” 爆炸声响过后，胸膛处多了一处大洞的庞天河面色惨白踉跄倒退，最后还是凭借着手中污秽长剑插入地面这才堪堪站稳身躯。 “你......究竟做了什么？” 即便有大团血煞魔气笼罩在庞天河的胸口，青年的气息还是在飞快的向下跌落。 “送了你点小礼物，喜欢么？”楚然挑眉望向眼前的血煞魔头开口说道。 这厮生命力的强大确实有些超出他的意料，引爆暗藏在那颗魔心内里的气机都没能将其炸死，也怪不得先前那女子的必杀一剑没能结果他的性命。 某种意义上来讲，此刻的庞天河已经不能再算是人族，而是真真正正的一头“魔”。 据楚然所知，单纯的走火入魔可不会在短时间内致使修士异变到如此程度，而外头那帮看管秘境大门的家伙们应该也不至于放任一具积年魔头闯进此地。 看来这里边的水确实有些深哩。 眼见面前的庞天河虽然勉强站立，可满头长发已经尽数化作雪白颜色，楚然也便知道此獠气数将尽。 没有人心精血进补，此时的庞天河本就是无源之水，早晚难免一死。 而亲眼见识过魔头顽强生命力的楚然此时也已经满足了好奇心，不再打算与其浪费时间，迈开脚步便向着摇摇欲坠的庞天河走去。 “少侠且慢！”一道沙哑女声自楚然身后响起，唤停了少年的身影。 楚然回身望去，却见面色苍白如雪的庞紫薇此刻已经站起身来，胸前衣襟浸透鲜血，显然是动用两败俱伤的秘法强行逼出了入体的血煞魔气。 “有事么？”望着拄剑走来的摇晃身影，楚然歪头笑着问道。 “可否由我亲手了解天河的性命？”虚弱女子仿佛是下了极大决心一般，开口对着楚然沉声说道。 “不行。”楚然摇了摇头，旋即转身向着庞天河继续走去。 此时的庞天河身上那件血煞法衣已经消失不见，而那双魔气缭绕的漆黑眸子也重新恢复正常色彩，只不过内里的不甘与怨毒并未损减分毫。 “为何不行？此乃我庞家家丑，紫薇不想让少侠牵连......”庞紫薇急声开口，却不料被少年抬手打断。 “我说过，他想杀我，我便杀他。”楚然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顿了顿后，走到庞天河面前的楚然再次开口道：“更何况他是你的弟弟。” 闻言的庞紫薇呆愣在原地，蓦然间干涸的泪痕再次被滚烫打湿。 “你敢杀我？我可是......”目眦欲裂的望着走到身前的少年，庞天河眼中的怨毒宛若刀锯地狱内最凶戾的恶鬼一般。 只是不等庞天河把话说完，一抹黑光便占据了白发青年的视野，刻印进他快速消散的意识之中。 “行造如此杀孽，还真不好叫你自生自灭。” 挥刀斩下魔头首级，楚然却是看也不看眼前男子，而是转头环视四方赤地轻声自语。 “至于你是谁，关我什么事。” 少年收刀入鞘，站立在尸山血海赤地之上，扯了扯嘴角不屑说道。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零四章 一把火 一刀枭首血煞魔头，楚然纳刀入鞘转身走向女子方向，再不去管身后无头尸身的颓然坠地。 虽说再等上一时半刻那家伙也会耗尽精血枯竭本源而亡，可单凭其造就的数里赤地与堆积尸骨，楚然也想早些送他上路。 不管那家伙此前是何等显贵身份，堕入魔道之后的这一番所作所为都足以令他万劫不复、死不足惜。 “节哀顺变。” 走到还在呆呆注视着庞天河倒地尸身眼泪却已经流干的庞紫薇身边，楚然拍着女子肩膀轻声说道。 “天河......”一双干枯渗血的唇瓣还在嗡动，此刻的哀莫大于心死的庞紫薇又如何能听得进旁人的劝导？ 摇头轻叹口气，楚然也不再去管这姑娘，而是转身向着东方看去，瞧见那道红袄身影风风火火跑来的时候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温暖笑意。 “少......唔。”穿过赤色战场跑到楚然近前的糜小小张开双臂扑向许久未见的自家少爷，却被楚然接住之后伸手捂住嘴巴。 “嘘。”一手拖住红袄小丫头，楚然松开捂住糜小小嘴巴的手掌，伸出食指比了个禁声动作。 直到这时搂着楚然脖子的糜小小这才发现，在这处秘境里新认识的那位紫薇姐姐似乎并未察觉自己的到来，手拄长剑一瘸一拐走向那身首分离的白发魔头近前，跪坐在地后将那颗表情狰狞的魔头首级捧在怀中。 歪头望向紫薇姐姐的糜小小发现女子肩膀正在止不住地颤抖，却并未听到哭泣声音。 “少爷少爷，紫薇姐姐那么伤心为什么不哭出来呢。”搂着楚然脖子的糜小小凑到少年耳旁轻声问道。 “因为她的眼泪已经流干。”瞧见那无声却又哀恸的一幕情景，楚然轻声叹息一句，而后又摸了摸怀里小丫头的脑袋。 这世间有很多如同楚然与小小一般的欣喜重逢，却也从不少像是庞紫薇与庞天河这样的生死别离。 都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糜小小听过少年话语之后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却将搂住少年的小手拥得更紧了些。 ...... ...... 直到罗盘之上的大凶卦象消失不见，曹心柔这才长出一口气来。花裙女子擦了擦额头冷汗之后望向面前的赤色战场有些犹豫，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终究还是迈开脚步踏上血腥大地。 捂住口鼻一路避开倒地尸骸，曹心柔走了一会之后终于瞧见那道令人心安的少年身影，却见楚公子的怀里多了一位身着大红棉袄的可爱女娃，两人站在一旁静静注视着不远处另一名跪坐女子。 花裙女子的到来打破了此间的沉默气氛，楚然将怀中的糜小小放了下来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丫头心领神会的朝着庞紫薇那边跑去。 转身迎向了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来的曹心柔，楚然轻声与女子讲述了此间先前发生的故事。 “血亲走火入魔，化为嗜血魔头了么......”听过楚然的讲述之后，曹心柔望着那名在糜小小的劝说下终于回神的女子轻声说道，可旋即又疑惑地皱起了眉头：“若是寻常的走火入魔，又怎会制造出如此规模的杀戮灾难？莫非那人在进入此地之前就已经开始习练旁门左道，甚至修行魔道功法？” “不知道。”楚然摇了摇头，却也没打算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去开口询问庞紫薇。 女子重新站起身来将怀中头颅放回到断颈之上，而后又取出一道黄纸符箓搁放在庞天河干瘪的胸膛之上。 “别了，天河。” 随着女子的沙哑嗓音响起，一团符火自庞天河胸膛之上燃起，将形容枯槁的白发魔头吞入其中。 服下一枚疗伤丹丸，庞紫薇拖着重伤未愈的身躯开始在这座战场之上来回走动，将那些惨死于庞天河手下的修炼者尸骸一一捡回，放入熊熊燃烧的符火之中。 一旁的楚然瞧见这一幕后微微摇头，旋即也迈步上前帮忙收敛尸体。 这么多尸骨想要全数带出遗迹秘境显然不可能，又不能放任这些人暴尸荒野，在烈火之中化作灰烬也算是最好的选项之一。 糜小小也想帮忙尸体搬运，却被楚然一个眼神制止。 让这妮子目睹如此惨烈的场景楚然都有些不情不愿，又怎能让那双小手沾染鲜血？ 而在思想斗争好一会之后，一旁的曹心柔也终于苦着脸挽起棉裙下摆，参与到搬运残躯的活动中来。 只是此地死难者数量太多，庞紫薇很快便用光了身上的“炎火符箓”，女子望着逐渐熄灭的火焰，暗淡瞳眸内里的光芒也随之一点点熄灭。 此时的庞紫薇即便已经吞服家族秘药，可五脏六腑与气脉也都受到魔气大肆摧残，已经连一道像样法术都无法施展。 哔剥声忽然自身旁响起，女子转头望去，却见盘在糜小小手臂上的赤火小蛇张开嘴巴吐出一点火星，再次将火堆重新点燃。 “本神才不是你口中那什么打火姬，也就是看在这家伙与小小还算投缘地份上破一次例罢了。”不待楚然开口，小红高傲的声音已经在其脑海之中回荡起来。 一听到赤火小蛇口中的“打火姬”，楚然不由有些莞尔。 这还是此前旅途之中他就近与身旁的火蛇借火点燃柴堆时随口说出一句“打火机”，却不料被这家伙听错之后一直牢牢记到现在。 ...... ...... 忙碌了小半时辰之后，楚然终于直起腰杆擦了擦手上血污，望着四周围空荡荡的赤血大地有些沉默。 人死一把火，魂化黑烟身炼灰，合与清风散，再不存人间。 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庞姑娘，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顺变。” 已经从糜小小口中得知女子姓名的楚然望着那道灰烬的前的单薄身影开口轻声道。 “多谢公子救下紫薇，解脱天河。” 早已被身前大火烤干了脸上泪痕的庞紫薇转过身来，对着少年深深鞠躬谢道。 已经重新恢复冷静的庞紫薇将哀痛深深压藏在心底，也已经接受了眼前的一切事实。 “既然庞姑娘已经恢复冷静，那我与曹姑娘还有些话语想同你说。”与身边的曹心柔交换了个眼神之后，楚然决定将自己与庞天河战斗之时感觉到的种种违和同女子开诚布公。 “公子请讲。”庞紫薇深吸一口气后望向眼前少年。 而那双内敛悲伤的憔悴眸子，却随着少年话语而瞳孔收缩，进而迸发生出无边无际的炽烈怒火。 ...... ...... “......所以说，我与曹姑娘猜测你弟弟在进入天人府邸之前便已经处于走火入魔的边缘，并且提前修行了左道秘法。而在此处秘境之内又沾染一缕真魔气，所以才会有此等杀力残害百余名武夫修士。”楚然一口气说完自己与曹心柔的猜测过后，重新望向面前的庞紫薇，发觉女子的胸口正在急促起伏。 “沦落到如此境地你弟弟可谓是自作自受。但他又是从哪里获得的左道秘术与那缕真魔气呢，天霖境内难不成还存在隐秘的魔门邪道？”一旁的曹心柔托着下巴疑惑说道。 运转法门平缓呼吸，好不容易压下那股出离愤怒的庞紫薇对着面前的楚然与曹心柔拱手说道：“谢过二位指点迷津，紫薇这次回府之后定会仔细调查，誓要将那传授天河魔功之人揪出来！” 望着浑身升腾杀气的庞紫薇，楚然只是点了点头嘱咐了一句道：“紫薇姑娘也要小心点，对方既然能够在你们庞府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接触到天河公子，想必也并非什么易于之辈。” “紫薇知道了。” 早已经无意继续探索天人府邸的庞紫薇在与楚然、糜小小跟曹心柔道别过后匆匆离去，寻找秘境出口离开此地。 将糜小小扛在肩上的楚然与小丫头一起挥手送别庞紫薇，而后转身望向正在清理棉裙纱裤与那双绣鞋的曹心柔。 “我们也走吧，曹姑娘。”悄悄扣住那枚剑符令牌，楚然打量了一眼北边方向上越来越近的那一道冲天光芒招呼着曹心柔道。 “来了来了！”一见恩公要走，曹心柔赶紧快步跟了上来。 见识过楚然正面打杀魔头的那副飒爽英姿，此刻的曹心柔愈发坚定了紧跟在少年身边的念头，毕竟此方天人府邸之中机遇虽多，可危险同样层出不穷。 更何况除了与机关剑傀斗智斗勇之外，像是先前庞天河那般的魔头与其他不怀好意的修炼者们也都需要她小心再小心。 罗盘所指的天大机缘近在眼前，曹心柔现如今亦是无比好奇，能够引动那般恐怖卦象的机缘宝物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零五章 入内府 向北又行三十余里，穿过两处遗迹试炼后的楚然一行人终于抵达遗迹的最深处位置。 说是最深处倒也不算确切，毕竟横栏在此地的乃是一堵连绵不绝的巍峨高墙。 高墙之下聚集着熙攘人群，数百名各色衣装的修炼者们在此地休息调整，有些人还站在墙壁面前敲敲打打，试图寻觅出一条捷径密道。 “怎么这么多人？”望着眼前黑压压成片的人群，楚然不由得眉头皱起。 他是在那枚剑符令牌的指引下才一路向北赶到此处，虽说路上被耽搁了许久，可这里为何已经聚集了这么多人？ “你们先在这边歇歇脚，我去看看情况。”楚然带着二女穿过人群来到一处偏僻角落，将糜小小与曹心柔留在此处之后便转身重回热闹人群之中。 挑寻了位身着黄衣的面善女修，楚然清了清喉咙后走上前去开口搭话：“斗胆打扰这位姐姐，小子乃是刚刚抵达此地，不知大伙为何在这边集结？” 听见少年嗓音的那名女修转过头来，瞧见一位风姿绰绝的翩翩美少年站在身后朝自己搭话，顿时眼前一亮笑着回答道：“小兄弟有所不知......” 从这位黄衣女子口中楚然得知，聚集在此地的大多数修士竟然都是因为躲避发狂入魔的庞天河才一路逃窜至此，在那道巍峨城墙近旁同样设立有秘境出口，已经有不少人担心那魔头追杀过来而提前离场。 留在此地的修炼者们都是不满足于现有收获之人，或是想要研究出通过前方城墙的方法，亦或者是在等待外面那只魔头力竭而亡，之后再继续探索这方遗迹秘境。 得了情报的楚然又送了那位女修几句不要钱的甜言蜜语，将女子哄得飘飘欲仙之后才转身离去重新回到糜小小这边来。 “原来竟是那家伙搞出来的阵仗。”曹心柔听过之后有些气恼，心说若是没有这么多人在场的话，她就可以放开手脚去研究这面高墙之上玄奥法阵了。 眼前这堵数十丈高的石墙之上遍布结界法阵，寻常攻击根本没办法将其轰出破洞来。 站在最偏僻的西北角落，曹心柔伸手按在高墙之上闭目感知着结界强度，最后收回了手摇头叹息与楚然说道：“下境修炼者们绝无可能以蛮力突破这面墙壁，就是不知道再想深入这座天人府邸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信物令符。” 目中闪过一缕精光，楚然思索一阵之后伸手从怀中掏出那枚甲字剑符递给曹心柔，笑着与花裙女子开口说道：“还请曹姑娘过目此物。” 虽有些疑惑楚公子交给自己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曹心柔还是伸手去接那枚古旧符令，可剑符刚一入手的瞬间，女子整个人便怔在了原地。 因为在曹心柔的感知之中，一道通天光柱赫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这道石壁后方。 “这是......”刚想说些什么的曹心柔娇嫩唇瓣忽然被一只温热大手捂住，楚然与这冒失姑娘比了个禁声动作之后才缓缓松开手掌重新席地而坐。 曹心柔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之后也压下心头震惊，凑到楚然与糜小小的身旁坐下后低声说道：“楚公子是从何处得来的这方信物令牌？” “在别郡偶然所得。”楚然自然不会将言若雨的故事和盘托出，不过曹心柔也只是顺嘴一问，此刻的她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枚甲字剑符内里的玄奥术阵之上。 虽然在言若雨跟楚然的挥霍之下这枚剑符令牌内里储存的精纯剑气与传送阵法能量早已消耗一空，可就算是残缺的阵基也是与此方天人府邸相同年代的远古遗秘，对于曹心柔这种博闻强识通晓百技的修炼者来说本就是一道不小机缘！ 瞧着曹心柔翻来覆去研究着掌心符令的欣喜模样，楚然却是一刻都没有放松精神，谨防这姑娘拿了令牌后冲入后方接天高墙之内。 他与曹心柔的相处时间尚短，自然不可能无条件相信对方，将涉及天人府邸最大机缘的剑符令牌毫无防备轻易交给花裙女子。 不过曹心柔却也没让楚然失望，眼下完全沉迷于这枚剑符令牌之中，拓印下那两处损坏残阵之后又开始兴致勃勃的研究起来符令之上的那一枚古篆“甲”字。 “小红你可有方法进入这高墙之后？”一边与糜小小唠嗑，一边盯着研究符令的曹心柔，楚然又通过心神联系向着赤火小蛇开口问道。 “有啊，只不过若是本神动手撕开这层远古禁制，恐怕这座天人府邸可就没法继续待下去了。”赤火小蛇懒懒打了个哈欠，抬起晶莹尾尖挠了挠头后回应说道。 “那还是算了吧。”闻言楚然扯了扯嘴角，打消了拜托小红撕裂一角墙壁结界，带着他们几人深入其中的想法。 “多谢楚公子这枚剑符令牌！”即便压低声音，曹心柔语气里兴奋意味依旧无法掩饰。花裙女子研究了半天之后终于搞明白这枚甲字剑符的真正用途，此刻正贴在楚然身边与少年耳语叙述。 “除去那两道杀敌剑阵与传送遁法之外，这枚剑符令牌最主要的作用还是开启这座天人府邸的隐藏内府，持此令者可以畅通无阻的穿过咱们身后那道高墙石壁，前往一处名为‘天心阁’的地方接受最终试炼。” “天心阁？”曹心柔身旁的楚然重复着这个名字望向糜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却是见小蛇甩了甩尾巴表示自己听都没听过。 “至于天心阁内的试炼究竟为何，以及最终的奖励是什么这枚符令之内都未记载，或许需要楚公子亲自前去一探究竟。”难掩欢欣神情的曹心柔双手递还过那只剑符令牌与楚然轻声说道。 接过令牌的楚然眉头一挑开口问道：“听曹姑娘的意思，这枚甲字令牌就只能供我一人进入隐藏内府？” “不错，我与小小姑娘怕是没办法跟随楚公子一同进入了。”曹心柔肯定说道。 “啊？”一旁的糜小小闻言有些傻眼，她还想与少爷一起探索这处有趣的遗迹秘境，可那什么隐藏内府竟然只允许少爷一人进入，这可如何是好。 “不许任性。”望着拽住自己衣襟开始嘟嘴的小家伙，楚然揉了揉糜小小的脑袋后开口说道，语气虽然温柔，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意味。 “哦......”知道自己如何撒娇都已经没戏的糜小小只好低着头应了一声。只不过那张小脸还没来得及皱起，小丫头便被楚然揽进怀里揉搓起肉嘟嘟圆鼓鼓的脸颊。 原本的失落情绪被瞬间一扫而空，糜小小旋即也不甘示弱伸手揪住自家少爷的脸蛋揉捏比划着各式各样的滑稽鬼脸，不一会便被逗得咯咯直笑。 “好啦，现在少爷给你两个选择。”鼻子被糜小小捏住的楚然望着面前的小家伙瓮声瓮气开口说道：“一是继续探索这片遗迹秘境，两日之后与其他人一起被传送回外面。其二便是现在就离开此地去找紫儿去。” “小小还没玩够，这里好多有趣的地方都还没逛呢！”糜小小自然不愿就此离开，当即选择了第一个选项。 “不知曹姑娘如今有何打算？”挣脱小丫头的手后转头望向一旁的曹心柔，楚然笑问向这位根脚神秘却精通各类奇巧术法的花裙女子。 “既然那魔头已除，此地最大的意外因素已经消失，那我就陪着小小一起再逛一逛吧。”本欲要离开此方秘境寻一处僻静之地研究远古残阵的曹心柔犹豫一会之后开口说道。 自己受了这位楚公子太多恩情，又得了那两座宝贵阵法，自然不好中途离去。 能够替楚公子照顾一下这位小小姑娘，也算是她曹心柔能够尽到的绵薄之力了。 “那便辛苦曹姑娘关照小小了。”楚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曹心柔的出发点自然是报偿楚然恩情，替独自进入内府秘境的少年照顾糜小小。只是她却并不清楚，在接下来几日的遗迹探险之中，自己究竟又要欠楚然与糜小小这对主仆多少人情...... ...... ...... 又叮嘱了糜小小几句不准任性淘气之后，楚然也结束了同赤火小蛇的心神联系，挥手送别糜小小与曹心柔离开此地。 待会他就要进入高墙之内，作为同伴的二人自然要提前离场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望着碎花女子牵着红袄小姑娘离去的背影，楚然唇角微微翘起。 接下来的旅程之中虽然没有自己继续盯着那位曹心柔曹姑娘，可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只会比他更加警觉。 待到两人身影消失不见后又等了半个时辰，楚然这才站起身来朝着近旁的高墙走去。 一手握持那枚古旧破损的甲字剑符，楚然一手按在巍峨城墙之上，下一瞬间少年的身形便凭空消失不见。 远方人群之中，一位黄衣女子不敢置信的抬手揉了揉眼睛。 方才她不经意间扫过西北角落，却好似瞧见一道紫黑身影一闪而逝。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零六章 白玉阶与传承殿 伴随着眼前一花，楚然便发觉四周围的景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横亘在自己面前的巍峨高墙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绵延不绝的白玉阶梯。 少年抬头望去，却见那白玉阶梯似乎真的无穷无尽一眼望不到头，最远处明显已经超出了现如今自己的视线之外。 现如今的楚然已经迈入气血境中期，五感知觉自然也得到了一次又一次的增幅强化，可饶是如此也望不见白玉长阶的尽头，足以说明此方内府空间的巨大。 左右环顾，楚然并未瞧见除了这登天玉阶之外还存在什么其他建筑，便知道那所谓的内府机缘应是在长阶尽头。 提着甲字令牌迈步上前，楚然一脚踏上白玉长阶，却感觉到周身忽然多了一股压力。 眼见脚下玉阶台面亮起古篆符文，那股子淡淡压力正是从其中生出。 感受着这一股笼罩在自己全身上下，乃至于五脏六腑都能够感受到的无形压力，楚然挑了挑眉后翻手收起那枚甲字令牌，顿觉压力消失不见，而脚下的白玉台阶也随之重新暗淡下去。 如此看来这甲字玉牌跟脚下登天长阶就算是内府秘境之中的试炼关卡，倘若有人承受不住阶上压力也只需丢掉令牌便可全身而退了。 心念流转的楚然再次取出剑符握在手中，这一次开始大步流星的跨越层层玉阶登高而去。 随着少年不断向上前行，那股无形威压也随之渐渐增加力道带来越来越大的负担。 感知着充斥在浑身的重压楚然不觉眼前一亮，抬手按在芥子储物袋上，片刻之后便已经脱去那件紫黑大氅与厚实中衣，重新换上一件晨间练习用的练功薄衫。 根据前几步的感知楚然已经明了，这条登天白玉阶本身既是一条漫长无比的试炼之道，同时又是一条帮着武夫修士打熬筋骨精纯法力的修炼大道。 奔走在人身小天地之中的气血洪流愈发沸腾，一口内息流转五脏六腑抵消无形压力。至于丹田气海漩涡之中灵气法力带来的负荷对于楚然来说却不算什么，毕竟他的练气境界不过先天期而已。 楚然只觉现如今的自己就好似在全神贯注习练太极拳架一般，调动全身精气神来抵抗这道古老遗迹降下的试炼。 而做好一切准备之后，楚然猛吸一口气后眸中精光一闪，下一瞬身形化作模糊虚影，竟是沿着漫长玉阶向上拔足狂奔，似乎根本不在意那股快速积累增加的无形压力。 半刻钟后，直到一口绵长气息用尽之后楚然才重新停下脚步，一边换气一边抬头望去，却还是不见白玉长阶另一段的尽头。 脚下传来的压力已经增加至了五成之多，虽说此等负荷对于寻常武夫来说尚可接受，可对比一下自己冲刺行过的路程与头顶不见尽头的白玉阶梯，楚然眉头一挑，面上浮现出一抹兴奋神情。 少年自然好奇这白玉长阶的尽头在何处，同时也想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神与意合，灵与息合。将灵气法力同内息气机合流至一处，循着天地练气决的运行周天游走经络百脉，更加强大的气息自少年的身躯之中渐渐升起。 再度向着望不到尽头的终点发起冲锋，这一次楚然身上承载的压力虽然更大，可他的速度却快上不止一筹，化作一道流光疾行而去。 ...... ...... “丙等中上资质，解锁传承权限《归刃诀》。” 伴随着一道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响起，何振宇满脸失望的收回手掌，望着自面前那颗璀璨晶球内里吐出的一颗纳青珠。 “哈哈哈，丙上上，还不如我的乙中下！”一旁上下抛着同样一颗青色珠子的朱黛幸灾乐祸笑着说道，全然忘记了先前自己被鉴定乙等资质之后的恼羞成怒。 “换我来罢。”一旁的庞凌霄伸手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安慰何振宇一句，旋即迈步上前将手贴在了那颗检测水晶球之上。 “你这家伙墨迹了那么久，可别到最后比起何振宇还不如。”探出双指夹住那枚传承玉珠，朱黛挑了挑精心修剪过的新月弯眉，勾起嘴角与庞凌霄嘲讽说道。 在先前的白玉长阶试炼里，三人中的何振宇最先承受不住加身巨力丢掉手中剑符令牌，而后其身形便凭空消失于长阶之上，被直接传送到这座传承大殿的水晶球前。 随后赶来的便是同样精疲力竭的朱黛，反观庞凌霄则是坚持的时间最长，比二人多走出数百长阶才被沛然巨力压垮身形传送于此。 “若真如此，有振宇兄陪我作伴倒也不差。”并不在意朱黛口中挖苦，庞凌霄笑着拉上何振宇来垫背，同时也伸出大手按在那只璀璨晶球之上。 “滋滋......” 一抹明黄颜色自晶球之内亮起，却令旁观的朱黛与何振宇皆是暗暗心惊。 怎么自己二人测试的时候晶球呈现的乃是盈蓝颜色，换成这家伙就变做黄色？ 莫非这家伙还真是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 不等二人腹诽，一道同样淡漠的声音便在整座大殿之内回荡开来。 “乙等中上资质，解锁传承权限《兵戈诀》。” 听到检测结果的庞凌霄不由轻皱眉头，因为方才瞧见晶球内里亮起的异色光芒之时，就连他也不由心中一喜，可资质测定结果却是比朱黛强不了多少。 难不成...... 收回手掌的庞凌霄眯起眼睛，稳稳接住了那一颗自晶珠内里幻化生成的传承玉球。 “哈哈哈......搞出这么大动静，我还以为你这家伙要上天了呢。”捧住小腹笑得花枝乱颤，朱丹指着迈步走回的庞凌霄大声笑道。 “说来惭愧，也就比黛姐姐稍胜一筹。”庞凌霄对着女子拱了拱手，语气依旧如往日般从容淡定。 “你这家伙！”笑声戛然而止的朱黛恶狠狠地瞪着惹人厌烦的庞凌霄，不由气得有些牙根痒痒。 “真不愧是前去京城进修数月，庞翰林这张嘴巴倒是越发伶俐了。”女子思来想去也没法再找回场子，于是便冷嘲热讽挤兑庞凌霄道。 “黛姐姐过奖了。”城府深沉的庞凌霄自然不会被朱黛三言两语挑起火气，而是就近寻了处蒲团盘腿坐了下去。 朱黛见状冷哼一声之后便转身前去大殿角落寻一枚玉枝蒲团落座，准备接受这枚纳青珠内的遗迹传承。 而何振宇也与两人拉开一定距离，而后才捻起那枚传承玉珠向着自己眉心按去。 当纳青玉珠接触到三人眉心的瞬间，原本深青色珠子瞬间化作朦胧幻雾涌入三人识海之内。 “咚”、“咚”、“咚”三声闷响接连响起，便见庞凌霄、朱黛与何振宇三人全部倒在地上陷入昏迷之中。每人紧皱的眉眼之间都笼罩着一团朦胧青气，正在接受着属于各自的机缘传承。 “原来并非我天辰剑宗弟子，那接受传承可就要耗费不短时间了。” 一道空灵声音忽然响起，却不似先前那般淡漠机械。 “也对，这么多年过去了，恐怕天辰剑宗的名字也早已消散在历史长河之中。期待着天辰弟子再度出现倒是我异想天开了。”那道空灵声音之中夹杂着一丝淡淡感伤与无奈，而后不再出声。 整片传承大殿旋即重归安静，能听到的声音就只剩庞凌霄、朱黛与何振宇三人的微弱呼吸声。 ...... ...... “呼......” 一颗心脏强而有力地隆隆跳动，大口呼吸吐浊纳新。停在一方白玉长阶之上的楚然俯身捡起那枚掉落在地的乙字剑符，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内里光芒闪动。 似乎有人比自己更早一步进入此地，而且在丢掉试炼信物之后被传送去了不知名地方。 将乙字剑符丢进芥子袋内，楚然重新换了一口新气之后再度登高疾行，并没有因为被别人抢在前头而心生急躁。 对于现如今的楚然来说，这一道漫长的登天白玉阶本就是一道宝贵机缘，在四周围无形力量的压迫之下楚然只觉体内那股灵气法力流转的愈发迅疾，发展壮大的势态也十分喜人，一路突破先天前期与中期的瓶颈向着后期快速冲刺。 在抵达一定高度之后，白玉长阶之上可不单单是显化力量法则压制试炼者，四周围的灵气浓度也随之一路攀升，这也让楚然愈发肯定此处乃是自己的福源之地，既可以帮助他锤炼肉身体魄，又能飞快壮大增强他的练气修为。 登临数十阶后楚然又发现一枚剑符，而在这之后又过了二百道白玉长阶，少年一脸差异的再次捡起一枚乙字令牌。 竟然还有其他的下境修士能够抵抗住此等巨大压力行至此处，楚然不由得心中暗叹世间果然卧虎藏龙，自己切莫妄自尊大小瞧他人。 在太极拳桩与天地练气决的内外锤炼之下楚然获得了一具远超同境武夫的强横肉体，饶是如此行至此处也早已大汗淋漓喘息不止。 抬头望了望前方，一道轮廓模糊的黑影正伫立在玉阶尽头。 楚然重新运转一口气息流转于人身小天地之间，配合着灵气法力一起化解镇压在五脏六腑之上的沛然巨力，而后再度迈开脚步向着终点攀登。 少年的每一次落脚都会在玉阶之上留下一枚湿漉漉的脚印，而随着脚掌蹬离台面，那方汗水凝成的脚印便会被灵气雾潮与力量法则悄然抹去。 ...... ...... 少年的步伐已经从大步流星的奔跑换成了行走，又到了现如今的一步一停步履维艰，期间跨越的白玉长阶数不胜数，皆已经被楚然远远抛在身后。 体内产生的大量热量已经开始蒸发楚然体表的汗水，少年一张英俊脸庞此刻满面赤红，额角更是有青筋绽起，显然已经在抵达极限之后又强行继续前进了不短路程。 “十......” 喉咙灼热的楚然就连呼吸喘气都感觉是在吞吐炽热熔岩，抬头瞧了瞧横在自己头顶的最后十道长阶，与长阶之后的那方巍峨宝殿，却是无法再往前迈出一步。 光是站在这方白玉长阶之上楚然便已经承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巨大压力，饶是以少年堪称变态的体魄身躯都已经开始摇晃。那只抓住甲字剑符的手掌更是剧烈颤抖，快要把握不住。 “可惜了。” 楚然暗叹一声，心想若是自己能够突破气血境后期，恐怕就能凭借肉身踏过这漫长天阶走到宝殿面前。 至于现在嘛...... “灵感天地。” 少年眼神再变，体内流转不息的灵气法力顿时与血肉肌肤相融合，构筑出一处处连接人身小天地与外界大天地的灵窍关隘。 浩荡气机顿时自楚然周身炸裂开来，少年在这一瞬间仿佛挣脱了四面八方碾压而来的力量法则，一个箭步向前冲刺，十步之后跨越长阶末尾，终于登上顶峰。 “呼，还真是有点累......”伴随着楚然跨越过最后一道白玉长阶跳到传承殿外，笼罩在他周身的压迫之力也瞬间消失不见 楚然整个人呈现“大”字躺在了殿门之外剧烈喘息，身上汗出如浆很快便打湿了身下地面。 歇了好一会后重新积攒些许体力了，楚然伸手撑地坐起身来，却不急着前去推开面前那道威严庄肃的玄色殿门，而是从芥子袋内取出食物清水开始大口吞吃起来。 将库存的所有肉干面饼消耗一空之后，楚然这才摸了摸嘴长舒一口气。 这一道登天长阶对于他的消耗极其夸张，只不过裨益也同样巨大。经此一役之后楚然的气血境界变得更加扎实浑厚，练气修为也一路飙升来到先天后期境界。 舒张五指再缓缓握拳，感受着体内重新积聚的力量，楚然眸光一凝，迈步上前推开那道通体玄色的巍峨殿门。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零七章 天辰朝芷，剑气狂澜 伸手推开尘封数千年的大殿门扉，楚然迈步踏入传承殿内后环顾四周，首先发现了三道摔倒在玉枝蒲团上的身影。 上前一一探查之后楚然不由松了口气，这三人性命无忧，只不过是因为神魂被某种神奇波动笼罩才会昏迷过去，应该是正在接受此地的遗秘传承。 不再去管东倒西歪的昏迷三人，楚然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大殿中央高台的那颗璀璨晶球之上。 走到台上的楚然忽然瞥见晶球近旁竖着一方剑碑，剑碑上记录有如何如何催动面前晶球的方法。 依照剑碑之上的记载文字，楚然伸出手掌覆盖在面前晶球之上，忽觉有什么东西忽然自晶球之中涌入自己体内，正在探查这副身躯的根骨天赋。 只是还未等楚然有所反应，少年体内的天地练气决便开始自行运转起来，瞬间便将涌入体内的那股莫名力量吞吃了个精光。 那枚璀璨晶球似乎也没经历过这等变故，传递出去的探测之力竟然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不见，这让它如何感知面前传承者的资质？ “资质不明，传承资格开启失败，下一位。” 冷淡声音忽然在传承大殿内里响起，惊得楚然不由张大嘴巴愣在原地。 连忙压制住天地练气决的自行运转，楚然重新伸手按在璀璨晶球之上，却听到那道淡漠声音再度响起。 “测试资格重复，下一位。” 有没有搞错啊，坑爹呢这是？ 眼皮狂跳的楚然犹不心死地换了只手重新按在晶球表面，得到的语音提示还是那句“测试资格重复，下一位。” 用力拍了几下璀璨晶球却都是徒劳无功，楚然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还带着那枚甲字令牌，便将其掏了出来一巴掌呼在璀璨晶球之上。 “滋滋......检测到甲字剑令，持令者成功穿过天辰长阶符合要求，开始唤醒天辰剑灵。” 于是乎，刚睡下不久的天辰剑灵被再次唤醒过来，化作黯淡虚影浮现在晶球上方。 “咦，怎么还有人在，竟然还闯过了甲等资质的天辰长阶！”比起阵法模拟的机械话语灵动许多的空幻声音自黯淡剑影口中传出，天辰剑灵一醒来便瞧见了面前少年手中握着的那枚甲字剑符不由失声惊道。 意识到面前那团光影似乎有着自我意识，楚然眸光瞬间一凝，警惕的望着天辰剑灵不知对方究竟要做些什么。 “放松些，试炼者。”天辰剑灵绕着薄衫少年来回飘荡，觉察到楚然身上的警惕敌意之后再度开口说道：“我乃天辰剑宗第七剑灵，被封印在这方宗派秘境之中数千载岁月，并无加害尔等试炼者之心。” “天辰剑宗？第七剑灵？”楚然满心疑惑，这两个名字他先前从未听闻过。 “昔日辉煌早已覆灭，尔等人族后辈不曾听闻也很正常。”第七剑灵语气之中满是唏嘘感慨意味。“我本是感应到传承晶球被人触发才从沉睡中醒来，可惜那三个小家伙并非剑道种子，并不适合继承我天辰剑宗衣钵道统。倒是你这小子有趣得很，明明通过了甲等级别天辰长阶，又为何会被传承晶球拒绝？” 好奇地打量着面前的楚然，这位第七剑灵也不知传承晶球为何无法测定这少年的资质天赋。 “可能是小子先前没洗手的缘故吧，可否请第七剑灵前辈再次主持传承晶珠为小子测量一番？” 不能暴露天地练气决隐秘的楚然尴尬地搓了搓手后与剑灵虚影讪笑说道。 “我并没有被赋予操控传承晶珠的权限，确切的来说托了这东西的福，我才能沉睡度过这千年岁月。”第七剑灵叹了口气摇头说道，浑身虚影悄然间再度黯淡几分。 “前辈你的身体......”觉察到眼前剑灵正在不断消散的楚然不由心头一震开口说道。 “除去那些无敌存在，天地之间又有谁人能够抵挡得住岁月劈斩。”第七剑灵轻笑说道，语气中满是洒脱与豁达意味。“每一次从传承晶球内里醒来我都会消耗大量本源之力，即便现在重新躺回去睡觉，下一次苏醒之刻便也是消亡之时。” “那前辈可有续灵之法？”楚然皱眉望向面前已经看淡生死的第七剑灵开口问道。 “当然没有。”第七剑灵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早在千年之前便该随着天辰剑宗一同瓦解消散，如今能够多活这么些年也早就够本了。” 听闻此言的楚然有些哑然，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好了，闲话少许。”第七剑灵拖着黯淡虚影来到楚然面前再次开口说道：“原本通过甲等天辰长阶之人应当继承天辰剑宗衣钵道统，只可惜你这小子太过特殊，无法得到晶珠认同。” 楚然猛然抬头，却见第七剑灵黯淡灵体之中忽然开始亮起璀璨威芒，一时间都将身后那颗传承晶珠光亮掩盖下去。 “前辈这是何意？” 周身衣衫与鬓角发丝都被霸道剑威吹拂得猎猎作响，顶住强风不退一步的楚然不顾刺目烈光望向璀璨剑灵开口喊道。 “赠你一场造化。” 周身神光凝结化实勾勒出一柄三尺三寸青锋剑，剑身之上铮鸣清脆，化作笑语没入少年耳中。 不等楚然有所反应，那柄长剑间便倏忽刺来，锋锐剑尖抵住眉心之际又再度由实返虚，化作光雾没入少年体内。 “小子若是遇见有缘人，记得带来此地继承天辰道统。” 伴随着剑光入体，一道女子嗓音忽然在楚然心湖之上响起，语气之中犹带笑意。 “还有，我名朝芷，既是剑名，亦是灵名。” 随着心湖之中话音落下，大片的入体剑光立时间化作剑气海啸席卷人身天地。 而楚然的神念也在无量剑光的冲刷之下瞬间陷入昏迷。 没了少年的主动压制之后，再一次自行运转的天地练气决却并未吞噬清理入体剑气，反而吐出大量此前储存的庞然灵气汇入其中，推波助澜加剧这场剑气狂澜，牵引无穷剑光冲刷洗练着昏迷少年的神魂与体魄。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零八章 育灵与旧梦 在天地练气决的推波助澜之下，剑灵朝芷灌入楚然体内的浩荡剑气化作海啸洪流漫涌冲刷着少年的人身小天地。 四肢百骸、气脉丹田乃至于神魂识海，现如今的楚然由内而外满浸呼啸剑气，这副结实身躯之中的某些东西也正在被潜移默化悄然改变。 一道模糊剑印在少年眉心缓缓浮现，可还未等勾勒出全部轮廓便忽然破灭溃散开来。 楚然忽然睁开双眼，那双纯粹的淡褐色瞳眸此刻依旧恍惚无神，内里却泛起一丝混沌包裹的浊金颜色。 少年抬起头来遥望天地某处，欲要伸手朝着那里抓去，可眸光中的混沌浊金却已经消失不见，半弹出的手臂再度垂落坠下，那双眸子也重新合拢。 站在殿中的楚然闭目垂首沉沉睡去，眉头微皱的神态一如曾经大病卧床十年间的模样...... ...... ...... 正拉着曹心柔在一处遗迹试炼中横冲直撞的糜小小忽然停住脚步转头北望，头顶轰落的巨锤陷阱吓得棉裙女子花容失色，刚欲要张口惊叫却被一条晶莹蛇尾捂住嘴巴。 显化成一丈蛇身的赤鳞火蛇张口喷涂赤色火焰焚灭砸落巨锤，松开堵住曹心柔嘴巴的蛇尾之后凝目望向一旁的糜小小，那一双金色瞳眸内里满是疑惑神色。 这是怎么了...... “没事，咱们继续走吧。”很快便回过神来的红袄小丫头抬手抓了抓头后笑着与小红跟心柔姐姐开口说道，似乎先前就只是愣了一下神而已。 心脏突突狂跳的曹心柔还未缓过劲来，便又被糜小小拉着手拽向下一处陷阱试炼。 重新缩小体型的赤火小蛇盘踞在少女手臂之上，心知方才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却也并未开口询问糜小小。 天人府邸之外，孤雁城里的一间客栈内。 房间中品酌清茗的姜紫忽然放下茶杯转头望向秘境方向。 就在刚刚，她的心湖之中没由来地泛起一丝涟漪。 那一丝涟漪极其轻微，不等姜紫辨别吉凶预兆便已经消散不见。 楚郎这是在天人府邸之中又遇见了奇怪存在了么？ 身着鹅黄绒衣的俏丽少女蹙眉沉思，抬手去取桌上茶杯。 “咔。”一道细微裂响忽然传来，少女的手掌旋即停在半空，目光移向了凭空开裂的杯盏之上。 一双映月眸子内里的恬淡神色尽数褪去，隐隐可见一线极紫于深邃之底亮起。 沉默良久，姜紫终于闭上眼睛抬起右手覆于脸上，强行压制住心底的冲动。 左手扫向那只半满茶盏，便听“砰”的一声轻响过后，桧木桌上已经瞧不见杯盏身形。 随手将那只质量残次的古旧杯子打成齑粉，姜紫摇头丢掉所谓的凶兆念头，咬唇望向天人府邸秘境方向，那双明眸内里还是不免增添一丝担忧。 ...... ...... 在少年眉心凝聚未遂的那一枚剑印这次没敢再重蹈覆辙再做尝试，而是自楚然的右手手背处汇聚显现。 剑印长约半寸颜色黯淡，模样神似先前展露了一瞬本体模样的剑灵朝芷，却又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伴随着剑印凝结成功，楚然身躯之内的剑气海啸愈发汹涌澎湃，彻底抹除了这具人身小天地内某些不可视的关隘枷锁之后便开始向着少年右手汇聚而去，不消片刻便尽数灌入少年手背之上的印记内里。 伴随着海量剑气灌注，那枚剑印之上也终于出现一抹灵动之感，似是有什么东西自剑印之内孕育而生。 天辰剑宗第七剑灵朝芷本意是用最后的残灵剑魄替这位有缘却无份的试炼少年洗髓伐经，去打造一位同言若雨类似的后天剑道种子。 可这位已经消散的第七剑灵却并未料到，自己散道之后汇入楚然体内的剑气竟是会引起那道玄奥法门的异变。 楚然曾在这一路上无意间吞噬过许多意外之物，包括秋叶学坛那时的浩然气与后来火神庙内的煌煌神威，乃至于火蛇入体后差点被吃干抹净都算在内，其中绝大多数精纯灵气都被储存起来悄无声息滋养少年的神魂体魄。 而所有的储藏灵力在朝芷化道入体的那一刻便尽数涌现汇入剑气浪潮之中，一道剑灵雏形再次于少年体内缓缓凝现。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本来占据楚然眉心中央的剑灵印记被驱赶到少年右手手背扎根安家继续孕育灵智。 体内的剑气海啸虽然已经尽数没入右手剑印之中，可楚然的意识却并未清醒过来。 少年皱起的眉头仍未舒展，似是在经历一场漫长无比的煎熬梦境。 ...... ...... 再一次回到光影朦胧的记忆之海，楚然的念头沉浮在海水浪潮之间，被过往的碎片记忆不断拍打冲刷。 飞快掠过楚然念头的有前世旧忆，诸如学生时代的某一次课间休息，亦有今生新闻，譬如自离开清风城后这一路游学历练的所见所感。 甚至于那十年卧床期间的零碎片段都被翻找出来一股脑灌入意识之中，令本就茫然的念头愈发困惑。 我究竟为何......会再度想起这些过往？ 又或者说除了这些记忆之外，我还有什么没想起来？ 一念至此，整片记忆之海再度沸腾翻涌将楚然的神魂念头高高托起。 环顾四方，这片流光幻海外围铺就深沉黑暗。 而在黑暗之外......迷蒙的混沌雾潮将一切包裹在内，吞吐着未知与神秘。 在那混沌雾潮之中，又隐藏着什么东西？ 楚然的念头之中忽然生出疑惑，随即演化成越发强烈的探索冲动。 似是对于神魂念头的疑惑产生回应，流光与漆黑之外的混沌雾潮忽然开始膨胀收缩，一抹浊金颜色被楚然的意识敏锐捕捉。 还想继续探寻那方混沌雾潮与神秘金色，可一股突如其来的冰冷杀意忽然出现在楚然的意识之中，将这缕神魂念头猛然扯回到现实世界。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零九章 没有下一次 意识回归现世的瞬间，楚然只觉后心处传来一阵森冷杀机，随即锐利剑锋割破肌肤血肉向着自己的心脏直刺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楚然周身气机瞬间爆发开来，挣脱杀机锁定的同时拧腰侧肩错让剑锋，令那柄锐利长剑擦着自己的心脏穿行而过。 而那持剑之人不由轻咦一声，似是并未料到面前待宰的羔羊能扭开自己的这穿心一剑，当下便欲要拧转手腕将剑锋紧贴的那颗心脏搅烂开来。 只不过被长剑贯胸的楚然抢先一步抓住从胸口冒出的染血剑尖，手指与胸背肌肉齐齐发力锁死剑锋，不给对方进一步扩大伤势的机会。 那人只觉手中长剑似是刺入精铁磐岩深处再难撼动，还想再施展施展其他手段之际却突然心生警兆，当即松开剑柄连连后退。 但见一抹黑光擦着那人鼻尖向上撩斩，削断了一缕飘飞发丝。 抽出黑刀逼退来敌之后，楚然也终于有机会转过身看向那偷袭之人的真容。 这家伙分明就是自己先前入殿之时瞧见的三人之一，可另外两人还依然昏迷在地接受天辰传承，为何此人会提前醒来暗算自己？ 满心疑惑的楚然不禁皱起眉头，抬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之后开口问道：“我与阁下可有仇怨？” 那人虽说丢了手中长剑，却依旧不慌不忙面带笑容地开口答道：“我与小公子乃是第一次相见，又何来仇怨之说？” 楚然面无表情的望着眼前这头笑面虎，捏住剑尖的手指陡然间发力，将森冷剑锋逼出胸膛。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弧度之后摔落地面，楚然前胸后背处的殷红立刻扩散开来，瞬间浸透身上那件白色薄衫。 “既然是第一次见面，阁下又为何要取我性命？”催动伤口附近的肌肉强行闭合血口，楚然紧盯着那道高瘦身影冷声问道。 “我有一物相求又怕阁下不给，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那人对着少年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就好似先前那穿心一剑不过是在与楚然开玩笑而已。 “何物？”吐了一口淤血在地，楚然挑眉问道，心中则是已经有了答案。 “阁下莫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下所求之物自然唯有那枚甲字剑符。”庞凌霄图穷匕见，喵咪起眼与楚然开口说道。 果然如此。 楚然又呕出几口鲜血过向后半步靠坐在那枚璀璨晶珠之上，扯了扯嘴角与庞凌霄开口说道：“那东西确实是不能给你，毕竟我也是从别人手中借来一用，回头还得还给人家呢。” 得到剑灵灌体的楚然自然没有忘记那位第七剑灵的嘱托，至于天辰传承究竟交给何人他也早已做好打算。 等到进京之后他便要前往那座巡天司衙门一趟，寻找郁朱丹将这枚传承令牌重新还给言若雨言姑娘。 “我就猜到公子不肯割爱，这才打算自己来取。”望着面前摇摇欲坠的白衣少年，庞凌霄依旧没有急着动手。 “那还真是怪可惜的，差点就让你得逞了。”断裂血管与肌腱被气机重新牵连，再以灵力化线进行缝合。楚然用着从姜紫那里学来的应急疗伤法快速处理着胸膛剑伤，嘴上依旧与那青年继续扯皮拖延时间。 “没关系，再杀公子一次不就好了。”庞凌霄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抬手从储物法器内里再度取出一柄黑鞘长剑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在拖延时间处理伤势，可我又何尝不是等待‘闻人香’生效？” 听见庞凌霄的话后楚然立时色变，捂住心口惊声说道：“剑上有毒？” “才反应过来么？已经晚了。”勾起唇角的庞凌霄拔剑出鞘，一记长虹贯日直奔楚然面门而去。 只听空旷大殿内里呼啸回荡起铿锵剑鸣，一抹雪白剑光笔直如匹练耀目如星辰，照亮一瞬盘踞在殿中的昏沉黑暗。 凭借剑光照耀，庞凌霄再次看清那少年的俊美容貌，不觉再次感叹此子生了一副好皮囊。 只可惜这么一位年纪轻轻的气血武夫终究是要死在他的剑下。 锋芒毕露的天才大多半途夭折，这也是他庞凌霄面对朱黛挑衅之时一再忍让的原因。 而当男子思绪流转之际，眼前异变突生。 一抹黑光破开耀目剑芒，迎着庞凌霄的贯虹一剑悍然斩来！ 感知到那柄黑刀之上缭绕的雄浑气机，庞凌霄瞬间变了脸色，手中长剑变刺为挡，周身剑势也随之深沉若海阻拦黑光降临。 “轰隆隆......” 一阵巨响过后，跳出战局的庞天河手提断剑，面色难看的望着传承晶珠之前的白衣少年。 这柄百炼精钢打造的备用长剑竟是被此人一刀劈碎开来。 阴沉着脸丢掉手中剑柄，庞凌霄再度取出一柄长剑的同时开口寒声道：“淬魂？” 方才与楚然交手的那一瞬间，庞凌霄明显感受到一股不属于气血境界的沛然巨力自少年体内爆发开来，而且那柄黑刀之上裹缠的外放气机也并非下品武夫可以动用的手段。 “果然是化外期，我就说你为何会比那二人提前醒来。” 将黑刀扛在肩上，这一次轮到了楚然面色淡然地打量起来对面的庞凌霄。 眼前这家伙显然是在天人府邸秘境内完成了境界突破迈入化外，所以才能够如此快速的接受纳青珠内的天辰传承恢复清醒。 而且方才此人施展的那半式防守剑招总令楚然感到眼熟，脑海之中灵光闪过之后少年脱口而出道：“庞家剑典，你就是庞凌霄！” 我就说这家伙的剑术怎么似曾相识，分明就是与庞青云与庞紫薇他们同出一脉。 唉，不对啊。我为何突然就一眼认出了这家伙的剑术根脚...... 正当楚然满脑袋问号之际，对面的庞凌霄则是重新稳下心神开口说道：“既然少侠认出了在下身份，那你我不妨坐下来好好商量一番那枚甲字剑符的归属，我庞家定不会亏待......” “免谈。”翻了个白眼直接打断庞凌霄的话语，楚然扯了扯嘴角没好气说道：“你先挨我一刀再聊其他。” 少年话音未落便已经暴起冲出，手中黑刀之上再度缭绕充沛气机，向着还欲要说些什么的庞凌霄劈头盖脸便是一刀斩出。 他可没有那般好脾气，能够容忍与手持淬毒长剑偷袭自己的家伙坐下来攀谈生意。 若非他在最后关头及时醒来，又有着天地练气决化解剑上毒素，恐怕现如今连尸体都凉透了。 紫薇姑娘的这位大哥似乎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般光明磊落呀。 “嚓！”又是一次刀剑交击，庞凌霄手中长剑依旧抵不过那把古怪黑刀应声而碎，只不过男子紧接着便施展雷法召唤紫电逼退身前少年。 与庞紫薇她们一样，庞凌霄并非剑道种子，所以修行庞家剑典之余同样会研习术法作为辅助手段。 一道紫色霆雷轰在了黑刀之上，却并未像是庞凌霄料想那般沿着刀身蔓延至少年身躯，而是被这把材料古怪的黑刀当场劈散开来。 借着长剑与紫电的稍稍阻拦，庞凌霄已经与楚然互换站位，此刻飞快倒退回大殿一角，俯身捡起掉落地面的那柄螭纹长剑。 握紧手中的“凌霄宝诰”，庞凌霄在心中重新评估起眼前这名淬魂武夫的真实实力，可楚然却并不给男子喘息机会，再度拖刀追杀上来。 “先前乃是庞某唐突，愿为公子赔罪......”手持螭纹长剑的庞凌霄当下可以勉强抵挡住长刀劈斩，可那古怪黑刀之上的巨力却一次次震散他附着手腕臂膀之上的灵气防护。至于紫雷风刃寒冰烈火等等术法也都没办法限制眼前这尊少年武夫。 直到如今庞凌霄依旧无法理解，为何百试不爽的奇毒“闻人香”会对眼前少年不起作用。 “少说废话，吃我一刀先。”毫无保留开启“灵感天地”后的楚然越战越猛，似乎根本就未曾受过那穿胸一剑的重创压着庞凌霄暴打。 楚然已经看出来这家伙似乎是刚刚才突破化外境界，一身法力还没来得及沉淀凝练，那些玄门术法的威力也不过是比凝神巅峰强了些许，他凭借着外放气机完全可以应付招架。 只不过庞凌霄的护身手段确实是层出不穷，除去那柄能够抵挡黑刀的宝剑之外，这厮还拥有着三件极品法器护身，真不愧是庞家出身的狗大户。 若非楚然将郁朱丹赠与的缠丝宝甲交给了糜小小用作防身，先前这家伙的那一剑恐怕都无法刺伤少年的身躯。 “唔......”狂风暴雨般的压制攻势忽然停顿一瞬，楚然忽然面色一白捂住胸口，强行将一口涌向喉头的鲜血咽回肚里。 高强度的战斗使得楚然胸口处的剑伤隐隐有了崩开的趋势，毕竟他的练气境界离着姜紫还差了十万八千里远，催动法力凝化的细线自然不够坚韧。 原本血迹已经干涸的白衣之上再度扩散出一轮暗红，而一旁的庞凌霄则是眼前一亮转守为攻，收起两件护体法器之后又掏出一柄三色羽扇。 集中精神朝着手中羽扇灌注大量法力，秉承着趁他病要他命的一贯原则，庞凌霄收回那柄螭纹长剑双手攥紧三色羽扇，朝着面色苍白的少年便是狠狠一扇！ 一瞬之间，滔天炎浪、刺骨寒意与雷霆风暴自羽扇内里爆发开来化作三色洪流向着楚然咆哮而去，隐隐都有充斥半座传承大殿的夸张趋势。 三色羽扇的全力一击几乎抽空了庞凌霄体内的全部法力，只不过威力也同样令人望而生畏。三色洪流瞬间便将少年的身躯尽数淹没，冰霜、炎浪与隆隆雷霆齐齐爆裂开来，爆炸产生的余波都将一旁的庞凌霄吹得连连倒退十数步才稳住身形。 爆炸火光映在庞凌霄微微泛白的脸庞之上，照亮男人那高高翘起的嘴角。 手中的羽扇之上升腾起丝缕白烟，三色彩羽如今已经黯淡枯败，显然是没法继续再用下去。 消耗掉一件一次性秘宝来换取那枚甲字剑符，这样的买卖庞凌霄并不觉得自己吃亏。 更难何况那少年年纪轻轻便已经跻身四品淬魂境界，若是再放任他继续成长下去，无异于为自己树立一位强大劲敌。 斩草除根除恶务尽，这般道理对于庞凌霄来说再清楚不过。 “要怪便怪阁下太过固执，不愿割爱那枚传承令牌吧。”望着面前依旧威势不减的爆炸焰团，庞凌霄咧嘴轻笑，低语呢喃。 “原来你与庞天河当真是亲兄弟，就连笑起来都是一模一样的令人作呕。” 少年嗓音突然自三色光焰之中响起，淡漠语气之中却并未夹杂半点调笑意味。 笑容顿时凝固在庞凌霄的脸上，而下一刻里，一道凝实剑光破开炎浪、雷霆与冰霜，笔直朝着男子激射而来。 三件极品护身法器瞬间被庞凌霄催动，只是在那道晶莹剑光面前宛若春雪般被消融瓦解。 “嗤。” 一声轻响过后，拇指粗细的血洞出现在庞凌霄胸膛之上，同样离着男子的心脏不过毫厘之差。 “偷袭的事就算扯平，接下来咱们该聊一聊下毒这笔帐了。” 一道浑身上下缭绕无双剑气的修长身影自羽扇术法之中迈步走出，出现在单膝跪地捂胸呕血的庞凌霄视野之中。 “甲字剑符！”两眼瞬间瞪圆的庞凌霄一边吐血一边颤声说道，目光完全凝集在少年高举在身前的那枚熠熠生辉的剑符令牌之上。 “这便是你朝思暮想的甲字剑符的威力，感觉如何？”一手持符一手拖刀，浑身缭绕森然剑气的楚然走到庞凌霄的面前，低头望着这原本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男子问道。 感知到面前少年身上散发出的纯粹杀意，知道这家伙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庞凌霄一把捏碎胸口的那枚青碧玉佩，一层空间屏障瞬间将其身体包裹在内，大片符文在男子身下结成传送法阵，眼看便要带着庞凌霄离开此地。 “这次是我输了。”抬袖擦了擦嘴角鲜血，发丝凌乱的庞凌霄颓然倚靠在空间屏障之内，对着身前面无表情的少年开口笑道：“我已经记住你了，很期待我们的下次重逢。” “不用记住我。”白衣少年出言打断了庞凌霄的话语，翻转手腕激发剑符令牌内里的另一道古阵，瞬间跨越空间屏障出现在瞪大双眼的男子面前。 “因为你已经没有下一次了。” 随着一句淡漠话语落下，一柄黑刀横斩而出。 喷溅四散的鲜血染红破碎崩裂的空间壁垒，在这座昏暗大殿之中盛开出一朵摇曳多姿的赤色彼岸花。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一十章 难缠的家伙 一刀斩落，赤血泼洒，壁垒破碎。 只是当四周围的空间壁垒消失不见，其上沾染鲜血化雨淅沥落下之时，却并未浇灌淋洒在庞凌霄的身上。 男子的身影伴随着身下那道传送法阵一同消失不见，而楚然催动甲字剑符再度轰出的那一道犀利剑气轰落在地，并未能打穿这座传承大殿地覆坚固的石板。 在被楚然一刀开膛破肚之后，庞凌霄身下的传送法阵瞬间构筑成型，带着重伤男子躲开了随后而来的致命剑气。 “这都让那家伙跑了么......” 挥手甩掉刀锋之上沾染的温热鲜血，刚放出狠话后又立马被打脸的楚然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而后面色再度一白再度呕出一口血来。 擦了擦嘴角血迹，楚然警惕地看向大殿角落的另外两道人影，确定二人依旧处于接受传承的昏迷状态。 丢下两人不管，楚然提刀向着殿内深处行去，走过那枚传承晶球所在的高台之后来到大殿尽头的石壁之前。 抬手取出那枚甲字剑符贴在石壁之上，随着令牌当中的那枚古篆再度亮起，少年面前那块石壁忽然向上升起，露出一间宽敞的修炼石室。 对比起需要在殿内玉枝蒲团上接受传承的乙等传承者，更高一等的甲等核心弟子自然有着单独的静修空间，可以完全放松心神来接受天辰剑宗的秘法传承。 若是先前那位第七剑灵并不那么心急，而是先将楚然带入此地，恐怕也不会有后面偷袭厮杀的一系列事情发生。 待到那扇厚重石门再度落下之际，楚然这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 少年一屁股坐在静室中央的那枚玉枝蒲团上，脱下身上那件浸满鲜血的练功薄衫，即便牵连撕扯伤口血痂也并没有皱一下眉。 从芥子袋中取出清水伤药处理伤口，又吐出数口淤血之后，楚然这才取出衣衫重新换上，而后盘膝打坐静气凝神，继续操纵着体内法力化作一根根细线进一步缝补体内伤势。 被庞凌霄那厮一剑穿透胸膛的伤势不可谓不重，虽然楚然硬挺着剑伤拔刀迎战，可到了最后却也已是强弩之末。 若非在接受第七剑灵灌体的时候那枚甲字剑符也被其顺手修复补完，恐怕面对那道恐怖至极的三色羽扇攻势之时，楚然就得取出压箱底的金纸朱符来最后放手一搏。 只可惜即便借助甲字剑符也没能留下庞凌霄那家伙。 楚然的最后一斩几乎要将庞凌霄整个人一刀两断，但少年很是清楚，这等致命伤势对于寻常修士来说与死亡没有任何区别，可却不一定能要了庞凌霄的性命。 毕竟这家伙不光已经迈入中五境的门槛，另一个身份更是庞家嫡系一脉的长公子。 若是庞家不计代价消耗天材地宝，续住庞凌霄的性命并非是什么难事。 “呼......” 吐出一口夹杂血雾的暗红色浊气，楚然运功疗伤的同时平复心绪整理思路，思索着自己当下所处的境地。 即便差点被自己一刀砍死，以那庞凌霄的性格多半也不会将此件之事大张旗鼓宣扬出去，毕竟庞、朱、何三家谋划天人府邸隐秘传承的事情本就不好声张。若是又有什么阴损手段只管见招拆招便是。 只不过自己与那位庞大公子的之间梁子就此也算彻底结下，就是不知日后可还有机会彻底了结这段恩怨。 令楚然倍感意外的其实是庞凌霄这家伙的性格与坊间传闻中的描述完全不同，他从那张假笑面孔之下看到的唯有阴险毒辣，又哪里有半点读书人该有的温文尔雅？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视他人性命如草芥蝼蚁。 堂堂世家大族庞氏一脉的大公子竟是如此性格，倒是让楚然再度大开眼界。 转念一想，这位极善伪装的笑面虎莫非也与那庞天河入魔一事有着什么关联？ “真是个难缠的家伙。” 楚然轻叹口气，旋即不再考虑这些有的没的。若是还有下一次，他定然不会再给那家伙遁逃的机会。 ...... ...... 孤雁城中此刻已经如同炸开了锅一般沸腾，正当所有人都还在震惊于庞家三少爷的死讯与其所作所为之际，庞家长公子庞凌霄重伤垂危的消息再度疯传开来，更搅得偌大一座孤雁城满城风雨。 当听到三儿子遁入魔道化作嗜血魔头肆意杀戮，终被人斩杀在那方天人秘境内里的时候，庞星海的眸光黯淡，沉默良久之后才起身上前拍了拍跪在地上的庞紫薇肩膀，轻声劝女儿先下去调养伤势。 而当庞星海再度瞧见大儿子被传送到自己面前的惨状之时，男人那双深沉眸子都为之晃动。 便见此时的庞天河躺在血泊之中，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刀伤几乎要将青年从左肩至右腹一分为二。 严重伤势与大量失血让此刻的庞凌霄已是气若游丝，若是再不施救恐怕片刻之后便会撒手人寰。 “去请周大师！” 一步迈到庞凌霄的身边，庞星海瞬间释放出大股灵气笼罩在垂垂危矣的大儿子周身为其吊命。 而当下人侍从们慌乱着跑出小院前去叫人的时候，这位积威甚重的庞家家主终于卸下平日里的庄严沉稳，颤抖着抓住大儿子的手掌，不停呼唤庞凌霄的名字试图将其从昏迷中唤醒。 若说庞天河的死乃是一场结局注定的悲剧，那庞凌霄的重伤便再一次重重击在了庞星海心房之上。 整个庞家需要用天河的死作为交代同天家表明耿耿衷心。都说虎毒不食子，而亲手将天河送入天人府邸的庞星海又怎能不受良心谴责？ 两鬓之上用首乌汁水遮掩染黑的霜白便是这几日里庞星海心里憔悴的证明。 可天河刚走，凌霄便是这般惨状被传送出遗迹秘境。莫非是老天都在惩罚他庞星海与庞家？ “老爷，周大师来了！”一名亲卫带着身后须发皆白的背箱老者匆匆闯入院中，而听闻此言的庞星海不由神情一震，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与老人大声喊道：“周如蝉，不计代价救下我儿！” 那位身背药箱的老者也并未计较庞星海的失礼冒犯，而是挥手间驱散弥漫在庞凌霄周身堵住伤口止住血流的精纯法力，从药箱之中取出两道玄色符箓拍在了昏迷青年的额头与丹田之上。 “带他出去，莫要干扰老夫施术救人。”周如蝉回头与那名亲卫吩咐一声，可此人又哪敢驱赶自家老爷离开小院。 好在此时的庞星海已经重新控制住激动情绪，对着跪坐在青年身前的白发老人深鞠一躬沉声道：“犬子便拜托周先生了。” 行礼过后，庞星海又与亲卫吩咐说庞家密库任由周如蝉调用，随后才转身迈步走出院子。 “爹爹，大哥他！” 一出小院，庞星海便撞见急匆匆奔来的二女庞紫薇。 “你大哥如今重伤昏迷，正在接受周大师救治，回去房中等待消息吧。”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庞星海留下一句话语之后便迈步离开。 望着父亲愈发苍老的背影，庞紫薇紧咬嘴唇，眸中莹光摇晃。 庞家现如今究竟是怎么了......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人一刀一剑灵 止住几处内出血严重的创口之后，楚然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望向那枚甲字剑符，以及自己右手手背之上的那道剑印。 此前在承受天辰剑宗第七剑灵朝芷的散道灌体之时，被楚然紧紧握在手中的剑符令牌也被顺道修补复原。 此刻这枚甲字令牌比起在言若雨手中的时候能量更加充盈，就算是激发攻杀剑气也可以凝聚一点，而非先前那般敌我不分地乱轰一通。 先前楚然动用的符内剑气不过十分之一，这枚九成新的剑符令牌回头正好归还给言若雨，来报答言姑娘赠送剑符，帮助他在这天辰剑宗之中获得莫大机缘的恩情。 目光从古旧令牌转移到右手手背之上，楚然伸出左手食指摸了摸那枚剑印标记，却并未感觉到其与周围皮肤有什么不同。 此次天人府邸秘境之旅，楚然得到的最大收获便是得遇那位剑灵朝芷。而手上这枚小巧印记也是朝芷的诸多馈赠之一。 楚然能够感知到手背上的剑印之中似乎在孕育着什么东西，在少年尝试着用神识意念触碰剑印之际，一股微弱波动瞬间在楚然的意识之海内里扩散开来。 感知着波动内里携带的信息之后，楚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继而浮现出欣喜表情。 自己手背之上的剑印内里正在孕育着一道尚未成型的剑灵！ 再三确认无误过后，少年握住自己的右手高高举起，情不自禁地嘿嘿傻笑起来。 剑灵的强大楚然此前已经见识过，即便是重伤之后又沉睡千年的朝芷都能够拥有那般洗经伐髓、逆转造化的莫大神通，若是它处于全胜巅峰之时又该是怎样一幅绝伦光景？ 而躲在自己右手之中正在缓缓成型的小家伙，便也是一道拥有无穷潜力的大道剑灵，如此又怎能让楚然不笑出声来？ 御剑飞行，万剑归宗，飞剑千里取人头......一想到那些潇洒快意威力绝伦的剑仙神通，楚然不由得激动地连声咳了起来。 届时自己一人一刀一剑灵，普天之下又有何处不可往？ 深呼吸后平复激动心情，楚然轻轻摸了摸右手手背上的剑灵印记，思索片刻后又从芥子袋内取出绷带仔细缠绕在手掌之上。 仔细藏好那枚小巧剑印之后，楚然望了望自己裹满绷带的右手不由哑然失笑，想起了上一世里中二病时期的些许黑历史来。 现如今，自己这右手之中还真可以说是封印了某种神秘力量了...... ...... ...... 传承大殿正厅内里唯有传承晶珠算是唯一光源，而在昏暗的大殿角落之中忽然响起一声微弱嘤咛。 终于将那枚纳青珠内记载的天辰传承尽数吸收消化，朱黛的意识重新恢复清醒。女子按着酸胀的眉心从蒲团之上坐起来，下一刻却眉头紧皱，望向原本庞凌霄所在的方向。 那家伙人呢？ 转头扫视四周，何振宇那家伙还没接收完他那一份传承，可此地除去自己二人之外便再不存第三道人影。 后知后觉的皱了皱精致琼鼻，朱黛瞬间取出法器紧握手中，眯起一双凤眸看向了大殿某处，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便是自那里散发开来。 快步走到那一滩暗红之前蹲下身来，朱黛伸手蹭了一点在指间轻轻摩挲，心中已经大致能够推算出一个时辰之前此地曾发生过一场激烈战斗，而这摊血迹多半就是战败一方留下来的。 看来除了自己三人之外，又有其他人也手持天辰信物来到了内府之中，而且还与庞凌霄那家伙真刀真枪干了一架。 一念至此女子背后不由被冷汗打湿，毕竟自己与何振宇此前可都还未醒来，也幸好两人位置偏僻才没有被卷入这场战斗之中。 “唔......这是什么味道？”远处角落里的何振宇此时也终于醒了过来，青年也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味，揉着昏沉的脑袋与朱黛开口问道。 “庞凌霄不见了。”朱黛回头瞥了一眼何振宇冷声开口道。 “啊？你说什么？”原本还有些迷糊的何振宇瞬间清醒过来，赶忙大步流星赶到纱裙女子身旁，瞧见满地血迹瞳孔瞬间收缩。 “这可如何是好......”发觉庞凌霄当真不见踪影的何振宇倒吸一口冷气。 “看这架势庞凌霄那家伙应该是动用了保命手段从此地脱身离去，就是不知另外一人是何方神圣，竟然能逼得庞狐狸在动用那把扇子后还不得不遁逃离开。”转头望了一眼另一处狼藉战场，从其上缭绕残余的烈火、雷霆与寒霜之力中不难猜出，这是庞凌霄珍藏的那柄大威力秘宝三色羽扇的杰作。 “三色扇？那东西不是号称中境之下无敌手么？”一听朱黛话语，何振宇不由咂舌惊道。 “也幸好那两个家伙都没将矛头对准你我，不然咱俩怕是都醒不过来了。”朱黛伸手覆住脸颊轻声开口，一旁的何振宇听了之后也不觉后怕。 “接下来怎么办？”男子又从昏暗大殿之中寻出些许长剑碎片，看其模样制式应该都是庞凌霄那柄“凌霄宝诰”的仿制品，可以断定是那家伙的备用剑无疑。 “还能怎么办，等呗。”寻了处并未沾染血迹的玉枝蒲团坐了下去，朱黛伸手接过一枚宝剑碎片开口回道。 这一次的天人府邸秘境开放时间共计五天，时辰一到所有探索者便都会被秘境之门传送离开。在没有危及性命的情况下朱黛可不想平白无故浪费一件传送法器。 “那人能够打伤庞凌霄，定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一手握剑一手持符的何振宇此刻紧张万分的盯着殿门方向与朱黛开口说道。 “打伤？庞凌霄那厮被打死才好。”朱黛冷哼一声不屑说道，巴不得重伤遁走的庞凌霄就此不治身亡。 “他若真死了的话，庞家主怕不是要将小半座彩云郡都掀个底朝天？”何振宇望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朱黛讪讪说道。 他虽然也十分忌惮庞凌霄，却也不希望原本处于均衡局势下的彩云郡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原本何家便一直挤在庞朱两家中间低调做人，前段时间里为了从一众虎视眈眈的二等氏族门阀之中保下那言家的唯一血脉，何家家主又与庞朱两家私底下商议许久，最后付出不小代价后才护着那名言氏孤女加入桧木荣家。 何家的本意乃是让那姑娘能够就此安稳度日，谁又成想那荣家三公子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暗中策划污名陷害言若雨。 何振宇直至今日还记忆犹新，自家父亲在得知故友遗女竟然被荣家派人一路追杀进入沉香山脉不知所踪的消息后那副愤怒模样。 至于随后几天里，自家府上的大供奉突然宣布闭关突破境界一事，何振宇自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半点也不敢将之与随后传来的北原荣家灭门案联系到一处。 “你畏惧庞家势大，我朱家可不怕。”朱黛冷哼一声开口说道。 “若有定海将军半旬一封的家书问候，我何家自然也不会这般小心翼翼。”瞧着朱黛那副高傲姿态，何振宇不禁撇了撇嘴小声说道。 按照彩云郡历来传统，各大家族出仕入朝的子女都会另立门户，不再以彩云家族自称。甚至有不少杰出将相还与各自的家族闹出过不小矛盾，终其一生都不再与彩云本家有所往来。 而那位人称“左相”的庞凤灵庞阁老，更是年轻之时被上上代庞家家主逐出家门，一路颠沛流离抵达京都后才终于有机会参加科举踏足仕途。 而像是定海将军朱启照那般还与彩云本家时常书信往来的可谓是寥寥无几。 朱家家主朱胜年虽未有借势压人的想法，可彩云郡其余家族在同朱家打交道的时候可不敢不将那位手掌兵权的定海将军放在眼里。 当初桧木郡沉香山脉出现百雀谍子与北原荣家灭门案发生之后，定海将军便是第一时间来信将朱胜年这位侄子劈头盖脸痛骂一顿，喝令他彻查朱家的同时也在信中末尾留下一句话语。 “若是朱家有人勾结外贼，老夫必当亲手砍下那人头颅。可若是我朱家上下皆是青白，圣上英明不会冤枉忠良，你小子也不用担心其他人会以此为由生出事端。” 寻常人家得此信后定然长舒一口气，不再担心这场惊变会殃及自身。而朱胜年却是愈发紧张起来，恨不得将整个朱家包括饲马在内都给查个底朝天才肯罢休。 不拘小节而死守大义，这便是彩云朱家向来的一贯家风。 喜欢便是喜欢，去要去拿去争取。厌恶就是厌恶，不听不闻不相干。 冲动较真、憎恶分明的性格从定海将军朱启照，再到这一代朱家家主朱胜年，以及当下盘膝坐在传承大殿内里的朱黛身上都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现如今蒸蒸日上的朱家，也确实让他们有这样我行我素的资本。 何振宇虽然也对于朱黛的有话直说、毫不做作颇具微词，却也不得不说是当真羡慕朱家家风。 不过青年转念一想，比起自家来那庞府后院更是混乱得不可开交，当下便宽心了许多。 “也不知凌霄兄究竟是从何时开始变得如此深沉城府不择手段的。”何振宇望着身旁朱黛开口感叹道。 “还能是什么时候，自然是庞家大夫人莫名病逝那时候呗。”年长何振宇两岁的朱黛瞥了眼谨慎青年后开口说道。 “也对，没了大夫人之后的庞家确实是慢慢开始变了味道。”何振宇轻轻点头赞同道。 当初那位庞家大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他印象里的庞凌霄远不像现如今这般令自己忌惮不已。 庞家家主庞星海向来对于后院大事小情漠不关心，一切全权交由大夫人操办。 而那位温良贤淑的美妇人也确实将庞家后院治理得井井有条，二房三房与四房妇人也都对于这位长房姐姐心服口服。那段时日也是庞凌霄、庞紫薇、庞天河与庞青云四兄妹感情最为融洽的时候。 只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离奇意外导致庞家大夫人卧床不起，继而短短十数日后便撒手人寰。 时至今日，何家与朱家也没查清楚那段时间的庞府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在大夫人病逝之后，执掌后院的二房夫人又因膝下庞紫薇乃是女儿身的缘故而被另外两房看轻，尤其是庞天河的生母小秦氏更是藏都不愿意藏，不知多少次当着众人的面挑起纷争，试图争夺庞家后院的话语权。 二房周氏性子本就柔弱，心善有余而威严不足，只得处处忍让退避，由着三妹妹在府中作威作福。 而当庞家长子庞凌霄踏入仕途前往京城王都之后，小秦氏更是欢天喜地敲锣打鼓。因为一旦庞凌霄选择了官道仕途，那便等于是放弃了彩云庞家的本家家产，自己的儿子庞天河便能够顺位继承现有庞家的一切，而她这位三房夫人也将顺理成章化身庞家女主人。 只不过这一切的美好幻梦，都伴随着庞天河的身亡而彻底化为泡影。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一十二章 别离串珠做梦帘 曾有人说过，这世上的一切大抵不过是在讲述相遇与别离的故事。 有些人一见孽缘起，有些人一眼万万年。 因果轮转，有始有终。或许在相遇的那一天里便已经注定了离别的时刻。 而生离总有相见日，可死别唯有渡黄泉。 阴阳两隔，乃是人间最无情，亦是人间最无奈。 起初庞凌霄并不信。 可当他望着母亲安静躺在那张绣花织锦榻上长眠不起之时，望着那道熟悉身影被移入紫金凤凰棺之时，望着缓缓合拢的棺盖将那张慈祥面容渐渐隐去之时，少年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阴阳两隔。 这是一场漫长的离别，从此以后他便只剩一人形单影只走在这世上，直到死亡再度降临那日，他才能够步入永恒黑暗重回到母亲的身边。 可是在最终的相遇之前，庞凌霄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伴随着那声悲怆凄凉的“起灵”二字响起，扶棺而行的麻木少年心中便种下了一颗种子。 呆滞的目光扫过父亲那闭起双目的面庞，扫过垂手而立的诸位姨娘，扫过尚且懵懂的妹妹与弟弟们。 兜兜转转，飘忽游移，最后又落回到自己身上。 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换上一袭麻衣孝服。 苍白的白绫头带之下，那张苍白面孔抬头望天，却见苍天泣雪，遍撒苍白。 冰冷的雪花坠落在干涸泪痕之上，一点点冰封住少年的一颗心脏。 ...... ...... 母亲下葬后，庞府门前的白纸灯笼挂了不到三天便被统统撤下，府中的悲伤气息转瞬间荡然无存，上上下下的婢女奴才面上的悲戚已经消失不见。 而父亲也回到了从前那般，重新变回积威甚重、运筹帷幄的庞家家主。 仿佛母亲的死，不过是落在精密如机械般隆隆运转的庞家之上的一粒微尘，只需轻轻将其抖落，便无碍与整个家族的周转运行。 那一身孝衣白绫被下人服侍着匆匆穿戴，转眼间又被匆匆剥下。少年行走在熟悉的庞家大宅之中，却对四周围的人感到陌生无比。 而当喧嚣锣鼓与爆珠鞭炮声在耳边轰然炸响之时庞凌霄这才猛然惊醒。 原来娘亲已经走了一旬有余，而现如今又到了喜迎新春、阖家团圆的年关时分。 作为庞家长子，庞凌霄自然需要与父亲一起迎接那些彩云郡氏族豪强们新春问福，再去与庞家支脉的各位家长推杯换盏。 面上生冷的假笑随着一次次的练习而愈发真诚自然，可是少年的那颗心却愈感寒冷。 年关过去，站在遍地爆竹残红之中抬头望天，又一年初雪纷纷扬扬自苍天之上洒落人间。 阖家欢乐共团圆，圆月不圆。 人间冷暖天不知，我心独知。 抬头望向漫天大雪，少年脸上的笑容弧度夸张愈发灿烂，却又有两行泪水划过脸颊坠落地面，最终在苍白大雪的簇拥之下失去了所有温度，变得与少年那颗心一样冰冷无比。 在那颗冰冷的心最深处里，一枚种子汲取着麻木、不甘与恨意，盛开出一朵名为“复仇”的极恶之花。 自此之后，庞凌霄便好似换了一个人般成熟稳重了太多太多，庞家大公子仁义知礼、温文尔雅的名声便开始在彩云郡坊间渐渐流传开来。 而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庞凌霄继承庞家家主之位已经是板上钉钉之时，众望所归的庞凌霄却忽然提出自己准备进京赶考踏足仕途。 为了此事，庞星海还与长子彻夜畅谈一番，最终却也并未阻拦庞凌霄的选择。 得知此事的三房小秦氏简直是乐开了花，因为庞凌霄一旦出仕为官便等同于自立家门，那顺位继承整个庞家的便将是自己的儿子庞天河。 而没有人知道，庞凌霄赴京赶考的那一日里，已经长大成人的青年回首望乡之时的微笑眸光深处究竟藏着怎样的刻骨铭心。 复仇的大幕才刚刚拉起，一枚枚早已埋在小秦氏与庞天河周围，乃至于整座庞府四处的暗子也终于开始行动。 利用先前庞星海对于自己的信任，庞凌霄秘密梳理过守护在庞紫薇、庞天河与庞青云的贴身暗卫，使用“噬心丸”与泼天富贵威逼利诱双管齐下，将这些属于庞家的秘密暗卫收归己用。 于是乎庞天河与庞青云的名声便在彩云郡内渐渐坏了起来，一起起矛盾、冲突与意外接连不断爆发开来，就连庞星海对于两个儿子怒其不争哀其不幸，更是三番五次以长子庞凌霄作为例子训斥二人。 比起庞青云的垂首认错，从小便被小秦氏溺爱长大的庞天河明显更加逆反，越是被父亲与偶尔回乡的大哥打骂责备，心中那股子邪火便越是燃烧旺盛，私底下的举动也越发的过激出格。 直到那一日里有人登门拜访，告知庞天河一道隐秘消息之后，青年立刻便来了兴致。 只要是能够超过大哥，此时的庞天河已经快要无所不用其极，自然而然便将那来历不明之人收为门客。 听从此人的意见更换功法不久之后，庞天河便感觉到自己的修为境界正在快速增长。 而此人也成了庞天河与桧木郡南沉香山脉之中窃香人之间的牵线人，将那支宝贵无比的无尘仙香带到了庞天河的面前。 得了仙香成功突破凝神境界后的庞天河更加无所忌惮，收集从父亲书房外偷听到的种种信息整理下来，派出另一名秘密收服的心腹教头武连成悄悄前往桧木北原，吩咐起看准时机配合荣家做掉那言氏孤女回收剑符令牌，再以情报讯息交给那群窃香贩子。 若是能从那群家伙手中再得到更多的无尘仙香，庞天河自信能够很快便超过大哥二姐率先突破化外境界。 只是庞天河却没有料到，从那位神秘门客到收服麾下的武连成，甚至于带给他北原荣家消息的那名下人，全部都是庞凌霄手下的棋子。 当庞天河还沉浸于自己突破中五境的美好幻想时，却不料正在亲手编织一张罗天大网，将自己与整个庞家都笼罩在内。 若非北原荣家凌辱言氏孤女一事提前败露，曾与言老家主交情深重的何授臣一时间怒急攻心出手搅浑局面，恐怕各种线索便会顺理成章地指向彩云庞家三公子。一旦勾结敌国的罪名落实，无论庞天河是否知晓窃香人香主的真实身份，最终都逃不了一死，小秦氏与整个庞家同样会身败名裂。 庞凌霄的目的很简单，他就是要将整个庞家拉入万劫不复之地。 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包括道德、人性与良知。 乃至于自己的性命。 只不过庞凌霄没能想到的是，自己的父亲竟然会选择断尾求生，不惜推出亲生儿子庞天河来保全住整个家族。 不过这样的父亲庞凌霄也并不陌生。 毕竟在当初，母亲莫名病倒撒手人寰的时候，他也并未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任何表情，甚至于连病因都未曾查清便将发妻匆匆下葬。 庞凌霄并没有让父亲的计划得逞，因为他不能让那个女人的儿子就这么莫名其妙死去。 他要让自己的亲生兄弟走火入魔失心疯癫，造无数杀孽之后沾染浑身血腥背负万人骂名而亡。 所以他才会在临出发前，将那支小瓶悄悄交给庞府暗卫杀手。 也便有了后来羽冠修士三番两次激怒庞天河，使其丧失理智遁入魔道的那一幕发生。 只不过千算万算不敌天心难测。 苦心积虑筹谋好一切的庞凌霄却唯独没有料到，在那座传承大殿之中自己志在必得的一剑竟然也会出现意外。 而那场意外的结果，便是自己似乎要在庞家灭亡之前便先行死去。 原来死亡，比起那年那场雪来更加冰冷...... “......霄......” 一声微弱呼唤忽然传入黑暗之中，唤停他走进黑暗的脚步。 原来死后的世界也会这么热闹么？那么自己又是否会遇上那些直接或间接因自己死去的亡魂？ “......凌霄......” 原来是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呀。究竟是谁呢？但愿是...... “凌霄哥！” 紧闭的双眼猛然睁开，无边的黑暗如潮水般四散离去。 光亮刺的青年瞳孔紧紧收缩，而在缓缓恢复的视线当中，一名女子出现在庞凌霄的眼前。 原来不是母亲，而是紫薇在喊我呀...... 迟钝地抬起手臂抚摸着少女脸颊，这一次的庞紫薇却并未像是往常一般惊恐后退，而是热泪盈眶地捧住青年伸来的手掌。 自己似乎好久都未与紫薇这般亲近了呢。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位曾经最粘自己的小妹开始对于他变得栗栗危惧不敢接近了呢...... 哦，这一份疏远与害怕，应该是从他刚学会用假笑掩饰喜怒哀乐那时候开始的吧。 “你这丫头，还是与小时候一样爱哭呢。” 擦拭着根本擦不净的滚滚热泪，庞凌霄轻声笑着哑声说道，终于在庞紫薇的面前卸下了一瞬心防。 “凌霄哥......” 看到庞凌霄终于醒转的庞紫薇此时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刚刚经历过与天河弟弟的生离死别之后，此时的少女唯恐再度失去一名亲人。 “小姐，老爷那边......”一道苍老声音忽然响起，却不是已经离开此地的神医周如蝉，而是庞府大管家广从在旁开口。 “对，对，我得去告诉爹爹！”紧紧握住庞凌霄手掌的庞紫薇忽然回过神来，轻轻放下男子的胳膊带着哭腔说道：“凌霄哥你先好好休息，我去请爹爹过来！” 话语落下，庞紫薇便快步跑出此间修养病房匆匆离去。 “少爷，您醒了。” 房间里已经再无他人，老管家广从躬身再拜，与卧榻之上面色苍白的青年轻声说道。 “那丫头从什么时候开始守在我身边的？” 抬起胳膊遮挡住双眼，庞凌霄的语气重新变得像往常一般温和，却没了方才调笑庞紫薇时的那一抹自然。 “自打周神医说您脱离危险之后，三天三夜未曾移步。” 广从如实禀报回应，对于庞凌霄的敬畏丝毫不亚于面对庞家家主庞星海的时候，甚至还犹有过之。 对于老管家广从来说，自己的主子从一开始便唯有大夫人一人。而在大夫人离世之后，自然就变成了大少爷。 无需噬心丸与荣华富贵的威逼利诱，这份死忠便是广从效命于庞凌霄的根本原因。 至于大少爷究竟是想要颠覆整个庞家亦或者做其他事，他广从都只会站在背后默默支持。 数年下来，庞星海没能觉察到手下暗卫悉数归心于长子，广从自然在其中下了大力气。 也正因为又老管家的存在，庞凌霄才能够身在京城王都而推行种种秘密计划。 “爱哭又顽固的性子还真是与小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手遮双目的庞凌霄笑着感慨说道：“又或者说，变的人是我才对。” “无论少爷如何变化，老奴自会伴行左右。”广从沉声说道，苍哑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份果决与执着。 “喂，广叔。”庞凌霄忽然口气一变，转换话题开口问向身边的广从道：“若是母亲知道了我的所作所谓，她会不会伤心难过？” “夫人已经离世，不会再知道这些人间腌臜。”老管家开口回答，口气之中依旧没有半点波动。 听闻老人的话语，庞凌霄先是一愣，而后抿了抿唇后低声说道“也对，母亲已经死了，也没法再教训我了。” “只可惜这次没能被那少年杀掉，不然我或许就能早些时日见到母亲了呢。” 移开横在眼前的手臂，庞凌霄对着身旁老人轻声开口道：“出去替我守门，父亲来了就告诉他我要再睡一会。” “是。”老人领命后起身离去，从外关好静室房门。 独留男子一人静卧榻上，望着大床四周围的连串珠帘怔怔出神。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一十三章 又一场大雪 又一场覆盖了小半座紫皇洲的大雪飘摇而至，将今年年末的冬意再添三分。 就连还在交战之中的武朝与煌国都不得不暂停战事撤走兵马，以免大军粮草受风雪影响断绝供给。 而在天霖王朝境内的彩云郡中，刚刚走出天人秘境的无数修炼者们纷纷眼前一亮，被四野银白的灿雪晃花了眼睛。 伸手接住一片片坠落雪花，鹅毛般大小的白雪被少年掌心的温度融化。 甩掉手上的晶莹水珠，楚然的视线扫过四周围黑压压的人群，很快便在人山人海中瞧见了那道熟悉的红袄身影，以及一旁身着碎花棉裙的曹心柔。 没等楚然穿过人群过去找糜小小她们会合，少年便瞧见那二人忽然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跑去。 顺着小丫头的方向追望过去，赵殊的身形出现在楚然的视线当中。 瞧见那位彩云郡主的身影之后，楚然不由得暗松口气，抻了抻头顶兜帽之后快步向着姑娘们的方向走去。 虽说楚然猜测若是庞凌霄那家伙若是侥幸活下来后不大可能会走漏传承大殿内里的风声，毕竟楚然认识庞凌霄，可对方却并不清楚重伤自己的少年身份。 若是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庞家何家与朱家自远古秘境之中获得传承之事便会暴露开来，届时即便三大家族势力雄厚，却也禁不住旁人一直虎视眈眈的暗中惦记。 更何况天辰剑宗在覆灭之前也是一方霸主级别的强大势力，若真有大能者得知天人府邸内里暗藏着剑宗传承，恐怕到时候三大家也得乖乖将一切收获拱手奉上。 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连天霖王朝都得给足对方面子，不愿轻易交恶得罪那些通天之辈。 但楚然也怕那庞凌霄犯了什么失心疯来与他一同自爆，所以还是从芥子袋中寻了另一套衣服改头换面，遮掩住自己这张颇为帅气的少年脸庞。 “殊儿姐姐，这位是心柔姐姐，与我家少爷在遗迹秘境之中......” 拉着曹心柔穿过熙攘人群一路跑到赵殊面前，糜小小正在兴致勃勃地与两人相互介绍，却猛然止声回头望去，而后满脸欣喜张开双臂“噔噔噔”向着一处方向跑去。 一旁的赵殊与曹心柔都有些纳闷地扭头望去，却见一道身着麻衣头戴兜帽的身影自人群之中迈步走出，同样张开怀抱将冲来的小丫头抱了起来。 瞧见那道不算高大的身影之后与小小的亲昵举动之后，两位女子几乎同时认出对方身份。 “少爷少爷，好几天不见小小都想死你了！” 小脑袋倚靠在楚然胸前，糜小小开心笑道，而后却皱了皱鼻子在少年胸前嗅了起来。 “少爷我还真差点被你想死了呢。”伸手刮了刮小丫头的琼鼻，楚然打趣地与糜小小玩笑说道，脑海之中却响起了小红的神念传音。 “怎么伤得这么重？” 一眼便瞧出胸口那道贯通剑伤几乎是贴着少年心脏划过，糜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睁开金色竖瞳惊讶问道。 以它对于楚小子的了解，下境修炼者中能伤到这家伙的还真不算多了。 “得了些机缘的时候被人阴了一剑，不过对方只会比我更惨。”楚然扯了扯嘴角回声说道，而后安慰地拍了拍小丫头告诉她自己没事，随后笑望向赶来这边的曹心柔与赵殊。 “两位的遗迹之旅可还顺利？” 伸出缠满绷带的右手捏着糜小小肉嘟嘟的脸蛋，楚然与身旁二女一边走向不远处的孤雁城一边询问说道。 “此处秘境远比我想象的更加了不起。”一说起收获赵殊不禁挑起眉毛喜声说道。虽然那处天人府邸之中的试炼关卡极其难缠，可若是坚持下来完成挑战，修为得到磨炼的同时还会收获价值不菲的奖赏。 而一旁的曹心柔面色却是有些复杂。 先前她拍着胸脯与楚公子保证说会好好照顾小小姑娘，却不料她俩一离开北方广场后自己便被小丫头拉着四处疯跑，短短时间里更是速通九座试炼关卡，其内的种种危机吓得曹心柔那颗小心脏都差点停跳。 好在小小姑娘饲养的那条灵宠火蛇十分强大，能够将所有机关试炼尽数解决。而向来大方的糜小小也不会独吞所有的试炼奖励，这也使得曹心柔在这一次的试炼之中赚得盆满钵满。 而正当曹心柔还在寻找时机与楚公子坦白先前的经历，再退还些许试炼奖励的时候，楚然忽然凝目望向城门口外一道雪衣倩影，而后与怀中的糜小小一起朝着对方挥手。 “那位是......”望着加快脚步走向城门方向的楚公子，曹心柔转头望向身旁的彩衣少女好奇问道。 “姜紫姑娘。”赵殊开口解释道。 “哦，原来这位就是小小说过的紫儿姐姐。”曹心柔哦了一声点头道，旋即又靠近赵殊身旁侧着脑袋在少女耳边压低声音八卦问道：“那她与楚公子是什么关系？” “额......就只是同行旅伴吧......”被曹心柔这么一问，赵殊顿时有些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曹心柔闻言挑了挑眉毛，又瞧了一眼那快步迎向楚公子的绝美少女，不禁心中暗想道：“若只是一般旅伴，又哪里会露出那般表情。” 只不过这等话语曹心柔并未说出口来，因为女子发现身旁的这位彩衣少女脸颊已经有些羞红。察言观色能力一等一的曹心柔立马转换话题，改口感叹起来这漫天大雪似乎又要下个没完没了了。 “确实，确实......”攥紧衣角的赵殊一边心不在焉含混应着曹心柔的话语，一边悄悄偷瞄向重聚在一处的三道人影。 少女只觉这场纷扬大雪下的有些奇怪，明明应该冻煞万物冰封天地，可自己却为何觉得脸上热烘烘的，就连心脏跳得都有些快呢...... 一定是临出秘境之前，自己服下的那枚赤炎果的缘故！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一十四章 铜炉与火锅 铜炉下方炭火正旺，铜炉内里浆水翻腾。 高大铜炉近旁的一处高台之上，一名头戴青铜鸟面的白衣人正在挥舞着手中旗帜，将堆垒在一旁的一箱箱原料腾空投放入沸腾滚开的铜炉之内。 一股难以言喻的血腥气味在这座地宫内里蔓延弥散，可那鸟面白衣人却不闻不问，一直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操作。 直到那十余箱灵雀尸体尽数被投放进沸煮铜炉之中，鸟面人这才收起令旗按下身前法阵，将悬于地宫之顶上的千斤铜盖降落而下，将那一锅黑红交织、雀羽沉浮的沸汤掩盖。 伴随着一道道密封法阵在铜炉顶盖缝隙处接连展开，下方的千年炭也在风力鼓吹之下焰苗高涨，瞬间便将整座铜炉都纳入火海内里。 瞧见赤红火焰吞没铜炉身影之后，那名鸟面白衣人这才转身走下高台，向着“炼雀殿”外大步走去。 行过曲折幽暗的逼仄甬道，头戴青铜鸟面的白衣人也不用点燃烛蜡照明前路，便能够精准无误地踏上一阶阶岩梯不断登高向上。 幽暗之中的那一副青铜鸟面之上是不是泛起一丝冷光，占据大半张面具的巨型眼球之中刻满了螺旋花纹，令人望上一眼便如坠迷梦幻境头晕目眩。 而下半张面具之上高高突出的尖锐鸟喙内里还隐藏有细密交错的漆黑利齿，栩栩如生到似乎下一瞬间便会张开大口将面前的一切咬碎吞噬。 行至甬道尽头之时瞧见朦胧光亮洒落前方岩台，白衣人这才伸手摘去脸上诡异万分的青铜鸟面，露出一张说不上有多惊艳绝美，却极为耐看的女子面庞。 女子的五官样貌都算一般，组合至一处则是极为融洽和谐。而那双乌黑眸子内里更是神光莹莹朝气蓬勃，越是细看越会叫人心生喜欢。 走出岩阶甬道之后的女子来到一座热浪滔天的宫殿内里，宫中有数十人正在忙碌奔波着各自的事情，替殿内那一座座丹炉增减药材、调整火力。 此地乃是百雀王朝丹都内里，那座名震四野的药王殿内殿大厅。 “玉子师叔好！”那些忙碌弟子们在瞧见这道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时候虽未停下匆匆脚步，但还是纷纷开口同这位年轻女子开口问候。 而女子只是微微点头，脱去周身白袍丢到甬道入口的那只木箱子里，随后挥手扇去周身残留血腥气味穿过忙碌人群，向着背手立在内殿门口那道青袍身影快步走去。 “进展如何？”不等女子开口禀报，这位头扎高髻仙风道骨的白发老人便淡淡开口询问道。 “最后一批所有灵雀均已送入化血炉内，炉中灵液并未出现差池。”女子立在老人身旁垂首禀报，并将一枚储物玉佩交还给青袍老人。 “你做得不错，看来这一炉‘百雀源血’应该能在年后祭炼完成。”伸手接过那枚专门用作储存鸟雀尸身的玄色玉佩，老人冲着女子赞许地点了点头。 “都是弟子应该做的。”女子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连声说道，却被老人伸手拍了拍肩头。 “你在炼雀殿内闭关数月，还不知道那件事吧。”老人话锋一转，望向女子那双讨喜眸子淡淡说道。 “不知师尊是指何事？” 为了完美炼制那一炉“百雀源血”，女子在九月上旬便已经进入炼雀殿内着手准备诸多事宜，自然是不知道在这期间外界发生的大事小情。 “你七师叔死在了天霖境内，那座沉香山脉内里。”老人的语气波澜不惊，却令身旁女子浑身一震，目光之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七师叔他怎会陨落......”徐玉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七师叔他老人家乃是一位七阶如意境强者，为何会折戟在荒无人烟的沉香山脉之中？ “老七他自从脱离药王殿，加入灵羽卫之后就很是心浮气躁。人若是心生贪念便会铤而走险，到了那时候就算死到临头也犹不自知。” 青袍老人似乎并不意外那名灵羽卫大谍子会落得惨死他乡的下场。 当初心高气傲的老七离开药王殿加入灵羽卫时，他便并没有出言阻止，反而默许对方将药王殿的青铜鸟面炼制之法一并带走。 这一举动并非是在刻意交好灵羽卫那位大头目，而是老人在替自己的师尊了解这一段孽缘因果。 毕竟师尊他老人家生前最是疼爱老七，作为现任药王殿殿主的他自然也不想忤逆先师遗命。 “能够让如意境的七师叔陨落身亡，莫非是天霖朝廷出手了？”徐玉子虽然对那位没见过几面的七师叔并没有多少感情，可对方毕竟是出身自药王殿内，还是不由得多问了几句。 “听说是巡天司出手，明面上给出理由是老七潜入沉香山脉，非法拘禁朝廷命官。”曾山城拈动花白胡须眯眼说道。 而听到“巡天司”三个字后，徐玉子不由皱起眉头。 天霖王朝巡天司的鼎鼎大名就算是她这种喜欢埋头修炼制丹的“宅女”都如雷贯耳，毕竟自家百雀王朝的灵羽卫每年都会在对方手中折损数十上百名精锐谍子。许多被生擒后通过人质交换重回百雀的间谍便会被送入药王殿内精心治疗。 “不管怎样，间谍的身份一旦暴露，吃亏的终究是派遣者一方。别看巡天司每年打杀多少其他王朝派遣过去的谍报探子，咱们灵羽卫清理出来的钉子暗桩也从来不是个小数目。”知道自家弟子寻常不怎么接触这等大国捭阖、王朝争锋，曾山城解释一句之后也并未再多说些什么。 “可二师叔他现如今不就是在天霖京城么，我担心......” 徐玉子还是放心不下自家二师叔的安危。 与离开药王殿的七师叔不同，二师叔李丹凤平日里可是最照顾徐玉子她们这群小辈弟子，当初徐玉子还是少女的时候因为恐惧杀生不敢以灵雀入药，曾经被青袍老者关了整整十日禁闭反思清醒，期间还是二师叔经常偷偷来安慰少女，带给徐玉子各式各样的坊间小吃与民俗趣闻。 现如今的徐玉子虽然都已经可以独自炼制“百雀源血”，却依旧没有忘记二师叔对自己的好。 “担心他作甚，那家伙是顶着我药王殿的名义光明正大进入天霖境内，若是出了什么事的话我等反倒是要追究问责天霖朝廷呢。”伸手拍了拍女子的头，老人笑着安慰徐玉子说道。 即便暗地里都在朝着对方疆域中播撒眼线谍子，可明面上的百雀王朝与天霖王朝仍保持着正常联系，而代表药王殿访问天霖的李丹凤自然不用担心巡天司那帮索命鬼来找自己的麻烦。 因为那座第十寺即将礼成落地开庙迎客的缘故，天霖王都此时挤满了四面八方诸多见礼外客可谓是热闹至极。 “我就怕那些天霖朝廷的走狗不识好歹，处处为难二师叔......”女子不由小声嘟囔说道。毕竟自打她出生之前，百雀王朝与身旁的这位后起之秀就有些不对付，天霖王朝刚刚开国之时二者之间还爆发了几场小规模战役。 作为百雀子民，徐玉子自然是对于天霖王朝天生没什么好感。 “凭那家伙的本事到哪里吃不开，说不定在那天霖王都内里正过得逍遥快活呢。”老人捋着胡须望向殿外那场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笑着说道。 一旁的女子也不再多言，安静站在师傅身旁一同欣赏着皑皑白雪装点之下的丹都胜景。 ...... ...... “咕噜咕噜......” 鼎盛沸腾的赤红汤汁内里娇嫩羊肉快速变色，老练的饕客举箸耐心等待。 不待肉质煮老煮柴，两双乌木筷子便抄底打捞锅中肉片，将恰到好处的羔羊尽数救出火海，请入各自碗中。 雪白与褐灰交织的羔羊肉片之上沾染点点赤色油花，又被两位食客各自送入蘸碟之中摸爬滚打一圈，最终的归宿才是各自急不可耐的深渊巨口。 狠狠吞下一口裹满红油蘸料的鲜美肉片，李丹阳脸上的红色立刻再重三分，咀嚼咽下后嘶哈着举起搁在一旁的酒盅一饮而尽。 “唔......爽利得很！”摸了摸嘴后李丹阳满足的笑眯起眼，又伸手替自己满了一杯后重新拾起公筷向着清空的沸腾汤水内里再添新客。 而坐在李丹阳对面的年轻道人则是蘸着麻酱碟细品羔羊的丰腴鲜美，手边搁放的也不是精酿美酒，而是一壶茶水。 “这麻将碟子真有那么好吃？”吃惯了红油碟的李丹阳一边等待着下一批美味出锅，一边挑眉望着那道人开口问道。 “好不好吃，来一碟尝尝不就知道了。”年轻道人虽不像李丹阳那般狼吞虎咽，但速度也着实不慢，紧着下一锅羊肉烫好之前便清光了碗中的库存余量。 听闻此言的李丹阳摇了摇头拒绝说道：“火锅不吃辣，那还吃啥子火锅嘞。”说话间又一锅鲜美肉片烫熟出锅，被二人各自瓜分干净。 “那是你没吃过正儿八经的铜炉涮肉，品的就是食材的那份原汁原味的甘美香醇。”道人也被桌上炭火烘得面色发烫，抬手扇了扇后又开始向着锅中添加其他食材。 “铜炉？那还是算了。”一想起来自家药王殿的地宫内里那只巨大铜炉，李丹阳不由被羊肉噎了一口，赶忙用烈酒漱口之后拍着胸脯摆手说道。 不光是小玉子不喜欢那座终年血腥气不散的“炼雀殿”，就连他这个在药王殿内呆了许久的二长老也始终厌恶那里。 依旧一副青年样貌的李丹阳摇了摇头将炼雀殿等事情抛到脑后，毕竟如今美食当前，再想些反胃的事情未免太过煞风景了。 夹起一块嫩豆腐的年轻道人轻吹两口之后却不急着送入嘴中，而是支起胳膊撑在椅背上，转头望向楼外绵绵大雪笑着说道：“这雪看起来又要下个没完，不是才停没几天么。” 对过的李丹阳尝了一嘴豆腐之后被烫得连声呜咽，好不容易才将那口熔岩咽了下去后赶紧抓起酒壶直接对饮来消解余温。 “都说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东西看着不温不火，一不小心就能将人烫个够呛呢。”将那筷子豆腐放在麻酱碟上，道人一边笑着李丹阳的窘状，一边用筷子从中夹开豆腐块。 看似凉了下来的玉白之间顿时升腾起一股滚烫热气，将两半豆腐分别裹满麻酱蒜泥与葱碎之后，道人这才不紧不慢将其送入口中细细品味。 “嘶......我也不常吃这火锅里的豆腐，谁承想还有这般威力。”吐了吐舌头的李丹阳盯着滚沸辣汤里的豆腐块有些心有余悸的说道。 “吃一堑长一智，你这种聪明人不该再犯同样的错误第二次。” 捞起一块毛肚放进碗里，年轻道人似笑非笑望着面前的青年开口说道。 听闻此言的李丹阳不由放下筷子，轻皱眉头开口说道：“李兄可是在提醒丹阳？” “小道士不过是有感而发感慨两句，又哪里敢提点丹都药王殿的二长老呢？”年轻道人举起茶杯轻抿了一口，面上笑容依旧不减。 望着面前刚结识不久却让自己感到分外投缘的年轻道士，李丹阳面色随之一沉，细细琢磨起来对方先前的话语。 而那年轻道人则是趁着李丹阳陷入沉思的空档下箸如飞，快速消灭着桌上的各式菜肴肉片与火锅丸子。 在与这位跟自己同姓的年轻道人相处之时，李丹阳可不记得曾经泄露给他自己的身份。而道人竟能打趣般的随口点破，自然肯定不只是一位落魄道士这么简单。而这些天来的不断试探也更加让李丹阳确定自己的猜想。 “莫非李兄指的是那件事......”李丹阳眼中精光一闪，半惊半惧地望向桌子对过年轻道人低声问道。 “什么这件事那件事，小道我眼前只有吃火锅这一件事。毕竟民以食为天，入口的东西可是最重要的。”筷尖戳起一枚鹌鹑蛋的年轻道人嘿嘿一笑继续开吃。 “可那件事又并非我药王殿可以左右的了，王命降旨，我等也莫敢不从......”确认对方已经知道真相的李丹阳一脸苦涩，长叹一口气低声说道。 正如年轻道人所言，李丹阳从小便聪颖过人天赋绝伦，就连通过药王殿考核都没费什么力气，更是被当时的药王殿殿主一眼相中收入座下。 而今眼前的年轻道士明显是在旁敲侧击提醒自己，那他便更不能放弃眼前大好机会。 “药王殿可不是阎王殿，哪里能那般轻易炼制出当世奇毒。”瞧见眼前李丹阳那副唉声叹气的模样，年轻道人似乎也不想让这顿火锅变得乏味无趣，抬手又添了三盘鲜切羊肉与各色菜式之后对着李丹阳开口说道。 一听此言李丹阳心神大震，果然眼前这位已经知晓了百雀王朝秘密布置给他药王殿的任务。 不算已经离开药王殿的老七之外，除了殿主与身处天霖王都得自己之外，剩余四位药王殿长老都在为了那件事闭关不出。 百雀天子曾在不久前签下一道密令，要求精通药理擅长丹道的药王殿秘密炼制一道无色无味的奇绝毒药，至于用在何处不需询问曾山城与李丹阳他们也心知肚明。 现如今能算得上百雀王朝眼中钉、肉中刺的，便唯有蒸蒸日上、国力昌雄的那位近邻天霖王朝。 天霖王朝当今天子正值鼎盛壮年，治下民生富足兵马雄壮，似乎又有着新一轮的扩张趋势。若是战火再起，速来敌对且国境毗邻的百雀王朝毫无疑问变回成为首要目标。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先手发难。只要能够顺利暗杀天霖皇帝，那么天霖王朝必定会陷入混乱之中，开疆拓土的熊图霸业也便无从谈起。 更何况百雀朝廷也有着隐秘交好的一脉皇子派系，若是那位夺嫡成功承临大统，往后的日子里百雀王朝便会更加高枕无忧。 “李兄的意思是......拖字诀？”李丹阳敏锐地觉察到面前年轻道人的言下之意，主动敬了对方一杯酒。 而这一次酒盅与茶杯碰撞交击的时候，一方的位置便放得极低极低。 喝了口茶水缓解辣锅激辛，年轻道人又加了一筷子贡菜边嚼边说道：“王命不可违，又没说不可拖。即便你们药王殿当真呕心沥血炼制出那‘离魂落魄散’来，就能肯定让这王都京城再下一场悲雪么？” 天子陨落，举国同悲切。万民素缟，状若大雪飞。 李丹阳并没有惊讶于眼前道人知道的如此之多，连那“离魂落魄散”这名字也能随口道出。已经见怪不怪的男人只是在细细思索道人话语。 “若是天霖皇帝不死，你丹都药王殿等同于跟百雀王庭彻底锁死，再没有任何退路可言。”年轻道人再一次清空桌面后满意的拍了拍肚子，捻了根竹签叼在嘴里与李丹阳随意说道。 听闻此言，李丹阳眼中闪过心悸惊色，一身醉意也早已被窗外风雪尽数吹醒。 “若非与你们药王殿有些渊源，我也实在懒得掺和进你们这些破烂事里。那百雀皇帝想要一口吞下热豆腐，就得做好肠穿肚烂的觉悟。” 年轻道人叼着竹签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火锅香气后穿好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破旧棉服，提起那只破旧竹箱重新背上。“小道言尽于此，听与不听，亦或者怎么听那就是你们药王殿的事了。” 李丹阳也跟着站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年轻道人冲着自己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莫要浪费粮食酒水，吃完记得下楼结账。” 话语落下，道人便转身离开向着楼下走去，只留李丹阳一人站在原地。 眼神复杂的李丹阳对着年轻道人鞠了一躬之后目送对方离开，而后重新坐了下来。 自己的碗盘油碟之中的羊肉青蔬已经凉透，男人却毫不介意大口吞下腹中。 而那剩余的半壶烈酒也被李丹阳尽数灌下，微冷的身子也随之重新暖和起来。 眼下的局面尚且不算最糟，仍有斡旋周转的余地。只是殿内方针似乎要重新改变，再不能一味向着百雀王庭靠拢，药王殿也需要开始准备自己的后路了...... ...... ...... 天霖王都以南的彩云郡内霜白漫天，厚厚积雪很快便堆积超过一尺有余。许多百姓农户都得冒着大雪走出家门清扫屋顶房檐，以免磅礴大雪压塌自家屋头宅院。 而窝在郡主府内的楚然等人自然不用操心扫雪事宜，一道炭火地龙便将严寒风雪尽数隔绝至屋外。 卧在榻上的楚然盖着一张青绒麒麟织，露在外面的锁骨领口隐约还能瞧见几根绷带缠绕其上。 在孤雁城外与姜紫见面之时，少女便敏锐地觉察到楚然身上的伤势，而后赶来的曹心柔与赵殊在听到楚公子竟然被一剑穿胸而过的时候皆是惊得花容失色，众人连夜赶回彩云城郡主府内，寻了位德高望重的老医师来为楚然切脉问诊。 自己的身体楚然自然清楚得很，奈何拗不过众女也只得听凭摆布卧床静养。不过好在此处已经离着京城很近很近，即便歇上几天也来得及在春试大比开始之前赶到王都。 “这么说来，那遁入魔道的庞天河是被庞紫薇亲手除掉，庞家大公子又是在某处不知名遗迹试炼中身负重伤差点丧命？” 听着赵殊命人打探来的坊间传闻，楚然不由得挑了挑眉说道。 “是啊，所以说庞家这一次的秘境之行也真够倒霉的。”赵殊叹了口气道。她虽然对于庞天河素来感官极差，可听到对方丧命在天人府邸内里的消息时却还是大吃一惊。 一旁的曹心柔则是瞧了瞧软榻上的楚公子，又看了看公子身旁端着汤药吹拂热气的糜小小，最终还是把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那位紫薇姑娘似乎并不想将楚公子牵扯进麻烦中去呢。 只不过曹心柔并不清楚，其实不光庞天河的陨落与楚然脱不开干系，就连那位庞凌霄的重伤垂死也完全是软榻上的少年亲手造就的。 第一卷尘歌游 第一百一十五章 宝驹踏断命里刺 得知庞家长子庞凌霄果然没死，而且并未将遇刺详情大肆宣扬之后的楚然暗暗松了口气。 那家伙果然是个阴险狡诈的聪明人，而聪明人一般又都很好被预测行为，因为他们并不会去做对于自己有害无利的事情。 赵殊与曹心柔的探访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楚公子伤及心脉还需静养疗伤。二女起身拜别楚然之后转身离去，热哄哄的暖房之中只剩下了楚然、姜紫，以及一旁捧着汤药的糜小小。 “少爷吃药啦。”换了身火红褂子的小丫头舀起一勺汤药抿了一口试试温度，可爱小脸上眉头瞬间皱起，被苦的声音都有些走样。 从连连吐舌的小丫头手中接过药碗，楚然尝了一口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那位老神医的方子未免也有些太苦了吧，喝这东西的难度不亚于被刑讯逼供一番。 “赶紧都喝了，苦药养心。”一旁的姜紫瞧了一眼面露苦色的主仆二人，淡淡的开口说道。 一旁的糜小小还能端起茶水赶紧漱口，楚然就只能硬着头皮端碗仰脖，一口气将苦烈药汤吞入腹中。 “唔......这东西是不是用黄连精熬出来的啊......”从糜小小手中抢过茶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楚然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抱怨说道。 “这都能被楚郎猜中，黄连精还真是君药之一。”姜紫取了一壶新茶放在两人手边，收拾着药碗笑着说道。 “我的心脏又没真的受伤，用不着天天喝这种东西吧。”少年的眉头打结成团，胃里面此时还在翻江倒海，就连打嗝都是满满的苦药“清香”。 若说对于疼痛的耐性楚然要胜过同龄人数倍，毕竟武炼三年期间若是吃不住打熬身躯的疼痛，楚然也没办法在最后关头通过古鼎药浴突破气血境界。 可这舌尖上的苦涩却是另一方缠绵折磨，只令人恨不得将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来抵御那无边苦楚。 楚然直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原来何能吃苦，又不太能吃苦...... “楚郎心脏无恙也是侥幸，若那偷袭者的手段再高明一点，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油嘴滑舌。”收拾妥当的姜紫走回软榻旁边居高临下望着楚然冷哼说道，一旁的糜小小赶紧挪动脚丫来给紫儿姐姐腾出地方。 脱掉那双麂皮短靴与棉织秀袜，姜紫把脚伸进青绒缎被内里，狠狠踩了一脚楚然一脚。 楚郎受伤的乃是心脉胸膛，四肢大抵无碍，磕磕碰碰也不打紧。 吃痛的楚然面上毫无反应，依旧是打岔说道：“我被暗算一剑不假，不过那家伙更惨，跑的再慢点就该彻底留在天人府邸之内了。” “那庞凌霄死与不死有什么重要的。”姜紫冷哼一声面色稍霁，抬手解开楚然上身中衣后轻轻按在那处剑伤之上，动用灵力观察着楚然的伤情变化。 在回到郡主府见到那位老神医之前，姜紫便先行动用青光化针替楚然重新处理过一番伤势。 少年终究是半路偷师学艺不精，许多灵力丝线在经过激战之后早已崩断消解，崩裂伤口重又被姜紫细细缝合。 所以那位彩云城神医才没有大动干戈，探查完少年伤势之后啧啧称奇的留下几道调养方子便离开了郡主府。 感知到伤口愈合顺利的姜紫松了一口气，动作轻柔的替少年穿好衣衫开口说道：“这一次也算楚郎你命大。” “咱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命硬。”楚然嘿嘿一笑，而后抬起缠满绷带的右手握拳说道：“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一次的天人府邸之旅，我也算是赚大发了。” 一旁的糜小小将少爷的右手拽了过来捧在手心。起初她与心柔姐姐跟殊儿姐姐一样，都以为少爷的右手也受了不轻伤势，不过当那位老神医想要解开绷带仔细检查一番的时候，却被楚然与姜紫一同阻止，理由用的是皮外伤口，修养两天便能自主愈合。 那位老神医并未继续深究，毕竟眼前少年身上有着太多不合常理的情况同时发生。 就比如心脉附近那般严重的贯穿伤势竟然在他赶到之前就已经被人紧急处理完毕，本应亏损气血虚弱不堪的少年也只不过是面色微微发白，就连进入郡主府的时候都只需旁人搀扶，根本不像是一名重患应有的模样。 不过对方既然是彩云郡主的朋友，那如此不凡便也能够理解。所以老神医也只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为楚然开出数道有利于愈合伤口、护养心脉的温补方子。 “少爷少爷，你手上究竟藏着些什么呀？”糜小小好奇的摆弄着楚然右手五根手指，柔嫩指尖拨弄得楚然感觉有些痒痒的。 “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楚然嘿嘿一笑，大大方方允许糜小小解开手上缠绕的绷带布条。 看来小红那家伙并没有提前告诉小小，而是想给她留个惊喜呀。 瞥了一眼盘在小丫头手腕上的赤火小蛇，楚然嘴角翘起藏满笑意，而火蛇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起瞧楚小子一眼。 没想到那座天人府邸竟是那座天辰剑宗留下来的遗迹秘境，内里竟然还藏了一道行将消散的重伤剑灵，倒也算楚小子这次走了大运，白捡了这么一道天大机缘。 与楚小子右手之上隐藏的那东西相比，这点小伤当真算不了什么。 一旁的姜紫则是将青绒被底下的小脚丫搭在楚然脚上，一双美目望着层层布条卸下之后的那只右手。 终于，在糜小小麻利的解封过后，楚然那只右手重现天日，一如往常那般修长白皙又富有力量美感。 只是在少年手背之上，多了一道淡青色的精致剑印，若是仔细望去还能瞧见其上剑气周转流动，似是在孵化着什么东西一般。 “这是什么呀，少爷难不成也学那些凶恶家伙们去刺青文身了么？”在小丫头的印象中，也唯有那些五大三粗打着赤膊的光头大汉们肩膀手臂之上会有这样子的图案符号。 “这叫剑印，内里还藏着个小家伙尚未成形。”摸了摸糜小小的脑袋后楚然笑着与她解释说道。 而另一边的姜紫则是在第一眼瞧见楚郎之时便已经敏锐觉察到少年右手内里隐藏的剑灵雏形。 “当我拿着那枚甲字令牌走过所有玉阶，来到传承大殿之后......” 轻声细语为身旁二女讲述着自己穿越高墙，进入隐秘内府之后的种种经历，糜小小双手伏在楚然膝头听得津津有味，到了后面楚然同庞凌霄的对战之时更是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就仿佛自己也正与少爷并肩作战一起围殴紫薇姐姐的坏蛋哥哥一样。 “虽说朝芷前辈的剑气灌体让庞凌霄有了可乘之机，不过这枚甲字剑符也因此被修补如初，不然我还真没办法重伤那家伙。”楚然取出那块神光内敛“甲”字消散的剑符令牌感慨说道。“等到过些日子咱们抵达京城王都，便可以交换给言姑娘一枚九成新的剑符了。” 既然答应了第七剑灵要替天辰剑宗传续道统，楚然的第一目标自然是机缘巧合之下觉醒成为后天剑道种子的言若雨，毕竟他们也算交情不浅，送出这般天大福源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更何况若是没有言姑娘相赠剑符，他又怎么可能遇到朝芷前辈获得剑气灌体与剑灵福缘？ “一般来说，剑灵散道之前的传功灌体可不会孕育出另外一道新生剑灵。”姜紫这时候忽然开口淡淡说道，旋即伸手拉过来楚然右手，用食指轻轻抚摸着少年手背上的那枚淡青色剑印。 楚然只觉手背之上拂过酥麻感觉，仿佛那枚剑印内里的精纯剑气在姜紫的指下变得愈发活泼，就连尚未成型的那道剑灵都在与他传达着愉悦波动。 “嗯？剑灵之间难道不是代代传承下来的么？”听到姜紫的话语楚然顿时有些懵，他还以为朝芷前辈的剑气灌注为的便是形成自己手上这枚剑灵印记。 “若是你小子这番话语传出去，恐怕会叫天底下的所有剑修笑掉大牙。”糜小小腕上的火蛇忽然不屑开口嘲讽楚然说道：“剑灵又不似你们人族这般血肉生灵需要交媾繁衍传承血脉，其更像是我等神灵一般，每一尊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话可不能这么说。”姜紫瞥了眼赤火小蛇勾唇笑道：“人族剑修通过温养祭炼可使佩剑蕴灵，某种程度上来讲可以说是饲养剑灵。若是尔等神明与剑灵类似的话，莫非是我等人族万年之前也是通过香火喂饱了你们这群天上神灵？” 听到少女话语的赤火小蛇忽然浑身鳞片炸起金眸倒竖，语气愤怒的低吼喊道：“所谓香火与信仰根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当初是你们在诱骗污染......” 不待小蛇话说完，一根手指忽然落在了蛇头之上，轻轻抚平火蛇激竖而起的片片赤鳞。 “别吵架呀小红，有话好好说嘛。” 身着红衣的少女抚摸着掌中小蛇安慰说道，简单一句话语，却是熄灭了火蛇胸中延烧万年的余怒。 “算了，与姜丫头尔等小辈说这些老黄历也没用，本神乏了，莫来打扰。”赤火小蛇在少女指尖的轻抚之下不再紧绷，撂下一句话后重新钻回到糜小小的腕上合眸浅眠。 而姜紫也是与糜小小笑了笑后没再多说什么。 不过三言两语间，她便又从那残运神明口中套到了不少东西，这家伙的根脚果然很不简单。 ...... ...... “所以说，那天辰剑宗之内并非有七尊大道剑灵，而是只有朝芷前辈？”一脸惊讶的望着身着淡蓝衣衫的姜紫，楚然这才知道自己似乎是对那“第七”二字误会颇深。 “若是天辰剑宗内里坐拥七尊剑灵，怕是也不会在两千年前山门破碎传承断绝。”姜紫望着少年的脸庞笑着解释说道。 大道剑灵本就稀少无比，就算是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与强者汇集的中土神洲之中都见不到几尊剑灵身影，更遑论并非以剑修闻名的紫皇洲了。 就算是大乾王朝东方的那座倾剑山，千年以来都未曾诞生过一尊大道剑灵，便可知其珍稀罕见。 “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当初的天辰剑宗究竟因何覆灭。”剑灵朝芷并未将天辰过往说与楚然听，少年自不会知道坐拥一尊大道剑灵的剑修山门为何会没落败亡。 “我只听说当年似乎是天辰剑灵先出了意外重伤垂危。大道剑灵消失之后的天辰剑宗便被另一家名为‘九巫门’的山上势力覆灭。具体情况我也并不清楚。”姜紫凝望着楚然手背上的那道剑灵印记轻声说道。 似是被少女的审视目光看得有些害怕，楚然忽然感觉到手背印记之上隐隐传来些许不安波动。 “这家伙似乎被你吓到了。” 伸手拍了拍姜紫的手掌，楚然笑着与少女开口说道。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育灵’形态下的大道剑灵，确实颇为有趣。若是能够好好培养，小家伙以后定能成为楚郎的一大助力。”移开目光落回到少年脸上，姜紫反手握住楚然的左手低声说道。 糜小小则是伸手用力搓着自家少爷的右手手背，有些好奇能不能将那印记蹭下来。 “那取代天辰剑宗的九巫门后来怎么样了？我可是从未听说过这么一方仙门宗派。”一手左右摇晃逗着糜小小跟着扑捉，一手握住姜紫柔若无骨的娇嫩手掌，枕靠在绣垛上的楚然有些好奇问道。 比起姜紫与小红，少年的见识与阅历都短浅不少，对于许多历史故事都了解不深。 “九巫门也曾在紫皇洲北风光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千年前也最终覆灭消亡。‘倾剑山’、‘紫竹海’与‘天威点将台’都是在那之后的新兴宗派，发展至如今也都已经成了气候。”姜紫轻声细语，将楚然所不知道的黄历故事娓娓道来。 说来也很是嘲讽，无论是当初的天辰剑宗亦或者后来的九巫门都是紫皇洲北独领风骚的仙门大派，最终消亡却又都是自身内部出了问题。 反观现如今呈现三足鼎立态势的倾剑山、紫竹海与天威点将台，虽然势力强盛不如曾经一统紫皇洲北的前二者，却因互相牵制的缘故始终未曾放下警惕戒备，三家势力传承至今也已经超过千年有余，而且尚未出现什么颓败之势。 紫皇洲北的仙家兴衰演变，还当真应了儒家亚圣的那句“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世间王朝如此，山上仙门亦如此。 ...... ...... 闲谈时短烛泪高，忽闻窗外更鼓声。 不知不觉已经聊到夜深时分，姜紫便带着开始打哈欠的糜小小一起离去，独留楚然一人在暖房中安静休息。 离开之时的姜紫虽有些不舍，却也知道现在的楚郎需要静心养伤，便也打消了守夜念头扶着小丫头一起回房休息。 而在睡前又被灌了一碗药汤的楚然正忙着喝水漱口，直至舌尖的苦烈滋味逐渐淡去之后那张紧紧皱起的俊美脸庞才终于舒展开来。 重新躺回到软榻之上，楚然双手枕在脑后，还能隐隐感觉到胸前伤口传来的疼痛。 只不过少年的心思已经从与庞凌霄的那场生死搏杀之上移开，思索着在接受剑灵灌体之后他所感知到的那一幕场景。 代表记忆的绚烂光海，围住光海的纯粹黑暗，将光与暗尽数包裹在内的混沌雾潮，以及混沌雾潮内里隐现的浑浊金色...... 这已经不是楚然第一次以意识神魂降临于那片神秘空间，却是他第一次觉察到混沌大雾之后似乎还藏着什么东西。 无论是前一世生活在地球公历二十一世纪的快节奏人生，亦或者这一世里枯卧病榻十余载的点滴岁月，都包括在那方记忆之海内里，经由大浪冲刷的楚然甚至都能够记起来一些早已忘却的过往，例如上辈子初中二年级时留下的诸多黑历史...... 可越是回忆起两世为人的所有记忆，楚然便越是有一种强烈感觉。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被自己不经意间忘却。 脑海之中回忆起的旧时画面越多越真实，心中那份空荡荡的失落感便越重越空虚。 事到如今，楚然已经完全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而唯一能够确定的便唯有“忘记”这个事实。 抬手挡在眼前，少年合上双眼，心绪却久久未能平静。 两次记忆之海内的徜徉令楚然越发确定，自己的上一世并非黄粱一梦。楚然这个名字曾经在那座繁华都市内里真实存在。故土的清洌溪水、校园的清晨阳光、第一次差旅远行时，列车外飞驰倒退的光影与车内不时响起的零货叫卖声......一连串踏过荏苒时光，辗转数座城市的成长足迹，便是上一世里楚然曾经存在过的最好证明。 而现如今的一切，并非那名被生活劳碌磨去了棱角的疲惫上班族在临死前的无聊幻想。消磨意志逼人发疯的卧榻十年，恢复自由重新睁开眼睛那一日里自己眼角的湿润温热，四下无人时悄悄翻上亭顶沐浴秋风的畅爽，一路游学历练的种种见闻与刺激经历......此刻身处的温暖房间，身上盖着的青绒缎被，以及手心里尚且残留的那抹温度，同样印证了此刻的自我乃是真实存在。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却都属于楚然一人所有，自己的记忆明明如此充实，却又为何倍感空虚，总是会产生横渡记忆之海跨越纯粹黑暗，拨开混沌雾潮的那股冲动？ 混沌雾潮背后隐藏着什么东西，那一抹浑浊金色是不是与自己转生于此有着什么关联？ 楚然不由得眉头皱起，记忆的缺失让少年此刻有些心烦意乱。 脑海中的记忆宛若程式一般增减删除，就仿佛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安排妥当。 摆弄屏幕上的程序代码本来是上一世里楚然的工作之一，而代码的工作就只是顺利地运行下去，只需要将既定的任务项处理完毕便大功告成。 可人生不是任务项的简单罗列，自己亦不是代码程序。可代表着未知真相的浑浊金色又躲藏在那漫无边际的混沌雾潮之后，令他可望而不可即...... 所以说，我究竟是什么？到底是前世的记忆，亦或者新生的魂灵？ 若说过往堆积成的记忆支持着一个人的存在与真实，那么缺失某一段回忆的自己究竟是否完整？现如今的楚然难道就真的是楚然么？ 苦思冥想却毫无思路之际，一道身着寒酸道袍、戴不起道冠便只能拾枝簪发的年轻身影忽然闪过楚然的眼前。 “身魂两契，造己由心。若是有朝一日面临选择，公子不妨再多想上一想。” 当初在清风城街头偶遇之时，那位年轻道长曾将这句谶言与那门天地练气决一并交给了自己。 随着修行炼体游学历练，楚然早已经发觉这门食气法门的种种不凡之处，可对于那一句谶语却一直疑惑不解。 今夜里少年辗转反侧之际，却忽然明白谶言之中那一句“造己由心”的含义。 我为我所想，我心造我身。 楚然便是完整的我，我却还可以不断成长继续前行。 这方世界真实存在，气血境界真实存在，灵气修为真实存在，记忆之海深邃黑暗与那混沌雾潮也同样真实存在。 而缺失的记忆与真相并未消失，不过是躲藏在混沌背后的浑浊金色内里。 在这方大道万千、玄通法神的世界之中，只要自己足够强大，有朝一日自能够跨出记忆之海横渡黑暗，撕裂开那无边混沌取回属于自己的遗失记忆。 念头笃定，神魂通达，烦恼消散。 不再纠结于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而是开始寻找回忆方法的少年睁开双眼透过屋顶看向黑夜天幕，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内里再不见半点困惑与迷茫。 “不得不变强的理由又多了一个呢。” 少年低声自语，而后闭目沉沉睡去。 ...... ...... 京城王都之外，一道单薄身影艰难行走在苍茫风雪之中，忽然心有所感，抬头同望雪云连绵的昏暗天穹。 “然也。” 年轻道人笑着吐出二字，而后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向着风雪更胜处走去，口中还哼唱着不知流传自何处的曲调。 “宝驹踏断命里刺，胭脂撒满暮光谷......” 哼唱声很快便被呼啸风声遮盖，那一串脚印也被簌簌落雪掩埋，似是要将年轻道人的存在完全抹去。 可有什么东西却已经悄然改变，不似从前。 困锁匣中龙，入海三万里。 久居笼中鹏，拨云见青天。 —————— （第一卷完）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春试大比 临近年关，彩云郡主赵殊自然需要返回恭亲王府守岁迎新，而当少女向着府中四位客人提出同去的意见之后，却被楚然与曹心柔婉言拒绝。 毕竟阖家团圆的除夕新年，作为外宾的他们再去打扰庆王府本就有些不合适。更何况楚然还有养伤这一正当理由。 于是乎赵殊便只能略带遗憾地起程前往决明山，将众人留在郡主府中。 平日里年关时节分外冷清的郡主府今年倒是热闹了几分，毕竟彩云郡主离开之前特意交代过管家众人，要好生招待她这四位好友。 呼啸风雪压不住鞭炮爆竹声，人间喜庆温暖了大寒时节。家家户户挑起的大红灯笼在白茫茫的城头点缀万千红火，旧岁辞别，新春将至，在撕去最后一页年历之后，崭新的一年再度出现在人们面前。 而当郡主府马车从府门口驶离之后，原本卧床不起的楚然便掀开绒被下地活动着有些僵硬的身体。 年关时分庆王府内必定忙碌得紧，这时候若是前往无疑是给自己与对方一起添乱。更难何况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一睹庆王真容，毕竟新年过后庆王便要带着郡主赵殊前往京城参赴皇宴，自己等人到时候也会一起随行前往。 这一次的楚然没有拒绝搭顺风车的机会，毕竟眼下离着京城王都也没有多远的路程，若是跟着庆王一行人入京的话也正好能够赶在春试大比开始前进入京城王都。 一路游学历练，赶在下一年春试之前抵达京城王都参加大比，便是老爹楚天逸在临行前对他所做的交代。 “我也不管然儿你最后能够取得何等名次，只要记住一件事，那便是为父将老楚家的脸面都在你一个人身上就好了。” 当时的楚天逸一脸欣慰地拍着少年肩膀语重心长同自家儿子叮嘱说道，听得楚然嘴角直抽。 我连气血境界都还没稳固就莫名其妙被安排上这么一出背井离乡，还得顶着楚家名声去参加那劳什子春试大比？ 我老楚家的脸面是不是也太不值钱了一点啊！ 只不过自家老爹并没有给楚然反问的机会，大手一挥身边就窜出一道小巧身影来到少年身边，拉着自己少爷向府外匆匆赶去...... 以至于楚然连那春试大比究竟是什么东西都没来得及问清楚，而身旁的糜小小又更是一问三不知。直到遇见姜紫之后主仆二人才对于楚家家主口中的“春试大比”有了些许了解。 简单来说，所谓的春试大比就是一场天霖王朝举办的文武盛会，同时也是各地青年才俊崭露头角尽显锋芒的大好机会。 天霖王朝之中博取功名荣华的方式除了投身沙场入伍征军与科举入仕之外，第三条路便是自太祖皇帝时期便设立的一年一度春试大比。 春试大比本就是为了彰显王朝鼎盛人才辈出的狂欢盛典，故而设立在正月十五那一日里，同元宵节佳节一起拉开大比帷幕。 当初太祖皇帝为了与民同乐，对于春试大比的要求仅做了年龄限制，那便是只限于二十岁以下的民众报名参与，若是年龄超限之辈，即便是皇室子弟也不能网开一面，只能老老实实坐到观台之上欣赏大比。 春试大比原本并没有设定排名奖励，可一旦在文会演武之中拔得头筹亦或者大放异彩，自然免不了吸引到各方人士与天霖朝廷的注意。而许多天霖名将与佐圣辅宰也都曾在少年时期参与过春试大比，相应的也在不断提升着春试大比的含金量。 所以许多年轻俊杰们都将春试大比视作一次鲤鱼跃龙门的机会，若是能在其间一战成名，或许自己往后的人生轨迹也会随之改变。 天霖王朝从不吝啬于将机会分给那些有才华、有潜力的栋梁之材，无论是春试大比还是随后的科举武招，都是在为王朝子民们源源不断地提供着机会。 而天霖王朝之所以能够在开国之后不足百年的时间里便后来居上，隐隐压过临近百雀王朝一头，对于人才的高度重视也是极其重要的因素之一。 在这场游学历练一开始的时候楚然还因为与老爹楚天逸的致气而不怎么在乎那所谓的春试大比，最开始抱着的心态便是重在参与就好。 可是随着一路以来的游学历练与增广见闻，楚然的心态也在随之悄然转变。 经历了郡主府内那一夜之后，现如今的楚然忽然也对那春试大比产生了不小兴趣。 变强的最好方法便是不断与强者切磋交手，而京城王都之中的春试大比内里无疑便汇聚了整座天霖王朝之中的年轻天骄，对于现今的楚然来说吸引力着实不小。 比起那漫无边际的混度雾潮，二十岁以下的青年天骄争锋之战反倒不知容易了多少。 ...... ...... 吃过了除夕团圆饭，守过了零点新春夜，笑着与老管家以及一众郡主府家仆告别之后，楚然三人这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等人落脚的那座小院之中。 将亢奋的糜小小从院内雪堆之上拎了下来，楚然望着小手小脸冻得通红的糜小小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没在大年初一头一天里开启唠叨模式。 而原本缩起脖子等着挨训的红袄小丫头见此情景不由更加兴奋，跟在少爷身后回屋的时候小眼珠一转凑过去与另一旁同样身着喜庆红杉的姜紫姐姐低声细语。 而后楚然便突然感觉后脖颈内伸入一双冰凉小手，不由猛地打了个寒战。 再想回头去捉拿调皮的小丫头，却见姜紫已经抱着糜小小后退几步，二女此刻已经乐得前仰后合，清脆笑声回荡在小院上空的夜幕之中，压过了郡主府外接连不断的烟花爆竹声。 他追，她们逃。 一场雪球追逐战旋即在小院之中爆发开来，只不过姜紫与糜小小自然是联起手来执行正义的二打一。 直到糜小小玩得尽兴之后，三人这才拍去对方衣衫上沾染的白雪，一同向着铺就炭火地龙的房内走去。 ...... ...... 虚扎马步半蹲在法阵保温的宽大浴桶之中，楚然一边暖和着身子一边注视着自己左胸胸口。 肌肤上的那道伤口已经结痂愈合，更深处的肌肉血脉也愈合得七七八八。在天地练气决的温养之下就连最隐秘的暗伤都被尽数抹去，楚然完全不用担心庞凌霄的那一剑给自己留下什么难缠的后遗症。 也不知道差点被自己开膛破肚的那家伙现如今究竟怎么样了，楚然后来又从赵殊口中听说那位庞家长公子已经入职翰林院内，也不知以后在那座京城王都之内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 捧了一把水浇在脸上，少年抬手将柔顺发丝捋过身后，而后望向自己已经解开绷带的右手手背。 被海量剑气构成的剑印不断培养，楚然能够感觉到自己手背之上的那道存在愈发壮大。原本与自己心神之间建立的模糊连接也变得越发清晰。 在经过与姜紫的那一番闲谈过后，此时的楚然也越发期待手中剑灵孕育完成破茧而出的那一天。 也不知姜紫口中极其稀有的大道剑灵，究竟能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双修大道 大年初三，落雪不止。 一辆庆王府派来的马车早早便停在了郡主府外，前来迎接楚然等人前去会合。 今天便是庆王一行人出发的日子，而赵殊在离开之前便已经同楚公子说好，会带着他们三人一同前往京城王都。 另有他事的曹心柔并没有留在郡主府内欢度新春而是提前离开，在与小小姑娘、姜紫姑娘告别之后，女子对着出门相送的楚公子挥了挥手，便转身走入风雪之中不见踪影。 “叫你昨晚不要熬夜。” 提着手中睡眼惺忪的糜小小，身披一件雪色大氅，內着紫纹黑衫的楚然从郡主府内快步走出，一边走一边教训着不断打哈欠的红袄小姑娘。 而换了件绿茸青花棉服的姜紫笑眯眯跟在二人身后，一双若水眸子内里蕴满温柔喜意。 临出发前她再次检查过少年的身体，一双手借机摸遍了只着单薄里衣的楚然胸膛，也算是好好补充了一番这几日里缺失的那份“楚郎能量”。 体检结果不出姜紫的意料，本身拥有雄浑体魄与旺盛气血的楚然又身怀得自那位先生的食气之法，一身伤势已经尽数康愈，并无遗患残留体内。 武修界中时常流传着一句话，叫做“练拳不练真，三年鬼上身”。说的便是一旦根基出了差池，那么每一次走桩出拳都相当于是在自己的纰漏之上撕开口子，到了最后也只会习得满身伤病自寻绝路。 而与人交战过后体内残留的暗伤旧疾也同样等于一颗颗定时炸弹，一旦积重难返，那再强大的体魄崩溃也只在一瞬间里。若是到了以后高深境界时，这些微小伤势更是会化作道道天堑，变成锁住武夫大道的桎梏枷锁。 正因为武道修行刚猛无俦且战斗无休，绝大多数的武夫修者都没办法做到完美愈疗便需要匆匆迎接下一场生死搏杀。这也导致了虽然下三品武夫数量远远超过炼气士，可能够跻身中品境界的强大武夫却开始变得稀少起来。 下品武夫炼精化气，铜皮、铁骨与气血三境都在锤炼打磨那一口内息气机，虽易入门却学问深远，所以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气血境界便已经是这辈子能够抵达的极限境界。 中品武夫炼气化神，淬魂、炼魄与煞劫三境便开始注重身魂合一，若是二者任一亏损严重，都会令大道就此断绝。而武夫争锋又不似修士那般千变万化，往往都是一丈方圆决胜负，近身肉搏断生死。一些过于刚猛的修炼之法也会因为过犹不及的缘故暗损体魄，进一步加剧暗伤的累积叠加。 而能够成为上品武夫，进入炼神返虚高渺境界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比起上五境的炼气修士来少了太多太多。 上品武夫镇山河，抵达金身、破法与神虚三境的武道修士都已经能够算是镇压国运的强大存在，其中最后一重神虚境界的武道强者甚至可以力战十二境渡厄大修士。若是当真放手一搏，就算是飞升境老怪也不敢说自己稳压大成神虚一头。 至于瑶台境与神劫境的老不死们千年也不一定出世一次，许多低阶修者们甚至都不知这二重境界的具体名称。 没有一位山巅修士胆敢小瞧神虚武夫，充其量也就是用“肾水阴虚”的别称来调侃这些家伙。因为神虚武夫女多男少，其根本原因便是女子体魄更为坚韧不易积累暗伤。 只不过对于如今还未抵达气血境大成的楚郎来说，上品神虚境还是有几分遥远。 都说体法双修同境无敌，只不过到了中后期极难一心二用，许多同龄人都已经超过双修者一两个大境界，届时便再难左右兼顾不得不放弃其中一条大道。 而剑修之所以杀力无穷战力无双，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习练剑道之时精纯剑气也在不断淬炼磨砺修士体魄，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剑修大道便是在炼气与炼体之外被人开辟出的又一条无上大道，只可惜入门要求极高极难，所以那些有着极佳资质天赋可以研习剑道之辈才会被人称作剑道种子。 原本楚然与剑修大道的亲和性聊胜于无，只不过当少年在那天人府邸传承大殿内里又有了一番际遇。 剑灵灌体与食气法门的两相作用之下，又一尊崭新的大道剑灵降生于世，这对于少年来说无疑是天大机缘。 原本想要劝说楚然放弃一心二用，专精于一条大道的姜紫此刻也终于放下那份念想，反而愈发期待起来楚郎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境地。 那位先生赠与楚郎的天地练气决，作用之神异远远超乎少女的想象。凭借着此等法门，楚郎也未必不能兼顾体法双修，继中土神洲那位升龙城城主之后成为又一位真正做到“脚踏体法双修道，俯瞰人间与山巅”的绝世强者。 一念至此，少女脸上的笑意不由更浓几分。 “怎么了这是，笑得这么开心？”登上马车的楚然回身朝着姜紫伸出手来，正瞧见少女眉眼间洋溢的喜悦神情。 “没什么，就是在想着究竟什么时候才能与楚郎完婚。”姜紫唇角勾起，握住楚然的白皙手掌登上车箱，在少年耳边轻声低语道。 “紫儿姐姐要与少爷结婚了嘛？那小小要吃好多好多喜糖！”一旁耳尖的小丫头闻言瞬间清醒过来大喜拍手喊道，结果喜糖没等来，便先吃了楚然一记板栗。 “哪都有你！”冷哼着教训过瞎起哄的糜小小后楚然白了一眼满脸坏笑表情的姜紫，已经习惯了被捉弄的少年连脸都没红一下。 瞧见楚然并未搭茬，却也没有松开握住自己的手掌，姜紫眼底笑意更浓，顺势将头倚靠在少年肩上开口说道：“昨夜里陪小小胡闹的有些晚，今日路上便正好再补一会觉。待到汇合的时候楚郎记得叫我便是。” 一旁的本就有些没睡醒的糜小小闻言举双手赞同，而后小丫头便索性曲着身子躺了下来，枕靠着自家少爷的大腿瞬间秒睡进入梦乡。 被左右夹击的楚然扯了扯嘴角后摘下雪色大氅替小丫头盖好，转头来却正好对视上一双直勾勾望向自己的美丽瞳眸。 “不是说困了么？”嗅着左肩传来的淡淡芬芳，楚然压低声音开口问道。 “睡前再看看楚郎的盛世容颜，待会定能做个美梦。”少女的温暖鼻息喷吐在少年颈间，笑盈盈耳语说道。 “哪有这么形容男子的！”微微挑眉，楚然佯装愠怒的开口说道。 “若是楚郎施些脂粉打扮一番，定能够让绝大多数女子自惭形秽。”姜紫伸出左手勾住少年下巴，低低的声音之中好似掺蜜一般惑人心神。 “再好看能有你好看么？”楚然望着面前的少女不甘示弱回击说道。 “那就得比比才知道了。”姜紫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小恶魔般得逞的笑容。“到了京城王都，紫儿会替楚郎采办些合适的香粉胭脂与熨帖衣裳。” “嘶！你这妮子又算计我！”已经品出不对的楚然倒吸一口冷气连忙斩钉截铁地拒绝，严正声明自己并没有女装癖好。 而在少年少女低声争论之际，十指相扣的那一双手，却是自打上车起便再没有分离开来过。 ...... ...... 马车驶出彩云城后又行了两个时辰，而后停在一处驿站之前。 不多时后楚然轻轻摇醒身旁二女，旋即拉开车窗向着东方看去。 漫天风雪之中，一队车马正向着此地赶来，为首那位骑乘神骏青骢的彩衣少女，除了赵殊还能是谁？ 这位彩云郡主为了快些抵达汇合地点，竟是放弃了乘车避雪，一马当先走在车队最前。 听说赵殊姐姐到了的糜小小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擦着嘴角溢出的口水之后又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赶紧又替自家少爷擦了擦大腿衣衫。 “待会见了庆王殿下可不许无理胡闹。”牢牢叮嘱了糜小小几句之后，楚然这才放小丫头跳下马车，自己也与姜紫一起跟着走出温暖车厢，冒着风雪迎向走来车队。 “殊儿姐姐！”瞧见彩衣少女的糜小小跳着脚挥手呼喊，而听见喊声的赵殊也是面上一喜，勒停大马飞身而下，轻盈落地之后快步跑上前去，将多日未见的可爱小丫头抱了起来，又与后方的楚然与姜紫热情打着招呼。 而在青骢骏马之后，一骑大红烈马踏破风雪缓步跟来，马上那道高大人影身着一袭刺金青花墨色衮龙袍，肩披一袭厚重黛染披风。一张国字脸尽显孔武威严，精心修剪过的胡冉再添三分沉稳，坚毅的眉宇间缭绕着一抹淡淡的威压，挺拔鼻梁之下的微厚双唇微微抿起挂着些许笑意。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彩云郡主之父庆王赵淳。 跟在女儿身后的庆王也有些好奇殊儿口中的那几位小友，索性也离了王驾纵马驰骋，能够再拉近些许父女感情的同时也想要第一时间见一见那位小楚公子。 “草民楚然、姜紫、糜小小，见过庆王殿下。”与彩云郡主打过招呼之后，楚然抬头望向大红宝驹之上那道不怒自威的伟岸身影，欠身行礼恭敬开口。 “不用多礼。”并未翻身下马，庆王居高临下的打量着面前三人，心中却是不禁有些诧异。 眼前的少年少女与那红衣女娃的年纪果真如殊儿所说那般年轻，而那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已经迈入气血境中期，当真可以称赞一声天之骄子。 “父王既然已经见过小楚公子等人，那便赶紧回车上去陪母妃吧。”一旁的赵殊却是有些不耐烦地下起了逐客令，听得楚然眉头直挑，马背上的男人更是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说道：“客人面前都不知道给爹爹留几分面子？再者说了你娘亲也想见见这几位年轻才俊。” 听闻此言的赵殊这才一脸不情愿的点头妥协，而后牵马跟在自家父亲之后，与楚然等人一起走向车队中央的那一架豪饰厢房。 天底下敢跟那位庆王殿下这般口气说话的，恐怕也就只有殊儿姑娘一人了吧...... 楚然暗暗感叹老王爷对于彩云郡主的宠爱，同时也瞧出来庆王殿下对于自家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宝贝女儿有些没办法。 自己前一世里已经经历过一次黑历史满满的青春中二时期，这一世自然不会像之前那般叛逆任性，对于自家那位连夜将自己赶出家门逼迫上路的不靠谱老爹，楚然不过是牢骚吐槽两句，也从未真正怨恨过这一世的生身父亲。 至于姜紫那智多近妖的早慧妮子，应该更不会与自家父母生气吵架。 倒是小小这丫头得重点关照一下，不然糜叔叔到时候就该有的受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一十八章 杀驿案 在庆王带领之下，赵殊与楚然一行人走进后方车队内里，在中段一座最为豪华的车厢近旁停下脚步。 “娘亲，这便是我先前所说的楚公子、姜姑娘与小小。”伏在马车车窗旁，赵殊与拉开绒帘向外看来的端庄妇人亲热说道。 “小子楚然，见过王妃娘娘。”领着身后两人再拜行礼，楚然直起身子之后抬头望去，便见一位端庄淑娴的庆王妃自车厢内里含笑望来。 女子身上的那份隐隐贵气完美压伏住那一袭大红鎏金鸾凤裙，一双毫不矫揉造作的好看眉眼内里盛满了灿烂星光，盘发之上只是简简单单横簪一只乌木点翠钗，却好似点睛一般更衬庆王妃的肌容胜雪、朱唇炽烈。 若是仔细些便可注意到赵殊这一次在呼唤庆王妃的时候用的是“娘亲”称呼而非母妃，由此便可见彩云郡主要与自家母亲更加亲近一些，对于庆王殿下就多了许多疏离与排斥。 与眼前这位庆王妃对视过一眼后楚然礼貌点头而后移开目光，心中却是暗暗嘀咕，这位彩云郡主的母亲未免保养得也有些太好了吧，与一旁的赵殊在一起时若非气质上流露出成熟韵味，单看容貌几乎分不清楚二者之间究竟是谁年长。 不过转念一想楚然也便释然，毕竟此方世界天高地阔、灵气盎然，自不会缺筑基养颜的功法与天材地宝，维持女子青春常驻的法子也要比前一世里多得多。 回了那位身具威仪却言语温柔的庆王妃几句话后，赵殊便带着楚然等人重回大黑马所在车厢，而这一次庆王并未继续跟着女儿，而是抖落满身风雪后搓着大手走进马车车厢。 “出发吧。” 与车外侍卫淡淡吩咐一声后，庆王拉好绒帘将冷意隔绝在外。 整支车队再次盯着风雪迈步前行，朝着苍茫深处的北方王都快速行去。 “怎么样？”一双柔荑覆在庆王大手之上，庆王妃望着自家夫君笑着问道。 “还算看得过眼，至少不是什么不入流的小混混。”已经摘下披风的庆王倚靠在宽大座椅之上，拉住夫人小手开口点评说道。 之所以要亲眼瞧一瞧自家闺女新结交的朋友，庆王也是怕那妮子识人不善，身边围上来一些不三不四居心叵测之辈。 “三位小家伙瞧着便讨人欢喜，那为首少年更是谈吐不凡，似乎要比咱家殊儿还要更加成熟。”庆王妃拍了拍夫君手背勾唇笑道。 “确实，要是殊儿也跟那楚小子一般通情达理成熟稳重，也不会抛下咱俩独自一人搬进彩云城去了。”庆王轻叹一声，那张威严坚毅的脸庞之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神情。 “还不是夫君你的错，一见殊儿三句话不离婚嫁二字。”庆王妃拧了自家男人一把，似乎也有些气。 “可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咱家殊儿又不是楚小子那般年少，眼看着都要十九岁的大姑娘了还没有一道婚约傍身，恭亲王那老小子近两年每次家宴之上都会拿这话挤兑为父......”庆王瞧着自家夫人可怜巴巴地搓手说道，语气之中也满是委屈意味。 “恭亲王府中的那几个饭桶纨绔也能与我家殊儿相提并论？二十几岁连炼气三境都没到，除了传宗接代开枝散叶还有什么用处。”庆王妃柳眉倒竖，口中话语却略显辛辣，与先前在楚然等人面前表现出的温柔淑娴大相径庭。 “夫人莫气，夫人莫气......”庆王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毕竟他家媳妇平日里最与恭亲王府上那位侧妃相互瞧不顺眼，每到一年一度的皇宴相聚之时，妇人们之间的口舌争锋往往要比他们几个老兄弟拌嘴要激烈得多。 被男人哄了好久之后的庆王妃这才舒展眉宇，挑开一角绒帘放些凉风进入车厢。 “殊儿正是不想被你这当爹的操控婚事，所以才一头扎进修行大道之中，独自住进郡主府内。修行艰辛你我最明白不过，殊儿她能在二十岁前跻身凝神境界有多不易，不用我说你也知道。” 一旁揽着女子肩头的庆王闻言沉默，一双漆黑眸子内里闪过一丝内疚。 赵殊本身并非天赋绝伦的大道种子，又身为天子宗亲皇胄血脉，即便不走修行之道也足可无忧无虑。可是原本最是静不下来的殊儿却选择了修行百脉千门之中最需要沉住气的静心功法，日复一日按照时辰流转练气打坐采食天地灵气，这其中的艰苦他这个当爹的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既然不是天才，若想要取得相同的成功，便唯有付出更多的努力。 那妮子人前倨傲的毛病是从他这里继承去的，许多与赵殊第一次见面的年轻俊杰们都会对于趾高气扬的少女心生不喜，而能够进入少女法眼之人又少之又少，两相筛选之下也就导致了这位彩云郡主身边几乎没有什么亲密朋友。 所以庆王夫妇才会对于自家女儿赞不绝口的楚然一行人如此感兴趣。 “比起殊儿，那小楚才是真正的少年天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便已经跻身进入气血境界，也怪不得清风城楚家会放心让他外出游学历练。”再提起楚然的时候，庆王的口气便温和了许多，也承认了少年的确天赋异禀资质不凡。 “你女儿的眼光又何时差过？”庆王妃眯眼笑道：“就连小楚身边的两位女伴也都并不普通，那位红袄女娃娃虽然不曾修行，可在大雪天气之中却依旧给我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至于那位青黛衣衫的少女嘛......我倒是有些看不透了。” 伸手捋着下颌胡须，庆王笑着开口说道：“说得对，我家殊儿看好的人自不会是凡俗之辈。” “呵，也不知是谁先前还在与我抱怨，担心殊儿交友不善......”庆王妃眸中升起笑意，点着庆王的胸口乐呵呵说道。 “人之常情嘛......”男人挠了挠头讪笑回应，与女子的闲聊话语之中也流露出了对于楚然等人的认可意味。 ...... ...... 重新回到大黑马拉着的那辆王府车驾之上，赵殊已经将自己那匹青骢宝驹交与车队侍卫，自己则是抖落周身雪花之后随着楚然等人一起钻进车厢之中。 随着整支王府车队开拔前进，这具车厢前的马夫都不用有何动作，便见大黑马已经迈开脚步拉着车厢跟入车队之中。 随着所有马车汇成一队，车外的一名名王府侍卫纷纷取出一枚乌木令牌握在手里。 乌光锃亮的令牌之上以金漆勾勒出“神行”二字，伴随着侍卫们挥手激发，金漆之上光芒亮起，所有车厢车轮与马匹蹄铁之上都亮起细密符文，极大程度上减轻了车驾重量提升前进速度。 大黑马虽未更换特制蹄铁，可身上马鞍架具与身后的车厢本就算得上一件法器。只不过黑马似乎有些不屑于借力法器，凭它的速度本就可以轻松跟上激发神行阵法的王府车队。 风驰电掣行于暴雪寒风之中，王府车队所过之处留下的车辙蹄印都极轻极浅，几乎是眨眼间便被簌簌落雪掩去踪迹。 ...... ...... 挑帘瞧了眼窗外呼啸风雪，楚然不觉有些吃惊于神行阵法加持下的车队速度。若是按照如此速度计算，恐怕自己一行人天黑之前便能抵达临近彩云郡的天霖王都。 宽敞车厢内里四人重聚，虽说少了有事离去的心柔姑娘，可赵殊依旧很是开心，与糜小小一起坐在楚然与姜紫的对面，姑娘三人一起聊着过年时分的趣闻轶事。 “楚公子的伤势如今恢复得如何了？”赵殊将话题再度扩展，有些关切地询问起面前的少年来。 “多亏郡主暂借府邸，以及那位老神医的回春丹方，伤势现如今已经无碍。”楚然浅浅一笑轻轻拍了拍胸膛开口说道。 “那就好。”听到楚然这番话语的赵殊终于放下心来。 回到庆王府过年的彩云郡主还在想着若是楚然伤势不见好转，她便去求娘亲在太医院寻一位老太医来替他瞧瞧，如今伤势痊愈自然是再好不过。 心思单纯的赵殊也并未多想那般伤及肺腑的深重剑伤楚然为何会在不到十天之内完全恢复，少女只当是楚公子也在那座天人府邸之中收获颇丰，获得了某些治疗伤势的天材地宝。 女子随后又询问了楚然右手之上缠绕的绷带是怎么一回事，得到了糜小小一句“少爷是在耍帅”回答之后有些哭笑不得，并未继续深究下去。 闲聊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天人府邸之上，赵殊面上露出兴奋神情，告诉众人自己在前几天里服下了得自遗迹之内的一枚洗髓果，炼气修为已经成功突破迈入凝神中期。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催动法力凝化一团火焰，温暖火焰随着赵殊的操控化作翩跹舞蝶在她的指尖盘旋环绕。 一旁的糜小小见此情景连连拍手叫好，而这一幕也看得楚然有些手痒，也悄悄凝聚灵力汇集指尖，却连最简单的火星都没能凝聚出来。 “修士炼气，最初效法的便是天地大道自然规则。每一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相应属性，殊儿姐姐的体质便是亲和火属一脉，在突破凝神中期之后对于火焰的操纵也更加得心应手。” 一旁的姜紫笑着开口，看似是与对面的糜小小讲解炼气士修行大道的种种基础，实则却是在安慰着一旁牟足了劲儿也没能攒聚火苗的失落楚然。 “紫儿妹妹说的没错，我便是继承了娘亲与爹......父王的体质，对于火雷两种通玄大道还算亲近。”赵殊点头赞同姜紫的话语，随手又在拇指食指之间扯出一条袖珍电链来表演给两眼放光一脸期待的糜小小看。 得了小丫头夸赞的彩衣少女嘴角不由高高翘起，完全没有听到外人拍马屁时的那般厌恶抵触。 赵殊原本的性子便是急躁冲动，天生便自带一种倨傲贵气，给人一种极其不好接近的疏离感觉。可若当真与少女熟悉之后便会发现，她也会有着寻常小女子的种种性情，得了好友夸奖表扬一样也会雀跃欣喜。 “等到了京城王都之后，若有机会我便将长平介绍给大家。”挥手散去指尖能量，赵殊将红袄小丫头抱在怀里，与众人笑着说道。 “长平？莫非是......”楚然闻言一挑眉头，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 “不错，正是长平公主赵玥彤。”赵殊点头印证了楚然的猜测，一双乌黑发亮的圆润眸子内里满是期待与闺中密友的再次相逢。 作为当今圣上最小也最宠爱的女儿，长平公主赵玥彤因为身份尊贵的缘故平日里不好随意出京。而每年年初的皇宴聚会之时，彩云郡主赵殊便会带着一整年的游历见闻前来奔赴王都京城一一说与赵玥彤听。 楚然闻言自然是点头称谢，却不由有些担心那位天家贵女究竟是怎样一种性格。 ...... ...... 时间很快便在闲聊中匆匆过去，王府车队一行人也在晌午时分停靠在一处驿站之外，众人吃饭的同时那些拉扯马匹也需要洗刷口鼻添补草料。 一众骏马之中，高大黑马显得很是特立独行，看那副大气都不喘一下的模样还让人以为这家伙不过是出门溜达了一圈，又哪里像是冒着风雪狂奔疾驰了一上午？ 常年伺候往来达官贵人坐下宝驹的驿站马夫都有些惊叹大黑马的神俊不凡，为黑马置备精料的时候还特意多加了些分量。 而在驿站大堂之中，王府随行成员们几乎包圆了全场坐满所有座椅，身份尊贵的庆王则是带着家眷邀请楚然等人前往二楼包厢。 大雪节气里官途驿站之中能供给的饭食极其简单，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白粥配合着肉干与咸菜丝便是一众人等晌午伙食。 虽然站内驿丞也想拿出山珍海味来招待庆王殿下，只不过接连两场大雪却是对于物资输送造成了莫大困扰，断了供给的各地驿站也唯有开启紧急备战模式，动用那些极耐储存的风干肉食与盐渍咸菜来招待过往商旅。 一般情况下根本没有商队旅人会顶着如此猛烈的风雪赶路，可现如今又恰好是镇守各地的藩王们前往京城共赴皇宴的节骨眼，当那位当值驿丞手捧白粥干肉与咸菜丝来到庆王等人落座的圆桌近旁时，最近才调来此地的青年驿丞一双手都有些颤抖，那颗心脏简直快要从胸口之中跳脱出来。 “怕什么？身为我天霖驿丞，王土之内还没有人胆敢无故杀你。”高座主位的庆王赵淳一眼便看穿这位驿丞内心的恐慌，扯了扯嘴角之后沉声开口。 “卑职不敢......”听到庆王开口的青年驿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飞快为圆桌四方的众人上好餐饭，然后飞也似的跳下楼去。 “果然年轻，真是沉不住气。”望着那年轻驿丞落荒而逃的背影，庆王不由得勾起嘴角笑着说道，旋即又与自家女儿跟楚然等年轻人讲起来关于驿站驿丞的有趣故事。 当初驻守此地的那名老驿丞还没退休的时候，可是都敢提壶与自己敬一杯酒的。 为了保持行军通畅与商队无忧，天霖王朝境内官道网络四通八达，随之设立的驿站数量也极多。而在天霖王法之中有一条铁律明文规定，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擅杀驿丞守官，违令者不论身份一律严惩。 对于这条太祖皇帝亲笔写下的天霖律法，起初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放在心上。因为按照品秩推定，区区驿丞不过末流九品芝麻官，那些将相王侯又怎会将这种微末蝼蚁放在眼里？ 而当高祖时期那一桩“杀驿案”爆发之后，天霖境内便再没有人胆敢忽视管理驿站官途的小小驿丞，整座天霖境内的官道管理变得愈发井然有序。 此案的起因便是一支入京的外戚队伍不满驿站招待，其中为首的国舅爷酒醉之后冲动杀人。 杀人者酒醒之后也是有些慌张，连夜入京寻求后台想要平息此事，兜兜转转间竟是惊动了那位高祖皇帝宠爱有佳的安贵妃，此事便不声不响被人压了下去。 只不过那位贵妃身后的外戚势力又怕那驿丞家人惹是生非，一不做二不休竟是高价聘请一位修行者伪装山贼过境，将那驿丞家人所住的偏远村寨屠了个一干二净。 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位捉迷藏时躲进后院枯井的孩童恰好躲过那名修行者的神念扫视幸存下来。 女娃娃拼命捂住口鼻不敢哭出声来，只能听着枯井之外村民们凄惨叫声与一句句徒劳无功的“上仙饶命”，朦胧夜色下又见冲天火光映红了井口夜空，枯焦味道渐渐盖过了浓郁腥气。 一座村落近百号人的死亡与那场熊熊大火自然瞒不住临近住民，得到通报的知县立刻派人前往探查情况，后来才在满地焦枯尸骸的村落遗址后头的那口枯井中寻到了已经昏死过去的女童。 将那女童营救回县衙之后，青山知县本打算问询女娃娃可曾听到那伙纵火匪人的相关情报，可当这位年轻知县听到女童抽泣着说出村民临死前哀嚎的“上仙饶命”那四个字之后，男子整个人脸色顿时大变，立刻发布封口令严密封锁一切有关女童幸存的消息。 彼时高祖皇帝治世未久，各地仍未算得上太平安定，一位修仙者竟然会对平平无奇的僻远村寨出手，此间必定藏有秘密。 这位青山知县当即遮掩身份乔装打扮，带着女童亲自入京前往巡天司衙门汇报此事。 而巡天司衙门听闻详情与女童描述之后也不敢稍有怠慢，立刻派出高手追踪蛛丝马迹，同时也上达天听与高祖皇帝报备此事。 在巡天司衙门全力运转之下，那名屠村修士很快便落网，而作为雇主的安国舅自然也被其毫不犹豫供了出来。 此事并未就此了结，从安国舅的口中巡天司衙门得知，在灭村惨案的背后竟然还藏着一桩擅杀驿丞的泼天祸事。 作为高祖皇帝左膀右臂的巡天令当即意识到事情越发严重，连夜入宫面圣述职，旋即当天夜里宗人府与御史台便在高祖皇帝的授意之下联袂出手彻查此案。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两大衙门将牵扯此案隐瞒实情的一系列人员全部缉拿归案，其中除去此脉外戚族亲与一众官员之外，竟然还有一位吏部侍郎牵扯在内。 得知此间消息的安贵妃慌忙跪在高祖皇帝面前拼命磕头，却还是被两位大貂寺左右搀扶着拖进长门宫内。 两位大貂寺前脚刚刚离开，后脚便有几名掌事太监手捧白绫进入长门宫中，不消片刻安贵妃暴病驾薨的消息便传递开来。 除了给予安贵妃一个体面结局之外，其余涉事者皆是被压赴午门斩首示众，就连那位抵达化外境的炼气士也没有例外，即便对方百般讨饶，甚至搬出宗门靠山出言威胁，高祖皇帝也只是冷冷吐出一个“斩字”。 行刑那一日里，天霖朝廷专门派遣一位炼魄武夫当做刽子手，手持鬼头刀立于行刑台之上，手起刀落间便砍下一颗中五境修士的大好头颅。 而那位青山知县当时就拉着幸存女童的小手站在刑台之下，手指滚落到身前死不瞑目的那颗头颅与女娃轻声说道：“所谓“‘上仙’，砍头之后喷洒出的鲜血也不比普通人更红。” 这位日后进入巡天司衙门，并且成为天霖王朝第一位以女子身份跻身上品武夫境界的小娃娃咬着唇瓣望向死不瞑目的“上仙”头颅与满地血迹，又伸手蘸了蘸嘴唇咬破处举在眼前细细对比一番，随后点头轻声应道： “嗯。”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炼虚合道玄中仙 一顿简餐用过，那位名为李放的年轻驿丞上楼收拾餐盘之时，恰好便听到了那一桩“杀驿案”故事的结尾。 “四通八达的驿站交通乃是我天霖王朝根基所在，犹如人身血管一般运送着无数钱粮物资周转各地。太祖制定律法，高祖斩杀修士夷族外戚，无不是为了将这条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刻进天下人心。” 因为楚然等人又对于这等王朝故事很感兴趣，此刻的庆王谈兴颇盛也不再讲究所谓规矩，捻起一片干肉丢入口中细细咀嚼，而后转头望向诚惶诚恐的年轻驿丞笑着说道：“官途驿站战时配餐也在律法备注之中，就算是陛下来了此地喝白粥食干肉，尔等同样无需惊恐，尽好职责便是。” “是。”听过王爷一席话语之后，李放紧绷的精神明显放松许多，收拾餐盘的手脚也更加麻利了三分。 车队预计在此歇息半个时辰，毕竟即便王府侍从们仍旧体力充沛，那些在风雪之中拉车狂奔的马儿们也需要休整一番。 当然了，楚然家的那头大黑马算是个例外，这区区半日风雪兼程对它来说连热身都远算不上。 ...... ...... 原本对于自家老爹所讲的那些老掉牙故事赵殊很是不感兴趣，这一次却是看在楚然等人的面子上耐心听了下去。 而当少女听闻那安国舅重金雇佣的仙师竟是一位化外期强者的时候，赵殊枕在胳膊上的脑袋也不由得直了起来。 好久没见到宝贝女儿如此认真听自己讲话的赵淳面上不显，心里却不由乐开了花。 一旁的庆王妃则是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几位小朋友的表情。 那位可爱讨喜的红袄女娃娃似乎最喜欢听人讲故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紧盯着庆王，就连呼吸都随着那案情发展时而舒缓时而紧张。与自家女儿一样，庆王妃花月容对于第一次见面的糜小小也是十分喜爱。 至于女娃旁边身着紫黑衣衫的俊朗少年，则是给人一种不属于他那个年岁的沉稳气质。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娃娃看起来比起殊儿还要沉稳不少，一双干净纯粹的浅褐色眸子内里隐蕴着灵动光彩。也怪不得极少与男子交好的殊儿会与这位小楚公子十分要好，这等风姿如玉美少年当真要比庞家老四庞青云那等愣头青强上不知多少倍。坊间都传闻那庞青云似是对殊儿暗生情愫，呵，别说殊儿瞧不上眼，她这个当娘亲的肯定会第一个将那小子扫地出门。 而坐在楚然左手边的那位黛衣少女姜紫看起来虽然普普通通，甚至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可以其那般美丽娇艳的容貌而言，没有存在感本身便是一件极不寻常的事情。若是别的女子能够拥有少女那般祸水红颜，恐怕定能够吸引王府侍从与驿站驿卒有意无意的扫视目光，可这位姜紫的存在感却仿佛被掩去一般，若非自己注意留心，很可能都发觉不了这其中的种种端倪。 似是觉察到庆王妃的视线，姜紫转头望来展颜轻笑，那一瞬的风情却是令花月容都有些吃惊，旋即也礼貌地微笑致意，旋即向一旁移开视线。 说来也怪，庆王妃才刚刚将目光移开，便发觉自己对于姜紫的印象重新归于平淡。 看来这位姜紫姑娘极其不凡，若非身负什么奇异功法，便具有某种特殊体质。 殊儿新近结交的这三位密友，当真是一个比一个更不简单啊...... 并没有觉察到娘亲正在悄悄帮着自己观察甄别楚然等人，赵殊不知不觉间便将父亲的故事听到了最后，旋即有些忍不住开口问道：“那故事中的人们后来如何？” 瞧见闺女竟然主动好奇追问，心情大好的赵淳捋着胡子开口笑道：“幸存娃娃举目无亲，便跟在青山知县身旁记作养女。冒着被外戚党羽截杀风险入京禀报的青山知县再得擢升召回京城，也跟着受到了高祖皇帝的赏识重用得以进入巡天司衙门。” 听到恶人尽死、好人好报的圆满结局后赵殊满意地点了点头，却不料自家老爹勾起嘴角再度开口：“一桩‘杀驿案’就此也算告一段落，只不过却也可算作是另一段传奇的开幕。那位青山知县的养女后来踏足武道一路高歌猛进，成为了我天霖王朝开国以来第一位以女子身份登临山巅的神虚武夫。” 一听赵淳此言，赵殊、楚然无不是眼睛睁大吃惊不已，糜小小虽不知道那神虚境武夫究竟有多厉害，却也连连拍手惊叹。 倒是姜紫似乎早已经知晓此事，面上并未露出什么震惊神色。 当年谁也没有想到，那桩“杀驿案”中失去所有亲人无依无靠的可怜女童，到后来竟然能够一跃成为天霖王朝中鼎镇国运的无敌存在。 神虚武夫裴珠衣，便是紫皇洲内，乃至于九洲之中都极其罕见的山巅武夫，其存在更是震慑的邻国百雀、珞珈、武朝等国不敢再动兵戈，可以说是为天霖王朝几十年承平安定提供了强而有力的保障。 楚然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有些不敢确定地开口询问赵淳道：“高祖皇帝至今不过八十余年光景，这么说来那位现如今......” 赵淳勾起唇角意味深长的望着楚然开口说道：“谁知道呢。” 与吐纳天地灵气、修行性命神魂的炼气士相比，武夫虽然战力强盛勇猛无双，可寿数命元却远远不及炼气士悠久绵长。更何况俗话说“拳怕少壮，棍怕老郎”。随着年龄增长技击之法的经验会不断积累沉淀，可是气血却会逐渐被光阴磨损亏空。天底下武道修者亿万千如恒河沙数，又有几人能在暮年保持充沛气血，不断向着更高处发起冲击呢？ 迈入炼神返虚的上品境界之后，若无灾厄争斗的话寻常武夫寿数被延长至百五十年。一旦发生激烈大战，武夫比炼气士往往更容易伤及性命元气，从而进一步折损寿元。 而当武夫们一路登高跨越破法，抵达山巅神虚境界之后，则会开启一番新天地的大门。 神虚三境三重天，三重天后玄中仙。 所谓“玄中仙”究竟是指什么无人知晓，可一些流落海外的远古秘境之中却可寻找到只言片语，曾有大能自其中翻译拼凑出四个字来。 炼虚合道。 或许三品之上的“炼虚合道”之境，便藏着能够抗衡练气十五境中最后二境“瑶台”与“神劫”境界的最终奥秘，可万年以来却从未有人可窥探一二。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二十章 踏雪入京 神虚境界三重天，即便只是迈入第一重天境界寿元也会大幅度增长。那位高祖皇帝时期降生的裴珠衣的年纪现如今应该已有八十有余，对于寻常武夫来说已经算是残烛暮年垂垂老矣，可对于一名神虚境武夫来说却不过人到中年。 有这么一尊定海神针立于天霖王朝，也怪不得四方邻国对于天霖王朝的日益鼎盛无动于衷，最多也只敢像是百雀王朝那般暗地里派遣探子间谍，不敢点齐兵马大军压境。 而跻身神虚境界之后，武夫镇压山河国运的说法可不是空穴来风，一尊山巅武夫的存在冥冥之中确实会影响王朝气运流转，催生出更多武道天才与善战军士。 “这般陈年往事因为涉及到裴大人过往，朝廷方面有意控制消息并未广为流传。”赵淳望了望窗外，发现风雪依旧没有丝毫减弱迹象之后率先起身，庆王妃等人也紧随其后走下楼去。 “谁说女子不如男？爹爹整日里就知道催我嫁人，等我也成为那等随手可以移山填海的大修士后，定要将男子娶回府里！” 坠在队伍最后的赵殊一边回想着那位天霖基石裴珠衣，一边小声与身旁的糜小小嘀咕说道。 这番话语自然逃不过赵淳的耳朵，这位庆王殿下不由面色一黑想说些什么，却挨了身旁花月容一记肘击，只得把话咽回到肚子里去。 庆王妃依旧那副笑盈盈的端淑模样，心底里却是吐槽自家夫君不懂女子性情。若是斥责话语说出口去，恐怕殊儿才改口的“爹爹”立马又要换回“父王”去了。 ...... ...... 目送庆王殿下一行人启程离去，驿丞李放终于松了口气，带着手下驿卒回到屋里。 今日乃是他上任之后第一次接待庆王赵淳，那位殿下的性子似乎很是豪爽奔放，并非那般刻意刁难手下的人。 看来老驿丞所说的曾经敬过庆王殿下一杯酒那事，还真不是吹牛啊...... ...... ...... 重新回到马车之上，赵殊与糜小小明显还沉浸于先前话题之中，楚然则是安静思考起来，那位已经屹立于山巅之上开启登天大道的裴珠衣究竟有多强大。 算了算了，想不出来。 对于现如今的楚然来说，就连中品武夫都还差着好些距离，给个更不用说什么上品神虚境界。 至于炼气修为更不用提，若想要能够释放出一些最为粗浅的基本术法，恐怕还得等自己抵达练气期才有可能。 游学历练至今楚然也接触过许许多多人与事，自然知道在他现如今这个年纪能够跻身气血境界已经是极其罕见的武道天才。只不过此方天地之中最不缺乏的便是天才。不管天资如何妖孽绝伦，若是中道崩殂一样不过黄沙埋骨冢中长眠。 修行一途道阻且艰，争渡之人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唯有用有足够的力量方能够掌握一切，不再被无常命运戏弄左右。 此间道理，恐怕那位经历过梦魇厄难的裴珠衣小小年纪便已经理解，所以才能一路登高疾行，最终踏足山巅吧。 楚然伸手摸了摸右手手背，裹缠绷带之下那枚剑灵印记之中泛起的波动越发强烈。 终有一天，我也会登临人间绝顶，亲手解开那座神秘空间混沌雾潮之中隐藏的秘密。 少年心湖平静不见涟漪，只是那双干净纯粹的浅褐色眸子内里光芒愈发坚定。 ...... ...... 车马疾行半日光景，终于在日落之前抵达此行的目的地。 那座气势恢宏的雄壮城池横立于远方风雪中，即便是数日以来的连绵暴雪也没能掩盖天霖王都的磅礴巨影。 庆王府车队中一骑加速冲出先行而去，与守城军卫表明身份后无需停步检查，后方车马便堂而皇之穿过那道高愈十丈的巍峨城门，踏着初春飞雪正式驶入京城王都之中。 掀开车窗绒帘，楚然抱着糜小小一起望向飞雪簌簌的王都街景，单单是脚下这条宽逾五十丈的笔直大道就足以令偏居流水郡清风城的主仆二人惊叹连连。 另一边的赵殊则是热情地为身旁姜紫介绍着两旁街景与自己等人脚下这条贯穿整座王都南北纵向的“朱雀大道”。 观察敏锐的楚然忽然注意到这条笔直大道之上的积雪似乎并没有堆积多厚，完全不似经历了数日风雪后的模样。 听闻少年疑惑的赵殊笑着为楚然解答道：“为了防止连日大雪阻碍交通，王都之中专门饲养了一群‘食火犀’来定期清理道路积雪坚冰。” 楚然听过后不由咋舌，这方天地之中还有太多奇异生灵他未曾见过，也不知那食火犀究竟是怎样一副模样。 ...... ...... 许是因为年节未过与大雪封门的缘故，京城王都之中并没有楚然想象的那般热闹繁华，不过朱雀大道上倒也能瞧见往来车马。 “接下来我得随着娘亲与爹爹一同进入内城入宫面圣，就不能配你们同去客栈了。”赵殊有些不舍的松开糜小小的小手开口说道。对于少女来说，与这群伙伴在一起即便是练气修行都变得不那么枯燥乏味，可跟着庆王夫妇入宫拜见皇帝陛下却得挨过好一段礼节繁重的无聊时光。 即便是与许久未见的闺蜜长平公主赵玥彤重逢，两人也得乖乖在各自座位上正襟危坐，不能做出有损皇家威仪的事情来。 不一会后车队减速停步，赵殊挥手与楚然等人告别之后移驾换乘到庆王夫妇马车之中，王府车队再次启程赶往内城方向。 而庆王特意留下的那名车夫则是调转方向朝着一处外城客栈疾驰而去。 与匆匆赶来的掌柜吩咐几句之后，那名王府侍从便匆匆告辞离去，将少年等人留在这座乐天客栈之中。 对于这几位与女儿投缘又令他顺眼的小家伙，赵淳大手一挥慷慨决定将住宿期间楚然等人的一切开销都记在庆王府账上。 于是乎，楚然这一次便有幸免费入驻开设在京城最繁华地段的乐天客栈顶配包房当中。 说是包房，可想要拎包入住其中的楚然等人却被领入客栈后方的一处雅致小院内里。 能够在寸土寸金的玄武街上拥有一座独立小院，这乐天客栈的财力不可谓不雄厚。 而安顿下来的楚然却也并没有休息，准备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前先去一趟春试大比的报名点。 作为规模庞大到不输于科举武招的盛大庆典，春试大比的报名点在京城王都各处都有设立，而最近的一处报名点离着乐天客栈不过相隔两条街的距离。 留下在院中开始堆起雪人来的糜小小与姜紫看守行李，楚然先行去酒楼前台订了几道姑娘们喜爱的菜肴当做晚餐，随后与店伙计确认好方向之后便迈开脚步走进风雪之中。 ...... ...... 脚下炭炉已经行将熄灭，王生却也并未再向其中添加炭块，因为马上就要到了他下班的时辰。 暴雪天气的黄昏要比寻常时候晦暗得多，亭岗外头的刺骨冷风呼啸得比白日更加凄厉。 开始收拾桌案上纸张文件的王生都已经开始期待起来，今晚自家媳妇儿会究竟会煮些怎样的饭菜，若是能再许他小酌一杯的话那便更好了。 只是当王生正准备放下面前木栏锁门回家的时候，一只白皙修长宛若女子的手掌忽然从旁探来接住了下坠隔板。 “敢问大人，此处可是春试大比报名处？”一道清澈悠扬的少年嗓音响起，随后王生便见一人探头望向已经熄了灯的岗亭之中。 “没错。”王生也并未开口劝说亭外少年明日里再来，毕竟此刻外头风雪交加，再让人跑上一趟也不值当，倒不如他辛苦一会加一加班。 伸手拉起挡板重新点燃灯火，王生用脚尖将挥发完余热的炭炉拨弄到一边。而窗外少年瞧见这一幕则是抱拳作揖，与这位登记官差开口说道：“辛苦大人。”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咱就是礼部衙门底下一名书记官。”王生搓了搓手笑着与窗外少年说道，旋即冲着冻凝的墨台呵了口气，取笔蘸墨伸手接过那少年递来的路引谱牒，翻到了生年居地那一页后开始抄录起来。 “唉？是你自己要报名参赛么？”瞧见谱牒之上所标注的生辰年月，王生不由有些惊讶地望向窗外少年问道。 他还以为眼前少年是那位少爷小姐府上书童，来替主子报名参赛。 “不错。”楚然微笑着点头应道。 “实岁十五......你确定么？”王生揉了揉眼睛之后再次核实白纸黑字，不由讶然看向楚然。 仔细观察一番，王生这才借着亭内灯火瞧清楚立于风雪之中的少年容貌，立时间将那书童的身份猜测抛在脑后。 此子气质如此不凡，又怎会屈尊去替他人家做书童？ 只不过虽然说春试大比的年龄要求规定在二十岁以下，可越是接近二十岁的参赛者便越会在年龄方面占据优势，拥有更长的修行时间。眼前这位十五岁少年若是报名参赛的话，在对上那些大他三四岁的对手时恐怕会有些吃力呀...... 再次得到少年的肯定之后王生也不再继续想东想西，而是认真仔细地填报好报名表格，经过楚然的确认之后才盖上今日份的墨封印章封档入库。 处理好一切之后王生将一枚写有“庚子一二三”的小巧铜牌递给窗外少年，旋即便见那英俊少年微笑道谢，而后转身快步离开，一袭雪色大氅很快便被漫天风雪隐没踪迹。 王生不由得心中感慨那少年生的好生俊朗，若是叫自家丫头瞧见怕不是得连魂儿都被勾走。 而当男子刚准备关闭面前挡板之时，便见一道乌光直挺挺冲着自己面门而来，吓得王生猛然间向后闪躲。 但见那道乌光横在挡板下方后便不再前进，惊魂未定的王生定睛一看，却发现那乌光乃是一柄长剑剑鞘。 “报名。” 伴随着一道冷淡少女嗓音响起，一本谱牒文书被丢到桌案之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沿着乌黑剑鞘朝外望去，王生瞧见一位头顶斗笠的娇小女子持剑站在岗亭之外，一袭干练黑衫之上竟然并未沾染一片雪花，仿佛漫天飞雪都被少女的冷淡锋芒逼退开来。 也算接待过各式各样报名者的王生很快便收拾好心情拉起翻倒在地的椅子坐回到桌前，打开谱牒文书后却不由微微皱眉。 “阁下乃是武朝来客？”望着文书之上籍贯那栏，王生持笔的手停在半空，有些疑惑地询问窗外少女。 “不错。”少女言简意赅吐露二字，语气中的寒意却比亭外风雪更令王生感到冷冽。 无论是春试大比亦或者科举武招，天霖王朝从来不对参与者的户籍做出限制，即便是他国人员想要报名一样会被允许。 只不过这些正大光明报上自己国籍的家伙们会受到绣衣衙门的重点关照，所以机会没有间谍探子会傻到用这种方式混入天霖朝廷与军伍当中去。 手脚麻利地替这名叫“夏之”的黑衣少女办完所有手续，王生伸手递出那枚编号“庚子一二四”的小巧铜牌，却被夏之以剑鞘接了下来。 望着那名来自于武朝的奇怪少女，王生脑海中却不由回忆起先前那名为楚然的俊朗少年。 果然还是我天霖少年更加知礼得体啊。 王生暗叹一句过后第三次收拾好桌案，然后探头望向岗亭之外，确认再没有任何人影后这才落窗锁门，将手揣进棉服衣袖里后缩起脖子一路小跑向着自家方向行去。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武朝与煌国 重回客栈的楚然见到菜品还未备齐便去了一趟后院马厩，瞧见大黑马十分满意店中特备的青贮食料后也放下心来，回到前堂之时却瞧见一道漆黑身影匆匆闯入客栈内里。 来人个头不高身形纤瘦，头戴一顶黑纱斗笠遮住面容，全身笼罩在一袭黑衫之中，腰斜一柄乌鞘长剑，整个人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 瞧见此人向着大堂前台直直走来，楚然挑了挑眉后向一旁挪了挪给这位雪夜不速客让出位置。 “两间上房，备些餐饭。”此人望着柜台内里的二掌柜冷冷开口，听声音明显是位年纪不大的少女。 二掌柜接过谱牒文书与银钱陪着笑脸与黑衣女子讲解着诸多注意事项，而那少女也掀开纱笠一角露出真容供店家核实。 闲着无聊守在柜台旁候菜的楚然也同样瞥见了少女容貌，对于那张精致美艳却又冷若寒霜的脸蛋倒是没怎么在意，却不由将目光落在了女子垂落耳旁的那一缕红发之上。 这还是楚然在这一世里头一次见到有人染发呢。 似是觉察到楚然的视线，那女子转头望来，一双冷冽坚冰般的黑色眸子直直对上少年目光，一只手却已经按在了腰间乌鞘长剑之上。 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觉察出敌意与警觉，楚然笑着点了点头之后礼貌移开视线，继续伸出手指拨弄着柜台一侧那只招财猫的晃动手臂，来帮着乐天酒楼多多招揽财运。 盯了那雪袍少年一会之后的夏之终于确认并无危险，放下纱帘之前目光在那逗“猫”少年的右手之上停留一顺，而后才伸手接过二掌柜递还回来的文书与房间钥匙，毫不停留地转身迈步行上楼梯。 待到那敏感姑娘上楼之后，楚然这才不再避嫌转过身子，笑望着抬袖擦拭额头冷汗的二掌柜道：“看来小子待在这里许是给二掌柜添麻烦了。” 生怕这二位主起冲突的二掌柜李有财连忙挤出个笑脸与少年说道：“楚公子哪里的话，只要您乐意，这乐天酒楼之中没有您不能待的地方。” 虽说方才那位来头颇大的红发姑娘他惹不起，可眼前这位主可是庆王殿下亲自派人送到客栈来的，还叮嘱他好好照顾楚然一行人。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别说是他，就连大掌柜都担不起庆王殿下的怒火。 “也是小子唐突了，头一次见到红发就不由得多瞧两眼，冒犯了那位姑娘是我不对。”楚然也没在意那少女释放出的敌意，毕竟人家带着纱幕斗笠为的便是遮掩容貌，不愿被别人看也很正常。 “莫非楚公子是第一次见到武朝之人？”二掌柜有些好奇地望向少年，见到对方点头之后便压低音量小声说道：“自武朝与煌国之中出生的人，若是身具修行资质亦或武道天赋，头发之上或多或少都会染上些红色。我曾听对过‘言古堂’里的说书先生提过一嘴说是发色越红之人的天赋资质越高，不过真假就不敢保准了。” “武朝与煌国么......”楚然眯起眼睛回想着先前瞧见的那一缕赤发，原来是天生如此。 在紫皇洲北，一提起武朝则必定会连带着谈及煌国，三百年前盛极一时却短命无比的武煌王朝分崩离析化作东西两国，即为后来的武朝与煌国。二者虽然同出一源，三百年间却是战火不断，彼此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 两国之间的那道锋线之上常年重兵陈列，隔三差五便会发生摩擦冲突，进而演变成一场场激烈战争。 若非年前突如其来的两场大雪硬生生按住了交战双方，恐怕又有不知道多少士兵会在战火之中迎接新年。 乐天酒楼二掌柜平日里也不少接待往来四方的客人，自然是见识过从武朝与煌国赶来天霖王都的异地客人，再加上对面那座言古堂内常有说书先生开讲列国专场，所以对于这些事情还算比较了解。 楚然在旁兴致盎然地听了会后终于等到菜肴配齐，于是自己提了食盒向着那座独栋小院迈步走去。 心中暗自庆幸这位来自庆王府上的贵客脾气温和，二掌柜一边核算着白日里的营收，一边取出一枚毗邻先前那位夏之姑娘房间的号牌钥匙搁在手边。 那位气质冰冷生人勿近的武朝少女曾有吩咐，说是待会还会有人赶来此处，到时候直接将另一间客房的钥匙交予对方便是。 而当二掌柜已经算完账本伸张懒腰之际，又听到大堂门口值夜伙计正在向内迎人。 二掌柜目光投落过去之后不禁挑了挑眉头，旋即取了钥匙走出柜台。 但见一尊铁塔般高大壮硕的魁梧汉子在小二引路下走进乐天酒楼，见到了二掌柜后也不说话，就只是伸出一只蒲扇大小的手掌。二掌柜见状不由有些犯嘀咕，开口赔笑询问对方是否与那位夏之姑娘乃是同伴。 汉子高逾两米满脸横肉，一头杂乱卷发呈现黑红交织的斑驳色彩。听过眼前“矮小”男人的话语后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神色，刚想伸手夺走二掌柜手中的房门钥匙，却又听其身后响起另一道声音。 “不错，我俩便是夏之姐姐的伙伴。” 二掌柜这才发觉在那魁梧汉子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位身形矮小的红发少年。 但见那红发少年从汉子身后闪出来到二掌柜面前，给对方验明了身份之后这才收下那枚房间钥匙，随后带着魁梧汉子向着楼上行去。 “快些送来饭食。”经过二掌柜的时候那铁塔大汉忽然瓮声开口，炸雷般的音量吓了那位跟来的店伙计一跳。 “好的。”二掌柜脸上笑容不变，目送着一高一矮两位武朝来客登上酒楼二层。 “二掌柜，这三位武朝来的客人当真不一般哩，包括先前那位黑衣姑娘在内，我在门口的时候瞧见他们从雪中走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落积半点雪花。”值夜伙计捂着胸口与自家二掌柜小声说道。 “干咱们这行时间久了，什么样的人物遇不到。只不过到了我天霖京城，是龙得盘是虎得卧，都得按巡天司衙门规矩办事。”见怪不怪的二掌柜笑着说道，吩咐伙计去后厨催一催菜品，顺道再给自己带些宵夜过来。 也不畏惧寒冷，这位身着铜钱印花褐色罩衫的二掌柜挑了张靠近门口的桌子，眯起眼睛赏起来窗外雪景。 簌簌落雪在乐天酒楼外头通明灯火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好似无数白羽自漆黑天穹坠落而下纷撒人间，倒也别有一番意境在其中里。 那手脚麻利的店伙计先是将武朝三人点下的饭食快步送上楼去，而后又端了碟酱牛肉与花生米的小菜拼盘与一壶热酒送到二掌柜面前。 “老于他们走了么？”瞧着盘中薄厚不一卖相寒颤的酱牛肉片，二掌柜指了指桌案对面靠里的椅子示意伙计坐下陪他小酌一口。 “嘿嘿，被您瞧出来了。”店伙计嘿嘿一笑，双手接过酒杯抿了口温热酒液，只觉全身上下更加热乎起来。 没了掌勺大师傅，二掌柜要求的下酒小菜自然都是伙计准备的。不过二掌柜也不嫌弃，夹起一片牛肉块便丢进了口中细细品味。 那些大人物们有大人物的追求与抱负，像他这种闲散性子，求的不过只是小富即安。 前些日子里，坐在店伙计位置上的那位年轻道人就曾与他说过一句话。 风雪夜里一杯酒，不羡神仙乐无忧。 正是这个道理。 男人又替自己斟满一杯温酒，就着门外雪景浅酌慢饮。 酒楼之外，大雪渐密，夜幕深沉。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大雪停 正月初七大雪停。冰消融，人出行，尘嚣其上满华京。 停留在乐天酒楼这几日中，楚然也并非一直待在小院之内，而是专门抽空带着糜小小去看了看奔走在京城大道之上的融雪火犀，随后又跑了一趟巡天司衙门。 只可惜作为司丞的郁朱丹平日里公务繁忙，那天又恰好不在府内，楚然便只好打道回府，毕竟他也不放心将那枚剑符令牌交由别人保管。 按照巡天司衙役所言，今日里应当是郁司丞值守府衙的日子，楚然便再度出门向着城北方向而去。 天霖王都占地极大，外城随便拎出一个城区都几乎与楚然的老家清风城规模相当。虽然庆王将楚然等人安排在交通便利的玄武街上，想要跑一趟位于北边的巡天司衙门也需要耗费不短时间。 骑着膘肥体壮的大黑马走在已经不见冰雪的道路之上，楚然望着重新变得热闹起来的繁华京城只觉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长街大道之上车马往来频繁，而路旁的空余地段又有各式各样的贩夫走卒叫卖生意，楚然甚至还瞧见一支正在表演吹火吞刀博得围观群众阵阵喝彩的马戏团。 许是因为淬炼体魄打熬筋骨的缘故，楚然虽然还未满十六周岁，个子却也比同龄少年高些许，独自骑马行在长街理应不怎么显眼。 只不过楚然还是有些低估了现如今自己这幅面容的吸睛程度，在听到两旁道路上的低语议论声后楚然不得不带上帽子拍了拍黑马，示意老伙计赶紧离开这条路段。 皮毛油亮神俊不凡的黑马呲了呲大牙，似乎是在嘲笑着小主人的脸皮不够厚实，却也加快脚步沿着笔直城道向北而去。 远远望向雪停之后的内城方向，楚然也十分好奇那百里红墙之内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 ...... 京城之内设有限速，除去加急军令之外再不许任何人纵马狂奔以防踏伤无辜。 所以即便是黑马也都花费了将近两个时辰才来到城北巡天司衙门所在的承天街。 整条承天街上除了巡天司衙门之外还设有许多座衙门府邸，所以周围并没有什么百姓闲逛散步。 而整座天霖王朝的特务机构总部“绣衣衙门”也设立于此。比起其他官府机构来说，天霖民众们对于绣衣衙门的名号要更加敬畏，甚至说用‘恐惧’来形容也没有错。 坊间传闻绣衣衙门内里的刑具室参照了阎罗地狱一说设立十八隔间，即便是再硬再铁的汉子走过一套完整流程之后，不光是嘴巴变软，全身上下怕是再没有一块硬骨头了。 毫不夸张地说，绣衣使者的名号已经被广大群众用来止小儿夜啼，而天霖朝廷也并未干预舆论，甚至还在暗中推波助澜夸大其词。 毕竟作为特务机构，要那么好的名声有什么用，实打实的威慑力才更有利于刑讯逼供拷打间谍，从根本上减少叛徒的诞生。 楚然自然与绣衣衙门没有半点干系。少年翻身下马手牵缰绳来到巡天司衙门之前，与那位巡门衙役抬手打着招呼。 那人一眼便认出了曾经来拜访郁司丞的这位英俊少年，赶忙上前接过马缰与楚然笑着说道：“我将公子来访的消息已经与司丞大人禀报过了，司丞大人已经吩咐下来，说是直接带公子入府便是。” 召来同伴照看黑马，这位伶俐衙役带着楚然便向着府内而去。一路之上守卫森严，只不过那位衙役只是从手中取出一块令牌对着披甲横刀的守卫们晃了一晃，那些人便点头放任二人通行。 一路也不知跨过了多少进院子，那名衙役带着楚然兜兜转转走了许久之后才在一座巍峨殿前停下脚步。 一名男子早早便立在台阶之上似是在等待二人的到来，而衙役则是诚惶诚恐开口称呼“秦郎中”后双手奉上那枚通路令牌。 没有那只通行令牌，以他区区外司衙役身份，断然无法领着楚然行到巡天司衙门腹地之中。 接过令牌的秦宇对着那名外司衙役点了点头挥手令其离去，而后转身望向旁边那名容貌俊朗的清秀少年开口说道：“请随我来。” 身为巡天司左司郎中的男子被自家司丞丢出来迎接客人，已经在殿外等候了不短时辰。起初秦宇还以为是对方什么高官重臣登门拜访，亦或是隔壁邻居们有事详谈。可却没想到来客竟然是一位俊美少年，这让秦宇不由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难不成是司丞大人的远房亲戚之类？ 满肚子疑惑的秦宇带着楚然走入公事殿内，来到郁司丞的房间门外轻叩门扉道：“司丞大人，有客来访。” 一道慵懒疲惫的女子声音自屋内响起：“进来。” 秦宇打开房门，屋内景象却让楚然不由有些震惊。 便见一摞摞文书档案堆放在房间各处，宛若一座座小山一般连绵不绝。 而先前听到的女子声音，正是从桌案纸山后方传来的。 将那枚司丞令放在一摞文件之上，秦宇抱着两摞已经审批完的卷宗档案离开房间，而郁朱丹的身影也终于从文书小山的缺口里露了出来。 不再穿着那一套黛青衣裳，换了一身白色打底黑金点缀的制式官服，郁朱丹整个人的妩媚都随之削减了不少，高束马尾更是配合着衣着衬托出干练英气，也唯有云紫眼妆才让楚然对于眼前气质大变的郁姐姐生出几分熟悉。 瞧见英俊少年的郁朱丹也是眼睛一亮心情大好。 都说美景能够放松愉悦人的身心，其实美人与美少年也是同样的道理。 “随便坐哪都行，姐姐这里有些乱，倒是让小楚弟弟见笑了。”放下手上卷宗伸了个大大懒腰，郁朱丹毫不顾忌地在楚然面前舒展美好丰满的身体曲线，只觉连日加班积攒的疲惫都减轻了不少。 “是我耽误了姐姐的工作。”楚然四处望了望发现所有桌椅都已经被文件占满，便迈步走到长桌之前与郁朱丹说道。 “姜姑娘与小小也一起来京城了么？”一心二用的郁朱丹飞快处理着面前的卷宗小山，速度之快效率之高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 “是的，不过我将她俩留在了客栈之中，也省得小小那丫头到处乱跑。”楚然点了点头后又转过身望了一眼门口方向。 觉察到少年意思的郁朱丹勾起唇角，抬起左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楚然只觉一阵无形波动自面前美艳女子身上扩散开来，瞬间将整座房间笼罩在内。 “此地已经完全隔绝了外界探知，小楚弟弟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已经熟知面前少年谨慎性格的郁朱丹笑着与楚然开口说道。 “我这次过来找郁姐姐确实是有事要谈。” 与聪明人谈事情向来是省心省力，楚然当即从怀中取出那枚剑符令牌递给了郁朱丹。 “这不是......”伸手接过那枚古旧令牌，郁朱丹刚有些奇怪楚然为何会将此物交还自己，下一刻美眸之中便闪过惊色。 原本力量耗尽空空荡荡的剑符令牌此刻竟然已经充盈满强大剑气，怕是要比言若雨刚获得的时候更加力量充沛。 “我这次来便是想请郁姐姐帮忙将这枚剑符令牌转交给言姑娘。”楚然瞧见郁朱丹的惊讶模样后微笑着解释说道。 翻来覆去检查着手中令牌，郁朱丹抬起头来望向面前少年，却发觉现如今的楚然似乎与曾经见面之时又有了些许变化，只是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她却有些说不上来。 “看来小楚弟弟你在那座天人府邸之中收获颇丰啊。”郁朱丹展颜一笑收起剑符令牌。若非有什么机缘巧遇，这枚内置剑阵破碎殆尽的古旧令牌又如何能够焕然一新呢。 “托了郁姐姐与言姑娘的福，我在那座天辰剑宗小秘境内确实收获不小。”楚然点头笑道，说出的话语却是让郁朱丹秀眉皱起惊讶说道：“天辰剑宗？那处秘境竟然是剑宗遗址？” 两千年光阴荏苒沧海桑田，天辰剑宗的赫赫威名早已在光阴长河的冲刷之下销声匿迹。 包括彩云三家在内，没有人知道那一处古老秘境究竟自何而来，所谓“天人府邸”也不过是口口相传的代称而已。 除却楚然之外，就连进入秘境的试炼者，甚至是手持乙字剑符走进传承大殿的庞凌霄、朱黛与何振宇三人都并不清楚剑宗遗秘。唯有与剑灵朝芷交谈过后的楚然才知道整座遗迹的真正来源。 “凭借这枚剑符令牌，我成功进入隐藏在高墙之后的隐秘内府。而在跨越所有的白玉长阶之后，又来到一座传承大殿之前......” 将自己在天人府邸小秘境中的经历说与郁朱丹听，除了隐去剑灵朝芷的存在之外，楚然连自己与庞凌霄的死斗也都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这么说来此符为甲等信物，若雨持此进入秘境之内或许可以接受剑宗传承？”一双美眸内里爆发出慑人光彩，郁朱丹“嚯”的一下子站起身来跨越桌案与文书小山，站在少年面前再次询问。 “甲等剑符本应可以接受天辰剑宗的道统传承，只可惜我似乎并不合适。而言姑娘既然能够通过符中残余剑气觉醒成为后天剑道种子，想来冥冥之中便与天辰剑宗缘分不浅。” 楚然笑着点头与郁朱丹肯定说道。 事实上若非体内自主运转的天地练气决干扰了传承晶球的资质测定，或许楚然真的可以接受整座天辰剑宗的衣钵道统。 “事关天辰剑宗传承遗秘，小楚弟弟可否与我前去见一见巡天令？” 郁朱丹脸上的神色严肃认真，楚然则是有些犹豫，担心那位高深莫测的巡天令能够看穿藏在自己右手之上的那枚剑灵印记。 似乎是觉察到主人担忧，那枚剑灵印记忽然通过心神连接向着楚然发出一道波动。 感知波动之中的模糊意念后楚然静心沉意将意念集中在右手手背，操纵着剑灵印记仿佛船只没入水中一般沉向了自己的血肉深处。 绷带之下，那枚任凭糜小小如何揉搓都没有反应的剑灵印记缓缓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而对于已经沾染楚然气息的剑灵印记，这一次天地练气决并没有再度出手，反而将其气息完全掩盖抹除。 一旁的郁朱丹也不着急，静静等待着少年给出答案。 若是小楚弟弟不愿同去，她也不好...... “好。” 楚然抬起头来，与面前的郁朱丹点了点头笑着答应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巡天令 跟在郁朱丹的身后向着这座公事殿最深处走去，楚然习惯性地袖起双手，同时用左手轻轻搭在右手手背之上。 一想到即将面见那位神秘莫测的巡天令，楚然便不由有些紧张，开始运转起天地练气决来调整自身的呼吸与心跳。 推开一扇黑檀打造的厚重厅门，迈步而入郁朱丹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目光，原本喧闹忙碌的议事厅瞬间因为司丞大人的到来而安静下来。 “所有人暂且回避，我与巡天令有事要谈。”望着屋里一位位秘书郎与轮值官员们，郁朱丹挥了挥手开口说道。 所有人当即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向着外头走去，不过片刻此地便一扫而空重归寂静。 看来郁姐姐在这巡天司内还是很有话语权的嘛......跟在女子身后的楚然如是想。 “怎么了？什么事值得这般大张旗鼓？” 一道淳和温雅的声音淡淡响起，高坐于大厅主座之上的那道身影终于开口，笑着将目光投向一脸严肃的郁司丞，以及她身后的那位俊秀少年身上。 此人穿着一袭巡天司标配的白底黑金制式长袍，浑身上下却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上位者威压，含笑目光落在楚然身上，便令少年觉得身上一沉，仿佛被无形压力包裹在内。 男人仪表堂堂剑眉星目，长发高束规矩整齐。面容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的模样，可那双深邃眼眸内里却暗隐沧桑。 随手再度施展隔绝术法，郁朱丹带着楚然迈步上前开门见山地说道：“此事有关于天辰剑宗的传承遗秘。” 高座之上的男子眸光微凝，面上浮现出淡淡笑意。“哦？仔细说说。” 也不见男子有何动作，两张木椅便从旁侧悠悠飞来，翩然落在郁朱丹与楚然的身后。 郁朱丹也不客气，拉着楚然坐下后双手环胸翘起长腿，便将先前从少年口中得知的有关天辰剑宗一系列情报再次复述给男人听。 接过郁朱丹抛来的那一枚剑符令牌，男子伸手握住之后闭上双眼仔细感知，没过多久便见令牌之上忽然亮起一枚“甲”字古篆。楚然见此情形不由一惊，心道此地并非遗迹秘境可这位巡天令依旧能够激活令牌之中的甲字古篆，看来这位大人果真非同一般。 “我也曾猜测那座天人府邸是哪一方势力秘密藏下的试炼之所，却没想到竟然是天辰剑宗留下来传承之地。”重新睁开眼睛的男人将令牌交还给郁朱丹，而那枚甲字古篆在令牌离开男子手掌的瞬间便熄灭暗淡不见踪影。 “若非楚然弟弟，我等不知道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亲昵的抬起胳膊枕在身旁少年肩上，郁朱丹接过令牌之后唇角勾起笑着说道。 “弟弟？”深知郁司丞芳龄几何的男人满眼玩味望着面前女子，得了郁朱丹一记恶狠狠的眼神警告后脸上笑意更浓。 “若是楚小友所言不虚，这枚剑符令牌所牵扯的大道机缘恐怕庞大到难以想象。你当真要将此令拱手相赠与巡天司？”男子笑吟吟地望向正襟危坐的雪衣少年，那双见惯了沧桑浮沉的深邃眸子与楚然的目光直接交汇。 楚然只觉男子的那双眼眸好似黑洞一般牵引万物陷落其内，却还是面色平静的开口说道：“巡天令有所误会，小子并非是将这枚剑符令牌上交巡天司，而是还给言若雨言姑娘。” 听闻少年此言男人一怔，而一旁的郁朱丹则是笑靥如花开怀不已。 就知道小楚弟弟不会让我失望。现如今这天霖境内，能出乎魏都这家伙意料之外的年轻一辈，恐怕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多少人了。 “此前多亏了言姑娘相赠令牌，楚然才有机会于那座天人府邸之内探寻内府之谜。现如今既然与那天大机缘擦肩错过，倒不如物归原主，将机会交还给与此令真正有缘的言姑娘。” 楚然一脸平静的沉声说道，只不过心湖内里却远不似表面上这般坦然。 果不其然，在这些手眼通天的大人物面前扯谎真是一道技术活。当那位巡天令目光望来之时楚然就忽然生出一股将所有秘密脱口而出的冲动，整个人被一种朦胧威压震慑包围，脑中也不由生出臣服于对方的卑微念头。 若非有天地练气决镇压人身天地再加上身旁的郁朱丹撑腰，恐怕楚然那一颗心脏早就不由自主疯狂跳动面红耳赤方寸尽失，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表情从容神态淡定。 而今楚然的体内一切都在天地练气决的镇压之下变得井井有条，包围在外的无形威势始终无法真正作用于少年身上，才能让楚然去与面前的这位天霖巨擘侃侃而谈。 不知不觉间，少年又领悟到了天地练气决的一种崭新用途...... ...... ...... 听过这番话语，魏都不由对于眼前这位雪衣少年有些刮目相看。 这枚剑符令牌涉及天辰剑宗传承遗秘，若是能够顺利继承的话跻身中五境恐怕将会变得易如反掌，未来也未尝不可窥探一番上五境的无限风光。 若是拿出此令去寻任何一方势力恐怕都能交换回泼天富贵，呈递给天霖朝廷，说不定都能够换取不低封赐官身，往后福泽子孙后代享受荣华富贵。 虽说无论是将令牌上交巡天司衙门，亦或者还给若雨那妮子，到最后都会由后天剑道种子言若雨前去那座天人府邸接受试炼传承，可两个说法之间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 将剑符令牌献给巡天司是公，魏都不可能不将此事禀报陛下，也会顺势再替楚然求一笔丰厚赏赐。 而还给言若雨则为私。既然是楚言二人间的私交，巡天司衙门自然可以略去许多周转流程节省大把时间。只不过相应的奖赏也便没了名义发放下来。 凝望着少年那双清澈干净的浅褐色眸子，魏都并未从其中觉察出什么深沉城府，于是笑着点头道：“是我失言，看来这几日里真是有些忙糊涂了。” 瞧见眼前那位巡天令周身气场变得温和近人，目光之中的审视意味也消失不见，楚然也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少年的想法其实简单得很，远不像魏都想象那般淳朴无私。 楚然单纯是因为已经从剑灵朝芷那里获得了天大机缘，而传承晶珠又不接纳自己，所以才想着将之交还给言姑娘。 而之所以强调交给言若雨个人而非巡天司，乃是因为楚然并不清楚一枚后天剑道种子对于整座巡天司衙门甚至是天霖朝廷的重要性，生怕那剑符令牌兜兜转转最后落不到言姑娘手里。 若是眼前这位巡天令强行扣留的话楚然也没办法，毕竟自己也已经努力争取过。而且有着旁边的郁姐姐在，想必巡天令也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不过还好，这位魏都魏大人虽然积威甚重却与身边靠得有些过近的郁姐姐一样通情达理。 “此事我已知晓，并无不妥之处。”魏都再度开口为此间之事盖棺定论，而后望着给那雪衣少年打气撑腰的郁朱丹开口说道：“郁司丞，今日准你半日休假，带着小言与朋友们聚一聚吧。” “魏老大英明！”郁朱丹对着高座之上的男子伸出拇指嘿嘿一笑，拍过马屁之后一把拉起身边少年的手急匆匆说道：“假期宝贵，咱们先去接若雨，而后再去你们落脚的那座客栈。” 楚然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女子拽着离开议事厅，向着巡天司外飞遁而去。 “楚然......当真是一颗不错的好苗子。” 魏都望着二人离去背影，嘴角上扬轻声说道。 随着郁朱丹的离去，笼罩在整座议事厅的隔绝结界也随之消失，厅外等候的众人也一股脑涌了进来，继续埋头忙碌着因为大量外来之人涌入天霖境内而激增的工作。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再相逢 结束闭关走出静室的言若雨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站在郁朱丹身旁笑望着自己的俊美少年竟然是楚然楚公子。 “好久不见，言姑娘。”楚然微笑着开口说道，发觉现如今的言若雨已经完全没了曾经的憔悴模样，不光气色红润脸颊饱满，那双素浅眸子内里也敛藏光华明亮有神。 “楚，楚公子好......”又惊又喜的言若雨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久别重逢之后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小言你先去换套衣裳，待会路上再叙旧也不迟。”一旁的郁朱丹插话说道，言若雨应了一声后便急匆匆向着闺房方向小跑而去。 “言姑娘的气色恢复得很好。”望着言若雨落荒而逃的背影，楚然笑着开口说道。 “我还能亏待了小言不成。”郁朱丹嘿嘿一笑，也回到自己房间去换下这一身巡天司制服。 ...... ...... 不多时后，穿上一身藏青色长裙，外披一件灰黑裘服的郁朱丹重新出现在楚然面前，转头望向言若雨的房间连声催促，随后少年便见房门开启，一道令人眼前一亮的浅蓝色身影出现在楚然面前。 换了一身浅蓝素花裙裳的言若雨两手紧攥着裙角，惊惶小鹿一般望向雪衣少年，而当楚然看来的时候又倏忽低下头去。也不知是不是胭脂水粉的缘故，言若雨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倒显得更添了三分娇羞可爱。 “出发出发，小楚弟弟他们落脚的客栈在玄武街上，离着这边可不算近。”郁朱丹大手一挥，带着楚然与言若雨离开小院登上马车，沿着笔直大道向南行去。 一路之上，得知黑马无需驾驶自行寻路的郁朱丹倒也乐得清闲，钻回到由巡天司配备的车厢之中同楚然闲话叙旧。 而当言若雨知道了那枚剑符令牌竟然已经恢复如初，其本身还是远古剑宗的传承信物之时，便欲要拒绝推脱这份大礼，却是被楚然与郁朱丹一起劝说最终收了下来。 “进入天人府邸之后便可取出此令遵循指引向北而行，尽头之处便见一堵高耸石墙横栏去路，进入其内便抵达一处登天长阶之前......” 将如何抵达隐秘内府以及通过试炼玉阶的方法毫无保留说与言若雨听，楚然还再三强调进入传承大殿之后要在完全放松的状态下触碰那枚传承晶球，千万不要抵抗自其内涌来的神秘力量。 毕竟楚然自己便是失败的前车之鉴，直接葬送了宝贵的名额资格，他可不想让言姑娘也重蹈自己的覆辙。 一旁的言若雨听的十分仔细生怕错漏过一点细节，不想让楚公子的一番好意付诸东流。哪怕不是为了自己，她也一定要登顶那白玉长阶去接受最完整的剑宗传承。 “我想以言姑娘的剑道天资，剑宗秘境之旅定然会收获颇丰。”仔细讲解完所有注意事项之后，楚然与言若雨笑着说道。 若是言姑娘能够顺利传承天辰道统衣钵，那自己与朝芷前辈的约定也算顺利完成。 “我会尽全力的。”紧紧握住手中那枚甲字剑符，言若雨沉声应道，目光坚定而认真。 而在聊完正事之后郁朱丹便插话进来，饶有兴趣询问起楚然与庞家子间的争斗细节。 先前她不过是听了个大概，只知道彩云庞家的长子庞凌霄与小楚弟弟在传承殿内大打出手。沉香山脉打杀窃香人香主一战之中，她可是见识过楚然那番气机外放的神奇手段，按理来说一般的气血境与凝神期修者都很难与楚然正面抗衡才对。 “那位庞家长公子在秘境之中再做突破，踏足中五晋升化外境界。”楚然开口解释说道。 郁朱丹闻言点了点头口称“难怪”，可一旁的言若雨却有些傻眼。 楚公子不是才晋升气血境中期不久么，怎么就能够抗衡中五境的化外修士了？ 只不过言若雨的震惊没有持续多久，注意力便再度被楚然吸引。 因为楚然又开始与两位女子分享起来自己偶遇魔头庞天河的那一段经历。 当听到那魔头竟然还啃食人心的时候，抱起双膝缩成一团的言若雨脸色都有些发白，而郁朱丹则是听得津津有味，恨不得再掏出一把瓜子来边嗑边听。 “这彩云庞家也够倒霉的，送进去兄妹四人差点死掉一半。”郁朱丹撇了撇嘴感慨说道。 其实当时若非楚然、糜小小与火蛇都在附近，恐怕庞家二女庞紫薇便要香消玉殒在自己亲弟弟手中，上演一幕真真正正的手足相残的残局。 而在天人府邸秘境关闭之后，郁朱丹从旁边的绣衣衙门那边听说关于百雀间谍的调查已经结案，庞、朱、何三家都已洗脱嫌疑，行走于彩云郡中的绣衣使者们也随之四散离去。 “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与庞家结下了些缘分。若是有朝一日被那位庞翰林清算的话还请郁姐姐拉弟弟一把。”楚然半开玩笑的望着郁朱丹说道，而青裙女子则是拍着小家伙的肩膀让他放心便是。 今日见过面后就连自家巡天令都对小楚弟弟感官颇佳，再加上赠送小言剑符机缘这份情谊在，若是楚然哪一日里当真身陷麻烦，巡天司衙门自然会出手捞人。 再度吃下一颗定心丸的楚然嘿嘿一笑，继续与二女分享着自己一行人离开沉香山脉后一路以来的游历趣闻。 “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庆王府的那位彩云郡主，姐姐我倒还真有些小瞧你小子的人脉了呀。”听到楚然等人下榻的客栈都是由庆王派人安排的之后，郁朱丹不由对于身边少年有些刮目相看。 “原本我们与彩云郡主也是在清风城外那处秋叶学坛前有过一面之缘，谁能想到又会在彩云城内重逢。”楚然笑着说道，忽然又想起一个名字来，便望向青裙女子开口询问道：“郁姐姐，你可曾听闻过‘公孙月’这个名字？” 那一日里若非公孙月的爱马被李玄通那头黑虎惊吓狂奔，或许赵殊也不会主动搭话楚然等人。 “公孙家的子弟？还真不熟。”郁朱丹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 ...... 一路之上多是楚然与郁朱丹在说话，言若雨在旁静静倾听，同时悄悄打量着似乎又长高些许的雪衣少年。 “要不是这段时间里太多外宾齐聚京城，巡天司也不会十二时辰连轴转，每日里都有处理不完的各种事务。”倚靠在车厢之上开口抱怨，郁朱丹抬手凝结出一方水镜，望着镜中自己的黑圆圈抱怨说道。 原本定于年前举行开寺典仪的那座云灵禅寺不知为何推迟一月，恰好又与正月举办的春试大比撞在了一起。 许是因为那第十寺的缘故，今年的春试大比吸引了大批邻国青年才俊报名参与，庞大的人流从四面八方进入天霖境内汇聚于京城王都，无疑是给各部衙门增添了数之不尽的繁重工作。这也是为何郁朱丹的屋子之中各种文书档案堆成小山的根本原因。 时间在楚然、郁朱丹与言若雨三人的闲聊之中悄然流逝，当奔行的马车减速停步之时，众人也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玄武大街。 乐天酒楼的客栈伙计远远便瞧见了那匹属于王府贵客的大黑马却不敢上前迎接，因为他记得那位雪衣少年清晨明明是骑乘黑马离去，现如今黑马身后却多了一只拓印有巡天司官衙的车厢。 店小二赶紧回屋叫来二掌柜，生怕怠慢了车厢内里的官差老爷。 听到伙计传话的二掌柜连忙搁下手中账本快步走出，却见那只官司车厢门帘挑开，自内走出三道人影。 其中那道雪衣身影分明就是来自庆王府上的那位少年贵客。 瞧见客栈来人如此紧张的模样，郁朱丹旋即意识到了车厢不妥，伸手召来毕恭毕敬的二掌柜吩咐说道：“寻一位店伙计，另找马匹将车厢送回巡天司衙门。”一边说着一边丢出一锭银子，权作是店家伙计的误工费了。 二掌柜双手捧着那锭纹银也不敢推脱，连声称是后赶紧吩咐人手将黑马请回马厩之中好生照料，同时将府衙车厢运送回去。 “那边事情太忙，这几天里我都没空陪这妮子四处走走，她就只知道闭关闷头修炼，怕是都要在家中憋的长蘑菇了。”跟在楚然身后的郁朱丹指着言若雨笑着说道：“若是可以的话，我想让这妮子跟你们在一块放松几天，毕竟大道修行须知劳逸结合，身心愉悦方可日益精进。” “自无不可。”楚然并没有什么意见，点头笑着应道。 回头瞧了瞧身后的言若雨，郁朱丹笑吟吟地开口问道：“小言你觉得呢？若是不愿的话正好也不用叨扰......” “若雨愿意！”不等郁朱丹把话说完，言若雨连忙点头宛若小鸡啄米，这般可爱模样又逗得青裙女子忍俊不禁，一边笑着一边先去酒楼前台给言若雨置办一间上等客房。 自打离开沉香山脉，来到京城王都后的言若雨基本上将全部的时间精力都用在修行之上，若非郁朱丹每日里盯着的话几乎连三餐都能忘记。 由危转安过后女子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一直未能松弛下来，短时间内虽然使得言若雨连连破境迈入筑基境界，可长久以往却并不利于心境修行。毕竟大道悠长绵延无穷，远非一日朝夕便能通悟。原本郁朱丹是想亲自带着言若雨走一走京城周边散心放松，却一直被巡天司事务缠身抽不出空，而眼下楚然等人的到来正巧也能帮助言若雨放松一下紧绷的心弦。 正当三人站在柜台之前，与那位二掌柜一起办理入住手续之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忽然自楼梯之上传来。 楚然转头望去，却见一尊铁塔似的高大人影踩着楼梯迈步而下，魁梧汉子头顶那乱蓬蓬的鲜艳红发格外引人瞩目。 来自武朝的客人原来并非只有那少女一人。 楚然挑了挑眉毛心中暗道，却又见那铁塔汉子身后紧跟着一道矮小身影，看模样乃是一位十六七岁的红发少年。 似是觉察到楚然视线，那红发少年侧头望来，与楚然微笑着点头示意。 楚然自然是还礼微笑，只不过心中却是在暗暗思量，同为武朝之人，这少年与先前那位夏之姑娘比起来可就礼貌温和太多太多。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二十五章 海选与心锚 客栈楼梯之上，当红发少年的身形走过之后，一双漆黑皮靴映入楚然的眼帘。 连忙收回目光转过头来，楚然可不想再惹那位夏之姑娘生出误会。 而跟在魁梧大汉与红发少年身后走下楼的夏之头上依旧戴着那顶黑纱斗笠，腰间乌鞘长剑从未离身。 自从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天霖王都之内就没有禁配刀兵的律例法条。最初的时候倒也发生过几起侠以武犯禁的斗殴祸事，只不过都被朝廷官衙以铁血手腕镇压。 我天霖朝廷愿意给予尔等自由，可若还是逾越规矩肆意妄为，那便要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夏之不是不知道天霖王都之内的规矩法度，可自小养成的警觉与本能却让她好似一只暴躁多疑的刺獾，身体总是快过心念一步对于那些投来的视线做出反应。毕竟在那片战火滔天危机四伏的地区之中，一个疏忽大意便会让人彻底葬送性命。 夏之的故乡位于武朝南境，正是与近邻煌国接壤的交战地界。隆隆铁蹄与连营号角声惊醒孩子的美梦，滔天火光映红了人们的面庞。流民、逃兵甚至是敌国斥候在那片大地之上四处游荡，谁也不知死神的镰刀何时会降临在自己头顶，为了生存下去人们已经开始变得不择手段。 在那片礼崩乐坏的大地之上，一条人命的价值或许还抵不过一只白面馒头。 “放轻松点，这里是天霖京城，并非武朝。”转过头来，身着月魄色长袍的红发少年对着身后的夏之笑着说道。他也发觉一走出房间之后，暴露在众人视线之中的夏之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冷冽危险起来。 “嗯。”隔着黑纱斗笠，少年并没有看清楚夏之的神情，只得到了一声应答。而在他的余光之中，少女左手依然死死按在腰间乌鞘长剑之上。 封灵影轻叹口气也不再管身后的夏之，毕竟本能这东西也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改变的了的。 走在最前方的魁梧汉子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下楼之后也只是寻了一处僻静位置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封灵影入座之后伸手招来客栈伙计随意点了些可口饭菜，而后便支起胳膊撑住下巴开始无聊地等待。没办法，自己这两位伙伴要么是声若炸雷摧人肝胆，要么是性情冷淡寡言少语，搞得他前来天霖王都的一路之上连个聊天解闷的对象都没有。早知道的话临出发前多带几个人就好了...... ...... ...... 领着郁朱丹与言若雨回到小院之中，分别许久的四位女子再度重逢，其中当属糜小小最为兴奋雀跃。 “姐姐我也就只有这半日假期，接下来几天里小言就拜托你们几个小家伙照顾啦。”怀中抱着红袄小丫头，郁朱丹对着楚然与姜紫笑着说道，另一旁的言若雨忽然间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若是论年纪的话她可是要比楚然与姜紫大上四五岁。 “春试大比期间就先将修行一事放下，去瞧瞧其他天才妖孽比武较量开开眼界也是好事。”拍了拍言若雨的肩膀，青裙女子笑着叮嘱少女说道。 “到时候言姐姐咱们一起去看少爷的比赛！”郁朱丹怀中的糜小小两眼之中满是期待神色，恨不得马上看到自家少爷登上擂台打飞对手的飒爽英姿。 春试大比的报名日期正巧在今日截止，而明日便是初试海选开始的日子。 所有报名者都需要在初八这一日里亲自携带编号铜牌赶往审核场地接受检查，以防有超龄者企图混入大赛之中。报名者唯有顺利通过初审后才拥有资格在第二天参加海选大比。 根据天干地支划分出来的六十处赛区会通过积分抢夺赛制决出前四名保送擂台淘汰赛阶段，而汇聚一堂的二百四十名妖孽天骄们会经过四轮演武对决相互淘汰之后，最终只剩下十五人进入正赛的最终阶段。 而除去十五人之外的第十六个名额则会由天霖朝廷内定推选而出，这也算是主办方的一点小小特权。 楚然手中的铜牌编号为“庚子一二三”，审查场地离着自己等人所在的玄武街并不算远，位于几条街区之外的黄竹道上。 海选阶段的积分抢夺赛会在天霖朝廷准备好的小秘境内举行，再由镜花水月之法转播到分散在全城各地的投影法阵之上以供百姓观看欣赏。 这一场全民狂欢的王都盛宴将于正月初九正式拉开帷幕，届时一位位来自各方的天才妖孽们将会战至一处，用精彩激烈的战斗来将新春佳节的欢庆气氛推向最高潮。 而楚然到时候也会成为其中一份子，在春试大比的舞台上同一位位强者碰撞对决。 “也不知道能走到哪一步，希望别在海选混战阶段就淘汰出局吧。”楚然望着手中那块小巧铜牌，扯了扯嘴角自嘲说道。 “那怎么可能！”郁朱丹怀中的糜小小立马跳了下来，小跑到自家少爷身旁挥着小拳头大声说道：“少爷肯定能一路赢下去，最后将所有人都打趴下！” 楚然笑眯着眼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点头说道：“那少爷我可得努把力，不让小小失望了。” 瞧见主仆俩的可爱模样，一旁的三位姑娘脸上也不由浮现出笑容来。...... ...... ...... 众人闲聊叙旧间下午时光便匆匆流逝，郁朱丹留在院中与大家一起享用晚饭，直到暮色渐浓之时才依依不舍地告别离去。 而当送走郁朱丹之后，言若雨立刻便将郁姐姐叮嘱的话语丢在脑后，开始同姜紫请教起来练气修行之时的种种困惑。 因为她也算是半路出家转修剑道，虽然成为后天剑道种子之后练气效率一日千里，可伴随而来的种种困惑也层出不穷。寻常言若雨可以去寻郁朱丹答疑解惑，只是这一次还来得及开口就被拉到了玄武街这边。 “郁姐姐不是说让言姑娘好生休息一番么。”瞧见言若雨如此勤勉好学，楚然有些哭笑不得地开口劝说道。 “家中遭遇变故之前若雨不知荒废了多少大好时光，好不容易再得到了一次新生机会，自然要好好珍惜牢牢把握。”言若雨声音虽轻，语气中却满是坚定意味。“更何况依公子所言，那座天人府邸内府之中的白玉长阶试炼极其困难，若想要坚持走过全部试炼长阶，以我现如今的筑基修为恐怕远远不够。若雨不想浪费公子相赠的这番宝贵机缘。” 一旁的姜紫浅浅一笑，很能理解此时略显固执的言若雨，于是开口问道：“郁姐姐是担心言姑娘过于急切误入歧途，毕竟对于所有的修行者来说走火入魔都是极为可怕的。道心不稳则万般皆休，一切修行皆若无根浮萍，风来摧破浪打翻沉。所以我只问言姐姐一句话，你可知现在的自己所求究竟为何？” 听过少女话语，言若雨沉默良久而后抬起头来，目光扫过一旁的雪衣少年，而后重新坚定地望向姜紫点头回应：“知道。” “此心为锚，颠补不破。”姜紫点了点头，而后笑望向一旁的楚然道：“现如今楚郎可能放下心来？” 看到姜紫对着自己轻轻点头，又敲了敲言若雨望来的那双坚定眸子里的明亮光芒，楚然也不由旋即也打消了再度劝说的念头。 于是乎姜紫便继续与言若雨讲解着练气修行中那些常见的迷障陷阱，而楚然则是起身走向屋外，来到小院中庭拉开拳架温习一遍太极拳法。 一旁的糜小小不知什么时候也披了外衣跟了出来，站在自家少爷身旁也一板一眼学了起来。 大雪初晴的净朗夜空明月孤悬，皎皎月光遍洒人间，映照落在庭院之中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之上，将主仆二人的影子投落在洁白卵石之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差距 正月初八谷日晴，天朗地清雪色新。 天色未亮便起床晨练的楚然此刻已经收拾妥当，前去叫醒姜紫与小小后便先去客栈前堂点些包子米粥当做早餐。 那一阵熟悉的沉重脚步声再度响起，楚然抬眼不着痕迹的悄悄望去，果然瞧见了那尊铁塔汉子的高大身形。 来自于武朝的一行三人也寻了处空闲桌椅坐下来点餐，那位红发少年还特意望了过来，与楚然露出一个友善笑容。 点头回应过后，楚然却发现那少女仍旧没有摘下头上纱笠，真不知道待会吃饭的时候她会不会也继续带着那顶斗笠。 或许是不放心让楚然一人单独与言若雨相处，没过多久姜紫便带着睡眼惺忪的糜小小步入堂中。 小丫头依旧是那身喜庆的大红棉袄，姜紫倒是穿着一件黑底白花碎金马面裙，上身则是罩了一件宽大的黑色呢绒斗篷，这一番从未见过的惊艳装扮令楚然不觉多瞧了几眼，而少女的嘴角也随之翘起弧度。 而随后赶下楼来的言若雨也换了一身淡粉裙衫，与楚然等人汇合后便开始享用起来乐天客栈提供的精致早点。 楚然等人不过吃到一半，红发少年等人已经解决掉早餐起身向着店外走去。 “切记不要轻易与人起冲突。”封灵影皱着眉沉声叮嘱着夏之，即便看到少女点头也并不放心，于是转过头来望向身后的高大汉子开口问道：“要不荣叔你今日就先跟着夏之吧。” 铁塔一般的高大汉子抱着双臂并不搭话，显然是拒绝封灵影的这份提议。 “我一个人可以。”夏之再度开口，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编号“庚子一二四”的精致铜牌，似乎是在努力收敛自己身上的寒气与敌意。 被称呼为荣叔的高大汉子乃是封灵影的贴身护卫，自然不可能为了保护她而离开红发少年。 “即便出手也别杀人，一定要点到为止啊！”挥手告别让人放心不下的夏之，封灵影带着身后的荣叔一起向着自己所在的甲子场走去。 为了保证两人都能够顺利晋级，封灵影与夏之特意选择了不同大区报名参赛，以免在海选大比过程中卡住对方的积分。所以那一晚衙役王生才能在办完夏之的参赛手续之后顺利下班。 而在黑衣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不多时后，吃饱喝足的楚然那一行人才迈出乐天客栈大门，向着黄竹道所在方向步行而去。 两地相隔并不算远，楚然也不打算乘坐马车前往，毕竟庆王府的华饰车厢可一点都不比巡天司衙门的低调。 ...... ...... 一路穿行两条繁华长街，楚然等人来到了一处开阔广场之上，发觉此处已经里里外外挤满了人。 满打满算下来庚子地区的参赛选手不足三百人，而剩下的便都是像姜紫、糜小小与言若雨这样前来为亲友加油助威，亦或者看热闹的京城百姓。 挥手告别三位姑娘之后，楚然挤开人群向着报名者入口方向走去。 “少爷加油！”踮着脚尖与没入人堆的楚然大声喊着，糜小小的小脸因为兴奋而变得一片通红。 “今日里不过是核实年龄确定资格，真正的积分战要等到明天才会开始。”姜紫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柔声说道。 “资格审核也得加油！”糜小小攥紧拳头认真说道，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不由有些担心地望向姜紫姐姐开口问道：“若是参加比赛的都是二十岁的老家伙，少爷是不是很吃亏呀......” 自家少爷无敌归无敌，可若是那些家伙都跟先前遇到的那名凝神期剑修一样占尽年龄优势，少爷恐怕也会陷入苦战之中呀。 “你这丫头才反应过来么？”姜紫笑着牵起糜小小的手开口说道：“若是同龄同岁，这春试大比的魁首肯定非楚郎莫属。不过即便对手们占据年龄优势，现如今的他也未必会输。” 一旁的言若雨听过姜紫这番话之后皱起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来。先前她便很是为楚公子担心，毕竟对于少年天才们来说，五年光阴意味着太多太多，足以让任何一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只不过言若雨却是不知，比起那些临近二十岁的天才俊杰们，楚然少的可不仅仅是五年光阴岁月。 抛去未穿越前本体楚灿的年纪与那十年枯卧病榻的光阴，现如今的楚然修行时间累加在一起，满打满算也不到四年。 言若雨不知，可姜紫却记得十分清楚，当初与楚郎第一次在府中见面之时，少年可是半点修为都还未曾拥有。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那若是过了三年之后又会如何？更何况自从离开清风城后楚然又在各个方面飞速成长，体法双修的同时甚至又得了那剑灵灌体的天大机缘。 就算是姜紫也不知道现如今的楚然究竟有多强大，少女只知道若是让楚郎再与那晋升化外的庞凌霄打上一场，楚然或许都不需要再动用那道剑符令牌。 “言姑娘，咱们在这里待着也是待着，不如猜测一番楚郎这次春试大比的最终名次？” 姜紫转过头来望着身边的粉衫女子开口笑道。 “额......”忽闻此言的言若雨不由一愣，旋即低头思考良久才最终小声给出自己的答案：“公子他，应该可以晋升正赛吧......” 言若雨这番话说得连自己都没有底气，毕竟楚公子年纪尚轻，修为也才是气血境中期，同那些后期乃至于圆满层次的对手们相比实在是太过吃亏。 能够在庚子区将近三百人的混战之中挤进前四已经殊为不易，而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天才妖孽无一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基本上全部都是气血境圆满亦或者凝神期巅峰。如此看来，言若雨的预测还算是十分看好楚然了。 一旁的糜小小则是撇了撇嘴道：“要是再给少爷几年时间......”语音拉长的小丫头表情变换，对于自家少爷的信赖压过所谓年龄上的差距，握拳挥手给自己加油打气般地开口嚷道：“不管不管，少爷就是最厉害的！” 糜小小的大嗓门惊动了四周围的人们，大家瞧见是一位身着红衣的可爱女娃之后也没在意，继续与近旁友人讨论着自己最为看好的夺魁人选。 “既然小小都这么说了，那我也跟上一票好了。”眯起那双灿若繁星的美丽眸子，姜紫笑着望向糜小小开口说道。 一旁的言若雨却是有些愕然，连向来沉稳博文广知的姜姑娘都如此相信楚公子，可境界与修为上的鸿沟差距明明不是光靠所谓相信就能够抹平的呀...... “接下来就让咱们拭目以待楚郎的表现吧。” 身着碎金马面裙、肩披黑呢绒斗篷的绝色少女嫣然一笑，望着那座聚集了所有参赛人员的青布帐，与身旁二人轻声说道。 ...... ...... “咚！”一声清脆鼓声响起，立时间吸引了青布帐里所有少年男女的注意力。 “所有报名者保持安静，听到叫号上前检测！” 一道洪亮嗓音自大帐中心响起，旋即正式拉开了资格确定的帷幕。 以“庚子”开头的编号在帐中不断响起，一位位报名者闻声上前，站在那一方测定骨龄的专用法阵之上等待检查。 站在角落里的楚然自不会放过这等观察竞争对手的机会，目光在一位位天才男女身上扫略而过，而帐中的绝大多数人也都如同楚然一般左瞧右看扫视周围。 忽然之间，一道面壁而站的黑色倩影映入楚然眼帘，令少年很是惊讶。 她怎么会在这里？ ...... ...... 背对众人面向帐壁，双手紧紧攥住乌鞘长剑的夏之双肩微颤，似是在躲避那些扫过自己身体的好奇目光。 少女肩头的微微颤抖落在旁人眼中或许是惊恐怯懦的表现，可另一边悄悄观望的楚然却知道，那家伙恐怕是在强忍着拔剑冲动。毕竟他当时就因为好奇多瞧了两眼，差点被这位武朝姑娘拔剑相向。 对于这位异国来客也来报名春试大比，楚然确实有些惊讶。不过从她的个头与此前惊鸿一现的容貌来看确实也很年轻，应该没有超过礼部衙门规定的二十岁限定。 那这么说来，与此人同行的那位红发少年莫非也会参与进来？ 楚然揉着下巴暗自猜想，耳边却忽然听到一声高喊。 “庚子一二三，速速前来检测台前。” 楚然旋即抛下其他念头，迈开脚步穿过人群，向着最中心的那座高台快步行去。 而听到了“一二三”被叫号之后，布帐角落里的夏之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少女肩头的颤抖随之停止。 轻轻吐出口气，夏之松开握住乌鞘长剑的手掌，心底里反复重复着封灵影先前对于自己的叮嘱。 此地已经不再是被杀戮与战火充斥的武朝南境，而自己也无需再先发制人杀死那些觊觎自己的家伙们。 克制本能并不容易，好在前来天霖之前夏之已经跟在了封灵影身旁适应了一段时间。 再度深呼吸之后，夏之转过身来迈步走向检测高台，等编号一二三的那家伙测完后就该轮到她了。 而已经站在检测台上的楚然同样也在深呼吸后克制着自己的身体本能，不让体内的天地练气决将测定法阵吐出的灵力分食殆尽。 在天人府邸传承大殿之中的乌龙已经让楚然长足了教训，已经化作自己身体本能一部分的天地练气决有时候也会带来一些麻烦。若是测骨灵光再被吞噬，恐怕自己的参赛资格也会随之取消。 “滴————” 待到那一道虚幻光圈自楚然头顶落归于脚下之后，一声鸣响伴随着代表通过的淡淡绿光自法阵周边亮起。 “呼......”楚然那颗悬着的心脏也随之落了下来，旋即迈出法阵走向一旁的礼部官员，准备伸手接过那枚属于自己的身份铜牌。 而负责测定骨龄核实身份的那位礼部官员一脸惊讶地望着手中档案，直到楚然走进后才反应过来交还铜牌。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此人还是有些不可思议竟会有十五岁少年报名参加春试大比，这等年龄在春试大比的历史上都极其罕见。 很快恢复平静的礼部官员翻开下一页记录档案，再次开口高喊道： “庚子一二四，速速前来检测台前。”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交错 一人向着台下走去，一人朝着台上行来。 雪色大氅与黑衫下摆的边沿交错而过的刹那形成一幅反差强烈的黑白构图，令四周围旁观者都不由微微失神。 下一瞬里两人步伐竟是出奇的一致，同时踏落在地面之上，仿佛都已经预知了对方的下一个动作。 两道脚步重叠为一声，似乎是在一场隐秘交锋画上平手的符点。 再一次擦肩而过，楚然脸上的神色不变，夏之的表情则隐藏在黑纱斗笠之后。 而四周围人们所感受到的那种古怪感觉，也随着两人身形拉开距离而消失不见。 重新回到角落之中，楚然抱起双臂回望检测高台上的那道黑色倩影，唇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这位夏之姑娘似乎比自己想象的更不好惹呀。 而在站在法阵之中的夏之则是透过黑纱远远望了那雪衣少年一眼，而后才在礼部官员的催促之下摘掉斗笠，一头灿若烈火的赤红长发终于显露在众人眼前。 许多只是耳闻武朝煌国的传闻，却从未见过红色头发的年轻俊杰们顿时吃了一惊，纷纷议论声自青布帐内蔓延开来，而台上高束马尾的夏之无疑便成了众人视线聚焦的中心。 少女下意识拂向腰间，可那柄乌鞘长剑却放在了法阵之外的杂物台上。夏之最终只得紧闭双眼努力压制着冲动的本能反应，直到测定法阵发出通过鸣响之后匆匆带上斗笠，接过铜牌抓起长剑便跳下高台。 四周围人群之中有不少天才青年想要上前与这位来自于武朝的红发少女搭话交好，可没等走近便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冷冽气场，于是也只好纷纷作罢走回自己的朋友身边继续议论着这位异国来客。 ...... ...... “资格测定已经结束，庚子区报名参赛者共计二百八十九人，通过测定二百八十人......” 高台之上，那名礼部官员动用扩音法阵宣布着这一次资格审核的结果，同时要求所有参赛者们当场进行滴血认主炼化那枚编号铜牌，以此防止任何人有暗中作弊替换身份的可能。 咬破指尖挤出一点血液抹在铜片之上，楚然依照炼化之法闭目感受铜片存在，很快便觉察到除去右手剑灵印记之外的第二股心神联系。 动用气血之力激发这道微弱联系，楚然便见到自己手中的铜片之上法阵凝聚透射光幕，将自己的姓名年龄等基础信息陈列其上。 “这枚身份铜牌也相当于一枚传讯法器，所有人切记妥善保管不可随意丢失。”官员与场中众人展示过铜牌用法之后着重提醒，随后便为参赛者们正式介绍起接下来的积分争夺战的赛制与规矩。 庚子赛区通过资格审核的二百八十人将会共同进入一方早已准备好的小秘境内进行激烈角逐抢夺前四名额。秘境之中存在有大量天霖朝廷提前捕获的强大妖兽，若是参赛者们成功击杀妖兽，自身铜牌之上便会自动获得对应积分。 秘境之中的妖兽们共分四档实力，即为气血境前、中、后期与圆满大成妖魔首领。击杀每头前期妖兽可获得一点积分，中期妖兽则是五点积分。后期妖兽的积分增加至二十点。若是能够杀掉数量稀少但实力绝强的妖魔首领，便可直接获得一百积分。 参赛选手们之间也并不会禁止内斗，获胜者甚至还可以从失败者那里掠夺一半的妖兽积分，足可见制定赛事规则之人其实是在鼓励众天才之间提前交手相互淘汰。 “遇到生命危险之人会被秘纹铜牌直接传送离开，不过此举也将会直接损失一半积分。此次秘境试炼并不禁止尔等相互战斗，但禁止恶意重伤致残他人，若有违反规则者将会被直接剔除资格......” 那名礼部官员足足讲了一炷香时间，事无巨细地将所有注意事项说与参赛众人听。 “尔等可还有疑问？”有些口干舌燥的礼官望着四周围那一张张年轻面庞开口询问道。 瞧见人群之中有一道身影高举起手，礼官点头示意对方开口。 “秘境之内可否允许组队行动？”那名背负一柄宽刃开山刀的高个青年大着嗓门开口问道。 此话一出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小声议论，毕竟一些京城本地的年轻俊杰相互之间本就相识。 “规矩之内，百无禁忌。”那名礼官笑着说道：“只不过尔等要思量清楚，庚子区资格名额一共便只有四个，所以说你们绝大多数人到了最后都会成为彼此的竞争者。” 那高个青年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却令有人疑惑发问：“若是有人故意利用组队刷取积分又该如何？” “不如何，之后的淘汰对战自会有对手来检验尔等胜者的含金量。”礼官也不意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回答说道。 往年春试大比之中也不乏有人投机取巧，事先与许多年轻俊杰商量好后集中在一处赛区报名。进入赛场之后数十人分头猎杀妖魔赚取积分，在最后又将积分转增给那唯一一人保送其进入正赛阶段。只不过在第一轮淘汰演武之时，走捷径的那名年轻俊杰便被对手轻松拿下，其家族势力一时间也沦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间的谈资笑柄。 若是没有强大的实力傍身，再多的心机手段都不过是一触即溃的纸糊花架子，根本无法依靠投机取巧一路连胜下去。 又回答了数名青年才俊的提问之后，这位礼部官吏宣布解散，此处青纱帐范围将会被阵法大家改造成小秘境入口，明日辰时三刻所有人于此再次集合，正式开始海选之战。 双手插袖悠哉悠哉地向外走去，楚然回想着这场秘境之战的种种注意事项，对于明日里的战斗不由多了一丝期待。 整场妖魔猎杀战将会持续整整十二个时辰，等到第二日清晨那处试炼秘境便会将内里所有幸存者全部传送离开，参赛者的积分会被整理成一张榜单公示在庚子赛区所有的投影法阵之上，排名前四者即可获得晋级正赛的宝贵名额。 “十二个时辰，也不知那秘境中的妖兽族群够不够这么多天才妖孽们杀的。”重新与三位女子汇合一处的楚然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那顶青布帐，自言自语笑着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二十八章 剑拔弩张 正月初九天公生，九天十地万法从。 按照紫皇洲民风习俗，家家户户都会在这一日里诵经礼忏、施设净食，一些道教宫观内里更会举办庆典贺颂“玉皇会”供养十方三宝、护世诸天及其随从，天霖王朝境内亦不例外。 喜庆鞭炮声从午夜零时便开始响起，京城王都之中万家灯火通明照彻，唯有青玄大道之上那座尚未开寺的庙宇之中昏暗一片，唯有守夜小沙弥面前的长明灯安静延烧。 “师兄，外面这是怎么了？” 一道怯生生的嗓音自旁边响起响起，真常打了个哈欠后转头望去，瞧见一名灰衣小僧还在那里擦拭着佛像金身。 “今日是元月初九，乃是传说中那位玉皇大帝诞生的日子，王城里的人都在鸣炮欢庆。”真常打了个哈欠后揉着眼睛说道，同时招呼小和尚别再继续忙活，反正明天一早又得再擦洗一遍佛像金身。 洗净双手的小和尚用灰袍擦干手掌，冰凉冷冽的井水将那双手激的通红，只不过小家伙却似乎习以为常般扯来蒲团坐在师兄近旁。 “你这性子真得改改，整日里就知道闷头干活，挨冻受饿也不吱声。寺里又不缺你那份素斋，想要添饭去与伙房师傅说一声便是。”将身前炭炉踢到灰衣小僧手边，真常习惯性地数落了自己这位死正经傻老实的师弟起来。 “真常师兄说的是。”小和尚腼腆一笑，伸出冻僵的双手搁在炭炉旁边暖和起来。 “真如你之前从未听说过这些历法节日么？”真常有些好奇的望向个子矮小瘦骨嶙峋的灰衣小僧开口问道。 “没有。”法号真如的小沙弥摇了摇头老实说道：“先前只顾着逃难，都忘记这一路上到底过了几次新年。” “我听玄明师叔说起过，真如你并非天霖子民？”真常好奇的继续追问道。 “嗯，我与姆娘以及大伙都是从塞北草原上逃难而来的，只不过最后也只剩我一个人流浪走到这里。”真如轻声说起自己的过往，三言两语间却不知蕴藏了多少颠沛流离与险死还生。 “这......”头一次知道真如师弟竟然来自草原的真常满脸震惊，旋即伸手拍了拍灰衣小僧的肩膀安慰他道：“都过去了。” “嗯。”真如小和尚抬起头来望向面前宝相庄严的佛像金身轻声说道：“那一晚若非方丈将我救回寺中，恐怕我也会冻死在风雪里。能够活到现在，真如已经很知足了。” “你姆娘肯定也不希望你受冻挨饿，既然饭量比我们大，多吃一些大师傅们是不会怪罪的。”真常拍了拍小和尚的肩膀安慰他道。 仔细思量一番过后，小和尚感觉真常师兄说得对便用力点了点头。 寒天冷夜之中，两名灰衣小和尚围坐在炭火炉前长明灯下闲谈聊天。而寺外的鞭炮鸣响直至五更天时才渐渐消散停止。 夜幕之中，一轮明月垂挂天边缓缓降下，为即将升起的大日退避让行。 ...... ...... 雄鸡唱晓，天下既白。 身着紫黑衣衫的楚然在姜紫的服侍之下披上那件雪色大氅，糜小小则是怀抱连鞘黑刀站在一旁为自家少爷加油鼓劲。 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后，楚然笑着从糜小小手中接过那柄异常沉重的黑刀挎在腰间，而后三人一起走出小院前去与言若雨会合，众人再一起赶往黄竹道上那一处青布帐所在之地。 挥手告别身后三女，楚然凭借手中铜牌进入帐内，而后迈开脚步走进那一座崭新搭建的秘境入口。 又一阵熟悉的失重感将楚然整个人包裹在内，少年的身形瞬间消失在传送阵中，下一刻现身之时已经置身于妖兽秘境内里。 环视检查四周场景，楚然发现自己现如今已经置身于一片金褐色大地之上，身旁还有许多先行抵达此处的妖孽天才，大家都在张望四方抓紧适应此处秘境。 俯下身来伸手按在大地之上，楚然只觉脚下地面异常坚固。忽然听到一旁传出刀剑交击的铮鸣之声，楚然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却发现是一名高大青年正挥舞着一柄齐人高的开山巨刃敲击着脚下金褐色的土壤，却没能在其上留下多深的刀痕。 “这鬼地方还挺结实的，看来足够老子折腾了。”高大青年嘿笑一声背起巨刃，又迈步向着远方走去，直到被一层无形墙壁拦住去路。 “现在还没到开赛时间，李固你就别想着抢跑了。”人群之中一位花衣青年开口笑道，同时打开手上那柄黑金折扇扇起风来。 “我抢跑？暗中动手脚的明明是你才对吧，华凤楼。”望着花衣青年手中那把黑金折扇嗤笑说道：“现在就开始悄悄布下标记，是准备等到开赛之后将我等逐一击破？” 听闻高大青年这番话语，那花衣青年近旁的年轻天骄们顿时变了脸色，抽身后退的同时催动神念检查周身，果然发觉有微不可查的香粉自那华凤楼手中黑金折扇飘落到自己衣衫之上。 被李固揭穿的华凤楼也不恼怒，“啪”的一声合起折扇之后笑呵呵说道：“这点雕虫小技自然是不入诸位法眼，待到开赛之后我等首要目标可是猎杀妖魔族群，内讧争斗这种事情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李固哼了一声也没再去管油嘴滑舌的华凤楼。只要那家伙不主动来招惹自己，他也不想平白无故惹上一位凝神期后期的强大炼气士。 在这片战场之上实力便是最好的话语权。一些先前被华凤楼暗中标记的青年俊才们即便心有不满，可是权衡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之后也只得忍气吞声，心中盘算着进入战场后一定要离花衣青年远些。 远处的楚然则是饶有兴趣的观察着眼前的一切，毕竟此时离着开赛还有段时间，若能多了解一些竞争对手们的情报讯息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嗡......” 又一阵波动传来，一道黑色身影旋即被传送进候战区内，当即吸引了四周围所有青年男女的目光。 一头高高竖起的火红长发昭告来人身份，正是摘掉那一顶黑纱斗笠之后的夏之。 腰悬乌鞘长剑的夏之冷冷扫过四周围后，目光停留在那道熟悉的雪衣少年身上一瞬。而楚然只是对着望来的少女礼貌笑笑，旋即继续抬起头来望向昏暗天空，心里琢磨着这片小秘境究竟有多辽阔高远。 一番权衡利弊之后，夏之眼底闪过一抹冷光，最终还是选择走向了人群最为稀少的楚然所在角落。 这个与她同住在乐天客栈的家伙似乎与别人一样，知道管控住自己那双贼眼。 余光瞧见红发少女走来的楚然不由得心中暗叹一声。若是可能的话他可不想在比赛开始之前便惹人注意。只是这片赛区之中再没有比这位来自武朝的红发少女更加显眼的存在了。 远方的华凤楼瞧见夏之的身影之后不由翘起嘴角，“啪”的一声再度甩开折扇，迈开脚步向着角落里的红发少女翩然走去。 见识过这家伙手段的年轻俊杰们纷纷让开道路，以免自己再度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暗中做什么手脚。 “夏之姑娘还请留步，在下东城华家华凤楼，想与姑娘交个朋友。”轻挥折扇的花衣青年一副风流公子模样，对着夏之的背影彬彬有礼开口说道。 只是对于华凤楼的话语夏之权当做是耳旁风般，径直走到无形屏障边界处后才停步站在，环抱乌鞘长剑看也不看愣在原地的华凤楼一眼。 对于容颜俏丽的美女华凤楼向来颇为容忍，即便这位武朝姑娘驳了自己的面子，华凤楼依旧满面笑容再度迈开脚步，准备锲而不舍的继续着自己的搭讪之旅。 “真是蠢货。”远处冷眼旁观的李固不屑骂道：“若是能将招惹女人的精力全都用在修行之上，这华凤楼早就与他姐姐一样突破凝神圆满境界了。” 高大青年周围的京城本地天骄们听过之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毕竟单论天赋资质的话，这华凤楼半点也不比其姐华天月差。 只不过大道修行可不光看天分资质，后天努力与心境性格同样影响巨大。这位华家公子爷平日里最喜的便是寻花问柳徜徉温柔乡里。春试大比报名那日里，还是华天月亲自闯入八大胡同那座春香坊内，压着华凤楼前来庚子赛区报的名。 凤眸微眯杀意隐现，夏之面色冰冷的望着纠缠不休的花衣青年，一只玉手已经按住腰上长剑。 而华凤楼也恰到好处的停住脚步，正好站在了夏之行将发难的边界线外。若是他再往前踏足半步，恐怕再多的规矩也不能阻止夏之拔剑出鞘。 与身旁一丈之外的雪衣少年不同，夏之能够明显感觉到来自于花衣青年身上的侵略性与占有欲。 离着红发少女不远的楚然不由紧了紧身上的雪色大氅驱散冷冽寒意，同时对于那位花衣青年再度高看了一眼，这家伙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浮夸张扬。 “我并没有恶意，不过是想与......”华凤楼再次笑着开口，话语却被一道剑锋出鞘声打断。 但见夏之以拇指推动长剑出鞘三分，一股子凝练杀意向着华凤楼轰然砸落，逼得花衣青年不得不轻摇折扇消泯无形锋芒。 “走开。” 这是夏之在庚子区众天骄前第一次开口说话，清脆嗓音与少女浑身缠绕的冰冷杀意形成了强烈反差。 “若我不走了？”眼中闪过一抹灼热，华凤楼勾起嘴角笑呵呵问道。 一旁看戏的楚然瞧见这一幕不觉脸皮一抽，华凤楼现如今这副死缠烂打的模样活脱脱就是泼皮无赖纠缠良家妇女的那副嘴脸。 夏之却不再与这家伙做口舌之争，直接向前迈出一步便欲拔剑挥斩。 “肃静。” 一道天雷般的宏大嗓音自小秘境上空炸裂开来，庞大威压倾落而下震慑住场中每一位天骄英才。 那些刚刚传送进入此地的青年男女们此时都惊愕地望向天空，不知道试炼战场之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眉头紧蹙的夏之只觉剑锋好似与长鞘融为一体，任凭自己如何发力都无法再拔出分毫。 而那身着花衣的华凤楼也收敛起来那副浪荡模样，露出一番谦和笑容抬头望向巨大声音的来源。 “人员到齐，一盏茶后结界消失，试炼战斗正式开始。” 似是从无穷高处传来的沛然巨声回荡在小秘境内的每一寸大地之上，不光是候战区内的天才精锐们听到了此番话语，金褐色大地深处的一头头妖魔也随之躁动起来。 话音落下之后磅礴威势很快消退不见，夏之眼中光芒闪烁过后也并未继续拔剑杀向华凤楼，而是纳剑入鞘重新背靠屏障沉默而立。 而那华凤楼也不敢再挑逗那姿容美艳发色稀奇的黑衣少女，而是将目光移向了少女身旁袖起双手一直看戏的雪衣少年。 这少年看上去有些年轻，不过对于男人，华凤楼向来不会以貌取人。 “还未请教这位公子姓名。”华凤楼的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开口问道。 楚然则是回馈对方一个温暖笑容，然后吐出四个字来：“无可奉告。” 对于这种死皮赖脸纠缠他人的家伙，无论是前世亦或者今生楚然都厌恶不已。 花衣青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而一阵放肆的大笑声自人群后方爆发开来。 “你小子有个性，我喜欢！”大肆嘲笑华凤楼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身背开山巨刃的李固。 第二次被啪啪打脸的华凤楼重新打开那一把黑金折扇，一边扇着一边皮笑肉不笑地与楚然开口说道：“很好，下一次在战场之上相遇的时候，我会取来公子铭牌自己查看。” “好呀好呀，我等你。” 楚然嘿声应道，满脸笑容真诚无比。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二十九章 猎杀竞赛 望着满脸真诚笑容的雪衣少年，华凤楼的脸庞一点点冷了下来，就连最基础的假笑都不再维持。 花衣青年轻轻摇动手中折扇微眯双眼，瞧了瞧面前的楚然之后又望向少年身旁的夏之开口说道：“若我将这位公子请出秘境，不知道夏之姑娘愿不愿意与我多说上两句话？” 不允许自己靠近三丈范围内里，却与那雪衣少年相距不过几步之遥，华凤楼可不认为面前两人毫无关联，更何况这二者连身份铭牌的编号都紧挨邻近，想必连报名都是结伴一起的。 华凤楼的这番话语无疑是在用楚然来威胁夏之，若是那红发少女不想让身旁少年过早淘汰，就不得不改变那副冷若冰霜的态度。 一旁的楚然听过之后脸皮一抽，立刻便明白了这华凤楼应该是误会了什么。他跟夏之不过是同住一间客栈的邻居罢了，而且还是堂前屋后不相往来的那种。 更何况自己第一次与这位红发姑娘相遇之时，那番剑拔弩张的刺激情景可半点不比现如今的氛围更好。若不是这座候战区内人满为患，这姑娘恐怕也不会冷着脸来到自己这片角落。 而夏之却并没有想那么多。比起华凤楼所说的话语，眼前花衣青年语气与眼神里浓浓的威胁意味令少女的面色更冷。 “你是在威胁我？”将手从乌鞘长剑之上移开，既然此地主人不许她拔刀出鞘，那么夏之便准备用自己的方法排除掉眼前的障碍。 先发制人抹除潜在威胁，这便是那片故土教会给夏之的第一条血淋淋的教训。 “当然不是，我只是......”华凤楼话未说完，便见眼前黑衫红发的冷艳少女身形一晃突然冲到自己面前！ “砰！” 一声闷响过后，花衣青年的身形倒退十数步后重新站位，那柄黑金折扇被其横架面前，挡住了夏之的暴起一拳。 “华凤楼，你的身子是不是已经被春香坊的狐媚子们掏空了？”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李固嘿嘿笑道，而四周围许多看客们也有些忍俊不禁。 那位武朝少女竟然一拳便轰飞了华家二公子，看来这华凤楼似乎也并非像传闻那般厉害呀。 “华某人素来怜香惜玉，与你这糙汉子可大不相同。”右手轻轻挥舞折扇，华凤楼的左手却是藏在袖中暗暗掐诀施法。 两道无形无影的玄妙气息自花衣青年袖中逸散开来，不知不觉间便附上了收起拳头的夏之与其后方的楚然身上。 先前被李固挑明黑金折扇的奥妙之时华凤楼表现得并不在意，因为那些香粉不过是他在表面上迷惑对手的粗浅把戏。此时此刻花衣青年所施展的“烛照术”才是他暗地里隐藏的诸多底牌之一。 一旦被此术标记，目标并不会觉察出来什么不妥之处，可自身存在在施术者的眼中却如同无光暗夜里的一盏耀眼明烛，只要相隔距离并非太过遥远，华凤楼都能够轻松掌握对方的行踪轨迹。 对于夏之的冒犯华凤楼可以一笑了之，但他却不能原谅那少年的嘲笑话语。 既然你不愿给我华某面子，那就早早出局，别来阻碍我与夏之姑娘亲近了。 身背开山巨刃的李固只觉心头一跳不由向后倒退一步，可是仔细探查却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妥。方才那一瞬间高大青年凭借敏锐的武夫直觉察觉到些许异样之感。 “那位小兄弟待会要多加小心一些，华凤楼这家伙对于男子心眼小得很，说不定会在接下来的试炼之中对你百般针对。”环抱双臂的李固再度开口提醒楚然说道。虽然他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八成是华凤楼在暗中对那雪衣少年做了什么手脚。 “多谢老哥提醒。”楚然对着那高大青年拱手笑道，语气温和态度恭谨，与先前挤兑华凤楼时完全是两幅模样。 瞧见这一幕的华凤楼冷哼一声后竟是转身就走，也不再纠缠夏之与楚然两人。 待到一炷香后结界消散之时，我自然有百般手段收拾你这不识抬举的小家伙。 而一拳击退华凤楼的夏之则是皱紧眉头站在原地，似乎是在仔细检查着自己全身上下，却没能找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在华凤楼施展“烛照术”的那一瞬间，她也与李固一样感知到些许异常，却并未能发现那道无影无形的玄通术法。 收起秀拳重新走回到结界边上，夏之冷冷地望了一眼不远处席地而坐横刀在膝的楚然，发现这家伙正在一脸正经的擦拭长刀刀鞘。 对于这位容貌俊俏的雪衣少年夏之自不可能生出什么好感。只不过比起更加令她厌恶的华凤楼来，身旁的楚然倒还算可以接受的存在。 可若是楚然胆敢做出什么出格举动，恐怕夏之挥来的拳头只会比先前轰退花满楼的那一击更快更重。 虽未抬头，楚然却也能感觉到身旁投来的冷冰冰的戒备视线。 经历过两次神游记忆之海与剑灵灌体之后，楚然的神念感知比起先前更加敏锐。所以先前华凤楼施展“烛照术”的时候他也与夏之跟李固一样觉察到些许不寻常的微弱波动。 华家秘传的玄通术法确实深奥奇妙，就连楚然也没能搞懂那花衣青年究竟在自己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只不过少年却也并不着急，而是席地而坐摘下腰间长刀横在膝上，一边装模作样地擦拭刀鞘，一边暗暗运转天地练气决来筛查人身小天地内的每一寸空间。 在排除异己这方面，再没有比“天地练气决”这道霸道法门更加高效的存在了。 细细梳理过体内之后并未发现异常，楚然眉头一挑知道问题出在了自己体外，却也不急着在大庭广众之下发动“灵感天地”外放气机检查周身衣物。 这等底牌手段自然不能过早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到了关键时刻再用才能给予对手一份意想不到的惊喜。 ...... ...... 盏茶时间转瞬即逝，场间所有天才俊杰们此时都已经绷紧心神盯着四方的结界屏障，都在心底默默倒数着无形屏障破碎的时间。 楚然也已经拍拍衣衫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后转身望向身后。 “狩猎战开始。” 一道宏大高渺的声音自所有人头顶再度响起，随着话音落下，耸立在候战区外的接天屏障瞬间消失不见，而所有天骄们同时向着四面八方狂奔而去，欲要以最快速度杀戮妖兽收割积分争抢那进入正赛的宝贵名额。 楚然收敛起脸上的慵懒神态，提起黑刀迈步冲过去，余光中却见一道黑红流光自身旁激射而出，撕扯出呼啸狂风瞬间扎入战场深处。 那位夏之姑娘竟然在第一时间里便施展遁光术法将速度一口气提升到极致，而且自其身上也能感觉到喷薄欲出的冰冷杀意。 看来先前那华凤楼确实惹得红少女一肚子怒火呀...... 楚然扯了扯嘴角后也运转内息加快脚步，身形化作一抹雪色超越周边年轻天才，朝着与夏之不同方向的秘境深处加速冲去。 而两人先后爆发速度的举动却是令后方的华凤楼一惊。那位夏之姑娘能够爆发出此等速度他还能够理解，可那不过气血境中期的雪衣少年为何速度也如此惊人？ 难不成那家伙舍弃其他专门习练身法？ 缩回袖中的左手再度掐动法决，同样向着金褐色战场深处行去的华凤楼双眼瞬间变得晦暗深邃，而两只眼眸内里各自点亮一抹烛光，正是代表先前施展在夏之与楚然身上的“烛照术”。 “也罢，就先让你多杀一些妖兽替我积攒积分好了。”感知着两道标记离着自己越来越远，华凤楼眸光流转间做出了决定，旋即散去追踪术法不再去管楚然位置，而是再度掐诀探查起离着自己最近的妖兽位置。 反正这一场猎杀竞赛将会持续整整十二个时辰，待到后半段的时候再去寻那家伙找回场子也不迟。 催动秘法的华凤楼很快便感知到一处妖兽巢穴，其中最强者也不过是两头中期妖兽，即便加上剩余的二十多头前期妖兽也不是他的对手。 花衣青年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旋即也再度加速向着那一处妖兽巢穴行去。 就算李固之流实力不在自己之下，可那些蠢货们就只能在这片秘境天地里一头一头寻找妖兽，击杀效率又哪里比得上拥有探查秘法，可以直接锁定部落巢穴的自己？ 第一位置本公子已经锁定，其余人等就去争夺那剩下的三个名额吧...... ...... ...... 奔走在广袤无垠的金褐色大地之上，提刀而行的少年周身大氅翻飞飘舞，时不时露出雪色之内的一抹紫黑颜色。 原本挤满那座候战区的二百余名天骄俊杰们此时已经再看不见踪影，楚然不由再度感叹一番此地的无边无际。 就是不知这庚子区秘境比起那座天人府邸小秘境来哪个更大一些。 猎杀竞赛的前半段时间里除却那些宿怨难消的死对头之外，几乎没有天才俊杰会选择捉对厮杀与别人死磕到底，大家都默契十足地四散开来先去寻找妖兽积累分数。 待到那些容易收割的前中期妖兽们被清扫干净之后，大家才会将目标转移到更有价值的同龄人身上，开始掠夺弱小者身上储存的丰厚积分。 也有一些本就相识的年轻天才们联起手来屠杀妖兽加快效率，只不过此时大家都是彼此信赖的同伴，可到了最后阶段谁都不会将后背交由他人守护。毕竟一旦被淘汰出局，持有积分腰斩一半的损失没有人能够承受得起。 忽然停下心中思量，楚然眯起眼睛望向左前方位置，目光锁定在数头聚在一棵金色枯木近旁的羚兽身上。 神念微动，楚然探明这些羚兽修为境界之后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失望神色。 又是五头气血境前期的羚角妖兽，就算加在一起也不过价值五积分而已。对于这等层次的妖兽楚然甚至都懒得拔出腰间黑刀，飞身上前便是一拳轰出，当即打得一头羚兽倒飞出去，落地之后已然没了声息。 剩余四头羚兽瞬间惊惶四散，却被楚然一一跟上出拳解决。望着铭牌投影之上刷新的二十三点积分，楚然不由微皱眉头，心想若是再这样将绝大多数时间浪费在寻找猎物之上的话效率未免太过低下。 只可惜此地再没有剑符令牌给他指引前进方向，身边也没有那位曹心柔曹姑娘施展寻踪术法锁定大片兽群。 以楚然现如今的炼气修为自然无法施展出像模像样的探查秘术，所以少年叹了口气之后再度迈开脚步向着秘境深处前进，希望能够遇到一些规模更大、等级更强的妖魔部群。 此处秘境小天地之内，几乎所有的炼体武夫都遇到了与楚然一般的困境，那就是没有索敌手段来确定目标，所以在秘境之外的那座排行榜之上，排在前二十名的天骄妖孽全都是练气士。 而暂居排行榜第一的庚子四十四号选手，便是拥有大范围索敌秘法的华家华凤楼。 庚子赛区之中设立了十余处转播法阵以供京城居民观看海选大比，一些个今年才关注赛事的年轻小辈们便不由疑惑开口询问道：“这场猎杀竞赛未免也太有利于那些练气修士了吧，真要一直这么持续下去的话那些武夫们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而那些熟稔春试大比规矩的老人们则会笑呵呵开口道：“这才是哪到哪啊，待到一会妖兽动乱的时候，自会有后期妖兽带领大批部族向着这些天才们发起进攻，到了那时自然不需要再去花时间寻找猎杀目标。” 达到气血境后期的强大妖兽们都已经拥有不低灵智，知道如何命令统帅周边兽群发起围攻袭击目标。而那几头游荡在秘境之中的妖兽首领则更加可怕，会在赛程后半段里带着数量庞大的妖兽部族发动小型兽潮。 即便是傲视同龄天才的绝顶妖孽，在面对数十上百头中后期妖兽簇拥下的妖兽首领也不得不暂避锋芒迂回作战。到了那时的秘境战场将会化作一场大逃杀游戏，所有年轻俊杰们不得不一边躲避身后的兽潮追杀，一边将目标转移到同为参赛者的其他天才身上继续抢夺积分。 有人曾经暗地里做过统计，若是庚子秘境之中的所有妖兽团结在一处发动兽潮攻势，恐怕就连化外期与淬魂境的中境修者都没办法将其杀光，会被妖魔狂潮以数量硬生生耗光灵气体力最终含恨败北。 如此恐怖的妖兽势力却也不过是一处庚子秘境内里的试炼挑战，而像庚子秘境一样的秘境天地，京城王都之中共计设置有六十座。此等规模几乎都抵得上一次中等级别妖魔狂潮的数量，足可以为紫皇洲北一些小国带去极大的麻烦。 如此海量的妖魔却被养在小秘境内以供天才妖孽进行猎杀试炼，天霖王朝的鼎盛实力由此可见一斑。 ...... ...... “紫儿姐姐，这排行榜是不是坏了呀，怎么这么半天都还没瞧见少爷他的编号？” 不去看大屏幕上对于排名第一的华凤楼的实况转播，糜小小眼巴巴地瞅着另一旁的排行榜撇嘴嘟囔说道。 “若是不想些特别办法，恐怕在妖兽暴动之前楚郎的编号都不会登上排行榜前列。”牵着小丫头的手，姜紫也望向那张投影光屏笑着说道。 “特别办法？”一旁的言若雨则是觉察姜紫话语中的特殊之处，疑惑地侧头望向旁边的绝色少女。 姜紫从呢绒斗篷口袋中伸出手来在空中画了一个圆圈笑着说道：“现如今基本上所有参赛者们都在一定范围之内寻找猎杀游离兽群，可若是一直向外探索的话，自然会冲进那些蓄势待发的妖魔兽潮之中。” 听闻此言的言若雨不由脸色一变，知道了姜紫口中的“特别方法”究竟是什么意思。 莫非楚公子也会铤而走险放弃击杀游猎区域的零散妖兽，前去最外围的兽潮预备区铤而走险刷取大量积分？ 可如此冒险行事固然可以短时间内拉开与其他天才妖孽的差距，可一旦失手被兽潮包围在内，连绵不绝的妖兽狂潮即便用性命也能活生生累死这些年轻天骄的呀...... 往年的春试大比之中也并非没有人这么干过，只不过这些家伙们也只是在一开始疯狂收割大量积分，支撑不了多久便会被铺天盖地的妖兽淹没不得不弃权出局损失一半积分，比起在游猎区域稳扎稳打更加划不来。 毕竟在与数量庞大的前期中期妖兽激斗的时候，这些年轻天才们还需要时时刻刻防备那些强大无比的后期妖兽暗中偷袭，这种潮水一般的攻势几乎不是下境修行者们可以抵挡的。 所以比起正面抗衡兽潮，到了海选后半程的天才骄子们更加倾向于攻击参赛选手猎取积分，毕竟就算失败了全身而退的概率也比身陷兽潮要大得多。 “快看快看，庚子一二四的积分正在快速增加，马上就要挤进前十行列了！”一道惊讶的声音忽然在人群中响起，许多人也不再关注榜一华凤楼的快速刷怪，转而去看那张激烈变化的排行榜单。 只见标注有“庚子一二四”字样的选手铭牌正在以势不可当的姿态向上冲锋，跨越一个又一个分数快速升高，竟然在短时间内便跃升至第二位置，其分数还在不断刷新上涨，快速缩小着与第一名华凤楼之间的差距。 “这家伙主动冲进了兽潮区！”有经验的老观众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惊声叫道。 “怎么会有人这么心急，游猎区域中明明还有不少前中期妖兽呢......”有人疑惑不解道。 “嘿嘿，又是一个不信邪的莽子。待到夹杂着后期妖兽的兽潮铺天盖地涌现过来，再想跑可就来不及喽！”有观众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搓着双手满眼期待地等着投影光屏画面切换到那深入兽潮区的试炼者身上。 毕竟对于绝大多数看客来说，春试大比不过是用来消遣的娱乐项目，只要过程惊险刺激，谁能获胜其实并不重要。 华凤楼的索敌秘法与大威力玄通看久了的话也不免会审美疲劳，若是能看一看那名闯入兽潮区的天才妖孽激战群兽倒也不错。 兽血飞扬、刀光剑影的画面并不会引起周围人群的不适，反而若是看到了精彩的战斗观众们也会鼓掌叫好。毕竟生长在此方世界之中最根本的法则便是弱肉强食，即便是强大昌盛的天霖王朝也并非高枕无忧，北境边线之上仍旧不时爆发战事。自己的和平终究是要靠自己的双手去守护，而作为天霖王朝的子民百姓，许多热血青年也正是在懵懂时期通过春试大比来接触真正的战斗厮杀，从而见识到这方世界真实面目的残酷一角。 之所以耗费巨量财力物力开启秘境举办一年一度的春试大比，天霖朝廷亦有唤醒国民百姓血性的考量在内。 青布帐外的庚子广场之上，没等场中观众们热议多久，那“庚子一二四”号便已经超越“庚子四十四”号霸占榜首之位。 伴随着全场人群的欢呼喝彩声，投影法阵转播的视角随之一变，画面之上的花衣身影瞬间被一头灿烂红发所取代。 “武朝之人！”“怎么会是她？！”“怪不得会如此莽撞，闯入兽潮区的若是武朝蛮子倒也不奇怪......”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在庚子赛区十数处转播法阵四周爆发开来，那头耀眼夺目的飞扬红发深深映入了每一位观赛者的心中。 而当排行榜第一易主之后，庚子秘境内里的所有参赛选手身上的秘铜铭文同时一震，包括华凤楼在内的许多年轻天骄们脸色随之一变。 一头扎入百余头兽群之中的夏之却并未在意这等小事。少女只是挥舞着手中那把“百辟”长剑，在狂暴兽群之中画出一道又一道血泊弧线。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三十章 入潮 每一位参赛者手中的秘铜铭牌之上也都有实时更新积分排名，只不过却不像是秘境之外转播法阵那般显示前二十席位，而是仅仅有前四之人的排名积分。 华凤楼以一道雷霆击杀掉面前最后一头气血境中期妖兽之后脸色难看的盯向面前光幕，原本应属于自己的榜首之位此刻赫然被“庚子一二四”号试炼者占据。 “难不成夏之姑娘她......”华凤楼沉吟着望向远方更深处，咬着牙一番纠结之后还是放弃了涉险进入兽潮区的打算。 在广袤辽阔的游猎区击杀小群妖兽的效率虽然不算高，但胜在安全没有风险，因为即便此地出现气血境后期的强大妖兽其周围也没有太多爪牙党羽，作为傲视同龄人的妖孽天才，试炼者们仍旧可以尝试着发起进攻，最不济也可以抽身遁逃从长计议。 可若是主动进入兽潮区内狩猎，再想要撤离可就难上加难。铺天盖地的兽群会从四面八方将任何闯入者团团包围，或许不止一头的后期妖兽潜伏兽潮之中伺机而动，所有莽撞者都会被快速耗光法力气血快速淘汰出局，收割的积分数量削减一半之后基本上也就无缘前四名额。 让华凤楼脸色难看的原因并非是自己的榜首位置被夏之夺去，而是因为那位红发少女竟然自寻绝路杀入兽潮区域。若是她被早早淘汰，自己岂不是白白发动了那道费神费力的烛照术了？ 只不过华凤楼虽然对于自己的实力极度自信，却也不想前往兽潮区内英雄救美。 毕竟武朝美女虽然少见却也并非只有夏之一人，若是他华凤楼在这次春试大比之中获得优异名次，说不定能俘获更多仙子侠女的芳心。 暂居老二的华凤楼权衡完毕，主动断去附着在夏之身上的那道烛照秘术以节省法力，毕竟这场盛大狩猎将会持续整整十二个时辰，到了后半段所有参赛者更是要疲于奔命地躲避暴乱兽潮。 至于那雪衣小子嘛......若是遇见，夺了他的积分亦或者将其逼入兽潮之中都是不错的选择。 脸色稍霁的华凤楼冷笑一声，再度以法力散开神念网络，继续搜寻着附近区域之内规模较大的妖魔巢穴。 ...... ...... 站在一头脑壳碎裂倒地毙命的狼兽尸身近旁，楚然挑起眉头望着手中的积分排行榜，发现庚子一二四号已经将四十四号挤了下去，获取积分已经来到了堪称恐怖的一百二十分，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跳跃刷新，就仿佛开了外挂作弊一般。 庚子一二四......那不就是排在自己身后的夏之么。 脑海中回忆起那道着黑衣配乌刀的红发身影，楚然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后竟也迈开脚步向着金褐色大地更深处行去。 本来没打算在这个时间就进入兽潮区的少年此时已经改变了想法，不准备继续在游猎区内小打小闹，而是跟随在夏之姑娘的脚步之后入潮一探究竟。 楚然在这一次猎杀竞赛中最基础的行动方针便是避免成为积分榜第一，将自己暴露在秘境之外的大屏幕上。 积分榜第一的行踪会被全程转播的规则那名礼部官员先前已经告诉过所有人，有许多人都摩拳擦掌期待着自己能够登临榜一声名远扬，却也有些人不愿过早暴露自己的实力手段，想着等到正赛阶段再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 而楚然便是后一种喜欢苟发育的稳健型选手，出风头这种事情只需要在夺冠争魁的最后一战中去做就好，而在抵达决赛之前保存实力隐藏底牌便是少年的计划。 ...... ...... 来到游猎区与兽潮区交界之地，楚然又掏出铭牌瞧了眼积分，发现夏之的积分赫然已经来到三百之列，而第二名的华凤楼也不过才收割了一百积分，二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拉越大。 一人一剑斩杀三百头前期妖兽，即便夏之已经抵达凝神境后期也需要耗费不少气力。而此等规模的杀戮肯定也已经引起那些后期妖兽的注意，若是引来“食骨鹫”的话则会让战斗愈发艰难。 作为试炼秘境之中唯一一种飞行妖禽，食骨鹫一般只栖息于兽潮区的最深处，直到妖兽狂潮完全暴动的时候才会出动。这些体长五米的庞大妖禽振翅翱翔盘旋空中，作为兽潮的空中斥候锁定一位位试炼天才。一旦被食骨鹫盯上的话将会十分麻烦，若无对空手段将其击杀除掉，一般人根本无法躲过这些大鸟的追踪定位。 下境修行者们可都还未曾掌握御空而行的手段，而且试炼秘境之中又不允许携带符箓之类的辅助道具，这也导致大多数人都拿高高在上的食骨鹫毫无办法。 正当楚然回忆着脑海里有关食骨鹫的情报之时，夏之的积分再度大幅度激增，竟是已经来到了四百分行列，看来其面对的对手也从前期妖兽逐渐变成了中期妖兽啊。 也不知道夏之究竟还能在兽潮之中杀戮多久，楚然翻手收起秘铜铭牌活动起来手腕脚踝，而后提着黑刀一步向前跨出，踩在兽潮区的地界之上。 少年的出现很快便惊动了临近一只足有百头规模的庞大群落，这些状似猛虎却头生独角的黑斑妖兽纷纷站起身来高声咆哮，一边吸引着临近其他妖兽部落的注意力，一边分散开来向着形单影只的楚然逼近而来。 将黑刀扛在肩头，楚然抬眼扫视了一圈面前斑角虎兽群的规模与实力，面上其余神情皆是消散不见，就只剩下一抹轻松愉悦的笑容。 无双割草这种事，做起来可不要太爽。 少年只身迎兽群，雪衣黑刀入大潮。 此刻已是猎杀之时。 ...... ...... 百辟长剑划过冷冽弧线，又一颗硕大妖兽头颅倒飞出去，脖腔内里鲜血还未来得及喷洒，无头尸身便已经被后方狂兽践踏压倒。 一头飞舞飘扬的炽烈红发比起长剑撩起的血墨颜色更加耀眼夺目，夏之此刻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杀气之中，少女的精致面庞之上却没有了平日里的疏离与提防，那双赤色眸子内里此刻就只剩下纯粹的认真神色。 自血火与杀戮中成长起来的夏之并不擅长待人接物之类的事情，过剩的危机感令少女不得不时刻带起一顶黑纱斗笠来遮挡住四周围人投来的视线。 可是自己曾经那么厌恶的杀戮，现如今却已经成了夏之最为擅长的东西。 比起与人相处，红发少女反倒是更喜欢像是现在这样置身于战场之上，手持长剑将视线中的一切切割斩碎。 因为此时此刻的夏之不再需要考虑对方是善是恶。现如今来到自己面前的就唯有应当杀掉的敌人而已。 人心鬼蜮复杂难懂，可是挥舞长剑收割性命却再简单不过。 “武神剑·生生不息。” 又是一剑穿喉而过，夏之杀掉最后一头中期妖兽之后开口轻吟，一道灿然灵光自手中“百辟”剑中升腾而起，反哺汇入少女纤细身躯之内。 原本的肉身疲惫与灵气消耗随之恢复许多，夏之吐出一口浊气后从怀中取出水囊大口喝了起来，争取在下一波妖兽部族到来之前尽可能让自己充分的休息。 武朝“武神剑”一脉最擅长以寡胜众与长时间消耗战，先前夏之所施展的秘术“生生不息”便是通过掠夺目标血气灵气来转化为自己的体力以供持续战斗，虽然不可能达成永动机那般逆天效用，却也能够极大延长前线战士的作战时间。毕竟武朝与煌国之间的激烈战事动辄便会持续十天半个月，每一场战斗的后半程粮草后勤都是会陷入窘迫境地，修行此术者便可大大提高生存几率。 夏之并非是空有战力没有脑子的人，毕竟她若真是痴傻，也断然无法活着成长到现在。少女胆敢进入兽潮之中快速收割积分便是有着自己的底气，而“武神剑·生生不息”便是夏之的诸多底牌之一。 一点渺茫黑影在少女头顶高空盘旋游荡，夏之知道那是一头试炼战场当中堪称最难缠的食骨鹫。被这家伙盯上的试炼者将会被源源不断的兽潮追杀围剿，而灵智奇高的食骨鹫又会全程保持安全距离只管传递信号。 不过夏之却并不在意，任由那家伙在自己头顶呼朋引伴唤来规模更大的汹涌兽潮。 秘境试炼共计会持续十二时辰，现如今才刚刚过去了两个时辰，自己手中的五百点积分根本不够看。 更何况少女的真正意图便是通过无穷无尽的战斗来进一步磨砺自身，逼迫自己在生死之间再做突破最终迈入凝神期圆满境界。 夏之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所谓的海选大比四强，而是这一场春试大比最终的魁首之位。 而凭借凝神期后期的修为还远远不够，至少夏之清楚得很，现如今的自己肯定不是封灵影的对手。 置身绝境死中求活，在真正的危机之中谋求突破的那一线机会。若是连眼前这一步都跨不过去，那她又该如何战胜封灵影？ 至于天霖王朝以及其他各方势力所属的青年天才，夏之从来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过。 “武神剑·千军辟易。” 手中长剑拧转，又一道锋锐之势自百辟长剑之上扩散开来，将红发少女全身包裹在内。 在强悍战技的加持之下，此刻的夏之不是剑修却神似剑修，手中剑锋不沾血色，却有浓烈的血腥杀气在其上翻涌沸腾。 以战养战，以杀证道。 剑锋之前，有我无敌。 望着远方被食骨鹫呼唤而来的黑压压兽群，夏之睁开双眼目吐寒光，手持长剑主动发起攻势，再次以一人一剑冲击数百兽群。 一时之间，兽鸣嘶吼，剑气呼啸，血瀑泼洒。 酷烈血腥的战场中心，黑衫少女红发飞扬，宛若地狱杀神再临人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酣战 面对数量庞大的兽群部落，楚然并未继续赤手空拳发动进攻，而是抽出了腰间那把经由火蛇祝炼而成的黑色长刀。 黑刀本身便奇重无比，经由小红进一步淬炼开刃之后更令楚然爱不释手，如今更是极其适合眼下战斗。 横起刀身甩手一拍，最前线埋头冲锋的五六头斑角虎直接眼前一黑，脑壳好似西瓜一般碎裂开来。而这些丈许大小的虎兽尸身在失去平衡之后顿时跌翻在地，反倒成了阻拦其后同伴脚步的绊脚石。 伴随着冲锋阵型散乱停步，楚然提刀大踏步飞身闯入其中，反倒像是虎入羊群一般快速斩杀着挡在面前的斑角虎兽。 身形灵活的楚然宛若游龙般在斑角虎群之中腾挪辗转，所到之处刀光与血光并起，许多猛虎尚未瞧见少年身影，便被不知从何处递来的黑刀削去首级暴毙而亡。 伴随着大量同伴的快速死亡，整只斑角虎族群顿时陷入混乱之中，饶是那头气血境中期的高大虎兽大声咆哮也无法镇压慌乱，反而是这一嗓子令其完全暴露在了楚然的视野之中。 伸手抓住一头斑角虎兽的额头独角，楚然悍然发力将之生生掰断。回手一刀解决悲鸣哀嚎的断角虎兽，楚然握住尖锐长角的左手化作残影，一道幽光便抛射而出直冲高大虎兽。 “噗嗤”一声闷响过后，那头气血境中期的斑角虎兽的吼声戛然而止，其粗壮脖颈之上多了一处血淋淋的大洞。 不到百息的功夫楚然便已经收拾掉兽潮地区最外围的这片妖兽聚落，收集了大批斑虎锐角之后迅速抽身离开，一边跑路一边开启“灵感天地”，动用浩荡气机抹除自己的踪迹。 宛若瀑流一般冲刷周身上下的凝练气机将雪衣之上沾染的兽血残余涤荡干净，就连那道附着在自己左靴之上的“烛照”标记都在气机洪流之下无所遁形消融瓦解。 还在游猎区中猎杀妖兽的华凤楼只觉神魂一震，便发现自己留在那雪衣少年身上的秘术标记消失不见。 难不成那家伙已经被淘汰了么...... 华凤楼瞥了一眼秘术气息传来的东南方向皱眉思索，手中一柄雷霆长戟则是继续挥舞不停，硬生生将面前那头三足金蟾劈成一块焦炭。 ...... ...... 狂奔至兽潮区边缘的豺狼部族扑了个空，此地的战斗已经结束，除了满地斑角虎兽的尸体之外再无人族试炼者的身影。 一头高达三丈的庞大狼兽将鼻子贴在地面努力分辨着战场气息，最终却也一无所获，只得带着近千头青背妖狼转身离去。 此刻还未到发动妖兽狂潮的时间，即便这头气血境后期的强大狼兽早已嗜血难耐，丢失猎杀目标之后也必须返回领地之中继续等待。莫说是它，就连那几头妖兽大首领都不得不遵守此方秘境天地的诸多“规矩”。 而凭借着“灵感天地”隐藏气息溜之大吉的楚然则是已经将目标锁定在了又一处百余头规模的鬣狗部族，再次大肆杀戮一番之后抽身离去。 百息之后那头青背巨狼狂奔赶到此地，却依旧找不到来犯之敌的踪影，气得此獠只得仰天怒啸，吓得身后赶来的庞大狼群连忙停住脚步俯首贴地。 采取迂回游击战术的楚然才不管身后巨狼的无能狂怒，重新化作鬼魅流光的少年瞥了眼铭牌之上的积分排名后勾起唇角，决定再去灭掉几处妖兽部群。 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便是楚然的行动方针，这样子既不会惊动太大规模的兽潮从四面八方涌来围攻自己，又可以快速收割积分提升排名。 此法说起来很容易，可是实施起来却困难重重。若非拥有快速覆灭一整座妖魔部落的变态实力以及完全消除存在气息的逃遁术法，一旦被拖住脚步待到大型兽群袭来的话，那等待试炼者的就唯有铺天盖地的兽潮攻势了。 若非楚然拥有“灵感天地”这等逆天技法可以利用气机外放抹除踪迹，即便他能够短时间内屠尽外围兽群，身上也会沾染难以祛除的兽血气味，最终无法逃脱身后妖兽狂潮的追踪。 而当少年正在收割一处又一处的外围兽群之时，秘境之外的排行榜上一连串编号也快速向上攀升，横跨十数人之后挤掉榜二华凤楼的位置占据其上。 “少爷，是少爷！”瞧见那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庚子一二三”编号，糜小小不由喜笑颜开拍掌欢呼。 小丫头的嗓音被四周围观众的惊呼声完全掩盖，只因这第二匹突然起势的黑马竟是与榜首之人编号相连。 “这庚子一二三究竟是何方神圣，难不成与那红发少女一样都是武朝之人？”有人满脸费解开口问道，恨不得此时的直播画面暂时切到第二名身上一探究竟。 “不能够，此人定是我天霖天才，先前不过是暗中蓄势，才让那少女得了第一名的位置。”也有自尊心强盛的人大声说道，看样子很是不愿诸多天才竟然被一位武朝少女踩在头顶。 “可是按照那庚子一二四号的杀法，这榜二之人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吧，就是不知她还能再坚持多久。武朝‘武神剑’果然名不虚传，真不愧是自乱世烽烟里领悟出的杀伐之剑。”一些强者已经瞧出来夏之所用战技的根脚，同时也发现那少女似乎是在借助无穷无尽的兽潮压力来逼迫自己完成突破。 “真要让她突破至圆满境地的话，这一次春试大比的格局怕是又要变动了......”有好赌之辈游走于各个赛区之间，悄然将庚子一二四记录在夺冠种子一栏之中。 二十岁以下的凝神期圆满与气血境大成可不是什么随处可见的大白菜，能够抵达此境界者搁在往年春试大比几乎都能够直接锁定冠军。 只不过天才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根据小道消息传闻所言，本届春试大比的参赛人员中就有一位天才妖孽已经抵达凝神期圆满境界。 “可是那位武朝姑娘即便突破圆满境界，也已经没办法撤离了呀。”望着播放荧屏之上的惨烈战况，言若雨有些担忧的开口说道。 此刻画面中的红发少女已经被数千嗜血妖兽团团包围，即便修为再如何增涨都已经绝无可能突围离开。 “对于这家伙而言根本就没有撤退的选项。”一旁的姜紫开口说道，双眼之中不知何时泛起了点点流光幻彩。“她是打算一鼓作气冲破修为瓶颈，继而施展某种战技收割大量积分拉开绝对差距。之后就算是体力不支被迫离场，折损一半的分数也足以令她傲视其他人排在前四位置。” 姜紫望着画面中飞洒兽血与冷冽剑光，勾起唇角轻声说道：“当真是一场豪赌。” 尸山血海之间，浑身浴血的红发少女周身气息忽然起伏不定，继而猛烈爆发喷薄而出！ “武神剑·修罗加护！” 衣衫破碎遍体鳞伤的夏之高举百辟剑锋指向天空，便见无穷煞气自剑与少女周身翻涌沉浮，随后化作一身漆黑颜色的狰狞甲铠。 落下煞气面甲将那张精致脸庞遮住，一头红发被漆黑吞没。 仿佛真的化身一尊修罗武神，夏之提起被煞气染成漆黑墨色的百辟战剑，向着兽潮深处那头一直在冷眼旁等待机会的妖兽大首领发起冲锋。 ...... ...... 有些怀疑手中铭牌出了故障的华凤楼望着骑在自己排名之上的那两个数字心烦不已，神念微动之后收起铜牌转头望向右手方向，便见一道高大身影向着自己这边迈步走来。 来人正是背负那柄开山巨刃的李固，而在他的身旁还跟着两名神色各异的青年男女。 “李兄，我等真要找华凤楼帮忙么？”一名身着浅绿长裙的盘发少女皱眉望向周身远方的花衣青年，有些不情愿地低声问道。 “若是你我想要进入兽潮区，这家伙的探测秘法将会是最好的安全保证。”一张国字脸的李固神色平静地开口回答，丝毫不因自己对于华凤楼的厌烦而看低那家伙的实力。 “我等相信李兄的人品才愿意合作组队，可与华凤楼一起行动的话风险未免也太大了些。万一这家伙中途反水偷袭我们岂不就遭了？”一位寸头蓝衫的矮小青年摸了摸鼻子郁闷开口。他可不想将后背交付给华凤楼这种性格乖戾的阴险家伙。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三十二章 堂堂阳谋 面对身旁二人的担忧，李固淡淡开口道：“我会紧盯着华凤楼不让他有机会暗中做手脚。” 一边走向面露警惕之色的花衣青年，李固一边轻声说道：“现如今榜首那人的积分正在与我等越拉越大，异军突起的第二人似乎也已经进入兽潮区收割积分。我等想要缩小差距的最好办法便是也前往那兽潮区内斩杀妖兽。单枪匹马独自前往无异于自寻死路，可若是四人组队一起行事的话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原本李固也并没有涉险进入兽潮区的打算，可是那异军突起的“庚子一二三”与“庚子一二四”两匹黑马打乱了他的计划。 眼见排名第一的武朝夏之的分数积累已经破千，而且上涨速度不降反增令人望而生畏，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如何抗衡漫无边际的兽潮围剿。倘若真让这位武朝少女斩获两千分以上的分数，那恐怕即便后续兽潮将之驱逐出这片试炼秘境，剩余的一千积分也绝对足够夏之在排行榜前四席位中站稳脚跟。 现如今时辰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有余，而李固他们三人的积分还都停留在二三百的数字之上。虽说待到妖兽暴动兽潮来袭的时候众人便再不需要耗费时间四处寻觅猎物目标，但到了那时候被淘汰出局的风险也随之大幅度增加。毕竟他们这些精锐天骄们可并未抵达大成圆满境界，万一在对付兽群之时受到妖兽首领的偷袭，能有几人有手段脱身离去还真不好说。 李固最开始以为这庚子区内唯一的对手就只有华凤楼一人而已，自己凭借深厚修为与强大战力说什么都能够占据一个晋级名额。可是夏之与楚然的出现直接将一二名联袂霸榜，第三名则是积分足有五百之数的华凤楼，自己现如今的三百分就显得岌岌可危了。 所以高大青年才会另辟蹊径，联合两位相识伙伴一起前来寻找华凤楼，打算拉上他这个老三一起前往兽潮区一探究竟。这第一第二名都能在兽潮区内肆意杀戮，又或许其中并没有像传言那般恐怖。 毕竟近五年来的春试大比中已经没人胆敢像夏之那样一头扎入兽潮区中蛮干，京城百姓几乎都要忘记了那片妖兽盘踞的危险之地究竟是什么样子了...... “止步。”指尖闪起一抹紫色雷光，华凤楼警惕地望向走来三人冷冷说道。 而背负巨刃的高大青年也随之停下脚步，伸出双手以示自己并无敌意。 “找我何事？”握紧手中的铁骨折扇，华凤楼眯起眼睛望向那张国字脸庞开口问道。 “合作，一起进入兽潮区。”李固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等人的目的。 听闻李固的话语，华凤楼先是一愣，而后面色古怪地望向高大青年道：“你们若是想自寻死路的话，不妨将积分赠送给我。” “我没开玩笑。华凤楼，与我等一起进入兽潮区吧。”李固神色严肃认真，再度伸出一只手来递向面前的花衣青年。 望着面前三人不似作伪的神态，华凤楼也收起了嘲讽淡淡开口道：“要去你们去，就算那二人占去一半名额，我华某人还是有自信进入前四晋级正赛。” 毕竟身负华家诸多秘术玄通，华凤楼很有信心维持住与第四名之间的分数差距，就算李固这家伙后面爆发也无需担心。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排名第二的庚子一二三是先前那位雪衣少年吧。”李固环抱双臂淡淡开口，却令面前的花衣青年脸色瞬间阴沉。 “你在激我？”华凤楼语气之中冷意渐浓，凌厉目光顿时令李固身后的青年男女心中一凛。 “不错，我就是在说你不如那位小兄弟。”李固点了点头认真说道：“他都敢跟随那红发少女的脚步迈入兽潮区内，你敢么？” 绿裙少女与寸头青年有些无语的望着面前的李老大，这番话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邀请人合作的时候该说出口的呀...... 能够成为同辈天骄之中的精英，李固自然不是傻子。邀请身后的何菲跟郝宇的时候，他的态度可要友善太多太多。 只不过眼前华凤楼这家伙软硬不吃极为难缠，寻常方法根本不可能请得动他来组队合作帮助自己等人前往兽潮区刷取积分。 而此前在候战区里华凤楼与那位雪衣少年之间的冲突就成了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信不信我现在就拿下你们几人的积分？”周身雷光低沉轰鸣，华凤楼展开那把漆黑折扇掩住脸庞，一扇化为浅紫色的雷电眸子死死盯着面不改色的高大青年。 何菲与郝宇皆是退后半步做好动手的准备，却见身前的高大青年动也不动，依旧那副坦然模样继续开口说道：“一对一的话我不惧你，而且即便你能取胜收获积分，依旧没办法超越那少年。” 沉默片刻之后花衣青年四周围的危险雷光逐渐消散，只不过华凤楼的脸色依旧十分难看。因为他知道李固这家伙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真就要被那嚣张少年一直踩在头上了。 对于女子华凤楼一向耐心极好，可男人在华凤楼面前可就没那么好的待遇了，更何况那家伙还让自己当众出丑，更是与夏之姑娘不知是何种关系...... 仔细思考一番过后，华凤楼收敛面上情绪深吸口气，而后迈步上前握住了李固递来的那只手。 “成交，不过合作只会维持到还剩三个时辰的时候。一旦超过时限可就莫怪我对你们动手了。”华凤楼看着面前的高大青年冷冷说道，而后又扫了李固身后的年轻男女。 “好。事不宜迟，我们走。”李固一把握住华凤楼的手掌沉声说道。 瞧见合作当真促成的何菲不由再次刷新了对于李固老大的认知，原来他对于华凤楼的了解要远比自己与郝宇更深。 比起设陷巧织的阴谋诡计，有时候堂堂正正摆事实述利害的阳谋反倒更加令人无法拒绝。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三十三章 灵武式与武神躯 就在华凤楼同意与李固等人结盟合作的时候，置身于秘境东南方向的楚然正怀抱黑刀躲藏在一棵巨大无比的金褐色枯树之上。 透过铁枝缝隙望向天空，一点黑影自天幕之上快速放大，待其临近之后才显现出庞大翼展与光秃秃的丑陋头颅。 这头原本栖息在兽潮区深处的食骨鹫被此方边境的混乱吸引而来，盘旋翱翔在高空之上俯瞰大地。极佳的动态视力令千丈高空之上的食骨鹫连大地上的风吹草动都能尽收眼底，若是那搅乱兽潮区的家伙再敢出现，这头食骨鹫定会让那名无耻人族知道什么叫做无穷无尽的兽潮追杀。 一头青背狼王带着部族狼众原地歇息待命，时刻准备着接收食骨鹫发出的信号开始行动。 即便那名人族当真有能力屠光整座青狼部落千余条狼兽，到了那时其他受召而来的大型兽群早就已经将战场团团围住，化作兽潮彻底困死来犯之人。 所以金褐枯树之上的楚然通过灵感天地抹除痕迹之后又动用天地练气决屏住呼吸降低存在，并未轻举妄动再度出手，而是打开了手中的秘铜铭牌查看排名情况。 排名第一的夏之此刻已经突破两千五百分大关，而且积分数字几乎每隔几息便会刷新变换一次，当真好似一台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一般在兽潮区内肆意杀戮。 眼下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算下来夏之也在兽潮区内坚持了三个时辰有余，竟然还未体力耗尽被兽潮带走。单靠武神剑一脉战技绝无可能坚持到现在，楚然摸了摸下巴眸光闪烁，猜测那位红发少女或许已经突破凝神圆满境界掌握更加强大的武神剑战技，方能以战养战支撑到现在。 只不过武神剑虽说是沙场之剑最适合大规模战斗，却也并非什么无敌神技。只要夏之还是人，那体力灵力总有耗尽的那一刻。 虽说对于那些大神通者来说蚁多咬死象不过是句笑话而已，但此刻秘境之中的所有试炼者都不过是下境修为，自然做不到无视数量的程度。 即便夏之能够杀得死一千头强悍妖兽，那面对一万头呢？十万头呢？ 更何况兽潮之中可并未只有那些炮灰一般的前期妖兽，那些气血境大成的恐怖妖兽也会出没在兽潮之中。 ...... ...... 一边思索着关于夏之的事情，楚然一边催动气血灵力不断涌向自己右手手背处的那道剑灵印记之中。 楚然能够通过心神连接感觉到剑气灵茧内里的那道模糊意识最近有些活跃，于是也在有意地使用灵力气血喂养剑灵雏形，期待小家伙早日破茧而出重现朝芷前辈的无量风光。 喂养剑灵雏形带来的消耗对于楚然来说算不上什么，毕竟除去其他功效，自家这门天地练气决最根本的用法便是吞噬炼化天地灵气，只要不是动用“灵感天地”不管不顾地爆发气机，亦或者催动内息习练“太极拳法”，一呼一吸之间恢复的灵力体力足以支持寻常战斗消耗。 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这道食气之法在延续战力方面或许并不比“武神剑·生生不息”差多少。 昨天回到乐天客栈的楚然从博学广知的姜紫那里听到了有关于“武神剑”一脉诸多战技术法，自然也对于这等武朝秘技羡慕不已。 就如同庞紫薇等人施展过的“庞家剑典”一样，夏之习练的“武神剑”虽然也以“剑”为名，却并非是正统的剑修功法，而是通过结合修士法力与手中长剑发动各种战技玄通，非常适合那些热衷于剑道，却又并不受苍天垂怜并非是先天剑道种子的修行者。 并非剑修却修行剑技，世间通常将此种人划入剑客一类。若是能够持之以恒日耕不辍，沿着脚下道路一步步扎实前进的话，也未尝不能闯荡出属于自己的另一片天地。 ...... ...... 言归正传，现如今拥有了剑灵印记的楚然在某种程度上也等同于后天剑道种子，毕竟大道剑灵这种东西向来可遇而不可求，要比世间的剑道种子珍贵稀有太多太多。楚然羡慕的其实是庞紫薇与夏之她们修行习练的战技功法。 时至今日，除了一招“灵感天地”勉强算得上玄通术法，楚然唯一会的那一套“太极拳法”根本没办法运用到实战中来。 而除去二者之外，少年发现自己竟然再没有什么叫得上名字的战技招式，每一次与敌作战之时都是依仗着肉身反应与精妙控制来见招拆招克敌制胜。 只不过这倒也怪不得楚然与带领他武道筑基的靡呈。 毕竟庞家四子可都是自小便经受名师教导磨炼技艺，就算是夏之也在十岁那年偶遇封灵影后开始习练“武神剑”战技。也唯有配合着内行功法在大量练习与实战演武之后，这些战技方能够被其运用得炉火纯青。 就算楚然拿起长剑模仿这些人的战技，即便可以依靠完美的身体控制能力复刻出一模一样的动作，也没办法再现那些战技的强大威力。 任何一种拳法剑法都并非速成可得，需要修行者通过日复一日的重复练习才能逐渐体悟其中真谛神韵。 而楚然自那场怪病之中醒来也不过三年有余，光是通过打熬体魄迈入气血境界都可以算楚然天资卓绝，有哪里来的时间给少年去学习一门强悍战技？ 作为启蒙老师的靡呈自然也深知自家少爷时间紧迫，所以也并未循规蹈矩的传授楚然任意一门强大技艺，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作为过来人的靡呈再清楚不过。 在有限的时间里靡呈只是教会了少年所有基础招式，譬如拳法之中的直拳冲拳、刀法之中的横栏斜撩等等。这些基础招式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若是能够将之融会贯通，知道什么时候做出何种反应的话，已经是在短时间内能够最快增加楚然战力的方法了。 熟稔基础招式化作武道本能，少年在日复一日痛苦煎熬的清醒与昏阙之间慢慢化作一块未经打磨的浑然璞玉。而楚天逸为自家儿子准备的这场远游试炼，便是拨开璞玉表面石皮的一把利刃。 ...... ...... 还不知自家老爹与糜叔叔用心良苦的少年坐在树上摸着下巴静静思索，最终目光落在了自己怀中的狭长黑刀之上。 此刀原本并无刀鞘，乃是楚然在彩云城中留宿的时候专门前往城中兵器铺子为其挑选了一柄合适的灰黑色刀鞘，也省得自己扛着把锋锐长刀到处晃悠惹人注意。 前一世里的楚然也读过有关于居合斩、袈裟斩、沾衣十八跌、分筋错骨手之类的招式技法，自己也曾一时兴起买了木刀沙袋装酷耍帅，只不过没过两天热情便完全消散，木刀也就被丢在墙角看门吃灰，沙袋则是放倒在毯子上充当靠枕。 这一世楚然也不是没尝试过复刻那些经典招法，只不过没有岁月沉淀徒有其表的“武林绝学”远不如挥刀乱斩与肩肘顶靠这些来的杀伤力大。 只不过在与姜紫秉烛夜谈一番过后楚然原本熄了的念头再次活络起来。既然自己没办法完美复原出那些武林高手的成名绝技，倒不如将此方天地内独有的灵力气血结合融入招式之内，来搞出点不一样的独门招式来。 反正自己现如今的积分也积攒了一千有余，头顶那只难缠的食骨鹫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楚然索性窝在枯树之上手捧黑刀悄悄研究起来。 单凭自己的浅薄理解当然不可能凭空自创一套无敌战技，楚然于是开始思考起自己的优势长处，再将这些一一组合构筑成崭新招式。 千锤百炼的体魄与二次觉醒获得的灵气法力便是楚然最大的优势所在。“灵感天地”这一式自创玄通便是二者融会贯通的结果。 而若是提前将气机藏匿于刀鞘之内，再以拔刀斩的形式爆发伤敌，岂不是既能攻敌不备，又能够巧妙掩饰自己可以越级催动气机的这一事实？ 想至此处，少年的双眼顿时一亮，而后小心翼翼地开启灵感天地向着灰黑刀鞘之内渡入一缕气机。 得到气机强化的刀鞘本身也可作为兵刃使用，而且在拔刀之时也可以卷走所有气机强化攻击。若是提前在刀鞘之中积蓄大量气机，这爆发一斩的威力恐怕要胜过寻常斩击许多，而且也更加隐蔽不容易被人提前觉察。 在确定想法可行之后，满脸兴奋地楚然解除“灵感天地”状态，决定为自己的自创招式起一个威武霸气的正式名字。 “独孤九剑？天外飞仙？辟邪......等等，这个不行，太晦气了......” 脑海之中闪过一个个名字，楚然却总是感觉要么不太符合，要么缺了那么一丝味道。 说起来这些前辈们在钻研武道的时候，究竟是先想到名字，还是先创出了招式呢...... 思来想去之后，楚然最终决定将方才想出来的这一招命名为“灵武式·拔刀”。名字简单粗暴浅显易懂，至于前面的“灵武式”，自然是这一系列的共同前缀。 自创技艺可不会止步于一招蓄力拔刀斩而已，体法双修的楚然在拥有灵力的同时又在武道之上大步前进，二者共同组成的“灵武”便是最能彰显少年心中的野望。。 而气机外放的爆发秘法自然也归类于此，正式名为“灵武式·灵感天地”。 一念通达，神朗气清。 此刻心情大好的楚然不由抬头瞧了瞧天幕之上的那点黑影，只希望头顶那只食骨鹫赶紧离开，好让自己有机会试一试这一招“灵武式·拔刀”的威力。 ...... ...... 一身修罗战甲几乎破碎殆尽，那头赤红若火的长发也已被鲜血浸透。 知道自己已经到达极限的夏之摘掉残破不堪的漆黑面甲张望四周，只见漫无边际的兽群黑压压围在四野，正在沉默着同时望向自己。 “你们怕了。” 少女面上的寒冷忽然解冻融化，一抹讥讽笑容出现在夏之脸上。 而四周围的无边妖兽却并未一拥而上将那名精疲力竭的人族少女撕碎。 只因此刻的夏之正双手拄剑站在一头庞大妖猿的头颅之上，手中血污涂染的百辟长剑剑尖精准钉入妖猿眉心正中。 这头足有六丈大小的狂暴巨猿现如今早已没了声息，泊泊兽血浸透身下金褐色大地，而血水蔓延之处，妖兽纷纷向后退避让开。 实力抵达气血境大成境界的撼山暴猿曾经是这一片兽潮区的妖兽大首领，可现如今却死在了眼前人族少女的剑下，此等场景足以令汹涌兽潮停止一瞬，所有妖兽齐齐哑声，望向最中央那道渺小身影的目光中升起一丝惊惧。 “原来畜生也会怕死。”少女扯了扯嘴角，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战场之上。 而在秘境之外，所有设置投影法阵的观影场地也出奇的安静。 亲眼目睹了武朝少女横跨兽潮激战撼山暴猿，最终一剑钉入巨猿眉心绞灭神魂的八方看客们此刻都大张着嘴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单枪匹马在兽潮之中击杀一头气血境大成的恐怖妖猿，这种事情当真是凝神境界可以做到的么？ 原本对于来自武朝的少女抱有偏见的那些人此刻更是哑口无言，被夏之展现出来的修为战力与耐力意志彻底折服。 修行之道，强者为尊。唯有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而那无数头妖兽的残肢断臂与撼山暴猿的尸身便是堵住悠悠众口的最好事实。 “这妮子竟然觉醒了号称沙场万人敌的‘武神躯’，怪不得那位武朝二皇子会带着她一起前来参加我天霖春试大比。这下子煌国那群老顽固们怕是要坐不住了。”某处殿堂之内，一道人影望着面前的投影法阵之上显示的画面笑呵呵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三十四章 长平公主 一座装饰华丽金碧辉煌的殿宇之内，坐在锦绣织云榻上的中年男子望着面前的战场画面眼中含笑。 “武神躯......”身着红衣蟒服侍立一旁的大太监雾莲生抬起头来也瞧了一眼那位一剑刺死撼山暴猿的红发少女，一双略显阴柔的深邃眼眸中不见半点波澜。 “父皇，这‘武神躯’又是什么？”一道充满好奇的声音响了起来，但见一位娇小可爱的俏皮少女正跪坐在锦绣织云榻上替自家爹爹揉捏肩膀，同时探头望向春试大比的转播画面。 这位身着紫罗裙、头簪凤鸣钗，裸着双足并膝坐在绣榻之上的娇小少女便是封号“长平”的赵玥彤，而坐在长平公主身前的男人自然就是整座天霖王朝的共尊之主。 “这‘武神躯’也算是一种颇为稀有的天赋战体，近三十年间紫皇洲北境也唯有那位武朝老皇帝成功觉醒，想不到今日里又能瞧见新一尊‘武神躯’的诞生。”中年男人笑呵呵说道，声音淳和语气温柔，周身似乎并没有流露出身为天下共主的那份浩荡威严与绝伦霸气。 而一旁沉默不语的雾莲生则是清楚得很，眼前这位看似好好先生的陛下一旦坐回到金銮殿里那张龙椅之上，则又会变成那位君临天下统御万疆的天霖皇帝。 “这位夏姑娘看上去与我跟彩云差不多年纪，却没想到比我俩厉害这么多呀。”长平公主吐了吐俏舌感叹说道。 “别老用彩云给你自己贴金，我可是听庆王说起过，彩云丫头几个月之前就已经突破凝神境界了。”天霖皇帝转头望了一眼自家宝贝闺女正色说道。 “哈哈，我也快了，就差那么一点点点点......”有些心虚的长平公主伸出拇指食指抿在一处，用那道明明不存在的缝隙含混糊弄道。 “我从庞师那边听说，三天之前你就是这么与他汇报的。”天霖皇帝一句话便拆穿了长平公主的话术，小丫头眼珠一转，抱起自家爹爹的胳膊娇声说道：“父皇你不也说过，修行一事最忌急功近利，一步一个脚印踏实前进才是最......” 不待长平公主把话说完，天霖皇帝便转头望向一旁的红衣大太监吩咐说道：“小莲子，待会去与御书局那边说一声，暂时断掉长平宫这边的话本，什么时候这妮子当真突破什么时候再恢复供应。” 此话一出赵玥彤顿时变了脸色，还想恳求父皇法外开恩，允许自己将最新追的那一本《云闺记》看完结尾，瞧见男人脸上那副没有回旋余地的神情之后只得低下脑袋没精打采的回了一声“哦”。 一旁的雾莲生颔首领旨，准备稍后亲自前去御书局走一趟。 世人眼中端庄淑雅、落落大方的长平公主也唯有在自家陛下面前才会表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若是让外人们得知这位天胄贵女每天夜里都会挑灯夜读言情杂篇，恐怕会将一些古板顽固的老学究们气得七窍生烟。 难怪说即便自己等人坚持不懈的上递奏折要求御书局严查那些有伤风化的艳情传奇却依旧屡禁不止，原来最大的幕后黑手就藏在这座长平宫里。 消沉一会过后的赵玥彤再度恢复精神，坐在天霖皇帝身边继续盯着头顶那片庚子区的直播画面，两只未着罗袜的粉嫩脚丫摇摇晃晃悬在空中。 “去与庚子区负责人说一声，好生照顾这位武朝来宾。”天霖皇帝再度与身旁的红衣大太监吩咐一声，而这一次雾莲生也是领命而去，将陛下的交待传达给候在长平宫外的传信太监。 即便武神躯再如何强大，此刻的夏之已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击杀暴猿那一剑已经耗尽了少女所有的气力。 而四周围被这名人族杀得胆寒的漫漫兽潮此刻也逐渐恢复过来，寂静的战场重新响起了阵阵低沉兽吼。 此人杀死大首领后已经再无战力，你怎么还不上？ 扑上去又能如何？这些人族试炼者们各个都拥有保命神器可以“嗖”的一下化光离去，这出头鸟还不如等别的兽来做...... 喧嚣嘈杂的兽潮之中忽然响起一声暴怒嘶吼，但见一条披甲龙蜥撞飞挡在身前的诸多怯懦妖兽，向着拄剑立在巨猿尸身之上的红发少女发起悍然冲锋。 这头浑身覆盖土褐色鳞甲的巨蜥修为乃是气血境后期，此刻之所以会率先打头阵并非是悲愤交加欲要为首领报仇。 披甲巨蜥的真正目标其实就是夏之脚下的巨猿尸身，若是能够吞噬这头大成暴猿血气充沛的尸身，那它突破瓶颈迈入大成境界成为妖兽首领的概率无疑会大大增加！ 其余几头躲藏在兽潮之中的后期妖兽见此情景也立马反应过来。虽然没有人知道那尊红发死神究竟还有没有余力继续杀戮，可毕竟富贵险中求，若是能够晋升成功的话那它们便会成为此处秘境天地的一方霸主！ 而事实证明那头率先发难的披甲龙蜥赌对了。光是站立都已经十分勉强的夏之在瞧见再度飞扑而来的妖兽之时面上恢复平静冷淡，伸手按在挂在胸前的那枚秘铜铭牌之上。 下一瞬里，便见一道空间法阵自小小铜牌之上扩散而出，亮起白色光芒将少女彻底吞入其中。 白光转瞬即逝，而撼山暴猿尸身之上再也瞧不见夏之的身影。 扑了一空的披甲龙蜥不怒反笑，立刻张开血盆大口撕扯开巨猿胸膛，将那一颗巨大无比的血腥兽心吞入腹中，而后便与后方冲来的数头后期妖兽争夺起剩余血肉。 ...... ...... 见证了一尊“武神躯”诞生的天霖皇帝此时站起身来，拍了拍赵玥彤的脑袋示意女儿不用起身相送。 “彩云那丫头在殿外等了许久了吧，唤她进来便是。你也多学学人家，在修行之上多用点心。”男人也是到了长平宫后才知道自家闺女与彩云郡主有约，于是也并未再做停留，给两位小姑娘多留下些相处空间。 同庆王赵淳不同，天霖皇帝倒是完全不会催促自家宝贝闺女早日成亲，毕竟再优秀的青年才俊在男人眼中都不够资格做自己的乘龙快婿。 “知道啦，父皇。”赵玥彤噘着嘴巴嘟囔说道，挥手送别面前这位苍天之下万人之上的人间帝王。 而听诏入殿的赵殊在瞧见那一道身着明黄长袍的高大身影之时连忙跪伏在地开口说道：“见过陛下。” “不用多礼。”笑着与庆王家的小姑娘摆了摆手，天霖皇帝便带着身后的雾莲生一起离开。 良久之后的赵殊这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裙，暗松口气后快步走向殿中等候自己多时的好闺蜜。 每一次遇见陛下的时候，赵殊总会从男人身上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压力，以至于她才没办法像长平那般与天霖皇帝亲切谈话。 而在父皇走远之后，赵玥彤便挥手招呼好姐妹一起过来。 脱去外衣靴袜后的赵殊也坐上了那方锦绣织云榻，整个人也逐渐从面对圣上之时的紧绷状态中放松下来。两位少女肩头抵着肩头互相挽起手臂闲聊起闺房密话来。 正在说着话的赵殊忽然一愣，眼角余光从切换视角的画面之上瞥见一道熟悉人影，连忙转头望向面前那方投影光屏再度确认。 “怎么了，殊儿？”顺着彩云郡主的目光望向庚子区战况投影，赵玥彤只见一道怀抱黑刀的雪衣身影映入眼帘。 “竟然是他！”看清楚画面中少年那副俊美面容之后，赵殊不由得檀口微张惊呼出声。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三十五章 妖影 伴随着积分榜第一名的夏之离开秘境战场，转播视角旋即切换跳转来到了暂居第二名的楚然身上。 听到身旁赵殊的惊呼，赵玥彤立时间便来了兴致，连忙追问好闺蜜这画面中的俊俏少年究竟是谁。 “他便是我先前提到的那位小楚公子。”赵殊盯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庞笃定说道。 “楚然？可你不是说他今年不过才十五六岁么，竟然也能在庚子区那一群天骄之中斩获积分榜第二名的成绩？” 赵玥彤瞄了一眼变化之后的积分排行榜疑惑说道。 在完成境界突破同时觉醒“武神躯”的夏之在最后放手一搏期间斩获大量积分，算上那头撼山暴猿在内足足获得了四千试炼积分，即便出局之后积分折半仍旧稳坐第一宝座，高出第二名的楚然八百分有余。 而除去夏之与楚然之外再无第三位千分之人，整场试炼的时间也已经过去大半，这样看来夏之进入前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我哪里知道这庚子一二三号选手会是楚然呀......”先前候在殿外的赵殊闲来无事也通过随身携带的投影阵盘观看春试大比，六十处干支秘境里最为风头无两的自然便是一人杀入兽潮之中的夏之，所以赵殊也与殿内的父女二人一样津津有味的看着那位红发少女一人一剑搏杀妖兽狂潮。 瞧了一会画面之后赵玥彤才看出来不对劲，转头拍了拍还处于震惊当中的赵殊开口说道：“我听父皇说这第二名也进入了兽潮区内，为何他并没有像那武朝少女一样被妖兽围攻？” 听到此言的赵殊也终于反应过来，先前她因为过度震惊于楚然的排名而忽视了此时画面上的内容。 先前残肢横飞鲜血泼洒的战斗画面现如今变得安静无比，转播视角中的少年正怀抱黑刀藏身于一颗枝条茂密的金色枯树之上，双目微眯似乎是在打盹一般，与先前浴血奋战的夏之形成了鲜明对比。 “别问我，我也不知道......”赵殊苦笑一声说道。少年身上的谜团太多太多，就连心脉受创这等严重伤势都可以在十数天内快速痊愈恢复如初，自身战力更是可以压制入魔之后的庞天河。 现如今的楚然究竟有多强，赵殊发现自己还真不清楚。 ...... ...... 不满的议论声渐渐从庚子区各处观影点周围响起，只因围观众人发现当直播视角转换为排名榜第二的庚子一二三号之后，画面上的那名雪衣少年就一直藏在树上不再行动，所有人都共同期待的精彩战斗并没有出现。 有了夏之单枪匹马屠戮兽潮的珠玉在前，此时再叫观众们陪着书上的楚然一起发呆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这家伙到底在干嘛？” “他不也闯入了兽潮区么，怎么会如此悠闲?” “这家伙怕不是在睡午觉？看他这幅样子怎么也不像是经历过了浴血厮杀，那上前的积分究竟是怎么搞到的？” ...... 愈来愈多的议论声逐渐大了起来，舆论风向无一例外都是向着不好的方向发展。 所有人都在疑惑躺在树上的楚然究竟在干什么，一些阴谋论者更是猜测这家伙通过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才轻松刷取了上千积分。 周围人群的话语令糜小小愤怒不已，她家少爷才不是什么作弊者，少爷他现如今不过是在养精蓄锐为接下来的战斗做足准备罢了！ “楚郎这一手以逸待劳倒是高明的很。”一旁的姜紫忽然笑着开口，引得糜小小与言若雨都有些不解的望了过来。 “那座试炼秘境之中的选手们都可以看到排名榜的积分变化，第一名积分瞬间减半的时候便代表其已经被兽潮淘汰出局，所以直播视角自然而然便会顺延至排名第二的楚郎身上。”身着黑金马面裙的少女话锋一转问向二人道：“通过观看先前的战斗，你们是不是将夏之姑娘施展出来的战技玄通瞧了个一清二楚？” 糜小小还在搬起手指计算着那位红发大姐姐究竟用了多少种厉害招式，从兽潮之中吸取那股淡淡的光雾，召唤一身拉风帅气的黑色铠甲，手中长剑忽然激发冲天冲天光芒...... 而言若雨则是反应了过来惊讶的开口说道：“楚公子这是在故意藏招？” 姜紫点头笑着说道：“恐怕楚郎会一直等到第三名赶上来之后再开始行动，毕竟只要进入海选前四便可以晋级正赛，而减少曝光则是可以最大程度上的避免实力暴露。” 一听到自家少爷是故意为之来欺瞒外界观众，糜小小的小脸一下子多云转晴，再度眉开眼笑高兴起来。 ...... ...... 庚子区的战况此刻也已经传入到其他大区之中，更多的人都知道了这里有一位自武朝而来的少女杀神血战兽潮霸榜第一，以及位列第二名却游手好闲躲在树上打盹的俊俏少年。 只不过楚然的容貌再如何俊美，平淡枯燥的画面也无法满足期待战斗的广大观众。 各种抗议与更换视角的呼声愈来愈大，搞得青布帐门口的差役都不得不转身入帐，前去与那位礼部衙门而来的大人禀报众人意愿。 那位先前曾与众多试炼者们介绍比赛规则的礼部官员刚刚派人护送精疲力竭的红发少女回到乐天客栈休息，此刻听到下属的禀报之后立刻明白了那榜二少年的意图，不由苦笑着扯了扯嘴角。 男人取出那枚庚子秘境的操控阵盘检查起来，看了一会小秘境内的各处战况之后收回神念揉着眉心开口说道：“那小子胆子真不小，竟然有闲心躲在兽潮区内打盹。” “石大人，咱们用不用切换一下转播视角到第三名的身上呀，外头的抗议声可是越来越大了。”那名衙役望着石青山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不用换，毕竟规矩就是规矩。那小子有能耐占据第二名的位置，就由他去好了。”石青山收起收起操控阵盘摇头说道。 “可万一大家伙......”那名衙役欲言又止，转头瞧了瞧沸反盈天的青布帐外，话语里的担忧已经不言而喻。 “没事，等一会视角自会切换回战斗场景。”石青山拍了拍这位下属的肩膀安慰他道：“排在第三的华家二少已经与李固等人抵达了兽潮区，这四人的积分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能够追上来。” 那名衙役连忙望向帐内的积分排行榜，发现第三第四名的积分正在快速上升，顿时不由松了一口气。 连续催动好几次秘境阵盘的石青山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挥退了下属之后寻了张木椅坐了下来，用手臂撑起下巴望向画面之上的那位雪衣少年。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这孩子今年不过十五岁而已。如此年少便拥有从容游走于兽潮区的本领当真令人不可小觑。 而当石青山疲惫的望向投影法阵的时候，男人的后脑发丛之中，一粒极其微小的红色血点正在分化成线，缓慢的交织构筑成一道晦涩复杂的密纹图案。 石青山并没有觉察到自己脑后的异变，只觉今日里驱动庚子秘境的消耗似乎比起以往大了些许，脑海之中的困乏之感也更加明显许多。 男人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而后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坐在椅上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睡着。 ...... ...... 黄竹道上临近演武广场的一家小茶楼中，二楼靠窗位置的桌上坐着一位沉默寡言独自品茶的奇怪客人。 为这位灰衫男子端上一壶招牌碧螺春后茶馆伙计便被丢了一枚碎银赏钱，眉开眼笑的店小二连声道谢之后赶紧将碎银藏在怀里，而后走下楼去不再打扰这位贵客透过窗户远望对面广场之上的大比直播。 拎起茶壶为自己沏了满满一杯热茶，男子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张口瞬间却是露出了一口尖锐的交错鲨齿，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 一杯接一杯将茶水灌入肚中，就连壶中茶叶也没有放过之后。喝光满满一壶上好碧螺春的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似乎并未品出来这些树叶子究竟哪里好喝，竟然能让大批的人族掏出大把金银为之买单。 将茶杯丢回到桌面，身着灰衫的鲨齿男子转头望向窗外正在转播秘境战况的实时画面，正巧瞧见了夏之手持百辟一剑钉死那头撼山暴猿的一幕。 鲨齿男人的脸上并未浮现出任何表情，那双苍蓝色瞳眸深处却是泛起了暗暗幽光。 那红发少女似乎杀得很是起劲呢，人族武神躯果然名不虚传，最是适应以寡敌众的大规模战争。 这样的好苗子可不能让其继续成长下去，若是有机会的话他并不介意顺手夺去夏之的性命。 而当夏之激发秘铜铭牌离开庚子秘境之后，随着画面的变更鲨齿男子也看到了躲在树上的雪衣少年。 只不过楚然的一动不动很快便让鲨齿男子失去了兴趣。从口袋之中摸出一枚高价购来的干支投影盘，鲨齿男子开启阵盘之后转动频道开始观察起来其他战区的天才妖孽，从中挑选出值得注意的目标将其一一登记在自己的猎杀名单之上。 忽然间鲨齿男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旋即将投影阵盘搁在桌上，从怀中摸出一支森然惨白的六孔骨笛握在手里。 骨笛通体洁白隐凝寒煞，最末尾的位置系着一根纤细红线，红线末端缠绕着一颗模样古怪的铜钱坠在空中。 通体漆黑的铜钱正面字样皆是被红线缠绕遮掩，背后露出的部分图案勉强可以看出数条长尾形状。其形状制式与漆黑颜色绝非人间王朝之中流通的货币，又并非修行者们使用的山上神仙钱。 握住骨笛仔细端详着那枚红线牵坠着的古怪铜钱，鲨齿男子忽然咧开嘴巴露出丑陋笑容。 成了。 漆黑铜钱之上的缠绕红线正在一点一点消失不见，而铜钱之上被遮掩的图案文字也随之显露出来。 铜钱背面一头九尾张扬的巨大妖狐仰天咆哮，而在铜币正面赫然露出四个笔画扭曲的妖族撰文。，其字意为“夺魄摄心”。 缠绕黑色铜钱的红线最终只剩一丝牵连，而街道对面的那一处青布帐内，昏昏欲睡的石青山脑后皮肤之上也已经浮现出一道小巧繁密的狐首印记。 将骨笛、红线与黑钱重新收入怀中，鲨齿男子起身离开茶楼重回街道。 伸手将身后连衣帽重新带好，兜帽灰影迈开脚步离开广场，很快便消失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之中。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三十六章 海选结束 楚然在那棵金褐枯树上待了一个时辰，而庚子区的十数座投影法阵之上的画面也整整维持了一个时辰的风平浪静，以至于许多观众们纷纷离开前去隔壁战区欣赏精彩战斗。而姜紫、糜小小与言若雨也离开黄竹道返回乐天客栈那座小院之中，打开院内配备的转播阵盘后开始点些饭食填饱肚子。 海选淘汰之战将会持续十二个时辰，除了那些两眼通红遍布血丝的兴奋赌徒们会从头关注到尾不错漏任何一位冠军黑马，其余大多数人也并非一直观看赛事转播，毕竟大家手中都有自己要忙的其他事情。 而当许多人小睡一会再起来后惊喜发现排名第三的华凤楼终于将积分刷到了与楚然相近的程度，于是乎众人开始奔走相告招呼亲友重新回来观看庚子区的直播战况。 而当华凤楼的积分再一次刷新的时候，整座积分榜排名再度变化，直播视角也随即转落到华凤楼所在之处，原本的静谧画面瞬间被黑压压的兽潮与各色术法玄通映射的光芒所取代。 姜紫也伸手摇醒了身旁睡着的红袄小丫头与言若雨，两位少女揉着眼睛一起坐到姜紫身边望向屋内光幕。 关注庚子区战事的人们忽然惊奇发现华凤楼的身边竟然还有另外三人，榜四李固的高大身影也出现在画面之中。 “原来他们是联起手来闯入了兽潮区！”一名熬夜看客恍然大悟开口说道：“我就说这些家伙们的积分增长速度有些太快了。” “倒是没想到这四人联手之下也能勉强与兽潮互相周旋，那位华家二少爷的飞雷遁术当真关键。”有人望着过瘾的战斗画面大口喝酒吃肉点评说道。 华凤楼、李固、何菲与郝宇四人也并没有把握在被兽潮困住之后支持太久时间，好在华凤楼的手中还握有一道秘传遁术，可以构织飞雷大阵带领众人逃脱即将成型的包围圈。 四人正是依靠着这种边打边逃的风筝战术不断游走于兽潮区边缘打杀妖兽，而那些速度比华凤楼更快的敏捷型妖兽则会被李固等人铲除干净，华凤楼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只需要不断催动法术与构织雷遁阵法便可以速刷积分。 三名打手着重清理后期妖兽，身兼炮台与传送阵的华凤楼大量收割炮灰妖兽，四人通力合作之下积分最高的华凤楼终于在兽潮全面暴动开始前追赶上了第二名的楚然。 感知到积分榜排名变动的楚然也终于停下琢磨完善“灵武式·拔刀”的种种细节以及饲养剑灵印记，抬头望向天幕高空，发现那头食骨鹫已经不见踪影。 现如今各大秘境之中的妖兽狂潮均已经爆发，作为兽潮“双眼”的食骨鹫自然不可能继续在此浪费时间。 第二名位置被人顶替之后的楚然也不再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虽说作为秘境掌控者的天霖朝廷仍可以知晓一切，但也总好过他的情报尽数泄露给那些竞争对手。 跳下枯树之后的楚然向着游猎区快速冲去，此刻大量妖兽已经从兽潮区涌入其内，所有人都再不用费时费力寻找目标，试炼者们所需要担心的就只是自己能不能应付得过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妖兽大军。 时刻关注着排行榜上的积分变化，楚然再度开始抽出黑刀收割妖兽性命，每每快要超过华凤楼的时候便及时停手，巧妙地卡在华凤楼与李固之间稳坐第三名的位置。 而当何菲与郝宇意识到自己二人通过击杀妖兽已经没有希望挤入前四行列之后便选择了离开队伍。到了此刻他们也需要冒着风险前去寻找其他试炼者掠夺积分，如此才有可能逆风翻盘继续争夺进入正赛的名额。 所有干支秘境内里的妖兽无一例外都受到了此方天地的法则压制，这些妖兽们都只能通过狂暴的肉身之力袭杀试炼者们，那些稀奇古怪的血脉妖术无一例外都被封印禁制。 若非如此，即便夏之从一开始便迈入凝神圆满境的觉醒武神躯，也绝无可能以一己之力在兽潮之中坚持那么长时间。 就算每头妖兽都只喷出一口妖风发出攻击，万千妖术汇集在一起吐息风暴恐怖程度恐怕就是化外境界的修士瞧见了都得闪身跑路。 与削弱过的妖兽们战斗试炼者们会占据先天优势，可若是将目标放在了其他人身上，这种大道法理束缚压制所带来的优势则会荡然无存。 一场场惨烈战斗立时间在秘境各处爆发上演，排行榜上前二十名的积分开始大幅度变化，要么是忽然增加一二百点积分提高数位名次，要么就是积分瞬间减半彻底掉出前二十。 就连解散组队各自离去之后的李固与华凤楼都接连受到其他人的偷袭，只不过这二人本身实力极为强大，那些想要富贵险中求的家伙们最后也只能含恨败北退出秘境。 ...... ...... 伴随着一阵沉重的钟声在秘境天地之中响起，庚子秘境之中所有幸存试炼者的秘铜铭牌之上都亮起了刺目白光，而下一瞬里全部人都被送出金褐色的试炼空间，重新回到黄竹道上的那座青布帐中。 与那些精疲力竭倒地喘息的青年男女不同，一道修长身影此刻与负责确认排名的礼部官员核实好身份，而后脱下那件雪色大氅，整了整内里紫黑衣衫的领口后迈步离去。 挑起门帘离开青帐，楚然发现外头的阳光分外明媚，与小秘境内一望无际的金褐色大地以及昏黄天空完全不同。 特意从后门离开的楚然转了一圈重回到正面广场，目光在重新聚拢的人群中一阵扫视之后终于寻找到那三道熟悉身影。 而姜紫似乎也心有灵犀地回头望来，少年男女的目光在一瞬里交织于一处。 他与她的脸上同时浮现出笑容，眸光中倒映着唯一的彼此。 “走吧，他在等我们。”姜紫的轻声开口，而后拉着身旁二女向着广场之外走去。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声名大噪 自从海选淘汰赛结束之后，庚子赛区的名头便一炮打响红遍京城大街小巷，而市井坊间话题度最高的便是那位来自于邻国武朝的红发少女，以及另一位兽潮区挂机流创始人。 编号为“庚子一二三”与“庚子一二四”的楚然与夏之就这么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只不过普罗大众对于后者自然是赞不绝口，对于前者的评价则是颇有微词。 不久之后又有小道消息声称这二人私下里达成过某种约定，其实楚然的上千积分都是通过捡漏夏之的战果积累得来。更有知情人爆出料来自称目睹二人同住在同一座客栈之中，更加引发人们的各种猜测臆想，认为那只知道睡觉的家伙积分来路不正。 小院之外流言蜚语漫天飘扬，楚然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被按上了诸如“吃软饭的小白脸”之类的帽子。 少年仍旧穿着一身白色练功服在院中练习太极拳架，尝试着在运转内息的同时演练出完整的第二式“野马分鬃”。 原本轻而易举的动作此时已经变得步履维艰，展肩拧腰的楚然脸庞涨得通红，却依旧咬牙推动姿势变换。 如负千钧行走沼泽，如着铁衣横过怒江。维持拳架的每一秒对于少年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煎熬，似乎有无数双手从四面八方拉扯着楚然的身躯想要阻止他打出完整动作。 最后在灵力的推动之下，楚然才勉强将第二式野马分鬃演练完毕。并腿收拳的一瞬间里，那一身单衣便被一股脑涌出的汗水浸透打湿。 周身腾起阵阵白雾，楚然吐出一口积蓄大量热量的浊气之后看向自己的双手，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肉身躯壳再度精进一分。 被秘境法则压制失去了血脉妖术的各种妖兽对于少年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挑战性，毕竟若是单纯较量肉身强度，现如今的楚然比起绝大多数气血后期武夫都要强上许多。只不过饶是如此，他也只能勉强完成太极拳法第二式，离着融会贯通二十四式还早得远呢。 ...... ...... “原来那位庚子一二三号竟然就是他，还真让人意外啊。”封灵影坐在一张木椅之上感慨万分，而那位铁塔一般的汉子则是环抱双臂站在门旁闭目养神。 周身裹缠不少绷带纱布的夏之则是盘腿坐在一张床上闭目调息，催动着武神躯自带的强大恢复力愈合弥补这周身大大小小的深浅伤口。 “王姐，现在外边都在传那位雪衣公子是你......”封灵影望着床上的红发少女挑眉开口，话还没说完便被夏之冷声打断。 “我姓夏。” 不远处充当门神的高大汉子睁眼望向面若冰霜的冷然少女，又瞧了瞧满脸尴尬的殿下，摇了摇头之后重新闭上眼睛。 倒也不怪少女时至今日都不肯认祖归宗，依旧坚持跟随其母姓“夏”。毕竟这孩子自打出生便从未见过父亲模样，就连夏母逝世的时候都是女娃娃在乱坟岗中用双手刨出墓穴为其下葬。 若非当初殿下偶然救下濒死的夏之，恐怕陛下也不会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一位女儿流落在外。 那一日武朝皇帝下旨宣召夏之入宫，挥退左右近侍之后也不知父女二人究竟谈了些什么，那道册封新公主的王令到最后也并未宣布。 而夏之也重新回到封灵影的府上继续沉默寡言的修行练剑。 作为武朝皇子的封灵影自然很是好奇自家父皇与王姐究竟说了些什么，只不过却也不好直接询问。 武朝皇帝曾经暗示封灵影要好好照顾夏之，所以少年才会带着这位被自己捡回来的亲姐姐一同来到天霖王朝增广见闻，而当得知春试大比召开的消息之后也是第一时间告诉夏之，说服少女报名参加，也好见识一番繁荣昌盛的天霖王朝这一代的年轻俊杰。 ...... ...... “夏之姐，是我口误。”瞧见少女柳眉倒竖杏眼冰寒，封灵影连忙摆手认错，好在夏之也并未与他这位便宜弟弟兼救命恩人过多计较。 虽说她对于武朝王座上的那个男人没有半分好感，但若非封灵影那一日里将她救起，恐怕自己早就死在了煌国铁骑的马蹄之下。 “你方才准备说什么？”面色稍霁的夏之重新合眼询问封灵影道。 “外头都在说那雪衣公子与夏之姐私底下认识，而他能够轻而易举斩获上千积分也都是借了你的光。”红发少年老实说道。 “他是他，我是我。这些天霖人就是吃饱了撑的，整天无所事事胡思乱想。”夏之冷哼一声说道。 她可没有时间去管外界谣言，毕竟现如今夏之刚刚突破至凝神境圆满境地，巩固修为的同时还需要摸索武神躯之中的种种玄奥。 “回去之后，你我再战一场。”少女清冷的声音再度响起，另一旁的封灵影不觉有些头痛。 自己这位姐姐的性子还真是随了父皇，都是将好战冲动刻入了骨血之中。 丙丑区报名参赛的封灵影也以第二名的成绩成功进入正赛阶段，他的一头红发也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只不过更多人都是被自家王姐以一敌千力战兽潮的壮举所吸引。 而那位雪衣少年在树上睡觉的举动也颇为引人注目，封灵影刚知道的时候也很是奇怪，而后才反应过来那少年是在隐藏实力，心中对于楚然的评价又高了不少。 “到时候还请夏之姐手下留情啊......”红发少年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笑着开口说道。 ...... ...... “该死！” 一道怒吼声伴随着连片瓷器碎裂声响炸开在房间内里，而双手背在身后的褐肤青年只是低着脑袋沉默不语。 待到那赤发中年将屋子里的瓶瓶罐罐尽数摔碎之后胸中怒气才稍稍平息，男人转身坐在一张檀木椅上，脸色铁青的望着褐肤青年寒声问道：“为什么武朝那两人全都通过了海选淘汰，你这个废物却连甲子区前四都挤不进去？！” “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督主责罚。”头缠发巾带的褐肤青年沉声请罪，而那赤发中年听到之后直接站起身来走上前来狠狠给了青年一记耳光。 清脆的响声过后，褐肤青年缓缓扭转回涨红的脸庞，唇角处破裂开来溢出一丝血红。 即便挨了赤发中年极重极狠的一巴掌，青年的身躯依旧没有发生丝毫晃动，双脚宛若生根一般站立在地板之上。 “有吃巴掌的本事，为何不能再去多杀几头妖兽，多抢些其他人的积分？明明身为燃魂卫，竟然还能被人淘汰出局......”越说越气的赤发中年再度高高扬起手掌，便准备再给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一记狠狠的教训。 “差不多可以了，陈督主。就算小烈没能晋级春试正赛，不还有我在呢么。”一道娇柔妩媚的少女嗓音自房间另一处响起，而高举手臂的赤发中年闻声过后也停住了动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仍旧低着脑袋的战烈后转身坐回到椅子之上。 “多亏了有炎阳公主在，不然我煌国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身着一袭藏青宽袍的陈铎冷哼一声开口说道，同时转换笑脸与另一张檀木椅上的红裙少女作揖行礼。 “小烈虽说是陈督主手底下出来的人，不过现如今已经被父皇赏赐给我，倒也算是我的东西了。”端木炎阳眨了眨眼睛笑着与赤发男人开口说道：“以后他若是再惹得陈督主不开心，告诉我一声，让我来教训他便是。” “这等蠢材废物岂可脏了炎阳公主的手？卑职方才只是有些气不过这家伙愧对陛下赏赐的宝贵名额而已。”陈铎连声赔笑说道。 “既然陈督主已经消气，那咱们倒不如听一听小烈讲讲他那一场之中的天骄人物，若是往后的比赛再遇上的话我也能做到心中有数。” “您说得对。”陈铎转头望向另一边的褐肤青年，脸上神情再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厉声训斥道：“还不赶紧将所有经历事无巨细的说与炎阳公主听！” 吃了那一巴掌后嘴角流血、头巾歪栽的褐肤青年沉声开口，与面前的陈督主跟小主人端木炎阳讲述起自己在秘境天地之中经历的种种风波。 “......最后将属下淘汰出局之人便是甲字区积分榜榜首诸由槿。属下并未料到她的修为已经抵达凝神圆满境界，偷袭并未得手，反被其轰杀出甲子秘境。” 褐肤青年一五一十交代了自己被淘汰出局的全过程。原本他就是按照陈督主事先交代的计划行事，并未将全部精力放在击杀妖兽积累积分上面，而是不断出手偷袭其他试炼者，从他们的手中获取大量积分，甚至还凭借此等并不光彩的手段一度登上榜首之位。 只可惜最后一次战烈选择了错误目标，最终葬送了自己的晋级机会。不然以青年的实力与身手若是选择安稳击杀妖兽，未必不能排进前四行列之中。 “这么说来，小烈你倒是一直在认真执行陈督主的命令喽？”端木炎阳捋着耳边的柔顺红发似笑非笑望了一眼座椅上的赤发男子开口说道。 “这......这还不是怪你这饭桶修行不精！”陈铎被炎阳公主的话语问得有些结巴，最后又是一拍桌子将一切罪过全都推到面青的战烈身上。 而褐肤青年也并未反驳，依旧双手背后站在原地任凭赤发男人训斥辱骂。 “好了好了，都说气大伤身。陈督主你也得注意一下身体调理，毕竟燃魂卫那边的事情可都需要你劳心劳神。”端木炎阳笑着带过先前话题，开口同赤发男子说了几句关怀话语。 陈铎则是满怀感激地开口谢恩，却并未发现少女眼眸深处暗藏微笑背后的那抹冷意。 ...... ...... “好了，今日耽误陈督主的时间也有些长了，我就带着小烈先回去休息了。”端木烈阳站起身来与陈铎开口笑道，而赤发男子则是亲自将公主大人送出房间。 “当真是走了狗屎运的废物，竟然背着我攀上了炎阳公主这根梧桐枝。若不给他些教训尝尝，怕是这贱皮子都要忘了究竟是谁训练出来他那一身本事！” 回身望着房间之内的满地狼藉，陈铎胸中的那口恶气渐渐消散开来，随即呼喊下仆进来清扫房间。 这一次前往天霖朝廷参加那座“第十寺”开寺典仪之前，煌国国君忽然下了一道旨意，调动燃魂卫甲字科战烈转为炎阳公主的贴身近卫。自己手下突然获得这般泼天富贵，心眼本就不大的陈铎自然会将那小子记在心上，此次正好借着战烈办事不利将其好好羞辱教训了一番。 炎阳公主的生母乃是煌国国君的另一位宠妃，陛下也是爱屋及乌才会准许小公主前来天霖王朝，又报名参加了这一场天骄荟萃的春试大比。 至于要不要担心驳了炎阳公主的面子嘛......这小丫头虽然是陛下宠爱的小女儿，却并不受当今皇后娘娘的待见。陈铎只需要在表面上给足对方面子便已经足以，毕竟他可是大皇子与皇后一脉的近臣，自然不回去太过亲近一位母妃已死，又没有王位继承权的小小公主。 将炎阳公主与那小废物的事情抛到脑后，重新坐回到檀木椅上的陈铎眉头再次皱起。 眼下其他事情都是次要的，最为要紧的乃是死敌武朝竟然在这次春试大比的海选战中出现了一位觉醒“武神躯”天才少女，此事自然需要尽快禀报给陛下与皇后娘娘才行。 摸出一张加密信纸，赤发男子开始将有关夏之的种种情报尽数写在其上，随后再次出门通过隐秘渠道将信纸加急送回煌国之中。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愿为公主效死 “还疼么，小烈？”伸出手来轻轻抚摸褐肤青年的脸颊，端木炎阳眯起那双琉璃色眸子轻声问道。 “不疼。”战烈如实回答说道。身为一名燃魂密卫，在面对小主人的时候他必须保持绝对的忠心与坦诚。 更何况今日里陈督主对他的打骂羞辱青年早已经习以为常，倒不如说与炎阳公主的相处才让战烈有些不太适应。 伸出指肚按揉着青年微红泛肿的脸庞，端木炎阳轻轻叹了口气道：“都与那陈铎说了你是我的东西，那老家伙怎么还是这般粗鲁无礼。” 被端木炎阳按在椅子上的战烈低下脑袋，似乎不想探听小主人对于陈督主的抱怨。 伸手勾起青年的下颌，端木炎阳居高临下地望着青年那双深褐色瞳眸笑着开口问道：“小烈，若是有一日我让你动手杀掉陈铎，你去也不去？” 似乎没料到面前的炎阳公主竟然会说出此等惊世骇俗的话语，战烈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旋即重新变得坚定。 “属下自当领命。”褐肤青年抬头望着烈阳公主的那双美丽眸子沉声回答说道。 “很好。”明明是一头短发，却在鬓角处特意留长的端木烈阳勾起嘴角，再度上前提起膝盖压在战烈双腿之上，身形更高几分之后伸出双手覆在青年的脖颈之上，十指发力向内合拢。 “若是我要你死呢？”跪坐在青年腿上，端木炎阳双手死死卡住对方的脖子，一张精致脸蛋却下移贴近战烈的面庞笑吟吟开口问道。 窒息感逐渐在体内蔓延扩散，面色渐渐化作铁青的战烈依旧身形笔挺的坐在木椅子上，即便视线都有些恍惚起来，这具千锤百炼过的身体依旧没有遵循求生本能将身上的少女一把推开。 “愿......为公主效死......” 挣扎着吐出一句话来，极度缺氧的情况之下褐肤青年只觉四周围的景色已经开始模糊扭曲，可不知为何，自己面前的那双琉璃色眸子却越发明亮灿烂。 望着身下青年已经开始扩散的瞳孔与嘴角流出的口水，赤发少女勾起唇角笑了笑，终于在战烈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里松开双手。 得到喘息的战烈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涨红发紫的脸庞也逐渐恢复原本的深褐颜色。 青年脖颈之上十道纤细指痕极其明显，宛若紫罗藤般缠绕交织在深褐色的肌肤之上，莫名生出一种妖艳诡异的美感。 将手掌下移覆盖在褐肤青年的胸膛之上，赤发少女感受着近在咫尺的那颗年轻心脏剧烈跳动，再度望着战烈重新聚焦的那双眼眸笑着低声问道：“若我让你去杀大皇兄呢？” 这一次的战烈再没有半分犹豫，回应着端木炎阳的含笑目光忠诚说道：“属下万死不辞。” 五指指尖再度发力，赤发少女撕扯开褐肤青年的上身衣衫，用燃起火焰的手指在战烈的心口处烙下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血肉焦燃的“嗤嗤”声不绝于耳，褐肤青年却不躲不闪稳如泰山，挺起胸膛任由少女施为。 “目前为止，你的回答都让我很是满意。”熄灭指尖火焰，端木炎阳望着青年心口处仍有青烟缭绕的黑玫瑰图案点了点头。“接下来便是最后一个问题。” “你到底是我的东西，还是父皇的东西？”伸手勾住战烈的脖颈，端木炎阳俯下身来用额头抵住青年的额头笑着询问道。 少女脸上绽放的笑容宛若一朵娇艳盛开的玫瑰，比起青年胸膛烙印下的那一朵更加叫人欲罢不能。 “我是主人的东西。” 对着那一双琉璃火焰般熊熊燃烧的美丽瞳眸再度起誓，自这一刻起战烈知道面前的少女不再是自己的小主人。 而那位执掌所有燃魂卫的煌国国君，也已不再是自己真正的主人。 “很好。”端木炎阳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意绚烂，抬手施展一道秘法玄通按在战烈的心口。 褐肤青年只觉胸口处的焦黑烧伤开始快速结痂痊愈，而当那一层死皮血痂被少女揭开之后，一朵黑玫瑰刺青出现在自己恢复如初的心口之上。 “听说武朝之中时隔多年再次出现了一尊武神躯，想必接下来陈铎与大皇兄他们的注意力都该被其吸引。现如今在这座天霖王都之内，你我已经再无约束。” 从青年腿上轻盈跃下，端木炎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笑着说道：“大皇兄与那女人谨慎提防了我整整一十九年，到最后不也鞭长莫及百密一疏？” 安静地坐在椅上听着面前短发少女随意说出口的大逆言论，战烈的目光要比往日里更加深邃坚定。 现如今的他已经不光是一位秘密效忠于煌国皇室的燃魂暗卫，在这一层身份之上，他更是面前炎阳公主的死侍忠仆。 只要主人开口，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战烈也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迈步上前。 “在我参加春试大比的时候，你去替我秘密办些事情，不要叫陈督主与大皇兄的其他眼线知晓。”少女转头望着安静如木雕的褐肤青年吩咐说道。 “是。”战烈颔首领命，又见炎阳公主望来的目光中露出一丝狡黠笑意。 “脱了衣衫，进来侍浴。” 丢下八个字后，端木炎阳率先走进客房最里侧的浴室之内，不多时后战烈便听到从内传出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响。 主人的命令让褐肤青年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犹豫再三之后还是脱掉了那件被端木烈阳亲手撕毁烧烂的衬衣，赤着上身走进那间充满玫瑰花香的潮湿浴房。 ...... ...... “顾师叔，珞珈王朝再递拜帖登门求见。”独孤云走进房内与躺椅上闭目养神的彩衣少女开口说道。 “玄通人呢？”顾酒衣睁开眼睛望着紫衣女子问道，独孤云将拜帖递过去后叹了口气道：“我从昨日里就没见到过玄通师兄。” “这家伙为了偷懒竟然敢玩消失！云儿你先去与珞珈使者谈正事，我去将那小子抓回来！”顾酒衣从躺椅上一跃而起两眼放光开口说道。 “可......”独孤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彩衣少女抬手丢过来一枚山形令牌，其正面铭刻有龙飞凤舞的“倾剑山”三个大字，背后则是雕了一柄斜没山体的古朴长剑。 “现在山门在天霖的话事人就是云儿你了，多处理宗派俗务当做锻炼也有好处。”拍了拍紫衣女子的肩膀，顾酒衣一脸认真表情与独孤云叮嘱说道。 手中那枚“倾剑令”还没抓稳，独孤云便见顾师叔的身影再度消失不见，已经跑出门去溜之大吉。 “......” 满头黑线的紫衣女子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将令牌别在腰间之后走出门去接待来自珞珈王朝的使者。 每一座山上宗门都会免不了与山下世俗王朝产生交集，毕竟山上仙人们也并非完全不食人间烟火，新生血液与修行耗材都要从各个王朝之中寻觅取。人家紫竹海与天威点将台对于登门拜访的王朝势力都颇为重视，唯独自家顾师叔却总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见面，想方设法将洽谈合作的任务推给自己与玄通师兄。 天霖王都之中的那位恭亲王曾想要宴请顾酒衣来为此前自家密卫在黑水城的冒犯赔礼道歉，可彩衣少女仍旧大手一挥把李玄通推了出去。 先前听到那座“第十寺”开庙典仪延后的消息时各方势力都惊讶无比，唯独自家师叔开心不已，庆幸自己等人又可以在这座繁华城市之中多待上好一阵了。 或许对于顾师叔来说，这一趟下山前来见礼根本就不是什么宗派任务，而是一次公费旅游的大好机会罢了...... 既然清闲被顾酒衣得去，忙碌自然便落在了李玄通与独孤云头上。 这几日里忙于处理与几家王朝的矿石交易约定，独孤云连这一次的春试大比海选战都没时间去看。 不过紫衣女子也听说了在那庚子区内出了一对极其有名的少年男女，其中那雪衣少年据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睡了好久，依靠着另一位觉醒武神躯的红发少女才晋级正赛之中...... “等到这次的谈判结束，我也得学玄通师兄那样消失一两天了。”抱着一沓档案契书走向珞珈使者等候的房间，独孤云面上神色重新恢复认真严肃，却是在心底暗自下了决定。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三十九章 四轮淘汰 休息了一整天后，备受王都民众与各方势力期待的春试大比淘汰战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自六十处干支赛区内里选拔出来的二百四十名天才精英们将会通过随机匹配迎来四轮淘汰对战。一路胜出挺进十六强的参赛者们将会进入王都内城之中，与天霖王室以及诸多势力代表与使臣一同参加迎春盛宴，在无数强者面前角逐竞争大比魁首。 天霖朝廷为了春试大比的淘汰赛专门建立了十二座演武擂台，每一座之上都设立有坚固结界，即便是中五境修士出手都很难将其打碎。十二座擂台之上会同时开展演武对战，四轮之后二百四十位天才妖孽将会十不存一。 而与淘汰赛对应的各大赌坊盘口也同时开启，许多小赌怡情的民众们也不会拒绝为自己看好的黑马押上一注。至于那些为了收集情报整宿整宿研究海选录像的资深赌棍们，则更加不会放弃一夜暴富的大好机会。 开赛之前坊间风头最盛的两位冠军候补竟然同是女子。其中自然会有临阵突破力战兽潮的武神躯拥有者夏之，而另一位则是同样身为凝神期圆满境界的甲子战区榜首祝由槿。 与来自邻国武朝的夏之不同，祝由槿乃是土生土长的天霖王朝河东郡人氏。虽说她并未拜入山上仙门，早年间却也偶得仙缘，被一位过路道士赠与一门启蒙功法，自此便正式开启了修行大道。 只不过当祝由槿在面对横在修行大道之上的中五境天堑瓶颈之时，没能再像向前那般高歌猛进。与其闭关苦修空耗时间，静极思动的少女这才决定报名参加这一届的春试大比，其根本目的并非是夺得春试魁首，而是在与一位位天才精英交手对战的时候重新审视自身修行大道，若是能够有所感悟突破晋升至化外境界那便再好不过了。 除去夏之与祝由槿之外，还有许多热门种子选手备受外界好评。强如华凤楼这般的年轻俊才与这些人比起来都稍逊一筹。 天才多如狗，精英遍地走，说的便是现如今的淘汰战现场。 若是有人争论起夏之与祝由槿孰强孰弱，正反双方或许谁也无法真正说服对方。可若是聊起来谁才是这二百四十名天骄妖孽之中最弱鸡的那一个，超过八成的居民百姓会异口同声报出一个编号：庚子一二三。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是封灵影那般能够很快瞧出在兽潮区内闭目休憩的楚然实则是在韬光养晦避免暴露，在绝大多数看热闹的观众们朴素的观念之中，楚然借助同伴夏之刷取大量积分，自己却暗自偷懒的行为已经根深蒂固。以至于在各大盘口的倍率表中，庚子一二三号首轮获胜的赔率奇高无比。 ...... ...... 来到得胜门前的参赛场地，楚然挥手告别身旁的三位姑娘后迈步走向参赛选手专用的通道走向内场。 姜紫带着糜小小与言若雨在看台之上选了处视野良好的位置坐下，三人怀中各自捧了只小巧暖炉用来抵御初春正月的朔风寒意。 糜小小的手里还举着一只热腾腾红彤彤的烤红薯，小丫头小口吃着香甜美味，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紧盯光幕荧屏，期待着自家少爷的编号出现。 比起整整持续了十二个时辰的海选试炼，一对一的擂台淘汰战无疑要更加紧凑许多。每一位登台天骄都会想方设法尽快取胜，而后才有时间在下一轮淘汰开始前尽可能多去观察其他擂台之上的战斗情况。 ...... ...... “运气还算不错嘛。”望着头顶光屏之上显示的对战顺序，楚然点了点头倍感满意。 首轮淘汰战他的场次被排在了甲字战台的第二组位置，尽早结束之后还可以去寻姜紫她们一起四处逛逛。 “我去，阿花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一道惊呼声忽然从人群之中响起，瞬间引来周遭天骄精英们的关注。 “文婷姐，小点声......” 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花月如的脸上不由腾起一阵红晕，拽着身旁陈文婷的衣角小声说道。 “第一轮就能排上那位鼎鼎大名的庚子一二三号，这跟保送进入下一轮又有什么区别？”高出身旁花月如一头的陈文婷搂着好姐妹的肩膀满脸羡慕，恨不得将自己的对手与阿花相互交换一下。 就站在两位姑娘身后的楚然面上笑容不觉变得有些尴尬，难不成他给人的印象已经弱到了保送晋级的那种程度？ 楚然在入场之前便那件雪色大氅交给姜紫代为保管，现如今的一身紫黑衣衫倒是有些混淆视听，让周围其他人并未认出自己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庚子一二三号。 摸了摸鼻子的少年掩饰满脸尴尬神情，人群之中的三道视线却是在望向陈文婷的途中被少年吸引。 “原来你在这里。”与封灵影站在一起的夏之轻声低语，望向楚然的目光之中并没有半点轻视与嘲笑。 因为身为庚子区积分榜第一的她再清楚不过，这位编号排在自己前一位的家伙能够斩获上千积分全凭自己本事，并非像是传言一般借助她的力量蒙混过关。 夏之身旁的封灵影却并未被陈文婷的惊呼吸引注意，红发少年此刻的视线直勾勾盯向了宽阔场地的另一边角落，与一名拥有着同样发色的短发少女沉默对视。 煌国的家伙果然也参与到这次的春试大比之中来，那自己可得好好照看好身旁夏之的安危了。 毕竟若是有机会除去一尊觉醒成功的武神躯，煌国哪怕是要付出再多的代价也会毫不犹豫杀死夏之。 而端木炎阳则是抬手拨弄着鬓角垂落的发束，与满眼警惕的封灵影露出一抹笑容。 除去夏之外另外两道落在楚然身上的视线则来自于同一赛区的华凤楼与李固。前者望着那道熟悉身影不禁面色一沉，瞬间没了继续搭讪身旁另一位美丽少女的打算。 而李固则是饶有深意的望了一眼少年，又瞧了瞧他身后那一高一矮两名少女。 抽到庚子一二三号就等同于保送晋级么？这种鬼话怎么也有人信。 李固摇了摇头也不打算上前戳穿楚然身份。若是有机会的话他定要好好观察一番这位俊俏少年的战斗，看看此人究竟是深藏不漏还是徒有其表。 “接下来所有人前往各自战台对应通道，春试大比淘汰赛第一轮即将开始。” 一道声音通过扩音法阵回荡在候战广场之中，参赛者们纷纷按照编号顺序前往十二条通道面前等待。 “甲字战台第一组对手，甲子一四七号对战辛丑三十二号，速速登台准备。”伴随着工作人员开口催促，楚然便见集中在此处通道附近的人群之中走出二人走进通道内里。 其中一位身着藤青色衣衫，披发在肩头梳花辫的文静少女似乎很受周围人的崇拜，而她的对手则是满面难色愁眉苦脸，紧皱眉头似乎是在想该如何才能抵挡住对手的进攻。 “这人是......祝由槿？”望着少女渐行渐远的姣好背影，楚然终于将那张恬淡面容与记忆里的选手情报对上了号。 没想到一位凝神境圆满境界的顶尖强者就排在自己之前呀...... 楚然挑了挑眉毛暗暗感叹，却又听到身旁传来其他选手的低语交谈声。 “咱们甲字战台也是够有意思的，所有参赛选手里边最倒霉与最幸运的竟然排在了第一第二的位置。” “可不是嘛，估计与祝由槿交战的倒霉蛋心里最想抽到的对手是庚子一二三才对。” “你们小点声，那人现如今就在咱们这里呢。”倒也有人觉得背后议论实属不妥，但另外一人旋即嘿嘿笑道：“被他听到了又如何？靠着女人混入淘汰赛的废物活该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就是就是，既然没排到他，说两句又没什么不妥的。”总有人嫉妒能够保送下一轮的花月如，所以才会越发贬低风评极差的楚然。 而作为第二场战斗的主人公，花月如此时小脸已经涨得通红，快步走到那名报幕人员的身旁迫不及待想要入场。 身后这群人越是贬低花月如的对手，就相当于越发否定少女的努力与刻苦。 能够从一座试练秘境之中杀入前四行列的花月如自然并非什么无能之辈，所以在看到自己排到庚子一二三号对手的时候并未心生侥幸，直到被好友陈文婷瞧见之后才被公之于众。 在花月如看来，所有通过海选试炼来到此处的参赛选手都十分值得尊敬。她也不是没有看过那段广为流传的“雪衣少年打盹录像”，花月如看得出来楚然所在的地方确实是十分危险的兽潮区之内，能在其中高枕安眠其实也说明了画面上那位俊俏少年拥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 花月如当然渴望战胜对手，可她同时也期待着与强大对手的对决碰撞。在战斗之中寻求突破并非是夏之与祝由槿特有的想法，报名参加此次春试大比的绝大多数天骄妖孽们也都渴望着在这战斗之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瞧了瞧身后那些“不走运”没能排到自己的抱怨之人，楚然挑眉记下其中最起劲的三人面容，若是往后的淘汰赛中有幸遇见的话，他也不介意让对方意识到遇见自己究竟是幸运亦或不幸。 就在那几人还在喋喋不休，已经引起其他精英天骄的不满之际，一道呼喝声忽然响起，瞬间吸引了候战广场之中所有人的注意力。 “甲字台第一组对战，甲子一四七号胜。下一组，庚子一二三号对阵丁辰五十八号，速速登台准备。”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四十章 保送福利与祝由槿 “甲字战台第一组对战，甲子一四七号胜。下一组，庚子一二三号对阵丁辰五十八号，速速登台准备。” 忽然响起的登台通报声让原本议论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没有人能够料到甲字战台的第一组比赛结束的竟然如此迅速。大家都知道身为凝神期圆满境界的祝由槿很强，可几句话的功夫就击败了对手也未免太过迅速了吧...... 听到通报声的花月如身躯一震，旋即张口深深呼吸平复内心的种种焦虑。外在的声音不应该影响自己的求胜心态，无论对手是那位庚子一二三号亦或者是自己崇敬的祝由槿她都会全力以赴，用最认真的态度来尊重对手与自己曾经付出的努力与汗水。 而当众人四处张望寻找那位号称“保送福利”的庚子一二三时，便见一道身着紫黑长衫的身影自远方迈步走来，抬手亮出秘铜铭牌与那位审核员确认身份。 “竟然是他？换了身衣服我还真认不出来了。”有人望着少年的背影挑眉惊讶说道，这位庚子一二三容貌确实俊俏，可看起来年龄也不像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也不知这场比试会不会比先前那场结束得更快。”也有人幸灾乐祸偷瞄入口处的楚然与花月如，毕竟看热闹的家伙们往往不会嫌事情闹得太大。 “身份无误，你二人速速入场。”那名工作人员确认完毕之后大手一挥催促说道。 转头与身旁略显紧张拘谨的少女淡淡一笑，楚然与其一起迈开脚步向着通道之外的那方演武擂台走去。 “......他们先前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里，接下来的战斗你我放手一搏便可。”望着身旁与自己一样高的俊俏少年，花月如犹豫过后还是开口小声说道，不希望这位庚子一二三号对手因为候战广场上那些人的言论扰乱心境。 有些意外这次的对手竟然还会开口安慰自己，楚然转头与花月如说道：“无妨，我已经习惯了。” 他楚某人早就过了因为一两句口角就与人脸红脖子粗的青葱岁月，毕竟前一世里网络世界的键盘侠与职场中的长舌鬼们可要比那些心高气傲的小年轻们毒舌十倍百倍。 “待会你我都要加油。”少年笑着与花月如竖起大拇指道，旋即目光又被通道对面出现的那道身影所吸引。 一身藤青色衣衫的祝由槿正自演武擂台返回候战广场，瞧见迎面而来的楚然与花月如后微微点头示意，那双恬淡宁静的琥珀色眸子好似微凉秋夜里的一轮皎皎明月，给人一种静谧安详的惬意之感。 楚然回了对方一个微笑以示友好，而另一旁的花月如则显得有些激动，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能组织好语言，小脸通红地与祝由槿擦身而过。 “怎么了？”瞧见少女的局促模样，楚然有些好奇的笑着问道。 “那可是祝由槿呀！”花月如握着拳头有些恼怒自己的紧张，白白浪费了与那位凝神圆满境界的天才少女开口交谈的机会。 “我知道啊。”楚然望着眼前愈来愈近的出口亮光挑眉说道。 “她可是咱们天霖王朝春试大比的夺冠热门，大家都说得靠她才能与那位武朝夏之相抗衡了！”花月容还有些依依不舍地回头去瞧祝由槿的背影。“刚才我要是能跟她说上一句话就好了......” “那待会咱们比试完了再去找她不就好了。”楚然耸了耸肩开口说道。 “像她那样的绝顶天才又怎会搭理我这种人......”花月如又有些沮丧的低下脑袋小声嘟囔说道。 “你这种战胜其余精英天骄，闯入正赛淘汰战的‘普通之辈’？”楚然接过话茬笑呵呵说道，却令情绪低落的花月容闻言一怔。 “你这人还怪好的嘞。”重新拾起信心的花月容深深望了一眼出言安慰自己的楚然轻声说道。 “彼此彼此。”望着这位看上去内向害羞，实则话也不少的有趣少女，楚然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后加快脚步，走出通道迈上那方甲字战台之上。 紧随其后的花月容深深呼吸去除杂念，神色一正过后也跟着走到了少年对面。 “甲字战台第二场淘汰战，现在开始！” 一位站在擂台之外的主持人大手一挥，在热情观众们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中宣布对战开始。 ...... ...... “这么快就赢了？”一道女子声音从祝由槿的背后响起，祝由槿站住脚步回身望去，瞧见一位身材傲人的凤冠女子面带微笑地迈步走来。 “有什么事么，华天月？”祝由槿淡淡开口，宛若溪水坠落深涧的轻灵嗓音随之响起。 “待会有什么安排没？没有的话我倒是有个好去处。”身着华丽服饰的华天月开口邀请面前少女，却被祝由槿摇头拒绝。 “我准备去看一看那位武神躯的比赛。”夏之的比赛场次被安排在中段靠后的位置，祝由槿当然不会放过观摩研究的大好机会。 “那一起便是。”华天月勾起嘴角笑着说道，旋即也不给祝由槿二次拒绝的机会转身离去。“我这边的战斗马上开始，待会结束后会再来找你。” 望着华府凤冠的少女转身离开，祝由槿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与这位华家大小姐原本并不认识，只不过大家恰巧都分在了甲子秘境之中才有了一面之缘。而华天月则是在祝由槿礼貌回应第一句话后就开始缠着她不放，若非对方同是女子，恐怕祝由槿都想动手将其从身边赶走。 站在候战广场之上，祝由槿抬头瞧了瞧四周围的十二座战台的对决情况，准备寻找一处值得前往的战台仔细观摩一番。 少女的目光掠过自己方才离开的甲字战台却并未停留，因为其上的对战选手才刚刚就位，要想分出胜负恐怕还需一段时间。 毕竟并非人人都是她祝由槿。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巧合亦或是...... 站在演武擂台之上的楚然环顾四周，发觉前来观看淘汰赛的观众数量似乎比他预想的多了许多。 嘈杂喧嚣的声浪从四周围铺天盖地而来，即便置身于结界笼罩的战台之内都能听到观众们的呐喊吼声。 而伴随着裁判员的一声令下宣布开始，楚然旋即凝目望向面前的花月容，笑着伸出手来示意对方先行出手。 “这家伙是在装高手么啊，难道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总归是要输，输得体面一点倒也不错。” “你们怎么还在看甲字台啊，另一边阳字战台上煌国公主的战斗马上就要开始了！” 身着一袭桃花锦袍的花月如深吸一口气后前迈一步，提起双拳横在腰身两侧。 少女并非修士，而是一位实打实的气血境武夫。 一脚狠狠蹬在地面之上，下一瞬里花月如的身形便化作一道桃色闪电快速冲向了对手，灼热内息在人身小天地里疾驰运转，令少女的双手之上隐现粉红气息。 瞬间冲至少年面前的花月如此刻脸上再没有半点紧张与局促，唯有身为一名武夫的坚毅与果决。 “百花拳！”双拳同时递出轰向少年的胸口与小腹，伴随着花月如的一声娇喝，一股若有似无的芬芳香气自少女周身扩散开来，而那双粉拳之上的强悍劲道却令人无法忽视。 面对伴随香风轰然砸落的两记重拳，楚然却是不躲不闪，一双浅褐色瞳眸含笑望向花月如那双高度集中精神的坚定瞳眸。 忽然之间，紧紧锁定面前目标的花月如觉察到少年似有动作，立刻从对方身形变换的微小动作里预读出楚然的行动轨迹，一双粉拳旋即变换轨迹继续追踪攻杀。 “砰！” 一声沉闷响声自擂台之上响起，随后一道身影跌落地面，表情痛苦地捂住胸口咳嗦连连。 那些还在关注甲字战台的观众表情纷纷凝固，张口结舌地望向甲字战台之上的那一幕情景。 自己怕不是产生幻觉了，为何一瞬交锋过后的结果怎会是这样子？ 狼狈摔倒紧捂胸口的那人竟然是主动出击发起进攻的花月如！ 至于被绝大多数观众不看好的“保送福利”庚子一二三号，则依旧完好无损地站在原地，只不过是稍稍侧了侧身子而已。 “嗯？这边是怎么回事？”有观众发觉甲字战台之上的异状，满脸疑惑地开口询问身旁好友。 “我也不知道啊......”就算是一直盯着擂台战况的看客们也有些发懵，没能理解为何会出现先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情景。 原本庚子一二三号不过是侧身想要躲避对手的百花拳招，可那花衫少女却不知为何忽然变换动作，而后直挺挺地撞到了少年身上...... 全力冲刺的花月如双拳擦着楚然的前胸后背落在了空处，自己的胸口空门却是结结实实撞在了楚然的肩头之上，莫大的反震力道尽数灌入少女娇嫩的身躯之中，这才导致花月如不受控制的倒飞出去，倒在地上面色痛苦的手捂胸口。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守株待兔”？ 所有目睹了先前发生一切的观众脑海里不约而同齐齐冒出一个成语来。 “这姑娘到底在搞什么，哪有人会这么直愣愣地往上送的呀......” “赶紧站起来啊，那家伙要过来了！” “刚来，哪位高手给我分析分析战况......” 没去管外头看台之上的人潮议论，楚然迈步走向了倒在地上弓起身子紧捂胸口的花月如开口询问道：“还继续么？” “咳咳......我还可......咳......”只觉体内气息翻江倒海的花月如狂咳不止，连一句完整的话语都说不出来，更别提起身在与楚然交手过招。 “十，九......”望着倒地不起的花月如与蹲在一旁的楚然，擂台之外的裁判员开始了最终倒计时。 顽强的少女几次挣扎着屈肘想要直起身子，却都因气闷剧痛的胸口而颓然倒地。 先前那一撞似乎逆乱了花月容的气脉运转，直到最后倒数结束的时候少女都没能挣扎站起身来。 “甲字台第二组对战，庚子一二三号胜。下一组......” 伴随着裁判高声宣布胜负结果，看台之上随之爆发出猛烈的议论浪潮，有人高呼黑幕重赛，有人还在回味先前的战斗，也有人煞有介事地表示自己赛前就十分看好那位庚子一二三号...... 而在听到裁判宣布胜负之后的花月如颓然停止了挣扎，紧紧捂住胸口死咬着嘴唇，一双桃花眸子里顿时腾起朦胧水雾。 胸口的痛楚再加上莫名其妙的战败击溃了少女的心防，大颗泪珠滚落花月如的脸颊，串连成线打湿擂台地面。 忽然间少女感觉到有一双手扶住肩头将自己从地上拉起，而后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帮忙疏离胸口淤积的逆乱气息。 “我又搞砸了，又让师傅与文婷姐失望了......”胸口气闷胀痛的感觉终于消失，泪眼婆娑的花月如哽咽着哭泣说道。 而搀扶着花月如站起身来走向通道的楚然则是有些无奈地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这位好人姑娘的泪点竟然这么低，他好像下手有些太重了...... “胜负乃兵家常事嘛，不哭不哭......” 一听到楚然这番话语，花月如的情绪更加崩溃，哭泣的样子引得下一对出场的两位选手频频望来。 花月如也知道楚然所说的道理，可是她却不能接受自己输得这般莫名其妙。 天底下哪里会有自己将自己撞晕的蠢兔子，可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一出闹剧。人家庚子一二三号都并未出手，她就一头撞了上去葬送掉演武对决。滑稽又愚蠢地输掉比赛才是花月如最难以接受的地方。 瞧着身旁哭得梨花带雨的花月如，楚然想了想后再度开口问道：“莫非姑娘是因为输给了我才如此不甘心？” “与，与你才没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犯蠢......”花月如摇了摇头哽咽说道，接着便又听到耳边传来少年的嗓音。 “姑娘为何能够如此确定，你的失误与我没有关系？” 抽泣声为之一顿，花月容抬起头来望向身旁看向自己的俊美少年，却见那张白皙精致的面庞之上浮现出淡淡笑意。 “发动攻势递出拳招之后，姑娘你是不是觉得我会向左后方闪躲？”楚然望着满脸泪痕的花月容继续说道。 “嗯......”少女点头应声，旋即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似的震声惊道：“你算好了......” 连忙伸手捂住花月容的嘴巴，楚然对着这位好人姑娘竖起一根手指示意禁声。待到对方用力点头之后才松开覆盖在柔唇之上的右手。 “这么说来，我是被你算计才输掉了比赛？”花月容的声音里都多出了几分欣喜。 “额......也可以这么说吧。”楚然扯了扯嘴角后还是认同了对方的说法。 先前在甲字战台交手的前一瞬里，楚然就是利用花月容紧盯着自己身体的那份专注力设下陷阱，微微移动肩腰臂腿来产生躲避假象，诱骗少女变招追击的同时侧身向前，在毫厘之间发动一记微不可查的“铁山靠”来完全冲散了花月容的气脉流动。 不然一位体魄强横的气血境武夫，又哪里那么容易自己将自己撞得倒地不起？ “原来不是我犯了蠢，是你太厉害了！”花月如那一双湿润眼眸瞬间亮了几分。身旁的少年不过是动动手指抖抖肩膀就迷惑了自己的判断，光凭着一手便足以说明少年对于武道技击的理解感悟远在自己之上！ “咳咳......关于先前一战，还请姑娘为我保守秘密。”眼见花衫少女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窍，楚然轻咳一声再度与花月容开口说道。 “你这是在隐藏实力扮猪吃虎！”花月容掩住嘴巴低声惊呼，而楚然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笑笑不再多言。 而当两人走出参赛通道的时候瞬间吸引了场中所有人的注意力，众人面色古怪地望着这位获得胜利的“保送福利”。 虽说同被世人称呼为天骄妖孽，可天才与天才之间同样存在着不同差距。 就像当事人花月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一样，场中绝大多数参赛选手也都没弄明白花衫少女究竟为何会落败。 而一些自作聪明的傲慢之徒则会将原因归咎于花月容的弱小，竟然连保送晋级的福利机会都没能把握住。若是换了自己...... 花月如并没有去管其他人对于自己的不屑评价，因为好闺蜜陈文婷此时已经快步赶上前来满脸忧虑地搀扶起少女手臂，担心地询问她现在感觉如何。 一边告诉文婷姐自己没事，花月如一边转过头去，却见那道紫黑身影已经迈步走向广场另一处方向。 “阿花，那家伙到底用了什么歪门邪道才赢了你，要不咱们找礼官抗议去吧！”义愤填膺的陈文婷搀着少女的胳膊不忿说道，同时用凌厉的目光逼退那些好事者的视线，带着花月如寻了处僻静角落坐下来休息。 “是我学艺不精败给了楚公子。”轻声安慰着陈文婷，花月如却牢记与楚然之间的秘密约定，并没有将少年击败自己的细节透漏出来。 “等我排到那家伙之后一定要痛扁他一顿来给阿花你报仇！”陈文婷攥紧拳头恨声说道，身旁的花月如却是心中暗叹口气。 希望文婷姐不要太早遇见楚公子吧...... ...... ...... “你是......方才参赛的庚子一二三？”皱起秀眉望向走到身前的俊秀少年，刚刚准备离场的祝由槿站住脚步开口问道。 “在下楚然，大赛编号庚子一二三，见过祝姑娘”少年轻轻点头，面上露出和煦微笑。 错过甲字战台画面的祝由槿并没有看到先前一幕，并不知道擂台之上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眼前这位少年比自己更快的赢下了第一轮战斗。 “有什么事么？”祝由槿开口问道，一双琥珀色眸子静静凝视着楚然。 “我有一桩交易，不知道祝姑娘可否感兴趣？”楚然笑着开口，继而压低声音与祝由槿吐出几个字来。 一听到楚然说出的那个词，祝由槿立刻抬手凝结出一道隔音结界覆盖在二人身旁，引得那些好奇望来的其他选手们愈发心生疑惑。 那家伙与祝由槿到底在聊些什么？ “......此话当真？”听过少年的一番话语之后，祝由槿沉默片刻再度开口确认。 “童叟无欺，千真万确。”楚然嘿嘿一笑，露出一副真诚的不能再真诚的表情。 “那好，我答应你。”转头望了一眼广场角落，祝由槿点了点头同意与楚然完成交易。 “合作愉快，希望能帮上祝姑娘的忙。”少年勾起唇角对着祝由槿伸出右手。 “......”望着面前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掌，祝由槿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握住楚然的手掌。 而两人握手的这一幕惊呆了四周围的围观群众，那些天骄妖孽们仿佛炸开了锅一般开始议论猜测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原来你并非是她的同伴。看来外界对你的猜测并不准确。”松开楚然的手掌之后，祝由槿望着少年轻声说道。 “我可是与祝姑娘一样，都是土生土长的天霖人氏。”楚然笑呵呵说道，旋即挥了挥手辞别祝由槿，转身迈步走向场外方向。 “楚然......”随着少年离去，祝由槿周身的隔音结界也随之破碎消失。目送那人离开候战广场之后，祝由槿一边默念那耐人寻味的少年姓名，一边走向广场角落一处僻静之地。 “祝......祝由槿！”正在与花月如说话的陈文婷忽然抬起头来，瞧见走到面前的少女时两眼顿时瞪得浑圆震惊喊道。 “不知道月如姑娘接下来可有什么安排？”回忆起华天月搭讪自己常用的开场白，祝由槿望着一脸呆滞的花衫少女开口问道。 作为获取情报的交换条件，祝由槿并不介意与这位备受楚然好评的花月容认识一下。 至于那少年为何会作此奇怪要求......祝由槿想不明白，也懒得再去猜测。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四十二章 手感如何 完成交易之后楚然快步离开候战广场，绕到看台侧方四处张望寻找着姜紫等人的身影。 祝由槿之所以会前去与花月如搭话自然是出于楚然的要求，而少年提供的情报则是关于那百年难得一见的武神躯的种种性质与特点。 作为最适合沙场之上以一当千的强大战体，武神躯在面对大量敌人之时往往能够发挥出最强效果，极强的恢复能力与吞噬敌人体力灵气的特性也令其坚毅不倒，穿行万军丛中若闲庭信步一般简单从容。 可这般强大的天赋战体并非完美无缺，在一对一的单挑战斗之时武神躯的大多数神异往往都无法发挥到极致，若是再能够避免陷入持久战境地的话，刚刚觉醒的武神躯也并非无法战胜。 单凭楚然自然不可能知道如此之多有关武神躯的隐秘情报，毕竟这些消息即便是在武朝之中都鲜有人知。 少年是从姜紫与小红那里听到了这些秘密，现如今的楚然或许比夏之自己还要更加了解武神躯。 即便不求回报，楚然本也打算将这些告知祝由槿，只不过未经支付代价的情报总会使人心生警惕怀疑，楚然索性便顺水推舟，一手促成了那位好人姑娘与憧憬偶像之间的结识。 会帮助祝由槿的原因其实也很简单，那便是这位凝神境圆满境界的少女与自己同是天霖子民，楚然碎与夏之等人同住在那座乐天客栈里，却也不想让春试大比的桂冠落入他国之手。 只需要动动嘴皮子便可以增加强力对手被淘汰的概率，同时又能够与那位祝由槿混个脸熟，这等好事楚然自然乐意为之。 毕竟对于少年来说，战斗是战斗，战术是战术。别管借刀杀人卑不卑鄙，只要好用那便是好计谋。 而还候在入场通道口之前的夏之忽然没有来打了个喷嚏，红发少女冷着脸摸了摸鼻子，丝毫不知自己的情报已经被那位传言被她所“包养”的少年悄悄告知他人...... ...... ...... 走回到观众席的楚然在姜紫身旁坐下，并未再穿那件已经几乎人人喊打的标志性雪氅，而是取出另一件藏蓝色外袍披在身上。 “不愧是少爷，轻轻松松就拿下了第一轮战斗！”糜小小兴奋地举着一只专门留给自家少爷的烤红薯递了过去，楚然嘿嘿一笑接过尚有余温的红薯拨开表皮吃起内里金黄香甜的果肉来。 “楚公子先前在台上是做了什么动作么？那姑娘为何会一撞之后便倒地不起，气血境武夫的体魄不应该如此脆弱吧......”言若雨有些疑惑地侧首望来，姜紫则是代替品尝烤红薯的开口说道：“在那位花衫姑娘露出空门撞来之际，楚郎他主动前靠肩膀打断了对方的内呼吸与气脉流转。” 所谓的自投罗网不过是看上去的表象，实际上真正让花月如丧失战斗力的还是楚然的主动攻击。胸口大穴被楚然一击命中，即便花月如的武夫体魄再如何扎实，一时半会之间都没办法理顺气息站起身来。 “就是不知那姑娘的膻中穴手感如何呢。”姜紫为身旁的糜小小与言若雨解惑完毕之后，转过头来用唯有楚然才能听见的声音轻笑低语。 “咳......咳！”原本正吃红薯的少年忽然剧烈咳嗦起来，好悬没被口中的薯瓤噎住喉咙。 姜紫则是勾起唇角伸手帮忙轻轻拍打着楚然的后背。 ...... ...... 第一轮淘汰战的战斗节奏远比海选试炼之时快上很多，许多实力深厚如祝由槿、夏之这般的选手登场之后用不了三五回合便能轻松取胜，而即便是势力相近的妖孽天骄也都会在万人瞩目的压力之下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少了试探与周旋的第一轮淘汰战只用了一个上午便已经结束，而在修整一个时辰过后第二轮淘汰抽签便紧接着开始。 偷偷避开公众视线溜进候战广场之中参与抽签，此时的楚然只觉得自己好像做贼似的有些莫名心虚，或许这就是风评糟糕所带来的影响吧...... 虽然已经有人开始仔细研究他先前击败花月容的比赛录像，可是大多数观众依旧认为庚子一二三号是凭借狗运晋级的第二轮淘汰战。 这一次楚然的战斗场次拍在靠后位置，这一次的擂台编号也换做了丙字战台。 前去入口集合的楚然刚刚现身便被人认了出来，毕竟在同龄人中有些偏矮的个子再加上那张俊俏脸庞，很难不给一众视力极佳的选手们留下深刻印象。 “没想到我的对手竟然是你。”一道嗡里嗡气的低沉嗓音自人群中响起，楚然闻声望去，却见一位五大三粗的壮硕青年分开队伍走了过来。 高大青年居高临下俯瞰着身前的英俊少年，凌厉目光似乎想要看穿楚然的底细。 先前花月如落败的录像投影王铁山也已经仔细看过，身为一名武夫的直觉告诉王铁山，眼前这白净少年似乎并不像外界言传的那般不堪一击。 “你在上一场中究竟用了何种手段打败了那花月如？”王铁山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需要我教你么？”楚然则是露出笑容抬头说道，口中话语令王铁山不觉眉头一皱。 “言语激将对我无用。”高大青年冷哼一声过后转身离开，不打算再与这油嘴滑舌的少年继续交谈。既然在台下问不出答案，等下到了台上他自然会换一种方式继续与楚然“请教”。 “这家伙怎么突然这么硬气了起来？莫非是上午的时候与那位祝由槿搭上了关系......” 在与祝由槿交换有关夏之武神躯的情报之时，少女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张开隔音法阵，将自己与楚然隔绝在里。 没能听到两人交谈内容的其他天骄们自然开始猜测联想，此刻丙字通道候战的选手们也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我听朋友说，在那座庚子秘境之中此人就曾损了华家华凤楼的面子，那华凤楼本想亲自出手将他赶出秘境，谁承想最后却是一起成功晋级淘汰赛。” 一道站在不远处的高挑身影忽然侧目望来，正是听到有关自己那个不成器弟弟名字的华天月。 凤冠少女顺着众人的议论与目光望向了那位鼎鼎大名的庚子一二三号，没想眼前少年竟然还有华凤楼之间有过冲突。 华天月不用想都知道肯定与女子脱不了干系。莫非她家弟弟好死不死，前去招惹了那尊身为夺冠热门的武神躯？ “这小子便是楚然么？还真的如传言一般生了一副好皮囊呢。” 随着庚子一二三号爆冷进入第二轮淘汰战，“楚然”这个名字也渐渐在参赛选手之间流传开来，拥有强大人脉情报网络的华天月自然也已经得知少年姓名。 只不过华府少女望向楚然的目光却并不算友善。他与自家弟弟之间的过节还在其次，最令华天月在意的其实是这英俊少年究竟通过什么方法靠近了祝由槿，二人交谈之时还特意张开了隔音结界以防被人偷听。 能与春试大比中两位凝神圆满都扯上关系，这位楚然到底是何方神圣...... “戊辰三十二号准备登台！” 一道声音打断了华天月的思索，原来已经轮到了自己登台战斗。 收回视线的华天月转身迈步走向通道入口，正瞧见一位俏丽少女含笑望来。 走到这位头缠布巾目若琉璃的美艳少女身旁，华天月礼貌的点了点头后同对方一起进入走向战台。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一脚 望着面前少女的那双琉璃色眼眸，华天月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惊。 “你是煌国公主端木炎阳！” 被揭穿身份的少女浅浅一笑也不否认，毕竟自己用来遮掩的头巾已经支离破碎，那头标志性的赤红短发完全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而在一阵寂静之后，演武擂台四周围的看台之上同时爆发声浪狂潮。没有人能够料到除去武朝皇子封灵影与武神躯拥有者夏之之外，竟然还有第三位红发少女的存在。 而早早发觉端木炎阳身份的封灵影则与那位铁塔汉子一起坐在台上沉默观望。 “你的确很强，只可惜遇到的对手是我。”五指撩起火红刘海，蓄了一头短发的端木炎阳笑着开口说道。 在华天月凌厉迅疾的雷霆攻势之下，就算是她也没办法继续保持从容不迫，一个不小心便被扯碎了头上那方掩饰身份的深色发巾，露出一头引人注目的火红短发。 早晚都是要将身份公之于众，更何况那位武朝皇子也早就看穿了自己的伪装。端木炎阳索性也不再隐藏实力，直接凝化出一柄烈焰长剑握在手中，望着面前的华天月笑吟吟问道：“你是现在认输，还是打算接我一剑之后再落败？” 感知到赤发少女手中那柄炎剑之上升腾缭绕的滔滔烈火，华天月脸色难看的犹豫片刻，旋即抬手与场外裁判开口说道：“我认输。” 即便自己能够挡下对方这一招也无济于事，心高气傲的华天月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端木炎阳比起自己要强上许多。 而伴随着裁判员高声宣布对战结果，围观群众们的议论话题立刻转移到这位突然出现的煌国公主身上。 而在候战广场上观看投影光屏的楚然自然也目睹了先前那一战的结果，虽说端木炎阳还未动用全力华天月便已经认输，可那柄火焰长剑却也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若是自己面对这姑娘的时候，又该采取何种战术呢...... 少年眯起眼睛思索起来，脑海之中开始不断模拟出各种各样的对战情景。 ...... ...... “庚子一二三号准备登台！” 伴随着自己编号被再度传唤，楚然回过神来走向入口方向，却见那位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的壮硕青年冷哼一声，也不等自己便直接走向远方战台。 一路小跑跟在青年身后，楚然开始活动起手腕脚踝，准备为今日的淘汰战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再登战台，这一次看台之上的观众们倒没有那么多人再对那位庚子一二三号嗤之以鼻，毕竟大家还都未曾从那位煌国公主身上回过神来。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用了何种把戏打倒了月如姑娘！”高大青年左右捏着手腕，指骨间爆发出咔咔响动。 “莫非你与好人......月如姑娘认识？”楚然从对方的含怒神情中忽然瞧出了什么，不由挑了挑眉毛开口问道。 “要你管！”王铁山眉头一拧沉声喝道，周身肌肉伴随着运功发力顿时一块块暴突鼓起。 看来眼前这人那是专注于肉身横炼，修行类似于“金钟罩”、“铁布衫”一类的外家气功呀。 眼见对方赤手空拳并没有携带兵器，楚然自然也没有拔出悬在身后的黑刀，而是同样迈开步子拉开拳架，面带笑意的模仿着对方的动作。 只不过这一次的对手却并未像花月如那般先手抢攻，担心楚然暗中做其他手脚的青年横向迈步围绕着楚然开始转圈游走，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青年的一举一动。 但见楚然忽然迈步抬手，高大青年赶忙抽身后退数步双手护头，动用内息强化双臂准备接下对方的攻势之后再做反击。 着重于打熬筋骨磨炼体魄的青年最擅长的便是防守反击与以伤换伤，他有自信挡下那瘦弱少年的拳头，同时再还给他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只是抬臂横在身前数息之后，预料之中的攻势却迟迟未到。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高大青年分开肌肉臌胀的双臂抬目望去，却见那少年正站在原地伸手挠头，一脸疑惑的望向抽身躲闪的自己。 “兄台这是作甚？”楚然重新放下手臂，望着面前的高大青年开口问道。 而青年也瞬间意识到这家伙不过是抬手瘙痒，而自己却像只惊弓之鸟般反应过激！ “这家伙在干嘛？怎么突然跳出去摆出防御架势？” “你不懂，这就叫做以逸待劳龟缩战术！” “赶紧上去一拳撂倒他啊，我可是在你身上压了一大笔钱呀......” 嘈杂喧嚣的议论声再度从看台四周响起，虽然有着结界隔绝，可青年依旧知道大家这是在议论自己的可笑行径。 面庞之上升起恼怒羞红，王铁山满满吸入一大口气后再度运功催发周身肌肉，本就壮硕无比的个头瞬间再度涨大三分。 “你这小子竟敢戏耍我！”满头短发根根倒竖，已经将外家气功运转到极致的高大青年这一次终于不再犹豫，大步流星的便向着楚然冲撞而来。 楚然则是迈开脚步迎着高墙一般的青年迎去，还在发育中的身体在对方的衬托之下显得娇小瘦削，反差极其明显。 “自投罗网！”瞧见面前之人竟敢主动冲向自己，高大青年眼中喜色一闪而逝，旋即伸出两道粗壮臂膀，十指张开如锐利鹰爪般扣向了楚然肩颈手臂，准备动用蛮力将这厮强行按倒在地上。 两根铁棒一般粗壮的胳膊带起呼啸风声砸向少年肩头，楚然却并未左右躲闪，而是瞬间加快速度穿插进青年双臂之间的空隙之中，一拳砸在了高大青年的胸膛之上！ “等的就是你自投罗网！”爆发内息充血胸肌，高大青年大笑着用胸口强行接住这一击直拳，而后猛然合拢双手死死抱住楚然。 同样的错误王铁山自然不可能再犯第二次，月如姑娘此前就是双手之间露出空门从而落败，而这一次他在汲取教训之后则是设下陷阱，再度放空胸前区域来引诱对方上钩！ 在自己的绝对力量压制之下，这家伙再无抽身而退拉开距离的可能！ 面上浮现出畅快笑意，高大青年再度爆发力量收拢双臂，准备用抱杀技法先勒断此子的两三根肋骨再说！ 想要开口投降，你也得有机会才行！ “咚。” 一声轻响自二人之间响起，却并非如高大青年所预料的骨骼碎裂声。 高大青年忽然怒目圆睁青筋暴起，一双牛眼之中瞬间布满血丝，不可思议地低下头来望着怀中少年。 “你......”涨红的脸庞瞬间变得青黑无比，高大青年颤抖着松开怀中的楚然，哆嗦着双手捂向双腿之间。 “嘭！” 又一声闷响传来，但见那高大青年颓然跪倒在战台之上，涔涔汗水自其额头大颗滚落，口角已经泛起细密泡沫。 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跪地青年却始终没法吐露出完整话语，只不过那番双手捂裆的姿势却已经与四方观众说明了一切。 赛场周边的男性观众与青年天骄们无一不倒吸一口凉气，瞧着腰身佝偻成虾子的高大青年只觉感同身受，双腿之间也不由泛起一丝凉意。 “裁判，要不现在就开始倒数吧。”楚然转过头来望向结界之外那位裁判开口说道，旋即倒数声开始回荡在丙字战台上空。 听到倒数声音的王铁山还想挣扎起身，后背之上却落下一只脚来踏住他的身体。 原本即将忍痛再起的高大青年这下子彻底没了希望，而楚然的这番举动则再度引发全场哗然。 虽然春试大比中的规则里并未详细标注，但一般情况下当裁判开始倒数计时的时候那些优胜者们都会暂时收手才对，还真没有人像是楚然这般一边要求裁判倒计时，一边狠狠断绝对手重新连接的希望。 踩倒王铁山的举动再加上先前那记阴险无比的撩阴脚已经让楚然近乎成了绝大多数男性观众们的公敌，就连许多因为少年俊美容貌而心生好感的女子都不由轻蹙眉头心生反感。 可是所有观众，乃至于结界之外的那名裁判都不知道的是，在那一声声倒计时响起的时候，楚然踏在王铁山背上的右脚也随之轻轻颤动，将一股隐秘力道打入高大青年腰背穴道之中。 伏在地上口涎流淌的王铁山只觉下体疼痛骤然减轻许多，已经从“生命不可承受之痛”转化到“小脚指磕在桌角之上”的程度。 终于得到喘息的王铁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艰难抬头望向已经迈步离开的少年沙哑的开口问道：“你，你为何能破去我的护体硬功......” 王铁山本就不是白痴，先前他既然胆敢张开怀抱困锁楚然，自然已经做足了万全准备。除去胸口处的内息爆发之外，高大青年自然也在最脆弱的要害处布设下最强防御，却依旧被少年一脚踢得差点背过气去。 已经将外家硬功洗练至小成境界的王铁山全身上下就只剩下两处弱点罩门，而这两点并非是最容易受到攻击的下阴与咽喉，而是藏在高大汉子脚底板之下。 按照常理来说，在罩门未破之前王铁山甚至都能硬抗气血境大成的随手一击！ “误打误撞喽。” 楚然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头也不回地走下战台，准备先回候战广场换套衣服再悄悄离开。 他也知道自己的胜法何止是不够光彩，几乎都称得上是历代春试大比之耻了...... 原本楚然也想着通过其他办法撂倒这位大个子，可谁想到这家伙就这么直接将弱点要害显露出来，于是便下意识踢出了那一脚...... 只不过在撩阴脚之前，楚然便先行并指弯曲做叩门状，在高大青年的胸膛之上轻轻敲了一下。 这也便是先前那一声“咚”响的真正来源。 先是屈指扣碎王铁山的护体硬功，再度一脚踢在高大青年的两腿之间。 要害受袭带来的剧痛令王铁山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硬气功被悄无声息地破去，而楚然自然也没有耐心像是对待花月如那般仔细为他解释。 自己踢出的那一脚已经很是留情，事后又悄悄向着对方腰背大穴打入力道缓解疼痛，并不会真的损伤对方命根，只不过在这之后是否会给高大青年留下心理阴影楚然便不清楚了。 反正春试大比的规则上又没有禁用此招，自己不过是开创了一例先河罢了。 再度混过一轮淘汰赛的少年双臂枕在脑后脚步轻快向外走去，丝毫不将身后观台方向传来的鄙夷斥责声放在心上。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四十四章 认输 “楚郎你当真是一点名声都不要了呀。” 笑吟吟望着身旁再换了一身褐色兜帽长袍的楚然，姜紫眉眼弯弯调笑说道。 另一旁拉住自己少爷手臂的糜小小则完全没觉得楚然先前的举动有什么不妥。不是有句话叫做“法无禁止即可为”嘛，少爷他又没违反大比规定，那趴在擂台上的高大家伙没过一会不就缓了过来了？ 而跟在三人身后的言若雨脸颊还是有些微红，毕竟楚公子先前的打法风格有些过于......角度刁钻了一些。 从“吃软饭的小白脸”到“疑似高手”再到“卑鄙下作的无耻家伙”，短短一天的两场淘汰战便将楚然的舆论标签再度刷新。 “我有什么办法嘛，谁让这春试大比之中高手多如狗，妖孽遍地走。就连凝神圆满的家伙都出现了两位，咱这小小的气血境中期武夫自然要寻求一些非正常手段。”楚然摸了摸鼻子讪笑说道。 武朝夏之，煌国端木炎阳，以及那位气质宁静的辫发少女祝由槿......这些对手们个个都不好对付，更何况还有一位天霖朝廷直接安排进入十六强席位的神秘高手。 楚然其实并不畏惧与这些天骄中的任何人一战，可若是想要通过层层选拔冲击春试桂冠，多保留些底牌总归是没什么错的。 风评这东西如墙上苇草随吹随倒。百胜之师即便只经历一场溃败便会在人们口中变成一无是处，而泼皮无赖若是乘风化龙，那些鸡毛蒜皮的破烂事也会被美化神圣。 即便被那些看台上的观众们骂上两句他楚然又不会掉块肉，更何况每一战的对手也都因为赛程风评而产生不同态度。 若是与寻常对手交战，恐怕王铁山也不会想要动用抱杀战技来碾碎楚然几根肋骨，或许战局走势反而会向着不一样的方向发展。 褒贬指摘或许会影响那些年轻人的心态，但对于熬过十年大病卧床枯燥时光都没有疯癫失智的楚然来说无异于晨雾夜露洒洒水而已。 姜紫自然是明白心上人的想法，糜小小则是对于楚然的所有决定有着近乎盲目的支持。 而队伍中唯一还算有正常羞耻心的言若雨则是粉面垂首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暗叹一声楚公子果非常人。 不过若是外界知晓公子的年龄还未满十六岁的话，估计所有人都会吓一大跳吧...... ...... ...... 休整一夜，征战再起。 第三轮淘汰赛里楚然抽到的对手变成了一位老熟人，乃是在庚子秘境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青年李固。 “又见面了，楚小兄弟。”伸手抓住背后巨刃握把，李固望着战台对面的楚然微笑说道。 “李老哥早呀。”面对这位感观还不错的高大青年，楚然的态度明显好上不少，毕竟对方在秘境之中也曾替他挤兑过华凤楼那厮。 “昨日一战之后我特地去找了王铁山一趟，那家伙只不过有些行动不便，并没有落下什么严重隐患。”眯眼望着面前的英俊少年，李固也不急着动手，取下巨刃之后继续与楚然闲聊。“只不过那家伙怎么也想不通，小兄弟你是如何破去他的护身硬功踢出了那一脚。” 广交朋友的李固与那王铁山也算旧识，看过昨天那场比试之后亲自前去询问王铁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对方只是挠着头郁闷回答说自己也不知道。原本隐藏在脚底涌泉穴的两处罩门明明安全得很，可那少年却能一脚踢得自己失去战力再起不能。 而且那几乎让他晕厥过去的一脚竟然并未损伤自己的命根，那时候的王铁山还以为下半身被废的下半生也就此完蛋了...... 就着烈酒与好友倾吐胸中郁闷，昨天晚上王铁山喝的酩酊大醉沉沉睡去，李固则是悄然离开重新回到自己的住处，一遍遍分析着当时的投影录像与王铁山的亲身叙述。 “误打误撞吧可能是。”楚然嘿嘿一笑糊弄说道，只不过并未伸手抽出横在身后的那把黑刀，而是双手抱怀继续与李固唠嗑。 “我知道楚小兄弟根本不像是那些蠢货们所想的那般简单，无论是花月如的突然变招，亦或者王铁山的瞬间破功，都不是所谓的‘幸运’与‘阴招’所能解释得了的。” 握紧手中巨刃，李固的面上不见半点轻视神色，与楚然沉声开口道。 “不愧是李大哥，看人真准。”楚然朝着高大青年竖起拇指赞同说道，厚着脸皮接受了李固对于自己的称赞。 而此时此刻战台之外的观众席上已经沸反盈天，许多年轻看客们都叫嚷催促着二人赶紧动手，都登上战台还在那里磨磨唧唧聊什么闲天？ “那我便领教领教小兄弟的身手，只不过还请脚下留情。”隐约听到观众声浪的李固双手持刀沉身屈膝，望着对面的楚然开口笑着说道。 “那也得李大哥多加小心才行。”楚然眨了眨眼嘿笑说道。 “那就......得罪了！” 一声暴怒吼声自战台之上炸裂开来，但见李固操持开山巨刃飞身前冲，对着站在原地的楚然便是一记朴实无华的力劈华山！ 伸出双手举过头顶，楚然用一招“空手接白刃”强行接下巨刃斩击，整个人却是被巨力压得向下一沉，前后交替的双脚不由打弯卸去狂暴劲力。 “小兄弟你托大了！” 瞧见楚然竟然以手接刀，李固再喝一声爆发力量，便见厚重锋刃继续向下压弯了少年的身躯。 抬起头来望着近在咫尺的黝黑刀锋，楚然扯了扯嘴角有些感慨，单单凭借自己的肉身之力似乎还真抵挡不住气血境后期的强势爆发。 一口内息悄然蕴生，游走人身天地百骸四肢。 楚然就维持着膝盖微曲腰背佝偻的姿势，与面前双手挥刀的李固僵持起来。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战台之上的两人身形僵持不动，而李固的面色却已经变得通红无比。 终于在百息之后，高大青年撒手后退，揉着手腕喘着粗气与面前的少年开口说道：“甘拜下风，我认输。” 「每月固定的请假来咯，今天只有一更~提前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过关斩将（新年快乐~） 僵持百息之后，李固忽然松开刀柄撤步后退，深吸一口气后开口说道： “甘拜下风，我认输。” 全场舆论再次哗然，观众们都万分不解地望着面上赤红缓缓退去的高大青年，不明白才刚过了一招李固这家伙为何就放弃认输。 一刀没能砍翻那欠揍的家伙，你再补上两刀三刀不就好了？ 只不过在四周围的看台之上却还是眼力不凡的家伙看出了其中端倪，心中暗惊那李固全力施为的一记“力劈华山”竟然被对手合掌接住，这少年看起来眉清目秀不算高大，可一身力气却似乎并不弱于气血境后期的李固。 可是这些身负修为的高手强者们也没搞懂高大青年为何会轻易放弃，作为好勇斗狠的百战武夫，在遇见实力相当的对手之时更应该战意盎然才对。 已经习惯于外界议论喧嚣的楚然笑了笑后提着手中巨刃走向李固将其物归原主。 “承让了，李大哥。”双手抱拳对着李固浅鞠一躬，楚然随后悄声说道：“不过还请为小弟暂时保密。” “既然小兄弟手下留情，我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抬起胳膊抹了抹额头汗迹，李固瞥了一眼自己的心爱兵刃叹了口气。 “多谢多谢。”楚然嘿笑着与高大青年一起转身离开战台。这一场持续了百息有余的演武对决再次刷新了三轮淘汰战的最短纪录。 ...... ...... “嗯？” 站在投影光幕之前的祝由槿忽然眯起那双琥珀色瞳眸，视线锁定在那一柄被李固背回到身后的开山巨刃之上。 当高大青年背着战刀走下擂台之时，祝由槿忽然发现那柄通体黝黑的厚背大刀的锋刃尖端处的反光有些不太自然。 “莫非......”祝由槿眸光一闪，再想多看一眼的时候却见台上二人已经离开，自己已经没了验证猜想的机会。 作为一名凝神圆满的妖孽天骄，祝由槿的敏锐眼力自然要比其他天才精英稍胜一筹。她看得没错，李固那把开山巨刃之上的确发生了些许变化。 巨刃尖端的刀口处侧面多了三处细微凹坑，若非近距离仔细观察都极难发觉。 这些微小浅坑便是先前楚然在空手接白刃之后的僵持期间悄然留下来的痕迹。 那一记“力劈华山”落下之后，已经催动真气内息运转功法口诀的李固拼尽全力挥动巨刃，却觉自己这一刀好似没入精铁秘钢之内再无法寸进分毫。 拼命催动内息的李固当时脸色涨得通红，手臂之上同样青筋暴起，可面前被压弯了身子的少年却依旧维持着那般姿势，还仍有余力地抬头对自己笑了笑。 眼见比拼力气绝无胜算，正当李固准备变招撤退从长计议的时候，一股更加恐怖的力量忽然从长刀之上传入他的身体之中。 手握巨刃意与刀合的李固只觉坚固无比的刀身之上忽然剧烈一震，竟是被对面少年用指尖敲凿出一道坑印！ 心神大惊的李固连忙抽刀想要撤离，却发现纵使自己如何发力，依旧无法将手中兵刃抽离对面少年的那一双白皙手掌之间。 紧接着第二记剧烈震动随之爆发，通过刀身暗涌过来的沛然力道直接将李固的双手震麻，又一处指坑没入巨刃尖端。 伴随着楚然手指微动，第三次叩指之后李固终于再也坚持不住松开刀柄，倒退数步之后才卸去磅礴力道。 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在坚韧无比的宝刀刀身之上敲出小坑，三记叩指便逼得自己不得不撒手后撤...... 已经认识到自己与对面少年之间悬殊差距的李固也只好放下身为武夫的那份自尊与不甘，在万众不解与疑惑的视线中开口弃权认输。 李固知道，面前楚然的恐怖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料，而这三记叩指若是在交战之时落在他身上的话......李固虽然自诩体魄强悍，却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百炼精钢那般坚硬。而他也终于明白了王铁山那家伙的护体硬功为何失效了。 既然对方已经手下留情，李固自然不会再讨没趣冲上去送人头。他也瞧出来对面的少年有意在隐藏实力，索性干脆认输主动离场。 反正通过这一次的交手他也算小卖楚然一个人情。亲自交手之后李固能够感觉出来少年的实力其实深不见底，面对气血境后期的强者都能够全面碾压，或许当真有资格前去与夏之与祝由槿那二位天骄妖孽争一争春试大比的第一名宝座。 只不过自己的心爱宝刀此番受了损伤，恐怕得花上不少银钱才能去找那些炼器大师帮忙修缮如初...... ...... ...... 再次轻松战胜李固的楚然拿着秘铜铭牌回到候战广场之上，少年可以感觉到四周围人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已经隐隐发生改变。 与前两轮的花月如跟王铁山不同，李固的实力在春试大比一众天才之中可不算弱，而眼前这家伙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地得胜晋级，恐怕当真有些本领傍身。 与外界那些看热闹的观众们不同，广场之上的天骄妖孽们可都瞧出来当时李固斩下的一刀并未留手。虽说不知道高大青年为何不再继续战斗而是收手认输，但场中可没有多少人自认为能够只凭借双手便挡住那一记“力劈华山”。 实力不详，遇强则强。手段卑鄙，下作无礼。 这便是当下大比选手们对于这位英俊少年的共同印象。 感受到众人忌惮又鄙夷的目光，楚然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心中暗喜。 昨日里踢出的那一脚含金量还在上升，若非目睹了王铁山那番凄惨模样，恐怕方才李大哥也不会干脆认输。接下来只剩下一场战斗便可以跻身进入正赛十六强阶段，而自己在绝大多数人心中依旧是捉摸不透的未知实力，倒也不枉他从秘境海选之战里便开始隐藏实力。 “三轮胜者前来抽取对手，稍后的第四轮淘汰赛会在下午进行，中场休息时间尔等可以自行安排。”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广场侧面的高台之上，俯瞰着下方天骄精英们开口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异变 待到抽签完毕，披了件兜帽披风的楚然走出场外后与姑娘们再度汇合，而后便带着姜紫等人向着东面的那条繁华长街走去。 三轮淘汰赛的战斗场次比起一二轮来少了许多，所以现在离着下午开赛还有段时间，众人也没有必要留在看台之上受冻吹风，借着中场休息四处逛一逛天霖王都也算是不错的选择。 绝大多数选手们也都抱有着与楚然同样的打算，尤其是那些来自其他州郡，乃至于天霖境外来访的宾客更是对于游览王城抱有极大兴趣。 第二轮不幸遇上煌国公主端木炎阳惨遭淘汰的华天月这时候就自告奋勇当起了导游，带领着身后祝由槿、花月如与陈文婷一起逛街放松心情。 原本华天月还想拉上自家弟弟一起同游，没奈何华凤楼那小子在第三轮淘汰赛中遇到了硬茬含恨败北。而且作为对手的那位青年同样是来自于武朝，又与夏之姑娘走得极近。而当原本因为输了比赛而心情郁闷的华凤楼又亲眼瞧见楚然战胜李固的那一幕后，当场心态爆炸拂袖离去，直接返回华府闭关修炼，赌气说是不突破凝神圆满再不迈出府门一步。 作为姐姐的华天月也没跟上去安慰自家弟弟，反正那小子仗着自己天赋异禀整日沉迷女色无心修行，这一次狠狠跌了个跟头也不见得是件坏事。 ...... ...... 繁华的街头人声鼎沸，不光是参加春试大比的年轻天骄，就连许多观赛观众们都借着中场休息的空闲来这里闲逛一番。 而第一次前来天霖的封灵影自然也不例外，强拉着夏之与那位铁塔大汉一起前来散步。 “看来咱们与那位楚然小哥之间还真是缘分不浅，先是你与他同在庚子秘境之中一起晋级，现在又轮到我来当他的对手了。”双手插兜的封灵影望了望身边的少女笑着说道，夏之脸上却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清冷表情。 战胜华凤楼后成功晋级的封灵影在方才的抽签环节中成功抽到了庚子一二三号，即将成为楚然的第四轮淘汰战对手。 对于那位白衣胜雪的俊俏小哥，封灵影打一开始就从未有过轻视与怠慢。除了知道在那座庚子秘境之中，对方完全没有借助夏之的力量成功晋级之外，与楚然等人同住在乐天客栈之中的封灵影平时也留意观察了少年的言行举止，明白这位庚子一二三号其实彬彬有礼谦和待人，对于客栈伙计都言语温和得很，哪里像是他在擂台战上表现出的那副轻浮姿态？ “那少年连过三轮都未曾拔出身后那柄长刀，下午这场战斗怕是有些麻烦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封灵影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你还会输给一名气血境中期？”一旁的夏之终于有些听不下去封灵影的絮絮叨叨冷然开口。 “你怎么就确定那楚小哥只是一名气血境中期？”封灵影反问纱笠少女。 “就算他确实是后期境界又如何？同境之战连我都敌不过你。”夏之倒没有轻视对手的意思，只不过少女更加清楚站在自己身旁这家伙的实力。连她在突破之前都没办法打打赢的封灵影，寻常气血境后期武夫又怎会是对手？ “这话在理。打不打的赢等一会就知道了。”封灵影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他虽然从不轻视每一位对手，可对自己的实力却也相当自信。 虽说封灵影可能没法像是楚然那样没怎么动手便逼得李固弃权投降，可若是真安排他去与高大汉子打一场的话，李固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 “有什么东西想要没？我请客。”转头将话题扯回到眼前的繁华街道，封灵影招呼着夏之一起进入一间贩卖百货饰品的店铺开口说道，得到的答复自然是夏之的冷言拒绝。 “那我进去逛逛。”不同于清心寡欲的夏之，封灵影对于一切新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若非如此，当初的少年也不会一时兴起救下了煌国游猎骑刀下的少女。 而作为大皇子的密卫保镖的铁塔汉子自然迈步跟上，低下脑袋走进琳琅满目百货齐全的小店之中，只剩下头戴黑纱斗笠的少女腰胯乌鞘长剑站立在店门之外。 ...... ...... “交代你的事情可否办妥？”一间临街茶肆的二楼之上，端木炎阳用手指缠绕着耳边垂下的那缕赤发开口问道。 “万无一失。”刚刚落座的战烈低声回禀，随后又有些欲言又止地望向面前的娇媚少女。 “有什么话问就是了。”吹了吹杯中茶水，赤发少女望了眼褐肤青年笑着说道，同时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战烈坐过来。 “主人，咱们是不是不该插手这档子事，毕竟若是陈铎等人真能够杀死那具武神躯的话，对于我煌国也算是一件好事吧......”战烈将音量压到最低，附耳在少女侧颈轻声问道。 抿了一口杯中香茗，端木炎阳满意抿了抿唇后侧头抵在青年的肩窝檀口微张，湿暖香风在战烈耳边拂过，但褐肤青年的心中却并未生出半点非分之想，而是集中精神倾听少女的话语。 “那丫头的死的确有利煌国，但现如今的煌国可还不是我的煌国呢。” 少女唇角勾起浅笑嫣然，说出的话语却令战烈浑身一震，就连呼吸都紊乱了一瞬。 “烈明白了。”冷静下来之后的褐肤青年垂首应声，心中再没有半分疑惑。 既然已经为眼前之人献上忠诚与心脏，那么无论端木炎阳做出怎样的决定战烈都会追随到底。 “接下来我们只需要看戏就好了。”又抿了一口杯中茶水，端木炎阳抬头望向窗外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脸上的明艳笑容美丽动人。 ...... ...... 出了店铺走在街上，手提大包小包的封灵影抬起头来瞧了瞧正午艳阳，估算一下时间发现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怎么说，中午去哪吃？”封灵影转头望向身旁的夏之询问说道，女子这一次却并未回答“都行”，而是就近选了一家看起来没什么人的饭馆迈步走去。 若不是直接定下目标的话，倚着封灵影的性子定然还会挑挑选选磨蹭好一阵才能决定。夏之并不习惯于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之上，若是可以的话她宁愿返回候战广场选一处僻静角落盘膝打坐安静修炼。 早已经习惯了夏之性格的封灵影耸了耸肩膀，便准备与身后的铁塔汉子一起迈步跟上前去。 夏之走进餐馆的时候，恰巧又遇到几位客人用餐完毕推门而出，少女便下意识移开脚步让开去路。 就在那队人的身形将门边夏之与跟来的封灵影二人格开之际，少女的心脏忽然一紧，冥冥之中的第六感突然爆发出一股强烈的危险预兆。 来不及抽出长剑横在身前，夏之的视线中便多了一只拳头悍然砸来！ 四境武夫，淬魂境界！ 夏之的瞳孔瞬间收缩，那股令少女再熟悉不过的死亡气息再度涌上她的心头。 而当那只缭绕爆裂气机的拳头即将轰在夏之胸口之际，少女腰间别着的一枚玄色玉佩忽然亮起。 但见一阵光芒闪烁过后，那名淬魂杀手面前之人赫然变成了一位双手交叠挡在胸前的红发少年！ 千钧一发之际，封灵影与夏之的位置瞬间互换，取代少女出现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那名淬魂武夫见此一幕也并未犹豫，直接一拳狠狠砸在少年的双臂之上，将其整个人轰入店铺之中后迅速转身配合着其他同伴，再度杀向铁塔汉子身后的黑衣少女。 这些已经吞服下“燃魂丹”的死士杀手们自知命不久矣，当下唯一的目标便只有那名武神躯觉醒者。 “殿下！”被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激得怒火中烧，铁塔大汉怒吼一声周身散发恐怖威压，竟是一名五品炼魄境的强大武夫。 两名杀手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死死缠住铁塔汉子，而那些事先吞服入肚的燃魂丹此刻也发挥效力，燃烧着杀手们的寿元气血快速提升即时战力，仅凭两名四品武夫竟然也拦住了铁塔汉子一瞬。 最先出手的那名杀手此刻已经双眼通红流淌血泪，却仍是脚步一拧绕开前方战场，向着终于拔出长剑的夏之再度杀来。 精铁打造的拳套之上亮起肉眼可见的磅礴劲气，眼见任务即将达成的这人面上不由泛起狰狞笑容。最后能够换取一尊武神躯的性命，老子这辈子也算值了！ “给我去死！” 将全部心血寿元汇入燃魂一拳之中，这名死士的周身气势竟然在一瞬之间再度突破，一拳威力正式比肩炼魄之威！ 死死咬住双唇的夏之并未被面前袭来的死亡洪流震慑心神，即便面色苍白无比，依旧举起手中百辟长剑影响来敌。 而当那名燃魂死士倾尽全力的一击即将碰撞少女的剑锋之际，长街之上异变再起。 “放肆。” 一道威严冰冷的男子嗓音瞬间响彻长街上空，而伴随着男子话语落下，街道中心的混乱战局瞬间静止，包括铁塔汉子在内的所有人都保持着上一秒的姿势僵持在原地动弹不得。 战场之中静止不动的夏之等人与场外惊魂未定的路人们心中同时生出一个念头： “大神通者！” 三名死士的心脏同时坠入谷底，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天霖王朝巡天司的大神通者为何会这么快就赶到了现场？ 天宪法言能够定住场中众人的行动，却无法阻止杀手们吞服的燃魂丹继续燃烧吞噬他们的身魂性命。 短短十息过后，那三道杀手眼眸中的光亮同时黯淡熄灭，气息消散陨命当场。 而束缚住铁塔汉子与夏之的无形威压也随之消散不见。 恢复自由的第一时间里汉子便一头冲入坍塌的店铺废墟之中，赤红着双眼地寻找起皇子殿下的身影。而再次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夏之回过神后也匆匆冲入餐馆一楼之中。 “人没死，就是需要修养一段时间。”一道淡漠声音在焦急万分二人耳边响起，但见一道修长身影站在碎石瓦砾旁边，手中正拎着双臂垂落满脸冷汗的封灵影。 “殿下！”悲喜交加的大吼一声，大汉快步上前从男人手中接过封灵影小心抱起。 “此三人应当是煌国密卫之中的‘燃魂死士’，只不过那些老东西们未必会承认便是。”星眉剑目高冠束发的锦袍男子望了一眼大汉怀中的少年淡淡开口：“你可知道，即便身着‘武运甲’，以修士身躯硬挡四品武夫的拳头依旧是愚蠢行径。” 满脸冷汗双臂骨折的封灵影躺在大汉怀中，一旁的夏之紧咬着唇瓣替他处理着血肉模糊的臂膀。 而在封灵影的身上，一件破碎开来的虚幻甲胄正在凝结修补缓缓聚拢。也正是此物的存在，才让封灵影能够从那位淬魂杀手的拳下捡回一条性命。 “咳咳......”吐出一口喉间瘀血之后，面色苍白的封灵影抬头望向那位天霖朝廷的大神通者虚弱说道：“我有武运甲护体，王姐她可没有......” 听闻此言，那名神秘修士目露赞许的点了点头，而封灵影身旁的夏之却是浑身一震，旋即后知后觉的望向自己腰间那块玄色玉佩。 这块玉佩腰饰是在她们一行人还未离开武朝国境的时候，被封灵影强行塞进手里的。耐不住那家伙每日里的软磨硬泡，夏之这才将其随身佩戴束在腰间，却没想到今日里竟然会派上用场。 同样的玄色玉佩封灵影也悄悄藏了一块，而这双玉佩的真正名字乃是“移月符”，唯一的作用便是将两名佩戴者的位置对调交换。 继那一日后，这已经是少年第二次救下自己的性命。 夏之沉默片刻之后再度处理着封灵影手臂的伤势，却并未在对弟弟口中的“王姐”称呼表露不满神情。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我对手呢？ 燃魂死士刺杀一事尚未酿成巨大损失便被及时赶来的巡天司修士迅速压制，与郁朱丹同为巡天司司丞的郭淳在确定此地再无异状之后便转身离开，而随后赶到的绣衣衙门也将那三名刺客的尸体带走。 除了替夏之挡下致命一击的封灵影双臂骨折需要治疗之外，也唯有饭馆店门与门口地面被殃及无辜，其余再没有什么人员上的伤亡。 并非那三名服下燃魂丹的杀手战力低微，若是这些家伙们想的话完全可以在郭淳赶来之前造成大量人员死伤。只不过此地毕竟是天霖京城，即便煌国之中把持朝政的老家伙们也不敢当真在此大肆杀戮，毕竟那样的话事情可就不是武朝与煌国之间的夙愿仇杀，而是在直接打天霖王朝的脸面。 三名淬魂境杀手已经是煌国在此地能够动员的最强力量，更高级别的强者一举一动都在被巡天司衙门的人手严密监视，即便有心为国捐躯也没有那个机会。 经此一事过后的煌国既恶了与天霖王朝之间的关系，又没能杀掉那尊武神躯，可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 ...... 伴随着各路衙门纷纷撤走，重伤的封灵影已经被接到了安全之所由铁塔汉子贴身照顾，而天霖朝廷方面也象征性地派出一名中五境修士来保证夏之的安全。 而街道之上的围观群众也随之散去，这里发生的一切也随着人流迅速扩散开来，很快便传到了长街另一头的一家餐馆之内。 “那边发生了暗杀事件？我说为什么会有大神通者的恐怖气息呢。”带领着姜紫等人在此用餐的楚然有些意外的叹道，没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在这天霖王都之中都能出现此等事件。 “约莫是一位接近上五境的修士。”品了一口日月楼内最负盛名的“莲子芙蓉羹”，姜紫转头望了望先前那位巡天司丞施展天宪法言的方向开口说道。 “竟然连巡天司都惊动了，想必不会是什么小事。”如今的言若雨也算对于郁姐姐所在的巡天司有了大致了解，深知若是一般小事根本不会惊动巡天司衙门，更别说还需要司内高层亲自出手。 “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好巧不巧遇见了恐怖袭击。”吃干净碗中的炸酱面后楚然舔了舔嘴角开口说道。 水足饭饱之后他便也该回去准备第四轮淘汰战。而在此战过后得胜的十五名选手将会与那位身份成谜的第十六人一起得到进入内城皇宫的机会，在诸国来宾、各方势力与天霖皇帝的面前进行冠军魁首的激烈角逐。 ...... ...... “啊？我对手呢？” 重回候战广场之上的楚然有些傻眼的看向头顶法阵投影出的公告。 少年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遭遇恐怖袭击重伤退赛的倒霉蛋正是自己第四轮淘汰战的对手，那位武朝皇子封灵影！ “对方因故无法参战，庚子一二三号获胜晋级。”工作人员的通告声再次炸翻全场，四周围看台之上的观众们或多或少都听说了商业街上的袭击事件，却没有多少人知道受袭之人的真正身份。 “袭击案的背后主使该不会是楚然这小子吧？”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捏造谣言可是要被绣衣衙门请去喝茶的。” “可是对方出事的时间点也未免太巧了一点吧。” “当真是好运的家伙，回头我也得拜一拜这庚子一二三号沾沾福气......” ...... 各式各样的议论在人群中之中传播开来，虽也有人怀疑是楚然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可既然天霖朝廷未曾取消少年的参赛资格，也便说明这家伙其实是清白的。 就是这等对手退赛的逆天好运确实让大多数观众与参赛选手们有些无法接受。合着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未曾进行，这小子就已经挺进了十六强中？ 不光是众人纳闷，就连当事人楚然都有些发懵。 重新回到姜紫身边坐下的少年拉了拉头上兜帽，望着其他登台战斗的精英天骄一时间有些无语。 亏他还做足了充分准备决定认认真真与那位武朝皇子战上一场，却没想到对方竟然遇袭退赛。 只不过与封灵影同行的夏之依旧出现在对战擂台，瞧那姑娘的模样似乎也受到了不小影响，只不过出手依旧果敢决绝，一上来便施展修罗战甲全面压制比试对手。 虽说无法阻挡淬魂巅峰的燃魂杀手，可同境界内的夏之依旧展现出无敌之姿，从头到尾几乎都没给对方还手的机会便轻取胜利。 面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炙热目光，夏之眉头微皱，却也很好地克制住心中不安的躁动。 封灵影推荐她参加春试大比的用意夏之自然知道，除了以战养战砥砺修行之外，封灵影也希望她可以走出过去的阴影。从前的夏之对此嗤之以鼻，可现如今的少女却在逼迫着自己突破封锁内心的种种执拗。 走下战台的夏之身后多了一位身材修真的白发女修，这位名为陈璐的巡天司修士便是天霖朝廷派来的护卫。 二人并未在此地逗留，而是直接离场前往封灵影养伤的公署衙门。 ...... ...... 第四轮淘汰赛的场次人数相较于前缩减了许多，不少工作人员也便有了闲暇聚在一起聊天。 “老李，你听说午休间隙发生的那档子事了没？”一位人到中年发不由己的秃顶男人挠了挠头后询问身旁的同事。 “谁不知道武朝皇子遇袭的事情？”那位被称呼“老李”的汉子挑眉说道：“我听说外头都在传，是那位不择手段的庚子一二三号雇凶伤人嘞。” “扯淡吧，若真是如此巡天司的神仙们还能放任那位小公子晋级十六强？”秃头男人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而后又走上前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我倒是感觉应该是煌国那边动的手，毕竟他们跟武朝之间的深仇大恨都已经结了几百年了。” “你这话说的，那位煌国小公主不也没被禁赛嘛。”老李撇嘴反驳，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训斥声音。 “瞎猜些什么，莫要乱传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言。” 那二人赶紧闭嘴转身，正瞧见一位礼部官员迈步走来。 来人四处张望之后并未发现那位同僚的身影，于是开口询问面前两位衙役道：“石青山呢？” 秃头男人赶紧开口回禀道：“石大人午休的时候身体有些不适，已经与关大人告假先行离开了。” “难道那家伙的旧疾又犯了么......”来人眉头轻蹙低声自语，而后也不管面前两人，转身前去寻找主管此地事宜的礼部郎中关尹恒。 接下来的战斗将会在内城皇宫之中举办，作为主办方的礼部衙门自然需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操办好这一次的大比盛典。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逆天签运 捏着手中的秘铜铭牌，楚然沉默不语的望着面前公布的十六强对战分布图，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波澜。 自己这一次的签运也未免太过逆天了吧...... 不同于淘汰赛阶段每一轮的随机抽签，十六强战采取了固定席位的对战排序，十六位天骄分成上下赛区两个半场，每一位天骄都能够看到自己未来可能遇见的对手。 位列十六末席的楚然便属于下半区，而作为此次春试大比的热门争冠选手，夏之与祝由槿的编号分别是第二与第七，同时被分在了上半赛区之中。这也就是说两位凝神境圆满的冠军候补会有很大概率在半决赛上相遇，二者之中唯有一人能够获得胜利最终挺进决赛！ 有着夏之与祝由槿二人存在的上半赛区也便成了名副其实的死亡赛区，其余六名选手此刻要么是面色凝重眉头紧锁，要么就是满脸无奈已经认命。 “诸位既然已经见过了对战分布，那便请随我来。”一位礼官模样的中年男子开口招呼着此间十五位天骄精英，带领众人进入内城向里走去。 离开公告之前，楚然落在了排名第九的“秦九竹”三字之上。此人便是获得免战资格直接晋级十六强的那位神秘天骄，而今也并未出现在集合地点。 比起楚然来，这位秦九竹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切成谜，就连许多京城民众都不曾听说过这位保送天骄的名字。 缀在队伍最后方的楚然也不介意没有人前来与自己搭话，反而饶有兴致的打量起面前的青年男女，心中整理着有关对手们的情报资料。 下一轮战斗的对手顾里乃是位专精于“凌云刀法”的青年武修，一柄靛青色长刀用的出神入化，肉身之力也要胜过许多同境武夫，曾经在淘汰赛擂台之上一刀斩断对手兵器之后再出一拳击碎其护身甲铠，综合实力要比此前遇见过的李固更胜一筹。 真要与这位顾小哥动手的话，就算是楚然也没办法继续蒙混过关，想来需要动些真本事才行。 不过还好下半赛区之中唯一让楚然感到有威胁的神秘选手秦九竹排在了第九席位，等到遇到此人的时候也已经到了半决赛阶段。 此前的藏拙留手只不过是为了弥补年龄与境界上的劣势，而真到了争夺冠军的最后关头，楚然自不会再遮遮掩掩而是放手一搏，来尽情享受与这一代年轻天骄中最为妖孽之辈的酣畅对决。 ...... ...... 再度与久别的彩云郡主重逢之时，面对少女的热情招手，站在队伍中的楚然微笑着点头回应。 “怎么感觉这家伙比起投影画面上的更加俊俏些呢？”一旁的赵玥彤不由摸了摸下巴点评说道。 曾经与楚然相处过不短时日的赵殊自然了解少年的真实性格，知道那些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都是用来迷惑对手的假象。而因为有着好姐妹赵殊在旁帮着说话的缘故，赵玥彤对于这位近来风评“颇为不佳”的俊俏少年感观还算不错，并未受到宫中其他人的议论而看低楚然。 “这么久没见，小楚好像都长高了些呀。”华丽看台另一侧，顾酒衣放下手里的葡萄串挑眉惊讶感叹。 来自于倾剑山的三人此刻齐聚于此，就连对于年轻一辈小打小闹不感兴趣的李玄通都睁开了双眼望向台上身着紫黑长袍的俊俏少年。 黑水城一别之后数月不见，这位楚然小友给他的感觉变化了不少，想必这一路向北的游学历练途中也经历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吧。 除去赵殊与顾酒衣两队人外，看台之上还有第三方人马望向位列末尾的十六席楚然。 一位年纪轻轻，看上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的青衣少女轻掩檀口目露惊色，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那道紫黑身影。 “怎么了？”青衣少女身旁的陈灵都停下与同门的交谈开口问道。 “队尾那位小公子，我曾在悦来客栈之中见到过。”褪下灰衣换上青色衣裙的少女阿兰伸手点了点楚然所在的方向，与陈灵都轻声说道。 顺着少女手指方向望去，陈灵都眯起那双狭长眼眸望了过去，瞧清楚少年模样之后仔细回想起来，自己也曾在客栈之中见过此人与另外两位同行的姑娘。 似是感应到看台之上望来的目光，楚然与赵殊、顾酒衣等熟人一一微笑示意过后转头再度望来，却瞧见一位有些陌生的青衣少女正盯着自己猛看。 一时间记不起来这位姑娘是谁的楚然移转目光，见到旁边那人的时候则是很快认了出来，是那位曾在悦来客栈之中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剑修。 这么说来......此人身旁的青衣姑娘就是那位被带走的阿兰姑娘？ 对着二人露出礼貌微笑，楚然心中不由暗暗感叹当真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当初那位灰衣小厮换了身衣服之后浑身气质还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此子似乎与倾剑山跟天霖王室都有联系。” 陈灵都与阿兰身旁，一位身材高大的红衣男子开口说道。 听到领队长老段海城的话语之后阿兰不由有些震惊，没想到这位小楚公子的人脉网络竟然如此宽广。 高台之上看客云集，来自于诸方势力与临近王国代表们汇集于此观礼春试大比的同时也趁此机会继续磋商协调各种事务。就比如段海城的身旁就已经换过了三轮世俗王朝的使臣，山上宗派与山下势力之间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便可达成共识协议的，每一方的小步进退都代表着一大笔天文数字的利益浮动，而红衣男子的耐心可要比倾剑山顾酒衣好得多，对于这些谈生意的“大客户们”来者不拒。 与领队长老亲自待客的紫竹海比起来，倾剑山一行三人则要显得潦草得多。山门长老顾酒衣对于所有前来拜访的王朝使者态度始终如一，都是满脸微笑的指向自己身后示意对方有事去找李玄通与独孤云谈，别来烦自己看戏。 有趣的是作为生死大敌的武朝来客与煌国诸人的席位相隔并不算远，只不过因为中间横隔着紫皇洲北第三大仙门势力“天威点将台”的缘故，经历过“长街袭杀”事件后关系愈发糟糕的两国使团并未真的产生口角冲突。 热闹高台最中心的主位之上不见人影，日理万机的天霖皇帝并未出席今次的十六强开幕典礼，一切祝词皆由太子赵钰代为宣读。 也正因为主位空悬，在场的宾客众人以及赵玥彤、赵殊等年轻小辈才不用那般拘谨。 而除去现场观礼的众人之外，数道留影法阵位列战台四周，能够为京城观众们实时转播清晰无比的战斗画面。 作为揭幕战的登台选手，早已经摘去黑纱斗笠的夏之手提乌鞘长剑走上演武战台。少女在四周围掌声之中环顾视线，目光于天威点将台侧旁的陈铎等人身上停留一瞬，那双清冷眸子内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杀意。 “哼！”作为煌国使团领队的陈铎不屑冷哼一声，藏在袖中的那双手却握紧成拳，青筋自男人手臂之上根根炸起。 若不是那巡天司来打太快，你这崽子又怎会有机会活着出现在这里！ “小孩子年轻气盛，陈督主可不要与其一般见识。” 一道温和嗓音忽然从旁边传来，一位身着蓝色大褂，胸口绣纹一座巍峨武台的中年男子笑着与陈铎开口说道。 说话之人正是天威点将台的领队长老房不语。 瞧见房不语开口的陈铎面色微变，赶紧挤出笑容点头称是，心中则是又惊又怒的暗自思忖，这位房长老莫非是看上了那名武神躯？ 而那名武朝将领也转头望来，怒视那些自己殿下重伤退赛的罪魁祸首们。 “天霖皇帝将我们点将台塞在这里的用意大家都心知肚明，回朝之后二位随意打生打死，只不过在这里的话多少也得卖天霖与我一个面子。”房不语笑呵呵劝架，口中却是毫不避讳直呼“天霖皇帝”四字。 “那是自然。”陈铎陪着笑脸点头说道，而那位武朝将领也同时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了登上演武战台的红发少女身上。 望着场中夏之，房不语也不掩饰目光之中的欣赏之色。毕竟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武神躯，若是好好培养说不定以后都有机会冲击那上五境界。 紫皇洲北诸多势力与三大山门齐聚天霖王都本是欲要观礼那座第十寺的开庙典仪，没奈何那位赤脚佛子忽然又将日期往后推迟，各方人马便又在此地盘桓一旬时光。虽说在这段时间里天威点将台也与不少世俗王朝达成合作协议，只不过比起紫竹海在来时路上收获的那枚剑道种子还是差得太远。 若是能将这尊武神躯收入山门，那这次天霖之行便可以说是盆满钵满了。 房不语面上神情不变，心底里却已经暗暗计划起来如何挖武朝墙角...... ...... ...... 随着一位礼部侍郎宣布演武开始，抽出百辟长剑的夏之瞬间激发修罗战甲，漆黑煞气化作狰狞甲胄将少女纤细身躯尽数包裹。经过武神躯强化过后的修罗战甲表面多出了一道道繁密暗纹，光是远远望去就能感觉其内蕴藏着恐怖力量。 披甲上阵的夏之不再施展其他术法，直接提起长剑迈步冲锋杀向面前那位气血境后期的持刀青年。 能够一路过关斩将闯入十六强的青年武夫也不是等闲之辈，即便面对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依旧拔出战刀咬牙迎战，两道人影在演武擂台之上闪击碰撞，一蓬蓬破碎煞气与刀剑轰鸣声响纷纷炸裂开来。 坐在备战区的楚然瞧见台上一幕不由微微挑眉，感叹那青年武夫的强悍之余，更对于夏之的武神躯多了几分忌惮。 要知道夏之乃是一名练气修士，现如今却在与一位武夫的近身搏杀中占据上风，此等行径便足以说明少女的恐怖战力。 即便那青年武夫使出浑身解数施展战技刀法，却依旧没办法突破那一层漆黑战甲，反倒是自己的强悍肉身却被百辟长剑留下道道伤口。 最终战力不支的年轻武修被披甲少女一脚踹下演武擂台，倒在地上狼狈喘息。 而斩获胜利的夏之则是摘下漆黑面甲，再度冷冷望了一眼高台之上的煌国众人后转身看向备战席方向，抬起百辟长剑直指坐在其中的端木炎阳。 不同于脸色再变的陈铎，被夏之剑锋所指的端木炎阳脸上妩媚笑意不变，手指依旧缠绕玩弄着耳边束发。 你这妮子也太不识趣，就这么无礼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么？ 不过若是你能打穿上半赛区战胜那祝由槿的话，我倒也不介意领教一番传说中的武神躯是否当真那般逆天无敌。 位列十一席的赤发少女勾起唇角，以满是玩味的笑容回应着夏之的冷冽目光。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出拳 南城区青瓦巷中的一间宅子内里，沉睡许久的石青山终于睁开眼睛，掀开被褥坐起身来。 “青山你可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一位年轻妇人端着水盆与毛巾走进房间，正巧看到自家男人起身靠在枕上用手揉着额角。 “我睡了多久？”高烧初退的石青山沙哑开口问向身旁女子。 “你整整睡了两天一夜，礼部衙门那边都派人过来问询情况，若是你再不醒的话......” 妇人担忧的话语忽然戛然而止，因为她的手掌已经被石青山轻轻拉住。 “是我不好，让夫人担心，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将喜极而泣的美妇人拥入怀中，石青山一边轻轻拍着女子后心，一边偏转头颅眯眼望向青玄大道所在方向。 那双眸子内里忽然闪过一丝妖异青气。 ...... ...... 默默注视着一位位天才妖孽登台对决，坐在备战席角落里的楚然双手交叠撑起下巴，那一双浅褐色眸子内里闪过战台之上的一道道流光溢彩。 排序第九神秘无比的秦九竹也首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这位肤色微黑的瘦削青年初登台时看起来一副安安静静的温和模样，可在随后战斗之中爆发出的滔天气息却令四方看客为之一惊。 这位天霖朝廷亲自挑选出来的保送天骄果然不同凡响，一身强大修为已然跃升气血境巅峰层次，若论境界修为丝毫不弱于上半赛区的夏之与祝由槿两人，俨然成为了春试大比争夺冠军的第三位种子选手！ 而与秦九竹同在下半区里，身为煌国公主的端木烈阳也展现出令人侧目的绝强战力，一身凝神境后期修为配合上摧枯拉朽的火炎秘法只用一击便将对手彻底击溃。 这些天骄妖孽每一位都有碾压同境界普通修士的强大实力，再有着威力强大的秘法玄通傍身更是如虎添翼，其中几人甚至带给了楚然不输于此前在天人府邸之中庞凌霄的压迫之感。 “这下有些麻烦了......”站起身来准备上台的楚然自言自语道，这番话语却是被不远处的顾里听入耳中。 身背双刀的顾里不屑冷笑一声，走上擂台之后望着对面的少年开口说道：“这一场荒谬至极的好运之旅将会到此为止。” “的确。”少年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而后望着面前的顾里认真说道：“遇到了我算你倒霉。” “好小子，还在嘴硬！”闻言顾里不由大怒，可旋即却又收敛怒容深吸口气道：“断了乱我道心的念想吧。马上我便会好好教教你，我辈武夫打熬淬炼的可不是一张嘴皮！” 对于自己实力的绝对自信令顾里抛却心头杂念，专注精神集中于眼下这场战斗之中。 听闻此言的楚然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也不再多说些什么。 看来自己装的确实有些过头了，事到如今说真话都没人再信。虽说场上选手中有几人令楚然也感觉棘手，但你顾里可并没有位列其中呀...... 伴随着裁判一声令下宣布战斗开始，顾里瞬间拔出背后双刀向前狂奔，竟是根本不打算给对手拔出那把长刀的机会。 “双刀流·十字斩！”顾里爆喝一声手提双刀交错斩下，凛冽的刀风瞬间吹乱少年的发丝衣角。 面对狂刀来袭的楚然不退反进，举起带鞘黑刀竖在身前格挡十字重斩。 刀斩遇阻的顾里还未来得及变换招式，忽见面前那柄黑色长鞘下顶上拉，一股大力便自下而上轰击在交错双刀之上，欲要将其荡飞离手。 拧转手腕偏移刀锋卸去上挑力道，经验丰富的顾里同时向后撤步，果然躲过了楚然直踹出的一脚。 一脚踹空过后狠狠踩落，伴随着一声闷响暴起，楚然的身形瞬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追上了快速后退的双刀顾里！ 被眼前少年蓦然爆发出的力量与速度吓了一跳，顾里看到对方暴起冲来连忙挥舞双刀合斩向身前。 “双刀流·错金剪！” 两柄猎刀同时向内横斩而来，誓要扑来的黑影一剪两段！ 而当双刀即将合拢之际，那道加速至极致的紫黑身影倏忽停步，任由顾里的横剪双刀落空在自己身前！ 瞅准猎刀交错的一瞬机会，少年手持带鞘长刀猛然砸落，同时越过双刀组成的壁垒挺身贴近顾里身前。 一拳递出，爆鸣炸响，震耳欲聋。 胸口中拳的顾里松开长刀倒飞跌落，口中喷洒的鲜血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灿丽弧线。 “砰！” 又一道沉闷响声传来，重重落地摔出演武擂台的顾里两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而在四周围显贵高人的惊讶目光当中，递拳少年慢悠悠收回手臂，对着高高在上的空悬主位欠身行礼之后，一言不发转身向着台下走去。 那一袭紫黑长衫衣角纷飞起落，宛若巨锤一般敲击着每一位目击者的心弦。 一时之间，就连那位身为裁判的礼部侍郎关尹恒都愣在当场，紫竹海付晨、天威点将台房不语以及其他势力王朝的看客嘉宾同时陷入寂静之中。 而被此前一幕所沉默的可不光是这座内城之中的演武场馆，还有京城之中数十上百处投影转播法阵前的无数观众。 就连玄武街悦来客栈那间贵宾小院内里的言若雨此刻都完全愣住，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难不成那披荆斩棘一路杀到十六强的双刀顾里其实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要不然身为气血境后期的他又怎会被不过中期的楚公子一拳打晕过去？ “嘿嘿，我就知道少爷他是最厉害的！”清脆笑声自小院中响起，小手叉腰挺起胸脯的糜小小满脸得意地望着画面中潇洒离场的自家少爷大声说道。 虽然扮猪吃虎的少爷也很帅气，但是外头那些蠢货笨蛋们的话语听多了倒也让人心情烦闷。 而今所有关于少年的非议、恶评与谣言全都被那一拳粉碎。 而楚然也的确用拳头印证了自己所言不虚。 抽到他做对手，确实是顾里的大不幸。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五十章 灵力化神与武炼战魂 重新坐回到备战席的楚然只觉其他选手望来的目光都隐隐发生了变化，无数股名为“忌惮”的视线在来回打量着自己。 而在众人之中，作为楚然下一轮对手的十三席天骄脸色最为难看，因为先前那一拳若是挨在自己身上的话，作为一名炼气士的她下场恐怕要比顾里更加凄惨。 “哦吼，小楚弟弟的身手似乎比起黑水城那时强了不少嘛。”顾酒衣剥着手中的柑橘挑眉开口，其身正与独孤云洽谈合作事项的百雀王朝使臣心头一震，意识到方才那少年似乎早就与倾剑山一行人相识。 “很少见的肉身强度，足以比肩绝大多数气血境后期。”李玄通揉了揉眼睛开口说道：“就是比起那秦九竹还差了些许。” “楚然现如今也不过是气血境中期而已，能够与秦九竹那等气血圆满相提并论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一边浏览着手中的协定文书，独孤云一边开口说道。待到确认无误之后女子签订仙契文书，达成与百雀王朝药王殿的一项长期协议。 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山上仙门也需要有人处理与世俗对接的纷繁杂务，毕竟山主大人她可以餐风饮露不食五谷，门下其他低境弟子可都是要张口吃饭的。 ...... ...... 四场八强战中，除去秦九竹与端木炎阳这一组还算旗鼓相当之外，夏之、祝由槿与楚然都展现出了碾压对手的强大实力。 凝神期后期境界的端木炎阳展现出来的实力着实让众人内再度侧目，当那一只火凤席卷擂台之际，就连同样来自于煌国的陈铎都目瞪口呆震惊万分。 只不过秦九竹仍是技高一筹，硬生生顶着燎原火凤撞碎焰墙屏障，最终在近身端木炎阳之后逼得少女不得不弃权认输。 首日里的战斗就此落下帷幕，包括稍后醒来的顾里在内，十六位天骄全都被邀请至一座宫殿之中参加晚宴。 而宴会过后便是留给这些年轻人们自由交谈的空闲时间，赵殊也带着赵玥彤前来与楚然打了个招呼。 “你很强，不过没有我强。” 挥手送别两位少女之际，楚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木讷嗓音。 转头望去，楚然眉毛微挑，有些意外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黑瘦青年。 来人正是秦九竹。 对于秦九竹的话语楚然并无异议。少年也知道自己这副经历过修行打磨与剑气灌体之后的强韧身躯虽说可以胜过顾里那样的气血境后期一筹，照着圆满境界的秦九竹却是仍旧逊色不少。 楚然望着站在面前的秦九竹淡淡说道：“孰强孰弱又不是单凭嘴上说说。” 听闻此言黑瘦青年望着楚然的眼睛盯了好一阵后再度开口：“只可惜你还太小，若是再过几年，想必这场战斗会更加令我期待。” 凭借着不凡眼力与敏锐直觉，秦九竹发现眼前的楚然并非像是人们所说的那样只是看上去容貌年轻，而是真真正正的一位少年武夫。 “倒也不用再过几年，稍后一战自会让你尽兴。”楚然则是笑着摇了摇头。 既然尚未交锋，那么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也对，所以明日一战我自会竭尽全力。”秦九竹赞同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像是顾里亦或者王铁山那般出言反驳讥讽，反而越发期待褪去诸般伪装之后少年究竟会展现出怎样的强悍实力。 而在送走这位来自于天霖背景边军的秦九竹之后，又一位意外来客出现在夏之的视线之中。 来人便是高束一头如瀑红发的武朝夏之。 “明日与那家伙的战斗不许输。”夏之望着面前的俊朗少年冷声开口，而她这么说的原因也很简单，那便是楚然并未与封灵影交手便顺利晋级，所以她必须要亲自战胜这家伙才可以。 “借你吉言，我尽量喽。”觉察夏之意图的楚然耸了耸肩膀开口应道，还想再询问一番关于那位武朝皇子的伤势情况，却见红发少女直接转身离去不做停留。 “当真是一位雷厉风行的奇女子呢。”一道娴静舒雅的嗓音从耳边响起，楚然不用回头也知道开口之人肯定是祝由槿。 “不知明日里祝姐姐会有几成胜算？”少年笑望着祝由槿开口问道，祝由槿轻挑秀眉好似当真在心中模拟一番战况，而后温声开口道“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她六我四。” 同为凝神圆满境界，武神躯为夏之带来那副堪比武夫肉身的强大体魄再棘手不过。 只不过楚然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后一句“她六我四”，而是在先前那句“若是不出意外”之上。 这姑娘怕不是在反向替夏之插旗？ 而在楚然与祝由槿闲聊的功夫里，转身离开宴会宫殿的夏之忽然被一道人影拦住去路。 瞧见对方那头火红短发的夏之面色愈冷，喊声开口道：“让开！” 被当面呵斥的端木炎阳不怒反笑，欠身让过道路，却又在夏之经过身旁的时候压低声音自言自语道：“听说那位殿下遇袭的时候巡天司高手刚好在附近，还真是有些凑巧呢。” 听闻此言的夏之立刻停下脚步，一双冷然瞳眸死死盯着端木炎阳的那张笑脸。 “你什么意思？”这一次夏之却是压低声音询问说道。 夏之性子虽然冷淡却并非愚钝自然听出来对方话里有话。 而巡天司衙门的确也是收到了匿名情报才提前出动，不然饶是郭淳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没办法瞬间从府衙赶到袭杀现场。 “此地人多耳杂，先给我一掌。”端木炎阳却是并未开口解释，而是提出了一个古怪要求。 听闻此言的夏之眼眸微眯，旋即一掌轰向了面前的端木炎阳，却是被对方抬手接住。 两人这里爆发的冲突自然吸引到了殿内所有目光，一位负责主持晚宴的天霖官员急匆匆迈步赶来想要调解矛盾。 双掌交击过后端木炎阳的身子后退两步，夏之却是收手不再追击，而是冷冷说了一句“下不为例”之后迈步离去，在那位白发女修的陪同下先行返回住处休息。 只不过少女收回衣袖的那只手却是不知不觉间攥了起来。 “没事没事，方才不过是个玩笑而已。”握拳轻咳两声的端木炎阳笑着与那位主事人解释说道，心中却是不由吐槽起夏之来。 让你打，你是当真下重手啊！ ...... ...... 内城留宿一晚，第二日清晨众人早早醒来，满怀期待地重回那座演武广场中。 只因今日的两场比赛皆是看点拉满，既有旗鼓相当的两位凝神圆满同台竞技，又有两位年轻武夫悍勇争锋。 虽说绝大多数人都觉得第二场战斗毫无悬念，怎么想那位已经抵达气血大成的秦九竹也没办法输给仅仅是中期境界的楚然，而京城四处各大赌坊之中的悬殊赔率也同样印证百姓观众们的想法。 而当各处投影法阵之中的画面重新亮起之时，两位女子的登台画面不由引发了众人的欢呼热议声。 “那武神躯分明就是耍赖皮嘛，修罗战甲加护之下都能与武夫近身搏杀，这让祝姑娘怎么打？” “虽说支持咱们天霖天骄，可我也感觉夏之姑娘的胜算更大一些。” “慌什么慌，祝姑娘可是早早就迈入圆满境地，一身修为沉淀的更久，未必就不如那武朝夏之！” “慌什么，就算祝姑娘输了不还有下半赛区那位秦九竹嘛，我昨日里听隔壁寡妇说那小子乃是来自于北境边军，一身本领都是在与草原蛮子的厮杀中千锤百炼来的！” ...... 百口千言，沸反盈天。每一位看客观众都有自己的看法，或与旁人争辩，或是紧张观赛，无一不是对于接下来的精彩战斗满怀期待。 只不过这些争吵议论声无法传入内城那座高大战台之上。 而在裁判一声令下之后，万众瞩目的半决赛终于正式开始。 伴随着关尹恒“开始”二字落下的同时夏之已经拔剑冲出，一身暗纹密布的修罗甲铠再次包裹少女姣好的身躯。而这一次的百辟长剑之上同样蕴生黑芒。 “武神剑·咫尺锋芒！” 伴随着夏之一声冷喝，如墨黑芒瞬间遍布百辟剑身，瞬间再将手中长剑的杀力提升数成。 很显然，夏之一开始就动用了强大武技准备快速击败面前的祝由槿。 莲步轻移向后退去，拉开与黑甲少女之间距离的同时祝由槿十指掐诀，那双琥珀色眸子内里升腾起蔚蓝光华，出手便是一道从未示人的玄通秘法。 “流瀑潭。” 冲锋向前的夏之只觉眼前盈蓝光芒大作，同时脚下原本坚硬的擂台地面也化作幽暗深潭，迸发庞然力道将自己向下拉去。 “兵煞地！”百辟长剑狠狠钉入脚下深潭，漆黑煞气凝结成台托住黑甲少女下落的身形。 而当夏之动用战技抵挡流瀑潭的强大吸力之际，远方的祝由槿再次构筑起一座水光大阵，一头通体青碧的巨大蛟龙自大阵之中现身登场，扬天怒啸一声过后带起层叠浪涛向着场中的黑甲少女袭去。 “这家伙竟然将灵力化神推衍到了如此境地！” 瞧见那头由灵气法力构筑而成的三丈蛟龙周身鳞甲栩栩如生，场外人群再次爆发出惊叹声浪。 按照常理来说下五境修士应是无法动用法力拟化生灵，最多也就是构筑一些诸如山峰、河潭之类的死物斗法争胜。到了中五境界之后修士们对于“灵力化神”的理解逐渐加深之后方能够召唤出威力更加强大的幻灵降临于世。 只不过昨日里端木炎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唤出一头烈火凤凰对抗秦九竹，而今日祝由槿再次打破常识构筑出一头三丈蛟龙来与夏之战斗。而且这头青鳞蛟龙的细节刻画比起火凤更加精致入微，周身散发的气息也强大了不止一倍。 立于兵煞地之上的夏之在感知到蛟龙出现的那一瞬便心知不妙，周身修罗战甲之上的黯淡花纹立刻亮起，手中漆黑长剑也随之暴涨至一丈长短。 “蛟龙入水。” 一心二用同时操控流瀑潭与青鳞蛟龙的祝由槿合拢双掌开口轻语，便见那头张牙舞爪的三丈蛟龙一头扎进水潭之中，原本就庞大修长的蛟龙身躯竟然在流瀑潭的加持之下再涨三分！ “破浪噬！” 左手紧紧握住右腕，祝由槿双指并拢再度点出。 而原本潜藏没入流瀑潭中的那头青鳞蛟龙这一次直接在夏之脚下破水而出，张开狰狞巨嘴便要将黑甲少女吞下肚里！ “武神剑·千军辟易！” 漆黑长剑划出犀利轨迹，夏之在兵煞地破碎之前便已经腾跃空中施展战诀斩向蛟龙。 被锋锐剑芒劈中的青鳞蛟龙尽管须鳞破碎牙齿崩断，却依旧发出咆哮怒吼一口叼住黑甲少女，随后再度冲入下方深潭。 眼看已经将夏之成功困住，祝由槿再施玄通，在那方流瀑潭四周围凝聚出十二道细长石碑虚影。 “十二锁龙碑，原来这妮子传承了忘川道人的衣钵道统。”看台之上，当顾酒衣瞧见那方水潭四周显化的十二尊石碑之时忽然开口说道。 “忘川道人！”不远处的房不语跟付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同时目露惊色，看来当年那位路过祝家的云游道人似乎大有来头。 正当台上其他人还在疑惑顾酒衣口中那位忘川道人究竟是谁的时候，战台之上的那方深潭内里再起波澜。 “武炼战魂！” 伴随着夏之的声音再度响起，整座幽深水潭轰然炸裂开来，而那头增长至四丈大小的青鳞蛟龙则是被一只漆黑巨掌握住头颅提出水面。 漆黑煞气再度聚集凝化成“兵煞地”，一道纤细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周身修罗战甲尽数破碎的夏之此刻右手提着百辟长剑，左手之上浮现出一只漆黑手甲，细看之下竟然与头顶上方那只抓住蛟龙头颅的漆黑大手一模一样！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五十一章 双破境 一步步踩着“兵煞地”自流瀑潭中走出，夏之抬起左手虚空而握，那副漆黑手甲牵连着头顶上空的战魂大手死死扣住扭动挣扎的蛟龙头颅。 此刻的夏之浑身上下战甲破碎，一头红发与苍白俏脸也尽数暴露在众人视野之中。 “斩。” 红发少女开口吐露一字，左手发力操控巨掌捏碎青鳞蛟龙的同时，右手横斩画圆。 百辟长剑幽光吞吐，一道无形环刃瞬间扩散开来，将那十二尊即将凝化成型的锁龙石碑拦腰斩断。 四周石碑瞬间炸裂化作灵气光影，而斩出一剑的夏之面色再白，与左手之上的那副手甲形成鲜明对比。 “十二锁龙碑”被破的祝由槿不由闷哼一声，周身法力随之沸腾起伏。 “你输了。” 平举长剑直指远方气息紊乱的祝由槿，头顶黑魂大手脚踩兵煞地的夏之开口说道，同时运转起“武神剑·生生不息”来从那条头颅破碎的青鳞蛟龙之中汲取灵气恢复自身。 对面的祝由槿并未开口搭话，那一双琥珀色瞳眸内里忽然闪过一丝明悟之色，旋即不去平息体内暴走动乱的沸腾灵气，反而推波助澜放任灵气狂潮冲击百骸窍穴。 少女周身凌乱不堪的气息瞬间一滞，而后宛若冲破某种关隘枷锁一般开始疯狂上涨！ 一股股玄之又玄的感悟奥妙纷纷涌上祝由槿的心头，而她也感觉自己对于灵气法力的掌控变得更加得心应手。 瞧见对手生出此等异状的夏之不由神色一凛，驱动巨掌向前轰去，想要在祝由槿完成突破之前将其轰下战台。 只是抢在那只巨掌降临之前，祝由槿便已经睁开那双琥珀色瞳眸，脸色平静的探出一指点向战魂大手。 “咔啦啦......” 蓝色华光瞬间亮起，十数道晶莹剔透的莹蓝水链横空浮现，将那只巨大黑手死死缚锁在半空之中。 “果然，意外还是出现了。”备战席上的楚然瞧见眼前一幕不由感慨说道。 任谁也料想不到，这祝由槿竟能够借着玄通被破带来的灵气震荡一鼓作气突破瓶颈桎梏成功晋升化外期！ “马上轮到你我了。”一旁的秦九竹清楚此战尘埃落定，与楚然留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开准备登场。 在战台之上的夏之也已经感知到祝由槿周身的气息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方已经抢先自己一步离开凝神圆满境地，成功踏足中五境的化外期。 而伴随着祝由槿的指尖轮舞，横陈空中的晶莹水链猛然紧绷，将那只坚固无比的战魂大手硬生生切碎开来，最终化作煞气消散不见。 而原本已经支离破碎的青鳞蛟龙这时候也重新复原，化作五丈大小的巨兽张口吐出重水瀑流将还欲挣扎的夏之压制在原地。 那十二座锁龙碑再度出现在夏之周围，几乎瞬间便由虚化实，灵碑之上一条条形态各异的尺许小龙同时睁眼开口向着中心喷涂龙息洪流。 十二道内隐符文的吐息合流一处，在夏之头顶上方显化出一座虚幻龙碑镇压而下，直接没入少女身躯之中。 只听一道道天威龙吟自女子体内咆哮响起，将夏之体内的灵气法力全数封印镇压。 脚下兵煞地破裂散去，那一枚漆黑手甲与百辟长剑上的剑芒同时消失。 “十二锁龙碑”下，纵使是“武神躯”同样神威尽失，化作肉体凡胎！ 周身缭绕恐怖威压，身后盘踞庞大蛟龙。迈步走到十二锁龙碑中央，祝由槿望着法力尽失脸色苍白的红发少女，平静地开口说道： “现在是你输了。” ...... ...... “下境与中境之间的差距果然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高台之上，坐在阿兰与陈灵都身旁的付晨淡淡开口，同时也看了战台下方的秦九竹与楚然一眼。 “付老哥说的没错，看来这次春试大比的冠军已经没什么悬念了。”天威点将台房不语轻轻点头，毕竟同为体修的他一眼便可以看出，那气血圆满境地的秦九竹离着破境晋级尚且有不小差距。 这场年轻一辈间的小打小闹已经再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看点，接下来或许就要花费些心思前去接触武朝武神躯了...... 伴随着夏之的落败，战斗之中突破晋级化外境界的祝由槿再度成为王城居民的热议焦点，绝大多数人的看法也都与付晨跟房不语等人相同，认为已经迈入中五境的祝由槿将会毫无悬念成为今年的大比第一。 而在尚未平息的议论声浪之中，两道身影登上演武战台，即将展开新一轮的半决赛角逐。 “既然那祝由槿已经站在化外境界俯视一众天骄，那这场战斗岂不是成了榜眼争夺战？”有人满脸兴奋的望着投影画面激动说道。 “除非那秦九竹也能临场突破抵达四品淬魂境界，不然以下境修为对拼中境修士无异于以卵击石。”也有人盯着秦九竹的身影开口叹道。 三品气血境武夫的实力普遍相当于四境筑基期修士，而其中那些根基坚牢战力卓绝之辈可以再跃一阶迎战五境凝神期修士，可是离着六境化外却有着天谴鸿沟一般的差距。 即便祝由槿才刚刚破境不久，可女子对于“灵力本质”的认知却已经发生巨大转变，同样的玄通术法由现如今的祝由槿施展出来，比起曾经威力已经暴涨一倍不止。 只不过这些外界议论声并不能传入战台之上的秦九竹与楚然耳中。 更何况二人就算听到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前者秦九竹驻守于北境之时，乃是真正登上过惨烈沙场脚踩白骨沐浴敌血，自不会被三言两语扰动武道之心。 而楚然则是更加无所谓舆论评议，毕竟前不久的自己在京城百姓眼里还是卑鄙下作的阴险小人。 当楚然站在擂台之上望向面前的黑瘦青年之时，忽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些许，一股久违的热血亢奋重新充斥着浑身上下。 扮猪吃虎苟发育纵然很好，不过能有机会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倒也很不错。 “希望这场战斗持续的更久一些，也好助我砥砺武道。” 在裁判宣布开始之前，皮肤微黑身材瘦削的秦九竹望着楚然认真说道。 即便秦九竹说的乃是其真实想法，可这般自信到有些倨傲的态度终究会让人有些不爽。 “那得看你有多耐打了。”楚然毫不示弱地嘿嘿一笑，扳着手腕开始做起热身运动来。 “两方就位，演武开始！” 伴随着关尹恒一声令下，这场气血武夫之间的对决较量也正式开始。 秦九竹倒提一根灰黑长棍迈步冲来，尚未奔跑到楚然身前便掠棍横扫而出。 左手反握刀鞘格挡棍击，鞘棍交接的瞬间楚然便觉一股沛然大力轰入自己体内。 沸腾气血紧绷肌肉，楚然深吸口气稳住震颤身躯，右手出刀压锁长棍的同时也顺势斩向秦九竹握棍的手臂。 旋拧长棍挣脱刀与刀鞘构成的钳制，秦九竹握紧铁拳摆臂上扬猛锤刀身，砸飞了沿棍斩来的漆黑长刀。 “好大的力气。” “好重的一刀。” 以招换招的电光火石之际，楚然与秦九竹的心中皆是生出惊讶之感。 招式相互化解的同时二人向后倒退三步，而后又不约而同的迈步上前开启新一轮冲杀。 “六合点刺！” 秦九竹的眼底闪过一抹犀利光芒，持棍手臂之上立时间青筋暴起，便见长棍宛若龙枪一般吞吐锋芒，灰色劲风瞬间笼罩向楚然周身的各处要害。 “还不够快！”楚然挥刀相迎，手中沉重黑刀上下翻飞完美接住了每一击长棍点刺，只不过每一次兵戈交击之后少年的身形还是不由自主向后倒退。 气血中期与大成境地之间的差距仍然存在，每一次的对招之后楚然都只觉自己胸口沉闷气血翻涌，唯有极力控制才能避免被秦九竹的长棍打飞出去。 宛若疾风骤雨、水银泻地一般的连绵攻势将楚然逼得不断后退，呼啸棍影从始至终都在压制着黑色刀光。 众人视角之中，挥舞长棍的秦九竹此刻似乎化作一位铁匠正在乒乒乓乓敲打着楚然这块顽铁。一方游刃有余稳步逼近，一方疲于防守连连败退，战场之上的局势好似已经有了一边倒的倾向。 “就说这场没啥子悬念，秦九竹能输的话我把姓氏倒过来写！”有人见状拍手笑道，笃定要不了多久姓楚的那小子就会被秦九竹逼下演武擂台。 “不愧是上过北边战场的边军儿郎，只可惜今年大比出了祝由槿这么一位妖孽中的妖孽，不然这魁首之位定然非他莫属！”有人摇头感慨，在为秦九竹错失冠军而感到惋惜。 “你们都说秦九竹厉害，要我说那姓楚的小子也不差呀，能够凭借气血中期境界硬扛秦九竹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也有人开口称赞了楚然两句，旋即又被近旁他人反驳。 “难得有什么用，该输还不是输？境界不够能够怪谁，还不是怪他只知道投机取巧施展花招！若是能将那些小心思都用在修炼之上，又怎会一直卡在气血境中期？” “哎呦呵，这位仁兄口气恁大，说得那气血境后期好似纸糊一般，那你怎么一把年纪还在铜皮境界晃荡？莫非也是成天琢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围观群众们的辩论争吵愈发激烈，人们为了一口气争得面红耳赤，可到最后依旧谁也不能说服谁。 外界的唇枪舌战开展得如火如荼，演武战台之上的交锋同样从未止歇。 一根灰色长棍落在秦九竹的手中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劈、扫、抡、砸变换无休，时不时又夹杂一道迅疾若电的点刺突袭，几乎一刻不停地落在刀光黑幕之上。 而连连败退的楚然面上却未见焦急神色，即便手腕臂膀已经被巨大力道震得发麻酸痛，却依旧从容不迫地运转内息格挡棍影。 反观秦九竹原本淡定漠然的微黑脸庞之上逐渐浮现起一抹笑意，那双坚定眸子内里的昂扬战意开始高涨升腾。 短时间里吃了自己近百棍却依旧屹立不倒，这等体魄强度甚至要比绝大多数气血境后期更加强大！ 自从突破迈入气血大成境地之后还从未有同境之人能够与他对招至此，秦九竹只觉心中大快，长啸一声过后竟是收手提棍不再逼近。 而此刻终于止步的楚然离着站台边缘不过一丈之遥！ “呼......” 一口气息已经耗尽的秦九竹张口换气，滚滚白雾被黑瘦青年缓缓吐出，袅袅消散于一月冷风之中。 楚然则是收刀入鞘，却不见如同秦九竹那般吐浊纳新更换气息。 “这一趟参加春试大比还真是来对了，自打突破气血大成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打得这么过瘾了。”趁着换气空档，秦九竹望着面前少年开口说道：“淬魂境界差距过大，气血以下不堪一击。而你却与其他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明明修为境界尚且低微，却能一次次挡下我的攻势。若是让你也达到大成之境，恐怕此战输的便是我了。” 秦九竹的性格向来如此，有话直说的举动往往会让其他人深感被冒犯，可现如今确实对面前的楚然给予了高度肯定。 听到秦九竹话语的楚然挑了挑眉毛，终于开口说出一句话来。 “倒也不用等那么久。” 伴随着楚然话语落下，一缕缕细密白线自少年口鼻之间溢散而出，如蛟龙般盘附于面。一袭紫黑长衫无风而动，竟被那具百炼肉身之中爆发出的磅礴力道吹鼓胀满。 复刻此前祝由槿临场突破的那一幕壮举，此时的楚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再破境界，一步踏入气血后期境地！ “让我们继续吧。” 少年笑语，意气风发，举刀再指秦九竹。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五十二章 胜大成，战化外 “让我们继续吧。” 少年的话语在寒风中响起，将微微失神的秦九竹重新拉回到现实战台之上。 纵使是他也没能料到楚然当真能够以战破境，原来先前少年被动挨打的放手态势是在故意引诱自己发动猛攻，模仿夏之与祝由槿那般通过莫大压力来逼迫自己冲破境界瓶颈。 只不过才刚刚迈入气血后期就想要战胜自己，这少年未免也太不把大成境界当一回事了。 “浮屠决。” 秦九竹淡淡开口，却并未与楚然继续寒暄，而是催动内息运转法门，周身上下开始散发出冷冽气场。 这一次楚然再没有等待秦九竹出手，重重一脚踏在战台边缘后身形陡然加速，手中黑刀向着黑瘦青年的面门悍然斩落。 原本单手持棍迎接斩击的秦九竹在瞧见黑光来势之时瞳孔一缩，原本打算轰出的右拳瞬间抓牢灰色长棍。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炸开，在无数人不可思议的视线之中，硬接楚然一刀的秦九竹身形一颤，向后迈出半步卸去狂暴劲力。 许多围观群众瞧见眼前一幕都不由抬手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这位横空降临在十六强阵中的秦九竹自打参赛以来，就从未后退哪怕半步...... 只不过战台之上的楚然可不会给秦九竹以及场外观众们喘息机会，长刀一抹便是向着侧方削去，明摆着是要逼迫秦九竹松开手中灰色长棍。 倾斜长棍格开锋锐黑刀，秦九竹松开灰棍的左手猛然攥紧轰击而出，却没料到对面的楚然也采用了同样招式一拳直直砸来。 两只肤色迥异的拳头对轰在了一起，最终的结果却是以楚然稍胜一筹告终。 被再度砸退的秦九竹此时已是满眼惊讶，明明自己都已经动用“浮屠决”加持肉身，为何比拼气力还是不及眼前少年？ 不过是晋升迈入气血境后期而已，这家伙的肉身怎会如此变态？ 若真让他再度突破至大成境地，方才那一拳怕不就已经将自己轰飞出战台范围？ 心神大震的秦九竹张口咬破舌尖强行冷静下来，在近身搏杀的武夫争锋之中可没有时间让他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荡八荒！” 手中长棍再化残影侧击楚然腰身，轰击在黑刀的时候秦九竹眸中精光再闪，猛抖手腕震动灰棍，隔山打牛一般驱动狂暴力量绕过黑刀阻拦尽数轰入少年身体之中！ 不察之下中了秦九竹的一记“荡字诀”，楚然整个人都被震颤大力抽飞上半空之中。 机会来了！ 一边前冲一边换气，秦九竹自知那一击足以抽烂巨岩核心的“荡字诀”无法摧垮楚然的坚实体魄，却也足以令其一时半会缓不过来。 感受着崭新气息奔走在四肢百骸内里，秦九竹一脚落下拔地而起，手中长棍带出风声残影狠狠砸向还未落地的楚然！ 而当长棍即将触及少年身躯之时，一道黑光后发先至再度与灰影碰撞至一处！ “怎么会这么快便恢复行动！这家伙究竟是人还是荒古妖兽？” 一击未果的秦九竹还想故技重施以“荡字诀”抽飞面前少年，可下一瞬里秦九竹的脸色忽然大变。 只因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此刻正牢牢握住灰色长棍的另一端。 伸手捉住秦九竹的兵器，楚然屏息发劲反客为主，直接将猝不及防的秦九竹拖拽的身形趔趄。 而当秦九竹重新站稳的时候，楚然已经贴身近前再度狠狠打出一拳。 “嘭！” 原本抬臂格挡的秦九竹却是错估了这一拳的霸道无双，横架的手臂直接被楚然轰击在了胸口之上。无需动用隔山打牛的“荡字诀”，楚然同样也将狂暴拳劲尽数灌注入秦九竹的身体之内。 一大口鲜血涌上喉头却又被秦九竹咽了回去，黑瘦青年还想凭借灰色长棍施展其余杀招，奈何楚然已经将长棍夹在腋下牢牢锁死，左手紧握带出残影，“邦邦邦”三拳连续擂在了秦九竹的手臂与胸膛之上! “呜哇......”终于承受不住汹涌拳劲的狂轰滥炸，秦九竹游走于人身天地的那口内息瞬间崩溃瓦解，同时张嘴吐出大口鲜血。 还未来得及抚平紊乱气息，秦九竹又从握持长棍的右手之上感觉到一阵再熟悉不过的震荡力道。 打出三拳之后的楚然直接现场偷师，模仿着秦九竹的“荡字诀”来抖动长棍，震荡激旋的劲力直接弹开黑瘦青年的五指，那一根灰色长棍就此易主落入楚然手中。 楚然转动黑刀锋刃向上对着秦九竹劈落斩下，直接强压下那双交叉格挡的手臂轰击在其肩膀之上。 庞大力道再次轰落在秦九竹的身上，可黑瘦青年却咬紧牙关挺直脊梁，宁可口鼻溢血也绝不令膝盖弯曲。 “你输了。”手持那根灰色长棍，楚然望着面容扭曲的秦九竹淡淡开口。 “我没......”秦九竹刚欲反驳说自己还能再战，却听一道洪亮声音在战台之外响起。 “此战结束，胜者楚然！” 秦九竹不可置信的望向台下身为裁判长的关尹恒，却见这位礼部侍郎转过身来，对着他点了点自己的右肩。 后知后觉的秦九竹低下头颅，却见一柄漆黑长刀横陈在自己肩头，寒光隐现的锋芒离着自己的脖颈不过一寸之遥。 沉默半晌之后，秦九竹终于放下双手苦涩的低声开口道：“我输了。” 一时之间，无论是此方战台四周亦或者京城的大街小巷，但凡是关注这一场演武对决的观众们此刻全都噤若寒蝉，不可思议的望向那道低头认输的青年身影。 一位气血境大成，就，就这么败给了临场突破至后期的楚然？ 也不知有多少人伸手去掐自己的脸皮，而后不约而同的倒吸冷气。 嘶，真疼...... 而在那方战台之上，得胜少年转身望向下方列席的一道姣好倩影。 楚然遥望着远方的祝由槿笑了笑后温声开口： “祝姑娘，请赐教。”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五十三章 锁龙碑 一场气血武夫之间的对决就此结束，尽管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可也同时在京城之中引爆舆论狂潮。 没有人会再去质疑楚然的实力存伪，可大家又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何已经抵达大成境地的秦九竹会败给一位临时突破的气血境后期。 就连战台四方聚集的一位位强者此时都有些恍惚，未曾料到楚然能够得胜晋级。 “速去搜集有关此人情报。” 天威点将台的房不语此刻双眼亮得有些可怕，沉声吩咐宗门弟子前去探究楚然根脚底细。只因房不语此刻十分怀疑这少年是不是也觉醒了什么绝世战体，先前此子表现出的惊骇战力都要超过同等境界的武神躯了！ “细细与我讲述一遍你们在悦来客栈中的经历。”紫竹海这边，付晨则是望向陈灵都与阿兰开口询问。 陈灵都努力回想，可那段时间里他一直在为游说阿兰而费劲心力，整日以酒浇愁酩酊大醉，对于楚然等人也只是有个模糊的大概印象。 少女阿兰则是一五一十讲述起楚然一行人从住店开始时的所有经历，一旁的付晨眉头微皱认真聆听，只是最后也没能得到什么关键信息。 而在战台之上，楚然在与祝由槿笑语过后收回视线，重新望向站在身前的秦九竹。 此刻有些苦涩的黑瘦青年已经重新调整好心态，经此一败之后秦九竹才发觉自己似乎在迈入气血大成境地之后就有些过于自信，殊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自己在边疆沙场之上打磨熬炼出的武夫体魄照着眼前少年仍有差距。 无论是力量亦或者速度以及那一口气息的绵长程度，破境之后的楚然都要胜过自己许多。 那一双落寞眼眸重新变得坚定起来，百折不挠的秦九竹抬手擦了擦嘴角鲜血，目光中恢复了平日里的坚毅果敢。 “这一战我输得心服口服。” 望着收刀入鞘的楚然，秦九竹沉声开口说道。 惊讶于秦九竹调整心境的速度之快，楚然不由再次对这位被天霖朝廷看好的黑瘦青年有些刮目相看。 抬手将夺来的灰色长棍丢还给秦九竹，楚然也并未继续开口嘲讽，而是笑着询问说道：“为何不用你的枪？” 接住长棍的秦九竹闻言一愣，瞧见楚然的微笑之后也明白对方看破了自己的套路招法。 “我的枪应当指向北方沐浴敌血，而非用来与同胞比武争胜。” 秦九竹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旋即转身向着战台下方走去。 手中这根灰色长棍并非是秦九竹的真正兵器。纵横驰骋于北境沙场之上的秦九竹最擅长的乃是身为百兵之王的长枪。 无论是“六合点刺”、“浮屠决”亦或者是“荡字诀”都是秦九竹习练枪法的一部分，灰色长棍虽然也能将这些招数施展开来，可比起真正的长枪亦有不小差距。 “说得好。”楚然也迈开脚步跟上了离去的秦九竹，他对于青年方才的那番话语深表赞赏。 只不过即便秦九竹当真提枪上阵他也不虚便是了。 ...... ...... 半决赛的结果已经出炉，其中胜者祝由槿与楚然会在三日后角逐大比魁首的冠军殊荣，毕竟两人皆是临场破境，都需要一段时间来休养生息巩固境界。 而好巧不巧的是这场大比决战日期就定在了正月十五这一日里，战斗地点也并非设置在内城之中，而是改换到青玄大道上的那间佛寺之内。 在这场春试庆典的最终一战结束之后，紫皇洲境内的第十座寺庙“云灵禅寺”也将正式开启寺门迎接八方来客。那些各方势力与三大仙门也会悉数到场，来共同见礼这一场意义非凡的开庙典礼。 休息的这段时间里楚然选择了重回乐天客栈那座小院，而祝由槿则是接受了长平公主的邀请留在内城偏殿之中。 而当楚然重新推开那扇院门的时候，一道红袄身影已经飞扑过来撞入少年怀中。 “少爷你回来啦！”糜小小亲昵地蹭着楚然胸口，兴奋的小脸之上红扑扑一片。 “我回来了。”疼爱地揉着小丫头的脑袋瓜，楚然与糜小小笑着打招呼后又抬起头望向小院之中久候多时的几道人影。 先是与姜紫对视一眼交换目光，随后楚然便笑望向另一旁的言若雨，以及她身后的那几位来访客人。 “好久不见呀小楚。”一位身材纤细的彩衣女子笑着打招呼道，正是此前在云荒郡黑水城内与楚然结缘的顾酒衣。 “顾前......姐姐好。”瞧见这位来自于倾剑山的顾酒衣出现在此，楚然惊讶得都差点说错话来。 进入房间众人纷纷落座，糜小小好似小陀螺一般忙前忙后帮着端茶倒水，而寒暄过后的顾酒衣则是与众人表明真正来意。 “我这趟来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专程提醒小楚你一句。”顾酒开门见山直入主题，说出的话语不由令楚然坐直身体认真聆听。 “我也不知你与那位佛子是如何结下的缘分，只不过到了那座云灵禅寺之后小楚你需要多加小心，可不要着了那些大和尚的道当真立地顿悟削发出家。”顾酒衣表情促狭的望着楚然说道，话音落下后还不忘瞧一瞧少年身旁的姜紫。 “还请顾姐姐放心，我可受不了那些清心寡欲的清规戒律，到时候打完最后一场我肯定拔腿就跑，不给那位佛子再开金口的机会。”楚然笑着打趣说道。 “你知道就好。那些秃......大和尚们最擅长妖言惑众，最好的拒绝办法便是完全不给他们传渡佛法的机会。世间也不知有多少高傲天骄自觉可以与佛辩经砥砺心性，到了最后都被‘感化点悟’遁入空门。莫说人族，就连暴虐残忍的妖族大能都有数尊降服归化于西方世界。”顾酒衣嘿笑说道，似乎对于佛家一脉成见颇深。 一想到先前那晚自己无意间脱口而出的“宏愿本誓”差点引来惊天异变，楚然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心底里对于佛门高人的忌惮再添几分。 “也不知那位老爷为何松口允许第十寺建立，或许往后的日子里我倾剑山也少不了与大和尚们打交道了。”双手枕在脑后的顾酒衣轻叹一声，而后又将话题转移到言若雨身上，却并无招揽这位已经被天霖王朝巡天司内定的后天剑道种子的意思。 闲聊叙旧过后顾酒衣便起身告辞离去，待到彩衣身影消失在院门外的时候言若雨这才松了口气，毕竟这位倾剑山长老带给她的压力太过巨大，言若雨可没办法像楚然、姜紫与糜小小那般同对方轻松闲聊。 送走顾酒衣之后的楚然又陪着三女聊了一会，随后也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开始巩固刚刚破境成功的后期境界。 因为对于自我身躯的控制已经达到细致入微的程度，楚然很快便适应大幅增长的气力与愈发雄浑绵长的那一口内息，再度拉开拳架全力推演太极拳法，竟然在完整流畅地行走完第一式“起势”之后顺势打出大半套“野马分鬃”。 重又将气息消耗得涓滴不生之后，少年盘膝坐在一枚蒲团之上开始在脑海中回忆着先前一战之中，秦九竹借助“荡字诀”来以点破面绕开黑刀阻拦抽飞自己身体的那一瞬间。一遍又一遍回味着被震飞之时的身体感受。 对于这种隔山打牛一般的发力技巧楚然很感兴趣，战台之上就曾试图模仿复刻，不过却也没那么容易偷师成功。 现如今既然有了闲暇，锤炼气血巩固境界的同时楚然便开始琢磨起来关于“荡字诀”的种种玄妙，甚至还为此专门委托乐天客栈为自己置办了一批包铁桩靶与木质刀剑，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也尽数被少年消耗在挥刀打靶之上。 ...... ...... 俗话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紫皇洲北的元月新春更是如此。 不期而至的漫天风雪盖不住天霖王都内里的喧嚣烟火，许多居民甚至撑起伞来也要前往投影法阵所在地，就是为了不错过这一场令人期待已久的春试决战。 早早便乘坐马车赶来青玄大道，楚然搓着双手呵了口哈气之后跳下车厢，抬头张望面前这座大门紧闭的宏伟寺院。 “楚施主，这边请。”一位身着厚实僧服的小沙弥对着楚然合十行礼，而后带着少年绕行至侧门进入寺庙之中。 望着四周围恢宏绮丽的佛殿厅堂与一座座玲珑佛塔，楚然有些好奇地开口问向带路沙弥道：“敢问这位小师傅，这‘云灵禅寺’修建至今一共花了多久时间？” 小沙弥挠了挠僧帽之下的脑袋后腼腆答道：“小僧入寺时间尚短，还未与师叔他们请教这些问题。” “不知小师傅如何称呼？”满是好奇地望向那一座座闭门殿堂，楚然换了个话题随口问道。 “楚施主称呼小僧‘真如’即可。”在前引路的小沙弥双手合十轻声说道。 ...... ...... 在真如小和尚的一路接引之下，楚然穿过大半座云灵禅寺来到一处广场之上。 此地原为庙中武僧习武操练场所，虽说此时云灵禅寺尚未开庙迎纳香火信众与招收门徒，可该有的武僧院与藏经阁等处均已经修建完毕。 早有僧人提前清理好广场积雪，一座演武擂台也设立其上。诸方宾客齐聚此地，有些人还在讨论春试大比之中这两位争冠天骄有多妖孽，而有些人则是已经开始期待大比结束之后的第十寺开庙仪式。 一场春试大比按理来说本无法聚集这么多周遭势力与紫皇洲北三大仙门齐聚天霖王城，大家最初的本意都是为了见证历史而来。 紫皇洲境内的佛寺数量由九变十可并非仅仅是新建了一座庙宇那么简单，一旦云灵禅寺正式开庙通告天下，也便代表着原本支离破碎的紫皇洲佛脉正式稳定串联一气，而原本入洲无门的西方佛教气运也终于可以在那座紫皇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借道入内传播香火。只不过云灵禅寺背后所涉及到的佛教气运与天下大势寻常百姓根本不会知晓，普通人也不过是听说在天霖王都之中有一座寺庙崭新建成而已。 宾客落座，选手到齐。礼部侍郎关尹恒登台开场过后，便邀请祝由槿与楚然二人同时登场。 站在台上的楚然环顾四周，发现这一次主座之上依旧空悬，天霖皇帝并未驾临云灵禅寺，而且连带着长平公主、庆王父女都没有瞧见。 “此地乃是紫皇洲境内佛家气运交汇之所，陛下身负天霖国运龙脉，自然不好轻易踏足此地。”祝由槿似是瞧出对面楚然的困惑，便将从长平公主那里听来的解释说与对方听。 祝由槿并不讨厌面前的英俊少年，即便是在对方“巧施手段”混入十六强的时候亦是如此。毕竟此前在候战广场之上她曾与楚然秘密交谈过一番，楚然虽是在向自己透露夏之武神躯的种种隐秘，可到后来却并未索要什么酬劳，反而是选择帮了一把与他不过一面之缘的花月如。 从少年的言谈举止中祝由槿可以确定，无论楚然如何用张扬与轻浮伪装自己，其内在本质也绝非大奸大恶之辈。 感谢祝由槿替自己解惑的楚然并不清楚，无形之中自己又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伴随着关尹恒的又一番介绍结束，台上的楚然与祝由槿也停下了闲聊，各自走向宽广战台的左右半区。 “春试大比最终战，现在开始！” 几乎是在关尹恒话音落下的同时，楚然便已经俯身前冲抓紧抢攻。 即便身为同境水准，横炼武夫也不愿与炼气修士们拉开距离被动挨打，更难何况现如今的祝由槿已经迈入中五化外期，尚且停留在气血境内的楚然自不可能坐等对方施展妙术玄法轰炸自己，早一分抢得先机近身祝由槿，那么自己的胜算便会多增一分。 一念成法，水链横空。 已经对于“灵力化神”有了崭新理解的祝由槿无需掐诀便已唤出十数道莹蓝水链封锁住那一道快速接近的身影。 而在女子身后，一方水光大阵再次凝聚而出，恐怖强横的气息在再度自内里溢散开来。 一头五丈蛟龙破阵而出仰天怒啸，周身鳞甲栩栩如生峥嵘头角刻画静谧，那一双原本浑浊的幽蓝眸子此刻仿佛明亮数分，若是寻常人等远远望去哪里能瞧出这是水行术法，只会大叫一声“蛟龙上岸！”之后四散奔逃。 瞧着那一条盘踞在祝由槿身后愈发真实的怒鳞蛟龙，远观的付晨不由微微点头，暗赞台上少女对于灵力化神的深厚理解。 “真不愧是忘川道人看中的孩子，这等对于灵气法力的入微操控哪里像是几天之前才迈入化外境界的样子。”房不语则是直接开口笑着说道。 就好似横炼武夫不断追求对于每一寸肉身筋骨的完美控制，练气修士们的基础功课之一便是增加对于灵气法力的认知与操纵。凝结一枚火球与召唤一条袖珍火蛇比起来，二者消耗的法力或许相同，可彼此之间对于灵气本质的理解却有着巨大差距。 此时对于灵力化神有了更深感悟的祝由槿一招一式间的威力都已经与先前不可同日而语，无数道莹蓝光点环绕在少女的藤青色衣衫周围，将祝由槿的身形衬托的愈发闲逸出尘。 而当看客们都在称赞祝由槿的时候，另一边的楚然却是陷入了麻烦境地。 亲眼见识到这些纤细水链连夏之的那只战魂大手都能困锁扯碎，楚然自然不想用自己的身躯亲自体验一番。 奔行途中的少年忽然伏下身子双膝弯曲，整个人仿佛弹簧一般蓄满力量之后立时间舒展爆发，立时间身化残影向着围拢而来的莹蓝水链主动冲去！ “拔刀斩。” 楚然心神微动，一直搭在黑鞘之上的右手瞬间拔刀斩出，一抹犀利黑光瞬间割破降临身前的三条流水锁链。 流水无形，因势利导，随法聚成。被漆黑刀芒斩断的水链并未随之消散，而是一分为二继续向着楚然身上攀附而来。 “甩不脱的有一个便已经足够。”见此情形的楚然扯了扯嘴角，握住刀鞘的左手斜飞横扫，用长鞘鞘身将这些欺身而上的难缠水链彻底拍炸成阵阵水雾，绝强力道倒灌而入搅碎祝由槿附着其内的灵气法力。 “好精妙的力量操控。” 陈灵都眯起眼睛看向战台，望着那道穿越层层爆炸水雾一往无前的紫黑身影开口说道。 凭借武夫蛮力磨灭修士法力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斩断那些莹蓝水链与将其彻底打爆开来的难度根本不在同一档次。若说使用剪刀，就连普通人都能轻而易举剪断一根细线。可若是要求将那细线寸寸破碎开来，即便给人一把铁锤都极其困难。 或许震散水链之中的灵力丝线说起来容易，但陈灵不得不承认，破境之前的自己都没办法做到像是楚然那般的举重若轻。 这位新晋化外境剑修其实并不知道，凝化灵力缩聚为线这种手段楚然其实早就见过，甚至于少年还曾经亲自动手尝试动用浅薄法力来缝补自己心口处破损的血管肌肉。化灵为线本就是“灵力化神”的一种形式，而知道其原理之后，楚然自然而然也便明白了针对此道的破解之法。 某种意义上来讲，祝由槿最为精通的“灵力化神”其实也算被楚然克制针对。 眼见莹蓝水链挡不住少年脚步，祝由槿面色不变地探出一指，身后怒水蛟龙咆哮一声腾空而起，张开利齿交错的大口豁然张开向着楚然激飞而去。 怒啸龙吟震得耳膜嗡鸣不止，周身血气都隐隐被啸声牵连沸腾。只不过面对眼前庞然巨蛟的血盆大口楚然面不改色，重重踏步急刹车后反手将黑刀插回鞘内踞身半蹲，紫黑长衫边沿垂落战台地面。 身长五丈的庞大巨蛟倏忽之间已至眼前，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楚然忽然好似认命一般闭上了双眼。 “他到底在干嘛？！” 无数冒雪观战的京城百姓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明明都已经大难临头却此子为何不躲不闪任人宰割？ 而在下一秒钟楚然便用行动给出众人答案。 “灵武式·拔刀。” 少年闭目低语，劲气陡然勃发。 原本垂落地面的长衫衣角瞬间被无形力量吹散飘摇，而一抹黑光则在少年身前炸裂开来。 直到那抹刀光轰砸在巨蛟头颅之上，观影众人才后知后觉，发现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拔刀出鞘。那一记拔刀斩的速度竟然已经超越了人们的目力范畴！ “轰隆”一声爆炸传来，漆黑刀光与巨大蛟龙正面相撞之后瞬间炸裂开来，而待到阵阵水雾散去之后令无数人惊骇的一幕浮现在投影画面之中。 只见怒水蛟龙那颗硕大头颅此刻已经消失不见，竟是被楚然一刀斩爆开来！ 看台之上的一位位势力代表们齐齐变了脸色，就连三大仙门中的付晨与房不语面上也浮现出惊讶神情。 这少年方才动用的是何种武技，竟然能够一刀崩碎化外境修士的强大术法？！ 同为武道修士的房不语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瞧不出具体是哪里异样。这名少年武夫方才一斩的威力几乎都可以媲美凝神圆满剑修的无双杀力，这他明明又不是剑道种子呀...... 满肚子疑惑的房不语转头望向倾剑山方向，发现顾酒衣神态自若并不吃惊。 莫非顾长老知道有关那少年身上的隐秘？ 房不语在心底打定主意，待到此次开庙典仪观礼结束之后前去请教彩衣女子询问一二。 而就在众人还沉浸于楚然一刀碎蛟首的震惊中时，那方战台之上异变再起。 “锁龙碑。” 只听一道少女嗓音响起，霎时之间十二道丈许灵碑拔地而起，将蛟龙残躯与一旁的楚然齐齐包围在内！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剑灵破茧 伴随着祝由槿的话音落下，十二道锁龙碑再现于世，只是长宽高度均要比其先前大上三倍不止。 一块块高达一丈的伏龙灵碑傲然耸立在站台四处，碑体之上的浮雕游龙此刻已经完全化作立体模样，环绕灵碑游走周旋的同时睁开泛金龙瞳，一齐怒视着碑林内里的那道紫黑身影。 传闻言说，古有大能者走遍五湖四海纵观水陆鳞甲，临摹千百蛟蟒龙类过后通悟玄妙，自此开创出“十二锁龙碑”这门大玄神通，深精此术者甚至还可以采撷水运精华凝练锁龙碑本体，届时这门神通术的威能才会真正展露一二。 这门上古神通术早已经销声匿迹不知几千年，而那位忘川道人则是自一处海底龙宫遗址之中偶然觅得。 当初忘川道人还未凝结出龙碑本体之时，就依靠此术镇压过一位同境元婴大妖，如今又是百年光阴过去，谁也不知道现如今的忘川道人究竟将此术推演至何种恐怖境地。 而此刻由祝由槿手中的锁龙碑虽然远未达到“神通”境界，却也爆发出滔天威压令人望而生畏。 那一条条水灵法力凝结而成的小龙仿佛活过来一般，抓住龙碑表面须发皆张振鳞怒吼，一双双泛起淡金颜色的威严龙眸锁定了楚然之后同时张口喷涂璀璨洪流，洪流光柱之中隐约可见无数大道符文。 此前已经在夏之身上见识过“十二锁龙碑”的莫大威能，楚然这时候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再度提刀向着邻近一座凝实龙碑发起冲锋。 只是不等楚然接近碑体，那条头颅破碎的庞大蛟龙再度腾飞而起杀将而来，欲要拖住少年破开碑阵的脚步。 “灵武式·荡字诀！” 平举长刀向下拍击，楚然眸中精光一闪的同时手臂悍然发劲，漆黑长刀横拍在蛟龙残躯之上立时荡起轩然大波，无双劲气倾吐而出瞬间将巨蛟残躯炸碎开来。 与此同时看台上的房不语心头再次生出一抹的怪异之感，可旋即又倏忽而逝了无踪影。 蛟龙残躯虽说只耽搁了楚然片刻，但现如今的祝由槿早已并非当初可比，已经趁此机会完成“十二锁龙碑”的合流之势。 但见半空中十二光柱汇集之处交织蕴生出一块虚幻天碑，天碑周身便刻龙影道纹，即便凝目望去也仿佛如隔云雾看不真切，只能感受其上散发出的那股宛若实质的天龙威压。 抬头望向虚幻天碑的每一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只觉有一双摄人心魄的金色龙瞳透过那方天碑审视着自己的双眼与灵魂。 “镇。” 再不给楚然任何反应机会，祝由槿开口轻喝并指下抹，便见那方虚幻天碑猛然一沉，向着下方那道紫黑身影镇压落下。 瞧见天碑坠落的楚然双腿发力迈步横移，却发现那方天碑好似锁定自己一般加快飞来。 手中长刀再归鞘中，楚然冲着头顶碑影第二次挥斩出“灵武式·拔刀”，可这一次暗藏气机的悍然一斩却落了空出，黑色刀光毫无阻碍的穿过天碑，却根本伤不到虚影半分，就仿佛伸手去捉捞水中月影一般徒劳无功。 宛若存在于另一个维度空间的天碑虚影直直没入少年体内，楚然则像是触电一般弹跳跃起，横挪十数丈后才满眼惊疑的低头望向自己身躯。 这方天碑虚影究竟有何作用，为何撞入自己身体之后就再也感知不感到丝毫踪影？ 无独有偶，这方战台之上的震惊者绝非楚然一人。站在锁龙碑外的祝由槿此刻檀口微张，一双琥珀色眸子内里满是不可置信。 为何十二道龙碑合流构筑的天碑虚影在没入那少年体内的时候便宛若泥牛入海杳无音讯？无论她再如何催动神魂勾连术法，都没办法得到虚幻天碑的半点回应。 下一瞬间楚然忽然意识到，即便自己的刀斩无法损伤碑影分毫，可这东西一旦进入他的体内便相当于闯入“天地练气决”的狩猎范畴。 自己感知不到天碑半点气息，分明就是因为那东西在入体的瞬间便已经被自己吞噬炼化的一干二净了！ 试想想看，一片飞雪在落入炽热烘炉之后如怎会留下半点残余痕迹？ 了然一切的楚然心神大定，足尖一点身化残影，再度拖刀向着远方的祝由槿杀去。 瞧见紫黑身影再度袭来的祝由槿当下回过神来，面上神色重归平静的同时再掐指诀催动那十二道锁龙灵碑。 既然化虚状态的龙影天碑无法将那少年镇压封印，那便再来试试十二锁龙碑的新一番变化玄通威力如何！ 能够成为那位忘川道人的成名绝技，这“十二锁龙碑”自然远不可能如此简单。 离着祝由槿的身形还有十丈之遥，楚然刚欲要再度挥出“灵武式·拔刀”来斩断耸立身前的丈高灵碑，忽觉心头一紧立时驻足停步。 只见面前高大灵碑之上伏卧的那头水灵龙当真跃离碑体遨游空中，身形如电般向着少年张口咬来！ 仓促之间挥刀撩斩，原本锋锐无双无物不破的狭长黑刀这一次却没能将三尺水龙斩断开来，只能凭借堪称夸张的刀身重量将其砸开。 受了黑刀一击的水灵龙在空中倒飞两圈便稳住身形，龙首之上那抹刀口在灵力蕴养之下快速愈合如初。小龙仿佛百族真灵一般做出恼怒咆哮状，而后再度腾飞冲刺向着楚然杀来。 只不过楚然此刻却有些顾不上去看被自己砸飞出去的那条小龙境况如何，只因此刻另有十一条水灵龙脱碑而出纷至沓来！ 这些玄通凝化的三尺小龙别看个头远不如先前那只五丈蛟龙，但每一头的速度与力量与坚实程度都胜过怒鳞蛟龙数筹。原本能够震散庞大巨蛟的“灵武式·荡字诀”再度施展于这些精巧小龙身上的时候，就只能将其远远拍飞出去，再不能震碎这些凶物们的坚韧体魄。 被群龙围攻的楚然也学着那位少侠顾里一般双手握持刀与刀鞘，黑色光影风车般轮转。 虽然只是在影视作品与游戏里对于传闻中的“二天一流”有过大致了解，可当真正握住双刀面对群敌围攻之时，楚然同样能够依靠身体的本能反应挥砍舞出成片刀影格挡水龙冲撞。 忽然之间楚然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那位生于江户年间的传奇剑豪，怕不也是在双持刀剑与人群战之时获得的灵感启发才开创了这所谓的“二天一流”。 十二条游离水龙横舞空中，深蓝色的龙躯鳞甲映出波光粼粼，美若梦幻的光雾又被一圈又一圈黑色大圆切割撞碎，在战台上空洒下斑斑点点的璀璨晶莹。 此时的楚然自是没办法复刻出二天一流·双天晒日那般精妙刀术。凭借三年熬炼锻打入这副身躯的战斗本能再加上一路行来的积累经验令少年勉力维持住与围攻群龙之间的僵持局面，可维稳的天平却又伴随着一道响动而再次发生倾斜。 “咔。” 一道清脆裂响声在沉闷撞击声中响起，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 立于战场内外的楚然与祝由槿同时变幻目光，而看台之上的付晨见此一幕轻轻摇头。 “还是不行。” 只因那声裂响来源于少年左手握持的长刀黑鞘。 囊括众多天材地宝与一头金睛兽的第三天眼，再以火蛇通过“火工大巧，祝炼神兵”炼化而成修长黑刀除了诸多奇异特质之外，最大的特点便是其本身足够结实耐用，可以任由楚然肆意爆发力量而不被损坏分毫。可是纳藏黑刀的刀鞘却有着承受极限。 虽说这枚刀鞘也是楚然在彩云城内花了重金邀请名匠打造而成，可是在经历了先前与秦九竹的激烈战斗，以及现如今的群龙冲撞之后，原本也算结实无比的黑色长鞘再也支持不住狂暴力量的倾泄喷涂，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鸣响。 而当楚然挥动长鞘再度将一头水龙挑飞上天之后，裂纹密布的刀鞘终于寿终正寝，在少年手中轰然炸碎开来。 宛若穿花残蝶四散纷飞的刀鞘碎片未能阻止十二条小龙潮水般的漫卷攻势，而失了副手武器的楚然在电光火石间将黑刀交换到左手，右手握紧拳背下砸，将一条绕到身侧的水龙砸飞出去。 只不过少了刀鞘的范围覆盖，漆黑大圆的覆盖范围瞬间减少一半，而深蓝鳞光则开始抢占空间前铺锋线向着楚然的身体进一步逼近。 又一拳递出之后，还不待楚然收手回防，一条欺身而进的小巧游龙便张口叼在了少年手臂之上，那一口锐利龙牙虽未能刺穿少年千锤百炼的肌肤筋骨，却也死死咬住不放来牵制住楚然的行动。 手臂被浑然大力拖紧拉扯，楚然出拳的速度眨眼间便被拖慢到了极致， 破绽空档出现的一刹那里战局形式便发生一边倒的倾斜，黑色刀光画出的大圆陡然破碎，终究被深蓝光雾压制降服。 十二条小龙盘踞附着在少年周身上下，少年的手腕、肩颈、侧腰等等发力之处皆被水龙死死咬住，磅礴大力向着不同方向撕扯扭曲，将少年的身形牢牢定在原地。 看台之上的看客或是投影画面之前的观众们直至此时才终于有机会张口呼吸。毕竟先前刀光龙影激烈搏杀的节奏之快令他们不得不全神贯注屏息凝视。 现如今的战斗却已是尘埃落定，被群龙困锁的楚然已经再无任何翻盘可能。 一直催动灵碑游龙围攻楚然的祝由槿此刻也暗暗松了口气。 比起唤出天碑虚影镇压对手身魂，操纵十二条水灵龙所消耗的灵力无疑更加巨大，饶是祝由槿已经突破化外境界的深厚底蕴也颇为吃力。 “我虽不清楚你用了什么方法挡下了天碑虚影的镇压，但现如今的你已经无法挣脱锁龙缚缠。” 望着面前身负十二龙的少年，祝由槿再度开口。 如同海潮一般的蓝色水幕在女子周身起伏涨落，衬托得祝由槿的身姿越发闲逸出尘。而盘踞在楚然身躯各处的精巧锁龙周身鳞甲也不断泛起蓝光水晕，却好似为楚然披上了一件深蓝华裳。 只不过这件华丽衣裳的分量有些过于沉重，压得少年光是站直身体便已经有些勉强。 一口灼热内息在人身天地之中奔行流转，周身肌肉鼓胀抵御锁龙巨力。此刻的楚然似乎已经完全陷入了绝境末路，可那双舒朗星目之中忽然精光迸射，淡褐色瞳眸深处旋即浮现出一抹欣喜的笑意。 觉察到面前少年神态淡然的祝由槿不禁轻蹙秀眉再扬玉手，便见十二座锁龙碑同时向着战台中心合并靠拢。 伴随着锁龙碑本体的不断靠近，那些深蓝小龙体内迸发的力量也愈发强大，可少年依旧紧咬牙关青筋迸发，垂落握刀左手侧于身畔，却强抬起空荡荡的右手指向被半透明龙碑遮掩身形的远方女子。 “多谢。” 望着远方被如潮水幕簇拥在内的祝由槿，楚然勾起唇角轻声说道。 “合碑！”灵觉之中忽生危机的祝由槿双手合掌轻喝一声，操纵着十二座晶莹龙碑轰然合拢在少年周身围成一圈，便要通过增幅到极限十二锁龙将阵中少年彻底镇压！ 而那一方被晶莹碑林隔绝阻挡的蓝水雾光内里，有人再度笑着开口吐出二字。 “破茧。” “噌......” 伴随清越剑鸣破空诉啸的同一时刻，那一方横亘于祝由槿与楚然之间的锁龙灵碑之上毫无征兆地浮现一处拇指大小的破碎孔洞。 几乎是凭借面对死亡之时的本能反应，祝由槿催动周身水幕狂涌向前，只不过下一瞬间曼妙身躯却僵立不动，任由面前层层叠叠的水华天幕爆炸开来。 只因此时此刻，一柄尺许长短的晶莹小剑已经悬停在祝由槿额前，小剑尖端恰到好处的抵在少女眉心肌肤之上。 ...... ...... （好爽好爽，日常悟道中~）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五十五章 剑惊八方 温润微凉的剑尖抵在额头眉心处，虽未刺破半点肌肤，却也令祝由槿的呼吸戛然而止。 而在一人一剑后方，十数层水华天幕还在爆炸翻涌，在战台之上泼洒开来大片水雾蓝光。 抵在额前的尺许飞剑并未刺穿肌肤带来疼痛，可祝由槿却连一个念头都不敢再生出。 此剑既然可以一瞬间里洞穿锁龙灵碑与十数道水华天幕，若是愿意的话轻而易举便可洞穿自己的头颅与识海。 而当大片水汽光雾散去之后，女子与少年之间再无任何隔阂阻挡。 身背十一条缚锁水龙的少年抬手遥遥指向远方的祝由槿，指间所点处正是女子的额头眉心。 而在少年右手手背之上，一道璀璨明亮的刺目剑印正在缓缓消散退去。 立于战台之上的付晨与房不语二人见此一幕纷纷站起身来，就连向来淡定从容的顾酒衣都轻咦一声，旋即脸上浮现出灿然笑意。 没想到小楚这家伙竟然还藏着这么一记大杀招。 这小子也不知道究竟走了何等逆天好运，竟然在右手之上蕴养出了一尊大道剑灵！ 锋锐收敛，化印伏藏。剑灵破茧，再临世间！ ...... ...... 感受着与自己心神相通的大道剑灵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喜悦波动，少年望着远方紧绷身体一动也不敢动的祝由槿，面上浮现出一抹畅快笑容。 当初在朝芷前辈那里得来，寄于自己右手剑印之中沉睡的大道剑灵，终于在今日里彻底苏醒破茧问世。 而在苏醒之后的大道剑灵刹那间便洞穿那一块丈许高的厚重龙碑与十数道水华天幕，悬停傲立于出手镇压主人的青衣女子面前，宛若一尊远古神灵一般漠然注视着剑下蝼蚁。 而被温凉剑尖抵住额头的祝由槿此刻便如同立于万兽狮王面前的娇小白兔，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无念无想。 “回来。” 瞧见远方一幕的楚然轻声呼唤，便见祝由槿额前的那柄晶莹飞剑消失不见。下一瞬里，盘踞在楚然周身的缚锁群龙以及四周围的镇压石碑同时炸碎开来，大蓬破碎灵力化作水雾，倒映天光组成一片银蓝色的梦幻海洋。 而当水雾散去之后，少年抬手抚摸晶莹飞剑的模样再度映入围观人群的眼中。 “大道剑灵！” 站起身来的付晨终于惊声脱口而出，而在男子身旁的陈灵都则是瞳孔巨震吃惊无比，反倒是另一边的少女阿兰还不清楚付晨口中那四个字的沉重分量，满脸疑惑地望向场中楚然。 “我就知道这小子身上还有天大秘密。”双手枕在脑后的顾酒衣望着身旁满脸呆滞的李玄通与独孤云开怀笑道：“看到了没，不是我不想收下小楚入门，而是倾剑山太小，留不住这么一尊幼鹏！” 自从楚然随口说出“地狱不空，誓不成佛”宏愿法誓差点引发天地异变的那一夜里，顾酒衣便已经意识到，那位少年身上潜藏着莫测谜团与庞大因果并非是自家倾剑山可以容纳承担的。 而远在巡天司衙门内里，忙里偷闲通过投影阵盘观看直播的郁朱丹也不由檀口微张目露惊色。 “大道剑灵......天辰剑宗？”女子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望着画面里的少年无奈笑道：“你小子呀......” 原本郁朱丹还以为身陷困局的少年会再度爆发出那种古怪气机逆转败局，谁承想这家伙竟然暗自蕴养了一尊大道剑灵，以一剑破万法的绝对姿态碾压已经晋升化外境界的祝由槿！ 虽不知道为何向来谨慎的楚然宁可暴露大道剑诀也要隐藏爆发气机的隐秘技巧，但郁朱丹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女子身形一闪便离开堆满文书档案的办公室内，快步向着更深处的议事厅内走去。 现如今楚然所展示出的妖孽天赋，或许会引发某些居心叵测之人的窥探。而作为守护天霖子民不受外邪魔道困扰的巡天司自然也需要有所行动。 毕竟武朝皇子封灵影在王城遇袭之事可还没过去多久，若是百雀王朝灵雀门等势力有意效仿，想必巡天令大人也不介意狠狠斩断那些家伙们伸过来的手臂。 ...... ...... 回归战台之上，眉心处那柄晶莹飞剑消失半晌之后祝由槿才缓缓回过神来，那一颗停滞的心脏也终于重新开始跳动。 恢复意识的少女脚下一软跌坐在地，藤青色衣衫的背后瞬间便被冷汗打湿浸透。 一手捧心一手撑地，剧烈喘息的祝由槿用了好半晌才理清思绪，抬起头来望向走近自己的英俊少年，咬了咬嘴唇之后低声开口： “我输了。” 少年闻言温声笑道：“承让了，祝姑娘。” 话语出口之后，楚然微笑着对着坐于地上的祝由槿伸出手来。 祝由槿迟疑一瞬，可此刻自己的双腿似乎还未从那飞剑威压之中缓过劲来，旋即抬手接受楚然的好意，却没想到少年并未握住自己的手掌，而是礼貌的搀扶手臂将她从擂台地面轻轻拉起。 见此一幕，玄武街乐天客栈后院之中，一位抿嘴微笑的少女终于收敛起慑人威势，有些歉意地转头望向另一旁有些被吓到的言若雨。 避开祝由槿柔荑的少年此刻还不知道，自己无形中的避嫌举动不仅博得了面前女子的好感，更是为自己免去了一场无妄之灾...... ...... ...... 伴随着再度登台的礼部侍郎关尹恒宣布决赛落幕，庚子一二三号的楚然斩获了此次春试大比最终冠军。 居民百姓的热情并没有随着投影画面的关闭而冷清淡去，热议浪潮反而愈演愈烈，喧嚣声浪似乎驱散了头顶飞雪带来的寒冷，这一次春试大比的意外结果注定成为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里京城王都之中最为热门的讨论话题。 而搀扶着祝由槿离开战台的楚然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这座都城，乃至于天霖王朝之中掀起了怎样的一场舆论风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五十六章 落幕与见礼 “你还是一名剑修？”被楚然扶住手臂的祝由槿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闻言的楚然思索片刻后还是摇了摇头道：“应该不算吧，毕竟我尚未开始习剑。” “可那柄晶莹飞剑是？”落座于看台之上的祝由槿还是疑惑不解。 “剑灵。”随着少年话语落下，剑灵虚影再度浮现在楚然肩头，宛若一只轻盈的飞鸟盘旋起落，最后又亲昵地蹭了蹭楚然探来的手掌。 “若非剑修，你又如何蕴养出这道剑灵？”被楚然话语绕得愈发迷糊，祝由槿望着在少年掌间温顺无比的活泼剑灵心中余惊未散。 “额......”楚然抬手扶额，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与祝由槿解释，毕竟天人府邸之行与天辰剑宗之秘自己也不好随意宣传。 瞧见楚然有些为难的表情，祝由槿也便识趣地不再追问，反而将话题引到这一枚初生于世的大道剑灵身上。“剑修佩剑皆有名讳，不知你的这道剑灵如何称呼？” 再度被问住的楚然挠了挠头后脑海中灵光一闪，转头望向躺在自己手背之上的剑灵虚影笑着问道：“就叫你‘朝芷’如何？” 曾以“第七剑灵”闻名于世的天辰剑灵本名反倒鲜为人知，而自己的这枚大道剑灵既然脱胎于前辈馈赠，倒不如让其继承“朝芷”之名，再度谱写一段剑道传奇。 已经与楚然心意相通的大道剑灵闻言发出悦耳剑鸣，缩小至三寸长短的虚幻剑影兴奋地围绕起少年手掌转起圈来。 “朝芷？”祝由槿闻言不由眼前一亮开口说道：“朝阳若畔，沅芷澧兰。真是个好名字。”再望向少年手边那道袖珍剑影之时，眼中的惊惧也随之消散几分。 想不到“朝芷”二字之中竟然还有此等解释，楚然此刻也觉得眼前的小巧剑灵愈发可爱起来。 回想起先前一战，大道剑灵的破茧而出其实并不在楚然的意料之内。 最后关头，被十二条游龙镇压肉身的楚然本欲要直接开启“灵武式·灵感天地”来外放气机震碎锁龙碑，却忽觉心湖之中传来大道剑灵的苏醒嗡鸣声。 觉察到小家伙沉睡许久过后迫切想要破茧现世的激动心情，同样有过困顿岁月的楚然也不再阻拦，只不过却是千叮咛万嘱咐大道剑灵切不可伤及祝由槿的性命，毕竟这只不过是一场演武试炼而非真正的生死搏杀。 只不过大道剑灵的威力远超楚然的想象，小家伙甫一现世便汲取吞噬楚然体内所有灵力，从三寸光影陡然化作一尺长的晶莹飞剑之后电射而出，几乎眨眼间便穿透手上游龙、身前灵碑与十数道水华天幕，最终稳稳停在了祝由槿的眉心之前。 孕育新生的大道剑灵已经拥有初步灵智，自然不会违背命令杀掉身前女子。只不过主人虽说过不准取其性命，但是催动剑威吓唬一下此人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这家伙好像给主人带来了不少麻烦呢！ 与大道剑灵心意相通的楚然自然知道因为小家伙的恐吓才导致祝由槿的无力伏地，所以才会有些抱歉地施以援手拉她起来，不过却也并未责怪替自己“报仇”的通神剑灵。 似乎是不喜祝由槿望来的目光，剑灵虚影还欲要释放剑威笼罩向这不知分寸的人族女子，却被楚然无奈地伸手拦了下来。 这小家伙的脾气好像与沉稳端庄的第七剑灵前辈完全不同，看来还需要自己多多用心调教一番才是...... 而当楚然与祝由槿二人围绕着剑灵交谈之际，一位身着橘红圆领袍衫、前襟印有孔雀补子的中年男人迈步走来，目光落在少年指间的那道灵动光影之时不禁短暂停留。 来者并非他人，正是礼部侍郎关尹恒。 作为朝廷正三品大员，六部之中礼部的二把手，关尹恒今日里的工作可不光是主持春试大比的决赛落幕，同样还要代表天霖朝廷出面观礼第十寺的开庙典仪。 “见过关大人。”楚然与祝由槿同时与这位侍郎大人颔首行礼，关尹恒却没什么官威架子地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先前演武的精彩程度恐怕都能够超越历代春试大比，我天霖能有两位天骄实属上苍护佑。庆功宴稍晚会在内城皇宫之内举行，接下来我等将要前去观礼云灵禅寺的开庙典仪，两位是一同前来，还是打算稍作休息？” 眼前的雏龙幼凤虽然年纪尚轻，可在春试大比之中已经展露峥嵘头角，大道前程必定前途无量，所以关尹恒才会在楚然与祝由槿的面前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若是能够交好两人，待到日后其成长为一方巨擘大能之后，与之留下过香火情的天霖王朝自然受益无穷。 虽然不太想再与那位行脚佛子打照面，可是楚然还是对于这场在姜紫口中能够影响整座紫皇洲佛教气运走向的开庙典仪万分好奇。 楚然身旁的祝由槿也同样点头。虽说她在先前一战中消耗颇大，最后又被大道剑灵的恶作剧威慑不轻，但在这边休息片刻之后已经行走无碍。 两人对视一眼统一意见后便跟在关尹恒的身后，一同向着广场之外走去。 一直候在风雪中的真如小和尚连忙快步跟来，为祝施主与楚施主献上御寒披风。 祝由槿接过披风之后则是望向耳垂鼻尖微微泛红的真如开口问道：“小和尚，你不冷么？” 跟在众人身旁的真如扫落僧帽上的积雪摇头说道：“小僧不冷，寺里发下的僧衣厚实得很。” 虽不畏寒，但是身上衣袍早已被十二条水龙撕扯咬烂的楚然也将披风围好，毕竟待会自己也算是观礼宾客，总不能在这种关键场合失了礼数。 一行人穿过凛凛风雪走向那座门扉紧闭的正殿之前，此前离场的诸多见礼宾客已经齐聚此地，正等着关尹恒与那二位年轻天骄的出现。 并不在意众人落在自己身上的交错视线，楚然的目光扫过佛殿门前，正瞧见一位面容悲苦的中年僧人抬目望来。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五十七章 见礼与诡踪 换了一身绯衣袈裟的佛子空觉双手合十唱诵佛号，对着望来的楚然敬施一礼。 这位即将举行“方丈升座”仪式落任云灵禅寺主持的大和尚如此举动再引观礼人群心思沉浮，可众人旋即便想到曾有传言，称空觉佛子赤脚丈量紫皇洲大地之际曾经赠出过一道翡玉佛牌。 瞧那楚然与空觉大和尚相识的样子，莫非此子便是受赠佛牌的那位有缘人？ 百雀王朝的使者代表面上神色不变，心中思绪却纷飞电转，开始否定起先前已有的种种计划。若是能将这位武道天骄推入空门，以佛法经律将其困锁束缚，不也相当于折去天霖王朝一尊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 而关尹恒也有些意外地望向裹着灰织披风的俊俏少年，这才明白原来恭亲王重金购得的那块翡翠玉牌原来是源自楚然的手中。 人群视线在空觉佛子与楚然之间来回跳跃，却唯独一位彩衣少女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对于佛家大和尚顾酒衣向来心生厌烦，这一次要不是山主钦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主动前来这第十寺观礼。 而在众人低语议论声中，空觉佛子转身面朝门扉紧闭的正堂佛殿，脸上那副悲苦清寂神情一如从前。 观礼看客们的讨论声并未持续多久便渐渐止息，因为此刻已近良辰正时。 伴随着一声悠扬佛钟撞响，这一场紫皇洲境内第十寺云灵禅寺的开庙典仪正式开启。 而天穹之上云层渐浓，大雪愈密，厚重霜白似欲压塌天下人间。 ...... ...... “石青山人呢？” 南城区青瓦巷内，一位身着锦绣衣衫手持节杖的中年男子望着应门妇人皱眉问道。 “青山没去衙门当差么？三日前他便已经痊愈了呀......”一眼辨认出面前此人乃是一位绣衣直使，妇人不敢稍有隐瞒开口应道。 “自从他告假归家之后，礼部衙门便再未见他点卯。”绣衣直使那双刀刻一般的俊眉轻蹙起来，瞧见问不出个所以然后直接迈步入院，亲自检查现石青山的居所院落。 一进院门男人便发觉异常，回望向院门内侧张贴的两张黄纸问向妇人道：“这是怎么回事？” 已知自家夫君出事的妇人手捧心口咬唇答道：“回禀大人，这是先前青山癔症发作的时候民女从一位江湖先生手中购得的驱煞符箓，配合着内服药散不出一天拙夫便重新清醒。” 妇人越说越是心慌，不知石青山究竟遭遇了何等意外。 “呵，驱煞符箓？”绣衣使者冷哼一声挥动衣袖，一股罡风瞬间激射而出撕扯下黄纸符箓。 霎时间里就连妇人都能够感觉到小院中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立时间爆发开来。 “果然是匿妖符，怪不得巡城司衙门这么久以来都没发觉任何蛛丝马迹！”望着小院深处滚滚升腾的妖煞气息，绣衣使者点了点头后转身望向面色煞白跌落在地的美妇人继续问道：“你可还记得那江湖先生的身材样貌？” “民，民女只记得那位先生身着灰袍头戴兜帽，其他就，就......不对，我那一日本是前往医馆，为何会被那灰衣人拦下......” 望着地上抓扯着长发神情恍惚记忆混乱的美妇人，绣衣使者暗叹一声之后再挥衣袖，以法力玄通清除弥漫在妇人心头的妖气迷障。 “大人！请你救救我家相公！” 瞬间恢复清醒的妇人终于意识到这几日里发生了什么，她家男人每天早出晚归根本就不是前往礼部衙门，而是在做着些不可告人的勾当，这才会引来绣衣使者前来调查！ “怕是救不回来了。”绣衣使者摇了摇头径直迈步走向后院方向。 听闻此言心脏剧颤的美妇人爬滚着起身追上男人，口中哀求悲切凄凉：“大人，大人！我家相公定然是一时鬼迷心窍行错了歧路，还请您法外开恩给青山一个机会啊！” 而当小院之内爆发出滚滚妖煞气息之后，绣衣衙门与巡天司来人便鱼贯而入冲进院中，连带着那两张散落在地的黄纸符箓“匿妖符”都妥善保存在证物袋内。 有人快步跟上架住失声痛哭的美妇人，阻止其干扰直使大人调查妖魔踪影。 “非我不愿，实不能也。”那名绣衣使者一把推开作为妖气源头的那间后院拆房，望着其内血迹斑斑的人皮骨殖叹气说道：“你家相公仅存的那半点人性，或许都用来压制住想要将你生吞活剥的嗜血冲动了。” 瞧见柴房内里的血腥场面，再听到绣衣使者这番话语，受不得此等刺激的妇人直接晕厥过去，旋即被差役架出这座院落，交由巡天司修行者检查体内是否还存有妖族手段。 “宝物库失踪那二人的残骸也都在这，可以断定石青山已经被妖术惑心化作异类。依那妇人所言，害了石青山的那头灰衣妖族或许还潜藏在京城之内，尔等继续调查此地，将情况速速汇报绣衣衙门，我与巡天司郭司丞继续去追妖孽踪迹。” 回头吩咐完手下之后，这位绣衣使者转头对着步入房中采撷妖气定位寻踪的郭淳点了点头说道：“辛苦郭司丞。” “走吧。” 手托一方青铜罗盘的郭淳在人皮骸骨之间站起身来，皱着眉与那名绣衣使者开口说道。 郭淳这一脉传承餐风饮露食灵炼气，冥冥之中承合天道法序，所谓“灵觉”、“六感”自然也要比一般修行者们更加敏锐。 而从一大早开始，郭淳便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直到绣衣衙门找上门来请求巡天司派人协助调查，郭淳这才意识到这天霖王都之内果真生出了什么异变。 先是户部衙门下辖的一间秘宝库失窃，现如今又发觉妖奴傀儡与那兜帽灰影的踪迹，虽然知道自己等人正在一步一步向着真相靠拢，可是郭淳心头的那份不安反而愈发浓重起来。 走出柴房，郭淳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飘雪天幕，压下心头浮动的不安之后开始催动灵盘追踪那道妖气去向。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佛光与誓说 在两位小沙弥的服侍下，佛子空觉褪下绯红袈裟，更换成一件更为华丽庄严的七宝袈裟。 红衣之上织嵌七宝，金丝银线构织格落纵横划分双六区域，代表袈裟十二名。 紫皇洲内佛势甚微，自无高僧来为空觉赐杖授冠，苦面佛子自行持戴，某种意义上也等同于在这片广袤大地之上为佛门再开一脉。 除去鸣钟僧人，云灵禅寺内里三十僧众齐聚此地，与见礼观客们分列宝殿两列。 随着维那唱偈云：“杨枝净水，遍洒三千”，身披七宝袈裟的佛子空觉拈香主法，为置立雪中的百多藏经宝函加持净水。 此际明明大雪飘摇、寒风刺骨，可佛子手持的那方水钵却并无冻结迹象，倒也神奇得很。 空觉大和尚为藏经宝函加持净水之际，本应是僧俗两序同颂大悲咒。只不过此地乃是紫皇洲境内，民俗风尚自古便无尊崇佛门的习俗，因地制宜规矩变更，就只有三十僧众同持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佛号虔诚祈愿。 待到洒净圆满，不见空觉有何动作，那两扇紧闭着的佛殿大门便缓缓开启。包括真常、真如在内的诸多僧众默声上前护送宝函入库，空觉大和尚迈步入殿，为这第一主殿“天王殿”内圣像开光。 面容悲苦的空觉双手合十立于圣像之下，口中唱诵道：“愿以方便力，引导诸群生。” 寥寥十字落下，殿外观礼众人只觉耳目恍惚一瞬，似有渺渺佛音虚空响起，又见朦胧光影于殿中生灭不定。 手执“佛”、“法”、“僧”三香躬身敬拜，空觉将三柱佛香置于炉内，便见淡淡香云袅袅升空，未及大殿梁顶便消失无踪。 一道肉眼不察却惊动神魂的纤细光柱自空觉大和尚置身的天王殿内腾空而起，穿透厚重雪云直达无穷高处。 而随着第十寺内第一缕佛光腾空而起，天霖京城之中的居民百姓们都下意识停下手中活计，转头望向青玄大道方向所在。 人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抬头远望，而在那一瞬间的福灵心至过后又回过神重新忙碌起来。 而在临近不远处的那座恭亲王府内里，那枚重金购得的翡翠佛牌此刻也发生异变，正在孕生出一点空妙灵光。 ...... ...... 手持宝镜面向那一缕纤细佛光，置身殿中的空觉大和尚望着面前凝聚贯连的佛门气运再度开口大声唱诵道： “大圆镜中现圣像，灵光普照于十方。光光互映尘刹土，大地庄严呈瑞相。” 伴随着僧人震声狮子吼，那一道冥冥之中的佛光气运开始在轰鸣钟声之中增长汇集。 与此同时，紫皇洲境内其余九座寺院正殿之上也闪耀佛光拔地而起，与第十寺冉冉升空的气运光柱遥相辉映，正在凝成贯通一洲的庞大气运。 不光是紫皇洲北境的倾剑山、紫竹海与天威点将台被此等气象惊动，就连其他地区的山上仙门之中闭关修炼的老怪物们都破关而出，遥望北方沉默不语。 云刹王朝境内的那座“大云来寺”中，一位面容枯槁的干瘦僧人见此一幕高唱一声佛号，旋即垂首低眉微笑坐化。 ...... ...... 紫皇洲境内声势浩大的佛运变迁甚至都惊扰到他洲修士，有大能者皱眉望向东北天幕，不知紫皇宫中的那位究竟在作何打算，为何一反数千年来的固执坚持，允许佛门进入紫皇洲内。 不管外人如何思量，沐浴佛光的空觉大和尚只管高声颂唱，在完成第十寺“云灵禅寺”开庙典仪的同时，同时也自持封举“方丈升座”之礼。 “唯愿以此殊胜功德，回向十方法界一切众生，祈愿佛光护佑，究竟安乐，早证菩提。” 僧人的话语伴随着钟鸣佛音回荡在寺院各处角落，一点灵光自空觉指尖点落坠向地面，霎时间便化作金色灵光波纹向外扩散，转眼间便融化地面屋檐积落堆雪，整座云灵禅寺顿生异象，仿若沉入金光灵潭一般。 观礼客人中有人试着轻点脚下金光，便见一片涟漪随之扩散开来，美轮美奂妙不可言。 站在队尾的楚然只觉伴随金色水波蔓延覆盖，四周围的灵气也变得浓郁异常。少年侧头瞧了一眼身旁的祝由槿，发觉女子一边望向正中佛殿一边吐纳调息，于是也便放下心来引导灵气入体填补被大道剑灵榨干的气海漩涡。 而伴随着一连串金光涟漪自大殿之内扩散而出，仪式已成的方丈空觉身披七宝袈裟手持九环锡杖迈步出殿，向着最外紧闭的那一扇庙门步行而去。 而在僧人身后，一朵朵佛运金莲次第绽放，自天王宝殿内里生出一条莲花小径向外延展。 僧俗两序跟随着空觉脚步一同向外走去，只因今次的仪式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待到方丈空觉亲手推开那一扇紧闭寺门，便可迎纳紫皇洲上空重新凝聚的佛光气运涌入云灵禅寺汇入正殿之内，即可完成这座第十寺的开庙典仪，稳固住焕发新生的紫皇洲佛门气运。 跟随在莲花小径两侧，行走于金水波光之间。手提黑刀身裹披风的楚然沉默的跟在大部队后方迈步前行，心中却生出了一股难以描述的奇异心情。 原来这便是三教之一的佛门威势，即便是在佛土贫瘠的紫皇洲内同样可以激发此等浩大声势。 那其他大洲境内的佛家香火又该是怎样一副鼎盛景象？其余的儒道两教与诸子百家又会生出怎样的波澜壮阔？ 而在这片紫皇洲上方的那座紫皇宫内，凭借一人便压制全洲境内佛家气运数千年的那位老天爷，又该拥有怎样的造化神通？ 一念至此，少年只觉浑身热血沸腾肌肤滚烫，片片飞雪坠落额间不消片刻便蒸融殆尽。 按压住亢奋心神，楚然轻轻呼出一口燥热白雾，一双浅褐色眸子深处升起明亮炽热的执着光芒。 少年默语，诚然如誓： 大道渺远，道阻且长，磨难重重，艰险横生。 可终有一日，我将会踏临登仙掌御天象，亲手揭开那片混沌雾海背后的真相，获得此方天地真正逍遥大长生！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五十九章 妖异降临 跟随在方丈空觉踏出的莲花小径两旁一路前行，僧众与观者经过佛殿经阁禅房宝塔。每每路过一处厢房都会见到紧闭门扉悄然开启，而三十僧众口中唱诵的佛号之声也随之洪亮几分。 待到行走过整座云灵禅寺诸殿厢房过后，空觉再度向着寺庙正门方向走去，只不过前进的速度却是慢了下来。 似乎越是接近庙门靠近归寺佛运，空觉周身所承受的压力也便越大。身披七宝袈裟手持九环锡杖的大和尚行至距离庙门十丈开外之时便已经步履维艰，而淡淡金光也开始在其周身汇集凝聚，似是为僧人织造一件功德金衣。 最后十丈路途却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光景，跟在空觉身后的观礼众人却都沉默不语，就连顾酒衣的脸上都没有张口抱怨，顶多也就是抬头望天打发时间。 对于三教之一的庞然大物降临紫皇洲内一事，山上仙家们所持看法各不相同。有人认为对方此举乃是与各大势力争抢资源地盘，也有人想要借此交好佛家一脉趁机变化山上格局。 只不过迎纳佛门进入紫皇洲内乃是那位老天爷的意思，就算是向来不喜和尚法师的倾剑山主都得压下疑惑恭领法旨，安排队伍前来天霖观礼，为紫皇洲内佛脉重塑做个见证。 无聊等待的彩衣女子回身望向后方楚然，却见那小家伙一双浅褐色眸子内里隐现灿然神光。 顾酒衣勾了勾唇角，知道小家伙这应该是第一次见识到这般规模阵仗的大事件。能够亲眼目睹影响一洲脉络气运走向的佛门大典，想必也能令小楚感触颇多吧。 转过身来将目光重新落在终于抵达庙门的空觉身上，顾酒衣此刻也不由有些敬佩这位苦瓜脸大和尚，竟然真的以一人肉身抵住了佛脉气运的冲刷磨损。 僧人体表那件看似华丽的金色法衣实则勾连佛脉气运暗藏无限威压，无时无刻不在消磨着空觉和尚的金身道行，所以才会令其速度降至如此缓慢。 立足于庙门之前，空觉和尚再唱法号，一张悲苦面庞之上已是多了许多细碎皱纹，仿佛短短十步路程便已经斩去僧人十年光阴。 松开九环锡杖，空觉探出双手覆于庙门之上，口中沉声低语道： “众生法门，自此门开。” 话语落下，僧人双臂向前发力，将面前紧紧闭合的朱红寺门一举推开。 ...... ...... 伴随着沉重摩擦声响起，两扇朱红庙门随之开启。 可楚然却惊讶的发现，除却呼啸寒风裹着霜雪呼啸入寺，并没有什么所谓“佛光气运”涌入进来。 因为此刻少年体内安稳运转的天地练气决并没有产生任何反应，与此前遇见浩然气时的贪吃模样大相径庭。 正当楚然与身旁众人还在疑惑佛光气运为何还不降落入寺之际，站在庙门之前的空觉和尚忽然双掌合十，唱诵一声佛号之后开口道： “不知施主所来何故？” 直至此刻众人这才猛然意识到，云灵禅寺之外的青玄大道上，一位不速之客正傲立于漫天风雪中。 移步上前抬目望去，观礼宾客与三十僧众便见一袭灰袍身影站在门外，手中撑起一只青花小伞用来遮挡头顶风雪。青色伞面之上描缀点点蓝花，白皙如玉的伞骨抵靠在灰袍之上倒显得很不协调。 听闻空觉和尚话语的撑伞灰衣人似是不屑的嗤笑一声，开口发出铁片刮擦般的嘶哑声音冷笑道： “不为何，讨一笔债。” 听闻此言的众人纷纷惊讶无比，心说此人口气恁大，竟然敢当着云灵禅寺方丈主持的面开口讨债。 人群之中的顾酒衣紧盯着灰衣人手中的青花小伞眉头紧锁，脑海之中灵光一闪过后失声惊道： “吞天蟒皮与饕餮骨，这是‘断遮离’！” 伴随着彩衣女子话语落下，付晨与房不语的瞳孔顿时收缩，二人不约而同将手按在储物法器之上，满眼忌惮地望着撑起那柄“断遮离”的灰衣修士。 虽不清楚顾酒衣口中的“断遮离”究竟是什么，可瞧见她与付房二人的反应楚然与祝由槿也能猜出，那灰袍人手中的青花小伞定然有着天大来头。 “‘断遮离’？莫不是那件大名鼎鼎的妖族灵宝？可此宝为何又会出现在天霖王都之中......”迈步向前将小师妹独孤云挡在身后，李玄通眯起眼睛望着门外来客问向身前的酒衣师叔。 “顾好自己，那名妖族来者不善。”顾酒衣眸光泛冷低声开口，旋即周身开始升腾起磅礴剑势。 掌中玉骨伞柄轻轻拧动，头顶青花伞面随之旋转。虽是持伞站在磅礴大雪中，可怪异的是，灰衣人与青花伞四周围却瞧不见一片飘落雪花。 “阿弥陀佛。施主此话怎讲？” 空觉和尚从一开始便已经觉察来者并非人族，而头顶上空汇集而成的佛光气运之所以迟迟未能汇入云灵禅寺完成“落地生根”，也与此人扛在肩上的那把名为“断遮离”的青花小伞脱不开干系。 灰袍修士手中的青花小伞看上去比一般油纸伞还要更加精致典雅，实则乃是一具拥有莫大威能的顶级灵宝，传闻只差半步便可抵达造化仙兵之境。 剥离天蟒皮，拆取饕餮骨，制得妖圣伞，号有断界遮天离魂威。 也正是凭借此宝“断界遮天”之威能，那灰袍修士方能将整座“云灵禅寺”从天霖地界“剥离”出来，以至于十寺贯通汇聚而成的佛光气运无处可寻没法降落。 “此话怎讲？你还有脸开口！”听闻空觉和尚话语的灰袍修士瞬间勃然大怒，兜帽地之下倏忽亮起一双惨绿眸光咆哮吼道：“昔年一役，尔等贼秃设陷坑害我族三尊大圣，而今便用一洲佛脉气运稍作偿还吧！” 话语落下，灰袍修士手中青花伞旋转愈快，而云灵禅寺上空的飞雪不知何时悄然停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层迷离朦胧的淡青色雾光。 淡青迷雾从四面八方涌现生成，顷刻间已经将整座寺院笼罩于妖雾海洋之内。 “诸尊护法乃是虔诚皈依我佛，又何来设陷坑害一说？”空觉和尚已经再度握住那杆九环锡杖，庞大气运加诸于身的压制金衣已经随着“断界遮天”而消失不见，道道金光自身后莲花小径之中升腾而起，抵御着四方青色雾海合拢收缩，以免整座云灵禅寺连带着寺内诸人都被那柄妖族灵宝收摄而去。 “怪不得都说佛门和尚舌灿莲花，事到如今还在颠倒黑白是非。妖圣之耻今日必报，速速将那一页《地藏》交出来！”灰袍人再度冷哼开口道。 空觉和尚闻言合十叹息。若真让此妖取走用作镇压十寺佛脉气运的那一页《地藏》，紫皇洲境内本就刚刚重塑的佛门气运无疑便会大受影响，甚至说不定会功亏一篑再次崩解散落。 而人群后方听闻“地藏”二字的楚然此刻睁大眼睛心跳加速。 原来先前在云荒鸦岭救下商会车队的自己一行人，竟曾与这么一位法力通玄的妖族大能擦肩而过！ “《地藏》经文涉及甚广，请恕贫僧不能顺遂施主心愿。” 轻顿手中锡杖，空觉和尚单掌前竖再度沉声开口。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六十章 断界遮天，武夫镇国 灰袍妖修所提旧事牵扯久远，只不过场中诸多修士或多或少也都曾有所耳闻。 昔年天妖域内万族兴盛大妖横行，天才辈出的妖族内里同一时间坐拥七尊巅峰大圣，强横之势威震其余七域与天下九洲。 而正当天妖域秣兵历马开疆拓土之际，惊天变故一夜横生。七尊巅峰大圣中的三位忽然离开妖族皈依佛门持任护法，原本已经与不渡海沧溟域以及活死人葬地开启战争的天妖域顿时遭受重创，以至于驱神大圣禺狨王都不幸陨落在那一场惨烈大战之中。 剩余三圣带领元气大伤的妖族历尽艰险重归天妖域内，可有关妖圣皈依的内幕辛密直至今日都未曾大白于天下。经此一役损失四位飞升境战力的天妖域差点一蹶不振，封域千年休养生息过后才稍稍缓过气来。 虽说驱神大圣乃是陨落在沧溟域与葬地的围杀之下，可绝大多数妖族生灵仍将战败怒火宣泄于三教之中的佛门一脉。若非那些秃头和尚暗中设计迷惑妖圣心智，又怎会导致之后的兵败如山倒？ 只是与根基坐落于天下九洲的道儒两教不同的是，佛门根本乃是八域之一的佛原灵山，平日里根本不现踪迹，这也导致天妖域即便想要追回三尊大圣也无处可循，只能吞下苦果以求从长计议。 而今恰逢佛门欲要在紫皇洲开辟新一条佛脉，伺机已久的天妖域自然不可能放任此复仇良机，于是也便有了灰衣妖修潜入紫皇洲境内一事。而在妖修暗中拦截《地藏》经文未果之后，也才有了亲自现身于云灵禅寺之前的这一幕场景。 “《地藏》经文涉及甚广，请恕贫僧不能顺遂施主心愿。” 空觉和尚摇头开口，同时激发佛门神通在云灵禅寺周围演化功德金池生发莲花阻挡青雾妖气蔓延。 “既然不从，那便去死！” 灰袍妖修眼中凶光大盛，一手拧转青花小伞，一手则是向前点出。 便见一道绿芒自妖修指间打出，朝着空觉和尚面门激射而去。 空觉和尚周身袈裟绽放七宝琉璃色，手中锡杖横于身前抵挡妖光，高大身形摇晃一瞬之后重新站稳脚步。 “续接佛脉的气运功德尚未降临，你这贼秃不能以之成就罗汉果位迈入十一境界，又有何资格在本座面前站着说话！” 灰袍妖修森然冷笑，随手一击便探出了空觉和尚的境界深浅。 伴随着那柄青花小伞微微震荡，一道约束封印随之解除，绝凶妖气陡然自灰袍内里爆发开来，充斥满青色雾气笼罩住的整片空间。 “玉璞境妖尊！”顾酒衣、付晨与房不语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三人之中付晨修为最低，不过金丹境界后期。房不语虽在不久前跻身迈入七品武夫金身境，可若论战力也只是稍胜普通十境修士，尚且不如顾酒衣这尊元婴剑修那般杀力强悍。 即便再算上前方的空觉和尚以及身后诸势力的中境修行者们，加在一起怕是也敌不过眼前这位手持通天灵宝的十一境玉璞妖修。 “这位尊者休要乱来，此地乃是我紫皇洲天霖国境，若是当真出了什么状况，巡天令大人与裴武神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一位天霖修士壮起胆子开口喝道，却是引来灰袍妖尊冷然嗤笑。 “京城巡天司那帮家伙估计还忙着追捕那具‘惑心傀’与应付暴走秘境之中涌出的妖兽狂潮呢吧。至于那裴珠衣倒还有些棘手，却也不是完全应付不了。”灰袍修士眯起绿眸裂开一嘴交错鲨齿得意笑道。 此前它费了好大一番手脚才人不知鬼不觉地将那身负旧疾的石青山炼制成惑心傀儡，又驱使他盗走户部秘宝库内那具“干支盘”，为的就是在今日里释放潜藏于盘内秘境天地中的数万妖兽扰乱视听拖延时间。 顾酒衣提剑上前半步，上前与空觉和尚并肩而行替他分担妖尊威压，同时开口道：“这里可是紫皇洲，这位尊者如此行事难道不怕触怒紫皇宫主，引来天威降临？” 听闻“紫皇宫主”四字的灰袍妖尊瞳孔一缩，有些忌惮地咧了咧嘴道：“所以我才叫那和尚交出地藏经文，莫要牵连无辜修者。” 催动通天灵宝“断遮离”的最低要求便是玉璞境界，而天妖域之所以会派遣它来而非其他更强妖修，就是不想惊扰头顶天幕之上的那座紫皇宫。 跃升至上五境界过后，大修士们自身的一举一动皆可影响气运流转，故而落在更强者眼中反而如同暗夜明灯一般刺目耀眼。 除去高高在上的紫皇宫外，紫皇洲境内同样也存在数位山巅大修士在。想在这些家伙们的眼皮子底下阻止佛门气运贯通合脉，即便有青花小伞帮忙遮挡存在气息，玉璞境界的妖修也已经是瞒天过海的极限境界，再往上的妖族小圣恐怕甫一踏足紫皇洲便会立刻被大修士们觉察踪迹。 “与这厮废话无用，我等合力攻击妖雾撕开结界，早些引来巡天令与裴武神的注意才是正道！”有人仗着己方人多势众，小声开口建议道。 听闻此言的付晨嘴角不由抽搐。若是这般容易就能脱身的话顾酒衣与空觉和尚早就已经动手，又怎会一直与那灰衣妖尊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到现在？ 既然那柄“断遮离”能够在通天灵宝之中都名列前茅，自有其无上威能大神通。虽然眼前这位灰衣妖尊并不能激发此宝全部威能，但以之困住同境玉璞修士都很是绰绰有余，又岂会是他们这群人能够撕裂开来的？ 大半心神用来催动肩上青花小伞，灰衣妖尊瞧了一眼并不打算交出佛经的空觉和尚后终于失去耐心，再度伸出大手按向云灵禅寺庙门，准备一举镇压所有人后亲自搜出那一页地藏经文。虽说此刻的自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但它还是觉得那一颗颗光头惹人心烦太过碍眼。 它并不打算杀光观礼众人，毕竟倘若当真触怒那位存在反倒是得不偿失。可是这些佛门贼秃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断遮离”内！ “佛门进入紫皇洲以及第十寺的兴造都得了那位存在的法旨准许，尔等妖族如今胡作非为，是准备与紫皇宫主正面为敌么？” 一位老僧终于忍不住开口怒声呵斥，而灰袍妖尊则是勾起兜帽遮掩下的嘴角，似乎听见了什么天大笑话一般忍俊不禁。 “紫皇宫主不过是撤销对于尔等佛贼的限制禁令，你们这群秃驴又从哪里来的错觉，认为那位存在真的会出手庇护紫皇洲佛脉？” 妖尊咧嘴大笑的同时抬手前按，灰袍袖中陡然间刮起一阵怒号狂风向前吹去，似是要将整座被金色池水包裹住的云灵禅寺都湮灭在妖气风暴内里。 “定风。”面容悲苦的空觉和尚合掌叹息，七宝袈裟之上嵌缀的一颗颗定风珠同时亮起光芒抵御袭来妖风。 只是这件七宝袈裟品秩虽高却也终有极限，绽放散开的光幕只是抵挡风暴片刻便开始寸寸龟裂开来。 “若水琉璃！” 瞧见大和尚已经有些支持不住的顾酒衣一剑递出，层叠剑气再度化生一道琉璃色屏障继续阻挡妖尊术法。 待到水色琉璃屏障再度炸裂开来，那一道妖气风暴的残余轰然撞击在云灵禅寺周遭生出的金色水波之上，池中数朵功德金莲随之枯萎凋谢，而空觉和尚脸上的皱纹也再添数道。 僧人那双乌黑浓眉之上已经悄然浮现出一抹霜白颜色。 “不愧是佛门贼秃，窃取众生功德演化出来的乌龟壳子还真结实。”一击未能竟功的灰袍妖尊望着环绕在云灵禅寺周围阻挡青雾入侵的金色池水撇嘴说道，旋即再度抬手继续激发妖术冲击寺院防线。 虽说为了维持青花小伞断界遮天的莫大威能，灰袍妖修此时无法全力出手镇压面前蝼蚁，可每一波妖术余威轰落在功德金池之上也就等同于消磨那和尚的道行寿数。 就算不能一掌拍死那碍眼的苦脸僧人，它也要将那家伙活生生耗死在这里！ 没了这位即将证得罗汉果位的大和尚拦路，包括那名元婴剑修在内的其他人对于它来说都算不上什么麻烦。 而在面对妖族尊者近乎无穷无尽的术法洪流之时，空觉和尚已经席地而坐垂首合掌念诵经文。 低沉诵经声几乎被面前呼啸声与爆炸声淹没，却又清晰无比地传入在场众人耳中，抚平人们心中蔓生出的恐惧与不安。 “呼......就算是螳臂当车，也不能坐以待毙不是。”李玄通狠狠抹了一把脸颊开口自语，而后同样催动起无生杀剑跟在顾酒衣与付晨的身后向着妖术风暴递出剑招！ 众人见状也纷纷催动术法神通来替空觉和尚分担些许压力，只希望能够再多争取一点时间等来巡天司的救援。 “尔等蠢货，真以为本座是在与你们空耗时间么？” 瞧见成群蝼蚁结伴出手，灰袍妖修嘿嘿一笑，手中拧转青花小伞的动作再度加快几分。 “再过片刻之后，此地便不属于紫皇洲境内，而是‘飞升’至我天妖域中！” 大团青雾在四周围暗自涌动之时，悄然间已是将云灵禅寺附近空间与天霖王城切割开来！ 青花小伞，断界遮天。 掩盖气息本就是这柄通天灵宝“断遮离”的作用之一，而切分转移界域空间则是此宝的另一项滔天威能！ ...... ...... 天霖王都东南方向，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宅内里。 一双古井无波的深邃凤眸悄然睁开，女子挑起英眉望向气运扰动地脉割离的青玄大道方向。 “何方神圣，胆敢窃我天霖国土。” 女子低声轻语，旋即站起身来迈出房间，无视京城禁空戒令御风而行步步登高，最终立于天幕之上俯瞰下方城池。 “这等气息......妖族的那具‘断遮离’？” 盘发簪钗，一身朴素白袍的英武女子有些疑惑地望向那条看上去并无异样的落雪大道，旋即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来可以来，但不能带走。” 伴随着一只黑面描金履云靴向前踏出半步，白袍女子伸出右手向下落去，白皙饱满的手掌温婉如玉，丝毫看不出曾经所经历那些生死搏杀与腥风血雨的痕迹。 而伴随着女子勾动五指虚空撕扯之际，原本毫无异状的云灵禅寺周遭顿时爆发出冲天青雾，内里弥散的大妖煞气令附近人群胆寒心惊。 “果真是。” 验证自己猜想的女子满意点头，随后便准备飞身落下，前去那座和尚庙里瞧一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天霖武神裴珠衣。 世俗王朝与山上仙门之间广为流传的那句“武夫镇国”，自然也绝非什么空穴来风之语。 脚踏河山，身镇国运。 此即为武夫九品“神虚”境界。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六十一章 剑气长虹，破局入局 伴随着英武女子拧转手腕勾动五指撕扯虚空，通天灵宝“断遮离”布下的伪装瞬间溃散。大股青色雾气已将云灵禅寺的全貌笼罩在内，而在阵阵青雾之中，一股绝凶强悍的妖物气息正肆无忌惮地发散出来。 “果真是。” 盘发脑后横簪木钗的白袍女子点了点头，确认那些正在试图切割天霖国土的青色雾气来源于妖族灵宝“断遮离”。 上品武夫镇山河从来都不是一句玩笑话。即便是才刚刚抵达七品金身境的房不语都可以无形之中为天霖王朝增添一丝武运。 而身为九品神虚武夫，已经开启“登天穷途”的裴珠衣自身便是天霖王朝最大的一股武道气运。 强如裴珠衣一般的“登天武夫”脚踩山河大地，身镇王朝气运。那名灰袍妖修动用“断遮离”裂土分疆的窃运行径自然逃不过女子感知。 而当青色雾气伴随冲天妖煞一齐爆发开来之际，京城北方巡天司衙门内里坐镇的魏都轻皱眉头，放下手中宗卷的下一瞬间身形便消失无踪，下一刻现身之际已是出现在白袍女子身边。 还未等魏都张口询问，青玄大道之上变故再起。 两道身影出现在青雾外围，其中一人乃是名如意境修士，另一人则是位金身境武夫。 两人甫一现身便全力攻击青色妖雾，不过即便那名金身武夫的裂地重拳接连落下，却依旧没能撼动青雾分毫。 反而是一连串的攻击引起了青雾反击，大雾凝聚成两条吞天碧蟒激射而出，眼看着便要将那二人吞入腹中。 见此情形，无需身旁女子动手，魏都一甩巡天司官袍大袖，便已是将“缩地成寸”与“袖里乾坤”两种大神通结合为一，把那即将葬身吞天蟒口的一男一女拉回身前。 “暂且退下，此事不容尔等插手。” 回头望了一眼褐衣武夫与如意女修，魏都淡淡开口与二人说道。 “......是。” 硕大拳头之上青筋攒起，可身形高大的褐衣武夫依旧深吸口气压下焦躁心情点头应道。 “你二人先下去吧，寺中之人不会出事。” 一旁的白袍女子淡淡开口，那双深邃凤眸自二人身上一扫而过，褐衣武夫与如意女修都只觉自己的呼吸好似停跳一瞬。 那名女子修士连忙点头，随后赶紧拽着身旁那位还未晋升“破法”境界，不能冯虚御风的金身武夫落地而去。 ...... ...... 而当青玄大道之上出现此等变故之际，玄武街悦来客栈后方的那座贵宾小院内里，姜紫猛然间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庭院当中。 身后的糜小小也紧跟出来，而不久前还在与两人闲聊的言若雨此刻有些惊愕，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一双星月眸子遥遥望向青玄大道方向，姜紫眼底深处泛起一丝极紫色彩，一张俏脸之上浮现出愠怒神色。 而环在糜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此刻也盘伏而起，亮起一双金色蛇瞳感知到那股子灵宝气息与妖尊煞气之后有些惊疑开口：“楚小子怎会被牵扯进这等无妄之灾......是了！定是那群和尚招来的怨怼！” 正当火蛇还在埋怨佛门僧众之际，忽听耳边响起一道少女嗓音。明明声线令小蛇熟悉不已，可那番语气却令这尊残运神明有些陌生。 “好大胆的举动，好嚣张的天妖域。” 姜紫淡淡开口，冷漠语气却令后方赶来的言若雨身形一顿呆立当场。 自从言若雨与楚公子一行人相识之后，她还从未曾见过如此模样的姜紫。 倏忽之间言若雨仓促连退十数步，“砰”的一声撞到身后门柱跌落在地。女子面色煞白蔓延惊恐的望向那道俏丽背影，一时之间连呼吸都戛然而止。 只因言若雨从少女身上觉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纯粹杀意。 “小小，与我同行去找少爷？”转过身来，少女侧首挑眉问向红袄女童。 “嗯。”糜小小一脸平静的点头应声，旋即抬起小手抓紧姜紫姐姐递来的手掌，腕上的赤火小蛇也张口吐出淡淡金焰，转瞬之间便在小丫头周身凝化成一副精致金甲。 “抱歉了，言姑娘。”再移目光落于倒地不起面色苍白的言若雨身上，姜紫神色淡漠轻声开口道：“我等有事，先行一步。” 话语落下，一股凛然剑气自少女体内爆发开来冲天而起，再度震惊周围百姓与逃离秘境奔走至此的离散兽群。 “剑起。” 握住糜小小的手掌，姜紫合上双目，抬起右手食指轻点眉心，口中再度吐出二字。 “哗啦啦......” 一座广袤无垠的庞大识海忽然从中开分一线，神魂海水向着两旁奔腾避让，露出中央一座莫测极渊。 应召而起，一点极紫光亮自深渊之底粲然点亮，随后灿烂紫光瞬间充斥满整座无底深渊与无垠识海所在空间。 姜紫再度睁眼之际，那双美人眸子内里的紫芒已然消失不见。而少女的右手之上却多了一道极紫流光。 伴随着那道看不清模样的极紫流光现身于世，姜紫与糜小小四周围的无穷剑气立时间映染上朦胧紫意。 下一瞬里，少女二人身形模糊拔地而起，无穷剑气化作长虹破开禁空禁制，向着青玄大道方向激射而去！ 乐天小院内里，就只剩下脸色苍白紧捂胸口的言若雨独自一人跌坐在地上，呆呆目送那一道剑气长虹破空离开...... ...... ...... “唉......” 一道无奈叹息声自高天之上响起，打破了殿中的无言寂静。 “既然红线已斩，那小子当真值得你与神子如此......罢了，一团红尘乱麻，理也无法理清。” 紫衣身影遥望天下人间那道剑气长虹摇头叹气，旋即合拢淡紫双目屈指一弹，对着身下的紫皇洲北打出一点无形灵光。 “既然你执意破局，那为师便陪你一同入局好了。” “就是不知道当下这一幕，是不是也在那家伙的算计里......” 伴随着话音落下，大殿之中重归于寂，一如过往千百年岁月那般静谧安宁。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飞升 漫天风雪里，一道自玄武街拔地而起的剑气长虹向着青玄大道云灵禅寺方向激射而去，朔空乱雪的浩大声势自然无法逃过天幕之上巡天令魏都的法眼。 看出那道紫色长虹锁定目标乃是笼罩云灵禅寺的青色雾海，魏都并未出手阻拦。既然对方是友非敌，那他也不介意让其来试一试那具通天灵宝“断遮离”的威能神通究竟几何。 而刚刚提拳准备出手的裴珠衣也停下了动作，以免误伤那位不知来历的神秘剑修。 青色雾海之内，包裹在寺庙周遭的功德金池只剩下薄薄一层水波涟漪，而那一条由空觉和尚走出的莲花小径也与池中莲花一同枯萎凋谢。 大和尚此刻双眉化作枯槁白色，一张面皮之上沟壑纵横交错，不过片刻时间就好似苍老了数十年一般。 而被大和尚护在身后的众人也纷纷法力耗尽气喘吁吁，倒是楚然、秦九竹这等尚且没有远攻手段的低境武夫战力保存相当完好。 “算了，既然已经被巡天令与那女人发现，这座云灵禅寺留给你们天霖王朝又有何妨。” 当“断遮离”外那名金身武夫与如意女修发动进攻之时灰袍妖尊便已经自知暴露，毕竟想要在一位九品神虚境存在的眼皮子底下带着整座云灵禅寺“举地飞升”本就难如登天。 正当灰袍妖尊欲要一举碾碎空觉和尚的功德金水之际，妖尊忽然觉察到有一道剑气长虹破空而来，似是要玉石俱焚一般狠狠撞向通天灵宝“断遮离”幻化而成的青色雾海之上。 “哼，找死！” 对于天霖王朝巡天令与那位女子武神灰袍妖尊自然忌惮不已，可对于那道尚未抵达上五境气息的剑光却满不在乎。 握持青花小伞的手指轻扣骨柄，灰袍妖修驱动青色雾气幻化吞天巨蟒，张口向着那道剑气长虹猛然咬去。 而王都上空的魏都也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出手，救下剑光之中那位神秘剑修。 反倒是立足虚空的白袍女子口中轻咦一声，那双深邃凤眸细细眯起看穿沛然紫气，瞧清楚了剑气长虹中心那两位不速之客的真容。 “好有趣的小家伙们。” 裴珠衣目露有趣神色开口说道，却令一旁的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当那一道剑气长虹与吞天青蟒碰撞之际，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一幕情景瞬间出现。 紫光剑气并未被那头十数丈长短的雾气青蟒一口咬断，反而是长虹自顶端绽放一缕极紫光芒之后速度暴增，宛若裁帛分纸一般贯穿苍青蟒身钉入雾海内里。 站在佛寺门前催动妖风术法的灰袍妖尊只觉一缕纯粹杀意降临于心湖之畔，瞬间周身汗毛倒竖心脏停滞，几乎是本能一般闪身退避开来。 几乎是灰袍妖尊侧身的同一时间，妖修背后青色雾海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一道浓郁至极致的灿烂紫光电掠而过，凿穿尚未散去的妖煞风暴与庙门之前那最后一层功德金水，擦着众人头顶直直落入云灵禅寺之内。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除去那名玉璞境妖尊有所反应之外，所有人都愣在原地，呆呆地望向那片漫卷回拢青雾海洋，以及雾海孔洞内里尚未消散的丝缕极紫剑气。 “坏了，空觉和尚！”突然回神的顾酒衣猛地一惊赶忙看向身前僧人。 方才那一道极紫剑光可是将寺院外围最后一层功德金水斩破开来，大和尚他怕是...... 彩衣女子抬眼望去，却见空觉和尚似乎并未受到任何影响，反而精气神韵在一瞬之间恢复大半，那双枯槁白眉也随之恢复些许黑灰颜色。 “气运功德！” 见此情形那名灰袍妖尊率先反应过来大声怒吼。 之所以空觉和尚能够在功德金水破碎之后安然无恙甚至快速恢复，全仰赖于方才那道极紫剑光斩破“断遮离”织造的“遮天雾海”，导致部分佛脉气运汇入云灵禅寺之内。 迎接些许佛运气脉回归第十寺的空觉和尚得到功德反哺，这才侥幸没有因那道无双剑光丧生陨落。 而当灰袍妖修气急败坏合拢雾海天地之际，一点无形灵光沿着极紫剑气开辟的通道悄然而至，在所有人都不曾觉察的情况下追随着剑气长虹一并飘落入云灵禅寺内里。 就在青色雾海愈合的下一瞬间，整座青玄大道上空的厚雪云层忽然间变得漆黑深邃，旋即一道金色雷霆冲出乌云咆哮坠落，于漫天风雪间撕扯开来一条炙目大道，宛若九天神罚垂降人世荡涤孽罪业障，炽烈雷光携带煌煌天威狠狠撞击在青色雾海之上。 霎时间轰然雷声炸响在天霖王城之内，方圆百里所有生灵都被这道惊世雷声震慑当场不知所措。 遭受雷击的青雾海洋剧烈震颤，抖动出一圈圈青色雾潮滚沸翻腾，看似危若累卵随时溃散，却又在金色雷霆的威光之下顽强支撑，硬生生耗尽了这道从天而降的九霄落雷。 “咦？”挥甩袖袍驱散萦绕掌间的残余雷光，魏都望向那片仍然挺立着的青色雾海有些意外。 就连他的“诛魔神雷”都没能轰穿那方雾气海洋，那先前的剑气长虹又是如何破海而入的？ “那道极紫剑光乃是以点破面方能洞穿雾海，若是你也将万钧雷霆集中一点，打穿青雾并非是什么难事，毕竟现如今执掌‘断遮离’的不过是一头玉璞妖物。” 白袍女子一边挽起衣衫袖口，一边笑着开口与魏都说道，后者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为女子让开路来。 看来这位是准备亲自动手尝试留下那头妖尊与通天灵宝“断遮离”了。 ...... ...... 云灵禅寺内廷广场，那一道紫色遁光缓缓消散，露出内里人影。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遁光之中出现的并非是他们所想的某位大剑仙，而是两名年轻少女。 其中一位身着大红棉袄的女童模样娇小可爱讨喜，周身似有点点金光渐渐消散。而另外一位素裙少女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样子，只是此刻少女面若金纸气息微弱，得需在女童搀扶之下方能勉强站稳身子。 “什么人？”礼部侍郎关尹恒回首望向光中人影皱眉喝问，余光内里忽然闪过一道灰影飞奔向广场中心，速度之快令关尹恒都来不及伸手阻拦。 冲出去那人正是身为新晋春试魁首的楚然。 从红袄女童手中接过那名虚弱少女拥入怀中，楚然扯下披风裹住她的身子之后才转头望向关尹恒沉声开口道：“关侍郎，这二位皆是我的同伴。” 关尹恒闻言眉头皱起，还想询问那两位少女究竟是如何突破雾海封锁进入庙内的，可寺外那名玉璞妖尊却再度掀起青岚风暴卷土重来。 顾不上心惊那道极紫剑光究竟是什么东西，肩抗青花小伞的灰袍妖尊身形一颤过后便知有天霖王朝大修士出手，当下已经没有时间再与眼前人族空耗下去。 那一层马上便要被自己撕扯开来的功德金池乌龟壳现如今已经恢复大半，再想举地飞升已成妄想。那它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带着寺院中的所有人族一同离开，来回收那一页《地藏》经文。 灰袍妖尊颇为肉疼的从怀中取出一只水晶小瓶，透过瓶身可以瞧见其内储藏有一滴璀璨鲜血。 若是此次“破佛”行动中能够将这滴天妖源血节省下来，自己恐怕都能够借此尝试冲击渡厄境界...... 张开鲨齿咬掉瓶塞，灰袍修士仰起脖子一口吞下那滴璀璨源血，来不及感悟其内蕴藏的诸般奥妙，伸手重锤胸口心脏强行将这滴源血燃烧献祭来暂时提升道境修为。 一瞬之间，这头妖尊周身体表亮起荒古妖纹，密密麻麻的环状刺青与虚空大道共鸣震颤，再度引发妖尊肩头那柄青花小伞产生变化！ 感受到主人血脉气息的通天灵宝猛然间爆发出夺目神光，青花伞面之上腾起一条庞大无比的吞天蟒影。 “把经书交出来，把经书交出来！” 浑身遍布血环刺青的玉璞妖尊震声怒吼，源血燃烧带来的庞大力量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它的神魂与理智。 即便这一次不能将紫皇洲佛脉气运的“祖庭”云灵禅寺全部毁灭，它也要夺来那一页用来镇压佛门气运的《地藏》经文! 没了此物镇压合流气运，紫皇洲内的佛门运势在落地入寺之后定会大受影响流失甚多，即便之后佛原灵山再度送来镇运宝经也已无济于事！ 高居于天的吞天蟒影瞥了一眼那头燃烧献祭主人源血的玉璞妖尊后怒啸一声，庞大身躯瞬间包裹住整座寺庙禅院，一双碧绿蛇瞳幽光大盛，惨绿光芒无视功德金水的阻拦直直落照在庙中蝼蚁身上，令场中所有人立时间心生森然寒意。 “既然还在负隅顽抗，那便与本座一同飞升至天妖域内吧！”喉咙声带已经被滚烫源血灼烧得干枯沙哑，双眼通红燃烧血魂的灰袍妖尊咧开鲨齿露出诡异笑容，对着面前所有人族桀笑说道。 “断界飞升！” 伴随着灰袍妖修的嘶声怒吼，云灵禅寺四周围的青色雾海瞬间向内坍缩合拢汇入巨蟒魂影，这一条体逾千丈的庞然大物仿佛由虚凝实化作血肉之躯，惨绿目光之中爆发出诡异力量，竟是在灰袍妖修与寺中众人周边凝聚出一道道深邃幽光！ 直至此刻，笼罩在云灵禅寺周围的青色雾海终于消失殆尽，可是取而代之的千丈妖蟒则是更加令人恐惧。 一边催动“断界”神通携带妖尊与众人返回天妖域内，千丈妖蟒一边挥甩长尾，欲要将整条青玄大道之上的楼宇府邸夷为平地废墟！ “孽畜，休得放肆。” 一道女子嗓音淡淡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的传入灰袍妖修与附近众人耳中。 而凶性大发的青鳞妖蟒又岂会老实听话，高高扬起的蛇尾裹挟着万钧力道轰然砸向大道两旁的建筑群内。 可当小山般的蛇尾下落之际，一只拳头自下而上轻轻荡起，只一击便将那庞然蛇尾轰爆开来！ 一旁的魏都连忙出手拦下战斗余波，不然这一人一蟒之中，还不一定是谁先拆毁京城王都呢。 一拳打爆庞大蟒躯的三分之一，身着白袍脚踩黑靴的裴珠衣踱步上前，俯视街道之上的那头狂暴妖尊。 “就凭一滴天妖源血，也想在我天霖境内撒野？” 裴珠衣勾了勾唇角轻声笑语，随后再度探出一手落向地面。 断界飞升？那你得试着先跳出我的掌心才行。 断尾巨蟒感知不妙盘结身躯挡在妖修头顶，而下一瞬间一只气机凝成的遮天大手自云灵禅寺上空镇压而下，直接将那头千丈巨蟒拍碎打回雾海原形！ 伴随着吞天蟒影消散溃灭，空觉和尚等人身旁的“断界幽光”也一并停止蔓延扩散。 目眦欲裂的灰袍妖修望着伫立天际的白袍女子惊声大吼道：“你这家伙已经行至穷途末路！” 裴珠衣闻言之后勾了勾唇角，没有在意这头妖物冒犯无比却又真切无比的大实话，反而饶有兴趣地探手去抓此妖肩上扛着的那柄青花小伞。 若能将此宝留下的话，想必就算是天妖域也会极为肉疼。 错估裴珠衣神虚境界的灰袍大妖此刻已经连肠子都悔青了。若是一开始它便不贪功冒进妄想“举地飞升”，直接动用天妖源血掳走空觉和尚破坏典仪，又怎会落入现如今这番进退两难的困顿境地！ 眼看着正在接引佛门气运回归云灵禅寺的空觉和尚已经功德加身开始突破玉璞境界，自知大势已去的灰袍妖尊再度催动肩上那柄青花小伞快速凝聚存于周身的“断界幽光”，便欲要抛下一切独自飞升苟全性命回归天妖域内。 “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伴随着一道苍老叹息声响起，灰袍妖尊催动青花小伞的动作忽然为之一怔，而后竟是诡异机械的张开鲨齿大口，续接先前响起的那道声音开口吐出三字： “小飞升。”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六十三章 穷途末路 “小飞升。” 伴随着灰袍妖修咧开鲨齿，以不属于自己的声音吐出那三字后，此妖周身上下的血环刺青瞬间消失无踪，反倒是肩上那柄青花小伞的玉骨伞架之上泛起赤血铭文。 通天灵宝“断遮离”原本取材于两头荒古妖兽，其一为前不久才刚现身的吞天青蟒，后者则是位列“四凶”之一的恶兽饕餮。 伴随着青花小伞再生变化，空觉和尚等人周身停滞不动的“断界幽光”猛然间再度爆发，几乎眨眼之间便要将众人身形尽数包裹在内！ 见此一幕裴珠衣眉头微挑，如玉白皙的修长五指直接无视空间距离的隔阂出现在妖修与人群头顶上空，准备直接将那些“断界幽光”镇压封禁。 忽然间，一只缠绕红线的惨白骨笛横挡在裴珠衣的手掌前方，都无需女子合拢五指便怦然炸碎。可下一瞬里骨笛下方悬坠着的那枚妖异铜钱已经挣脱红线束缚，化作一道血光直直打入灰袍妖修眉心正中。 先前动用妖钱将那石青山制作成“惑心傀儡”的灰袍妖尊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自己早在离开天妖域前便已经不声不响地化作了他人的线下傀儡！ 眼见此妖欲要抛下一切独自逃回天妖域，青花小伞的主人终于还是决定不惜代价亲自出手。 随着那枚蛇纹铜钱打入灰袍妖修眉心识海，一股苍茫古老的气息瞬间自妖修周身爆发开来，原本还算魁梧的妖修身躯霎时间干瘪枯萎，而小伞骨柄却好似吸饱了精血一般变得鲜艳赤红。 将那柄青花赤骨伞向着云灵禅寺庙内众人推去，宛若骷髅般的狰狞妖尊转过身来面向裴珠衣，抬起枯槁如柴的手掌再度开口低语道： “赤练狱。” 灼热焰流瞬间自白袍女子与诡异妖尊之间爆发开来化作一片赤炼火狱，滔天炎能瞬间熔穿青砖街面，向着四周宅邸楼宇蔓延而去。 “断遮离”主人如今已经准备以这尊玉璞境惑心傀儡为代价拖住白袍女子，强行催动通天灵宝带着寺中诸人飞升回归天妖域内。 “想走？” 裴珠衣冷声喝道，右脚只是向前踏出一步，便见无边火狱瞬间崩塌熄灭，而那具骨瘦如柴的妖尊傀儡也在同一时间被沛然气机碾爆开来。 一道光芒自破碎妖修体内激射而出，细细望去竟是一尊怀抱蟒币的凝实阴神！ 一脚踩碎玉璞妖修的裴珠衣足尖拧转，那道阴神顿觉四周虚空仿佛化作天地磨盘，下一刻便要将自己彻底泯灭在大道杀机之中！ “爆！” 眼见“断界幽光”尚未完成，“断遮离”之主果断自爆阴神掀起妖气狂澜，宁可舍了数百年修为造化也要再拦住那尊神虚武夫一瞬！ 并未料到此妖竟会如此果断引爆阴神分身，裴珠衣再度探手覆盖天地界域，将这场能够毁灭小半座京城王都的妖煞风暴掐灭在手掌心里。 而就是因为这刹那干扰，青花血骨伞通体爆发出深邃幽光，瞬间将自己与云灵禅寺之内的所有人都包裹在内，开始跨越界域“飞升”离去！ 抬起另一只手闪电般抓向那片漆黑幽光，裴珠衣的五指之上升腾起淡淡金色气机，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极道武威。 而当那只缭绕金色的如玉手掌即将撕扯开“断界幽光”之际，幽幽暗幕之中忽然探出一只苍白大手硬接下裴珠衣这无双一掌！ 眼神一凛的裴珠衣右手并指虚空画圆，凝结气机帷幕阻拦下双掌交击扩散余波。 那头置身于天妖域界的老家伙竟然真的不惜降临一只手臂也要阻拦自己！ “摧阵！” 眼见断界幽光已经开始闪烁不定即将飞升离去，被苍白大手拦住脚步的裴珠衣冷声喝道，便见一尊沛然武运凝结而成的披甲神人凭空出现在云灵禅寺之上，提起拳头便向着下方幽光悍然轰出！ 剧烈爆鸣声立时间炸裂开来，但见断界幽光表面剧烈颤抖宛若水纹向外溢散。 一拳既出，便有千百拳来。 面无表情的披甲神人硬生生锤得断界幽光明暗不定，原本即将展开的那一场“小飞升”再度被拖延住脚步。 “唉......”一道沉沉叹息声再度自苍白大手周遭的漆黑暗幕内里传来。 纵使那尊古老天妖法力通天，可是破开界域强行降临现世之后也无法动用全力镇压这尊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登天武夫。 “血灵煞。” 伴随着古老天妖话音落下，那只苍白大手之上忽然裂开数十上百道狰狞血口，一只只妖血凝结而成的灵煞小手自伤口之内攒射爆出，轰击向裴珠衣这边的无数血手被女子抬手打碎，可剩余大半血手的目标却是那尊出拳轰击断界幽光的披甲神人！ 这尊古老妖物拼着再度折损大道修为消耗源脉精血，也要阻止今日里紫皇洲的佛脉凝聚！ “嚓嚓嚓......” 金色武运凝结而成的披甲神人整个上半身都被无数煞妖手洞穿粉碎，而没了神拳压制的断界幽光瞬间稳定下来，一道道深邃漆黑的空间裂缝已经将众人所在区域完全切割开来！ “斗转星移！” 眼见飞升在即的裴珠衣眸中泛起一抹金色再度开口，而那尊只余下半身躯的残缺神人则是毫不犹豫飞起一脚踢在了幽光暗域之上，两股极道之力瞬间对冲炸裂开来！ 伴随着一道炽烈金光爆发开来，整座幽光暗域嗡鸣一声过后的倏忽不见，可下一瞬间却再次出现在云灵禅寺内庭当中！ 千钧一发之际，裴珠衣动用了登临“穷途末路”之后掌握的些许天威权柄，强行将那座幽光暗域飞升的目的地改换回最初起点！ “你这匹夫！” 一道暴怒吼声自苍白大手后方传出，那头古老天妖费劲心思谋划的全盘布局，到了最后关头还是被这白袍女子一脚踢烂！ 怒吼过后那只苍白大手却不再轰向白袍女子，而是直接摄回那具通天灵宝“断遮离”后快速向着后方漆黑暗域之中缩去。 虽然愤怒无比，但那尊古老天妖并未因此失去理智。它也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截断紫皇洲佛运气脉的最后机会，与其继续逗留于此跟那名该死武夫纠缠不休，倒不如赶紧撤离回归天妖域内。 只不过古老天妖此刻的这番做法，似乎与先前那头只顾逃命的玉璞境妖尊并没有什么区别...... 反手将青花赤骨伞丢回漆黑隧道内里，苍白大手便欲要一同撤离此地，可下一瞬里一尊完好无损的披甲神人再度出现在暗域与大手身边，张开双臂死死钳住天妖巨臂！ 金光跃动交错纵横，在女子白袍之外再度织造出一件璀璨天衣。眉眼睫毛皆是被晕染上淡淡金光的裴珠衣望着那条被披甲神人拽住的苍白手臂冷声笑道： “既然已经出手，不付出些代价就想全身而退？” “尔这匹夫还敢纠缠，也不怕老朽不顾一切凿穿这片大地？！” 收手不得的古老天妖含怒低吼，语气之中的威胁意味阴森可怖。 “若你有胆量亲身降临紫皇洲内，我裴珠衣就算战死又有何妨？”身着金色天衣的女子武神朗声笑道，而听闻此言的古老天妖一时间却陷入了沉默之中。 即便修为通天强悍如它，也只敢通过“断遮离”撕扯开界域裂隙降临一只手臂。若是这尊古老天妖当真亲自走出天妖域内踏足紫皇洲，就算能够打杀眼前女子毁灭这座人间王朝，也断无可能活着！ 它可不会傻到去与一名神虚武夫以命换命。 古老天妖神念一动，苍白手臂之上的无数伤口再次喷涌灼热妖血，若非有裴珠衣的气机屏障与外界的魏都全力阻拦，任何一滴沸腾妖血泄露在天霖王都内里都能造成不计其数的百姓伤亡。 手中金芒汇聚衍化天刀，裴珠衣振衣挥刀斩向苍白大手，金色天刀撞碎锋刃之前的空间带出漆黑裂隙，好似天怒神罚一般搅动大道法则。 倏忽之间，金光化雨。 一刀斩落，妖血如瀑。 深可见骨的巨大刀痕几乎横亘苍白大手整个掌心，而在破碎骨肉之中，犹可见丝缕金光游走闪跃。 “裴珠衣，你的名字本座记下了。” 苍老沙哑的声音再度响起，挨了一记天刀重斩的苍白大手也终于挣脱开披甲神人的束缚缩回到幽光暗域之中。 并未继续追击的裴珠衣扯了扯嘴角没有答话，而是望向了自己手中那柄崩断碎裂的金色天刀。 若非有着界域隔阂与降临限制，恐怕自己还真没办法在那家伙身上砍出这么一道巨大伤口。 “武道境界你已行至穷途末路，若想寻死倒不妨前来天妖域内，本座自会赐你一场盛大的死亡。” 收回苍白大手的古老妖尊口气重新变得淡然冷漠，仿佛先前种种不计恩怨，愤怒烦恼不染道心。 “神虚境界三重天，三重天外玄中仙。” 女子散去周身金色天衣，望着那片消散暗域淡淡笑道。 武夫断头路？她可不认同。 “哈哈，人间竟然还有痴儿妄想着‘炼虚合道’，也不抬头看看头顶，你们武夫的‘天’万年之前便已经塌了！” 古老天妖忍俊不禁的笑声回荡在消失溃散的暗域内里，虽然传入白袍女子的耳中，却是没能扰乱女子心境分毫。 “万年之前的登天之路，不也是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么。” 女子勾起唇角笑容朗然，低声轻语说与自己听。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六十四章 永夜域 伴随着“断界幽光”与苍白大手一并消失无踪，青玄大道之上终于重归平静。 纵使裴珠衣催动气机凝化屏障隔绝战场，再加上魏都在外布置结界阻拦战斗余波。青玄大道之上的宅邸楼宇依旧损毁严重，宽阔大道之上的青灰砖石连带着下方大地一并被妖火熔炼烧穿。 所幸巡天令魏都置身战场之外及时将附近人员疏散离开，这才避免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悲剧发生。 而当裴珠衣收起武运神通解除战场隔绝之后，便转身向着云灵禅寺之中走去。 瞥了一眼坐于庙门双掌合十接引佛运降落的闭目僧人，裴珠衣并没有打扰大和尚，而是迈过门槛向着寺内走去。 观礼众人与诸位僧人此刻还都惊魂未定。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将会被那尊古老存在强制飞升入那座天妖域内，谁承想最后还是捡回一条命来重归故乡大地。 当看到白袍女子迎面走来的时候，人们面上纷纷露出惊喜表情，想要说些什么来感谢这位拯救自己性命的天霖武神，话到嘴边却又都觉不妥，仿佛言语已经不能表达他们内心满溢出的感恩之情。 “无需多礼。”抬手对着众人轻轻挥了挥，裴珠衣转头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一般。 裴珠衣此次前来便是想要见一见先前剑气长虹内里的那两位少女，毕竟那道极紫剑光令女子颇感兴趣。 只是张望一圈却并没有看到那二人身影，裴珠衣轻皱眉头转身看向一名身着天霖朝服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你们可曾知破开雾海闯入寺中的那两名少女现在何处？” 礼部侍郎关尹恒被白袍女子的问题问的一愣，想也不想便立刻回答道：“先前那两位姑娘乃是今次春试魁首楚然的同伴，都在小楚公子的照顾下好好......” 关尹恒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望向身后，旋即声音便戛然而止。 因为此刻自己身后，哪里还有那位俊俏少年的身影？ 不光是楚然消失不见，连带着那两位入寺少女，以及三人身旁的祝由槿也一并不见了踪影！ “都有谁消失不见？” 裴珠衣一见关尹恒脸上表情便知不妙，张口继续追问说道。 而在大脑一片混乱的关尹恒开口回答之后，一位撞钟僧人也猛然间觉察不对开口惊呼道：“真如与真常也不见了！” 纵有厚重佛运缭绕寺中，裴珠衣仍旧能够轻易感知到除去此地之外，偌大一座云灵禅寺内里再无其他人的踪影。 “那些孩子们怕不是被传送进入天妖域内？！”一位女子修士颤声开口，面色变得异常难看。毕竟倘若真是如此，那六名孩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绝无可能。”裴珠衣摇头否定道。 被那一记天威神通“斗转星移”命中后的飞升仪式并不会被中断，不过终点坐标却已经篡改更换，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将众人带回到天妖域内。 脑海之中精光一闪，裴珠衣抬头望向云灵禅寺门口盘膝而坐的空觉和尚，眼中顿时浮现出了然神色。 问题出在了这佛门僧人身上的那页《地藏》经书之上！ 当她那记“斗转星移”轰落在“断界幽光”之上的时候，恐怕大和尚身上的《地藏》经文被两种极道神通激起变化，导致少部分人的飞升地再次跳动变化，所以才导致那六名少年少女没能回归这座云灵禅寺之内！ 纵使裴珠衣千算万算，也未曾算得竟会出现这般乌龙差池！ 白袍女子一步登天迈出云灵禅寺，皱眉与魏都开口说道：“‘斗转星移’出了差错，寺庙之中有六位少年男女被传送至其他坐标，你派人前去紫皇洲东部的天心门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推算出小家伙们的具体位置。” 魏都闻言心中一沉，而当他从裴珠衣的口中再度听到“楚然”二字的时候，这位巡天令的脸上终于露出惊讶神情。 竟然又是他！ ...... ...... 自浑噩之中清醒过来，楚然睁开双眼望向四周，却惊讶发现入目所及尽是黑暗。 若不是怀中香软仍在，楚然甚至都以为自己突然间回到了那座记忆之海外围的深邃黑暗之中。 “歘”、“歘”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朦胧光芒自少年左右点亮。 其中一处光源便是来自于糜小小手腕之上的那条赤火小蛇，而另一道焰火则是被祝由槿随手召出。 “是光！师弟，这里有光！” 一道充满惊喜的少年嗓音响起，楚然循声望去，最先瞧见的便是两颗光头探入照明范围。 原来是云灵禅寺内里的真如小和尚，那么另外一人自然也是寺中沙弥。 楚然瞧清楚其中一人面容之后悄悄放下了手中黑刀。 忽然置身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诡地，少年的心弦自然紧紧绷起，生怕出现什么意外影响到怀中少女的沉眠熟睡。 先前在云灵禅寺内庭之中，当楚然从小小手中接过姜紫的时候，少女便虚弱的倒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也不给楚然任何问询机会。 “原来是楚施主与祝施主！” 真常真如两位小僧跑近前来，借着灯火辉光瞧清楚楚然与祝由槿的面容之后更加高兴。 忽然间被丢入一处完全陌生的黑暗空间里，再没有什么比起光亮与熟人更能令人安心的了。 真常与真如都全程目睹了春试大比决赛演武，自然知道这二人比起尚未习武健身多久的他们俩来强上不知多少倍。 “你们是？”拉住自家少爷衣角的红袄小姑娘颇为好奇的打量着面前两颗光头卤蛋。 比起那些浑身上下沾染难闻气息的老和尚来，糜小小对于这两位小沙弥倒没有表现出那般反感抵触。 “小僧真常，这位是师弟真如。”年纪稍长的真常双手合十与糜小小介绍师兄弟两人，有些好奇的望了一眼红袄小施主腕上的火玉手镯之后转头望向楚然开口问道：“楚施主可知现如今我等置身何处？” 毕竟此地太过诡异，就算是真常所经历过最最漆黑的夜晚，也不似现如今这般完全不见四方景物。 “我也不清楚。”楚然苦笑着摇了摇头，旋即望向身旁的自家侍女开口问道：“小小知道么？” 楚然这话自然不是说给糜小小听，而是在询问少女腕上的小红。 作为一路之上的两座博学书库，其中之一的姜紫现如今正躺在自己怀中昏迷不醒，而另外一位便是自称神明的赤火小蛇了。 “我们似乎到了‘八域’之一大的‘永夜域’内。” 一道恬淡嗓音自身旁响起，顿时吸引了众人目光齐齐望去。 开口说话之人正是身披灰色披风手掌火焰光团的祝由槿。 “永夜域！” 一听祝由槿的话语，楚然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再度抬起头来望向上方穹顶，果然看不见半点星光月色。 ...... ...... 除去天下九洲与海外诸岛之外，此方世界中还存在有八座庞大界域以及一座无顶天渊。 抛开那座神秘天渊暂且不谈，隐匿于天地各处的八座界域各自都演化成一片小世界，内里同样栖息着无数生灵与奇异存在。 其分别为为：天妖域、佛原、酆都鬼域、沧溟域、活死人葬地、魔冢、灵域与永夜域。 首当其冲的便是先前那头玉璞境妖修以及古老存在所属的天妖域。天妖域在曾经也很是有过一段辉煌岁月，只可惜万丈高楼一夜崩塌，一切古老荣光都伴随着那三位妖族大圣的离开而土崩瓦解。 当时与天妖域开战的另外两域便是沧溟域与活死人葬地。趁着三尊妖族大圣离开前线，两座域界临时联手悍然出击，硬生生将那尊“驱神大圣”禺狨王永远留在了沧溟域不渡海中。 迎接三尊大圣护法的佛原灵山自此鼎盛兴旺，繁盛香火几乎将那座小吉祥洲化作地上佛国。 传闻酆都鬼域内里流淌着一条碧落黄泉，若是跌落其内就连鬼魂也会溺毙冥河之中，化作名为“魙”的恐怖死灵。 灵域之中的古灵精怪统称为“灵族”，这些长生种们的寿命绵长悠久，其中最古老者似乎连此方世界根源隐秘都略知一二。 而魔冢则是某一头不知姓名的恐怖大魔最终陨落之地。其内生灵遭受魔气熏陶千百年后自然而然也就形成名为“魔族”的庞大势力。天下九洲之中流通的许多“邪门外道”皆是从那座魔冢之中流露出来的，只不过因为体质不同的原因，大部分魔道功法对于人族修行者来说见效虽快却也后患无穷。 至于最后一座永夜域，便是现如今楚然等人所处的黑暗之地。 顾名思义，永恒长夜笼罩在这座庞大界域的每一寸角落。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暗无天日 暗域无光，永夜长存。 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除却视觉的一切感知都在正常运作，脚下大地与耳边夜风的真实触感令人莫名心生战栗，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此刻自己并非身处梦境，而是真真正正的置身于异常怪诞之中。 而当眼前忽然亮起了两点微弱光亮之时，真常只觉在心底滋生蔓延的静默恐惧尽数被点点光芒驱散开来。小和尚连忙拉着身旁的真如师弟一起向光奔去，走近之后才发现原来楚施主、祝施主等人也在此处，提起的那颗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而当听到手执焰光的祝由槿开口说出“永夜域”三个字之后，小和尚真如的脸上依旧挂着懵懂疑惑，反观真常则是与楚然一样脸色变幻。 “八域之中的永夜域？祝姑娘你确定么？” 楚然望向身旁的祝由槿开口确认，而少女则是眨了眨眼睛伸手点了点掌心那枚暗淡光球，将其丢向了真常小和尚。 伴随着光源离开祝由槿的手掌，本就朦胧的光亮再度衰减黯淡，而身披灰织风衣的少女整个人也再度被如潮黑暗吞没。 “这枚拟造光源原本能够照亮十数米大小的黑暗空间，而今光芒却被压缩至一尺范围。除了传说中无形无影的永夜域‘夜煞’，我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解释得通。”少女的声音自黑暗之中平静响起。 永夜域内黑暗盘踞，其中一种名为“夜煞”的域界法则会极大程度压制一切外来的光亮源头，无论是修士们施展的火法焰球亦或者法器灵光，在夜煞法则的镇压之下都会受到极大程度衰减。 一旁的真如从怀中摸出一只小巧竹筒，旋拧开后向内里轻轻吹气，其中火绒点燃之后散发出的光焰宛若火星般微不可查。 “师兄，寺里配发的火折子果然也吹不亮了。”真如又吹了吹火折后发现无济于事，这才将其收起转头与真常开口说道。 伸手接过祝由槿抛来的那团光源，真常这时候也不得不面对事实。 自己与真如等人现如今已经不在人间界内，已经被那黑漆漆的断界幽光“飞升”至永夜域中。 “你们先拿着光源检查一下四周，瞧瞧除了咱们之外可还有其他人被一起传送过来。” 再度搓出一团光球丢给有些木讷老实的小和尚真如，祝由槿与两位沙弥开口说道。 真如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而机灵许多的真常则是有些担心四周围的黑暗隐藏危险。只不过在心底权衡一二过后真常还是决定听从少女的意见，毕竟若是还有观礼客人或者院中僧众流落此地的话，尽快将众人集合至此才更为安全一些。 而祝由槿则是转过身来望向，目光扫过楚然与糜小小之后落在了少年怀中昏迷不醒的虚弱少女。 “可否与我介绍一番这二位姑娘？” 祝由槿走上前来开口问道。 “我叫糜小小，麻米糜，大小的小！是我家少爷的贴身丫鬟。”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奇怪说辞，身着红袄的小丫头一边抬手高举腕上手镯来替自家少爷照亮，一边与面前这位拥有一双琥珀色眸子的好看姐姐自我介绍道。 “这是姜紫，与我跟小小是一同游历入京的同伴。”楚然目光有些复杂的望着怀中少女。 熟睡的姜紫面色依旧苍白，不过憔悴睡颜之上多出了一丝安心神情。 “楚公子的这位同伴似乎对你很是眷恋呢。”祝由槿似是调笑一般望着楚然感叹说道。 “我倒是希望她不要那么执着。”听闻此言的楚然不由苦笑一声说道：“若真如此，这家伙也能少做些傻事，不会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虽不知道姜紫究竟是动用何种手段带着小小一同遁入云灵禅寺内里，但看少女这副虚弱憔悴模样，楚然也知道催动紫气长虹破开青雾海洋的姜紫定是付出了天大代价。 只不过，这一幕却并非少年第一次见。 破境跌境在前，杀生一课在后。 现如今的姜紫又是因为自己而重伤昏迷。 望着怀中少女的绝美睡颜，楚然只觉自己的一颗心脏紧紧揪起，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 ...... “这位姜紫姑娘似乎是神魂力量消耗过度才导致的昏迷不醒，倒没有什么其他严重症状。” 敛起衣袍下摆蹲在楚然身旁，祝由槿探指搭在昏迷少女的手腕之上，仔细感知了好一阵子才抬起那双琥珀色眸子望向楚然与糜小小笑着说道。 听闻祝由槿这番话语的楚然不由长舒一口气，伸手接过姜紫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其揽回灰织披风之下。 一旁的糜小小则是高兴之余，也有些好奇地开口问向这位漂亮大姐姐道：“祝姐姐，你还会替人瞧病么？” “略懂一二。”祝由槿抿唇谦虚笑着说道。 而在糜小小的洁白皓腕之上，一条状若琉璃火镯的赤红小蛇悄悄睁开那双金色瞳眸望向面前少女。 姜丫头的神魂识海戒备之森严，就连它都没办法窥探一二，眼前这位此女只需号脉片刻便可以判断情况？ 莫非......这家伙身上继承了哪一脉医仙传承？ 再度散出神念笼罩向楚然怀中的姜紫，感知到姜丫头的神魂气息并无恶化，确实是在缓慢恢复当中，赤火小蛇也便没再去追究祝由槿的师承道统，重新合上双眸闭目养神起来。 在这座永夜域内施展“神照”手段其实并不轻松，不过好在小蛇一直跟在糜小小身边滋补气运本源，又在机缘巧合之下于沉香山脉之中吞噬大量“炼神香火”，眼下的这些消耗对于小红来说倒也承受得起。 而当赤火小蛇闭上眼睛重新盘伏在糜小小手腕上之后，祝由槿不着痕迹地瞥来一眼，却并未被灵感敏锐的火蛇觉察。 身着灰织风衣的少女抬手撩起垂耳发丝，唇角若有似无地向上轻轻勾起，那双琥珀色眸子深处闪过一道莫名灵光。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六十六章 失落者与探索队 “附近已经找遍，百丈范围内都不见他人踪影。” 握着那枚几近熄灭的黯淡光源重回到原地，真常开口与楚然跟祝由槿汇报说道。 更远处的黑暗之地真常也不敢再去探索，毕竟他也担心自己与真如会迷失方向与楚施主等人失散。 “想来被‘飞升’至此地的也就我等六人。”祝由槿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祝施主，我等接下来究竟是何去何从，怎样才能离开这永夜域内返回天霖京城？”一脸愁容的真常和尚望着祝由槿低声问道。 “若我猜测没错的话，离开永夜域的方法应该隐藏在夜幕之下的那些黑暗城池之中。”抬头望了望四方浓郁如水的无边黑暗，祝由槿与身旁众人讲解起来有关于永夜域内黑暗城池的相关讯息。 作为八大域中界膜壁垒最为脆弱的异空域界，永夜域内时不时便会爆发出一种名为“暗涡”的虫洞隧道连接其他域界与天下九洲。 许多生灵修士或是有意或是无意踏入那些暗涡之后便会被吞入永夜域内，而这些人也被永夜域本土生灵们称呼为“失落者”。 绝大多数失落者初入永夜域中都会尝试点亮光源寻找出路，可在夜煞之力的压制之下这些努力皆是徒劳无功。甚至有一些不信邪的大修士耗费海量法力凝造一方照耀数里范围的虚拟大日，结果却没能寻找到界域出口，反倒是引得黑暗深处的大恐怖趋光而来。 无人知晓那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究竟结果如何，毕竟当那方拟造阳华熄灭之后，便再没人见到过那位大修士与黑暗中的恐怖存在。 “这么说来在这永夜域内点燃光亮会招来诡异存在？”听到此处的真常不由再度紧张起来，而糜小小也用小手捂住绽放光芒的火玉镯子，左瞧右看黑洞洞的四方，生怕有什么怪东西从其中突然蹦跳出来。 “这点光亮就算招来诡异，充其量也不过是小群暗兽而已。”祝由槿笑着安慰众人道。 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句俗语同样也能套用在诸界万灵身上。 虽然那这座永夜域内不见天日光亮，但无数栖息在这片大地之上的生灵们也寻找到繁衍续存的生活方法。 除去永夜之下中分散无数的“黑暗聚落”之外，这片大地之上还陈列排布着十六座庞大巨城，每一座黑暗城池都远比天霖王都更加巨大宏伟。 而祝由槿所提起的离开办法便隐藏在这些黑暗城池之中。 “失落者，这称呼听着好酷炫呀。”糜小小的注意力向来与普通人不在一处，小丫头也不忧愁自己现如今的处境，反正就算天塌了也有自家少爷在。 而真如的想法则是跟糜小小差不多。有真常师兄与楚施主等人在，大家一定能走出这永夜域重新回到云灵禅寺的。 老实到接近木讷呆板的真如小和尚没有什么其他长处，就只知道一心一意闷头去做某一件事。先前若不是真常叫他回来，小和尚恐怕这时候还在依着祝由槿的吩咐探索周遭黑暗。 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在其他事上听从智慧者的安排，这便是真如在出家之前的那场漫长逃难途中学到的宝贵一课。 小和尚的心台灵境之上不生恐惧，不染彷徨，就只是合掌盘腿坐在真常身旁，专心致志地听着众人商讨议论。 “可别说那些黑暗城池，现如今咱们连这地方是哪里都不知道呀......”真常摸了摸光头讪讪说道。 众人所在的这片荒芜原野四周围被深沉黑暗笼罩，莫说通过远方景物判断方向位置，就连三尺之外的东西都全然无法看清。 不过依祝由槿所言，即便是在永夜域内同样存在着行商马队奔走于黑暗聚落与巨城之间。众人再次合计一番过后便决定先摸黑寻找附近道路，而后再沿路前进探索这片黑暗旷野。 动身之前，祝由槿再次提议大家先行检查一番身上携带的水源与食物，毕竟在座各位都是肉体凡胎，远远没有抵达不食人间烟火的那般神仙境界。 两位小和尚闻言皆是一愣，毕竟他们俩全身上下家当就只有身上这件棉布僧衣与点香燃灯的火折，哪里会将寺里斋饭偷偷揣进怀中？ 楚然的芥子袋里倒是还有些许肉干存货，毕竟这一路上小小的胃口日益增长，每到一处城池他都得提前储备一些供小丫头夜宵时间用来磨牙。 祝由槿则是可以解决大家的水源问题，毕竟这座永夜域内只是限制了光亮出现，对于其他术法玄通倒是没什么太大影响。 收拾妥当过后众人迈开脚步向着一处黑暗方向摸索前进，而怀抱沉睡姜紫的楚然则是望着祝由槿的背影有些出神。 “怎么了，楚公子？”似是觉察到楚然视线，祝由槿转过头来侧目望向身后这位俊朗少年。 “......没什么，就是有些惊讶祝姑娘的博学多识。”楚然沉默片刻之后微笑着开口说道。 “这些都是从......师尊那里听来的，原本只是用来打发时间的志怪传闻，没想到今日里当真就派上了用场。”祝由槿浅浅笑道，心中却是浮现出另一道念头。 方才差点就脱口而出忘川的那家伙姓名，还真是有够危险的呢...... 而楚然也收回了望向祝由槿的目光。 不知为何，少年总觉得现如今祝姑娘的身上似乎生出了某种变化，可若真要让他指出哪里不对劲，却又无从谈起。 “许是因为失足落入这座永夜域的缘故吧......”少年在心底暗叹一声，旋即心念一转，与身旁提镯照明的红袄小丫头开口说道：“失落者这个名字还真是蛮恰当的。” “就是就是！”得了自家少爷的肯定之后，生怕吵到姜紫姐姐的糜小小压低嗓音开心说道。 ...... ...... 也不知此行朝向究竟何处，黑暗中的众人抹黑行走在荒野旷原之上，只能通过脚下的灰黑野草来判断是否抵达商道路径。 众人之中好似只有真常一人对于四方不可知的黑暗仍有些惊恐，其余人等皆是面色自若神情镇定，好似浓郁黑暗并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一般。 沉睡之中的姜紫自不必谈。只要有楚然在身畔，就算是昏迷不醒的少女睡颜之上都会流露出安心神色。 怀抱姜紫的楚然则是已经习惯了无边黑暗。毕竟在他初来乍到这方世界的时候，便在那张卧榻之上困顿整整十年光阴。 比起十年间目不能视身不能移的枯燥黑暗，眼下这座暗无天日的永夜域对于少年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挑战。 有自家少爷在，糜小小便依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那番活泼姿态。更何况在少女腕上盘伏的赤火小蛇看来，比起无尽黑暗之中的诡异怪谲，还是糜小小生气的时候更加恐怖一些。 真如小和尚则是一心一意专注到了极点。那一双清澈眸子一直死死盯着脚下被一寸寸照亮的旷野地面，仔细寻找着祝施主口中所说的商道痕迹。 至于祝由槿嘛......就算是曾经的少女，在面对惊天异变的时候也能身怀静气不乱本心。 比起众人来，唯一惊恐的真常和尚反倒更像是误入永夜域的失落者。 ...... ...... 又在黑暗之中摸索前行了数里之后，真如发觉面前的灰败野草似乎变得稀疏了许多，这也代表前方地皮发生了某种变化。 一双琥珀色眸子轻轻眨了眨，祝由槿并未出言提醒众人，而在她身后的楚然则是耳翼微动，似乎觉察到什么响动一般。 “有东西过来了。” 身为气血境后期武夫，楚然的五感自然是灵敏无比。少年轻声开口提醒身旁同伴，旋即糜小小腕上的火玉镯子跟祝由槿手中的光团同时熄灭，众人的身形再次隐匿于深沉暗幕内里。 真常和尚伸手紧紧拉住师弟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是捂住嘴巴，生怕口中喘息暴露自己等人的位置。 而当那阵异动声响接近之际，一道带有强烈警惕意味的男子声音从远方黑暗中传来。 “失落者？” 听到对方乃是人类，而非其他诡异恐怖的真常和尚顿时长舒口气，刚想要开口应声，却被一旁的真如拉住衣袖。 真常瞬间反应过来，此处可不是云灵禅寺，一切自当听从楚施主与祝施主的安排才对。 黑暗之中的楚然听到对方问询之后心念一转，旋即开口回答道：“我等乃是被一座幽暗漩涡带入此地，敢问阁下这里究竟是哪？” “九哥，这些家伙似乎不是‘暗匪’所扮......”远方黑暗里响起另一道男子的低声轻语，旋即遭到先前开口汉子的冷声呵斥。 “闭嘴，你知道个狗屁！” 挨骂男子悻悻住口不再多话，而那名被称呼为“九哥”的孔武汉子则是再度迈开脚步向着楚然所在的这方黑暗走来。 听到汉子脚步靠近的楚然眼眸微眯，单臂环住沉睡少女的娇躯，另一只手则是悄然摸向腰间的那枚芥子袋。 若是对方抱有敌意，楚然也随时做好了迎战准备。 不过对方究竟是如何在茫茫夜色之中发现自己等人的呢...... 而当那道脚步行至一丈开外之际，楚然的视野忽然被瞬间点燃，蒙蔽在眼前的黑暗宛若大日初升后的朝雾一般悄然散去。 眼前场景虽然依旧昏暗朦胧，却要比置身于纯粹黑暗之中好上不知多少倍。 压下心头震惊，楚然定睛望向面前那位身着皮衣的髯须大汉，发觉驱散四周黑暗的东西似乎是大汉手中提着的那盏铁石吊灯。 黑铁打造的简陋灯座内里安放有一枚表面呈现不规则形状的古怪石头，楚然隐约能够感知到一股奇异力量自灯中石块内里散发开来，将大汉周身区域的光景点亮。 可此人既然手中提灯，自己先前为何又完全看不到这髯须大汉的身形模样？ 而那提灯汉子瞧见楚然与其余众人眼里的惊讶神色之后，这才微微松开另一只紧握钢刀的手掌。 瞧这些小家伙们的惊疑表情，似乎是头一次见识到“窃光石”的存在。 眼前六人之中有一位少女似乎重伤昏迷，另外还有两位佛门小光头在，也更使得髯须大汉心中戒备放下不少，基本可以断定面前六位少年少女并非那些亡命“暗匪”，而是误入这片永夜域内的失落者了。 “这提灯内的石块名为‘窃光石’，乃是永夜域内唯一可以照亮黑暗的奇特矿物，而且散发光亮也只会聚集在一定范围内里，从灯光范围之外看来与漆黑夜色并无差别。” 髯须大汉并未收起手中钢刀，却也开口解答了楚然等人的疑惑，语气之中的警惕意味比起先前淡了许多。 “我等是来自于紫皇洲天霖......” 伴随着祝由槿开口介绍自己等人的来历，那髯须大汉也自报家门，同时招呼身后同伴们走上前来。 谈话之中楚然得知面前这十五人乃是一支搜寻挖掘矿脉资源的探索队伍，而领头这位髯须大汉名为张九草，平日里也都被队员们称呼一声“九哥”。 “这般年纪便被那该死的暗涡卷入永夜域内，你们这些小家伙的运气真是有够倒霉的。” 探索队中一名头戴圆盔手提钉镐的灰衣女子感慨说道，似乎又回想起来自己当初失足落入暗涡之时的悲惨经历。 这支探索队内大多数人都曾是与楚然等人一样的“失落者”，唯有两位年轻男女是出生在永夜域内的“本地人”。虽说这对姐弟年纪比起队友们小上不少，可在永夜域内待过的年头却要比大家都长。 “各位现如今去往何处，不知可否方便带上我等一起？” 楚然望着提灯汉子开口询问，眼角余光却是略过了大汉身后的一众队员。 从这些人身上的脏乱衣着与鼓鼓囊囊的背包行礼来看，这支探索队应该是已经完成任务满载而归。 若是这支队伍能够带领自己等人离开这片黑暗原野前往某处聚落地，那肯定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暗兽来袭 “各位现如今去往何处，不知可否方便带上我等一起？” 望着作为探索队领队的髯须大汉，楚然开口询问说道。 而听闻此言的张九草并未立即回应，而是揉着下巴胡须似乎在犹豫不决。 “九哥，若是再加上他们六人的话，咱们小队的数量怕不是要超过......” 一名身着破烂灰衫的头巾男子有些担忧地开口说道，话说一半却被一旁的其他同伴拦了下来。 而楚然也从对方话语中听出些许端倪。 这人的意思是在黑暗大地之上行走的话，对于队伍人数也有着一定限制？ 张九草又扫了一眼面前众人，目光在那位红袄小丫头身上停留一瞬，眼里的犹豫终于消散开来。 若是自己的女儿当年并未夭折，现如今也应该是这般花儿一般的年岁吧...... “若想跟随，需得遵守队中规矩。”髯须大汉粗声开口，语气之中满是严肃意味，却令真常和尚面露喜色。 阿弥陀佛，如此说来这支探索队是准备接纳自己等人了么？ “其一，行走黑暗的时候不许擅自生火点灯，以免招来不祥窥探。其二则是要保持安静跟上队伍。我们不会去等任何掉队者，无论是你们这些孩子，亦或者我身后的这些同伴。” 张九草回头望了一眼探索队成员，而那名似有话说的头巾男人被领队严厉的目光扫过之后立马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最后一点那便是我等只会将你们送到最近一处黑暗聚落，到了那里你们便自己想办法在这片永夜域内生存下去吧。”张九草望了一眼那俊逸少年怀中的昏迷少女轻叹一声，目光之中神色复杂。 失足落入这片暗无天日的永夜域后，那位昏迷少女能够再次醒来的概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毕竟在这里单单是活下去便已经让人竭尽全力，又有谁能一直照顾一位昏迷不醒宛若累赘的同伴呢？ 方才讲述第二条规定的时候，张九草便是想提醒这少年尽早放弃怀中少女节省体力消耗，只不过对方却好似并未察觉他的用意一般。髯须汉子摇了摇头也不再多想，安排楚然等人缀在探索队尾后带领队伍再度起程。 探索队耽搁于此的时候，楚然眼角余光瞥见了队伍之中有一双气质相近的年轻男女一直在手捧一只漆黑圆筒扫望四方，似乎是在小心戒备着周围浓密厚重的无边黑暗。 而在队伍起程之后，其中那位女子将黑色圆筒交还给髯须汉子。 楚然微微挑眉，猜测那只漆黑圆筒乃是与此界出场的“窃光石”一样，都是永夜域居民行走在黑暗之中的重要依仗。 只不过那位大汉领队有言在先不许众人出声交流，少年也只好压下心中疑惑，带领糜小小、祝由槿与真常真如一起迈步紧跟队伍。 因为窃光石的特性使然，即便髯须大汉手提灯火走在最前，在身后同伴们的视野之中仍旧是漆黑一片。每一人都只能紧跟在前一名队员的身后抹黑前行。 即便视野被永恒长夜填满黑色，可人们依旧拥有着包括“听”、“嗅”、“触”在内的其余诸感，而武夫的敏锐感知与修士的灵感探查也同样能够生效，只不过范围缩小了许多。 能够加入张九草这支探索的成员皆是有修为傍身，而且已经习惯这种黑暗中疾行赶路的行走模式。一旦重新起程后队伍速度着实不慢，在髯须大汉的带领下向着黑暗中的某处快速行去。 即便怀抱姜紫，身为气血武夫的楚然同样可以轻松跟上队伍脚步。而少年身旁的糜小小也是行有余力，若非被自家少爷严令不许离开他一丈范围，小丫头早就闲不住四处探险去了。 四周围的黑暗最开始还会让糜小小心跳加速削微紧张，可现如今习惯之后，却又让小丫头心中生出探索未知的好奇冲动。 至于已经跻身化外境界的祝由槿自然更没问题。反倒是真常真如两位云灵禅寺小和尚这一路走得十分坎坷吃力。 两人既没有习惯于抹黑赶路，又不像楚然那般能够完美精妙控制每一寸肉身躯壳来应对脚下路况。入寺没多久的两位小沙弥修为更比不上祝由槿半分，在黑暗中快步行进时不时会被荒野碎石绊倒摔跤。不过两人根本顾不上歇脚喘息，滚爬着起身之后赶紧加快脚步重新跟上远去的队伍。 一路跌跌撞撞下来了，两位小和尚早已是遍体鳞伤衣衫褴褛，厚实的灰色僧袍之上沾满了泥泞灰土。 而当探索队忽然停下脚步之际，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真常和尚还以为自己等人终于抵达目的地。 还不等小和尚心生喜悦，就只听前方黑暗之中传来髯须大汉的严肃嗓音。 “暗兽来袭，全员备战！” 听闻此言真常心中立时间“咯噔”一下。 全员备战？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究竟要怎样战斗啊喂！ “窃光石珍贵无比，只能借你们一枚。向其内注入灵气力量即可产生‘暗光’，足以支持近身战斗。尔等自求多福吧。” 眼前黑暗再度亮起，真常便见一位腰别黑色圆筒的青年出现在自己身前，忽然丢出一枚灰黑矿石又转身快步离开没入黑暗之中。 接过灰黑矿石的真常想也不想便开口呼唤道：“楚施主，祝施主！” 小和尚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枚宝贵无比的安全光源应当交给队伍中最强两人来使用。 “我在这里。” 黑暗中的祝由槿开口应道，真常闻声赶忙快步走去递上那块粗糙矿石。 伴随着祝由槿从真常手中接过窃光石后，一道半径两丈大小的昏暗光域立刻扩散开来，点亮六人周围的深邃黑暗。 “在这块窃光石也只能照亮这么大的范围了。”向着寸许长短的灰黑石块内里不断渡入灵气法力，祝由槿转过头来与楚然开口说道。 将怀中的昏迷少女转移给小小代为照看，楚然望着祝由槿点了点头道：“战斗交由我来便是，祝姑娘你只需要维持这片暗光即可。” 话音落下，楚然从芥子袋中取出黑刀，双耳一动便确定了暗兽所在位置。 提着黑刀走向脚步与低吼声传来的方向，少年心中默念倒数完毕之后举刀上前，便见一袭黑影自暗淡光域边界处冲出，仿佛自投罗网一般向着黑刀锋刃之上撞来！ “噗嗤”一声响动过后，原本张牙舞爪的那团黑影无力地挂在黑刀之上，大股黑浓如墨的粘稠血液沿着此兽遍布黑毛的尸体向下淌落。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夜煞与人心 一刀绞碎来袭暗兽的胸口，楚然只来得及确定这暗兽的心脏仍是弱点，便又见两道暗影窜入暗光之中。 虽说这种由“窃光石”散发开来的黯淡光域在永恒长夜之中不会如同普通光源一般刺目惹眼引来恐怖诡异，可是也没办法彻底抹除使用者的存在气息。这些游走于黑暗大地的黑毛暗兽便是各个探索队随时可能遭遇的危险之一。 挥舞长刀将尸体抛砸向其中一道黑影，楚然纳气提拳横击身侧，将另一头意图绕过自己进攻身后真常等人的黑毛暗兽的腰肢砸成极不自然的锐角弧度。 这头自作聪明，结果没能开饭先行开席的惨死暗兽似乎惊扰到远方黑暗里的其余同伴，在其中一头发出“呜呜”低吼之后兽群立马掉头奔逃离开。 上前一步将那第三头冲入暗光的黑毛异兽一刀毙命，楚然忽然间抽了抽鼻子，仿佛能够感受到逃逸兽群之中有一股奇异波动扩散开来。 那是恐惧的味道。 ...... ...... 行走在漆黑暗域，捕食者与猎物的身份无时无刻不在颠倒调换。而当先行者用鲜血与性命印证过危险之后，后来者所要做的便唯有夺路而逃，借着夜色掩护甩脱危险与恐怖。 快速击杀三头黑毛异兽的楚然站在原地并未追击，少年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只感觉自己从落荒而逃的兽群之中嗅到了一股名为“恐惧”的味道。 说是用“嗅”其实并不恰当，那种奇异波动分明无色无味，但楚然就是可以确定其来源于暗兽们对于自己的恐怖与畏惧。 莫名多出来这么一股感知能力的楚然一边警戒着暗淡光域四周围的浓郁黑暗，一边将小半心神放回到自己体内，开始检查起来自己的身体究竟产生了何种变化。 而当楚然又一次仔细检查起来那道自行运转的“天地练气决”之时，终于从中发现端倪异常。 在楚然意念的聚精会神之下，四周围的人身天地仿佛扩大了数十上百倍，周天脉门之间天地练气决自行流转。 正是在那条灵力与血气汇聚而成的滔滔长河之中，楚然感知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陌生力量。 那是一种肉眼几乎无法觉察到的稀薄黑雾，根本无法以肉眼观察得到，若非引起了天地练气决的自主吞噬，恐怕楚然根本都意识不到自己体内何时出现了这股诡异力量。 主动接管过天地练气决来分解消化稀薄黑雾，楚然能够感觉到自己对于那种“恐惧味道”的感知也随之不断增强。 莫非...... 楚然神魂一震，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这股微不可查的黑雾粒子，莫非就是此前祝由槿所说的那种只存在于永夜域内的特殊力量“夜煞”？ 神念集中在口鼻二窍之间，楚然动用“灵感天地”来加强自我感知，终于从吸入肺腑的空气之中勉强分辨出那种黑雾粒子。 原来夜煞之力不光是环绕在漆黑界域之中，还可以伴随着一呼一吸慢慢渗透进入修士武夫的身体之内...... 一念至此，楚然连忙转头望向身后的祝由槿道：“祝姑娘，这永夜域内的夜煞之力对修者可有危害？” 听闻此言的祝由槿有些诧异楚然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但为了保持“人设”，少女还是开口回答道：“并无大碍，最多就只是会压缩影响我等的感知范围，待到离开此地之后也便会慢慢恢复如初。” 楚然闻言顿时松了口气。毕竟他有着“天地练气决”这等奇异法门来分解消化入体夜煞，可是姜紫与小小她们却并不具备此法护体。 安下心来的楚然迈步走出暗淡光域笼罩范围，投身于纯粹黑暗的怀抱之中，同时还在仔细观察着自己体内的变化。 果然，当离开窃光石影响范围之后，楚然发现自己体内的天地练气决吞噬黑雾粒子的效率快了不少。 原来这种窃光石的原理并非单纯是制造光源，同时还可以降低暗淡光域范围内的夜煞之力浓度。 现如今的楚然在炼化少许夜煞之力后便获得“恐惧感知”这项能力，若是再多吞噬一些黑雾粒子的话是不是永恒长夜的感知遮蔽也会对自己失去效果？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楚然能够感知到在自家队伍里也有人在一直散发出恐惧气息，正是那位真常和尚。 “那些暗兽们已经离开，我们先去与探索队汇合吧。”重返暗淡光域的楚然收起长刀之后从小小手中接过姜紫，转头与手握窃光石的祝由槿建议说道。 “好。”祝由槿点了点头后提醒真常真如带上那三头异兽尸体，而后众人便向着黑暗中的另一处战场快步行去。 由于窃光石能够照亮的范围十分有限，探索队成员们并没有挤在一处迎击兽群攻击，而是三两分开各自为战，每一处战团都在迎击数倍于自身的黑毛异兽。 队伍中的成员们普遍都抵达了炼体三品亦或者炼气五境，毕竟若是修为再低的话怕是也无法在一次次探索黑暗大地的过程中存活下来，而那些突破中品的强大之辈又不会留在这种辛苦危险探索小队之中，而是会选择加入那些待遇更好的强大势力之中。 这些袭来的黑毛异兽不算强大，充其量也就初入气血的水平而已。就算是群起而攻之也没办法对这些训练有素的探索队成员造成太大伤亡。 久攻不下反而伤亡不轻兽群抛下数具尸体之后再次撤走。对于这些永夜域内到处流窜的夜耗子们来说，欺软怕硬是已经刻在骨子里的卑鄙本性。 “真是晦气，我就说不该让那些家伙们入队。这才过了多久就引来了一大群夜耗子......” 黑暗之中有人开口小声抱怨，而这些话语自然是逃不过楚然的耳朵。 “小点儿声，别再给九哥上眼药了。”另一位同伴劝着那人闭上嘴巴，而在一阵窸窣声过后，数只分散小组重新汇集到髯须大汉身边。 “情况如何？”张九草望着集中在窃光石灯下方的探索队成员们开口问道。 “老李被那些黑毛畜生偷袭咬伤了胳膊，不过问题不大。”腰上别着黑色长筒的青年开口说道，而那位老李则是扯了扯嘴角，似乎被这些夜耗子伤到并非手臂而是脸面。 “就从那些畜生口中抢下一具尸体，剩下的都被夜耗子们拖走了。”那位先前开口抱怨的头巾汉子懊恼说道，手中还提着那只头颅碎裂的黑毛异兽。 这些夜耗子们最烦人的一点便是一旦发现无法力敌，便会叼起同伴的尸体快速撤离返回黑暗深处。受袭队伍往往需要耗费时间精力驱散兽群，到头来却收获不了几具完好兽躯。 在这片永夜笼罩的大地之上，任何资源的获取都变得十分困难。外界流通的金银在此地毫无价值可言，而那些珍贵无比的神仙钱在永夜域内也只能用来补充灵气法力。 真正在永夜域内流通的货币乃是一种名为“黑曜石”的奇异矿石，而头巾汉子手中这头气血境界的夜耗子尸体换来一块下品黑曜石，足够小队众人在一处“黑暗聚落”之中歇脚一天的食宿费用。 先前一战里探索小队击毙的黑毛异兽足有七八头之多，只可惜其余尸体都被兽群拖走，至于下场倒也简单得很。 对于暗兽来说，死去的同伴便不再是同伴，仅仅就只是下一餐的血食口粮而已。 “也不知那些失落者们情况如何，万一若是没撑过这一次的暗兽袭击......”人群之中有女子担忧地皱起眉头，而那手提黑兽的头巾汉子则是冷哼一声开口道：“若是都被夜耗子们叼了去，倒也省得咱们再带上那些拖油瓶。” 听闻头巾汉子此言，探索小队之中有不少人眼神浮动，似乎有些赞同这汉子的不逊言语。 “那可不行。”一位身材火辣，身着破旧褐衣的短发女子摆手说道：“若是那些小家伙们不幸遇难的话，那金子暂借给他们的那块窃光石不就收不回来了么？” “什么？金不焕你将窃光石分给了那些失落者？”一听短发女子的话语，那位头巾汉子顿时提高嗓门对着人群中的一名青年大声吵嚷道：“你是疯了么？！” 就算是最低品质的窃光石都需要三四块中品黑曜石才能买下来，而这支探索小队在黑暗荒野之中摸爬滚打这么长时间，也还没做到人手一块窃光石的奢靡程度。而那位腰别黑色长筒的白面青年金不焕竟然就这样将一块珍贵无比的窃光石借给了那群废物？ “行了柳大，别嚷了。” 手提石灯冷眼旁观的张九草终于开口平息争吵。 作为领队的髯须大汉看似粗犷奔放，实则心细无比。先前在收留楚然等人入队的时候张九草便觉察出队伍之中以头巾汉子为首的部分成员很是不情愿，毕竟那些初到永夜域的失落者们看上去太过年轻，而且其中还有一人重伤昏迷，只会成为探索队的负担累赘。 之所以并未第一时间站出来阻止柳大与金不焕的争吵，髯须汉子就是想趁此机会让大家宣泄一番肚里火气。 “是我让不焕送去的窃光石，毕竟大家同为人族，你我当初刚刚沦落为失落者的时候不也是依靠着他人援手才勉强活下来的么？” 没有一位经验丰富的引路人，初入永夜域的失落者们很容易便会触犯此地诸多禁忌招来黑暗深处的诡异恐怖。 听过髯须大汉的话语，柳大也终于冷静下来不再叫嚷，而金不焕从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辩解。 那位短发女子则是有些紧张兮兮地望向光域之外，心中祈祷那块出借的窃光石千万别被夜耗子们拖走。 “九哥，真不是我柳大铁石心肠见死不救，可咱们队伍人数已经超过二十，恐怕下一次再来袭击的可就不只是夜耗子们了。” 头巾汉子望着张九草叹了口气，而这句话也引起了四五位小队成员的认同。 “实在不行您去劝劝那少年，叫他将那昏迷姑娘丢下吧......” 头巾汉子的话未说完，张九草忽然间抬手示意众人禁声，而后摘下腰间那只漆黑圆筒搁在眼前眯眼望去。 待到髯须大汉瞧清楚圆筒内里映出的模糊景象之时，那张沧桑脸庞之上顿时浮现出一股惊讶神色。 “此事休要再提。” 放下漆黑圆筒的张九草望了一眼身旁的柳大与那些颇有微词的小队成员平静开口。 头巾汉子闻言面色一变，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愣了下神，而后与周围同伴一起望向暗淡光域的某一方向。 便见数道身影自黑暗之中迈步走出，而最前头的那两名沙弥手中还提着三头早已气绝的黑毛异兽！ 柳大的瞳孔瞬间一缩，眼底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些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的小屁孩们不仅扛过了那一拨暗兽袭击，竟然还收获了整整三具异兽尸体！ 要知道自己这边足足十五位好手全力出手，都只从兽群口中夺下一只夜耗子啊...... “多谢这位小哥相赠的窃光石。我等初来乍到永夜域内身无长物，这三具兽尸还请各位收下。” 一道少年嗓音淡淡响起，将陷入震惊之中的小队成员们尽数唤回神来。 而当那短发女子刚准备上前取回祝由槿手中的窃光石之时，却被一旁的髯须大汉一把拉住。 “长夜漫漫，路途遥远。这块窃光石暂且借给你们方便赶路，等到了落脚地后再还回来也不迟。” 望着一脸平静的俊美少年，张九草再次开口沉声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山谷 “长路漫漫，路途遥远。这块窃光石暂且借给你们方便赶路，等到了落脚地后再还回来也不迟。” 髯须大汉拉住欲要上前的短发女子，望着面前几道年轻身影平静地开口说道。 一听此言，真常递出那块窃光石的手不由愣在当场，小和尚旋即转过头来望向身后的楚然与祝由槿，准备听从两人的吩咐行事。 而在探索小队这边，头巾汉子柳大与其余几位颇有微词的队员们此时也都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 这群初来乍到的失落者们看上去年纪轻轻，其中还有一位拖油瓶般的累赘，可在永夜域内的第一次战斗竟然全员毫发无伤，还收获了三头黑毛异兽的尸体。 莫非这些小家伙们当真隐藏了不俗实力？ 柳大压下眼底的惊疑，暂时压下心中的反对念头。 而楚然则是冲着张九草笑着点了点头道：“那便多谢九叔了。” 一听楚施主此言，真常便将窃光石揣回怀中，与身旁的真如小和尚一起提着三具兽尸送向了探索小队。 张九草也并未继续客气，吩咐小队成员将异兽尸体打包收起，随后众人再度按照先前的夜行模式继续起程赶路。 而那位乍看灰头土脸，实则眉眼含俏的短发女子则是特意跑到楚然等人面前，忧心忡忡地与众人开口嘱咐道：“你们可要省着点用窃光石，毕竟那么一大块可贵可贵了。” 望着面前诚实的有些可爱的短发女子，楚然勾唇笑道：“还请姐姐放心，我们一定会小心保管这窃光石的。” 被少年俊俏容颜吸住了目光的短发女子猛然间回过神来，用力点了点头“嗯”了声后便转身返回队伍当中。 ...... ...... 探索小队再次开拔疾行赶路，可这一次领头的张九草却是有意无意放慢脚步，这也让后方真常真如追赶得没那么辛苦。 在这片永恒长夜笼罩的黑暗之地，自己的性命才是唯一不可割舍的东西。即便髯须汉子愿意收留这些初来乍到的失落者们，可若是楚然等人当真是群废物草包只会拖累探索队的话，张九草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们抛弃在这片黑暗原野。 能够击退黑毛兽群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力量，可想要从那些家伙们口中抢回兽尸便难上加难。现如今楚然等人的实力已经得到了小队成员们的初步认可。三具异兽尸骸的价值也算不菲，足以堵住柳大等人抱怨的嘴巴了。 夜行队伍里依旧只有领头的张九草点亮手中窃光石辨别前路方向，其余人等皆是紧跟着前面同伴的脚步行走于黑暗当中。 诚如短发女子所言，每一块窃光石在这片黑暗大地上都是极其宝贵的战略资源，而且每一块窃光石内的神秘力量也并非无穷无尽，而是会随着不断使用而消耗殆尽。 这也是听到金不焕将窃光石借给那些小家伙时柳大激动愤怒的原因之一。 跨过脚下的土坡沟壑，头巾汉子转过头来向着身后望了一眼，可入目所及却只有深邃黑暗。 男人脚步不停，眉头微皱，沉默片刻之后叹了口气，旋即继续闷头赶路。 张九草先前所说的道理他其实全都明白。若是没有其他人的搭救照顾，当初他在落入永夜域的时候也没办法存活下来。 可是在这片法理不存，唯有永夜的黑暗大地之上，好人可不一定会有好报。 自己那位救命恩人最后的凄惨下场，便是永远扎在头巾汉子心底的一根刺...... ...... ...... 在黑暗中行了约莫半日光景，正当真常与真如又累又饿即将撑不下去的时候，探索队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一座黑暗山谷之前。 “来人止步。” 似是觉察到黑暗中的异动，山谷入口处忽然响起一道冰冷询问声。而即便是缀在探索小队队尾的楚然也能够清晰感知到，与那质询声一并传出的还有一股浓浓敌意。 走在最前的张九草闻言立刻停下脚步，高举手中窃光石灯将暗光领域拓展到最大。 随着一阵窸窣脚步声响起，一道矮小人影自黑暗中走进暗淡光域之中抬起头来望着张九草冷冷说道：“报上人数。” “二十一人。”张九草面色平静的开口说道，并未将楚然六人排除于小队之外。 “二十一？又遇到失落者了么......”那一身灰蓝衣衫的矮小男人闻言眼睛一亮，嘀咕一句之后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道：“规矩都懂吧。” “四头夜耗子，我们要进入聚落休整一天补充吃食饮水，剩下的再兑换两块下品黑曜石。” 一般来说，张九草手中的四头黑毛异兽足可以兑换四块下品黑曜石，都足够一人在黑暗聚落之中待上整整两个月有余。 不比黑暗原野之上孤立无援处处危机，作为生灵聚集区的黑暗聚落之内相较而言要安全许多，至少再不会有夜耗子之类的暗兽时不时前来骚扰偷袭。 “运气有够差的呀，竟然都让你们捡回来四具尸体。”那矮小男人的语气变得不再那么冰冷敌视，走上前来接过四只黑毛异兽之后望着张九草嘿声笑道。 这种形似黑鼠却体壮如小牛犊的黑毛异兽在永夜域内可谓是臭名昭著，时不时便会突然出现发起偷袭，而即便防守反击成功的探索者们也几乎拿不到任何战利品，这些大黑耗子们会以最快速度拖走毙命同伴们的尸身待到其他地方大快朵颐饱餐一顿。 眼前这支探索队伍竟然能够捕获四只夜耗子，恐怕这一路行来所遇到的暗兽总数要多的多。 其实不光是矮小男人这般猜想，就连探索队中的张九草与柳大等人也是这么认为。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真相便是楚然只动手击杀了三头黑毛畜生，便激起了兽群心底的恐惧。 这些黑毛异兽们别的本事不大，趋利避害的生存嗅觉却极为敏锐，比起同队中的柳大等人更加清楚那名身着破烂紫黑长衫，手提如墨黑刀的人族少年是它们招惹不起的存在。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七十章 黑暗聚落 行走于黑暗之地自有一套规矩标准。虽然那永夜域内也存在有独来独往之辈，但那些家伙们无不对于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而结伴行动的探索队内同样有着数量上限，一般来说不会超过二十个人。 若是组员太少，在黑暗中之中寻觅资源的效率便会大打折扣。可若是数十上百人浩荡同行，太过集中的生灵气息又会引得藏于黑暗深处的恐怖怪异前来袭击。一般也唯有黑暗城池之中的大势力行动之时才会打破二十上限，由强者坐镇守护探索人员们的安危。 允许楚然等人跟随队伍的张九草其实也冒了不小风险，若不是当时众人的位置离着此处黑暗聚落并不遥远，髯须汉子恐怕也只能爱莫能助将楚然等人丢在原地。 待到领队张九草与那身材矮小的山谷守门人谈好诸多条件之后，矮小男人便从怀中摸出一把破旧铁片分发给小队成员，用作稍后入谷的身份凭证。 待到楚然抱着姜紫上前走来之时，那矮小男子先是一愣，而后神情古怪地与这位英俊少年开口说道：“到了永夜域内就别再顾忌那些情情爱爱的了，能让自己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接过两枚破旧铁片的楚然神情不变，对着这位守谷人点了点头便带着怀中少女向着更深处的黑暗迈步行去。 瞧见对方似乎并不把自己的话语放在心上，矮小男子也不恼怒，耸了耸肩之后继续分发着手中“门票”。 像少年这般的“痴情种子”这些年里他也算见过了不少，许多刚刚落入永夜域的苦命鸳鸯们起初都是信誓旦旦生死与共，可在这漫漫长夜的折磨之下，过不了多久也便会分道扬镳各奔东西。 比起同为新晋失落者的彼此，前去跟随那些已经扎下根来的前辈亦或者本土生灵更能增加生存概率。 从相亲相爱到相背相离之间，或许仅仅是多了些许风雨波折罢了。 谋得黑暗聚落守谷人这门铁饭碗的矮小男子早已经看开，再不去做那离开永夜域充会天下人间的春秋大梦。 每日里与来往行人打打交道，比起那些疲于奔波的探索队不知道强上多少倍。 当矮小男子的目光落在队伍最后的两个光头之上的时候不由微微一愣。 “佛门小和尚竟然也会掉进永夜域内，这倒是罕见得很。”矮小男人嘟囔了一嘴之后双手合十对着真常真如象征性地拜了拜，毕竟他在他家乡小吉祥洲可是以佛法昌宏闻名天下九洲。 真常瞧见那矮小男人忽然施礼不由一愣，倒是真如收好身份凭引之后自然而然的合掌还礼。 口拙于心、老实专注的性格让小和尚一路以来话都很少，即便是先前在云灵禅寺内的那段光景，若非真常一直过来搭话闲聊，恐怕除了唱诵佛经功课之外真如几天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而当两位小沙弥与身旁这位守谷人一同走向未知黑暗的时候，真常又听到矮小男人在那里自顾自碎碎念道：“佛祖保佑，希望这处黑暗聚落继续就这样平平安安下去......” 闻言过后的真常扯了扯嘴角，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道：“这位施主为何不许愿离开这片永夜之地呢？” “你这小和尚看着灵光却也呆笨。求一求小恩小惠小平安那位佛祖可能还能如我所愿，若是想许个愿望就能离开此地脱离苦海，不是白日做梦又是什么？” 矮小男子白了真常一眼撇嘴说道，一番话语令小沙弥竟然无言以对。 “再者说了，佛祖大人若真能显灵把我接走，又怎会让你们两个门下僧侣掉进这种危险之地？”矮小男子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真常的脑袋补充说道：“对了，若有多余布帛最好把你们这两颗光头包扎一下，永夜域内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说不定就有那些仇视佛门正道的妖族藏在暗处。” “妖族？这里竟然也有妖族！”听闻此言的真常面色一惊，赶紧指挥真如跟着自己一起脱下僧服反穿内外，又从衣袍下摆处撕下两块灰布围在头上。 “你以为呢。”瞧见小和尚手忙脚乱的模样矮小男子嘿嘿一笑开口说道：“咱们这永夜域内的暗涡可不仅仅出现在天下九洲内里，其他七域之中的倒霉蛋有时候也会被传送过来。在这片黑暗大地之上苟活着的可不止我人族一脉，妖族、尸族、灵族等等都可以撞见。我听谷主大人说起过，似乎还有人见过活生生的龙族哩。” 矮小男子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他的话语自然也就落到了前头楚然与探索队众人耳中。只不过张九草等人对于此事早已知晓，个个神色不变表情淡定。 “那些妖族会不会袭击我们人族呀......”前方队伍已经停下脚步等待矮小男人开启暗谷，而真常却还是满脸担忧地追问道。 “谁知道呢。”矮小男子嘿嘿一笑对着真常摆了摆手道：“在这里，人与妖的界限可不像外界那般分明。” “闲聊到此为止，你们将身上的窃光石全部激活，接下来我要开启‘遮影结界’了。” 轻咳一声过后矮小男人与探索小队众人吩咐说道，张九草率先将手中石灯光芒激发到最亮状态，其余成员也都纷纷效仿，来为接下来的遮影结界开启做掩护。 虽然有些不解，可是楚然还是按照男人吩咐撑开暗淡光域。而在小队成员们的光域叠加之下，此地的夜煞之力似乎稀薄了不少，众人身影也随之清晰了许多。 直至此时楚然等人这才发现在张九草面前横亘着并非是无光黑暗，而是一道漆黑影墙。 “影分光暗，常驻长明。开！” 伴随着矮小男人低声轻喝，那道影子墙壁之上忽然裂开一道口子，而在口子内里似乎还散发出朦胧微光！ “走吧。”矮小男子钻进影墙裂口，转身对着后方众人招手说道。 伴随着二十一人鱼贯而入，直至最后的真如穿过裂口之后，那道墙幕便重新合拢恢复成漆黑模样。 而在这一层黑暗背后，点点微光照亮了众人视野，映出了真常脸上的震惊神情。 “这，这里为何会如此明亮？” “有‘遮影结界’在，此地夜煞之力被淡化许多，点燃光亮也不会被外界的恐惧诡异觉察。”矮小男子向着一处看守岗亭走去，顺势解答了那好奇和尚的最后一个问题。 “接下来咱们......” 瞧见矮小男子转身离去，真常有些不知所措的转头望向楚然询问道。 而这一次给出回答的则是那位髯须大汉。 “跟我来吧。” 从真常手中接过那块窃光石，张九草望着面前的小家伙们开口说道。 髯须大汉领着楚然等人走了一趟山谷深处的地穴仓库，众人都凭借着手里的破旧铭牌换取了数日份的口粮与清水。 真常望着分发到手的那一根灰白色“枯木”不禁有些傻眼，左瞧右看仔细闻闻之后才敢信这东西的似乎真的能吃。 “永夜域内不比外界，没有太阳普照大地，自然也无法种植普通的五谷蔬果。” 自从楚然等人归还回窃光石后，这名身材丰满却灰头土脸的短发女子对于小家伙们的态度也越来越好。瞧见真常研究手中“木棒”的那副滑稽模样后短发女子便不由笑着解释说道：“一般黑暗聚落之中提供的食物都是由一种名为‘暗草’的植物磨碎加工制成。味道虽然不怎么样，但确实可以填饱肚子。” 所谓“灰草”便是先前楚然等人在落脚旷野之上看到的那些枯败杂草。在听到短发女子解释之前，众人还真没想到那般焦枯模样的干草竟然可以用来果腹。 为了维持正常运转，每一座黑暗聚落内里都会有一批人专门收割采集灰草制备食物，那些不被探索队选中的家伙们为了生存便不得不加入其中，出卖力气乃至性命来获得暂居于黑暗聚落内里的机会。 负责收集灰草的“割草人”修为境界普遍不高，为了保证采集效率，在进入草场之后他们又不得不分散行动。一旦遇到暗兽来袭也便等同于被阎王点名。 没有任何安全措施与补偿，每一位割草人都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去赌今日里的出行会不会撞见觅食暗兽。赌赢了那便可以继续苟延残喘生活在黑暗聚落之中，赌输了便只能两腿一蹬，在葬身兽腹之前虔诚祈祷下辈子不要转生在这么个倒霉地方了...... 听着短发女子方洁妍的叙述，真常捂住口鼻，只觉手中的灰白木棒之上隐隐散发出血腥气味。 原来在这些难以下咽的吃食背后竟还有这般血淋淋的真相...... “口感偏硬，味道一般，就是不咋顶饱。” 正当真常还在那里伤春悲秋，替那些豁出性命的割草人们感到惋惜之时，一道清脆嗓音忽然在僧人耳边响起。 转头望去，真常却瞧见那位身着红袄的糜小施主已经将手中口粮吃了个精光，此刻正在拍着小肚瓜点评说道，同时还举起另一手上的灰草面棍喂起了双手被占用的自家少爷。 眼皮狂跳的真常左右望去，发现队伍里的众人都在就着清水啃食起手中干粮，似乎方洁妍先前的故事对于大家的食欲没有半点影响。 而真如小和尚在觉察到师兄目光之后探头望来，疑惑地开口询问道：“师兄你不饿么？” 被小师弟一语点醒，真常顿时感觉到腹中隆隆如雷鸣，那股被疲惫掩盖的饥饿感瞬间排山倒海涌现出来，轻叹一声过后也开始加入干饭大军。 ...... ...... 用那些兽肉换回的灰草干粮人均下来足有五根之多，若是省着点吃的话足够支撑七八天。只不过分到手的清水就只有一节竹筒那么多，好在探索小队之中有修行水法的成员，虽然没办法催动那些大威力杀生玄通，但是解决众人的饮水需求还是不成问题。 匆匆解决掉午饭之后小队开始向着这座黑暗聚落的边缘地带行去。 一路之上借着朦胧微光楚然可以看到一座座泥砖搭砌而成的土胚房坐落在聚落之中，四周围也总有行色匆匆之人来来往往，甚至还看到了一支割草人队伍返回聚落，人人身上都背着压缩过后足有上百斤重的巨大草包。 而当探索小队抵达这一次的临时居所之时，一大片灰色草席铺就的简陋地面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作为临时居民，咱们自然没办法去住那些租金昂贵的土屋，不过能有个歇脚的安全地方也便足够了。” 方洁妍打着哈欠开口说道，而探索小队的其余成员们脸上也都布满了疲倦神色。 他们这一次探索之旅可不光是从遇见楚然等人到进入黑暗聚落这么点路程，在此之前众人已经横穿过大片黑暗原野探索数条山谷，那些被塞满的行囊背包之中存放的便是探索小队的战利品。 将所有背包集中一处后安排人手轮流看管，髯须大汉坚毅的面庞之上也终于浮现出些许轻松神色。 比起在黑暗原野之上驻足休息，还是在聚落内的简陋草席更加让人安心。 张九草并未与其他队员一样倒头就睡鼾声如雷，而是迈开脚步向着楚然等人落座的方向走来。 瞧见自家领队前去与那几位小家伙们谈话，白面青年金不焕与短发女子方洁妍也都强撑起精神一同跟上前去，而那位与金不焕面容气质十分相似的女子却是卷起身旁的另一片草席盖在身上快速进入梦乡。 “我等此行的终点并不在此，但接下来的路途却不能再带你们同行。” 髯须大汉落座之后，开门见山的与面前少年少女们直接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七十一章 身坠黑暗，心守微光 落座之后的髯须大汉开门见山，与楚然等人直言小队不能再继续带着他们一起走下去。 “此前多谢张领队的照顾，不然我们此时应该还困在黑暗旷野不知何去何从呢。” 坐在灰草席垫上的楚然微笑着与张九草致谢说道，同时顺势询问起来在这片永夜域内行走夜路的诸多注意事项。 瞧见少年等人并未死皮赖脸缠着小队，张九草对于楚然的感观再度提升不少，也便耐心同这些初入永夜域内的失落者们讲起了先人们用无数鲜血与性命摸索出来的那些禁忌规矩。 永夜域内的黑暗之中潜藏了许许多多危机恐怖。藏身其中的暗兽族群与诡异恐怖们听觉、嗅觉则是异常发达，同时对于除去“窃光石”之外的一切光源异常敏感。若是有人点燃光亮行走于旷野之上，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吸引大批暗兽族群趋光前来。 听到这里的真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原本一路奔波带来的疲乏睡意也随之清醒不少。 小和尚忽然间想起来自己等人刚刚被那“断界幽光”转移至此地的时候，祝施主与小小姑娘可都点亮过光源用作照明。那时候自己等人的莽撞举动没有引来暗兽袭击想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有些后怕的真常转头望向身旁的师弟，却发现真如已经沉沉睡去，均匀的呼吸声富有节律地浅浅传入真常耳中。 即是和尚又是少年的真常不由得扯了扯嘴角，轻轻拿起近旁的另一片草席替自家师弟盖住身体。 每每瞧见真如这幅处变不惊的安然模样，真常都很是羡慕小师弟的卓绝定力。 当然了，说不定这小子就是心思太过单纯专注，所以才会这般没有忧愁吧...... 而在另一边，张九草的声音仍未停止。 “在永夜域内，那些暗兽诡异们除了最基础的听觉嗅觉异常敏锐之外，还进化出一种奇妙感知，能够确定我们这些生灵散发出的某种‘气息’。” 髯须大汉顿了顿后继续说道：“至于这种‘气息’究竟是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未查明，大家伙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我们身上散发出的血肉甘甜，有的说是吐纳呼出的某种废气，更有甚者说那些家伙们能够觉察到其他生灵心底滋生的恐惧情感。” “恐惧情感？”楚然闻言双目眯起，饶有兴趣地追问髯须大汉道。 “没错。”一旁的方洁妍接过话茬继续说道：“因为有人发现越是刚刚抵达永夜域的失落者就越容易遭受诸如夜耗子之类的暗兽小队袭击，而像我们这种已经在永夜域内摸爬滚打上几个年头的探索者，行动期间撞见暗兽的概率便会大幅度下降。” “越是心中恐惧黑暗，黑暗便越会吞噬人心。”那位名为金不焕的白面青年淡淡开口，手指不断摩挲着那一杆漆黑圆筒的金属外壳。 “所以说那些割草人们在离开黑暗聚落之前都会举行千奇百怪的仪式，来暗示自己不要惊恐慌乱引来怪物。”方洁妍屈指在一根干硬口粮之上敲了敲后低声笑道。 “所谓‘感知恐惧’也不过是众多猜想中的一种而已。总而言之便是小队人数一旦超越某个限度，行走于黑暗旷野的时候就愈发容易受到暗兽袭击、诡异作祟。”张九草将话题重新拉了回来，对着楚然与祝由槿开口解释道。 若非中途楚然等人临时加入，他们这支小队或许都不会受到那群夜耗子的袭击。 楚然听过之后点了点头，心中则是思绪浮动。 感知恐惧么...... 当天的练气决源源不断吞噬着永恒夜色下的夜煞之力后，楚然也发觉自己慢慢变得可以感知其他生灵的心中恐惧。虽说相隔距离不能太远，却也足以说明“感知恐惧”这一假说并非是完全的胡邹乱语。 而除了暗兽族群与诡异恐怖之外，张九草还着重给楚然等人强调了另外一种隐藏于黑暗之中的潜在威胁。 “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按照黑暗聚落与城池内里的规矩本分工作，这些家伙们会另寻据点安营扎寨，化作暗匪劫寇袭击其他探索队与失落者。因为有着夜色屏障的关系，即便是黑暗城池之中的强者出手，依旧没办法彻底根绝这些四处作乱的暗匪。”说及此处，张九草的神色都变得凝重了几分。 “平日里这些家伙们还会伪装成探索队与失落者混入各个黑暗聚落与城池内里采买物资销售贼赃，他们手中的‘暗窥镜’可要比我们队里的高级许多，恐怕方圆两三里内的场景环境都能够模糊看清。” 方洁妍指了指正在被金不焕拆开保养的那只黑色圆筒有些不满的说道。自己等人辛苦奔走搜寻矿石资源换来的收获肯定是比不上那群丧天良的家伙们赚得多。 “除去暗匪之外还有一事我得提醒你们，那便是永夜域内并不禁止奴隶买卖，有些人是眼看着活不下去才自愿签订卖身法契，而有些人则是被掳走后不得以才出卖自我。”张九草的目光扫过面前这群少年少女低声说道。 “在这座永夜域内没有黑白之分，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勉强活在灰色阴影之下，我等也不例外。这支探索队里足有小半成员都当过身份最为卑贱的‘割草人’，大家能够活到现如今都已十分不易，自然再没法，也不愿承担更多在肩上。” 髯须汉子的眼底黯淡些许，语气也随之低落了许多。 现如今的他也只能照顾好眼下的这些队员保证大家温饱，冒险将楚然等人带入黑暗聚落之中已经是张九草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我知道了，这一路上辛苦张领队了。”楚然笑了笑后反而开口劝慰起髯须汉子来。 此时的少年已经大致明白永夜域内的真实情况。 在这片黑暗与混乱并存的大地之上，或许见死不救都已经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善良。 就好似那些黑毛异兽会将死去同伴的尸体抢走之后瓜分入肚一样，落井下石、火上浇油才是此地的生存之道。 人性之初究竟是善是恶尚且无从定论，可若是浸染黑暗太长时间，人们的内心是会被染上一丝灰色阴影，最终与这片永恒长夜同流合污、不分彼此。 而像张九草这般身染黑暗泥泞，心中却仍旧执着守护那一点微弱火光的家伙，在这座永夜域内已经不多见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七十二章 鬣狗与暴露 “一切聚落与城镇的建造基石都养来与一种名为‘遮影石’的奇异矿石，以之为原料打造的遮影结界便是咱们进入此地前见到的那片黑色幕墙，它不仅能够隔绝我等的存在气息，还能够降低笼罩区域内里的夜煞浓度......” 正当方洁妍与楚然等人讲述着永夜域内诸多常识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远方传来，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听那些凌乱脚步的朝向，应该也是前来此地修整的探索小队。 楚然并未在意对方的靠近，继续微笑着聆听短发女子普及的各种知识。保不齐这些东西哪一天便会派上用场拯救自己等人与危难之中。 待到过了一会张九草与金不焕才发觉有人靠近。白面青年也未太过在意，倒是身为领队的髯须大汉习惯性的抬头望去。 当张九草接着聚落之中的微弱灯火认出对方身份之时，那张刚毅果敢的脸庞之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厌恶神色，回头与白面青年低声说道：“叫醒所有人，围拢过来靠着行李休息。” 金不焕闻言眉头一挑，起身叫人的时候回头瞧了一眼，立马知道自家领队为何如此吩咐。 原来是那群“鬣狗”来了。 “做啥子这是，还没到换班值守的时间吧......” 头缠布巾的柳大从美梦中被摇醒后揉着眼睛嘟囔抱怨，却在听到白面青年那句话后瞬间清醒过来。 “屠四他们过来了。” 头巾汉子面皮之上瞬间闪过惊怒神色，立马从灰草席上爬起来集合在自家行李周围。 觉察探索队众人这般异常反应的楚然不由有些好奇的开口问道：“那些人是......” “一群食腐的鬣狗，不要脸的无赖。”方洁妍也已经发现屠四等人的到来，半点也不掩饰眼底的鄙夷厌恶，伏在俊俏少年耳边低语。 “曾有传言称他们逼迫过不止一位失落者签下卖身法契。” 张九草轻描淡写解释了一句，立刻让真常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逼迫他人签下卖身法契？这不与贩卖人口没有任何区别么？！ “这家伙在‘梦夜城’中颇有门路，手下小队从来不需要像我们一样探索荒野发觉矿脉，每日里就如同暗兽鬣狗一般游荡在各个黑暗聚落之中，鬼知道到底依靠什么来供养队伍开销。” 方洁妍扯了一块灰草席盖上身子愤愤低语道。 此前她可不止一次因为丰满娇躯而被那屠四言语骚扰，虽然对方看在九哥的实力上也不敢对她下手，但屠四那宛若实质般湿滑黏腻的猥琐目光一寸寸刮过身体的感觉总会令方洁妍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哎呦喂，我还当是哪支探索队呢，这不是咱们的九哥嘛！”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自休息广场之上响起，开口之人便是方洁妍等人口中的“鬣狗”屠四。 一道身形单薄胡子拉碴的长发汉子带人走上前来，凹陷的脸颊与黑重的眼袋显然不是饥饿与困倦所致，而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而在小队最后也跟着一位衣着整洁的丰满女子，容貌身段虽说算不上上等佳品，可单单凭借干净的容貌就完胜大多数憔悴女子。 能在永夜域内过得如此滋润享受，单单依靠汉子的凝神境界显然远远不够，这一点所有在梦夜城附近活动的探索小队全部心知肚明。 “我说张大队长莫不是在挖石头的时候将耳朵震聋了？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屠四我在梦夜城里可是有不少门路的。” 听到对方的轻佻话语张九草眼皮都不抬一下，依旧盘膝坐在原地闭目养神，完全无视屠四的出言不逊。 而再度被冷落的屠四也不气馁，贼兮兮一笑之后将目光移向了围坐在行李周围满脸戒备的队员们身上。 队伍中的女子修士们也算与这泼皮货打过几番交道，知道对方虽然不敢当真与张九草动手破坏黑暗聚落里的规矩，可是恶心人的手段却是一套接一套。这些女修们早早便学着方洁妍那般用灰草席裹住身子，以免被那屠四眼神轻薄。 “方姐姐，那破烂草席又冷又硬，倒不如来我屠某人的被窝里暖暖身子？”屠四终于在人群后方寻到了躲起来的方洁妍，舔着嘴唇嘿声说道。 方洁妍强忍着炸穿胸膛的怒火闭目而坐，毕竟若是她开口骂人，这屠四反而会更加兴奋。 黑暗聚落内里禁止动武斗殴，若有违反者轻则会被逐出聚落永远拒收，重则会被那些黑暗聚落的真正主人出手击毙，尸体则会丢到外头旷野之中任由黑暗异兽吞吃分食。 虽说自己背后有着天大靠山，但这屠四也是个精明人，从不主动热闹黑暗聚落之主们，毕竟这些中境强者们虽然会给自己后台几分薄面，但真要惹恼他们的话，一群狗腿帮闲的性命说宰也就宰了。 对于明面上的规矩屠四向来不会触碰，可若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那些规矩可就不再能够束缚这条贪婪而又残暴的阴险鬣狗。 “好久不见呐，玉潼姐姐还是这般美丽动人。”转过头来的屠四望着一道刚刚起床伸着懒腰的小队成员嘿声笑道，而那位名为金玉潼的白皙女子一边摘着横插在发丝里的灰草秸秆，一边冷冷开口说道：“滚一边去，别来碍眼。” 对于女子的冷言责骂屠四反倒是如沐春风表情享受，不过他却也并未得寸进尺继续搭讪这位高傲女子，也没有搭理张九草身旁金不焕的冰冷目光。 就像他不能拿这对金氏姐弟如何一样，这二人再是如何讨厌他，也不能将交了入门费的屠四等人强行轰走。 张九草所带领的这支探索小队之中，除去战力强大的髯须大汉之外，也只有金玉潼、金不焕这两人是他屠四惹不起的。 “哎呦喂，九哥这队伍里怎么还多出了几道生面孔？”余光里屠四忽然瞥见几道年轻身影，转头望去发现果然是先前从未见过的少男少女。 目光飞快的从楚然等人身上扫过，屠四不由勾起嘴角哈哈笑道：“难不成是九哥这趟下矿捡回来的失落者？” 瞧见矛头似乎又转向自己这里，楚然依旧面色平常，倒是坐在对面的真常那颗心脏都开始加速起来。 楚然轻轻吸了吸鼻子，而后望向真常轻声笑道：“无需担心。” 听闻此言的真常稍稍安心，从其身上散发出来的“恐惧味道”也随之变淡了些许。 而在人群之中的祝由槿则是眯起眼睛，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事物一样悄悄望向了俊朗少年。 “一二三四五......六个？”查了一眼陌生少年少女们的数量之后屠四不由轻咦一声望向髯须大汉开口问道：“带上六个拖油瓶在队伍里，你是真不怕死啊。” 探索小队人数不宜超过二十人乃是下境修士们的共同常识，屠四自然是知道这等道理。长发汉子眼中忽然闪起一抹光芒，旋即对着人群之中的楚然嘿声笑道：“这张九草的队伍人数已满，你们到不妨加入我等探索队里，既不用向他们那般冒着风险在原野矿山之中到处跑，平时吃喝也不需发愁。” “谢谢，不需要。”楚然抿了抿唇对着屠四朗声说道，而尚不死心的长发汉子还想再说些什么，沉默已久的张九草终于开口打断了对方。 “死了这条心吧，屠四。”目中露出一缕冷芒的张九草语气深沉道：“诱拐新晋失落者签下卖身法契的勾当再做下去，就连梦夜城的那位都保不住你。” “嘿，九哥这话说得怎么跟我是在坑蒙拐骗一般。”眼见自己的心思被张九草当着那些小家伙们的面揭穿，屠四眯起眼睛冷笑一声道：“谁人不知我屠四爷最是关爱同胞心善慈悲，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呀！” 张九草也不再理这泼皮无赖，警告对方与楚然等人一句话后重新沉默不语，绷紧的冷硬面庞之下不知是在思量着什么。 眼见对方也不搭茬，屠四重新将目光落回到楚然等人身上，视线随意一扫后那双吊梢眼忽然睁得老大。 只因屠四正瞧见一位迷迷糊糊的少年似是被众人声音吵醒，此刻正迷迷糊糊爬起身来。 而在这少年光溜溜的脑袋之上，六枚戒疤十分明显的烙印其上。 “佛家子！” 随着屠四猛然低呼出声，而真如身旁的真常立刻反应过来，抓起衣袍下摆叠成的小帽按在自己这位迷糊师弟脑袋上。 “阿弥陀佛，没想到竟然能在永夜域里瞧见两位小师傅，先前倒是屠四有些唐突了。”从两人形制一样的反穿衣衫与头顶简陋布条围成的小帽屠四判断出那位慌乱少年也是一位佛门沙弥。长发汉子双手合十忽然与真常真如拜了一拜，而后再不纠缠小队众人，吩咐手下众人找地方休息之后转身带着那名女修走向邻近的一座土坯泥物。 屠四虽然荤素不忌，却也没有在一众手下与张九草等人眼皮子底下开无遮大会的变态性癖。 而在搂着怀中女子腰肢进门前的一瞬，长发男子似是随意的再度瞥了一眼广场之上。 屠四的这一瞥正巧落入了张九草的眼中，髯须汉子眉头再度皱起，旋即望向楚然低声开口道：“你们要小心一些屠四，这家伙嘴里吐出的话语半点也不能相信。” “晓得了。” 楚然点了点头收回了望向土房的目光，也没兴趣去听其内传出的激烈肉搏响动。 “不焕，你来将梦夜城附近的聚落分布告诉楚然。”伸手召来金不焕后张九草起身走向队员聚集的行李堆旁，再度坐下来与同伴们低声商讨起什么事来。 金不焕则是掀开一片灰草席后用手指在灰土地上勾画起来，将附近的黑暗大地地形图与聚落位置标注其上。 “从这里出发全速前进的话，若是中途没有夜耗子的耽搁，我们小队大概需要三天才能抵达梦夜城所在位置。中途自然需要在这些聚落内里停下歇脚补充食物。若是你们的话要花的时间只怕更多，路上一旦遇到危险记得要往最近处的黑暗聚落方向跑，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性命。” 金不焕也知道自家小队没办法带着楚然等人一起前往永夜城，所以此刻格外认真的教导楚然。 黑暗大地将所有生灵的躯形吞入永恒长夜，却总有些人心中依旧亮着些许微光，坚守着身为“常人”的底线。 而这些点点亮光自然也能聚拢来同样向往光明的伙伴，金玉潼、金不焕姐弟俩便是冲着领队张九草的人格魅力才加入到这支实力并不算多么强大的探索队来砥砺磨练。 二人虽然身份特殊，但在张九草的要求之下并未享受任何优渥待遇，真正做到了同食同寝同劳作，真正与方洁妍、柳大等人结成患难与共的可靠队友。 这也是先前柳大为何胆敢当面质问金不焕的根本原因。 要知道，就连声名狼藉的屠四可都不敢指着白面青年的鼻子发火。 而当楚然、祝由槿与真常几人熟练背下附近暗域地形图之后，另一边的张九草也与队友们商量完事情迈步走了过来。 “这本是我等备用的黑暗罗盘，现在便租借给你们了。” 髯须汉子伸手将一枚灰蒙蒙的圆形器具递向少年，而一旁的金不焕不由吃了一惊，转头再望向其他同伴的时候却发现众人齐齐耸了耸肩头作无奈状。 而柳大更是冷哼了一声，眼不见心不烦的双手抱臂别过头去。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吞银销金 “窃光石实在是太过贵重，没办法送给你们。倒是这地磁矿石打造的黑暗罗盘便宜许多，有了这东西你们也可以在黑暗中辨别方向，尽快前往梦夜城中。” 接过那枚灰色器具捧在手中，楚然发现这枚灰色罗盘乃是由内外两组套环拼接而成，无论外层铁壳如何转动，内里石刻表盘的箭头始终指向永夜域内的正南方向。 有了这东西的话即便是身处黑暗，也可以摸索指针辨别方向，可谓是行走永夜域黑暗大地的必备之物。 对于探索队来说黑暗中的方向也便等同于生路所在，正因如此张九草等人才会随身携带两枚黑暗罗盘，除去应对罗盘损坏的特殊情况之外，本就存着一丝救援其他落难者的念头。 髯须大汉赠与楚然的便是他们一直在使用的那块老旧罗盘，毕竟就算是张九草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衬一把这些刚刚进入永夜域的失落者，不可能当真为了这些孩子们去承担太大的风险。 楚然也不推脱，点头谢过之后收下这枚黑暗罗盘，同时也将对方这份谨慎的善意一同记在心上。 若说这一次云灵禅寺妖异之变最不幸的便是“飞升”被扰，致使众人跌落永夜域内。 可最幸运的则是在进入永夜域后遇到的第一支探索小队就是张九草等人。 “好了，闲话少叙，我也得回去小睡一会了。”面对楚然真常等人的致谢，张九草摆了摆手开口说道：“我们在此地可以停留一天时间，但我还是建议你们早些出发，也有好甩脱那些家伙们的纠缠。” 髯须大汉瞥了一眼灰草广场另一端呼呼大睡的鬣狗同伴对着楚然轻声说道。 “好的。” 楚然点了点头，目送着髯须大汉重新返回行李货品堆放处，靠着背包和衣而眠补充体力精神。 “我也有些倦了，就先睡下了。”一旁的祝由槿忽然开口与楚然说道，旋即背对着少年躺下身来拉过灰色披风遮住玲珑娇躯合上双眼。 “你们也继续睡吧，我来守夜便是。”转头望向身旁的小小、真常与真如，楚然笑着开口说道。 而在此时，最先躺下的祝由槿却是悄然睁开眼睛，那双琥珀色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惊疑与无奈。 祝由槿暗自叹了口气后重新坐起身子，引来了楚然好奇的目光。 “怎么了，祝姑娘？”不知道刚刚躺下的祝由槿为何忽然起身，楚然低声询问少女道。 “没什么，忽然间又不那么累了。”祝由槿苦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再继续解释。 毕竟就算让她说，她也说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的祝由槿只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先前一直控制着自己引导众人适应这座永夜域内诸多诡谲的那位前辈此刻收了神通，将身体的主导权重新交还给了她。 “别说漏嘴。” 伴随着那位神秘前辈四字真言浮现于祝由槿的心神之中，少女便发觉自己从旁观第三者的俯瞰视角重新落回到身体之内。 此刻的她才是真正的祝由槿。 ...... ...... 被祝由槿的古怪举动搞得满脑袋问号，楚然隐约觉得眼前少女多了几分莫名的熟悉感觉，思来想去也没发觉这姑娘究竟有什么变化。 少年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情，而是从芥子袋内摸出一物悄悄塞入口中，而后轻轻握住仍未醒来的姜紫的手掌。 楚然如今吃下的并非是肉干亦或灰草食粮，而是一枚满蕴灵气的宝花铁钱。 并未从这枚神仙钱上尝出来什么铜臭味，楚然直接将其吞下肚里，而后催动天地练气决将这枚小宝钱快速炼化为精纯灵气，而后再传导灌输入身旁的姜紫体内，来加快少女伤势的恢复。 若是在紫皇洲内，楚然此等吞银销金的行径无异于暴殄天物，毕竟通过宝花铁钱同样可以采买许多富含灵气的天材地宝。 只不过此时情况特殊，置身于永夜域内的楚然急需快速提升自身实力与疗养姜紫伤情。再加上永夜域内的流通货币乃是名为黑曜石的奇异矿物，山上神仙钱在这流通不便，贸然拿出还很容易招惹他人惦记。所以楚然才想出了这么一招不是办法的办法，通过直接炼化这些神仙钱来提取其内蕴藏的精纯灵气。 单凭楚然现如今的身体强度还不敢贸然炼化那玄通银钱，只能从那一路攒下来的近百枚宝花铁钱开始“吃”起。 虽说楚然会将炼化分解所得的大多数灵力渡入姜紫体内，可还是有或多或少的精纯灵力会被少年吸收消化。现如今离着那第三境练气期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若是能够顺利跻身迈入练气境界，那楚然也便可以施展一些诸如火球术、风绳术之类的基础术法，战斗之中能够施展的手段与变化也会丰富许多。 ...... ...... 约莫三个时辰过后，睡去的众人已经纷纷醒来，就连糜小小也懂事的不再赖床，而是接替自家少爷来照看昏迷之中的姜紫姐姐。 祝由槿虽然并未合眼休息，但因为先前那位神秘存在以及自身境界的原因也不觉疲倦。 至于楚然嘛......横炼武夫最为出名的便是持久耐力，就算再折腾几天几夜不睡觉，估么着楚然仍旧会是众人之中最精神的那一个。 “若是想要寻找离开永夜域的方法，那咱们或许真得去一趟北方那座‘梦夜城’。”虽说此前整具身体都被那位神秘前辈所操控，可是作为旁观者的祝由槿意识一直保持着清醒，故而完全可以接续得上众人此前谈论的话题。 “如果那鬣狗屠四当真心怀不轨，我等还是尽快上路为好。”真常瞥了一眼终于不远处那间终于安静下来的泥坯土房小声开口说道。 这一觉他睡得可不算踏实，一方面是由于不安与恐惧，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间土坯房里传来的热闹动静。 “以咱们的脚程速度计算，就算是直线赶路也需要五天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那座永夜城，所以最好还是绕一些路，靠近那些黑暗聚落以防不测吧。”祝由槿回忆着脑海之中的那副地形走势图开口建议说道。 闻言的真常则是有些惭愧的挠了挠脑袋。毕竟先前赶路的时候他也已经发现，貌似整支队伍里最大的拖油瓶便是自己与真如师兄弟二人了。 “这一路上咱们还得想办法多搞点那夜耗子的尸体用来兑换黑曜石，毕竟到了那座梦夜城之后，用钱的地方会只多不少。”楚然点头同意祝由槿的提议，同时开口补充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如鱼得水，鬼祟行踪 六人小队之中，姜紫昏迷不醒，糜小小与真如只负责好好听话，谨小慎微的真常也不会过多的横生枝节，所以绝大多数事情只需要由楚然与祝由槿两人合计好即可。 而在这一次决定接下来的出发路线之时，楚然再次感觉到祝由槿身上的气质仿佛产生了些许变化，似乎不再像是初入永夜域内那般淡定冷静。 因为楚然也从对方身上嗅出了淡淡的恐惧气息。 “祝姑娘，没事吧？”望着身披灰织披风的祝由槿，楚然再次开口询问。 “我能有什么事......”祝由槿瞳孔微缩过后笑着让楚然放宽心。 没了那位神秘存在的操控，现如今自己等人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对于日后产生深远影响。而这股未知感便是扰乱祝由槿心神的罪魁祸首。 轻轻吸气而后缓缓吐出，“遮影结界”内里微凉的空气中带着些许灰草腐败味道，让祝由槿再次意识到自己如今真的身处异域，此前种种皆非梦境。 而少女微起波澜的心湖也在静心法门的运转下重新平静下来。 深呼吸后的祝由槿身上不再有恐惧气息逸散开来，而见此一幕的楚然则同样放下心来，起身带领着同伴借着黑暗聚落内里的朦胧光亮向着出口方向走去。 而在灰草广场的另一端休息区域之内，一名遵循屠老大命令暗中盯梢的独眼男子也悄悄起身快步走向广场后方的那座土坯房通风报信。 这等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张九草的视线，髯须汉子面上闪过犹豫神色，刚想起身的时候却又被身旁的同伴拉住。 “九哥，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没必要再为了他们彻底得罪死屠四那家伙。”柳大冲着张九草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而髯须汉子天人交战一瞬之后也是重重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熄了前去寻找屠四麻烦帮那些小家伙争取时间的念头。 小队成员中大家伙瞧见这幅情景面色各异，性子冷淡的金玉潼似乎根本不在意楚然等人的死活，而金不焕则是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神色。 方洁妍抱着双膝用胳膊枕着下巴望向聚落出口，心中的想法却是简单的很。 你们可不能白白拿了咱家队里的黑暗罗盘，轻易挂在这永夜域中呀。 ...... ...... 望着面前的漆黑暗幕，真常大口深呼吸来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而后才一步跨出昏暗聚落，重新回归被浓浓黑暗充斥满的永恒长夜之中。 被剥夺视力的感觉从来都不好受，可真常却必须强迫自己重新适应全无光亮的摸黑赶路。 没有窃光石在手观察路况，单凭手中的黑暗罗盘确定方向也很难在深沉夜色中赶路。 这一次打头阵的乃是祝由槿，毕竟她已经晋升迈入中五境化外期，走在前头可以动用法力探查脚下路况，遇到暗兽袭击也更有自保之力。 真常真如紧跟在祝由槿身后，两位小和尚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战力可言，若是放在其他小队之中早就已经被丢弃不管。 而闭眼赶路的挑战对于糜小小来说却已经有些不够，小家伙快步走在坎坷坑洼的黑暗旷野之上，再度设置了不少诸如必须踮脚行走的“怪谈规则”，自己一个人在赶路途中玩得很是开心。 怀抱姜紫的楚然则是跟在队尾替众人殿后，顺带看管前边的小小不让精力过剩的小丫头到处乱蹿。 凭借着武夫体魄对于全身上下细致入微的把控，楚然可不像是真常真如那般容易跌跤摔倒，甚至于少年的双臂一直都保持着相对平稳，不让怀中的沉睡少女经受一丝坎坷颠簸。 行走在黑暗之中，楚然也有了闲暇继续吞噬炼化神仙钱。 双手被占的少年脑海之中灵光一闪，旋即挑了挑眉毛唤醒沉睡在自己体内的剑灵朝芷，出来帮忙从芥子袋内搬运宝花铁钱。 而当小巧剑灵被释放出体外之际，楚然迈出的脚步忽然停住，愣神一瞬后才加快步伐追赶前方小队。 而沐浴在夜煞之力当中的剑灵朝芷并未感受到有什么限制落在身上，反而十分好奇的凝华剑锋对着空中劈斩几剑，似乎想要将充斥周身的奇怪力量斩切开来。 而剑灵朝芷的所有感觉此刻都伴随着心神连接涌入楚然的身魂之内。 少年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好似多了一双不受夜煞之力蒙蔽的眼睛一样，可以清晰无比感知到四周围的荒芜原野。 震惊好一会过后楚然也便有些明白过来，大道剑灵毕竟不像是万族生灵那般的血肉之躯，而是一道带有自身意识的大道灵体，对于周围环境的感知并非依赖于双眼，自然也不会被夜煞之力剥夺视觉。 本就与大道剑灵心神相连的楚然自然可以获悉剑灵感知到的一切，只不过在进入永夜域之前，少年从未意识到这种感知共享竟还有这般妙用。 有了朝芷在，那自己岂不是等于无需催动窃光石便可感知探查周遭情况？ 楚然心中一喜，继续催动着大道剑灵在自己周围盘旋飞舞进行各种测试，而好久都没机会出来放风的剑灵朝芷也是兴奋不已的遁行于黑暗夜幕之中。 漆黑深沉的夜幕并不能限制剑灵发挥，反倒成为了大道剑灵最完美的隐蔽色。 剑灵入夜，倏忽而逝。如鱼得水，自在逍遥。 走在队伍最前的祝由槿转过头回望后方，可除了深沉黑暗之外却什么都看不见。 “楚公子，队尾可有什么异常？”灵觉敏锐地祝由槿觉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隐藏在四周围的黑暗之中，却听到楚然回答道：“无妨，是我在进行一些新的尝试。” 新的尝试？莫非是...... 祝由槿眸子一缩，却并未继续追问下去。 因为此时的少女已经意识到黑暗里那股似曾相识的气息究竟是什么。 是楚公子蕴养的那一尊大道剑灵。 ...... ...... 在那位属下“砰砰”敲门数下之后，土坯房中才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回应以及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 不久之后披头散发的屠四这才打开房门没好气的斜了一眼这位独眼心腹问道：“怎么了？” “四爷，那队小屁孩们已经启程出发了。”独眼男子连忙汇报说道，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向着屋内飘去。 “一群小屁孩而已，还逃不出四爷我的手掌心。”屠四冷笑一声走回房中，又过了半盏茶时间才带着已经穿好衣衫的那女子重新回到灰草广场。 望着集合队伍匆匆离开的屠四一行人，张九草闭上双目，坚毅面庞之上无喜无悲。 该做到的与不该做的他都已经尽力，接下来那些小家伙们的命运如何，便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真希望屠四那群家伙出门就撞见强大诡异。”望着屠四一行人离开的方向，方洁妍小声咒骂道。 ...... ...... 踏出黑暗聚落后的屠四点亮手中窃光石灯，冲着身后一位秃顶老汉打了个手势，便见后者迈步上前蹲下身来，仔细分辨着山谷前方的杂乱脚印。 “往这边去了。”经验丰富的老汉很快便确定了一处方向，屠四闻言眼前一亮，嘿笑着与一众手下说道：“待会追上了目标都给我注意下手分寸，谁要是胆敢失手伤了那几个小家伙，尤其是那两名佛门沙弥，老子亲自打折他的腿！” 以独眼龙为首的众多修士齐齐应声，许多人都已经在心底估摸着这次行动过后究竟能分到多少赏钱，够不够前往梦夜城粉红坊里泄一泄憋闷了好久的火气...... 一群宛若凶残鬣狗的贪婪之徒们眼中都亮起了幽幽绿光，旋即在屠四的带领之下向着延伸至黑暗深处的踪迹快速追去。 此刻的屠四也是心潮澎湃亢奋不已。男人兴奋的原因可不光是因为那些娃娃的模样各个俊美俏丽，拿下他们的卖身法契后能够转手挣到一大笔黑曜石。 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他在苦苦寻觅这么久之后终于寻到了主家指定索要的佛家子。比起贩卖人口挣来的小钱，主家的恩赏才是屠四最为看重的东西。 若是能够换来一枚“天枢丹”之类的珍贵宝药，说不定他当真有机会突破瓶颈枷锁，跻身迈入中五化外境界！ 到了那时候他屠四再也不用亲自带队干这些脏活累活，只需要待在永夜城内醉生梦死享受生活便是。 ...... ...... 经过一路实验摸索，楚然已经大致掌握了自家剑灵的活动范围，距离自己十丈之内时大道剑灵杀力与速度皆能维持最强水准，洞穿祝由槿这种新晋化外修士的护体灵光没有半点问题。 而超过十丈距离之后剑灵虽然速度依旧，可威力却会逐步减弱，待到百丈之外便只能化作楚然的第三只眼观察四周情况。 不过饶是如此也已经很是足够，要知道即便是张九草等人手中的那几具黑筒法器也仅仅能够模糊看清三十丈左右的周围环境，普通修士们能够感知的范围只会更小，远不如楚然剑灵的感知来的更加方便。 而当楚然派遣剑灵在自己等人身后巡逻之际，一道心神感应忽然浮现于少年心湖之上。 “果真来了。” 楚然勾起嘴角轻声笑道，顿时引起前方众人的惊疑。 “什么来了？”停下脚步的祝由槿有些紧张的走回同伴身旁，目光扫过四周围的黑暗夜色却什么也感知不到。 “就是先前咱们在灰草广场上遇到的那群讨厌家伙。”糜小小朝着身后黑暗望了一眼后满脸嫌弃的开口说道。 而在少女腕上的赤火小蛇也悄悄睁开了那双金色蛇瞳开始警戒四方。 楚小子原来早就做好打算，故意留下行踪破绽引诱那些心怀不轨的探索小队追上来呀。 小蛇颇为嫌弃的吐了吐蛇信，虽说知道那群拐卖失落者的恶徒本就该死，但楚小子这番钓鱼执法的手段却也跟光明磊落怎么都沾不上边...... “他们竟然真敢追上来？”听闻此言祝由槿柳眉一挑，知道张九草等人所言果然不虚。 “我去招待一下客人们，你们在此不要走动。”楚然将怀中的姜紫交给糜小小代为照看，而后闪身投入漆黑夜色之中。 ...... ...... “还没到么？”奔行于黑暗之中，撑开窃光领域的屠四压低声音询问身旁的秃顶老汉，对方闻言便举起手中那支黑色圆筒瞧向身前，朦胧视野之中却还未发现那一行孩童们的身影。 “应该快了。”老汉沉声应道。闻言的屠四脸上虽然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却也并未与手下计较太多，反而转头催促身后人群道：“再快点。” “快点做什么？去送死么？” 忽然之间一道含笑嗓音自暗淡光域之外的黑暗中响起，清晰无比的落入到屠四一行人耳中。 “什么人！？” 小队成员立时间停下脚步满面惊疑的望向四周围，可窃光石照亮的范围里并未瞧见任何人的身影。 “你们要找的人，也是要找你们的人。” 那道嗓音再度响起，而屠四则是率先反应过来，这声音主人年纪并不算大。 “哼，胆敢在你四爷面前装神弄鬼！所有人准备战斗，大鱼亲自送上门来了！” 伴随着首领一声呼喊，原本被吓了一跳的小队众人也瞬间反应过来，纷纷抽出刀剑法器准备将那些与黑曜石挂等号的小家伙们一举拿下！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此地无有无辜者 伴随着屠四一声令下，队伍之中所有人眼中贪婪光芒夺目欲出，皆是掏出兵刃法器摩拳擦掌，准备将那六堆黑灿灿的黑曜石一并收入囊中。 原本负责追踪踪迹的秃顶老汉此刻也举起那副“暗镜”开始搜寻着四周黑暗地带。 除去秃顶老汉之外，十三人小队中又有足足七人掏出同样的漆黑圆筒扩大可视范围，其中一人忽然瞧见一道昏暗轮廓站在三十丈外，旋即高声提醒同伴们道：“西北方向有人！” 数名蓄势待发的队员闻言即刻手握窃光石冲了出去，毕竟若是能够抢先将目标拿下，可是能从屠四爷手里获赏得到一笔不菲赏金。 “那家伙跑了，快追！”冲在最前的那名独眼男子大吼一声提刀冲去，而屠四的声音则是再度于众人耳边响起。 “要完整的。” “得令！” 虎兕出柙，豺狼群猎。 手握着窃光石的独眼男子快速推进着暗淡光域的笼罩范围，可直到抵达先前秃头老汉所说位置后也并未发觉那些小家伙们的身影。 “人呢？”转头回望其他手持暗镜的小队成员，独眼汉子高声喝问，却又听见一道少年嗓音自光域之外淡淡响起。 “在这里。” “还敢戏弄本大爷！”听出少年嗓音之中的淡淡嘲讽意味，独眼男子额角青筋顿时绽起，持刀便向着声源方向飞奔而去。 其余同伴见到副队长这副发怒模样自然不敢怠慢，几人相互之间使了个眼色后分别手握窃光石分散开来，准备组成包围网来拦截那速度不满的少年。 “其他人呢？”留在原地的屠四望着秃顶老汉寒声问道，老汉再度确认一番之后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附近就那少年一人，不见其同伴踪影。” “屠老大，莫不是那群家伙断尾求生，牺牲那少年来拖延时间吧！”一位疤面汉子望着屠四有些担忧的开口说道。 “无妨。”屠四嘴角的狰狞笑容从始至终都未曾消失过。长发男人望了一眼身旁的那名女修笑着说道：“有小妨在，还怕撬不开那少年的嘴巴追上其他人？” 衣衫整洁的灰袍女修闻言舔了舔嘴角露出笑容。 昨儿四爷把她折腾的可是有些狼狈，现如今她倒也有机会折腾折腾那些小家伙了。 色字刮骨刀，不破身外相。除去那两位佛门沙弥之外，足有四位年轻貌美的少年少女可供她品鉴一二，其中那位身着破烂紫黑长袍的小家伙容貌更是极为出众。 卖进粉红坊内的俊俏少年下场可不比女娃娃们好上多少，若是没有女子金主将其收为裙下面首，那些喜好男色的变态客人们可不介意花费大价钱与之共渡春宵一夜。 而在被别人吃掉之前，倒不妨先让姐姐我尝尝滋味...... 众人百态尽收眼底，虚幻剑灵重返夜色。 而通过大道剑灵探听到另一波追杀者的对话之后，不紧不慢行走在黑暗之中的楚然俊眉一挑，知道这一次自己不需要再手下留情。 此地之内，无不可杀之人。 一念至此，少年抬手接住飞回身边的大道剑灵，催动灵气法力为剑灵朝芷临时打造出一道晶莹剑身。 “不存无辜，那便开杀。” 黑暗中的少年轻声自语，手边大道剑灵发出愉悦剑鸣，而后一闪而逝消失于苍茫夜色之中。 “我淦，那是什么声音？”一位跟在独眼男人身后追逐楚然的队员忽然背后一冷汗毛倒竖，停下脚步满脸紧张地四下张望起来。 “管它什么声音，赶紧拿下那些小家伙们才......”另一位肥胖大汉开口嘲笑起这位惊惶同伴，可话才说道一半便戛然而止。 觉察到事情不对的独眼男子立刻停下脚步转头望去，却是瞧见了一幕让他目眦欲裂的诡异景象。 但见那肥胖汉子伸出大手捂住飙血喉咙，已是再吐不出一个字来。而最先发觉异常的陈麻子则是一动不动呆立原地而在其眉心中央，一道血线缓缓浮现而出。 “砰砰”两声闷响过后，喉骨被绞碎的肥壮汉子撞倒了眉心破损的陈麻子，两具已无声息的尸体先后倒在大地之上，泊泊鲜血很快便染红了身下灰败大地。 直至此刻，独眼男子与其余成员们都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明明还未瞧见那少年模样，为何自己这边就已经先折了两人？ “小心暗器！”独眼男子大吼一声，提醒周围同伴的同时也是在示警远方的屠四等人。 听闻心腹高喊的屠四嘴角笑容一僵不再继续等在原地，而是带领着其余小队成员们赶往独眼男子所在之处。 “咚。” 忽然间一声闷响自屠四等人身后响起，长发男人瞳孔一缩转身回望，却见队伍里最擅长寻踪追迹的秃顶老汉已经倒在地上，头颅两侧脑洞大开，红白之物沿着洞口向外蔓延开来。 “什么东西！” 杜妨惊叫一声倒退数步，可有旋即想起来什么似的赶紧靠近屠四，生怕自己也步了老秃子的后尘。 此时不远处已经传来了战斗吼声，可不过五六息后兵戈交击与惊怒吼声齐齐停止，一切重又回归于永恒长夜的寂静怀抱。 “究竟是飞镖还是劲弩？！他们为何能够在黑暗中看清咱们的位置？” 高举窃光石的一名惶恐队员试图将黯淡光域扩散到极致，可朦胧光亮笼罩的范围里依旧不存人影，光域之外的黑暗仍然静谧得可怕。 “杜妨，凝结冰晶围墙！”屠四冲着依偎在自己身旁的娇艳女子大声喝道，而女子修士也不敢怠慢，旋即张口唱诵咒言凝聚出四面厚实冰盾悬浮于众人身旁。 “静电场！” 有一位雷修双手合十重击地面，一道道紫光弧线自其手掌之中释放开来，铺满可视光域的范围之后继续向着外头黑暗扩散开来。 此刻的雷法修士也已经拼尽全力催动电网神通，意图以此法寻找出置身于黑暗之中偷袭自己等人的少年等人。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七十六章 长夜赠烛，雪中送炭 密集电网瞬间逸散开来，而屠四身边另外两位主修雷电术法的小队成员也瞬间回神，一起合力扩大脚下电网规模，试图寻觅出藏身黑暗的偷袭者。 摸出一把月牙弯刀捏在手中，此刻的屠四脸色如覆寒冰，夺过身旁一人的手中暗镜之后再次窥探四周黑暗，最终却是一无所获。 “嗤。”又一声轻微响动自耳边响起，这一次屠四敏锐捕捉到声响来源寻觅望去，却见一位双手还缭绕暗紫电光的雷法修士向后摔倒在地，那张苍白面庞之上不可置信的呆滞神色已经凝固僵硬，眉心中央再度浮现出一线血红。 而这一次屠四与杜妨等人依旧没能瞧清楚这名雷修是如何丧命。 若是说暗器箭矢之类的利器贯穿雷修头颅势必会留下各种痕迹，可毙命之人的四周围却并未瞧见散落飞镖箭矢。 “在冰盾间隙之内填补防御术法，敌人最低也是凝神圆满的练气修士，攻击范围比咱们更远！”屠四再度大声吼道，而剩余的两名雷法也收起覆地电网，在杜妨凝化的四面冰盾之间牵引雷光防护。 “嘭！” 又一声短促闷响传来，队伍中的一人还未来得及看清面前冰盾的碎裂过程，胸口心脏处便已经化作孔洞，大股温热鲜血喷洒向其他人，在幸存者心头狠狠浇了一瓢冷水。 道道金光自屠四右手内里绽放开来，瞬间里一件虚幻光芒构筑的金色宝甲将长发汉子全身上下严密包裹。 为了抵御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诡异攻击，屠四也顾不得继续藏拙，直接激发出自己压箱底的保命底牌之一“耀光金甲”。 虽说在激发这张金甲符箓之后隐患极大，耀目金光会极度放大使用者的气息以至于惊动黑暗深处的诡异恐怖，可此时的屠四也已经顾不上那么多，毕竟当务之急乃是保住性命。 “四爷，救我！” 一瞧见屠四激发“耀光金甲”独善其身，长发汉子身旁的杜妨立刻花容失色惊声大喊。 女子可没有此等昂贵无比的护身符箓，而她最强的防御手段玄冰盾也在那无形无影的诡异攻击之下脆如薄纸一点就破。 只不过屠四自然不会理会女子悲切哀求。说到底心狠手辣的屠四从来都未对杜妨动过真心，行乐缠绵也不过是在用杜妨的身子发泄欲火，而且每当小队回归梦夜城前往粉红坊的时候，他也从不干涉杜妨的寻欢作乐。 生死当前，当然是死炮友而不死贫道。 而在“嗤嗤”两声响动过后，小队成员再减两人，此时就只剩下屠四、杜妨与另一位跌落在地恐惧失禁的龅牙青年。 “我们的对手根本不是人族修士......是诡异，是黑暗诡异前来索命了！”已经有些精神失常的龅牙青年不断向后退缩，一滩污秽湿透了裤管之后洇入大地之中。 听闻此言的屠四与杜妨同时心中一沉，脊背之上好似被千百只冰冷蚂蚁攀爬而过。 假若真是黑暗深处的诡异恐怖前来狩猎，那自己等人恐怕一个都无法活着离开！ “嗤！” 又是一道夺命闷响传来，刚刚还在惊恐大叫的龅牙青年此时双目暴突捂住喉咙，上半身软弱无力跌倒在地，赤红鲜血将先前的污秽痕迹尽数覆盖。 “很遗憾，他猜错了。” 一道轻笑声响起，而暗淡光域边缘的深邃黑暗一阵翻涌过后，一道少年身影终于迈步走入屠四与杜妨的视线之中。 “还是他！”一眼辨认出了眼前少年乃是先前六人小队里的领头之人，屠四握紧圆月弯刀的手掌微微渗出汗水，而周身虚幻金甲之上迸发的光芒也愈发明炽，将黯淡光域四周围完全点亮。 眼前这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可修为实力已经抵达凝神圆满境界，施展出来的术法令他这位气血境后期武夫都无法反应过来。 “少侠饶命！只要你放过杜妨一马，杜妨愿意献出卖身法契永远为奴！”泪水鼻涕糊满一脸的灰袍女子此刻拼命磕头求饶。 那屠四还有一件耀光金甲作为依仗，可她的性命却已经完全捏在了对方手上！ 对于杜妨的哀求楚然充耳不闻，一双浅褐色眸子望向了身披金甲手持弯刀的屠四，面上忽然浮现出温和笑容，朗声开口道：“多谢屠四爷相赠这一份厚礼。” 长夜赠烛，雪中送炭。 屠四这支探索队自认是前来捕捉猎物，殊不知在楚然眼中，他们俨然已经成为一支送宝大队，来替自己等人奉上窃光石、暗镜与黑曜石等行走永夜域必备的战略物资。 这也是为何六人小队明明由楚然殿后，却还是给那秃头汉子留下了追踪所需的蛛丝马迹。 且莫说身上那尊大道剑灵觉醒之后的楚然，单单是一位化外境界的祝由槿也远不是这群气血、凝神境修者们可以欺辱凌虐的。 若是那些家伙们并不似张九草等人所说的那般穷凶极恶的话，他们也不会陷入如今的这番境地之中。 而事实证明，人心贪欲果然禁不住诱惑与试探。 “包括这女人在内的所有战利品你可以全部拿走，我会交出身上所有的黑曜石。”望着身形再动缓步走来的俊美少年，屠四压下心底恐慌强装镇定开口说道。 而听闻屠四这番话语的杜妨则是身躯一颤，将头抵在地面噤若寒蝉。 “若是杀了你，这一切不也都尽归于我？” 并未驱动大道剑灵大开杀戒的楚然笑着望向金甲汉子温声问道，屠四闻言一滞过后再度开口道：“若是今日放我一条生路，来日屠四定有厚报。” “少侠不要信他！屠四这厮最是阴险记仇，若是放他活着离去日后定会召来白家报复！” 伏跪在地的杜妨忽然爬滚着跑离金甲汉子脚边，同时对着那俊俏少年大声喊道。 “你这贱婆娘！” 听闻此言的屠四立时间勃然大怒，挥舞着手中弯刀便要追上杜妨一刀结果她的性命。 可汉子忽然眼前一花，还未瞧清那道光影究竟为何，手中弯刀便遭受重击炸裂开来！ “究竟是什么东西！” 即便那少年当着自己的面再次出手，可屠四依旧没能看清那道流光的真实模样，一股绝望的无力感自汉子心底升腾而起蔓延开来。 而那杜妨瞧见眼前少年竟然出手救下自己，一时间激动无比，哭花了的俏脸之上浮现出潮红颜色。 躲过屠四致命一击的杜妨站远之后恶狠狠地望向金甲大汉。 可不要怪老娘翻脸不认人，是你这家伙先行抛弃我的！ “还请少侠不要听那贱婢胡说，虽说屠四乃是白家门下鹰犬，但决计不会在此事之上继续追究！”望着走到自己三丈外便停下脚步的俊美少年，屠四丢下手中那柄弯刀残骸信誓旦旦开口说道。 “公子，断不可......”已经改口承认楚然身份的杜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少年开口打断。 “哦，白家？说来听听。” 少年望着高出自己一头的金甲汉子笑着询问道，而屠四闻言则是眼底精光一闪，好似寻觅到了一线生机一般。 “屠四所属的白家乃是梦夜城中四大家族之一，其势力......” 而在说完白家之后，屠四又在楚然的问询之下老实交代其余三大家族与那座“城主府”有关的全部情报。 “他的话里可有隐瞒？”转过头来，楚然一脸温和的望向身后不远处的杜妨轻声问道。 “所，所言不虚......”虽然想要泼一盆脏水让最是记仇的屠四速速死去，可杜妨也知道自己不能欺瞒面前少年，不然若是待他进入梦夜城后轻而易举便可揭穿自己编造的谎言。 “不错，没想到你还蛮老实的。”回身对着屠四笑着点了点头，楚然眯起好看眉眼再度询问道：“那你先前瞧见佛家子的时候为何又会那般激动？” 听闻此言的屠四心中咯噔一声，虽说泄露主家秘密的惩罚极其严苛，可在性命面前汉子还是咬牙选择和盘托出所知道的一切。 “寻找佛门和尚乃是白家中的一位长老暗中交予我等门客的秘密任务，那位大人说是若能寻找到一位佛家子，便可出手帮助我等突破下品境界。至于为何如此，那位长老却并未透漏更多。” 一想起那位白家长老的狠辣手段，屠四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颤声说道。 “那位长老的名字是？”楚然继续追问道。 “白英奇。”屠四低声开口，似乎担心自己所说话语被那白家长老听入耳中。 暗暗记下这位一直寻找佛家子弟的白家长老姓名，楚然再度与身后的杜妨确认无误过后，便笑眯眯对着屠四开口说道：“多谢屠四爷为在下答疑解惑。” 瞧见少年翩翩有礼模样的屠四暗中松了口气，旋即从怀里取出所有的黑曜石放在地上之后便欲要转身离开。 “慢着。” 一道声音再次响起，而金甲汉子则是身形一颤，转头望向再度开口的那位俊美少年。 “不是说全部战利品么？把身上的窃光石与那道金甲符箓也留下吧。”楚然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笑着说道。 而这番话语也令屠四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且不说那枚“耀光金甲符”，此地留存的那么多枚窃光石完全足够你们使用很长一段时间，为何还死盯着我手里的这一块？ “哦对了，还有黑暗罗盘与暗镜也都交出来吧，既然说好了是全部战利品，咱们总得说话算话不是。”少年笑着补充说道，可这番话语却是让屠四与杜妨两人同时打了个寒战。 在永夜域内生活了数年之久的杜妨自然知道若是在黑暗之中失去了定位寻向的黑暗罗盘与暗镜意味着什么。 “你在耍我！”意识到眼前少年根本没想让自己活着离开的屠四立刻大声怒吼，愤怒与对于生存的渴望一时间压到了心底的恐惧。 金甲汉子索性不管不顾向着那少年大步冲锋。 与其坐以待毙被这少年戏耍致死，倒不如绝地反击博取那一线生机！ 若是“耀光金甲符”能够挡住那道诡异攻击，我便可以拉近与这家伙的距离与之肉搏近战！ 即便是凝神期圆满境界，在与纯粹武夫短兵相接之际也会吃亏！ “公子小心！”瞧见屠四忽然暴起发难的杜妨不由高声惊呼。 倒不是女子对于这位俊美少年有多忠诚，而是这少年假若真被屠四近战格杀的话，那她的下场必定会凄惨无比！ 三丈距离一闪即逝，而攥紧拳头的屠四却始终没有等来那一道诡异流光的袭来。 莫非此人已经耗尽灵气法力，亦或者那道诡异攻击有着次数限制？ 无论原因如何都已经压不住屠四心底爆发出的喜悦。眼前这位凝神圆满的俊美少年此刻竟然还不闪不避，好似吓傻一般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给我死来！” 屠四再度爆喝一声，运起全身内息汇集力量于右拳之上，周身金甲也爆发出灿烂光芒，准备用这巅峰一拳打杀眼前少年！ 你这家伙就用性命来为自己的自大与傲慢付出代价吧！ “轰！” 一阵剧烈爆炸声响起，轰在杜妨耳中令女子心跳停滞半拍。 毫无防备的迎接气血境后期武夫全力一拳，纵使是凝神境圆满修士恐怕也...... 身躯开始不住颤抖的杜妨已经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呆呆地望向金色烈光爆发处，等待着刺痛眼眸的绚烂金光缓缓消散。 可当璀璨光芒散去之后，眼前的那幅景象却又让杜妨有些难以置信。 金甲屠四全力以赴的必杀一拳......就这么被那少年随意抬手挡了下来？ 而震惊于此的可不只有杜妨一人，身处战斗中心的屠四此刻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无法理解现如今的这一幕情景。 而伸出右手拦下对方必杀一击的楚然则是勾了勾嘴角，提起左拳闪电般递出。 一拳之下，金甲碎裂，胸膛洞穿。 屠四的残躯在半空中炸散开一片绮丽血花，而后摔落倒地。 淅淅沥沥的血雨重新降下，染红汉子已然无神的那双浑圆眸子。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收获满满 杀人无算作恶多端的鬣狗屠四知道死亡来临之际都想不明白，为何一名凝神修士能够那般轻描淡写的抬手接住自己全力一击。 而伴随着周身金甲炸裂破碎，屠四最后一点意识也被黑暗潮水吞没。直到整具尸体重重摔落在地，泼洒开来的鲜血在这片暗淡光域内里降下一场红色大雨。 而这一幕深深地烙印在杜妨的眼中，宛若扼住女子咽喉一般令她无法呼吸。 这少年并非如她猜测的那般乃是一位凝神圆满的练气修士！瞧他一拳轰杀屠四的淡定模样，分明就是一位炼体大成的纯粹武夫！ 眸中映出屠四破麻袋一般摔倒在地的尸体，仍有大量鲜血从汉子胸口处的巨大空洞内涌出蔓延。见此情景的杜妨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比起先前同伴们接二连三的莫名死去，眼前屠四的死状明显更加富有冲击力，将杜妨那颗本就被恐惧占满的心脏一脚踢下绝望深渊。 “这位姐姐，还请与我详细说一说有关于卖身法契的相关事宜。” 负手而立的少年转过身来，望着战栗不止的灰袍女子露出和蔼笑容温声开口。 ...... ...... “原来如此，说是卖身法契，倒不如说是夜煞契约更为贴切。”站在杜妨身边，楚然听过五体投地、诚惶诚恐的女子讲述完毕之后摸着下巴轻声说道。 八座异域自成法则天地，而充斥满永夜域内的特殊力量便是楚然先前所感知到的夜煞之力。 所谓的“夜煞契约”便是借助这种黑暗法则签订的一种大道契约，誓约者会放开神魂本能抵抗，转而引导夜煞之力进入其内形成“夜煞契约”。 契约一旦签订成功，夜煞之力便会化作一道黑暗锁链镇锁修者神魂，契约人如有失言违约之念，轻则会被黑暗锁链创伤神魂实力大损，重则直接殒命身死道消，乃是永夜域内最为保险的一种起誓方法。 而“卖身法契”便是“夜煞契约”中的一种不平等条约。被迫立誓的奴隶会被夜煞之力种入大量黑暗锁链在神魂之内，而主人一方则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乃是最为普通人诟病的一种缔约方式。 尽管如此，可那些行将饿死在永夜域内的弱者们仍然愿意出卖身体与尊严来换取苟活机会，黑暗城池内里选择签订卖身法契的家仆奴婢仍旧不在少数。 明白流程经过的楚然蹲下身来探出一指抵在杜妨眉心处开口说道。 杜妨又怎敢拒绝这位看似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实则杀人不眨眼的少年武夫？当下便闭上眼睛集中意念，在自己的脑内识海中引入大量夜煞之力凝结黑暗法契。 暗淡光域内里忽然涌现出大量黑暗雾气，冥冥之中降临而来的夜煞之力将楚然与杜妨两人联系在一起，而这一次楚然则是及时阻止了体内天地练气决的吞噬炼化。 通过那些微不可查的黑色粒子所传来的反馈波动，楚然似乎也感应到了杜妨脑海中成型的契文内容。 杜妨已经将面前少年当做无条件效忠的对象，而他根本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契成。” 伴随着楚然念头落下，杜妨识海内里的那篇黑暗契文正式签订完成，旋即化作一道黑光没入女子神魂内里，在其内显化黑暗法链贯穿缚锁杜妨的元神魂魄。 而在楚然识海之中的夜煞之力则是形成了一枚小巧符文悬停空中。 契约已成，黑暗退去。 暗淡光域内里洋溢的黑暗雾气快速消散一空，而重新站起身来的楚然则是目露惊异光芒。 如今的他已经明确感应到，自己可以通过识海内里的黑暗符文掌控着杜妨神魂之中的黑暗法链。也就是说只需要他一个念头，身旁的灰袍女修便会瞬间神魂碎裂而亡。 想不到这些黑暗粒子除去感知恐惧之外，竟然还有此等奇妙用途...... 楚然压下眸中闪动光芒，保存好那枚黑暗符文的同时加快了天地练气决的流转速度开始吞噬起更多的夜煞之力来。 “收拾战场，将一切有用的资源全都取走。”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女子修士，楚然淡淡吩咐了一句之后转身迈出暗淡光域，来加快自己对于夜煞之力的吸收效率。 杜妨闻言不敢稍有怠慢，赶紧爬起身来举着窃光石四处奔走，将曾经同伴身上的所有财物尽数搜刮干净。 ...... ...... 清扫完屠四与独眼龙两处战场的杜妨望着重新现身于眼前的俊美少年，心中不免仍有些惴惴不安，赶紧将此番搜刮而来的大堆战利品呈递上去。 不说其他，这支鬣狗小队持有的窃光石便足有十五块之多，已经算得上是一笔巨大财富。 而作为永夜域流通货币的黑曜石也不算少，那一小袋下品黑曜石约莫足有五六十枚，就连中品黑曜石都是二十枚之多。 与绝大多数探索者小队一样，整支鬣狗小队大部分的开销都用在了窃光石的采买之上，毕竟也不是人人都与楚然一样蕴养了一尊大道剑灵，可以在漆黑夜色之中感知四方天地。 “所有痕迹都已经处理完毕，只需将他们丢在这里，要不了多久‘耀光金甲’吸引来的黑暗异兽就会过来清理尸体。”杜妨颤声与少年汇报说道，而楚然则是掂了掂手中的收获很是心满意足。 正所谓瞌睡遭逢送枕头，屠四一行人来的也算是恰到好处，完美解决了楚然等人手中缺乏窃光石等必备物资的问题。 至于眼前这灰袍女子的处置嘛...... 楚然的目光扫过杜妨全身上下，其中隐现的杀意令女子冷汗直冒，再度跪倒在地磕头求饶道：“奴婢绝无二心，愿意当牛做马伺候公子......” 识海中的神念轻轻触碰了一下那枚夜煞符文，少年便见面前的杜妨如遭雷击瘫倒在地，痛苦的嘶吼声闷在喉咙内里发不出声响。 确定了主仆契约效力过后楚然也便打定了注意。 跟在鬣狗小队之中厮混这么多年，杜妨这家伙肯定是死有余辜。只不过楚然等人毕竟是初来乍到刚进入永夜域不久，留其一条性命或许日后另有他用。 “闭上嘴巴，站起身来。”停下对于那枚夜煞符文的压迫，给足了下马威的楚然淡淡开口，而杜妨则是不顾灵魂深处的撕裂战栗赶紧站起。 “名字。”楚然上下打量了起来眼前女子开口问道。 “杜，杜妨......”面色苍白的女修应声回答。 “换个身份，毕竟杜妨已经与那位屠四爷一并死在了暗兽口中。” 楚然勾起唇角笑着说道，而杜妨也是瞬间明白过来少年用意改口说道：“奴婢石花，拜见公子。” 为了保命抛弃姓名的女修紧接着从死尸身上扒下了一套还算完整的衣裳，竟是当着少年的面脱下身上灰袍内衫，前凸后凹玲珑有致的身材尽情展露在这位新主人的眼前。 楚然并未移开目光，毕竟即使自己闭上眼睛，藏在附近的大道剑灵也会将所知所感同步投影到他的心湖之中。 没想到此女脸蛋还算一般，可身材却是如此劲爆，倒也不怪屠四明明是一位气血境武夫，却还是那副肾虚模样...... 楚然在心底暗暗吐槽道。 待到杜妨，哦不，是石花整理好衣衫过后，女子又从捡起一把断剑削去及腰长发，抹了些沾血污泥涂在脸上，这才转身再次望向楚然。 乍一眼看去，昏暗光域内里的石花确实好似从头到脚换了个人一样。 “蛮熟练的呀。”楚然嘿笑一声过后举起窃光石向着同伴等候处迈步行去。 “奴婢再被那屠四掳走的时候便已经更换过一次姓名。”垂首跟在少年身后的石花轻声解释道。 “我怎么感觉你倒是蛮乐在其中的呢？”少年回头侧望先前通过大道剑灵，楚然可是将此女的贪婪神色瞧得一清二楚。 “没有，都是那屠四逼迫奴婢......”一听楚然此言，石花忙不迭想要将脏水泼到死人身上。 只是下一刻那股撕裂神魂的剧烈疼痛再度于女子识海之中爆发开来，石花摔倒在地身体蜷缩，痛不欲生地紧紧捂住头颅。 “我不喜欢说谎的人，所以没有下一次了。” 站在原地的少年转过身来，居高临下望着瘫倒在地的女子淡淡说道。 “奴，奴婢知错了......” 仰望少年无喜无悲的平静眼眸，石花颤声答道，心中对于楚然的恐惧与敬畏更上一层楼。 眼前少年不光拥有着绝强体魄与杀伐玄通，更是好像能够洞察人心，看穿自己心底的所思所想。 “走吧，别让他们等得太久了。”冲着地上的石花展颜一笑，楚然转过身来向着黑暗中行去，那身破碎撕裂的紫黑长袍伴随着少年脚步飘扬翻飞。 “是。”石花爬起身来快步跟上，眉眼之间再不见半点矫揉造作的妩媚神态。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一路向北 “祝施主，楚施主他......” 守候在原地的真常终于忍受不住心底蔓延的恐惧，紧张的小声开口询问道。 “既然楚公子有信心一个人解决追兵，我们只需要相信他就好。”祝由槿低声说道。 “我倒不怀疑楚施主的实力，就是怕他在黑暗之中迷失方向找不到咱们，毕竟他走的时候并未带上那块黑暗罗盘......” 看过春试大比决赛对战的真常知道楚然施主的实力远非一般的下境修者可以媲美，即便是那鬣狗屠四仗着人多势众也绝对无法占到半点便宜。 “放心好啦，少爷他肯定会回来的。”盘膝坐在地上照顾着姜紫的糜小小则是大大咧咧开口说道，吓得真常和尚连忙“嘘”声劝说靡施主压低声音。 “我跟紫儿姐姐可都在这等着少爷呢。”糜小小吐了吐舌头后小声说道，而少女腕上的赤火小蛇则是抬起头来，收敛起眸中金光望向南方黑暗。 呦呵，楚小子不光是全须全尾毫发无伤，怎么还顺手拐了个大胸大屁股的婆娘回来？ “少爷回来了！”感知到楚然气息的糜小小顿时眉开眼笑低声喊道，而祝由槿则是眉头一挑，听到了第二人的脚步声。 “楚公子？”手中水道术法蓄势待发，祝由槿望着脚步声传来的黑暗戒备开口道、 “是我，祝姑娘不用紧张。”少年的温和嗓音响了起来，这才让真常与祝由槿暗暗松了口气。 待到脚步声走入十丈范围内里，一阵光亮忽然驱散众人萦绕盘桓的厚重黑暗，而两道身影也从光域之中浮现出来。 “窃光石！” 望着笼罩在周身范围的暗淡光域，此刻的真常激动无比，竟是忘记了压低自己的音量惊喜喊道。 “这次算是收获满满，咱们接下来的旅途中不再需要抹黑前进了。”包裹中掏出几枚窃光石分给场中众人，楚然笑呵呵地与祝由槿与真常说道。 寻常下境修士省吃俭用忙碌奔波一整年的存款积蓄也不过够买得起一块下品窃光石，而这一次屠四等人却是为楚然送来了足足十五块窃光石，加在一起可是相当于六十块中品黑曜石的一笔巨款！ 真常满怀惊喜的接过两枚窃光石，交给真如一枚之后，将属于自己的那枚灰黑石块小心翼翼放入怀中保存。 “楚公子，这位是......”收起惊讶神色的祝由槿转头望向跟在楚然身后默不作声的短发女子，轻轻眯起一双琥珀色眸子开口问道。 “这是石花，算是我们接下来前往梦夜城的向导。”奖励地揉了揉自家侍女的小脑袋后，楚然从小小手中接过昏迷少女抱在怀里，与小队成员们介绍起身后之人。 “奴婢石花，还请大家多多关照。”石花也不敢再做出任何逾矩行为，同场中众人深鞠一躬低声说道。 “奴婢......莫非？”听闻石花这番话语的祝由槿眼睛一亮，目光如炬望向身旁楚然。 “我与石花已经缔结主仆契约，毕竟待到进入梦夜城后，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很需要一位当地人的带领。”楚然冲着望来的祝由槿点了点头，将缔结“夜煞契约”之时的所见所闻分享给小队同伴们。 “我说这里怎么辣么黑，原来是夜煞这东西在作怪！”糜小小望着暗淡光域之外的深沉黑暗撇了撇小嘴哼声说道。 “先前那屠四曾经催动过一张‘耀光金甲符’，虽说好像没什么作用，不过据说会引来一些黑暗深处的大家伙。咱们还是边走边聊，先向下一处黑暗聚落进发吧。”楚然招呼着众人再度起程向北行去。 而听过少年话语的石花则是抿了抿唇，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耀光金甲符”没什么作用这种话语，也唯有眼前这位少年能说得出口吧，毕竟那一道“耀光金甲符”可是屠四的保命底牌，即便是通过白家人脉打点关系，也耗费了足足十枚中品黑曜石才求来此道珍贵符宝。 当初售与屠四此符的那位符箓大师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过，就算是气血境巅峰一时半刻也破不了那层虚幻金甲，结果却在少年的拳头之下宛若薄冰琉璃一般被打得稀碎。 也不知究竟是那位赵大师夸大其词吹嘘功效，亦或者是她这位新主人的实力已经夸张到了某种变态程度...... ...... ...... 有着暗淡光域照亮周身四野，最为获益的便是真常与真如两位小和尚。不用继续抹黑赶路跌倒摔跤之后两人的脚程也快上不少，整支小队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不少。 窃光石所撑开的暗淡光域不仅可以降低众人的存在气息，对于声音脚步也有着掩盖作用。一直点亮窃光石对于任何探索小队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包括张九草在内的绝大多数探索者小队在赶路的时候，都只会由前头领队时不时撑开暗淡光域辨认环境路况，其他人手中的窃光石都是需要留在战斗的时候再进行使用的。 这一点对于楚然等人来说自然不算问题，毕竟他们手里现如今可是拥有整整十五块下品窃光石。 行进过程中，楚然又从石花口中得知了不少情报讯息，就比如说鬣狗小队在永夜城内还留有一笔不菲积蓄，全部存在了由城主府撑腰开设建立的那座“宝梦钱庄”之中。 “若是公子需要，奴婢入城之后便前往宝梦钱庄一趟。”眉眼顺从跟在楚然身旁的石花轻声开口，却是被少年摇头拒绝。 “之所以让你改换身份，便是为了撇清与屠四等人的关联，避免那白家顺藤摸瓜前来寻找我等麻烦。”楚然咽下口中那枚宝花铁钱之后淡淡说道。 “多谢公子提醒，是奴婢考虑不周......”石花心头一震赶紧低头说道，而跟在楚然另一旁的糜小小则是微微蹙眉。 怎么感觉自从这位石花姐姐来了之后，自己的侍女位置就变得有些摇摇欲坠了呢...... “对了，你我之间的称呼也得改一改。毕竟石姐姐比我们年长许多，一口一个‘奴婢’的话或许会引起外人怀疑。”楚然继续开口对着女修吩咐说道。 “我知道了。”石花赶紧点头称是，而另一旁的红袄小丫头则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 ...... “天心门如何回复？”身着白袍头簪发钗的英武女子望着面前的巡天令开口问道。 “不幸中的万幸是小家伙们并未飞升至天妖域内。”魏都揉了揉眉心开口说道：“根据卦象卜算，楚然与祝由槿他们十有八九是被送到了永夜域内。” “永夜域？这也没比天妖域好到哪里去吧。”另一旁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倒吸一口冷气说道。虽为深宫宦官，可这位大貂寺依旧耳闻过永夜域内无边黑暗的恐怖。 “对于那些孩子们来说，永夜域的确要比天妖域强上不少。”裴珠衣则是摇了摇头否认了大貂寺的话语。 从礼部侍郎关尹恒口中裴珠衣得知，失踪六人之中有一位少年在大比决赛当中召唤出了一尊大道剑灵。若有剑灵相伴，那孩子在永恒长夜之中也便会多出一丝先天优势。 “云灵禅寺那边怎么说？”裴珠衣转头望向魏都继续问道。 “空觉方丈虽然成功迈入玉璞境内，在先前一战里还是折损了太多功德元气，现如今正在闭门静修。”魏都摇了摇头叹息说道。 “又准备作壁上观么？倒也符合空门缘法的教义。”白袍女子扯了扯嘴角冷笑说道，正如绝大多数紫皇洲修者一样，对于佛门并无多少好感。 “倒是先前我救下的两名清水郡修士一直在与巡天司衙门打听进展，我听小郁说那两人乃是失踪者的护道人。” “那道剑气长虹内里的两位少女可曾查明身份？”裴珠衣继续询问，而魏都却先转头望了一眼站在旁侧的那位掌印太监。 大貂寺身形一震，而后对着两位天霖国柱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去。 这位前来旁听调查进展的大貂寺所代表的正是当今陛下，而那位巡天令的举动则是暗示他，接下来的谈话就连天霖皇帝的耳目都必须回避。 陛下若想知道，让陛下亲自前来便是。 “有问题么？”瞧着魏都用眼神屏退那位大太监，裴珠衣不由有些好奇地开口询问道。 “两位少女同是那位失踪少年的旅伴，三人自流水郡清风城出发一路向北游学历练，乍看上去并无什么异常之处，似乎与那道惊世剑光毫无关联。”魏都沉声开口说道：“所以我又让郭淳请天心门里的那位再起了一卦。” “怎么，难不成还卜算出来什么了不得的天大秘密？”望着面色古怪的魏都，裴珠衣追问说道。 “那一位只给了郭淳四字回答。”男子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二人头顶上方轻声说道： “比天还大。”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十六夜城 “永夜域内黑暗无边，我等所在的‘十六夜城’区域执牛耳者乃是人族、妖族与幽夜一族，所有黑暗城池之中皆是有三族势力分布。那白家便是梦夜城内四大人族世家之一。” 在一处黑暗聚落内里，石花一边啃着手中寡淡无味的灰草食粮，一边与楚然跟祝由槿等人详细介绍起来她所知道的关于这片黑暗大地的一切。 从屠四口中撬出来的情报都正确无误，而今在石花的继续补充之下，楚然对于这片沉沦黑暗的异空界域也终于有了模糊的全面了解。 除去外来的失落者外，永夜域内也生活着不少本土族群。其中最为势力合称“三大夜族”，执掌“十六夜城”区域的幽夜一族便属于其中一脉。 而除开夜族势力之外，游荡在黑暗大地之上的各类黑暗异兽统称为“暗兽”，先前楚然等人遭遇的那群“夜耗子”也被划分于此。 凶猛残暴的暗兽却仍不是永夜域内最令人胆寒的存在。真正令诸族万灵战栗恐惧的乃是那一尊尊游荡在黑暗深处的诡异存在。 “十六夜城周边那些覆灭的黑暗聚落中，只有两成因为被那些强大暗兽部落攻破遮影结界，剩余的皆是被恐惧诡异们带来的黑暗彻底吞没，就连其内坐镇的中境强者都没有机会逃走，最后剩下的就只有一座荒无人烟的冷寂废墟。” 就算只是讲述听闻的传言，石化的脸上依旧苍白如纸，一双瞳仁都跟着不自觉颤抖起来。 “梦夜城可曾遭受过黑暗诡异们的袭击？”楚然将一枚宝花铁钱夹在灰草干粮之间一起送入口中，有些好奇地继续追问道。 “有过，在十年之前。”石花深吸口气后再度开口说道：“只不过那一次的诡异来袭被城主大人联手人族与妖族强者合力击退。” “伤亡如何？”一旁的祝由槿开口询问，却得到了一个令少女极为震惊的数字。 “梦夜城北城墙被推平打烂，十万生灵卷入战斗余波立时丧命。” 石花捂着心口颤声回答说道。 真常真如听闻此言同时一呆，而后双手合十闭目默诵经文。 “最弱的黑暗诡异都有七境如意期的强大战力，其中的古老存在更是可以比肩上五境的大能修士。它们的存在本身对于我们这些下境修士们来说便等同于永夜域内的天灾厄难。” 女子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再次刷新了小队众人对于那些诡异存在们的认知。 “惹不起惹不起，往后瞧见的话还是躲着点走吧。”楚然无奈地笑了笑，插科打诨来缓解此时的沉默氛围。 “不过十六夜城之中也有一座城池自建立之初便从未曾遭受过诡异袭击。”石花也赶紧转换话题与众人说道。 “哪座城池？”终于干饭完毕的糜小小满脸好奇地探头望来道。 “不夜城。” 石花清了清嗓子过后，吐出了一个听起来与“永夜域”格格不入的名字来。 ...... ...... 梦夜城西，人族白家之中。 一位蓄着山羊胡须的白袍老者放下手中茶杯，接过下人递来的那一块碎裂玉牌。 “没用的东西。”瞥了一眼玉牌之上被裂痕贯穿的“屠四”二字，老者锐利如鹰的眸光闪过一丝冷芒，手掌微微用力，便将那块“夜煞命魂牌”捏了个粉碎。 类似于人与人之间缔结的夜煞契约，修士们也可以通过夜煞之力打造属于自己的魂牌，一旦主人神魂之中的法则之链被破坏，与之相连的玉牌自然随之碎裂开来。 “有耀光金甲符傍身还能死在外头，那屠四莫不是撞上了哪一尊的黑暗诡异？”山羊胡老者旁边，一位肤色青黑，遍体镌刻花卉刺青的尖耳青年懒散开口。 此人乃是一名幽夜族人。 “去查一查是怎么回事，看看究竟是那群废物自己倒霉，亦或者背后有人在搞鬼。”白英奇与下人吩咐了一句。 “好了，我这次亲自过来也不是与你闲聊叙旧的。”一口气喝光杯中的“夜明茶”，幽夜族青年与白英奇伸出手道：“八门金锁阵已经打造完毕，你白家欠着的尾款赶紧交上来吧。再拖下去的话若是城主府派人查账，我可不帮你背黑锅。” “最多还能再等几天？”白英奇捻了捻胡须眯眼望向身旁的幽夜族青年开口问道。 “今天我就得带着那笔黑曜石回去。”幽夜族青年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嘿笑着回应白英奇道。 作为梦夜城内数量稀少的幽夜族人，这位名为“梦云”的青年手底下负责着梦夜城中规模最大那间“梦夜工坊”，负责制作包括暗镜、遮影法阵等等一系列重要战略物资。 屠四身上的那道“耀光金甲符”便是从梦云手中买下来的，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白家长老白英奇的牵线搭桥。 前段日子里作为梦夜工坊大客户的人族白家再次下单了一整套高阶符阵“八门金锁阵”，这笔价值数百枚上品黑曜石的大买卖之中自有文章可做，原本应当提前结清的货款就这么一直被白家长老白英奇一拖再拖。 钱能生钱这等道理不光是在天下人间管用，到了永夜域内同样生效。 能让这笔家族资产在自己口袋里多打转一天，白英奇所获私利也便越多。 而山羊胡老者之所以胆敢如此行事，也都是因为他与眼前的梦云私交甚秘，那些由屠四等人“邀请来”的失落者们可是有相当数量都被悄悄送往梦云的秘密豪宅之中。 只不过听到梦云说出先前那番话之后，白英奇也知道此事已无斡旋余地，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票据递给幽梦族青年开口说道：“那便辛苦梦云大人了。” 接过那张宝梦钱庄开出的黑耀票据，梦云瞧了瞧上面的数字后满意地勾起唇角。 票据之上标注有上品黑曜石一百一十枚，除去尾款的一百枚之外，剩余的十枚上品黑曜石自然是对于他梦云的孝敬了。 白英奇这老家伙赚钱的手段还是如此疯狂，自己不过是替他拖延了十天交款期限便能获得十块上品黑曜石的巨额酬劳，这也说明白英奇赚到的黑曜石还要更多。 作为幽夜族人的梦云虽说手中握有梦夜工坊这只下金蛋的母鸡，可是坊内盈利从来都是要整理成账目交由城主府过目。不懂敛财之术的梦云索性让专业的人去干专业的事，为白家白英奇大开方便之门，等他赚够了黑曜石后再与自己分红便是。 至于白英奇究竟是如何以钱生钱的梦云也懒得去管，反正脏了的也不是他这位高高在上的梦夜工坊之主的手。 若是日后生出什么事端，并未损害工坊利益的梦云就算是面对城主府的诘责也底气十足，大不了就被他那位城主姐姐叫去书房劈头盖脸骂上一顿便是。 “白家出了你这么个家伙也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祸。”将黑耀票据收入袖中，梦云起身走向门外的时候笑着与山羊胡老者开口说道。 “是福是祸暂且不论，现在的我对于白家来说肯定是尊财神爷。”白英奇起身相送，捻着雪白胡须轻笑回答。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八十章 入城 永夜域内的时辰计算与外界相同，只不过依凭的却不是日晷时刻之类的观测方式，而是通过一种由“月明石”制成的计时罗盘将十二时辰记为“一夜”。 而在与张九草等人分别后的第五夜里，楚然等人终于穿越荒野山谷，来到了那座闻名已久的梦夜城前。 巨大的遮影结界将这座黑暗城池笼罩在内，唯有城门处设立有暗影帷幕以供来往行人进出。 本因光明照耀黑暗才生成的阴影，此刻却被用来在黑暗中守护光明。通过剑灵感知面前那一道遮天蔽日的暗影结界之后，楚然心中不由生出些许感慨来。 “入城之后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去寻找返回天霖的方法了呀。”走向城门入口的路上，头缠布巾又戴了上了兜帽的真常有些兴奋地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相关话题，只不过即便真的存在离开永夜域的办法，那等代价......”听闻真常话语的石花摇了摇头轻声叹息。 在这永夜域内颠沛流离十余年，此时的女子修士早已经断绝了逃出生天的念想，所奢求的不过就是在这片永夜大地之上继续活下去。 剥削、掠夺与杀戮在浓郁夜色的角落之中不时发生，即便是眼前遮影结界之后的繁华巨城内里，同样也存在着丝毫不逊于外界的深沉黑暗。 “梦夜城中外围区域治安混乱，扒手、小偷到处都是，大家一定要注意藏好身上的黑曜石与窃光石。”入城之前石花再次与众人强调说道。 此前的她自然不用担心那些扒手小偷们靠近自己，毕竟屠四的恶名本就在贫民窟内流传甚广，自然没人敢来招惹鬣狗小队的成员。 只不过现如今已经改换成石花的她再没了先前那一层身份作保，保不齐就会有一些不长眼的家伙们凑上前来给主人添堵。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再与他们好好讲一讲道理便是。”楚然淡淡开口，问出的话语却是让石花打了个寒战，而祝由槿与真常也是侧目望来，齐齐看向面色如常神情平静的俊美少年。 “楚施主，那些地痞流氓们都是喂不饱的狼，可不能真被他们讹去了钱财，不然就会甩也甩不脱的。”真常则是误会了少年的话语，以为楚然是打算用兜里的“道理”来摆平麻烦，故而才会说出这番话语。 而跟在真常身后的真如则是拉了拉师兄衣袖，提醒真常不能再称呼他人为“施主”。 “若是道理说不通，我来动手便是。”祝由槿平静开口，一双琥珀色眸子内里闪过坚定神色。三人之中，也唯有她一人单纯的以为少年是真的打算以理服人...... “梦，梦夜城虽说对于斗殴素来不管不问，可若真是在城内范围里生出了命案，为了维系脸面城主府也会派人调查......”石花结结巴巴的开口道，话虽然是说与祝由槿听，可女子的目光却一直盯着身前这位杀人不眨眼的主。 毕竟鬣狗小队成员们一个接连一个莫名暴毙的场景可都还刻在女子修士的脑海深处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问题遇到再说便是。”楚然勾起唇角轻声说道。 望了一眼怀中仍旧沉睡的少女侧颜，少年抬起头来望向远方那片漆黑天幕朗声笑道： “走吧，随我入城。” ...... ...... 梦夜城北的入口地盘近来被九龙帮抢占，四周围的小偷扒手们瞧见那些入城者后都不许私自靠近，得等九龙帮众先去刮下一层油水之后才能继续出手。 而执掌九龙帮的范镇也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假若他是那种瞧见来人便冲上前去的无知莽夫，也没办法坐到现如今的位置之上。 “帮主，入城夜幕再次开启了！”一位小喽啰火急火燎冲到范镇身前汇报说道，而这位身着黑兽皮衣、腰悬染血钢刀的光头大汉却并未着急，而是开口询问手下道：“多少人马？” “只有七人，其中一个好像还受了重伤陷入昏迷。”那名贼眉鼠眼的矮小手下搓手说道：“而且这些人里除开一名短发女子之外，其他看上去年龄都不算大，恐怕是一群肥羊！” “只有七人......”听闻此言的范镇面上却并未浮现喜色，反倒是蹙起了那双粗黑浓郁的山字眉似乎有些疑虑。 人数不齐，孩童居多。两处疑点同时出现在一支探索小队内里，让范镇不得不谨慎思量一番。 曾在探索队中摸爬滚打过的范镇自然知道城外的黑暗大地究竟有多危险。也不知那支队伍是在遭遇灾劫之后死伤的只剩下七人，还是原本就是七人小队。 如果真是后者的话......或许这次的目标就并非什么肥羊，而是枚烫手山芋了。 光头大汉眼中精光一闪，匆匆起身跟着手下一起走出弄巷赶往北城门口。 ...... ...... “副帮主，咱们再不上的话这几只肥羊就该走远了！”守在巷口的一名瘦削汉子望着入城而来的那七人急切说道。 “咱们先去拖住对方脚步也好，待到帮主到了再请他定夺便是！”另一名疤面男子瓮声说道，目光却是死死盯着队伍里的那名女子。 老练如他早已经瞧出对方藏在宽大衣袍下那副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就算无福消受此等女子，能在拦路围堵之时摸上两把揩揩油都足以让他在梦里笑醒。 “也对，机会不等人。”名为胡狼的九龙帮副帮主眼中狠色一闪，旋即招呼着手下小弟们道：“小的们，随我......” “随你干什么去？” 一道冷哼声自九龙帮众身后响起，一只大手也跟着落在胡狼肩上。 “随我去请帮主您过来！” 胡狼当即话锋一转，赔笑望向身后出现的那位光头大汉。 “下次再敢乱说话，别怪我亲手拔了你们二人的舌头。”范镇瞥了一眼最先开口怂恿胡狼的那两名手下冷声开口，瘦削汉子与刀疤脸立时间闭紧嘴巴再不敢多话。 “帮主息怒，帮主息怒......”胡狼赶紧开口转移话题道：“您看，兄弟们瞧上的肥羊就是那边的小队。” 沿着副帮主胡狼的手指望去，范镇瞧见一行七人正从北城入口沿街走来，其内成员果如手下所说，由一位女子修士带领着剩余六名少男少女，其中那位被人抱在怀中的少女似乎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怎么样帮主，咱们要不要把他们堵进巷子里再......”胡狼压低声音开口道，却见自家帮主忽然眯起了眼睛，似乎有什么新的发现。 “你二人随我同去，其余人等在此待命。”范镇探手点了点副帮主胡狼与最先通报消息的那名手下沉声吩咐道，而后迈开脚步直直迎向了那支七人小队。 “帮助他老人家这是准备亲自出手了么！”留在暗巷内里的九龙帮众不由兴奋地低声议论起来，满眼羡慕的望着跟在光头大汉与胡狼身后的那名同伴，恨不得自己顶替那家伙的位置跟着范老大一起出尽风头。 “你二人不许多嘴，一切由我做主。” 不在意身后帮众们的窃窃私语，范镇对着身后两人淡淡开口，胡狼与那名伶俐小厮沉声称是，只觉今日里的帮主似乎要比往常更加严肃。 ...... ...... “在那边偷偷摸摸看了半天，这下子终于舍得出来了呀。”望着走出暗巷的三道身影，怀抱姜紫的楚然不由轻轻笑道。而祝由槿则是目光一凛，只觉对方似乎来者不善。 “来人应当是九龙帮帮主范镇，这家伙已经迈入气血境大成多年，传闻离着破境晋升四品淬魂只差着一层窗户纸。” 虽未与新晋霸占北城入口的秃头大汉打过交道，但是石花也曾听闻有关范镇的不少情报。 “只带了三人过来，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暗暗咽了口唾沫，真常望着一脸凶相的挎刀汉子小声嘀咕说道。 随着九龙帮范镇等人走进，楚然一行人自然而然停下了脚步。 这二者的相遇又落在了北城入口区域其他势力眼中，许多在外城区混口饭吃的修士武夫们纷纷投来目光，好奇地望向长街之上的那十道人影。 九龙帮三人站定在石花面前，为首的范镇并未开口说话，而是先接着街边长明灯火的亮光仔细观察其面前一行七人。 而当范镇的目光扫过前头的石花与真如真常之后，光头汉子瞳孔微微收缩，眼底深处暗光浮动。 最先入眼的乃是一位衣衫破烂却模样俊俏的少年郎，少年怀中还抱着一位昏迷少女，若是仔细观察便可发现那位昏迷少女的周身衣衫洁净整洁，这也说明这群人绝对不是带领同伴仓皇逃入梦夜城内。 而在少年身旁还紧跟着一位活泼女娃，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也不惧怕他的目光，就这么直勾勾朝着自己望来。 只不过范镇并不知道，此时的糜小小的关注点并不是他的面庞，而是那颗在长明街灯照耀之下微微有些反光的头颅。 “嗯，还是小和尚们的脑袋瓜更亮一些。”少女在瞧了范镇半天之后终于在心底得出结论。 而当光头汉子的目光移向队尾那位不显山不漏水的灰袍少女之时，范镇的呼吸都随之停滞一瞬，旋即又恢复如常似无异样。 心念疾电流转的范镇当即改变计划，上前一步沉声开口道：“在下九龙帮帮主范镇，瞧见诸位有些面生，莫不是第一次进入梦夜城中？” 听闻此言的胡狼与那名伶俐小厮目露惊色地互相对视一眼，有些不解帮主他老人家为何忽然变得这般彬彬有礼起来。 而石花也没想到对方竟是摆出了如此低的姿态，石花心中也有些微微惊讶。别家帮派纠结势力勒索探索小队的事情她也瞧见过数次，像是范镇这般态度的却还是第一次见。 “石花见过范帮主。”作为小队明面上的领队，石花上前一步开口说道，旋即便警惕地望着光头大汉，等待对方说出来意要求。 “石姑娘队伍里似乎有人负伤，若不嫌弃的话诸位可以来我九龙帮内疗养歇息。” 听到范镇的这番话语石花不禁扯了扯嘴角，却还是按耐住眼底的嘲讽开口婉拒道：“还是不麻烦范帮主了，我等前去寻一处旅店休息几天便好。” 女子嘴上如此回应，心中却是不屑想道：真拿老娘当作初来乍到的失落者了呀，若真是听了你的鬼话跟过去作客，怕是到时候被卖了都还得替你这秃子数钱哩。 本以为这光头大汉定然不会死心，还会搬出来其他说辞强行邀请自己等人前去作客，可是令石花与胡狼都没想到的是，范镇在听了女子话语之后竟是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等也不便强求。北城门最近的那家‘洛奇酒家’就在不远处，我来为诸位带路便是。”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八十一章 楚假祝威 因为有着遮影天幕的存在，梦夜城内夜煞之力的浓度已经降低了许多，长明街灯驱散黑暗散发昏黄光亮，模糊映出长街之上那十道人影的模样。 守卫城门的北城士兵也瞧见了方才放行之人被范镇拦下的一幕，只不过大家全都视而不见，继续忙着手里各自的活计。 毕竟他们城防卫的职责就只是看管城门进出，其余的闲事能是能少一件是一件。 “我来为诸位带路便是。” 目光穿过人群落在队尾的祝由槿身上，范镇开口说道。 “好意心领。” 这一次则是祝由槿开口说道，而范镇闻言也再不纠缠，很是识趣地带领身后的胡狼二人告辞离开。 胡狼与青年侯三虽说此刻满肚子疑惑，却也识趣地跟在范镇身后昂首阔步走回九龙帮众聚集的那一处巷口。 “帮主帮主，这次的收成如何？”瞧见自家老大回归，九龙帮众们不由得个个兴奋起来，很想知道帮主他亲自出马之后到底能从那群肥羊身上刮出多少油水来。 听到这句话的胡狼面上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毕竟也只有紧跟在范镇身后的他与侯三知道光头大汉这一趟下来不仅没捞到半点好处，对待那些人的态度也怪异得很。 “回去再说。”范镇扫了一眼聚在身旁的兄弟们低声说道，旋即带领九龙帮众向着栖身的那条街里弄巷大步走去。 “范老大他们撤了！” “九龙帮吃饱喝足，这回也该咱们打打牙祭。” “我瞧那女人与小屁孩们似乎不怎么肉疼的样子，莫非是范镇那家伙没下狠手嘛？” 伴随着九龙帮众离场，隐藏在昏暗街影之中的各路人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算他九龙帮识趣，还知道给兄弟们留下点油水。若是那范镇当真敢吃干抹净不给大家活路，大不了到时候一起玉石俱焚！” 一名面纹刺青的赤膊大汉冷冷开口，望向范镇离开的背影之时眼底满是不甘神色。 毕竟先前的北城门区大洗牌的时候，范镇所率领的九龙帮便是踩着他们黑虎门的脑袋登顶制霸宝座。 “虎哥，九龙帮他们已经撤了，也该到咱们登场的时候了吧！”刘虎身后一位提刀汉子兴奋叫到，而已经看见其余势力蠢蠢欲动的刘虎目中凶光一闪开口说道：“小的们跟我走，再去给那群肥羊们介绍一番咱梦夜城的风土人情！” “得令！” 十数名腰佩各式刀剑凶器的黑虎们帮众齐声应道，紧跟在刘虎身后大摇大摆迎向了沿街而行的楚然等人。 黑虎门众人的抢先出手让其余人等不得不暂时按兵不动，毕竟在北城区混道上的人都听说过一句话语，那便是宁可得罪九龙帮范镇，也不能被黑虎门刘虎记恨。 才刚刚辞别范镇三人的小队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而在十余名凶神恶煞黑虎门帮众的簇拥之下，面纹龙蛇的刘虎咧嘴狞笑着站在大道中央，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领队女子。 “不知诸位壮士这是何意?” 即便被十数人团团包围在内，石花抬起头来望向为首刘虎平静开口问道。 “何意？自然是与范镇他们一样喽。”人群之中有人哄笑叫嚷，更有色胆包天的汉子猛盯着石花上下扫视，面上淫邪神色毫不掩饰浮现而出。 “少废话。”刘虎伸手按在腰间钢刀之上冷声喝道：“先前尔等交予九龙帮范镇多少黑曜石？原原本本再拿出来，我等自会就此离去。” 虽说个人武力他刘虎比不上范镇那家伙，但论起来心狠手辣他可要胜过范秃子太多！ “那诸位可以走了，毕竟先前范帮主可并未与我等讨要银钱。” 未等石花开口，身后便响起了楚然的声音。 收回望向长街两旁的目光，楚然看向闻言愣住的黑虎帮众人笑着说道。 候在北城区街头巷尾的各色混混帮派可不止先前的九龙帮与黑虎门，若是真让他们一波波上前拦路，恐怕等到这一“夜”渡尽自己等人都没法入住那座洛奇酒家。 瞧见楚然不打算再与这群泼皮无赖们浪费时间，队伍中的祝由槿目光也悄然变换，准备让这些拦路之人稍稍吃些苦头。 “他奶奶的，你这小子还想糊弄我等！”一名身着皮甲的邋遢汉子狠狠啐了一口吐沫过后呲着黄牙走上前来，伸手便朝着石花胸前抓来。 “没有黑曜石倒也好说，把这娘们留下来陪爷们们乐呵乐呵也成！” 刘虎也并未阻止手下人的放肆试探，而是眯起一双阴毒眼眸准备观察女子修为究竟如何。 就算此女修为乃是凝神后期亦或者圆满境界，今日这块肥肉他黑虎门也是吃定了！ “玄......”下意识便要施展自己最拿手的玄冰术法击退来袭汉子，石花的手臂却忽然被人拉住，而后点点水光便浮现在女子周身，化作蔚蓝涟漪将冲来的黄牙汉子掀飞出去。 “莫要暴露，交给我们便是。” 楚然的声音忽然在石花耳边低沉响起，随后女子便瞧见一道手捧晶莹水球的身影迈步站在自己身前。 主人他......到底是一名气血境武夫，还是凝神期修士？？ “聚音成线......” 众人身后的祝由槿则是将手缩回宽大灰袍内里，一边思索着方才在耳畔突然响起的少年嗓音，一边调动水法在楚然周身显化玄通。 “此等武夫手段不是需要抵达气机外放的中品武夫境界方能施展的么，为何楚公子如今便可使用？莫非......除去那尊大道剑灵之外，他还有隐藏底牌未曾在春试决赛中泄露？” 深深望了一眼少年背影之后，祝由槿暂时压下心头疑惑，按照楚然先前与她传达的计划继续行动。 同时动用“聚音成线”的楚然与石花说的乃是不要动手，同祝由槿所说内容却是请她配合自己的行动暗中催动水道玄通。 二人一明一暗间俨然形成“双簧”配合，诱导黑虎门众人与其他暗处的帮派弟子错估楚然的修行境界。 感受着奔腾环绕在自己周身的蔚蓝水瀑，楚然心中不由轻叹一声。 什么时候我也随手便可以催动此等威力卓绝的玄通法术啊......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八十二章 震慑宵小，树影婆娑 玄水聚流，瀑浪倒悬。 身着灰色衣袍的楚然手中掌御一颗深蓝玄珠，身后浮现出一道止水圆镜，更衬镜前少年风姿如玉、潇洒非凡。 已经晋升化外境界的祝由槿经过这么多天时间早已沉淀法力稳固境界，如今再催动凝神境术法简直不要太轻松，就连自家队伍里的石花与真常都未曾发觉她与楚然之间的默契配合。 倒是接过姜紫的糜小小望了自家少爷一眼，又回头瞧了瞧祝姐姐。 对着倒飞出去的邋遢汉子勾了勾手指，先前飞散出的水波涟漪重新回归少年指间，又被起丢回到手上那颗玄水宝珠内里。 “有话好好说，莫要动手动脚嘛。”楚然抬头笑望着后退半步的黑虎门刘虎语气轻松说道。 “凝神后期！” 感知着迎面扑来的灵力威压，刘虎惊讶的看着眼前十五六岁的少年心中暗惊。 这般年轻的凝神境后期修士在永夜域内可不多见。而刘虎自身也不过刚刚才抵达凝神境后期而已。 “石姐姐莫要动怒，万不可气坏了身子。”楚然回过头来对着石花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摆出一副懒得对这些登徒子动手的模样。 见此情形刘虎心中一凛，知道自己错估了眼前这群人的实力。 没想到除了那女子修士之外，这群人里竟然还有一位凝神境后期的天才少年在。可若是让他就此收手带领黑虎门众人灰溜溜撤离，则无异于把他刘虎的脸面丢在大街之上任人践踏。 他与那九龙帮范镇可不同，向来依靠着狠辣果敢的手腕以暴力服人，若是再其余帮派实力面前丢了面子，那日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前来踩上一脚黑虎门？ “尔等竟然敢当街伤人，真当这梦夜城内没有王法了么？”回过头瞥了一眼被拍飞出去的黄牙汉子，刘虎与后者递了个眼神之后冷声责问楚然道。 原本刚准备拍拍屁股站起身来的黄牙汉子得了老大示意之后立刻捂着胸口痛苦哀嚎起来，就好似方才并非摔了个屁墩，而是被那道水法震碎了浑身骨头一般。 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将一定蔑视梦夜城法令的帽子扣在对方身上，刘虎这是打算欺负这些初来乍到的外来者不懂规矩，看能不能从他们手中讹诈出一笔伤药费来。 只要不当街闹出人命凶案去打城主府的脸面，各区巡逻队其实对于街头斗殴之类的小打小闹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何况此地还是治安状况最为糟糕的“城墙区”。 “我倒还算精通几分医术，就先来为这位仁兄瞧治一二。”楚然不慌不忙接下对方扣过来的这顶帽子将其戴好，而后径直迈步朝着那倒地汉子走去。 “你想干什么？”刘虎见状再吃一惊，心说你这小子怎么不按规矩出牌？ 黑虎门众人见状也都赶紧上前不让其靠近倒地同伴，却不料正中楚然下怀。 “抗拒水环。” 楚然朗声开口，同时轻轻摇晃手中那团玄水宝珠。 “哗啦啦......” 伴随着阵阵流水声响起，一道蔚蓝圆环自少年周身瞬间成型，而后向前飞速扩张开来。 扩散水环径直轰在了挡在楚然面前的黑虎门帮众身上，十余名大汉顿时人仰马翻跌倒一片。 人群中也唯有刘虎及时反应过来凝聚一方岩盾挡在身前，饶是如此也连人带盾被轰击倒退数丈开外。 一击“抗拒水环”直接扫清前路障碍，无视脚边那些抱紧小腹痛苦呻吟的黑虎门帮众，楚然慢悠悠走到一副呆滞模样的黄牙汉子身前低头笑问道：“敢为这位大叔可有哪里不适？” “咕咚......”咽了一大口唾沫之后，那黄牙汉子颤巍巍开口说道：“没，没哪里不舒服，小的好得很......” “没受伤就好。”手中上下抛飞着那方玄水宝珠，少年眯眼笑着说道：“幸好如此，我等又可以省下来一笔医药费了。” 得到满意答复的楚然转过头来望向黑虎门之中唯一还能站着说话的刘虎开口说道：“既然都是误会，那我等也可以离开了吧。” 望了一眼少年脚下被抗拒水环撞折肋骨的精壮汉子们，手举岩石盾牌的刘虎面上阴晴不定。 本想以梦夜城法令来恐吓对方就范的刘虎如论如何也没料想到这少年会突然暴起伤人，若不是他反应及时祭出岩盾法器挡在身前，恐怕也要在对方这记阴狠术法之下吃个大亏！ “不说话我便当阁下是默许了。”五指并拢捏碎手中水球，楚然再一挥手将身后止镜水幕收入袖里，一连串动作下来行云流水自然无比，浑身上下当真散发出些许飘然出尘的仙逸气质。 “石姐姐，我们走吧。”重新回到队伍之中，从小小怀中接回姜紫的少年对着石花笑着说道。 “嗯。”面上怒容稍霁的石花似乎也不再生气，带着少年少女们绕过满地打滚的黑虎门帮众，继续向着远方那座洛奇酒家迈步行去。 深深望了一眼离去众人的背影，刘虎似是要将那少年的身形死死刻在脑海之中。 “别嚎了，都给老子滚起来。”刘虎回头寒声骂了一句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黑虎门帮众，汉子们碍于门主淫威不得不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一边倒吸冷气一边跟在刘虎身后蹒跚离去。 直到黑虎门众人离去之后，原本鸦雀无声的街尾暗巷内里顿时爆发出阵阵惊呼。 原本嚣张霸道的黑虎门竟然在一支探索者小队面前败下阵来，那善使水法的灰袍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莫非......那些人来自于其他黑暗城市？”有人如此猜想，旋即赶忙转身离开，将此前发生的种种汇报给自家头领与背后势力。 ...... ...... “这次闹出的动静会不会有些太大了？”迈步走到少年身旁，祝由槿压低声音问向楚然道。而一旁的真常也同样一脸担忧的望了过来。 “正如石姐姐先前所言，在这座黑暗城市之中是没办法一直低调行事的。”楚然开口回答道：“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像是先前黑虎门那样的吸血虫豸在这座城市之中数不胜数，展露实力震慑宵小反倒更易于咱们在此立足。” “楚然说得对。这里的规矩已经不比天下人间界，同族倾轧实属常态，像是张九草那样的家伙终究只是少数而已。”石花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能够在永夜域内逍遥快活、吃香喝辣的往往都是那些抛弃了道德底线的恶党。而在遇见楚然等人之前，她本就属于恶党之中的一份子。 听闻此言祝由槿也只得轻叹一声。而真常则是下意识想要何尝唱诵佛号，却被一旁的师弟真如拦了下来。 “今次过后，至少‘城墙区’的这些三教九流会对咱们敬而远之。不过最开始那九龙帮范镇倒是有些意思，第一个跳出来拦路，开口之后姿态却又放得那么低。不知道那家伙是在打着什么算盘。”回想起最先瞧见的光头汉子，楚然开口说道。 “那家伙给我的感觉很不一般，有些......太守规矩了一点。”祝由槿回忆起那九龙帮范镇之后蹙眉说道。 先后前来拦路的九龙帮与黑虎门行事风格差距甚远，这点也令楚然与石花有些费解。 “算了，先不提这些。”既然想不通那边先将问题搁置一旁，楚然再度开口将话题引向了众人接下来的目的地。 “到了那座洛奇酒馆，便要麻烦石花姐姐打点一二了。”从从怀中再度摸出一小袋黑曜石来递给石花，楚然与女子修士开口说道。 “包在我身上。”石花接过布袋点头应道。 先前她也曾跟随在屠四身旁入住过几次洛奇酒家，自然是对入住其内的各种流程再熟悉不过。 只不过这一次的自己乃是改头换面化作了“石花”，再与店家交谈之时可得千万注意，不要被那只老狐狸看穿了马脚才行。 ...... ...... “事情进展如何？” 在祖宗祠堂前敬上一炷香的中年男子并未起身，依旧跪在玉草蒲团之上望着面前列祖列宗的英灵排位，轻声开口问道。 “梦夜工坊递来了消息，八门金锁阵已经打造完毕，明日清晨便可送入府中。”站在祖宗祠堂之外的山羊胡老者欠身恭敬说道。 “不过是传句话而已，那位梦云大人为何还会亲自前来一趟？”中年男子声音平淡，口中话语却是令白英奇身躯一震。 家主是如何发觉梦云行踪的？那家伙明明是悄悄入府来找他催款的呀...... 不等白英奇想好借口，中年男子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且不论那位梦云大人是不是一时兴起，白家门客屠四陨落一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白英奇的呼吸随之一滞，恢复正常后恭敬禀告说道：“屠四小队最后停留的黑暗聚落乃是那罗婵的地盘，属下派人仔细搜寻过周围黑暗旷野，并未找到屠四等人的遗体残肢。” “难不成是屠四身上的那道‘耀光金甲符’引来了黑暗诡异？”对着堂前令牌俯身再拜，礼毕之后的中年男子终于起身走出祖宗祠堂，周身藤紫大袍在灯盏照耀下闪烁起深沉光泽。 “也有这种可能。”白英奇此刻已经将身子压低到了极点，不去与中年男人投来的目光对视。 “鬣狗死了，再养一群便是。人心散了，家族可就不好带了。”白家家主白荣浩望着这位比自己年长二十余岁的英奇长老开口说道。 “家主所言甚是。”白英奇不敢反驳，一双惊惧眸子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回答应道。 “只不过一棵树上枝叶万千，总有些能够沐浴头顶灿烂阳光，而有些则是藏匿于同伴们投下的阴影内里。”白荣浩话锋一转，背过双手向着祖祠之外漫步走去。 直到听闻此言的白英奇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赶紧迈步跟上中年男子的脚步，只不过依旧佝偻着身躯落后白荣浩半步。 “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有些事情说得做不得。”白荣浩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望向白家辉煌灯火上方的那一道黑暗天幕。 “只可惜此地乃是永夜域，参天大树扎根黑暗，枝头伸向的同样也是黑暗。” “有家主在，我白家便有明灯照引前路。”白英奇轻声开口道。 “英奇长老还是那么会说话。”白荣浩停下脚步，笑着拍了拍老人肩膀。 “既然我是明灯，灯火之下有些影子倒也正常。”再一次望向白英奇的双眼，白荣浩五指发力扣住老人肩头，阻止对方弯下腰身。 “八门金锁阵的尾款几时打入梦夜工坊账目之上，屠四等人从何而来的‘耀光金甲符’，那些被迫自愿签下卖身法契的新晋失落者们是生是死，我白荣浩不清楚，白家也并不知情。” 中年男子直视着老人那双颤抖的瞳眸，一字一句冷声说道。 “我只知道白英奇长老能够为我白家尽心尽力收敛财富，一颗衷心为我所用，那便已经足够了。” “对不对？” 男人最后吐出的三字疑问宛若巨锤敲击在白英奇的心脏之上，山羊胡老者“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腿脚一软便向下跪去。 与此同时白荣浩则是松开了捏住老人肩膀的手掌，任由白英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口呕血。 “下，下属对于白家绝无二心！”吐出胸中淤积血气之后，白英奇对着中年男人叩首颤声道。 “我知道。”白荣浩弯下腰来将惊惶不已的白英奇搀扶起来，还取出帕子替老者擦拭干净嘴边鲜血。 “荣浩不过是随口感慨几句，英奇长老不要放在心上便是。” 中年男子将那块沾满老者心头血的手帕随手丢在地上笑着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八门金锁，不夜罗盘 白家家主白荣浩一句句轻描淡写的言语落入白英奇耳中就好似惊蛰炸雷神人锤鼓，一条条一件件将其暗地里做出的龌龊勾当全都拎上台面，可到了最后却并未与他清算总账，而是又将一切随手推入水下。 一张沾满鲜血的帕子飘落白英奇身前，雪绢之上猩红点点，宛若花夜城中怒放盛开的梅花般凄美。 伴随着白荣浩最后一句“别放在心上”落下，白英奇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降了下来。看来他对于现如今的白家尚有价值，今日里家主大人并不会将自己施以家法处置。 此前种种本就是一次大力敲打，而白英奇也意识到自己最近确实是有些出格。对于他谋求“私利”的行径白荣浩或许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当这位白家长老将手伸向了“家权”之上的时候，白荣浩可就再不能放任他不管不问。 八门金锁阵如今已经打造完毕，整个白家的力量都要集中在那件事上，白荣浩此次的一番敲打也是在警告白英奇不要再私自乱来，以免影响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老人捂着胸口站起身来，拾起那块手帕叠放好收入怀中，随后转身朝外快步走去。 既然已经引起了家主的不满，搜寻佛家子的行动自然要即刻停止，那些派去调查鬣狗小队死因的人手也该收拢回来，专心准备接下来即将发生的那件大事。 ...... ...... 白家内府书房之中，白荣浩脱下那一件藤紫大袍，坐在梨木雕花椅上望着手中卷宗面色凝重。 “家主，您为何还不将那白英奇拿下，这老东西近些年来的举动越发出格，连带着我白家名声都变坏了许多。” 一名腰佩鎏金长刀的青发男子立在墙边撇嘴说道，而在他右手边上的抱剑女修冷冷开口道：“家主做事自有考量，若都像是你这家伙一样只知道挥刀杀人，白家不出一旬时光便要分崩离析。” “当务之急可不是揪出家族之中的一两条蛀虫，而是全力以赴准备作战。”白荣浩抬手揉了揉眉心轻声说道。 作为梦夜城人族四大家族之一的白家，家门内里潜藏的蛀虫渣宰可不止白英奇一人，一旦动手势必会牵连出更多长老乃至于其背后隐藏的族老。在即将开展“狩猎黑暗”的档口之上自损家族元气可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若非白英奇那家伙近日来与梦夜工坊之主梦云走得太近，已经引起了城主府那边的注意，他也不会做出先前那番举动来敲打白英奇。 毕竟这家伙虽然阴险狡诈贪婪无度，可却是经商运营的不世天才。且不论这些年里老家伙究竟私自侵吞了多少黑曜石进入自己的荷包，白家近些年的经营状况确实是在逐步好转，终于从上一次“诡异来袭”的巨大损失中渐渐走出。 十年之前那一次“诡异来袭”事件当中，整面北城墙都被黑暗诡异推平打烂，十万生灵惨死大战余波。而上一任白家家主白鹤西与白家大量高手都在那一战里不幸身陨，整个白家元气大伤，瞬间跌落人族四家的末位。 匆匆上任的白荣浩在刚刚接手千疮百孔的白家之时也是焦头烂额心力憔悴。非常时期自要有非常举措。为了尽快振兴家族白荣浩也不再遵循祖训规矩，开始任用诸如白英奇之类的偏才恶徒，默许这些人私底下的丑恶嘴脸与疯狂行径。 而白荣浩所能做的便是握紧这些疯狗恶狼的项上缰绳，以之将摇摇欲坠的白家拖出泥潭重新走向正轨。 “若我死后，怕是没有资格葬入白家祖陵。” 抬起头望向面前的两名心腹，白荣浩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表情。纵容恶行本身便是一种罪恶，而满身罪孽的他自知愧对白家英魂列祖列宗。 “您若是还没资格葬入祖陵，恐怕我白家祖祠灵堂内里的牌位得撤出去大半才行。”性子耿直的佩刀男子开口嚷道。 永夜域内的大家族掌舵人当中哪个手中不沾染鲜血亡魂？他虽然看不惯白英奇那老不死的，却也知道家主大人纵容老东西的无奈苦衷。 “您死以后，葬不葬入祖陵之中就不由您说了算了。”另一旁的抱剑女修再度开口。 两位心腹说出话语让白荣浩有些哭笑不得，男人抹了把脸颊收敛起疲倦神色开口道： “过几日在与三家与诸族联合行动的时候，你们都少说点话吧。” 明明是安慰的话语，从这二人嘴里蹦出来后总会充满了一股子找茬的感觉。 “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佩刀男子迈步前去打开房门，将一位须发花白的佝偻老人迎入房中。 “事情已经谈成，接下来就看你们这群小家伙的了。”老人坐在女修搬来的椅上，缓了口气后望着白荣浩慢悠悠说道。 “辛苦三叔公了。”白荣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激动神色，站起身来与这位白家族老深鞠一躬。 “家主不必这般客气。老头子我已经没有精气神为白家开疆拓土，这些小事还是能忙活得过来的。”佝偻老人挥了挥手后从怀中取出一只模样特殊的黑暗罗盘与一枚玉简递向了身旁女修，示意她将此物送到白荣浩手中。 接过这枚产自“不夜城”的特殊罗盘，白荣浩掀开罗盘表盖，看到了其内纵横交错的金线网格后不由轻轻点头。 “铁老鬼说这东西还处于测试阶段，你们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千万不可贪功冒进招惹到那些黑暗深处的极恶大凶之物。”佝偻老者叮嘱了白荣浩几句之后这才起身离开，议事书房门外守候的侍从赶紧上前，搀扶着这位远行归来的白家族老前去休息。 “有八门金锁阵与此宝在，咱们岂不是......”望着家主手中的不夜罗盘，佩刀汉子满心欢喜开口说道，不过话语又被白荣浩出言打断。 “饶是如此，我等亦不可放松大意。”白荣浩合拢罗盘表盖，沉声说道。 ...... ...... 「今日一更，调整一下作息~」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八十四章 范镇 回到九龙帮帮派驻地，二十多条精壮汉子都满眼期待地望向前去拦路的帮主三人，期待这一次老大亲自出手的丰厚收获。 “阿穷去准备些礼物，明日胡狼、侯三再与我同去一趟洛奇酒家。” 摸了摸自己那颗光头，范镇对着九龙帮账房穷先生开口吩咐道。 听闻此言的穷先生与其余同伴们皆是满脸诧异，不知道自家老大为何要如此行事。 “今日里没有赏钱，你们几个别围在这里了，碍不碍眼呐。”胡狼则是有些郁闷地摆了摆手驱散里三层外三层守在身前的九龙帮众。 平日里只要帮内得了买卖，从不吝啬的帮主范镇便会慷慨解囊大发赏钱，也正因如此帮内兄弟们才会如此拥护光头大汉，在其带领之下众人齐心合力推动九龙帮登上了北城门区第一帮派的宝座。 听到胡狼副帮主说今日里没有赏钱的帮众们同时一愣，大家伙倒不是在意那些赏钱本身，而是吃惊于副帮主这番话里的深意。 这代表着范镇没能从那群肥羊身上薅下来哪怕一根羊毛...... “不，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道惊呼声由远及近传入庭院内里，九龙帮众人齐齐转头望向院门口，正瞧见一位呼哧喘气的斥候探子闯入门内大声喊道：“帮主，大事不好了！” 胡狼迈步上前一步望向飞奔而来的小弟紧张问道：“出什么事了？” “先，先前你们前去拦截的那七人小队，将黑虎门十八罗汉全都撂翻在地了！”报信青年脸上仍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表情，可发生在他眼前的事实便是如此。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胡狼一怔过后连连摇头道：“黑虎门十八罗汉个个都抵达了气血境中期，再加上刘虎这名后期强者在，怎么会被那女子修士一人......” “副帮主，不是队伍中那女子领队动的手。”报信青年开口纠正道：“全过程里就只有队伍中的一位少年出手，而且只用一招就将十八罗汉扫翻在地，就连那刘虎都被那一记法术玄通轰飞倒退！” 嘴里是在与副帮主胡狼汇报，可这位报信青年的眼睛却是望向了帮主范镇，生怕光头大汉不信他的话语。 “你这小子是不是犯了痴心疯......”胡狼哪里会信一名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能够干翻难缠至极的黑虎门十八罗汉，可训斥话语还未说完便被人打断。 “安静些，胡狼。” 帮主宝座之上的光头大汉沉声开口，令胡狼立刻闭上嘴巴站回原位。 “将先前经过仔细讲一遍。”范镇冲着那青年点了点头再度开口，而报信青年则是将刘虎一行人堵街拦路，与那领头女子发生冲突后，又被其队伍里那名少年压制的全部过程。 隔着些许距离的望风斥候没能听清楚那两拨人马的具体谈话，可少年手中升腾悬浮的玄水宝珠与身后水幕止镜却是瞧得一清二楚。 “只见那少年周身玄水翻腾蓝光一闪，十八罗汉组成的人墙立刻人仰马翻倒飞出去。若非刘虎手中有着那枚玄岩盾护体，恐怕下场也会狼狈得很。”报信青年手舞足蹈边比划边说道：“不过瞧十八罗汉起身离去的动作僵硬迟缓，怕是有不少人肋骨都被那道水光抽断了。” “十五六岁的凝神后期？不可能吧......”这轮到了穷先生倒吸一口冷气。 莫说是在资源匮乏的永夜域内，就算在天下九洲内里能够获得如此成就的都可以算是天才妖孽了。 胡狼则更是无法接受此等事实，毕竟他今年都已经二十七岁，可还是被卡在凝神中期的瓶颈之前无法寸进。 范镇闻言目中异色起伏。原本他还以为闹剧麻烦是由那位队尾少女出手摆平，却不料竟是被另一名少年轻易解决。 看来这支外来者小队的实力要比他估计的还要更强。 “算了，阿穷不用准备了，明日里我单独前去拜访，大家今天就先散了吧。”光头大汉对着众人挥了挥手，而后走下高座转身进入庭院内屋。 “我说帮主为何不去招惹那些人哩，原来是早早就看出来对方不简单。” “还是咱们帮主大人更胜一筹，比起刘虎那王八蛋眼界不知道高出多少！” “刘虎那家伙只知道打打杀杀，也配跟范老大比？” 纷纷议论声中，九龙帮众人四散离去。而侯三则是拍了拍胡狼的肩膀象征性安慰他两句，随后便去寻穷先生一起忙里偷闲喝口小酒。 偌大院中，不一会后就只剩下胡狼一人站在其内，久久未能从打击之中恢复过来...... ...... ...... “在‘狩猎黑暗’这个节骨眼上前来梦夜城，这些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历......” 回到房内的范镇摩擦着下巴沉吟思索，半晌过后起身走向一座落地书柜之前，伸手敲击三层挡板底部。 伴随着三次叩击过后，整座书架忽然微微一颤，旋即向着旁边横移而去。 一扇所有九龙帮帮众都未曾发现过的暗门通道出现在书柜下方的地板之上。 打开通道走下暗梯，范镇操控阵法重新移回沉重书柜，自己则沿着暗道一路向下，最终来到一间隐秘暗室之中。 点亮一颗窃光石驱散室内氤氲黑暗，一张大桌出现在范镇面前，其上横七竖八堆放着诸多文件密档，而房间的墙壁之上也密密麻麻铺满了贴图情报。 如此隐秘且专业的情报秘屋足以证明范镇绝对不只是一位混迹于城墙区的帮派头目。 落座于椅，范镇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白纸，提笔将今日所见的三男四女以数字代号写于纸上，并将为首的石花、殿后的祝由槿与出手制服黑虎门众人的楚然用笔着重标记。 眼下梦夜城各大势力联合开展的“狩猎黑暗”行动即将开展，范镇觉得自己打探了解一下这身份成迷的七人所来究竟为何。 “昏迷者......”抬头望了一眼左手墙上的诸家势力分布，范镇将目光锁定在人族四家之一的“圣手华家”，脑海之中顿时有了一番试探计划。 明日里的试探交流，就从那名昏迷少女作为突破口开始吧。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圣手华家，错落步子 在石花的安排下一行七人顺利入住洛奇酒家，虽说住店费用要比进入黑暗聚落贵上数倍，可众人此时也终于有了遮风挡雨的一方屋檐，不用再继续凑合睡在灰草铺就的简陋广场之上。 有着充足黑曜石的石花为众人连开了三间包房，自己与祝由槿同住一间，两位佛门小和尚同住一间，而楚然三人则住在走廊尽头的房间之中。左右都有同伴住下，真常真如二人的安全也能够得到保证。 原本祝由槿是打算订下两间房来节省开销，让三位少年同居一室，不过这番提议却是遭到了楚然的拒绝。毕竟为了加快姜紫的苏醒，楚然打算这几天里一直候在少女身边为她渡送炼化神仙钱的精纯灵气。 比起寻常功法炼化神仙钱的缓慢进程，“天地练气决”的“吃钱速度”简直可以用恐怖二字来形容。到了现如今少年身上的宝花钱只剩下三分之一，楚然准备在接下来几天里一鼓作气将其完全吞噬炼化渡入姜紫体内。 ...... ...... 梦夜城内以高墙划分数片区域，从外向内依次为城墙区、外城区、内城区与城主府。每一片区域之间的环境天差地别。城门附近区域尚且存在九龙帮、黑虎门之类的混混帮派横行霸市，可若是在外城区域之中，随便一位常驻居民都是气血大成、凝神圆满起步，毕竟若是没有些手段挣取大笔黑曜石，怕是连高昂房租都无法负担得起。 楚然等人下榻的洛奇酒家每人每天住宿费用便是五枚下品黑曜石，而到了外城区的话费用还要再翻一倍，一百枚黑曜石连在外城区生活十日都不够用，更别说进入消费更加昂贵的内城区了。 除去最基础的物价限制之外，除了区域常住民外，任何人想要从外向内进入下一区域都要缴纳天价“过墙税金”，想要进入外城区寻找回归之法的话楚然等人至少也要凑够七十块中品黑曜石才能让全员进入其中。 原本还以为屠四等人的黑曜石足够众人衣食无忧的生活一段时间，只不过现实却是再给楚然上了一课。所以除了唤醒姜紫这项最重要的任务之外，赚取黑曜石也成了小队成员们共同的努力目标。 “主......楚然，今天早上城主府那边发了通告，咱们赚取黑曜石的机会送上门来了！” 休整一夜过后，一大清早外出打探消息的石花便兴冲冲跑回房间，手中还拿着一张黄纸通告。 坐在姜紫身前握紧少女手掌的楚然闻言抬头，接过石花递来的通告读了起来。 “梦夜城的狩猎祭？各大势力共同携手清扫都市附近的黑暗诡异么......”楚然望着通告上刊登的消息不由来了兴趣，而石花此刻也将其他人从房间里叫了过来，大家齐聚楚然房间轮流阅读那一张黄纸通告。 “前往黑暗深处！”真常看到告文之中那一行文字的时候不由打了个冷战道：“这是认真的么？大家在这梦夜城内待得好好的，为啥非得冒险出城去招惹黑暗诡异呀......” “在十年前那场惨剧爆发之前，几乎所有梦夜城居民都是这么想的。”石花则是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不过黑暗诡异却并非是只会游荡在遮影结界之外。上一次的诡异袭击事件中共计有五头黑暗诡异联手打破遮影结界，其中最强的那头恐怖存在出手将整面北城城墙打烂推平，这才致使外城区十万生灵惨死陨落。为了剿灭黑暗诡异，梦夜城付出的代价也极其巨大，人族四家中的白家甚至差点因为此战除名。” “白家？就是那白英奇所在的家族？”祝由槿闻言开口询问，石花则是点头应道：“没错。只不过当初都是屠四一人与白英奇隐秘联络，我与其他队员们并不清楚更多内幕。” “白家白英奇还是要重点提防一下的，毕竟咱们尚不清楚他暗中寻找佛门子弟究竟为何。”楚然开口提醒众人说道，而真常则不由打了寒颤，摘下帽子摸了摸脑袋。 只可惜佛门弟子剃度受戒之后，若非破戒还俗离开佛门，头顶戒疤便会一直存在，头发也不会再生长出来。 如今的真常与真如都得随时佩戴好帽子遮住脑袋，以防暴露身份再被类似白英奇这样的危险家伙盯上。 从袋中摸出七枚中品黑曜石递给石花，楚然开口道：“城墙区内有关回归的消息情报还是太过有限，这一次的狩猎祭我们想不参加都不行了。” 这一次由城主府牵头主办的“狩猎祭”面向梦夜城全体修者，只要递交一枚中品黑曜石购买狩猎徽章便可参与其中。 与大部队一同探索黑暗荒野总好过独自一人，若是生灵气息引来黑暗存在的话城主府与各大势力高手也会一同出手将其消灭。不少城中修者都将之视作一次冒险对赌，若是成功的话这一次赚取的酬劳功勋恐怕让他们逍遥快活数年都不成问题。 众人听过少年话语之后也不由点头，就连最谨小慎微的真常也知道凭借现在的积蓄根本没办法进入下一层城区探听消息，自然不会再有任何异议。 只不过一旁的石花接过七枚中品黑曜石之后却是有些迟疑的望向主人身边的昏迷少女。 “您是打算带着姜姑娘一起参加狩猎祭么？”石花犹豫了一会还是开口问道。“咱们这些下境修士需要清扫暗兽族群，到时候恐怕免不了遭遇激烈战斗......” “那还能将她留在这动荡不安的城墙区不成。”楚然望着姜紫轻声说道，拇指摩挲着少女柔嫩的掌心。 “到时候小小会照顾好紫儿姐姐，少爷你们就放心去战斗好了！”糜小小拍着胸脯与楚然保证说道，少年微笑着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同时目光也看向了糜小小腕上的那只琉璃火镯。 “莫挨老子，一切好说。” 赤火小蛇傲娇的声音在楚然心湖之中响起，楚然则是以心声回应道：“多谢。” 众人意见统一，石花便收起黑曜石准备前去报名点购买狩猎文章，出门之时却又撞见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前来拜访。 “你怎么来了？” ...... ...... “不知范帮主前来拜访所为何事？” 客栈房间之中，石花接过楚然递来的茶盏，抿过一口之后望向光头大汉开口问道。 “昨日里我观贵客们队伍之中似有一位姑娘受伤昏迷，如今可恢复了些？”范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房间之中的三人，对于安静坐在一旁的祝由槿关注反而最多。 “姜姑娘她还需要修养一段时日。”一旁的楚然接话叹道，俨然一副关切同伴的忧愁模样。 “几位客人可曾听闻过我梦夜城人族之中‘圣手华家’的名号？”范镇面上露出笑容，抛出了诱饵试探这些异乡访客。 “梦夜城人族四大家的名号石某还是知晓一二的。”石花淡淡开口道。 “圣手华家号称悬壶济世、妙手回春，族内修行者大多习练《药典》精通医道，若是请华家出手的话或许很快便能医好那位姑娘。” “我等初来乍到梦夜城中，又哪里有机会去请华家出手？”听过范镇话语的石花面上表情不变，心中却是暗暗吐槽道：人族四大家中华家可是排名第二的巅峰家族，当初她们整支小队都只能当末席白家手底下的一条狗，根本连结交华家中人的机会都没有。 “备受城主府关照的圣手华家与其他三家有所不同，家族成员基本上不会离开内城区域，我等城墙区居民平日里想见一面简直要比登天还难。”范镇从衣袖中抽出黄纸递给面前的石花开口笑道：“只不过今日清晨，这机会恰巧就来了。” 接过那张眼熟无比的城主府通告装模作样再看了一遍，楚然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听范帮主这话的意思，是圣手华家也会参与此次狩猎祭？” “不错。”范镇赞赏地看了这位修为有成又头脑灵活的少年一眼点头说道：“而且据我所知，人族四大家族都已经开始在外城区与城墙区内招收人手扩充自家实力，原本贵精而不贵多的华家这一次也开放了大量临时门客名额，若是诸位有兴趣的话不妨前往一试，若是能够加入华府队伍的话结交贵人的机会也便会大大增加。” “范帮主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祝由槿望着范镇轻声开口，光头大汉则是笑了笑后并不说话。 石花、楚然、祝由槿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交换意见，只不过前者只是装装样子，真正的决断都是由楚然与祝由槿拍板决断。 “我倒是很好奇范帮主为何会如此热心帮助我等，先前在城门长街你我应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也不提自己等人去与不去，楚然直接将话题重新引回到范镇身上，双手抱怀笑呵呵望着这位九龙帮帮主。 少年这幅态度表明了是在怀疑范镇的动机居心，毕竟这永夜域内可没有天上掉下馅饼这种好事。 “看来是瞒不住诸位了。”范镇挠了挠头苦笑说道：“诸位可能不清楚，你们若是走了城主府报名那一套流程的话会被随机分配到各处战区之内，而四大家族则是私下里招收实力强劲的探索小队来增加自身实力。若是能将诸位推荐给华家贵人，我九龙帮也能从中获取一笔不菲酬金。” 范镇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似是被楚然戳穿了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只不过光头大汉内心里则是平静无比，等待着眼前众人的最后答复。 圣手华家在梦夜城内的地位超然特殊，向来不屑于与另外三家争斗，而是喜欢闷头研究医道丹方。因其备受城主府青睐又不扩张家族势力的缘故，其余三家对于华家的态度也都很是温和。 将这些外来者们丢进老实本分的华府队伍之中最是能够减少变数发生，将所有不稳定因素移出计划之外便是范镇的最终目的。 “不知范老哥将我们‘卖’给华府之后能赚多少酬金呀？”楚然望着范镇玩味笑道。 “像是诸位这般能够轻易摆平黑虎门的绝强实力，华府差不多会赐下三十枚中品黑曜石。”这些基础情报范镇自然早就烂熟于心。 “三七分成，我们七你们三。”楚然大手一挥，笑眯眯狮子大开口道。 “这，这不太好吧......”范镇闻言一愣，立刻讪笑着开口说道。 若是一口答应下来这小子的离谱要求怕是会引起对方疑心，光头大汉趁机与少年扯皮还价，最终哭丧着脸答应下来五五分成的合作条件。 “我可是好心好意来为诸位介绍捷径接近华家，楚小兄弟你这也太......”不情不愿地从口袋中摸出十五枚中品黑曜石递给少年，范镇小声抱怨说道。 “若是范老哥当真好心好意，倒不如将所有赏钱全部交由我等。”楚然接过亮晶晶的黑曜石咧嘴笑道，一副财迷模样般又数了一遍枚数之后才将其收起。 “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老哥我还有九龙帮几十口人要养活呢。”范镇叹气连连摇头说道。 “若是老哥觉得吃亏的话，我这里倒还有另一门生意，不知老哥可有兴趣？”眸光一转，楚然悄然间改了称谓拉近距离，与范镇开口问道。 “哦？什么生意？” 听闻此言范镇不由来了精神，坐直身体询问说道。 他倒不是真缺那区区几十枚中品黑曜石，而是想要借机尽可能多地打探面前众人的情报讯息。 “窃光石。”楚然望着大汉眼睛开口吐出三个字来。 “窃光石？诸位若是想要补充窃光石的话，我九龙帮倒也有优质货源，价格也很是公道。”范镇开口说道，却见眼前少年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买，是卖。”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双人成队 “莫非楚小弟是想要出手窃光石？”范镇闻言一愣道。 “不错，范老哥可有兴趣接下这笔买卖？”楚然微笑着开口说道，旋即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灰扑扑的奇异矿石递给对方。 “有兴趣倒是有兴趣，只不过窃光石这东西除了矿坑那边会批量出售之外，倒是很少见有人拿出来卖。”范镇接过矿石之后仔细探查，发觉这枚窃光石品相不算完好，已经被用去了大概四分之一的力量。 一般来说探索小队都是窃光石的买家而非卖家，毕竟此物已经与食物药品共同划入行走永夜域必备物品范畴，许多人节衣缩食砸锅卖铁也要买上一块属于自己的窃光石来寻求光明的慰藉。 越是深陷黑暗之中，人们对于光明的渴望便越是向往。 逐火之蛾，前赴后继，本能使然。 “我们手里正好多出了五枚窃光石，原本也打算出手换取些食物药品，既然范老哥愿意接手的话那自然再好不过。”楚然观察着光头大汉的表情笑着说道。 对方的试探行径从一开始楚然便心知肚明，眼前这位光头大汉的身份也绝非九龙帮帮主这么简单。 只不过识海之中那尊近乎于道的大道剑灵并未觉察到范镇身上散发出明显敌意，楚然这才会答应接受对方抛来的橄榄枝走一步看一步。 诚如范镇所言，通过城主府渠道报名参加狩猎祭的话将无法确定自己等人会被分配到哪里，若是恰好到了白家长老白英奇手下，石花与真常、真如的身份便极有可能被对方识破，加入声名在外却又低调内敛的华家本就是一个不错的提议。 “七成新的窃光石价格上肯定也会有所折扣，不过若是楚小哥愿意将干粮药品采购工作一并交给我九龙帮的话，一切便都好说得很。”范镇此时也摆出一副市侩嘴脸与楚然做起买卖来。 最终敲定好货品清单与价格的范镇再次摸出十块中品黑曜石递给石花，看似无奈却又难掩欣喜地摸了摸鼻子道：“石队长，这楚小哥的嘴巴也太厉害了些，三言两语间就要将我九龙帮的黑曜石储备掏得一干二净了呀。” 石花笑了笑道：“范帮主说笑了，这一次贵帮的收获也不算小吧。” “就是就是。”楚然连连点头，提起茶壶又替众人续了一圈茶水。 “多谢范帮主。”接过茶杯的祝由槿望着光头大汉再度开口，而范镇闻言则是眼前一亮，摆手说道：“都是范某人应该做的。” 能够得到这位小队内里实力最强之人的感谢，范镇自觉这次的人情也算到位。 对于这些身份不明又实力高深的外来者，表现善意要比恶言相向高明百倍不止。 目的已经达成的范镇饮尽茶水站起身来，望着屋内三人开口邀请道： “诸位现在可有时间随我走一趟？那位负责招收门客的华府长老如今正停留在北城门区域附近，我也好替你们引荐一二。” “好。”祝由槿点头应下，而楚然则是开口劝说石花道：“这些小事也不劳烦石姐姐亲自跑一趟，我们与范帮主同去便是。” 安全方面虽说有小蛇守护，楚然却是担心几位小家伙闹出什么事端，所以才会将石花留下看管一二。 “华家招收外勤门客自然也有考核测试，不过楚小弟与祝姑娘都在的话，想必那些测试肯定都不在话下。”范镇带着身后的楚然与祝由槿离开房间，向着靠近外城区的方向行去。 重新回到小小等人等候的屋子里，石花与众人转述了先前谈好的种种计划。 听到自己等人将会与四大家族之一的“圣手华家”共同行动，真常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来，只觉这次狩猎祭之中的安全得到了极大保证。 糜小小则是对于“预备吃食”这方面更为感兴趣，毕竟一路之上那灰草干粮她早已经吃腻厌烦。 而当屋内众人闲聊的时候，卧床之上的姜紫仍旧昏迷不醒。 少女手中被塞入一枚宝花铁钱，只不过灵气吸收速度比起先前楚然的炼化传渡要慢上了太多太多。 ...... ...... 穿行昏暗街道，跨越清冷城区。若非眼前那道外城区与城墙区的高大壁垒越来越近，楚然都不禁要怀疑范镇这家伙究竟要将自己与祝由槿带到哪里去。 走了足足有半个时辰之后众人才在一座道场之前停下脚步，终于抵达此行目的地。 “这座‘磐石道场’原本属于白家旗下的家族产业，华家为了这一次的门客招录特意租借此地用作考核场所。”范镇一边解释一边上前叩响道场大门。 伴随应声传来，道场大门缓缓开启，从内走出一人抬目打量起门外一大两小三人身影。 “你是......九龙帮的范镇吧。”认出了光头大汉的青年淡淡开口，目光旋即落在了大汉身旁的那一双少年少女身上。“这二位是？” “是范某举荐的门客人选。”范镇语气恭敬地与青年回答。 “早前不是与你说过，考核测试需要整支小队前来参加的么？为何就带了这两名孩子过来？”青年闻言有些不悦，微微蹙眉开口说道。 都说这九龙帮范镇办事麻利无错，所以他华家才会将寻找门客的任务委派给对方，谁承想这家伙头一次举荐就显得如此不靠谱...... “大人息怒，华府考核测试的规矩我自然懂。只不过这二位......”瞧出华家青年有些生气的范镇连忙走上前去附耳低语，而听过光头大汉话语的华凌则是目露异色，转头望向楚然开口问道：“你当真一人摆平了十数名对手？” 虽然华凌不清楚那黑虎门内究竟都是些什么货色，但能够在这城墙区内横行霸道的家伙肯定也都不弱，要不然又该如何从那些探索小队手中压榨油水？ “的确如此。” 现在很明显不是谦虚的时候，楚然点了点头应声答道，旋即周身再次腾起淡淡水雾，一股子凝神境圆满的强悍气息爆发开来，将那华凌逼迫得倒退两步才站稳身形。 “好好好！”丝毫不介意自己方才的窘态，两眼放光的华凌连声叫好，大力拍着范镇的肩头笑着说道：“你先带这二位前去演武馆开始测试，我这就去请华凡长老过来！” 话音落下，青年便一溜烟消失不见，而范镇则是对着楚然与祝由槿招了招手道：“那咱们先去演武馆吧。” ...... ...... 在光头大汉的带领之下，楚然与祝由槿来到一座庞大道馆之内，馆中布设有一座大型法阵，法阵中心的那一方擂台便是进行测试考核的地方。 华府弟子因为浸淫医道丹术的缘故大多战力偏弱，所以在考核的时候华家也会着重考察测试者的防守能力。 只要站在擂台之上的测试者能够撑住四周围大型法阵的轰炸袭击，便算作考核通过，可以加入华家队伍之中。 这道考验原本是需要一整支探索小队共同完成的，只不过范镇也清楚楚然与祝由槿两人的实力，这才会只带他二人前来此地接受测试。 “只需要顶过一炷香就算通过？”站到擂台之上的楚然有些惊讶的望向范镇，光头大汉一边走向法阵操控台一边笑着说道：“真到了狩猎祭的时候，各个小队之间的距离不会太远。一炷香的时间足以让临近小队赶来支援。” 听闻此言楚然也点了点头。毕竟这一场规模庞大的黑暗狩猎祭乃是由梦夜城内诸多顶级势力联合发起，各个战区之间自然也都会有强者坐镇，以防那些强大暗兽与黑暗诡异暴动作乱。 “还请二位做好准备，测试即将开始。”提醒一句台上的少年少女之后，范镇随即按下开启符阵，几乎覆盖整座道馆的庞大法阵开始嗡鸣作响，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自阵基深处涌现而出。 “小问题。”楚然耸了耸肩后抬起手掌，一颗玄水宝珠再次于掌心凝聚浮现。 抱臂站在道馆角落的范镇凝目望向擂台中央，准备借此机会进一步窥探楚然与祝由槿的真正实力。 此前在长街之上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光头大汉只能确定那位拥有琥珀色瞳眸的美丽少女修为境界比自己更加强大，显然已经迈入中境行列。 谨慎恭敬的态度与交好举动都是基于祝由槿的强大，不然的话范镇也不会将宝贵时间浪费在楚然等人身上。 一位中境修行者在永夜城内或许算不上多么稀罕，但是一位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中境强者就太过罕见。 若非身上佩戴有那枚“洞察宝石”，或许他九龙帮会在黑虎门之前撞上这一块铁板，成为北城门区众多帮派的嘲笑对象吧。 心思流转的范镇忽然眉头一挑，发现擂台之上浮现出大股淡蓝色水雾。水雾向着中心聚拢凝结，将其中两道身影笼罩在内。 “凡长老，快些快些！这边已经开始考核测验了！” 华凌的声音自道馆门外响起，而激发完毕的测试大阵也开始在四周凝聚十二道尺许长短的灵力光箭，牢牢锁定住擂台中心处的那片朦胧水雾。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医者尘心 十二道拇指粗细的尺长光箭自擂台四周显化成型，旋即蜂鸣攒射向擂台中央的那团水雾。 恰巧这一幕又落入走进道馆的众人眼中，其中那位眉毛霜白面容慈祥的老者对着华凌比了个手势，示意青年安静下来。 “逆转流形。” 湛蓝水雾之内传出一道少年嗓音，便见原本朦胧虚幻的雾气快速凝结旋转，在擂台之上打造出一处高达三丈的水龙卷。 十二光箭没入龙卷漩涡的瞬间便被寸寸磨灭崩碎，点点光芒均匀散布入水流，将整道水龙卷镀上了一层碎光色彩。 “欸，好漂亮啊......”一道惊呼声音忽然自长老华凡身后响起，听觉敏锐的范镇转头望去，却见一位娇小少女正躲在慈祥老人身后探头望向擂台战况。 怎么是她！ 范镇心底一惊，有些未曾预料到眼前少女经会出现在凡长老身边。 “唔！” 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名光头大汉正盯着自己猛瞧，小姑娘好似受惊白兔一般飞快缩回脑袋，用凡长老与凌哥哥的身子将自己完全挡住。 这位华家三小姐的胆子果真如传闻所说那般小呢...... 范镇摸着脑袋对望来的华凡华凌陪了个笑脸，而后也不再去看入馆三人，而是将注意力放回到此刻正在进行的测试考核之上。 一轮轮光箭如雨泼洒没入逆水龙卷，不断增加的数量似乎并没有取得成效。吞噬了大量光箭能量的水龙卷已经增长至五丈程度，原本零星亮起的点点光芒此刻已经联通成银河光带，越来越多的狂暴灵力积蓄其内，一股危险的气息逐渐蔓延开来。 “对付融光灵箭还动用这种方法，难不成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么？”一位不知何时出现在道馆门口处的长袍青年双手插兜倚在门边，望着台上那道璀璨绚丽的逆水龙卷不屑说道。 认出那人身份的范镇已经不再惊讶，毕竟华家三女华梦尘已经出现在了这里，那另外两位想必也都已经到了附近。 “那倒未必。”长老华凡摸了摸胡子笑着摇头，似乎并不赞同二少爷华星尘的观点。 “这梦夜城内谁人不知融光灵箭的独特性质，若是积累到一定程度后爆发出来的毁灭灵光连大能修士都可以重伤杀死，区区一支探索小队还敢硬接下来，不是找死又是在干什么？” 后赶来的华星尘并不知道这一次参加测验考核的就只有楚然与祝由槿两人，青年瞧着那道逆水龙卷的威能还以为是几名小队成员一起联手催动的合击玄通。 而正当两人说话之际，场中战况再度变化。 已经聚集不会知道多少轮攒射光箭的银河龙卷此时终于压制不住内里积蓄的狂暴能量，灿烂夺目的炽光自水流内里迸发开来，散发出摄人心魄的恐怖波动。 “看吧，凡长老。我就说......”华星尘得意的话语还未落下，再度被场上传来的喝声打断。 “抗拒水环！” 一言既出，万法景从。 银河龙卷瞬间收缩塌陷化作烈光球域，下一刹那向外呼啸爆发开来。 猛然扩张开来的炽烈水环将一具具法阵凝结的光弩崩碎开来，而当那一道抗拒水环几乎要占满整座武道场馆之际，水流载体也不再限制毁灭灵光的剧烈爆炸。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惊天响动自武道场馆之内炸裂开来，若非有着一层灵光结界阻拦爆发威力，恐怕上方馆顶都要被这一炸彻底掀飞。 站在众人身前的华凡收回抬起的右手，阻拦爆炸的灵光结界旋即消失不见。老人轻挥衣袖，弥漫在整座场馆内里的迷蒙水雾随之散去，重新将内里的场景呈现在众人眼前。 被那道突然扩散至身前的璀璨光环吓了一跳，此刻的华星尘一边平复着心跳一边望向擂台中央。 设置在此处的试炼法阵已经在方才那一记灵光爆炸中毁灭殆尽，而一颗直径丈许的玄水圆球立于擂台中央，此刻也随着四周围的水雾光尘一同缓缓消散。 水球之内两道身影映入青年眼帘，华星尘见状不由挑起眉头开口问道：“其他人呢？难不成都折在了方才爆炸之中？” “哪里有什么其他人，这场测试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们二人。”华凡捻着胡须开口笑道，瞧着身后两位“尘”字辈小家伙脸上生出的惊讶神色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 叫你们平里就知道宅在府中，今天可算长见识了吧。 “多谢凡长老出手相护。”一旁的范镇则是擦了擦额头后对华凡抱拳谢道。 方才若非老人及时出手，面对扩散至眼前的爆炸水环光头大汉势必要拿出压箱底的手段方能挡下。 “举手之劳罢了。范小子你眼光不错，回头府中另有嘉奖。”华凡望了一眼缓步走来的那一双少男少女笑着说道，而听闻此言的范镇也知道事情已成，楚然一行人也算顺利被华家接纳。 “这是范某应该做的。” 即便已经提前知道那少年以一当十的高深实力，亲眼瞧见对方摧枯拉朽拆毁测试法阵的华凌此时也有些傻眼。 “抱歉抱歉，这次的动静有些大了。”一道略带歉意的嗓音将呆若木鸡的华星尘、华梦尘兄妹俩唤回神来，而那两名测试者也已经走下擂台，来到众人身前。 一脸歉意的楚然挠了挠头继续说道：“不知接下来的测试咱们要去哪里？” 你这家伙把整座大阵都毁了个一干二净，哪还有什么接下来的测试？ 负责布阵事宜的华凌在有些崩溃地在心底吐槽说道。 “两位已经通过考核测试，有资格成为我华家的临时门客。” 长老华凡开口笑道，而一旁的华凌又想起来什么，赶紧小步上前附耳与老人低语汇报。 “哦？原来你们二人还有其他同伴？为何不一起前来？”华凡闻言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小子队伍中有一位同伴受伤昏迷，所以其余人都留在了客栈那边。”楚然面对老人望来的目光不躲不闪坦然答道。 “原来你们也是奔着我华家医术而来的家伙。”一听此言，华星尘立刻反应过来撇嘴说道。 在这梦夜城内“圣手华家”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虽说人族四家之中华家只是屈居第二的位置，可其他大族与永夜城城主见了华家家主都得笑脸相迎以礼相待。毕竟不争名不夺利的华家与其他势力根本没有利益纠葛，而且不止一次从阎王手底下救回各家精锐强者。 据说现任城主曾经便受过华家恩惠，自其上任之后便越发关照华家众人。据说还曾经邀请这一代“三尘”之首华天尘进入城主府担任要职，只不过却是被性子冷淡的华家大公子一口回绝。 “还请这位公子不必多虑，我那位同伴伤势已经得到稳固，只需继续修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清醒。” 楚然的一番话语却是让在场众人齐齐一怔，就连从中牵线搭桥的范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位楚小兄弟不是为了救治同伴才答应自己前往华家么，怎么到了如今却又直言不需要华家出手？ 难不成这小子是在用激将法让华星尘答应出手？ “激将法？你以为这种三岁小孩的套路还能对我管用么？”华星尘嗤笑一声转头望向华凡道：“凡长老，这些人入我华府目的不纯，我看还是......” “星尘，你难道忘了母亲的话了么？” 一道悠扬柔和的低沉嗓音自馆外响起，令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华星尘立马闭上了嘴巴。 “天尘哥！” 原本躲在华凡身后的华梦尘此刻也站了出来，与道馆门外那道修长挺拔的青袍身影挥手打招呼道。 “......记得。”华星尘垂下脑袋小声嘟囔道：“治病救灾，渡厄祛难。生灵万般，医者尘心。” “记得就好。”一袭青袍的华天尘点了点头，随后望向白眉老者开口道：“凡长老，这二位已经通过测试考核了么？” “是的。”华凡肯定说道。 只凭借两人便挑战小队级别难度的测试考核，甚至还推平法阵提前结束此次测试，眼前这两位年轻男女的修为已经抵达凝神圆满境界。而能够以水环拘束爆裂能量，待到扩散之后再引发爆炸，这也意味着这名少年对于玄水大道的感悟已经抵达极深层次。 “若有需求，我华家可以出手救治你们那位同伴。” 得到肯定答复的华天尘转过头来望向楚然开口说道。 这番话语令一旁的华星尘脸上浮现出不甘神情，可接下里那试炼少年所说的话语却令他再一次怔住。 “多谢大公子愿意相助，只不过当真不用。” 回望着青年剑眉之下那双认真眸子，楚然微笑着再次摇头拒绝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八十八章 黑暗狩猎祭 “多谢大公子愿意相助，只不过当真不用。” 楚然望着华天尘的眼睛微笑着说道，这番话语却是让除了祝由槿以外的其他人都十分震惊。 “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天尘哥他都......”上一秒还叫嚣着不会出手相助的华星尘此刻再度叫嚷了起来。 我华家可以不给你，但给了你你又怎能拒绝？ “闭嘴。” 这一次华天尘的语气稍稍加重，望向华星尘的目光也微微泛冷。 被青袍男子这么一瞧，原本不忿的华星尘赶紧闭上嘴巴，挪了挪脚步躲到华梦尘身后。 “父亲让我等参加这次黑暗狩猎祭果然是明智的选择。若是再这么故步自封下去，你与梦尘的性子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望着自尊好胜的华星尘与怯懦胆小的华梦尘，男子摇头轻叹一声，而后转身望向楚然正色道：“既然如此，那华某也不强求。希望接下来的狩猎祭中你们能够与星尘、梦尘和谐相处。” 本以为华家“三尘”各个都是稀奇古怪的性格，楚然也没想到这位大公子华天尘原来还是一位正常人。少年走上前去轻握住华天尘递来的手掌开口笑道：“诚如大公子所愿。” ...... ...... 同明事理、辨是非的华天尘又聊了一会，楚然也顺道将自家队伍的情况提前与华家大公子与凡长老说明一下。 “七人之中有四人都不会参加战斗？那我华家雇你们有何用？”性子要强的华星尘这时候终于找到机会理直气壮地指责面前少年。 而华天尘与华凡也不禁皱起眉头。原本他们还以为剩余的几名队员全都像是楚然与祝由槿这般的少年高手，却没料到七人小队之中能够参与战斗的只有区区三人。 真常真如本身不具战力，即便在赶往梦夜城的一路之上练出了脚程，面对暗兽袭击之时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小小则是要替参加战斗的楚然照顾昏迷的姜紫。而自家主人没有遇到危险的时候赤火小蛇基本不会主动出手。 “若是如此，你们大可以将他们留在我华府之中，狩猎祭期间自会有人照看一二。”华天尘开口提议，却被楚然摇头拒绝。 “多谢大公子好意，不过我们七人同进共退。若是华家不愿接受的话，那我们也只好......”楚然言语之中满是惋惜之感，似乎已经做好了回绝华府抛出的橄榄枝，重新前往城主府报名点的打算。 “无妨。” 一旁的白眉老者忽然开口，目光却是停留在了道馆地面之上的法阵残骸之上。 “既然你二人略微出手便可以通过小队级别的试炼法阵，也就说明你们的确有余力在照料同伴的同时担任我华家护卫。”华凡回忆着先前催动结界挡下的那一道“抗拒水环”开口说道。 这位少年对于玄水大道的明悟似乎已经超越了下境极限，更加妖孽的是他与身旁少女年纪瞧着都不算大，冠以妖孽之名亦是当之无愧。 华家初便是想让华星尘与华梦尘多在外界走动走动，接触一些家族之外的人与事情来砥砺心性。若能与这两位年轻天才一同参加狩猎祭，二公子与三小姐的这一次的出游历练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额外收获。至于对方口中提到的同伴其实算不上什么麻烦。 瞬间便明白过来凡长老深意的华天尘不由再望了一眼谈吐恭谨气质谦和的少年楚然，点了点头赞同说道：“是这个道理。” “大哥，凡长老......”一旁的华星尘此刻有些傻眼，他怎么感觉自家兄长与长老一直都在胳膊肘往外拐，到底谁才是华家子弟呀！ “华凌，你重新布置一下此地检测大阵，阵法威力可以再增加些许。”白眉长老也不去管二少爷的抱怨，转身望向华凌吩咐说道。 “唉，好吧。”瞧着面前支离破碎的法阵残基，华凌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开始从储物袋中取出众多材料开始新一轮的布置。 为了避免再一次出现法阵被人打爆的情况，得了凡长老谕令的华凌一口气将检测法阵的威力提高三成，这也是他手上这套“融光灵箭大阵”所能展现的最大威力。 楚然与祝由槿这一次“打爆试炼场”的举动也不知淘汰了多少想要加入华家势力的探索者小队，毕竟原本的“融光灵箭大阵”便已经极难应对，如今威力全开之下能够过关之人便更是所剩无几...... 商定好细节之后楚然与这位华凡长老引动夜煞之力签订了一张法则契约，其内容便是楚然一方会在狩猎祭中担任华府护卫，期间双方均不能做出任何损害盟友的举动。 能够有恃无恐将根脚神秘的楚然等人招入门下，华家的底气自然是来源于这永夜域内无处不在的夜煞法则之力。 小心翼翼的守护好那枚黑暗符文，楚然将至与石花的卖身法契丢到一处。 与寻常修士不同，缔结下夜煞法契的楚然神魂之内并不会出现大道锁链，黑暗微粒们会只会瑟瑟发抖的凝结一处显化符文，生怕被少年体内流转不息的天地练气决一口吞了个干净。而楚然也专门在识海内里划分出一片“法契保存处”来安放黑暗符文。 契约已成，任凭华星尘再怎么抵触，也改变不了这位看不顺眼的俊美少年即将成为他华家护卫的这一既定事实。 “我等还要去下一处考核点看一看，此地诸多事宜便有劳凡长老与小凌了。”华天尘对着白眉老者开口说道，旋即带着身后的华星尘与华梦尘离开。 送走三人之后的华凡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布袋递给楚然，笑着与少年开口说道：“既然你们已经成了我华家门客，自然要佩戴我华家特制的狩猎徽章。” 楚然接过布袋的瞬间便有些惊讶，因为这只不起眼的兽皮口袋竟是一枚空间储物法器。 “这‘噬空蛇囊’在狩猎祭期间便暂借尔等，可以将干粮药品之类的杂物与战利品存放入其中。” 伸手拍了拍楚然的肩膀，华凡与小家伙笑着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八十九章 搞钱 与华凡约定好两天之后再北城门集合，楚然便带着蛇皮小袋与那七枚狩猎徽章同祝由槿一起离开。 “凡长老，你瞧瞧这次的阵法威力如何？”忙碌了好一会的华凌擦着额头汗水转身走来，而华凡瞥了一眼威力暴涨的“融光灵箭大阵”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里便由你负责，我得走一趟其他报名点叮嘱他们提高一些测试难度。”华凡交代了几句后很快便离开这座道场，前去追赶华天尘等人的脚步。 “天尘哥，你说父亲为何要学着其他家族招收临时门客，城主府那边不都说了会派人保护咱们的安全么？” 兄妹三人走在城墙区略显清冷的大街之上，双手枕在脑后的华星尘望着大哥开口问道。 “你与梦尘这一趟是要前往黑暗旷野历练，又不是旅游观光。若是随行护卫都是中境强者的话你们还怎么与暗兽厮杀搏斗？” 一袭飘逸青袍的华天尘走在最前，侧过头来淡淡说道：“父亲已经与城主府前来的那位客卿说好，除非是你与梦尘受到了生命危险，否则对方决计不会出手。能在狩猎祭上斩杀多少暗兽取得何等成绩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大哥你真的不与我们一起么？”华梦尘望着青袍男子怯怯开口问道。 “此前我已经回绝了城主大人太多次，这次也不好再继续推脱了。”华天尘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一旁的华星尘眉毛一挑嘿笑着开口说道：“那天尘哥你可得小心一点，毕竟......” “闭嘴。”知道自己这位二弟没憋什么好话，华天尘抢先一步冷声喝道。 又挨了一记训斥的华星尘这次却没有露出沮丧申请，反而朝着三妹挤眉弄眼起来。 明白了二哥意思的华梦尘小脸顿时羞得通红，咬了咬粉唇之后鼓足勇气开口说道：“天尘哥你们去忙就是，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华天尘扯了扯嘴角却也没解释什么，而是趁着凡长老还没跟上来的空档开口转换话题。 要不然最喜欢八卦趣事的凡长老肯定又要揪着自己问了个没完。 ...... ...... 与范镇一路走回到洛奇酒家门前，楚然与祝由槿同光头大汉挥手告别，旋即重回房间集结众人。 “这便是参加此次狩猎祭的身份凭证，大家切记妥善收好。”从“噬空蛇囊”之中取出七枚菱形的黑色徽章分发给众人，楚然同大家介绍起来此物的具体作用。 “经由华家特殊定制的狩猎徽章不仅可以记录我等击杀的暗兽数量，其本身也是一道通讯定位法器，而且一定程度上也可以降低大家的存在感，以方便接近暗兽部群。” 将自己的那枚徽章别在胸口，楚然又取出一枚交给小小，让小丫头替姜紫也佩戴好狩猎徽章。 虽说华家提议说可以派人照料姜紫与两位小和尚，不过楚然等人显然还没与之结下多么深厚的情谊，又怎会放心将同伴留在对方手上？ 至于为何回绝华天尘主动施以的援手嘛...... 正如楚然所说，现如今的姜紫早已脱离危险阶段，只需要继续沉睡温养神魂补充灵气便可逐渐恢复。 能够一剑破开那座由“断遮离”构筑的青色雾海，姜紫身上藏着的秘密一点都不比楚然自己少，他自然不会让华家中人前来窥探少女沉睡的神魂识海。 ...... ...... 范镇办事向来手脚麻利，楚然先前从九龙帮订购的粮食丹药当天傍晚便已经全部送到。 负责运货的九龙帮副帮主胡狼再次见到楚然的时候就好似看到了金主一般热情洋溢。 先前他与其他帮众还纳闷光头大汉今天为何会突然出门，结果范老大回家之后便带来了这么大一笔买卖，再加上从华家手里领来的丰厚赏赐，九龙帮近几年的开销都再不用众人发愁。 清数完毕的楚然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大手一挥便将一箱箱物资凭空收起，而胡狼与侯三见此一幕不由再生羡慕。 能够拥有一只“噬空蛇囊”乃是绝大多数下境修士的终极梦想，只可惜此物虽说比起储物法器要便宜些许，却也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奢求得起的。 告别九龙门众人，回到房间的楚然将这只蛇皮小袋递给了祝由槿，毕竟自己身上还有郁姐姐相赠的芥子储物袋，而这姑娘的随身物品一直都得装在包裹内随身携带。有了此物在手也能让祝由槿方便许多。 “两日后便是约定好的出发时间，趁着这段时间咱们就好好调整一番，若是离开梦夜城后，再想睡上这么松软的床铺便不大可能了。”楚然望着真如与真常笑着说道。 真常四处望了望洁净整洁的四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倒是真如依旧一脸平静，拉着师兄返回自己二人房间继续锻炼修行。 没有锻体与炼气根基的两位小和尚也只能继续练习着寺中教授的早课拳法，这一路上无时无刻不在努力锻炼，争取让自己能够跟上楚施主与祝施主的脚步，也让整支小队少些拖累。 按照“夜时”划分的晚上到来之后，在外打探情报消息的石花也终于返回洛奇酒家。 正如楚然所料，想要在外城区之中打探到有关于离开永夜域的情报简直难如登天，许多在此厮混的家伙们早就放弃了回家的念头，而一些出生在梦夜城的人族修士都已经将这里视作自己的家乡。 “辛苦了，这是你的狩猎徽章。”楚然端了一杯茶水递给女子笑着说道，而石花则是受宠若惊连声应道：“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送走祝由槿与石花之后，楚然也重新回到了姜紫身旁，继续着那份“坐吃山空”的辛苦工作。一旁的糜小小有些无聊，便逗起来了腕上的赤火小蛇。 “小红，你说紫儿姐姐她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呀，我与少爷都好寂寞呢。”圆润指腹从头到尾滑过小蛇身躯，糜小小故作老成地叹气说道。 楚然听到小丫头的话语抿了抿唇也未反驳，而赤火小蛇则是认真探查了一番姜紫的神魂气息之后吐了吐蛇信开口说道：“照着眼下的恢复速度，姜丫头再有个把月应该就可以恢复意识了。” 见识过姜紫那道开辟雾海的紫气长虹，赤火小蛇也清楚对于现如今的少女来说用出那等手段究竟需要付出多大代价。饶是姜丫头天赋异禀万里无一，此等神魂损耗也绝非几日便可恢复过来的。 “现如今的速度？”楚然皱了皱眉开口问道，旋即得了小红的肯定答复。 “若无你小子吞噬宝花铁钱反哺姜丫头精纯灵气，不躺上一年半载都算她好运。”眯眼享受着主人的指尖轻抚，赤火小蛇懒洋洋开口答道。 “如今小宝钱的库存即将告罄，我手里也仅剩下了兜售佛子玉牌获得的四十五枚中玄钱......”楚然翻出一枚银色钱币，有些犹豫地望着手里的玄通银钱。 一枚玄通银钱可抵百枚宝花铁钱，内里自然也蕴藏着磅礴精纯灵气。只不过楚然却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躯能不能够承受得住炼化玄通银钱之时爆发的灵气狂潮。 “本神好心好意劝你一句，炼化玄通钱的难度与宝花钱相差甚远，稍有不慎便会失败，若是精纯灵气泄露外溢又会引发异象，楚小子你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尝试。”瞧见楚然的犹豫神色，躺在糜小小手心的小红嘿嘿笑道。 “我知道。”楚然点头说道，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一道人影，旋即将姜紫的手掌重新放回到被褥内里，与“咕噜”爬起身的小丫头开口说道：“我要出门一趟。” “少爷你要干嘛去？”糜小小满头雾水的开口问道。 “去找那位神通广大的九龙帮帮主搞点钱去。”楚然穿好灰色外袍之后打开房门大步离开。 ...... ...... 重新回到地下密室的范镇心满意足地将楚然一行七人的标记移入华家阵营，为自己再次成功排除掉一个变数而松了口气。 圣手华家可是城主府的禁脔，此次行动之中那位梦夜城主定会派遣高手随队同行，华家弟子们不会前往太过危险的黑暗深处，自然无法在棋盘之上掀起太大风浪。 “嗡！” 正当范镇神游天外之际，腰间那块篆刻有九条蛟龙的腰牌忽然震动起来。 “又出了什么事......”光头大汉按住令牌之后起身向着地上快步走去，回归房间将一切复位之后才揉着眼睛前去开门。 “怎么回事？”打着哈欠摆出一副刚被叫醒的模样，范镇推开房门向外望去，却见一道不高的身影站在门外笑吟吟看向自己。 怎么又是他！ ...... ...... 将来人迎进屋内，范镇点亮灯盏之后合衣落座开口问道：“楚小兄弟这次前来又为了何事？” 楚然却不应声，而是瞧了一眼门口那名睡眼惺忪的九龙帮帮众。 “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要与楚公子谈些事情。”范镇轻咳一声之后挥手让那人离去，关好房门之后重新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小子这次过来确实有事相求。”楚然笑着说道：“不知范老哥这里可有收购神仙钱的隐秘渠道？” “神仙钱？你要那东西干什么？”光头大汉闻言有些困惑。 永夜域内流通的乃是黑曜晶石，宝花钱、玄通钱与千极钱在这里并不流通。不过因为每年都有被暗涡卷入永夜域内的倒霉修士，故而此地还是偶尔能够瞧见山上神仙钱的踪影。 “我自有用处。”楚然也不正面回答范镇的问题，就这么双目炯炯的望向光头汉子。 “有倒是有。”问不出个所以然的范镇只好开口说道：“毕竟永夜域内有些人就喜欢收集些古怪东西，山上神仙钱自然也在此行列之中。” 光头大汉站起身来走向一只楠木货柜，一边在里面翻找起来，一边开口道：“不过我这里的存货就只有宝花铁钱。” 从抽屉深处翻出一只沉甸甸布袋，范镇转头望向楚然开口问道：“你要多少？” “你有多少？”楚然直接反问说道。 “一百七十二枚，你若是全包圆的话我便便宜些，只收你二十枚中品黑曜石。”范镇掂了掂手中钱袋笑着开口道。 一些失落修士在抵达梦夜城后会想方设法存活下去，范镇手上的这袋子宝花铁钱便是九龙帮帮众们以极其低贱的价格从那些落魄者手中购来的。 “十五枚中品黑曜石。”楚然一开口便将价格大砍一刀。少年望着光头大汉微笑说道：“倘若这些宝花钱销量好的话，想必范老哥也不会积攒这么多枚丢进柜子里吃灰吧。” “你这小子......”被楚然一语道破玄机的范镇摸了摸鼻子悻悻嘟囔道。 那些喜爱收藏神仙钱的阔佬们自然是看不上最为普通的宝花铁钱，唯有玄通银钱与千极金钱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 只不过能够随身携带玄通钱与千极钱的修士最起码也已经晋级中品境界，自然不会与九龙帮这样的城墙区地头蛇做买卖。 “十八枚，再低的话我这边的成本就......”范镇话还没说完便被少年打断。 “十四枚。”双手交叠撑起下巴，楚然安然自若开口说道。 “你这小子！哪里还有越出价越低的道理！十七枚不能再少了！”范镇被面前少年不按套路出牌的竞价方式搞得有些傻眼。 “十三枚。”楚然脸上泛起一丝笑容，开口与范镇说道：“范老哥应该也知道，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的价格一成不变。随着时间的推移，那袋子宝花银钱在我这里的价值只会越来越低。好了，现在已经跌到十二枚中品黑曜石了。” “打住打住，成交！”生怕眼前少年继续压价，范镇连忙摆手打断楚然的话语开口说道。 只是当买卖敲定之后从少年手中接过十二枚中品黑曜石的时候，范镇忽然感觉到有些不对。 一开始不是这小子需要宝花钱么，怎么到后来成了自己上赶子卖给他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九十章 集结 本来是这小子有求于自己，怎么三言两语之间就成了自己巴不得对方收了那袋子宝花铁钱？ 范镇瞧了一眼清点着袋内灵币数量的少年，再度刷新了一番对于楚然的认识。 那袋宝花铁钱在范镇心中的底线价格是十枚中品黑曜石，若是低于此价那这笔买卖不做也罢。倒是对方特立独行的砍价方式令光头大汉有些措手不及，为了止住不断跌落的价格这才开口答应成交。 那位高深莫测的化外境少女或许是小队内里的最强之人，可眼前的数钱少年却让范镇感觉更加难缠一些。 而且这家伙先前更是拒绝了华家出手相助的一系列举动更是让范镇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能期待着无欲无求的华家探索小队能够看管住这家伙。 得了便宜的楚然也不再逗留打扰范镇休息，少年身影快步迈出巷尾小院离去无踪，只留下站在门口相送范镇一人还在暗暗思索。 楚然这小子临时收集这么多宝花铁钱到底想干嘛？若是制作“铜钱剑”之类的法器也不需要这么多的数量吧...... 范镇越想越发困惑，摇了摇头后关好院门转身回屋。 这些天里他便多加留心一下那些山上神仙钱吧，说不定那不老实的家伙日后还会有这方面的需求...... ...... ...... “两日”时光匆匆流逝，这段时间里包括石花在内的众人都在积极筹备着参加狩猎祭的各种事宜。 当自家少爷照顾紫儿姐姐的时候，闲得无聊的糜小小也终于开始盘膝打坐。只不过楚然却未感觉到小丫头在吐纳灵气，询问小红后只得到了一句“少管闲事”的回应。 祝由槿也开始在楚然的建议下尝试炼化吸收神仙钱中的精纯灵力，只不过没有楚然帮忙她效率自然低了许多。 在石花的建议下，大家为真常、真如两人购置了不少装备与各式符箓用作自保。将玄铁宝甲穿戴整齐的两位小和尚摇身一变好似久经沙场的战士，这两天里也是由石花加急训练二人最好入门的基础刀法。虽说战力方面的进展聊胜于无，但好在已经能够维持住一副花架子，至少看起来倒也像是那么回事， 待到约定时间来临，众人一齐离开洛奇酒家，向着集合地点快步行去。 ...... ...... 原本算不上有多热闹的梦夜城北门现如今早已变得喧嚣非凡，川流不息的人群不停进出城门处，城门位置原本存在的那片暗影夜幕已经消失不见，城外的浓郁黑暗也被一枚上品窃光石撑开的巨大光域驱散开来。 此等光景自然不止存在于北城门处，其余方向上的遮影结界也都敞开衣角向着外界倾吐庞大人潮。 几乎动员了整座梦夜城修行者的“黑暗狩猎祭”将于今日子时正式拉开帷幕，与浩浩汤汤的人潮一并探索黑暗旷野总好过于独自行走其中。绝大多数探索小队都报名参加了此次活动，而那些精锐小队与强者更是接到了各大势力抛来的橄榄枝，摇身一变化作各家各派的护卫与客卿。 由城主府牵头举办的“黑暗狩猎祭”参与者并非只有人族一脉，梦夜城内其余种族也纷纷加入这场对抗黑暗的战争之中。 那些低级修炼者们的目标锁定在暗兽部落之上，平日里都是探索小队被这些黑暗异兽偷袭进攻，今次终于也有机会好好出一口恶气，顺便再好好收集一番暗兽尸骸与各种宝矿灵材，捞上一笔不菲战功来改善生活。 而梦夜城中的顶级强者们则将目标锁定在了栖伏在梦夜城四方的黑暗诡异身上。 近段时间以来分布在梦夜城四周的黑暗聚落受袭事件越发频繁，最近一个月内更是有三座黑暗聚落遭受灭顶之灾，就连其内驻扎的聚落首领都没能逃出生天，直到后来有探索小队经过时遗骸废墟才被发现。 坐落于“十六夜城”区域边缘地带的梦夜城为了避免再次重现十年前的悲剧，这才准备主动出击发动“黑暗狩猎祭”，将主战场从城市之中转移到黑暗旷野之上。大能强者们驱赶击杀靠近而来的黑暗诡异，其余人等则是清剿大地之上的暗兽部落减少风险危机。 换了一身黑衣劲装的华凌在光域内里清理出一小片空地，从“噬空蛇囊”内里取出一杆大旗立在原地，旗帜无风自动，其上那一枚金线缝制的精美“华”字招展飘摇。 四方人群则是识趣地退避让开，不想与人族华家因为集合地点而产生什么纠纷冲突。架好了召集旗帜的华凌则是倚着高杆一边四处张望一边等待众人集合。 不同于其他家族势力数十上百人一齐出动，华家这一代年轻弟子人数本就不多，包括他华凌与本家“三尘”在内也不过三十余人，这一次则是会全部参与狩猎祭之中。 对于华家弟子来说，斩杀异兽获取积分与黑曜石并没有多大吸引力，反倒是能够近距离观察各类药植的生活环境与异骨鲜活状态要更加有趣得多。 越是了解这些药材的原产地与不同阶段的特性，他们对于药理生克的了解也便会越深，更加有助于其参悟医道药道。 当然了，华家长辈也是有意锻炼一番这群年轻人，有意通过生死搏杀与危机来刺激小家伙们的进步与成长。 华府之中会有两位长老随队前行，其余人等则是被各大势力邀请而去。毕竟若是有一位华家圣手坐镇自家队伍总会令人十分安心，即便是遭遇劲敌重伤垂危，有华家高人在的话也总能第一时间化险为夷保住性命。 “凡长老他们怎么还没到，就知道成天到晚就知道使唤我。”华凌打了个哈欠后忽然瞧见几道熟悉身影向着此处走来，连忙擦了擦眼角泪花迈步迎上前去。 挥手与祝由槿与小队成员打过招呼之后，华凌的目光扫过眼前几人之后重新回到裹了一袭灰色长袍的楚然身上。 只见少年怀抱一名昏迷少女，此等举动不光是引起华凌的注意，更是让四周围的各族势力都有些疑惑。 大家明明是准备前往黑暗旷野与暗兽激战，你小子怎么还带了名病号一起上前线？ “这位便是姜姑娘么？”华凌带着众人回到那一杆华字大旗之下，好奇望着怀抱姜紫的楚然问道。 “不错。”楚然点头说道，旋即为华凌介绍起来除开祝由槿外的其他小队成员。 而当华凌听到“常五”与“如六”两个古怪姓名的时候，不由挑了挑眉毛望向那两尊人形铠甲。 这两位全身包裹在玄铁宝甲内里的壮士看起来还蛮有威慑力的嘛...... 而当众人相互介绍寒暄的时候，楚然忽然皱了皱鼻子，而后转头望向城门口方向。 有一股不加掩饰的强烈妖气正在向着自己等人方向走来。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九十一章 妖族与地龙 一股毫不掩饰的妖气自人群之中向着此处走来，楚然回身望去，正巧与来者中的一双血红瞳眸对上。 “妖族。” 楚然轻声吐出二字，提醒身后那两具铁皮人多加些小心。 真常闻言虎躯一震，却是咬牙压下心头不安。 自己与真如应该没有露出什么马脚才对，眼前这支妖族探索队应该不是朝着自己师兄弟而来...... “久等了，华凌兄。” 一道低沉声音响起，走在小队最前方的那尊红瞳妖族移开目光望向楚然身旁的华凌开口说道。 “也没多久，毕竟凡长老他们都还没到呢。”华凌走上前去伸手与那名红瞳妖族握了握手，而后将这支妖族小队介绍给身后的楚然等人。 眼前七尊人形妖修虽未抵达中五境界重塑妖骨，却也吞服过“化形草”化身人形模样，只在脸颊手掌等处还残存些许妖化痕迹， “贪臣小队乃是除了你们之外唯二通过我华府考核的探索小队，这位血虎族贪臣便是小队队长，剩下七位个个都是凝神后期的好手。”华凌热情的拍了拍高大虎人的肩膀，而血虎贪臣的目光则是扫过楚然等人，眼底深处泛起一丝异样神情。 眼前的这支小队人数比起自己队伍还要少上一人，而且队内成员也奇奇怪怪。除去那人类女子与两具不知虚实的铁皮罐头之外，剩下四位少年男女之中竟还有一人陷入昏迷之中。 华府请了这么一只古怪小队随行参与狩猎祭，也不知到了战斗之时究竟是谁来保护谁才对。 “喂，你怀里那家伙是怎么回事？”一位满头绿发的女子妖修忽然望着楚然开口问道，其声悠扬清脆，宛若黄鹂鸣啼。 面对这位夜莺族妖修的质问楚然笑着回应道：“这是我的同伴。” 绿发之间穿插数根七彩羽毛的夜莺妖修转过头来望向华凌继续问道：“怎么不把这家伙留在城里？” “这倒无需营叹姑娘担忧，楚公子他们自会照顾好自己的同伴。”华凌笑着开口打消营叹顾虑，旋即又望向城门方向开口说道：“最后一支护卫队也赶到了。” 楚然、贪臣两队人马齐齐望去，却见一支骑兵小队左右分开人海，向着华凌匆匆赶来。 十三位骑兵每一人都身披坚甲手持长枪，眉宇之间散发出久经战场的浴血杀气。只不过四周围修士们的视线大多被其身下骑乘的那一头头庞大蜥兽所吸引。 “华府竟然请到了‘地龙兵队’？我还以为这群家伙们会投奔城主府去呢。”一名梦夜城修士惊讶的望着骑士小队停在了华府旗帜之下，与同伴小声嘀咕说道。 “说不定就是城主府授意之后这些家伙们才会过来保护华家弟子的安全呢。”有人猜测说道。 “以华家大公子与咱们那位城主大人之间的关系，这倒也不无可能......” 议论八卦声传入披甲骑士们的耳中，却没见他们脸上生出一丝表情波动。 “地龙兵队十三人悉数到齐，随时可以出发。” 翻身跃下坐骑地龙，骑兵队首领何古对着华凌沉声说道， “不急不急，凡长老与星尘、梦尘他们还没到。”对着这位手持战枪的披甲战士点了点头，华凌瞧了瞧时间之后按了一下胸口的那枚狩猎徽章，询问自家长老到哪里了。 “还没出门？那您那么着急催我过来干嘛！” 一听华家中人尚未动身，华凌不由有些傻眼。 “华慕与华白那两个小崽子昨天夜里又悄悄开炉了一批丹药，现在已经到了凝丹成丸的最后阶段，我们马上就来。”传讯法器另一头的华凡则是不紧不慢笑着说道。 “还能这样？为了这边的种种杂物我可是整整三天都没见过药鼎了呀......”早前抽签抽中杂物事项的华凌脸色已经黑如锅底，挂断与凡长老的通讯之后气呼呼地与众人说道：“那群家伙现在还没出门，估计没有半个时辰是赶不到此地，大家先找地方休息一会吧。” 听闻此言楚然脸皮不由轻轻抽搐。虽说此前他也听说了华府弟子自由散漫惯了，却也没想到对方会在临出发前一夜里还搞出此等事来。 看来自己等人的职责或许并非护卫，而更像是保姆吧...... ...... ...... 伴随着时间点滴流逝，聚集在永夜城四方的各大势力都已经起程动身向着远方黑暗行去，先将黑暗聚落分布的“近郊区域”清扫干净。 十三地龙骑围聚在华字旗帜一侧，骑士们纷纷跳下地龙，这些训练有素的庞大暗兽们也不随意走动，只是安静地伏卧在地咀嚼着主人们投喂的特制饲料。 从那位地龙骑副队长杜师师与华凌的对话中楚然得知，这地龙骑与妖族小队都是通过了增幅之后的“融光灵箭大阵”考验成功过入选。 而在听到面前少年就是导致华家提升测验难度的罪魁祸首之时，贪臣与杜师师的目光同时一闪。 “你这小子当真好运，若是赶上威力增幅过后的融光灵箭大阵，说不定根本没办法撑到考核结束。”两颊处留有白色绒毛的月狼族骨离望着楚然嘿嘿笑道，楚然也不再意这家伙的言语挑衅，继续炼化着口中宝花铁钱来为姜紫渡入精纯灵气。 从范镇手里讲价买回来宝花铁钱之后楚然便发现了一处有意思的漏洞。 若是在天下九洲之中，楚然绝对不会直接吸收炼化神仙钱，而是以其购买更多富含精纯灵气的天材地宝。可在这永夜域内宝花铁钱贬值的极其厉害，反倒是比同品质的妖丹宝药更加便宜实惠。 而每一次炼化宝花铁钱渡送灵气的时候，总会有些许灵气被楚然的身体所吸收。少年的炼气修为也随着神仙钱的消耗而水涨船高，现如今已经抵达了二境瓶颈，几乎随时都有可能突破先天迈入练气境界。 瞧见那人族少年毫无反应，月狼族骨离砸了砸嘴后也便对出来失去了兴趣，转头望向那一头头伏地进食的庞大地龙，一双狼眸内里不由生出战斗欲望。 “若是感觉太闲，我倒是可以陪你练练手。”贪臣斜眼扫了身材高大的骨离一眼沉声开口，骨离立刻熄了挑事念头，重新坐回到营叹身边。 骨离虽然好勇斗狠喜欢战斗，却也有自知之明，知道它与贪臣老大之间可绝非凝神后期与圆满的差距那么简单。 而比起与妖族蛮夷打交道，杜师师还是更喜欢同楚然队伍里的那位可爱丫头相处。 得知糜小小的名字之后杜师师顿觉两人颇有缘分，于是便领着小丫头前去自己的地龙坐骑近旁参观。 楚然也未阻拦这位女骑士的盛情邀请，毕竟接下来自己等人还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能够先与这位副队长打好关系的话也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说地龙骑众人并没有像妖族小队那样表露出明显不满，但楚然也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时不时落在自己与怀中的姜紫身上。 对于所有的动物糜小小似乎都有着极强的亲和力，没用多长时间小丫头便与个头庞大的地龙打好关系，即便伸手触摸龙兽的脖颈鳞甲也不曾引其反感，这倒是让许多熟知地龙兽本性的披甲骑士啧啧称奇。 “这边这边！” 瞧见城门处再次出现一支队伍后，华凌立刻向着对方招手呼喊道。 楚然、贪臣与杜师师等人同时转头望去，看清带领队伍的那位白眉长老后纷纷起身呼唤同伴。 “诸位久等，如今人已到齐，咱们出发吧。”带着华星尘与华梦尘等人走上前来，华凡望着三支护卫小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直至此刻华家队伍这才起程出发，向着梦夜城北的黑暗旷野探索行去。 跟在队伍侧旁的楚然目光停留在一位紧邻华星尘与华梦尘二人身旁的面具修士身上。此人从头到脚都笼罩在一袭宽大黑袍内里，一张重墨勾勒獠牙恶鬼的狰狞面具将其面容完全笼罩，让人根本无法确定此人身份。 “怎么说？”转过头来低声询问跟在身后的祝由槿，少女摇了摇头后开口道：“看不穿，至少也是如意境修为往上。” 比起窥探他人，精通玄水大道的祝由槿更擅长的还是隐藏自身气息。 楚然点了点头后继续观察着华府队伍里的其他人，发现其余人等就都只是普通的年轻男女， 这些华府弟子们虽说各个装备精良法器齐全，不过看上去却并没有什么的斗志。其中还有人顶着两道黑眼圈哈欠连天，估摸着就是华凌先前提到熬夜炼丹的那一位。 因为照顾华府弟子中那些境界低微者，整支队伍的速度并不算快，真常、真如两人无需动用辅助符箓也能轻松跟上众人脚步。 由于出发较晚的缘故，临近梦夜城的暗兽部落都已经被浩浩汤汤的人马扫荡推平，这一路上楚然还能瞧见几处战斗痕迹与暗兽残骸，至于那些有价值的异骨皮毛早已被人们瓜分一空。 华府此次派来随队前行的两位长老其一便是楚然先前见过的白眉老者华凡，第二位则是名瞧上去三四十岁的女子修士华莲。二人一前一后固守首尾，十三地龙骑负责警戒队伍右侧，而左边则是交给了妖族小队与楚然等人负责。 行在前头的血虎族贪臣一直皱着那一双山字浓眉紧盯着华星尘身旁的面具人，可即便他催动血脉秘术激发血瞳也无法看穿对方的身份根脚。 只不过血虎妖修的血脉秘术似乎被那面具人觉察，一张狰狞鬼脸转头望来，贪臣只觉心头一跳，一股凉意瞬间爬上了后背脊梁。 好在对方也不太在意贪臣的窥探，只是撇了一眼就转过头去继续沉默赶路。贪臣则是暗暗松了口气后在心中将那名面具人的危险程度提升至了凡长老与莲长老同等水平。 ...... ...... 梦夜城四周围的黑暗旷野被分割成十二战区，各个势力自有一片主攻方向，而华家这支队伍所在战区则为“寅”字战区。 赶了大半天路程之后整支队伍愣是没有遭遇到一只暗兽来袭，这也使得队伍中那些华家年轻人们倍感无趣。 “有这时间都够我再起一炉了呢。”那位头发蓬乱、眼圈暗黑的疲惫青年开口抱怨，而前边的华星尘听了之后转头开口道：“要不是华安你耽误了大家的行程，咱们的猎物又怎会被其他人抢去？” 这位名为华安的青年似乎并不忌惮对方乃是家主之子，双手叉腰反驳说道：“什么叫我耽误了行程，明明是华容拉着我一起烹制那一炉‘金疮散’，你怎么都不念叨她两句？” 华安身旁的那位一袭短打劲装的灰衣少女闻言向着华星尘望去，那一头柔顺秀发被挽成了团子后以一根剑钗固定。 被华容犀利目光一盯，华星尘不由暗暗咽了口口水，嘟囔了一句“好男不跟女斗”之后转过身去继续赶路。 容貌精致双眸剪水的娇俏少女抿唇一笑，将手从腰间那柄银鞘长剑握柄处移开。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剑道奇英才，药道鬼见愁 “已经发现目标，所有人安静。” 一道低沉的嗓音自狩猎徽章内里传出，令整支队伍中的闲聊攀谈声瞬间止息。 华家弟子虽说平日里散漫随性，可真当遇到危险与战斗之时，他们也会拿出几分平日里对待医书药典那股子认真劲头来。 队伍首尾的凡长老、莲长老此刻已经隐遁身形消失不见。他们二人跟随队伍只求保证华家弟子性命无忧，至于平日里的指挥调度、战斗安排，两位长老一概不会插手。 而那名佩戴恶鬼面具的黑袍修者则是蹲下身来，伸出一只手按在荒芜大地之上在感知着什么东西一般。 将怀中姜紫交给一旁的小小代为照顾，楚然注意到那名鬼面修者探出的手掌之上佩戴有一只漆黑手套。 这家伙当真是武装到了牙齿啊...... “后方交给你们了。”楚然迈步上前与祝由槿并肩而立，回头望着石花与那两具铁皮人开口笑道，实则却是在交代糜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 楚然早先便与凡长老达成约定，己方队伍之中只会有自己与祝由槿出战，其余人等需要负责保护昏迷不醒的姜紫。而看在这二位年轻天才的份上华凡也应下了这等要求，不过却是将华星尘、华梦尘兄妹俩与其他二人打包丢给了楚然负责。 十三地龙骑与七名妖族修士也均已经散布开来，与一位位华府弟子混编组在一起。 众人早在出发之前便已经做好了队伍划分，每一位经验老道的探索者都会负责带领一两名华家弟子熟悉搏杀战斗。 平日里有着灵丹妙药加持修行，华府弟子们最缺的并非是境界修为，而是浴血奋战的实战机会。跟在这些通过考核的强大修者身旁并肩作战，便是众人积攒经验的最快途径。 作为“特殊组合”的楚然与祝由槿自然不会分开，所以两人便负责引导华容、华安、华星尘与华梦尘四人进行战斗。 虽说华星尘平日里对于俊美少年很不服气，但在“规矩”二字之下也只能捏鼻子答应下来。 除去华家四人之外，那名鬼面修者也被分配到楚然小队之中，不过却与石花等人一样不会出手，就只是默默跟在众人身后。 与其他探索小队不同，财大气粗的华家队伍在行进过程中直接点亮了一颗中品窃光石，即便未曾全力催动，那盏灰蒙蒙石灯内里散发出的驱暗光域也直接照亮了方圆百米的浓郁黑暗。只不过这般规模的光域用来赶路照明尚且够用，一旦众人遭遇战斗散开阵型的时候便会有些捉襟见肘。 “中品窃光石即将熄灭，所有人点亮下品窃光石，准备战斗。” 负责最前线斥候工作的华凌跟在血虎族贪臣身旁，一边动用高级暗镜观察着远方黑暗里那一道道攒动跳跃的兽影，一边与身后同伴们轻声说道。 “吱吱吱！” 小心接近的斥候小队终于还是被暗兽族群所发现，而负责中品窃光石的华容也在兽群爆发骚动的同时熄灭中品石灯。 一瞬之间百米驱暗光域消失不见，而四周围倒涌而来的夜煞之力还未来得及贴补黑暗，便又被一处处暗淡光域撑开。 所有护卫队成员与华家弟子都点亮了手中的窃光石，原本聚集的队伍进一步分散开来准备迎接暗兽部群的冲击。 “魔鬼猴杀过来了，注意迎战！” 斥候小队传回了最后一道情报之后便在贪臣的带领之下撤回大部队之中。人群之内，绝大多数华府弟子的脸上都浮现出些许紧张神色，与身旁那一名名淡定无比甚至于有些兴奋的护卫队成员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是一群猢狲罢了，不要离开我三丈开外！”妖修骨离朝着自己身后的华府弟子怪笑一声，而后解下腰间的那柄圆月弯刀化作先锋冲击敌阵。 “啊？！”那两名少年男女何曾料想到带领自己的这位高大妖修竟是位战斗狂人，可两人咬了咬牙还是快步跟上。 有着骨离与那两名华家弟子打头阵，整场混战旋即爆发开来。 ...... ...... 与绝大多数守卫主导的小队不同，楚然与祝由槿这一队里的指挥并非是他们二人，却也不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华星尘。 一位腰胯银鞘长剑的簪发少女接过了指挥席位，带领着一行六人向着奔涌而来的魔鬼猴群冲杀而去。 大户人家之中也难免会出现一两个异类存在，而在盛行医道丹鼎之术的华家内里，华容便算得上是异类中的异类。 只因少女将全部的天赋点都加在了剑道修行之上，乃是华家数百年来唯一一位剑道种子。 若仅是如此倒也只能算得上是异类，华容最为特别的地方便在于即便身怀剑道天赋，却对于丹鼎药道更加感兴趣。对于少女来说修行剑道只不过是为了应付家族长老的唠叨，而鼓捣那些瓶瓶罐罐药散丹剂才是最能让她兴奋的事情。 先前也说过，这妮子将所有的天赋点全部加到剑道修行之上，换句话说便是华容对于丹鼎药道的天赋几近为负，每每开炉炼药都会造成爆炸惨案，久而久之少女也之后停手不再祸害家族中的药鼎火炉，转而观摩其他同伴们开炉炼药。 队伍出发前一晚，华安便是被华容鼓捣着开炉炼制了一剂宝药，这才导致了出发时间的延期。 抛下倒欠了医圣药祖许多的丹鼎药道不谈，华容的战力在华家年轻一辈之中独树一帜，比起天赋异禀的华星尘还要强出许多。 华家长辈们向来不管下面弟子们的争强好胜，而心高气傲、对谁都瞧不起的华星尘自然是被华容约战了数次，每一次都被收拾得很是惨烈。也正因如此华星尘才会嘴硬说出先前那句“好男不跟女斗”，毕竟他是真斗不过这家伙。 双耳一动，一马当先冲在小队最前面的持剑少女快速开口说道：“七只魔鬼猴正在靠近，我来负责两只。” 话音落下，少女侧身拔剑，向着面前黑暗倾力一斩。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魔鬼猴，人面偶，惑心蛊 伴随着清亮剑鸣声响起，一道璀璨剑光自少女华容手中长剑之上亮起，而后被其狠狠斩入面前漆黑浓郁的夜色之中。 “吱吱吱！”一阵刺耳的尖叫声顿时响起，那一道璀璨剑光直接击伤了黑暗之中的来袭异兽，成功激发了对方的怒火。 而伴随着凌乱脚步声逼近，一头头成人大小的黑毛猕猴终于跨入暗淡光域之内，正式出现在楚然等人视线当中。 这些大号猕猴浑身上下布满浓密黑毛，却唯有脸上长着一簇簇白毛。白毛连片勾画成魔鬼脸谱，乍一眼望去还真会叫人心头一惊。 只不过自家队伍里已经有了一尊不会动手的沉默“恶鬼”，楚然与其他人倒也没有过多惊讶，皆是开始准备起杀伐手段来迎接这些丑陋猕猴。 “吱吱？” 被华容剑气所伤的那头高大魔鬼猴倒是一愣，只因它瞧见了这队人类后方的那道鬼面身影。 眼见机会难得，华容再次出剑追击，口中娇声喝道： “六月雪！” 呼啸剑影之中似乎生出点点飞雪异象，铺天盖地向着愣在原地的魔鬼猴面门拂去。 这头双臂淌血的高大魔鬼猴瞬间反应过来，双手捶胸张开大嘴无声咆哮，一股化散成鬼脸的黑暗雾气从其口中喷出，硬生生接下了华容这强势一剑。 “凝神后期！” 一击便试探出此獠修为，华容却并未再度追加攻击，而是抬剑横扫右方身侧。 “半枫荷。” 剑幕划散而开抵挡住一道来袭黑影，不仅化解了另一头魔鬼猴的偷袭，锐利剑锋还在其手臂之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痕。 那头挡下“六月雪”的高大魔鬼猴见到同伴偷袭失利赶忙再度张口喷涂黑色诡雾，这一次的滚滚黑气化作三道诡影分散向着华容杀来，而女子身侧的那头暗兽也不顾疼痛继续攻击，一瞬间里少女便陷入了四面陷敌的危险境地。 反握手中长剑刺入荒芜大地，正在遭受四面夹击的华容反而展颜一笑，朱唇微启吐出四字。 “王不留行。” “嗡！” 一道剧烈震颤声霎时间爆发开来，华星尘等人与魔鬼猴们只觉脚下大地震颤一瞬，而一股剑意风暴自华容为中心向外猛烈爆发开来，不仅瞬间消融掉那三道黑气鬼脸，更是将身旁那头魔鬼猴刺来的利爪斩得支离破碎。 大团血雾伴随着魔鬼猴的凄厉惨叫一同爆发开来，而那道剑气风暴忽然摇晃一颤，同样随之消散开来。 置身于漫天血雨碎肉之间的华容面色有些难看，一时间竟是没有觉察到另一头高大魔鬼猴已经能够欺近身前，五指并拢向着自己胸口猛刺而来！ “发什么呆！” 两道暴喝声不约而同响了起来，便见华安与华星尘同时挣脱对手向着此处冲来，合力一击再度将高大魔鬼猴逼退。 反应过来的华容目光一凛，上前一步刺穿那头断臂魔鬼猴的后心，结果了这条孽畜的性命。 “糟了，梦尘！” 才刚刚替华容解决面前危机，华星尘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失声喊道。 三人齐齐转头，却见包括高大魔鬼猴在内的黑毛猕猴们此刻已经抛下他们，一齐向着不远处落单的华梦尘杀去！ “阿月浑......”华容咬牙提剑便欲要再施展大杀力玄通，可还未出手便身形再颤脚步踉跄，银色长剑之上凝聚的剑光也随之消散开来。 一股恶心呕吐感觉在少女识海之中翻江搅浪，令华容完全没办法集中精力施展剑术。 而被数只魔鬼猴团团围住的华梦尘此刻也是一脸紧张，下意识便凝聚出一枚爆裂光弹向着身前那头魔鬼猴砸去。 凭借她的境界玄通还是可以抵挡得住这些魔鬼猴的攻势拖延到队友驰援...... “小心怨咒！”死命按住头颅的华容冲着华梦尘大声提醒， 华梦尘猛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刚欲要伸手捂住耳朵，便听到那头被爆裂光弹炸碎一条手臂的魔鬼猴仰天哀嚎，在听到刺耳尖啸声的一瞬间少女脸色也与先前的华容一样难看，只觉魔音入脑识海翻腾，就连手中再次凝聚的那枚爆裂光弹都涣散消失。 原来此前华容举止异常并非是被血雨碎肉惊骇所致，而是中了那头断臂猿猴的神魂异术！ “梦尘！” 奋力跑来的华星尘高声怒吼，却已经来不及阻挡那些魔鬼猴举爪刺向身形不稳的华梦尘。 “嚓。” 伴随着异响生出，一道蓝色飘带忽然呈现“之”字形激射而来，瞬间切断了所有抓向华梦尘的妖猴臂爪。 而一袭灰袍身影也不知何时出现在少女身前，掌中还凝聚着一枚玄水宝珠，数道晶莹水流自其周围盘旋环绕。 出手斩断魔鬼猴手臂的人自然是楚然——身后的祝由槿，只不过她却并未继续追加攻势剥夺暗兽性命，而是倚着少年的意思停下手来。 除去那头可以驱使鬼脸妖雾的高大魔鬼猴之外，合围华梦尘的三头黑毛妖猿臂爪尽失，只愣了一瞬之后便怨毒地望着出现在眼前的灰袍青年痛苦哀嚎。 “小心！”捂住耳朵快步跑来的华星尘大喊着提醒楚然，结果却见少年无动于衷，任由三头魔鬼猴将神魂异术齐齐轰入自己的识海之中。 “坏了！”华安见状瞪大眼睛暗叫不好，这时候已经从“噬空蛇囊”内里翻出来各式疗伤丹药以备不测。 三股奇异波动通过楚然的耳窍齐齐轰入神魂识海内里，而趁着少年僵硬不动的空档那头高大魔鬼猴再度张开大口喷涂妖气诡雾凝结狰狞鬼脸，向着楚然与其身后的华梦尘咆哮杀来。 待到大团鬼脸烟雾轰至身前的时候少年终于有所动作，抬起手指挖了挖耳朵之后轻轻吹了吹。 “......就这？” 原本有些期待那三道神魂攻击究竟能掀起多大风浪的楚然一脸失望的挥了挥手，一道抗拒水环瞬间自他与华梦尘的周围凝聚而成，下一瞬间莹蓝光幕挤占满华梦尘的视野。 爆发开来的水环急速扩张之下将鬼脸妖雾连同那头高大魔鬼猴一并撞碎开来，而赶来的华星尘与华安也被逼停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面色如常的灰袍少年。 吃了三发魔鬼猴怨咒攻击的楚然这时候就好似没事人一般，散去玄水宝珠之后转过身来向着坐倒在地的华梦尘伸出一只手。 虽说被冷不丁的神魂攻击搞得有些头昏脑涨，可华梦尘还是拉住少年的手掌努力站起身来。 “多，多谢......”怯生生地望着楚然开口道谢，华梦尘惨白的小脸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生出淡淡红晕。 “这些魔鬼猴的神魂攻击并不强大，只要有所戒备稳固心神识海，即便是‘怨咒’入耳也没有多大影响。”扶起华梦尘之后楚然便松开了少女柔荑，转头望着匆匆赶来的华星尘等人温声说道。 “嘶......这我知道。” 用力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之后，终于恢复正常的华容小声嘟囔道。 “知道你还中计？”华星尘斜了一眼低着脑袋的华容哼了一声说道。 “一，一时大意。”华容还在兀自嘴硬，只不过声音却是再度低了几分。 重新走回到祝由槿身边的楚然则是望着拌嘴吵架的华家弟子轻叹了口气道：“还真是一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温室花朵，明明自身实力都能够碾压这群魔鬼猴，却还是差点阴沟里翻车。” “华府聘请这么多人的目的不就是让自家弟子在实战中历练成长么，我倒是觉得比起护卫，咱们倒是更像保姆一些。”祝由槿轻笑着回答说道，同时又将一颗蓄满灵力的玄水宝珠悄悄交给身旁少年。 包括抗拒水环在内的诸多水道神通都是由此珠演化施展，这也是为何祝由槿与楚然的“双簧”表演能够瞒过凡长老的根本原因。 若没有“洞察宝石”之类的特殊宝物在身，外人很难觉察到从未正式出手的祝由槿真实实力究竟如何。 不等华星尘与华容吵出个结果，又一队魔鬼猴冲入小队所在范围，几人立刻汲取先前教训调动灵力守护识海，各自施展玄通术法杀向来袭暗兽。 这一次不再需要楚然与祝由槿出手救场，四名已经适应战场节奏的华家弟子面对魔鬼猴的攻击也变得游刃有余起来，没过多久便将六头魔鬼猴一一放倒，这些家伙们死前的怨毒吼叫在提前警戒之下并未造成多少麻烦。 “各位得抓紧收集战利品，接下来咱们需要向着更深处继续进发。”瞧见战斗结束之后楚然笑呵呵走上前来与华星尘等人开口说道。 “这些家伙身上并没有我等需要的暗兽异骨。”华星尘望了楚然一眼之后撇了撇嘴说道。 听闻此言楚然不由眼前一亮，撸起袖子开口说道：“那我也不客气了。” 即便这少年替梦尘妹妹解除危机，可好面子的华星尘依旧不愿开口道谢，所以才让出这十来具魔鬼猴尸骸任由对方采集。 “我来帮忙吧。”一眼就瞧出华星尘还在闹别扭的华容叹了口气拔出长剑蹲下身来帮着楚然解剖魔鬼猴的尸体，将其身上最有价值的那三尺猴筋截断下来。 “我也来！”瞧见华容姐姐出手帮忙的华梦尘也连忙说道。这姑娘虽说战斗之时会露出胆怯神情，可在解剖妖猿尸体的时候楚然却并未从其身上嗅到半点“恐惧气息”。 瞧见楚然有些诧异地望着刀法娴熟的自己，华梦尘不由俏脸微红，低声蚊喃道：“此前在府里的时候，实验教材之中就有这种魔鬼猴。” 听闻此言楚然恍然大悟，原来这妮子也算是半个医学生呀...... 有着华容、华梦尘两人帮忙，楚然很快便收集齐所有的魔鬼猴筋，而剩余的血肉残骸价值不大，带在身上反而浪费储物空间。 “剩余魔鬼猴已经清理完毕，所有人保持通讯通畅继续前进。”华凌的声音此刻再度响起，楚然也将黑刀归鞘，与跟上来的糜小小等人汇合后接过昏迷少女，跟在华星尘等人身后向着黑暗更深处进发。 ...... ...... “咔哒，咔哒......”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沉黑暗内里不时传来锈涩摩擦声，一具具枯瘦身影呆滞地守在一棵巨树四周围，毫无意义的扭转身躯各处，在无人可见的漆黑夜色中演奏一曲无人欣赏的杂乱乐章。 忽然间，一具枯影停止发出古怪声响，缓缓转过头颅“望”向了黑暗中的远方，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与此同时，大树四周围的所有身影也整齐划一地停下动作，步调一致到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嚓嚓嚓......”一阵摩擦声响起，原本围拢在树木近旁的一具具身影迈开脚步排成一线，而后同一时间向着前方拔足狂奔而去！ “什么东西过来了？”暗淡光域之内，有人掏了掏耳朵疑惑说道。 “暗兽来袭，暗兽来袭！”执掌暗镜的那名队员忽然惊恐大喊道。 “什么东西？” “慌个锤子，抄家伙干它！” “我艹，好快的速度......” 喧嚣吵闹声接连响起，而探索队众人也立时间做好战斗准备，每人点亮窃光石的同时也都抽出兵刃武器积攒术法玄通。 “人面偶，是人面偶！”那名探查员忽然脸色再变，从那些快速接近的影子里辨别出敌人身份。 “别慌！准备战斗！”探索队队长闻言瞳孔瞬间收缩，赶忙开口大声喊道。 而当第一张干瘪褶皱的苍白人脸自黑暗中探入暗淡光域的时候，所有看到这张丑陋面庞的小队成员同时感觉到脊背一凉，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怖情绪自每个人心底油然而生。 望着那张人脸眼窝处趴伏的两只紫色肉虫，内心已经被绝望填满小队首领开口呻吟道： “惑，惑心蛊......”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九十四章 六感心觉 “惑，惑心蛊......” 探索小队队长的话音落下之后，所有队员的眼眸顿时瞪得浑圆，却没有一人转身逃走。 而随着一张张苍白人面接二连三地进入暗淡光域之内，那些黑暗中的干枯身影终于露出全貌。 这是一具具通体褐黄的木偶傀儡，每一句傀儡都拥有着纤长的四肢与一颗诡异头颅。 本是枯木材质的头颅之上被细密缝上了一丈人皮面具，而伴随着时间推移，原本的人面干瘪风化之后向内收缩，将枯木人偶的表情五官撕扯的分外丑陋恐怖。 本就令人不寒而栗的诡异人面之上，原本的眼窝位置现如今又被两只紫色蛊虫寄居。这些肉虫身形肥硕浑圆，体表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环节，身形蠕动之下密集线环舒展收缩间为其更添几分诡异。 干瘪收缩的苍白人面再配上那一双蠕动扭曲的紫色眼眸，让冲入暗淡光域的人面偶们宛若地狱走出的恐怖恶魔，向着可口美味的血食祭品递上死亡邀请。 只不过这些迈入人们视线的人面偶们却不再焦急狂奔，而是蠕动着那一双双虫眼机械迈步走上前来。每一具木偶脸上的人皮在缝制之初都被拉扯成诡异的笑脸模样，而当面皮风干收缩之后这些笑容变得越发夸张放肆，似是在嘲笑每一名胆敢直视自己面容的不自量力者。 探索小队一行十七人全部站在原地僵直不动。每当有人心底本能的求生欲望升起之时，人面偶眼中的惑心蛊便会蠕动收缩一次身躯，以恐惧波动震慑猎物心神。 “噗嗤......” 伴随着第一声闷响传来，接二连三的响动此起彼伏在暗淡光域内传出。 这是人面偶以枯木手掌刺穿人们心脏的声音。 直至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心脏破碎的领队男子面上恐惧之色才消失不见。 与其坠入惑心蛊编制的绝望深渊，就这么死掉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一抹释然的笑容浮现在男子脸上，而下一秒却又被四周围涌来的黑暗完全吞噬。 一颗颗窃光石自无力松开的手掌中坠落地面，暗淡光域瞬间瓦解，被排开的夜煞之力再次倒涌而来，将一切恐惧与真相全部拖入在深沉夜色里。 死寂黑暗之中，唯有关节摩擦声与拖行重物声接连响起，除此之外再无半点呼吸心跳声。 或许比起光明映照出的绝望恐惧，吞没一切的黑暗更能让人沉眠安息...... ...... ...... “寅字战区有一支小队失去了消息，他们的位置离咱们不算太远。” 提着那盏中品石灯的华凌收起狩猎徽章之后转头皱眉与身后众人开口道。 “难不成又是什么大规模暗兽聚落？”脸上还沾着些许兽血的华星尘眼前一亮，丢下身前这具解剖一半的龙爪熊兴奋问道。 “一切都不确定，那只小队没有传出任何消息情报。”华凌摇了摇头无奈说道。 蹲在华星尘身旁举起留影石记录熊兽体内器官构造的华梦尘则是接手哥哥的工作继续分解起庞大熊尸。 而当少女小心翼翼的将那枚淡青色苦胆取出之际，另一头巨熊尸骸旁忽然爆发出了一阵争吵声。 “我就说你别来添乱，这下倒好，一枚上好的‘龙熊胆’让你给毁了吧！”华安涨红着脸指着那枚破碎开来的泛青苦胆痛心疾首道。 “咱好心帮忙还有错咋的？”一旁的华容表情讪讪嘟囔说道，结果却让华安更加气愤不已。 而不远处的楚然则是与同伴们站在一起，并没有插手这一次的战斗之中。 经历过与魔鬼猴的初战之后，华家弟子已经快速适应了黑暗旷野上的战斗节奏，平日里学到有关黑暗异兽的大量知识也被学以致用来针对对手弱点。 魔鬼猴之后华府小队又撞上了几处小规模暗兽聚落，华容与华星尘等人的战斗技巧越发娴熟，有时候甚至还能够相互配合击杀强敌。就连最为胆怯的华梦尘也不会因为突然出现在眼前光域内里的丑陋暗兽而失声惊叫。 除却楚然负责的华星尘等人之外，其他妖修与地龙骑看护的华家弟子也都开始对于这一次的狩猎祭产生了兴趣。尤其是在激烈战斗过后亲手解剖敌对凶兽尸体的那份成就感也让他们心中欢愉不已。 对于华家弟子来说，积累经验、收集可以入药的异兽材料乃是第一要务，至于黑暗异兽身上的其余部分材料并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这些东西也便成了护卫们的战利品。 妖族小队与地龙骑中，起初还有人对于给小毛孩们当保姆而颇不情愿，可在平白得了许多价值连城的异兽宝材之后这些家伙们也都变得积极起来，毫不吝啬将暗域作战的种种老道经验分享给身旁的年轻人们。 就连平日里高傲冷酷的血虎族贪臣这时候也变得话多起来，亲自指导身旁的华凌如何探查感知暗镜可视范围之外的潜在危险。 “行走在黑暗大地，我等生灵的视觉自然受限最为严重。这种时候就得全面调动嗅觉、听觉与所谓的‘第六感’来尽可能扩大警戒范围。毕竟在黑暗之地先行发现对方将会使你占尽优势。”贪臣将庞大龙熊那十根价值连城的尺长利爪收入囊中，刻意提高嗓门，在与华凌交谈的同时也提醒着周遭其他的华家弟子。 “第六感？那与‘灵觉’有什么区别？”有头一次听闻此等说法的华家弟子疑惑开口问道，这一次则是由地龙骑副队长杜师师开口解答。 “所谓‘第六感’又称‘心觉’，同修士们的‘灵觉’不可混为一谈。”将骑枪挂在地龙身侧的枪槽内里，杜师师笑着与贪臣对视一眼之后继续开口说道：“伴随着修为精进以及对于灵力的把控越来越精妙，练气修者们自然而然能够通过灵力感知外在环境，即便闭上眼睛也可感知到身旁其他人的存在。” 听闻此言的楚然不由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他便是可以通过心神联系来共享剑灵朝芷的“灵觉”视野。他的练气境界虽说尚且浅薄，可耐不住自家有一尊大道剑灵在呀。 倒是玄铁铠甲内里的真常小声嘟囔了一句道：“可不光是练气修士具有灵觉，众生本具明灵觉悟之性......” “此‘灵觉’非彼‘灵觉’。”一旁听到小和尚嘀咕的祝由槿低声轻语，知道真常所说的乃是佛门教义之中定性的“灵觉”含义。 “至于第六感‘心觉’，通俗来讲就是我们对于外在危险的敏锐程度。你们常听闻的‘心湖涟漪’便属于心觉的一种。”女子骑士笑着说道。 “对于危险的预感？这东西也能锻炼的么？”一位娃娃脸少女望着杜师师疑惑开口，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低沉嗓音。 “自然可以。” 那双血瞳内里的赤红光芒宛若火焰般燃烧，贪臣伸出一只大手指向众人前方的无尽黑暗开口说道：“多多经历几次生死搏杀就好了。” “即便不是那万里挑一的天赋战体，普通人同样可以通过战斗来强化本能与第六感。”骨离顺着自家头领的话继续补充说道。 而当这些身经百战的强者们无私分享种种体悟心得的时候，包括华星尘在内的众多华家弟子都极为专注地认真聆听。 这些东西或许平日里的家族长辈们也曾与他们说起过，但那时候的少男少女们全都沉迷在医书药道内里，对于这些有关修行的课业大多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高空之上的两位华府长老相互对视一眼，皆是能够从对方眼中看出欣慰神情。 家主他老人家让孩子们全员参与此次狩猎祭果然是个英明的决定。 “凡长老，接下来......” 望了一眼众人前进方向上的那片深邃黑暗，华莲有些犹豫的望着白眉老者开口。 “无妨，让孩子们见识一番这座永夜界域的真正面目也好。”华凡笑着摇了摇头道。 “圣手华家不过是梦夜城人族一脉中的一份子，而梦夜城也只是十六夜城区域中的一座黑暗城池。” 老人的嗓音温醇柔和，内里却蕴含着一股莫名的无奈感。 “他们所经历的一两场胜利绝非是百族生灵在永夜域内的生存现状，鲜血与死亡才是我等在永恒长夜中挣扎求生的真实写照。” “十六夜城之外......”华莲长老闻言也是眸光一暗。 “黑暗永恒，长夜不落。不过即便如此我等仍是要全力保存下光明的火种，希望这东西可不会被夜色扑灭。太远的事情无需你我操心，咱们只需要顾好当下即可。”老人拍了拍女子肩膀笑着说道。 生存在永夜域内，希望的边界犹如不断成长的一道圆圈向外扩张。 越是踌躇满志斗志昂扬，便越会接触到更多的黑暗真相，进而在希望之中投下绝望刻印。 而各族各脉的真正强者们也都在背负各自的沉重黑暗，来为族裔子民们撑开一处暗淡光域。 而在前方黑暗之中等待着华星尘等人的，不过是永夜域内残酷真相的一角。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斩偶除根 处理好龙爪熊的尸体之后华家小队继续向前进发，凡长老与莲长老二人离开光域范围，悬浮在众人头顶悄然跟随，并未对下方的年轻男女们做出任何提醒。 而那名佩戴狰狞鬼面的沉默修者也安静的跟在人群之中。妖修小队与地龙骑众人都已经习惯了这位神秘存在，已经将其归类为楚然队伍里那两具铁皮人一样的吉祥物。 走在最前方的斥候小组一直绷紧精神侦查路况环境，毕竟自己等人已经接近了先前那支探索小队失踪的地区，潜藏于黑暗之中的危险不知什么时候便会突然爆发降临。 轻轻耸动鼻翼，口含宝钱的楚然忽然招来一旁的糜小小转交怀中少女，而后与身旁的祝由槿递去了一个警戒的眼神。 “停步。” 一只大手拦下了华凌等人，开口说话的贪臣则是快速蹲下身来，仔细嗅着布满灰草的荒芜大地。 “有血的味道。” 贪臣低声提醒身后人群，而华凌也学着这位血虎族妖修趴在地上努力吸气，可除去泥土与灰草的气味之外并未闻到贪臣所说的血腥气味。 高度警戒的队伍开始更加谨慎地向前摸索，而一摊摊黑褐色的干枯血迹不久之后也映入了众人眼帘。 “那些人......还有救么？”那位娃娃脸少女望着身旁的杜师师开口问道。 “若是他们能够老老实实的死去，对于我等来说倒还算个好消息。”女子说出的话虽然很像是在开玩笑，可语气却是十分的认真严肃。 “能有实力全灭一支探索小队，这足以说明接下来的对手......”华星尘的话还未说完，却被月狼族骨离的震惊声音打断。 “探测根！袭击那支队伍的家伙是人面魔树！” 月白色刀芒轰入一处大地，整片地表薄土与土层之下潜藏的树脉根须皆是被骨离这一击掀翻开来。 而与此同时远方黑暗中悄悄靠近的人面偶也不顾隐藏踪迹，开始快速向着骚乱人群冲杀而来。 “速速找出附近所有探测根脉将之毁掉！”贪臣沉声喝道，旋即戴上一双血色刃爪向着一处露出地面寸许长的灰黑根须飞身杀去。 “人面魔树，人面偶！”一想起这种植物属的黑暗魔物，华府弟子们的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倒不是因为那些由魔树本体操纵的傀儡有多强大，而是这些家伙们拥有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恶心习性，那便是喜好剥下猎物面皮后趁着新鲜以细密藤蔓缝制在那些似木偶的果实脸上，打造出一具具恐怖怪诞的人面傀儡，再以其继续袭杀靠近的其他暗兽与探索小队。 人面魔树与人面偶可以算得上下境探索小队们最不想遇到的一种黑暗魔物。植物属魔物虽说不能随意自由移动，可其实力往往要比其他暗兽更加强大。而人面魔树则是凭借着遍布周围土壤之下的“探测根”来感知靠近生灵，这些根系蔓延的范围要比一般的暗镜更远，所以探索小队与其他种族的暗兽往往还没觉察到人面偶的存在，便已经踏入魔树的狩猎范围内里。 战斗之前先行清扫附近地下的“探测根”便等同于废掉人面魔树的眼线，在迎战稍后杀来的人面偶之时也会轻松许多。 “小家伙们，待会瞧见人面偶的时候可别被吓得哭出声来！” 一位地龙骑成员斜刺长枪扎入地面，精准的截断一条探测根系之后大笑着提醒众人道。 “......” 即便是心高气傲如华星尘也并未开口反驳此人的话语，只因人面偶这种魔物太过诡异恐怖。那一具具木偶傀儡的真正实力算不上麻烦，可那一张张被缝在其面目上的人皮面具可不要太惊悚。 “不怕不怕不怕不怕......”此时的华梦尘已经开始刚刚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即将出现在眼前的不过是普通魔物，根本没有什么好怕的...... “啊！” 伴随着第一只人面偶冲入光域内里，华梦尘不由发出一声短促惊叫，而后又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看到一只只面上缝制着诡异人脸的枯木傀儡冲杀而来，许多华家弟子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接触到人面偶的实体。 陡然之间，巨大的恐惧自每一位华家弟子心底爆发开来，瞬间淹没所有人的正常思考与本能反应。 “不对，还有惑心蛊！” 地龙骑中那位手持长槊的总队长付乐山双眼猛然瞪得浑圆，一击扫飞最前那头人面偶后高声提醒在场所有人。 而正在人群中迈步上前的楚然忽然身形一顿，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就在刚刚，少年感知到那些战场新人们身上传出的“恐惧气息”瞬间飙升十数倍，而且不光是华府弟子各个如此，包括自己队伍里的石花、真常与妖修小队内里的营叹也散发出海潮一般的浓郁恐惧。 “怎么了？” 瞧见同伴停步的祝由槿连忙开口询问，而等到少女靠近身前的时候，楚然竟也从祝由槿身上嗅到一丝恐惧气息。 “没什么。”楚然摆了摆手轻声道：“你也不用太紧张，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对你我而言算不得什么。” 那一双琥珀眸子内里闪过一丝光亮，旋即楚然便感觉到祝由槿体内散发出的恐惧气息缓缓散去，少女在瞬间便压制住了心湖内里生出的波澜，重新变成了平日里那副恬静淡然的模样。 “所有人立刻收束心念坚守识海！惑心蛊最擅长将修者心底的恐惧放大成百上千倍，一旦被恐惧吞没，尔等便与刀俎之下的鱼肉没有任何区别！” 挥动槊尾敲醒一位中招的地龙骑士，不善言辞的付乐山从未像此刻一般话多。 骑兵身下一头头地龙甩头怒吼，这些本就狂躁的大家伙们一旦陷入战斗状态之中便根本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就算站在面前的乃是一尊黑暗恐惧，它们也敢在骑士们的指挥之下发动悍然冲锋。 反观妖修这边也是一时间乱了阵脚，不慎中了惑心蛊术的营叹并未像是华府弟子那般愣在原地，反而惊叫着脱离队伍向外跑去。 “嗷吼！” 一声震天虎啸瞬间炸裂响起，狂啸声竟然压制住了场中人们内心深处涌现的绝望恐惧，令众人的神志回归清醒。 “这就是血虎啸天么......”杜师师暗叹一声过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面前密密麻麻的恐怖人偶之上。 蜂拥而至的人面偶此刻正被地龙骑与妖修小队合力抵挡，只不过因为营叹先前的慌乱整条战线暴露出一道缺口，十数头眼含蛊虫的人面偶突围而入，向着后方腿脚还有些发软的华家弟子杀去。 原本被虎啸声唤回了神志的几名华家弟子又见到一张张狞笑人脸冲杀而来，许多人手上构筑的玄通术式不由再度溃散，眼看着便要被枯木傀儡纤细修长的枯枝手臂刺穿胸膛！ “阿月浑子！” 一道身影越过呆若木鸡的众人迎击来袭人偶，华容手中的长剑之上陡然爆发出耀目白光，而一抹翠绿剑气则是自白光内里蕴生激发，向着最前那头人面偶的头颅激射而去！ “吱吱吱！” 感知到危机来临的那两枚惑心蛊立时间疯狂惊叫，比起魔鬼猴“怨咒”更加强大的神魂攻击轰入华容脑海，却被早有准备的少女以精纯剑气绞碎湮灭。 “噗！” 一声闷响过后，为首的这具人面偶整个头颅都被一剑洞穿开来，无论是那张令人作呕的活人面皮亦或者眼窝内里的惑心蛊，尽皆消融在翠绿剑气之中。 反手一剑削掉连接在无头木偶身后的那根纤细枝蔓，失去母树操控的枯木人偶瞬间跌倒在地动弹不得。 解决掉身前这头人面偶之后，华容再次插剑入地施展剑术玄通“王不留行”，扩张炸裂的剑气风暴又将随后冲来的数头人面偶轰飞出去。 “小心身边！” 勉力镇压住心中恐惧的华星尘瞧见倒在华容身旁的那具人面偶似有动作，立刻高声提醒少女道。 已经失去头颅的人面偶忽然间探出一手抓向华容脚踝，不过却是被少女闪身躲过。 华容眼中寒芒一闪，再度挥剑斩出犀利剑光轰烂掉枯木人偶的上半身躯。 只不过即便如此却也不能阻碍人面偶的继续行动，只剩下半截身躯的枯木傀儡仍旧颤颤巍巍站起身来，与身后的同伴们一起继续向着华容发起冲锋。 正当华容提起长剑准备再度迎战之际，一道少年嗓音忽然传入她的耳中。 “探测根同样可以遥控指挥人面偶的行动，所以在战斗之前要先将场地打扫干净。” 一道灰袍身影忽然出现在华容身前，错愕不已的少女连忙停下剑招，望着这位俊美少年将手中那颗玄水宝珠丢向地面。 “修水轮·斩。” 待到玄水宝珠没入地表浅层之后，楚然一步踏出，口中轻语呢喃。 “刷......” 一道水轮刃锋自少年脚下扩散开来，一瞬间里便将此处战场地下土壤之中所有潜藏的探测根须全部斩断绞碎！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九十六章 伐树灭蛊 伴随着“修水轮·斩”瞬间清扫掉整座战场底下的隐藏根系，那些被地龙骑与妖修小队击倒之后欲要起身的人面偶颓然倒地再无动静。 这一击大威力玄通术不仅震慑住了人面偶群的来袭攻势，更是让付乐山、杜师师与贪臣等人大吃一惊，纷纷扫了一眼华容身旁的那位灰袍少年。 他们此刻也有些明白为何华家愿意如此厚待楚然小队。永夜域内实力为尊，单凭这家伙一人的彪炳战力就要胜过许多探索小队。 “惑心蛊本就是在放大人心深处涌现而出的恐惧，你们越是害怕，就越没法拿起武器保护自己。”用赞许的目光望了一眼身旁的华容，楚然开口对着其余华家弟子说道，清朗之音与先前的惊艳一击洞穿了年轻男女们内心四周围的壁障，让华梦尘等人的眼中重新生出光亮。 “剑术不错，过去帮他们一起守住阵线吧。”转过身来楚然拍了拍华容的肩膀笑着说道，而比起眼前少年年长四五岁的华容则是满脸古怪神色，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因为对方的称赞而开心。 “等等，那你呢？” 瞧见灰袍少年转身离开，似乎并没有与付乐山、贪臣等人并肩作战的意思，华容连忙提起长剑快步追上楚然开口问道。 “我与由槿出去一趟，去瞧瞧那棵人面魔树的真面目。”楚然回答说道。 “那我也......”华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少年抬手阻止。 “还请容姑娘替我俩驻守此地，莫要让人面偶伤到那些还未缓过来的人们。”楚然转身望着华容的双眼认真说道。 与那一双浅褐色眸子对上之后，千言万语到了嘴边的华容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得点头应下了面前俊美少年的诚恳委托。 少女转身离开，持剑投入最前沿抵挡人面偶潮的防御战线之中。 而楚然则是再度迈步，与跟在身旁的祝由槿一起从侧面离开战场光域。 高空之上见此一幕的华莲微微惊讶，望向白眉老人，却见后者对她笑了笑，示意华莲无需担心那两个小家伙的安危。 这二人既然有自信去挑战操纵人面偶浪潮的人面魔树，那他们俩又何必出手干预呢？ 得到凡长老的回应之后，华莲也打消了悄悄跟过去的念头，而是继续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身下战场之上。 越来越多的华家弟子已经能够压制住心底爆发的恐惧浪潮起身参加战斗，而她与凡长老要做的便是确保小家伙们的性命安全。 不过按照凡长老的话来说，那便是只要有一口气在，自己二人便不需要出手。看来家主大人这一次是真的想要狠狠历练一番这群青涩的小家伙了呀...... ...... ...... “没跟来。” 手握一块下品窃光石撑开暗淡光域，楚然抬头望了望上方夜幕之后与身旁的祝由槿开口说道。 “你能感知到那两位华家长老的行踪？”祝由槿闻言好奇问道，一双琥珀色眸子在少年身上来回扫视之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 “是那尊大道剑灵？” 永夜域内黑暗如潮，无处不在的夜煞之力会将修士们的感官一并削弱，视觉只是其中最受影响的一种。 楚然的灵念灵觉肯定不如已经迈入化外境界的自己，却能够感知到华家长老的身影行踪。除去大道剑灵之外祝由槿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存在。 “被祝姑娘猜中了呢。”绕开激烈交战的正面战场，楚然笑着点头承认。 大道剑灵并不会受到夜煞法则之力的影响，可以在永恒夜色之中来去自如。剑灵朝芷所能感知到的一切也都会通过心神链接与主人共享，这也便相当于替楚然“作弊开图”点亮全局视野。 不过还有一点楚然并未说出口来，那便是在吞噬了大量夜煞之力化形的黑色微粒之后，少年发现自己现如今不光可以感知到他人心中生出的恐惧气息，似乎还能够通过大道剑灵控制干扰四周围的夜煞之力。 也正是通过夜煞之力伪装大道剑灵，华凡、华莲才没能觉察到悄悄监视自己二人的朝芷。 原本带来诸多不便的永恒夜幕，此刻却成了剑灵朝芷最好的伪装掩护。 得到肯定回答的祝由槿面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而后眨了眨眼有些玩味地望向身旁楚然轻声问道：“这次怎么又换回‘祝姑娘’了？不应该是叫我由槿才对？” “祝姑娘莫要打趣我了，先前那不是有外人在嘛......”楚然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讪笑说道。在华容等人面前他自然是要装出来与祝由槿亲近的样子，不然两人战斗之时的形影不离或许会惹得其他人生疑。 瞧着少年那副局促表情，祝由槿的唇角不由翘起弧度。 原来这位神通广大城府深厚的楚公子，也有这般纯情少年的一面呀...... 调侃了几句楚然之后，祝由槿重新望向自己二人前进的方向。 “那棵人面魔树当真在百丈开外？”祝由槿问向身旁的楚然道。 而恢复平静神色的少年点了点头，抬手接住一道在黑暗中激射而来的影子。 “朝芷已经探查过了，是那人面魔树无疑。” 暗影四周围的夜煞之力缓缓消散开来，重新显露真容的大道剑灵欢快地在主人手边盘旋环绕，而后又对着另一旁的祝由槿“指指点点”，似乎是在提醒对方乃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别仗着与主人交好而忘乎所以。 伸手捉住顽皮淘气的大道剑灵，楚然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后又将其丢回到光域之外的黑暗夜色里，开口对着祝由槿说道：“朝芷对于祝姑娘好像记忆尤深呢。” “无妨，我倒也蛮喜欢小家伙的。”祝由槿笑了笑后不在意的说道。 而在两人撑开的一方暗淡光域旁侧，源源不断的人面偶潮水一般向着身后主战场奔袭而去。这些眼附着惑心蛊的枯木傀儡却对近在咫尺的楚然与祝由槿视若无物，根本没有攻击两人的意图。 至于原因倒也简单，在楚然撑开的暗淡光域边界处，一层淡蓝色水光悄然浮现而出，化作结界将两人的气息完全隔绝在内。 若非如此，按照楚然与祝由槿这么个聊法，早就被密密麻麻的人面偶与汇集此处的探测根发现。 虽然两人也不介意顺路清理人面偶大军，只不过那样的话后方的华府弟子也便没了历练对象，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逆着人偶潮流一路向前，拥有剑灵视界的楚然看到了百余具人面偶向着小队方向杀去。 明明不过是一棵凝神圆满境界的植物系魔物，却能够控制上百具凝神境界的木偶傀儡为之效命，或许这就是为何绝大多数探索小队不愿招惹人面偶与人面魔树的原因。 而当本就具备强大战力的人面魔树又与另一种黑暗魔物形成共生关系之后，其危险程度将会再次增加，导致人面偶的捕食成功率大幅度上升。 那第二种黑暗魔物，便是此前楚然等人所看到的紫色蛆虫“惑心蛊”。 这些寄宿在人面偶眼窝内里的恶心蛊虫本身行动能力极差，却可以通过激发恐惧来控制猎物承载自己移动。若是当惑心蛊恰巧遇到了人面魔树，二者之间便会达成共生合作关系。人面魔树会以枯木傀儡作为惑心蛊的移动载体，而惑心蛊则会帮助人面偶们捕杀猎物。 那些不幸靠近探测根区域的探索小队亦或者暗兽族群皆会遭到袭击，被杀死后又会由人面偶们拖回到人面魔树四周围，化作滋养蛊虫与魔树的肥沃土壤与制作崭新人面偶的材料。 有无惑心蛊对于人面魔树的成长影响极其巨大，伴随着捕猎成功率一同增加的还有人面魔树可以操纵的木偶傀儡。而一旦这株扎根大地的恐怖魔物突破晋升至化外境界之后，此獠甚至拥有了移动迁徙的能力。 相传在十六夜城区域之外的黑暗深处，有一尊恐怖存在的本体便是一株极其强大的人面魔树，其麾下的人面偶都已经不再是枯木模样，而是根据头上皮面化作各式各样的修士暗兽，甚至还能够施展其生前掌握的种种玄通术法，即便是大能者也不愿轻易靠近其所在区域。 只不过袭击华府小队的这棵人面魔树还远没成长到那般恐怖境地，还只是处于凝神圆满境界。 一路小心绕开那些探测根系，楚然与祝由槿也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祝由槿自然无法看清隐藏于黑暗内里的高大魔树，可楚然却通过剑灵视界瞧得一清二楚。 眼前魔树高达十丈，巨大的树冠之上并未生长叶片，反而倒垂下一根根纤细修长的气生根。 这些气生根的另一头自然是连接在人面偶身后用来操控傀儡行动。若是气生根被摧毁砍断的话，地面之下的探测根倒也可以继续操作人面偶开展猎杀追击。 “准备好了么？”一边观察着守护在高大魔树周围的十二具强大傀儡，楚然一边询问身旁的祝由槿道。 “嗯。”接过窃光石攥在掌心的少女点头应声。 “那就......开始吧。” 伴随着话音落下，少年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而祝由槿此前设立的隔绝结界也被一举撞碎。 “窃光领域，最大展开！” 祝由槿向着掌中灰石渡送入磅礴灵力，一瞬之间暗淡光域便向外扩张开来，将不远处的那棵人面魔树也一同笼罩在内！ “咔嚓嚓......” 魔树之下十二具更加粗壮结实的人面偶齐齐转动头颅，同时望向忽然现身的人族少女。 饶是沉着冷静如祝由槿，在瞧见眼前这一幕的时候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漆黑焦枯的高大魔树之下，尸骸枯骨堆积如祭坛。 而在层叠骸骨之上，十二张形态各异的狰狞笑脸直勾勾望来，笑脸之上的眼窝内里还蠕动着一条条肥胖的紫色环节蠕虫。 “啪！” 并未做出攻击动作的祝由槿先行一掌轰在自己心口处，催动灵力强行镇压被惑心蛊虫们勾动的恐惧情感。 十二具人面傀儡则趁此机会同时暴起杀来，似乎迫不及待想要剥下眼前少女的娇俏容颜，为自己再添一位同伴。 心神稳定的祝由槿眼底蓝光一闪，一道水幕光华出现在脚下，挡住了成百上千道破土而出的探测根须。 “抗拒水环。” 压制脚下根须海洋的同时，祝由槿周身衣衫之上蓝光再闪，一道急速扩张的粗大水环瞬间轰飞了近前身来的十一具人面偶，唯独有一具傀儡反应过来俯身躲开，钻入水环内里的空隙继续冲杀向少女。 只是当这具脸上面皮新鲜、还带有点点血迹的人面偶冲到祝由槿三丈开外的距离之时，枯木傀儡忽然停住脚步转头望向人面魔树所在方向。 与此同时，一道灰影划破夜幕现身光域之内。 “灵武决·拔刀斩。” 伴随着少年嗓音响起，一抹刀光瞬间照亮整座暗淡光域。 而配合着楚然斩向人面魔树的无双一刀，祝由槿也张开五指对准面前这具人面偶。 “水龙吟。” “嗷吼吼！” 巨大的水龙怒吼声瞬间盖过清越刀鸣，磅礴水龙摧枯拉朽般地撞毁面前枯木傀儡，压爆人面眼窝内里两条恶心蛆虫的同时向着后方那株人面魔树本体咆哮而去。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仙人抚汝顶，寸劲开天灵 一闪而逝的拔刀斩瞬间砍断人面魔树将近三分之一的焦枯枝干，其上连带的气生根自然无法幸免，连带着前线战场上大量人面偶的动作瞬间停滞，为地龙骑、妖修小队与华家弟子们带来宝贵的反击机会。 而斩出一刀过后的楚然则是提气轻身借着反震之力扭转身形，躲过了下方呼啸而来的那条玄水蛟龙。 望着擦身而过的咆哮水龙楚然不由眨了眨眼睛。 就算将出手威力压制到凝神层次，祝姑娘的攻击还是如此给力呀...... 紧接着刀光而来的玄水蛟龙再度炸碎大片魔树枝条，更多的人面偶失去气生根的操纵之后僵直不动，若无探测根即是接续，等待它们的便只有各类轰炸而来的玄通术法。 “楚然那边开始动手了！咱们这边也得抓点紧，收拾完这些人面偶后赶紧去支援他俩！”一剑劈碎一具人面偶之后华容娇声喝道。而直至此时骨离等人才知道原来那灰袍少年二人组不知何时悄悄深入敌后攻击人面魔树本体去了。 “他奶奶滴，怎么能让那小子把风头都抢了去！”身形高大的月狼骨离吐了口血痰恶狠狠说道，手中圆月弯刀之上旋即亮起一道道细密符文，为本就锋利的弯刀再添威芒。 早就觉察到楚然离开的付乐山则是紧皱眉头清扫着大片瘫痪倒地的人面偶与那些疯狂蔓延而来的探测根系。 只凭那二人竟能够干扰到如此之多的人面偶行动，看来自己对于他们的评估还是有所欠缺呀...... ...... ...... “这几具人面偶脑中都是被植入了树种。” 一刀劈碎那一道探测根凝聚而成的巨型木刺，楚然望着面前剩余的十一具人面偶开口说道。 “这株人面魔树已经可以孕生树种了么？若是再给它些时间或许还真能晋升迈入化外境界。”补习过永夜域内诸多暗兽魔物知识的祝由槿目光一凝轻声说道。 人面魔树通常都会通过气生根或者是探测根来操控人面偶，可若是当魔树本体即将突破凝神层次之际便会凝结数枚魔树种子植入最为强大的傀儡脑中。 这些人面偶即便离了根系操纵也可以自主行动，而人面魔树也正是凭借这一方式来繁殖后代，让这些强大傀儡带着树种前往其他黑暗界域开枝散叶。 “这些人面魔树种子价值不菲，祝姑娘下手的时候还请留情，莫要将其一并摧毁。”提刀上前的楚然开口叮嘱其身后的祝由槿来。 少女则是点头应下，望向那些丑陋狰狞傀儡的目光也悄然变化，不再那么厌恶嫌弃。 自己等人参加这次黑暗狩猎祭的初衷便是赚取大笔黑曜石来寻找回归之法，眼前这些家伙们可相当于是行走的黑曜石，自己可得小心出手，不能再浪费这些异常宝贵的人面魔树种子。 “速战速决吧，也省得后方支援赶到后咱们还得分出去一杯羹。”望着那棵枝干被毁陷入疯狂的人面魔树，楚然与身后的祝由槿笑着说道。 “好。” 少女勾动十指，一根根玄水凝结的锐利丝线不断切碎那些扑来的探索根系。而在楚然的那件灰袍之上也泛起了阵阵水光。 身着蔚蓝水袍的少年一个箭步再度冲锋，一拳打碎面前那具人面偶横扫来的臂爪后手起刀落，将那颗蒙披人脸的枯木头颅削成两半，剜出一枚通体深邃的黝黑树种后又抬脚将其与两只惑心蛊虫一并踩碎。 行云流水般完成这一切的楚然将手中树种朝着后方丢去，继续拖刀向着下一道目标冲去。 而万千探索根须则是朝着半空中的黑暗树种疯狂涌去，可还未临近便又被无数水线切割搅碎。 一道水流轻盈接住飞来树种，将其回收之后的祝由槿面上不由浮现出些许笑容。 原本对于钱财这等身外之物并不怎么看重的祝由槿，此刻却是由衷的心生喜悦。 冲入人面偶群的楚然宛若虎入羊群，那些恐怖傀儡的攻击根本连少年的衣角都触碰不到，而惑心蛊虫的神魂攻击也对于楚然毫无作用。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座记忆之海所处神秘空间的缘故，还是由于天地练气决护体，无论是魔鬼猴的“怨咒”亦或者是惑心蛊的蛊术都没法在少年的脑海之中掀起半点波澜。 十一具凝神后期的强大傀儡配合之下或许可以团灭大多数探索小队，可在楚然面前却与一处处靶子无异。 十息过后，白骨堆中再无一具人面偶站立其上，而惑心蛊那吵闹不休的“吱吱”声也终于止歇。 将最后一枚黑暗树种抛给身后的祝由槿，楚然抖落水袍之上喷溅的蛊虫毒血，迈开脚步向着面前的高大魔树径直走去。 纵使气生根与探测根已经被祝由槿全部斩断，这一株人面魔树似乎仍能够感知到向着自己走来的瘦小人族。 这棵高大魔树此刻竟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楚然摸了摸鼻子之后望向焦黑枯木笑着说道：“原来一棵树也会感觉到恐惧呀。” 从这株播散恐惧的人面魔树身上，楚然嗅到了一丝独属于它的恐惧气息。 手中黑刀归入鞘内，楚然一步一步走近战栗巨树，抬起右手抵在焦黑树皮之上。 “灵武式·寸劲开天。” 狂暴如渊的力道自少年身躯内里迸发开来，若龙象过境摧崩万劫，似鲲鹏破海悍击云霄。 脚下白骨山丘崩毁倒塌，身前人面魔树摧折炸裂。 那一声低语被拳力爆炸声彻底淹没，骨粉烟尘漫天四溢，透过尘雾却仍看清一道倾斜歪栽的魔树巨影。 “轰隆隆......” 伴随着拦腰而断的人面魔树轰然倒地，更多的粉尘烟幕溢散开来，而大片蓝色水网则是从四面八方浮现而出，将这些骨灰扬尘压落回地面。 一边催动着水光蔓延整片战场伪造战斗痕迹，祝由槿一边迈开脚步踩踏淡蓝水幕走向自烟尘中出现的那道少年身影。 “新招式？” 站在断裂焦枯的粗壮树桩之前，祝由槿明眸流转开口询问身旁少年。 先前在那场春试大比的决赛现场，她可未曾见过楚然打出过如此惊天动地的一记拳法。 “算是吧。” 楚然收回拳头吐了口气慢悠悠说道：“我曾经从某本古籍之上偶然窥见一道仙家招式，虽未记载修行之法，照猫画虎之下却也瞎琢磨出来一记拳招。” “哦？不知那位仙家名讳是......”祝由槿不由好奇问道。 “符华。” 楚某人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口朗声答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九十八章 进阶魔种，以杀止战 “饵料情况如何？” 白英奇望着跪在面前的一名蒙面汉子低声询问道。 “所有夜辉牦牛都已经饲喂过了‘人骨丸’与‘心血丹’，一旦解除封印限制激发‘耀光金甲符’之后各个战力堪比化外境修士。”那名亲信下属肃声汇报道。 “你做得很不错。”听闻此言的白英奇伸出干枯手掌赞许地拍了拍此人肩膀继续吩咐道：“待到家主围堵住那畜生的时候，十六头夜辉牦牛同时解封，务必要第一时间将那家伙制服。” “可是如此数量的耀光金甲符同时催动的话，搞出来的动静会不会有些太大了......”那名属下听到白英奇的吩咐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 “人骨丸”与“心血丹”本就是能够短时间内激发暗兽潜力血脉的禁忌药方，其副作用便是会让服用者在永恒长夜之内散发滔天血气暴露存在，再配上“耀光金甲符”的话，那一头头夜辉牦牛恐怕当真成了这片战区内里的引航灯塔，届时也不知道会有多少强大暗兽乃至于黑暗诡异追踪而来。 “你以为家主他老人家为何要花费如此大的代价请梦云出手打造那套八门金锁阵？”白英奇瞥了一眼这位亲信下属嘿声笑道：“这一次的黑暗狩猎祭乃是天赐良机，若是能够把握得住，我白家定能够从此一举翻身。” “属下明白了！”那名亲信下属有些激动地沉声答道，而后转身离开这座小巧光域赶快进行下一轮布置。 白英奇转头望向黑暗里白家大部队驻扎的方向，眯起眼睛沉默不语。 正是为了通过饵料大肆诱捕强大暗兽，白家家主白荣浩才会允许他私下里的逾矩行为。 此前白英奇口中提到的“人骨丸”与“心血丹”都是利用修士尸骸炼制而成的大补邪药，城主府方面明令禁止各家使用，但也会有白英奇这种偷偷制药的家伙存在。 而白英奇麾下便有一支探索小队专注于搜罗不幸陨命的修士尸体，他们会从暗兽嘴里抢夺回断肢残骸带走处理加工，这才有了喂食夜辉牦牛的那两种邪药。 当然了，单靠着搜刮尸骸肯定是满足不了“人骨丸”与“心血丹”的材料需求，白英奇手下其他探索小队在冲突战斗之中杀死的修士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剩余的那些空缺则是由那些不堪重负凄惨死去的奴隶们填补上。 贩卖奴隶回收尸体，这一套业务在白英奇手中已经娴熟无比。 而此前他分发给屠四等小队长们的“耀光金甲符”其实也是在进行实战实验，来调整这些“诱饵装备”的吸引力大小。 经过不知多少次调整试验，白英奇这才得出了“诱饵”的最佳配比。十六头服用禁药的夜辉牦牛激发耀光金甲之后恰好能够达到预期目标，既能够大范围吸引战区内里的暗兽部族蜂拥而至，又不至于勾动那些太过强大的恐怖存在。 凭借着“八门金锁阵”在，白家可不怕与这些暗兽们打消耗战。而这些暗兽尸骸之中的宝贵素材将会成为白家浴火重生的最大资本！ “若是能够凭借八门金锁阵击杀掉一头下位诡异，收获怕是要......”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神色，深呼吸数次过后才恢复如常，重新迈步向着大部队方向走去。 ...... ...... “符华上仙，寸劲开天。” 站在一株断裂巨树树桩近前，祝由槿眨着那双琥珀色美人眸子重复起少年先前的话语。 “短短八字，倒是让人心生无穷遐想。”少女一边感慨说道，一边挥手播撒水色光幕，来为人面魔树的残骸镀上一层水道灵力。 身旁少年凭借肉身之力只用一拳便将这株人面魔树拦腰打断，这等惊骇行径自然是要伪装成术法所致，不然的话可不光是楚然的武夫身份暴露在华府众人面前这么简单。 一般的气血境大成武夫都没办法一拳打爆凝神圆满境界的植物系魔物，更何况现如今的楚然不过才气血后期而已。 对于身边这位俊美少年所做出的种种惊世骇俗之举祝由槿早已习惯，毕竟就连那珍稀无比的大道剑灵楚然都拥有一尊，似乎此世间就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现如今已经稳固化外境界的自己都不敢说稳胜底牌层出不尽的楚然，先前春试大比之中的败北还真是输得不冤屈。 “这人面魔树还真是有够寒酸的，除了树种之外啥也没有。” 并不清楚旁边祝由槿的所思所想，楚然则是望着面前焦枯断树叹了口气。还未抵达化外境界的人面魔树树身品质不高，再说十丈长的枯木树身早已超出“噬空蛇囊”的储存范围，他自然不会将这么占地的无用废柴放入另一枚芥子袋中。 “得了十一枚魔树种子还不知足？若不是这家伙恰好处于进阶期，咱们这一次怕不是要空手而归。”听到楚然抱怨的祝由槿不禁莞尔一笑开口说道。 “是这个道理。”抬起双手枕在脑后，楚然低头望了一眼脚下崩塌的白骨祭坛扯了扯嘴角说道：“先前失踪的那只探索小队这下子也找到了。” 顺着少年抬起的脚尖望去，祝由槿瞧见了数具刚刚被剥离皮肉不久的洁白骷髅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这些骷髅身上衣饰还未腐烂风化，一团团紫色浆液糊在骨架之上。 那些本打算在新鲜人骨之上产卵的惑心蛊虫还来不及撤退便被“灵武式·寸劲开天”喷发劲力震爆开来，一些陈年老骨同样也被反震之力碾成齑粉，宛若密雪一般在二人脚下铺满厚厚一层。 “那边的战斗也已经结束，咱们过去迎接大部队吧。”祝由槿重新凝结出一颗玄水宝珠递给楚然，袖手散去自身周围的水雾光泽后跟在少年身后一齐走向来时的方向。 ...... ...... “呕......” 不止一道呕吐声自华家队伍之中响起，这些小家伙们先是与那些诡异至极的人面木偶激烈战斗，而后又瞧见了眼前这番白骨累累的恐怖场景，一些心理素质较差的华家弟子便忍不住口吐彩虹，临近同伴也是脸色苍白地按压内关穴缓解胃里的翻江倒海。 走进前去的楚然有些意外的发现性格怯懦的华梦尘竟然没有跟着一起大吐特吐，而那位少女剑修华容好像受了些许伤势，被华安与华星尘左右架起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辛苦。” 素来沉默寡言的付乐山望了一眼那棵已无生命迹象的焦枯魔树后对着楚然与祝由槿开口说道。另一旁的贪臣则是踩着累累白骨走上前去，仔细观察着那一具具被肢解剖颅的强大傀儡以及魔树残骸。 “先前那震天响的动静是你小子搞的鬼？” 肩上多出一条狰狞血口的月狼族骨离居高临下望着眼前的小不点瓮声询问，而对方不过是笑着点了点头后便没有更多回应。骨离还想拦住这人族小子细细盘问，却被不远处的贪臣一个眼神制止，只好夹着尾巴走回营叹身边。 地龙骑与妖修小队联手构成的防御阵线受到了上百具人面偶的冲击，即便这些家伙个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后来也有更多恢复清醒的华家弟子加入增员，众人也免不了身上挂彩。若非楚然与祝由槿这边直诛首恶擒贼擒王，将控制一切人面偶的人面魔树迅速斩首，那么众人的状况可能比现在还要惨烈。 “喂，你们受伤了没？” 将肩上的华容放了下来，双手抱怀的华星尘望着楚然与祝由槿开口询问道。 “托星尘公子的福，我等安然无恙。”楚然笑着开口道，而华星尘闻言撇了撇嘴，转身走向月狼族骨离那边去替高大妖修治疗肩头伤势。 “星尘哥他是在关心你们......”一旁的华梦尘怯声开口解释道，楚然则是对这位三小姐笑了笑道：“我知道的。”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华家二公子这种别扭的家伙。 “容姑娘这是怎么了？” 望着坐在地上捂住小腿的跨剑少女楚然开口问道。 “一时不察，被那些发狂的探测根摆了一道......”华容虽然脸色泛白，可仍是咬牙强忍小腿至上的钻心剧痛。 一旁的华安轻手轻脚替华容褪下长靴挽起裤脚，那一只绢丝罗袜已经被鲜血染红，依稀可见五根紧绷着的圆润趾影，似是在诉说着少女的倔强与坚强。 “嘶......”在凝结血痂的布帛被撕离伤口之际，华容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一旁的华梦尘则是小心翼翼的清理着腿上伤口内里残存的衣衫碎片，继而又催动术法凝聚明黄色流光敷在其上镇痛洁创。 “都说了让你不要冲得太快，驻守第二道战线的话哪里会遭到藤根偷袭。”取出药匣子搭配止血生机的秘方药散，华安还不忘碎碎念叨着华容道。 “他们去得一线硬抗偶海冲击，我为何去不得？” 腿上那处贯通伤口在被华梦尘清理干净之后的华容脸色好看了许多，嘴硬起来的底气倒也更加充足。 “人家受了伤又不会哭嚎叫喊。”华安吐槽说道，而后将配好的药粉递给华梦尘，由她为华容敷药包扎。 “你这家伙......”华容想要反驳华安的话，可一想到那些妖修与地龙骑们对于自身伤势确实是满不在意的态度，也只得把话咽回到肚子里。 听着华容与华安拌嘴的楚然强忍笑意，帮趁着华容圆了圆场子之后站起身来，转头望向大步走来的血虎族贪臣。 即便经历了先前一番激战，这位红瞳妖修身上仍不见伤口血痕，显然是在面对大量人面偶与探测根的围攻之时依旧游刃有余。 “不知贪臣前辈有什么事么？” 望着站在身前的血虎妖修，楚然依旧是那副微笑表情温声开口问道。 “这棵人面魔树正处于进阶期。”贪臣盯着少年那一双干净纯粹的浅褐色瞳眸开口说道，却引得周围哗然一片。 “进阶期？那岂不是说这家伙马上就要抵达化外境界了？” “这楚......楚公子与祝姑娘这么短的时间里便解决了一头进阶期的人面魔树？” “进阶期的魔树周围肯定会有‘树卫’在吧，那些家伙们个个都离着凝神圆满只差半步，魔树本体强度又堪比气血大成的纯粹武夫，他二人是如何......” 地龙骑与妖修队伍中的强者们望向少年男女的目光纷纷变换，不远处的华星尘与骨离的眼中更是爆发出不可思议的目光。 “侥幸得胜，侥幸得胜。”楚然拱手嘿笑说道，明摆着一副不愿细说对战经过的态度搪塞起来。 “你们很强。” 那双血色虎瞳在楚然与祝由槿的身上一闪而过，贪臣只留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去，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开始闭目调息起来。 而在震撼众人当中却有一位少女并未被面前二人的彪悍战力所惊讶。华梦尘的注意力完全被贪臣话语中的另一点所吸引。 “进阶期？树卫？这么说来你们手里一定有魔树种子了！” 少女有些激动地望着俊美少年开口喊道，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停，熟练地为华容做好最后的包扎处理。 “不错。” 一直没有开口的祝由槿终于接上话题点头说道，旋即从“噬空蛇囊”内里取出一枚漆黑种子递给了赶紧站起身来的华梦尘。 “还真是！”接过黑色圆粒的华梦尘小脸之上都腾起一层红晕，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洪亮激动。 人面魔树这种强大无比的植物系魔物在永夜域内本就不常见，而黑暗树种又只会在魔树进阶期的时候孕育生出。 一株人面魔树一生里也只会孕育两次魔树种子，一次便是凝神突破化外的进阶期，另一次则是在元婴突破玉璞的进阶期。 元婴境界的人面魔树实力之强足以位列黑暗恐怖，化身永夜域内的灾厄诡异。所以第一次进阶期乃是获取魔树种子的最好途径。 种种因素叠加起来，也便导致人面魔树种子在永夜域内极其罕见，就算是以华家的实力与影响也不过仅仅拥有一颗而已。 “祝姑娘，可否将你得到的魔树种子全都卖给我华家？” 华梦尘紧紧攥着那枚漆黑圆粒紧张开口。 祝由槿则是轻轻点头答道：“自无不可。”反正她与楚然一开始的打算便是如此。 “不知你们一共收获了多少魔树种子？”迈步走来的华星尘问道。 “十枚。”抢在祝由槿之前开口，楚然笑呵呵的望着华家二公子回答说道。 一旁的祝由槿很好地掩饰住眸底异色，点头附和的同时又取出九枚漆黑圆粒递给了华梦尘。 “原本守卫在魔树周边的树卫共计十二具，只不过我俩动手的时候不慎摧毁其中两具，没能回收其内的魔树种子。”楚然一脸惋惜地摇头叹道，而华梦尘一听此言更是一呆，旋即赶紧小声碎碎念安慰自己道：“十枚也很好了，十枚也很好了......” “此物过于贵重，即便是凡长老与莲长老现在也拿不出对应报酬，这笔交易得等到我们返回梦夜城后才能进行。” 从依依不舍的三妹那里取回十枚漆黑圆粒还给祝由槿，华星尘抬头望了一眼光域上空后沉声说道。 看不出来，这位平日总爱闹别扭的华家二公子在面对大事之时倒是正经可靠得很。 “无妨。”楚然点头笑道，而祝由槿也先将那十枚魔术种子收了起来。 见此一幕的地龙骑与妖修小队之中不免有人眼红议论，却都被自家队长的严厉目光吓得闭上了嘴巴。 进阶期的人面魔树难缠程度已经超越了凝神圆满境界，再有着十二树卫与万千根系加持，就算让两支队伍联手也不一定能够顺利拿下。 只凭二人还能够如此迅速地结束战斗，这楚然与祝由槿的实力恐怕不可以寻常凝神圆满来估算。 莫要眼红别人凭借实力取得的收获，不然在贪欲的驱动之下，愚蠢之辈只会成为强者再次证明自身实力的踏脚石。 “将寻找到失踪小队的消息散出去吧。”贪臣望着身旁的华凌淡淡开口，青年赶紧激活胸口处的狩猎徽章将此事传递给邻近的其他队伍。 而在高空之上，两道隐匿身影正悄悄望着下方发生的一切。 “这株人面魔树竟然处在进阶期里......”华莲望着被祝由槿收起的魔树种子，眼中不由浮现羡慕神色。十颗魔树种子所能换来的回报，即便是她这位华家长老也会心动不已。 “就算你我提前知道那又如何？莲长老可敢违背家主命令悄悄出手？”白眉老人似笑非笑的望着女子修士开口问道。 “凡长老说笑了。”华莲赶紧摆了摆手苦笑说道。 “你我本就是看客，能够看到好东西就该知足了。”袖起双手的华凡温声笑道：“更何况那两位也答应了将魔树种子卖给我华家。只需要花费些许代价就能购得宝种，又可以结交那两名天才少年，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我华家大赚特赚。” “所言在理。而且......”华莲赞同的点头说道，目光又落在了华星尘的身上：“二公子似乎要比我想象的更加成熟稳重。” “经此一行对于我华家弟子的种种收获，要远远超出那十颗魔树种子。”华凡轻轻捻动颌下胡须笑着点头说道。 “就是不知道大公子那边......”华莲抬起头来望向遥远黑暗深处，语气之中透露着些许担忧。 “放心。”华凡拍了拍华莲肩头安慰说道：“一切有城主大人。” ...... ...... “累么，天尘？” 一道轻清柔美的女子嗓音响起，传入略显疲态的华天尘耳中。 “无妨，城主大人。”身着青袍的华天尘开口回应，继续小心翼翼地剥离面前之人伤口上的黑暗之力。 “想不到天尘公子年纪轻轻，一身医术便要追赶上华老家主了。” 肚子上被开了一道口子的黑须汉子震声笑道，结果却牵扯到了腹部伤口，大汉五官立时间又扭曲团缩成了一团。 “闭上嘴。”一位皮肤白皙，颈上却又纹着数道环状刺青的束发女子冷声呵斥了汉子一句，让对方乖乖闭上了嘴巴老实接受华天尘的治疗。 不出片刻，所有盘踞在大汉腹部的黑暗之力尽数被华天尘祛除，接下来的伤口缝补与敷药包扎就轻松许多，不再需要华天尘持续消耗精力与心力。 方才这黑须大汉所言不假。对于医道丹术的法则领悟华天尘确实已经追上了自家老爹，可是他的境界却不过只是七境如意期而已，远没有华家家主那般雄浑的灵力气力作为支持。 治病救人可不光是一门技术活，施术祛厄对于医者的灵力与体力消耗同样巨大。毕竟那些宛若跗骨之蛆盘踞伤口之上的黑暗之力可不是吹口气就能自行消散的。 那位身着华丽缎袍的束发女子取来清水与一粒补气丹丸递给华天尘，吞服丹药过后青年脸上的疲惫神情明显消散许多。 “有劳城主大人费心了。”华天尘望着站在身旁关切望着自己的华服女子，拱手恭声开口道。 “是我强拉着天尘来此，自然要好好照顾你了。”这位身居梦夜城城主之位的华服女子却在青年面前展颜一笑，周身上下不见半点上位者的威势。 “若是家父在此，定能更快治好诸位大人的伤势。”扫了一眼周围的一位位大能强者，华天尘轻叹口气惭愧说道。 每一次替周围这些大人物们治愈伤势都会让华天尘累得不轻，连续问诊两三人后就得暂停歇息一会，这样的耽误无疑会延缓众人狩猎黑暗诡异的脚步。 “无妨。”华服女子伸手勾起华天尘的脸颊，望着青年那一双丹凤眸子笑着说道：“咱们这一次的‘黑暗狩猎祭’本也不是为了赶尽杀绝游荡在梦夜城周围的那些家伙，收拾掉其中几个刺头之后其他存在自会识趣退走。” “以杀止战，便是我梦夜司的守城之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化外魔物 伴随着狩猎祭战线不断向外扩展延伸，大多数战区的探索深度已经超出了最边沿黑暗聚落的范围，进入到平时根本不会涉足的更深黑暗处。 离开黑暗聚落辐射范围的大部队已经没了可以补充食品物资的后勤据点，所有人对于食品丹药的消耗也纷纷开始进行规划来避免不必要的浪费，一些可以食用的暗兽血肉也被端上了探索部队们的餐桌。 探索黑暗的过程中不可避免会伴随着人员伤亡，诸如人面魔树之类的危险魔物将成为那些弱小部队的梦魇，可当它们杀死靠近的人类部队之后，自身存在也便会随之暴露在那张由“狩猎徽章”交织构建而成的信息网络当中。 寻常小队无法应对的狠角色自然有精锐部队前往攻坚，而精锐部队若是也折戟沉沙的话，其所在战区内里的大势力大家族则会继续出手。 那些强大的暗兽魔物往往能够挡下一波两拨梦夜城修士的攻势，却无法阻挡住十次二十次的合力围剿，最终的下场也唯有饮恨陨落，化作价值连城的战利品被众人瓜分一空。 而在诸多战区势力之中，当属人族白家目前的收获最大。伴随着十六头被当作“饵料”的夜辉牦牛周身亮起耀目金光，邻近的暗兽部落如同发了疯一般向着白家设下的圈套内里前赴后继。 隐藏在黑暗中的八座庞大金门将一大片黑暗山谷围拢在内，整座山谷都被法阵炼化为一片隔绝天地，那些暗兽凶物们一旦进入其中便会遭到无数金锁镇压束缚，从而化作白家修士们的刀下鱼肉任人宰割。 凭借这一套请君入瓮的“八门金锁阵”，白家修士们已经捕杀掉三头八境龙门期的暗兽头领与一头九境金丹期的地蜈蚣王，其余收获数之不尽，甚至于白家此次携带的空间储物法器都已经塞满，许多暗兽异材都需要暂且存放在秘境天地中心的临时仓库之中。 与金家、周家、白家完全不同，“圣手华家”这一次派出的家族部队严格意义上只有华星尘等人所在的那一支，其余人等全都化作雇佣兵散入那些顶尖部队内里。 而华家队伍里除去自家的两位长老与众多护卫之外，剩余的成员都是这一代的年轻弟子。整支队伍的目的根本不是斩杀暗兽掠夺战利品，而是让这些年轻人们见识见识永夜城外的真实黑暗，亲身体验一番充斥着鲜血与恐惧的厮杀战场。 ...... ...... “与咱们同区的那支联合部队又拿下一头化外境魔物。” 队伍休息期间，消息灵通的华凌一边吃着兽肉炖汤，一边与身边的同伴们开口说道。 杜师师与骨离闻言都是眼前一亮，似乎对于那头化外境魔物很是感兴趣。 “联合部队？谁家领头？”华星尘抿了一口浓汤之后询问说道。 “好像是金家金圣武领头，集结了不少中小型家族内里的年轻精锐，队伍里还有两位化外境界的金家长老随行。”华凌嚼着劲道异常的肉筋含混说道。 “既然是金圣武带队，那头化外境魔物多半是金家长老出手摆平的。”将干饼泡入肉汤内里，华容不屑地开口说道，似乎曾与金家金圣武打过交道。 “金圣武是谁？”光域篝火近旁，怀抱少女席地而坐的楚然望着华安好奇问道。 “金家众多旁系之中，势力最大那一条支脉的大少爷。”华安耸了耸肩简单概括说道：“是个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嚣张家伙，虽说已经抵达气血境圆满之境，张嘴之后那口气简直比淬魂强者还大。” “那家伙确实有些烦人。”华星尘点了点头赞同说道：“而且他在上次做客华府之后就开始......” “闭嘴！”华容立刻变了脸色阻止华星尘继续说下去，而这一次华星尘却并未还嘴，只是望向挎剑少女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玩味表情。 “他要真敢上门提亲，老娘就敢提剑剁了他那第三条腿！” 华容鼓起腮帮气呼呼说道，一身锋锐剑气隐隐升腾，似乎是动了真火。 楚然与祝由槿等人见状自然也明白了此前发生了什么。大概便是金圣叹在跟随长辈拜访华府的过程中撞见了华容，自此便对持剑少女展开了死缠烂打的追求。 坐在楚然身旁大口嚼着肉块的糜小小忽然歪着脑袋开口问道：“少爷少爷，第三条腿是什么腿呀？” “噗！” 正在喝汤的华梦尘与祝由槿同时扭头掩饰失态姿容，而楚然则是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之后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温声说道：“等你大了些自然就知道了。” “那小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少爷也不知道呢。”替小丫头再添了满满一碗肉汤，楚然继续转移话题道：“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也许是下个月......总之小小你得好好吃饭才能快快长大。” “嗷嗷！”小丫头闻言之后两眼放光，接过木碗之后大口大口吃得喷香，似乎想要赶紧长大成自家少爷与紫儿姐姐那般。 瞧见糜小小的可爱吃相，华容不知不觉间也消了怒气。 ...... ...... “若是我等当真遇见一头化外境魔物，也不知道在不求助凡长老与莲长老的前提下能不能将其解决。” 吃饱喝足的华凌揉了揉肚子开口说道。听闻此言的付乐山与贪臣同时转头望来吓了青年一跳。 “此前我等倒是遇见过一头化外境暗蛛，折了一名弟兄后大家才拼死逃出那家伙的狩猎领域。”月狼骨离张嘴打了个哈欠开口说道。 “化外境界的暗兽魔物实力远非下境修士可以抵挡。”杜师师摇头苦笑道，也让身旁这些天真的少年少女认清楚中境与下境之间的差距鸿沟。 “你若能够迈入凝神圆满境界，配合上我等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血虎族贪臣忽然开口，那一双赤色瞳眸望向之人正是少女华容。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章 冻光草 “你若能够迈入凝神圆满境界，配合上我等未尝没有一战之力。” 望着正在擦拭佩剑的华容，贪臣忽然开口沉声道。 听到这位妖修领队的话语付乐山也赞许的点了点头，几乎全场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身着灰色短衣的簪发姑娘身上。 自从上次遭遇过化外境魔蛛过后，贪臣等妖也见识到了此等境界的强大暗兽究竟有多难缠。以化外圆满境界施展出的血虎族秘术都只能洞穿那些蛛网屏障，无法真正破开暗蛛甲壳造成伤害。若说除了晋升中境之外还能有什么方法可以杀死黑暗魔蛛的话，恐怕也只有华容的剑可以期待一二。 “我还差点火候......不过也快了！”感受着来自全场的目光齐齐望来，平时总是大大咧咧的华容如今也有些心里发虚，摸了摸脸颊之后硬撑着开口道。 “修行一途最忌急功近利，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下去就好。” 一旁的楚然忽然开口打破场中气氛，众人也纷纷意识到将所有压力集中在少女一人身上有些不妥，纷纷收回目光之后小声谈论起来金圣武带队击杀化外魔物那件事来。 “所以在你抵达圆满之前，我们最好不要与化外境魔物正面对决。”贪臣望着华容留下一句话之后也起身带着华凌等人前去准备斥候工作。 “我又不是天尘哥，修行境界能跟吃饭喝水似的自然增长......”少女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道。 一旁的华星尘与华梦尘则是互相对望一眼，皆是从对方眸中看到了自豪与惭愧的神情。 自豪是因为二人的亲兄长华天尘乃是华家百年以来最为天才的炼气士，不过二十五岁的年纪便已经跻身七境如意期，同样也是梦夜城年轻一辈里最强之人。 至于惭愧嘛......比兄长小五岁的华星尘直到现在还困顿在凝神境后期，与三妹境界相同。二者纵然对于医道丹术有着深奥理解，可苦于法力浅薄，诸如“九转银针”、“悬壶龙象术”等许多医术都无从施展。 “二十一岁的凝神后期剑修，容姑娘这等修炼速度若还算慢的话，那还给不给其他人活路了。”楚然继续打着圆场乐呵呵说道，却不料忽听到华星尘开口问道：“那你呢？” “你今年多大了?” 一听华星尘此言，周遭的几人也都来了兴致，就连收拾碗筷的华安都停下动作转头望来。 华家弟子们对于这位面容瞧上去有些过分年轻的少年强者很是好奇，华容更是挑了挑秀眉直勾勾望来。 若是别人用这番话安慰倒也合理，可你小子这么说的话怕不是自带嘲讽意味？ 在场哪一位华家弟子看上去不比你小子年长？可又有谁能够步入圆满境界，轻描淡写屠掉一株进阶期的人面魔树？ “......” 维持面上笑容的楚然心中如有万马奔腾。习惯性安慰小家伙的他竟然忘记了此时的自己也不过十六岁而已，就算因为修行武道的缘故身体发育良好，说破天去也只能装装十七八岁的未成年。 “五年前他曾误食过一株冻光草，药力化散之前怕是没办法再长高了。” 一道淡雅女声忽然响起，说话之人正是祝由槿。 听闻此言的楚然心念电转之间脸色随之一黑，似是被撕破伤口般开口抱怨道：“由槿！” 华府众人与前来找糜小小玩耍的杜师师闻言一愣，望向楚然的目光也再度变化，由先前的狐疑转化成同情。 被冻光草整整耽误了五年光阴，怪不得这位楚公子看上去会是这般年轻。 而且瞧楚公子这副神态，似乎很是在意身高个头呀...... 一念及此，华星尘不由暗暗挺直了胸膛。虽说他已经不再对于楚然抱有偏见，但能有一项胜过对方的优势在，这位华家二公子也觉得身心舒畅了许多。 “咱们又不是那比拼拳脚的横炼武夫，身高这东西长不长其实无所谓的！”华容伸手拍着楚然肩膀安慰说道，说出的话语却令华安等人掩面叹息。 这妮子安慰人的水平还是一如既往的烂...... ...... ...... 从修为到身高的话题风波很快平息，休整完毕的华府小队也再次开拔向前探索黑暗。 “金圣武他们好像又发现了一头化外境暗兽！” 将刺入夜耗子体内的长枪抽出，华凌放下狩猎徽章对着身后同伴们开口说道。 “第二头化境暗兽么......看来此地已经相当深入黑暗荒芜，我等还是向着左右方向探索，不要继续冒进。”收敛起好胜脾气的华星尘沉吟一番过后开口说道，付乐山与贪臣自然没有反对。 算上楚然与祝由槿两人，整支华家小队内里也不过四位凝神巅峰强者。在两位华府长老与那鬼面人不出手的情况下若是对上化外暗兽并无胜算可言，也唯有等到华容这位女子剑修再度突破之后才有望继续探索更深处的黑暗。 这一路走来已经有数位华家弟子在战斗之后成功破境，华凌与一位圆脸少女华雨诗更是跻身后期境界，成为主要战力的一员。 小队众人通过华星尘的决议之后也便调转方向开始横向探索起邻近的黑暗旷野，很快便又发现一座强大繁盛的暗兽部落。 二百余头凝神境妖兽散布在聚落四周，十余头后期暗兽正在享用着狩猎结束后的血食盛宴。 而在部落最中心处，六道身影毫不掩饰自身的嚣张气焰。这一处暗兽部落内里竟然同时存在六头凝神大圆满的强大妖兽！ “我们各出两人，再加上她的话应该足以牵制住那六头黑狮。” 付乐山压低嗓音轻声说道，妖族小队与楚然等人自不会拒绝。而被地龙骑队长点名的华容此刻也跃跃欲试，很想与那些身形庞大的黑暗狮子过过招。 妖修方面出战的乃是贪臣与骨离二者，地龙骑的队长与副队长同时出动。楚然这边自然还是由他与祝由槿出手。而剩下的部队则交给华星尘与营叹共同指挥，来为负责斩首行动的七人拉扯出机会与空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零一章 魔蛛来袭 四根粗大水链死死捆缚住黑暗狮子的四肢，将长达三丈的庞大狮身悬于半空。 “半天雷！” 大丛剑气化生的昭昭雷霆细密缠据修长剑身的半壁江山，与剑身右半侧的空荡形成鲜明对比。 手中长剑此刻已经化作怒雷狭刀，华容踏步前斩，铮铮风雷声裹挟着耀目电光迸射而出，目标所指正是半空之中那头无法动弹的黑暗雄狮！ 一双漆黑巨目内里倒映雷海电光，黑暗雄狮死命挣扎着扭动身躯，口中啸出凄厉哀吼。 只是无论黑狮如何挣扎，四方水链依旧纹丝不动。而那声声咆哮也被炸裂扩散的霆雷震爆声吞没。 煌煌天威，烛照暗域，霆雷鸣动，蛰虫惊走。 一剑过后万籁俱寂。 整片战场所有生灵举目望来，皆已被那天威雷光震慑心神。 待到那一团肆虐雷光渐渐消散之时，一具了无生息的焦黑尸骸无力坠地，一尊凝神圆满境界的强大暗兽就此陨落。 “杀！” 伴随着血虎贪臣的怒吼，整座战场重又洋溢起术法玄通的爆裂光芒，而黑狮部族一方明显气势大降， “还撑得住么？” 将破碎水链回收入玄水宝珠之内，楚然望着施展绝杀剑术之后喘息粗重的华容开口问道。 “没问题！” 抹了一把额头汗水，短衣少女冲着楚然竖起拇指咧嘴笑道，而后二人便联袂冲向了近旁祝由槿所在的战局之中。 ...... ...... 剩余六头强大黑狮在斩首小队的配合之下一头头魂归大地，而部落之中的其余狮兽则是在华星尘与营叹带领的联合部队冲击下战线瓦解。 待到三炷香过去之后，这一片聚落终于重归平静，只不过却再不见一头站着的黑暗狮子。 “呼～爽快爽快！” 不顾仪态的华容一屁股坐在大地之上爽朗笑道，手中那把银色长剑也饱饮狮兽鲜血，在暗淡光域的照射之下迸发出一缕缕瘆人寒芒。 在楚然等人的帮忙牵制之下，华容这次一连完成三头黑狮头领的绝杀补刀，这等酣畅淋漓的紧张战斗对于少女来说乃是从未有过的体验。此刻的华容虽说灵气法力消耗殆尽，却是心潮澎湃开怀不已。 而起伏激荡的心境又带动着少女丹田震荡气海旋转，一点灵光忽然跃现至华容心头识海。 开心笑声戛然而止，少女闭目盘腿横剑在膝，坐在原地便开始突破后期瓶颈。 “所有人禁声。” 最先发现少女异常的乃是祝由槿，一道淡蓝色水幕随即扩张开来将华容的身影包裹在内，不来外界嘈杂干扰少女的境界冲刺。 目睹眼前一幕的华星尘眼中神色复杂异常，明明很是羡慕华容得到契机迈入圆满境界，可自尊心却又让他不想承认自己的艳羡情感。 复杂的情绪在青年心底酝酿蔓延，纠结之间却是化作一抹苦涩不甘，狠狠冲击向华星尘烦恼杂乱的心绪。 这一抹不甘反倒成了平日难觅的那一道契机灵光，原本烦闷至极的华星尘忽觉茅塞顿开灵感通达，某一层阻挡灵气奔流的限制随之破碎开来，丹田气海内里的充沛灵气也随之越发活泼起来。 正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执念与不甘本应是困扰华星尘前进的绊脚石，此刻却成为了青年突破瓶颈的锐利矛尖。 伴随着祝由槿的再次出手，又一方水光天幕出现在战场废墟之上，周身气息剧烈起伏的华星尘也被隔绝保护了起来。 “星尘哥也......” 瞧着那道熟悉身影被水幕遮掩，华梦尘不由咬了咬水润唇瓣。少女心头缭绕的怯懦再度消散几分，不愿被哥哥们抛在身后的念头再度升起。 “这家伙怕不是被华容气到了才开始突破境界吧......”一旁的华安则是望着先后开始破境晋级的两人小声嘟囔说道。 楚然则是依偎在昏迷姜紫的身边，一边望着两处水光天幕，一边悄悄炼化吸收着含在口中的那枚宝花铁钱。 瞧见越来越多的华家弟子在这一路上破境晋级，楚然感觉自己也有必要找个时间悄悄突破三境练气期才行。 大量宝花铁钱供给的精纯灵气已经将少年的丹田气海占满，若非有着天地练气决不断纯化压缩这些灵气法力，楚然怕是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真实境界，到时候又不免惹出一阵风波来。 而在众人头顶的半空之上，华凡与华莲二人静立空中俯瞰地面，二者眼中皆是欣慰满满，为家族弟子们的纷纷破境感到由衷的喜悦。 “出来走动走动确实可以转换心境收获灵感，我听闻金氏本家那双姐弟就是一直低调加入探索队行走黑暗旷野，想必那二人的收获感悟只会更多。”华莲对着身旁的凡长老兴奋说道。 “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大公子那般天资妖孽，仅仅是静室修行就能走出一番崭新天地。”白眉老者笑呵呵说道，旋即将目光从华容与华星尘的身上移开，望向了其余几位气息起伏无定，距离突破仅差一线的年轻后辈。 “嗯？” 两位华府长老忽然同时转头望向东方黑暗，一股快速逼近的暗兽气息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身负重伤的化外境魔蛛......”凡长老仔细辨别那股气息过后皱眉沉吟道。 “若是再晚些来的话，正好用来给容儿与二公子联手。好巧不巧非得挑这么个紧要关头出现。”莲长老则是叹了口气，便准备前去将那头接近黑狮部落的魔蛛拦下。 “且慢。”华凡忽然伸手拦住欲要离去的莲长老，目光再度落回到下方地面。“有人也感知到了那头魔蛛的靠近。” 随着老人手指方向望去，华莲正瞧见一位少年站起身来，一边回头与自家小侍女叮嘱交代，一边凝聚起一颗玄水宝珠向着光域东方迈步走去。 “这不是胡来么？单靠他一人又如何......”华莲想也不想便摇头说道。 “暂且看看便是，对手也并非全盛时期的化外魔蛛，那小子既然选择出手，自然是有充足的准备才对。”伸手捻着花白胡须，华凡眯眼望着并未与众人打招呼，便独自一人走入黑暗的楚然笑呵呵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零二章 暗战 “咚咚咚......” 杂乱响起的沉闷脚步声砸碎旷野寂静，六只残足交错前行的庞大魔蛛顾不上遮掩一路走来的淋洒血迹，拼尽全力逃出生天乃是它现存的唯一念头。 在先前那一场本以为是血肉盛宴的遭遇战中，那群狡猾家伙们竟然以一名新晋淬魂武夫作为诱饵勾引自己上当，除去那名年轻人族之外还有两位化外境高手埋伏在旁，趁它不备直接斩去魔蛛两条支撑巨足。 付出沉重代价后的黑暗魔蛛好不容易才杀出重围，可那支探索部队却不依不饶追在自己身后，似乎笃定了身受重伤的魔蛛没办法跑出去多远距离。 “吱吱？” 逃亡途中的魔蛛忽然惊叫两声停住脚步，只因自己面前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道生灵气息。 莫非是后方追兵已经赶到？ 仔细探查面前气息，魔蛛那一颗高悬心脏顿时落了回去。 眼前这家伙并不属于身后的索命小队，而且也没见此人撑开窃光领域，大概只是一名刚刚来到永夜域内的失落者。 一念至此魔蛛周身煞气大盛。 本蛛正愁这一路上没能进补血肉修复身躯，这么一份血食便送上门来，当真是天不亡我！ “嚓嚓嚓！” 咧开口器内里顿时涌现出腥臭粘液，庞大魔蛛直接移步上前，倾身向着下方那呆立原地的弱小人族一口咬去。锐利螯牙之上已经分泌出致命毒液，一旦入体不消十息便可将猎物皮囊之下的骨血内脏融化为肉汁汤水！ 现在正是逃命的要紧关头，可没时间给它细嚼慢咽品味血肉滋味。赶紧一口闷了这家伙继续跑路才是王道。 而在那一双硕大毒牙近身之际，黑暗魔蛛忽然听到嘴下人族开口轻吟。 “玄水·重炮。” 伴随着四字落下，黑暗之中忽然响起阵阵海潮声。 一颗原本安静悬浮于少年手中的玄水宝珠开始向内急速坍缩，化作米粒大小的深邃水珠过后再度猛然爆发，呼啸水瀑直接掀飞了贴临身前的庞大魔蛛，将其轰飞出去数十丈开外。 “祝姑娘的储存术式威力还是这么的惊人呐。” 一路抹黑行来的楚然自言自语了一句之后旋即迈开脚步飞身跟上，又从兜里取出另一枚玄水宝珠对准刚爬起身的黑暗魔蛛再打一炮。 可怜被玄水淹呛的魔蛛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来，便又被一发“玄水·重炮”蹦飞出去。 而在两次倒飞过后，黑暗魔蛛的气息也彻底脱离了远方华凡与华莲二人的感知范围。 “那小子在干什么？”感受到一蛛一人的气息接连消失不见，莲长老眉头皱起，便准备飞身跟去以防意外。 “由他去吧。”白眉老者则是拦下身旁女修，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楚小子不是没头没脑的莽撞人，这么做自有他的目的，不需要咱们瞎操心。” “那畜生虽说受伤不轻，可终究也是化外期的中境魔物。楚然又不是容儿那样的剑修，就算有些本事傍身又如何......”莲长老还是有些担心那位俊美少年的安危，生怕对方一个不慎便陨落在魔蛛口中。 “那也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华凡摇了摇头说道：“而且不要忘了你我的职责，可并非是照看随队护卫。” 瞧见凡长老已经搬出了家主大人定下的规则铁律来压自己，华莲张了张口之后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只得闭上嘴巴望着楚然与魔蛛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放心吧，依老夫的直觉，楚小子可没那么容易丢掉性命。”白眉老者笑着轻声说道。 “希望如此吧。”女子修士轻叹应道。 ...... ...... 估摸着已经离开头顶那两位人形雷达的监视范围，楚然也不再继续丢出玄水宝珠轰炸那头庞大魔蛛。 深呼吸一口气后，少年抽出身侧修长黑刀，口中轻声说道： “灵武式·灵感天地。” 浑身上下肌肉虬结扭动，灵窍关卡逐一洞开。 一瞬间里，人身小天地再次与外界大天地相勾连，更多的夜煞法则之力倒灌入楚然体内后快速被天地练气决吞噬炼化。 而那股不同于灵力与内息的浑然气机自少年周身升腾而起。 “吱吱吱！” 气机！怎么可能是气机！ 眼前这厮明明是一位凝神修士......不，应该是气血武夫才对，如何能够调动运转四品淬魂境强者才能调动的杀伐气机？！ 浑身早已被玄水打湿的黑暗魔蛛此刻脑海之中一片混乱，可它所面对的持刀少年可不打算给魔蛛理清思路的机会。 开启“灵感天地”的楚然也不打算与这家伙继续磨蹭下去，抬起一脚重重踏出，旷野地面龟裂炸开的同时少年身形也瞬间消失不见，宛若黑暗中狩猎的隼鹰一般向着魔蛛无声掠去。 没有窃光领域的照明，也未依靠大道剑灵的开挂视界。 此刻的楚然凭借着其余感官气机锁定就能够确定这头庞大魔物的具体位置。 即便重伤在身，可黑暗魔蛛依旧有着浑厚修为护体，在感知到那名人族少年跃来的瞬间便已经恢复战斗理智，猛然挥出一只三丈长的锐利步足截击来袭人影，欲要将这名古怪人族刺穿在半空之中！ “砰！” 一声清越鸣响若水潮波纹扩散向荒野四方，黑暗魔蛛的突刺一击未能竟功，被楚然抽出腰间黑刀横击荡开。 这家伙怎会有如此大的气力？ 感受到步足末端传来的磅礴巨力，黑暗魔蛛心中震惊的同时向后撤步，将重心压在最后一对蛛腿之上后解放其余利爪接连不断地点刺向前，一时间破空之声响彻黑暗旷野。 黑暗魔蛛心中清楚，自己已经不能再被这名古怪修士拖延在此，后方那帮索命鬼随时都有可能赶到。 而在密集叮当碰撞声中，庞大魔蛛悄然间卷起下腹部，腹末仅剩的一处丝巢腺体开始分泌粘稠浆液，开始为接下来的必杀一击做好准备。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零三章 得丹 闭上双眼屏退黑暗，耳鼻通感料敌先机。 一根根破空而来的修长步足被少年挥动长刀一一拦下，而在适应了绝对黑暗之后，楚然忽然感觉到身前的暗蛛气息在自己的感知之中越发清晰。 心湖涟漪再动，一股对于危险的预兆涌上楚然心头。 这家伙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东西。 而在下一瞬间密集攒射的锋锐蛛爪忽然全部撤回，在楚然的气机感知里那头庞大魔蛛猛然间抬起下腹对准自己。 被术法摧毁的五处吐丝器内溢出淡黄色体液，唯有完好无损的丝巢腺体喷涌出大片乳白浆液，这些粘稠液体迎风变化散作天罗地网，向着魔蛛身前的人族修士劈头盖脸泼洒而来。 凝结爆散的蛛网破空声被紧闭双目的楚然尽收耳内，少年手中原本提起的修长黑刀再度放下，反倒是并指如剑点在自己额头眉心处。 “破。” 伴随楚然轻声开口，无形剑气自少年身前凭空浮现。 周身遮掩藏饰的夜煞之力消散化去，剑灵朝芷再一次现身敌前，毫不犹豫的斩开那张蛛丝大网，进而向着惊悚战栗的黑暗魔蛛飞射而去。 剑影闪灭一瞬，再出现时已经是悬浮在庞大魔蛛身后。 而伴随着黑暗魔蛛气息的快速衰落，静立于原地的少年周身灵力却是在翻涌沸腾。 在对着面前黑暗魔蛛催动剑灵朝芷的同时，楚然也对自己递出一剑。 剑破关隘，撞碎瓶颈。 连日以来吞噬积累的庞大灵力终于有了更加广阔的天地可以畅快遨游，而此刻的楚然也终于正式迈入三境练气期内，成为了一名真正意义上的练气修士。 “呼......” 压下激动心情，楚然一边唤回喜悦不已的剑灵朝芷，一边飞身冲向那头倒地魔蛛的尸骸近前。 先前通过大道剑灵的详细调查楚然便已经明白，眼前这头身负重伤的黑暗魔蛛似乎是在被人追杀。所以他才会寻觅对方吐丝过后的疲弱真空期催动朝芷一击必杀，以免再纠缠下去拖到了后方追兵赶到。 黑暗魔蛛想要通过天罗地网一举擒杀面前猎物，可楚然何尝不也是在等待着绝杀时机？ 悄悄脱离大部队的少年本就没打算用这家伙锤炼武道体魄，能够借机突破练气境界便已经足够，更何况此刻的楚然还有其他的意外收获。 手中长刀抡圆斩下，坚硬无比的漆黑甲壳应声而裂。 点亮窃光石的楚然在魔蛛血肉之中翻找了好一会才挖出一颗拳头大小的莹白伪丹，将其收入囊中之后少年也不留恋其余宝贵材料，抹去踪迹之后快速离开。 与炼体修士凝结“煞丹”的过程并不相同，炼气士们在踏入六境化外后期之时便会在丹田气海内里率先凝结一颗苍白“伪丹”，而随着修行精进与灵气增长，这颗伪丹之上便会被“一笔一笔”描绘上灿烂金色，待其通体鎏金内外如一之时，修行者也便自然而然踏入了九境“金丹期”。 倒也有人说这番修行并非“伪丹点彩”，而是“铅华洗尽”展露金丹原本模样。只不过纵使说法学派各执一词，也无碍万族生灵辛苦修行，去追逐那“一颗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的陆地神仙境界。 万灵同道，无碍种族。不光是人族修士会在化外境界在丹田气海凝结一颗“伪丹”，修持道术的魔物暗兽同样也有伪丹一说。 不同于人族修士殒命过后伪丹破碎的情况，一些体魄强大的炼气妖兽即便死亡，体内伪丹仍能保存下来。故而人们会将这种伪丹与另一种炼体煞丹统称为“妖丹”。 每一头强大妖兽体内最宝贵的东西并非是其身上的皮毛鳞片或者异骨材料，而是这一颗倾注其毕生心血的精华妖丹。 “嗡......” 正在赶回休息营地的楚然忽然感受到朝芷的呼唤，与大道剑灵同步视界之后少年眼眸微缩，“看”到了一大群人族联军正向着黑暗魔蛛陨落处快速赶来。 “幸亏没再继续逗留。” 楚然轻舒口气后降下速度，重新走入窃光领域之内，心中暗自庆幸道。 虽说化外境界的黑暗魔蛛无论是丝巢腺体亦或者坚利长足都是罕见的珍品宝材，可这些若与正躺在少年芥子袋里的那颗魔蛛妖丹比起来可就差得远了。 “回来啦。” 望着走来的楚然，祝由槿眨了眨那双琥珀色眸子轻声说道。 “嗯。” 楚然应了一句后盘腿坐下开口说道：“多谢了。” 祝由槿自然知道少年谢的是什么。若没有她提前凝聚好的那几颗玄水宝珠，恐怕楚然也没那么好带着那头黑暗魔蛛离开头顶两位华府长老的感知范围。 “小事。” 祝由槿抿唇一笑，抬手将一缕垂下的发丝别过耳后。 “楚然你先前干什么去了，怎么神神秘秘的？” 此刻已经完成破境的短衣少女好奇地凑过来问道，而一旁同样稳固住气息的华星尘也不由侧目望来。 队内众人先前都被华容与华星尘的破境晋升吸引目光，全然未注意到少年的悄悄离场。 “有只大家伙摸过来了，我怕干扰到你们破境就自己先去将它解决了。”从糜小小怀中接过姜紫，楚然耸了耸肩笑着说道，脸上的轻松神情叫人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眼前俊美少年先前曾与一头化外境界的魔物展开了一场较量厮杀。 “哎呀！那家伙怎么不晚点来！我还想试试现如今的实力呢......”华容一脸惋惜地抚剑长叹，只恨自己没能早一步完成突破，去见识见识楚然口中的那个“大家伙”。 听到少年话语的华星尘则是挑了挑眉毛，想要追问楚然遇到的是哪种魔物暗兽，可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只得轻哼一声扭过头去。 自家二哥的这番举动倒是让华梦尘有些莫名其妙，倒是旁边的华安笑着拍了拍少女肩膀低声说道：“星尘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不用管他就好了。” 华梦尘似懂非懂地“噢”了一声，继续歪着脑袋望向那道怀抱昏迷少女的少年身影。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零四章 截胡 窃光领域头顶上方，华莲长老的震惊远胜于下方一无所知的孩子们。 “楚小子竟然当真全身而退？那可是化外境界的黑暗魔蛛啊......” 容妆精致的女子修士一双水润眸子瞪得浑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真相。 “永夜域之大，远非一座梦夜城所占疆域。要知道即便是整个十六夜城区域也并非永夜域全部。”华凡向着下方望了过去，嘴角含笑温声说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更何况永夜域之外还有更加辽阔的广袤天地。” “我等所坚信的常识规则不过是基于过往的经验总结而来，但也不要忘了，像是大公子那般无视常识规则的妖孽天才可并非只会存在一位。” 听过凡长老的话语之后，华莲激荡澎湃的心潮终于平静下来，而女子也因为先前的冲击而有所明悟，原本卡死多年的境界瓶颈竟也出现一丝松动摇晃。 “我怕不是要托那小子的福有所突破了吧......”华莲抬手按住高松胸口，一时之间心绪复杂得很。 “那我华家此行可真算是收获满满了。”华凡抚须笑着说道。 ...... ...... “糟喽！让人截胡喽！” 一支疾行奔走在黑暗旷野的队伍中有人惊呼出声，而其旁边那位留有寸头的魁梧青年则是皱眉开口问道：“怎么了，胡长老？” “那头黑暗魔蛛的气息已经消失，怕是给什么人捡了大便宜了。”胡焕咬牙恨声道，将手中那方追踪命盘递给寸头青年。 “会不会是其他暗兽魔物下的手？自相残杀的情况在黑暗深处可不少见。”另一位化外境强者唐严飞沉声问道。 “到底如何，我等前去一看便知。” 寸头青年望着命盘之中已经熄灭的光点眯眼说道，旋即再度加快步伐向前冲去。 不消一炷香时间这支联合小队便已经赶到黑暗魔蛛陨落之地。 一枚枚窃光石撑开的暗淡光域驱散附近的夜煞之力，胡焕与唐严飞跟在那名寸头青年身后走进毙命巨兽身前，开始检查起来这头黑暗魔蛛的尸骸。 “妖丹被挖，血肉完好。出手的家伙肯定不是游荡在黑暗地域的猎食者。”青年瞥了一眼巨蛛残骸之后淡淡开口，语气内里却隐隐露出一丝怒意。 “还当真有人胆敢截胡我金圣武。” 听闻青年此言，在先前伏击魔蛛之战里出力的各大家族精英们眼底升起一丝不满意味，却全都很好地将其掩饰。 自从在上一次击杀化外妖物那一战后，成功破境的金圣武态度便越发嚣张起来，对于许多战利品的分配也都是抢先拿取最有价值的部位，将剩余的残羹冷炙丢给其余人。 只不过大家也都忌惮于这家伙的四品武夫战力与那两位金氏外门长老的强大修为，所以才强忍着怒火继续随队行动。 若是这一次对于黑暗魔蛛的狩猎成功结束的话，想也不用想金城武这厮肯定会独吞那枚最为宝贵的妖丹。而现如今的事实却是妖丹被人截胡夺走，这也让其他家族的精锐强者们暗中出了口气。 “尔等速速瓜分此蛛甲胄利爪，胡长老与唐长老还请联手追查贼子去向。属于我金圣武的妖丹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寸头青年咬牙狠声笑道，眼底的狠戾目光令众人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胡焕与唐严飞则是领命过后开始仔细探查起来周边是否还有残留痕迹。 其余人则是手脚麻利地将这头庞大魔蛛快速肢解，一块块坚硬甲壳与六只残足皆是被瓜分一空，最后也只剩下最不值钱的魔蛛血肉散落一地。 “圣武少爷，四周围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倒是西面三百丈外曾有一支部队驻扎停留，营火足迹清晰可辨。” “那就追上他们。”面无表情的金圣武冷声开口，唐严飞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胡焕拦住。 “听凭少爷吩咐。”胡焕恭声应道，旋即带着联合小队向着先前所查踪迹方向追逐而去。 “偷走妖丹的家伙又不一定是那支探索队伍，圣武他若是胡乱发脾气殃及无辜的话，回头本家那边......” 追击途中，唐严飞施展“灵语术”与身旁的胡焕传音说道。 “你都能想到这些，圣武少爷他会想不到么？”胡焕暗叹了口气回答这位同僚说道：“对方既然能够抹除所有气息踪迹逃离现场，又怎会留下那么一大片扎营痕迹暴露行踪？少爷他是气不过即将到手的妖丹被人截胡，想去找些靶子来出出气罢了。” 这口恶气若是不出，倚着金圣武傲慢易怒的性格怕是会牵连联合小队内里的安定。 唐严飞与胡焕也都知道，金圣武的种种霸道行径早已惹得大家心生不满，若是再生出什么事端的话恐怕会导致整支队伍的分崩离析。 影响此次黑暗狩猎祭的收获事小，若是在这些家族精锐面前彻底丢了金家的脸面，那才是会落给本家话柄的大问题。 “到时候你我盯着一点，让少爷他撒撒气也便足够。只要不闹出人命来本家那边是不会多说什么的。”胡焕传音劝说着唐严飞道，而面目威严的蓝衫大汉嘴唇蠕动一阵过后点头默许了同伴的提议。 此前尚未突破四品淬魂境的时候，寸头青年对于他与胡焕长老的话语还算听从。可现如今的金圣武言行之间却已经透露出领导者的俯瞰姿态，虽说让唐严飞很是不爽，却也只能听之任之。 “只希望这一次的事情不要闹得太大了。” 唐严飞自言自语一句过后裹紧了蓝衫披风，向着那支不知身份，但肯定倒霉到了极点的探索小队快速追去。 ...... ...... “凡长老？” 御空飞行在光域上空的华莲似有所感，转头向着身旁的白眉老者开口问道。 “你我只管眼前事，至于其他的麻烦嘛......等到了眼前再说。” 华凡仍旧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根本不把后方那支来势汹汹的追击队伍放在眼里。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零五章 逼停 “圣武少爷，那些家伙就在前方。” 收起探查术法，胡焕十分肯定地向着金圣武开口说道。 “还请两位长老出手将之截停。” 口中虽用“请”字，可金圣武的语气里却不带半点恭敬意味，显然是在以命令口吻要求胡焕与唐严飞出手。 迈入中品境界的金圣武此刻再没把这两位外门长老放在眼里。寸头青年知道在这次黑暗狩猎祭之后自己在金氏一族的地位必定水涨船高，自己也会得到更多家族长老的支持。 比起本家那一双废物姐弟，果然还是自己更加适合带领金氏一族乃至梦夜城的人族势力去与妖族、夜族等蒙昧蛮族分庭抗礼。 一旁的唐严飞闭口不言，默默跟在胡焕身旁加速前冲，二人联手轰出一道天火流星，在这片黑暗大地的夜幕之上划出一道璀璨火线。 天火流星目标所指乃是那支行进部队的正前方，流星坠地过后爆发的炎浪火墙虽未扩散伤人，却也将华府众人的前路完全截断。 被这道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华凌等人迅速停下脚步回身望去，却见一队浩荡人马不知何时已经跟进至身前。 “该死的，一路上光顾着警戒前方，忘了看屁股后头了。”华凌放下暗镜骂了一句，而一旁的血虎贪臣则是表情凝重的沉声说道：“不是我们粗心大意，而是对方拥有化外修士遮掩气息。” 刚才那一枚天火流星的威力绝对不是凝神修士所能施展出来的，而对方这般肆无忌惮的出手拦路，恐怕是来者不善。 地龙骑队长付乐山与副队长杜师师此刻眼中也都闪过一丝郑重神色，与妖修贪臣交换过一个眼神之后纷纷上前迎向来人。 不管对方所来为何，作为华府的护卫小队，他们自然要护好这群年轻男女的周全。 “果真追上来了。” 楚然挑了挑眉毛之后将姜紫托付给一旁的小小，摆出一副毫不知情的表情与祝由槿一起走上前去。 半路上少年忽然抬头望天，对着空无一人的光域上方眨了眨眼。 想必那两位华府长老此刻正躲在众人头顶悄悄看戏，不过他们先前既然默许了自己离队外出，想必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指认自己吧。 倚着凡长老与莲长老的脾气秉性，恐怕只有天塌下来的时候才会真正出手吧、 “这小子......”瞧见了少年抬头眨眼的小动作，华莲此刻竟有些哭笑不得。 “若非此子来历神秘，我还真想请求家主将他纳入家族之中。”华凡开怀笑道，对于那位俊美少年越发欣赏起来。 “如今我华家可还欠着楚小子不少人情，又如何能吸引他加入家族？”华莲双手抱怀叹了口气道。 且不论楚然小队这一路上多次帮助华家弟子化险为夷，单凭对方愿意将十颗人面魔树种子全部交易给华家，就足以让家族承一份人情。 “那还不简单？梦尘容儿她们尚未缔结婚事，努把力未必不能将那小子拿下。”华凡半开玩笑地嘿声说道。 “凡长老你这......”华莲有些无语地看了眼身旁老者，又望了一眼下方叹气说道：“若论姿色气质，你觉得容儿与梦尘能够胜过那位祝姑娘多少？饶是此等美人在身，楚小子这一路上不还是将全部心神放在了那位昏迷少女身上？” 除去战斗之外，楚然几乎是寸步不离姜紫身边，这等行径自然引得华家弟子们的关注议论，同样也落入了华府两位长老眼里。 “唉，果真是痴情种子最难缠......”揪了揪胡子的华凡忽然眼前一亮，有些兴奋地开口说道：“若是容儿与梦尘一起......” “凡长老！”望着这位为老不尊的白眉老人，华莲实在是忍无可忍的低声吼道，终于让华凡停下了此等荒谬念头。 “算了算了，即便不能拉他入赘我华家，好好结交一番也是一件好事。”咳了两声过后的华凡终于正经了起来，转头望向了那支已经靠近的追赶队伍轻笑说道：“我道是谁这么大胆子，原来是金氏一脉的圣武小子。” “这家伙竟然真的破境成功晋升四品淬魂了。”华莲也是抬眼望去有些意外的说道。 “黑暗之中际遇万千，金圣武能够以战破境倒也不算稀奇，就是金氏本家那姐弟俩怕是要多了不少压力了。”老人轻声感慨说道。 ...... ...... 收缩阵线，强者前迎。华星尘站在队伍最前，炯炯双目凝望面前黑暗，静静等待着拦路人马显露真容。 黑暗狩猎祭期间肯定没有暗匪胆敢冒头送死，对方既然拥有化外境强者坐镇，想必也不会是什么籍籍无名之徒。 只不过他华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这些来势汹汹的追兵今日若不拿出个像样的交代，待到狩猎祭结束之后保不齐便会有华府强者亲自登门拜访。 一阵凌乱脚步声自远方逼近，而当华家队伍面前的漆黑夜幕被窃光领域照亮之际，华星尘与对面那位领头的魁梧青年明显同时一愣。 “怎么是你？” 各自带领队伍的华星尘与金圣武同时开口说道，而跟在寸头青年身后的浩荡人马也停下脚步，其中有数家精英看清楚自己追踪的竟然是华家队伍之后面色一呆，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退两步。 他们这些中小家族虽说想要借着金圣武傍上金氏家族这条大腿，却也不想因此得罪了“圣手华家”！ 要知道金氏一族家大业大，除去本家之外另有数条强盛支脉，金圣叹即便已经突破淬魂境界也没办法直接化身年轻一代的话事人。而面前的华家则是出了名的团结一心，根本不似其他家族那般钩心斗角内耗争斗。 当家一脉“三尘”齐心，那位长公子华天尘更是天纵奇才，备受梦夜城主青睐喜爱。 而正当联合部队内里人心浮动之时，领队金圣武的目光却是越过华家二公子华星尘，落入其后的人群内里。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零六章 纠缠 正当联合小队内众多家族认出华星尘的身份，心中大打退堂鼓之际，金圣武的目光却已经从华家二公子的身上移开，直直望向后方那道身着灰色短衣、腰佩银白长剑的簪发少女。 “容儿妹妹！” 金圣武兴奋地沉声低吼，灼热的目光仿佛化作实质一般扑向华容，一时之间竟是再容不下别人进入眼帘。 “嘶......怎么是这家伙！”被金圣武充满兽性欲望的视线扫过身躯，华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抱怨说道，旋即移步退避躲到一旁的华安身后。 “华安，让开。” 粗眉一挑，金圣武望着挡在华容面前的微胖青年冷声喝道，一身四品淬魂境武夫气场骤然爆发开来，压得华家众多弟子不由向后倒退。 “你俩吵架别扯上我啊！” 华安心里有苦说不出，不得不硬抗着来自金圣武的气场压制，毕竟后腰之上抵着的长剑剑柄让青年退无可退。 大家都还停留在下境之时华容自不会给金圣武好脸色看，可如今对方已经跃出藩篱晋升四品，华容也知道无论她动用何种手段都没法再占到上风，索性瞧也不瞧金圣武一眼，以免那死皮赖脸的家伙惹自己心烦。 “圣武兄，你有些过了。”移步挡在面色泛青的华安身前，华星尘替青年接下了金圣武投来的威压气场，一双明光眸子直视金圣武的双眼朗声开口道。 “我与容儿姑娘有话要说，烦请二公子莫要阻拦。”金圣武再度向前踏出一步，居高临下望着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华星尘沉声说道。 “圣武兄还不明白么，华容对你并无意思。”胸口一窒的华星尘调动灵气法力抵消沉重气场，望着走近的金圣武语气泛冷开口说道。 “二公子又不是容儿姑娘......”脾气执拗的金圣叹话音未落，便见那道日思夜念的窈窕身影自华安身后走出。 华容紧紧抓着手中长剑，满脸鄙夷神情的对着死缠烂打的金圣武娇声喝道：“能不能滚啊远点啊金圣武，本姑娘都拒绝你几十上百次了怎么还是这样没完没了？” 华容的破口大骂属实令华家众人与联合小队都始料未及，看来这姑娘当真是被金圣武逼急了。 “容儿姑娘不必理会世俗非议与家族捆绑，真正的爱情都是要经历过刻骨铭心的患难才能开花结果，你对我的一时偏见并不会动摇圣武的决心！” 被华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的金圣武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摸着脑袋哈哈大笑道，似乎已经笃定华容心中的坚冰早晚有一天会被自己的热情所融化。 “神经病吧你！”已经七窍生烟的华容此刻恨不得抽出长剑劈开眼前寸头青年的脑袋，瞧一瞧这家伙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才会发瘟一般的纠缠自己。 当初在华府初次相见的时候她就不该给迷路的金圣武带路，谁能想到一次心血来潮的好心相助竟然会给自己带来这般甩脱不掉的麻烦。 在梦叶城的时候金圣武这家伙就不止一次纠缠自己，刚开始的华容还婉言拒绝对方，可随着这厮的变本加厉华容也彻底失去了耐心，矛盾冲突也愈发升级。 无论华容如何恶语相向乃至拔剑出手，金圣武都依旧是那副痴情模样，一双火热眼眸恨不得将华容生吞活剥一般。 少女正是受不了这家伙的侵略目光与受虐狂一般的变态性格，这才懒得跟他多说一句话。 “......时间将会证明我对容儿姑娘的一片真心，往后的岁月里......” 越说越激动的金圣武已经开始畅想起来他与华容的未来，而这番话语也更令少女胃酸翻腾恶心干呕。 就连一旁的金氏外门长老胡焕与唐严飞此刻都无奈的对视一眼，只觉二人接下护卫金圣武的工作当真有些折寿。 想必那些暗中支持金圣武的金氏长老们所看中的并非是寸头青年的武道天赋，而是这种易于诱导控制的憨直莽勇吧...... 一根筋的偏执武夫再如何自认不凡，始终都是幕后之人的掌中玩物。而借着金圣武的名义对于本家双子发起冲击，背后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利益争夺......不过区区化外境界的胡焕与唐严飞不敢问也不敢想。 “圣武兄与诸位特意拦下我华府部队，难不成就是为了与华容倾诉衷肠？” 华星尘的面色完全沉了下来，再次开口打断金圣武的爱情演讲，冰冷视线扫过联合部队众人含怒问道。 这一番话语直接将身后华家搬了出来，来对金圣武与那些中小家族施加压力。 “误会，都是误会......” 许多家族精锐连忙对着华家二公子摆手讪笑道，同时后退几步示意自己并无插足金圣武与华府之间的纠葛。 “咳咳。”眼看事情要上升到金氏一脉与整个华家的层面之上，胡焕连忙清了清嗓子插话打圆场道：“此次遇见星尘公子纯属偶然，我等乃是追踪一名盗匪一路而来......” “你这话的意思是，那无耻匪徒就混在我华府队伍之中？” 听过胡焕话语的华星尘眼睛一眯，语气更加冷厉的质问说道。 而青年的脑海中却是闪过一道身影，正是先前独自一人悄然离开据地的楚然。 不光是华星尘，包括华梦尘、华安与华容在内的几人都挑了挑眉毛，却忍住了转头望向俊美青年的冲动。 楚然先前说他去拦截了一头来袭妖兽，而那金氏长老所说的盗匪......难不成是指他抢走了联合部队的某件宝物？ 知晓内情的祝由槿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身旁少年，却见此时的楚然一脸懵逼神情，就好似完全被蒙在鼓里不知大家所说何事一般。 楚公子的演技未免也太逼真了些...... 祝由槿眨了眨眼睛暗自心想，旋即又回忆起来少年在春试大比之上故作嚣张几乎瞒过所有人的举动，朱唇唇角不由微微翘起。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零七章 有些变态的痴情种子 “星尘公子莫要息怒，我等可没有这般意思！” 一听到华星尘准备借题发挥，说自己等人污蔑华府名誉之时，胡焕赶紧拱手开口解释道，同时也朝着圣武少爷疯狂眨眼。 现在可不是少爷你与那容儿姑娘谈情说爱的时候，若是一个处理不好怕是会影响金氏支脉与华家关系，到时候氏族长老若是动怒咱们都得倒霉。 金圣武虽说傲慢偏执却并非痴傻，也听出了华星尘话语里的意思，当下只得恋恋不舍地从华容身上移开目光，重新望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华星尘。 “能让圣武兄如此上心，也不知那位无耻盗贼究竟偷走了何等珍宝？” 瞧见金圣武已经恢复理智，华星尘语气稍缓再次问道，同时还有意无意加重了那“无耻”二字，引得身后众人眼光一阵异样。 至于当事人楚然依旧是那副没事人的神态，满脸好奇地望向对面金圣武等人。 不等一旁的胡焕接话，金圣叹便皱眉沉声道：“我等先前围杀一头黑暗魔蛛，一时大意被那孽畜突围逃走。一路追踪下来却只瞧见了那家伙的残余尸骸，一颗妖丹却已不见踪影。” 听到自家少爷一五一十将事情和盘托出，胡焕面皮不由抽了抽，却也没办法开口找补场子。 他们联合小队可以倚着金圣武的脾气将那头黑暗魔蛛视作囊中之物，可人家华家肯定不会这样想，没准还会嘲笑自己等人放跑猎物的滑稽举动。 “如此说来，圣武兄等人是在追猎途中被人抢先摘了桃子？” 华星尘微眯起眼睛压制住心中震惊，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开口问道。 那家伙先前难不成解决的乃是一头化外境暗兽？若非如此又何来妖丹一说？ “不错不错！”金圣武闻言点头肯定道。 “我还以为是有人当着圣武兄的面抢夺猎物。”华星尘话锋一转冷哼一声道：“既然尔等失手放走那头黑暗魔蛛，别人将之猎杀，又何来盗匪一说？” 听到华星尘的语气变化之后，贪臣与付乐山对视一眼后齐齐上前一步站在青年身后。 看来这位华家二公子是要借题发挥，不打算善了此事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金圣武也意识到了华星尘在给自己挖坑。 “此次黑暗狩猎祭乃是城主大人与各大势力首脑联合推行的狩猎盛典，若是人人都像是圣武兄这般独断专行，只因怀疑便胡乱袭击无辜队伍，我梦夜城探索部队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了？” 巧妙地将“逼停”与“袭击”概念互换，华星尘望着面前的金圣武一字一句寒声质问道：“若是让旭成伯父知晓此事，圣武兄恐怕也会受到不轻责罚吧。” 寸头青年的脸色此刻已经完全沉了下来，而在他身后的胡焕与唐严飞此刻已经有些汗流浃背。 他们也未曾料想到这位华家二公子借题发挥的本事如此之大，这件事若真闹大的话，华星尘口中的那位“旭成伯父”，也就是金圣武的父亲，金氏九大支脉之首的领袖金旭成铁定不会轻饶他们两位外门长老！ “华老二，别在这里给我扣大帽子。” 原本消散的强横气场再次蔓延开来，金圣武目中寒芒隐现，望着面前的华星尘直接开口道：“拐弯抹角有什么意思，直说你想要什么。” 落人口舌的金圣武索性将话挑明，他很笃定面前的这位华家二公子不会跑到城主大人那里告御状。华老二这般夸大事实的话术背后定然另有深意。 “离开此地，莫要再纠缠我家华容。” 有着付乐山与贪臣在旁分担雄浑的压迫气场，华星尘面色不变的开口说道。 “少爷，依我看......”一旁的胡焕刚想要借坡下驴劝说金圣武几句，却听寸头青年怒喝一声道：“我与容儿姑娘的事岂容尔等外人置喙！” 一旦涉及到华容相关，金圣武瞬间怒火上头，向前迈步伸手推向挡在面前的华星尘！ 只不过寸头青年虽然对于一直在“棒打鸳鸯”的华星尘气愤不已，下手终究留有分寸，不至于当真伤了面前这位华家二公子，只打算将其推翻在地以泄怒火。 怎么也没料到金圣武这厮还敢动手的华星尘瞳孔一缩，已是来不及施术阻拦对方的大手探来。 值此关头，站在华星尘身旁的付乐山与贪臣一同出手迎向金圣叹的手掌，可二人终究只是凝神修士，又如何能够抵挡住一位淬魂武夫的强横肉体？ 两声闷哼过后，贪臣与付乐山同时倒退数步，而才刚突破凝神圆满境界的华星尘再次暴露在金圣武的面前。 “尔敢！” 原本躲在华安身后的华容此刻再也无法忍耐，银色长剑再次出鞘直指金圣武的双眼刺来。 可瞧见那抹璀璨剑光的金圣武不怒反笑，似是在为容儿姑娘愿意与自己亲近而由衷喜悦。 蒲扇大小的手掌陡然间加速，瞬间按在华星尘的胸口轻微发力。华星尘只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摔去，怕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狼狈倒地！ “唉。” 伴随着一声轻叹响起，倒飞出去的华星尘忽觉身后传来一股柔和力道化解周身冲势，本该滚落泥泞的自己重又站稳脚步。 而满面怒意的华容眼前也忽然浮现一抹黑色刀光，随后一道清脆振鸣的刀剑交击声响彻整座昏暗光域。 凌厉剑光终被黑刀压灭，而那道灰袍身影也出现在人们眼前。 一位容貌俊美的翩翩少年一手扶住华家二公子华星尘，一手持刀压住了剑道种子华容的含怒一剑。 收手纳刀，楚然也不去看身旁的华星尘与华容，而是笑呵呵望着面前的金圣武温声开口道： “圣武少爷不惜以重伤为代价换取美人回眸的胆魄毅力，倒是很让楚某大开眼界啊。” 听闻此言，华星尘与华容等人纷纷心中一惊，齐齐望向对面的金圣武。 而双手平举空门大开的金圣武此刻却面沉如水，死死盯着这位突然出现搅乱自己计划的俊美少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零八章 两拳 听到面前身着灰袍的俊美少年当众揭穿自己的意图，金圣武面色阴沉如水，收回大张手臂环抱胸前。 先前作势推搡华星尘不过是装装样子，金圣武控制好力道分寸根本不会伤到这位华家二公子分毫，而其目的正是激怒人群后方的华容拔剑出手。 而对于华容的这一剑，金圣叹并未防御，也根本不想进行防御。 他要的便是容儿姑娘一剑重伤自己，也唯有这般才能将自己的真心传递给少女。 为了你，我金圣武甚至连性命都可以豁出去不要！ 只是再完美的计划都在那少年出手的瞬间化作泡影，那把修长黑刀压下的可不只是华容手中的锋芒剑光，还有金圣武那颗满是喜悦与臆想的痴心。 “靠，你这家伙真不怕我一剑刺死你？！”看出金圣武完全没有抵抗意图的华容心中升起一股恶寒，闪身躲到楚然身后避开金圣武的目光无语说道。 “若能死在容儿剑下，我金圣武又有何怨？” 望着露出来的一截银色剑身金圣武痴痴说道，这番话语不光是让华星尘等人说不出话来，就连胡焕与唐严飞也是极其抓狂。 你若说这位金大少爷痴傻吧，这家伙还懂得上演一出苦肉计。可你若说他有多聪慧吧，人家华容姑娘就差把“厌恶”二字刻在脸上，你这痴汉怎么还是这般纠缠不休？ “胡长老，唐长老，替我拦下其他人，这一次我定要与容儿姑娘好生谈谈，解开我二人之间的深深误会。” 眼中光芒再度变换，金圣武仿佛下定某种决心之后沉声说道，而胡焕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起来，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今日就算拼着得罪圣武少爷，他与唐严飞也决不能当真对面前的华府部队出手。 恶了金圣武以及其背后支脉的两位外门长老尚且可以投奔其他支脉甚至是主家势力，可若当真挑起了金氏一脉与圣手华家之间的纷争，他二人有几颗头颅都不够掉的！ 没再去管身后呆若木鸡的两位家族长老，金圣武话音落下之际再次迈步向前，望着挡在心爱姑娘身前的灰袍少年恶声开口道： “滚开！” “抱歉，恕难从命。” 楚然浅浅一笑开口说道，摆手示意一旁的华星尘推到后方以免受到牵连，同时再翻手掌摸出一枚浑圆水珠。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挡我去路！” 瞧见这冥顽不灵的毛头小子还想在容儿姑娘面前逞英雄，金圣武心中妒火更盛，捏紧五指一拳轰出，庞然劲风直奔少年面门而去！ “水御·玄甲。” 握住玄水宝珠的右手微微用力将其捏碎开来，一道淡蓝水光伴随着少年语落覆满全身。 而当金圣武含怒一拳抵达少年身前之际，一只覆盖水光的白皙手掌横亘于前，稳稳接住了寸头青年砂锅大的拳头。 “砰！” 伴随着一声沉闷响声传出，无形劲气以二人为中心激荡开来，临近的华容一身灰织短衣都被吹拂得猎猎作响。 拳势被挡的金圣武眼中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芒。自己这一拳虽未尽全力，却也蕴含着一位淬魂武夫的三成力量，为何会被眼前这少年随手挡下？ 而凭借祝由槿的“玄甲术”卸去大半力量的楚然则表现得淡定了许多。 请求祝姑娘施展水道玄通不过是替自己增加一层遮掩，让身后华府众人以为自己是依靠着法力显化护身结界来抵挡对方攻势。 瞬间便回过神来的金圣武提拳再打，这一次的猛击却已动用了七成力道。 抬臂抵挡的少年不由闷哼一声，身上那层玄水甲衣瞬间绽开无数裂隙，下一瞬则是向着金圣武劈头所在方向剧烈爆炸开来。 “呵，雕虫小技罢了......” 抬手挥出一道劲风轰散袭来水雾，金圣武的嚣张话语还未说完，瞳孔便瞬间收缩死死望向对方。 原来楚然早已借着水幕爆炸的掩护，拉着身后华容倒退数丈开外重新拉开了与金圣武的距离。 盯着拉住容儿姑娘玉手的可恶手掌，金圣武额角青筋瞬间暴绽开来，口中怒啸一声全力释放气机，便准备一拳结果了那轻薄少年的性命！ “到此为止。” 一道饱含笑意的苍老声音忽然自暗域周遭回荡开来，而已经前冲迈步的金圣武却发觉抬起的右脚无论如何都无法落下。 “哗啦啦......” 伴随着两道披风抖落声响起，两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场中众人面前。 来人自正是随队前行的两位华府长老。 瞧见凡长老与莲长老终于现身的华府弟子纷纷松了口气，而拉着华容后退数步的楚然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光芒。 你们二位终于不再看戏，舍得亲自下场了呀。 松开掌心那只滑腻柔软的小手，楚然望向那位白眉长老的背影不由抿了抿嘴唇。 这两位华府长老之所以迟迟不愿现身，恐怕是也是想借着那金圣武的手来探探自己的真实底细。 而当自己挡在金圣武先后两拳之后，恐怕那位老奸巨猾的凡长老也已经确定，他的确拥有击杀重伤黑暗魔蛛的强大实力。 “离去吧。” 华莲淡淡望了身形凝固在半空中的金圣武一眼，寸头青年忽觉周身凝固空气瞬间恢复正常，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而一旁的胡焕与唐严飞早就在凡长老的含笑目光中身形站得笔挺修溜直，就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下。 在这两位华府长老面前，自己两名金氏外门长老的身份可半点不值钱。 而站直身体的金圣武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将华容护在身后的楚然之后，满脸不忿地对着身前二人抱拳施礼，随后转身带领联合部队众人大步离开。 “这小子气性还蛮大的，小楚你往后瞧见他可记得要躲远些。” 华凡目送金圣武等人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之后转过头来，手捻胡须望着楚然眯眼笑道。 “多谢凡长老提醒。”楚然同样笑着点头应声说道。 ...... ...... 计划有变，每日两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零九章 暗烛 “喂喂喂，你究竟是怎么挡下那家伙的拳头的？” 自打金圣武走后，重新活力满满的华容就好似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般绕着楚然不停盘旋，而华星尘等人也是目露疑惑目光望向这位表情淡然的灰袍少年。 华凡与华莲的出现强行终止了金圣武对于华府众人的纠缠，而两位长老饶有深意地望了一眼抢先出手的楚然一眼后再度隐匿身形消失不见。 风波止息过后华梦尘赶忙跑来检查楚然的受伤情况，可得出的结果却是令少女惊讶不已。 接连挡下四品淬魂境武夫两拳的楚然此时只是有些气血翻涌，根本不像华梦尘与其他人料想的那般身受暗伤骨断筋折。 而当众人再次上路之后，大家望向那位怀抱昏迷少女的少年之时目光也都微微有些变化，尤其是被楚然帮了一把没有狼狈倒地的华星尘眼底更有复杂光芒交织闪烁。 其他人或许不好开口，可性子简单直接的华容却不会顾忌那么多，搀在楚然身边开始刨根问底起来。 这姑娘的性格某种程度上来说，倒也与那位圣武公子十分相似呢。 楚然在心底暗暗吐槽一句，随后无可奈何地开口说道：“真是那位手下留情的缘故，不然我这水御玄甲在触碰第一拳的时候就已经破碎了。” 对于少年的说辞华容明显不信，这家伙肯定还隐藏着什么天大秘密才对！ 在接到一句传音过后，楚然叹了口气望向华容道：“实不相瞒，我所修行的这门‘水御玄甲术’并非只是单纯的凝结玄水甲胄，而是构建出一片一片玄水结界后再将其连接成片。圣武公子那一拳看似只是打爆了一层薄薄水光，实则同时摧毁了十余处消力结界，若非如此我又怎能抗住一位四品武夫的拳头？” 一枚纤薄轻灵的玄水甲片伴随着少年话语凝化成型，落入华容的掌心之中。 捏起甲片放在眼前仔细观察，华容那双氤氲灵气的清凉眸子微微收缩。 “还真是一处小型结界欸！” 少女惊讶的声音再度响起，而一旁的华星尘也忍不住心底好奇走进前来。 “比起覆盖全身上下的一整座不规则结界来，缩小规模之后的结界反倒更容易操控驾驭，单片的结构强度也要更胜一筹。” 楚然按着祝由槿的传音笑着解释说道。 “可若单是如此，结界相连处的缝隙不就成了弱点漏洞？” 用力捏了捏手中那枚水光甲片，确定过坚固程度的华星尘将之递给妹妹华梦尘后望着楚然开口问道，语气却不再似一开始那般高傲，隐隐带着些许请教意味。 “一层若有缺漏，多覆盖几层不就好了。”楚然望着华星尘笑着说道，同时挥手之间凝化出一小片水光玄甲。 一旁有些手痒的华容在征得同意之后拔剑斩向水光玄甲，原本万物辟易锋锐无双的剑光却没办法突破那一层薄薄光幕。 “嘶......你这家伙将三层玄水甲片叠在了一起？！” 仔细观察过甲胄之上的剑痕过后，华容倒吸一口冷气惊讶说道。 将每一枚玄水甲片的厚度压缩到极致之后，三层水甲叠在一起已经足以抵挡住她的认真一剑。 “怪不得楚公子能够挡住金圣武的那两拳”华梦尘也围在那一块玄水宝甲旁边研究起来。 华星尘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倒吸一口冷气之后望向楚然开口道：“同时显化操纵几百上千枚结界水甲，你这家伙......”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楚然摸着脑袋嘿嘿笑道，同时在心底也给祝姑娘比了一个大拇指。 “这等技巧当真是凝神境修士可以掌握的么？” 远观的付乐山摇了摇头轻叹一声，杜师师则是拍了拍自家老大肩膀安慰说道：“这小子本来也不是一般人嘛。” 贪臣的目光落在微笑少年身上的时候，眼底深处闪过一丝疑惑。 不知为何，这位血虎族妖修的本能在告诉他，事实的真相或许并非如众人亲眼所见...... 随手凝化百千枚微小结界构筑水光甲衣，这等术法对于修士的灵力操控要求极其高深，也的确不该是凝神境修士可以掌控的技法。 尚未晋升化外境界之前，即便是祝由槿也没能掌握这道师门秘法，不过现如今的少女却是可以信手拈来，用以抵御那些猝不及防的暗中偷袭。 只不过凭借这一枚枚玄水甲片叠加而成的防御，祝由槿还是没有信心能够抵挡住当初春试决赛场上的那道璀璨剑光。 也好在楚公子现如今乃是自己的同行伙伴。祝由槿是真的不想与这位俊美少年再次为敌。 ...... ...... 永恒暗域某地，一点微弱烛火渺茫亮起，宛若波涛倾涌的狂狼之间一艘摇摇欲坠的小船一半随时可能熄灭。 可在面对这点微弱烛火之时，匍匐四方的一头头暗兽却不敢抬头直视。 在场的暗兽魔物数目逾万，可全部跪在荒原之上头抵大地，就连呼吸心跳声都被降到了最低，生怕惊扰了那一点摇曳烛火。 “嗒嗒嗒......” 一串脚步声自远方黑暗里传来，回荡在这处分明拥挤却又尽显寂寥的黑暗平原之上。 不多时后，一道身影驻足停步在微弱烛火面前，摘掉头顶兜帽露出一张遍布月刃刺青的脸庞。 “好久不见呀，暗烛。” 来人笑着开口，声音却因为喉咙处的一道贯通伤疤而沙哑难听。 而那道微弱烛光忽然熄灭一瞬。 刹那过后，黑暗荒原之上弥漫的夜煞之力忽然逃也似的向着四方退散而去，万丈光域伴随着烛光亮起撑开遮天黑暗。 黑暗荒野上的一切宛若回归天日普照之下的光明人间，一头头狰狞庞大的暗兽魔物身形显露而出。 照耀暗域的那一点烛光也随之开始升空拔高，居高临下俯瞰着身下万灵。 那根本不是什么暗夜烛火，而是一头黑暗巨龙睁开的独目。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一十章 隐夜叛族 “金家大长老派人传讯留言，说黑暗之中似有异动。”一位独眼汉子毕恭毕敬站在梦夜城主身后禀报说道。 “那头暗烛龙难不成真敢进入我十六叶城区域？”另一位双手环抱的赤膊武夫不屑开口，一双臂膀之上刺有蟠龙纹身，块块肌肉鼓胀分明，似蕴千钧巨力。 “它若想战，那便战。”梦夜司眯着一双月白色瞳眸望向极北黑暗深处淡淡开口说道。 “若是那暗烛龙孤身前来倒还好说，就怕这家伙带着暗兽魔潮一同袭来......” 一位头簪凤钗身着绿袍的华美女修轻皱黛眉低声说道，听闻此言其余随行的高手大能也不由有些担心起来。 十年之前的那一场祸事之中，对梦夜城出手的可不止一头黑暗诡异。 “通知所有探索部队开始收缩战线，西南战区兵力向着北方战区集中过来，同时传讯人族四家与妖族联盟按照计划行事。”转头对着那位独眼汉子开口下令，梦夜司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场黑暗狩猎祭到了后半段会演变成梦夜城与黑暗魔物们的大规模交锋。 “是。” 独眼汉子领命离去，而一直站在梦夜司身旁沉默不语的华天尘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城主难道是想要在灰烬平原之上迎击黑暗魔潮？”有大能者听到梦夜司的安排部署之后挑眉开口问道。 “若是那头暗烛龙想要从暗潮区攻入十六夜城区域的话灰烬平原乃是必经之地。若是能提前占领此处我等想必也可以抢占先机。”一位道骨仙风须发皆白的老者捻须点头说道。 “可对方背靠暗潮区，将会得到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我等又远离梦夜主城，若论起持久战来恐怕......”凤钗女修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不用担心，后勤部队会随着西南战区援军一并前来。”梦夜司再度开口说道。 看来这位梦夜城主为了在灰烬平原截住黑暗诡异与魔物大军，此前便已经做足了充分准备。 最开始的黑暗狩猎祭便是在为最终决战清扫战场，以免到时候梦夜城联军在抗击魔潮区诡异之时腹背受敌，被那些游荡魔物牵扯精力。 “既然您已有完全应对，我余家自然全力支持城主大人的决定。” 那位凤钗女修眼中忧色缓缓散去，最终坚定地开口与梦夜司沉声说道。 “晏家愿为城主大人效死！” “灵凤一族自当跟随！” ...... 一位位大能修者纷纷开口表态，而梦夜司面色不变，望着众人淡淡开口道：“如此甚好。” 此次会战灰烬平原的隐秘计划梦夜司先前便已经与人族一脉四大家族以及妖族联盟大首领暗中谈妥，而今她便是要将其正式启动，凝聚梦夜城全城之力来御敌于城池之外。 “可若是除了那头暗烛龙之外，还有其他大诡异一起来犯的话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有人壮着胆子开口提出心中忧虑，却被那位双臂纹龙的赤膊大汉拍了拍肩膀安慰说道：“放心吧，那些最顶级的黑暗恐惧们才不屑于与其他人联手。都说一山不容二虎，若是有第二具大诡异在的话恐怕也是会先与那头暗烛龙火并起来。” “没错。” 梦夜司的眼底闪过一抹异色，却仍是淡淡开口与那人说道。 凡是经历过十年之前那一场黑暗动乱的大能修士们其实都打心底赞同梦夜司的决定。将阻击黑暗诡异与暗兽魔物的战场放在灰烬平原无疑是最能减少伤亡消耗的明智选择。 这一次的梦夜城也不再是没有防备的突然受袭，十年前的惨剧也将不会再次重演。 一位位大能修士们在梦夜司的命令之下飞快离开这座窃光领域，城主帐前很快便只剩下两道身影。 其中那位皮肤白皙，鹅颈之上纹有荆棘刺青的束发女子自然是梦夜司，而迈步走进女子身旁的人族青年便是华天尘。 “怎么还是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梦夜司迈步走到青袍男子身前，探出纤纤玉指轻揉着华天尘紧蹙的眉头。 “我还是有些担心那些幽夜叛族。”华天尘这一次并未抗拒梦夜司的亲昵举动，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在这等关键时刻，那些老鼠们肯定会跳出来为非作歹。”梦夜司笑着轻声说道，抚平华天尘的眉心之后莲步轻移走到男子身后，双手穿过华天尘的手臂环住了男子挺拔修长的身躯。 “那先前......” 侧头望向将下巴抵在自己肩头的梦夜司，华天尘疑惑地开口问道。 此前梦夜司的种种安排之中，可丝毫没有提及应对那些“隐夜叛族”的手段方案。 “对付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自然也要动用些隐蔽手段。”轻轻嗅着怀中青年颈间散发出来的淡淡药香，梦夜司笑着开口解释说道。 “更何况谁又能确定，先前在场的那些人当中会不会有人与隐夜叛族暗中勾结呢？” 听闻此言的华天尘沉默过后点了点头道：“还是城主大人思虑周全。” “此地已无外人，莫要这般生分。” 梦夜司口鼻中呼出的暖息温度逐渐升高，炽热的鼻息烘在华天尘的颈窝之上烤出一片绯红。 “夜司，现在不是时候。” 抬手捉住梦夜司探向自己怀中的手掌，华天尘叹了口气后认真说道。 大战将至，他们当前最应当做的便是养精蓄锐积极备战。 “我知道。” 深深嗅了一口“乾元圣体”散发出的诱人气息，梦夜司咬着男子的耳垂妩媚低语道：“这一次不过是过过手瘾。” 男子俊美的脸庞之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神情，只得任由身后女子抚摸自己身躯，心中暗暗默诵静器诀。 眼下这般香艳旖旎的暧昧景象，正是华天尘宁愿宅在华府之中静修丹道，也不愿进入城主府任职的真正原因。 自从十年前的那场意外之后，这位梦夜城主便开始痴恋纠缠上了觉醒“乾元圣体”的华天尘，二人之间的关系也远比坊间传闻那般更加亲密无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一十一章 故乡如故 “呼......这应该是最后一头黑骷髅了吧。” 望着脚下那一具颅骨碎裂的漆黑骨架，华容一边拔出楔入对方脑门的长剑“丹心”，一边擦了把额头汗水喘息说道。 “没想到这里也能遇到一头进阶期的黑骨骷髅，若是咱们再晚来一会的话恐怕就得绕路而行了。” 华安从背包之中掏出清水补剂递给持剑少女，而其余华家弟子与护卫队员们也正在快速清扫战场，将这些破碎骸骨之中的“异骨”收集起来。 “我怎么感觉就算这家伙突破进入化外境界，凭借咱们的人手也能对付呀。”杜师师站在一具三丈骷髅身旁揉着下巴思索说道。 自从华容抵达凝神圆满境界之后，寻常的下境魔物根本挡不住这姑娘的凌厉剑光，整支小队清缴暗兽部落的速度快了不止一筹。 而那位深不可测的楚然楚小公子也如往常一般总能在关键时刻出手制造机会破绽。看对方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杜师师便明白，这家伙的实力比起自家队长付乐山更加强大。 至于那位一直跟在少年身后的祝由槿嘛......有着楚然吸睛夺目的表现在，这姑娘不知不觉间便被大伙忽略遗忘，只知其也是一位主修水道的凝神修士。 “再往前走对手的实力只会越来越高，我等与化外境暗兽魔物一战无法避免。”吞下一颗补气丹丸的华星尘开口说道，提醒众人接下来的战斗将会越发艰险。 “城主谕令重若泰山，现如今赶往灰烬平原的可不仅仅是咱们，梦夜城内所有探索部队都在往这边赶呢。”华安与华梦尘替众人检查过伤势情况之后收拾好药匣行囊，重新回到华星尘的身边准备启程出发。 “诸方势力汇集灰烬平原，这一次怕是要有大动作了。”杜师师扭头望了一眼自家队长，付乐山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晓内情。 “无非就是组构联合战线迎击暗潮区来袭的黑暗诡异。”经历过十年之前那场惊天异变的血虎贪臣淡淡开口，也印证了许多人心底的猜想。 “若真到了那般时候，凡长老与莲长老会不会也被调走......”华梦尘有些担忧地抬头望向上方暗空。 “那就靠咱们自己呗。”提剑起身拍打尘灰，华容倒是想得很开。 “若没有二位长老在，金圣武那厮再来纠缠的话你又当如何应对？”华星尘淡淡望了一眼华容开口问道。 “我直接躲你身后。”恶狠狠剜了一眼华星尘，华容毫不示弱的回怼说道。 “好了好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自有到时候的办法。” 一直袖手旁观的楚然终于笑着开口和稀泥道。若任由这二人继续拌嘴下去，说不定会耽误众人行程。 “切，好女不跟男斗。”华容白了一眼华星尘后抱剑走向楚然一行人身边，伸手拍了拍少年肩膀朗声笑道：“比起某人的弱不禁风，还是小楚你靠谱多了。” “......” 华星尘面皮抽了抽后也未继续开口，转身带领着众人继续向着北方灰烬平原进发。 ...... ...... “到了灰烬平原之后，我等或许会与其他部队联手行动。到时要注意提高警惕，切莫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行进途中，沉默许久的血虎贪臣再度开口，沉声提醒着身边这群年轻男女说道。 “这是为何？” 队伍之中一位圆脸女孩疑惑开口，回答之人却是一位骑乘威武地龙的高大骑士。 “隐夜叛族。” 付乐山说完再度闭上嘴巴，而这四字却宛若重锤一般敲击在众人心头。 “那些家伙们不是早已经被万族联军剿灭了么，怎么......”华安有些结巴的开口问道，而一双充斥血红的冷漠眸子向他望了过来。 “十年前的那一场滔天祸事，背后似有隐夜叛族的身影。”贪臣望着青年淡淡说道，而一旁的楚然则是皱起了眉头。 自己等人来到梦夜城中时日尚短，对于许多情报秘闻也只能做到一知半解。十年前的黑暗祸乱楚然与祝由槿他们已经从石花口中得知，可却并未听说过此事还与那神秘莫测的“隐夜叛族”有关。 对于所谓的“隐夜叛族”楚然他们也只是大致了解，知道这群家伙原本也属于永夜域夜族之中的一脉分支。 只不过与幽夜族、御夜族不同，隐夜一族对于外来生灵一向怀有莫大敌意，认为对于永夜域而言这些失落者们才是真正的入侵祸患。 在族中偏激者的带领之下，隐夜一族甚至开始袭击包括人族妖族在内的诸天万族，公然撕毁刚刚签订没多久的“万族夜契”引发滔天战火。 深知只要有那无数暗涡存在，外来者便会源源不断进入永夜域内的幽夜族、御夜族最终下定决心联手万族清剿隐夜一族，平定内患之后重新签订“万族夜契”，彻底止息了连年不绝的滔天战火。 “此事在我妖族联盟当中都属机密，尔等小辈不清楚倒也正常。”瞧见老大已经摊牌的月狼骨离补充说道。 隐夜叛族仍存于世的消息在幽夜族与御夜族的压制之下并未广泛流传，也唯有地龙骑付乐山这种身经百战阅历丰富的家伙才能从蛛丝马迹中倒推出有关十年前那一桩滔天祸事的真相。 若无内应勾结，那些黑暗诡异又如何能突然出现在梦夜城下发动突袭？ “与幽夜族与御夜族完全不同，那些隐夜叛族宁可与黑暗之中的恐怖存在联手合作，也欲要将我等外来生灵斩尽杀绝。在他们的眼中失落者已经与入侵者画上了等号。”贪臣再度开口说道。 “可我华家已经在永夜域内存在数百年了呀......” 华容有些不解的开口说道。 “百年千年又如何？”一双血色瞳眸内里倒映着深沉黑暗，贪臣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场中每一位成员耳中。 “不具‘夜族血脉’的我们不过是借住于此，真正的故乡终究不是脚下的这片黑暗大地。”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一十二章 暗流涌动 贪臣的话语使得众人再度陷入沉默，而一道温和笑声却打破了队伍中凝固的氛围。 “四海为家，人心在则家在。风吹落叶，叶又何必归根。” 楚然的话语拂去人们心头升起的点点动摇，而贪臣则是有些惊讶的望着这位不过十余岁的少年。 修为这东西或许可以依靠天分弥补年龄上的差距，可是阅历与见识却是无法速成。 “此言有理。我等华家故乡虽不在永夜域内，可家乡却已经扎根梦夜城中。” 华星尘同样深深望了一眼怀抱少女的楚然，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对于少年话语表示赞同。 跟在楚然身后的祝由槿不由眼波一闪。 数百年前华家先祖便是在意外中沦落永夜域内，子孙后代经历漫长岁月已然开枝散叶，家族势力根深蒂固。 而自己等人不过才进入永夜域内一旬时光，往后能否真的寻觅到回归之路还是个未知数。 若是此生都无法回归天下人间，恐怕自己...... 祝由槿望了一眼身前那道身形挺拔的少年身影，不自觉咬紧了娇嫩唇瓣，摇头不再去想未来种种。 而在少女眼底深处，一抹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光芒一闪而逝倏忽不见。 “故乡不在此，此却为家乡。” 与华星尘对视一眼的楚然笑呵呵说道，却并未注意到身后祝由槿的异常。 对于少年来说，若要追溯起真正的故乡，莫说这永夜域，翻遍此方世界都再无归处。只不过这却并不会妨碍少年将流水郡清风城内那座楚宅府邸当做自己的家。 对于现如今的楚然来说，从何处来远没有向何处去更为重要。 ...... ...... “帮主，咱们真要跟随着辎重车队赶往灰烬平原么？那里可是紧挨着暗潮区的大凶之地，若是有个万一......” 九龙帮副帮主胡狼一脸担忧的望着自家老大开口说道，一旁的侯三等人也都眼巴巴望着面前范镇，期待着光头大汉回心转意安稳呆在城中。 “万一？会有什么万一？能有什么万一？” 手指摩挲着掌心的那枚玄通银钱，范镇抬眼望着面前的众多九龙帮成员轻笑说道。 “从聚落地边缘走到灰烬平原都需要半月时间，这一路上谁知道会出现什么意外呀。” 侯三挠了挠头嘟囔着说道。 “你当那些探索部队都是吃闲饭的么，城主大人她之所以会安排这么一场黑暗狩猎祭，不就是为了清扫出一条安全通路出来。”范镇的话语让侯三缩了缩脖子，不知如何应答。 “可就算咱们能平安抵达灰烬平原，到时候若真与暗潮区开战的话兄弟们这些三脚猫功夫岂不是给那些暗兽魔物送口粮去？”有汉子面露恐惧讪讪开口。 “那倒不用担心，咱们这些小角色到了灰烬平原干的也都是后勤杂物的活计。”一旁闭目养神许久的九龙帮帐房穷先生忽然开口说道。 范镇望了一眼身旁这位身着藏青色儒衫的中年男子，笑眯起眼微微点头。 “若真能搭上这一趟灰烬平原的大买卖，我等不说个个大富大贵，至少下半生的吃穿用度怕是不用再发愁。”“啪”地一声甩开手里折扇，中年儒生轻轻摇晃扇面悠哉说道：“穷某人是打算与帮主大人走上一遭，毕竟我也算光棍一条，无家无室无牵无挂。” 一听此言有人不禁开口嚷道：“穷先生你这话说的，咱们九龙帮里就连范老大都娶不起媳妇哩。” “就你话多！”范镇瞥了一眼开口的光头大汉冷喝了一声，四周围的兄弟们也跟着起哄起来，屋内的气氛终于不再像先前那般凝重严肃。 待到众人哄笑过后，范镇再度清了清嗓子开口沉声道：“倒也不逼着你们一定要随我同去，只不过留下来的人也得有扛起九龙帮的觉悟。尔等境界修为本就不高，若不能齐心协力抱成一团，怕是过不了几天就会被黑虎门等人吞吃了个干净。” 听闻光头大汉这番话语的场中众人顿时反应过来，众人面色一变再变，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本所在。 自己所在的九龙帮之所以能够在北城门口打下一片地界，靠的可不就是帮助他老人家的非凡武力与城府手段？若是范镇一走，就算是副帮主胡狼也没有信心能够带领余下帮众抵挡住其他虎视眈眈的帮派一拥而上。 “那我也跟着范老大一起走吧。” 一位长相憨厚的黑脸汉子率先开口打破场中沉默，其余人目光也随之变幻。 在范镇身边过惯了好日子的九龙帮帮众可不想再回到一开始那般无依无靠提心吊胆的生活里去。 “他奶奶的，老子贱命一条，这辈子反正没办法死在婆娘肚皮上，丢到哪里不是丢！” 狠狠一拍身旁木桌，胡狼咬牙喝道，旋即对着范镇拱手抱拳道：“我也去!” 有了黑脸汉子与胡狼副帮主先后开口，本来动摇犹豫的九龙帮众们也纷纷下定决心开口表态，全体帮众竟没有一人临阵退缩，全都表示将这条性命交予范镇托付。 光头大汉拍掌大笑，命侯三取来珍藏水酒开怀畅饮，帮中大汉们时隔数月再次嗅到酒水香气的时候一双双牛眼瞪得浑圆，接过穷先生发下的海碗便抢着前去排队。 一口喝干碗中酒水，范镇望着堂下一众汉子开怀大笑，随后将手中海碗摔碎在地放出豪言道：“启程宴席，人人有酒喝。归来接风，人人有肉吃！” 有些汉子学着自家帮主也掷碗在地，结果看到其他人捧着酒碗去吃第二茬的时候才追悔莫及哭天抢地。 而在一众闹哄哄的汉子之中，穷先生一边小口抿酒，一边望着光头大汉苦笑说道：“这些酒碗可都是帮里新添置的呀......” “无妨，算我账上。” 范镇毫不在意地摆手笑道，目光在中年儒生身上扫过，旋即又望向了其他帮内兄弟。 也多亏这头老狐狸配合，不然他或许还要多费些口舌才能劝说众人跟随辎重部队一同出城。 暗流涌动，人心浮沉。 棋局已成，各方落子。 至于说谁能笑到最后，此刻犹未可知。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一十三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影煞大人，这一次的材料库存已经全部用光。” 一位通体遍布狼牙影纹的短发女子单膝跪在一道黑影面前恭敬禀报道。 “这么快？莫非死灵部搞出了什么新成果？” 高台之上，名为“影煞”的黑袍女人有些疑惑地放下手中兽骨密简，往下跪在身前的树下开口问道。 “新一批‘活尸’已经研发成功，人形尸的成功率已经提升至九成以上，兽形尸的成功率较低，才堪堪达到三成。” 随着短发夜族将死灵部那些老怪物们的研究成果如实上报，影煞那一双漆黑如墨的深邃眸子里也荡起了丝丝笑意。 “在这关键时刻再做突破，还真是有够及时的。”影煞瞥了一眼方才收到的加密暗文满意说道，旋即挥了挥手吩咐下属：“近段时间人族的捕捉工作先告一段落，让那些老家伙们将重心放在攻克兽形尸启灵这道关卡之上。有着暗潮区供应，魔物尸骸肯定不会缺少。此事若成，将会对日后一战产生重大影响。” “是！” 听闻此言那名下属也不由有些兴奋说道：“永恒黑暗护佑隐夜！” ...... ...... 待到那名短发下属离去之后，影煞转头望向大殿一角，撑着脸颊开口说道：“事情谈得怎么样了？” 伴随着影煞话语落下，一道身影自角落暗影中迈步走出，一名身披黑色披风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女子视线之内。 “我已与暗烛签订夜煞契约。” 宛若两片暗岩刮擦一般的嘶哑嗓音回荡在空荡大殿，男子的身形完全暴露在殿顶灯火的照耀之下，一道贯穿轰隆的狰狞伤疤盘踞在此人脖颈之间。 “可还有其他收获？”对于男人能够与那头暗潮区霸主签订契约，影煞并未露出吃惊神色，反而继续追问道。 “一株死灵果树与一具诡异亡骸。” 中年男子从袖袍中摸出一枚通体漆黑的骷髅戒指抛向了大殿中央高座之上的黑袍女子。 “好东西！”接过黑骷髅戒后渡入神念查探一番，影煞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惊喜神色点头说道：“这下子死灵部那些老头子们怕是要开心坏了。” “梦夜城方面有什么异样举动么？”中年男子问向影煞道、 “梦夜城已经将所有战区部队全部集合调往灰烬平原，暗烛的那些小动作早就被对方发现了。”影煞叹了口气摇头说道。 中年男人的脸上并未浮现出惊讶神色，仿佛早已料到战局发展一般。 “梦夜司不是傻子，十六夜城也不会派一个白痴来镇守梦夜城。一旦战争在灰烬平原之上爆发，便是我隐夜一族重新崛起的最好机会。”中年男子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伤疤沉声说道。 “我隐夜一族也沉寂了太多年。如今也该让万族真正明白，究竟谁才是这座永夜域的真正主人。” 影煞目中幽光冷冽，女子霸道威严的嗓音在大殿内里回荡传响，似是在昭告着什么无法更改的事实。 ...... ...... “怎么又是他们！” 望着在荒芜山谷尽头汇合的友军部队，上一秒还与身旁少年谈笑风生的华容顿时好似吃了只苍蝇一般脸色大变。 眼前这群家伙竟然是不久之前才与华府部队产生碰撞的那一支联合部队！ 不等金圣武那厮开口缠上自己，华容便身形一缩闪到楚然身后，借着怀抱少女的少年身形遮挡自己。 而瞧见领队的华星尘等人之后，金圣武、胡焕与唐严飞等人的面色也不由一变。 寸头青年立刻在人群里寻找起来那道让他心心念念牵挂不已的娇俏身影，而另外两位金氏外门长老则是抬起头来望向上方暗幕。 这次碰面真的只是巧合，我们可没胆量再拦一次华府队伍...... “书上说的果然没错，我与容儿姑娘果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上一次被华家长老现身呵斥的金圣武这一次也长了记性没再莽撞出手，而是对着华府人群深情开口说道。 华星尘、华梦尘等人闻言不由身形一震，只觉背后生出一股恶寒。 躲在楚然背后的华容咬牙怒声喝道：“本姑娘与你有个屁的缘分，那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冤家也好，冤家也好！”听闻华容的喝骂，金圣武眼前一亮摆手笑道：“能被容儿姑娘唤上一声‘冤家’，也不枉我参加这一趟黑暗狩猎祭！” “呕......” 华容扶着面前少年的肩头捶胸干呕，而其余华府弟子们鸡皮疙瘩早就洒落一地，华星尘瞧着自家三妹的难受表情后抬手便展开了一道隔音结界，将自己与华梦尘一并罩在内里。 “容儿姑娘可是身体不适？我这里有金氏秘传的温补药酒，专门医治......” 恋爱脑，不对，是单相思脑发作的金圣武竟是在“圣手华家”面前谈论起了金氏药酒，这等无异于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滑稽行为让寸头青年身后的胡焕与唐严飞面上臊热一片，却又没办法劝回已经听不进去人话的圣武少爷。 就连隐匿空中的华莲此刻都紧紧皱起了眉头，望着滔滔不绝的金家小子开口说道：“这金圣武到底搭错了哪一根筋，怎么会对容儿这般死缠烂打。” “这大概就是人们口中的‘烂桃花’吧。”一旁的白眉老者耸了耸肩开口笑道：“恶不恶心人暂且放在一边，金家小子这股子死皮赖脸的纠缠劲头着实不赖，也怪不得他能抢先本家那二人率先破境晋升。” “用不用我......”华莲对于凡长老的话语并不反对，但还是想要出手让那话痨小子闭上嘴巴。 “你我皆看客，小一辈的恩怨纠纷就让他们自己解决便是。” 华凡摇了摇头捋须笑道。 而就在此时，下方人群之中被恶心到不行的华容抹了把嘴角之后把牙一咬，豁出去了一般探头冲着对面的金圣武大声吼道： “本姑娘终身已定，你这厮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一十四章 好久不见 “本姑娘终身已定，你这厮赶紧死了这条心吧！” 走又走不掉打又打不过的华容把心一横冲着金圣武咬牙喝道。 寸头青年的滔滔不绝霎时间停止，金圣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容儿，这不好笑。” 金圣武勉强扯出个笑脸压低声音说道。 “谁跟你开玩笑，别再来纠缠了！” 瞧见此招有效的华容心中一喜补刀说道。 “又是你们搞的鬼？！”金圣武望向了面前的华星尘大声吼道，只不过青年的声音并未能穿透隔音结界干扰到其内的兄妹俩。华星尘瞧也不瞧怒目望来的金圣武一眼，拉着自家三妹一起抬头望天。 反正这疯子也不敢当真动手，凡长老与莲长老可以给金圣武一次冲动的机会，却不会容忍他第二次逾越规矩。 “那混蛋是谁！？”一双瞪圆眼眸内里逐渐浮现道道血丝，金圣武声音中透露着歇斯底里的愤怒。 “要你管！”瞧见此人疯癫模样，华容的心脏也不由微微一紧，却毫不示弱地怒怼了回去。 “到底是.....”额头绽满青筋的金圣武红着眼睛扫视起华家一行人，目光滑过站在华容身前的那道少年身影之时瞳孔骤然一缩，在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又被身后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 “金圣武，莫要再失礼数。” 伴随着一道慵懒女子声音响起，金圣武整个人好似被当头浇了一盆冰水一般清醒回神，可那双眼眸内里血色虽然散去，却还是恶狠狠瞪了楚然一眼后方才转身望向发声女子所来方向。 对于那金圣武的目光楚然倒是没什么所谓，可先前那道慵懒嗓音却是让少年不觉有些耳熟。 “竟然是他们。” 迈步上前与少年并肩，祝由槿的语气有些惊讶。 而看清来人容貌的楚然更是没有想到，在此地也能与故人再度相逢。 那一支自黑暗中现身的部队为首之人，竟是楚然他们曾在张九草队伍里结识的金玉潼、金不焕姐弟二人。 “金玉潼......”转头望向那位浑身上下散发出慵懒气质，可唯独一双眸子泛起灿然金色的长裙女子，金圣武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觉察到一丝不对。 “你已晋升化外境界！”仔细感知过女子气息之后的金圣武表情再变，有些不可思议的失声吼道。 “难不成只准圣武表哥在狩猎祭上有所突破么。”金玉潼浅浅一笑，望向金圣武的目光却不见半点温和意味。 隐藏身份进入张九草的探索队伍之中踏遍荒原磨砺心境，本就天资绝伦的金玉潼在经历时间的沉淀打磨之后终于不声不响地踏出那最后一步，在此前一场猎杀化外境猎蜥的战斗之中成功破境。 “自然没有这般道理。”在面对同为中境修士的金玉潼时，金圣武的嚣张气焰都不由收敛三分。 “伯父临出发前的叮嘱我看圣武表哥已经全都忘在脑后了吧，胡长老与唐长老你二人也不劝一劝他。”收敛起周身磅礴浩大的化外境气场与眸中灿烂金光，金玉潼瞥了眼旁边负手而立的胡焕与唐严飞二人淡淡开口说道。 “属下失职。” 两人哪里敢在众人面前把锅甩给看见华容就走不动道的金圣武身上，只得对着这位本家大小姐欠身行礼沉声请罪。 “父亲与大伯他们已经接到城主府调令前去支援，护卫我等的宗族长老也将会一同前往。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胡长老与唐长老就先跟在玉潼身边吧。” 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金圣武之后金玉潼望着两位胡唐二人继续说道。 “是。” 有本事与大小姐掰手腕的那些宗族长老与支脉领袖如今可是没有一位在场，对于这位金氏宗族的未来家主，胡焕与唐严飞这两位外门长老又哪里有拒绝的资格？ “金玉潼，你这是要......”意识到眼前女子这是要削弱自己的队伍实力，金圣武又有些火气上涌。 “金圣武，注意你的措辞。” 素手轻移，金玉潼挑衅一般地探指点向寸头青年，语气渐冷道：“大伯不在，我也不介意替他老人家教一教圣武表哥何为礼数。” 伴随着金玉潼的话音落下，四名面无表情的金袍修士齐齐向前迈出一步，庞大威压同时落在金圣武头顶，逼得这尊四品淬魂境武夫不得不向后倒退一步。 而金圣武这边的胡焕与唐严飞则是连出手的念头都生不出半点，见此一幕心中反倒莫名舒畅起来。 “你这家伙！” 不久前还试图以力压人的金圣武现如今被四名外门长老联手镇压，一张脸庞气得通红涨紫，却又拿金玉潼这家伙没有任何办法。 正是趁着金玉潼与金不焕姐弟二人外出历练的三年时间里，金圣武才在数位宗族长老与背后支脉的鼎力相助之下快速崛起，名声一度压过金家双子，甚至被外界鼓吹捧杀说其都有资格与金玉潼角逐未来的金氏家主之位。 坊间的风言风语吹嘘的金圣武自己都有些飘飘然，即便是前不久本家双子宣布结束历练回归家族的时候，金圣武仍然很是看不起自己那一双表妹表弟。 可是形势比人强，纵使金圣武心中再有万般不愿，在这时候也只能低头让步。 瞧见寸头青年面色阴沉地闭上了嘴巴，金玉潼满意的扯了扯嘴角之后迈步上前，抬头对着天幕之上空无一人处抱拳拱手说道：“金氏玉潼，见过凡长老、莲长老。” 空中并未响起任何回应，而金玉潼也不在意，回首望向解除隔音结界，带着三妹走上前来的华星尘。 “星尘、梦尘，许久不见。” 华星尘脸上的高傲与不羁此刻已经消失不见，青年躬身还礼，语气和蔼态度温顺，再看不出半点高冷傲慢之意。 而在与几位华家核心弟子打过招呼之后，金玉潼接下来的举动出乎了场中所有人的意料。 只见女子轻移莲步来到一位少年身前，眼中泛起金色涟漪的同时再度开口： “好久不见。”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一十五章 金玉潼 “好久不见。” 走到楚然面前，金玉潼望着身前少年淡淡开口。 而女子的这一举动无疑更是让金圣武面色再变。 这小子竟然还与金玉潼认识？ “姜姑娘还好么？”一双慵懒内里暗藏威严的俏丽凤眸扫过楚然身后，金玉潼继续开口问道。 “还好。”跟随着女子目光转身望向躺在糜小小怀中的沉睡少女，楚然微笑着回答说道。 其实曾经在张九草队伍里同行的时候，楚然等人便与金玉潼没什么过多交流。对方这一次专门上前打招呼的用意少年心里也明白，不过是做给金圣武看的表面功夫罢了。 楚然也不介意金玉潼借助自己打压金圣武的嚣张气焰，就如同先前他也不介意华容躲在自己身后一样。 “不焕，帮着两位长老与圣武表哥熟悉队伍，我先与小楚他们叙叙旧。” 女子转身对着跟来的锦衣青年摆了摆手，本欲要上前打招呼的金不焕顿时傻了眼，却也只得听从老姐安排回身收编金圣武带领的这支联合部队。 对于合并一事，除却金圣武之外的所有人，包括胡焕、唐严飞两位外门长老在内都是暗自欢欣，毕竟比起圣武少爷来，大小姐她无疑是更为合适的领队人选。 一下子被剥夺掉指挥权的金圣武只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恶狠狠瞪了一眼金衣女子的背影之后气冲冲转身离去。 寅字战区内里的无数探索部队已经开始汇流合并，在即将赶往灰烬平原的这个节骨眼上金圣武自然不可能赌气离去单独行动。 不然别说一名刚破境不久的四品淬魂武夫，就算是那些陆地神仙一般的大人物都极有可能陨落在接下来的大战之中。 伴随着金圣武的离开，此地氛围重新变得和谐融洽起来，而金玉潼周身上下散发出的锋芒威压也随之尽数消散。 “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金玉潼，梦夜城人族金氏家主金典城之长女。” 盘膝落坐在一张兽皮地毯之上，金衣女子望着楚然、祝由槿等熟悉身影开口说道。 一旁的华容在没了金圣武纠缠之后整个人也恢复了活泼精神，好奇地望了望身边金美少年与眼前这位金家大小姐，歪着脑袋疑惑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 华容这番话语无疑说出了华星尘等人的心声，而楚然则是望了一眼金玉潼后笑着开口道：“此前在前来梦夜城的路上，我等有幸曾与玉潼姐所在的那支探索小队同行过一段路程。” 对于金玉潼、金不焕两姐弟加入探索小队历练黑暗的事迹华星尘也曾经听说过，他也曾想效仿一二，却是被爹爹与天尘哥狠狠教训了一通。 “九草大叔他们还好么？”一旁的祝由槿轻声开口，金玉潼则是笑了笑点头回道：“他们一切安好，如今正跟随着金家另一支探索部队一起行动。” 正当众人闲聊之际，金不焕已经安排好队伍就地休息，向着这边快步走来。 相较于自家姐姐来说，金不焕在先前同行的时候就与楚然等人经常交流。锦衣青年挨着金玉潼落座之后也是重新自我介绍了一遍，而后扫视楚然身旁的人们，却发现少了两道熟悉的光头身影，多了三位陌生“面孔”。 说是面孔倒也不算准确，毕竟除去石花之外另外那两位古怪甲士全身上下都笼罩在玄铁宝甲内里。 “怎么没见......唔！”刚想开口询问真常与真如哪里去了的金不焕立刻被身旁的金玉潼踩了一脚，青年也跟着反应了过来，那两位披甲骑士恐怕就是伪装身份的两位佛门沙弥。 “怎么没见过这位姐姐，小楚还不帮我们介绍介绍。”金玉潼自然而然地接过话题，一双凤眸落在石花身上，仿佛能够看穿女修的种种乔装掩饰，洞察石花的真正身份。 与从未接触过屠四小队的华星尘等人不同，金玉潼可是亲眼见识过依偎在那条咬人疯狗身旁的女修杜妨。 “我等也是在入城路上遇见了石花姐姐，她先前的队伍不幸遭遇意外被迫解散，于是也便加入我等之中。”楚然望着金玉潼的眼眸笑着说道。 原来屠四那些人当真是折在了这小子手上。 金玉潼眼底光芒流转，一抹樱唇微微翘起。 石花则是战战兢兢跪坐在一旁不敢说话，心中还在暗自祈祷不要被这位金家大小姐识破伪装身份。 所幸金玉潼并没有继续深究的意思，闲聊几句之后话题便转回到黑暗狩猎祭之上。 “想必星尘公子也已经得知，我等抵达灰烬平原之后七境以上的强者都会被抽调离开一事吧。” 抬手将碎发捋过耳后，金玉潼望着华新城笑着说道。 “自然知道。”华星尘点头应道。 七境以上的家族长老将会被集中一处凝聚战力，这也便意味着凡长老与莲长老将不得不领命离开。而华府也会再度调遣几位外门长老前来保证他们的性命安全。 “不知星尘公子可有意同玉潼联手，毕竟除了容儿妹妹之外，华家弟子最为擅长的还是医术丹道，在面对源源不断的暗潮之时难免会感到棘手。”金玉潼也抛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那便是与华府众人捆绑在一起。 “不是不行。”华天尘略微思索之后微微点头，却又话锋一转道：“不过......” “金圣武那家伙我自然有办法约束，肯定不会再让他去打扰容儿姑娘。”金玉潼一边说着，一边望向闻言之后面露喜色的持剑少女。 “而且人手多起来的话我等也能更好地守护姜紫姑娘，也好让小楚与由槿腾出手来。”目光重又落在俊美少年与恬静少女身上，金玉潼笑呵呵的开口说道：“能够斩掉一棵进阶期的人面魔树，先前我倒是有些看轻小楚了呀。” “玉潼姐姐可莫要折煞我了。”楚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旁的华星尘闻言却是目光一凛，心道这位金家大小姐果然不一般，竟然对于自己队伍里的情报讯息了如指掌。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一十六章 炼化妖丹 金玉潼的话语让华星尘不由微微皱眉。自己等人并未将击杀人面魔树的消息大张旗鼓宣扬开来，可这位金家大小姐却连动手之人都了解的一清二楚。看来眼前这位金衣女子果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华家与楚然小队、地龙骑与妖修签订的夜煞契约只是守护合作条款，这些人里若有金家安插的眼线倒也不算奇怪。 “先前我听闻金圣武是因为一头化外境黑暗魔蛛才缠上了华家诸位，不知星尘公子可有头绪？”金玉潼继续开口问向华星尘，而青年摇了摇头只说并未曾见过对方口中的那头强大魔物。 金玉潼也并未在这个话题上过多深入，反而是聊起来众人接下来即将前往的灰烬平原。 “因为毗邻暗潮区的缘故，游荡在灰烬平原之上的强大暗兽数不胜数。就算各家强者与城主府先行清扫过一遍也得小心行事。”金玉潼接过华梦尘递来的一杯幽夜清茗，抿了一口舒展眉头开口说道。 “不知玉潼姐姐可否听闻，近段时间里可不只梦夜城近旁的这处暗潮区内生出异变，云夜城与荒夜城那边也不太平。”华星尘也借此机会与这位金家大小姐交换起来情报讯息。 趁着众人闲聊的功夫，楚然一边竖起耳朵记下那些有用信息，一边继续炼化着宝花铁钱汲取精纯灵气。 其实除了宝花铁钱之外少年也曾尝试过催动天地练气决来炼化吸收产自永夜域的特殊矿材黑曜石，只不过楚然发现若是将之彻底消吸收后也只能得到精纯的夜煞之力，远不如自己置身于无光黑暗中大口喝风来得划算，也便放弃了继续服用黑曜石的打算。 神仙钱内提供的精纯灵气虽说对于肉身体魄也有潜移默化的滋补作用，但在此刻对于楚然的臂助却远远不够。 所以楚然才会在这一路上大快朵颐寻常人难以下咽的暗兽血肉，以其中蕴含的血气之力再度推动自己的炼体道行。 而在入手那一枚黑暗魔蛛的妖丹之后，楚然的主意自然而然便打到了这东西的头上。 若是将这枚妖丹高价卖出肯定更加划算，只不过现如今的局面却容不得楚然继续等待。 “现如今我的炼气修为尚且低微，气海漩涡怕是承受不住玄通银钱内里蕴藏的庞大灵力造成浪费。短时间内可以提升战力的法子恐怕也只有炼化妖丹这一条路了。” 每一颗妖丹内里蕴含的可不止有精纯灵气，还汇聚了暗兽魔物的心血精华在内。炼丹大家多以此物为原材料辅佐诸多宝药灵草炼制灵丹，既能调和妖丹之中的狂暴血气，又能更进一步提升药效发挥作用。 若是直接吞服妖丹，最大的问题便是修行者的肉身会有被狂暴力量撑爆的危险。只不过楚然对于自身体魄却是相当自信，而且又身负天地练气决这等玄奥法门，还是有自信能够稳固住人身小天地直接吸收炼化腹中妖丹。 “祝姑娘，替我遮掩一下周身气息。” 楚然侧头在祝由槿耳边轻语一声，少女闻言虽有疑惑，却还是轻扣指尖悄然展开一道无形结界将少年笼罩在内。 隔绝气息的结界成型一瞬楚然便抬手捂嘴作轻咳状，实则是将那颗黑暗魔蛛的漆黑妖丹偷偷塞进嘴里。 “你这......”见到少年举动的祝由槿不由吓了一跳，毕竟直接吞服魔物妖丹这种举动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见。 伴随着妖丹入口，一股腥苦滋味顿时占满楚然的味蕾舌尖，不过少年面上表情没有一丝异样，神色如常地滚动喉结将妖丹吞入腹内，同时运转起天地练气决来包裹住漆黑圆珠之中迸发涌现的狂暴妖力。 伴随着祝由槿取消掉那一层隔绝结界，觉察此地异样的华星尘与金玉潼齐齐望来，入目所见却是少年的温和笑容。 方才那一瞬究竟是错觉，还是...... 华星尘微微蹙眉有些不敢确定，而金玉潼则是饶有深意的望了一眼楚然与祝由槿二人，随后继续同华星尘聊起十六夜城区域的局势情形。 坐在楚然近旁的华容则是全程都被蒙在鼓里，此刻正与糜小小聊得兴起。 “没事吧？” 一道传音自楚然心中响起，关切的问候自然来源于少年身旁的祝由槿。 就算是中境修行者在使用妖兽内丹的时候也需要小心谨慎，而眼前的少年仅仅是气血境界便直接吞下一枚化外妖丹，这让亲眼目睹此前一切的祝由槿此刻心脏砰砰直跳，生怕楚然一个不小心便被妖丹内里的狂暴力量撑爆身躯。 “无妨，就是肚子有些撑。”楚然聚音成线打趣回道，表示祝由槿不用为自己担心。 祝由槿美眸斜了一眼少年的小腹位置，发现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 还是有些放心不下的祝由槿干脆挪了挪位置紧挨着楚然坐下，时刻准备出手压制住少年体内的妖丹之力。 面对祝由槿的好意楚然也并未拒绝，而是再度聚音成线让对方留意华星尘与金玉潼交谈的内容后，阖上眼帘闭目养神，开始专心应对起人身小天地内里兴风作浪的魔蛛妖丹。 偏腿而坐的祝由槿用膝盖抵住楚然的大腿以防不测，眼中的担忧却宛若永夜域内化不开的夜色一般，生怕身旁的少年出现什么意外状况。 回归天下人间的路途漫长遥远，祝由槿可不想在半路上失去这位至关重要的伙伴。 “不用担心啦，由槿姐姐！” 一道略带稚嫩的女童嗓音忽然在祝由槿耳边响起，旋即一只小手便握住了祝由槿的手掌，将少女心头盘桓的忧虑与担心尽数拂去。 “小小......”看到小丫头充满灵气的水汪汪眼眸之后，祝由槿的心终于重新安定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 另一旁的华容有些好奇地探头望来，却发现楚然这家伙竟是抱着怀中少女低头睡了过去。 “啧啧，楚然这家伙当真是好福气呀！” 望着左右娇俏依偎，怀中美人横膝的俊美少年，华容撇了撇嘴吐槽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一十七章 风雨前夜 伴随着后方支援与辎重部队跋山涉水抵达灰烬平原南线阵地，集结整座梦夜城全部力量的联军部队汇集在开阔草原之上，开始在此地建设起营房壕沟与防御工事。 数十万梦夜城修士自不可能只凭肉身硬撑着抵抗暗潮区魔物大军，一座座连营法阵固化草原地面与深层土壤，谨防暗兽魔物中那些地行属的家伙们从脚下发动奇袭。 十二战区紧密毗连组成防御战线，首尾两端的子战区与亥战区东依绝峰险崖，西邻万丈夜渊，凭借人力在灰烬平原之上铸成一道钢铁防线，准备汲取上一次黑暗祸乱的教训，拒敌于城门之外。 经历十数日的跋涉之后，金玉潼与华星尘等人也终于赶到灰烬平原，入驻于寅字战区所在防线地段。 “为何玉潼姐姐不率队前往金家负责的丑字战区，而是选择留在寅字战区之中？”华星尘望着面前的金裙女子诧异问道，金玉潼的回答却是让在场所有人都吃惊不已。 “回了丑字战区，那群老顽固们又怎会让我与不焕投身一线沙场？”金玉潼语气淡然神情自若，而一旁的金不焕则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补充说道：“我离着破境晋级还差些火候，所以潼姐才会拒绝家族诏令留在这边。” 战场上的生死搏杀永远都是推人前进的最好助力，毕竟时刻置身于刀光剑影之中，人的精神与意志自然会高度集中专注，拼命去寻找活命的一线生机。 仓促而建的临时营房自然不可能有多豪华，不过短时间内能够完成如此庞大的工程，也足以见得梦夜城各方在暗地里也为此次的暗潮会战做足了准备。 凭借着金家与华家的显赫名声，金玉潼从战区负责人那里讨要来了一座单独营地以供众人休息，虽然尚且做不到单人单间那种程度，却也好过大家伙在军营与几十人一起去挤大通铺。 人心所向，以利诱之。对于绝大多数低境修炼者来说，他们对于梦夜城的归属感肯定不如各大家族势力那般深厚。毕竟寻常人光是在梦夜城里讨生活便已经拼尽全力，要么是低三下四给人当狗，要么是加入探索小队冒着天大风险行走黑暗。这些人之所以自愿加入这一次的暗潮战争，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城主府最新颁布的“战功法令”。 包括先前在黑暗狩猎祭之中积累的积分在内，所有梦夜城修行者都可以在击杀来犯暗兽的同时收割战功，并且可以在军功处借此兑换丰厚奖励。 而其中最为诱人的一项兑换奖励，莫过于梦夜城外城区的永久居住权。 要知道对于绝大多数下境修士来说，想要搬进稳定安全的外城区需要缴纳一笔天价黑曜石，而若是借着这一次的战事积累大量功绩，也便等同于让自己的下半辈子就此安然无虑。 而对于那些盘踞于梦夜城数十上百年的家族派系们来说，此战同样是城主府默认的一次势力大洗牌。更多的战功也便意味着更加丰厚的资源回报，甚至有不少野心勃勃的中层家族都想要借此鱼跃龙门，跻身顶流势力之中。 而对于已经站在了梦夜城权力顶层的金玉潼与华星尘等人来说，战功积分所能兑换的物资奖励自然没有自身历练收获来的重要。 现如今的队伍规模比起先前缩减不少，不愿对金玉潼唯命是从的金圣武已经随着金家使者一同返回丑字战区阵线，而那些大小家族组成的联合部队也被金玉潼打散重组，剔出许多心思浮动的谄媚之人。 到了战场之上，那些暗兽魔物可不会因为一两句逢迎拍马而饶你一命。所能够依仗的也唯有自己的实力与身后的队友。 而华星尘这边也有不少家族弟子被华府长老接走送入其他战区防线，毕竟除了华容之外的其他人最为擅长的还是救死扶伤，也唯有分散开来才能发挥各自的最大作用。 对于这些小家伙们的安危倒是不用担心，毕竟有着“圣手华家”的金字招牌在，每一座战区指挥官都会尽全力确保这些医疗兵的安全。 而缩减成员规模之后，地龙骑与妖族小队们也可以更好地守护决定继续历练的华星尘、华梦尘等人。 在听从城主府诏令离去之前，华凡与华莲曾经现身于二公子与三小姐身前，郑重询问两人是否真要跟随华容一道入场杀敌，而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白眉老者则是笑着拍了拍青年肩膀，叮嘱华星尘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小楚还在照顾姜姑娘么？” 扫了一眼朴素堂内，金玉潼并未瞧见出来的身影，于是便转头询问坐在一旁的祝由槿道。 “待会出发之前我会去叫他。”祝由槿淡淡一笑也不回答金玉潼的问题。 “那就劳烦石姐姐你们驻守营地了。” 金玉潼转头望向另一边的石花再度开口，这番话语搞得女修有些受宠若惊。 此前跟在屠四身边的日子里石花又何曾与金玉潼这般身份的大人物相处过？ 强装镇定应下之后，石花的一颗心脏都在怦怦直跳。 没想到跟随了主人之后，自己的人生轨迹也随之开始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呀...... ...... ...... 一间由薄木板分出来的简易隔间墙壁四周荡漾着莹蓝水幕，封绝气息与声音的御水结界内里存在三道人影，其中一人躺在木板与兽皮堆垒的“床铺”之上沉沉睡去，另外两人则守在“床铺”旁边轻声交谈着。 “我与祝姑娘随队外出的这段时间你可不许淘气，一定要照顾好紫儿与大家。” 一手握住昏睡少女的柔荑继续传渡灵力，楚然探出另一只手来揉了揉身边小丫头的脑袋柔声说道。 “小小知道了，少爷你放宽心就好啦！” 眨了眨那双水灵灵的圆月眸子，糜小小捧住自家少爷的手掌用力蹭了蹭后开心的笑着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一十八章 入野 将宝花铁钱内里压榨出来的最后一丝精纯灵力渡入姜紫体内，楚然也终于暗松口气，停下了对于糜小小的叮咛嘱咐。 “我已将先前的狩猎积分转入你的徽章之中，到时候战区来人征缴停留费用的时候直接划给他们便是。” 松开姜紫的手，楚然站起身来在糜小小的服侍之下穿戴风衣外袍，而后屈指一敲打破隔绝结界。 “少爷你们也早点回来！” 将自家少爷送出门口之后，糜小小踮着脚尖挥手目送众人离开营地。 灰烬平原内里的情形可比先前的黑暗旷野之中严峻得多，就连楚然与祝由槿也没办没法兼顾真常真如与石花等人的安危，这才决定将他们与糜小小跟姜紫一并留在营地之内。 各大战区内里建立的临时营地可不是白给修士们居住休息用的，为了防止有人赖在安全区内，梦夜城十二战区会对停留在营地之中的修行者们根据时间扣除相应战功积分。 楚然与祝由槿便是将二人先前路上斩获的大量积分全部留给了据守同伴以防不时之需。因为楚然补刀击杀了那头化外境界黑暗魔蛛的缘故，小队的积分储量十分客观。 除了一大笔战功积分之外，楚然还将一小袋神仙钱与一笔黑曜石留给糜小小与石花。 安排妥当后方之后，楚祝二人这才跟随金玉潼华星尘等人一同进入灰烬平原，继续狩猎那些遍布无垠草原的暗兽魔物。 ...... ...... 坐落于梦夜城外黑暗旷野以北的灰烬平原之上游荡着大量魔物暗兽，而梦夜城联军先前不过是在平原以南清理出来了一条防线阵地。而在暗潮区的进攻袭来之前，“自由战斗，清扫战场”便是城主府颁布给各大战区的行动纲领。 “哇哦，这灰烬草长得真高，都快到本姑娘胸口这里了。” 站在无垠灰海之前，华容探出长剑挑了挑面前葱郁草丛咂舌叹道，旋即又挑了挑眉回身望向楚然坏笑道：“喂，待会进入灰烬平原之后你可得跟进点，万一迷路走丢可就麻烦大了。” “放心，就算容姑娘丢了我都不会走丢。”楚然皮笑肉不笑回答说道，知道这家伙是在拿先前他悄悄离队那件事开玩笑。 “灰烬草中蕴含有大量夜煞法则之力，窃光石在此地的功效会被再度削减数分。大家手里的下品窃光石就不要再使用了。”站在茫茫草海之前的金玉潼从储物法器内里摸出几块菱形灰石递给楚然等人继续说道：“中品窃光石数量有限，大家尽可能不要相距太远，以免战局分割之后陷入黑暗。” 贪臣、付乐山自然也分到了中品窃光石，地龙骑小队因为人数众多的缘故甚至还多得了一块交由副队长杜师师使用。 除去这些年轻人之外，金家与华家各自排遣一位化外境界的家族长老跟随队伍，而那位从一开始就一直跟在华星尘、华梦尘身旁的面具人也并未离去。 再加上金玉潼在内，整支队伍中明面上的六境化外期强者足足有三名之多，剩下的人大多也都是凝神后期、巅峰境界，此等强悍实力在众多进入灰烬平原的小队当中也算是数一数二。 而楚然与祝由槿的实力在这一路上虽未突破精进，可二人也不用再分散精力照顾石花等人，再遇战斗之时也只会更加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灰烬草海能够阻挡我等感觉探知，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躲藏其内的魔物偷袭。而在平原之中也极其容易迷失方向......”金玉潼的声音里多出一丝严肃意味，目光扫过众人沉声说道。 重申一遍注意事项过后，小队人马开拔入野，闯进无边无际的灰烬草海之中。 ...... ...... 行走在密密麻麻半人高的草叶之中，耳边被叶片划过衣裳的窸窣声充斥。楚然随手摘了一片灰烬草叼在嘴里，一边匆匆赶路一边咀嚼品尝着灰烬草的味道。 与寻常那些用来制作低级干粮的灰草不同，这里的灰烬草不仅个头高了许多，味道之中也多了一股苦涩。而这股苦味的源头便是草叶之中富含的大量夜煞法则之力。 一旁的华容瞧见少年叼了片草叶的模样之后也效仿了起来，只不过草叶入嘴的下一瞬间便被赶忙吐掉，女子一边吐着舌头呸个不停，一边掏出水壶咕咚咕咚大口灌下。 见此一幕的华梦尘不由捂住嘴巴，一双美眸眯成弯弯新月，终究还是强忍笑意没有发出声音。 无视持剑少女再度往来的哀怨目光，楚然叼着那一片灰烬草叶继续辟路而行，同时将绝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腹中那颗魔蛛妖丹的炼化之上。 永夜域内修行炼气道的暗兽魔物占据绝大多数，毕竟此地终年缭绕着夜煞法则之力，长年累月的浸染之下总会对域界之中孕育的生灵产生种种影响。 而比起同境界的炼气修士，暗兽魔物们的体魄身躯总是会更胜一筹，而这种差异在抵达中境之后也会越发明显。 而这些暗兽魔物体内凝结的“妖丹”便是其生命本源汇集所在，其内不光蕴藏有精纯灵气，同时也饱含充沛的气血之力。 躺在少年肚子里的那颗魔蛛妖丹便时不时喷吐宣泄洪流一般的狂暴力量，而楚然所要做到的便是硬抗下每一次的妖丹爆发，再通过天地练气决来将那些逸散开来的灵力血气尽数捕捉炼化灌入体魄血肉之中。 现如今魔蛛妖丹的爆发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每一次的扩散力量都会重重撞在楚然的五脏六腑之上，在人身小天地内擂响天鼓。 之所以没有直接催动法门将那些溢散力量封镇吞噬，是因为楚然也正想借助一次次震天鼓响来自内向外锤炼自己这一副身躯体魄。 平时行动如常，落在外人眼里毫无异状的楚然其实正在经受着一场煎熬砥砺。 折一片草叶叼在嘴里，其实也是少年想要借助咀嚼动作来掩盖自己紧咬牙关的表情。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一十九章 遇虫 兵戈交击鸣，赤血染暗夜。舞剑入兽群，杀伐若割草。 长剑“丹心”之上银白光芒吞吐无定，锋锐剑气凝聚如芒，斩开扑击暗兽的血骨筋肉同时又保持着银白剑身纤尘不染。 已经熟悉战斗节奏的华容学会了最有效率的杀戮方式，不再大肆施展华丽剑光，而是将之凝聚在剑锋之上，以此来减少灵气法力的剧烈消耗。 剑修战法，从来都不仅仅只有凭借法力碾压敌人一条道路。这些备受天地法则青睐的大道种子们肉身体魄在锋锐剑气的淬炼之下同样强悍坚韧，其中不少人甚至敢于同武夫近身争锋，属实是炼气修士之中最为特立独行的一脉存在。 施展一招“半天雷”能够击杀的暗潮虫可能多达十余只，但若是将同样的气力用在强化剑锋挥剑杀戮之上，足以支持华容将击杀数量翻上数倍。 面对宛若黑水覆地涌来的暗潮虫群，不光是华容，包括金玉潼在内的三位化外修士都选择了保守战法，一边动最为基础的火球术、水弹术击毙近旁虫豸，一边快速向着战线方向撤退。 “暗潮虫群都出现了，看来暗潮区确实是要有大动作了。” 身披鼎纹甲胄的华星尘抬掌轰飞一头小牛犊般大小的六足甲虫，抬头望了一眼更远处的深邃黑暗皱眉说道。 “一旦暗潮全面爆发，届时的战斗可不像现在这般轻松了。” 金玉潼并指如剑轻轻摇晃，便见一枚光点扯出金色轨迹，瞬间便击穿数只暗潮虫的坚实甲壳，将隐藏在口器后方的虫脑融化烧穿。 自从离开联防战线也有四五天时日，金玉潼小队在漫漫无边的灰烬平原之中索敌战斗，一路之上也干掉了数座暗兽窝巢，队伍里的强者们联手之下甚至还击毙了一头化外境界的毒涧蜈蚣。 对于其他探索小队来说可能十分棘手的毒涧蜈蚣却没想到撞见了克制天敌。无论此獠喷吐何种诡异毒雾，华星尘、华梦尘与华安三人总能以最快速度完成分析配置解药。 没了毒障作威作福，毒涧蜈蚣本身的实力其实并不算强，最后是被金玉潼以“捉天手”死死按在大地之上，由华容补刀将其彻底杀死。 毒涧蜈蚣体内的那一颗“毒丹”对于华家来说用途甚广，金玉潼也乐意卖给华星尘等人一个人情，便将这枚毒丹分给了华家众人。 解决掉毒涧蜈蚣的战斗小队继续向着灰烬平原深处探索，却不料发现了一处刚刚建立的虫巢。不待金玉潼等人出手击毁那座个头庞大球状虫巢，其内便涌现出密密麻麻的暗潮虫发疯一般冲了过来。 暗潮虫群的规模远超乎众人预料，粗略估算也得有近千规模，更何况那座高达十丈的扭曲虫潮还在不断向外喷吐着孵化幼虫。 绝大多数暗潮虫实力并不算强，修为境界也只是堪比练气期修士。只不过这些家伙们的身体坚韧程度与爬行速度都十分惊人，单论防御力的话几乎都可以媲美三品气血武夫的强悍肉身。 暗潮虫群并没有特殊的攻击手段，这些家伙们就只知道奔跑冲撞与张口撕咬。没奈何对方的数量实在有些太多，假若真被这些家伙们团团围困，恐怕就算是华容这样的凝神圆满剑修都会落下个精疲力竭而亡的下场。 在大规模战争之中，蚁多咬死象可并非是什么虚妄之谈。 “暗潮虫群的活动范围不可能离开虫巢太远，再跑一会就能彻底将他们甩脱了。”手持黑刀的楚然开口提醒众人道，同时也挥舞着闪耀水光的长刀敲烂冲撞而来的潮虫身躯。 黑刀之上的装饰水光并非出自祝由槿之手，而是楚然调动体内灵力施展的一道简易术法。 在炼化宝花铁钱渡送灵力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会有些许精纯灵力被楚然吸收，而少年的丹田气海也早就已经被撑得满胀。 为了在众人面前继续隐瞒实力，楚然不断催动天地练气决淬炼纯化体内灵力，原本呈雾状的灵气法力如今已经尽数液化，少年的丹田气海此刻已经化作一片名副其实的灵力海洋。 若是待到破境之时，这股厚积薄发的恐怖力量想必能够摧枯拉朽一般冲破境界瓶颈。 生怕自己力有不逮半途泄气的楚然甚至想要等自己触摸到气血境大成瓶颈之时，一鼓作气完成炼气、炼体境界的双重突破。 毕竟少年早就体验过灵力与血气融汇一体的强大威力，包括“灵感天地”在内的“灵武式”便是在此基础之上衍生发展而来。 “它们退了！” 华容惊喜的声音响起，而战斗小队众人的步伐也终于放缓。 勒停身下地龙回头望去，杜师师见到那些丑陋恶心的暗潮虫退出光域，“簌簌”爬行声与草叶摩擦声渐渐远去之后，才拍着胸口长出一口气来。 “这些家伙也太难缠了吧，脑壳一个比一个坚硬，震得我手都有些发麻了。” 将骑枪挂在龙背枪架之上，杜师师揉着酸胀小臂抱怨说道。 “暗潮虫这种生物本就是一种畸形存在，咱们遇见的这头不过是化外级别的虫巢，那些炮灰潮虫几乎将所有的天赋点都加在了体魄与速度之上，除此之外一无是处。”贪臣淡淡开口道。 “不过那座巨球巢穴竟然能挡住三位化外修士的合力一击，这倒是让我开了眼界。”跟着队伍继续穿行在茂盛草海的华安心有余悸地开口说道。 一回想起金玉潼等人先前轰向虫巢的玄通杀招竟是被一片腾飞而起的乌黑虫雾尽数拦下，楚然也不由砸了砸嘴。 “暗虫巢穴表面趴伏着厚厚一群体型更小的鞘翅飞虫，那些家伙们的性命比起普通潮虫更加短暂，唯一的作用便是守护虫巢本体，用自己的肉身去抵挡一切外来攻击。” 金玉潼继续为众人解释着有关“暗潮虫”的种种特性。 “每一座暗虫巢穴内里都隐藏着一只母虫女王，那家伙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分娩产卵，破壳而出的潮虫会在几息之内完成身躯甲壳的硬化。与暗虫巢穴打持久战实在是很不明智的一种选择。”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二十章 落陷 暗潮区内，烛龙谷中。 一头人身虎首的高大魔物跪倒在一盏微弱烛火面前恭敬开口道：“启禀主上，暗虫巢穴均已投放完毕，影妖部族也已绕开梦夜城大能潜入灰烬平原南部。” 伴随着烛火渐渐光亮明耀，一道宏大威严的声音震响而起。 “做得不错。” 激动地抬头仰视面前那条显现身形的黑暗巨龙，虎人低声吼道：“主上有令，虎虿定当全力以赴！” “平原中部的梦夜城强者一旦撤退回防南部战线，你与濎亭便可以开始发动‘暗潮’了。” 庞大烛龙张开独眼望向跪倒在身前的渺小虎人淡淡吩咐，对方叩首领命转身离去，偌大一片烛龙谷内又重回幽寂肃静。 “再等等便是，就快了......” 抬起遍布狰狞伤疤的龙爪轻抚另一处空荡荡的眼窝，暗烛的深沉声音回荡在烛龙谷内，独目内里迸发的炽烈耀光，将整片山谷内里的夜煞法则之力驱逐殆尽。 良久过后，余音消散，光芒敛去。 永夜黑暗重新笼罩山谷大地，却掩盖不住谷底深处那一抹隐隐跃动微弱烛火。 ...... ...... “咱们是不是走错方向了？我咋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嘞。” 气喘吁吁的华容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黑血开口问道。 “方向没错。” 华星尘望了一眼手中的黑暗罗盘摇了摇头。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此前走过的原路。 “可是来时路上咱们明明都清理干净了沿途兽群部落，为何又会冒出这么一大群岩羊羚？” 侧剑敲了敲倒在身前的羚兽巨角，消耗不小的华容疑惑问道。 “或许只是临近的兽群迁徙过来了吧。”华梦尘倒了一杯灵液递给持剑少女，华容接过之后仰脖灌下。 “我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咱们还是改变路线绕行回去吧。”收起黑暗罗盘的华星尘赞同华容沉声开口道。 “可是一旦绕路的话又会浪费大量时间......”杜师师吃着手中肉干有些忧虑的说道。 “天知道绕路之后又会不会碰上其他暗兽魔物。”月狼骨离耸了耸肩咧嘴说道。 而正当众人围绕着路线话题讨论之际，蹲在一头高大羚兽身旁仔细检查的金玉潼眼中闪过一丝惊色。 而在女子起身欲要开口之时，一道少年嗓音忽然响起。 “又来了。” 楚然睁开眼睛淡淡开口，同时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什么来了？”华容望着一脸平静的少年好奇问道。 “暗兽队伍杀过来了。”楚然冲着华容嘿嘿一笑，而后补充说道：“多股兽群从东南西三个方向同时出现，似乎是打算将咱们往北方驱赶。” “那咱们向北撤退的话岂不是正好落入了暗潮虫群的包围陷阱？”一旁的华安胖脸之上升起不安神色。 “并不需要向北撤退，我们现如今已经落于影妖陷阱之中。”伸手从羚兽尸骸中扯出一抹残存灰影，金玉潼转身望向惊讶众人沉声说道。 “黑暗影妖！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南部平原！”探查过金玉潼手中那么残影之后华星尘眉头紧锁讶然说道，而经验老道的贪臣与付乐山等人立刻开始释放灵力检查周身与行李，确保没有影妖潜藏在自己身畔。 “先前的岩羊羚与楚然口中的来袭暗兽恐怕都是出自那些影妖的手笔，这些家伙恐怕是打算控兽群将咱们重新逼退回暗虫巢穴所在区域。”金玉潼望了一眼提刀而立的俊美少年继续开口说道。 自己与另外两位长老无时无刻不在警戒四周黑暗，可直到现在也没能发觉楚然所说的来袭兽群。这足以说明眼前少年在黑暗夜色里的感知范围要超过自己这些化外修士不少。 “那咱们肯定不能顺从对方心意，得趁着围杀合拢之前突出重围才行！”金不焕握住双拳紧张说道。 “各个方向上的兽群实力如何？”捻灭手中那道残影之后金玉潼望着楚然再度开口。 “西方兽群最弱，两头化外领袖七头凝神巅峰，以及其余若干兽从。”楚然望着那一双隐藏金芒的美丽瞳眸开口说道，这番话语却是让小队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最弱的来袭兽群都有两头化外暗兽带队，那其他方向上的暗兽部队又该有多夸张？！ “起程出发，向西突围。” 对于少年话语选择无条件信任，金玉潼素手一挥沉声开口，带领战斗小队向着西部方向快速行去。 “两位长老无需留手，如今已经不是我等历练的时候了。”一马当先的金玉潼开口与两位随队长老肃声说道，两位化外期强者纷纷点头，打算以最快速度撕扯开暗兽包围杀出陷阱。 “就在前面！” 眸中金色光芒再度亮起，此刻的金玉潼仿佛能够看穿夜色黑暗窥见来敌身影。 “我与两位长老合力击杀那两只头领，七头凝神圆满交给星尘你们，其他人等负责清缴剩余暗兽。” 金玉潼语速飞快响起，旋即与另外两名化外强者加速前冲，将对面的暗兽头领截在半路之上，以防大战余波殃及其他成员。 “暗行鳄蜥，怎么是这鬼东西！” 待到华容感知到来袭兽群的真面目之际，少女不由“嘶”了一声惊讶嚷道。 暗行鳄蜥这种两栖类暗兽本应生活在沼泽草甸附近，其体表覆盖有厚厚的鳞甲黑泥，对于刀剑斩击与术法轰炸均有不俗抗性。附着在其体表的黑泥并非普通污泥，而是混合了鳄蜥精血的污秽孽垢，一旦触碰到法器刀兵之上便会快速污染腐蚀器具本体，也正因此这些暗行鳄蜥乃是探索灰烬平原的队伍们最不愿招惹的难缠存在。 “那些黑泥能够轻易洞穿护体灵光污染法器宝甲，除此之外暗行鳄蜥本身并无其他危险。” 血虎贪臣开口提醒着身旁众人，同时也在自己那一对血爪之上施展秘法，以防被鳄蜥黑泥污染灵性。 “我等联手催动术法玄通压制这些暗行鳄蜥，待到其身上黑泥消耗殆尽之后再......”华星尘手中已经亮起术法光芒，却见两道身影一闪而过。 “速战速决，别忘了我们后有追兵。” 只留给同伴一句话语，楚然便与身边的祝由槿一同冲向袭来兽群。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斩敌 “楚然说的没错，现在的我们没有时间继续采用保守战术。” 华星尘咬了咬牙沉声说道，旋即身化星虹撞向一头浑身覆满恶臭黑泥的狰狞鳄蜥。 “后方追兵随时可能赶上，大家速战速决！” 伴随着青年话语落下，小队众人也都不再保留实力，纷纷不计消耗拿出压箱底的杀招尽快斩杀拦在面前的影妖傀儡。 而当众人一拥而上迎战七头凝神圆满鳄蜥与诸多妖仆之时，金不焕却并没有瞧见抢先一步冲出的那两道身影。 战场搏杀瞬息生死，金不焕也来不及纠结楚然与祝由槿的去向，而是将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应对闪躲鳄蜥黑泥之上。 ...... ...... “不再留手了？”祝由槿望着身旁少年开口问道。 “再藏拙的话恐怕咱们就给那些狡猾影妖们包饺子了。”脚尖轻点灰烬草叶，虽说现如今的楚然无法做到像祝由槿那般低空飞行，却也能够复刻出曾经读过的那些轻功身法，体验一把“草上飞”的感觉。 “更何况马上也要瞒不住了，毕竟玉潼姑娘早就对你我怀疑不已了。”手扶黑刀长鞘微微下压，楚然笑着回答说道。 “听你的便是。”祝由槿轻轻点头，同时对着身边少年抛出一枚玄水宝珠。 “水御玄甲。” 随着少女低语，由一枚枚微小晶片接连而成的深蓝甲衣转眼间爬满少年身躯。 “横炼武夫的技击之法难免近身接触污秽黑泥，有着此甲傍身你也能更好施展实力。” 祝由槿这一次施展的水御玄甲并未压低威能，一枚枚蔚蓝甲片之上闪烁着微缩符文，不用近身都能感觉到其上涌现的玄奥气息。 伸手拍了拍水御玄甲，楚然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黑水城外由姜紫织造而成的雷法天衣。 “多谢。” 转头对着身旁少女温声笑道，祝由槿则是摇了摇头轻语说道：“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 “的确。” 楚然点了点头后重新望向了前方黑暗。 剑灵朝芷已经被他派去搜索周边黑暗寻觅影妖踪迹，现如今的楚然乃是依靠着自身的感知锁定了面前碰撞在一起的数道强大气息。 而金玉潼等人与另外两头化外境鳄蜥都没能觉察到，不远处的黑暗内里有两道身影正在快速接近着这一座暗淡光域。 “动手。” 瞅准金玉潼施展“金光决”轰中污泥鳄蜥的一瞬机会，楚然招呼着祝由槿一并发动突袭，话音未落之际整个人便已经化箭飞出，径直冲向了庞大鳄蜥黑泥溃散的薄弱之处。 “什么人！” 手中握持炽烈火球的金氏长老顿时惊声呼喝道，一时间竟分不清那道突然蹿出来的蓝光身影是敌是友。 “配合进攻！”金玉潼眼中金芒大盛，一眼便认出那一身水御玄甲与内里的人影身份，立刻驭化金光凝成十数柄飞剑攒射向那头重新凝聚黑泥甲胄的狰狞鳄蜥。 “玄水重炮。” 又一道女子嗓音自后方传来，一道重水炮击后发先至，抢在金光飞剑与蓝色身影之前重重轰击在削弱许多的泥甲位置，一炮之威竟是将厚达三尺的腥秽黑泥尽数炸穿。 “灵武式·拔刀。” 高速移动过程中的楚然面对眼前炸开的重炮没有一丝犹豫，径直钻入尚未散开的水雾风暴内里，凭借水甲隔绝冲击的同时拔出手中黑刀斜上撩斩！ “嚓......” 失去了泥垢护持的鳄蜥皮甲没能挡住黑刀重斩，大片暗红血液自刀口内里涌溢出来，痛得鳄蜥张开巨嘴撕心裂肺地哀嚎起来。 只是楚然的攻击却并未就此停止。 已然开启“灵武式·灵感天地”的少年在霸道气机的加持之下反手挥刀继续劈砍，瞬息之间便接连斩出六刀。 六道锋锐刀芒首尾接衔圈住一大块鳄蜥皮甲。 而下一刻楚然已经纳刀归鞘，伸出双手狠狠刺入鳞甲边缘的血肉之中，半蹲身躯脚踏鳄蜥，爆发肉身之力与气机之威猛然喝道： “给我开！” “嘶啦！” 伴随着少年爆喝与血肉破碎声，那一块直径丈许的鳄蜥皮甲被楚然硬生生撕扯下来。 而在伤口处的皮甲离体之后，附近周围的恶臭污泥涌来的速度随之大幅度减缓，甚至于更外圈的厚厚泥铠都隐隐有崩溃的迹象。 黑泥鳄蜥这种两栖类暗兽本就是通过一身鳞片皮甲控制污泥聚散流转，而今却是被楚然斩开撕下一大块皮肉，操控黑泥的血脉神通也随之遭到削弱。 “理光箭！” 面对楚然制造出来千载难逢的机会，金玉潼自然没有浪费的道理。女子双手合十而后又缓缓张开，双掌之间大团金色光焰翻滚凝聚，眨眼间便化成一枚金色羽箭被金玉潼狠狠轰出。 双目已然赤红的黑泥鳄蜥似是感知到危险与恐怖，本能的想要拔足狂奔躲避金羽光箭，却不料四足与脖颈处凭空浮现出数道流水法链，将巨兽庞大身形牢牢束缚在原地。 情急之下黑泥鳄蜥拼命催动伤口附近大团黑泥强行聚拢，却还是慢了一步被金玉潼的那枚“理光箭”抢先一步洞穿血肉射入巨兽体内。 “滋......” 伴随着光箭入体，血肉焦糊的滋滋声响在鳄蜥体内闷声响起，庞大巨兽此时然若遭受无法承受的痛楚折磨，力量爆发之下竟是挣脱了水链束缚，开始疯狂扭动身躯翻滚挣扎。 “理光箭既然已经打入此獠体内，剩下的交给我便是。”一手掐诀的金玉潼双目早已被耀金光芒占满，对着远处的祝由槿与楚然开口说道：“你们与金长老前去相助华长老便是。” 眼前这头黑泥鳄蜥已经逃不过陨落结局，那一道炽热光箭将会在金玉潼的控制之下从内部烧穿融化蜥兽血肉，直至贯穿那一颗庞大兽心才会消失散去。 这头化外境界的强大鳄蜥可没办法继续调动黑浊污泥保护体内的内脏血肉。 “走。” 瞧了一眼金玉潼镇静自若的自信神情之后楚然开口说道，旋即与祝由槿跟在金氏长老身后一同赶往另一处战场。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二十二章 感情深，一口闷 待到楚然三人赶到另一处战场之时，那位华家长老还在与被困在灵光大阵之中的黑泥鳄蜥周旋拖延时间。 瞧见三位援军的华清惊讶无比，却也明白现在没有时间去询问详细的来龙去脉，立刻联手众人开始剥离鳄蜥周身的污泥甲胄，最后让擅长杀伐玄通的金城投掷光矛刺穿巨兽心脏，将这头难缠的黑泥鳄蜥钉死在阵法当中。 甚至都没有时间去搜索兽尸寻觅妖丹，几人赶忙会合同样毙敌的金玉潼后立马回身去接后方的其他队员，继而马不停蹄地向西逃离。 而那些原本因为首领陨落而慌乱逃窜的黑泥鳄蜥奔走在黑暗之中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而后机械生硬地扭转身形，继续朝着人族离去的方向迈步追击。 置身于黑暗夜色之中，旁人无法看出这些鳄蜥到底发生了何种变化，可高悬在上的剑灵朝芷却能够无视黑暗清晰感知到，先前有一道诡异身影拦下了逃窜蜥兽，并且将数道莫名力量打入蜥兽体内。 能够如此快速支配凝神境界的黑泥鳄蜥，想来那道诡异黑影便是行踪隐秘的影妖。 永夜域内暗无天光，漆黑长夜对于影妖部族来说无疑是天然的保护色，可以让其神不知鬼不觉地行走于黑暗大地。 这些灵智极高的狡诈生灵几乎从不主动踏入窃光域内自显身形，而是会躲在远处的黑暗夜色里操控影子傀儡向着猎物发起进攻。 锁定影妖气息的剑灵朝芷没有打草惊蛇发动攻击，按照主人的吩咐继续隐匿身形跟随其后，准备瞧一瞧到底有多少影妖潜藏自己等人附近。 待到摸清这群家伙们的底细之后才好将其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 ...... “祝姑娘你早就抵达化外境界了吧。” 疾行途中，金玉潼望着跟在楚然身后的祝由槿开口问道。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众人震惊望来。 尤其是华星尘与华梦尘等人更是吃惊无比，没想到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直跟在楚然身后的祝姑娘也是一位化外境高手。 祝由槿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毕竟先前为了快速击杀那两头拦路鳄蜥，她已经在金玉潼与那两位化外长老面前暴露了真实实力。 跟随忘川道人修持水行大道的祝由槿天生对于灵力操控极为擅长，不仅可以将水行造物拟化得栩栩如生，还可以轻松构造出上千枚微水结界连成甲衣。 对于灵力运转造诣颇深的祝由槿一旦运转敛息功法，体内海量灵力也会宛若深不见底的平静幽潭悄然隐匿。这也是为何先前华莲与华凡没能瞧出祝由槿真实实力的缘故。 若非身怀异术或是手持重宝，师承忘川道人的敛气秘法足可以让祝由槿在大多数修行者眼皮子底下扮猪吃虎。 点破祝由槿的境界修为之后金玉潼又转头望向了女子身前的那位俊美少年。 金玉潼可以肯定祝由槿乃是一位六境化外期修士，却有些看不透眼前这位笑意盈盈的楚然。 这家伙拥有斩伤化外境鳄蜥坚实皮甲的强悍实力，可先前爆发的那股霸道气息与其说像是中境修士，倒不如说更加靠近横炼武夫一些。 可若这楚然乃是一位炼体武夫，又是如何探知到数里之外的暗兽动向？这等遥远的神念感知都已经超过了自己。 而当金玉潼催动望气秘术，以一双灿金流转的美眸望向少年之时，她却发现一股神秘力量抵挡住了自己的术法窥探，灵力一旦接触少年的身体就仿佛泥牛入海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回想起楚然先前硬抗金圣武两拳的那一幕情景，金玉潼对于这位神秘少年越发好奇起来。 感知到来自于金玉潼的隐秘窥探，楚然催动天地练气决吞噬掉那些入体灵光之后对着女子微笑问道：“怎么了，玉潼姐姐？” “没什么。”金玉潼浅浅一笑摇头说道，并没有直接开口问出自己的疑惑。 无论如何，少年的强大在当下情况无疑是一件好事。 再度与黑泥鳄蜥交手之后的金玉潼已经可以确定这一次的包围陷阱乃是影妖部众干的好事，这些藏身黑暗的家伙们一旦锁定目标之后便会召集“暗影傀儡”形成小型兽潮合围猎物，一旦突围速度赶不上兽潮合拢速度的话，自己等人将会陷入极其危险的境地之中。 ...... ...... “前方又有兽群来袭。” 这一次报信的并非是楚然，而是那位华清长老。 听闻此言的金玉潼满目疑惑地转头望向楚然，入目的却是少年淡然镇静的面容。 为何楚然这一次没有开口预警，难道是那道感知秘术消耗颇大，这少年此时还未缓过来？ “接着。” 从芥子环中取出一瓶补气灵丸抛给灰袍少年，金玉潼对着楚然开口说道：“尽快恢复你那道远距离感知秘法，有此法在我等才好逃出影妖捕杀。” 楚然有些错愕地接过玉瓶，却也没有拒绝祝由槿的好意，倒出瓶内丹丸一口吞入肚里。 少年舔了舔嘴角，感受着入腹数枚丹丸逸散开来的精纯药力被法门快速炼化吸收，为即将爆炸的人身小天地再度添上一把柴火。现如今的楚然宛若一尊架在火上不断烤炙的爆米花摇炉，而一次又一次的增温加压所为的便是让最终爆发来得更猛烈些。 抱歉了玉潼姑娘，朝芷现在正忙着追踪那些狡猾影妖，还真没空继续探查附近的暗兽分布。 “灵犀丹！”见多识广精通医道的华星尘只需通过些许溢散的丹丸气味便推断出灵药名称，知道这“灵犀丹”乃是金氏一族秘传宝药，其作用功效丝毫不亚于自家的“回天散”，都是属于千金难求的救命灵药。 “等等，你把整整一瓶灵犀丹都给吃了！？”忽然间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华星尘扯着头发再度惊叫出声，而丢出药瓶的金玉潼早已瞪大了那双灿金美眸，呆呆地望着意犹未尽舔舔嘴角的俊美少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二十三章 逐影 吞下瓶内丹药的楚然听到华星尘的惊呼之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少年转头望去，却发现金玉潼正瞪大双眼震惊无比的望向自己。 金家秘药“灵犀丹”乃是温补神魂、蕴养灵力的秘传宝药，其本身乃是用来替化外境修士恢复消耗，只不过因为药力温和的缘故一些凝神圆满与气血大成修者同样可以使用。 金玉潼原以为先前那道范围广阔的索敌秘术消耗甚巨，这才将秘药赠出，想着尽快帮助楚然恢复状态。谁承想这家伙一口闷掉了整瓶“灵犀丹”！若是她没记错的话，那支玉瓶内里还留有六枚丹丸！ 再温和的宝药在如此数量的堆叠之下也会让人吃不消，金玉潼回神之后急忙闪身飞至楚然身旁焦急说道：“快吐出来！” “啊？” 这次却是轮到了楚然震惊。 玉潼姑娘这要求未免也太奇怪了点吧，哪有赠人丹药又叫人吐出来的？ 而下一秒后少年旋即明白了金玉潼为何如此焦急。 被楚然囫囵吞入腹中的六粒丹丸之中逸散开来的温补药力越发庞大，极速膨胀的药力漩涡隐隐有崩裂人身小天地的趋势。 瞧见楚然身体僵住的金玉潼面色微变，抬手便是印向了少年下腹欲要助其导出爆发药力，可纤纤玉手却在半空中被一只手掌捉住。 面色只是涨红一瞬的楚然如今已经恢复如常，少年拉住金玉潼的手掌歉意说道：“玉潼姐姐，我没事。至于那些宝药损失回头我会想办法......” “真没事？” 金玉潼已经不在乎一整瓶灵犀丹的损失，而是压下心头巨震望着眼前少年开口问道。 就算是化外境界的金玉潼也不敢一口气吞服六枚灵犀丹入体，可眼前少年不仅这么做了，而且周身气息也只是暴走刹那，如今已经恢复平稳。 “真没事。”楚然松开金玉潼的手掌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吃光人家秘传宝药这事确实是他不对，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又欠了金家一笔天价黑曜石，也不知那六枚灵犀丹价值几许...... “没事就好。”金玉潼不着痕迹地擦了擦额头香汗开口说道，旋即带领着众人赶紧继续跑路，众人也做好战斗准备来迎接即将出现的拦路暗兽。 “玉潼姐姐，这灵犀丹......”楚然将盛放丹丸的玉瓶递还回金玉潼，冰雪聪明的女子也明白少年顾虑，接过药瓶开口说道：“无妨，些许小事不用挂记在心。” 听闻此言的楚然面上微笑，心底却是有些犯嘀咕。 若是明码标价赔偿钱款倒还好说，可看玉潼姐姐这意思是不打算收钱，这个人情自己还真是欠定了。 将犹有余温的玉瓶塞入怀中，金玉潼的余光一直停留在那道灰衣身影之上，心底的震惊与疑惑不露半点在面目之上。 比起不动声色的金玉潼，后方的金不焕与华星尘等人明显更加沉不住气，这些人几次三番想要开口，可大敌当前的危机却让他们不得不压制住各自的好奇心。 一口气服下六枚灵犀丹却好似没事人一样，这楚然难道真是座无底洞不成？ 感受到来自队内众人的目光视线，楚然也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开始深刻反思先前的唐突举动。 而在少年的体内，一双日月同映于天，照彻人身小天地每一寸血肉山河。 魔蛛妖丹爆发凶戾煞气，化作一轮太阴黑月。 灵犀六丸溢散庞大药力，融成一轮太阳白日。 两道由煞气与灵力构织而成的庞大漩涡分庭抗礼挤占在人身小天地内里，明明任何一方都能轻易撕碎这具不过气血境后期的武夫体魄，却同时被一道玄之又玄的练气法门拘押封镇。 在“天地练气决”面前，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趴着。 日月漩涡同时被法门锁束吞噬炼化，而庞大的血气灵力也在飞速涌入血肉筋骨与丹田气海内里，令本就充盈的人身天地越发饱胀。 若是愿意的话，此刻的楚然只需一个念头便可以炼体炼气双破境，抵达气血境大成与练气期境界。 不过少年依旧没有选择开始突破，而是继续积攒力量沉淀境界，准备让最终到来的那一次爆发来得更猛烈一些。 ...... ...... 小队前行百息过后便遭遇了下一波拦路暗兽，这一次依旧是由金玉潼、祝由槿、楚然与两位长老同时出手击毙敌首，而后带领其他人杀出包围向西冲去。 现如今的小队只求最速突围，能不能击杀那些影妖傀儡都已经不再重要。 只不过狡诈影妖的陷阱布局似乎比众人预料的更加难缠，方圆数十里的化外境暗兽魔物及其附属仆从都被影妖部众集结于此，饶是金玉潼等人马不停蹄地破敌突围，依旧没办法避开前路之上的拦路妖物。 “找到了。” 自从服下灵犀丹后一直沉默寡言的楚然忽然眼前一亮开口说道，而金衣染血鬓发微乱的金玉潼又惊又喜侧目望来。 “找到避开魔兽拦截的突围路径了么？” 若是楚然能够凭借那道大范围索敌秘法寻找出逃生路径，众人接下来的突围无疑会轻松许多。 “不。” 少年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望向某处黑暗，而整支部队也随之停了下来。 “找到那三头影妖部众了。” 楚然勾了勾嘴角，一双压抑庞大灵力的浅褐色眼眸似乎能够望穿面前的浓郁黑暗。 听闻此言的队内众人同时一惊，大大的问号同时浮现在所有人脑海内里。 这家伙是怎么在永夜域的黑暗之中寻找到影妖一族的？ 只要不主动迈入窃光领域暴露影子身躯，天生亲和夜煞法则之力的影妖部众们几乎能够与漆黑夜色融为一体，在黑暗大地之上神出鬼没行动自如。 除非有大修士以压倒性的神念搜索整片黑暗，不然寻常方法根本没法将其锁定。 “那些家伙正在有意识地将我们驱逐远离南方战线，继续这么逃下去也不是办法。”楚然望着看向自己的众人微笑说道。 “带路，逐杀影妖！” 金玉潼眼中寒光一闪，当机立断开口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二十四章 霸气丸 “怎么回事？猎物的逃跑方向怎么变了？” 漆黑夜色内里，一道涩哑难听的嗓音忽然响起。 “估计是一直撞见拦路暗兽，崩溃之下做出了改变吧。”另一道充满磁性的低沉嗓音沉沉响起。 “掉头更好，新方向上的傀儡魔物只会更多。”第三道稚嫩女童般的声音咯咯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嘲笑着包围网中猎物的愚蠢。 “这群梦夜城修士倒也厉害，折了六七头化外期傀儡都没能拦住他们。也是时候收网，让外围傀儡们尽快集合了。”中年影妖继续沉声道。 “为何不再溜他们一会，围师必阙才能彻底耗光这些猎物的精力心气。”女性影妖不满的撇了撇嘴，毕竟像这样的尽情狩猎对于她来说可是最好不过的消遣方式。 “暗烛大人的谕令乃是让我等尽快消灭南部平原之上的梦夜城探索小队，咱们得趁着那些精锐部队回防之前尽可能多杀掉一些异界修士。”中年影妖“望”着女性影妖开口说道。见到同伴搬出了那位大人，女性影妖也只得闭上嘴巴同意收网。 “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而在此时，那一尊影妖老者再度开口，声音之中多了一丝疑惑与忧虑。 “怎么了？”两位影妖同伴齐声开口询问。 “这些家伙的突围路线几乎与先前完全相反，若是一直向前延伸的话将会离我们越来越近。” “只是巧合吧，那些家伙又如何能寻觅到我等踪迹？”女性影妖撇了撇嘴不屑说道。 “以防万一，我等还是换一处藏身地吧。”一边操纵着傀儡从四面八方冲击向那支梦夜城小队，中年影妖一边建议说道。 旋即三头影妖部众身形闪烁转移向黑暗大地的其他位置。 而在三头影妖头顶，一道空灵剑影也紧跟着悄然移动。 ...... ...... “那些家伙们开始移动了。” 与剑灵朝芷心神相通的楚然挑眉开口，而金玉潼则是再度投掷出一柄刺目金枪贯穿那头食腐豺狼的眼窝将其一击毙命。 “停止迂回接近，开始直线追击！” 金玉潼果断改变战术，整支小队旋即化作利剑一般直直插向了重新停下的影妖部众。 “该死，这些家伙是怎么发现的！” 通过傀儡三头影妖部众也都觉察到对方的追击意图，女子影妖暴怒大吼，声音都气得有些扭曲。 “恐怕这些家伙掌握着某种恐怖秘法亦或者高级秘宝。”中年影妖的声音还算镇静，毕竟四方的傀儡大军已经集结汇聚，十余头化外境界的残暴凶兽已经将梦夜城小队团团围住，就算这些家伙有通天之能，也得死在化外凶兽与暗兽浪潮之下。 “既然对方拥有定位秘法，我等也不好分头行动。这一次务必要将所有人尽数留下。”苍老影妖再度开口，而另外两名同伴也纷纷点头表示肯定。 “决不能放这些家伙离开，不然锁定我影妖一族的秘法一旦流传开来，将会动摇我族立身之本。” 三头影妖部族周身同时翻涌起漆黑影煞，只是在漆黑夜色内里并不显眼。 ...... ...... “好消息是对方并不打算分散开来，而是准备与我们硬刚到底。” 一脚踹飞挡在身前的刺角蜥，楚然也不管那倒飞出去骨断筋折的家伙会不会死，继续与小队众人分享着监察情报。 “那坏消息呢？”已经熟悉楚然性格的祝由槿开口问道。 “坏消息便是这些家伙们也不打算继续猫捉老鼠，接下来我等将要面对大量暗兽魔物的围攻。”楚然嘿嘿一笑，语气与所说的糟糕内容呈现鲜明反差。 “一味地向外突围果然不是明智之举，这些影妖部众的狡诈远远超乎我等预料。” 华星尘吞下一枚补气丹丸之后沉声说道。 恐怕自己等人早就踏入影妖织就的巨大陷阱内里，当自己等人看到暗虫巢穴的那一刻，便已经落入影妖部众股掌之间。 灵犀丹已经被楚然用完的金玉潼此刻所食用的乃是华家丹药，作为队伍领袖与化外强者的她必须时刻保持自身战力。 “包围网合拢之前的这段时间便是我等最后的机会，若是十余头化外魔物齐聚一处，我等就算不全军覆没，能够逃出生天者也寥寥无几。” 金玉潼开口说道，目光扫过跟随在华星尘、华梦尘兄妹俩身旁的那位鬼面人。 “到了最后一搏之时，我等将会脱离队伍直取影妖部众，那些化外境界的大妖傀儡多半会前来拦截，剩余的上百头暗兽魔物就得靠你们自己撑住了。”祝由槿则是看向了杜师师与营叹等人开口说道。 “放心好了。”华容拍了拍胸脯自信说道，丹心长剑也似心有灵犀地发出低沉嗡鸣。 作为凝神圆满剑修的华容其实也拥有着跨境战力，不过为了保证华星尘金不焕等人不被汹涌兽潮一举击溃，少女剑修将会守护同伴争取时间拖到斩首小队袭杀影妖部众。 “华安，将‘霸气丸’分给大家吧。”华星尘朝着身后的微胖青年开口说道，华安闻言立刻取出一只蛟龙盘踞的青铜小罐，将其内一枚枚乌黑发亮的珍珠丹丸分发给场中众人。 “这是？” 接过霸气丸的楚然这一次并没有急着将其丢进嘴里，而是先行问清楚手中药丸的具体功效。 “星尘公子倒也舍得下血本。”金玉潼则是眯起美眸开口说道，旋即转身与楚然解释起来：“此乃华家药典所载秘方之一，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服用者的灵气活性，减少我等施术消耗的同时也能增加术式杀力。一些原本无法驱动的术法玄通也可在其加持之下施展出来。” “而且这霸气丸不存在任何副作用，我等也无需担心药效过去之后根基体魄遭到反噬。”血虎贪臣捏着手中丹丸沉声说道，一双赤血瞳眸内里的疲惫神色一扫而空。 “凭借此丹，我等可以进行部分‘妖化’，配合华容姑娘阻挡兽潮来袭不成问题。”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二十五章 硬撼 “部分妖化？”听闻贪臣话语金玉潼美眸一亮，旋即望着妖族小队开口说道：“那后方的防守就靠你们了。” 贪臣点了点头应下来，骨离则是用力拍着胸膛呲牙大笑。 寻常妖族唯有到了中五境才有机会脱胎换骨化形人身，从此可在人身与兽形之间自由切换来选择更为适合自己的形态。 而与生活在天下人间的同族有所区别，来自天妖域的妖族修者在幼年期便会通过外力来淬炼兽骨拟化人形。 人乃万灵之长，钟天地大道青睐。化为人身的妖族修者虽说战力比起原本形态弱上不少，可对于天地灵气的吸收速度则会大幅度加快。拥有造化仙兵“化身池”的天妖域便可以让族中幼崽提前化形开启灵智，自此与蒙昧野兽两相径庭，可以大幅度缩短修行初期浪费的时间。 除去极少数身负古老高贵血脉的智慧妖族，绝大多数天妖域兽众都会经历“化身池”的洗礼，而被暗涡带入永夜域内的贪臣等妖自然也不例外。 通过“化身池”化形人身的下五境妖族修者并不能自如切换人身兽形两种姿态，可现如今有了华家秘药“霸气丸”的存在，贪臣也有信心能够激发血脉之力完成部分妖化，从而大大提升自身的及时战力。 同时拥有人族炼气士的修行速度与不输武夫的兽形体魄，这便是妖族修者强大的根本所在。不然当初天妖域又如何有底气同时对活死人葬地与沧溟域双线开战？ “我与楚然来拖住拦路暗兽，那三头影妖就交给你们处理了。”祝由槿抬手轻捋秀发，用最淡然的语气说着最嚣张的话语。 要知道届时拦在斩首小队面前的暗兽头领肯定不止一两头，这位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恬静姑娘当真有自信能够以一敌多？ “相信我俩便是。”楚然笑着开口安抚众人心中的疑虑，听闻此言的金玉潼最终选择相信两位神秘莫测的少年男女，将拖住暗兽部队的重要人物交给祝由槿二人负责。 “若是能让我接近至三头影妖三十丈范围之内，我有办法能将那三头孽畜定住十息时间。”华清从怀中摸出一只通体碧青的陈旧玉匣，其上古老字符磨损严重，已经无法识别铭文含义。 既然是华府派来护送核心弟子的精英长老，华清自有华家家主赐下的重宝傍身。 “十息时间足够我杀掉一头影妖部众。”金城同样摸出一只袖珍铜印，其上青红锈迹斑驳沧桑，虽不过三寸大小，远远望去却给人一种重若山岳的深沉错觉。 “我有把握重创同境影妖，却不敢说定能杀掉对方。”金玉潼秀眉蹙起毫不隐瞒的开口说道。 “一死一伤便已经足够，我们的目的其实是破除三头影妖施展的傀儡秘法。影子傀儡秘法一旦解除，那些化外大妖将会陷入一段时间的混乱状态。影妖部众狡诈奸猾不输人族，肯定不会在劣势情况下继续与我等拼命死战。” 华清捋须开口，众人也在三言两语间敲定了突袭计划。 时间宝贵不容浪费，整支探索部队随之分成两部分，其中大部队由华星尘、贪臣与付乐山带领变更方向避开包围暗兽的主力，而金玉潼等人组成的斩首小队则是再度加快脚步，向着黑暗深处的那三头影妖停留方向发起冲锋。 ...... ...... “人族部队兵分两路，其中一支速度奇快无比，正向着咱们这里飞快赶来。”中年影妖眨着一双漆黑瞳眸沉声开口汇报情况，影妖老者则是哑声吩咐道：“派一支化外境界的影傀儡带领仆从追击逃窜人族，剩余七头化外傀儡以最快速度拦截那一队高手。” 听闻长者命令的中年影妖与女子影妖应声得令，而两头一直守候在影妖附近的庞大暗兽也迈开沉重脚步冲向杀来的人族。 金玉潼等人赌的就是自己等人可以在大妖合围之前诛杀幕后影妖，而影妖部众则有信心让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们一网打尽。 没了华梦尘等人的脚程拖累，全速爆发的斩首小队宛若黑夜里的一道闪电急速前行，而队伍里的下境修士便只剩楚然一人。 只不过少年的速度却根本不逊色于队伍中的任何一位化外修士，甚至观其面色呼吸仍有大把余力。 现如今的楚然从里到外都散发出一种“宁静平和”的悠长韵味，仿佛整个人已经达到某种和谐境地，从身到心皆若一碗无波净水。 若是这副模样的少年出现在云灵禅寺内里，恐怕空觉和尚又会凑过来大谈佛缘福法。 可实际上却无人知晓，此刻的楚然体内正同时存在着两尊极力膨胀定时炸弹。少年对于暗蛛妖丹与霸气丸的压制已经快要抵达极限，过饱和的灵力在丹田气府内里隐有液化趋势，而充盈满溢的浩荡血气更是在楚然体内激荡往返，每一次大浪掀起的波涛狂澜都令整座人身小天地微微摇晃。 与沸反盈天的灵力血气大潮相比，气血境后期的瓶颈壁垒宛若一张吹弹可破的薄纸般一击即溃。 这压制已久的极限忍耐，也即将迎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爆发。 “还好么？” 赶路途中祝由槿也注意到了楚然此刻的不寻常，有些担心的秘密传音道。 “再好不过了。” 两眼内里的精光已经快要压抑不住，楚然轻声开口，对于即将迎来的化外强敌充满期待。 已经与楚然相处多日的祝由槿见状也不再多嘴。 这一路来她已经见识到了少年咽下暗蛛妖丹、吞服整瓶霸气丸等各种操作，原本还有些起伏的心境已经被楚然锻炼得越发波澜不惊。 对于身旁这位俊美少年身上发生的一切，祝由槿都有自信坦然接受。 就算接下来这家伙一拳打爆一头化外境暗兽的脑袋，自己也...... 额，这就有些太过夸张了。 毕竟楚然现如今也才气血境后期而已，就算完成突破抵达气血大成境界，能够压制一头化外大妖已经很不容易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二十六章 炸穿瓶颈 与被蒙在鼓里的金玉潼、华星尘等人不同，祝由槿对于楚然的修为境界可算是知根知底，不光知晓少年的真实境界乃是一位气血后期的横炼武夫，而且还兼修练气之道，同时拥有一尊大道剑灵傍身。 虽不知道为何少年的炼体修为远远超过炼气境界，不过只要有那尊大道剑灵在，这家伙最终还是要踏入剑道成为一名绝世剑修，届时武夫修行恐怕也不得不就此停止。 修行宜精不宜杂，贪多不烂鼯鼠穷。 “来了！” 一声低呼打断了祝由槿漫游思绪，少女旋即抬手施展玄水术法，准备为自己与身旁少年制造一副水御玄甲增持防御。 “这次我就不用了。” 楚然忽然开口拒绝了祝由槿的好意，女子微微一愣旋即点头，周身点点水光凝聚玄微界甲。 而在中品窃光石撑开的光域边沿位置，三头立于灰烬草海之上的庞然巨兽终于显露身形。 “两条暗霜蜈蚣与一头黑金骷髅，就交给你们了！” 感知到还有其他化外大妖在黑暗远方快速接近，金玉潼只留下一句话语后便施展家族秘术释放大片金色霞光，将身旁华清金城卷入其中后化作长虹激射而出，便是要直接从三头巨兽头顶飞掠而过直冲向躲在后方的影妖部众。 “吼吼吼！” 一头体长二十丈的庞大暗蜈扬天怒啸，便欲要口喷极霜寒潮冻住金色虹光。 “你们的对手在这里。” 伴随着法力狂涌翻腾，一片水色光幕瞬间自三头暗兽头顶浮现，悬之又悬的挡下了寒潮吐息，水幕也被无尽寒气冰封冻结，最后破碎炸散化作一场冰尘落雨。 “碧水幽潭·玲珑陷落！” 双手掐诀再度开口，此刻的祝由槿也不再动用秘法掩藏修为气息。一座庞大的碧绿深潭瞬间取代茂密草原出现在三头暗兽头领的身下，幽幽碧水化作飞索攒射而起缠绕向潭中巨兽。 两头暗霜蜈蚣眼底闪过一抹轻蔑之色，抵达它们这等境界的强大暗兽本就拥有不俗灵智，即便是在影妖秘法的控制之下仍然能够保持部分自我。 “吱吱吱！” 伴随着铁片摩擦声一般的刺耳尖啸响起，两头庞大暗蜈周身皆是凝化出厚厚玄文冰甲，而那些缠绕向蜈蚣百足的碧水锁链触及冰甲的瞬间便被冰冻粉碎，完全不似应对黑金骷髅那般效果出色。 那头体型略大的暗霜蜈蚣瞥了一眼浑身上下缠满碧绿水链，不断挣扎却一直被拖向脚下深潭的黑金骷髅嘲笑一声，而后对着这位暂时的同伴张开口器喷出大股寒冰雾气。 “咔嗒哒......” 被暗霜蜈蚣的寒气喷了个正着的黑金骷髅不由打了个寒战，浑身骨头震颤作响的同时震碎那些难缠水链。 而另一头暗霜蜈蚣则是俯身趴在幽潭之上，周身散发大股寒气欲要冰封整座水潭，将祝由槿的这道秘法化作自己的主战场。 见此一幕的少女眉头微皱，未曾料想到这里竟会出现两头属性克制自己的冰霜魔物。 另外四头化外大妖不过百息便可赶到此处，若是不能在那之前摆脱冰封干扰进一步扩大碧水幽潭的规模，即便是身怀忘川道人传承的她想要以一敌七也是十分困难。 正当祝由槿再掐法决，准备施展绝技“十二锁龙碑”来硬抗暗蜈寒霜之力的时候，少女神念感知中忽然凭空出现一道气息。 此人正是凭借天地练气决一直隐藏踪迹的楚然！ 气息行踪完美遮掩的楚然既然连法力深厚的祝由槿都能瞒过，躲开潭中三头暗兽的神念探查更是不在话下。 敛气藏身，伺机而动。一击出手，势在必得！ “灵武式·拔刀斩！” 伴随着少年张口爆喝，一抹划破夜空的绚烂刀光闪耀整座窃光领域。 伏地暗蜈头颅之上的厚重冰甲在这蓄势已久的拔刀斩击之下应声而裂，就连暗霜蜈蚣本体甲壳都被划出一道刀痕。 突然受袭的暗霜蜈蚣自然惊骇反抗，口中贯脑魔音炸裂的同时厚重的银灰色霜雾猛然间炸开，欲要将偷袭自己的人族小鬼冻成冰雕镇杀当场！ “寒风料峭，难凉热血。” 扩散开来的寒雾之中忽然响起笑声，无论是准备出手营救的祝由槿，亦或者张口喷涂霜雾的暗蜈都不由一愣。 下一瞬里，一股霸道至极的气血波动自银灰寒雾内里爆发开来，绝伦威压鼓动劲风荡散雾气，终将内里那道修长身影呈现而出。 面庞手掌之上的薄薄冰壳被少年炽热的身躯蒸融殆尽，唯有飘逸发丝与灰袍衣摆处的残存晶莹昭示着极寒霜雾曾经来过的证明。 大片白雾蒸汽自楚然全身上下蒸腾冒起，少年张口吐出压缩极致的炽热气息，于此时此刻彻底放开天地练气决对于体内那一双白日黑月的压制封镇，任由庞大灵力血气爆涌闯入人身小天地之中。 “咔嚓。” 一声清脆响声自少年体内传出，代表着现如今的楚然已经破开境界壁垒迈入气血境大成境地。 只不过此刻的破境成功对于楚然来说，却仅仅只是开始而已。 “给我......炸穿！” 不待场中众人反应过来，楚然抬起右拳狠狠轰击左胸心口，进一步刺激体内狂涌成潮的灵力血气，瞬间奔行走过气血境大成之后的气脉周天过后继续向着更高处的境界发起冲刺！ 一路不停吸纳灵力血气压制境界楚然竟然想借此机会连破两阶，借着体内灵潮血海大爆发的助力直接冲入四品炼魂境！ 一瞬之间，人身小天地内里的爆炸连绵而起，气血暴动的呼啸声甚至已经穿透肉身体魄回荡在天地之间。 “吱吱吱！”“咔咔！” 回过神来的三头庞大暗兽又岂会放任这名人族修士临阵突破，三者明明事先并未沟通，却心有灵犀的合力出手，誓要阻止楚然此刻的大胆举动！ 两头暗霜蜈蚣同时释放极寒雾潮阻挡祝由槿的出手救援，而那头通体乌黑的巨大骷髅则是挥舞手中黑骨战刀，向着幽潭冰层之上散发狂霸气场的少年武夫兜头斩下！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二十七章 炼气化神，四品淬魂 两头身披坚冰甲胄的暗霜蜈蚣联手喷涂极寒雾潮阻拦脚下碧落幽潭救援楚然，黑金骷髅暴起拔刀斩向少年，并不打算给这名愚蠢的人族突破境界的机会。 “十二锁龙碑！” 见此危情的祝由槿也不再保留，直接合掌唤出十二尊个头再涨的锁龙灵碑压制场中所有暗兽行动，十二伏龙腾空而起汇聚成的虚幻碑影还未落下便已经释放万千霞光落在那头黑金骷髅身上，令这头庞然大物的挥斩动作不由慢上三分。 天碑虚影压制之下的暗霜蜈蚣们体表冰壳之上陡然间亮起深蓝符文，而那头黑金骷髅周身也燃起黑色光焰，原本缓慢的动作再度加快，那一柄漆黑骨刀割破风声夜色坠向人族少年，似是打算将其武道前程与肉身性命一并斩断！ 站在冰面之上的少年则是目不转睛望着头顶落下的黑色骨刀，眼中倒映的锋芒离身越近，那一股生死之间的危机压迫感也变越强。 死亡来临之时，求生本能的挣扎反抗便是逼出潜力的最后一推！ “咚！” 一声天鼓擂响，冰湖炸裂风暴再起，黑光笼罩的巨骨战刀斩入炸散冰尘内里，再无法寸进半分贯穿大地。 “咚、咚。” 鼓声再起，却让场中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声音并非来源于暗域天穹，而是响自那团冰雾扬尘内里。 那是一个人的心跳声。 “咔咔咔......”黑金骷髅眼眶中的鬼火猛然一抖，这尊庞大魔物双手握持战刀手柄拼命下压，却仍然无法遏制住雾中不绝于耳的隆隆鼔响。 一股雄浑绵长的气势随着强而有力的心脏跳动声缓缓升腾而起。 不知从何时开始，黑金骷髅眼窝中的鬼焰闪烁、两头暗霜蜈蚣的虫心胀缩，乃至于碧绿幽潭上空祝由槿的呼吸节奏都被冰雾之中的沉重心跳所同化。 呼吸一滞的祝由槿最先反应过来，抬手一指天碑虚影引来一道蒙蒙荧光入体镇压心脏律动，而后眼含惊悚的望向下方那道隐藏于冰尘雾霭之中的少年身影。 原来楚然自始至终的目标都不仅仅是突破气血境大成境地，这家伙先前之所以那么乱来，本就是为了一口气连破两重境界，直入四品淬魂境！ 跨阶破境，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点！ 要知道下品武夫与中品武夫之间的鸿沟差距可谓一道小天堑，若是突破失败下场必定惨烈无比，更何况楚然这家伙还是以最为狂暴的姿态炸碎瓶颈阻拦，一个不小心恐怕碎裂的便不是自身瓶颈，而是他的武道根基与肉身神魂！ 而在冰雾之中刀锋之下的楚然却没去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少年举起黑刀架住庞大骨刃，一边肆无忌惮地引爆体内蓄攒已久的灵血狂潮轰炸境界壁垒，一边用头顶传来的巨大压力与濒临死亡时的恐惧绝望逼迫出自我潜力。 身陷永夜异域，姜紫昏迷不醒。种种未知危机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垂于少年头顶，而他的身旁又有小小等人需要照顾。 现如今可没有时间再给楚然慢慢消磨瓶颈壁垒，唯有一鼓作气勇往直前才能博得立身之本。 强大的实力无论在天下人间亦或者八域之内都是最为保险的依仗。 “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心脏沉重擂动的少年口中呢喃自语，周身精血之中孕育而生的充沛气机似乎想要突破肉身壁垒勾连外在天地。 处于炼精化气阶段的下品武夫唯有完成内息气机的跃迁蜕变方可踏入炼气化神之境，自此才可完成内外气息的交互流转，从而将自身战力提升跃迁至另一道层次之上。 而身负“灵感天地”之法的楚然无疑是提前熟悉了气机外放的种种关窍，此刻的少年不再需要借助灵窍关卡建造门户，真正做到收发自如运转如意的“自然”境界。 纵使体内灵血狂潮翻江倒海，楚然的心湖依旧只是微起涟漪，仿佛外界那三头发狂暗兽再度轰出的血脉秘法不过是拂面微风，也只能在少年的心相之间荡起一圈水波。 而在那一圈水波扩散开来之后，原本沉寂深邃的心湖之底又有什么东西似是要苏醒过来。 风霜冰尘内里，举刀少年望着黑金骷髅伸手抓起暗霜蜈蚣本源寒气凝华而成的晶莹战刀再度斩来，挺拔的身躯没有一丝佝偻与退缩。 “淬魂境成。” 伴随着心湖深处那抹金色一闪而逝，困顿在少年体内的如龙气机终于破体而出遨游天地，一股堪称恐怖的霸道威压取代气血境大成的气息震荡窃光暗域，就连远方快速赶来的那四头魔兽头领都不由停住脚步，又惊又恐地望向气息爆发方向。 遮蔽身形的冰尘霜雾被雄浑气机卷起的烈风一举挡散，楚然并不魁梧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 少年配长鞘着灰袍，踏冰潮执黑刀。 面对坠降落霜刃，却是不屑一笑。 楚然左手拔出腰间长鞘灌注沛然气机投掷而出，左手黑刀同时发力，直接将压在自己头顶的巨型骨刃荡飞开来！ 巨骨战刀被荡飞的黑金骷髅本就重心不稳，而另一只手里那把本源寒气凝结的冰霜雪刃尚未落在便与飞来刀鞘狠狠撞在一起。 剧烈的爆炸声再度将庞大骷髅轰得倒退数步，回过神来的那双鬼火瞳眸望向握持冰刃骨爪，却见到了让其不寒而栗的一幕。 只见巨大冰刃之上横插着一柄乌黑刀鞘，一道道狭长深邃的裂缝以刀鞘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龟裂弥漫，几乎遍布大半冰刃刀身！ “吼！” 黑金骷髅情急之下转头望向为它铸造冰刃的暗霜蜈蚣大声怒吼，质问这家伙做出来的兵器质量怎么如此不堪！ “吱吱吱......” 刚刚吐出一口本源寒气，此刻还有些萎靡不振的暗霜蜈蚣此刻也有些傻眼，自己的本命玄通怎会被那人族一击轰裂？ “别内讧了，让我们继续吧。”少年的清朗笑声再度响起，烈烈灰袍随风鼓动。 楚然横刀斜指两头有些傻眼的庞大魔兽，毫不掩饰眼底的兴奋战意。 百忍熔火炉，一朝尽破之。 锋芒意气盛，淬魂境界成！ “来战！” ...... ...... 「祝各位读者们新春快乐，龙年大吉，万事胜意，心想事成~」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二十八章 斩骨 “来战！” 伴随着畅快淋漓的声音再度响起，楚然脚下的冰潮湖面同时发出不堪重负的沉闷裂声。 登临中品淬魂境界的少年一步迈出，身形如箭般激射向站稳身躯的黑金骷髅。 弥漫冰湖之上的朦胧寒气还未近身便被虬结满涨的充沛气机震散开来，刚刚破镜成功的楚然现如今气血如龙奔涌沸腾，根本无惧这些令祝由槿都倍感棘手的霜蜈寒气。 面对暴起杀来的人族小子黑金骷髅不敢怠慢分毫，再舞战刀与破碎冰刃交替斩落，想要逼退拖刀杀来的楚然。 面对左右袭来破风攻势楚然神情不变，举刀迎向黑骨战刀的同时屈指对着散发森然寒气的冰刃用力一弹，一发凝聚气机陡然激发暴射而出，在黑金骷髅反应过来之前便已经击中深嵌入冰刃中央的刀鞘之上。 伴随着金铁交戈的巨大震鸣声响起，体型悬殊的两把黑刀轰撞在一起，可结果差点惊掉了巨大骷髅的骸骨下巴。 自己动用海量生灵骸骨祭炼而成的巨骨战刀竟然被那柄不知名黑刃磕出一道缺口，而那一把不争气的寒冰巨刃更是在半道炸裂开来，无数散落冰尘又在光域内里下了一场纷飞冰雨。 被爆炸冰晶刮花手骨的黑金骷髅当下都有抡起那条废物蜈蚣当武器的冲动。 “吱吱吱！”瞧见自己耗尽心血凝华而成的寒冰巨刃出师未捷身先死，那条体型略小的暗霜蜈蚣急得吱哇乱叫，张开口器试图吸回那些被气劲炸散的本源寒气，可一旁的祝由槿又哪里会给对方这种机会。 “碧落幽潭·玄水化生！” 少女娇喝一声弹指点那团聚拢寒气，便见大团深幽玄水瞬间向前涌去，水浪不断被冰晶寒意凝结冻实，祝由槿也要借此消耗阻止暗霜蜈蚣补充本源。 而个头更大的那一条暗霜蜈蚣此刻正在被锁龙碑显化的天碑虚影牢牢镇压，无论其如何喷涂寒雾操纵冰刃，都无法抹杀那一方落入体内的虚幻天碑。 正当祝由槿以一敌二牵制两条黑暗蜈蚣之时楚然那边也没闲着，再度提步前冲与黑金骷髅互换一刀。 晋升四品淬魂境界之后的武炼身躯从神魂到体魄都得到了质的飞跃，而楚然手中的那把沉重黑刀又大有来头，本就是那位炼器大家为中境武夫铸炼的宝兵重器，虽然力有未逮半途而废，可经过赤火小蛇的“神焰祝炼”之后本身品质更上一层楼，在与黑骨战刀的碰撞之间占足了上风优势。 瞧着手中战刀再次被人类斩出深深印痕，黑金骷髅当下越发惊骇。 若非此刻它受制于影妖秘法只能听令行事，黑金骷髅说什么都不想再与这诡异万分的人族小子继续过招。 明明前一瞬还只是气血境后期的蝼蚁虫豸，短短几息时间里竟能连破两重境界关卡迈入淬魂境，而且这家伙的速度与力量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初入四品境界，对于气机的操纵使用可谓老练无比。 若是真跟对方死磕下去，自己这一身骨头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撑到其他援兵赶来...... “嗷呜......” 远处传来的兽吟低吼传入光域之内，祝由槿的面色一肃，而三头庞大暗兽则是心中一喜。 唯有楚然神情不变，转头望了一眼身后黑暗之后重新看向了身前庞大骷髅。 “真可惜，还想继续再与你过过招来稳固境界体魄，如今看来似乎是没那个时间了。” 楚然拄刀而立站在冰潮之上，望着那具摆出防御姿态的黑金骷髅开口笑道。 眼眶之中鬼火摇曳，此刻的黑金骷髅也知道对手似乎准备在援军到来之前放手一搏。巨型骷髅周身燃起的黑色光焰化作甲铠覆盖住每一条肋骨脊椎，现在的黑金骷髅不求伤敌只为自保，撑住不死便等同于取得胜利！ “滋......” 暗兽援兵所在方向的对面黑暗中忽然响起一道古怪声音，一道晦涩古老的气息随之冲天而起。 祝由槿明白这是华清长老在驱动那一件玄通符宝压制三头影妖部众，而在场的骷髅与霜蜈眼中同时闪过一串夜煞契文。 那些该死的影妖们遇到麻烦了！ 所有被秘术支配的暗兽魔物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旋即极不情愿地加快脚步前去救援影妖部众。 正在与楚然与祝由槿缠斗的黑金骷髅与暗霜蜈蚣也转身拔腿就跑，直接将那头被天碑镇压的庞大暗蜈丢在原地不管不顾。 “不能让它们干扰到玉潼等人！”祝由槿立刻催动锁龙碑拦住第二头暗霜蜈蚣，却让最后那头黑金骷髅逃出了碧水幽潭的覆盖范围。 楚然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而后当着祝由槿的面低声轻语。 “灵武决·灵感天地。” 在祝由槿瞪的浑圆的美眸之中，一股更加强悍的恐怖威压自少年体内爆发开来。 在“灵感天地”的加持之下，楚然对于武夫中品“炼气化神”的理解感悟更加深刻，周身血肉气机在灵力激发之下爆发出滔天威势。 就算是对于自我肉身的控制达到“入微”境界的楚然一时间也有些不太适应“灵感天地”的巨大增幅，深吸一口气之后方才迈步前冲，身化虚影向着逃出窃光领域的巨大骷髅追杀而去。 开启“灵感天地”模式的楚然即便离开了光域照耀，也能感知到四周围的夜色景象。 少年再度出刀向着黑金骷髅劈斩而下。 自知退无可退的黑金骷髅震荡牙床激发黑色光焰凝聚骨刀之上，欲要像先前一样挡住这人族小子的悍然攻势。 只是这一次刀兵交戈的结果却再生变化。 “刷”的一声响动过后，宽达丈许的巨骨长刀被从中拦腰斩断。 而削断骨刃的少年身形毫不停滞，与手中黑刀一同钉向满眼茫然的黑骨骷髅。 “砰”、“砰”两声闷响过后，前额与后脑同时破开大洞的黑骨骷髅眼眶内里的鬼火光焰渐渐黯淡下去。 庞大骨骸随之无力坠落，轰然倒地溅起大片烟尘。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二十九章 支援 一刀洞穿骷髅头骨，蛮横撞散颅内鬼火。 不待身后巨型骷髅颓然倒地，持续开启“灵感天地”的楚然已经回转脚步冲回光域之内，向着那头被天碑虚影压制在地的百足暗蜈发动闪击。 还不等另一头暗霜蜈蚣反应过来支援同伴，楚然的身形已经出现在倒地巨虫头顶。 “灵武式·震字诀。” 横刀下抽，不求锋刃切斩。 楚然动用这一招衍生自“荡字诀”的震击之法直接将沛然巨力灌注入暗霜蜈蚣头顶冰壳之中，只听“噼啪”炸裂声接连响起，原本护住巨蜈体表的坚实冰甲眨眼间便蔓延出道道裂纹。 面对坚硬固牢的寒冰甲胄，与其一味挥刀砍削，倒不如针对其过刚易折的硬脆属性施加震击大力。先前的楚然便是动用此等技巧才能够轻而易举击碎黑金骷髅手中的那柄寒冰巨刃。 一刀碎甲，追击不止。 内息流转，气机爆发。荡开阻拦身前的甲胄碎冰过后楚然再落一记重拳，毫无保留的倾力一击直接砸在暗霜蜈蚣天灵盖顶，生生打断身下巨蜈的尖厉鸣啸。 这一拳将蜈蚣头甲打得凹陷下坠，二十丈长的巨大虫身随之猛然一震，似乎没入暗霜蜈蚣体内的那一方虚幻天碑都被汹涌澎湃的爆炸拳力所影响，就连碑影表面都跟着泛起一丝涟漪波动。 “噗......！” 一瞬的僵直过后，暗霜蜈蚣口器与眼窍内里开始向外喷溅射出墨绿汁液，而原本还在挣扎抬起的巨大头颅此刻也无力继续抵抗天碑镇压，就这么软绵绵躺倒了冰潮湖面之上。 一拳过后的楚然却是借着反震之力冲向第二头目瞪口呆的巨大暗蜈，少年在半空中扭转腰身爆发力道投掷手中黑刀，直接将躲避不及的暗霜蜈蚣上半身钉射入冰层大地之上。 缭绕在黑刀之上的气机震荡之下这一头暗霜蜈蚣的护体冰甲虽未全部炸碎，却也破开一处巨大裂口。 不待楚然下落递拳补刀，一柄玄水化生的碧幽神剑后发先至沿着冰甲缺口贯刺入暗蜈头颅之内，本源缺损的暗霜蜈蚣失去护体冰甲之后又如何能抵挡祝由槿的倾力一剑？ 只见水光旋舞过后，这头暗霜蜈蚣立时间身首分离，而其身下的冰潮冻湖也随之化散冰霜，重新显露一方碧绿深邃的幽幽潭水。 “那边进展似乎不太顺利，你能挡住剩下的家伙么？” 关闭消耗巨大的“灵感天地”模式之后楚然踩在一方凝结水台之上接过素水环携的沉重黑刀，望着碧潭中央的祝由槿开口问道。 “霜蜈已死，应该不成问题。”随手斩出一道水光烈波了结另一条瘫痪巨虫的性命，祝由槿感知着逼近而来的四头大妖气息点头说道。 “那就交给你了。” 对于这位同伴楚然自然是无条件信任，当下足尖一点身形掠出，向着金玉潼等人所在的方向快速奔去。 “碧水幽潭·玲珑陷落。” 目送少年远去的同时祝由槿再度施展被寒冰雾潮打断的水法玄通，本就占地广袤的碧绿幽潭进一步扩张开来，同时又将那两头殒命暗蜈的尸身吞入幽潭之地。 自然循环天道往返，万物之间自有生克之道。 那两头暗霜蜈蚣修持的寒冰大道会极大程度上干扰祝由槿的水法玄通，可若是没了这些冷冰冰的家伙捣乱，凭借少女根基雄浑的化外期修为与忘川秘法加持，祝由槿想要拖住那四头暗兽头领一时半刻并非什么难事。 待到碧水幽潭的面积已经超过光域范围，甚至都已经将那具黑金骷髅的遗骨沉入水底之后，祝由槿这才轻呼出一口兰香气息，眨着那双琥珀色眸子望向赶赴身前的四头夜幕巨兽。 “我可没他那么大的本事秒杀化外期大妖。”回想起先前破境成功之后楚然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祝由槿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不过拦住你们一会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面对前方挡路的碧水幽潭，四头化外期的影妖傀儡并未浪费时间绕道而行，而是相互瞥了一眼身旁同伴之后怒吼一声前冲入水准备强行争渡。 “碧水幽潭·千浪劲涛！” 瞧见对手上钩的祝由槿眸中异彩盛放，双手横推向前的同时周身气息猛然暴涨。 原本幽绿深邃的碧水潭瞬间暴动翻涌，无数浪涛从四面八方涌现而来轰击入水暗兽。 狂涛波浪的呼啸水声淹没了四头化外期大妖的怒号嘶吼，而在整座碧水潭的四周边缘，十二座水光凝聚的伏龙灵碑再度悄然凝结，即将为挣扎出水的暗兽魔物们再添一份大礼。 目睹楚然连破双境的壮举之后，就连性子恬淡的祝由槿也有些叹为观止，震惊之余不由生出一丝心驰神往，自身修行也变得动力满满起来。 距离春试大比之上的临阵突破已经过去不短时日，现如今的自己不说被楚然追上，至少也不能让少年拉的太远才行。 十指律动操水控浪，此刻的祝由槿已经倾尽全力压制碧波潭中四头同境大妖，无穷无尽的波涛一次又一次将冲出水面的魔物拍回水中，而四周围的十二锁龙碑也在持续镇压着暗兽妖物试图催动的大威力玄通，来为这一场牵制战拖延更多时间。 ...... ...... 身后传来的海浪呼啸声代表祝由槿那边的战斗已经正式打响，而在黑暗之中匆匆赶路的楚然却并未为少女分心。 在他看来，根基扎实到堪称恐怖的祝由槿实际实力要比金玉潼等人更加强大，即便是以一敌四短时间内也不会生出什么危险。 反倒是欲擒敌首的金玉潼等人那边出了岔子。 一直潜伏在影妖头顶的剑灵朝芷可是完完整整的目睹了发生的一切，现如今影妖部众并未折损人手，这便说明华清与金城两位长老的突袭计划已经失败。 华清取出的那枚古老符宝确实定住了三尊影妖十息光阴，而金城轰出的金光秘法也的确打爆了一头影妖的上半身去。 只不过令三人没想到的是，当那具影妖残躯颓然倒地之后，又一道黑影自其脚下影子之中浮现升起，露出狰狞笑容望向金玉潼等人。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三十章 勾连黑暗 伴随着层叠影煞之力剥离消散开来，大团暗影簇拥着的半截残躯也终于在光域之内显露真容，乃是一名烙印满暗影密纹的人族修士。 而在修士残躯的脚下影子里，一道漆黑身影显现身形，正是一头身材火爆的女性影妖部众。 躲过金城必杀一击的女子影妖扶着那半具鲜血淋漓、内脏破碎的影煞傀儡，一双漆黑瞳眸满含嘲讽意味望着面前震惊无比的三位人族，轻捂嘴唇咯咯笑了起来。 “符宝定身外加克制我影妖一族的攻杀秘法，尔等人族倒还蛮努力的呢。” 若是忽略体表流转的暗影煞气，这头女子影妖当真与人族修士并无区别，就连嗓音也都甜蜜温柔，好似邻家姐姐一般在表扬众人的努力。 “一知半解，不足为惧。”另一道魁梧身影脚下同样响起一道中年男子声音，毫不掩饰对于面前三名人族的轻蔑嘲讽。 这三人虽然知道动用符宝与金光秘法来针对影妖部众，却太过信赖自己的眼睛，只顾着攻击明面之上的影身傀儡，却是忽略了被光域映照出的那三道浅浅暗影。 而当符宝威能耗尽之时，三头影妖部众也纷纷展现真容露出狰狞獠牙。 “都别与我抢那丫头，正好这具影身傀儡我也有些腻了，换一具鲜活人身倒也不错。”伸出漆黑如墨的俏舌舔了舔唇角，女子影妖望着金玉潼的方向笑着说道，语气虽然依旧柔柔软软，可话里内容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梦夜城修士与影妖部众交手的次数寥寥无几，而这些隐身黑夜的狡猾猎手们只会在拥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出手，这才导致有关影妖一族的情报寥寥无几。 “华长老，‘定海符’还要多久才能再度施展？”金玉潼实战传音隐秘询问华清，得到后者的答复之后不由皱了皱秀眉心中一沉。 大威力符宝“定海符”尚且需要一炷香的时间才能再次使用，在此之前自己等人便需要硬撑住影妖攻势。 只是即便她与两位长老能够与三头狡诈影妖周旋，后方负责阻挡众多化外傀儡的祝由槿、楚然，以及正在被傀儡大军追杀的华星尘金不焕等人能不能撑住犹未可知。 如今的自己等人已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之中。 难不成不得不动用那件东西了么...... 金玉潼的眼底闪过犹豫神色，可下一秒便觉后背一寒，一道漆黑如墨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 舍弃影身傀儡之后的女子影妖直接从金玉潼身后的影中钻出，双手一张便是丢出影索大网兜头笼罩下来。 “破邪金光！”金玉潼在感觉到身后恶寒的瞬间便催动秘法绽放刺目金光轰了过去，破邪金光打在影网之上时爆发出“嗤嗤”的烧融声响，焚穿大网之后却被女子影妖莲步轻移躲了过去。 顾盼美目上下打量着金玉潼的锦绣身段，女子影妖面上表情愈发满意，抬手再度扯出一团漆黑影子丢向身前化成高墙，将第二道破邪金光也阻拦在外。 “威力如此强大的秘法，想必消耗也不小吧。”女子影妖望了一眼同时动手的另外两位同伴，脸上的甜美笑容中生出一丝别样神情。 金光利箭对于暗影帷幕似乎有着克制效果，每一发破邪金光都能洞穿影煞，却无法真正触及到影妖真身。 望着眼前灵活异常的女子影妖金玉潼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急躁，也怪不得先前需要请华清长老催动定海符宝镇压影妖部众，这些家伙单凭诡异身法就足以躲闪掉绝大多数攻击玄通。 咬碎藏在口中的那枚“霸气丸”，金玉潼周身气息再度攀升，同时扬手点向逃窜影妖所在之地高声喝道：“无量金光鼎！” 伴随着点点碎金闪烁在半空之中，一尊由灿烂金光浇筑而成的威武大鼎凝化现身，带着磅礴金光向下坠落，似是要镇压下方一切影煞邪祟。 “暗煞地·乱影诀！” 瞧见金鼎坠落的女子影妖不急反笑，玉足轻点脚下灰烬草原，直接唤出一片暗影煞地来抵抗天降鼎威。 裹挟磅礴金光的古拙大鼎虽然快速消磨着下方涌来的暗影浪潮，可自“暗煞地”之内喷出的黑影好似无穷无尽一般，任凭金玉潼如何鼓动灵力增添秘术威力，都没办法将那头女子影妖镇杀当场。 “别与这些家伙打消耗战，影妖部众能够从光域之外的黑暗夜色里补充消耗的夜煞之力！” 华清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位精通阵法符箓的华家长老终于发现端倪。 这三头法力雄浑如海源源不断的影妖部众在与自己等人战斗之时，全都悄无声息向着窃光域边缘移动，通过各式各样的暗影秘法连接光域之外的黑暗永夜。 闻言的金玉潼定睛望去，发现那片暗煞地的边缘位置果然延伸入夜色之中。 有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量储备，怪不得即便自己的破邪金光明明克制影煞之力，却始终没法伤到女子影妖分毫。 “被发现了么？不过已经晚了！”摘下温柔面具的女子影妖咧开嘴巴咯咯笑道，在金玉潼飞身赶来拉近距离的同时向后撤退，继续以逸待劳消耗着眼前人族的灵气法力。 那一双影煞眼瞳明明被漆黑占满，金玉潼却仍然能从其中看出嘲弄轻蔑的傲慢神色。 “我嗅到了恐惧的味道。” 身着罗袍影衫的女子影妖面上露出陶醉神色，望向眼前的可口猎物欣喜说道。 听闻此言的金玉潼眉头皱起，当即准备不惜代价动用最后底牌打破困局，却忽然听到一道震惊无比的苍哑声音响起。 “黑骨影傀陨落了！” 操纵一只影煞大手将防御结界内里的华清死死压制在地，影妖老者面露惊色望向南方震声说道。 “我那头暗霜蜈蚣也死了！” 本就面若锅底的中年影妖此刻也脸色大变，不知道那些拦截敌人援兵的影妖傀儡到底出了什么事。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三十一章 恐惧深渊 “莫非梦夜城队伍里还有高手，不然怎能短时间内连杀两头化外影傀？”女子影妖咬唇惊诧，旋即听到同伴补充说道：“第三头暗霜蜈蚣也已气绝。” 三头影妖部众各自掌控有数头暗兽头领，化外境傀儡的接连陨落让影妖们心中生出些许不好的预感。 “事有蹊跷，速战速决！”影妖老者沉声开口，中年影妖与女子影妖同时收起了轻蔑态度，漆黑瞳眸内里浮现森然杀机，再不准备与这些猎物嬉戏玩耍。 “影煞地?不复万劫！” 三头影妖部众齐声高喝，光域周边的三片暗影煞地瞬间扩张连接成一片漆黑深渊，一只只恐怖巨爪自深渊之中浮现而出，似是要撕破整片光域一般探向浮空而起的金玉潼三人。 “护身法?金光不败！”见此情形金玉潼与金城联手释放璀璨金光抵挡下方煞影大手，华清则是掏出一枚紫青阵盘注入灵力，阵盘嗡鸣过后显化出一幅虚幻长卷加持金光之上，减缓着金家二人的剧烈消耗。 “大小姐，再这样下去恐怕......”望着下方滔天煞海的金城眼底闪过一丝恐惧神色，旋即望着身旁的金玉潼低声说道。 金玉潼也知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若是还无法破局突围的话，自己等人怕是要被活活耗死在这片影煞地之中。 “好美味的恐惧味道，尔等人族终究是怕了！”女子影妖继续高声喝道，试图以言语进一步动摇瓦解眼前三人的心志。 按照眼下的情形，不消二十息光景过后自己便能将那具完美无瑕的鲜活肉体纳入囊中！ 听闻此言的金玉潼不再犹豫，正当女子咬破舌尖准备亡命一搏之际，一道忽然出现的身影撞碎暗影煞地与无数狰狞巨爪，以无双霸道姿态降临光域之中！ 不待场中三人与影妖部众有所反应，那位不速之客已经势如破竹地冲杀向中年影妖。 中年影妖下意识掀起煞力狂浪进行防御，可合流汇聚的暗影之力却没法阻挡那道身影哪怕片刻，那人直接以身躯体魄硬生生轰出一条通途大道！ 来人一刀递出，洞穿阻拦臂膀钉入中年影妖的胸膛内里，一人一妖悍然坠地砸出一方深坑。 而眼蕴金光的金玉潼看清那人身份之时不可置信地开口惊呼道： “楚然！” ...... ...... 伴随着金玉潼的惊呼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向中年影妖与那道身影之上。 影煞深坑内里，少年脚踏影妖身躯，手中长刀贯入中年胸膛将其整个人死死钉入地面。 “什么人？”影妖老者眯起眼睛惊疑不定地望向坑底，却并不担心被一刀贯胸的同伴。 中年影妖同样也拥有一具影身傀儡，就算傀儡被少年乱刀分尸也无碍真身。 这家伙容貌身形在人族之中应算是少年才对，可从其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压却令人无法忽视。 此乃永夜域内极其少见的一尊四品淬魂境武夫。 永夜域内夜色沉沦，这方充斥着夜煞之力的异空界域本就不适合武夫修行。那些被暗涡卷入其中的外来武夫抵达此地之后大多境界停滞寸步难行，而且没有术法玄通的辅助在对战暗兽魔物之时也会十分吃亏。 就以影妖部众为例，这些永夜域诞生的奇异生灵本体乃是影煞之力构筑而成，对于单纯的物理冲击有着极高抗性。毕竟刀锋再快，又如何能伤及没有实体的扭曲暗影？ “从迟，别在那里偷懒了，赶紧爬起来！”女子影妖柳眉一挑呼唤着躺在坑底的同伴。 区区武夫刀伤，只要舍弃那具影身傀儡化作虚幻真身不就好了。 对于同伴的催促中年影妖并无回应，另外两妖顿觉蹊跷定睛望去，却发现少年刀下的黑影正在剧烈蠕动扭曲挣扎。 “怎么回事？”女子影妖心下大惊，而影妖老者的目光则是落在贯穿中年胸膛的那把黑刀之上。 “那把刀上有蹊跷！” 瞬间瞪大瞳眸的老者哑声开口，而踩住中年影妖的楚然闻言面露笑容，手中黑刀之上悄然绽放一丝金色光华。 这一柄沉重黑刀内里熔炼了诸多天材地宝，而其中最为珍贵的乃是一头六品煞劫境金睛巨兽的第三只眼。此前楚然境界低微尚不能催动宝刀威能，而今迈入淬魂境界的少年已经能够展现些许黑刀锋芒。 除却气机锁定之外，金睛巨兽第三目内里蕴生的法则之力便是镇压中年影妖的关键所在。 金光定形，黑刀贯胸。被轰入大坑的中年影妖身躯与影子重叠一起皆被压制，从未有过的死亡危机充斥影妖心头。 “佘玉、朱老，出手救我！” 生死危机面前中年影妖已经顾不上尊严脸面，开口向着同伴高声求援。 “原来影妖部众也会害怕。” 楚然满是玩味地望了一眼脚下扭曲暗影，手中黑刀陡然间倾吐狂暴气机，直接将刀下中年的身躯炸裂开来。 影身傀儡被磅礴气机撕碎过后，泛起金光的黑刀之下依旧残留有一团模糊煞影逃脱不开。 少年长靴携带着万钧之力重重落下，恢复暗影真身的影妖虽然对于单纯的力量攻击有着高额减伤，却也被楚然这一脚跺得身形颤抖气息起伏。 “还真是上好的沙袋。” 楚然望着钉在刀下的那头扭曲影妖朗声笑道，旋即开启“灵感天地”模式柔和灵力血气爆发一拳再度轰出。 只听砰然闷响与中年影妖的惨叫声同时响起，原本浓郁如墨的暗影身躯在少年一拳之下竟是溃散大半，等同于中年影妖的半条命都被楚然这一拳打掉。 “怎么可能！那家伙不是炼体武夫？？” 远方的女子影妖瞧见这一幕后睚眦欲裂惊恐万分，而影妖老者则是当机立断丢下同伴转身逃窜。 并没有去管闪身没入黑暗永夜的影妖老者，楚然抬起头望着战栗颤抖的女子影妖，耸了耸鼻翼之后满是玩味地笑道： “是恐惧的味道呢。”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一剑破影 再落一拳彻底了结刀下黑影的性命，楚然抬起头来笑望向呆立空中的女子影妖。 不等此妖回过神来转身遁逃，数道金环自女子周身凝化成型瞬间收拢。 “啊！” 灼热金环死死锁住女子凹凸有致的暗影身躯，凄厉嚎叫顿时响彻整座窃光领域。 出手镇压影妖之人正是金玉潼与金城两人，而下方暗影盘桓的漆黑煞地也在女子影妖被擒的同时溃散瓦解。 真身被拘的影妖已经没法勾连外界调动夜煞之力，此刻已经与砧板鱼肉一般再无威胁。 而弯腰从影妖残煞之中摸出一枚漆黑圆珠的楚然则是笑呵呵将其收入囊中。 “此地太过靠近那座暗虫巢穴，我等不宜久留。”金玉潼转目望向提起黑刀的少年沉声开口，却见楚然摇了摇头轻声说道：“玉潼姐姐解决掉那头影妖之后可先与祝姑娘会合，我去追一追先前那家伙。” 不待金玉潼开口劝阻，楚然已经提刀跃出窃光领域，向着那头影妖老者远遁的方向追击而去。 “这少年竟是一尊四品淬魂武夫，还真是有够深藏不漏的呀......”华清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咂舌惊叹，金城则是再度施展秘法玄通击杀那头动弹不得的哀嚎影妖。 “普通的四品武夫又怎能挥刀定住影妖真身，随后两拳将其彻底击杀？”金玉潼眼中的赤金色彩缓缓消散，语气内里的震惊已经无从掩饰。 “以楚小子的身手自不需要我等担心，如今的当务之急乃是先与其他人会合。但愿祝姑娘与不焕少主他们没事。”金城收起另一枚漆黑妖丹之后沉声开口，三人对视一眼之后达成共识转身离开，向着拦截支援众妖的祝由槿方向快速赶去。 ...... ...... “该死的，那名人族小子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黑刀显然拥有压胜我影妖一族的神威！”经验老道的影妖朱老在觉察不对的第一时间便果断抛弃两位同伴独自逃走，另外两人都被其当做弃子吸引少年注意。 那位少年武夫根本不像是受限于永夜域内夜煞法则干扰的样子，对于此等异类存在最好的应对方法便是远远逃离，唯有保全有用之身方能将此等情报带回去禀报暗烛大人。 若是梦夜城内的武夫人人都像是那少年一样强大的不讲道理，这一次暗潮入侵的计划恐怕要好好斟酌一番才是。 “他们都死了！” 感知之中两名同伴的气息先后消失，影妖朱老的心不由一沉，旋即再度催动族中秘法主动分离影身傀儡。 暗影真身与影身傀儡之上散发的气息并无任何区别，伴随着朱老挥手二者立刻转变方向分道扬镳。 为了保险起见影妖朱老再度抛出一具化身诱饵来掩护真身逃亡。 自诩见识过暗潮区内许多黑暗诡异的影妖朱老一回想起先前那道少年身影不由再生惧意，拥有勾连夜煞之力的影妖一族在永夜域内少有天敌，已经很久没有人族少年那般的人物令朱老如此忌惮的了。 而正当思绪翻涌的苍老影妖奔走在黑暗旷野之际，一缕光芒忽然点亮了老者那双漆黑瞳眸。 整片漆黑夜色都被那一缕光芒切分斩碎，开天辟地的极光似是要挑战永夜域的夜煞法则，自沉沦黑暗之中开辟出一方光明世界。 而影妖朱老的感官里除却极光之外，便唯剩震耳欲聋的肃杀剑鸣。 一剑穿身而过，璀璨光芒散去，周遭景色重回夜色怀抱之中。 后知后觉的朱老呆呆低头望向自己胸口，一道破损空洞浮现而出。 盘踞伤口的犀利剑光还在侵蚀融化着朱老的影煞身躯，无论老者如何调动操控四周围的夜煞之力填补身躯伤口都无法阻止剑伤继续扩散。 “剑......修......” 只来得及吐出最后二字，影妖朱老的身躯之上绽开道道纹路，无数剑光自内而外喷吐而出，将这一具影煞真身彻底瓦解消融。 直至此刻，一道身影方才抵达此处，抬手接住那道飘摇落下的大道剑灵。 “朝芷，干得漂亮。” 伸出指腹轻轻摩挲着欢欣雀跃的小家伙，楚然笑着夸赞着一剑破影的剑灵朝芷，瞳眸内里的精纯剑气也悄然散去。 这应当是楚然第一次全力催动朝芷诛灭敌人，而剑灵同样也没有辜负主人的期望，直接一剑洞穿影妖部众的本源妖丹，根本不给其任何挣扎抵抗的机会。 等等，一剑洞穿本源妖丹...... 楚然脸色一变，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少年快步走向影妖朱老陨落之处，除了片片散落的煞影残秽之外再无其他东西留存。 剑灵朝芷似乎觉察到主人的低落情绪，小家伙飞旋身形跟随在楚然手旁有些惴惴不安。 “没事，你做得很好。” 满脸苦笑的楚然开口安慰着朝芷，灵智初开心性单纯的大道剑灵立马开心起来，继续绕着主人手腕翻滚盘舞。 也不能怪小朝芷下手没轻没重，全力出手攻击影妖的命令乃是自己下达，损失一枚宝贵妖丹的苦果自然也只能由楚然自己吞下。 “化外期的暗虫巢穴......还是下次再领教好了。”抬头望向北方的黑暗深处，楚然自言自语一句之后便转身离去。 而在距离朱老真身陨落地十里之外的草原之上，一具干瘪的老人尸身摔落草丛内里，其上的影煞气息渐渐消散。 影妖朱老恐怕直到死之前都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替死化身”之法没能瞒过那既是武夫又是剑修的人族少年。 但从外形与气息上看二者毫无区别，甚至于就连暗中监视的剑灵朝芷一时间都分不清楚哪一方才是影妖真身。 只不过这般伎俩却是瞒不过楚然的感知。 因为即便是生活在永夜域暗潮区中的影妖部众同样拥有七情六欲。 而在生死危机面前，这些家伙们也会心生惊惧，散发出浓浓的“恐惧气息”。 吞噬了大量夜煞法则之力的楚然现如今对于这种特殊气息异常敏感，而那具傀儡假身不过是秘法驱动的行尸走肉，自然无法模仿出真身正主散发出的恐惧气息。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双管齐下 一剑将那头影妖部众斩得形神俱灭过后，楚然重新释放剑灵朝芷前往四方巡逻，自己则是朝着另一处恐惧气息聚集之地快速赶去。 伴随着自身迈入四品淬魂境界，楚然对于四周围的黑暗感知范围得到了进一步扩张，同时驱动天地练气决吞噬夜煞法则之力的速度也再次加快。 在楚然的感官世界之中，对于恐惧的气息觉察就好似五感之外的第六种感知，无论是百族生灵亦或者暗兽魔物，只要内心生出不安与恐惧的话，那便等同于在黑暗之中为楚然指明其藏身方向。 赶路途中楚然快速熟悉着这种玄妙感知，努力分辨出不同来源的恐惧气息的些微差距。 对了，既然此刻大敌已灭，倒也有空闲富裕将炼气境界也提上一提。 原本拥挤的快要爆炸的丹田气海在肉身破境之后立时间宽广许多，伴随着又一颗影妖内丹被楚然吞下腹中，充沛灵力再度溢散开来涌入楚然的四肢百骸丹田气海。 “怪不得紫儿劝我说选择一条道路精进前行，原来肉身晋升之后再想突破炼气境界，难度与先前差距如此之大。” 感知着体内宽广许多的丹田气府与真气流转，楚然心生明悟暗自思忖道。 此前吞服下六枚“霸气丸”的时候楚然如果想的话随时可以突破练气期瓶颈，甚至都能凭借体内那股狂暴的血气灵压一鼓作气冲入中后境界之中。 只不过当时的他选择了肉身武道之上的连番破境，而在血肉振鸣、天地翻覆的过程当中，原本的丹田规模再度扩张，原本绰绰有余的灵力储备如今却显得有些不够。 “若是日后晋升更高的武道境界，恐怕想要填满丹田气府的难度也会翻倍提升。”吞噬炼化着影妖内丹之中散发出来的精纯法力，当丹田气府再次被灵气铺满之后楚然却并未急着突破三境练气期瓶颈，而是抬手凝聚指尖灵光，学着祝由槿那样构建其一枚淡蓝色的玄水甲片。 穿过几次“御水玄甲”的楚然已经将此术奥妙摸了个七七八八，每一枚甲片结构不算复杂，不过是一座微小的玄水结界而已。真正困难的是同时操纵百千枚玄水甲片组成战衣随心而动，若想做到祝由槿的那般程度必须要对灵气法力的操御达到精深之境。 “还真如我所料，这么看来破境难度飙升也不全是一件坏事。” 把玩着手中凝聚显化的玄水甲片，楚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露出浅浅微笑。 要知道他现如今的炼气修为不过是二境先天境界，按理来说只能做到简单的灵气操纵。而在丹田气府扩张之后楚然的破境难度虽然大大增加，可也令其法力比起先前更加雄浑深厚，操控调动起来也更加运转如意。 或许这就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更何况有着“天地练气决”傍身，楚然对于灵力的吐纳速度本就超过寻常修行者许多，若是有天材地宝辅助修行，并非不可能跟得上丹田气府扩张的扩张速度。 “如此一来，对我来说体法双修最大的阻碍便是有没有足够的天材地宝辅助修行。只要有足够多的神仙钱来烧的话总能填满不断扩张的丹田气海。” 一念之间，重新蓄满精纯法力的丹田气海再起波澜，虽无法与先前人身小天地内的天翻地覆相提并论，却也远胜寻常修士练气期瓶颈的突破声势。 伴随着气海漩涡进一步聚缩，原本的灵气海潮渐渐被收拢成厚重雾气，也不知何时才能化生液相催生“开府灵液”。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大道无穷，我辈争渡，行者将至。 突破四品淬魂境与三境练气期的楚然感受着体内产生的种种玄奥变化，内心之中对于修行的感悟加深许多。 ...... ...... 伴随着三头影妖部众的先后陨落，那些被其强行收编的暗兽首领先后遭到法契的反噬陷入混乱之中。 金玉潼等人与祝由槿汇合之后也借此机会联手宰掉两头化外期大妖，剩下两妖回复清醒之后见势不妙撒腿就跑。 担忧华星尘等人安慰的众人并未继续追击逃走的暗兽头领，而是马不停蹄的赶往预先商量好的集合地点。 有着霸气丸辅助施展部分妖化的贪臣等人战力得到了进一步提升，七头妖修再加上华容这位杀力斐然的纯粹剑修联手勉强抵挡住了那头追杀而来的化外期大妖头目，其余妖魔部众正是被华星尘、华安竭力拦下。 正当小队防线摇摇欲坠，行将被兽潮突破之际，那头作威作福的暗兽头领忽然动作一滞陷入混乱之中。趁此机会重整旗鼓的华容催动倾力一剑斩伤大妖左眼，此獠清醒之后却并未歇斯底里发动反击，而是目露惧色望向黑暗深处，在确定那些强大的影妖部众的确陨落之后夹起尾巴转身奔逃。 自家首领的举动无疑使得众多暗兽仆从陷入困惑之中，而其中大部分保有理智的魔物选择跟随头领离开，小部分呢杀红眼的悍勇妖兽继续不要命地攻击着灵力即将枯竭的梦夜城小队，决定今日无论如何都要从这些家伙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水龙卷。”“烈金箭雨！” 伴随着两道女子声音先后响起，一方高达十数丈的巨型水涡龙卷与大片金色箭雨顿时覆盖住妖兽残部，十余息后便肃清了最后一头暗兽魔物。 重新会合之后，金玉潼瞧见小队之中人人带伤，甚至还有几位地龙骑士失去了朝夕相处的搭档伙伴。 “抱歉，我们来晚了。” 女子望着站立不稳跌倒在地的留守队员们歉声说道。 “还不算晚。” 付乐山依靠在浑身浴血的庞大地龙身上疲惫开口，而解除了部分妖化之后的贪臣等妖更是累得瘫倒在地，就连起身与归来众人打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潼姐，由槿，楚然那家伙呢？” 目光扫过归来众人却未发觉那道熟悉的少年身影，华容脸色一变不由紧张的开口问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三十五章 隐夜内线 “楚然呢？” 华容的话语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就连华星尘都不由侧目望来，面上生出些担忧神色。 虽说这位华家二公子不怎么喜欢那位俊美少年，却也不愿楚然当真出什么意外。 “他......” 不待祝由槿开口，一道身影忽然自黑暗之中迈入光域之内，笑着向场中众人开口说道：“路上有些耽搁，回来慢了些。” “呼......差点吓死本姑娘了。”瞧见全须全尾的楚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华容悬着的一颗芳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一旁的华梦尘轻拍胸口的同时也注意到自家二哥面上神情轻松许多，而后又快速恢复成先前那般漫不经心的高傲神情。 二哥的性子还是这般别扭呀....... 少女忍俊不禁地翘起唇角，在心底暗暗吐槽道。 ...... ...... 并未在原地停留太久，小队稍事休整之后便再度出发，队里几位伤势过重的成员们也在华家弟子的治疗之下快速恢复到行走无碍的程度。 遭遇暗虫巢穴与影妖截杀之后的探索小队在回程路上并未再遇其他意外，最终顺利返回梦夜城联军南营锋线之中。 亮出狩猎徽章的金玉潼等人并未受到过多盘问，疲惫不堪的一行人重返临时营地过后所有人都长舒一口气。 前来迎接众人的石花在瞧见楚然与祝由槿完好无损地回归之时不禁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 将大家迎入营房内里，待到精疲力竭的贪臣等人回房休息之后，石花也与金玉潼与自家主人讲述起现如今的战事情形。 “这么说来，暗虫巢穴、影妖部众与那些突然出现的化外期暗兽魔物都是暗潮区策划好的阴谋？” 听过石花的讲述之后面色苍白的华容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我听说光是寅字战区内折损的探索小队就已经达到了一个夸张数目，几乎所有遭遇影妖埋伏的队伍都没能活着回归。”心有余悸的石花望着楚然开口说道，心中则是万分庆幸自家主人福缘深厚，竟然能够从那些影妖爪牙之下逃出生天。 “各大战区已经开始召回深入平原中部的联军高手，就是不知道能留下几头该死的狡猾影妖。” 听到石花的话语之后房间内里的众人面色不由有些怪异，金玉潼、金不焕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最后又都将目光投向了那位俊美少年。 别家小队能从影妖部众手中逃出生天便已经烧高香了，可自己等人不光并未折损同伴，反而将设计埋的三头狡猾影妖全部宰掉。 能够完成此等壮举，关键人物自然便是这位突然展露出四品淬魂境界的强大少年。 并不知晓楚然连破二境的金玉潼等人只是猜测少年也像祝由槿一般一直隐藏自身境界，只不过他们依旧无法理解少年为何能够凭借武夫体魄打杀诡异影妖。 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楚然浅浅一笑，直接开口说道：“我去瞧瞧紫儿情况，你们先聊。” 目送这位影妖杀手溜之大吉，金玉潼与两位长老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瞧见无奈神色。 华梦尘、华安等人则是齐齐望向端坐场中的祝由槿，发现这位与楚然形影不离的恬静少女神色平静，并未如她们预想那般露出吃味表情。 比起那位沉睡不醒的姜紫姑娘，队伍中的众人对于祝由槿显然更加亲近，甚至有不少热爱八卦的家伙们私底下议论之际都觉得这位深藏不露的祝姑娘更与那位俊美少年登对相配，真不知道楚然那家伙为何忽视眼前美人，耗费大量时间守在那位昏迷少女身边。 若是祝由槿能够听到这些为自己打抱不平的心声只会更加无奈。 在众人眼里的自己或许便是深藏不露的天才强者，可祝由槿自己却十分清楚，现如今的她与那一日斩破妖雾海洋突入云岭禅寺的剑气长虹相比，乃是萤火与皓月一般相隔着天地鸿沟的差距。 祝由槿的心中对于姜紫从未生出过半点轻视，同样也对于楚然照顾昏迷少女的举动表示赞同。 至于那些姑娘们热议八卦的儿女情长......祝由槿并不觉得当下的自己有那份闲心去谈情说爱，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吐纳几口天地灵气来精进自身修为。 祝由槿的心性本就极为契合大道修行，若非如此忘川道人当初也不会破例收徒接续传承道统。 …… …… “少爷少爷！” 瞧见走入房中的熟悉身影，糜小小高兴地一蹦三尺高，直接蹦跳着飞入少年怀中。 已经晋升四品淬魂境界的楚然自然不会再让自家侍女撞飞个跟头出去，少年伸出双手揉着小丫头肉乎乎的脸蛋，只觉这趟灰烬平原之行积攒的疲乏一扫而空。 “小小在营地里可听话了，也将紫儿姐姐照顾得很好！”被楚然抱在怀中的糜小小揽住少爷脖子邀功说道，楚然则是笑眯眯夸赞道：“我家小小长大喽。” 怜爱抚摸着小丫头的脑袋，楚然扯过一条椅子坐了下来，将糜小小放在自己腿上之后望向近旁床榻上的昏睡少女。 现如今的姜紫与自己离开的时候并无二致，长长的睫毛在紧闭眼皮之上投出浅密阴影，绝美睡颜精致得宛若瓷娃娃一般惹人怜爱。 识趣的糜小小自不会妨碍自家少爷与紫儿姐姐，小手一撑跳下少年膝头，跑去屋外为楚然沏一壶新茶润润喉咙。 伸手握住少女的白皙手掌，楚然伸出另一只手用指腹轻轻抚平姜紫微微皱起的眉心。 “我回来了。” 少年捧起少女的手掌，俯下身子轻声低语道。 …… …… “联军之内当真有隐夜叛族的内应细作？难不成是这些家伙将我等探索小队的行踪轨迹泄露出去的？”营地大厅之中，华星尘望着石花再度确认道。 “这也是大家私下里的猜测，毕竟灰烬平原广袤无边，就算那些影妖部众神通广大也不应该掌握那么多探索小队的位置才对。”石花怯怯开口回答道。 没了自家少爷在身旁，她与这些梦叶城顶级家族的少爷小姐们谈话之时总觉得有些底气不足。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三十六章 纠察使 影妖部众与暗虫巢穴绕过梦夜城联军的推进锋线潜入平原南部，同一时间暴起发难袭击众多探索小队，短时间内对于联军中下游力量造成了极大打击。 即便是金玉潼等人这般的顶级探索小队也差点折在狡猾的影妖陷阱之中，若是当时众人没有当机立断兵分两路直诛首恶，在大量傀儡妖兽的追赶之下整支队伍早晚都会被驱赶向暗虫巢穴所在方向。 在临时营地修整半日时光里，又有陆陆续续的队伍回归南营锋线。没有遭遇暗潮伏击的探索小队也不敢继续清缴平原南部遗存的暗兽魔物，梦夜城原本前压的战线也不得不收缩后退。 隐夜叛族在联军之中埋下内应线人的消息不知何时散播在锋线营地内里，那些侥幸躲开影妖毒手的修行者们又被舆论流言搅得人心惶惶。 在一众临时营地之中，从未踏足灰烬平原的驻守人群乃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许多营地已经被战区派来的纠察小队盘问审理，石花等人还是因为有华家与金家做保才免受搜寻审查。 而在金玉潼等人回归之后，一直远远监视着此方临时营地的纠察小队也在战区高层的授意之下前来询问队伍此前经历。 纠察小队由三名化外期修士与两位凝神圆满跟班组成，为首队长乃是一位人身鹿耳的妖族修者，其名九香，乃是与血虎贪臣共同隶属于妖族联盟。 “九香前辈好。”打着纱布绷带的夜莺营叹对着身形高大的鹿耳女子开口问好，后者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后目光扫过迎宾众人，冷却没发现那道熟悉的桀骜身影。 “贪臣那家伙呢？”鹿耳女子开口询问，嗓音宛若澄清溪水溅落石板撞出的清脆流响，场中众人闻声不由心神微动，隐隐生出想要主动回答女子提问的冲动。 金不焕的眼底金光闪烁，华星尘心底默念静心法决。小队成员们各凭手段快速挣脱妖修九香话语里蕴藏的玄妙道音。 妖修话语对于已经抵达化外境界的金玉潼与祝由槿等人来说自然算不上什么麻烦，至于营叹则是有些目光游移支支吾吾，最后小声回答说道：“贪臣老大正在疗伤修养......” “带我过去。”鹿耳女子望着营叹淡淡开口，而一旁的金家与华家等人皆是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贪臣与九香之间似乎有着什么不为他们所知的隐秘关系呀...... 金玉潼并未开口拦下这位寅字战区派来的纠察使者，而夜莺营叹与月狼骨离更是没法反抗来自于上位强者的妖威压迫，最终只好硬着头皮将天鹿九香领到自家老大休息的房间之中。 “你这是在疗什么伤？就算不想见我也别找这些蹩脚借口。”高大鹿女望着坐在椅上保养擦拭着那一双爪刃的血虎妖修，那双明徕眸子内里隐隐生出一丝愠怒神色， “能惊动纠察使大人亲自前来，莫非有证据表明贪臣便是那隐夜叛族策反的内应线人？”血虎贪臣看都不看一眼兴师问罪的天鹿九香，依旧耐心的擦拭着武具兵刃，锃光明亮的刃爪之上倒映出贪臣那一双愈发冰冷的赤血瞳眸。 跟在天鹿九香身后的另外两位副纠察使则是与助手们在旁询问华星尘与金玉潼此前的种种经历，也不去管这位九香纠察使与那血虎族妖修的恩怨纠葛。 作为唯一一支从影妖埋伏之中全身而退的探索小队，寅字战区对于金玉潼等人极为重视，而当周良与糜图得知那三头影妖部众尽皆陨落之际不由原地呆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方才听到的话语。 就算是境界低微的影妖部众也轻易无法被杀死，这些家伙们若是想要逃走的话其影煞真身能够轻而易举融于黑暗，绝大多数探索秘术都没办法追踪拼命逃窜的影妖部众。 “化外境界的影妖都可以施展影身傀儡了么，我就说这一次的损失数字有些不大正常。”糜图倒吸一口冷气之后向着密档玉简之中录入这条重要讯息。 按照以往经验影身傀儡的化身秘术只有如意境界往上的强大影妖方能施展，现如今看来在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秘术改良之后就连化外境界影妖部族也可以施展此术干扰敌人判断。 若非有着影身傀儡秘术混淆视听，华清那一枚大威力符宝定住的可就是三头影妖的煞影真身了。 许多实力高强的探索小队都是因为此术而棋差一着未能击杀影妖部众，最后落得个被大量化外期暗兽魔物围攻的凄惨下场。 而若非华家也不计代价拿出珍藏秘药“霸气丸”来提升众人战力，恐怕留在灰烬平原之上的可就不止那四头地龙坐骑了。 “你动用过‘妖化之术’了？”走上前去一把抓住贪臣手腕，九香仔细感知一番过后皱眉沉声说道。 “与你何干？”贪臣试图甩开九香的手掌，可他与鹿耳女子之间的境界差距摆在这里，尝试无果之后便板着脸面无表情冷声开口。 “你......”闻言大怒的九香刚想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华星尘插话说道：“贪臣兄先前已经服用过我华府秘药‘霸气丸’，九香纠察使无须担心他会亏损妖族源血。” 听闻此言长舒一口气的天鹿九香剜了一眼闭目沉默的血虎贪臣后转身对着华星尘拱手抱拳开口说道：“劳烦华府赐药，稍后我会派人将霸气丸的费用送来。” “无需这般客气，毕竟没有贪臣、骨离等人施展妖化抵挡暗兽魔物，我等也无法在那头化外期大妖手底下坚持太久。”华星尘谢绝这尊天鹿大妖的酬劳开口说道。 而听到这番话语的楚然则是面色古怪起来，偷偷瞄了一眼正与周良、糜图交谈的金玉潼。 华府秘药“霸气丸”可谓是一粒千金的珍贵秘药，那瓶被他囫囵吞下的“灵犀丹”同样价值连城。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三十七章 痴痴 被天鹿九香的话语提醒，原本都快忘到脑后的楚然又想起那瓶被自己一口闷掉的灵犀丹。 少年脸上的神色略显尴尬，有些心虚的瞥了一眼站在近旁的金玉潼。 就算金玉潼说过无需自己挂记，楚然也不打算白白欠下这么一笔天大人情，毕竟自己能够成功破境晋升淬魂境界，那六枚灵犀丹也有着不小贡献。 就在楚然思索到底该如何还上这一笔天大人情之时，天鹿九香与血虎贪臣的矛盾已经进一步升级。 贪臣的不理睬态度显然惹怒了鹿耳女子，这位寅字战区纠察使在众人面前罕见地大发雷霆，指着男子鼻尖怒声喝道：“回答我的问题！”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即便是开口应话，贪臣的语气依旧冷淡疏离。 “九香纠察使这般对我纠缠不休，难道在怀疑我是隐夜叛族的秘密内应？” “我从未如此说过！”鹿耳女子的语调再度升高，而像是华安这般神识意念不甚坚固的小队成员也被卷入这位纠察使爆发的情绪气场当中，望向血虎贪臣的目光里都隐隐带上了责备意味。 “此人修行功法怕是涉及心相情欲之道。”祝由槿压低声音对着楚然附耳说道。 天地玄门大道万千，若是修行七情六欲之道的练气士抵达高深境界，其本身的一言一行都会对于周遭修行者产生潜移默化的心相同化。 九香所属的天鹿妖族本就擅长识人心、洞善恶，其一言一行自会在其他修行者心中产生莫大说服力，引导境界低微者随从符合。 只不过这种潜移默化的心相玄通对于贪臣来说似乎并不奏效，男子妖修对于九香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冰冷疏远，言语之中虽未直接顶撞，不合作的冷暴力态度其实更让天鹿九香恼火。 “这两位之间的故事恐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楚然聚音成线回应说道。 单凭现如今的情况看来，这位九香纠察使恐怕对于血虎男子情根深种，所言话语句句都透露着对于贪臣深切关心。 感情之道最为繁琐，就连楚然都不能已经说理清头绪，自然不会再插嘴其他人的恩怨情仇。 不论九香如何言语，贪臣始终将对方的“纠察使”身份挂在嘴边，最后气得鹿耳女子脸色铁青咬唇颤抖，探手指着男子妖修点了又点之后拂袖而去。 对于九香的不悦离去周良与糜图并未放在心上，这两位人族与幽夜族纠察使将金玉潼所说的一切事无巨细一一记录下来。 对于楚然两拳捶死一头影妖部众的事实金玉潼并未和盘托出，她也知道一路隐藏实力的少年不愿太出风头。 周良与糜图则以为击杀影妖部众的主力乃是金玉潼与金城两人，殊不知他们最为看清的四品淬魂境武夫单凭一人之力便解决了两头狡诈影妖。 按照纠察使团审查流程，包括石花、真常与真如在内都被传唤盘问，两位小和尚的身份自然没办法继续遮掩，纠察使团虽然心中惊诧，却看在金家与华家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天鹿九香与贪臣等人一样并非属于极端仇视佛门一脉的妖族派系，虽说血虎族男子对于九香的态度异常冷淡，但鹿耳女子还是看在对方的面子上并未将此事录入档案典籍之中。 散去怒火冷静下来的九香在楚然的陪同下前往姜紫沉睡的房间之中，与糜小小聊了几句之后鹿耳女子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一路随行不离不弃，暗域飘零相伴相随。这姑娘倒是遇见了正确的人。” 看了看床榻之上的昏迷少女的，又瞧了瞧站在床边的俊美少年，九香不由长叹一声，语气之中隐含羡慕意味。 听闻此言的糜小小开心地笑眯起眼，只觉这位耳朵尖尖的大姐姐说话很是好听。反倒是楚然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若是日后贪臣陷入危机之中，还请楚公子施以援手，事后九香必有重赏。” 起身离开房间之前，九香驻足望向起身相送的俊美少年开口说道。 “纠察使言重了。”楚然掩饰住眼底的惊讶神色客气说道。 “我曾与那位金家大小姐共事过一段时间，对于玉潼的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不与贪臣对话的九香完全恢复了往日里的高雅气质，那一双溪水眸子落在楚然身上，打量着这位容貌俊美的少年武夫。 “不管我怎样旁敲侧击，那丫头一直都将话题引向其他方向，刻意回避有关于你的任何话题。若是楚公子乃是籍籍无名的寻常之辈，玉潼才不会这般对你上心。” 没想到金玉潼的小心谨慎落在天鹿九香的眼中反倒成了破绽，不过楚然也没办法去责怪金玉潼，只能装傻充愣一般笑呵呵望着九香不说话。 “虽说炼体武夫在永夜域内处处受到夜煞法则之力压制，却也总有一两位打破常理的存在将日积月累形成的常识一举打破。既然玉潼如此看好楚公子，我也更放心贪臣与你们一同行动。” 天鹿九香点到为止，也不再继续窥探楚然的跟脚秘密。若非担心贪臣在这场梦夜城与暗潮区的碰撞之中不幸陨落，鹿耳女子压根不会与这位少年武夫有过多交集。 “日后若有能帮上忙的地方，楚然自不会袖手旁观。”拗不过天鹿九香的楚然只好点头表态，得到满意答复的鹿耳女子对着少年笑了笑后终于转身离去。 …… …… “营叹，你家老大跟那位到底是什么关系？” 悄咪咪将夜莺女修拉到八卦角落里，华容压低声音问道。 “额......”营叹本不想重提这些陈年往事，却架不住聚在此地的华容与华梦尘等人熊熊燃烧的好奇心。 “你们可千万别与贪臣老大说是我透漏出去的。” 营叹做贼似的左右扫视一圈，确定九香大人与血虎贪臣都未在附近，这才愿意开口与众人分享一桩妖族联盟内里的陈年往事。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三十八章 故事 作为永夜域内一处大型生灵聚集地，十六夜城区域之中汇聚来自诸天万族的失落者。 幽夜族与御夜族联手统御整座十六夜城区域，只不过夜族族人本就数量稀少，人族与妖族联盟等其他势力才是支撑黑暗城池运转的中坚力量。 与割据各个夜城区域的人族世家不同，所有的妖族修行者组织在一起成立了“妖族联盟”，包括梦夜城在内的黑暗城池之中皆设立有联盟分部。 血虎贪臣与天鹿九香原本皆是隶属于雨夜城妖族联盟分部，二者也算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 只不过往昔的温情回忆戛然而止于那场意外。 曾经的欢声笑语与现在的横眉冷目形成的鲜明反差更是化作埋在天鹿九香心底的一根刺，以至于这位妖族联盟公认的天才妖修抛弃雨夜城的显赫地位，不远万里追着沉默离开的贪臣一路跋山涉水来到梦夜城中。 与在那一场意外之中伤及本源，从此一直卡在凝神期圆满境界寸步不前的贪臣不同，天鹿九香在修行之道上一路高歌猛进，现如今已经抵达化外大圆满境界，随时都有可能晋升如意期，乃是妖族联盟最为看好的几位年轻天才之一。 当初为了天鹿九香的去留问题雨夜城的妖族联盟分部还与梦夜城分部大吵了一架，不过就算雨夜城分部长老天鹿长宇如何苦口婆心劝说自己的孙女，都没能让心意已决的九香回心转意。 短时间内接连失去两位孙女，饶是长宇长老这等大神通者也不由黯然神伤，没过多久便辞去分部长老一职外出散心。 “两位孙女？难不成......”华容半点也不见外的用胳膊抵住满脸无奈的少年肩膀，似是从营叹的话语中听出来什么蹊跷。 原本对于这些恩怨旧事并不感兴趣的楚然方才不过是偶然路过，便被华容抢拉入伙一起分享秘密八卦。 营叹对于这位风度翩翩的俊美公子感观极佳，而且九香姐离开之前还与楚公子聊了许久，夜莺女子也不抵触同楚然分享这些陈年往事。 “天鹿一族的长宇长老膝下曾有一子，只可惜牙风大人与其妻子英年早逝陨落在一尊黑暗诡异手中。两位大人留有一双双胞胎姐妹其中的姐姐便是九香姐，而妹妹则名为九汀。” 话至此处，营叹顿了顿后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而这位九汀姑娘的死，便是贪臣老大与九香姐形同陌路的根本原因。” ...... ...... 昔年雨夜城内妖族联盟势力在最昌盛繁荣的时候遭遇到一次重大打击，一支由牙风与胜雨两位金丹境妖修联袂带领的探索小队在执行机密任务之时惊扰了暗潮区内的黑暗诡异，最后牙风、胜雨两夫妇用性命拖延时间才将情报传递出暗潮区，九香、九汀两姐妹从此便成为了孤儿与长宇长老住在一起。 公务缠身的长宇长老在忙于外务之时便会将孙女们拜托给近旁的老友代为看管，而血虎将军格荣府中也恰好有一位年纪相仿的小公子在，正是尚且年幼的血虎贪臣。 三小只一来二去很快便相互熟悉起来，曾经的贪臣远不像现在这般成熟稳重，毛毛躁躁已经成了小家伙的代名词。 在充斥满危机与死亡的永夜域内，贪臣、九香与九汀共同度过了一段温馨快乐的童年时光。 而当少年少女们加入探索小队，开始游历黑暗旷野之时，九香与九汀的傲人天赋虽然引人注目，但比起血虎少年来仍然稍显逊色。 锋芒毕露的贪臣在接触到杀戮与战斗之后，本源血脉仿佛被唤醒一般展露峥嵘头角，成为雨夜城年轻一代里最先突破凝神境界的天才妖修。 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妖族亦是如此。 风头无两的贪臣不止一次受到过联盟之中其他天才的挑战，而每一次的结果无一例外都是以贪臣获胜告终。 如此炙手可热的天才妖修自不会缺上门提亲之人，不过荣格将军却将所有媒人拒之门外，给出的理由也十分简单直接。 你若是觉得家中晚辈比那双天鹿姐妹花还要优秀，那我也不介意去将贪臣小子抓回来相亲。 单单这一句话便堵死了九成以上的上门提亲者，至于那些真正的妖孽天才又怎会愿意让家族随意摆弄自己的姻缘婚约？ 更何况瞧天鹿双姝形影不离的样子似乎也对那贪臣暗生情愫，许多大妖家族也便熄了招揽血虎少年的心思。 “那时候的九香姐与九汀姑娘都对老大好感颇深，老大他喜欢的则是九汀姑娘。只不过那时候的三人一直忙于战斗厮杀与修行破境，儿女私情都被他们埋藏心底从未说出口。”营叹用指尖轻轻划动着微凉的茶水杯沿，另一只手托起肉嘟嘟的脸颊感慨说道。 “只可惜天妒英才，祸乱平安。在一次外出任务中老大所在的队伍遭逢意外，最后二选其一的生死关头里，九香姑娘只来得及救下贪臣老大，再回身接应九汀姑娘之时，却只能眼睁睁望着她被黑暗洪流卷走。” “黑暗洪流......”轻声重复着营叹方才所说的话语，楚然对于这个词汇有些陌生。 “恢复清醒之后的贪臣老大怒恨九香姐最后的选择为何是他而非九汀姑娘，一气之下更是选择离开雨夜城血虎将军府，颠沛流离来到梦夜城后才与我跟骨离等人相遇。” “九香姐追随着贪臣老大一同来到梦夜城里，可她与贪臣老大的每一次都只会是不欢而散。不过九香姐对于我们几个很是照顾，这些有关老大的往事我还是从九香姐那里听来的。” 一口气说完陈年往事的营叹端起茶杯润了润嗓子，一旁的华梦尘则是蹙起眉头开口问道：“当年那场意外里当真是九香姑娘为了贪臣而放弃了自己的亲妹妹？” “我也问过九香姐，可每一次她都用不同的理由岔开话题，似乎不想再谈当时的情形。”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三十九章 真相与谎言 人间是一出离别戏，折扇开落间缘生缘灭，大幕落下后陌路相离。 大大小小的秘密交织成人与人之间的偏见与隔阂，无法说出口的话语落在心底深埋下刺。 无数个夜晚天鹿九香都在内心的挣扎与煎熬之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明明对着心爱之人坦白一切便可以放下压在身上的沉重负担，可在贪臣面前她却无法开口。 当初汀儿将战至力竭陷入昏迷的贪臣推入她的怀中之时，她已经再没机会拉回妹妹。 留给九香的选择并非拯救九汀还是贪臣，而是要不要带着昏迷的贪臣冲向黑暗洪流为妹妹陪葬。 从小古灵精怪的九汀最是喜欢捉弄姐姐九香与贪臣，而在最后一刻来临之际，这位天鹿族少女也是满面笑容的将心爱之人托付给至亲姐姐。 被妹妹抢先一步的九香也只能含泪带着贪臣逃向大部队所在方向，终于在被黑暗洪流吞噬之前等到了长宇等人的支援。 而对于此间发生的种种贪臣并不知情，回归雨夜城后本源受创严重的血虎少年一直昏迷了两月有余才终于醒来。 面对贪臣的询问，九香最终还是选择隐瞒九汀的舍身牺牲，而是用自己的无能来掩盖事实真相。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去救汀儿而要救我这个废物？”望着面前的鹿耳少女，浑身绷带的贪臣怒吼着质问九香道。 选择隐瞒一切，独自背负妹妹牺牲的九香面对少年怒吼唯有沉默回应，因为她也知道若是让贪臣知道真相的话，他定会悔恨自责到无以复加的境地。 一如现如今的少女自己一般。 每每回忆起用少年的性命逼迫自己离开的九汀诀别之时的那副甜美笑容，九香的心都会痛若刀搅。 而当贪臣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之后，感受着少年冰冷目光的鹿耳少女更是无从开口，也只能用强行接近不断疏离自己的贪臣。 从雨夜城到梦夜城，从三人同行到两人陌路。 光阴长河泛起的波纹能够抚平疼痛与伤口，却也能够浇灌出苦刺情花。 情不知从何处起，缘不知至何处尽，世间人心伤处大抵皆系于此。 听过营叹讲述过往的华容等人此刻不由面面相觑，谁能想到那位精悍干练的血虎族男子还会与战区纠察使之间存在这么一段恩怨情仇。 夜莺女子的讲述不过当年之事的一角真相，而九香不愿对她，甚至不愿对贪臣坦白的秘密更是无人知晓究竟为何。 相较于涉世未深的华容与华梦尘等人，反倒是中途入场的楚然此刻心中感慨颇深。 “贪臣老大对于九香姐的态度向来如此，”众人散场之前，营叹沉默片刻时候最后开口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我等外人无权置喙，” “我等知道。”华梦尘低声应道，而华容则是有些闷闷不乐，那一双剑挑柳眉微微皱起，宛若被晨露压弯的青青草禾。 对于念头通达无拘束的华容来说，这些个纠缠牵绊的情情爱爱实在是太过麻烦。 众人分道扬镳回房休息，楚然坐在糜小小的身旁握着姜紫的手掌微微出神。 原本的他对于眼前的她唯恐避之不及，而一路走来的少年与少女在经历了许许多多之后对于彼此的了解也不断加深。 楚然眼中的姜紫可不单单只是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的绝美容颜，少女平日里的一颦一笑、羞恼吃味的模样早已深深烙入少年心底。 伸手拂过柔顺发丝，楚然摸着姜紫的脸庞温声轻语道：“快些醒来吧，小小与我都很想你。” “嗯嗯！”坐在少年身旁的红袄小丫头点头如小鸡啄米，双手捧着圆嘟嘟的脸颊脆声说道。 浓密乌黑的睫毛在少女的脸上投下两扇静谧淡影，将吞入腹中的宝花铁钱炼化吸收渡入掌中柔荑内里。 陪着少爷与紫儿姐姐说了好些话后，有些困倦的糜小小索性倚着楚然沉沉睡去。 在楚然随队深入灰烬平原的这段时间里，糜小小几乎日夜不离守在姜紫床边。连日以来积攒的疲乏如今一齐爆发，少女的鼻息都些微有些粗重。 爱怜的替小丫头将散乱发丝捋过耳后，楚然从储物袋中摸出一张薄毯搭在糜小小的身上。 在迈入三境练气期之后，楚然体内那门“天地练气决”的运转速度再增数筹，对于宝花铁钱也吸收得越来越快。 楚然再次取出五枚宝花铁钱丢入口中，心中却开始琢磨起来着手“玄通银钱”的炼化工作。 每一种神仙钱内都蕴藏着大量的精纯灵气，若是处理不好的话便会在炼化过程中发生灵力溢散造成大量浪费。 突破淬魂境之前的楚然如果贸然吞噬炼化玄通银钱，从玄通钱中爆发涌现的灵力大潮恐怕绝大多数都会浪费在天地之间。 而今伴随着境界肉身水涨船高，现如今的楚然人身小天地内已经发生过天翻地覆一般的变化，或许可以撑得住炼化玄通银钱产生的灵潮暴走。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楚然还是准备另寻一处隐秘位置尝试炼化玄通银钱，若是万一没能压制得住导致灵气外溢造成潮汐异象，倒也不至于太过于引人注目，使得那些别有用心的家伙惦记上自己身边的其他同伴。 要知道现如今的梦夜城联军之中可是有着隐夜叛族的奸细隐藏在内，太过高调的家伙在声名远扬的同时也会受到暗潮区那些黑暗诡异们的格外关注。 待到糜小小睡饱醒来之后，楚然与小丫头低声交代了几句之后，转身离开房间前去祝由槿的房间轻叩门扉。 身着宽松睡袍的祝由槿鬓发微乱，瞧见来访之人乃是楚然之后不由有些诧异。 而当少年略带歉意的说明来意之后，祝由槿二话不说返回房中更换衣饰，重新打开房门之后对着楚然淡淡说道：“我们走。” “多谢祝姑娘。”楚然对着身着蓝裙盘起长发的祝由槿沉声谢道，随后二人悄悄瞒过营地之中的其他人，离开防线向着灰烬平原之中快速行去。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四十章 吞玄剑意 来到一处足够远离联军防线的偏僻地界，手持窃光石的祝由槿再度张开一道隔绝气息的水光结界，而后望着站在近旁的俊美少年开口问道：“当真要尝试炼化那玄通银钱？” “与暗潮区的决战随时可能爆发，若是再被牵连进入战事之中，可就再没时间让我们慢慢来了。”楚然从芥子袋内翻出一枚散发出淡淡灵压的玄奥银钱轻声说道。 “这一方灵藏大阵虽说不一定能完全压制住失败之后的灵潮爆发，却也足以为我等拖延足够时间。”见到楚然心意已决的祝由槿也不再多言， “多......” 还未等楚然抱拳开口，话语便被祝由槿打断：“客套话无需多言，我也希望姜紫姑娘能够尽早醒来。” 闻言的楚然也不多言，对着祝由槿感激的点了点头后便望向了手中的玄通银钱。 深吸过一口气之后，楚然直接将玄通银钱丢入口中，旋即调动天地练气决来全力炼化镇压神仙钱内猛然迸发出的浩瀚灵潮。 “抱首环形不灭意，昆天华盖灌引一气入黄庭......” 心中默念法门口诀，楚然只觉咽下腹中的神仙钱猛然炸裂开来，无尽的灵力狂潮从中涌出冲击向自己的人身小天地，似要将其撑爆之后还想在无尽长夜之中掀起滔天波澜。 少年周身衣袍都被灵力余威鼓荡胀满，原本白皙的面庞也瞬间通红一片。 不愿前功尽弃吐出灵气的楚然紧咬牙关拼命运转法诀炁行诸天，飞快蓄满灵力的丹田气府开始被迫向外扩张延展，原本就凝实无比的精纯灵力隐有液化的趋势。 只不过扩张丹田气海所消耗的灵力比起玄通银钱之中爆发的狂暴灵潮比不过九牛一毛的损耗，更多的精纯灵力还是被楚然融入肉身体魄之中，赤红血霞自少年面庞沿着修长脖颈快速蔓延开来，使得楚然整个人都好似煮熟的大虾一般浑身通红。 美目凝望着场中少年，祝由槿一边在灵藏大阵内壁之上再度凝聚一层御水玄甲抵御楚然周身爆发开来的裂散气机，一边将衣衫袖口捏出道道褶皱。 已经见识过楚然种种离谱举动的祝由槿此刻还是不自觉提起心脏。 毕竟暗蛛妖丹与灵犀丹就算加在一起也远不及玄通银钱之中蕴含的巨大能量，也得亏楚然走的乃是体法双修的玄炼大道，可以将狂暴灵潮导入血肉之中蕴养内息气机，不然就算是如意、龙门期的中境炼气士都不敢直接从玄通银钱内里汲取灵力。 时隔不久重新回味身体要被撑爆的充盈滋味，楚然的每一次急促吐息都喷出炽密的白色雾气，体表爆发的沛然气机在结界之中搅起接天风暴。 “灵武式·灵感天地！”伴随着过载的狂暴灵力凝化灵窍勾连内外天地，楚然体内的压力骤然一轻，整个人也随之动了起来，开始在“灵感天地”的增幅之下从头演练起“太极二十四式”。 头一次瞧见太极拳式的祝由槿初见少年摆出拳架之时还有些疑惑，可当楚然并济刚柔走拳行架之时，少女的眼睛再一次瞪得浑圆，那一双琥珀色眸子内里满是惊愕与震惊神色。 天生近道的祝由槿从少年不疾不徐的画圆切分之中隐隐感知到一股大道玄蕴，若非少女及时偏转脑袋侧过视线，恐怕她的神魂意识都会深陷入楚然的一举一动之中。 正当祝由槿好不容易才从楚然的太极拳式之中回过神来之际，少年头顶悄然浮现的那一尊大道剑灵再次让祝由槿不自觉倒退半步。 伴随着大道剑灵化虚入体镇压宝钱灵潮，楚然的拳架招式也渐渐变得生硬晦涩，最终停留在第十二式的后半段再无存进。 即便已经迈入淬魂境界，现如今的楚然离着打完一整套太极拳法依旧差得很远。 可在虚实之间自由转换的大道剑灵自人身小天地内显化形体，旋即替楚然分担了大量灵力潮汐的压力。 伴随着大量精纯灵力灌入剑灵朝芷的体内，小巧剑灵的体型也随之缓慢成长，剑身两侧也开始浮现出一缕缕模糊花纹。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灵力潮汐足足持续了一炷香时间，期间也不知道多少枚御水玄甲被气机余波震裂击碎，作为护道人的祝由槿小心谨慎地维系着这一方遮掩大阵。 好在此地附近的暗兽聚落早已被梦夜城派人清扫干净，祝由槿也无需分心拦截误闯此地的游荡魔物。 从太极站式之中撤桩席地而坐，楚然双腿盘踞五心向天，继续在体内爆发的灵潮之中熬炼体魄铸炼剑意。 “体法双修？既然都拥有大道剑灵这等逆天造化，为何不选择专心剑道......” 此刻的楚然已经将自身境界毫无保留展现在祝由槿眼前，望着那位盘膝而坐的淬魂武夫、练气修士，祝由槿眼中的疑惑愈发深重。 少女并不清楚，除却偶然得到的剑灵朝芷之外，楚然浑身上下便再没有与通玄剑道相关的东西了...... 原本一直落在楚然身上的目光忽然转移望向黑暗深处，祝由槿的一双秀眉不由微微蹙起。 自黑暗中传来的波动并非是黑暗魔物，而是一支修士队伍。 此地所属偏远，若非刻意寻来，进出联军防线的探索者小队轻易不会绕路前来这里。 转头看了看还未彻底遏制住灵力潮汐的闭目楚然，祝由槿转身离开这一方敛藏结界，迎着来人方向迈步行去。 无论对方所来为何，祝由槿都不想让现如今的楚然受到半点影响。 伴随着祝由槿带着那一枚窃光石渐行渐远，楚然所在的这片区域也重新退出光域笼罩范围，被再度涌来的深沉夜色完全吞噬。 似有所感的楚然睁开那一双被狂暴灵潮占满的浅褐色瞳眸望了一眼祝由槿的离去方向，旋即闭上双眼继续稳固飘摇在潮汐洪流之上的身心扁舟。 而在少年的人身小天地之中，那一尊吞噬了海量精纯灵力的大道剑灵忽然化虚退出楚然体内，悄无声息地跟随在祝由槿的身后为少女保驾护航。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四十一章 澜都 “圣武兄，当真有行踪可疑之人往这边来？” 一位身着锦澜长袍的黑面青年开口询问身旁金衣男子。 金圣武回头望了一眼身旁那位白衣女子，瞧见对方十分肯定的点头之后方才开口沉声说道：“白庄的感知不会出错，的确是有人悄悄溜出联军营地悄悄前来此处。” “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有什么好来的，若真有人在此，定是些非奸即盗之徒。”一位尖嘴猴腮雷公模样的毛脸汉子看着白庄的脸色附和说道，而那位澜都纠察使则是轻皱眉头，并未直接盖棺定论。 这位人族金家的金圣武突然找上门来的举动使得澜都一直在小心提防这家伙的别有用心，可那位“千里视听”白庄却又证实金圣武的情报并没有错，的确有人自寅字战区防线之中悄然离开前往荒僻无人的黑暗原野。 身为丑字战区纠察使的澜都本不应该跨战区来插手此事，只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也没时间再去通知天鹿九香等人相关情报，便在金圣武的带领下匆匆沿着楚然与祝由槿离开的方向赶去。 “千里视听”白庄虽不明白金圣武为何要自己着重监察金氏驻地的一举一动，但她的职责便是指出感知范围内所有的异常不轨举动。比起得罪人族四家之首的金氏家族，她更不想让任何一位隐夜叛族逃脱法网制裁。 “既然白姑娘如此肯定，倒也不枉金兄如此大费周章带着我等绕弯打圈了。” 纠察小队之中，一位面带黑色镜片的束发男子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旋即开口淡淡说道。 这支原本在丑字战区内里巡逻警戒的纠察小队是被金圣武与白庄带入寅字战区之内，若非澜都纠察使不愿放过任何有关隐夜叛族的蛛丝马迹，另外两位副纠察使都对这位人族金家的淬魂武夫嗤之以鼻。 对于风易智的讽刺金圣武并未放在心上，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瞧墨镜男子一眼，只是对着澜都纠察使拱手说道：“现如今联军之中因为隐夜叛族一事而人心惶惶，若是澜都大人能够借此机会救出内奸眼线，想必定能杀一儆百震慑宵小之辈。” 金圣武面上表情坚毅深沉，眼底里却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光。 先前他所在的探索小队同样遭遇到暗虫巢穴与影妖部众的联手攻击，身为四品淬魂境武夫的金圣武虽然不能对于那些狡猾诡异的影妖造成伤害，却仍可以杀出重围逃出生天，顺手又将离着自己最近的白庄也一同救走。 倒不是金圣武萌生恻隐之心，而是像白庄这种探测系人才在永夜域内实在是太过珍贵。就连这一次的影妖设伏都是白庄通过“千里视听”提前感知，不然若是被十数头化外期大妖团团围住，再给金圣武一双翅膀都没办法活着闯出暗兽魔物包围圈。 救下这么一位顶级工具人带在身边，不光能卖给四大家族最为势弱的白家一个人情，也有利于感知范围不大的金圣武接下来的战场之行。 只不过虽说金圣武乃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白庄却不会盲目听从男子的操纵。外粗内细的金圣武脑筋一转便计上心来，劝说白庄前去金玉潼等人的驻守营地附近住下，时刻监视着那名模样俊美清秀的内奸嫌疑人。 “玉潼既然是我的表妹，我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小人谗言蛊惑。那个名为楚然的家伙也不知对玉潼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连我这个当哥哥的话也听不进去半点。”金圣武在白庄面前故意夸大自己与金玉潼的亲密程度，而楚然则是在男子三言两语之间变成了身份来历成谜的软饭小白脸。 并不清楚金家具体情形的白庄对于金圣武的话语不疑有他，也便听从男子安排开始对回归营地的楚然等人进行隐秘监视。 白庄本身也很是好奇金玉潼等人为何能够从影妖陷阱之中全身而退，毕竟她也算亲身经历过暗兽傀儡的合击围杀，深知那些狡猾奸诈的影妖部族究竟有多可怕。 而当不久之前白庄感知到那位俊美少年与另一位少女悄悄离开营地之时，她便立刻传讯金圣武，带着纠察小队向着楚然两人追去。 ...... ...... 澜都带领的这支纠察小队总计六人，其中以隐夜族澜都修为境界最高，已经抵达七境如意期。其中副纠察使风易智乃是梦夜城四大家之中的风家弟子，而那位一直献媚奉承白庄的毛脸雷公嘴名为震侯，真实身份乃是位猿族妖修。 与性子单纯的白庄不同，风易智对于金圣武的人品性情早有耳闻，倒是对于金玉潼与金不焕姐弟俩更为认同。 “有人向这边来了。” 正当纠察小队众人还在拌嘴之际，双眼中的霜雪颜色内里浮现一点黑影的白庄忽然开口提醒众人道。 “全员警备。”锦袍澜都面上神情为之一变，抬手对着所有人肃声说道。 风易智与震侯立刻认真起来，其余几位纠察队员也都取出法器兵刃警惕望向面前黑暗。 “何人在前？速速报上名来！” 气沉丹田肺腑鸣震，金圣武先声夺人开口怒啸，宏大嗓音在黑暗旷野之上远远扩散开来。 “你们又是什么人？” 一道落落大方的恬淡女声自远方黑暗中响起，如同温润水幕抚平激荡涟漪，无形之中快速消弭金圣武啸出的浩大声浪。 听到女子不卑不亢的话语之后，金圣武还想再度出声却被澜都抬手阻拦。 不想任由金圣武挑动双方情绪的澜都迈步上前沉声开口道：“丑字战区纠察使澜都在此，还请姑娘现身一叙。” 听到澜都自报家门过后，黑暗中的那道升腾气息也随之回落平复。 片刻之后，一道蓝衣倩影迈步走进纠察小队一行人所在的窃光领域之中，对着为首的锦袍夜族施礼开口道： “寅字战区祝由槿，见过澜都纠察使。”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四十二章 脏水 身着淡蓝衣裙的祝由槿迈步走入暗淡光域之内，美眸扫过场中众人，只在那位高大魁梧的寸头青年停留一瞬后便望回为首的那位锦袍夜族。 “寅字战区祝由槿，见过澜都纠察使。” 冰雪聪明的祝由槿在瞧见金圣武的第一时间便已经知道这家伙定然来意不善，而这位锦袍黑面的幽夜族人身上隐隐散发出慑人气息，似乎比其身旁的两位化外期修士更加强大。 “为何只有你一人出现，另一名同伙如今藏身何处？”一位跟随金圣武的金府门客开口厉声喝问，这次的举动却是让澜都微微皱眉有些不悦。 “不知澜都纠察使所来为何？” 直接忽略腰间并未悬挂纠察令的那名金发男子，祝由槿望向黑面澜都淡然开口。 自家门客被无视的金圣武眸光一闪却并未发作，反而暗中给那人打了个手势令其作罢。 “此前圣武兄与白庄姑娘说是发现可疑之人的行踪足迹，我等便一路追查而来。不知祝姑娘与另一位同伴来这里是准备做什么？” “修行。” 祝由槿只是简单吐出二字，也不打算进行过多的详细解释。 “寻常修行在联军营地之中即可，不知这位祝姑娘与那楚然是要进行何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修行？”这一次开口之人变成了金圣叹。寸头青年甫一开口又将话题拐向了奇怪方向。 若是能落实楚小子与眼前此女的苟且事实，想必那家伙即便再会花言巧语也无法继续哄骗容儿姑娘了吧...... 先前在离开金玉潼等人之后，金圣武也派遣人手打听了挡在华容身前那俊美少年的相关信息。 这位名叫做楚然的家伙乃是近段日子里突然出现在梦夜城中的年轻强者，其不光与金玉潼、金不焕等人交往甚密，在此之前就已经与华府诸位精英天骄相识。 这位疑似凝神期圆满境界的少年天才对于肉身体魄的打熬也未懈怠，不然先前冲突爆发之时自己的接连两拳足以让这家伙好一阵子爬不起来。 调查不出楚然的来历身世与家族势力，金圣武也只好从少年本身与其身边同伴下手，正好借由随手救下的白庄来监视这些家伙的一举一动。 ...... ...... “你是何人，与你何干？” 冷冷望了眼一开口便泼来脏水的金圣武，祝由槿毫不客气地反问回怼。 简简单单两句话便让金圣武与其门客脸色变了又变，而一旁的风易智则不由勾起唇角浮现笑意，心中对于这位浑身上下散发出恬淡气场的蓝衣少女倍感亲切。 金圣武微眯起眼开口寒声道：“我乃......” “你也是纠察使者？” 祝由槿再度打断金圣武的自报家门，一句反问堵得寸头青年哑口无言。 你若不是纠察使者，我又有何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咳咳......”一旁的澜都不由握拳掩嘴轻声咳嗽两声缓解场中尴尬气氛，随后将越跑越偏的话题重新拉回到正轨之上。 “我等前来并非是要为难祝姑娘你们，一切都是为了尽快调查出藏在我梦夜联军之中的内见细作。”澜都并未依仗着自身境界以势压人，而是放缓语气同祝由槿开口说道。 “我同伴正在前方闭关修行，待他结束之后我等自愿配合澜都纠察使的问询。” 祝由槿点头说道，在与澜都交谈之时的语气就正常温和了许多。 “那你不妨带我们前去那处闭关之地，就这么两步路程也不算远。” 长了一张毛脸雷公嘴的震侯双臂抱怀开口说道，这番提议让祝由槿微微皱眉。 “还请祝姑娘在前带路。”澜都点了点头笑着开口，却是用一种不由拒绝的口吻同祝由槿说道。 澜都虽不愿牵扯进他人恩怨之中，可纠察使的职责却是让他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没有理由拒绝众人提议的祝由槿沉默片刻之后点头说道：“随我来。” ...... ...... 祝由槿带领众人来到楚然闭关之地，一道水蓝色天幕呈现在澜都等人面前，将其内的一切气息尽数隔绝。 “天知道那家伙在结界之内搞什么鬼，倒不如叫这位祝姑娘撤去那层隔绝探查的屏蔽结界。”那位金发门客瞧着眼前的水色光幕挑眉说道。 “不要得寸进尺。”祝由槿瞥了一眼这位不过凝神境圆满境界的门客随从冷冷说道，毫不掩饰地散发出充满敌意的威胁气息。 被一股心悸威压盖顶压落，那位金发男子瞬间神情呆滞僵立在原地，直到一道高大身影迈开脚步挡在自己身前之时才跌倒在地大口喘息，大片冷汗瞬间打湿此人的后背衣衫。 “金石不过随口一说，祝姑娘又何必如此动怒？莫非是被戳到了什么痛楚不成？”金圣武伸手扶起摔倒在地的金发男子，望着祝由槿不怀好意地开口说道。 双手拢袖的澜都并未继续开口调解金圣武与祝由槿的矛盾，而是站在白庄身边低声询问女子可否在附近发现其他可疑痕迹。 若是这二人乃是隐夜细作，那此地除去二人之外理应有第三方接头线人的足迹留存。 “并未发现暗兽魔物亦或者其他人的行踪轨迹，只不过这片地域给我的感觉似乎有些古怪。”白庄皱眉开口说道，眯起那一双满是风霜雪色的冰白瞳眸想要看清笼罩此地的无边夜色。 而一旁的金圣武听见白庄的话语之后不由面露笑容开口说道：“既然白姑娘都这么说了，这座结界之内恐怕当真隐藏什么猫腻。” 迈步站在水光结界与金圣武等人之间，祝由槿沉声开口道：“楚然现如今正处于修行紧要关头......” 听闻此言的金圣武眼中精光一闪，开口喝道：“不过是打开一层隐匿结界，若是祝姑娘不愿那不妨让金某代劳！” 话音未落之际寸头青年便已经悍然出手，庞然气机伴随着金圣武的拳头一起轰向祝由槿身后的水光天幕，瞧其架势恐怕不只是要打碎那一层敛息结界，而是直接将结界内里的少年修行一并打断！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四十三章 声东击西 金圣武先声夺人一拳递出，凝结拳意的充沛气机咆哮如龙轰向祝由槿身后的玄水甲界。 少女眸光骤冷撤步迎击，一双玉手带起十条玄水丝线拦向暴起杀来的寸头青年。 十条玄水细丝在离开少女指尖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化作粗壮瀑流拦截金圣武的拳风，宛若化作实质的拳意罡风一连打碎九道水瀑阻拦之后终于在第十道玄水瀑流面前停了下来。 “金圣武，你好大的胆子。” 停留在原地的那道蓝衣倩影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崩溃瓦解，祝由槿的身形重新出现在那道玄水甲界之内，望着在最后一刻收住拳力的寸头青年淡淡说道。 祝由槿的口气之中听不出半点责怪与威胁语气，就仿佛只是在平平淡淡做着盖棺定论，审判着面前金圣武的逾矩僭越。 “金兄莫要唐突行事。”从少女平淡到了极点的语气之中听出些许不平淡的意味，锦袍澜都向前迈出一步站在祝由槿与金圣武的面前，望着寸头青年低声说道。 对于金圣武这种不断挑战眼前少女底线，却又并未直接撕破脸的试探行径，澜都并不喜欢，却也不会提前阻止。 毕竟有白庄姑娘的话语在前，这片灰烬草原之上确实是有什么异常之处。 此地既没有隐夜叛族与暗兽魔物出没的踪迹，却又让白庄姑娘感觉到不同寻常，所以就连澜都也有些好奇在那方水光天幕内里到底发生着什么事。 “我只是提个建议帮忙洗清这二位的嫌疑而已，若是她不愿听作罢便是。” 金圣武耸了耸肩膀笑着说道。 挡在他身前的澜都周身并未散发出威压气场，这也说明他对于自己的试探不过是口头阻止，更多的是用自身纠察使身份阻拦祝由槿翻脸出手。 琥珀色眸中的绚烂水光渐渐消散，祝由槿望着背对自己开口责备金圣武的锦袍澜都柳眉微挑，目光又掠过袖手旁观的风易智与跃跃欲试的震侯等人，最终还是决定息事宁人，忍下了金圣武的这一次挑衅出手。 双手抱怀向后退去，金圣武自然不可能不给这位澜都纠察使面子继续出手攻击结界壁垒，却是向着身旁的那位金发修士悄悄递去了一个眼色。 已经吃过一次苦头的金发修士面色微变，却也只得硬着头皮接下这道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作为金氏门客，他又如何能够违背自家主人的命令？现如今的他也只能暗暗祈祷金圣武与澜都等人能够拦住盛怒之下的祝由槿了...... 金发男子向后退去，将自己隐藏在纠察队员身后，咬碎口中暗藏的那枚秘府灵丹将双手隐藏在宽大袖袍之中暗暗掐诀。 “八方鬼差，假借吾身。心血炼祭，淬化魂针。” 伴随着面上血色渐渐消失，脸色苍白的金发修士拇指食指轻轻拈动，一缕鲜红血气缭绕四周，一点点凝化成一根寸许长短的赤色魂针。 “破界魂针成。” 灵力与血气消耗大半的金发修士勉强站稳身形，眯起微微凹陷的双眼望向远处那道水蓝天幕。 凭借他凝神圆满境界就算全力施展这道“破界魂针”，也只能在面前结界之上打出一道微小缺口。 不过就算他无法完全撕开眼前的水光天幕，金圣武与澜都等人也能借此管中窥豹得见其内情形。 没有任何修士愿意在闭关的时候被人打扰，毕竟修行之秘涉及根本大道，也唯有相互之间绝对信赖的关系才会邀请对方为自己闭关护道。 “去！” 眼底发狠的金发修士也不顾后果如何，祭起血红魂针向着身后悄然飞去，那一抹赤红离开暗淡光域隐遁黑暗之中，而后沿着窃光领域绕行一周来到水光结界的后方。 接到金发男子传音的金圣武粗眉一挑望着幽夜族人拱手说道：“我怀疑那楚然正在结界之内动用秘术与隐夜叛族交换情报，还请澜都大人出手打破结界一探究竟。” 瞧见金圣武这家伙又把恶人推给自己来当，澜都黑脸一抽，心说自己还不如放任他与那位祝姑娘打上一场。 听到金圣武的话语祝由槿不由眯起美眸望向锦袍澜都，目光之中生出戒备警惕神色。 只是还不等澜都开口，一道破空声忽然自水光结界后方传出，下一瞬间响起的清脆碎裂声顿时令少女面色再变。 就在祝由槿将注意力放在澜都与金圣武身上之时，伺机已久的金发男子全力催动那一枚赤色魂针狠狠轰向水光结界，竟然当真在其上轰出一道小指粗细的破损缺口！ 一击竟功的金发男子强咽下涌上喉头的猩甜鲜血，不顾反震伤势继续催动赤血魂针向着水幕之内激射而去，俨然一副要钉穿结界内里闭关之人身躯的狠辣模样。 “你敢！” 性子素来平和恬静的祝由槿此刻也面露怒容，正欲要催动玄法阻止破界魂针的继续深入，眼前却多出了一道魁梧身影提拳打来。 金圣武所要做的并非击败这位展露出强大气息威压的化外期少女，他只需要拖住祝由槿片刻为金发男子争取时间便可。 禁药加持之下凝聚而成的那枚破解魂针在单点突破的强度之上已经抵达化外层次水平，即便破开水幕结界已经几乎耗尽了魂针威力，对于那位闭关少年来说也是一道不小的威胁。 能够打断楚然的修行固然是天大好事，可若是能吓得那家伙行炁偏差走火入魔，那圣武少主时候的赏赐定然十分丰厚，足以弥补金发男子吞服禁药所付出的巨大代价。 被金圣武拦住的祝由槿心湖之中忽然泛起一道涟漪传音，少女神色一缓退身避让寸头青年打来的呼啸拳风，同时掐指散诀解除那一方玄水灵藏大阵。 而隐藏在阵法结界之中的一切也随之呈现在众人眼前。 只见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掌自水雾光华内里探出，双指之间夹着一枚不断挣扎发出剧烈震动的纤细魂针。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四十四章 打狗顺带打主人 血色魂针被一双自水雾之中探出的白皙手掌牢牢捏住，无论长针如何嗡鸣镇响，都无法挣脱抽身。 双指捏着那根修长魂针，水雾之中的那道身形一步迈出，却在所有人齐齐望来的视线焦点处凭空消失。 澜都旋即扭头望向纠察小队后方，一双氤氲夜色的黑色眼眸瞳孔微缩。 只见一道身着灰色衣袍的俊美少年正手持血色魂针，微笑着站在面色苍白的金发男子面前望着对方。 “好快的速度！”稍慢一步反应过来的风易智不由咂舌惊叹，这位名为楚然的少年看上去年纪轻轻，方才瞬间展现出的速度与身法却不像是一位凝神圆满境界的下境修士。 “这家伙很不简单啊。”震侯眼中闪过一缕电光，也感受到了少年身上深沉如海的莫测气息。 而再度运转家族秘术的白庄一双眼眸重新化作风霜雪色，试图从少年身上看出什么异常端倪。 修行望气秘法的女子隐隐有种感觉，那便是此地那股古怪异常感觉的源头便是来自于这位容貌俊美的灰袍少年。 与纠察小队与白庄等人的从容旁观不同，面色苍白的金发男子此刻正与这位破关而出的俊秀少年对面而立，而他的眼睛也死死盯着对方指间那枚赤血魂针。 为何自己全力祭出的“破界魂针”竟会被此人以肉身双指轻易捏住？难不成真是先前破除那道遮掩气息的灵藏大阵耗去了太多威能？ “这是你的针？” 楚然抬手将那枚赤血魂针举到金发男子眼前，男子下意识摇头否认。他又怎会直接承认是自己暗中偷袭打断少年的闭关修行？ 听闻此言的楚然面上浮现一抹笑容，随后指尖发力一搓，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枚赤血魂针从中折断。 “唔！”寄托大半灵力血气的玄通魂针被硬生生捏碎，本就是依靠着禁药强行提升境界的金发男子闷哼一声跌坐在地，身子都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随手捏爆指间魂针的楚然望着面前遭受反噬浑身颤抖的金发男子，笑吟吟迈步准备上前，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嗓音。 “停手吧，得饶人处且饶人。” 金圣武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家门客被破关而出的楚然清算总账，毕竟金发男子的一条贱命算不上什么，可却也是他金家门下的一条走狗。 转身回望向那道高大魁梧的金衣身影，楚然面上笑容不减，手中却是五指一合，将两截残针彻底捏爆开来。 “啊......！” 神魂再受重创的金发男子大叫一声昏迷趴下，七窍之中不断地向外淌出赤黑鲜血。 “你......” 瞧见少年举动的金圣武不由面生怒相，可却又被清澈悠扬的嗓音打断话语。 “这是你的狗？” 指着身后倒地抽搐如烂泥的金发男子，楚然望着寸头青年笑呵呵问道，用着最平淡的口吻说出最嚣张的话语。 “金城乃是我金府门客，休要胡言污蔑！” 金圣武的脸色已经变得越发难看起来，与灰袍少年脸上的笑容形成鲜明对比。 “既然狗都打了，倒也不差再赏你这主人几拳。” 楚然将手中的破碎血气丢回昏迷不醒的金发男子身上，再度迈步向着不远处的金圣武行去。 “各位能否给我澜......” 锦袍澜都的话音未落，便被呼啸风声硬生生打断。 只见楚然已经掠身如电激射向金圣武，而寸头青年则是怒极反笑拉开拳架，毫不客气地向着冲来少年轰出沉重一拳！ “真是些不听人把话说完的性急家伙......”澜都在心底暗骂一句，随手向着那些凝神境界的纠察队员释放防御术法以防余波误伤。 而风易智则是托了托面上那副昂贵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圆镜，静静望向飞快接近的楚然与金圣武二人。 那少年既然选择了主动近一位四品淬魂境武夫的身，或许金圣武那家伙此前说出的情报并不属实。 尘烟颠荡，灰袍飘扬。耳畔呼啸劲风将那位澜都纠察使表明身份的话语扯碎抛在脑后，此刻楚然的眼中便只有身前的金圣武一人。 未近身前，拳风先至。 金圣武周身升腾而起的庞大气机化作拳意扑面而来，那一枚砂锅大小的拳头好似再度增大数分占满少年的全部视野。 这一次的出拳金圣武再未留力，对于华容的日思夜念与爱而不得尽数化入此拳当中。 而面对宛若山倾海啸的狂澜拳意，逆风而行的楚然同样捏紧五指递出一拳，毫无烟火气地迎向金圣武的倾力一击。 声势差距悬殊的两只拳头在众人目光之中交击一处，霎时间迸发出的巨大气浪炸翻全场，极速扩张开来的气机风暴迅速席卷整座窃光领域。 待到音浪消弭尘烟散尽，远远观战的众人重新看清场中情形之后，所有人都不由微微一怔。 两方交锋的结果大大出乎澜都等人的意料，占据上风之人并非是行事霸道嚣张的金家金圣武，反倒是那位看上去身单力薄的楚然。 但见少年灰衣飘摇在冲击爆发处，而身着华丽金衣的魁梧青年则是在灰烬草原之上蹚出两道数丈深深土沟。 “我还差点信了金圣武那家伙的鬼话，这楚然哪里是一名凝神境界的炼气士，分明是中品淬魂境的少年武夫！”风易智抬起面上墨镜，目露惊色开口低声说道。 挡在白庄身前抵挡冲击余波的震侯摸了摸鼻子并未开口，心中却是对这位容貌英俊的潇洒少年微微有些不爽。 “再来。” 伴随着话音落下，楚然的身形骤然模糊，向着面色涨红的金圣武再度递拳轰出。 而这一次金圣武却并未选择硬碰硬的战斗方式，而是交叠双臂挡在身前横架少年这一拳。 方才交手的一瞬间里，金圣武便已经察觉这楚然的武夫境界比他更加雄浑扎实，针扎一般的疼痛撕裂感如今正在微微颤抖的右拳手臂之上不断传来。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两拳三拳 被暗淡光域照亮的灰烬草海以一点为圆心向外扩散开来。 圆心之中一位灰袍少年马步屈膝而立，正缓缓收回那一只白皙拳头，目光灼灼地望向了身前向外延伸而去的草渠土沟尽头。 被轰飞十数丈开外的金圣武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先前轰击出的右拳手臂却酸麻肿胀，细密的疼痛撕裂感正提醒着寸头青年这次对手的非同凡响。 以拳换拳之后楚然振衣吐气朗声说道：“再来。” 闻言的金圣武不由瞳眸一缩，旋即抬起双臂交叠在前，竟是转换守势来被动防御那灰衣少年的追击攻势。 瞧见金衣青年转攻为守的纠察小队众人与白庄此刻都露出惊讶神情，原来这位闭关少年当真是一位四品淬魂境武夫，而且还在与金圣武的较量之中占得上风。 “瞧这少年模样倒是年轻，莫非是修行过什么筑颜秘法？”震侯摸着毛茸茸的下巴挑眉说道。 “此人比金圣武年纪小上不少，却没想到也是一位少见的淬魂武夫。”风易智摘下黑曜石镜咂舌惊叹。 白庄虽未言语，脸上表情却有些疑惑。 若是此人单纯只是一位纯粹武夫，那此地冥冥之中给她带来的异常感觉又是从何而来？ 众人头顶上方，漆黑夜煞之力遮蔽的夜空之上，一道无形剑灵轻舞盘旋，体表周身虚实无定，纯粹剑气引而不发。 ...... ...... 远方众人嘴上说着轻松，可置身战场的金圣武却是如临大敌。 绵密雄浑的气机在寸头青年双臂之上裹缠一层又一层透明甲铠，楚然却不管自己的对手是否已经准备齐全，直接长身跃起再出一拳兜头砸下。 狭路相逢，短兵相接。永夜之下，我拳封天！ 炼体武夫之间的搏杀本就没有花里胡哨的术法轰炸，拳拳到肉的体魄碰撞才是独属于武夫们的杀伐之道。 楚然一拳砸落在金圣武交叠双臂之上，后者闷哼一声身形微低，而后又硬扛着压顶落下的沛然大力重新挺直腰杆，咬紧牙关欲要振飞身前少年。 拳面拧转气机暴吐，楚然瞧准金圣武反抗的瞬间再度加重手上力道，直接将魁梧青年高架起的双臂压回其胸膛之上，重若泰山的万钧力道灌入金圣武手臂的瞬间立刻令青年脸色涨红血气倒涌，喉头滚动间强行将一口上涌鲜血吞咽回去。 这家伙的拳上力道怎会如此巨大？上一次交手之时此人藏拙甚多！ 包括金圣武与澜都等人都没想到，如今表现出压倒性战力的楚然不过是数日之前才刚刚突破的四品淬魂境界。 想当初金圣武在刚刚晋升四品之时，就连气机运转都摸索了十数日之久才堪堪掌握。又有谁人能像楚然一般在气血境界就已经熟悉了内息外放的气机流转之法。 以拳峰压着金圣武的双臂抵在胸膛之上，楚然吐出一缕凝聚气息后幽幽张口说道： “灵武式·阳关三重。” 三叠劲力！ 金圣武勃然大惊刚想要闪身撤退，却已经躲不开近在咫尺的拳力爆发。 第三重浩荡拳力势如破竹般灌入寸头青年的体内，直接将金圣武的双臂荡飞开来，震散气机甲铠拓印在其胸膛之上。 三重劲气崩散之后金圣武的身躯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寸头青年口鼻之间溢散点点鲜血，颓然无力的倒飞出窃光领域，坠入外界深沉黑暗的夜色之中。 收拳提在腰间，楚然平掌横在身前再换气息，如龙似蛇的细密白线倒挂在少年口鼻之间。 “别急着走呀，我这还有第三拳。” 垫步前冲，拳意昂扬，草海两分。 楚然感知着跌入黑暗的寸头青年身上洋溢而出的恐惧气息，勾起唇角轻声笑着说道。 一次冒犯还则罢了，你这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蹬鼻子上脸针对祝姑娘与我，真当楚某人是尊毫无火气的泥菩萨了？ 少年身形再动追击落魄丧家之犬，隔岸观火的锦袍澜都则是眉头微挑后迈开脚步，点点黑色符文在黑面男子脚下悄然聚散。 一步迈出跨越十数丈距离，澜都直接动用玄通术法出现在光域边缘，以身拦下追击金圣武的楚然。 “我乃......” 锦袍澜都清了清嗓子之后刚想再度表明身份，却见面前的少年根本就没有丝毫停步打算，直接对着自己递出势大力沉的第三拳。 朝芷一路跟在你们头顶早已摸清楚所有人的底细，所以有些话还是继续憋在肚子里为好。 若是让你开口自报家门，我又怎能对着一位战区纠察使挥拳相向？ 被面前倒卷而来的劲风逼得闭上嘴巴，澜都目露讶色的同时并指如剑凝聚黑光，随手画圆凝成一方漆黑圆盾挡在身前迎击少年攻势。 七境如意期炼气士在面对五品炼魄武夫之时还需小心谨慎，可眼前这位少年武夫不过区区四品淬魂境界，如意境中期的澜都自然有十足把握将其随手镇压。 五指松开化作散手手形，而在微曲中指触及夜煞圆盾的瞬间楚然骤然发力崩拳前打，口中沉喝一声道： “灵武式·寸劲开天！” 清脆裂响声旋即爆发开来，那一方浑圆小盾在寸拳爆发之下瞬间炸裂。 猝不及防的澜都被少年这一拳的声势吓了一跳，立刻抬手召出三枚漆黑圆球挡在身前，同时快步向后撤去退入黑暗之中。 身为夜族的澜都对于夜煞法则的控制力比起影妖部众只强不弱，回归永夜笼罩的夜族战斗力将会得到各方面的增幅加强。 楚然的这一记“寸劲开天”带给澜都的威胁已经超越四品境界范畴，而退入永恒夜色之中的澜都周身瞬间凝聚出一副无光甲胄，即便那三枚漆黑圆球拦不住少年攻势，夜色增幅之下的澜都也再无所畏惧。 只是接下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未曾想到。 灰衣少年在一拳打碎漆黑圆盾之后并未继续追入夜色之中，而是负手而立站在原地，表情平静地望着重新走出黑暗的锦袍澜都。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四十六章 拳头与势力 第三次出拳将锦袍澜都也轰出窃光领域之后，气势如虹的楚然忽然停下脚步，整理一番衣袍之后平静望向披挂黑甲重新走入光域之内的黑面男子。 “敢问兄台是何人？” 明明刚刚才一拳将人轰飞，如今楚然却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向着黑甲男子拱手开口说道。 “鄙人丑字战区纠察使澜都。”瞧见这位出乎意料的少年武夫终于偃旗息鼓，摆出一副愿意沟通的样子，澜都也挥手散去夜煞黑甲第三次自我介绍说道。 “不知澜都纠察使来此何意？” 感知着黑暗之中金圣武的恐惧逐渐衰减，楚然收敛眸光压下战意温声说道。 “现如今梦夜联军之中隐夜叛族细作猖獗，我等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调查内奸一事。”澜都直视着少年的那双浅褐色眼眸开诚布公直接说道。 “哦？那不知澜都大人此番调查可有收获？”少年笑着继续问道，完全没有身为内奸嫌疑人的自觉。 “那就要看楚公子配不配合了。” 眯着双眼望向灰衣少年，澜都也露出微笑温声说道。 “楚......楚然！” 一道恼羞成怒的声音自光域之外低沉响起，众人目光随之齐齐转去，只见一位身着华丽金衣的魁梧青年走入光域之内，周身衣衫之上还能瞧见些许泥泞草屑。 重新出现在人们视线之中的金圣武脸色有些苍白，口鼻之间的血迹已经被青年抹袖擦去，唯有眉眼之间还能瞧见些许惊怒神色。 “怎么，还想再吃一拳？”楚然望着金圣武晃了晃拳头笑吟吟问道。 “大胆狂徒！”被楚然的话语一激，怒发冲冠的金圣武恨得牙根痒痒，却也没法当真冲上去与灰衣少年再战一场。 两次交锋过金圣武已经认清事实，眼前青年的实力确实要强过自己些许，再用拳头一较高下显然是不智之举。 “何处犬吠？” 既然已经撕破脸，楚然也不打算再给金圣武这家伙半点面皮，套了掏耳朵后轻吹指尖嘿声笑道。 楚然的话语不光令金圣武脑门飙血，就连澜都与风易智等人都闻言一怔，只道这位灰衣少年当真好大气魄。 直接将金圣武比作吠犬，这等侮辱对于寸头青年来说可比挨上两拳更加具有攻击性。 不待脸上一阵青一阵紫的金圣武开口说话，楚然又装做刚刚认出寸头青年的样子惊讶说道：“原来是圣武兄啊，先前风大掩了耳，我还以为是......” 故意拖长语调的楚然戏谑瞥了金圣武一眼，气得青年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的气血再次上涌翻腾。 “震候，梦夜城中的可有楚姓大族？为何这小子在与金圣武叫板的时候底气如此之足？”风易智斜了眼身旁的毛脸雷公小声问道。 “你是人族，你问我？”对于白庄态度极好的震候在回答同伴问题的时候吹胡子瞪眼，开口之间隐隐能够听到隆隆雷鸣声。 江湖不止是打打杀杀，江湖也是人情世故。 拳头上胜过金圣武的年轻之辈在梦夜城中不算少数，但是若论背后家族，能够比得上人族金氏的势力却没有几家。 “圣武兄既然大驾光临，用不用我去请玉潼姐与不焕兄前来会晤？”楚然的话语虽是朝着金圣武说，可目光却是饶有深意的扫视过澜都等人。 白庄早就知道这位面容英俊的灰衣少年与金氏本家姐弟交好，澜都、震候与风易智等人则是才刚知道楚然与金玉潼的关系。 在众人眼中金圣武这位金氏家族支脉首席弟子的身份已经足够显赫，却没想到楚然的靠山乃是金氏下一任家主。 锦袍澜都的眼底闪过一抹光芒，望向金圣武的目光也多了一丝不善意味，这家伙明显是打算隐瞒事实将自己等人拖下水。 “莫要转移话题，尔等二人若不是隐夜内奸，便速速将随身储物法器尽数上交给澜都纠察使。”额角崩起青筋的金圣武寒声说道，试图将话题重新扯回到纠察奸细一事之上。 “配合调查自无不可，不过我与由槿毕竟是寅字战区修士，搜查储物法器一事还是叫九香姐来更好一些吧。” 楚然漫不经心的事口说道，随后摸出一枚雕刻有支角挺拔昂扬天鹿的赤黃角符，便准备激发其内传讯法阵。 “且慢！” 一道背生四翅的丑陋身影忽然出现在楚然身前，抬手拦下了装模作样的少年。 “莫非你与我妖族联盟天鹿九香相识？” 震候张开似鸟似兽的大嘴嗡声开口，背后四只皮膜翅膀中透明血管里雷光流转。 “我等与九香姐曾有一面之缘。”望着面前身背四翼的丑陋震候，楚然不慌不忙承认说道。 “若只是一面之缘，那家伙才不会将鹿角符交给你。”震候十分肯定的摇头说道，而风易智与澜都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金圣武闻言之后面色再变，旋即转头望向白庄，似是在质问女子为何不将如此重要的情报告诉自己。 楚然与天鹿九香的密谈乃是在姜紫的房间之内进行，在那里不光有祝由槿提前布设下的隔绝结界，更有着赤火小蛇暗中护持阻止情报外泄。 瞧见金圣武凶狠望来，白庄后退半步连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旋即寸头男子的目光便被一道高大身躯隔绝在外，重新动用雷遁之法回归白庄身前的震候对白庄露出一个丑陋笑容，却令女子心中的惶恐逐渐平息。 “我等自然相信九香纠察使的眼光，楚公子与祝姑娘的嫌疑自然已经洗清。”锦袍澜都谈及天鹿九香的态度明显好上许多，眼前之人既然拥有对方的传讯鹿令，这也说明九香纠察使对于此人十分信任。 天鹿九香在梦夜城中的地位十分特殊，不光是因为她乃是自雨夜城远道而来的异乡来客，根本原因还在于此女在妖族联盟之中的尊贵地位。 天鹿长宇的赫赫威名可不光响彻于雨夜城内，但凡是有妖族联盟存在的地方，必然流传着有关于这位妖族长老的种种传奇事迹。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四十七章 打人先打脸 天鹿九香在一众纠察使中的身份十分特殊，毕竟长宇老爷子已经失去过一位宝贝孙女，对于仅剩下的这位自然十分上心。 虽说小一辈的恩怨情仇老爷子无法插嘴，可天鹿长宇却是在九香初到梦夜城的时候亲自前来这座黑暗城池，亲自前往妖族联盟分部与城主府走了一趟。 那些欺辱九香初来乍到、根基薄弱之辈在得知其乃是天鹿长宇的亲孙女后也都纷纷被长辈押着登门赔礼道歉，毕竟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位本不属于梦夜城并且极其护短的上五境妖族大能。 也好在进入梦夜城之后的天鹿九香一直将心思放在血虎贪臣身上，并没有追究当初那些小打小闹。 天鹿九香在梦夜城中的朋友本就不多，同妖盟分布的其他妖族不常走动，倒是与城主府的几位贵人相识。震侯当初也曾对那位鹿耳少女起过别样心思，只可惜对方连正眼都不愿瞧他一眼，识趣的震侯也便立刻掉头去追赶下一段划过身边的爱情流星。 一路搭讪一路被拒的四翼妖修现如今所追求的目标正是人族白庄，只不过按照往常的经验来看这一次震侯成功的概率依旧微乎其微。 “你怎会认识九香纠察使？”两次三番被啪啪打脸的金圣武咬牙切齿质疑说道，显然是不信眼前少年继华府弟子、金玉潼与金不焕之后，竟又与身份尊贵的天鹿九香搭上了线。 此前为了交好鹿耳女子背后的那位长宇长老，金氏支脉也曾令金圣武前去接触过天鹿九香，得到的自然就只有闭门羹一碗而已。 “你若不信，那就不信喽。”掂了掂手中那枚天鹿角符，楚然满不在乎的对着面目扭曲的金圣武耸肩说道。 你是哪位？我认不认识天鹿九香还需要你金圣武的同意批准才行？ 同意在即将爆发的暗潮战争之中留心贪臣安危之后，天鹿九香便将这一枚信物角符留给灰袍少年以备不时之需的联络法器，毕竟贪臣是绝不会主动联系鹿耳女子的。 既然已经被这对别扭冤家卷入因果之中，楚然索性就扯虎皮做大旗，直接搬出天鹿九香来应对澜都纠察使的储物法器检查。 每一名修行者的储物法器都是自己的禁脔，种种底牌与不示之谜又怎能供人随意翻阅？ 别的不说，单单是楚然随身携带的那几炷剩下的无尘仙香都足以在梦夜城里掀起一场不小波澜。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在场所有人都懂，而金圣武的目的便是以势压人逼迫楚然开放自己的储物法器。 只不过寸头青年所借用的“势”，也就是澜都纠察使在听闻天鹿九香的名字之后态度立马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再不怀疑眼前的少年男女与隐夜叛族有所勾结。 天鹿一族鹿角灵犀冥冥昭感，最是擅长感知人心善恶，值得他们肯定的家伙又怎会是处心积虑勾结外敌的阴险小人？ 当初天鹿九香的父母便是因为此项明辨善恶的天赋神通而被暗潮区设计坑杀在雨夜城外，长宇长老更是能够感知方圆一里范围内的叵测居心与伪装敌意。 若是仔细探究下去，天鹿一族的这一项天赋神通又与楚然新近掌握的“恐惧嗅觉”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皆是能够感知他人心湖之上悄然发生的涟漪波动。 ...... ...... 金圣武可以对楚然所说的话语保持怀疑，可澜都与震侯等人却不是瞎子，自然能够瞧出那枚天鹿角符的确是代表那位鹿耳女子的凭证信物。 缓步走到少年身旁的祝由槿不禁有些好奇地望向楚然手里的小巧角符。 笼罩姜紫房间的隔绝结界虽是她亲手布设建造的，可祝由槿却并未擅自探查房内情形，自然也就不清楚天鹿九香到底与楚然跟糜小小谈了些什么。 而今瞧见灰衣少年随手便摸出人家的信物令牌，祝由槿不由对于楚然的交际能力再度改观。 尽管这枚角符其实是天鹿九香强行塞给楚然的...... “澜都纠察使莫要听此子满口胡言天花乱坠，那枚角符怕也是他私构伪造，不如先将此子拿下验明正身再说其他！” 被楚然话语激得气血上头，现如今的金圣武已经有些不管不顾的开口吼道，与楚然之间显然是再无任何回旋余地。 “我等身负监察四方寻觅细作之责，自无空闲插手二位之间的恩怨。圣武兄还是另请高明吧。”锦袍澜都淡淡望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寸头青年开口说道，而挡在白庄身前的震侯也是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虽说这位金圣武此前曾经暗示过震侯会帮忙撮合他与白庄之间的事情，但四翼妖族可不愿为了儿女私情而得罪了那位天鹿九香。 更何况真正的爱情又何需外人指手画脚？想必若是他足够真诚热情，白姑娘心中的坚冰早晚有一天也会被他的真心所融化...... 某种程度上来讲，其实震侯与金圣武其实是同一种人，都对于自己抱有着一种迷之自信...... 眼见拉来的帮手反水倒戈，单凭自己又没办法凭借实力拿下楚然，金衣青年只觉头顶冒火七窍生烟，恨不得直接掏出父亲赠与他的绝杀符箓将眼前的微笑少年一炮带走。 而金圣武神色变换之际，楚然眉眼细眯脚尖拧转，身形再度化作一抹残影向前冲去，绕过锦袍澜都直撞向身着染尘金衣的寸头青年。 瞧见少年再度冲来的金圣武不由大吃一惊，却又在视线一花之后瞧见一道熟悉身影挡在自己身前。 “金梁长老，速速替我降服此子！” 伴随着金圣武一声快意大吼，场中除却澜都之外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突然现身的道服中年乃是金氏家族的一位供奉长老！ 终于舍得亲自下场了么...... 楚然瞧见那位身着飘逸道服面蓄山羊胡子的中年现身之后眸光一凝，直接开启“灵武式·灵感天地”，向着这位一脸云淡风轻的中年道人兜头砸下一拳！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四十八章 碎甲 身披金缕道衣的金梁显现身形挡在金圣武的面前，望着提拳冲来的灰衣少年面容平静淡定。 自从金圣武独自一人前往丑字战区之日起，金氏支脉便派出了中年道人暗中跟随寸头青年以防不测。 先前金圣武被楚然两拳打飞窃光领域的时候中年并未主动现身，而是从旁静静观察与自家少主结怨的灰衣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梦夜城中人人皆知金氏家族乃是人族第一豪门，却有不少人并不清楚，枝繁叶茂的金氏家族之中派系复杂繁多，其中本家与旁系支脉间的关系并非和睦融洽。 对于圣武少主的脾气金梁早已知晓，不过在中年道人看来所谓男女情爱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游戏，待到过些日子金圣武也便会淡忘那位华府之中的剑修少女。待到那时，金圣武身上最大的缺点也便会随之消失不见。 背书金氏支脉的几位长老甚至有意放纵金圣武坠入情劫砥砺心性，若是他日一朝走出情劫明悟通彻，金圣武未来的成就或许也不输于本家那对天骄姐弟。 只不过那名叫楚然的少年再一次飞身冲来之时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若有似无的稀薄杀意，这才让金梁不得不现身出手阻止这场小辈争锋。毕竟历练情劫遭受打击虽不是坏事，但金圣武的性命无论何时都要摆在第一优先级之上。 “金光咒·缚手甲。” 道服中年探出一手迎向楚然，掌中骤然亮起道道金光纹路扭曲盘结，硬接下少年破空轰来的一拳。 一声闷响过后，灰衣身影终于止步在道服之前，楚然的拳头被金梁牢牢握在掌心，而寸寸金光正沿着拳掌交击处沿着少年手臂快速向上蔓延。 此前的澜都不过是因为轻敌才被楚然一拳荡飞开来，而将一切看在眼里的金梁看似托大的只伸一掌，实则乃是针对这位少年武夫动用家族秘法“金光咒”。 性命双修，炁化金光。流形如意，变化随心。 比起金玉潼与金城二人施展的金光咒，这位道服中年掌中蔓延的金色光芒明显更加凝聚雄浑，宛若水银泻地一般眨眼间覆盖住楚然的小半手臂。 在觉察不对的瞬间楚然便闪身后退，原来此人的玄通道法并非防御之术，而是等待自己送上门去的埋伏陷阱。 缠绕在少年手臂之上的金色流光下一瞬间便凝实变化，最终固定成一只金色手甲牢牢束缚在楚然右手。 缚手甲成，滞气锁血，最克武修炼体士。 感受到右手之上的绚丽金甲内里散发出的奇异力量，楚然表情不变，尝试性地活动起手掌臂膀，只觉好似有山丘巨石镇压其上，威力似乎比祝由槿的十二锁龙碑更加强大。 只不过这一次楚然却并未动用“天地练气决”来吞噬入体金光解除封镇，而是硬顶着“缚手甲”的限制继续催动血气内息向着右手之内狂涌而去。 原本垂落身侧的沉重右手在“灵感天地”加持的气机灌注下重新抬起，气机与法力的激烈使得整只缚手甲上的金色光芒愈发璀璨。 “梁长老，先将此人拿下再说其他！” 有了金梁在旁的金圣武此刻重新找回了底气，对着挡在身前的道服中年命令说道。 “贫道只负责保护少主性命无忧，其余琐事一概不会插手。”目光落在缓缓抬手活动右手五指的灰衣少年，道服中年眼中露出一丝惊讶神色，口中却是对身后青年温声说道。 若非他从楚然身上感受到一丝微弱杀意，就算今日金圣武被这少年痛揍一顿，金梁也只会袖手旁观默不作声。 “你这道人倒是与圣武兄与那条狗不大一样。”右手缓慢而又沉重的张开合拢，捏动五指咔咔作响地楚然望着道服中年笑着说道，一双纯粹的淡褐色瞳眸内里再不见半点森然杀意。 “贫道今日既然已经现身，此事便也算告一段落。不管楚小友与玉潼小姐与九香纠察使是何种关系都已不再重要。”金梁暗藏袖中的右手掐诀持咒维持金光不散，以那只专门压制武夫气血的缚手甲锁住少年右手的同时开口说道，旋即冲着澜都纠察使点了点头后准备带着金圣武与那名金发男子一同离开。 就在中年道人准备迈开脚步的时候，却听少年嗤笑一声开口说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金梁道长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若我也怀疑圣武兄乃是隐夜叛族埋在梦夜城中的细作内奸，是否也可以请澜都大人对其搜身检查？” 少年眉峰一挑语气渐冷。 一旁的锦袍澜都则是眨了眨眼退后半步，表示你与金家小子的恩怨可别把我澜某人牵扯进来。 “你是在向我金家要个交待？”金梁皱眉开口问道。 “你与他便已经可以代表整个金家？”楚然笑着反问说道，同时爆发气血灵力施展“灵武式·震字诀”来将困锁手臂的金色缚甲当场炸开！ “砰！”“砰......” 接连两道闷响传来，便见少年的右手金甲与中年道人的袖袍同时炸开，大片溢散金光再次点亮楚然周身的暗淡光域。 而中年道人则是叹了口气挥甩衣袖，将絮乱流散的灵气法力随手抚平。 看来这位容貌俊俏的灰衣少年是不打算就这么息事宁人了。 “小家伙，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中年道人迎着少年目光开口问道。 “那有些事就可以随意乱做了？”针锋相对的楚然握着重归自由的右手朗声笑道：“又或者你能替那家伙保证日后再不来找我们的麻烦？” 听闻此言的金梁眉头微皱，竟然真的转头望向身后的寸头青年似是在询问对方意见。 眼前这位少年武夫年纪轻轻却修为强大，显然也是位天才妖孽级别的人物，未来成就或许不可限量。 再加上站在其背后的本家玉潼小姐与那位九香纠察使，圣武少爷继续与之作对似乎并没有什么好处可言，倒不如......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不等金梁张口，目眦欲裂、双眼通红的金圣武率先开口大吼，指着满面笑容的楚然咆哮喝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四十九章 魂魄秘术，增幅战法 一而再再而三胜过自己，甚至连金梁长老出手都没能拿下的灰衣少年此刻隐隐成了盛怒之下金圣武的梦魇心魔。修士顺气，武夫从心。若是不能将眼前的楚然狠狠踩在脚下，金圣武的胸中那口恶气怕是会憋闷很久很久。 瞧见圣武少主目眦欲裂怒发冲冠的模样时，道服中年不由得微微皱眉，却仍未顺从寸头青年的意愿继续对楚然出手。 入劫破劫对于圣武少主固然是好事，但心弦紧绷倾侧也要有个程度，不然非但无法起到历练心性的作用，还很有可能导致金圣武坠入走火入魔的混乱境地。 眼前这位俊美少年锋芒毕露不愿息事宁人，自家少主怒血翻涌同样不想低头，看来此间之事注定是无法善了...... “金梁长老，若你不愿替我出手，那解开我身上的金光咒便是！”一把扯下身上那件华丽金衣，露出上半身的金圣武转头望着道服中年大声说道。 而寸头青年露出的胸膛臂膀之上赫然穿着一件金色咒甲，形制款式与先前道服中年所施展的“金光咒·缚手甲”有几分相似。 “金光咒·灵明甲！莫非金圣武这厮已经掌握了熔血秘术？”人群之中的风易智一眼便瞧出魁梧青年身上咒甲的种类，压低声音惊叹说道。 “那劳什子灵明甲与熔血术都是什么东西？莫非是武夫大道之中的玩意儿？”震侯双手抱怀好奇问道。 “所谓溶血术乃是唯有中品武夫方能掌握的一种增幅战法，有些类似于你们妖族的燃烧源血之法，虽说消耗巨大，但却能换来短时间内自身战力的巨大提升。”风易智摸了摸鼻子开口解释说道，而震侯与白庄等不甚了解武夫修行的众人纷纷侧耳仔细倾听。 众所周知，中品武夫所从境界归属于“炼气化神”之阶段。此阶段的武夫修士们所专注的不光是对于自身肉体的锤炼打熬，也逐渐开始了对于神魂精魄磨砺锻炼。 肉身为基，神魂凭引。一个人究竟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有时候也不光取决于自身的肌肉筋骨与血气积累，而是会受到“精神念头”的压制约束。 就好比寻常人等在危急时刻可以爆发出千钧之力，换做平时却无法复刻重新。人的潜意识会为自我身躯设定下一道无形枷锁，通过限制出力的方式来保护自身不受过大力量的冲击反噬。 对于中品武夫来说，神魂意念越发强大，气机汇聚越发凝练，自我身躯能够爆发出的力量也便越发强大。 而四品淬魂境武夫便是在继续提升肉身体魄的同时逐步解开人体自身的“限制枷锁”，至此境界的炼体武夫将会逐渐掌握一些爆发增幅的战法技巧。 风易智所说的“溶血术”便是一门通过神魂震荡体内血气，将之熔炼凝聚的增幅秘法。其创造灵感的确来源于妖族修士的燃烧源血之术，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却远没有那么大。 “初入四品淬魂境便能够掌握熔血战法，看来这金圣武的武道天赋似乎要比我等想象的更高。” 原本以为战局会一边倒的锦袍澜都此刻伸手揉了揉下巴开口说道，那一双黑白颠倒的眼眸之中露出些许感兴趣的意味。 每一位修行者的自身战力都由基础境界、秘术玄通与攻杀法宝组构而成，先前的金圣武明显是武夫根基不如那少年雄浑扎实，可若是通过增幅战法弥补此项缺点，那接下来的战斗谁将会是最终赢家犹未可知。 在被暗潮虫群包围之时见识过金圣武施展“熔血战法”的白庄不由轻咬下唇，朱红唇瓣随之渐渐泛白，也表明其主人此刻心中的不平静。 与施展熔血战法之后的金圣武相比，平日里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寸头青年简直可以算是谦和君子。 当时被青年救起的白庄若不是拼命施展防御术法护持自身，恐怕她当真要被陷入狂暴的金圣武以手臂活活揽断腰肢。 “以金圣武如今的武道境界怕是无法自如施展熔血战法，而是会以魂魄秘术将心弦推入某种极端境地激发神魂潜能。那件金光咒·灵明甲恐怕便是为了限制这家伙陷入狂暴状态的镇压之术。” 锦袍澜都眸中闪过黑白异光之后再度开口，一语道破金圣武披挂金甲的真实用途。 若非陷入虫巢包围之类的绝死境地，金圣武身上的这件灵明甲胄是不会允许青年随意拨弄心选陷入狂暴状态的。 犹豫再三过后的道服中年再次望向金圣武，从寸头青年的眼中看到了决绝与固执之后心底暗叹口气，终于点了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枚符箓打向金圣武上身所着的那一件灵明金甲。 “解咒。” 伴随着中年道人口吐二字，那一件灵明甲胄之上发出低沉嗡鸣，伴随着一道道“关卡闸门”次第落下，流转游走的金光细流也随之止步，整件甲胄的镇压功效也随之解除。 身为暗中看护支脉少主金圣武的护道人，长老金梁自然掌握取消金甲束缚的方法。比起催动“神魂秘术”与“熔血战法”所付出的代价，一举解决圣武少主心中的执念或许更加重要一些。 “此战过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带着圣武少主回到辰字战区闭关疗伤。暗潮大敌当前，已经没有再给你们意气争锋的时间了。” 中年道人随手解开金圣武的灵甲压制之后，一甩袖袍望着灰衣少年平静说道。 “那还真是太好了，又可以很长时间瞧不见圣武兄的身影了。”楚然嘿嘿一笑，毫不在意限制解除之后双眼立刻泛起大片血丝的寸头青年。 “怒魂诀！” 一双眸子内里很快被慑人血芒占满，催动魂魄秘术的金圣武再无顾忌的将自己的心象推入怒火中烧的愤火炼狱，而后又凭借着解放的神魂之力强行施展出金氏家族秘传的增幅战法。 “熔血战法！” 周身的肌肤都被沸腾熔血烫成赤红颜色，此刻的金圣武周身散发出的大股热量在接触到灰烬平原之上的冰冷夜风之后激起大片白雾蒸汽，将青年的魁梧身形裹缠其中。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五十章 白驹过隙 踏足“炼气化神”这一阶段的炼体武夫不再单独追求肉身体魄的熬炼打磨，也开始淬炼意念神魂操御气机，进攻的手段也不再仅限于近身厮杀。 “神魂秘术”与“增幅战法”的存在足以让中品境界的武夫实力发生飞跃性的提升，以弱胜强的案例也自此逐渐增多起来。 极端的情绪往往能够带来极端的力量，如今的金圣武便是通过“怒意诀”来将自己推入怒火中烧的愤慨心象境，以此强行开启“熔血战法”，进一步提升自身的战力修为。 双目赤红、战意滔天的金圣武此刻恐怕已经超越了淬魂境界初期的力量门槛，已经达到了四品中期的强悍水准。 体内熔血沸腾的金甲青年周身云蒸雾绕，寒冷的夜风都被金圣武的滚烫气机融化吹散。只见青年张口吐出一股炽密白雾，望向远方负手而立的灰衣少年哑声开口道： “楚然，再来一战！” ...... ...... 过热的血气洪流灼干喉咙，虬结的气机盈满身躯。 解除限制施展“熔血战法”过后的金圣武这个人好似化作了熔炉一般在冰冷的灰烬草海之中燃起升腾烈焰。 面对金圣武的嘶吼邀请，楚然微眯双眸朗声笑道：“来呀。” 今次若不能将这金圣武彻底打服，天知道来日这家伙又会作出什么妖蛾子来。自己等人虽不会在梦夜城中长久住下，却也不想再被这些家伙找茬为难。 听闻二者话语的澜都与金梁默契对视一眼之后同时撤步后退，祝由槿则是还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少年摆手止住了话语。 不过是通过增幅战法提升一阶境界而已，又不是什么处理不了的棘手大敌，祝姑娘你在旁看着便好。 无需语言乃至于眼神交流，祝由槿仅凭楚然的一个手势与其身上流露出的自信气场便读懂少年心思，于是也跟着后退让开，将窃光领域的中心战场让给这二位同属于淬魂境界的炼体武夫。 “只可惜灵明甲的限制依然存在，单凭这种程度的熔血战法估计难以将你击杀。”站在光域中心，嗓音干哑的金圣武有些不满的敲击着身上披挂的这件金光咒甲。先前交手过后就算心高气傲如金圣武也不得不承认眼前少年的修为强大。 “若无此甲护持神魂灵台，现在的你还有办法保持理智开口说话么？”活动着双手十指的楚然面上笑意不减，一语道破金圣武身上所穿的那件“金光咒·灵明甲”的真正功效。 双目赤红的金圣武撇了撇嘴不再言语，毕竟楚然嘴皮子的厉害先前他便已经领教过了。 “金刚诀......”双拳狠狠撞击在一起，伴随着金圣武的一声沉喝，如水气机瞬间自青年体表凝结汇聚。 双步一错，金圣武在灰烬平原之上踩出一枚深深脚印后身形暴起，整个人如破空长枪般笔直扎向远方静侍而立的楚然，内敛气机也随之震散爆发，在半空之中炸响一连串暴雷响动。 “霸拳碎玉！” 砂锅大小的拳峰之上激荡起气机洪流，金圣武人虽未至咆哮先临，狂舞的劲风拨开推平茂盛草海，愈加衬托出站在原地的楚然身形挺拔修长。 面对裹挟恐怖声势扑杀而来的金甲武夫，楚然跨步立马提拳横击，不躲不闪正面硬撼金圣武的碎玉霸拳！ “灵武决·寸劲开天。” 拳与拳峰再度轰击一处，这一次的交锋结果却并非是某一方的压倒性胜利，而是以楚然与金圣武各自倒退三步宣告落幕。 身为金家天骄的金圣武所习的“怒意诀”与“熔血战法”自然是一流的武道秘法，重拳交击所带来的疼痛与反震皆是被沸腾血气与忿怒心境尽数化解，而大股沛然气机正重新生发汇聚向青年微红的右拳之上。 至于另一边的楚然则是半蹲踞于灰烬草地之上，周身灰色衣袍被浮乱气机震得咧咧作响，在冷夜之中翻滚飞舞好似急振蝶翅。 少年眼底闪过一抹兴奋光亮，礼貌微笑的唇角不由再度上扬翘起弧度。 就是这样才对嘛，不然就凭你金圣武先前展露出的半桶水实力，又如何配与玉潼姐相提并论？ “灵武式·灵感天地。” 吞服玄通银钱过后堆积过剩的精纯灵力此刻在少年的心念驱动之下涌向四肢百骸凝成灵窍关卡，被肉身所束的魂魄神念进一步勾连天地契合大道。 原本就凝实充沛的武道气机在一枚枚灵窍关卡的加持之下开始疯狂提升翻涌，一股恐怖霸道的绝伦威压自少年的小小身躯内里苏醒过来。 “同样也是增幅战法！而且这家伙似乎没有动用神魂秘术！” 远方袖手观战的风易智见此一幕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声说道，而澜都、金梁、震侯与白庄等人的面上表情也同样淡定不能。 唯有一人独处的祝由槿笑眯起那一双琥珀色眸子，同时也将心底生出的些许担忧一扫而空。 我就知道，楚然这家伙总有千奇百怪的手段藏在身上。 此战胜负已定。 ...... ...... 突破练气期的楚然对于灵气法力的操控变得越发得心应手，那一枚枚投影在人身小天地之上的灵窍关卡也越发精妙玄微，全力运转之下对于自身战力的加成效果比楚然所预期的更加强大。 感知到对手同样施展了“增幅战法”的金圣武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却仍是咬牙迈步发动追击，继续打出一道碎玉霸拳轰向那张越看越欠揍的俊美脸庞。 “灵武式·白驹过隙。” 伴随着一声呢喃轻语，金圣武奋力轰出的碎玉霸拳忽然失了目标，气机锁定的忽然落空似的金甲青年不由身形一滞站在原地，却没有发现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衣衫飘摇的灰色身影。 一只白皙匀称的手掌轻轻按落在金圣武所着金甲后心处。 “灵武式·震字诀。” 又一语落，破碎声响。 偌大的灰烬草海之上，无边黑暗都好似被巨力撼动摇晃一瞬，激荡起了冰冷狂暴的夜色吐息。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五十一章 尘埃落定 中境武夫乃是通过神魂意志刺激周身窍穴连接外界天地，从而将体内孕育的血气内息化作外放气机进一步增强战力。 而楚然所运转的“灵感天地”虽不能强化神魂亦或者激发血肉潜能，却可以直接在人身小天地内里建造更多的灵窍关卡从而实现更加强大的气机外放效果。 而所谓的“白驹过隙”便是在此基础之上结合而成的速击身法。 追光马，逆旅时，过隙间。 步摇翩跹，一跃跨沧海。 虽说以楚然现如今的实力还远远达不到如此夸张的境地，却也足以轻松挣脱金圣武的气机锁定迈步来到金甲青年的身后。 至于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一记“震字诀”悄然印上那件灵光甲胄的后心部位，雄浑庞然的劲力直接将这具金光咒甲轰击出道道裂纹。 吃满了楚然一拳力道的金圣武这一次直接被轰入灰烬草海，以坚韧结实的武夫身躯在地面硬生生轰击出一处丈许深坑。 虽然有着咒甲护体卸力，可“震字诀”中层叠爆发的震荡之力依旧传导入寸头青年的体魄深处。即便有着“熔血战法”提升即时战力，金圣武依旧被这霸道一拳打昏过去。 寸头青年深埋入松软土壤之中的口鼻正涌现出滚烫热血，深层滋润着这片不见阳光的沉沦大地。 一拳震爆与金甲碎裂声响过后，大片气浪自楚然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呼啸扩散，直接在广袤无垠的灰烬草海之中开辟出一方浑然大圆。 远远观战的众人都以为接下来将会发生一场实力相当的龙争虎斗，却不料这一次的结束依旧快的超乎他们的想象。 唯有一身蓝色衣裙的祝由槿轻掩檀口眉眼弯弯，丝毫不意外这场武夫争锋会在电光火石之间决出胜负。 只是先前那道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惊艳身法，还是祝由槿头一次见楚然施展。莫非那家伙又在吞噬了玄通银钱之后另有所得？ ...... ...... “此战已了，还请金梁长老带他离开。” 轻呼口气，楚然收回拳架归拢散发气机，转过身来对着不远处的道服中年开口说道。 “此前种种皆在方才一拳了断，若是日后金圣武再来平白无故招惹我等，小子下一次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对着道服中年抬手抱拳，楚然眼中的锋芒光辉展露无疑。 “贫道会带着少主回去闭关疗伤。”伸手将身陷坑底昏迷不醒的金圣武拔了出来，金梁又催动术法抓来那位更加凄惨的金发男子一并带在身边，对着楚然淡淡说道。 道服中年并没有给楚然留下任何保证，却也平静地接受了少年的话语威胁。 毕竟若是放任不管，金圣武恐怕当真会被这位人形暴龙一般的少年武夫活活打死。 道服中年瞥了一眼寸头青年所穿金甲的背后位置，一只清晰无比的拳印正拓印其上，拳印四周围还向外扩散出数道裂纹。 能够一拳将这件灵明甲轰成这般模样，足以说明少年楚然的恐怖实力。 ...... ...... 随着道服中年带着金圣武与其扈从一同离去，场中之人便剩下了澜都纠察使一队人马、楚然祝由槿两人，以及孤身一人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子白庄。 白庄本就是人族白家的旁系弟子，先前便被家族作为亲近交好的象征送到金圣武小队内里，经历过暗虫巢穴与影妖袭击一事之后更是一直跟随在霸道嚣张的寸头青年身边。现如今金圣武已经昏迷不醒，被金家长老带回辰字战区疗养休息，白庄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现如今的自己究竟是追着那位金氏长老的步伐一同跟去辰字战区，还是就此回归白家本部，等待着家族的下一次外派任命...... “既然此间误会已解，我等也就不再浪费澜都大人你们的宝贵时间了。”一改面对金圣武之时的强硬态度与挑衅口吻，楚然转身对着锦袍男子等人抱拳笑道。 “此地离着联军营地有些距离，倒不如由我等护送楚公子与祝姑娘返回寅字战区。”黑面男子朗声笑道，也与这两位少年男女展现出友善热情的态度。 一行人旋即也不在此处荒原继续逗留，开始向着梦夜城联防战线行去。 队伍里的众人闲聊交谈甚是欢愉，就连震侯都好奇地询问起有关九香纠察使的近况。 唯有惴惴不安，不知未来何去何从的白庄咬着薄唇跟在众人身后，默不作声地跟着一起前往寅字战区驻扎营地。 ...... ...... “白姑娘，你愿意与我等一起前往丑字战区么？” 抵达战线营房附近之时，四翼震侯这才忽然想起来什么，转头望向缀在队尾的白庄瓮声问道。 对于这位粗犷妖族的邀请白庄下意识拼命摇头，一旁的风易智则是唇角勾起，转头望着楚然与祝由槿嘿声笑道：“这位白姑娘先前一直被金圣武束缚在身边，如今那家伙已经昏迷不醒，白家那边的情况又混乱无比，倒不如先让她寄住在楚公子与祝姑娘那边。” 本不想将白庄远远送走的震侯闻言眼前一亮拍手称是。毕竟丑字战区与辰字战区相互毗邻。 “倒也不是束缚，金圣武向前的确救过我的性命......”白庄弱弱开口替寸头青年稍微辩解。 虽说金圣武平日里总带着股嚣张气焰自视不凡，可他对白庄的救命之恩却无可否定。 见此情形的楚然眉头一挑，心中再次有了盘算计划。 这位白庄姑娘能够看穿祝由槿施展的遮掩玄通一路追查找到自己二人，也便说明了其本身的神异不凡。瞧她对于金圣武又敬又畏的态度，还在大势已定的情况下为对方开口辩解，也能初步断定此人的性子较为单纯。 与其放任这样的人才返回金圣武的身边，倒不如将其留在自己这里。有着白庄那道大范围探索玄通的加持，自己等人在接下来的暗潮战争之中也能再添几分底气。 至于与金氏支脉以及白家本部之间的联系嘛......回头全都扔给玉潼姑娘便是。 少年耸了耸肩微笑心想。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五十二章 潮起 对于白庄的到来金玉潼等人十分欢迎，毕竟在视野受阻的永夜域内各种探索术法等同于小队的双眼，提前发现潜伏在黑暗中的危险也能够给予队伍众人更多的反应准备时间。 出门一趟不光狠狠教训了金圣武一番，更是挖回了这么一位宝贵人才，金玉潼美眸微斜望向一旁面带笑容的楚然，心中对于少年的好奇不由再多几分。 “此处营地乃是我金家与华府的联合驻地，白姑娘若是入住的话房间仍有空余......”为了让这位新晋加入的同伴尽快适应新的环境，金玉潼将联系白家的事宜交由金城长老去做，自己则是拉起白庄的小手带她参观起来休息营地，顺便将女子介绍给营地之中的诸多同伴。 有些受宠若惊的白庄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身份地位比起金圣武更加高贵的金氏贵女待人竟会如此谦和，而且这里还会有人族势力排名第二的“圣手华家”的存在。 “你们前往那种偏远荒原做什么去了？”带着华梦尘走来的华家二公子微微皱眉开口问向楚然道。 “去实验一道新晋完善的身法。”楚然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说道，而一旁的祝由槿表情则是一如既往的恬淡安定，从中看不出任何端倪异常。 楚然说的本就不错，那一道“白驹过隙”的确是新完成的闪击身法。 少年不过是隐瞒了吞噬玄通银钱的那一部分，仅此而已。 “新完善的身法么......”华星尘瞳孔微缩，注意力全被楚然的再度提升所吸引。 自从得知少年成功突破四品淬魂境界之后，这位华家二公子便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沉浸于修行当中，试图赶上这位俊美少年的前进脚步。 “我回去继续闭关修炼了。有事喊梦尘叫我。” 危机感再次增加的华星尘没聊几句便转身离去，匆匆赶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练气修行。 而华梦尘则是有些好笑地挥手送别自家二哥，而后与一旁的华容一起满眼好奇地望向楚然，继续追问少年击败金家金圣武的具体情形。 “圣武表哥比我与潼姐大上两岁，修行的虽是永夜域内少见的武夫炼体之道，却因为性情契合而进步神速。若不是潼姐前段日子里也迈入化外境界，恐怕家族那边还不知要传出怎样的风言风语。” 金不换坐在椅子上撇嘴说道，一旁的华容则是迫不及待的继续追问道：“呐呐，你到底是怎么干翻那家伙的？难不成是用那把黑刀给他捅了个对穿？” 又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楚然将先前一战的情形详略得当的重述一遍，并且将绝大多数功劳推到自己新晋掌握的武道身法“白驹过隙”与金圣武的轻敌大意之上，压根没提有关于自己的增幅战法“灵感天地”哪怕一个字。 就连金圣武不惜动用“怒意诀”来强行开启“溶血战法”的事楚然都按下不表。而跟在金玉潼身后重新归来的白庄在听到少年的话语之后目露疑惑色彩。 “白庄姐姐可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停下转述的楚然忽然回头望向那位肌肤胜雪的拘谨女子温声笑问道。 “没，没有！”白庄被少年的忽然问话吓了一跳，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连声回答道。 一旁的金玉潼眉梢微挑似是看出些许端倪。 若说白庄对于金圣武的恐惧也好理解，毕竟以那家伙火爆刚烈的脾气秉性本就不会好好与人相处。 可白姑娘为何又会对楚然这家伙如此敬畏呢？ 如此看来，先前一战的精彩程度似乎要比她猜想的更为有趣呢...... ...... ...... 白庄加入金华小队之中的两天时光里，梦夜城联军防线已经收缩完毕，大量中境强者也纷纷回归平原南部清剿潜入此地的暗虫巢穴。 超过三百余座暗虫巢穴在这几天里被清理完毕，只是那些带着暗虫巢穴潜入平原南部的影妖部众却都已经提前逃离，仅有数只被联军强者击毙当场。 短暂的和平时光之中，临时驻地内里的众人各有各自的忙碌。 华星尘一直在闭关苦修摩挲着中境化外瓶颈门槛，向来安静不下来的华容则是拉着同伴比试剑术玄通切磋技艺。 经过短暂的相处过后白庄也是松了口气，开始慢慢融入到新的队伍环境当中，其所具备的天赋异禀“风霜雪瞳”也备受同伴们的赞扬。 金玉潼与祝由槿则是私底下进行了两次斗法对决，其结果两人均是缄默保密，搞得好奇宝宝华容十分抓狂。 而在营地之中众人都忙得热火朝天之时，一间烛火点亮的房间内里，换回一身紫黑衣袍的少年坐在一张宽大床榻近旁，伸手握紧床上沉睡少女的手掌。 而在少年少女身旁，腕佩流火玉镯的女童正伏在床沿上呼呼大睡。 也唯有自家少爷在身旁的时候，糜小小才会真正放下戒备安心睡去。 再度取出一枚宝花铁钱丢入口中，楚然源源不断地将丹田气海之中生发的精纯灵力渡入姜紫体内。 先前被那一枚玄通银钱强行撑开的气海丹田变得更加广阔坚韧，可以接受更多来自于天地练气决炼化反哺的精纯灵力。 原本少年需要大半天的时光方能将一枚宝花铁钱中蕴藏的九成灵力渡送给姜紫，现如今只需要一个时辰便足以完成。 伴随着储物袋里宝花铁钱的快速消耗，楚然的心情不忧反喜。 只因少年知道，按照现如今的灵气渡送效率来看，少女苏醒的日子已经不算遥远了。 而当楚然再度从囊中取出一枚神仙钱丢入口中之时，伏眠少女的洁白皓腕之上那只流火玉镯忽然苏醒过来，睁开金色蛇眸向北望去。 “要开始了。” 赤火小蛇目光幽幽地向北远眺，口吐蛇信淡淡开口。 不等楚然开口询问，一股诡异的波动忽然自灰烬平原北部深处爆发，毫无征兆地迅疾扩散开来。 无论是平原草海之上的黑暗魔物，亦或者驻守南线的联军部队，所有生灵的心头都忽然划过一丝暗影涟漪。 梦夜联军中军大战之中，一位颈上纹有数道环状刺青的束发女子睁开夜色眸子，启唇轻声道： “暗潮将起。”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去留 “暗潮将起。” 中军大帐之中，女子轻启朱唇吐出的话语令四周围的众人闻之色变。 “莫非那暗烛......已经出了烛龙谷谷？”一位须发皆白的金衣老者开口发问，得到了梦夜城城主的肯定答复。 “报！” 一道急切喝声自营帐之外响起，便见一位满头大汗的传令官飞奔入帐，手捧一枚通讯玉简颤声禀报道：“灰烬平原北方与暗潮区接壤的地界探查到大量暗兽魔物气息！” “全军听令，备战暗潮。” 梦幽夜抬手传下谕令，而后踱步走出中军大帐，目光如炬般遥望灰烬平原以北的无边夜色。 这一战后，暗潮区内将再无“烛龙谷”。 ...... ...... “暗潮区那边有大动作？”楚然皱起眉头望向苏醒女童腕上的昂首火蛇沉声问道，小蛇吐了吐蛇信之后点头说道：“有什么大家伙开始动起来了。” “什么大家伙，有多大？”被一人一蛇交谈吵醒的糜小小困倦地揉着眼睛哈欠问道。 “上境级别的黑暗诡异。”赤火小蛇摇了摇晶莹剔透的流火尾尖平静回答。 握住姜紫的那一只手不由微微用力，可旋即又松了开来。 楚然知道，凭借现如今的自己连绝大多数中境级别的修士武夫都应对不了，更别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巨擘。 若是黑暗诡异来袭，己方阵营之中自会有强者挺身应对。如今他所需要考虑的应该是在接下来的爆发的暗潮战争之中护得自己与同伴的周全才是。 “小小，去将所有人叫过来。小红先留下。” 楚然面容严肃开口说道，糜小小立马清醒过来点了点头快步跑出房间。 而赤火小蛇则依旧不愿与少年直接进行身体接触，于是便选择盘上昏迷姜紫的洁白皓腕。 “暗潮战争一旦全面爆发，恐怕临时营地之中也不再安全。”深深望了一眼赤火小蛇，楚然再度开口说道。 “别跟本神耍心眼了，你不就是想要将姜丫头一直带在身边护其安危么，倒也好办。”金色蛇瞳向上翻了个白眼冷哼说道，只不过却并未反驳少年口中称呼的“小红”二字。 “将你这一趟游历所获的材料全拿出来，本神想办法给姜丫头打造一方便携灵枢，也省得你们抱着她辗转战场极不方便。” 瞧见赤火小蛇愿意松口帮忙楚然不由喜出望外，连忙从储物袋与噬空蛇囊之中将一路收获尽数取出。 这一路上金华联合小队遇到的暗兽魔物聚落数不胜数，其中最为难缠的便是进阶期的人面魔树、暗虫巢穴与影妖部众，可除去三者之外的战斗大大小小也爆发了几十场之多。 几乎每一位队员的储物法器都已经被各式各样的魔物材料塞满，还有许多异骨宝材没法携带，就只能丢在灰烬草海之上暴殄天物。 “人面魔树的种子？你们的运气倒还不是一般的好。”当赤火小蛇看到那枚被楚然悄悄留下的漆黑魔种之时不由有些惊讶。 这种有伤天和的嗜血魔物在外界极其罕见稀少，就算是黑暗长存的永夜域里也不多见。 “枯槁树人的躯干，黑铁精灵的元素核，黑金骷髅的异骨......”用灵巧的蛇尾点来点去，赤火小蛇飞快确定好所需材料后卷起那颗人面魔树种子举到身前细细研究一番。 “这几样就够了。接下来交给我便是。” 赤火小蛇周身亮起点点虚无光焰，大团神焰拖拽着异骨魔材腾空而起，最终汇合入房间中央的虚神焰炉之中。 “辛苦了。” 楚然点了点头后起身离去，留下赤火小蛇专心进行“祝炼仪式”。 ...... ...... 得了自家少爷吩咐的糜小小自然极为上心，不消片刻便将临时营地各个房间之中的休息队员们尽数叫起集合起来。 “出什么事了？”闭关被打断的华星尘罕见地未露怒容，而是眯起眼睛询问重新披上灰色长袍的楚然。 以这家伙的性子轻易不会这般大动干戈。此番呼唤所有人齐聚一处，定然是发生了某些大事。 一旁的金玉潼同样目露疑色紧抿唇瓣，倒是祝由槿的目光下意识掠过少年身后的那扇房门。 女子一双琥珀色瞳眸深处再度闪过一丝金色光晕，却并未引得场中任何人的注意。 “不知大家方才可否感觉到有一缕不祥波动划过心湖识海？”楚然平静望着眼前众人开口问道。 “没有。”华星尘摇了摇头否定说道，毕竟直到华梦尘将他唤醒之前，青年一直动用秘法深度闭关。 “似有一瞬。”金玉潼则是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说道。毕竟那一丝异常波动来去极快，很难让人不将其误认为是灵识恍惚带来的错觉。 “的确有过。”祝由槿收回目光望向楚然点头肯定道，而在对上少年那双纯粹的浅褐色瞳眸之时，少女眼底的金色也悄然消散不见踪影。 “嗯。”楚然对着祝由槿笑着点了点头，旋即被余光里抱住双肩不住颤抖的另一道身影吸引注意。 “白姐姐莫非也察觉到了异常？”楚然转言问向这位感知异常敏锐的白衣女子道。 被金玉潼扶住肩膀的白庄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可接下来女子口中所说的话语却让场中众人无法镇静。 “那，那是黑暗诡异的溢散气息！” “能够跨越整座灰烬平原影响到联军防线，莫非暗潮区内有哪尊大恐怖醒过来了？” 华星尘的脸色沉了下来低声说道。 “不论真相如何，恐怕接下来的日子都不会继续太平安稳下去。若是暗潮战争全面爆发，我等势必会被牵连在内。”楚然的声音依旧平静沉着，其中似是蕴含着一种莫名力量轻轻抚平众人心底蔓延滋生的恐惧。 “所以今次召集大家过来乃是为了确定我等接下来的行动方针，以及所有人的去留问题。”楚然话锋一转，望着面露愕然神色的众人微笑说道。 “是回归各自家族所在部队，还是继续留在小队之中，大家也应当做出决断了。” 少年平静的眼眸之中倒映着场中众人脸上浮现的不平静神情。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五十四章 灵枢 听过楚然的话语，场中众人的面上皆是浮现出复杂神色。 华星尘的目光之中更是露出犹豫神色，有些迟疑的望向身旁的妹妹华梦尘。 留在小队之中深入战场，与那些潮水般涌来的暗兽魔物厮杀无疑更能加快自己等人的历练成长，往日静坐修炼十日半旬的修行感悟或许还抵不上一场真刀真枪的生死搏杀。 可继续留在小队浴血奋战也便等于承担天大风险，毕竟凭借“圣手华家”的名号，任何一位华家弟子都可以轻松寻得一处安稳后方，只需要治疗送来的伤员即可。 若是只有华星尘一人的话，他自然是会选择留下继续磨炼自身冲击化外瓶颈，但是作为哥哥的华星尘又怎能不担忧华梦尘的性命安危？ “我与容儿会一起留下。” 感受到二哥望来的目光之后，华梦尘望着华星尘嫣然一笑开口说道，直接表明了自己的坚定立场。 另一旁的金玉潼则是转头回望向身边的金不焕淡淡开口道：“你是回去本家所在的辰字战区，还是跟我留在寅字战区。” “当初都陪你在黑暗旷野之上奔波那么久了，又不差这几天。”金不焕耸了耸肩轻松说道，压根没想过丢下老姐独善其身。 三年之前金玉潼忽然决定要离开内城府邸，加入探索小队砥砺道心修行的时候，金不焕便没有半点犹豫地跟了上去。既然已经被拉上了潼姐这艘贼船，事到如今再想跳船未免也太晚了些。 “本想着万一我死在这场暗潮战争之中，本家之中还能有人站出来继承金氏呢。”丝毫不意外金不焕的答复，金玉潼笑眯起眼开口说道。 “若真如此，倒不如让老爹娘亲再生一个去与圣武表哥打擂台。”金不换也嘿嘿笑道，似乎对于家族权力并不看重。 “尔等坐骑已失战力大减，当真不考虑转业前往后勤部队？”付乐山皱眉望着那几位在影妖围杀事件中失去地龙坐骑的几位骑士沉声问道。 “不过是骑兵转步兵嘛，虽说骑枪用得趁手，可我这刀法同样没有落下。”一位留有浓密髯须的地龙骑拍着胸口大声笑道，其余同伴也跟着起哄，让自家老大放宽心来。 至于妖修那边则更无分歧。 骨离营叹等人只需望一眼贪臣老大，心中便已有了定海神针。 对于这些彪悍妖修来说，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贪臣老大身边。 至于楚然同伴之中战力最为薄弱的真常、真如两人也在留守营地这些日子里接受了石花的地狱式训练，终于掌握了一两式保命身法没有那么累赘废物了。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身处永夜异域之内，每天经受辛苦训练修行，两位小沙弥依旧没有忘记佛门功课，醒后睡前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悄悄默诵经文。 起初为了隐藏身份，真常并不想继续维持此等无用课业，毕竟就算自己把那几本佛经烂熟于心倒背如流，也没见哪位菩萨佛祖破开夜色带领自己回归故乡。 只是小和尚真如的话语却令真常幡然醒悟，自此不再满口抱怨，反而对于每日的身法修炼越发上心。 “真常师兄，我等颂念的是佛经，也是心经。” 身陷泥潭，口灿莲花。 佛著经文，颂念我心。 莫向外求，但行己路。 尽渡苦海，方登彼岸。 ...... ...... 场中众人的议论声渐渐止息，越来越多的人们转头望向站在房门外的灰袍少年，目光中的神色变得愈发统一起来。 那是坚定而又决绝的认真目光。 只不过除了金玉潼、华星尘等人之外，仍有一位女子有些犹豫不定内心若天人交战。 此人正是才加入队伍不久的女子白庄。 嗅到白庄心底生出的浓浓恐惧气息，楚然眸光微敛迈步向前走去。 “若是白姐姐想要离去，直说便可。”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走到白衣女子身前，楚然抬起头来注视着女子宛若受惊白兔一般的惶恐眼眸温声笑道，与此同时又悄然运转起“天地练气决”来尝试吞噬白庄心中溢散的恐惧气息。 相隔距离如此贴近，人身小天地内的奇异法门开始轰鸣运转，按照主人的意志大肆吞噬附近周遭的恐惧气息。 而白庄也在楚然来到身前之后顿觉心中一轻，原本微颤的唇瓣也终于停止颤抖。 “我......” 女子的声音细若蚊喃又戛然而止，楚然却是极有耐心地开口问道： “白姐姐可有其他更好的去处？” 少年的话语令白庄不由一怔。 也是啊......现如今的自己再回到金圣武的身边，定然会被追究问责，而回到混乱的白家阵营也只会被再度丢到其他势力的队伍中笼络人心。 眼见女子轻轻摇头的楚然抬手搭在白庄身上继续轻声说道：“既然如此，白姐姐不妨就留在我等身边吧。” 直接的肢体接触无疑更能提升楚然吞噬恐惧的效率，而白庄则是在感受到肩头传来的温暖之后心中大定，就连心底不断涌出的彷徨与恐惧都好似被温柔抹去。 “嗯！”沉默片刻后的白庄终于下定决定，对着面前邀请自己的俊美少年用力点头肯定说道。 ...... ...... 联合小队的人员组构并未发生任何改变，只是队员们的认识与觉悟却已不似从前。 “诸如符箓丹药之类的备战物资还需玉潼姐多多上心。”楚然对着金玉潼抱拳笑着说道。 “笼络人心的好事让你占去，庶务杂项又都丢给我，你小子的算盘打得还真响啊。”金玉潼掩唇玩笑说道，却也不拒绝楚然的请求。 安排妥当各项筹备工作之后，楚然冲着站在门外维持结界的祝由槿点了点头后，迈步推门重新走进房间内里。 转到里屋之中，望向其内的少年目光不由一滞，脸皮都有些微微抽搐。 但见那一张宽大床榻旁边坐落着一只漆黑木盒，其形制外貌隐隐带有“升官发财”的吉祥意味。 “这是啥？”有些傻眼的楚然望着盘踞在漆黑木盖之上的赤火小蛇询问道。 “灵枢啊，用来装姜丫头的。” 有些疲惫的赤火小蛇懒洋洋甩了甩尾巴，“砰砰”敲击着身下木盖回答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五十五章 战争机器 “喂喂，这东西真是灵枢么？我怎么越看越觉得像......” 话说一半的楚然忽然闭上了嘴巴，只是目光仍旧反复打量着赤火小蛇身下的那一方漆黑木匣。 “像什么很重要么？”火蛇翻了个白眼懒声说道：“为了炼化锻造这具灵枢，本神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你小子不要不知好歹！” 将堆到口边的话语重新咽下肚里，楚然走上前去伸手按住漆黑木盖，开始仔细观察起来这方黑木灵枢的各处细节。 “唉唉？少爷，这里怎么多了副......” 推门进屋的糜小小瞧见那方黑木匣子下意识便要将其更为大众化的名字脱口而出，却被少年眼疾手快闪身捂住了嘴巴。 “这是小红为紫儿特意打造的黑木灵枢，可别叫错了名字。”楚然有些心虚的叮嘱糜小道，小丫头则是愣了一会之后点了点头，旋即抬手接过回归腕上的赤火小蛇。 带着糜小小一同走进黑木灵枢，楚然先是仔细观察了一番灵枢表面，发现枢体四周与上盖之上以暗纹铭刻有大量符篆密箓，其中包含有“减震”、“恒温”、“灵气循环”等等诸多复杂功能，看来赤火小蛇当真为其耗费了不少心力。 “人面魔树种子乃是一种不可多得的优良媒介，本神将其炼化进入枢体表面来大幅度增加灵力传导效率，你小子吃钱之后炼化出来的精纯灵力也可以通过灵枢直接渡入姜丫头体内。” 回到糜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疲惫神色正在快速缓解，那双金色蛇瞳望向黑木灵枢的时候就好似看向了得意之作一般满怀慰藉。 外形制式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好不好！ 屈指在灵枢表面敲扣一番，楚然在检查过枢体强化程度之后也满意的点了点头。作为紫儿的移动卧榻，这方灵枢的整体强度俨然不输法宝兵刃。 要知道赤火小蛇几乎掏空了楚然先前一路上获得的所有异兽宝材才熔炼出这么一方漆黑灵枢，同样的成本都够那些炼器大家们打造四五柄极品法器，乃至于一件下品法宝。 激活开关机扩，楚然推开灵枢上盖，瞧见内饰的时候不由再度眼前一亮。 只见一张虽不算大，却舒适异常的精巧卧榻置于灵枢之内，其长度与昏迷中的少女身高相差无几。 “枢内卧榻上设有固定法阵，把姜丫头丢进去之后就算你把整具灵枢倒过来，她也不会摔落翻滚。”好似产品介绍员一般的赤火小蛇滔滔不绝的开口说着，对于一切新奇事物都十分好奇的糜小小此刻正趴在灵枢边上伸手去摸锦缎皮毛铺就的那方卧榻，入手唯有柔软温暖之感。 没想到小红就连床铺都能铺得这么舒服呀！ ...... ...... 又与赤火小蛇了解过许多灵枢详情之后，楚然也不再犹豫，转身去将睡在榻上的姜紫拦腰抱起，轻轻放入这方黑木灵枢之内。 “对了，楚小子。”伏在糜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忽然再次开口补充说道：“虽然本神精心炼制的这方灵枢完美无缺，但你最好还是隔三差五带姜丫头出来放放风。” 正扶着昏迷少女躺入灵枢的楚然闻言一愣，有些不解的回望向小红开口问道：“为何？难不成这黑木灵枢还有什么缺点不成？” “你才有缺点！”赤火小蛇没好气的冷哼一声道：“就算把姜丫头丢进去一年半载都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只不过即便是在昏迷之中，姜丫头好像也不愿离你太远。” 听闻此言的少年顿时陷入沉默之中，握住枢内姜紫的那只手不由轻微攥紧。 少女温热的体温自柔荑之上传来，经由楚然的手掌涌入少年心头。 “我知道了。” 俯身蹲在灵枢近旁，楚然捉起姜紫的手掌，将其贴放在自己的脸颊之上轻声说道。 ...... ...... “咔哒。” 伴随着一道机扩声响起，黑色枢盖严丝合缝并拢一处，随之各式各样的繁杂法阵同时激活运转，来为灵枢之内的昏迷少女带来完美的睡眠体验。 闭目沉默良久之后，楚然终于站起身来，在一旁糜小小的服侍之下脱掉那一袭久经沙场的破烂灰袍，换上了曾经由她替他挑选的紫黑长衫。 缝缝补补之后的长衫似乎有些不合身，原本宽松的版式再次穿上后却略显局促。 “怎么感觉有些小了？”伸手扯了扯衣衫领口，楚然有些纳闷的疑惑说道。 “因为少爷又又又长高了呀！”重新取出一双长靴替自家少爷穿好之后，糜小小背靠在少年身后，用小手比划着自己的头顶开心说道。 “哪有你这么记身高的，小小不也在慢慢长大么？”转身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楚然笑着开口说道。 “现在的少爷与立起来的灵枢一样高，恐怕等到紫儿姐姐醒过来的时候，少爷就要超过灵枢了！” 扶起黑木灵枢的糜小小好似发现了什么秘密一般兴奋说道。 小丫头旋即又想起来了什么补充开口：“等到紫儿姐姐醒来之后，咱们再一起去置办新衣裳吧！” “好呀。”楚然笑眯着眼应声说道，旋即将那一方黑木灵枢竖背在背后，扶了扶漆黑枢体之后与身边的红袄小丫头一起迈步向外走去。 ...... ...... 暗潮战争开启的消息已经在梦夜联军各大战区营地之中飞快扩散开来，置身于寅字战区的金玉潼等人自然也接到了相应通知。 “即便二位身份尊贵，可当下已经进入战争时期，还望两位能够服从军命令行禁止。”一位身着梦夜内城军服的寅字战区督战官望着面前的金玉潼与华星尘沉声开口。 “我等自然不会独断行事贻误战机。”金玉潼浅浅一笑应声说道，一旁的华星尘则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先前影妖部众与暗虫巢穴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我军战线前推的步伐，前者如今已经销声匿迹回归暗潮区之中，后者虽已被归来强者清理掉绝大部分，可仍有几处遗漏隐藏在广袤无垠的南部平原之上。”这位妖族督战官仅剩的独目之中散发出幽幽光芒，继续与身前的金玉潼与华星尘开口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五十六章 再入草海 “暗虫巢穴一旦从沉睡之中苏醒后便会疯狂吞噬周遭生机灵气，以此来制造出无穷无尽的虫魔狂潮。若是母巢吞噬的灵气能量足够多的话说不定还会开始进一步进化，所以眼下我寅字战区的当务之急是将剩余的暗虫巢穴尽数摧毁，避免其蜕变晋升至化外境界。” 站在金玉潼与华星尘身后的小队众人听到此处也已经明白，为何这位战区督战官会亲自出现在自己等人的营地之中。 原来对方是带着这么一道棘手任务过来的啊。 “我寅字战区负责的南部平原之上还有几处情况不明的可疑区域，其中很可能就有暗虫巢穴的藏身之地。唯有最顶尖的探索小队方能担任此次侦查任务，不知玉潼小姐与星尘公子是否愿意接受此项任务？” 末了又将一顶高帽献上，这位看上去五大三粗的鬣猪妖族督战官其实也很懂得恩威并施的御下手段，甚至都带上了些商量口吻来征求金玉潼与华星尘的意见。 “自无异议。”与华星尘对视一眼过后金玉潼点头接下此等十万火急的危险军务，旋即从鬣猪妖族手中接过可疑区域的分布地图。 “贵小队只需检查编号前三的那三处可疑区域，与你们一同出发的还有另外三支精英小队。”指着地图之上的三处标红区域，独眼督战官补充了许多注意事项之后这才匆匆离去，前往下一支精英小队驻扎营地颁布军令。 没了金氏与圣手华家作为后盾，这位鬣猪族督战官在下达命令的时候恐怕也不会像这次这般旁敲侧击多费口舌。 领了情报材料与一枚装满军需物资的支援戒指之后，金玉潼等人快速回到各自房间收拾行李，不出一炷香的功夫所有人便再度出现在营地门口整装待发。 已经得过楚然提前告知的小队众人早已经做各项准备，伴随着领队金玉潼的玉手轻挥，规模扩充的一行人再探灰烬草海，向着地图标记的任务地点快速进发。 ...... ...... “你们感觉如何？”回头望向那两具奔行铠甲，楚然压低声音开口询问道。 “能跟得上。”调整呼吸加快步伐的真常点头应道，而一旁的真如小和尚则是闷头赶路不做言语。 在石花的斯巴达式训练之下，这两位修为浅薄的佛门沙弥修为境界虽未有大幅度提升，可脚程耐力却显著增强，而且还勉强入门了一式奔行身法，总算可以在祝由槿的辅助之下跟上大部队的脚程。 若是仔细观察这两具铁皮人的四肢便不难发现，一道道纤细水环悬浮在真常与真如的手腕脚踝之上，悄无声息地施展轻身加速之法来减轻二人的赶路负担。 如此一来真常与真如便可省下大量轻身加速符箓来以备不时之需。 瞧见真常真如没有问题的楚然不由暗舒口气，步伐加速之后来到身着水蓝长袍的少女身边轻声道谢：“辛苦祝姑娘了。” “这也是修行。” 祝由槿眨着一双琥珀色眸子瞥了一眼二人后方的两具铁甲开口说道，这五个字还是祝由槿无意间从那位真如小和尚口中听到的。 “倒是你......”眸光流转间再度回到身旁的少年之上，祝由槿有些犹豫之后终究还是开口问道：“背着这么一具......灵枢，若是遭遇战斗当真不会行动不便么？” 此时的俊美少年已经脱下那件破旧灰袍，重换上那一身令祝由槿十分眼熟的紫黑衣衫。只不过由于身后那一具高大灵枢的缘故，那件雪色大氅却没了出场机会。 只不过那具灵枢可要比雪色大氅夺目得多，就连金玉潼与华星尘在初见楚然这般模样的时候都不由一愣，满脸担忧地询问姜紫姑娘的情况如何。 “比起先前反倒是轻松不少。”解放双手的楚然嘿嘿笑道，毕竟现在的他也不再需要与小小来回交接昏迷中的姜紫。而且小红炼制的这方黑木灵枢自带轻身法阵，整具灵枢看上去高大宽厚，实际重量要轻上不少。 “少爷背累了的话换小小也可以！”跟在少年身旁形影不离的红袄小丫头脆生生开口说道，也令祝由槿心中的担忧悄然散去。 感知到腹中那枚宝花铁钱炼化完毕的楚然探手一抹，旋即丢了枚崭新的神仙钱放入口中嚼碎开来。 有了这具黑木灵枢作为媒介桥梁，他也可以时时刻刻为身后沉睡的姜紫渡入精纯灵力，进一步加快少女的愈疗苏醒。 而在楚然悄悄吞服宝花铁钱之际，一直沉默无言紧跟在华星尘、华梦尘身后的鬼面人转过头来，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那位牙口极好的吞金少年。 直接吞服神仙钱来汲取灵气么......倒是奢侈得很。 ...... ...... 整座灰烬平原广袤无垠，即便只是南部地区依旧草海泛滥一眼望不到边际。 而在暗潮战争开启之后，更多的暗兽魔物如潮水般自暗潮区方向涌入灰烬平原，此刻正横穿苍茫草海的北部与中部，向着南部浅草区发动冲击。 而楚然等人的任务便是在第一波暗潮魔物锋线杀来之前排查掉那三处可疑地区，清理掉可能隐藏在其中的暗虫巢穴。 经过一天的长途奔袭之后，探索小队也终于接近地图之上所标注的第一处暗红区域。 无边无际的灰烬草海似乎遗漏了此地，面目全非的地表结构昭示了此地曾发生过一场异常惨烈的强者激战。 厚重岩壳宛若破土巨龙一般刺出草海地表，嶙峋石刺密密麻麻错落分布在岩林四周，其上还挂着许多早已风干的灰烬草皮。 “也唯有陆地神仙与那些上境大能出手，才能对周围环境造成如此巨大的改变。” 望着眼前那一道道超出窃光领域照明范围的石笋岩脊，华星尘面上的神情微微变化，旋即开口沉声说道。 “最高的岩石山峰超过五十丈，地表异变区域范围涉及方圆五里。能够催动此等规模岩系术法的也不知道是哪位大神通者。”眼含风雪的白庄震惊的颤声开口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五十七章 岩林屠狼 望着眼前规模宏伟的密集岩林，小队众人无不惊讶感慨，只道那些大能强者们当真拥有改天换地的莫大神通。 “按照情报记载这处岩林之内盘踞着一群未知魔物，我们这一趟的目的便是确定其真正身份，若是凝神境界的暗虫巢穴藏身于此的话我等则需要倾尽全力将其剿灭。”金玉潼收起区域地图与黑暗罗盘之后压低声音与一众队员开口说道。 一旁的白庄也继续催动探测术法向着岩林深处覆盖而去，可其内氤氲的大量魔气与夜煞之力让女子没法看清真实情况。 “第一波暗潮攻势来临之前我等便要返回防线之中，所以事不宜迟，开始行动吧。” 伴随着金玉潼的一声令下，探索小队旋即离开茂盛无比的灰烬草海，向着面前石牙交错的茂盛岩林快步行去。 “切换中品窃光石。” 伴随着楚然的轻声吩咐，置身于小队中央的真常与真如同时收起那枚用于行进的下品窃光石，换上了更加方便探索战斗的中品窃光石。 可即便光域范围扩大开来，人们也依旧无法看清那些狭长高耸的岩脊顶端。 置身石林的小队众人好似当真走入了一片原始丛林，四周围夜风闯入林中带起或是尖锐或是低沉的呼啸声...... “不对，风声之中夹杂着其他响动！”金玉潼侧耳仔细倾听一番之后低声说道，旋即一指打向黑暗岩林的某处，凝聚一线的压缩金光照亮永夜一瞬之后成功击中目标，一声凄厉哀嚎瞬间在石林之中扩散开来。 “是魔夜狼。”听清兽吼嘶鸣的月狼骨离不由暗松口气提醒说道。 看来此地盘踞的魔兽聚落并非暗虫巢穴，乃是狡诈阴险的魔夜狼群。 虽然魔夜狼这种永夜宠儿同样不好对付，可其棘手程度比起暗虫巢穴来还是差上不少。 “五头化外巨狼，十八头凝神圆满，剩余的七十余只魔狼境界不等。” 楚然眸光一闪随口道出一大段数字来，却是让一旁还未探查清楚敌情的白庄大吃一惊。 “不用惊讶，楚然也拥有一门探查秘术，只不过能够囊括的范围比较有限，不如白姐姐你那般广阔。”一旁的华梦尘瞧见白庄的吃惊表情后拍着女子肩膀安慰她说道。 “准备迎战，下境队员依托华长老的阵法以守为主，拖延时间等待我等回援！”听到敌我数量有些悬殊的金玉潼瞬间有了战斗计划，开口吩咐华府长老构筑防御结界抵挡数量众多的下境狼兽。 至于金城、祝由槿、楚然与她自己，则是要以四敌五快速斩杀那些化外巨狼。 “两头归你。”金玉潼望着身旁的俊美少年开口说道，而对方只是笑着点了点头，表情轻松地应下此等艰巨任务。 魔夜狼的实力在同级暗兽魔物之中也算高等一类，若是以前的金玉潼只会在旗鼓相当的情况下与对方正面对战，可现如今她的身旁多了一位有些不讲道理的少年武夫，那么些许的数量劣势也就算不上什么了。 “楚然杀回来之前咱们得多结果几条魔狼崽子才行！”身着短衣的华容已经摩拳擦掌急不可耐，腰上的“丹心”长剑似乎感受到主人的雀跃心情，也随之发出阵阵清越剑鸣。 白庄这时候却不由有些紧张。虽说她也算见识过那位俊美少年足以碾压金圣武的夸张战力，可那些实力强大的魔夜巨狼本就擅长合击围杀的团队协作，楚公子以一敌二的话会不会...... “白姐姐不用担心我家少爷啦，那些小野狗们才不能把少爷他怎么样。”一道女童嗓音传入白庄的耳中。女子侧目望去，却见一位红袄小丫头站在身旁笑呵呵望着自己。 “......嗯。” 原本弥漫在心底的不安与惊恐似是淡了不少，白庄点头应声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数量近百的魔夜狼群之上。 即便有着华家长老的阵法支持，想要抵挡住如此数量的狼群进攻依旧不是一件易事。 “呜嗷嗷！” 在那头被金光钉穿胸膛的斥候魔狼彻底断绝气息之后，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凄厉狼吼回荡在岩林之中，在呼啸夜风的加持之下越发显得渗人可怖。 “动手！”感知到黑暗之中陡然爆发的五团强大气息之后，金玉潼开口娇喝一声后身先士卒前冲而去，金城、祝由槿与楚然则是与其一同冲出守御大阵主动杀入黑暗之中。 只不过与其余几人不同的是，离开照明光域的楚然并未点亮身上携带的那一块窃光石。 四品淬魂境界的神识魂念令楚然的基础感知范围再度扩大，即便少年依旧目不能视，四周围的情景模样也会在魂念感知之下在楚然脑海之中形成一幅细致入微的立体地图。 远有剑灵朝芷共享感知世界，近有神识魂念洞察夜色黑暗。 现如今的楚然已经能够越来越熟稔夜色里的抹黑战斗。而在视觉被剥夺之后其他感官也会更加敏锐。 耳廓微动，楚然转眼间便已经锁定好自己的目标位置。 五头魔夜巨狼之中最强二狼的仰天咆哮忽然一滞，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两头黑毛巨狼的心中浮现而出。 可还不等二者做出任何反应，一道趁着漆黑夜色掩护而来的修长身影已经欺身近前，蹲踞身形掌压刀鞘，口中轻声吐出六个字来。 “灵武式·拔刀斩。” “苍琅琅......” 一道悦耳刀鸣瞬间斩断魔夜狼群的示威咆哮声，同时也削断了一头奋力反击的巨狼爪臂。 而在一刀过后，又有两刀三刀接踵而至。 此起彼伏的巨狼悲鸣响彻夜色岩林，回荡在人与魔狼的耳中久久不息。 直至最后一声呜咽止息，大蓬的温热狼血自半空中泼洒而下，血腥气息早已充斥满魔夜狼群的鼻腔之中。 而这些暗兽魔物的心底，却是被名为“恐惧”的不安情绪悄然占满。 周身流转灿然金光的金玉潼手持金锁紧紧缠困身下巨狼，锁链之上无数荆棘尖钉没入巨狼周身，正在不断消磨着魔夜巨狼残存的气力生机。 女子抬起金光眸子望向悲鸣停止处的黑暗夜色，轻声感慨道： “这家伙，好像又变强了不少......”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与时赛跑 迅速且无伤地解决掉盘踞岩林地带的一大群魔夜狼兽，探索小队以最快速度收集过战利品后继续行动，向着地图标记的第二处未知区域快速赶去。 “喂喂，你这家伙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赶路途中，腰佩银鞘长剑的华容有些不满地望着身边少年开口抱怨道：“那些凝神境界的狼崽子们都被你杀破了胆，根本没有敢来冲击华清长老布设阵法的家伙！” 剑修少女所言的确不假。 先前岩林屠狼一役中，楚然在暴起发难之后快速击杀两头化外巨狼的举动无疑使得那些下境狼兽方寸大乱，趁此机会主动发起进攻的华容等人如虎入狼群肆意杀伐，根本就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便解决掉数量倍胜己方的魔夜狼群。 楚然则是在击杀掉自己那两头份额之后前去帮忙金城长老，整场战斗持续了不到一炷香时间便已然结束。 “咱们不是要抓紧时间嘛。”楚然摸着后脑勺嘿嘿笑道，却惹来华容的愈发不满。 “太快也不行！”语出惊人的华容显然是没意识到自己话语里的歧义，一脸不爽的开口说道：“一场大战下来本姑娘都没正经出过一次剑，这算怎么个事儿呀！” “下次一定，下次一定......”楚然干笑一声岔开话题道：“玉潼姐姐，距离第二处目标地还有多远？” “半日路程。”金玉潼望了眼手中地图开口回答，那一双勾人心弦的柳叶细眉却不由微微皱起。 “怎么了？”瞧出金玉潼神情异样的楚然赶紧追问道，而一旁的华容也不再耿耿于怀没能全力出手的遗憾，转头望了过去。 “咱们的动作要快过同级小队许多，很多队伍如今才刚刚寻找第一处可疑区域，正在小心翼翼地探查搜索。”一旁的华星尘放下传讯玉简之后开口解释说道。 “这不是好事么？”金不焕与华容对视一眼之后齐声开口问道。 “当然是好事。”金玉潼收起地图，眸中的幽光明暗不定。 “只不过暗兽狂潮的推进速度也比联军所预料的更加快速。原定的三天时间已经缩短为两天。” 金玉潼的话语顿时令队伍众人陷入沉默之中。 少了整整一天的行动时间，其中代表的含义意义不言而喻。 许多探索队伍们将会没有时间去完成既定目标，就不得不提前返回躲避第一波暗兽狂潮的冲击攻势。 “不过咱们的速度本就比同级小队快上许多，应该能够恰好在时限到达之前清理掉第三处沼泽池打道回府。”华星尘的声音再度响起，这位平日里好强争胜的华家二公子现如今正在出言安慰队伍同伴。 “事出突然，就算完不成既定目标估计也不会受到战区责罚。就是不知道这下会有多少暗虫巢穴彻底扎根在南部平原之上了。”月狼骨离耸了耸肩无奈说道：“不过那也与咱们没什么关系，应该是城主府与战区之中的大人物该去头疼的问题。” “暗潮情报为何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偏差？整整一天时间的疏漏可不是用误差能够解释得通的。”骑乘庞大地龙的杜师师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是那些隐夜叛族搞的鬼。”金玉潼幽幽开口，说出的话语却令队伍中的众人气愤不已。 “等老娘修炼有成之后定然要剑挑这些阴沟老鼠们的老巢！”本就不爽的华容紧咬银牙寒声说道。 “那些隐夜叛族的窝点若是能这般轻松找到，城主大人与其他夜城中的大人物早就出手了。”华安揉了揉胖乎乎的脸颊叹气说道。 而在同伴们的抱怨拌嘴声中，楚然面上表情不变，心中的紧迫感却是再增三分。 暗潮降临日期的变更再次提醒少年，他现如今所处的乃是变化莫测的危险战场，无论何种意外都有可能随时发生。 收束起力斩双狼的激荡心绪，楚然再次摸出一枚拇指大小的紫黑妖丹抛入口中咽下肚里，与那些宝花铁钱一同快速吸收炼化起来。 而在少年身后，跟着众人一起飞掠在灰烬草海之上的白庄则是目露敬畏神色，遥遥望向少年腰间斜挎的那柄黑色长刀。 原来这位楚公子先前在与金圣武的较量之中依旧留手。若是少年也像对战魔狼之时那样取出修长黑刀，恐怕金圣武可就不仅仅是碎甲败北这么简单了...... ...... ...... 跟在一旁的祝由槿觉察楚然的动作之后眸光微凝，而后竟也从囊中取出新近收获的那枚魔狼妖丹，也学着少年模样将其丢入口中。 “唉！”一旁的楚然见状却来不及阻拦，瞧见祝姑娘面色陡然间涨红之后急忙近身上前接住少女摔落娇躯，一掌拍在祝由槿的后背，动用巧劲将那枚魔狼妖丹打了出来。 “呕......” 气息骤然紊乱的祝由槿在吐出妖丹之后面色方才恢复正常，而此处的动静也使得整支队伍停下脚步，金玉潼与华星尘等人同时侧目望了过来。 “咳咳......”在楚然的轻轻拍打之下祝由槿咳声连连，丹田气海被剧烈爆发的魔狼妖息折腾得翻江倒海，好一会后才终于理顺气息，在楚然的搀扶下重新站起身来。 “怎么了？”瞧见少年双指之间夹着那颗魔煞妖丹，已经猜测了个大概的金玉潼望着二人开口问道。 “没事没事，大家继续赶路便是。” 擦了擦魔狼妖丹之上沾着的口水后将其递还给祝由槿，楚然对着众人笑着解释说道。 华星尘似乎也看出了事情端倪，却碍于那位祝姑娘的面子没有深究多问。 生食吞服魔物妖丹这等莽撞事怕是只有傻子才会做出来。要知道妖丹之内聚集的可是暗兽魔物生前的所有力量，其内不光含有大量血气灵力，甚至还混杂着魔物死前的不甘煞气。 若是正面硬抗自然不成气候，可若是将其吞入腹中引狼入室，修士们脆弱的丹田气海可经不起妖丹煞气的爆发翻涌。 这一场小小风波很快便平息下去，小队众人也再度迈开脚步向着第二处目标区域快速行去。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五十九章 吃干抹净 行进的队伍当中并非一直保持着安静与沉默。 领头的金玉潼与华星尘就经常交流情报确定同级小队们行动进展，华容、华安金不焕等人也聚在一起交流修行心得以求尽快突破中境瓶颈。 有着数位化外境修士压阵的探索小队因为实力强横的缘故已经不再需要遵从“二十人”与“保持缄默”等等暗域法则，所以队伍里的氛围也不怎么低沉压抑。 倒是楚然这边的气氛略显尴尬，一身蓝衫的祝由槿自从与少年道了声谢后便一言不发，闭紧嘴巴微红脸颊闷头赶路。 只可惜自己先前派小小去替那位白姑娘去做心理建设，不然有小丫头在的话场面估计很快便重新热络起来。 一直这么尴尬下去也不是个事，楚然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决定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祝姑娘莫非还是为先前吞服妖丹的失败而耿耿于怀？” 楚然的低浅嗓音令祝由槿的娇躯一僵，脸上的红晕隐隐有些扩散开来的迹象。 “也怪我先前没与祝姑娘细说，直接服用妖丹这事儿风险其实还蛮大的，我也是靠着武夫体魄才能压制住妖煞作祟，再加上所修功法也比较擅长消化吸收才会这么干。”楚然摸了摸头解释说道，却发现祝由槿已经把头埋低了下去。 按照这姑娘平日里恬淡冷静的性格，应该很快便能接受自己的失败才对呀，为何这一次偏偏...... 少年赶紧继续东拉西扯起来，试图证明是自己太过特殊才能吃糖豆一般干嚼魔物妖丹。 其实楚然并不明白，真正令祝由槿难为情的并非是自己直接吞食妖丹的莽撞，而是后来她狂咳不止后直接把那枚魔狼妖丹吐在楚然掌心的失态举动...... 尤其是当头晕眼花的祝由槿瞧见楚然毫不在意地抹去丹丸之上自己残留的口水，又将那枚魔狼妖丹递还回来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羞耻感便在少女心底疯狂滋长开来。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默诵道门口诀强行镇压动荡心湖，祝由槿花费了好一阵功夫才将先前的那一幕情景忘在脑后，弥散至脖颈的大片粉红也终于渐渐散去。 “所以说祝姑娘你最好还是将魔物内丹交给星尘公子与华安他们炼制一番，做成丹药之后方才更好吸收。”瞧见祝由槿恢复常态的楚然还以为是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眉开眼笑地继续建议说道。 “嗯。”祝由槿应了一声后却攥紧拳头，死死捏住留在掌心的那颗魔狼妖丹。 “单凭我与星尘现如今的境界想要以化外境界的魔物内丹为原材料开炉炼药太过耗时耗力，若是等巡查结束回归营地之中倒还可以。”不远处的华安开口接话说道。而在微胖青年身旁的华容则灵光一闪，眨着眼睛兴奋说道：“既然咱们没空开炉炼制这些魔物妖丹，倒不如都卖给楚然这家伙内部消化，这样既能增加即时战力又不算浪费！反正你这家伙一路上也收获了那么多异骨宝材，兜里的黑曜石肯定不缺！” “谁说我不缺黑曜石了。”楚然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身后这位大聪明剑修开口说道：“我可没闲钱披发收购这些昂贵的魔物内丹。” 动用天地练气决来炼化内丹的确很是奢侈，更何况楚然先前获得的不菲收获已经被赤火小蛇尽数熔炼成身后黑木灵枢。为了日后进入内城打听情报楚然与同伴们还得努力赚钱才行。 “嘶......呼。” 华安与华容等人忽听到一阵绵长的深呼吸声，随后便见那位身着蓝衫衣裙的俏美少女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将自己的那枚魔狼妖丹抛给身边的楚然。 “既然我不能用，就交给你了。” 微垂眸光不去直视少年的视线，祝由槿将声音压得极低蚊喃语道，旋即加快脚步追赶上前方的金玉潼，再不给楚然开口拒绝的机会。 “祝......” 接住魔狼妖丹的楚然还想拒绝，却见蓝衫少女逃也似的加速离去，也只得叹口气后翻手将魔狼妖丹收了起来。 “唉，等等......你这家伙若是吃下这枚妖丹的话，岂不是与由槿间......唔！” 猛然意识到什么的华容指着身着紫黑长衫的少年惊声叫道，可话说一半便被一只柔荑捂住嘴巴。 “间什么？” 收起妖丹的楚然满头雾水的望向被憋得满脸通红的华容，与死死压制住活泼少女的华梦尘，有些莫名其妙的开口问道。 “没什么！”注意到前方蓝衣身影微颤一瞬的华梦尘微笑说道，而后再不给华容多嘴机会，直接佩剑少女强拉回华星尘那边去。 她们到底在搞什么？ 少年越发摸不着头脑，思索无果之后只得叹了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吞入腹中的魔狼内丹的炼化之上。 既然祝姑娘好意赠丹，自己也得拿出干劲来抓紧时间修行淬体。 算上肚子里正在消化吸收的那一颗，现如今的楚然总共拥有三颗化外境界的魔物妖丹，若是全部吸收炼化的话足以将他的炼体境界向前推动一大截。 人身化铜炉，法门作炼火。 魔物妖丹与大量神仙钱正在不停地被楚然炼化吸收，而伴随着少年的呼吸吐纳，微薄的夜煞法则之力也投入到这一场轰轰烈烈的炼化之旅当中。 ...... ...... 每一颗妖丹之中都蕴藏着那些强大魔物生前凝聚的庞大血气与雄浑灵力，而且又被其死亡之时的不甘执念浸染上妖煞之力。 每一位炼制妖丹的炼丹大师们在提取妖丹精粹的同时都会耗费大量心力驱散这些怨念妖煞，唯有提纯之后的血气灵力才能作为炼制丹药的绝佳材料。 只不过在楚然的体内，魔物妖丹的炼化过程就显得简单粗暴了许多。 运转不息的天地练气决层层剥开那些被吞入腹中的魔物妖丹，再依凭着强横肉体镇压作祟妖煞。而这些炼丹大师们想方设法都要祛除干净的残存妖煞在先天练气决的运转之下也有了相应用处。 血气固体，灵力入海，煞念壮魂。 每一枚魔物妖丹其实都会被最大化分解利用，没有一丝的边角余料会被浪费抛弃。 只不过比起血气灵力的进步提升，楚然的神魂意念在吸收妖煞之力后却并未发生显著提升。 唯一的变化，就只有那一方神秘空间内里的记忆之海以微不可查的幅度扩展一丝，填补些许黑暗鸿沟之后，离着远方的混沌雾墙更近了些许......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六十章 墨绿草甸 赶路途中的小插曲并未耽搁众人前行的脚步，在金玉潼的带领之下探索小队快速横跨灰烬草海，终于在三个时辰之后抵达了第二处探查区域。 “这地方的灰烬草怎么是绿色的？”止步站在原地的华容皱眉望向前方草海，借着光域照亮能够看清一道分明的灰绿界线横亘在自己等人眼前。 与平原之上绝大多数的灰烬草色并不相同，地图之上标记的这一片区域内灰烬草呈现出本应自然，可放在永夜域内却又极不自然的墨绿颜色。 正当佩剑少女想要摘下一片墨绿肥厚的草叶仔细研究的时候，一道冷淡嗓音忽然在华容耳边响起。 “草中有毒。” “呜哇！” 被耳边话语吓了一跳，华容连忙放弃摘草闪身后退。 凝眸望向突然开口的华星尘，华容鼓着脸颊气呼呼说道：“怎么不早说呀！” “我算是知道你的医术课与丹道课为何从来没及过格了。”华星尘勾了勾嘴角平静说道，三言两语间又将华容激得好似炸毛的小猫一般张牙舞爪。 作为圣手华家之中最为特立独行的一位，修行剑道的华容虽然对于医术丹道极感兴趣，但奈何少女实在是天“负”异禀，至今都没能完全背下那本厚厚的《药理常识大全》。 而就在华容与华星尘拌嘴吵架的时候，华安与华梦尘已经戴好手套与护目法镜，蹲在墨绿草甸边界处开始采取样本进行鉴定。 伴随着锋利的柳叶刀横切开异常肥厚的绿色草叶，一股香甜气息瞬间自切口断面扩散开来。 “小心。” 站在二人身后的金不换连忙掩住口鼻抽身后退提醒说道，却见华梦尘朝着身后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无妨。” “神经毒系中的麻痹类毒素。”吸了吸鼻子之后微胖青年开口给出答案，而后又挤出一点青草汁水配合着华梦尘动用玄通快速解析起来。 不过十息功夫，这些蕴藏在青色灰烬草中的麻痹毒素已经被华梦尘与华安解析完毕，两人当场开始调配起来应对解药。 片刻之后小队众人的脖颈之上便都多了一只小巧香囊，就连那些身形庞大的地龙坐骑也不例外。 “香囊可以持续生效两个时辰，虽说是针对草毒配制而成，对于其他的神经系毒素同样拥有抵御效果，应该足够我等完成此地的探索工作。”拍了拍手站起身来的华安解除掉目镜法阵，乐呵呵与金玉潼等人开口说道。 而一旁的华梦尘则是拍掉华容伸向配药器材的不安分小手。毕竟这妮子可是有过许多前科旧案在身，决不能让她再祸害摧残这些宝贵的制药工具。 “不用担心姜丫头，本神炼制的灵枢若是连区区避毒功能都不具备，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你小子提供的那些材料？” 正当楚然想要将自己那枚香囊放入背后灵枢之际，赤火小蛇的声音直接在少年的心湖之上响起。 楚然想了想后便将香囊戴在脖子上，却并未像其他人一样将其塞入衣领之内。 “灰烬草的异变恐怕与此地土壤脱不开关系，我等探索搜查之时要特别留意脚下。”金玉潼随手打出一道金光咒来幻化金衣甲胄，同时开口提醒众人说道。 祝由槿同样施展出两道水御玄甲增强真常与真如的防御力。糜小小则是轻轻摇晃腕上流火玉镯，唤出一片虚幻光影笼罩在身凝化火纱。 “好厉害的法宝......” 华容望着糜小小披着的那件虚幻焰纱不由感慨叹道，可是这番赞美却引起赤火小蛇的强烈不满。 本神才不是什么破烂法宝可以媲美的好吧！ ...... ...... “此处草甸情形复杂，护好你自己。” 身背黑木灵枢的楚然瞥了一眼旁边的石花淡淡开口，后者颔首应下之后全力催动玄通凝化法衣，不求探索有功只求自保无虞。 吩咐过石花之后的楚然重新将目光放在面前的茂盛草甸之上，那一双清秀俊眉却不由微微蹙起。 比起在空旷山谷之中狩猎魔狼，眼下情况错综复杂的染毒草甸明显要更加棘手一点。 通过剑灵朝芷的抢先一步探查，楚然已经发现藏于墨绿草丛深处的几条斑斓身影。 “此地外围似乎藏有大量蛇类魔物。”浑身上下被金光覆拢的白庄眨了眨眼之后开口给出了自己的探查结果。 “诸位不要轻易受伤。”金玉潼叮嘱过后迈开脚步，率先踩出一条小径通道向着墨绿草甸深处进发。 ...... ...... “唰！” 一阵剑锋破空声响起，藏于暗处的碧蛇还未来得及露出獠牙发动偷袭，便被提前觉察的华容一剑拦腰斩断。 “笃。”又一声闷响传来，便见坠地的碧蛇头颅被一截灌注灵力的草叶钉穿，还想挣扎的蛇颅也随之彻底丧失了活力。 “针对蛇类魔物，斩去头颅之后依旧不可掉以轻心。”手拈一枚碧绿草叶的华星尘开口提醒道，而华容则是“哦”了一声，随后的每一次出手都会增添补刀环节。 草甸外围的确潜伏着大量魔物毒蛇，即便华梦尘点燃一炷“雄黄香”都无济于事，依旧会有大量种类各异的剧毒蛇类袭击探索小队。 “楚公子右前方三步......” 白庄的提醒还未说完，那一把漆黑长刀已经重归鞘中。 而挡在楚然右前方的灰烬草丛也随之簌簌倒落。 一条从头到尾被一分为二的绿萝草蛇颓然坠地，两爿的残躯之中淌出的鲜血毒汁浸没入大地之中。 “多谢提醒。” 迈步跨过草蛇尸体，楚然转头对着白庄笑着道谢。 而白衣女子却是张了张嘴，又将欲出的话语吞了回去。 楚公子你怕不是根本不需要我的提醒吧...... 有着探照雷达一般锁定附近潜藏毒蛇的白庄在，探索小队的安全系数随之直线上升。 这些不过尺许长短的碧绿草蛇本身修为低下，除去身怀剧毒外就没什么可怕之处，只要提前发现小心应对的话对于探索小队构不成什么威胁。 只不过伴随着队伍不断深入墨绿草甸，四周围的窸窣响声也逐渐变得密集躁动起来。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六十一章 猎蛇 “东北方向又有小股蛇群涌来，南方向暂时出现缺口......” 白庄的声音接二连三不断响起，而探索小队之中的众人也没有片刻空闲，随时根据女子的预警探知消灭出现在近前的草甸蛇群。 “既然都有这么多的墨翠草蛇，这里应该没有暗虫巢穴存在了吧。”轻抖手腕泼洒灵动剑气，华容精准地劈斩开数条潜伏草蛇的头颅之后开口说道。 “有限的范围之中不会出现过多的暗兽聚落，既然此地已经被蛇类占据，最起码咱们也不用担心有虫族潜藏在此。”华安点了点头赞同说道。 “加快速度横穿草甸，咱们直接走最短路线前往第三处未知地区。”瞧了眼怀表之后金玉潼沉声开口，整支探索小队的步伐随之再度加快，便要从草甸蛇海之中杀出一条血色通途。 而感知到生人气息的草甸蛇群也似发疯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上前来，前仆后继地撞死在探索小队队员们的术法玄通与刀兵剑刃之上。 “有数道极强气息正朝着咱们这边快速赶来！”白庄的霜雪眸子内里忽然闪过漆黑影芒，女子赶紧开口提醒周围同伴。 与此同时金玉潼与华星尘也纷纷感知到莫大的恶意自前方黑暗中升腾而起，强而有力的威慑气场仿佛要凝固住草甸内里的每一寸空气。 “嘶嘶......”吐舌嘶气声响起，嘈杂窸窣声停止。 四周围的小蛇浪潮仿佛受到什么指令一般快速向后退去，来为即将到来的蛇群王者避让通行道路。 “化外中期......”感受到面前三道气息之中最为强盛者的境界修为，金玉潼眯起双眸轻声说道，右手却已经探入怀中准备动用压箱底的杀手锏。 “王蛇交给我与由槿，剩下两条化外初期靠你们了。” 浅褐色瞳眸内里倒映出黑暗中的三蛇轮廓，楚然对着身旁的金玉潼开口说道，旋即提刀冲出小队战阵，向着蛇群之中的那头王蛇发起冲击！ “小心蛇王毒！”华星尘赶紧将一只小巧玉瓶交给准备跟上前去的祝由槿叮嘱说道。 这位擅长水道玄术的祝姑娘或许不怎么需要担心，可那家伙却是一位炼体武夫，近身作战的情况下一不小心就可能会着了那头王蛇的霸道烈毒。 “我会提醒他。” 收下琼露玉瓶的祝由槿点了点头之后身形骤然消失不见，大片水光拔地而起直追冲入黑暗之中的少年身影。 “只凭两人当真能够应对那头中期蛇王？”一直维持着小队战阵结界的华清长老不由有些担心说道。 “他二人既然自信满满，我等也只需要相信便是。”金玉潼收回手掌再起金光咒诀，语气笃定地开口说道。 经历过这么久的并肩作战，现如今的金玉潼对于楚然与祝由槿已经完全信任。 “全队加速协同前压，不要让另外两条化外期大蛇干扰到楚然他们！” 伴随着女子一声令下，小队众人的前进脚步再度加快，就连真常与真如也纷纷取出辅助符箓轻身增速，一同向着阵脚大乱的蛇潮方向发起冲锋。 ...... ...... 作为墨绿草甸的无冕之王，蛇群部族的唯一头领，这头鳞甲斑斓的化外境中期环尾锦鳞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有外来者胆敢前来挑战自己的王者尊严。 这群杀穿草甸外围，屠戮大量蛇群的异邦修士明摆着打算横穿它的蛇潮国度招摇而去，身为众蛇首领的它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尊严被人践踏跨越？ 呼唤出两条化外初境的爱妃相伴左右，这头中期王蛇正准备喝停前仆后继不断送死的狂热族民，打算亲自瞧一瞧这些进犯蛇海禁区的无知者。 可还不等这头环尾锦鳞王蛇主动接近那些驱散黑暗的窃光领域，黑暗之中便有人率先造访。 “灵武式·寸劲开天。” 一道突兀的少年声音自王蛇硕大的头颅之前响起，紧接着一股无穷大力便从蛇吻前端迸发开来，将体长三十余丈的巨蛇向后炸飞开来。 王的遇刺令群蛇不由一愣，而那两头化外初期的锦鳞大蛇快速反应过来欲要扭动身躯赶紧上前，却被一道道水锁法链困在原地。 “我可没有在永夜中行动自如的能力呀。” 伴随着一道叹息女声响起，手持窃光石的蓝衫身影忽然出现在两头大蛇头顶。 瞥了一眼正在快速崩断水链的暴怒大蛇，祝由槿并未继续出手压制对方，而是将之留给后方赶来的其他队员。 女子周身的水幕蓝光再次涌动鼓荡，玄水浪涛带着祝由槿消失在原地，快速冲向接连响起爆炸闷响的更远处黑暗。 ...... ...... 在不动用“灵感天地”的前提下，楚然倾尽全力的一式“寸劲开天”也只能锤裂开锦鳞王蛇口吻前端的厚实鳞甲。 贴身连打所造成的伤害其实极为有限，更大的作用还是压制着这头庞然大物脱离蛇潮中心，来为楚然与祝由槿营造出一片以二战一的隔绝战场。 翻滚而来的锦鳞王蛇一路不知碾压死多少弱小草蛇，而接连不断的冲击令巨蛇头晕眼花神魂动荡，最终忍无可忍地爆发出一阵尖锐蛇鸣，趁着下一拳还未到来的间隙张口对着身前那道渺小身影吐出深紫色雾气。 去死吧，渺小的蝼蚁！ 双瞳充血赤红的锦鳞王蛇猛烈甩头清醒神志，恶狠狠地对着僵立在原地的那道人影再喷一口幽绿气息。 “紫岚”与“通碧”双毒汇聚，就算你是体魄强横的淬魂武夫，也断然...... 不等锦鳞王蛇脑海中的念头闪过，紫绿雾气之中的那道身影再次动了起来。 这一次的少年并未继续追击出拳，而是将右手搭在了腰间黑刀之上。 “灵感天地·拔刀......” 滔烈风暴搅碎撕开绿紫雾气，不知何时亮起的光域之中，身背黑色灵枢的少年身形再度出现在王蛇眼前。 本能产生的恐惧令锦鳞王蛇战栗一瞬而后便欲转身逃走，可一道道钉入大地的粗长水链却将它死死束缚在原地。 高悬于少年与巨蛇头顶的祝由槿眨了眨那双神秘而美丽的琥珀色眸子，开口迎合着下方少年，轻声吐出最后一个字来。 “斩。”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六十二章 速战 “斩。” 伴随着两人齐声语落，少年周身的爆发气机停滞一瞬之后齐齐向着腰间那柄漆黑长刀之上跌落倒涌。 黑色长刀寸寸出鞘，最终裹挟着一层极密极薄的压缩气机挥斩向近在咫尺的巨蛇头颅。 “砰砰砰......” 情急之下的锦鳞王蛇激发血脉潜能扯断大半牵制水链，却只来得及抬起长尾显化虚幻彩鳞挡在身前。 而在一道“刷拉”声响过后，幻化而出的彩鳞壁垒随之一分两半，一条血线绽放在巨蛇环尾之上。 “嘶嘶！” 剧烈的疼痛自尾骨伤口处灌涌而来，激得锦鳞王蛇不由痛呼出声，庞大身躯挣扎翻滚之际也碾碎了剩余的水道法链。 “有够硬的，难不成砍在了‘异骨’之上？”换手持刀的楚然甩了甩拳头后感慨说道，随后抬头望向立足水幕波涛之上的那道蓝衣倩影。 “十二锁龙碑。” 无需下方少年开口提醒，祝由槿已经掌心向外双手交叠，在重新恢复理智的锦鳞王蛇四周凝聚出十二道伏龙灵碑。 顾不上再管尾巴上深可见骨的斩击伤口，锦鳞王蛇张开大嘴从中空蛇牙内里喷吐出大团蛇毒烟雾，直接将整片窃光领域笼罩的地区尽数掩盖在内。 觉察到那十二座伏龙灵碑与自身所披的水御玄甲正在被灰黑蛇毒快速腐蚀，祝由槿一边维持护体灵光不被侵蚀殆尽，一边冲着楚然高声提醒道： “这蛇毒灰雾可以融灵蚀气！” 不待少女话音落下，一道庞大身影已然浮现于祝由槿的身后。 动用雾遁挣脱锁龙碑压制的锦鳞王蛇竟是转守为攻，张开血盆大口便想要先行吞掉这名人族女修！ “水龙吟。” 面对突如其来的王蛇袭杀祝由槿并不惊惶，周身水光在狂涌灵力的加持之下瞬间化生出一条通体剔透的五丈水龙。 虽然受到蛇毒灰雾的影响，玄水巨龙甫一成型便开始崩溃瓦解，却还是替祝由槿挡下了王蛇含怒一咬。 驾驭水流迅速下降到草海地面，重新与楚然汇合一处的祝由槿紧绷心弦放松些许。 而那道庞大蛇影也在一口咬碎玄水灵龙之后重新隐于毒雾之内，似是在酝酿着下一次的突然袭击。 灰雾笼罩下的墨绿草丛已经尽数凋零枯萎，猛烈毒素自雾中无声蔓延，似要扼杀掉其内的所有生灵性命。 伴随着大雾渐浓，祝由槿周身的水御玄甲腐蚀速度也随之加快起来，少女不得不调动更多的灵气法力来维持护身法衣来抵御蛇毒灰雾。 “需要御毒丹么？”从取出先前华星尘赠与的小巧玉瓶，祝由槿侧首望向楚然问道。 “不用。”楚然摇头说道。 少女听闻过后并未多言，而是取出一枚雪白丹丸丢入嘴中，以防自己不慎沾染蛇毒。 至于楚然嘛......还真不用自己操心。 这家伙本就拥有百毒不侵的变态体魄，就算是化外中期的王蛇烈毒对于少年来说也与普通雾气没有区别。 “嘶......” 吸了一大口蛇毒灰雾进入体内，这些王蛇烈毒还未来得及发挥功效侵蚀体魄，便被浩荡而来的天地练气决吞噬干净，分解成纯粹的灵气与夜煞之力反哺入人身小天地之中。 “味道有些怪。”楚然砸了砸嘴点评一番毒雾味道，意识念头却一直寻找着那条游弋于灰雾之中的庞大暗影。 “你怎么什么都尝？” 有些无语的望了一眼身旁少年，祝由槿小声吐槽说道。 藏匿于灰雾之中的锦鳞王蛇发觉那人族少年在大口吞下自己的烈毒灰雾之后却好似没事人一样，不由心脏一沉，目中闪过些许惊惶神色。 若是比拼单纯的肉身体魄，自己虽为化外中期却也不一定胜过那名少年武夫。如今它唯一的依仗便是燃烧本源吐出的烈毒灰雾，若是此法再不起效果，那便唯有抛弃族群与领地，逃往...... 就在锦鳞王蛇心念升起的瞬间里，楚然敏锐捕捉到灰雾之中传来的那一丝恐惧波动，旋即整个人好似离弦之箭般激射而出，手中黑刀之上再次裹缠满绵密气机。 “灵武式·荡字诀！” 一柄黑刀好似搅动乾坤天地，翻江倒海的剧烈风暴撕扯开蛇毒灰雾布下的遮掩，顿时令潜藏其内的锦鳞王蛇暴露身形！ 一刀轰落砸在王蛇身躯之上，震荡的力量洪流毫不留情地灌注入蛇躯内里，搅得巨蛇气血翻腾五脏涌动。 不等荡涤全身的巨力散去，十二道虚幻灵碑再次浮现于巨蛇周围，其上伏卧的游龙瞬间合一化为天碑镇压而下，将锦鳞王蛇的庞大身躯死死按在荒芜毒地之上无法动弹分毫。 耳翼微动寻觅心跳来源，楚然再度爆发雄浑气机闪击而出，竟是以黑刀锋芒破鳞开路，连人带刀一闪而过，直接在王蛇心脏处轰出了个对穿大洞！ 泼洒血雨被气机挡在身外，吐旧纳新更换气机的楚然也不去管身后那方破碎肉洞，脚尖一拧再度持刀跳跃至巨蛇头颅之上，直接将手中黑刀贯入巨蛇双目之间的颅顶中央。 伴随着黑刀之上的迸发气机绞碎锦鳞王蛇的头颅识海，巨蛇还在扭曲挣扎的庞大身躯为之一僵，而后颓然坠落地面，溅起大片腐朽枯败的灰草烟尘。 直至此刻四周围的蛇毒灰雾终于稀薄消散，屏息凝神许久的祝由槿也终于喘了口气，解除掉镇压巨蛇尸身的十二道锁龙灵碑。 ...... ...... 快速收起锦鳞王蛇的妖丹、毒胆与尾椎异骨，楚然与祝由槿回身接应其他队员宰掉剩余两头化外大蛇后马不停蹄地继续赶路，向着此行的最后一处任务地点赶去。 “若是换成其他队伍，这时候恐怕才将将能够完成第一处未知区域的探查吧。”抖落剑锋蛇血的华容有些兴奋地开口说道，语气之中满是自豪与骄傲意味。 “咱们的速度这么快与你又没什么关系。”华容旁边的华安一边赶路一边研究着先前收集的毒蛇胆囊，顺便吐槽少女说道。 “我们是一个团队，懂不懂团队协作啊你！”握住粉拳晃了又晃了，华容恶狠狠地冲着华安吼了一句之后转头望向队伍前方的那道身背灵枢的修长身影。 其实她也知道华安说的没错，要不是楚然那家伙的话，光是那一大群魔夜狼都够众人花上好一阵功夫才能处理完毕，更别说后来遇见的那条化外中期的锦鳞王蛇。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六十三章 虫影 “怎么办，咱们要不要撤退离开？毕竟谁也不知道那座暗虫巢穴什么时候晋升完毕......” 藏身于裂谷边缘的茂盛草海之中，华梦尘心有余悸的望了一眼传来恐怖气息的黑暗方向小声与自家二哥跟金玉潼提议道。 横跨整座墨绿草甸的探索小队如今已经抵达第三处目标区域的边缘，却刚好撞上了目标虫巢的晋升仪式。 追查到虫族踪影的金玉潼等人一开始还十分欣喜，准备趁着暗潮来临之前先行铲除棘手虫巢来减轻防线压力。 可面色微变的楚然却伸手拦下众人，并将剑灵朝芷探查到的具体情形与同伴分享。 置身于裂谷深处的那一座虫族母巢本就丑陋狰狞，现如今巢穴外围之上又浮现出大量肉瘤组织蠕动翻涌，似乎要在虫巢表面织造出一片血肉壁垒。 “这处暗虫巢穴正在向着‘血肉虫巢’开始进化！”金城长老的话语让所有人为之一怔，淡淡寒意自众人心底蔓延开来。 每一座暗虫巢穴完成血肉化的过程中都需要耗费海量天地灵气，这也是为何暗潮区的影妖部众们会将这些凝神境界的暗虫巢穴丢到灰烬平原各处的根本原因。 踞于此处裂谷深处的虫巢如今已经积攒足够力量开始进化异变，若是让其成功蜕变成为化外境界的“血肉虫巢”，其存在对于附近周边的一切生灵都将会是一场灭顶灾难。 因为所有暗虫巢穴所繁衍孕育出的各类虫族，都与虫巢本身的境界相等。而化外期的暗虫海潮与凝神期的比起自然有着悬殊差距。 几位化外境修士联手之下可以轻松解决掉一处凝神期虫巢，可却会被化外期虫巢孕育的虫族大军瞬间淹没。 若是庞大的数量得到质量上的飞跃性加持，其结果远不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 “无论是进是退，我们都不剩多少时间了。” 华清看了一眼表盘沉声说道。 且不说即将到来的魔物暗潮有多可怕，若是拖到这处血肉虫巢进阶完毕，他们再想离开的话难度无疑要大上许多。 “你觉得呢？” 正当队伍中许多人已经萌生退意，准备将此事上报联军上层来让大能者出手解决之际，金玉潼却是望着凝望裂谷方向深邃黑暗的楚然开口问道。 “不是不能打。” 透过匿形剑灵仔细观察过那一团扭曲蠕动的恶心肉球之后，楚然摸了摸鼻子开口说道。 “可万一不等咱们杀到虫巢本体身前，那家伙就晋级完毕了呢？”华容还是有些担心的说道。 “不用担心，那家伙走不到最后一步。”楚然笃定地开口笑道，明明是毫无依据的单薄话语，却令场中所有人的心绪为之安定。 “金城长老带领其余人制造动静分散虫潮注意力，我等随楚然前去诛灭那座进阶虫巢。” 电光火石之间金玉潼便已有决断，当即对着一众队员开口说道。 “华清长老你先在此地布设好传送法阵，万一失败我等便要以最快速度撤离虫谷返回南线。”虽说金玉潼对于楚然有着一种莫名的信任，但女子仍会为自己与众人备上另一条逃生退路。 听到金玉潼的话语之后华星尘也直接取出一方空间阵盘递给自家长老，华清接过阵盘立刻着手布置起传送法阵来。 这一座华府与金家花费重金打造的空间传送法阵跃迁距离足有十里之远，乃是众人涉险深入灰烬平原的最大保证，毕竟没有人还想再一次重温被四面八方影妖傀儡驱逐围猎的糟糕感觉。 而在华清布设传送法阵的同时，金城长老也带领付乐山与贪臣等人悄悄朝着暗虫裂谷摸索而去，准备给那些聚拢谷内的庞杂虫群一些小小的惊喜。 进阶“血肉虫巢”的过程中，虫巢母体会将所有的族民召集到身边增加警备力量。 如今整座裂谷之内密密麻麻聚集着成千上万的海量虫族，而这些虫族无一例外，都有着凝神圆满境界的修为。 普通虫族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其战力是不如其他的暗兽魔物。这些家伙通常只有某些方面上达到了身处境界的标准水平，而在其他部分则要孱弱许多，可谓是一群偏科严重的特长生。 以暗虫部族之中的“重甲虫”与“猎刀螂”为例。前者重甲虫拥有堪比气血境大成武夫的坚实甲壳，可自身的移动速度却慢如乌龟，更是不具备半点攻击能力。而后者猎刀螂的那一双锯齿螳刀足以撕裂同境强者的护身法衣，可一身护甲却薄脆如纸，就连练气期修士轰出的法术都能够要了这些高攻纸防的家伙的性命。 单独一只暗潮虫族对于修行者们的威胁都不大，可若是这些各有所长的虫族们组合在一起的话便会对其他生灵造成巨大威胁。 现如今为了守护正在处于进阶状态的母巢本体，所有暗潮虫族全部聚拢在这座隐蔽裂谷之中构筑防御阵地。一头头行动迟缓的重甲虫族以血肉之躯在最外围建起一条坚实防线，而这些物理防御极其出色的巨大甲虫身上还附着着一只只破法蠕虫，来进一步提高大家伙们对于法术伤害的抵挡抗性。 抛石兜虫与爆浆酸虫则是搭配着躲在重甲虫战线后方，时刻准备着轰出腐蚀酸液阻击来犯之敌。 猎刀螳与荆棘蜈蚣等杀伤性虫族则游弋巡回在峡谷之内，这些视力为零却拥有着敏锐听觉与嗅觉的暗夜斥候已经进化得十分契合周围环境。 而在层叠虫群包围的正中心处，一只直径七丈的庞大虫巢还在不断发出低沉震动，巢体大半表面已经被血肉组织包裹覆盖，伴随着虫巢深处的某种律动缓缓收缩膨胀，仿佛一颗不断跳动的恶魔心脏般摄人心魂。 一头身形高大通体黝黑的近卫刀蠊停在巢穴近旁，一边用口器梳理着触须与快刀蠊臂，一边感知着快速壮大的虫巢母体。 已经处于进阶之路最后阶段的虫巢母体暂时失去了繁育海量虫群的能力，而自己等虫的存在意义便是为了守护虫巢母体。 这一头近卫刀蠊很是期待在虫巢母体完成血肉化进阶之后，自己又能得到怎样的奖赏恩赐，变强到何种境界...... “金光咒·明前雨后。” 一道人类嗓音骤然打破了虫谷寂静与刀蠊畅想，大片金色光雨朝着虫潮防线泼洒下来，而那些身形高大的重甲虫即便有着破法蠕虫的加持，也只能在光雨之下勉强支撑数息时间。 伴随着一头头重甲虫被迅疾光雨打成筛子，联防战线被撕开一道深深裂口，整座裂谷的虫潮大军随之暴动而起，各式虫群开始向着敌人进攻的方向快速涌去，试图阻止来犯者影响到进阶状态下的虫巢母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六十四章 破巢 金城的那一记“金光咒·明前雨后”如同号角一般吹响了战斗序章，华容、华星尘、金不焕等人也在这位化外境强者的掩护之下发起进攻。 有了攻坚手金城撕开最外围的重甲虫防线，其余成员的攻击也能够对后方虫群造成有效杀伤。只不过被术法玄通清空的谷地很快便被涌来的虫潮填满，被众人制造的动静吸引过来的海量虫群正悍不畏死地向着入侵者发起冲锋。 而在战况激烈的前线战场相反方向上，三道藏匿于缩小光域之中的身影正悄然接近着谷地中心的那座虫巢母体。 正是金玉潼、祝由槿与楚然三人。 “再往前便会惊扰到虫巢近卫，我与祝姑娘会在此动手吸引它们的注意。”金玉潼取出一只玉环法器，直接传音与身后两位同伴说道：“剩下的就交给楚公子了。” “好。” 腰胯黑刀的少年颔首应道，旋即脚尖一点退出暗淡光域，消失于外界漆黑夜色之中。 感知之中完全觉察不到少年的存在，金玉潼眸光流转一瞬，对于此次行动的信心也再添三分。 既然连自己都无法发现楚然的气息，那少年更可以骗过那些虫侍近卫，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接近虫巢母体。 “金光咒·明王锏！”“碧波潭·水龙吟。” 伴随着两道娇喝声响起，骤然扩展开来的窃光领域使得前方那些现出身形的近侍刀蠊呆愣一瞬，而后便被一道金光凝结的巨锏狠狠轰落入大地之上浮现而出的幽潭之中。 守护在暗虫巢穴周围的近卫虫侍多达二十余头，这些长达一丈的漆黑刀蠊们攻守兼备实力强大，却也无法抵挡两位化外期强者的联手突袭。 而在近侍虫群受到袭击的同时，那一座虫巢也猛然间发出尖厉蜂鸣声，其表面覆盖着的血肉组织发了疯似的扩张蔓延，似乎是想在强敌到来之前完成最终的进阶登顶。 听到母巢鸣啸的二十余头漆黑刀蠊体表骤然亮起血色纹路，这些忠心耿耿的守卫者们毫不犹豫的燃烧本源自爆躯体，试图以此等方式阻止祝由槿与金玉潼继续前进！ 而在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之际，一道身影已经绕开近侍刀蠊组成的亡命锋线，悄然来到剧烈颤抖的虫巢母体之前。 “还真是有够难看的。” 虽说早就借助朝芷的视界一睹虫巢尊荣，可现如今站在这一刻半肉瘤化的巨大巢体身旁，楚然还是备受冲击。 时间宝贵不容浪费，少年提刀上前重斩落下，气机交缠的黑刀锋芒毕露，直接在尚未完成的血肉壁垒之上开凿出一道深邃伤痕。 虫巢母体发出的悲鸣声越发激烈，好似婴儿啼哭一般的贯脑魔音在裂谷之中扩散回荡，使得前方队伍之中的真常真如与石花等人倍觉恶心。 可离着虫巢最近的楚然却不管这些，手中黑刀狂舞翻飞，将挡在面前的一切阻碍砍断绞碎，只身杀入这一座高达七丈的庞大虫巢内里！ 不等四周围的暗虫海洋回防救援，虫巢母体的悲鸣啼哭声忽然戛然而止。一道身影从残破巢穴之内破体而出，轻轻抖落粘连周身气机之上的血液碎肉。 少年将手中抓着的一件物什丢入储物空间内里，深吸一口气后对着整座裂谷大声吼道： “撤！” 听闻楚然吼声的众人立刻掉头撤退，向着华清长老所在的传送法阵拔足狂奔而去。 不再去管近侍虫卫们的接连自爆，金玉潼与祝由槿直接遁空飞行，半路之上与再次出现的楚然汇合一处。 “怎么了？” 与诛灭虫巢面生喜色的金玉潼不同，祝由槿敏锐地觉察到少年的情绪起伏，开口询问身旁的楚然道。 旁边的金玉潼闻言一愣，这才发现楚然的脸色并不好看，那一双俊俏眉眼间隐隐浮现一抹忧虑。 “这头暗虫巢穴体内被人动过手脚，有一方空间法阵铭刻在其心室内壁。”楚然声音微冷回答说道：“若是其成功进阶化外境界，恐怕也便有能力开启法阵，提前引来魔潮先锋。” 金玉潼与祝由槿听闻此言皆是一惊，没想到这些被丢入南部平原的暗虫巢穴还藏着此等不为人知的隐秘。 “还好我等速度够快，在其成功进阶之前将之铲除......”金玉潼有些心有余悸的开口说道，可话未说完便意识到事情不对。“莫非所有的暗虫巢穴内里都藏有传送法阵？” “大概如此。”楚然望了一眼四面八方陷入疯狂的虫潮海洋点了点头道。 “那岂不是说......暗潮来临的时间会比我等预期的更早？！”金玉潼的脸色已经变得十分难看，一旁的祝由槿也不由轻咬粉唇，掐诀施法再度提升三人的撤离速度。 “我等不过是清缴了一座暗虫巢穴，还有不知多少虫巢潜伏在南部平原之上。而最坏的结果便是已经有虫巢完成血肉化进阶，开始召唤暗潮先锋降临此地。” 楚然的话语令两位姑娘心底一寒，美目之中忧色渐起。 ...... ...... 甩脱狂暴虫潮的追击，楚然三人在与其他同伴会合之后立刻迈入华清准备好的传送法阵内里。 伴随着四周围的景色变换与跃迁失重感充斥脑海，一瞬间后探索小队便跨越十里距离，彻底离开那座深幽裂谷附近。 没给大家休息整顿的时间，金玉潼一边率领众人加急赶回南营战线，一边将楚然探明的情况娓娓道来。 “还好有楚然发现事情端倪，不然咱们若是慢悠悠返回的话，说不定就会被传送过来的暗潮先锋截杀在半路。” 杜师师驾驭着庞大地龙飞快驰骋在灰烬草原之上，心有余悸的开口说道。 “若不是出发前正好瞧见华清长老布置跃迁法阵，恐怕我也认不出心室内壁铭刻的那些空间毛锚点。”楚然摇头苦笑，望着与糜小小共乘一骑的杜师师回答说道。 除去华星尘与华容几位脚程卓绝的凝神圆满修士与楚然等人，探索小队的其余成员如今都已经登上地龙坐骑，只为以最快速度离开这片危机四伏的灰烬草原早日回归联军防线之中。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追击截杀 楚然身旁的祝由槿沉默不语，正在维持着凝聚在众人与地龙周围的增速水光。 瞧见祝由槿赶路的同时还要一心二用施展术法，楚然想了想后转头看向坐在地龙背上的糜小小开口说道：“小小过来我这边吧，留出位置让祝姑娘歇一歇。” 糜小小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反而很是高兴地跳下地龙背脊跃入自家少爷怀中。祝由槿微微愣神之后也未拒绝这般好意，落座在巨兽背上后更加专心地驱动水法加速队伍前进。 有着华清长老与祝由槿的双重加持，小队速度整体提升了三成有余，在茂盛草海之中撞出一条通途大道，直直朝着南方方向所在快速冲去。 坐在楚然胳膊上的糜小小伸手扶住少爷肩头，腕上的那只流火玉镯在暗淡光域的照耀之下荡出点点溢彩流光。 ...... ...... 距离那一处虫潮裂谷五十里外的沼泽泥潭内里，那座进阶成功的血肉母巢周围亮起大片空间密纹，一方空间跃迁大阵旋即在沼泽上方凝聚成形。 感受到母巢之中发生的奇异变化，正处于蜕变期的虫海与近侍虫卫们纷纷躁动不已，却又不敢违背母巢命令攻击那座空间法阵。 而在盏茶时间过后，铭刻于夜空之上的空间法阵终于稳固成型，一道暗涡通道随之缓缓开启。 一只瘦骨嶙峋的手掌率先探出暗涡通道，其上散发出的森然气息顿时令下方虫群噤若寒蝉，各类虫族齐齐低伏头颅恨不得钻入泥沼深处。 “这些暗涡通道的规格未免也太小了些吧。” 淡淡抱怨声自暗涡之中响起，那道瘦长身形好不容易才从传送门中挤了出来，展开漆黑双翼悬浮于泥沼与法阵上空，俯视着永恒夜色笼罩下的灰烬草海。 “攲斜，你来稳固传送法阵扩大暗涡规格，我先去周围检查一圈。” 双翅身影对着第二位挤出暗涡甬道的同伴笑着说道，也不等攲斜回答便震动双翅飞翔离开。 “该死的那岩，自己去打牙祭就算了，还将所有工作都推到我头上！” 挣扎着从暗涡内里脱身而出的另一道身影恼怒抱怨说道，旋即一巴掌拍向下方的泥沼深潭。 恐怖霸道的掌风直接将几十头正在进化的暗虫拍成了稀巴烂，破碎虫尸混杂着血迹浆液，与下方污泥池沼浑融一体。 “不长眼的虫子们，都给老子滚远点！”对着下方密密麻麻的暗虫群恶狠狠吼了一声，这道身形稍稍发泄怒火之后终于不再惹是生非，开始着手拓展空间法阵的繁忙工作。 天职便是守护虫巢母体的暗虫群迫于攲斜淫威，不得不四散退出沼泽范围，只能眼巴巴望着血肉母巢化作空间大阵的中枢核心。 “真希望那岩一头撞死在梦夜联军的强者手上，老子真是受够那家伙了！” 攲斜的“美好祝愿”自然不会耽误那岩的巡游觅食。 比起暗潮区内的暗兽魔物，那些生活在梦夜城周围的百族生灵血肉味道要美味得多。 震动双翅翱翔在漆黑夜色之中，那岩通过口鼻之间发散的超频声波快速探查着四周围的情况。 而当超大范围的“雷达感知”之中出现一座深邃裂谷之际，那岩立刻调转方向朝着那边急速飞去。 “有点意思。” 抵达草原裂谷的那岩望着下方混乱暴动的虫潮海洋，笑呵呵开口说道：“母巢已经陨落，虫群却还没死绝，这也便是说那些凶手还没走远。” 抬手对着下方裂谷横扫抹过，大片黑雾凭空降临在深谷底部，将残存挣扎的将死虫群尽数吞没。 一张大嘴咧开至耳后根处，那岩将吞噬过残余虫巢的黑色雾气尽数吞入腹中，随后擦了擦嘴满足说道：“安心上路去吧，你们的仇我来报便是。” 餐前甜点已经入肚，现如今的那岩越发期待起正餐血食。 能够深入虫海击杀进阶虫巢的探索队伍里，想必肯定有化外期修士压阵吧。 此等境界的修行者一身血肉经由灵气滋补美味更甚，乃是备受暗潮区老饕们推崇的美食。 悬于空中的那岩开始再度发散声波定位梦夜城修士们的行踪轨迹。 短程跃迁法阵并没能为金玉潼等人拖延太久时间，这位蝠翼恶魔很快便确定好方向，挥振双翅朝着南方快速追去！ “我嗅到了女人的芳香。” 夜色中飞行的恶魔长舌舔舐着尖利獠牙狞笑低语，似乎很是期待与那一队猎虫捕手们的相逢会面。 ...... ......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疾行队伍之中，楚然睁开眼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怎么了？”跟在少年身旁的华容一听楚然语气有些不对连忙追问道。 “小小，醒一醒。” 先将怀中熟睡的糜小小叫醒，楚然把小丫头交给地龙背上的祝由槿后才开口回答华容的疑问。 “有东西追上来了，我去拦一拦。” 听闻楚然的话语众人面色顿时一变，金玉潼与祝由槿几乎同时开口说道：“我也去！” “不用。” 楚然却是摇头拒绝了两人的协助平静说道：“你们继续带着大家往回赶，剩下的交给我便是。” “少爷......”睡眼惺忪的糜小小还有些不明白当下情况，楚然则是笑着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温柔说道：“不用担心，少爷我最擅长的就是跑路了，说不定会比你们更早一步回到防线之中。” 糜小小乖乖嗯了一声，一旁的祝由槿却是将担忧埋藏在那双琥珀色眼眸深处。 听楚然这番话里的意思......那截杀追兵似乎很是棘手，就连楚然也没有十足把握能够将其击杀。 瞧见祝由槿还想说些什么，楚然抬手阻止少女开口，继续笑着补充说道：“拦截追兵可能不止后方那家伙，接下来这一路上若是有什么意外发生，便要靠你们守护好大家了。” 檀口微张的祝由槿终究没法反驳楚然的话语，只得紧抿朱唇不舍地望向少年那一双浅褐色眸子。 “对了，少爷记得拿上这个！” 腕上火镯微微震颤之后的糜小小似是得了什么提醒一般，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摞金纸朱符，直接分出一半递给即将离开的楚然。 趴在糜小小手腕上的赤火小蛇差点没被小丫头的举动气昏过去。 我是让小祖宗你抽两“造化箓”给楚小子保命用，又不是叫你这样子败家啊！ 在小红心湖传音的连番轰炸之下楚然笑着抽了三张金纸朱符，将剩余的造化箓递还给红袄小丫头。 “回见喽。” 背负黑色灵枢的少年自地龙背脊之上一跃而起，与小队众人留下一句告别话语，而后闪身跃入后方浓郁夜色里。 挥手送别自家少爷之后，糜小小回过头来却发现由槿姐姐秀眉紧蹙暗锁忧虑。 “放心吧由槿姐姐。”小丫头牵起少女的手脆生生笑道：“少爷他一定没事的。” “......嗯。” 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热暖意，祝由槿轻舒眉宇，点了点头低声应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六十六章 黑翼蝠族 “哦？还有血食主动送上门来，有趣有趣。” 感知到前方逃窜的队伍之中有一道身影反方向朝着自己冲来，振翅飞行的那岩不禁咧开狰狞笑容，随之震荡蝠翼再增速度，准备在开启血肉圣餐之前先品尝这一道前菜。 “希望不是什么暮暮垂已的老不死前来送死。” 放肆的笑声回荡在墨色浸染的旷野之上，掺杂着冰冷夜风一起向外扩散开来。 而在高速飞行的蝠翼那岩头顶上空，一道虚无缥缈的身影与四周围的夜色浑然一体，即便是在声波雷达的探测之下也并未露出马脚行踪。 ...... ...... “这么一头大家伙可不能放过去，不然真常真如与贪臣他们恐怕都得被战斗余波殃及。”同步朝芷视界的楚然奔走在灰烬草原之上，少年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丝郑重神情。 蝠翼，阔耳，朝天尖鼻。 通过外貌楚然可以判断出这头来袭魔物归属于黑翼蝠族，而其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隐隐间已经抵达突破化外中期的境界限制，疑似抵达后期范畴。 面对这等级别的强大敌人，数量上的堆积已经不起作用。所以楚然才会让金玉潼带队速速离开，由他来独自迎战这头黑翼血蝠。 毕竟就算不敌来者，楚然也有绝对的信心全身而退。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把姜紫留在身边，早就将黑木灵枢交给糜小小代为看管了。 将两张压箱底的金纸朱符揣入怀中，这等威力绝伦的杀手锏楚然可不打算轻易动用。 “灵武式·灵感天地。” 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气，楚然催动丹田气海凝聚灵窍关卡，提前进入战力增幅模式之后手按刀柄凝望向北方草原。 眼前的无边夜色并不能阻隔少年感知那头快速接近的血蝠，如今已经不需要剑灵朝芷同步视界，楚然也能够感受到那一股携带沉重威严的凶煞妖气。 律动五指轻轻敲击着黑刀握柄，“笃笃”响声迎合着心跳起伏。渐起的夜风吹得发丝衣角翻飞飘舞，却不能冷却少年逐渐沸腾起来的灼热血液。 溜之大吉之前，还得先打过一场再说。 不顾肚子里还未消化完全的半颗魔狼妖丹，楚然再度取出一枚圆润丹丸吞入腹中，以防自己在接下来的搏命厮杀过程中灵力血气消耗枯竭。 不安的夜风渐渐急促，压低的灰烬野草垂首伏地，好似叩拜恭迎着绝对力量的驾临。 而在一道高大身影降落地面的瞬间，荡吟四野的风声瞬间止息，紧贴地面的丛草却并未抬头。 “运气不错，遇到了名人族少年来做前菜。” 伴随着戏谑声音响起，那道高大的身影迈步走入光域之内，毫无忌惮地在猎物面前显现真身。 这尊身高丈许的黑翼蝠族面容丑陋无比，五官皆保留着蝙蝠的相貌特征，却拥有着一具瘦削的人形身躯。 裸楼在外的肌肤苍白枯槁，双臂手掌瘦骨嶙峋。若非这具躯壳比起常人高大太多，遮住头颅与背后双翼的那岩几乎与上了年纪的枯槁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而这尊高大瘦弱的蝠族浑身上下最为惹眼的当属背后那双巨大蝠翼，展幅超过三丈的巨大翅翼由布满倒刺的骨架与漆黑皮膜构成，若是细细望去，还能从皮膜之上隐约瞧出些许繁复交缠的暗纹式样。 “你是被同伴抛弃丢出来拖延时间的，还是自告奋勇舍己救人的？” 一双纯黑瞳眸随意打量着面前少年，那岩的目光在此人背后的那具黑木灵枢之上停留片刻却未能将其看透，心中猜测那东西或许是用来对抗自己的最终底牌。 “有什么区别么？” 站在原地的楚然任由那道肆意目光扫过周身，淡淡开口询问对方说道。 瞧见少年仍旧淡定自若的那岩不由嘴角上翘，双手抱怀嘿声笑道：“区别可大了。” “若是前者则说明你被同伴背叛抛弃，而后者则代表你愿意为了同伴慷慨赴死。不同的两种心境将会让你的血液中滋养出不同的味道。” 那岩咧开嘴巴为眼前少年耐心讲解，细长的舌尖舔过口中细密獠牙，愈发期待眼前少年的滋味究竟如何。 “那要都不是呢？”楚然同样露出一个微笑反问高大蝠族。 “都不是也无妨，本座并不讨厌尝试新鲜口味。”缓缓展开背后黑翼，蝠族男子有些抑制不住的滚动喉头，探出一手点向身前少年。 “记住，品尝你这一身血肉的食客名为那岩。” 毫不退避地与那岩视线交接对撞，楚然目光朗声笑道： “想要吃我？那就得看你有没有那副好牙口了！” 话语落下的同时，少年身下大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崩碎声。 “淬魂武夫？”眉头一挑的那岩微微惊讶，身后黑翼则是猛然刺向右前某处。 “叮！” 一道清脆碰撞声随之响起，高大蝠族竟是凭借黑翼硬生生挡下了楚然的拔刀一斩。 “好大的力气！” 被翅翼之上传来的巨力震得向后倒退数步，那岩眸中的惊讶神色越发明显，这名人族少年的武夫修为远远超乎他的意料。 也让怪不得这小子在自己面前还能保持那般的冷静姿态。 而一刀未能竟功的楚然也不气馁，继续左右腾挪发动攻势，手中黑刀与黑翼交击不断，大片火星不断溅射而出，瞬息之后又被两人挥舞出的劲风尽数熄灭。 连接下人族少年数十刀后，那岩觉察到对方仍未有丝毫气竭迹象，于是猛然震展双翼鼓荡飓风，将身背黑木灵枢的楚然推出十数丈开外。 “陪着猎物做些餐前活动也是好事，毕竟气血通达的健康肉质嚼起来更为弹牙滑嫩。” 望着吐气换新的少年武夫，那岩仍旧以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慢口吻随意说道。 呵出炽密白雾的楚然并未接茬，任由这位话痨对手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放心吧，我会给你个痛快的。”捏紧双拳激荡灵力，那岩望着一副境界姿态人族少年继续笑着说道：“毕竟那些在惊恐之中死掉的血食滋味我已经吃腻了。所以说......” 原本瘦削的躯壳好似充气一般被一寸寸胀满，身形再度暴涨的那岩摇身一变化作肌肉大汉，探出一手对着楚然虚握抓去。 “你就老老实实去死吧。” 伴随着那岩话音落下，一只由黑雾凝成的鬼爪大手悄无声息地浮现于楚然身后，下一瞬间便死死钳住少年身躯，其内的诡异雾气更是争先恐后灌涌向了楚然的口鼻之内！ 能够死在我黑翼蝠族秘法煞雾之下，你这卑微血食也该倍感荣幸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六十七章 放手一搏 浓郁黑雾凝成的鬼手从楚然背后猛然抓来，直接将身背黑木灵枢的少年握入掌心，大量经由那岩秘法炼化过的夜煞雾气争先恐后涌入楚然口鼻之中。 “这些黑雾能够将你的神魂意志完全麻痹，接下来的一切都与你将再也无法感受到。” 望着被黑雾笼罩的人族少年，心情大好的那岩不由高声笑道。 有着黑雾镇压麻痹，就算他一寸一寸撕扯吞吃眼前少年的浑身血肉，都不会将那道沉沦神魂重新唤醒。 收起黑翼走上前来，那岩瞪大黑眸望向头颅无力垂落的少年武夫，泛滥的涎水已经从嘴边涌出。 急不可耐的黑翼蝠族抬起右手探向少年前胸，准备用尖利的黑色指甲剖开楚然胸膛肋骨，最先品尝此人那颗年轻健硕的活力心脏。 想必炼体武夫的心脏口感要比那些炼气士更加有嚼劲吧...... 而当那岩的利爪穿过黑雾来到少年身前之际，一股突然浮现而出的危机感自黑翼蝠族的心湖之上荡漾开来。 神色剧变的那岩撤手横挡，右手之上三寸尖甲应声折断，一抹漆黑刀光不给男子任何反应时间便已逼近面门之前。 “滚开！” 情急之下的那岩张口怒声喝道，刺耳音波瞬间炸裂扩散，将斩击黑刀硬生生逼退开来。 平日里用于探测黑暗旷野的雷达音波同样可以拿来用作防御，得到些许喘息机会的那岩直接撑开背后黑翼飞上半空之中，重新拉开与那位少年武夫之间的距离。 “啧。”挥袖驱散缭绕身边的黑色妖雾，楚然有些可惜地抬头望向悬浮半空的蝠翼妖人。 先前那些涌入口鼻之中的黑色雾气自然是在第一时间便被天地练气决炼化吸收，那副失神落魄的模样不过是他用来迷惑那岩主动靠近的伪装罢了。 只可惜化外后期的黑翼蝠族灵感敏锐应变快速，方才的一刀偷袭仅仅削断了那家伙的几根指甲，没能对其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我倒是有些小瞧你这家伙了。” 眯起漆黑瞳眸盯紧草海之上的持刀少年，那岩收敛起先前的轻蔑笑容，语气认真的对着楚然开口说道。 “这还怎么打。” 少年两手一摊耸了耸肩，似乎拿飞上半空的黑翼蝠族没有什么办法。 “虽然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压制了诡雾入体，但无论如何一名淬魂境武夫是没办法飞起来的。” 一双蝠翼之上道道暗纹次第亮起，更多的黑色烟雾自那岩四周围浮现而出，而后凝聚形成一支支锐利黑矛悬浮于半空之中。 瞧见漆黑矛林自蝠翼男子周身成型，楚然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只不过遁逃路线与金玉潼等人离去的方向并不相同。 倒提一根黑色雾矛狠狠丢向狼狈逃窜的人族少年，若非黑矛降临的前一刻楚然速度激增，恐怕其整个人都要被钉穿在大地之上。 黑翼那岩一边振翅飞行一边投射雾矛，而落空的黑色长矛在地上凿击出一处处丈许深坑之后便会化雾消散，继而重新回到男人身边再度凝集。 “好滑溜的小老鼠。”十数轮长矛投掷无一命中过后，那岩不由微眯瞳眸轻声说道，旋即张口吐出一团紫黑血气没入矛林之内。 紫黑血气甫一接触黑色雾矛便化作诡异花纹附着其上，十三支长矛随之震颤嗡鸣，好似苏醒的凶兽一般散发出锋锐戾气。 即便不用回头楚然也知道身后那家伙开始拿出真本领来对付自己，身法·白驹过隙接连施展暴增速度，只为与那头大蝙蝠拉开更远距离。 “哼，想逃？” 吐出紫黑血雾之后的那岩气息稍稍跌落，却继续催动秘术“黑蝠血遁”身化血虹追杀而来。 瞬间跨越百丈距离出现在楚然头顶的蝠翼那岩狰然一笑，大手挥落间十三支紫黑雾矛同时坠落而下，将那人族少年的所有退路尽数封死！ 面对攒射如雨的紫黑矛林，楚然不慌不忙抽刀迎战，黑色长刀每一次与附魔雾矛的碰撞都会荡起沉重回响，而在紫纹加持下的雾矛不再崩溃溢散，反倒是震得楚然虎口生疼。 “纵使你踏入淬魂境界，体内那一口气机仍有耗尽之际。”黑眸之中凶光大涨，操控着飞舞矛林盘旋围杀着中央少年，那岩的脸上重新浮现出残忍笑容。 “巽风轻身法。” 艰难抵挡矛雨攻击的楚然低声轻语，对着自己施展出一道练气期修行者们都会修行的增益法术。 淡淡微风凝聚环绕少年体表，以某种巧妙轨迹游移运转。 只可惜此时的楚然练气境界实在低微，不过练气境界的巽风术法所能带来的增幅收益对于现如今的他来说太过微不足道。 可是当运转巽风轻身法的那股轻盈灵力在周身体表完成轨迹循环之后，一股沛然气机衔续而上，直接模拟起术法构成重新衍化玄通！ “灵武式·巽风法！” 一瞬之间，身背黑木灵枢的少年周身烈风狂涌，楚然踏风而行纵身高跃，直接冲出矛林围杀攻势，向着悬停半空的那岩激射而去！ 显然没料到眼前少年竟然能以武夫气机代替灵气法力催动术法玄通，大吃一惊的那岩急忙挥舞双翅斩出翼风阻挡楚然的靠近。 而在巽风法的加持之下楚然再度爆发“白驹过隙”硬扛着风刃阻拦继续前进，锐利劲气在少年周身与脸颊上留下道道血痕，却无法将之彻底拦停。 “给我......下来！” 伴随着恐怖气机勃然爆发，一道吼声若晴天霹雳般轰入那岩脑海，逼得黑翼蝠族不得不抬起那双蝠翼抵挡眼前武夫的无匹锋芒。 只是这一次刀翅交击的结果却与先前大不相同。 原本坚不可摧的一双黑翼在与刀锋碰撞之时竟然连连败退，倒刺遍布的狰狞翅骨在黑刀锋刃之下脆如琉璃，连带着右翼之上三分之一的皮膜都被楚然一刀斩断！ “啊！！！” 剧烈的疼痛令那岩再说不出那些姿态高傲的点评话语，蝠族男子身形歪斜坠落向下方灰烬草原，破碎翅翼伤口处涌出的鲜血在半空中扯出一道血色彩虹。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唤剑诛魔 一刀将那岩斩落向下方地面，楚然显然不打算给对方任何喘息之际，再度拖拽着浮出一线金芒的黑色长刀向着下方追击而去。 这柄由赤火小蛇祝炼而成的重器之中曾经融入过一尊修为强大的金睛凶兽的第三只眼，黑色长刀在被楚然全力驱动之际再次绽放一线金光崭露绝世锋芒。 一时大意的那岩很快便从蝠翼受损的剧痛之中回过神来，在瞧见头顶追来的少年身影之时恼怒吼道：“区区蝼蚁暗敢伤我？！” 不清楚那人手中长刀为何未能暴增的那岩再度运起蝠族秘法，黑雾聚拢向蝠翼伤口快速止血，而那十三根紫纹缭绕的黑雾长矛也在一瞬颤抖之后重新出现在那岩身边。 身为化外后期的强大蝠族却被区区人族蝼蚁打伤，伤口剧痛与尊严屈辱已经让那岩的面庞涨得通红发紫，男子终于不再留手分毫，全力催动十三雾矛融为一体，化作一根长达丈许的狰狞战矛。 “贯穿他，蝠血战矛！” 操纵战矛锁定头顶少年的胸口心脏，此刻的那岩再不顾什么进补血食的顾虑，满脑子里就只有速速击杀眼前僭越蝼蚁的森然杀意！ 持刀坠降的楚然只觉心脏一沉，那根遍布紫光黑雾的巨大战矛还未出手就仿佛已经滴在自己胸口之上，冰冷危机感自少年心湖之上荡漾开来。 可即便已经被矛头锁定，楚然的面上依旧不见半点惊惧神色，反而浮现出一抹狡黠笑容。 终于等到你毫无保留全力出手的这一刻了呢。 撤刀抬手，楚然伸出右掌遥遥对准下方的黑翼那岩，口中轻声呼唤道： “归。” “噗。” 恶狠狠瞪着楚然的那岩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低微响动，而后便见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胸前飞射向头顶少年，没入其探出的右手之中。 直到大股鲜血涌上喉头，剧痛与无力感自胸口向着四方蔓延扩散之际，那岩才终于意识到那道灵光是从背后打入自己身躯，再度撕裂开胸膛破体而出！ “呜呕......” 破损脏器的碎块伴随着鲜血涌上喉头，大口呕血的那岩颤抖着双手按向前胸与后背上洞开的贯通伤口，却无法阻止内腑脏器的进一步瓦解崩塌。 海量剑气此刻正在那岩体内肆虐翻涌，灵力煞气组成的防御在锋锐剑气的侵袭下犹如薄纸般脆弱不堪。 即便五脏六腑已经被剑气消融瓦解，那岩仍旧凭借着化外后期的深厚修为吊住一口气息苟延残喘。 惊惧与困惑充斥满男子那双渐渐涣散的黑色瞳眸，那岩艰难地张开嘴巴喷着血沫呢喃说道： “你怎么会是......剑......” “砰！” 一柄落下的黑刀精准钉入男子口中轰撞向下方大地，将那岩最后的一丝疑问与生机一并搅散成虚无泡影。 带着高大蝠族的尸身猛然坠地，迅速起身的楚然犹不放心再度补上一刀，将这名难缠敌手的眉心识海也打碎之后这才停下动作。 感受到眼前男子已经化作一具生机全无的尸体之后，楚然这才长出一口气，一边挥刀剖解那岩残躯寻找妖丹，一边开口低声反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是剑修了？” 生死攸关的战斗之中楚然可不想多费口舌牵扯精力，与死掉的敌人闲聊才算是真正的万无一失。 反派死于话多这个道理前一世的楚然便已经知晓，而今躺在他脚底下的那岩尸体无疑进一步增加了这句话的含金量。 这头化外后期的黑翼蝠族若是从一开始便拿出全力不给楚然任何近身的机会，弥漫在其周身的黑雾防御也不会露出破绽给剑灵朝芷以可乘之机。 原本楚然只是打算借助朝芷打伤此獠后快速逃走，可既然那岩主动放弃防御全力进攻，那埋伏已久的朝芷自然不会放过这等天赐良机，在主人的一声召唤下直接撞碎黑翼蝠族的心口胸膛，爆发剑气断绝那岩的性命生机。 归鞘一剑过后朝芷的消耗也颇为巨大，此刻正舒舒服服躺在楚然的心湖之中休养生息。 自从进入永夜域以来楚然便一直驾驭着大道剑灵藏匿于夜色之中侦查四方敌情，很想与主人亲近的小家伙这次终于得偿所愿不用继续站岗放哨。 ...... ...... “嗯？！” 站在一片沼泽泥地之中的攲斜虎躯一震，满眼震惊地向着西南方向望去。 所有通过虫巢传送法阵提前来到平原南部的先锋成员之间已经提前相互签订过夜煞法契，以此来确定各自队友的位置所在，以免传送法阵出现问题导致人员离散。 就在刚刚，他与那岩之间缔结的夜煞法契忽然消散开来，而攲斜也很清楚这等异状意味着什么。 独自前去狩猎的那岩已经被猎物反杀，彻底陨落在这片灰烬平原南部。 “怎么了？”一道清浅女子嗓音响起，将恍然失神的攲斜唤醒过来。 “禀，禀报雪裳大人，那岩与属下之间的夜煞法契突然终止切断。”浑身一激灵的魔人大汉连忙毕恭毕敬回禀报告。 全力运转的空间大阵溢散出点点荧光照亮周围黑暗，而在跃迁通道之中一位雪衣女子从中缓缓浮现而出。 这位“雪裳大人”探出空间法阵的上半身看起来与人族女子毫无区别，满头青丝秀发以冰钗雪簪精致盘起，露出下方一截纤细雪白玉颈，更有那双高高撑起雪绒衣裳的丰满形成鲜明对比。 冰蓝色口脂为女子的精致妆容平添三分不可亵渎的清冷神圣，而那一双晶莹若冰的剔透眸子此刻正微微眯起，打量着下方诚惶诚恐的壮硕大汉。 “那岩死了？被谁杀的？” 一双纤纤玉手撑住空间法阵的边缘，冰眸女子淡淡开口，寒霜雾气却悄然间散发开来，将下方的泥泞沼泽缓缓冻结。 “属下也不清楚......”打了个寒战之后攲斜连忙催动法力护住身躯，面色微白地连声与那位突然降临的雪裳大人开口解释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心镜追逃 “只是最基础的定位契约么......罢了。”轻轻蹙起雪白眉峰，雪裳双手撑在卡住娇躯的空间甬道两侧缓缓发力，将原本的降临时间进一步压缩。 只不过此等举动对于整座空间法阵也带来了巨大负担，法阵下方的那座血肉虫巢周身绽开一道道伤痕，其内喷洒的鲜血落在泥沼冰面之上很快便冻结成暗红色的血霜。 十息过后名为雪裳的暗潮来客终于走出空间甬道。女子冷冷回望一眼边缘破碎的空间法阵，与站在一旁的攲斜吩咐说道：“修好此处法阵后继续接引先锋部队。” 随着雪衣女子抬手打出一道氤氲绿光没入奄奄一息的虫巢之内，原本遍体鳞伤的血肉虫巢居然以肉眼可见的气息快速恢复过来，甚至比起一开始还要强大许多。 “那岩死在哪个方向？” 治好濒死虫巢之后雪裳再度开口询问动用秘法修补阵基的攲斜。 大汉连忙为这位雪裳游猎使指明方向。 “雪裳大人莫非是......” 不等攲斜话语落下，突然呼啸漫卷的霜雪降临冰沼上空，将其内的女子身形彻底淹没。 片刻之后风消雪散，此地终于重归寂静，就连下方的泥泞沼泽也重新融化开来。 话没说完的大汉只得无奈地挠了挠头。 原本这座空间法阵的规格乃是为他们这些化外后期的先锋小队成员量身打造，谁承想堂堂一位暗潮巡猎使竟然会插队闯入，抢先一步抵达南部平原区域。 “这一天天的，就没有一件事按照计划来......” 攲斜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忙活着头顶法阵的修补工作。 ...... ...... 才刚刚从那岩破碎尸身中搜出一枚圆润妖丹，楚然浑身上下的汗毛便倒竖炸起，一股无法言喻的危险感觉自少年心湖中掀起惊涛骇浪。 面色瞬间变化数番的楚然不再犹豫，收起内丹的瞬间催动“巽风法”朝着西方快速逃窜而去。 动用武夫气机替代修士灵力催动术法玄通的这等手段乃是楚然吞服过玄通银钱之后才领悟出的独特技巧，只不过此法极其困难，就私底下反复练习许久，如今的楚然也只能施展出基础法术之一的“巽风法”来轻身提速。 借由朝芷镇压住心湖中翻涌升腾的恐惧浪潮，飞奔远遁的楚然深深呼吸一口气后终于平静下来，抬手轻轻按住身后那方黑木灵枢。 或许他本不该与那黑翼蝠族那岩在原地斗法搏杀，而是应该带着对方兜绕圈子远离血肉虫巢与空间法阵。 方才一瞬间里楚然感知到一股恐怖气息忽然降临于草原东方，而且正以奇快无比的速度向着自己这里杀来。 都来不及搜寻那岩身上的储物法器与其他战利品，楚然想也不想拔腿就跑，只为了尽可能与对方拉开距离，寄希望于沉沦夜色能够遮掩住自己的脚步行踪。 少年的步伐片刻不停，每一次起落间脚尖都与下方灰烬草海轻轻触碰，不等压弯折断草叶便已借力离开奔赴更远处。 有着巽风法轻身提气，楚然在可以在茫茫草海之上不留足迹脚印，而全力运转的天地练气决更是镇压住少年的人身小天地，未曾将半点气息灵力泄露出来。 ...... ...... 站在余温尚存的黑翼蝠族尸体旁边，雪裳抬眸扫视四周，却未发现任何行凶者的离去踪迹。 “擅离职守，死不足惜。” 回望向瞪大双眼死不瞑目的蝠翼那岩，雪衣女子冷冷开口，随后素手轻挥在其尸体上凝聚出一方晶莹冰棺。 从那岩尸身之上摄来一缕气息，收尸过后的雪裳将冰棺留在原地，再度升空俯瞰广袤草原，手掌合十闭上双眼轻声低语道： “冰尘心镜。” 大片寒雾冰尘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在雪衣女子面前凝聚成一面三尺方圆的明澈冰镜。 “倒映恐惧。” 再吐一语的雪裳睁开银雪眸子，抬手点向冰镜中心。 只见一圈涟漪自女子指尖扩散开来，瞬间便已掠过整片冰尘心镜表面。 而等到冰镜表面涟漪消散之后，雪衣女子的姣好眉眼却微微眯起。 只因那一方冰尘心镜之上并未映射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方圆五十里内的恐惧源头唯有两处，还都是此前女子见过的攲斜与那座开启灵智的血肉母巢，杀掉那岩夺路而逃的神秘修士似乎并未被自己先前有意散发出的强大气息震慑神魂。 收起冰尘心镜的雪裳重新闭上双眼开始用最朴实的方法，以浩荡的神念魂力地毯式搜索附近地区。 如果只是杀了区区一名暗潮先锋，雪裳其实还只是对那凶手有些好奇。而当冰尘心镜都不能映射出此人行踪的时候，女子便对此人生出了浓厚兴趣。 寻找那名实力非凡而又胆大心细的神秘凶手无疑是用来打发时间的最好乐趣。 “找到你了，小老鼠。” 雪衣女子忽然睁开眼睛望向黑暗某处，胜雪容颜之上露出一丝浅浅微笑。 即便你能将所有气息尽数遮掩敛藏那又如何？挖走那岩体内的蝠族妖丹是你留下的唯一破绽。 区区一枚品秩低微的储物法器又怎能阻隔我的感知探查？ 确定那岩妖丹位置的雪裳唇角勾起，再次催动冰霜遁术向着楚然逃遁的方向快速追去。 而远在六十里外的楚然蓦地心头一沉，原本稍稍松弛的心弦几乎快要崩断一般。 那追兵是怎么锁定自己位置的？！ 后方追兵正以恐怖速度快速接近，遁逃中的少年思绪如电念头急转，检查过自己周身上下却并未发现沾染黑翼蝠族的血液。 等等，黑翼蝠族...... 楚然猛然间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旋即抬手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枚蝠族妖丹，也不管体内还未消化完全的魔狼妖丹就将之一口吞下。 妖丹之内的凶戾煞念伴随着血气灵力一并涌出，震荡的楚然飞奔的脚步有些踉跄。 可是在消弭隐患之后楚然的心湖警铃却并未停止鸣响。 “终于锁定你了，狡猾的小老鼠。” 一道低浅婉转的女子嗓音自少年身后黑暗中蓦然响起，语气之中还带着些许惊讶与淡淡笑意。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七十章 火蛇分神 神识魂念才刚刚落到那名逃窜修者身上，雪裳便感知到前方那家伙取出那岩妖丹吞入腹中的大胆举动。 还好此刻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至十里之内，即便没了妖丹气息指引雪裳依旧可以牢牢锁定那位少年武夫的行踪动向。 只不过此子看上去不过四品淬魂境界，竟敢直接吞服化外后期的那岩妖丹，当真不怕把自己当场撑死。 “终于锁定你了，狡猾的小老鼠。” 雪裳勾起唇角直接催动玄通扩散声音，本意便是激发那少年心底的恐惧。只不过手中冰尘心镜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雪衣女子眼中的兴趣意味愈加浓厚，身形所化的急速遁光不由再快三分。 而前方被追赶的楚然闻言面色一沉，想也不想立刻激发“灵武式·白驹过隙”，原本就被“巽风法”加持的速度瞬间暴涨，几乎是瞬息之间便将二者距离重新拉开些许。 只可惜“白驹过隙”并非像是“巽风法”那般的常驻型法术，每一次动用“白驹过隙”爆发速度之后楚然都需要一段时间来平复过于狂暴的灵力血气。 感知到目标速度骤然激增的雪裳也被吓了一跳，好在那人族少年似乎有些后继乏力，还未逃出自己的锁定范围便重新减速。 “灵冰咒·莲花神行。” 那一双深蓝色长靴之下凝化出朵朵冰雕莲花，雪裳的美眸之中寒意更甚。 一步跨出越过百丈之遥，动用神行玄通的雪裳只用了数息光阴便将她与楚然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三里之内。 对于她这等境界的强者来说，此等距离已是发动术法的有效范围。 “停下吧，活蹦乱跳的小老鼠。” 雪裳含笑开口，一指点向前方黑暗。 伴随着女子抬指点出，一枚璀璨冰珠自雪裳指尖凝聚成型，随后微微一颤消失不见。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枚冰珠便已出现在楚然的身后，狠狠轰砸在少年背上那具黑木灵之上！ 一时不察的楚然直接被身后传来的剧烈爆炸轰飞出去，少年喉头一甜口吐鲜血，可落地之后依旧不敢浪费时间调整内息血气，再次催动白驹过隙与追兵拉开距离。 亡命奔逃的楚然还不忘抬手检查身后灵枢的情况，发现此枢在那般剧烈冲击之下依旧完好无损，甚至就连冰珠之内喷吐的极寒气息都被枢体表面悄然腾起的虚无光焰蒸融化解。 小红这次当真是帮了大忙。 楚然擦了擦嘴角鲜血暗暗想到，旋即又开动脑筋急速思考起来究竟该如何摆脱当下身处的危机困境。 原本信心十足的雪裳却不由一愣，没能料想到自己的攻击竟然不起作用。 虽说雪裳为了留活口并未动用全力，可方才一击也足以重创任何一位淬魂境武夫，又岂是初入四品不久的少年武夫所能抵挡的？ 而在震惊过后，女子唇角的弧度却再度上扬几分。 有趣，当真有趣。 当真是好久没遇到这么让人意外的猎物了。 既然那少年能抗住自己先前的随手一击，那他能宰掉那岩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这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完全勾起了雪衣女子的兴致，现如今的雪裳反倒有些期待那人族少年还能为他带来何种惊喜。 再度迈步将距离缩短至三里范畴，这一次的雪裳出手之时微微加重力道，丢出的那枚冰尘爆弹的威力也更胜从前。 “楚小子，取一张造化箓贴在灵枢之上！” 心湖之上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听过小红话语的楚然不疑有他，直接取出一张金纸朱符反手拍在身后的黑木灵枢侧面。 金纸朱符甫一接触灵枢表面的虚无光焰便融化扩散开来，被造化箓染成瑰丽金红颜色的光焰盘踞在黑木灵枢之上，又一次扛下了晶莹冰珠爆炸之时释放出来的极意寒潮。 嘴角溢血的楚然借着这一次的爆炸力量加速向前遁逃，也终于有时间开口询问突然发起传音的赤火小蛇。 “小红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小小身边么？” 心湖之上傲娇的女童声音再次响起道： “本神运筹帷幄料敌先机，早先给姜丫头炼制灵枢的时候便分出一缕魂念留在枢体之上，如今只是恰好被攻击唤醒而已。” 原来赤火小蛇的声音来源自身后灵枢之上的虚无光焰，其本体仍旧俯卧在糜小小的手腕之上。 “若非你这家伙供奉的材料品秩太过低微，经由本神亲手炼制的灵枢又怎会扛不住此等寒风吹拂，以至于浪费一张宝贵的造化箓。”对于金纸朱符的使用赤火小蛇显然心疼无比，只不过单凭灵枢本体的强度再遭受两三次攻击便会损毁，不得已之下火蛇分神才会对楚然发起传音。 融入造化箓之后的黑木灵枢再无惧任何攻击，赤火小蛇的话语也让楚然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现在放心未免有些太早，按照如今的情形，你已经没办法从那女子手底下逃脱。” 火蛇声音从少年心底响起，楚然听过后也只能苦涩一笑。 从威力逐渐增加的冰爆珠中他也能察觉到，身后那位追兵似乎并不急着将自己一举拿下，反而游戏般测试着自己的承受极限。 若是那家伙想的话完全可以追上前来，动用其他神威术法来将自己一举擒拿。 “我看那家伙似乎不想直接宰了你，你倒不如带着姜丫头直接投降好了。” 赤火小蛇嘿嘿一笑谏言说道，似乎并不担心少年会就此丧命灰烬平原之上。 “能逃一会是一会，万一半路上遇到梦夜联军中的强者搭救呢。”楚然显然没把小红的馊主意放在心上，冷却时间一好便全力施展“白驹过隙”继续着这一次的逃亡之旅。 “那家伙有意将你向着远离防线的方向驱赶，一直这么跑下去的话你只会更加深入灰烬平原。” 不需要赤火小蛇说破，楚然也知道每一次的冰弹爆破过后自己的逃跑路线都被刻意偏转，但若是不想被立马追上他也只能将错就错闷头前冲。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七十一章 雪女 夺路狂奔于灰烬平原之上，为了抵挡住后方女子调戏一般的连续攻击，楚然可谓是用尽了浑身解数硬抗冰尘晶珠的爆炸威力。 也就是融合了造化箓的黑木灵枢替少年阻断了晶珠爆炸后涌现的极寒冰潮，不然楚然早就化作一座冰雕在原地动弹不得了。 也不知向着西北方向逃了多久，一路呕血的少年终于瞪大了眼睛，惊喜万分的望着前方忽然出现的一支梦夜城斥候小队。 既然在暗潮来袭这等节骨眼上还活跃在南部平原之上，也便说明这支队伍的实力不容小觑，说不定可以请求他们施以援手帮忙拦下身后穷追不舍的神秘女子。 “什么人？” 正在回程途中的灰月小队也敏锐地觉察到快速逼近的那两道气息。 斥候队长感知到前方那道气息之后不由一愣，没想到如此迅疾的速度乃是一位四品淬魂境武夫爆发出来的。 可当后方追赶者的气息落入队长灰枭的感知范围内之际，这位夜枭族妖修脸色顿时大变，手臂之上根根羽毛都一并炸裂倒竖。 “跑！” 灰枭惊怒交加的大吼一声，直接抬手放出一道灰色旋风卷起周围同伴，旋即向着南线方向亡命奔去。 瞧见这一幕的楚然不由直接傻眼，对方这是还没等他开口求援就先一步逃走了！ “这些家伙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吧！” 空欢喜一场的楚然咧了咧嘴无奈说道，而一枚出现在他与斥候小队之间的晶莹冰珠也彻底断绝少年跟上对方的念想，直接将楚然向着反方向炸飞数十丈之远。 无可奈何之下嘴角渗血的楚然只得再次接着爆炸浪潮的助力向前逃窜，与斥候小队们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倒是蛮知趣的。” 后方御空而行的雪裳朱唇勾起浅浅笑道，并没有对远远逃开的那支梦夜城小队发动攻击。 对方既然没有打扰到自己的狩猎游戏，那放这些化外圆满的蝼蚁们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现如今的雪裳全部注意力都已经被眼前的人族少年所吸引，所动用的术法玄通也开始从单一的冰弹爆珠变得花样繁多起来。 雪衣女子好似一位兴致盎然的研究人员，将前方的楚然当作一只皮糙肉厚的小白鼠翻来覆去不断折腾。 “果然，所有攻击之中的极冰寒意都被少年背上那东西吸收化解，至于术法原本的爆炸威力则是被那小子以肉身硬抗下来。” 一边观察目标一边总结规律，好整以暇的雪裳揉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能将我雪女一族血脉相传的极冰寒意轻描淡写地抵消掉，莫非那具黑棺乃是什么至阳属性的珍贵灵宝？” 若是赤火小蛇听到女子的自言自语说不定会气得火冒三丈，什么黑棺，那明明是它精心设计出来的神焰灵枢好不好！ “不过就算借助了灵宝抵抗寒潮，这小子的肉身体魄也着实变态。别说是淬魂大成的粗鄙武夫，就连炼魄境的家伙们挺到这时候也该气绝力尽了吧，区区一名淬魂前期却仍旧活蹦乱跳。莫非此子也身负某种荒古血脉？” 雪裳的一双冰雪眸子越发明亮，此刻已经打定主意要活捉这名人族少年，在其命魂之中种下夜煞法契之后好好研究其身上隐藏的各种辛密。 即便是在暗潮区内，雪裳的名号也足以让许多凶恶魔物们胆寒敬畏。这位身为暗烛大人座下七大巡猎使之一的娇媚女子乃是出了名的特立独行。 这位冰山美人一般的雪女后裔实则外冷内热，很容易便沉迷到某种事情之中无法自拔。 其余六位巡猎使或多或少都被雪裳招惹得不胜其烦，其中四位更是为了庇护血脉族裔免受雪裳的实验与研究，联合上书暗烛尊主。 无可奈何的暗烛只得传下口谕将这位雪裳巡猎使禁足在寒月山脉的一处研究所内，这才让许多暗兽魔物们长舒一口气，不用担心自己走在路上便被人敲了闷棍扛进实验室里...... 也就是趁着对于梦夜城发动暗潮攻势的这次机会，雪裳巡猎使才终于被暗烛尊上解除禁令。不过厌烦军中诸多规矩的雪衣女子也不想跟随着大部队慢悠悠前进，索性直接抢了一支降临部队的空间甬道，提前来到灰烬平原南部战场。 对于雪裳的逾矩行动，其余六位巡猎使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到，没有人会想去与暗烛尊上打小报告，毕竟这等麻烦主动离开也更能让他们安心。 与其待在军中霍霍自己人，倒不如让她去给那些梦夜城修士们制造麻烦。 很显然，现如今的楚然便是被雪裳盯上的不幸家伙。 ...... ...... 一口气遁逃出十数里开外，灰枭这才解除掉玄通术法放下小队成员，连呼带喘心有余悸地望向身后黑暗。 “队、队长，到底怎么了？”一名人族女子不由疑惑开口，其他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会将素来沉稳的灰枭队长吓成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小队成员们也都觉察到那位逃命的人族少年，却并未发现更远处的雪衣女子。毕竟也不是人人都具备灰枭那般超大范围的敏锐感知。 “少年身后的追兵，乃是雪女一族的那位。” 抬手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灰枭哑声开口，说出的话语却让其余队员们尽皆陷入沉默之中。 身为城主府斥候部队的众人自然掌握有其他人不曾接触到的秘密情报，对于梦夜城外那座暗潮区的了解也远在楚然等人之上。 七名暗潮巡猎使中最弱的存在都已经迈入金丹境界不知多少岁月，那等陆地神仙一般的存在远非他们这些化外层次的蝼蚁可以抗衡。 “那雪女怎会亲自出现在此地？”一位男子咽了口唾沫后有些不敢置信道。 “我哪里知道？要不然你过去问问？”灰枭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说道，而那人也赶紧闭上嘴巴不再多话。 “莫怪我等见死不救，少年你也只能自求多福了。” 最后望了一眼少年与雪女离开的方向，灰枭默念了一句之后带领队伍抓紧撤离，同时也将雪女出现的消息回禀梦夜联军。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七十二章 奴役法契 再一次硬抗冰尘爆炸冲出漫天霜雾，尽管刺骨寒意被神焰灵枢尽数化解，细小的冰晶碎片仍旧在楚然周身上下割出无数细密伤痕。 强行催动血肉合拢伤口减少血液流矢，楚然又取出一把宝花钱塞入口中囫囵吞下，一刻不停地向着身后黑木灵枢之中传输精纯灵气。 “实在不行就再用一张造化箓吧，拼着散去这道魂念献祭灵枢本体，我应该能拦住身后那家伙十息左右。” 附身在灵枢之上的小蛇分神懒懒开口，却并未得到少年的回应。 浑身上下同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烈疼痛，每一次的爆炸冲击都仿佛要拆散楚然的浑身骨头，但少年依旧咬牙坚持下来，拼命炼化腹中的妖丹抽取血气灵力弥补身体亏空。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使用，“白驹过隙”的恢复间隔变得越来越短，只可惜后方的追兵太过强大，被那一道神念锁定的楚然无论如何挣扎都根本无法逃出对方的手掌心。 “放弃吧，再撑下去你的肉身迟早会坚持不住。” 雪裳的声音再度自后方黑暗中传来，而楚然也同前几次一样将其完全忽略，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迈开脚步与催动术法之上。 隐隐之间，少年的肉身体魄在快速消耗与妖丹补充之间慢慢变得更加坚韧强大，最开始的魔夜狼兽妖丹已经不见踪影，唯有蝠族那岩的硕大妖丹还在楚然体内发光发热迸发澎湃生命力。 这一场追逃对于楚然来说漫长而又煎熬，亦如在这茫茫无尽的永夜域内寻求真正的光明般徒劳疲惫。 只不过归去之路必然存在，狼狈的逃亡也并非全无意义。 奔跑在灰烬草海的某一个瞬间里，少年只觉得身后灵枢微微一颤，开始主动吸收起自己体内的灵气法力。 这也是少年为何会一把又一把疯狂吞食宝花铁钱的根本原因。 而这一切落在后方的雪裳眼中，却如同濒死的幼兽在狩猎者面前无力挣扎。 女子眼中的欢喜神情越发明显，而手中施展的攻击术法威力却陡然间下降一个档次。 对于后方追杀攻势的突然减缓楚然不喜反惊，当即转身向着后方用尽全力斩出一刀。 而在少年身后，一道身着雪衣的高挑身影悄然浮现而出。 望着轰向自己高耸胸脯的绝影刀芒，雪裳淡淡一笑抬手迎去，只凭两根手指便轻松夹住这一记黑刀重斩！ 无论楚然如何催动血气灵力与黑刀威能，即便刀身之上那一抹金芒重新浮现，锐利刀锋也未能割破女子玉指之上那一层薄薄灵光。 见此情景的楚然果断弃刀抽身而退，只是还未等少年冲出十步开外，那道雪衣身影便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 “好有趣的一把刀。”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中那把黑金长刀，雪裳一眼便瞧出此刀神异非凡巧夺天工，定然是某位炼器大家的得意之作。 “寒冰灵境。” 瞧见身背黑色灵枢的少年还想夺路逃窜，雪裳倒提黑金长刀轻声开口，直接在方圆千米范围内召唤出一片冰天雪地，直接将楚然牢牢围困在自己身前。 “束手就擒吧，你已经再无退路。” 居高临下望着冰雪环绕中的人族少年，雪裳抚着面颊开口说道。 这一场追猎游戏令雪衣女子很是满意，现如今也该到游戏结束的时候了。 瞧见那模样俊俏的少年武夫闭口沉默，雪裳再度取出那枚三尺心镜垂目望去，镜上毫无变化的景象令女子啧啧称奇。 “年纪轻轻便拥有此等夸张体魄气力，更难能可贵的地方还在于拥有一颗不动道心，你这小子究竟是何来历？” 收起心镜的雪裳迈步向着楚然走去，一双雪色眸子里溢满好奇光芒。 借着光域照亮，楚然第一次仔细打量着出现在眼前的神秘追兵，平静的开口说道： “我名楚然，来自于......梦夜城。” 少年探出一手按在身后黒枢之上，另一只手攥紧仅剩的那一柄刀鞘，似乎仍不打算束手就擒放弃抵抗。 “楚然？梦夜人族之中何时崛起了这么一家势力？”雪裳对于梦夜城内的诸多势力分布还算熟悉，却从未听说过所谓的楚氏一脉。 “放心好了，我不会杀你。” 瞧着宛若幼兽般警觉的少年，雪裳的俏冷脸庞之上不觉浮出淡淡笑容。 “奴役法契？” 楚然似乎已经猜到了雪裳的心思，直截了当地开口反问道。 “我果真还是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雪裳笑眯起眼睛点头说道。 “沦为奴隶失去自由的苟延残喘，又与死掉有何区别？”楚然嗤笑一声开口说道。 “你们人族不是有句老话么。”望着少年那一双明亮的有些刺眼的炯炯瞳眸，雪裳的语气之中多了一丝循循善诱的意味。“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女子抬起右手轻点虚空，夜煞法则之力从光域之外汇聚而来交织如雾，快速凝结成一张弥散大道玄韵的漆黑纸契。 “再者说了，事到如今你真以为自己还有选择？”伴随着雪裳玉指轻移，一方奴役法契便向着那人族少年飘落而去。 楚然似有反抗举动，却在雪衣女子的威压之下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最终也只能任由那一张漆黑法契没入自己的神魂识海之中。 “契约已成。” 感受到自己与眼前人族少年之间产生的那一道冥冥联系，雪裳先是对其下达了一道“禁止自尽”的命令后，这才挥手解除掉对于楚然的无形镇压。 重获自由的楚然长叹一口气，屈辱、不甘与无可奈何打破平静表情的同时，似乎还能从少年的脸上看出一丝劫后余生的侥幸。 瞧着少年宠辱不惊的镇定终于被种种复杂情绪所取代，雪裳只觉似是征服攻克了什么难关一般心生欢愉。 “叫一声主人来听听。” 双手抱怀，架起一双沉硕峰峦的雪衣女子露出促狭笑容，继续动用法契之力命令眼前的人族少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七十三章 验血 “叫一声主人来听听。” 望着面前似有不甘的俊美少年，雪裳眯起美眸开口笑道。 对于眼前这位容貌俊俏，长相异常符合雪裳审美的人族少年，女子已经不满足于将其视作单纯的实验体，而是要彻底驯服他的身体心灵收入麾下。 所谓“奴役”从来都不是单纯地依靠法契去制约束缚。唯有将他人的意志理念都扭曲转变成为任由自己操控的模样，才算是培养出一只合格的宠物。 “......” 少年眉头一皱，面色之上浮现出挣扎痛苦神色，似是在竭尽全力与神魂之内的夜煞法契抗争一般。 只是不消三五息光景过后楚然便败下阵来，只好开口哑声唤了眼前的雪衣女子一声“主人”。 目标猎物越是激烈反抗，便越能激发起猎人的征服欲望。 此刻的雪裳笑靥如花，望着楚然继续催促说道：“什么？大声一点，我听不见。” 瞧着面色窘迫的少年不情不愿提高音量再次开口，雪衣女子不由心情大好，抬手间解除了四周围灵境领域的封锁。 霜天雪地悄然退散，平时微冷的夜风此刻也显得格外温暖轻柔，吹拂此地重新恢复自由的灰烬草海打出层叠波浪。 而在草海中央的一片暗淡光域之内，两道身影对面而立，正在进行宛若宠物训练一般的问答对话。 “姓名？”“楚然。” “年龄？”“十五岁。” “境界？”“淬魂初期。” ...... 重新对着楚然进行了一系列的详细盘问，雪裳在得知少年的真实年龄之后不由再吃一惊。以此等年纪便踏足中境武夫本就罕见稀少，更何况能够在自己的各种攻势之下坚持这么长时间，这家伙的四品淬魂境要寻常人等强大的多。 “黑翼蝠族那岩是你杀的？”言归正传，雪裳直视着眼前少年那一双清澈的浅褐色眸子开口问道。 “是。”此刻的楚然毫不犹豫开口回答，好似已经屈服于识海之中兴风作浪的奴役法契一般，再无法违抗雪裳主人的任何命令。 “怎么杀的？”本就确定此事的雪裳闻言之后愈发好奇地追问道。 “此人仗着境界高深狂妄自大......” 听过楚然的沉声叙述，双手抱怀的雪裳不由冷哼一声，直接开口道：“愚蠢之辈，死也活该。” “竟然放弃身为化外后期的境界优势去与武夫争锋怄气，此等蠢材早晚也会死在梦夜城修士手中！” 得知那岩死因的雪裳完全不因黑翼蝠族的阵亡而心生悲戚，反而只觉好笑荒唐。 若是那岩泉下有知说不定都会气活过来。 巡猎使再上，小的真不是放松警惕才被人杀掉，您老人家可不要听那小子信口胡诌啊！ ...... ...... 只可惜这永夜域内不存传说中的阎罗地府，而楚然在杀死蝠翼那岩的时候也确保对方是身魂俱灭彻底陨落。 此前的那场战斗现如今已经死无对证，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就只凭少年的一张嘴巴而已。 而楚然自不可能将所有实情，包括自己身负大道剑灵的真相和盘托出。 至于那所谓的“奴役法契”嘛...... 夜煞之力凝聚成的黑色契书甫一没入少年身躯之中，便被如狼似虎的天地练气决一拥而上瓜分干净，根本没对楚然产生半点作用。 一切所谓“心不甘情不愿”的痛苦挣扎都不过是楚然的即兴表演，而九真一假的掺杂谎言更是让这位境界高深的雪衣女子未曾起疑。 “你是如何抵挡住极冰寒意的？” 雪衣女子的再度发问令楚然心神一凛，面色不变地沉声答道：“我身上的神秘血脉被寒意一激之后自行运转，就连遁逃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不少。” 雪裳闻言后眉头微皱，此子依凭的竟然是自身血脉而非身后灵枢，这的确出乎了她的意料。 “取一滴血给我。” 女子声音虽然婉转动听，其内却带着一股无法反抗的命令威压。 楚然眼底深处眸光一闪，还是抬起手来咬破指尖，挤出一点鲜血弹向了对面的雪裳。 雪裳接过这枚血珠之后索性打开储物法宝，直接从中取出一块检测阵盘来探查少年的血脉之谜。 能够将四品武夫的肉身体魄提升至如此境地，甚至还能抵抗住自己雪女一脉的极冰寒意，这少年的来历根脚定然非同凡响，说不定其祖上追本溯源也是某尊手眼通天的天大人物。 瞧见雪裳开始解析研究起来自己的血液，楚然动用剑灵朝芷悄悄压制住有些加速的心跳，继而疯狂炼化起来被抓之前吞入腹中的大把神仙钱。 正因为有着天地练气决的完美隔绝，此刻的雪裳并没有发现身旁少年体内异样。如今楚然体内所聚集的灵力总和已经远远超越下五境修士的极限范畴，而且还在不断地向上继续攀升。 为了避免被雪衣女子发现端倪，楚然并没有将此等庞大灵潮贸然导入身后灵枢内里，而是继续扩大其规模的同时拼命将之压缩凝练。 有着一次吞噬玄通银钱的经历，现在的楚然已经知道该如何控制此等规模的灵力潮汐而不泄露分毫。 而当女子取出一枚法镜架在高挺鼻梁之上，仔细观察着那滴晶莹血珠之时，一旁沉默良久的楚然忽然开口主动问道： “不知你......主人如何称呼？” 女子闻言一愣，旋即勾起红唇笑着答道：“吾名雪裳，乃是暗烛领域七大巡猎使之一。” “暗烛领域？七大巡猎使？” 楚然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继续开口追问道。 对于这位新宠的种种问题，雪裳并未心生不悦，反而开心于楚然的主动搭话。 在女子看来，原本沉默寡言的少年现如今已经坦然接受被俘虏的命运，而她也不介意一心二用，一边解析此子血脉源头一边回答楚然的问题。 原本只是想拖慢雪裳分析速度的楚然在听到女子随口说出的种种情报之后也大为震撼，原来梦夜城修士们口中的所谓“暗潮区”只不过是另一片黑暗诡异统治的广袤领域罢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七十四章 开启灵枢 “楚小子，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再硬撑下去的话即便是你的身躯体魄恐怕也会......” 少年心湖中传来的声音欲言又止，火蛇分神也有些担忧人身小天地之中还在蛮横壮大的灵力狂潮。 数十枚宝花铁钱再加上那颗化外后期黑蝠妖丹所炼化出的精纯灵力已经隐隐超越了先前吞服玄通银钱的那次灵力胀涌，此刻楚然的体内远没有其表面上那般平静沉稳，乃是处于随时可能爆体而亡的危险境况。 “再等等。” 少年给出的回答依旧不变。 再等等。等到体内灵潮的规模再大一些，凝聚灵气再纯粹一些就好。 一切的虚与委蛇跟作态表演都是为了全力以赴争取时间，而时间正是楚然手中最为重要的赌注资本。 时间拖得越久，体内积攒的灵力狂潮越发雄浑深厚，那他成功的几率也便越大。 ...... ...... “你这血液之中有古怪啊。” 停下闲聊话语，雪裳摘下法镜啧啧称奇道。 听闻此言的楚然眸子一凝，刚想要有所动作之际却又听到雪衣女子补充说道：“明明是武夫鲜血，为何其中蕴含着如此充沛的精纯灵力？” 悬崖勒马的楚然抿了抿嘴角开口回道：“我也不知道。” “你族中长辈什么都未与你说过么？”雪裳继续研究起来面前血珠，随口询问楚然道。 “梦夜城楚家家道中落、传承断绝，到我这一代已是独苗一根，自然无从得知家族过往。”楚然有意无意地将主语换成了“梦夜城楚家”，而面前的雪裳听过之后深深望了这名俊俏非凡的天才少年一眼，继续推进着楚然血脉的解析工作。 有着夜煞法则的绝对契约之力保证，雪裳对于眼前少年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而这滴血珠内里也的确蕴藏了许多玄妙奥秘。 “动荡与混乱乃是永夜域内的常态，成王败寇本就是这片土地的生存法则。偏安一隅妄图千秋万代的十六夜城最终也逃不过被黑暗吞噬的命运。” 雪裳淡淡开口，言语中所指的都并非梦夜城，而是整片十六夜城区域。 “主人是说，暗烛领域对于梦夜城发动暗潮战争不过是动荡混乱的开端？”楚然瞳孔巨震，追问这位似乎知道什么辛密的雪衣女子道。 很是受用小家伙的一声“主人”，本就打算将少年培养成日后心腹的雪裳也不瞒着楚然，笑着开口说道：“没错。” “隐夜族暗中联系的可不止暗烛领域，十六夜城周边所有的暗潮区都已经达成共识。” 听到此等惊天秘闻的楚然都不用刻意装出震惊神色，没想到此次危机所牵连的不止梦夜城一座黑暗城池。 “若非忌惮最深处那座‘不夜城’，数尊暗区统领早就率军踏平那些碍眼城池。不过我倒是不讨厌照明光亮，毕竟雪女一脉本就不是这永夜域内的本土生灵。” 雪裳拨动一根纤细探针刺挑阵盘中央的晶莹血珠，将其内的种种变化数据详细记录下来。 少年的这滴血液之中似乎残留着其他诸多冗杂血气，其中能够辨明的部分就有魔夜狼与黑翼蝠族。 再一结合此前楚然吞下那岩妖丹的反常举动，雪裳不由猜测这名人族少年可能继承了某种吞噬其他本源力量的强大血脉。 “难不成是远古凶兽饕餮一系的后裔？可此等强大血脉没能留在妖族身上，反倒出现在人族之中，当真是一件天大怪事......” 雪衣女子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目光再度转向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老实少年。 “楚然，你背后那口黑棺之中装的是什么？” 女子的注意力终于落在了黑木灵枢之上，一边询问少年一边放出神识魂念笼罩向少年身后。 楚然后退两步抬手护住灵枢，面上再次浮现出痛苦挣扎的神情。 见此一幕的雪裳不由停下神识与手中工作，饶有兴趣地看向了努力抗争夜煞法契的人族少年。 比起自己亲手揭晓谜底，雪裳反而更喜欢逼迫少年自己说出真相。 努力抗争过后的失败更能搓掉少年心中的自尊与锐气，让其彻彻底底的臣服于自己脚下。 “告诉我，黑棺之中到底装了些什么。” 女子笑意盈盈再度开口，同时继续向着自己识海之中的那道主仆法契施加压力。 “咚！” 似是抵御不住契约带来的反噬痛楚，少年身形不稳单膝下跪，而身后那方黑木灵枢也重重摔落在地。 “是......是我的一位朋友......” 直到将这句话说出口后，楚然面上的痛苦神色终于缓缓散去。 “哦？打开黑棺让我瞧瞧。” 雪裳眉头一挑好奇开口。 重新站起身的少年转过身去面向黑木灵枢，双手按在枢盖边缘沉默片刻，似乎极不情愿将其内之人暴露在雪裳眼中。 雪衣女子则是再度重复开棺命令，同时唇角也翘起一抹弧度。 棺内之人对于少年来说想必极为重要，而她所要做的便是抓住楚然的所有命门弱点，来将这名身负远古凶兽血脉的异禀天才牢牢掌握在手心之中。 催促过后少年身形一颤，最终迫不得已开启了灵枢之上的种种机扩法阵。 “咔哒。” 伴随着一声清脆响动传来，封锁黑木灵枢的最后一道关卡也随之解除。 “主人。” 即将开启灵枢之际，楚然低哑的嗓音再度响起，语气里似是在强行忍耐着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 就连雪裳都不由有些钦佩这名人族少年心性的强大。要知道主仆契约一旦成立之后，下仆一旦有违抗主上意图的念头生出，便会受到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法则反噬。 而今这楚然却是为了棺中之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抵抗自己谕令。 此子心性的确配得上那等强大血脉，若是自己好好调教培养的话，日后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何时？” 雪裳开口应声，也想知道楚然不惜忍受灵魂撕裂的痛楚也要说出口的话语到底是什么。 “这不是棺椁，而是一具黑木灵枢。” 楚然低语过后张口吞下一抹一闪即逝的剑光，用尽全力掀开面前的那方漆黑枢盖。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七十五章 意中人 在觉察到楚然开口吞入那道剑光的时候雪裳便感到不对。女子当即抬手调动滔天法力镇压面前少年的一切举动，可黑木灵枢之上爆发升起的虚无神焰却将雪裳的压制硬生生扛了下来。 “我命令你，立刻停下所有举动！” 放下解析血液的工作，面沉如水的雪裳身形一闪便出现在楚然身后，伸出手掌按向少年肩头的同时全力激发自己掌握着的那道主仆法契。 探出的右手之上瞬间凝结出一层冰霜晶铠似要冻杀万物，可当真正触及那层虚无光焰的时候雪裳瞳孔一缩，整个人立刻向后倒退数十丈开外。 “我拒绝！” 面容扭曲的楚然哑声嘶吼，也终于将面前的黑木灵枢彻底打开。 一道姿容绝色的沉睡少女终于出现在雪衣女子的视线之内。 扑灭指尖沾染的那丝神焰过后，雪裳眯起眼睛望向前方的同时再度展开“寒冰灵境”，彻底封死战栗少年与枢中少女的全部退路。 那道突然爆发的古怪光焰能保得住楚然一时，却终究并非少年这等境界可以长久驱动之神通。想要凭此神光突破自己的灵境封锁无异于痴心妄想。 不惜被夜煞法契重伤到如此地步也要违逆自己的命令，雪裳倒要看看这疯小子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好久不见。” 望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沉睡容颜，七窍流血、周身绽裂无数血口的少年轻声呢喃，而后用力咬碎口中的那枚玄通银钱。 在体内灵潮与玄通银钱爆发灵力将自己的身体彻底撑爆之前，楚然上前一步摔入灵枢之中，重重吻在了沉睡少女的唇瓣之上。 动荡摧残、几欲撑裂开人身天地的汹涌灵潮一瞬间里似是有了归去之所，而楚然也在拼尽最后的意识控制着“天地练气决”来将口中的那枚玄通银钱飞快炼化完毕。 早早便不受法契制约的少年此前所表现出来的痛苦姿态并非伪装，而是来源于体内灵潮的翻江倒海。 “你在干什么？！” 远观的雪裳瞧见这一幕时惊呼出口。 周身血肉千疮百孔的楚然再也压抑不住体内的滔天动荡，就连雪裳也感知到了少年体内的惊人异变。 雪衣女子刚欲要上前动用“神通术”来救下浑身飙血、气息衰落的人族少年，却见那一层燃烧光焰忽然扭动凝聚成一条虚幻蛇影，其内散发出令她也不敢轻举妄动的强大气息。 大蛇虚影睁开那一双虚幻金眸淡淡瞥了一眼远方的雪衣女子，仅凭目光便将雪裳逼得倒退两步。 蛇影回过头来又将目光落在灵枢之内，忽然轻叹感慨一声道： “好一对儿痴男怨女。” 话音落下，庞大蛇影瞬间消失不见，而笼罩庇护灵枢与二人的虚无神焰也重新收拢没入枢体之内。 “造化箓”虽说妙用无穷，但火蛇分神所能承载的魂念终究有限，能够震慑住那雪衣女子十息时光已是极限。 目光愕然地望着那道庞然虚影土崩瓦解，下一刻里雪裳再次反应过来，重新迈步冲向那方黑木灵枢。 雪裳抬手抓向楚然后背，另一只手中已经多出一瓶保命灵丹。 她可不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抓到的妖孽天才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身死道消。 而当雪裳闪身出现在灵枢之前，纤纤玉手即将触碰楚然衣衫之际。 一双眼睛忽然自灵枢之内缓缓睁开。 原本落在少年颓然背影之上的目光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所吸引，雪裳不自觉抬头望去，却正与一双大梦初醒的剪水秋眸视线交汇。 不似少年那双浅褐色眼睛之中的纯粹清澈，雪裳只觉这一双清冷眸子仿佛传闻中的那座“天渊”一般深不可测。 心湖之上忽然警铃大作，雪裳放弃了触手可及的楚然身形再退，一道凌厉剑光毫无征兆的轰落在自己先前驻足之地！ 一步退步步退，接连不断的密集剑光几乎是擦着雪裳的发丝衣角次第降临，根本不给雪衣女子任何抬手施展术法玄通的机会。 直至雪裳抵达暗淡光域的边缘地带，天降剑光方才止息。 停下脚步，女子蹙眉望向那名灵枢之中醒来的古怪少女。 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 ...... 伸手扶住身前已经昏迷不醒的少年，姜紫收敛眸光不再看向连连后退的雪衣女子。 一手搂住楚然的腰身施展灵力化针之法开始补缝少年千疮百孔的破损肉身，一手勾住情郎的脖子继续索求爱吻。 直到将楚然体内不受控制的庞大灵潮被自己吞吃干净过后，姜紫才有些不舍地松开怀中少年。 面前熟悉不过的俊俏少年如今已经阖上双眼沉沉睡去，紧皱眉宇之间浮现的深深疲惫让姜紫不由有些心疼。 “接下来交给紫儿便是，楚郎就好好睡一觉吧。” 姜紫探指抚平楚然皱起的眉心，伏在少年耳边温柔低语。 听着少年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安稳，姜紫的嘴角不由浮现起一抹笑容。 楚郎体内危及性命的爆发灵潮已经解决，周身血口伤痕也以灵力化针缝合完毕。 那么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 扶着少年躺入稍显拥挤的灵枢之内，姜紫重新站起身来，抬目望向驻足远方并未离去的雪衣女子。 “你是何人？” 瞧见那名白衣少女看向自己，雪裳终于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眼前这一对少年男女当真是一个比一个古怪离奇。 原本雪裳以为楚然的修为战力放在同龄人中便已经足够逆天，可比起这位刚刚苏醒的绝色少女却又相距甚远。 就连身为金丹大圆满境界的自己，都从先前接连坠落的肃杀剑光之中感到一丝威胁意味...... 听闻雪衣女子开口发问后，少女清了清嗓子开口回答道： “我名姜紫，是......”话说一半，姜紫忽然停住，侧头思考片刻后重新开口。 “是他的意中人。” 少女笑着补充介绍说道，语气从容且笃定。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七十六章 白衣胜雪 “我是他的意中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紫面带微笑语气从容，似乎是在阐述什么天经地义的事实一般。 远处的雪裳不由脸皮一抽，心说谁问你俩什么关系了！ “你来自于不夜城？”雪衣女子一边向着脚下大地灌入极寒灵力，一边打量着面前白衣出尘的绝色少女。 区区梦夜城中能出一名楚然这般的绝代天骄已经殊为不易，绝不可能再有这么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妖孽少女。 感知着姜紫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气场，雪裳都有些怀疑这名人族少女的真正身份是不是哪一位将驻颜神通修炼到登峰造极的隐士大能。 “不夜城？十六夜城么......”听闻雪裳话语的姜紫转头望向光域之内昏黄掩映的灰烬草海与更外的无尽幽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原来此地乃是永夜域。” 敏锐捕捉到姜紫话语里透漏出来的讯息，雪裳震惊地脱口而出道：“你竟然是失落者！” “看来是那场小飞升目的地被暗涡牵引偏转的缘故了。”很快便理清思路的姜紫也不回答雪裳的问题，而是转身望向蜷缩着身子沉睡在灵枢之内的楚然开口说道：“那还真是辛苦楚郎了。” 姜紫虽也是第一次踏足永夜域，却也早早听闻此地环境之恶劣。在这种情况下楚然还能一直陪伴在左右不断渡送灵力助她快速苏醒，想必也经历了很多风波曲折。 只是不知小小与被卷入“小飞升”的其他人当下如何，不过有那一条火蛇护持照看，应当是出不了什么意外。 而当少女正在思索之际，这方暗淡光域更高处的漆黑夜色里，一道朦胧金光悄然消失不见。 距离此地数百里开外的一支探索小队之中，正在赶路的祝由槿眼底眸光微微一闪，一抹金色悄无声息地重新潜入琥珀色眸子最深处。 原本愁眉紧锁的祝由槿忽觉心中一动，那些忧愁烦躁也随之消散许多。 疑惑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却并未发觉异样，祝由槿也只好继续赶路，一头雾水地带着整支探索小队向着南营阵线快速行去。 ...... ...... 窃光领域之中的姜紫与雪裳都未觉察到头顶夜空中一闪而逝的异样，二女此刻都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金丹大圆满境界的雪女一脉，除了灵域之外当真不多见。” 一双剪水秋眸之中紫气流转，姜紫笑着开口一语道破雪衣女子的境界与根脚。 听闻“灵域”二字的雪裳面色微变冷声说道：“想不到你知道的如此之多，莫不是外界大天地中哪一派的嫡传弟子？”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姜紫只是淡淡一笑道：“是与不是很重要么？” “也对。” 脚下寒冰灵境已成，此刻的雪裳心念一动，整片灰烬草原之上蓦然掀起浩大风雪。 “无论出身何处，都改变不了你二人今日的结局。” 眼见四面八方的厚重冰层快速向着自己所处之地蔓延而来，姜紫莲步轻移落踏地面，在自己与黑木灵枢周围撑起一片方圆丈许的剑光结界抵挡寒潮来袭。 “既然已经置身于‘寒冰灵境’之中，纵使你是剑修也已无半点胜算，倒不如束手就擒少受些皮肉之苦。” 身形丰满的雪衣女子穿过漫天风雪迈步走向白衣少女，此刻的雪裳已经胜券在握，也无惧先前那些密集攒射的凛冽剑光。 “金丹境界便已经掌握了几分伪领域的雏形，倒也无愧于雪女一脉的强大血统。”姜紫的脸上并未浮现出半点惊慌神色，反而微笑着夸赞对方说道。 “我名雪裳。”雪衣女子随手一挥，寒冰灵境上空浮现出一座座冰脉山峰。“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我将成为你与那少年的主人。” 迈步登上一座浮空冰峰，雪裳居高临下冷漠开口，旋即弹指一点，一座庞大冰峰震颤一瞬后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位于白衣少女的头顶上方！ “冰峰坠落。” 伴随着雪裳话语落下，庞大冰峰裹挟万钧之力猛然下坠，似乎要将下方沿途的一切尽数冻结镇压！ “斗转星移。” 姜紫眼中紫意渐浓轮动五指向着头顶冰峰挥袖一扫，便见那座寒冰山峰坠落轨迹瞬间改变，狠狠砸在了少女与灵枢十丈开外的冻结大地之上。 剧烈的冲击余波被剑光结界轻松化解，望着巨峰坠地的雪裳美眸微眯抬起手来，同时牵引三座冰峰一同镇落而下。 瞧见声势浩大的三座寒冰山峰联袂压下，这一次姜紫转头望向身后的灵枢内里，对着昏迷少年抬手一勾轻声笑道： “出来吧，朝芷。” 伴随着少女呼唤，一道璀璨剑光从少年体内陡然射出，盘旋垂落于姜紫手中化作三尺长剑。 晶莹剔透的剑灵虚影在姜紫手中凝聚化实，剑身之上泛着深沉玄妙的极紫光芒。 “大道剑灵！”见此一幕的雪裳顿时瞪大眼睛惊呼出声。 那手持紫剑、身着白衣的绝色少女抬头望天，抬手一剑挥斩而出。 拔地而起的冲天剑光摧枯拉朽一般湮灭吞没那三座庞大冰峰，凌厉剑光继续呼啸升空，连同暗淡光域之外的永恒夜色都斩开一瞬！ 一剑过后。 风雪朔漫的夜空重归于晴朗，紫光散去过后，唯有幽寂长存天幕。 强压住心头巨震，雪裳再凝灵力抬掌按向“冰雪灵境”，可那一抹紫色剑光却抢先一步刺入冰封大地。 “开。” 拧转手中剑锋，姜紫吐气如兰，手中长剑却再度爆发出可堪撕裂大地的辉煌剑气。 刹那之间，四方天地都好似被冰封冻结一般凝固一瞬。 而下一刻里震耳欲聋的破碎声与爆破声轰然炸响连绵不绝。 漫天风雪被滚滚气浪排开吞没，一整座覆盖灰烬草海的“寒冰灵境”宛若真正的冰镜一般被炸出无数道深邃裂痕。 一剑斩灭三连冰峰，一剑破碎寒冰灵境。 连出两剑过后的姜紫调转剑锋，遥遥指向呆滞在原地的雪衣女子。 这两位姿容样貌各有千秋的绝色女子，此刻面上神色却大相径庭。 白衣少女表情轻松唇角含笑，女子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而这第一场交锋的结果也已经显而易见。 紫耀苍穹，光照长夜。 剑破冰霜，白衣胜雪。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七十七章 你也不想... 第一次的交锋结果显而易见。 手持大道剑灵的姜紫一剑斩山开天，一剑碎冰裂地。 冰尘风雪散尽之后雪裳的身形重新显露出来，雪衣女子秀眉紧蹙，脸上仍旧挂着一抹不可思议的神情。 原本寒风呼啸的灰烬草原上空重又变得晴朗而又静谧，极紫光芒散尽过后窃光石散发的暗淡光芒重新撒落在两位绝色女子身上。 半晌过后雪裳才终于开口打破此间寂静。 “你怎会拥有大道剑灵......” 若说眼前这白衣少女乃是万里无一的绝顶妖孽也不是行不通，可“大道剑灵”这等存在纵使翻遍九洲八域都寻不出几尊来，这剑修少女又从何处得来这么一尊稀世剑灵？ “朝芷并非我的剑灵。” 抬手抚摸着长剑剑身，剑灵朝芷似乎很是享受少女的爱抚，剑锋轻颤间发出悦耳铮鸣声。 主人昏迷之前已经与剑灵朝芷交代过许多事宜，其中一件便是听从女主人的吩咐迎战来犯强敌。 瞧见姜紫手中紫剑宛若生灵一般对少女的话语做出反应，雪裳握住的秀拳不由捏紧几分，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想要彻底研究解析大道剑灵的火热念头。 摇头甩掉那些荒诞想法，雪裳也知道那位白衣女子肯定不会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此女本身境界或许不如自己，可在大道剑灵的加持之下又能反压过她一筹。此前捕捉少年少女二人作为实验体的计划已然全部落空。 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雪裳的目光跳动一瞬之后越过姜紫，落在少女身后的灵枢之上。 雪衣女子张口吐出一方虚幻小鼎喷向空中，幻鼎迎风变化凝实涨大，眨眼间便化作一方三尺寒鼎悬浮于雪裳身前。 “你说你是他的意中人，那他又是你的什么人？”雪裳再次开口询问姜紫，同时探手按在冰冷鼎身之上。 一道道冰蓝色花纹自寒鼎周身同时亮起，而后便是无穷无尽的刺骨寒雾自大鼎之中狂涌而出，眨眼间便将此方天地再度笼罩填满。 “楚郎自然是我的夫君。” 姜紫回答得毫不犹豫，手中紫剑荡起画圆，再度凝结十二道紫色剑气盘旋四周涤荡来袭寒雾。 催动本命法宝召唤极寒雾潮的雪裳勾唇一笑，再度张口吐出一枚漆黑珠子。 黑色圆珠落在女子掌心之后扭曲舒展化作一片黑色文字，其上发散出的夜煞法则之力证明其乃是一纸法契文书。 “这位姑娘，你也不想见到你的夫君就这样长眠不起、身死道消吧......” 雪裳以半玩笑的口吻打趣说道，同时探出一指按在了那片夜煞法契之上。 “交出楚然，我可放你离开。” 听闻此言的姜紫秀眉一挑，俊俏容颜之上浮现出一抹玩味笑容。 “比起将夫君拱手相送与他人，我倒更愿意让他就这样一直留在我身边。” 早就知道楚然身怀“天地练气决”此等逆天功法，又得到剑灵朝芷的隐秘传信过后，姜紫才不担心雪裳手中的那道奴役法契。 一时语塞的雪裳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少女来，面皮微抽的劝说姜紫道：“你这丫头还真能逞强，就不怕我当真催动夜煞法契？” 姜紫直接提起手中长剑对准雪裳，以实际行动给出自己的答案。 拿不准这丫头到底是强装镇静还是当真疯魔，雪裳眼底眸光一闪之后直接扣指敲碎那一纸夜煞法契，同时催动寒雾化作八条吞天巨蟒一齐张口咬向正中央的持剑少女。 眼见黑色法契破碎消散的姜紫神情没有半点激动变化，反手便是横抹紫剑，炫目剑光刹那成环向外扩散荡开。 八条吞天寒蟒有半数直接被紫极剑光撞碎头颅土崩瓦解，躲避及时的剩余巨蟒也被逼得连连后退，没法再靠近少女与灵枢哪怕半步距离。 这丫头难不成真是疯子？就连意中人的魂役契约在面前被毁都无动于衷、不露丝毫破绽？！ 再一次被姜紫的果决出手震惊，雪裳咬了咬朱唇过后暗叹口气，终究还是没取出那份真正属于她与楚然的主仆魂契继续销毁。 而远在万里之外的烛龙领域冰雪山脉境内，一头瞪大双眼目眦欲裂的大脚雪猿已经彻底没了气息，在其他各色暗兽魔物的惊恐目光中轰然倒地，溅起大片雪雾尘埃...... 方才雪裳展示给姜紫的一纸法契不过是她手底下那头暴风雪猿的奴隶魂契，雪裳本想以此为契机寻觅姜紫心神动摇的瞬间将其压制降服，却不料这家伙宁可意中人陨落都不愿让出楚然。 真不知道该说这少女是占有欲太过强烈，亦或者本身性情就不正常...... 伴随着雪裳一掌拍在“冰陵鼎”上，残存下来的四头吞天寒蟒聚集融合化为一体，身形更是暴增至百丈之巨，霜雪构筑的巨大鳞片将巨蟒通体细密裹覆。 “冰魂术·寒血蟒。” 催动秘法凝结百丈蟒身的同时，雪裳再度取出一颗冰封血球打向巨蟒头颅。 冰封血球毫无阻拦地没入寒蟒头颅内里，而空有架势的百丈巨蟒瞬间宛若活了过来一般，那双暗淡瞳眸之中顿时燃起熊熊血光。 寒血巨蟒抬起头颅张开巨口吼出震天咆哮声，若是仔细辨认似乎还能听到虎啸狮吼等声夹于其中。 “融合魂体？” 瞧出端倪的姜紫眼中生出了些许兴趣，可手中的紫色长剑却忽然震颤一瞬。 姜紫提剑劈斩的动作为之一顿，旋即松开握住剑柄的右手。 随着少女放手，原本三尺长的极紫长剑快速缩小变回了原本的虚幻飞剑模样。 恢复真身的剑灵朝芷发出一声疲惫的低沉剑鸣声，摇摇晃晃飞回到姜紫的掌心之中。 即便身为大道剑灵，降生问世没多久的小朝芷也没办法长时间参与到姜紫与雪裳这等层次的斗法中来。 “辛苦了。”望着掌心萎靡不振的小家伙，姜紫语气温柔的低声说道。 而瞧见此情此景的雪裳不由心中暗喜。 没了所向披靡、万物可斩的大道剑灵相助，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种手段带着楚然从此处离开！ ...... ...... 调整状态，今日一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七十八章 剑修的剑 正值寒血巨蟒神威震天咆哮夜宇之际，支持不住剧烈消耗的剑灵朝芷反倒先一步解除化形重归袖珍模样。 探出指尖轻抚躺在掌心的大道剑灵，姜紫非但没有怪罪朝芷，反而出言安慰萎靡不振的小家伙。 “没了大道剑灵相助，你又当如何挡住我这条寒血蟒的攻伐？”轻身跃起，雪裳落在巨蟒头颅之上，居高临下望着渺小少女笑声说道。 翻手将大道剑灵送回灵枢之中的少年体内，姜紫抬起头来眨了眨眼，对着雪裳展露笑颜道：“你来一试便知。” “哼，还在嘴硬！”雪裳瞧见言语激将毫无效果后撇了撇嘴冷哼说道，旋即重重一脚踏在巨蟒头顶开口说道：“冰脉侵蚀！” 一双浸血巨瞳内里泛起滔天杀意，寒血巨蟒用力一甩长尾深深刺入草原大地，一道道巨大冰刺破地而出，快速向着姜紫所在之地蔓延而去！ “吾辈剑修摘叶飞花，折枝断柳，万物皆可为剑。” 姜紫轻笑一声抬手虚握，竟是直接将头顶深沉夜色撕扯下来一片化作夜煞长剑坠空降下！ 一道道冰脉凝化而成的巨角尖刺没能突破姜紫周身的盘旋剑影，反倒是从天而降的夜煞剑光直接将寒血巨蟒的头颅狠狠钉入下方大地！ 一剑之威再加上巨蟒头颅的万钧重量砸落在灰烬草原之上，这片本就饱受摧残的荒芜大地宛如镜面一般崩碎炸裂，无数扭曲的深邃裂痕以巨蟒头颅落点为中心向外蔓延开来，在地面之上錾刻出一张庞大而又狰狞的黑色蛛网。 四周剑影挡在蔓延裂痕的同时也隔绝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阵中的姜紫眸中紫意比起先前更加浓郁，而极紫光芒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再次苏醒。 待到冰霜烟雾尘埃落定、震颤大地重归平静之后，那一条体长超逾过百丈的冰鳞大蛇此刻正俯卧在一张破碎龟裂的“蛛网”中央，而那颗狰狞凶戾的硕大头颅则是早已在激烈碰撞间崩碎瓦解。 徒留一柄夜煞剑影直插在破碎冰冢之上。 对着自己的这番杰作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姜紫侧首望向出现在战场另一侧的那道身影。 千钧一发之际发动“雪傀替身”躲过一劫的雪裳此刻站在破碎大地边缘，一张俏美容颜再度白了几分。 待到那人族少女目光移来之际，雪裳再无任何犹豫转身就走，暴风烈雪眨眼间便将女子丰腴身形包裹在内，直接遁入黑暗逃向远方。 此刻的白衣少女在雪裳眼中已是非人一般的诡异存在，哪有人族可以随手驾驭那些威能无穷的夜煞法则之力！ 与这样的怪物继续缠斗下去的话，那她最终恐怕也会落得与那头寒血巨蟒一样的凄惨下场！ ...... ...... “呼，终于走了。” 眯起一双紫光眸子远眺了好一会，最终确定那名雪女后裔当真远遁之后，姜紫这才轻舒口气，抬手望向掌心开口说道。 原本理应没入楚然体内的大道剑灵此刻赫然躺在少女掌心，只不过却是已经精疲力竭陷入沉睡之中。 “这次当真是辛苦你了，小朝芷。”姜紫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疲惫神色，随后迈步走向黑木灵枢，将手掌轻轻按在少年的胸膛之上归还大道剑灵。 而在少女身后远方战场上，那一柄傲立于巨蟒残骸之上的夜影长剑表面忽然发出“哔剥”响动，只见一道道裂痕瞬间布满剑身，片片漆黑夜色凝聚而成的伪装簌簌坠落向地面，最终化成黑雾粒子消散于无形之中。 而露出本来面目的紫色剑光也快速瓦解消融重归天地之间。 先前那一道声势浩大的幽夜剑影本就并非夜煞法则所化，仅仅是通过剑灵朝芷附着一层夜色伪装而已。 而在一剑诛灭寒血巨蟒过后，姜紫体内的灵气法力也近乎耗尽，毕竟重伤初愈的少女也才刚苏醒不久。 好在雪裳被坠天夜影吓得失了方寸，若是此女再多停留片刻或许就能瞧出端倪异样。 从芥子空间之中取出一枚金色丹丸吞入腹中，姜紫也未在此地继续停留，而是带着沉睡在灵枢之中的楚然快速离开，向着灰烬草原的南方快速行去。 先前与剑灵朝芷的交流当中姜紫得知了此刻处境的相关情报。先前楚然与雪裳的逃亡追逐已经耗去大把光阴，此刻暗潮区涌来的暗兽魔物锋线已经迫近此地，再不走的话当真会被铺天盖地的魔物海洋吞没在内。 而当窃光石激发的暗淡光域移动远去之后，这一片满目疮痍饱受摧残的荒芜大地也终于重归寂静，冰蟒残骸崩碎坍塌，绽裂深堑交错纵横，短时间内似乎都无法重新恢复成灰草茵茵的昔日模样。 ...... ...... 意思沉沦，念头恍惚。 浑浑噩噩间，楚然再一次回到那片神秘空间之中，高居于浪涛翻涌、奔腾无休的记忆之海上空。 睁开“双眼”，楚然茫然地望向身下记忆之海，忽然发现璀璨瑰丽的海面幅域似乎扩大不少，围拢在记忆之海四周的虚无黑暗也随之被填平些许。 而在那一朵朵溅起的浪花之中，少年看到了策马入京、参加大比、卷入妖祸、飞升暗域在内的诸多场景碎片。 目光扫视四方，楚然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一朵崭新浮现的浪花之上。 水光倒映着少年昏迷之前所见的最后一幕。 近在咫尺的距离之下，那双令他朝思暮想的星月眸子终于缓缓睁开，灵动眸光中掩映着久别重逢的深情与悸动。 下一瞬的画面则是戛然而止，毕竟松下来那一口气的自己好像直接昏迷过去摔进了少女怀中。 “这一次还真是有够乱来的呢。” 楚然扫过一眼脚下绚烂海洋感慨说道，同时收回目光望向自己的身躯。 这是他第一次在这座神秘空间之中审视自身的存在，入目所及的却是一双神念构成的透明手掌。 ...... ...... 调整好了，请假下次再用~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七十九章 欲念深渊 低头望向双手，入“目”所及的却是一双神念构成的透明手掌。 第一次在神游记忆之海的情况下审视自身状况，楚然惊讶发现如今的自己乃是由纯粹神念构成的意识之体。 “现如今的状态似乎又与阴阳元神并不相同，或许只是单纯念力聚拢成了拟态人形吧。”楚然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而是将目光放回到脚下这片繁华喧嚣的记忆之海上。 似乎在每一次昏迷之后，失去意识的自己都会来到隐藏记忆之海的神秘空间。 一想到现实界中自己那副损伤严重的肉身，楚然不由无奈的笑了笑。 此前少年所做出的大胆行径自然也被记忆之海一一刻录下来。为了唤醒长眠不起的姜紫，楚然不惜铤而走险吞服超过自身修为境界的妖丹仙币蓄攒灵力风暴。 数枚化外境界的魔物妖丹与大把宝花铁钱积累的灵力总量本就不是区区淬魂境界的四品武夫可以承载的程度，更别说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后关头楚然还咬碎了一枚玄通银钱强行将之炼化。 可以说玄通银钱在楚然体内碎裂的瞬间，少年的人身小天地内便已经彻底失控。若非强撑着一口气打开灵枢深吻姜紫，恐怕几息过后楚然的身体便会被爆发的灵力狂潮撕碎炸裂。 “也不知这一次要多久才能醒来，醒来之后又要花费多长时间疗养伤势。” 神念小人随手一挥便将承载那一幕幕荒唐举动的记忆浪花沉入大海深处。 未来的事情未来再去头疼，现如今的他正好把握机会，好好研究一番这座不知隐藏于何处的神秘空间。 与前几次造访记忆之海有些不同，这一次的楚然明显能够感觉到“自我”意识更加凝实，脑海之中那种朦胧恍惚感也随之消散许多。 下降身形沉入海水之中，现实世界中还未能掌握的御空飞行，如今却在此处空间内先一步上演。 借着可以随意翻阅记忆画面的便利，楚然开始了近期战斗的详细复盘，尤其是将重心放在与暗潮巡猎使雪裳的这场战斗中来。 逃亡途中的楚然没有机会仔细观察那位雪衣女子轰出的各式术法，可即便他无心记忆，这一切却全部被刻录进入记忆之海内里，甚至连视角都可以在楚然的感知范围内随意切换。 选择了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之后，楚然盘膝坐在流光溢彩的记忆之海内里，认真的观摩着后方黑暗之中涌现出的每一道玄冰术法。 不要忘了，此刻的楚然可不仅仅是一位四品武夫，更是一名三境练气期修士。只不过没有师门传承的楚然其实与散修游仙并无区别，在掌握过最基础的五行术法之后便需要借鉴百家之长去琢磨自己脚下的道路。 有着“天地练气决”来将人身天地与灵力血气统筹炼化，楚然可以借助灵气法力来进一步增幅战斗气机，反之同样也可以催动气机运行一些简单术法。 “灵武式”这一周转术式的开创似乎本就是为了双修之道而生，原本只是误打误撞凝聚灵窍关卡的楚然现如今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而在重温了雪裳暴打自己的那一路画面之后，楚然对于玄冰法术的理解也随之突飞猛进。 毕竟雪裳本就是一位金丹大圆满境界的强大存在，再加上其身为雪女后裔，在冰雪大道之上的感悟自然也要超过寻常修士许多。 若非有火蛇分身帮忙抗下那些术式之中的极冰寒意，楚然早就被冻结在原地任由雪衣女子宰割。 “冰雪，寒意，温度......” 自言自语的少年魂念双手，一次又一次的复刻模仿着那些轰砸在自身上的冰珠爆弹与寒霜长矛。 直至心中忽生明悟，少年随手一指点向不远处的一朵翻起浪花。 “咔咔......” 一层薄冰骤然间浮现于浪花表面，将这一朵记忆浪花冻结刹那。 下一瞬里冰霜消散，凝滞一瞬的浪花重新没入记忆之海内里，好似什么都并未发生一般。 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的楚然不由大吃一惊。 置身于此处神秘空间之内的自己竟然也能够施展玄通术法？可是术式消耗的灵气法力又从何处而来？ 再者说了，记忆这东西难道也会被冻结么...... 伸出魂念手掌穿过记忆海水，溢彩光华裹挟着往日种种穿过少年的神念身躯继续向前，与其他的记忆场景碰撞在一起溅起朵朵浪花。 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的少年索性站起身来，将这些困惑烦恼收束于心底。 想不明白的东西就不要去钻牛角尖，待到日后调查准备更加充分的时候再去思索便是。 踱步走到灿烂光海的边缘位置，楚然定睛望向记忆之海边缘的黑暗地带。 这也是他解除高空俯瞰视角之后，第一次如此靠近这片环绕海洋的沉沦黑暗。 而这一次少年眸光微凝，终于发现临近的黑暗之中隐藏着一座庞然大物。 那是一座旋转着的虚无深渊。 抬目凝望向深渊的时候，少年忽然心中一动，从其中嗅到了一丝熟悉气息。 那是恐惧的味道。 ...... ...... 望着眼前比起永夜域无边夜色更加黑暗的虚无深渊之时，楚然忽然从中嗅到了一丝恐惧气息。 仔细感知过后楚然可以确定，自己所能探查的恐惧气息不过是深渊的一小部分，包括恐惧在内的各种极端情绪尽数隐藏于虚无黑暗之中。 而整座包裹住记忆之海的黑暗地带里，处处遍布着这种莫测恐怖的欲念深渊。 探出指尖轻轻触碰一下海水之外的黑暗，一股无法言喻的感觉降临于楚然心头，却又被什么东西驱散一般消失无踪。 而在少年的心湖深处，一道微波涟漪悄然而生，悄然而散。 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的楚然并未再度试探黑暗，而是站起身来跃升向高空，遥遥望向伫立于黑暗尽头的混沌雾海。 “还是远远不够。” 沉默望向雾海壁障许久之后，少年幽幽叹气。 以他现如今的修为境界恐怕会轻易迷失于那些负面情绪交杂汇集的欲念深渊之中，更别提横渡黑暗抵达混沌雾海。 神念身躯转身回到记忆之海当中，继续研究起包括云灵禅寺那一战在内的诸多过往回忆。 当下不够，那便继续修行便是。 少年坚信，终有一日自己可以亲手揭开雾海壁障的神秘面纱，亲眼见证其后隐藏的真正秘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八十章 静修行 山中无岁月，修行乱光阴。 静下心来复盘过往战斗的楚然完全沉浸于术式招法的解剖重构，汲取百家之长的同时也将自身掌握的“灵武式”一脉各种技法推演完善。 就以“灵武式·荡字诀”为例，在以各个角度观摩过秦九竹的发力姿态之后楚然感悟颇多，融会贯通之后也将此法与“震字诀”的威力一并提升数筹。 至于天霖京城云隐禅寺一战中的所见所闻更是值得少年反复翻阅。 虽说那些上境大神通者的玄奥术式并非现在的楚然能够拆解分析，可却也足以让少年触类旁通心生感悟。 普通修行者们或许穷其一生都未能目睹过一次此等级别的大能斗法，而楚然却可以通过记忆之海反复重播，每看一遍下来都会有全新感触油然而生。 而在不知道刷了多少遍“云灵禅寺”记忆副本之后，盘膝坐于记忆之海的楚然忽然神体一震，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自记忆之海下方传来。 不待楚然有所反应，这一具神念组成的透明身躯猛然下坠跌出神秘空间。 而在一个晃神之后，熟悉的肉身感知重新连接，嘈杂喧哗声也打破宁静灌入楚然的耳中。 一股无法言喻的疲倦忽然向着重新回归现世的楚然袭来，似乎长时间观摩记忆片段为少年带来了不小的神魂负担。 强撑着身子坐起身来，楚然睁开沉重的眼皮张望四周，入目则是一间布置简洁的修养卧房。 而在房间之外，似乎发生了什么非同寻常的大事一般，匆匆脚步声与焦急催促声此起彼伏接二连三。 抬手捂住脑袋，楚然深呼吸缓解着精神上的倦怠，同时内视自身体内。 而令少年未曾料到的是，预想之中被过载灵力摧残的七零八落的人身小天地如今不光完好无损，其坚实程度与规模似乎更胜从前。 神念一动，楚然感知到自行运转在人身小天地之间的那一道玄奇法门，疲惫的脸上不由多出了一丝笑容。 “这哪里是什么固本培元、强神健体的食气之法......”深知自己先前伤得有多重楚然咋舌轻叹，同时也越发好奇那位年轻道长究竟是何方神圣，为何会将此等逆天法门随手交给自己？ ...... ...... “咚咚咚......” 正当楚然捂着脑袋翻身下榻，走到桌旁替自己倒杯水的时候，一连串脚步忽然向着这间房子匆匆赶来。 房门旋即被人一把推开，数道身影齐聚于房间门口，齐齐望向举杯停留在半空中的疲惫少年。 一道身着红袄的小巧身影越过人群率先冲入房间。 “少爷你终于醒了！”喜极而泣的糜小小搂着自家少爷的腰身又哭又笑，楚然只好放下水杯将小丫头抱起抱在怀中，一手轻轻拍打着小小的后背柔声说道：“对不起，让小小担心了呢。” 紧跟在糜小小身后的便是姜紫与祝由槿，而且不光石花、真常真如都一脸激动地进入房中，就连金玉潼与华星尘等人也一同在场。 好似珍稀动物一般被众人团团包围在内的楚然面上表情不由有些尴尬，也知道自己的昏迷的确让很多同伴挂念不已。 “醒来就好。”华星尘摸了摸鼻子开口说道，留下一只金色小瓶过后拉着自家妹妹与华容转身离开。“这家伙重伤初愈，还需要休息静养一段时间。” 听过华星尘的话后金玉潼与贪臣等人也未久留，留下慰问品后纷纷离去。 终于见到主人安然无恙的石花可算是结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毕竟她可是与楚然缔结下了主仆魂契，若是楚然一命呜呼的话她也断然无法幸免。 两位小沙弥也口诵佛号为楚施主消灾祈福，诵经过后跟在石花身后一同返回自己房间，不再打扰少年休息调养。 怀中的糜小小哭累过后已经沉沉睡去，楚然动作轻柔地擦拭小丫头眼角泪痕，而后将其放回到自己的床铺之上掩好缎被。 “此前姜姑娘已经与我说了大致经过，你替我们引开的追兵竟然已经抵达金丹境界......”、 留在房间之中的祝由槿双手紧紧攥住蓝衫裙摆，语气之中满是担忧与自责。 楚然以身涉险乃是为了让她们安然撤退，最终才会落得那般凄惨下场。 纵使一身外伤已经愈合，恐怕其肉身根基也已损毁殆尽，从此往后的修行大道也...... “哈哈哈，还好对方一开始没想着置我于死地。”楚然笑着摸了摸脑袋庆幸说道。 事实的确也是如此。若是那位雪裳巡猎使从一开始便全力出手，他又如何能拖延如此之久的时间？ 而一旁的姜紫却是看出了身旁祝由槿的心思，于是笑盈盈的开口说道：“祝姑娘无须担心，既然楚郎已经醒来，也就说明那些暗伤隐创已经消弭愈合。他这家伙别的本事不小，疗伤恢复这方面的天赋更是堪称妖孽。” 听过姜紫话语的祝由槿眼中尽是愕然神色。 她可并未忘记日前姜紫带着重伤昏迷的楚然归来之时，少年那副千疮百孔、白骨森森的破烂肉身伤的到底有多严重。 而今才过去不到十二个时辰，楚然就已经伤势尽愈恢复如初了？ “倒也不是完全恢复，至少精神上还是蛮累的。”楚然打了个哈欠对着祝由槿疲惫笑道，瞧见蓝衫女子犹不放心，于是便抬起一手对着祝由槿露出臂腕。 祝由槿上前几步探指搭在楚然脉门之上，十息过后方才收回纤纤玉手，望向少年的目光仿佛是在看某种稀世奇珍一般不可思议。 虽未深入探究楚然体魄奥秘，但从少年平稳而有力的心跳脉搏与雄浑气血来看，现如今的楚然显然已经脱离垂危之境。 “......没事就好。”强行按捺住心中惊疑，祝由槿瞧见少年脸上越发掩饰不住的疲惫神色后轻轻点头，又聊了几句便识趣地告辞离去。 如今这一间静室之中，便只剩下蜷缩成一团躺在床榻之上沉沉睡去的糜小小，与久别重逢再相见的楚然与姜紫两人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八十一章 悱缠绵 静室之内，四目交接。 久别重逢的一双少年少女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似是要将缺漏的时光补完一般。 良久过后楚然率先开口，望着面前的绝色少女开口说道：“我不是说过，不许再乱来了么。” 姜紫自然知道楚然所指的乃是天霖王都之中发生的惊变。少女眨了眨眼笑语回应道：“楚然这次不也是乱来？咱们也算两两抵销了吧。” 神魂深处传来的阵阵疲倦令楚然有些支撑不住，坐回卧榻边缘支撑着额头苦笑说道：“哪有这种道理......” “紫儿对楚然的心意本就没有道理可言。”少女莞尔一笑过后一同坐下，欣然眯起那一双星月眸子凑近楚然的耳旁开口说道：“楚郎对紫儿也是如此。” 被温软香风吹红耳垂的楚然只觉脑海中的困意为之一滞，就连呼吸都不由加重了几分。 太久时间没与这妖精共事，搞得他的“对姜紫抗性”都退步了不少。 “别闹，小小还在睡着呢。”伸手捉住少女那只不是很老实的小手，楚然对着姜紫小声说道，却也未松开手中滑脂柔荑。 若说不想念姜紫无异于天方夜谭，毕竟在少女重伤沉睡的这几个月里，楚然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精力在照顾姜紫身上。 “紫儿也想替楚郎把把脉、问问诊。”美眸之中春色流转，扣住楚然手掌的姜紫抬起另一只手来，重新在祝由槿把脉问诊的地方烙印在属于她的体温。 “祝姑娘也是担心我。”瞧见少女有些吃味神色的楚然不由扯了扯嘴角无奈说道：“流落永夜域的这段时间里，若不是有祝姑娘在定然会生出许多麻烦。” 见多识广的祝由槿在众人刚刚抵达永夜域的时候可是给予了大家巨大帮助。 “我知道，早前小小也与我仔细说过。回头我也会好好去与祝姑娘道一声谢。”娇嗔表情瞬间消失，姜紫忽然凑近楚然的脸庞不再说话。 瞧见眼前少女双颊飞霞目光炙热，这一次的楚然并没有选择后退——毕竟现如今小小那丫头正躺在自己二人身后呼呼大睡。 主动倾身向前，楚然轻柔一吻落在姜紫的唇瓣之上，双臂环抱将少女娇躯拥入怀中。 良久，唇分。 “欢迎回来。” 嗅着姜紫颈窝与发丝间弥散的淡淡清香，楚然由衷地开心说道。 “好久不见。” 感受着面前楚然的炽烈体温，姜紫眉眼弯弯笑着应答。 ...... ...... 你侬我侬的缠绵片刻过后，楚然拥着少女坐在自己怀中，依靠在床头轻声询问着自己昏迷过后的种种情况。 姜紫也不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与那名雪裳巡猎使对战的过程说与少年听。 “金丹大圆满！岂不是说那家伙等同于半个元婴境老魔一般的存在？”听到雪衣女子真实境界的楚然倒吸一口冷气震惊说道，而躺在少年怀中的姜紫则是咯咯笑了起来，似乎很是满意心上人对于那位美艳绝伦的丰腴女子冠以“老魔”称呼。 离着梦夜城防线百里之外的灰烬草原之上，一位身着雪色衣装的丰满女子忽然没由来的打了一声大大的喷嚏，旋即有些郁闷地掏出纸帕擦了擦鼻子。 自己明明身为雪女后裔，为何会像其他族裔那般伤风感冒？ 定是先前一战里那双古怪至极的少年少女害得自己有些心神动摇...... ...... “小朝芷情况如何？”侧首仰望着少年刀削斧凿一般的下颌线轮廓，姜紫再度开口问道。 “朝芷只是有些消耗过大，再睡一段时间就好。” 搂着少女纤细腰肢的楚然回答说道，同时只觉脑海中的疲惫感觉越发明显。 反复翻阅记忆场景带来的神魂消耗此刻愈发明显，就连意中人坐在怀中的那份热血躁动都渐渐没办法压制住袭向脑海的倦意浪潮。 强撑起精神继续享受着与姜紫的亲热温存，楚然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修补肉身伤势需要消耗海量能量，以我当时油尽灯枯的状态绝无凭空恢复的可能。这位漂亮姑娘可有什么头绪么？”低头望着怀里的姜紫，楚然笑呵呵开口问道。 “回禀楚大人。”姜紫也学着小女子口吻娇声说道：“这还真与民女关系不大，毕竟我身上携带的丹药灵液并不适合武夫疗养。” 听闻此言的楚然有些意外，姜紫浅浅一笑之后继续解释说道：“还得多亏了那一对华家兄妹赠与宝药血丹，只不过就连他们俩都没想到你能在短短一晚上的时间里将血丹吸收殆尽恢复完全。” 一般情况下纵使有着血丹愈疗，像是先前楚然那般肉身破碎、骨骼尽断的垂危伤势也需要一年半载才能愈合回复，而且还免不了留下诸多难以调理的沉疴道伤伴随终生。 听闻此言的楚然不由笑了笑，毕竟得自年轻道长的那门食气之法已经被他练习成了一种本能。不用猜测也可以知道，自己能够如此快速地吸收药力弥补道伤，定然与此法脱不了干系。 ...... ...... “外边是怎么回事？” 强撑起精神的楚然抬头望向紧闭的窗扉询问姜紫道：“营地之中为何会如此喧闹嘈杂？” 若是楚然没有记错的话，自己小队所在的临时营地应该离着其他营地有一段距离，可如今那些脚步议论声却好似离这间房间没有多远。 “楚郎能听到？”并未回答楚然的问题，姜紫反而好奇的望着少年反问说道。 “这般清晰的声音为何会听不到？被过载灵力炸穿孔洞的耳膜早就补好了。”楚然有些不解的开口说道。 “这间房间里的隔音法阵可是那位祝由槿祝姑娘亲手布置下的，为的就是让你安稳休息。”姜紫唇角翘起一丝弧度开口解释道。 有着运转正常的隔音法阵在，楚然本应当听不见外界发出的嘈杂响动，可现如今此方结界却是对少年失去了作用。 被海量灵力炸穿肉身，骨血破碎千疮百孔的濒死少年在重新醒来之后，体内似乎发生了某种奇异变化。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八十二章 烛龙火 经由姜紫提醒过后，楚然这才发觉自己的通识观感似乎比起之前敏锐许多，不光能够听到结界之外的嘈杂人声，视觉与嗅觉也更胜从前数筹。 被灵力狂潮与玄通银钱炸得破烂的人生小天地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被迫打破自我桎梏，不破不立过后重塑而成的这具肉身再度获得一番巨大蜕变。 “暗潮区的攻势已经来临，你我所在的地方并非是从前的临时营地，而是寅字战区防线之内。”姜紫抚摸着少年脸庞轻声解释说道。 “仅是大战开启，其他人应该不至于如此慌乱吧。”楚然耸动鼻翼之后继续追问。 即便有着结界隔绝，楚然也能嗅到弥漫在一座座营帐之间的恐惧气息。 应当是出了什么变故，才会导致梦夜城修士人心浮动吧。 “楚郎猜得不错。这永夜域现如今已经......”从少年怀中起身，姜紫莲步轻移走到房间窗子旁边，抬手拉开厚帘一角。 一道光束沿着那角缝隙洒落屋内，在地面之上映出明亮光斑。 怔怔望向照射进屋内的那束光亮，楚然有些不敢置信的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与窃光石发出的黯淡光芒以及灯火萤光皆不相同，那一束光芒带给楚然的感觉竟然与外界天地间的自然日光一般无二。 而在少年愣神之际，姜紫的浅柔嗓音再度响起。 “变天了。” ...... ...... 本就疲惫不堪的大脑此刻犹如宕机一般卡死，楚然呆呆地望向窗边少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烛龙领域的那头老龙日前现身于战场上方，在那里留下了一轮烛龙火打造的烈阳大日。”姜紫拉好窗帘重新走回到楚然身旁，抬手替情郎揉着疲惫皱起的眉心。 “手搓太阳？那家伙到底是何等境界的怪物！”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此刻的楚然只觉先前穷追不放的雪裳都不再那么可怕。 “那家伙也是依靠着烛龙血脉才能勉强成功，拟造大日也远没有真正太阳那般恐怖，仅仅能够照亮百里范围内的沉沦夜色。”伸手拍了拍楚然肩膀，姜紫微笑着安慰少年说道。 “你这个‘仅仅’用的还真是有够巧妙呢......”楚然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 “百里战线都被烛日照耀，对于咱们这些初来乍到的失落者来说并无不妥，可却令那些数代生活在永夜域内的本土修士们叫苦不迭。”肩头抵着肩头，姜紫轻声细语继续说道。 “可灼热日光对于暗潮区的暗兽魔物们来说应该影响更大才是。”眼皮越发沉重的楚然头颅渐渐低垂，连声音也随之小了下去。 “这也是众多梦夜城修士们人心惶惶的根本原因。”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少年身形，姜紫望了一眼窗外继续说道：“那些暗兽魔物们非但不受半点影响，反而在猛烈阳光的照耀下愈战愈勇。本就被先遣前锋打乱布局的各大战区在第一轮兽潮冲击过后损失很是惨重。” “有古怪......”少年梦呓一句过后意识终于断开连接，伴随着平稳绵长的呼吸声沉沉睡了过去。 双目之中浮现出淡淡紫气，姜紫仔细检查过楚然之后轻舒口气。 这一次的楚郎乃是普普通通的睡了过去，并非像重伤之时那样神魂意识受到某种神秘牵引，飞升遁入连她都无法探查的神秘空间。 又取出一床被子替楚然盖好，姜紫望向里侧方向开口说道：“我出去一趟，你照看好楚郎与小小。” “就不能把楚小子丢到地上去睡么？”赤火小蛇的娇嗔声响了起来，显然很是不情愿挨着楚然如此之近。 也不去管小红的牢骚抱怨，姜紫转身走向房门抬手按在其上。 “藏山剑界。” 少女淡淡开口，便见一股无形剑气自姜紫体内悄然散出，凝结成八柄透明飞剑遁入小屋四周的虚空之中。 一道比起祝由槿所施展的“水华天幕”更加强大的剑气结界顿时笼罩在房屋四周，同时也将吵闹响动彻底隔绝开来。 “睡个好觉。” 姜紫回头望了一眼睡得正香的主仆二人后推门而出，向着不远处的另一座营帐迈步走去。 不同于休养病房的整洁环境，这座营帐占地面积虽然大上不少，里面却显得更加拥挤局促。 除了那十余头庞大地龙栖息在专门的兽场里，金华联合小队的所有成员此刻都挤在此处议论着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才出过一次远途斥候任务的小队本不应该这么快再次出动，可因为那一轮烛火大日的缘故整条梦夜战线压力倍增，狼狈逃回南线营地的众人只来得及休息一天便不得不重新准备出战迎敌。 寅字战区的战斗轮换规则与其他战区一般无二，皆是在自己所负责的方向之上坚守一定时间或者斩杀足够多的来袭魔物便可退回后方休养生息。如今正值魔潮大军第一次全线进攻结束不久，短时间内只会有小股武装力量骚扰战区防线，所以撑过战斗时长交替轮班乃是绝大多数修行者们的选择。 只不过第一次全线交战下来，梦夜城方面军力损失比起预期高出三成不止，可谓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而在此期间种种流言蜚语又在各大战区之间快速散播，本就涣散的士气进一步低迷下降，也逼得城主府与各族联盟拿出更多的奖励来鼓舞军心。 而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一道奖励，便是来源于梦夜城城主梦幽夜的一个承诺。 梦幽夜并非万能许愿池，可贵为一城之主的她仍旧可以轻松满足绝大多数人的愿望。 只是这一切与此刻的姜紫并无关联。 此刻的少女只想着赶紧结束掉这次无聊的战斗派遣，赶回休养病房继续陪伴楚然。 “姜姑娘，楚公子他情况如何？” 瞧见这位宛若画中走出的绝色少女步入帐中，金玉潼起身相应开口关切问道。先前祝由槿并未将楚然已经痊愈的情况公之于众。 “楚郎伤势稳定已无大碍，只是还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对着面前金衣女子露出礼貌微笑，姜紫目光扫过场中众人之后淡淡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八十三章 借剑 听到楚公子性命无碍的帐中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其中神情最为激动的无异于身着赭石色长袍的石花了。 毕竟她的奴役魂契还压在主人手里，万一楚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她不想也不得不以身殉葬...... “没事就好。我已命人向此地送来‘造体塑魂灵液’，等楚然服下之后应该也能消弭些许暗疮道伤。”华星尘开口说道，姜紫则是向着青年投去感谢的微笑。 包括金玉潼、华星尘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心底十分感激因为断后而重伤昏迷的楚然，自然也会竭尽全力来帮助少年疗养伤势。那一间独立病房便是金玉潼动用金家特权从寅字战区那边讨要而来。 “小小需要留在此处照料楚郎，那份军功缺额算在我的头上便是。”金玉潼望着姜紫开口说道。 除去重伤的修行者之外，所有参战人员都需要遵守军功轮值制度，若是像糜小小一般留在营中的话便需要额外缴纳一笔功勋点来填补军功缺额。 武夫修士们获取功勋点的途径大致也便分为两种，其一便是为联军战线做出各种贡献，诸如镇守防线与参与斥候任务都可以算入其中。 另一条捷径路线便是剿灭大量暗兽魔物，乃至于击杀暗潮区的魔兽统帅。这种方法显然会比单纯的战线协防收获来的更大些，可与之相对应的风险同样呈指数状上升。 毕竟在第一轮魔潮攻势暂息过后，再想要大规模收割积分势必要离开防线壁垒进入灰烬草原之中。 在那颗明耀百里的烛火大日照耀之下，修行者们暴露行踪的话可没有深沉夜色来作掩护，一旦被大规模魔物部队围杀的话便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绝望境地。 “无需麻烦金姑娘，那一份缺额我来填补便是。”取出一枚猎杀徽章别在袖口，姜紫摇了摇头婉拒金玉潼的好意。 “......好吧。”瞧见这位突然醒来的姜紫姑娘一脸云淡风轻的从容表情，金玉潼也不再坚持，转言说道：“姜姑娘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开口，我等也会尽力相助。” 此人对于楚然来说显然十分重要，不然少年也不会在这一路上守在其身旁几乎寸步不离。 闻言的姜紫眸光一闪，也不客气的开口说道：“倒还真有一事相求。不知金姑娘的手中可有多余剑器？符剑法剑同样可以。” 金玉潼闻言一愣，表情有些为难的回答说道：“我可以让家族派人送一柄过来。” 女子所修金光咒最为著名的特点之一便是“法无定形，炁化百态”，所以金玉潼的储物袋中很少存放武具剑器之类的东西。 “要剑？我有我有！” 一道元气满满的女子嗓音自一旁传来，姜紫闻声望去，便见一位身着灰褐短衣的少女冲着自己热情招手。 腰挎银鞘长剑的华容分开人群凑上前来，笑着与姜紫说道：“虽然不能将‘丹心’借给紫儿妹妹，但好在我还有其他候补备剑。” 华容探手抹过腰间储物法器，怀中便多了十来把连鞘宝剑。 “这些都是梦夜工坊出品的精品宝剑，紫儿妹妹你看上哪一把送你便是，若是喜欢都拿走也无妨！” 听闻此言的周围众人不由眼皮一跳，就连华容身后的华安都嘴角抽搐几下。 作为“圣手华家”数百年来唯一一位剑道种子，整座华府自然是不遗余力栽培华容。 一般而言，寻常剑修会在惯用佩剑的基础上预备一把备用长剑以防意外不测，可像是华容这般怀揣十余柄锋芒隐含的极品宝剑。 “贯青”、“洞海”、“伏霄”、“凌云”...... 十余把被铸造工匠授予“剑名”的极品法器任选其一都是下境剑修们求之不得的无双宝器，如今却是堆在华容的储物法器之中沉默吃灰。 华安虽然知道自家长老们对于华容宠爱有加，却没想到老家伙们竟会搜刮干净整座梦夜工坊的剑器库存一股脑塞给华容一人。 “难不成紫儿妹妹也是剑修么，那还真是太好了！” 抱着一捆极品长剑站在姜紫面前，此刻的华容显得有些过于激动。毕竟永夜域内的剑道修者少之又少，梦夜城中更是寥寥无几。指导华容修行的那几位华府长老也都是靠着传承典籍之中的经验规划修炼方向，于是也便导致华容平日里的剑修课程枯燥乏味得很。 姜紫笑着点点头回应这位热情似火的灰衣姑娘，在听过华容的一一介绍后最终选择一柄名为“殒月”的陨铁长剑。 “殒月”长剑左右两侧可见古篆“殒”、“月”二字。剑身通体光泽黯淡，却搭配了一把月白色骨木剑鞘，显得有些突兀反常。 从月色白鞘之中抽出黯淡长剑，姜紫轻轻一抖手腕，一阵清越剑鸣声顿时响起。 而在一声剑鸣响动过后，原本黯淡无光的陨铁长剑自剑柄开始一寸寸亮起霜白月色，“殒月”二字之上绽放耀目光华的同时长剑表面粲然生辉，整把长剑好似抖落尘埃一般完全苏醒，犹如九天垂落的一截月光般被少女素手握在掌中。 “半步法宝！” 见多识广的金玉潼低呼一声，显然认出了这柄殒月长剑的真正品秩并非极品法器，而是与华容那柄“丹心”长剑一样的半步法宝。 “这把殒月竟然藏着此等秘密，今日若不是紫儿妹妹，也不知此剑还要在我手中蒙尘多长时间。”华容一脸惊讶表情望着手提月色长剑的绝色少女开口说道：“既然此剑与紫儿妹妹有缘，索性赠......” “多谢容姐姐好意。”姜紫微微一笑打断华容的话语。 “我只需要借用此剑一段时间便好，当真无需容姐姐割爱相赠。” 闻言华容也不再坚持，大方的表示无论姜紫借用多长时间都没问题。 将霜冷月色重归于鞘，姜紫随手把殒月长剑悬于腰侧，来到华容身旁落坐下来，与众人一起继续着战斗之前的会议商谈。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八十四章 入场 战前动员会议所要商谈的事项并不算多，大体上还是将联合小队负责的区域防线划分详细，诸如真常、真如与失去地龙坐骑的骑士们着重负责后方物资输送工作。 每一支队伍入住战场防线之际都可以从战区军需处那里领取相应的消耗物资，其中包括防守战中必不可少的各式符箓、破法箭矢等等，有的战略要地甚至还布设下威力恐怖的仙门大炮，其发射的每一颗大规模杀伤性炮弹的价值都相当于一枚上品黑曜石。 正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同样的道理放在此方世界同样适用。 “祝姑娘与姜姑娘便负责战场右侧的清理即可。如今暗潮攻势为之一缓，我等只需撑过十二时辰便可退场休息。”金玉潼望着营帐中央投影出的立体地图开口说道，见到所有人并无异议之后点了点头宣布解散，也给各个小队们最后的准备时间。 一刻钟后他们便需要开拔出发，去往前线轮换其他队伍。 跟随着祝由槿来到真常、真如与石花身边，姜紫将长剑横在膝上坐了下来，目光从楚然的这几位同伴脸上一一扫过。 “真常、真如这二位乃是云灵禅寺的小沙弥，与我等一同流落此方永夜域之内。”祝由槿对着姜紫介绍起众人来，两位小和尚也双手合十颔首行礼。 “这位石花则是我们流落永夜域后才遇到的......向导。”沉吟片刻后终于找到个合适词汇，祝由槿继续向着姜紫介绍起石花来。“石姐姐也与楚公子签订了夜煞法契，如今已经完全成了我等中的一员。” 无需祝由槿点透，姜紫便明白此人与楚然缔结下了主仆法契。怪不得先前这女人瞧见楚然重伤昏迷的时候整张脸都吓得毫无血色。 望向石花的目光之中少了些许疏远审视，姜紫朝着石花投去了个友善的和蔼微笑。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祝由槿，曾与楚公子一同参与天霖王朝春试大比，想必姜姑娘先前应当见过我的样子。”对着面前少女伸出一只手来，祝由槿望着姜紫平静的开口说道。 “有幸得见祝姑娘在战场擂台之上破境晋升的壮观场面，姜紫对此仍是记忆犹新。”迎上那对琥珀色眸子，姜紫握住祝由槿伸来的右手笑着说道。 听闻此言祝由槿与真常、真如都不由陷入沉默。 若说记忆犹新、终生难忘的场景，恐怕三人这辈子都没法遗忘当初在云灵禅寺院门内瞧见的那一幕震颤画面。 一剑破开“断遮离”撑起的遮天雾海之人，便是此刻坐在他们面前的娇俏少女。 旁边的石花没经历过天霖京城那一场天妖祸乱，自不清楚姜紫在祝由槿、真常与真如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沉重。 只不过这位在梦夜城底层摸爬滚打十数年，遍尝人间辛酸冷暖的伶俐女子只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自己的主人万分看重这位气质出尘的绝色少女，那作为下仆的她自然也不敢得罪姜紫分毫。 ...... “稍后的防线可以交给祝姑娘负责么？”重新了解过场中众人之后姜紫转头望向祝由槿微笑问道。 “莫非你准备......”眸光一闪的祝由槿立刻猜到姜紫的心思，话还没问完的时候便见姜紫点了点头补充说道：“我准备进入灰烬草原一趟，多攒些功勋积分也好早些回去陪伴楚郎。” “这也太危险了吧！”一听姜紫的话语石花面色立刻变幻，想要劝阻姜紫不要冲动行事，毕竟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主人醒来之后怕是会迁怒自己！。 “没问题。”一旁祝由槿开口打断石花的谏言，而她接下来的话语更是让石花很是莫名其妙。 “无须担心，我会盯着此处防线，这边出不了意外。”坚定地冲着姜紫点了点头，祝由槿压低声音开口说道。 直至此刻石花才终于反应过来，似乎在祝由槿的眼中，包括她这么一位化外境修士在内的小队众人对于姜紫来说都算是累赘一般的存在。 这位比起华容还要小上几岁的妙龄少女，难不成是一位天才的化外境剑修？ “那就有劳祝姑娘了。” 抬起一手按在膝头长剑之上，姜紫话语落下之后闭上那双星月眸子，继续熟悉着手中这把“殒月”长剑。 虽然对于剑修来说天地万物皆可为剑，但在危机四伏的战场之上过度消耗灵气法力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在那一条登天剑道之上走得比华容更远的姜紫自然早就明白此等道理，才不会胡乱施展那些华而不实的花俏剑招。 不过先前华容倒是有一句话说错。 并非这把“殒月”长剑与她姜紫有缘。 而是这天上天下古今剑道，皆与这位绝色少女亲近异常。 若非如此，已有剑主的大道剑灵又怎会甘愿为少女驱使？ ...... ...... 时辰已到，喧嚣渐起。 这一次的防线轮换不光涉及到金华联合小队众人，同样也是寅字战区整体防线的一次交迭更替。 迈出帐篷之后许多常年生活在永夜域内的修行者们纷纷抬手挡在眼前，显然是还未习惯烛火大日照耀下的光明世界。 反倒是祝由槿等才来到永夜域不久的“失落者”们脸上不由浮现出动容神色。 曾经最不被在意的明朗日光，在被卷入此方永夜域后却显得尤为珍贵，此等落差令许多失落者心生唏嘘感慨。 跟随着人潮来到寅字战区防线之上，前一批守军匆匆介绍过注意事项后便迈着疲惫脚步匆匆离开。 登临高逾二十丈的巨大土城墙上，姜紫走进城墙结界放眼望去，大日普照下的灰烬草海全然呈现在少女视野之中。 临近高耸土墙的灰烬草海中分散着零零星星的散兵游勇，更远处则密密麻麻设立有不知多少处据点部落。 扫了一眼身下之后，姜紫抬起头来极目远眺，望向那一颗高悬于夜空之中的烛火大日。 少女摩挲着手中剑柄，心中盘算着以自己现如今的状态，要出多少剑才能斩灭那一轮拟造太阳。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八十五章 短兵相接 将目光从点亮夜幕的那轮煌煌大日之上收回，姜紫视线扫过驻扎在平原之上的聚落营地与更远处的茫茫魔潮，面上神情并未发生丝毫变化。 反倒是一同登上守备防线的金玉潼、华星尘等人看清无穷无尽的暗潮魔物之后神色凛然心弦紧绷。 虽说这些天才骄子们并非是温室之中成长起来的娇弱花朵，可还是第一次参与到如此规模的战争中来。 在黑暗中就算被几十上百头强大魔物追逐金玉潼仍能够保持冷静从容应对，可现如今黑暗夜色被烛火光明驱散，扩大无数倍的清晰视野尽数被魔物狂潮塞满的巨大冲击令女子也有些心神摇曳。 “如今的防线战斗还算安稳，只是不知下一轮魔潮的全面进攻会在何时爆发。”祝由槿看起来可要比金玉潼等人镇定得多，毕竟她也经历过春试大比之中的兽境试炼，入目所及之处尽皆敌手的绝望感少女早就体会过了。 “希望不要在咱们轮值的班次。”面色微白的华安颤声说道，旋即遭了一旁的华容一记白眼。 作为锋芒无匹、锐不可当的剑道修士，此刻的华容不惊反喜，越发肯定自己能够在这一次的暗潮战争中继续突破自我瓶颈。 “两台灭魔弩由华清长老与金城长老负责操控，其余人等按照事先安排收备好各自防线。”迅速恢复平静的金玉潼抬手一挥，小队众人旋即分散在这一片连绵不绝的岩土城墙之上各司其职。 这道用以阻拦暗潮冲击的绵延战线乃是由数位金丹、元婴境大能联手构筑而成，玄岩城墙之上也被加持有无数玄法仙阵，梦夜城修士们立于其上便可放开手脚剿灭下方兽潮。 在永夜域内摸爬滚打几个月后，真常与真如的境界修为总算有些长进，一身力气也比先前在云灵禅寺里的时候大上许多。 师兄弟俩齐心协力搬运一箱守城器具来到祝由槿身旁，随后二人便取来一枚枚尺长钢箭填压入集成箭仓之内。 虽说威力远不及那两具镇守防线、可以威胁到化外境妖兽的“灭魔弩”，可这些玄铁机弩同样杀力不俗，可以洞穿凝神妖兽的甲壳骨骼对其造成严重伤害。 经由增幅法阵强化过后的玄铁机弩最大射程可达百丈，毕竟这东西在当初设计的时候考虑到永夜域内的特殊环境，所以才会牺牲攻击范围来尽可能提升弩箭杀力。 操作玄铁机弩并不需要多么强大的修为境界，唯一的限制便在于那些铭刻法篆的特殊箭矢价格昂贵。联合小队分到的弩箭总数不过千支，需要精打细算来将其价值发挥到最大程度。 经由几人商议过后一致决定由石花来使用这具玄铁机弩，真常真如则负责给女子打下手来辅助这具守城杀器正常运转。 回到同伴身旁，姜紫瞧见木箱之中整齐码放的一叠叠符箓之时不由眨了眨眼，与祝由槿等人打过招呼之后便将其中半叠火属性符箓收入囊中。 “远方妖魔聚落又有异动，寅字战区二十七号防线做好迎战准备！” 传令官的声音自扩音法阵之中响起，同时也令联合小队所处附近区域的所有人都提高警惕，准备迎接涌向防线的魔物部队。 “不需要再多拿一些么？有着地利优势，这边用不上这些玄法符箓。”瞧见姜紫只收起半大火符的祝由槿不由开口说道，姜紫却是摇了摇头笑着回道：“足够了。” 二女并肩走到城墙边缘，果然发现距离梦夜防线五里之外的妖魔阵营开始涌出大量部队，集结过后向着二十七号防线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 全线进攻的间隙暗潮区自然不会给梦夜联军喘息机会，小规模的骚扰与中等规模的部队压境也使得绝大多数梦夜城修士都时刻紧绷着精神，即便轮休也没法彻底放松下来。 “又是玄角犀与吞玉狼组成的炮灰部队，不过数量确实是有些夸张了点。”一双琥珀色眸子内里倒映出密密麻麻的兽潮魔影，祝由槿的周身上下已经浮现出粼粼波光，开始酝酿起术法玄通。 站在祝由槿身旁的姜紫则眯起一双紫气眸子观察起来那些全力奔跑、双目赤红的癫狂魔兽。 “这些家伙们神志已失，应该是被更强的家伙施展了‘嗜血增幅术’。”姜紫淡淡开口，甜美嗓音却是扩散开来清晰无比的传入金玉潼等人耳中。 眸中极紫光芒微微闪烁，姜紫仿佛在那些来袭凶兽身上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却又没办法直接确定。 “有点意思。”白衣少女笑着自言自语了一句过后，抬手取出一张“烈焰符”夹在指间。 眼见那些狂暴巨犀与贪婪魔狼已经临近一里范围，金玉潼鼓荡袖袍挥洒绚烂金光，与战线之上的同伴们传音喝道： “动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二十七号方向上迸发出无数道绚烂流光坠向灰烬平原，一道道术法玄通落雨一般泼洒向成群结队的妖兽大军，爆炸震鸣声瞬间不绝于耳。 第一轮法术轰炸过后，还不等硝烟散去，隆隆铁蹄便冲破烟尘继续向前冲去。 被“嗜血增幅术”蒙蔽了心智的暗兽魔物们已经不知道何为恐惧，混乱疯狂的杀意已经占据了它们全部的理智，使脑海中只存在着唯一念头，那便是冲破踏平面前的一切阻碍！ 巍峨城墙之上一道道人影跃落而下，放弃了掩体庇护直冲入狂化兽群之中炸出一片片腥风血雨。 这些主动出击的修行者们不是炼体武夫便是对于自身实力极度自信的高手强者。这些人可不愿放过在炮灰兽群之中快速捞取功勋点的大好机会。 而站在城头之上继续施展法术轰炸的其他人也紧跟着将火力覆盖带向远方推进，以免误伤到自己的入阵同伴。 金华联合小队这边同样也有人跃下城头投身战场，贪臣、付乐山与华容等人皆是施展杀伐手段，快速清剿着靠近己身的疯狂魔兽。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八十六章 随手画符 所有跃下城头投身战场，选择与凶兽们短兵相接近身搏杀的修行者们不约而同选择了背靠城墙浴血奋战，来避免自己腹背受敌进退两难。 城头之上，姜紫望向下方那座碧波幽潭与两条踏浪蛟龙微微点头。 不愧是忘川道人的关门弟子，这位祝姐姐一手水法神通已经到达了举重若轻的高深境界，那两头活灵活现的庞大蛟龙几乎与真龙族裔没有区别，甩头摆尾间便将一头头巨犀魔狼抽得血肉模糊倒飞出去。 几息功夫过后那一片碧波幽潭便被魔兽血液染成殷红颜色，祝由槿只凭一己之力所造成的杀伤便不输于其他任何团队。 瞧见祝由槿毫无压力地从容应对来袭兽群，姜紫也便彻底放下心来，迈步登上城头轻轻捻动指间那一张黄纸符箓。 这一张烈火符迅速燃烧起来，在少女掌心化作一团赤红焰团。 右手抽出腰间长剑横抹过左掌焰团，月白剑身之上立时间裹缠上一层缭绕烈火。 挥舞长剑挽出一记烈火剑花，姜紫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空迈一步，旋即整个人宛若白羽箭矢一般直直坠落向下方大地。 即将坠地诞生前一霎那，少女抖动手中符火长剑斩出一片火焰圆镜，身形随之没入那一方火镜之中消失不见。 而在火焰圆镜缓缓消散之际，远方战场之上的一道冲天焰柱爆发开来，掀开的气浪将临近十余头吞玉魔狼炸飞出去。 而在火焰巨柱中心处的那一头玄角妖犀更是被炽烈的高温蒸融殆尽，竟是连半点余烬残渣都未曾存留下来。 灼面的热风驱散战场之上的肃杀之感，拔地而起的炎柱点燃连绵茂密的灰烬草原。 就连那些被“嗜血增幅术”强化洗脑过后的炮灰兽群都在不由在火炎风暴面前停下脚步，那一双双幽赤瞳孔之中倒映出比鲜血还要红艳的瑰丽焰花。 一瞬间里，整座二十七号防线之外的冲击兽群都停住了脚步侧首望去，望向了这一片光明大地之上升腾而起的烈火红莲。 ...... ...... “竟然还有高手。” 寅字战区中心营帐内里，一名主帅望着实时直播的战场画面诧异说道。 “在梦夜城中潜心经营千百年岁月，那些大家氏族之中藏着些名不见经传的老怪物也不足为奇。”一位高级参谋抹了把脸颊过后冷冷说道：“只不过此人突然出手搞出这么大动静，暗潮区那边定然会投来目光着重注意。” “那就得让那人自求多福了。”主帅揉捏眉心叹气说道，旋即望向另一位参谋长开口问道：“城主府那边还没来消息么，这些暗兽魔物不受天空那轮烛火大日影响的秘密怎么还没查出来？” 那名参谋长耸了耸肩膀没有接话。毕竟他若是知道为何的话也不会坐在这里处理繁琐军务。 “追加一条功勋悬赏，告诉那些见钱眼开的家伙们多抓些活口回来，说不定能从这些暗兽魔物的身上查出端倪。”主帅大手一挥吩咐说道，整座中军大帐也持续的高速运转着，维持调度着整座寅字战区的庞大军力。 而在灰烬草原方向，那颗悬空烈阳光照范围之外的漆黑夜色里，有一道庞大身影在听过属下汇报过后发出一道闷雷般的冷哼。 “游天蝉负责的区域里出现了梦夜城强者？这些家伙哪有那么快适应主上制造出的那轮太阳！” 对于巨影的震怒四周魔物全都噤若寒蝉，不敢说出半点违逆魔影的话语。 “魔山大人还请息怒，属下愿前往游天蝉所属战区一探究竟。”一道青年嗓音自寂静黑暗中徐徐响起，听起语气里全然没有半点恐惧意味。 “也好，霆甲你便替本尊视察一番前线战场，顺便看一看‘梵火月相’的运行情况。” “属下领命。” 伴随着青年话音落下，丝缕电光自黑暗中迸射开来，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到霆甲离开之后，庞然巨影重新望向灰烬草原南方的联军防线方向冷声自语道： “梦夜城，梦幽夜......这一次莫说是你们，就连那座不老城，都将无法阻挡永恒暗夜的降临！” ...... ...... 一朵朵赤焰红莲在二十七号防线外升腾燃起，将本就亮如白昼的灰烬草海焚灼得越发刺目耀眼。 包括金玉潼在内的守军众人们都没能看清究竟是哪一位高阶修士出手肃清了来袭兽群，而残存的玄角犀与吞玉狼也在熊熊火海面前重新恢复了理智，违抗着“嗜血增幅术”施加的疯狂冲动，掉头逃窜回聚落营地方向。 而在无人看清的红莲炎柱内里，一道手提长剑的白衣身影正仔细观摩着手中最后一张烈焰符燃烧殆尽。 “永夜域内的烈焰符构造倒也新奇，其内蕴含的火焰大道也附加了抵抗夜煞法则的特性。” 静立火中的少女抬手丢出符箓燃烧过后生成的凝缩火团，那一抹流光之中爆发出不属于烈焰符自身品秩的巨大威能，下一刻又一朵冉冉升起的毁灭红莲将那些逃窜魔物尽数吞没，提前结束了整段二十七号战线上的魔物入侵战。 而在清缴过所有玄角犀与吞玉狼过后，姜紫却没有返回城墙防线的意思，而是将目光投放向灰烬草原更深处的魔物聚落。 并指如剑在空中勾画书写，点点剑气宛若游丝浮空凝结。 眨眼之间姜紫便凭空勾画出一张烈焰符箓，其上的密箓法纹与正版烈焰符上的一般无二。 通过不断观摩体悟烈焰火符的其中奥妙，姜紫已经在催动激发二十五张黄纸符箓过后彻底掌握了其中玄密奥妙，甚至可以做到随手成符的高深境界！ “符箓术式果然还可以微调些许，不过考虑到符纸材料承载有限缘故，也不怪梦夜城修士不做进一步的威力增幅提升......” 打散面前剑气符箓后又重新另起一符，姜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抬剑再画圆镜。 “搞定。” 满意地对着自己的作品点了点头后，姜紫探手抓起这张烈火灵符迈步走进那一方圆镜之中，白衣身形再度随着镜影破裂而消失在红莲炎柱之内。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审讯情报 随手解构改进一张梦夜工坊出品的烈火密箓之后，姜紫再度迈入一方火镜之中消失不见，再次出现之时已经远离城墙区域，深入灰烬草原中的妖魔聚落之内。 当那道吞噬炮灰军团的红莲火柱再次于聚落之中冉冉升腾之时，那些还未来得及被施展“嗜血增幅术”的下境炮灰们瞬间陷入恐慌之中，只因为镇守此处据点的那头化外期魔物已经在第一时间便陨灭于滔天火柱之中。 侵略如火，迅疾若风。 杀入灰烬草海的姜紫长剑起落间便是一道道红莲炎柱冲天而起，而少女的身形也腾挪辗转于一道道火柱之中，不曾暴露半点真身模样。 不过百息功夫，寅字战区二十七号区域外围的十数座妖魔据点皆是被滔天火海吞没在内，熊熊火光掩映着暗兽魔物们惊慌失措的神情，更衬得此地宛若烈火炼狱一般。 大规模剿灭暗兽魔物的同时姜紫也不忘瞥一眼别在袖口的那枚狩猎徽章，其内快速增长的数字让少女还算满意。 只可惜先前撞见那雪裳的时候自己才刚刚被楚郎唤醒，体内灵力虚浮空乏，没办法与对方尽兴一战，不然若是将其拿下的话说不定会获得一笔不菲的军功积分。 转头望向附近残存的最后一处魔物据点，姜紫手中殒月长剑轻刺虚空，便见营地四方突兀爆发出四道接天炎柱，四柱之间迅速展开火焰幕墙将妄图逃跑的暗兽魔物们拘禁在内。 除了快速刷取功勋积分之外，还有一件事姜紫也倍感好奇，那便是为何生活在暗潮区内的暗兽魔物们为何不会受到头顶那一轮烛日普照的影响，一身战力反而要比以往更加强大。 梦夜联军在第一次暗潮冲锋之中之所以处于下风位置，很大程度上便是因为那些梦夜城中的老牌强者们早已习惯在感知范围有限的夜色之中厮杀争斗，而当那些无处不在的夜煞之力被大日光明驱散之后，这些人就宛若失水游鱼一般感到万分不适，所以才会给那些魔物将领们可乘之机。 而本不受梦夜城本地家族重视的新晋失落者们却不受日光影响，一身本领反而更能尽情发挥。 催动烈火打造一方隔绝天地之后，姜紫身形一闪出现在火狱之内，一双星月眸子也同时亮起了极紫光芒。 “镇。” 居于高天之上俯瞰下方无头苍蝇般到处逃窜的暗兽魔物，姜紫淡淡吐出一个字来，旋即成百上千条火焰法链拔地而起，将那些受困此地的惊慌魔物们尽数镇压在原地。 少女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这些形态各异妖物们的皮骨血肉，其体内每一丝异常变化都逃不出姜紫眼中的那抹极紫光芒。 “心境不安，肉身无恙。体内的夜煞之力倒是充足得很......” 随手控制火焰法链捉来一头玄角巨犀，姜紫聚精会神地探查着此兽体内奥秘，半晌之后终于寻找到一丝异样端倪。 少女发觉此兽识海神魂中有一道夜煞法契很是特别，其中不断弥散开来的黑雾粒子正是帮助巨犀抵御大日艳阳的关键所在。而当姜紫刚开始检查起那道夜煞法契之时，神识之海中的漆黑符文瞬间坍缩成一粒黑点，而后剧烈引爆开。 虽说姜紫的神念并未受到法契自爆影响，可这头玄角犀却没那么幸运，整片识海当场被炸穿开来，庞然巨兽瞪大的双眸之中顿时失去光彩，生命气息快速跌落消散开来。 “有点意思。” 姜紫重新睁开眼睛勾起唇角，眸光深处的紫意越发浓郁。 少女旋即又捉来一头追风豹兽检查一番，不出意料也从其体内寻到了结构相似的法契符文。 只不过这头魔物也在检查过程中触发了法契自爆，也与先前那头玄角犀一样死于神识魂海的破碎。 接下来的流程便是不断重复再重复，一头头暗兽魔物纷纷因为识海破裂而气息消亡，一具具完好无损的尸身散落在火狱四处。 这些暗兽魔物们的死亡并不能动摇姜紫道心分毫，毕竟此地乃是战场，任何对于敌人的怜悯同情都会导致己方同伴们付出血淋淋的代价。 ...... ...... “游天蝉大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惊惧地望着面前这位面带微笑的人族少女，被火链拉扯上前的树人忽然口吐人言大喊说道。 “游天蝉？详细与我说说。”姜紫闻言顿时来了兴致，也不急着继续剖析这头化外境中期的古树魔人。 拆解过整座烈火炼狱范围内的魔物神识魂海之后，姜紫也大致摸清楚了那道夜煞法契，所以对这头树人口中所说的情报很感兴趣。 “游天蝉大人乃是魔山尊者麾下的第一猛将，若是它知道你胆敢......” “说重点，那所谓的‘游天蝉’是何种族，境界几许？”不想听树人废话的姜紫指尖轻动，一道含蓄收敛的烈火法链之上顿时蹿出一道赤红火焰，烧得树人吱哇乱叫痛苦哀嚎。 “游，游天蝉大人乃是羽衣金蝉一族中的金丹境强者，同时也是统率我等部队的魔军主帅......” 吃了苦头的高大树人只得一五一十交代起来，将它所知道的一切尽数吐出。 “那魔山尊者又是何方神圣？” 听过有关于那只金蝉的情报过后姜紫继续追问说道。 “魔山尊者乃是我烛龙领域七尊巡猎使之一，其本身的修为境界也是达到了恐怖的元婴境界，据说他老人家甚至已经走到了中五境的巅峰尽头......” 一说起魔山巡猎使来，高大树人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就连语气都显得更加恭敬起来。 “元婴巅峰么，那倒是有些棘手。”姜紫美眸微眯，脑海之中忽然又浮现出一道丰满倩影。 “那你听说过‘雪裳’这个名字么？”少女望着树人枯槁粗糙的面庞开口问道。 “雪，雪裳巡猎使！” 原本表情僵硬的高大树人在听闻“雪裳”二字之后整个人都控制不住的哆嗦起来，似乎这个名字对于树人的压迫感比起魔山尊者还要更加强大！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八十八章 斩分本源 当高大树人从少女口中听到“雪裳”二字的时候，这家伙浑身上下便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瞧见树人露出此等异状，姜紫眸光一转心生疑惑，毕竟那雪裳的修为也不过金丹大圆满境界而已，为何会让这头魔物露出此等惶恐神情？ “雪，雪裳巡猎使乃是七尊巡猎使之中最为特立独行的一位，一般时候她都被主上禁足在极寒山脉的研究所内，这一次暗潮战争前夕才被恩准解禁，随军一同来到灰烬草原。”高大树人颤抖着声音交代说道。 “那雪裳不过是金丹境大圆满境界而已，又如何能够与元婴巅峰的魔山共同担任巡猎使一职？”姜紫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此番话语却让那头高大树人张口结舌起来。 眼前这人族少女竟然知道雪裳巡猎使的修为境界，莫非她已经与那位大人交过手了？ “雪裳巡猎使所修大道与我等寻常生灵并不相同，她老人家在解剖过一株成熟体人面魔树之后从中另辟蹊径，直接将自身存在化分数份，说是这样更方便她进行实验研究。” 一想起那位以疯癫闻名整座烛龙领域的美艳女子，高大树人便不由心里发毛。 千言所提到的那株被雪裳解剖的人面魔树本就与它有着千丝万缕的血脉联系，而即便已经迈入元婴大成境界的魔树前辈都被那位雪衣女子连根拔起切片研究，这又让它这么一棵小树苗如何不对雪裳敬畏万分？ “身外化身？亦或是......”姜紫轻轻眯起一双美眸轻声问道。 “并非身外化身亦或者第二元婴这等神通术法。”高大树人摇了摇头否定说道：“雪裳大人直接将自己的本源斩成数份，也因此从元婴境界跌落回金丹初境，从而沉寂了好一段时间。” 斩断本源？那家伙当真是好大的魄力。 回想起当初遇见雪裳之时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道韵气息，姜紫也没想到那位雪女后裔竟然还会干出这等荒唐事来。 比起走火入魔亦或者跌落境界，斩切本源的危险与难度无疑要高上许多，一不小心便会坠入身魂俱殒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那家伙共有多少具本源分身？”姜紫望着树人继续问道。 “此等辛密自不是我等化外魔物能够知晓的，只不过同一时间里雪裳大人曾在三位巡猎使领地里闹出过大乱子，也正因此烛龙大人才会颁布禁足令，将雪裳大人关在极寒山脉之中。” “最起码也有三具本源之身么，这家伙难不成是打算让所有本源之身重修回元婴境界，再融合本源借此突破上境桎梏？” 自言自语之间姜紫已有猜测，转头望向火链捆锁的高大树人笑着问道：“那关于你们的烛龙大人，你又知道多少？” “暗烛大人乃是......” 刚想开口交待的高大树人气息忽然一滞，其脑海之内的那道特殊法契好似捕捉到什么关键词一般激生异变，瞬间便化作黑雾粒子洪流洞穿树人的整片神识魂海，将其一整个头颅都炸碎开来！ 挥舞长剑激荡火风扑灭那些狂暴炸散的黑雾粒子风暴，经由梦夜城烈焰符复刻而成的滔滔烈火对于夜煞法则之力有着不俗的压制能力。 “原来关于那头暗烛龙的情报也会触发神魂自爆么。” 望着熊熊烈火中快速焦枯化为飞灰的高大树人，姜紫抿了抿嘴开口说道，旋即便将烈火长剑插回鞘中，准备就此作罢返回梦夜防线之中。 这一趟出来斩获的军功积分应该已经足够近期的用度开销了，毕竟她这一趟可是直接将整片二十七号区域范围内的妖魔聚落全数剿灭，也算是变向掠夺了金玉潼与华星尘等人未来的军功积分。 凝聚出一方火镜之后姜紫刚欲要进入其中，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望向火狱之外的草原不远处。 只见一名身背双剑的银甲人影出现在这片外围聚落边缘，正镇定自若地向着连绵火海迈步走来。 此人身高九尺，一身亮银甲胄将其全身上下尽数覆盖，就连眼睛与指间都未曾露出一丝空隙。 那一身银色甲胄在烛日照耀下反射出灿烂光华，令人几乎无法直视甲士本体。 而在银色甲士右肩之上，一只精金打造的六翼金蝉卧伏其上，成绚烂片银光之中唯一一抹不同寻常的色彩。 “那红莲魔头竟然烧毁了所有外围聚落，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六翼金蝉的复眼之中倒映着无数片煌煌火海，语气之中满是惊怒意味。 “这些梦夜修士也只敢恃强凌弱出手针对那些炮灰魔物，若真有本事的话何不去往中心战场上来与我暗潮魔将正面交锋一较高下？” 身着银铠的霆甲冷哼一声，似乎对于对方强者偷袭外围妖魔聚落的举动十分不屑。 霆甲口中的中心战场在梦夜联军这边属于辰巳战区，在当下大战暂息之际梦夜城与暗潮区同时派遣高手进入此地斗法厮杀，其内呼啸的腥风血雨可要比其他战区激烈太多太多。 “既然魔山大人派遣你我前来，便定叫那作乱之人有去无回！”伏在霆甲肩头的游天蝉震颤六翅高声喝道。 听闻此言的霆甲心中却是冷笑一声，没去戳破这只胆小金蝉的贪生怕死。 不过是一名前来作乱的梦夜城修士而已，你这金蝉还至于请求魔山大人派人支援？ 若非自己带着大人谕令来逼迫这家伙与自己同行，这游天蝉肯定不会心甘情愿地现出本体来参与到战斗当中。 “天蝉兄，还请展开‘无量金光域’，阻止此人远遁逃走。” 伸手拔出身后那两柄银色细剑，霆甲周身忽然生出一丝丝雷霆电弧，并且在男子迈步向前的过程中快速增强化作暴雷闪电游弋在半空之中。 “没问题。” 六翼金蝉开口应道，旋即闪动翅翼释放大片金色光幕，直接将眼前这一方火墙炼狱笼罩在内，化作“无量金光域”禁绝空间传送在内的诸多逃遁术法。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八十九章 金蝉脱壳 红莲火界之外出现的大片金光快速连接成海，在四周围空间显化一座“无量金光域”，彻底隔断了那名藏身火海的梦夜修士所有退路。 抽出背后银剑，周身挂满闪耀电光的霆甲带着肩头的振翅金蝉向着金色幕墙迈步走去，毫无阻隔便踏入光域之内的焚天火海里。 “嘶......这家伙怕是有些道行。”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高温炎浪之时，六翅金蝉倒吸一口凉气开口说道，心中却是十分庆幸自己没有贸然独自前来镇压此人，而是从魔山大人那里请来了援手救兵。 有着这位擅长攻杀斗法的银铠霆甲在，自己这边以二敌一倒也不惧这红莲火海之主。 轻抖手腕，环绕周身的雷霆电光开始向着手中那两柄细长银剑之上蔓延而去。银色面甲之上看不出霆甲的喜怒情绪，一切的亢奋与战意都被尽数注入到手中电光长剑之中。 “何方宵小来此作祟，速速报上名来尚可饶你......” 还没等六翅金蝉装模作样的先声夺人震慑对手，站在原地的霆甲已经消失不见。 灰烬草原之上熊熊燃烧的火海内里瞬间多出一道雷电开辟的真空地带，驾驭疾电迅雷蓄力冲刺的霆甲目标十分明确，剑尖之上的跳跃雷霆直指赤焰红莲最中心处的那道模糊身影！ 能动手尽量不逼逼，这便是他霆雷一向信奉的战斗准则！ 忽然失去了立足之地的六翅金蝉在空中打了个转后重新稳住身形，虽说模样瞧着滑稽可笑，但悄然浮现在那朵红莲炎柱头顶上方的金光大阵中所含杀气却没有丝毫含糊。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毛毛躁躁，不懂得沉淀......”六翅金蝉小声嘀咕了一句过后继续闪动翅膀，一圈圈金色波纹便从天空大阵之上向下蔓延，将梦夜修士周身的红莲业火一层层镇压封印。 待到霆甲拖拽着电光双剑杀至身前之际，最后一层火焰帷幕也被金光镇压磨灭，火焰中心处的那一道身影终于出现在二者视线之中。 那是一名身着白衣的人族少女，古朴大气的马面裙飘荡在赤焰原野之上却不沾染半点灰烬残火。 而当霆甲的视线落在少女脸上，与那一双温润含笑的星月眸子对上之际，一股不妙的预感在青年心底陡然浮现。 这家伙的表情，怎么没有半点被围困绞杀的不安惶恐...... “还在虚张声势！” 怒吼一声挣脱蒙在心湖之上的阴霾，霆甲用尽全力挥舞出手中长剑，炸裂的雷霆电光宛若怒龙搅海般向着眼前的渺小人族咆哮滚落！ “一剑碎魂，一剑荡魄！” 两柄银剑之上簪刻的古篆同时亮起，再度为倾泻而出的雷电洪流增添森然杀意。 面对倒灌而来的雷海剑光，身着白衣的少女依旧表情不变，只是搭在月白剑鞘之上的右手拇指向上推动一寸。 “惊蛰。” 幽幽二字吐出，尽管音量与气势都远远无法媲美席卷而来的咆哮雷霆，却依旧清晰无比地传入尽在少女身前的霆甲与驻足远观的游天蝉耳中。 而在下一刹那，出鞘一寸的“殒月”长剑之中爆发出刺目光芒，一道紫雷霹雳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剑光雷海面前，反身扎入暴雷海洋之中！ 片刻沉默的隆隆声过后，惊天雷鸣自剑光雷海之中炸响开来，当真宛若九天之上唤醒冬寂万灵的惊蛰雷霆一般炸碎掉一切的喧嚣与嘈杂。 惊雷启蛰，煌震万灵，不绝于耳。 原本汹涌向前的剑光雷海反倒被紫色雷霆寸寸炸碎，雷海崩塌的速度之快都令置身其中的霆甲有些反应不及！ “八部天龙！” 远方一道吼声再度响起，银甲青年周身忽然浮现出八道虚幻门户，一尊尊金光幻象自其内迈步走出联手挡下了破海而来的紫光雷霆。 有着八部天龙幻影争取时间，霆甲终于有机会抽身而退回到六翅金蝉身边，一身银甲之上缠绕的雷光电弧也黯淡稀薄了许多。 “惊蛰”一剑轻松斩灭霆甲施展的雷海过后，推剑出鞘的白衣少女并未再度追击，按回长剑之后饶有兴致地望向悬停在银甲人肩头的那只振翅金蝉。 “此人实力强大，单凭你我无法稳稳拿下，倒不如先行撤退从长计议。”生性谨慎的游天蝉忌惮的望着白衣少女开口说道，而一旁的霆甲纵使心有不甘，可先前两人剑招对拼的结果也已经显而易见，若非游天蝉出手相助自己怕是已经负伤在身。 虽然霆甲很不想承认，但这名看起来一副人族少女模样的白衣剑修，其境界战力恐怕稳压身为金丹境中期的自己一头。 若是游天蝉能拿出真本事来自己二人还有胜算，可这家伙本就是以胆小怕事著称于暗潮区内，传闻就连魔山大人都没见过六翅金蝉全力出手的认真模样。 “那就依天蝉兄所言。”霆甲点头同意六翅金蝉的提议，也准备先将人族战线中突然冒出一位强大剑修的消息回禀魔山大人。 感受到霆甲与游天蝉身上的战意消散、退意萌生，白衣少女首次移动脚步，向着二者慢慢走来。 “无量金光域·金甲遁！” 心中警钟震响的六翅金蝉立刻掐诀施术，便见一道丈许金光法阵自霆甲与游天蝉脚下浮现而出，旋即就要将二者传送出火海之中。 “既来之，休走之。” 少女笑着开口说道，嗓音虽然甜美温柔，落入霆甲与游天蝉耳中的时候却令他们不由一颤。 正在与外界无量金光域遥相呼应的六翅金蝉忽觉身下大地颠簸动摇，金蝉面色一变连忙向外飞出了传送法阵笼罩范围，下一刻便见数十道熔火炎剑自大地深处爆发而起，直接将没来得及闪躲的霆甲穿成筛子高高挑起！ 眼见逃生通道被蜂拥暴起的炎剑捅穿破坏，六翅金蝉当机立断震荡翅翼凝聚金光，直接在那白衣少女靠近之前用出了压箱底的逃命神通。 “金蝉脱壳！”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九十章 一剑破空 “金蝉脱壳！” 伴随着六翅金蝉一声大吼，原本笼罩在红莲火海之外的无量金光域瞬间崩碎消散，无穷金光瞬间凝聚在天蝉体表化作一层金色甲壳，而甲壳内里的金蝉周身再度涌动浮现出虚空气息。 可别小瞧覆盖在六翼天蝉体表周身的这一层薄薄甲壳，这一具金光蝉蜕可是游天蝉压箱底的神通术，甚至就连寻常元婴修士都无法在蝉蜕之上留下丝毫伤痕。 这具金光蝉蜕虽说只能维持短短三息光阴，可用来为六翼金蝉争取逃跑时间便已经足够。 躲在金光蝉蜕之中的六翼天蝉如今正在撕裂空间，准备直接跳入其中躲避眼前这尊女子杀神！ “嚓！” 即便已经听到长剑出鞘声响起，游天蝉也并未望向那道白衣身影，而是集中全力撕扯扩大眼前的虚空裂缝。 就算身为剑修杀力逆天，这具就连魔山大人都要费些功夫才能打碎的金光蝉蜕也足以挡住你的剑锋三息时光！ 目睹着金光之内撕裂空间的六翅天蝉，姜紫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抬手一剑直直刺出，目标所指却并非是六翅金蝉所在方向。 “成了！” 眼见空间壁垒已经被彻底撕开，而金光蝉蜕仍有小半持续时间，游天蝉当下不由狂喜，便准备一头冲入虚空甬道之中彻底逃离此地。 可正当六翅金蝉振翅飞入空间裂缝之际，一截月白色剑尖忽然从虚空裂缝之中探了出来，直接点在六翅天蝉的眉心正中。 瞬间停住所有动作，此刻的游天蝉仿佛一只落入时光琥珀中的虫子一般连思考都随之凝固。 直到三息时光过去，那一层金色蝉蜕消失不见，不远处被炎剑穿刺挑起的霆甲痛呼声这才将六翅金蝉的意识重新唤了回来。 复眼目光重新聚焦向前方，眉心微凉的游天蝉望向身前那一道狭长的空间裂缝，与刺穿裂缝探出来的那一截月白色剑尖有些恍惚。 原来自己还没死，原来那人族剑修已经强大到了如此境地...... 伴随着抵在眉心的月白长剑缓缓退回虚空裂缝之内，六翅金蝉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任由面前那道裂缝缓缓愈合，破碎空间重新恢复成原先模样。 此时的游天蝉已经认清一个事实，那便是只要这名剑修愿意，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够轻而易举剥夺自己的性命。 ...... ...... 一剑刺穿虚空拦下金蝉遁法之后，姜紫重新抽回殒月长剑，不再阻止空间碎片的回归合拢。 这座永夜域内的空间壁垒强度比起其他大域亦或者天下人间要弱上不少，不然也不会生成如此之多的空间暗涡将各地生灵吞入此处。 纳剑归鞘后的姜紫十分满意的对着老老实实待在原地的六翼金蝉招了招手，后者也乖巧听话地振翅飞来，悬停跟随在白衣少女的身旁。 带着不得不认命的六翅金蝉迈步走向近旁的那一处炎剑丛林，姜紫对着身中数剑被高高挑起的银甲青年挥了挥手，数十柄火焰长剑顿时消散不见，而霆甲也随之重重摔落在地。 “倒是不用止血了，还蛮方便的。”瞧着一身银铠被刺穿融化，身上伤口尽数被炎剑烧焦的呻吟青年，姜紫笑着开口说道，同时凝聚出一只巨大水球浇灌在霆甲灼热滚烫的身躯之上。 伴随着阵阵白雾与“滋啦”声响起，被炎剑丛林穿起来烧烤的霆甲体温终于回落到正常范围。 “能开口么，不能就去死。” 居高临下望着倒伏在地的狼狈青年，姜紫也不掀开对方的银甲面罩，就这么直接开口问道。 “能......”尽管喉咙已经被灼烧得干裂嘶哑，在求生欲的加持之下霆甲仍然挣扎着开口说道。 “你们是什么人？” 姜紫再度开口，左手却轻轻按在剑鞘之上。 也不见少女有何动作，一道森然剑气形成的枷锁监牢便将六翅金蝉封镇在内。 视听感官被尽数屏蔽的游天蝉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能就这样耐心等待。 百息过后，剑气牢笼自我消散。 “介绍一下你二者的身份。” 撤去剑气牢笼的姜紫重新看向跟在身边的六翅金蝉，眯起眼睛笑着又问了一遍。 待到游天蝉老实回答过后，姜紫这才点了点头，不再按住腰间的长剑剑鞘。 两份口供证词一致，基本已经可以确定这只六翅金蝉乃是那魔山巡猎使手下的一员老将，而银甲青年则是巡猎密卫中的一员。 敲出许多军中情报过后，姜紫话锋一转开口问道：“你二人可知头顶那轮烛火大日的秘密？” 听闻此言倒伏在地的霆甲瞳孔剧烈收缩，本就萎靡的气息开始剧烈翻涌起来。 而在一旁目睹这一幕的六翅金蝉则是在心底暗叹一声。 你这小子果然沉不住气，一听到烛火大日情绪便如此激动，这不明摆着说自己知道相关隐情了么。 “看来是找到知情人了。”姜紫眸光一闪满意说道。 “杀了我，杀了我！” 原本好好配合工作的霆甲忽然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冲着面前的人族少女嘶声裂肺咆哮怒吼。 “宁可去死也不愿泄密？方才吐露情报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如此忠心耿耿。”姜紫有些好奇的望着挣扎起身的重伤青年。 “所有的巡猎密卫都直接与暗烛大人签订过夜煞法契，一旦泄露机密情报的话，便会被法契之中暗藏的一点烛龙火点燃神魂与躯壳，死亡之际接受的折磨远非违背夜煞法契后的魂魄消散可以比拟。”一旁的六翅金蝉叹了口气解释说道。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姜紫也不再逼问银甲人有关烛火大日的秘密，抬手唤出一柄炎剑洞穿霆甲的头颅。 “求仁得仁，求死得死。我与楚郎一样都很好说话的。”结果了银甲人的性命之后，姜紫转身望向呆在半空中的六翅金蝉笑吟吟说道：“那你又有什么诉求呢？” “但求一条生路。” 游天蝉长出一口气后平复波澜心境，望着姜紫沉声答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九十一章 梵火月相 瞧见这只六翼金蝉愿意如此配合工作，姜紫笑了笑开口说道：“想要求生，便要看你坦白的情报秘闻够不够分量了。” “诚如大人所知，如今照耀灰烬草原百里范围的那颗烛火大日乃是由暗烛大人显化而成，某种意义上来讲那就是一轮人工拟造的缩小版太阳，可以暂时驱散弥漫此地的永恒夜色。” “梦夜城修士们平日里所使用的光照来源大多是窃光石矿，其中散发出的朦胧光亮与真正阳光差距甚大，导致很多人根本无法适应在这种环境下斗法厮杀。我方......”游天蝉说到一半连忙打住改口道：“暗潮区第一次攻势也是借此机会重创梦夜联军。” 姜紫一边听着游天蝉的叙说，一边探指按在六翅金蝉的头顶。 游天蝉只觉自己的神魂识海之中陡然浮现出大片纯粹剑意，这些无形剑意很快便寻觅到存放各类夜煞契约的那一处隐秘之地，旋即盘旋飞舞在其上，将这些夜煞法契与现实中六翼金蝉这副身躯的因果联系暂时屏蔽。 瞧见这一方隔断结界成型的白衣少女面上露出一抹笑容，而六翼金蝉则是在愣神之后旋即狂喜。 虽说它也有手段能够瞒天过海减轻契约反噬之法，但姜紫的这一手剑界隔绝无疑更为其性命安全增添一道保险。 如此一来，就连那些极端危险的话题它也可以畅所欲言，丝毫不用担心极密情报中的某些关键词激发法契反噬。 “而暗潮区的暗兽魔物们之所以不受灼热日光困扰，便是因为它们全都经历过‘梵火月相’的祝福洗礼，烛火大日散发的威光会被月相誓约转化成太阴之力，从而进一步增强暗潮区魔物们的综合实力。” 当“梵火月相”四个字从六翼金蝉口中吐出的时候，姜紫能够明显感觉到这家伙身躯一震，就连那双复眼之中也盈满了惊恐与畏惧。 “那‘梵火月相’又是何物？”姜紫轻皱秀眉开口问道。 “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之后，六翼金蝉这才鼓足勇气开口说道： “那是一尊不属于烛龙领域的黑暗诡异。” ...... ...... 灰烬平原深处，一尊庞大魔影正在大力锤砸身前地面来宣泄心中怒火。 “霆甲死亡，游天蝉失联，本座手底下难不成尽养些废物饭桶不成！” 四周围的仆从下属们全部都退开一里开外以免被怒火牵连，唯有一道倩丽身影浮空悬在魔山身侧，待到这家伙的愤怒稍稍平息之后才淡淡开口道：“巡猎密卫死在战场上倒也常见，可那只最擅遁逃保命之法的六翼金蝉竟也陷落敌手，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别在那里说风凉话，死的又不是你手下密卫！”魔山死死盯向了空中倩影，口气不善地反驳说道。 裹着一身墨绿衣袍的短发女子也不与魔山计较，直接将话题拉回到正轨之中。 “你手底下的部队还有多少没经历过‘洗礼仪式’？”女子一边询问，一边向着下方挥了挥手，只见原本分崩离析沟壑纵横的破碎地面开始快速恢复原貌，几息光景过后便重新长满了茂盛的灰烬草。 “许多废物身上的‘月相祝福’在先前那次总攻之中消耗殆尽，如今还有三分之二的暗兽魔物等待着洗礼仪式。”魔山冷哼一声开口答道，显然是对如今的进度十分不满。 “那些经受过二次洗礼的家伙们身上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状况？”短发女子继续追问魔山道。 “能有什么异常？能够再度接受那位的祝福洗礼，那些废物们一个个都高兴坏了。”魔山开口回答说道。 听闻此言的短发女子抿了抿嘴唇，一双墨绿色瞳眸内里光芒闪烁不定。 “莫非你还在担心‘梵火月相’的目的不纯？此事主上都已经点头准许，出不了意外岔子。”魔山似乎也反应过来，压低声音与短发女子沉声说道。 起初这位魔山巡猎使也对于那名隐夜族人带来的“梵火月相”警惕不已，可事实证明在这家伙的协助之下暗烛大人的确可以不用顾忌暗兽魔物们施展通天手段，那一颗烛火大日造成的影响全部被魔物们身上的“月相祝福”抵消掉，而梦夜城修士们则是陷落入不利下风之中。 “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短发女子叹了口气，也与同伴道出了心中的担忧。“若是那家伙在洗礼仪式中动了什么手脚，影响的可并非成百上千头暗兽魔物，而是我们烛龙领域的所有领民。” “黛素你是不是又听信了雪裳那家伙的鬼话？如今我等暗潮区域隐夜族人共同的敌人乃是十六夜城，暗烛大人也不会允许任何扰乱烛龙领域的家伙存在。”魔山粗里粗气的开口答道，劝着短发女子放宽心。 “可雪裳她说的也有道理......”短发女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魔山开口打断。 “自从那家伙绑走我魔山族裔解剖研究之后，那家伙嘴里说出来的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会信！”魔山的怒火再度点燃，而其庞大身形四周的灰烬草原隐隐有再度崩裂的态势。 一提起陈年往事，短发女子的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虽说她与雪裳还算有几分交情在，但那位雪女后裔也的确将其他几位巡猎使得罪得厉害。魔山族中三四位晚辈都被雪裳悄悄拐走拉到研究所里大卸八块切片化验，虽说最后身体零件也都被一一重装回去，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也着实给这些天才妖孽们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心理创伤，甚至有人还因此道心受损境界跌落。 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短发女子也没办法调节魔山与雪裳之间的矛盾，毕竟直到现在雪裳都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才是让魔山等人最为恼火的一点。 “总之那梵火月相令我感觉很不舒服，多一些戒备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短发女子留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去，而魔山则是沉默片刻后对着四方开口吼道： “你们这些废物都给本座滚过来！” 巡猎密卫霆甲死亡的影响终归有限，可游天蝉却是身居要职负责大军调度，即便魔山如今满腔怒火，也必须从其他人中选出一位候补者来继续维持魔物部队的正常运转。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九十二章 收服金蝉 根据六翅金蝉的描述，那尊名为“梵火月相”的黑暗诡异形如一颗巨大球体，其表面上布满大大小小的深邃孔洞，浓郁的夜煞法则之力宛若黑雾般在这些孔洞之中进出循环，而那颗巨大球体则像是在呼吸吐纳一般。 “那枚巨大球体是其本体真身，还是伪装用的”姜紫环抱双臂开口问道。 “小的境界低微眼界浅薄，也不知道那‘梵火月相’的真面目。”游天蝉搓着前腿赔笑说道。 此间事了，姜紫回头望了一眼草原北方，发现并没有人继续前来送死之后也便准备收手打道回府。 提起殒月长剑划出一方火镜，姜紫只给身后的六翼天蝉留下一句话语。 “跟上。” 瞧见白衣少女迈入那方火镜身形消失不见之后，游天蝉的心思顿时又开始浮动起来，显然是生出了借此机会逃出生天的念头。 可当六翅金蝉发觉四周围的焚天火域并未消散的时候心头一凛，赶紧断绝了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匆忙扎进那方火镜之中跟上少女的脚步。 就在六翅金蝉飞入火镜的下一瞬间，整座红莲火域开始向内急速收缩合拢，最终重新凝聚成一枚赤炎流转的大道灵符迅速没入开始崩溃瓦解的火镜之中。 ...... ...... “呀！” 一道惊呼声在防线城头上响起，原本无所事事的众人立刻警惕望去，生怕是暗潮区的敌人又使出了什么阴损手段。 突然站起身的华梦尘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之后立刻红了脸蛋，两只小手紧张揪起了衣角 “梦尘你小点声，别打扰到大家休息。”站在华梦尘身旁的华容适时开口打消了大家的警觉，众人们瞧见两女那边平安无恙过后纷纷收回视线，继续着先前的闲聊亦或是练气修行。 现如今的二十七号防线上风平浪静，方圆数里之内别说有魔物军队进犯，漫漫火海里恐怕是连活物都不存一只。 也不知道是联军方面哪位驭火大能悄悄出手，防线对面的那十几处聚落地都被红莲赤炎吞没殆尽，这也导致了镇守此地的军士们没了额外军功可以赚取，只能等待时间到了才能轮换交班。 而骚动平息过后的城头之上，华容与华梦尘的目光齐齐望向了被二人挡在身后的那道白衣倩影。 “姜姑娘，你啥时候回来的......”华容压低嗓音询问着白衣少女。 “就在刚才。”姜紫轻声回答，同时对被自己吓了一跳的华梦尘歉然一笑。 远处的祝由槿也迈步走了过来，瞧见悄然归来的姜紫没受什么伤后这才松了口气。 姜紫准备深入灰烬草原的打算一开始只有祝由槿几人知道，而当连绵火海将冲来的暗兽魔物连带着后方据点一并吞没之后，金玉潼与华星尘他们也都发现了就只有姜姑娘迟迟未归。瞧着远方接连爆发的红莲赤炎，金玉潼紧急召开一次队内会议布下封口令，禁止众人将有关姜紫不见踪影的讯息透漏出去。 “回来就好。”金玉潼与华星尘二人也迈步走了过来，金衣女子的目光一下子便被姜紫肩头的那只小巧金蝉吸引了过去。 “这是？”金玉潼眸中闪过一丝金色光芒，却依然看不透那只小巧飞蝉的境界与实力。 “路上捡到的小家伙，我就顺手带回来了。”姜紫瞥了一眼六翅金蝉笑着解释说道。 华星尘同样看向了那只气息莫测的飞蝉开口提醒道：“多加小心。”暗潮杀手们假扮俘虏刺杀联军高层的事情在这几日里已经发生过许多次，华星尘自然也不想同伴受到伤害。 “这家伙可曾与你签订过臣服契约？”金玉潼也跟着开口说道。 “算是吧。” 姜紫笑呵呵说道，示意众人不用担心这只六翅金蝉会反水背叛。 而趴在少女肩头的游天蝉现如今当真是“噤若寒蝉”，老老实实一动也不敢动。 虽说这位白衣杀神并未与它缔结过夜煞法契，可现如今游天蝉神魂识海之中盘旋的那些无形剑气却比奴役契约更让它顺从听话，生不出半点反抗念头。 此人连夜煞法则的契约因果之力都能斩断隔绝，想要弄死自己这么只小金蝉还不是一个念头的事？ 最擅长趋利避害、消灾躲劫的六翅金蝉现在已经认命，任由身前那些人族小辈对它指指点点也没有半点脾气。 姜紫并未在此地停留太久，与众人聊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六翅金蝉走下城头，向着战线后方迈步行去。 白衣少女的离开再度引起了临近小队的众人议论，毕竟这二十七号防线之外已经没有魔物军队来犯，大家坐在城头上啥也不用干也能获得驻守积分，先行离去反倒会被军务处扣除相应军功。 “瞧那妮子年岁不大，许是耐不住城头风寒才回去的吧。”有疤面汉子手中还攥着一把梦夜城特有的游戏纸牌嘿嘿笑道。 “啧啧啧，我也想生在金家华家那般豪门大族里头，不想上前线也有大把的功勋积分能拿来顶账。”有女子打开折扇与同伴窃窃私语，三言两语间醋意渐浓。 各队人马的猜测五花八门，却没有一人能够猜出正确答案。 因为在众人看来，这名腰悬长剑、身着白衣的妙龄少女同那位执掌火海焚灭千军的神秘大能间没有半点相关联系。 目送姜紫离去的祝由槿也听到了旁人议论的闲言碎语，女子面上的恬淡表情不变，目光却是转向了城外火海渐熄的焦黑原野。 原来这便是她的真正实力么...... ...... ...... 带着六翅金蝉跃下城墙，将众人的议论与城头寒风尽数抛在脑后。提前归来的姜紫径直奔着军务所方向而去，同时心中盘算着楚然苏醒的大致时间。 “主，主人这是要去哪里？” 直到离开军务所后，趴在少女肩头的六翼金蝉才壮着胆子开口询问，毕竟它也怕这位小祖宗直接将自己送往梦夜城城主府去。 “去找他。” 一抹笑容浮现在少女唇角，落入六翅金蝉眼中更令其心中一凛。 能让这位主如此重视的存在，莫非也是金丹元婴境的隐世大能？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九十三章 解契 “紫儿姐姐回来了！” 正与小红聊天解闷的糜小小耳朵一竖，随后满脸惊喜的起身迈步跑向房门处。 小丫头打开房门后果真瞧见了那道熟悉身影，正是半日前才刚刚离去前往联防战线的姜紫。 “我回来了。” 姜紫笑盈盈走进房间关好房门，牵着小丫头的手一起回到那一张宽大床榻之前。 榻上楚然还未醒来，不过舒展的眉宇与放松的神情也昭示着少年此刻正享受着无梦酣眠。 “紫儿姐姐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得再等半天哩。” 亲昵倚在姜紫身边的糜小小有些好奇地开口问道。 “从梦夜防线那里得了不少启发灵感完善了一道术式，清扫魔物的速度自然也就加快了不少。” 姜紫从袖中取出那张赤炎灵符递给小小，小丫头也不害怕，大大方方直接用手接住这一张通体由红莲火焰凝聚而成的灵力符箓。 经历过千百年的道法演化，梦夜城的术法玄通改进方向已经与天下人间有了较大差异，最初那半沓“烈火符”中蕴含的针对夜煞法则之力的术式构造令姜紫获益良多，也进一步增加了少女术法对于暗兽魔物的杀伤力。 而在糜小小把玩那张火焰灵符的时候，一旁的赤火小蛇忽然望向少女肩头开口说道：“你又是从哪里捡回来这东西的？” 小红话有所指的自然是伏卧在少女肩头的六翼金蝉。 才注意到游天蝉的糜小小眼中顿时溢满了好奇色彩，凑上前去眨着大眼睛打量起来那只宛若精金打造的小巧飞蝉。 “我在前线闹出的动静有点大，正好引出了这家伙。”探手取下小巧金蝉递给赤红小蛇，姜紫笑着与小红开口说道。 “灵天金蝉一脉的血裔也会流落到永夜域中？倒也是件稀奇事。”小红眨着一双金色蛇瞳将六翅金蝉从上到下扫视一遍。 被赤火小蛇目光一扫的游天蝉顿时愣在当场，那双仿佛带有神威魔力的黄金蛇瞳如同能够看穿它的甲壳血肉乃至神魂识海一般，令游天蝉感觉自己的一切隐秘都暴露在这条赤火小蛇眼中。 “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置这家伙，你若有需要就拿去用。”姜紫随意的口气令六翅金蝉呼吸一滞，随后又听到赤火小蛇懒洋洋开口拒绝。 “吞噬那些炼神香之前本身或许还需要这家伙身上的残存佛运固本培元，现如今已经没那个必要了。” 本神？残存佛运？莫非这位赤鳞火蛇的真实身份乃是...... 周身的灿烂金色此刻都变得有些黯淡灰白，心神俱震的游天蝉赶忙止住脑海中的猜想，只顾着把头埋低摆出顺从姿态。 “灵天金蝉本就少见，真取了这家伙的甲身血脉炼制器具也颇为浪费，倒不如将这家伙丢给那两个小沙弥，也算让你与楚小子同紫皇佛脉结下一炷香火情。”赤火小蛇慢悠悠爬回到糜小小的手腕之上，望着瑟缩在小丫头掌心的金色飞蝉开口说道。 虽说小蛇对于那些佛门贼秃们并不感冒，可紫皇洲佛脉一统的大势已成，卖些人情给对方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也行。”姜紫考虑一番过后点头同意道，而六翅飞蝉至此才终于松了口气。只要自己这条命还在，去哪里混不是混...... “对了，我已经将这家伙神魂识海中的夜煞法契尽数封禁，你若有空就将它们全都解除掉吧。” 姜紫伏在床榻边沿望着少年睡颜轻声说道。 “本神才不是给你打工的苦力呢！”赤火小蛇龇牙咧嘴抗议说道，最后却还是在糜小小的安抚之下动用虚无神焰焚灭游天蝉与那位魔山巡猎使之间缔结的夜煞法契。 ...... ...... “该死！”“砰！” 伴随着一声怒吼与炸裂声响起，庞大魔影身前的那张桌案瞬间爆碎成木渣飞散开来。 临近魔山而坐的黛素轻挥衣袖挡在飞溅碎屑，其他四位巡猎使的目光也随之投来望向愤怒至极的魔山。 “魔山大人这是何故？”一道袖手侍立在众人身旁的银角夜叉开口问询道。 “游天蝉也陨落了。”面对银角夜叉的问询，魔山强忍着怒火沉声答道。 原本隔绝消失的法契联系就在刚刚被彻底斩断开来，这也说明梦夜修士已经榨干了游天蝉的最后一丝价值。 魔山不曾想过游天蝉依然存活的可能，毕竟在他看来深种神魂识海与本源勾连的夜煞法契一旦遭受破坏，断然没有人能够从中幸免于难。 “那家伙现在才死么，倒也挺能撑的。”一具漆黑骷髅把玩手中的白玉酒杯笑着开口，森森鬼火在眼眶之中摇曳燃烧。 “纳古你最好别来招惹我，尤其是现在！”魔山恶狠狠瞪了一眼黑骨骷髅寒声开口道。 “别吵了。” 一道冰冷声音响起，听闻此言的魔山与纳古也不再继续拌嘴。 “金丹境界的灵天金蝉的确有些可惜，不过死了也便死了。”光头之上遍布刺青花纹的巨灵巡猎使继续开口说道：“我等的精力不应放在此等微末小事之上。” 碍于巨灵的实力，魔山咬了咬牙后并未出言反驳，只是在心底暗自腹诽道：死的又不是你手下的得力干将，站着说话当然不嫌腰疼！ “快点开始吧，没我坐镇那群小崽子们不定闹出什么事来。”一位高大的绿面兽人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匍匐在兽人身旁的巨狼也发出阵阵低吼。 “那便如石牙大人所愿，此次巡猎使会议正式开始。”银角夜叉目光扫过四周，于一处空缺席位上停留一瞬。 果不其然，雪裳巡猎使与此前一样依旧缺席此次巡猎使会议。 ...... ...... “魔山负责的战线出了问题？有精通玄火大道的大神通者出手掳走了那只六翅金蝉？”听到属下传讯的雪衣女子面上露出可惜神情。 “又少了一只绝佳的研究对象，也不知是梦夜城哪个老不死的出手截胡。”雪裳叹了口气抱怨说道，继而又将精力放在了眼前的工作之上。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九十四章 淬魂中境 灰烬平原中部，一处荒僻原野青帐之内。 数十根燃烧的“鲸脂烛”将整座大帐映照得灯火通明，连一丝夜色幽影都无法在帐内寻到。 换了一身素白长袍的雪裳站在手术床前整理着稍后即将用到的种种工具。 女子再度缺席了由银角夜叉召开的商讨会议，毕竟在雪裳眼中那劳什子巡猎使会议哪里有她的研究重要。 “只可惜没能将那人族少年弄到手，也不知道下一次见面要等到什么时候。”雪裳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可一想起楚然身旁的那位神秘少女，神情就变的更加无奈。 自己在烛龙领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十几岁的小姑娘强势逼退。 “你们要是早点赶到的话，说不定还能将那二人留下。” 又一道女子声音响起，音色语气虽与雪裳一模一样，可却是自女子身前的手术台上幽幽传来。 “麻痹术式还没生效么？”瞥了一眼躺在手术台上的“自己”，雪裳撇了撇嘴开口说道。 偌大一间青色纱帐之内竟同时存在两名雪裳，而且瞧这模样女子显然是打算自己操刀来解剖研究自己的身体！ 如此惊悚诡异的一幕在两位当事人看来却稀松平常，无论是主刀的雪裳亦或者躺在手术床上的雪裳面色平静如常，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实验研究。 “与那少女剑修交手过后我的境界壁垒有所动摇，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重返元婴境界了。”实验体雪裳放松神魂识海任由麻痹术式入侵自己的意识，继续开口与身旁的自己闲聊说道。 “倒也算是有些收获。”主刀雪裳扯了扯嘴角回应说道：“没想到所有人中倒是你最先来到了这一步。” 当初斩分本源过后雪裳便化作数个独立个体，每一个个体的境界也都跌落回到金丹初境，来重走当年行过一遍的修行大道。 而在众多个体当中，躺在手术台上的这一位雪裳便是先前截住楚然与姜紫之人，得到触动瓶颈松动的她也便顺理成章变作了实验素材供其他个体解剖观察，来快速提升所有个体的实力境界。 雪裳对于肉体神魂解剖研究的狂热并非仅限于其他种族实验体，这家伙当真可以称得上是疯起来连自己都不放过。 “其他人情况如何？”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雪裳继续开口询问。 “三号借着战局混乱掳走了那头大日金乌，好在手脚干净没被巨灵发现，现在应该正在赶来的路上。其他人则是乔装打扮溜入中心战场，继续物色烛龙领域与梦夜城中的远古血脉。”再度调高麻痹术式的威力，主刀雪裳开口回答着“自己”提出的问题。 又闲聊了一会过后实验体雪裳终于沉沉睡去，而主刀雪裳则是动手解开另一个自己的身上衣裳。 “个体差异化的缘故么？一号这家伙怎么又开始发育上了......” 调动法阵记录下面前自己的详细数据，主刀雪裳低头望了眼自己胸前过后撇了撇嘴，拿起剖刀便开始在那具完美无瑕的丰满娇躯之上割开一道血口...... 有着成百上千次解剖自己的经验积累，主刀雪裳的动作熟练而又优雅，面前女子身体之内的所有秘密都被逐一剥去神秘面纱，化作精确数据录入一枚晶莹玉牒之中。 人们对于自我的观察往往会受到主观意识的影响而偏颇失真，客观视角下的模样往往才是最真实的自我模样。 而化身数人的雪裳直接以自己为实验体进行物理概念上的“自我剖析”，只不过这种举动在外人眼中与疯魔无异。 “丹田气海的灵气流速记录完毕，神魂识海的无意识波动记录完毕，周天法门运行轨迹的变动记录完毕......” 手术台上的雪裳眼帘低垂神情安详，主刀记录的雪裳表情认真目光专注。 对于每一位雪裳来说，世俗大众们所谓的伦理道德观根本无法将她约束，追求真理与大道的终极便是雪裳的不竭动力。 若非实力不允许，女子甚至都打过其他巡猎使，乃至于那位身负烛龙血脉的暗烛领主的主意...... 孜孜不倦的疯狂求道者，或许便是对于雪裳最好的形容概括。 ...... ...... 大梦初醒，混沌的意识逐渐清晰。还未睁开双眼楚然便感觉到手掌心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 抬眼望去，床榻边沿那两张熟悉容颜让楚然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抹笑容。 瞧见自家少爷睡醒的糜小小欢天喜地的递上水杯，姜紫也松开楚然的手掌扶着少年坐起身来。 喝了口水后的楚然终于清醒过来，姜紫也将自己前往灰烬平原的经历慢慢说与少年听。 “喏，处理完了。” 一道傲娇嗓音打断了众人话语，楚然只觉眼前闪过一道金光，下意识便伸手将其接住。 “这家伙身上的夜煞法契已经处理干净。”赤火小蛇重新爬回到糜小小的手腕之上，用晶莹尾尖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开口说道。 “这就是灵天金蝉么......”端详着掌心的小巧飞蝉，楚然也没想到这家伙本身竟是一位金丹境界的强大灵虫。 “下属游天蝉，见过楚然少爷。”六翅金蝉讨好的开口说道，心中却是有些犯嘀咕。 眼前这人族少年不过四品淬魂境界，可从姜紫与赤火小蛇的口气中听来，怎么感觉此人才是众人围绕的中心...... 确定过姜紫与小红都在此虫身上布下剑气神焰禁制之后，楚然这才放心的将其交给糜小小。小丫头对于这只模样好看的六翅金蝉显然很感兴趣。 “情况如何？” 侧坐在床榻边沿，姜紫重新牵起楚然的手轻声开口问道。 直到此时楚然才想起来神魂内视检查起自己的身体来。 “朝芷消耗过大还在沉睡，至于我嘛......” 检查一番过后楚然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除却肉身伤势与枯竭血气完全恢复之外，就连人身小天地的规模强度也比先前强大不少。” 少年揉了揉鼻子开口说道： “而且，我已迈入淬魂中境。”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九十五章 中心战场 “我已经踏入淬魂中境。” 望着自己的双手，楚然有些意外的开口说道。 或许在六翅金蝉眼中，区区淬魂境界的晋升或许算不了什么，但少年却是清楚得很，自己可是前不久才刚刚晋升四品淬魂境。 武夫一道最需水磨功夫，像他这般睡一觉醒来便已经完成破境晋级的案例可谓是闻所未闻。 “倒也正常。” 少女的嗓音忽然在楚然耳边响起，姜紫覆住那一双手中笑着说道：“楚郎你也不想想，那一路上你到底往自己肚子里吞下了多少东西。” 楚然转念一想的确不错，自己的人身小天地或许就是被妖丹与玄通钱爆发出来的灵潮硬生生涨大了数成。 在渡送灵力给姜紫的同时，楚然的身体无法避免会吸收部分溢散灵力，而他本身的练气境界又不够强，多余的精纯灵力便只好涌入四肢百骸血肉天地，不断强化淬炼着这一幅武夫肉身。 这种拔苗助长的填鸭式灵力灌体对于其他武夫来说可能是动摇根基的灭顶之灾，但在有着天地练气决巩固肉身体魄、维稳人身天地，那些隐患在少年沉眠之时便已经一一消弭抹除。 通过吞服妖丹与神仙钱来提升境界的法子可谓迅猛快捷，却存在着一个无法令人回避的严重问题，那便是此法消耗甚巨太过浪费。 每一头化外境界的魔物妖丹在市场上都能卖出不菲价格，而那些神仙钱虽说在永夜域内有所贬值，却也不是大风刮过来的。 算了算先前诸般消耗之后就连楚然都不由有些心疼，可当少年的目光又落在身旁那张俊俏容颜之上时，少年的脸上重又浮现出温暖微笑。 就算付出再多的代价，能够将她唤醒也便值得。 ...... ...... 炼体境界已经晋升淬魂中期，法修境界也被一口气顶到练气期瓶颈。 离开卧床之后的楚然开始在活动肉身习惯崭新境界的同时着手筑基期的突破工作。 赤火小蛇重新盘踞回糜小小的手腕之上假寐休息，姜紫则是继续坐在少女身旁听小小讲述自己一行人流落永夜域后数月里的所见所闻。 至于那只六翅金蝉则是老老实实趴在房间角落，愁眉苦脸的感知着自己神魂识海中多出的那两道恐怖禁制。 十二个时辰的轮守执勤任务很快便到了期限，风平浪静的二十七号战线之上别说人员阵亡，就连物资消耗都极其有限，选择来此的梦夜修士们等同于白白得了一笔军功积分，大家面上也都洋溢着喜悦神情。 包括先前碎嘴姜紫提前离场的那几人在内，驻守修士们无不打心底感谢那位出手夷平了魔物狂潮的神秘修士。 而金华联和小队众人回归营地的第一件事，便是匆匆赶往修养病房方向去看看那位楚公子的伤势情况。 而当金玉潼与华星尘等人瞧见一身练功服的俊美少年正在挥汗如雨的练习拳桩拳架之时，所有人的嘴巴都大大张开，两眼之中塞满了名为“震惊”的神色。 眼前这位生龙活虎的朝气少年，当真是那位重伤沉睡的楚然楚公子？ 要知道这可才刚过去一天而已！ “呦，大家都回来啦！”接过糜小小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汗水，楚然望着愣在原地的同伴们热情地招呼说道。 “老，老大，就算是血龙族那群变态的恢复力也没有这么强吧......”骨离嘴角抽搐地低声询问，而贪臣的回答也唯有长久的沉默而已。 此时的祝由槿忽然想起姜紫曾经对她说过的一句话，那便是楚公子的恢复能力还算出众。 如今瞧见面色红润、气息深沉的楚然之时，祝由槿只觉姜姑娘的话实在是太过保守。 就算有着灵丹妙药相助，能在一天时间里从濒死状态完全恢复的家伙根本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好吧！ ...... ...... “梵火月相？这又是什么东西？” 听过姜紫话语的华容不觉有些疑惑的开口问道。 “听那垂死魔将的口气，所谓的‘梵火月相’似乎是一尊本不属于烛龙领域的黑暗诡异。”姜紫瞥了一眼躲在房间角落的小巧金蝉，笑着与华容解释说道。 “我等也从未听过此等名号。”与华星尘对视一眼过后，金玉潼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过既然此獠与那轮烛火大日有关，也便说明‘梵火月相’很可能是上境级别的诡异存在。” 金玉潼的话语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旋即再想到魔物军队们在烈阳照射下越战越勇的场景，也便不再觉得奇怪。 有能力改变一场战争的输赢走向，这便是上境修行者们才拥有的逆天手段。 “有关‘祝福洗礼’与‘梵火月相’的情报我会尽快上报本家与梦夜高层。”金玉潼神色凝重的开口说道，旋即提前离场匆匆离去。 剩下的人则是继续讨论着接下来应该如何行动。 “我与紫儿想去中心战场那边看一看。”楚然的话语再次令场中众人陷入沉默，华安甚至都有些怀疑地挖了挖自己的耳朵，怀疑方才不过是他的幻听而已。 而当众人看到楚然坚定的目光之后纷纷动容，知道这家伙并没有跟自己等人开玩笑。 “你确定脑袋里的伤也痊愈了么？”华容倒吸一口冷气之后开口说道：“辰巳主战场可与其他战区防线是完全两幅光景，在那里可谓是化外多如狗，如意遍地走，指不定哪里便会窜出个龙门境的老家伙阴你一下，若是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会撞到金丹、元婴境界的老怪物......” 华容的语气越说越激动，楚然也未出言打断，而是待到少女一口气说完之后笑吟吟递上一杯茶水。 “所以说......”一直观察着楚然神色的华星尘沉吟开口道：“你已经决定了？” “没错。”冲着华星尘点了点头，楚然笑呵呵的开口说道。 “喂喂喂，你到底听没听懂我说的话，在中央战场那种鬼地方可是会随时随地爆发惊天大战的！”华容握紧拳头焦急说道，胳膊却被一旁的华梦尘轻轻揽住。 “容儿姑娘的意思我明白。”楚然望向短衣少女笑着说道：“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或许战斗才是最好的补方宝药也说不定。”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九十六章 黑暗观察者 作为中心战场的辰巳战区情况与其他防线截然不同，在那里并没有密密麻麻的妖魔聚落散乱分布，只因弱者与炮灰们都无法在这片高强度战场上存活下来。 整座中心战场已经化作混乱疯狂的血肉绞盘，无数对自己有着绝对信心的天骄强者纷纷进入其内，却总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乃至于更强的敌人。 进入这片混乱战场的最低门槛便是中境修为，毕竟没有化外期的实力别说与那些恐怖的暗兽魔物战斗，其他人交手时溅射的余波都能要了凝神圆满修士的性命。 准备前往中心战场一事自然并非楚然的心血来潮，而是与姜紫、小小与赤火小蛇商量过后做出的决定。 寅字战区的镇守任务固然轻松，可相对而言能够赚取的军功积分却也固定，就算是没有姜紫提前清场剿灭来袭魔物，二十七号防线上的各路人马赚到的分数也极其有限。 若是想要快速收割大量积分，那么中心战场便是不二选择。更何况比起清理凝神境界的魔物炮灰，楚然还是更喜欢对付中境暗兽魔物，毕竟这些家伙体内的妖丹对他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听过楚然话语之后的祝由槿明显有些意动，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旁的姜紫轻轻拉住衣袖。 就算是楚然也是在晋级淬魂中境后才生出前往中心战场的念头，尚处于化外初期的祝由槿自然无法适应那等激烈程度的生死沙场。 “祝姐姐如今所要做的便是尽快突破抵达化外中期，有了在中心战场自保的能力后再同楚郎与我并肩作战也不迟。” 姜紫的传音让祝由槿陷入沉默，半晌过后才对着身旁的白衣少女轻轻点头。 冷血无情的战场之上，唯有强大的实力才是唯一的保障。 ...... ...... 关于前往中心战场一事很快便有了定论，楚然会与姜紫两人一同前往辰巳战区报名入场，糜小小与火蛇则是跟随在祝由槿的身旁与金玉潼等人继续坚守二十七号防线。 楚然也并未急着将那只六翅金蝉转赠给真常真如，而是叮嘱游天蝉在暗中护住这两位佛门小沙弥。 再次与自家少爷跟紫儿姐姐分别自然让糜小小分外不舍，但小家伙也明白少爷他们此行并非是去游山玩水，也便垫脚挥手送别离去二人。 待到白衣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六翅金蝉视野尽头的时候，游天蝉不由长出一口气来，只觉心头都轻松了不少。 “别高兴得太早了，要是连两个小和尚都护不住，那就休怪本神无情。” 赤火小蛇的冷哼声直接在六翅金蝉的心湖之上炸响回荡，吓得这位金丹境强者连声称是，就连体表金光的颜色都黯淡几分。 ...... ...... “用不用先去换一把剑，我记得兑换处列表里也有法宝品秩的宝剑。” 与姜紫并肩而行的楚然侧首望向少女腰间，目光落在了那柄月白色长剑之上。 这把殒月长剑本身也是精工良匠铸造而成，若是华容乃至于化外如意境剑修使用也都绰绰有余，但对于姜紫来说会不会...... “无妨。”少女轻笑着摇了摇头，脚步轻移靠在少年侧旁。 “对我而言，此剑与那柄‘采星光’并无多少差异。”姜紫翘起唇角，在楚然耳边吐气幽兰道。 楚然闻言点了点头，也并未闪身躲避少女的亲近。 “进入中心战场后你我二人分开行动，毕竟我可不想当你的拖累。”轻轻握住少女手掌，楚然低声与姜紫温柔说道。 “好。” 姜紫也知道楚然是想要借着中心战场的强敌继续砥砺武道境界，也顺便突破练气瓶颈晋升筑基期。 她也正好想要收集一些有关烛龙领域的详细情报，那只六翅金蝉只是魔山巡猎使手下的一员魔将，能够提供的情报讯息终究有限。 “遇到棘手敌人不要勉强，可不许再递出那样的一剑了。”站在辰巳战区之外，楚然低头对着姜紫认真叮嘱说道：“就算是我有危险也不行。” “知道啦。”姜紫抬起头对着少年灿然一笑，绝色容颜似乎比头顶那颗烛火大日更加耀眼，晃得楚然不由有些失神。 “还没看够么？要不我们迟一天再进入战场？”唇角勾起一抹狡黠弧度，姜紫歪头对着楚然低声笑道，言语中的魅惑柔情仿佛电流一般酥麻少年耳根。 “回来再看，回来再看......” 心中默念清静经口诀的楚然赶紧拉起姜紫的小手，带着少女赶忙走向辰巳战区通行关卡。 再多看这妖精几眼，恐怕他当真要改变独自历练的念头了...... ...... ...... 灰烬平原某处，一点微光照亮四周围浓郁不散的深沉夜色。 “终于来了。” 似乎是听到了由远及近的沉重脚步，微弱光源也随之移动准备迎上前去。 “关掉那个该死的定位标，我早就说过了不需要引航灯指路！”一道低吼声从远方黑暗中响起，沉重脚步的主人好像对于光亮异常厌恶。 “没问题，如你所愿。” 挥手熄灭了那一只特质灯盏，周身迷雾缭绕的高大男人咧嘴笑着说道：“隐夜特使乌有，见过古老的黑暗观察者。” 连串的沉重脚步声自雾袍男人身前停住，令人窒息的存在感好似从匣中扩散开来一般挤占满乌有附近的所有空间。 即便置身于纯粹黑暗之中，男人也能够感觉到一道道实质性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如同万千只紧贴在自己身上的眼球般观察着自身存在。 周身雾气微起涟漪，雾袍男人一边抵御着这位黑暗观察者的窥探，一边开口说道：“梵火月相的进展如何？” “还差得远呢。”黑暗中的声音再次响起。“起码还要一月时间才能勉强进入下一阶段。” “能再瞒住那家伙一旬时光么？”乌有眉头轻皱有些担忧问道。 “哈，你真当暗烛是傻子不成？”不屑的嗤笑声从四面八方如海潮般扑击而来，轰得男子周身雾气翻涌不止。 “那头老龙早就觉察出端倪异样，如今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我等行动罢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夜城 “那头老龙早就觉察出端倪异样，如今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我等行动罢了！” 黑暗观察者的声音若海潮般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语气中满是浓浓的嘲讽意味。 身负远古天妖血脉，尊为烛龙领域之主。就算那暗烛如今重伤未愈，仍旧站在这座永夜域的山巅之上，没有任何存在可以轻视小瞧那头老龙的真正实力。 隐夜一族与黑暗诡异们的小动作暗烛不可能毫不知情，但为了覆灭十六夜城的大计，暗烛也便任由那头“梵火月相”借助自己的力量茁壮成长。 月本黯淡，盗取大日光明照亮万界黑夜。 若说世间修士都是天地气运的窃取小贼，那么万界夜幕当空的那尊太阴月亮便是堂皇大道，于万族生灵众目睽睽之下化太阳造化为太阴玄光。 而永夜域内的那尊梵火月相便是借用此理，将月相祝福深种入每一头暗兽魔物身上，再借用其身体来吸收大日烛火播撒的光明道力，将其转换为夜煞法则便于魔物们的行动。 而当身负月相祝福的暗兽魔物们被梦夜修士斩杀之际，梵火月相也会动用法契之力盗取一丝受洗礼者的本源生机与那些夜煞之力反哺自身。 当初刚刚来到烛龙领域的梵火月相不过是一只直径十丈的庞大球体，现如今规模体积已经扩大数倍，俨然化作一轮百丈圆月悬浮于灰烬草原中部上空。 “暗烛一目已瞎，也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雾袍男子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只血墨圆珠丢向身前黑暗。 无数只苍白手掌自黑暗中浮现而出接住小球，而乌有也感觉万千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随之转移，贪婪地集中在那颗血墨圆珠之上。 “暗灵部的残党已经剿灭完毕，血肉魂魄都在这里，也算是结清了请你出手的代价。”乌有开口说道，面上那一副黑曜石镜遮掩住男人眼底的流转光芒。 “啧啧，多美味的血气芬芳，多动听的生魂哀嚎......”万千根手指争先恐后地抚摸着那颗圆珠表面，黑暗观察者对于隐夜一族给出的报酬十分满意。 “还请黑暗观察者继续监视此地与梦夜城的动向。”高大男子微微欠身行礼说道，而填满他周围空间的那种压迫存在感也已经悄然收束。 万千只苍白手臂化作一只大手拖住那颗血墨圆珠，手背之上忽然绽裂开一道血盆大嘴开口说道：“此地自不用尔等担心。不过其他暗潮区的情况如何了？” 高大男人瞳孔微缩，沉默片刻后开口答道：“其他暗潮区可没有暗烛这等存在，梵火月相的成长进度只会更慢。” “如此拖沓，也不怕那座不夜城发觉你们重组‘黑月’的计划？”翻手收起那枚血墨圆珠，固化形态过后的黑暗观察者嗤笑着开口问道。 “若是诸位黑暗诡异遵守约定，就算是那座不夜城也无法得知此中辛密。”乌有轻声笑道，显然对于隐夜一族的计划有着十足信心。 “酬劳到位，一切好说。”重新迈开沉重脚步向远方走去，黑暗观察者的声音穿过夜风回荡在旷野之中。 “更何况那座碍眼的不夜城若真能覆灭，对于我等黑暗，各大暗潮区，以及你们隐夜一族都是件天大好事。” “那是自然。” 乌有笑着开口，直到那尊黑暗观察者的存在气息彻底消失之后方才解除掉身上的这件迷雾长袍。 在十六夜城区域的绝大多数愚民眼中，所谓的黑暗诡异就是那些能够造成巨大破坏的暗潮魔物。而像是黑暗观察者这般的古老黑暗反倒没有多少人接触过。 毕竟就连乌有都得催动“混霭雾袍”来隔断对方对于自己的知觉同步，不然仅仅是方才短暂的会面便会导致乌有的精神受到污染同化。 不可直视，不可听闻。 一切与这些古老黑暗展开的感知交流都会成为联系纽带，诡异的疯狂将会偏移扭曲生灵的正常认知。 就连各大暗潮区的领主们也都不喜欢与古老黑暗打交道，这一次若非是隐夜一族从中牵线搭桥，烛龙领域又怎么会允许装载有“黑月”残躯的梵火月相进入领地范围之内？ “也怪不得子虚不愿一同跟来，这种感觉当真有够不好受的。”乌有扯了扯嘴角之后又取出那盏灰蒙石灯，点亮之后周身残留的诡异视线之感才完全消散。 提灯转身走向远方黑暗，那一点微光很快便消失于苍茫夜色中。 “下一站，便是雨夜城了。” ...... ...... 十六夜城中心区域，一座庞大城市耸立在大地之上。 与其他黑暗城池不同，此处并没有设置遮影结界，可四周围的漆黑夜色依旧不敢进犯雷池一步，只能在远方隔岸相望着这座灯火辉煌的不夜城池。 此城名为不夜，乃是十六夜城区域中夜煞法则之力最为稀薄的一处生灵圣地。而在不夜城正中心处坐落着一方气势恢宏的不夜王庭。 王庭内里的灯火比起外界反而黯淡许多，只不过可堪照亮黯淡厅堂，在地面上拉扯出一道道匆匆而过的身影。 “禀报城主大人，梦夜城战局已经趋于稳定，联军修士们已经开始逐渐适应那轮凭空出现的烛火大日......” “禀报城主大人，浮夜城腾云浮石已经修补完毕，整座城池已经成功起飞......” “禀报城主大人，雨夜城战线之上出现隐夜叛族踪影，需不需要......” 此起彼伏的嘈杂声响在议事大殿搅成一团，城主宝座之上的那道身影手中笔走龙蛇的同时还在一一对着各位下属发布不同命令。 如今不夜城周边十五座黑暗城池同时遭受到暗潮区进犯，不夜城自不可能坐视不理，已经向着各地派出支援。 正当高座之上那道身影忙得焦头烂额之际，一位身着黑袍的御夜族人迈步走上前去，俯身轻声开口禀报道： “城主大人，玄灵玉盘又有异动。”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九十八章 元磁神光 “城主大人，玄灵玉盘又有异动。” 高座之上的人影听到耳语过后眸光一闪，旋即站起身来将工作推给幕僚府众人，自己则是在那名御夜族密卫的引领下匆匆离开议事大殿。 瞧见城主大人匆匆离去的王庭众人不禁微微一愣，耳边却响起了大幕僚长屠千川的威严嗓音。 “还愣着干什么，继续议事。” 安静片刻的议事大殿很快便重又恢复热闹喧嚣，屠千川站在城主宝座近旁转头望向殿外方向，那双俊冷眉峰不由轻轻蹙起。 而今隐夜作祟黑暗暴动，各大暗潮区不约而同对着黑暗城池同时出手，十六夜城区域已经陷入危机境地。 也不知道不夜王庭中的这场戏，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 ...... 灰烬平原中心战场东南方向，一处荒芜沙地之上正爆发着一场激烈战斗。 “煞神雷·觉龙闪！” 伴随着一名纱裙女子合印娇吒，黑色雷霆自其身下漆黑法阵之中涌现而出，化作狰狞游龙向前轰出。 作为煞雷目标的那头独角巨兽则是被一名双刀狂客纠缠在原地，刀客一见同伴蓄力完毕连忙抽身撤离，以免被女子的狂暴雷霆波及。 “哞！” 觉察到雷龙袭来的灰角巨兽一甩头颅闷声怒吼，头顶独角之上立刻浮现出朦胧灰光挡在身前。 原本来势汹汹的煞雷狂龙没入灰色光团之后便如泥牛入海一般再无动静，见此一幕的纱裙女子与刀客齐齐变了脸色。 “元磁神光！这家伙究竟是何来历？！”打出一击必杀绝招的纱裙女子此刻已经面色发白，而那位刀客更是直接收起长刀纵身掠到女子身旁，二话不说直接将其扛起撒腿便跑。 不说这头似牛似犀的独角巨兽皮甲坚硬可挡狂刀斩击，单凭其独角放出的“元磁神光”便已不是他们二人招惹得起的存在。 “哞吼吼！” 拿出真正实力的独角巨兽自不会放任两名招惹自己的人族就此离去，大片元磁神光伴随着巨兽怒吼化作一方灰蒙蒙小山，剧烈颤抖之后直接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跨越百丈距离降临至那一双男女头顶上空。 “紫电吞雷！”“狂风一斩！” 纱裙女子与刀客慌忙抬手向着头顶微缩小山轰出术法玄通，可灼热雷光与灵力刀芒还未抵达小山底部便开始扭曲颤抖，随后被下坠山峰轻松捻灭，只来得及发出“噗噗”两道声响。 伴随着大片灰蒙光芒垂落而下，纱裙女子与双刀青年的动作也被瞬间定格在原地。二人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动弹哪怕一根手指，抬起的头颅只能眼睁睁望着山峰压顶而落，两双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惶恐与绝望。 “咚！” 一声沉闷响声从二人头顶炸开，刚还被元磁神光定住肉身神魂的纱裙女子与刀客只觉身子一轻重新恢复自由，赶忙连滚带爬逃出元磁小山笼罩之处。 死里逃生过后两人这才有空回头望去，却见那座浮空小山峰顶出现一道黑衣人影，脚踏丘峰远望大地之上的独角巨兽。 方才也正是 “小心！那元磁神光千变万化......”纱裙女子忽然想起什么惊声高呼，可话还没说完她与双刀男子便眼睁睁看着元磁山峰陡然化雾，将那黑衣少年一口吞入其中。 “遭了！”女子还欲要手掐雷法攻击灰蒙光团，却被身旁同伴一把拉住。 “元磁神光本就沉重无比，同时又最是克制五行灵光，一旦身陷其中已是再无生机。” 双刀客黄冉的脸色铁青一片，紧紧拉住李可的手臂不让她再度接近那团翻涌流转的灰雾光团。 既然都已经修炼至化外境后期，李可自然明白那元磁神光的恐怖之处，面色数度变化之后终于跟随在男子身后快速逃离此地。 而那头独角巨兽却并未理睬两名逃走的无胆鼠辈，而是眯起一双小眼睛死死盯向半空中那团激荡不休的元磁神光。 作为独角巨兽杀手锏的元磁神光一旦施展，总能快速将陷落其中的猎物压成肉糜血泥。可当灰色雾团将那丘峰之上的渺小人族吞下之后，无往不利的元磁神光今次却好似遇到了对手一般，竟然无法挤压碾碎那名人族的血肉之躯。 “哞吼吼......”独角巨兽再度发出一道低沉吼声，头顶灰角自根部向上亮起一圈圈玄奥符号，最后又打出一道蒙蒙灰光落入挣扎雾团之中。 伴随着新一束灰光融入，沉浸光雾之中的楚然只觉四周压力骤增，沉重的元磁神光也开始流转起来，如同一方巨大磨盘一样试图将自己的身躯寸寸磨灭。 “灵武式·灵感天地。” 紧闭双眼的少年握住双拳轻声低语，周身肌肉随之鼓胀发力。原本化作细锁束缚楚然四肢的灰色神光顿时被爆发气机与肉身之力撕扯挣断。 比起行走太极拳架之时遭受的万钧压迫，如今这团元磁神光带来的阻力远不能阻碍楚然的行动。 “崩字诀！” 一转周身气机走势流向，楚然转肩提跨腰身发力，动用整具身躯来施展寸拳崩劲。 下一瞬里灰光雾团轰然炸裂开来，无数元磁神光所化灰雾四散飘摇，而其中掩埋的那道修长身影也重新出现在这片天地之间。 缓缓睁开双眼，楚然眸中亮起熊熊战意望向下方那头目露震惊的独角巨兽。 “单凭你这尚未小成的元磁神光可没法解决掉我。” 瞥了一眼正在重新凝聚的灰色光雾，楚然笑着开口说道，旋即一步迈出踩穿厚重雾层，整个人化作黑色流光直冲向那头独角巨兽。 “砰！” 又是一声沉重闷响在这片荒芜战场上震荡传出，凭借庞大肉身与化外圆满境界的修为加持灰角巨兽成功用头顶长角挡住少年人族的悍然一拳。 右拳抵在灰角之上的楚然刚欲要再出左拳，忽见眼前长角之上灵光再闪，当下收拳闪身向后撤退。 而在楚然离开灰角巨兽的瞬间之后，一柄元磁神光凝聚而成的灰雾长矛从天而降，直接将巨兽身前大地轰出一处巨大深坑！ 第二卷锦夜行 第二百九十九章 味道不错 天地之间有奇物，元磁神光化五行。 形无定状、千变万化的元磁神光可谓是世所罕见的大道神通之一，每一块蕴生神光的元磁母石都是有市无价的绝仙珍品。 而一些喜食矿脉的魔物妖兽在吞噬元磁母石之后也会随之伴生出元磁神光这等血脉神通，而楚然眼前的这只灰角巨兽明显就是其中的一员。 此兽曾经在暗潮区边缘的一处险地寻找到一座废弃已久的元磁矿坑，其中的高纯度母石早就被采集一空，但残余的边角矿渣对于巨兽来说同样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大机缘。 灰角巨兽用了整整十年光阴驻扎在废弃矿坑深处，将所有搜罗到的沾染元磁之力的矿石渣土尽数吞入腹中炼化吸收，再将提炼所得的元磁神光与头顶独角炼化一体。 凭借此等契机灰角巨兽不光将自身战力大幅度提升，更是凭借神光威能打破瓶颈直入中境化外期，而后更是一路畅通无阻修炼至现如今的化外圆满境界。 而这次的暗潮总攻在灰角巨兽看来，便是上天又一次的恩赐。 对于陷入瓶颈期的暗兽魔物们来说，梦夜修士们富含精纯灵力的可口血肉便是最好的大补宝药。这头灰角巨兽更是直接加入到中心战场来猎杀更多猎物。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在这片残酷战场上得到了最完美的诠释。 凭借元磁神光的强大神威独角巨兽已经成功狩猎数名化外人族，而其体内的血气灵力也已经积攒到了极点，只需再度进补几次或许就能够打破瓶颈直升如意境界。 而从眼前这名黑衣人族身上，灰角巨兽嗅到了无与伦比的芬芳诱惑，仿佛人族少年身上的每一寸血肉之中都蕴含着莫大力量。若是能将此人生吞活剥全部吃下，恐怕自己也不需要再去寻觅其他猎物，可以直接开始向着如意境界发起冲击！ “哞吼吼！” 催动插入面前大地的元磁光矛再度腾飞，已经陷入亢奋状态的灰角巨兽此刻双眼蒙上一层淡淡血色，巨大蹄爪也不住刨动着地面砂砾。 “还真是有些难缠。” 眯眼望向缓缓腾空的那一杆元磁光矛，楚然将搭在储物袋上的右手再度移开，并没有取出那柄祝炼黑刀迎战眼前强敌。 黑刀虽说沉重锋利无物不斩，可其仍可以归于五行之中金灵之属，在面对元磁神光之时定然会受到不小迎响。 先前若是灰角巨兽一上来就催动元磁神光全力以赴，恐怕那双刀黄冉还来不及催动战法玄通，手中武器便会被元磁神光收摄夺去。 轮动十指再度捏拳，楚然缓慢呼吸吐纳，让更多的天地灵气经过肺腑融入四肢百骸。 一口崭新气机已经换好，少年眸光一凛，抢在那柄元磁光矛有所动作前率先发起攻势。 脚尖点地腰身扭转，迅猛出击的楚然以“之”字形轨迹游走向前，只为摆脱那根元磁光矛对于自身的锁定。 灰角巨兽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神光，轻抬头颅控制神光一分为二，化作两道刺芒激射而出，直接将楚然左右躲闪的选择尽数封死！ 面对两侧包夹而来的刺芒攻击，楚然不慌不忙抬手抓去，直接将两根灰色短枪全部抓在手中。 下一瞬间少年手中的短枪便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似乎准备解体化作灰雾形态来将楚然重新吞噬包裹在内。 “同样一种招式对我可不起作用。” 少年唇角扯出一抹弧度，握紧融化短枪的双手同时轻抖，大片磅礴气机瞬间离体而出覆盖于消解枪体之上，强行将其聚拢呈短枪形态。 此前楚然已经见识过元磁神光从小山模样化作灰色雾团的全过程，这一次自然不会再度上当，丝毫不给对手束缚自身的机会。 两根元磁短枪在巨大压力的封镇下开始剧烈抵抗起来，而楚然则是趁此机会直接拿起一根灰雾短枪放在面前，张开嘴巴毫不犹豫便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一声脆响在这处战场之上响起，使得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原本正欲要催动剩余元磁神光化形进攻的灰角巨兽一时间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黑衣少年将元磁短枪的枪头一口咬碎吞下肚里。 “咔嚓咔嚓咔嚓......” 许是武夫炼体的过程中也大幅度提升牙齿坚固程度，楚然眨眼间已经连咬数口，将左手中大半截短枪吃了进去！ 此刻的少年仿佛化作了一只食铁兽般大口大口饱餐着鲜嫩绿竹，眨眼功夫便将一整根元磁短枪吃了个精光！ 直到那人族少年舔了舔嘴角再度抬起另一只手中拘住的灰雾短枪之时，灰角巨兽这才终于回过神来，旋即眼中一抹讥讽神色。 若是饕餮混沌之类的远古凶兽也就罢了，区区一名人族蝼蚁也敢将我的元磁神光吞下肚里，当真是无可救药的寻死蠢货！ 要知道人族修士们的一大特点便是体内脏腑防御孱弱，一些沉重攻击穿过防御轰入体内都能让这些家伙们吐血斗升，更何况是直接从体内爆发开来的攻杀神通？ “哞哞！” 高高昂起头颅催动灰色独角，巨兽大吼一声激发灰角符文，准备催动那些被少年吞入体内的元磁神光爆发，直接将那一具孱弱肉身由内向外撕裂开来！ 可是当灰角巨兽亢奋大吼之后，预料之中的血肉烟花却并未爆发开来。 “咔嚓”咀嚼声依旧响个不停，而黑衣少年另一只手上的灰色雾枪也被快速炫了个一干二净。 疑惑不已的灰角巨兽再度尝试催动少年体内的元磁神光，可在那些被吃下的元磁神光就好似泥牛入海一般，在灰角巨兽的感应之中消失不见。 “哞哞？” 灰角巨兽瞪大了眼睛看向摸了摸嘴巴的黑衣少年，似乎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嗝。” 打了个饱嗝之后楚然望着傻愣在原地的灰角巨兽，脸上露出灿烂笑容开心说道： “味道不错，再来再来。”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章 逐猎 亲眼见到黑衣少年吃下两道元磁短枪而又安然无恙，此刻的灰角巨兽大脑都有些过载，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此人是如何镇封压制住那些入体神光的。 打了个饱嗝的楚然却是将目光放在落回到灰角巨兽周边的蒙蒙光雾之上，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一股寒意自灰角巨兽心底升起，令巨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明明自己才是狩猎者，可为何那人族少年的目光却好似是在打量珍馐美味一般？ 而刚刚饱餐过两股元磁神光的楚然如今心情大好，因为他惊喜的发现那些灰蒙神光在天地练气决的吸收炼化之后并没有全部化作精纯灵气，而是诞生了一丝雾光留存于气海丹田之中。 这丝稀薄雾光，毫无疑问便是真真正正的元磁神光。 提纯精炼过后的元磁神光不再掺杂其他杂质，唯一的缺点便是数量太过稀少根本没办法使用。 所以眼前这头灰角巨兽在楚然的眼中已经并非强劲敌手，而是一整座等待发掘的宝矿金山。 说什么他都不能让这么一座宝藏从自己手中逃走！ 身化残影再度出击，经过记忆之海演练万千次而改进完善后的“白驹过隙”赋予了楚然追光掠电的绝伦速度，几乎是刹那间便跨越过数十丈距离出现在灰角巨兽身前。 灰角巨兽下意识催动元磁神光凝化枪矛攻向杀来人族，殊不知此举正中楚然下怀。 在巨兽反应过来解除神光化形之前，楚然已经狼吞虎咽吃下数柄雾光兵刃，原本浓郁厚重的灰色光雾此刻稀薄许多，赫然只剩下一半存余。 “吼吼吼！” 瞧见自己辛苦十年才积攒下来的元磁神光眨眼间便被这该死人族吞去小半，灰角巨兽此刻双眼赤红充血暴怒癫狂，抬起头颅刺出利角，誓要将这黄口小儿开膛破肚取回自己损失的元磁神光！ “比拼力气？那就成全你！” 瞧见发狂巨兽顶角刺来，楚然目光炯炯咧嘴微笑，双手微曲十指向前探去，毫不避讳地以肉身体魄硬抗灰角巨兽这倾力一撞！ 那一双白皙手掌接触到灰色长角的瞬间，少年与巨兽脚下的大地不堪重负地沉吟一声，更深处的土壤岩层也在强大力道冲击之下悄然龟裂。 而前冲趋势被阻的巨兽心下一惊，没料到这名人族修士竟然是锤炼体魄的蛮横武夫！ 心念急转的灰角巨兽用力扬起头颅，欲要将少年挑飞到空中再做追击，却不料对方好似脚下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早已将雄浑气机与身下大地融为一体的楚然眼中绽放一道精光，在巨兽力竭的刹那腰腿背身齐齐发力，紧握灰角脚尖的双手一压一顶，直接将这头体长将近二十丈的披甲巨兽挑飞起来反抛向空中！ 被猛然爆发的狂暴力量掀飞的灰角巨兽有些傻眼，虽说它也知道炼体武夫们擅长肉身蛮力，可这人族少年的力量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了吧！ 半空之中的灰角巨兽没有着力之处，只好催动元磁神光化作岩台平面来止住倒飞趋势。 可当灰蒙雾气甫一凝化具形，宛若梦魇的连串“咔嚓”咀嚼声便再度响起。 听闻此声的灰角巨兽连忙侧头望去，却见那黑衣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跟了上来，正宛若蝗虫一般大口吞吃着平台边沿。 挥舞拳头动用寸拳崩劲打破灰台边缘，楚然另一只手也不闲着，带出道道残影来将那些元磁碎片一一丢入口中。 此刻的灰角巨兽已经隐隐有些绝望。自己的正面战力不如这名人族妖孽，最为仰赖的大神通“元磁神光”在其眼中又与美食珍馐无异。 赤红的兽眼血色消散，恐惧惊慌的灰角巨兽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逃脱这名人族少年的魔爪退出中心战场。 轻轻耸动鼻尖，嗅到了那一丝熟悉的恐惧气息后楚然面上笑容更胜，脑海之中灵光乍现过后直接取出黑色长刀握在手中。 金相所属的黑色长刀刚刚出现便受到元磁神光的影响向着灰色雾光飞去，而紧握刀把的楚然也借力在半空游移腾挪，迅速吞吃着崩溃瓦解的灰色平台。 待到灰角巨兽重重摔落地面的时候，其周身环绕的元磁神光已经所剩无几，而落在巨兽身旁的楚然则是满意的揉了揉肚子再打了个饱嗝。 好不容易回归大地，灰角巨兽连滚带爬站起身来拔腿就跑，也断了从黑衣少年那里夺回元磁神光的念头。 只可惜有着“白驹过隙”增幅速度，楚然断不会跟丢仓皇逃窜的灰角巨兽。 ...... ...... 最后一抹黑色刀光斩断了灰角巨兽的凄厉哀嚎，也收割掉巨兽最后一丝残存生机。 伴随着灰角巨兽轰然倒地，大片滚烫兽血染红荒芜沙地，飞溅起大蓬扬尘沙土。 挥手拂散尘埃，楚然走上前来望着这头鲜血淋漓的庞大巨兽面上笑意更浓。 此兽身披坚实皮甲，就算是楚然也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其彻底了结。 也就是楚然体内的“天地练气决”恰好克制巨兽的元磁神通，不然凭借坚实体魄与威能通天的元磁神光，就算是遇到如意境的强大敌手这头灰角巨兽都可以与之一战。 不过这世上的一切都是由一连串的巧合与必然串联而成，就算是同境无敌的灰角巨兽此刻也断绝气息躺在大地之上，一双巨大瞪圆兽眸之中残存倒映着不甘与恐惧。 人与人的悲喜并不互通，更何况是楚然与呼叫巨兽。 快步走到巨兽身前的楚然挥刀斩击那一根符号暗淡的修长独角，而那些残存的元磁神光也全部聚集在这根灰色长角之内。 又费了一番手脚剖出巨兽妖丹，楚然并未再继续收取皮甲骨骼与血肉，而是带着最有价值的灰角与妖丹转身快速离开。 若是贪得无厌继续逗留在此地，说不准就会有闻声而来的强大魔物盯上自己。 毕竟他也不想再体验一次被那位雪裳巡猎使追杀百里的狼狈经历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零一章 宝药遍地 灰烬平原的中心战场乃是一座名副其实的血肉角斗场，大量中境修行者汇聚此地肆意厮杀，腥风血雨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战场之上呼啸泼洒。 有些人来此是背负着家族使命，有些人来此是为了博取功名，有些人来此是为了捕获魔物...... 而有些人来此，则是单纯地为了砥砺修行突破瓶颈关隘。 化外、如意境的炼气士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不得不离开战场觅地念诵清心法决消解戾气煞气，以免这些负面情绪侵染道心以至于走火入魔。而相较于炼气修士，砥砺武道的横炼武夫们更加享受沙场征伐带来的无尽快感。因为中品武夫们本就无需在意杀伐屠戮造成的煞气缠身。 自从那轮烛火大日驱散隔绝感知的浓郁夜色之后，梦夜联军之中的炼体武夫们终于感受到了畅快淋漓的战斗，而弥散在整片血腥战场的杀意煞气同样可以用来淬魂炼魄推动大道修行。 比起飞天遁地道法通玄的修士们，武夫之道显然更适合这种大规模的战争交锋。沙场历练本就是天下武夫们破境晋升的最快途径。若是附近并无战事，处于“炼气化神”阶段的中品武夫们便要游走四方寻访阴冢冥渊与古战场遗迹，借由其内的阴冥煞气激荡淬炼魂魄辅助修行。 而对于刚刚迈入四品淬魂境不久的楚然来说，这座遍布着尸山血海的中心战场无疑是最佳修炼场所，而那些强大暗兽魔物体内的妖丹魔晶更是一株株大补宝药。 袭杀掉那头灰角巨兽之后的楚然在转移的路上便将那一颗巨兽妖丹吞下肚里。 晋级淬魂中境，又经历过人身小天地破碎重组过后的楚然如今承受能力大大增加，就算是化外圆满境界的妖兽内丹也可以顶住压力吸收炼化，其内遗留的兽魂残念更是用来淬炼魂魄扩展识海。 可此战最大的收获却并非战斗经验亦或者那颗强大妖丹，而是从灰角巨兽那里强取豪夺而来的“元磁神光”。 伴随着一整根灰色独角都被楚然磨粉送水服用，灰角巨兽所拥有的所有神光都被尽数提炼出来汇聚在少年的丹田气海之中。 在灰角巨兽手中呈现十数丈光雾云团规模的元磁神光经历过天地练气决的提纯过后只余下五丝光线，勉强能够凝聚成半缕元磁神光。 炼化所得的元磁神光虽然数量稀少，其中的冗余杂质却已经被尽数剔除，只留下最为纯粹的神光本体。毕竟楚然所拥有的“天地练气决”远非那灰角巨兽天赋秘术所能比拟。 单纯的半缕元磁神光尚不足以凝聚神山亦或者化作兵刃直接催动，楚然却惊喜地发现可以将元磁神光灌入手中黑刀之中，来以此进一步增加长刀威能。 “真是个好地方。” 简单测试了神光加持下的黑刀性能，楚然满意地将其收回鞘内，开始集中精神搜寻下一处猎物目标。 ...... ...... 自从进入中心战场之后姜紫便与楚然分开，隐匿身形向着战场深处悄然行去。 少女的目的并非是通过战斗厮杀来砥砺道行精进修为，而是找寻那些暗潮区精英强者，继续从他们的口中敲出有用信息。 即便是她对于这座永夜域的详细情况也所知不多，所以需要更多情报来综合分析金蝉口中所说的那尊“梵火月相”。 身体被无形剑气笼罩在内的姜紫并没有选择御剑飞行，而是飞身纵掠过一处处厮杀战团。 伴随着少女不断深入中心战场，四周围斗法激战的修士魔物也从化外境界逐渐向上提升，如意境与龙门境的强者战斗之时引起的动荡更加剧烈，而下方原本茂盛的灰烬草海也早已疮痍满目，露出沟壑纵横的大地岩层。 越是深处修士与魔物的数量便越是稀少，而到了金丹大能们比拼斗法的区域之时，那些神通威光往往都能打穿碎裂数百丈开外的地面。 驻足在一片雷光原野边缘，姜紫凝起一双紫气眸子向北望去，再往前的话便已经离开烛火大日的普照范围，没入夜煞笼罩的纯粹黑暗之中。 姜紫可以感知到的那些强大气息聚集在黑暗深处，若是继续前行进入黑暗的话就算是她也很容易暴露行踪。 白衣少女转身向着某一处战场走去，那一片区域闪耀的道法光芒已经开始变得稀疏起来，显然是战况已经步入尾声阶段。 跻身金丹境界之后的修行者们已经可以开始接触处于道法玄通之上的“神通”术法，寻常百姓之所以会将金丹境界往上的修行者尊称为“大神通者”也源于此因。 至此境界的修行者们已经可以在体内凝炼出一颗灿然金丹，灵力流速与术法威力再不可与先前同日而语。故而也有“一颗金丹吞入腹，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夸张说法。 而在感悟“神通术”后的金丹修士们战力将会得到质的飞跃，相对而言再想要杀死对手也会变得越发困难。所以金丹强者们的战斗往往都不会演变到决出生死的那种地步。 “万戈，该撤了。” 抹了一把满脸血污，穆青城对着身边的短发男子开口说道。 纵使屈辱不甘，金万戈咬了咬牙后也决定听从同伴的建议先行撤退。 以他与穆青城初入金丹期的实力，对付这头中期境界的寒霜巨人还是太过吃力。现如今自己的灵力已经耗去大半，穆青城更是吃了那家伙一击身负重伤，而那头蛮荒巨人不过是仅仅受了些皮外伤。再不退去的话他与穆青城怕是要双双交代在这里。 “哼，想逃？” 手持一根十丈长的巨大狼牙棒，身披兽皮的蓝肤巨人觉察到眼前两名人族的撤离意图大吼啸道。 这头寒霜巨人也清楚，一旦进阶金丹境界之后就算是人族也会在体内凝聚金丹，那这些金丹对于暗兽魔物们来说便是最好的大补之物。 此刻占尽上风的寒霜巨人自不会放过这等大好时机，再度提着巨型狼牙棒向着金万戈与穆青城悍然杀来。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零二章 火狱 当某一项术法玄通被推演到极致，已经开始与冥冥之中的某条大道相互契合之时，其也将会完成超凡脱俗的转变，正式迈入名为“神通”的领域大门。 除却少数天赋神通与元磁神光这般“天地神通”之外，绝大多数修行者接触神通都是在踏入金丹境界之后。不过饶是如此，也不是每一位金丹修士都领悟了神通术作为底牌。 而金万戈与穆青城二人之所以会深入中心战场，便是想要借着与强敌之间的战斗碰撞触类旁通来领悟大道神通。 眼见那头冰霜巨人不依不饶挥棒杀来，金万戈直接摸出一张青色符箓激发开来，符箓灵光涌入男子身后化作一双青色羽翼，瞬间将金万戈的速度提升了一个档次。 “走！” 扇动背后灵翼，金万戈瞬间出现在穆青城的身旁抓住女子肩头，准备带着面如金纸的萎靡女子快速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说走就走？想得容易！” 冰霜巨人狰狞一笑轮动手中狼牙巨棒，一击落下却只击中了金万戈与穆青城留在原地的残影。 瞧着青色遁光激射而出的冰霜巨人也不着急，翻手重锤胸口激荡血气灵力。 一道道深蓝色冰纹自巨人体表次第浮现，而巨人也微曲身体鼓起腮帮，旋即向着金万戈遁走方向吐出一股彻骨冻魂的寒冰风暴。 “极冰法·荡魄寒风！” 而在寒风呼啸而去之际，蓝肤巨人左手再挥丢出两道晶莹冰凌。 两道冰凌以极快速度抵达金万戈面前，男子面色一变释放金光盾甲，却被炸碎冰凌轻易撕裂开来。 随之而来的寒冰风暴疯狂涌入破碎甲罩之内，金万戈与穆青城的脸上瞬间浮现一抹苍白寒意，二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各自的眉毛之上也纷纷染上霜白雪色。 “赤炎朱箓！” 金万戈再次取出一张火红符箓驱散入体寒气，探手去抓穆青城的胳膊时入手却是刺骨冰寒。 本就手上气血不支的穆青城此刻已经快要被寒气冻昏过去，女子如今紧咬银牙催动一颗金丹疯狂旋转带动灵气法力运转周天，却仍无法摆脱意识逐渐昏迷的趋势。 赶忙将同伴揽入怀中，金万戈一遍催动赤炎朱箓帮助穆青城取暖，一边再次激发背后灵翼施展青色遁光。 可就是耽搁的数息光阴便足够让冰霜巨人狂奔杀来，寒雾雪潮在巨人身后织成一件凛凛披风，巨人所过之处就连空气都仿佛要被一起冻凝。 “封天手！” 道道冰铠浮现而出的大手带着恐怖寒气从天而降，冰霜巨人眼中的嗜血神情愈发亢奋，好像已经笃定这互相拖累的人族男女断无法掏出自己的手掌心。 这一记“封天手”显然已经突破玄通界限，乃是隐隐勾连天地大道的神通术！ “星，星移宝盘......” 在金万戈怀中终于暖和过来的穆青城从怀中掏出一方流转着瑰丽星光的玲珑宝盘，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覆盖其上。 而金万戈则是拿出第三张珍贵符箓丢向头顶降落的封天大手，一头金光巨龙从破碎符箓之中化形而生狠狠撞飞冰霜巨人的生杀神通，拼尽全力为下方男女争取到最后一丝时间。 “启！” 暗淡的眸中闪过一缕精芒，穆青城向着星移宝盘之中灌注入最后一丝法力，宝盘随之嗡鸣一声爆发出夺目光彩，将金万戈与穆青城两人一并包裹在内。 下一刻寒霜巨人挥舞狼牙棒扫过光团之时，其内早已空无一人。 “该死，又是极品玄符又是跃迁法宝，这些人族当真该死啊！” 煮熟的鸭子不翼而飞，冰霜巨人愤怒地锤击着胸口宣泄怒火，良久之后才重拾起那根狼牙巨棒准备继续寻觅下一只猎物。 他就不信梦夜修士人人都能够像那对男女一般底牌无穷无尽！ 而当蓝皮巨人转过身的时候，一道仗剑而立的白衣身影忽然映入巨人眼帘。 “哪来的人族女娃？算了，先宰了再说！” 眼中凶戾杀气激荡开来，本就余怒未消的冰霜巨人论起大棒再度发起冲锋。 “封天手，冰牙杀！” 不准备给那人族女娃遁逃机会，这次的冰霜巨人同时施展两道神通杀术轰击而去，巨掌天降冰牙地生，所指目标皆为那名白衣少女！ 怀抱“殒月长剑”的姜紫轻轻跃起，躲过穿透大地的巨冰狼牙同时还仍有余暇地抬头望天。 “这两道伪神通术的气息怎么有些熟悉......” 不待封天巨掌落下，姜紫推动怀中月白长剑出鞘一寸，陡然爆发的剑光逆卷而上斩碎那一方冰灵巨掌。 “燎原火。”姜紫将长剑完全拔出，一声轻语过后红莲赤炎如水波般覆盖长剑表面，伴随少女挥动蒸融掉那些临近逼来的寒霜雾气。 眼睛瞪得像铜钟一般的寒霜巨人没料到眼前少女竟是位深藏不露的剑修，而其长剑之上散发的磅礴热浪似乎对自己的寒霜之力极为克制。 再次挥动狼牙棒引导冰牙刺咬向半空中的少女，寒霜巨人此刻已经收敛起轻狂态度，激发周身冰纹准备全力以赴。 挥舞炎剑抹过身下大地，红莲火海融化极寒冰川点燃灰烬草海。姜紫望着满身湛蓝冰纹的庞大巨人忽然开口问道： “你与那雪裳是什么关系？” 听闻此言的寒霜巨人脸色一变，呲着獠牙沉声喝道：“好狂妄的人族女娃，竟敢直呼主上名讳！” “怪不得这股寒意有些熟悉。”姜紫点了点头，再度挥动炎剑捅穿第二道尚未成型的封天冰掌。 “熟悉？你与雪裳大人碰过面？！”敏锐地捕捉到少女言语中的关键词，寒霜巨人心中一沉开口喝道。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姜紫浅浅一笑，眸中攒动的极紫光芒似乎看穿了寒霜巨人内心的惶恐与想要逃走的念头。 “红莲狱。” 少女高举炎剑轻巧画圆，红莲赤炎自大圆之中勃然爆发泼洒向四周空域。 不待寒霜巨人扭头逃走，一座规模庞大的红莲火狱已然成型，将少女与巨人一同笼罩在其中。 “别急着走，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也不迟。” 手提炎剑立于天际，姜紫居高临下望着浑身颤抖的冰霜巨人，笑着开口温声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零三章 审讯 瑰丽火海自少女头顶炎镜之中倒灌涌现，刹那之间便将方圆数百丈空间尽数化为红莲火狱，将那头欲要遁逃的冰霜巨人囚困在内。 “别急着走，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也不迟。” 手持炎剑虚空而立的姜紫望着面露惊恐的蓝色巨人开口笑道，显然不打算给对方不战而逃的机会。 “领域之力......你究竟是什么人？！”四周围涌来的炽热炎力压迫的冰霜巨人都有些呼吸困难，这种庞然大物一手紧握狼牙冰棒击溃来袭火舌，一边惊吼着质问那人族少女。 若说金丹境界的修行者们能够初步共鸣大道激发神通术，那么元婴境界的大能修士们几乎人人都掌握一门压箱底的神通术法。 而当修士们对于万法大道的理解再度突破，跨越中五境界的桎梏登临上五境之后，便可调动天地大道自成一方领域。 眼前少女的修为气息也不过金丹境界，又如何能够通悟大道掌握领域之力？ “伪域而已，又何必大惊小怪？”姜紫笑着回答，手中长剑再度斜斩，引导红莲赤炎化作巨浪轻易轰飞了冰霜巨人手中的那根冰灵法宝。 就算是姜紫也没办法一直维持消耗巨大的领域展开，毕竟她只是比旁人更加亲和天地大道“些许”，灵气法力的储备方面自然不可能真与那些元婴巅峰或是上五境的老怪物们相比。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目眦欲裂的冰霜巨人嘶声怒吼，双手捂着头颅试图从莫须有的幻境之中清醒过来。 巨人认定了四周围的红莲火狱乃是眼前少女施展的障眼法，索性直接横冲直撞踏入火海，想要凭借一身蛮力硬生生冲出幻境笼罩范围。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瞧见那头冰霜巨人即便被熊熊火海灼烧得吱哇乱叫，也一门心思埋头猛冲，姜紫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再度斩出一剑凝化十数根赤焰法链，直接将狂暴巨人锁缚在原地。 “寒霜血脉·巨大化！” 这头被困火中的寒霜巨人显然已经开始拼命，原本就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再度膨胀起来，眨眼间便化作了五十丈高的庞然大物！ “区区精神幻术安能扰我心智！”寒霜巨人发出低沉的怒吼伸出大手抓向赤焰法链，手掌之上也随之浮现出一层晶莹冰甲。 “冥顽不灵。” 见此情景的姜紫只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滋滋！” 当那只覆满寒冰的大手触及到暗炎法链之际，原本内敛炎威的火焰法链仿佛被挑衅激怒一般瞬间绽放刺目耀光，无数明亮的火焰道纹自其上爆发开来，轻易便熔穿了庞大巨人的寒冰手甲，赤色火焰随即一拥而上笼罩向那只巨大手掌。 “啊！”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再度响起，融入了夜煞抵抗法则的红莲赤炎对于生活在永夜域内的生物有着极强的破坏力，三五息光景过后寒霜巨人的右手血肉便已经焚灭殆尽，就连筋骨都在快速焦黑炭化，剧烈痛处在神魂识海内里爆发开来，让巨人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才是真实，什么才是幻境。 探出一指压制红莲赤炎，以免火焰扩散了结巨人性命的姜紫也不急着灭火，而是准备等焚烧身躯与灵魂的熊熊火焰压垮敌人的意志，也好从其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情报讯息。 直至百息过后，用左手死死捏紧焦黑断腕的寒霜巨人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向着傲立空中的火狱之主开口求饶道： “我说，我全都说！” 得到满意答复的姜紫身形闪烁，一步抵达巨人头颅前方一剑递出，燃烧烈火赤炎的殒月长剑直直点在其眉心中央，锐利剑尖在冰蓝色肌肤之上刺出一点血红。 “大人饶......” 口中求饶话语还未说完冰霜巨人顿觉神魂识海内里风云再变，一柄柄剑气化生的森然长剑瞬间降临广袤识海的每一处角落，最终寻觅到了那一处存放夜煞法契的隐秘之地。 “封。” 微启朱唇吐露一字，姜紫再度凝化剑气结界断绝那些份夜煞法契与外界之间的因果联系。 毕竟她可不想在审问的过程中这头冰霜巨人就因为法契反噬而一命呜呼。 甩落剑尖血珠纳剑归鞘，姜紫望着面前开始剧烈颤抖的寒霜巨人，笑着开口询问道：“现在可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全，全凭大人吩咐......” 目睹层叠剑影封禁夜煞法则的寒霜巨人已经彻底熄了反抗姜紫的心思，那颗不可一世的头颅也随之垂下，对于少女的问题知无不答。 ...... ...... “原来如此，我就说凭那雪裳金丹大圆满的境界如何能够施展出伪领域来。” 怀抱月白长剑的姜紫点了点头恍然说道，却从未想过以她的境界施展出大道领域这等通天手段更加匪夷所思。 这头寒霜巨人归属于雪裳手下，对于那位雪衣女子的了解程度自然远远超过巨灵麾下服役的六翅金蝉。 只不过眼前这家伙与其说是雪裳手下，倒不如说是雪裳的实验体更为合适。 本来以冰霜巨人的境界与悟性，就算是伪神通术也还需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掌握，而那位雪衣女子则是硬生生将一段大道感悟移植入巨人神魂之中，令其可以使用两道大威力的伪神通术。 “雪裳大人对于神魂肉体的研究已经抵达我等下仆无法理解的境界，而她老人家最近似乎又有所感，其中一尊化身已经开始应渡元婴之劫。” 冰霜巨人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一股脑交代出来，只求眼前少女能够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 “原来斩分本源并不是最难的一关，如何平衡各大分身的实力，同步记忆念头后的合众为一才是真正的难题么......如此看来，这位雪裳还真不是一般人物。”姜紫自言自语说道，对于那位雪衣女子的重视也随之提升数筹。 这家伙分明是在尝试着与不同的自己“合道”，若真让她成功，恐怕这永夜域内将会再出一位傲立山巅的大修士......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零四章 投诚 一想起那身材丰满的雪衣女子似乎对于楚郎万分垂涎，少女便不由轻皱秀眉握紧剑鞘，在心底盘算着要不要再付出一些代价来针对那家伙...... “算了，以后遇上再说。” 轻吐口气后姜紫摇了摇头打消危险念头，转身望向五体投地匍匐垂首的寒霜巨人再度开口道： “所以说，你也不知道那尊‘梵火月相’的真实根脚喽？” “小的在接受洗礼祝福时没敢擅自窥探那颗石月的具体情形，只知道那家伙的体型已经增长至百丈之巨。”冰霜巨人额头紧贴地面诚惶诚恐回答说道，而后又想起什么赶忙补充说道：“不过小的倒是听雪裳大人私下里随口抱怨过一句话！” “哦？她说了什么？”姜紫眯起星月眸子望着寒霜巨人问道。 “雪裳大人在瞧见原本十丈大小的梵火月相被送来的时候，曾在小的等人面前说过一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家伙莫非是属黑暗蟑螂的不成’。”冰霜巨人拼命回忆着当初场景，就连说话语气都模仿出雪衣女子的三分不屑与七分忌惮。 听闻此言的姜紫也随之陷入沉默，少女开始整理起脑海中有关于永夜域的全部情报。 半晌过后仍无所获的姜紫摇了摇头，有些后悔当初在宫中修行的时候没有多翻一翻师傅的藏书典库...... “接下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与楚然相处许久时光的姜紫也已经学会不去钻牛角尖。少女望着伏地巨人继续问道：“你是想活，还是求死。” “想活！小的只求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冰霜巨人没有丝毫犹豫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自尊与坚持这种东西早就在雪裳的一次次实验改造中消失殆尽，现如今的冰霜巨人只求能够留得一条性命。 “很好，那你便与我回去，将今日所说的情报一五一十交代给梦叶城主府。” 姜紫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枚小巧金环丢向寒霜巨人，那枚金环迎风涨大滴溜溜一转后便套锁在巨人脖颈之上。 “听凭大人吩咐！”直到此刻听到姜紫话语后，寒霜巨人这才终于放下那颗悬起的心脏。至于落入梦夜城主府后遭遇如何，也已经不重要了。 伴随着项上金环符文亮起，原本高达五十丈的庞大巨人体型快速缩小，原本散发出的凶戾气息也随之尽数消失不见。 待到寒霜巨人缩小成一丈大小之后姜紫也停止施法，对着面前的蓝肤大汉开口吩咐道：“到了梦夜城主府，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得很。” 脑海之中还存在着一方剑影结界的寒霜大汉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绝不会泄露有关眼前少女的半点讯息。 且不说神魂识海中那座剑影结界爆发威力如何，只要那些禁绝剑光消失不见，自己违反背叛的那些夜煞法契一口气反噬过来，就算是梦夜城主与暗烛大人也救不了他！ “走吧。” 姜紫留下一句话语之后身形重新消失不见，而冰霜巨人虽然没办法感知到隐遁剑气之中的少女行踪，却也听凭着项上金环的指引向着南方梦夜防线快步行去。 ...... ...... “城主大人！出大事了！” 一道焦急声音自大帐外响起，原本闭目假寐的梦幽夜缓缓睁开眼睛开口说道：“进来禀报。” 而那位传令官进帐之后一边抱拳行礼一边快速说道：“辰巳中心战场防线外出现了一头金丹境界的寒霜巨人！” 听闻此言，梦幽夜的眼中闪过一抹不耐烦的神色淡淡开口道：“这算什么大事，人族世家与妖族联盟那些人是吃干饭的不成？” “问题是这家伙并非前来作乱，而是解除战斗姿态伏地投诚，还说有机密情报要与城主您汇报！” 听到此处梦幽夜猛然站起身来，眸中的不耐神色也尽数消散不见。 “天尘，随我同去。” 华服女子对着侍立榻旁的俊美青年开口说道，旋即大片漆黑墨色便从其脚下涌现出来，将二人身形一并包裹。 待到夜影散去之际，偌大一座中军主帐中就只剩下传令官一人，梦幽夜与华天尘已经先行一步赶往辰巳中心战场。 ...... ...... 突然出现在防线之前的寒霜巨人毫无疑问引起了巨大轰动，而收回那枚拘灵金环的姜紫也并未直接离去，而是驻足远方安静观看着这场骚乱发展走势。 她可不想好不容易带回来的情报证人还没开口就被联军直接宰掉。 这头寒霜巨人也清楚自己的处境与身份，在现身高墙之下的第一时间便轻车熟路以猛虎落地式伏跪下来，口中高呼表明投诚身份，以免这些梦夜城修士们反应过激误杀自己。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家伙决不能留，应当速速击杀以除后患！” 城头之上一位须发皆白的耄耋老者大声吼道，而其周身也释放出森然杀意，若非有人阻拦早已跃下城头割掉冰霜巨人的硕大头颅。 “修老稍安勿躁，传令官已经起程赶往中军大帐禀报城主大人，这家伙的处置自然要等城主大人来了再做定夺。”挡在白发老人面前的是一位身着朱红道袍的胖修士，此人面相和蔼笑眼眯缝，只是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息丝毫不弱于杀意显露的白发老人。 “那一轮烛火大日已经令我军伤亡惨重，若是辰巳战线再出什么差错金齐天你岂能负责？”须发皆张的老者一拍后脑吐出一柄青色如意，眼看着便是要强行突破金齐天的阻拦下城斩杀寒霜巨人。 “修昱瑾，老子敬你年长才这般客气，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眯成两条细线的双眼微微睁开，原本还好言好语的金齐天忽然冷声开口，同时七柄形态各异的金色法剑也在道人身边显化成型。 “好了好了，怎么自家人先吵起来了！”一旁的众多修士见到双方剑拔弩张的一幕赶紧出言劝阻，生怕这两位强者当真在城头之上大打出手。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零五章 同罚 白发老者修昱瑾与胖道人金齐天之间的剑拔弩张并没有随着周围人的劝阻而稍加缓解，相反的是两人均已摆出战斗姿态，似乎真想在高墙之上大打出手。 跪伏在下方地面的冰霜巨人此时已经抖如筛糠，毕竟他虽然接受过雪裳大人的数次手术改造，可自身修为境界也不过金丹境中期而已，头顶那两位元婴境大佬真打起来的话战斗余波都能要了他的小命。 “大人在上，保佑小的性命无忧......”此刻的冰霜巨人只能是对着脑海中的森然剑阵默默祈祷，希望那位少女剑仙能够确保自己平安无事。 “金齐天你到底有何居心，竟如此包庇异域魔物！我看此獠根本就是在你掩护之下突入我梦夜腹地！”修昱瑾抓住那柄浅青色琉璃如意寒声喝道，大片青光伴随着大道符文在如意表面流转不息，似是在酝酿着什么一击必杀的杀生神通。 “我倒是有些好奇为何你连这点时间也不愿等，莫非是在急着灭口？”金齐天那双小眼睛中精光浮现，似是联想到什么有趣之事。 “暗潮魔物，人人得以诛之！这家伙的所谓投诚根本就是天大阴谋......”老人越说越是激动，手中青碧如意便是要向前打出，不管不顾轰向下方那头冰霜巨人。 “够了。” 一道女子声音凭空响起，两朵黑色莲花浮现而出。 胖道人金齐天与白发老人修昱瑾皆是被黑莲镇压在内，蓄势待发的金色法剑与那柄青光吞吐的青碧如意之上同时出现道道漆黑墨纹。 金齐天好似早有预料一般直接散去绕身法剑，而修昱瑾则是强行停止神通术法，被反噬法力激荡得面色发红。 其余修士同时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上方无数黑色道纹交织流转组构暗影之门，两道身影自门中迈步而来，出现在众人头顶上方。 “参见城主大人！” 以金齐天为首的众多势力代表纷纷抱拳高呼，而修昱瑾在化解掉法力反噬之后同样收起青色如意，对着头顶上方的华服女子恭敬行礼。 “知令违令扰乱军心治安，金齐天与修昱瑾分别记过一次，杀一头元婴境魔物来将功折罪。”梦幽夜的目光掠过下方混乱的中心，对着胖道人与白发老者冷冷说道。 “属下领命。”对于梦幽夜的责罚胖道人与白发老者皆无异议，而原本人心惶惶的辰巳防线也重新安定下来。 “汝蝉，将事情经过细细讲来。” 落回城头之上，梦幽夜瞥了一眼伏地叩首的庞大巨人并未急着理睬，而是转头望向人群之中的一名貌美女子开口问道。 “回禀城主大人，半柱香前这头金丹境冰霜巨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城墙之外，甫一现身便跪伏在地口中大喊倒戈投诚，且有秘密军情要与您禀报......” 身着鳞饰彩裙的美艳女子迈步上前轻声上禀此前种种，又将修昱瑾与金齐天二人为了冰霜巨人的处置而剑拔弩张的事情如实说明。 “知道了。”对着美艳女子摆了摆手后梦幽夜转头望向白发老者。 “修昱瑾，我再说一遍，莫要将封陈的死带入军务处理中来。” 女子的声音清晰而又平淡，老者闻言窒息一瞬，咬了咬牙后抱拳沉声道：“属下知错。” 一旁的胖道人见此情景眯着小眼睛笑而不语，似乎先前的斩杀元婴魔物对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 修昱瑾独孙修封陈之死金齐天自有耳闻，那孩子当初就是因为轻信魔物诡计接见投诚俘虏，最终被潜藏在俘虏影子里的影妖杀手拧下头颅当场身死道消。 只不过别人家中的喜怒哀忧又与他金齐天有什么关系？仇杀那一套理由在胖道人这里可行不通。 也正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金齐天才会出手阻止修昱瑾击杀那头冰霜巨人，想要以此继续试探对方一二。 只可惜城主大人来得太快，就算那修昱瑾或者高层强者之中有人生出别样心思，都会在女子现身的瞬间烟消云散不见踪影。 “喜欢笑？再加一头。” 梦幽夜回头的时候正巧看见胖道人那副笑眯眯的表情，旋即冷笑着将金齐天的惩罚翻上一番。 “......”听闻此言的金齐天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引得周围修士们都有些忍俊不禁。 ...... ...... 两朵黑纹莲花并未消散，而是缩小成“罪墨”记号飘入金齐天与修昱瑾别在胸口的狩猎徽章之内。 两人一日不完成各自的责罚目标，一日便无法积攒军功积分，这对于元婴境界的强者来说损失不可谓不大。 周围众人瞧见此事已了之后这才迈步上前围拢过来。 而当梦幽夜准备跃下城头去亲自见一见这头冰霜巨人之时，一旁的修昱瑾忽然再度开口进言道：“暗潮区内等级森严，区区一头金丹境魔物不可能有违抗上级魔物奴役法契的力量，还请城主大人多加小心。” “不错不错，就算那家伙没本事偷袭城主大人，其带来的情报也有可能是陷阱骗局......”其余几名长老强者也点头赞同，毕竟这头冰霜巨人凭空出现在城墙之外这件事本就古怪异常。 “我自有定夺。” 梦幽夜摆了摆手示意众人住口，而后带着身边的华天尘一起跃下高耸城墙，来到跪地伏拜的断腕巨人面前。 “我乃梦夜城城主梦幽夜，把头抬起来回话。” 梦幽夜淡淡开口，语气中不带有半点霸道与威压，可单凭话语内容就令冰霜巨人心跳擂鼓、汗流浃背。 “报，报告城主大人，小的名为霜九，原本从属于雪裳巡猎使麾下......” 战战兢兢望着站在面前的梦幽夜，巨人霜九都未曾注意到女子身旁的华天尘，只顾着快速汇报起自己的跟脚身份来。 “雪裳那疯子的手下么......” 一双美眸之中闪过丝缕墨色道韵，梦幽夜从眼前巨人身上觉察到许多处肉身本源的改造痕迹，看来这家伙所言的确属实。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零六章 黑月 “的确是雪裳的手笔。” 梦幽夜点了点头确定霜九并未隐瞒出身，旋即挑眉开口问道：“所以你所说的机密情报到底是什么？” 面对这位执政整座梦夜城的女子，霜九自然不敢卖关子拖延时间，直接将自己从雪裳那里听来的一切如实禀报给梦幽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能够被那疯子形容成黑暗蟑螂的存在......”梦幽夜眯起眼睛沉吟片刻，眸中忽然精光一闪，而后面色一沉问向巨人霜九道：“这些是雪裳让你传递的口信么？” “雪，雪裳大人并不知情，是小的自己......”在梦幽夜咄咄逼人的无形威压之下，巨人霜九几乎要将整个身体印入下方地面之中，却又不敢捏造谎言欺骗华服女子。 “自己前来？就凭你？”梦幽夜不屑轻笑一声道：“若是任何一名金丹境修士都能够瞒天过海抵达我梦夜防线城头之前，上边那些家伙们就真成了吃干饭的饭桶了。” 听闻此言金齐天等人皆是讪讪一笑，知道幽夜大人是点出他们巡逻不精漏过冰霜巨人的行踪。 胖道人的惩罚之所以会加倍，很大程度上也是替周围同伴们扛下了此等失职之过。 “小，小的不能说......” 巨人霜九用力磕头喊道，毕竟就算是梦夜城主亲自审讯，自己也断然不能泄露有关那位大人的半点讯息！ “哦？连那梵火月相与雪裳的秘密都能说出口，我倒是很好奇你所隐瞒的真相又是什么。” 梦幽夜轻笑一声迈步上前，探出纤纤玉指点向巨人霜九。 一道道黑暗法则自虚空而生，直接定住巨人那颗庞大头颅。 霜九只能眼睁睁看着一串黑暗符文自梦幽夜的指尖射出，瞬间便没入自己的眉心中央。 庞大巨人顿时两眼一黑，六感通识尽皆被无尽黑暗横断遮蔽。 而此刻进入霜九神魂识海的梦幽夜则是暗叹一声雪裳竟然连他人识海都能改造之后，便开始寻觅起巨人想要隐瞒的真相与秘密。 ...... ...... 片刻之后，梦幽夜收回右手再度睁眼，而缠绕霜九周身体表的黑暗法则也悄然散去，重新恢复意识的巨人猛然吸气，终于从漫无边际的黑暗牢笼之中重归现实世界。 “有点意思。” 勾起唇角的梦幽夜轻声自语，因为她从眼前这头寒霜巨人的神魂识海之中瞧见了有趣的一幕。 “天尘，替这家伙治疗一下断腕伤口，而后将其押送入城主府天牢好生看管。” 华服女子对着身旁的俊美青年轻声说道，后者点头领命，走上前去开始处理起霜九被烈火烧焦的枯槁手腕。 “多，多谢大人饶我一命......” 听到梦幽夜话语的巨人霜九哆嗦着回答说道，他也知道现如今自己的小命终于能够保住了。 梦幽夜则是重新回到高耸城墙之上，扫视一圈四周围后对着众多强者大能开口说道：“那头冰霜巨人所言情报涉及那尊名为‘梵火月相’的黑暗诡异。” 一听此言众人顿时炸开了锅，毕竟自从开战以来最令梦夜一方损失惨重的便是头顶那一轮烛火大日，而“梵火月相”又是暗潮区躲避大日炎力的秘密所在。倘若那冰霜巨人当真将秘密情报吐了出来，势必会对这场暗潮战争的走势产生巨大影响。 “城主能否确定情报属实？” “当真不是暗潮区的假把戏嘛......” “为何那冰霜巨人还没被夜煞法契反噬而亡？” 各位长老强者们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显然没能料到巨人霜九带来的情报如此重大。 “约莫是没有问题。” 梦幽夜出言打断群臣议论，转过身去面向城外方向开口说道。 或许连巨人霜九都没能意识到雪裳随口抱怨的话语里究竟蕴含着怎样的讯息。 众多暗潮区同时暴动，隐夜一族再度展开秘密活动，各大夜城战场之上均有出现的陌生诡异...... 一连串的关键词在雪裳的那句话语的串联在重新组构，动荡迷雾之下掩藏的真相在梦幽夜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若是自己猜想的没错......那这次十六夜城可谓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 “城主大人，那头巨人究竟交代了什么？” 就连胖道人金齐天都有些按捺不住好奇与疑惑，对着女子背影抱拳问道。 “黑暗诡异‘梵火月相’，似是与那轮黑月有所关联。” 梦幽夜平静开口，身后的众多修士却再无法保持平静。 “怎么可能！那黑月不是早已陨落......” “那位大人亲自出手，不应该有意外发生才对......” “此事必须尽快通知不夜城！” 众多修士中，就连总是笑眯着眼的金齐天此刻都面露肃容抿起嘴巴，小眼睛中闪烁着骇人精芒。 而白发老人修昱瑾则是再度开口道：“敢问城主大人，那冰霜巨人为何会得知此等机密？” 老人好像依旧不愿相信霜九的话语。 “他是烛龙领域雪裳巡猎使的手下。” 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梦幽夜背对众人开口说道。 听到“雪裳”二字，众修士们再度一怔，各种心思猜想同时浮现在众人心头。 “都去好好准备一番吧，汝蝉去通知不夜城此事，你二人记得先将惩罚完成。” 梦幽夜轻挥衣袖开口说道，城头聚集的强者高手们应声领命纷纷离开，而金齐天与修昱瑾则是直接进入灰烬平原，准备越过烛火大日笼罩的中心战场，前往黑暗深处伺机猎杀元婴境界的强大魔物。 而当众人散去之际，梦幽夜这才将目光从远方天幕收了回来。 想必那位在冰霜巨人神魂识海中留下绝影剑阵的神秘剑修也已经离开了吧。 对于那位神秘剑修送来的大礼梦幽夜十分满意，所以女子才会开口说出“黑月”二字以供答谢。 虽不知道那位神秘剑修的真实身份，但梦幽夜可以肯定的是对方是友非敌，并不想任由暗潮区与黑暗诡异们继续壮大下去。 “既然黑月都已经开始复苏，不夜城的那一位又会在何时现世呢......” 华服衣带随风摇曳的女子抬头望向头顶那轮烛火大日自语呢喃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零七章 进展神速 铁血沙场对于炼体武夫的砥砺效果最是显著，更何况楚然还拥有“天地练气决”此等通玄法门淬炼血气、煞气与灵气法力。伴随着一颗颗魔物内丹吞入腹中，少年的肉身体魄快速增强，而一场场战斗厮杀又将虚浮修为夯实牢固。 数日奔波下来的楚然已经击杀掉十余只化外境界的强大魔物，武夫境界仍旧停留在淬魂中境，可炼气境界已经跃升至练气后期。 伴随着修为境界水涨船高，楚然所能施展的基础术法种类也越来越多，不过除了风系术法之外全都归属于五行道法，像是雷法、光咒之类的特殊法门还没能开窍领悟。 伴随着修行境界快速攀升，楚然也慢慢总结出一定规律。自己对于天地大道的感悟认知似乎也受到了吞食妖丹的增幅加持。 修士与魔物们所使用的道法妖术可能有万千变化，可其本源属性却会向着某个方向倾斜侧重。 就以祝由槿为例，这位擅长水道玄通的少女并非不能催动火系术法，只不过因为与火之大道联系过于微弱，祝由槿所催动的火法威力可以说是非常普通。 所谓“修道”，其本质便是修士们通过增强自身修行道行来不断靠近天地大道的过程。 一开始的楚然并未展露出哪一方面的修道天赋，而在吃掉数头风水属性的魔物妖丹之后，少年对于这两方面的感悟心得也要更多几分。 不过比起那些杂七杂八的基础术法，对于楚然来说最大的收获还是自灰角巨兽那里得来的半缕元磁神光。 在元磁神光的加持之下，那一柄本就沉重锋利的黑色长刀威力倍增，也便让楚然的战力随之暴涨，即便迎战全盛状态的化外圆满境魔物也变得愈发游刃有余。 而当楚然再度斩杀掉一头化外中期境界的黑水蟒后，少年一边收拾战利品一边打开定时罗盘瞄了一眼。 “时间差不多了。” 收起毒胆与妖丹的楚然自语一句，而后不再继续深入战场，而是打道回府向着辰巳战区防线匆匆行去。 早在进入中心战场之前他便已经与姜紫约好，两人将会在五个“永夜日”之后回到辰巳战区防线重新集合。 ...... ...... 辰巳战区东南战线一处小酒馆内。 身着白衣的姜紫挑了处偏僻角落，点了壶店中最好的夜明灵茶后便落坐下来。 自从将冰霜巨人霜九悄然押送到关外城墙后，姜紫并未再度深入中心战场，而是奔波于各大战区的黑市交易所。 由城主府背书的军功兑换系统虽说种类繁多货品齐全，但总有些东西没办法拿到明面上来公开兜售，所以各大战区之中的黑市交易所也便应运而生，而城主府方面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兽魂怨咒、血灵骸骨之类的违禁品交易都会集中在黑市交易所内进行，那些罕见的珍稀材料也会被拿来拍卖竞价，从而获得超过军需兑换处所能取得的回报。 只不过姜紫前去黑市的目的并非买卖材料，而是前去寻找情报贩子购买有关于永夜域与十六夜城的种种秘辛。 抬手替自己倒了一杯夜明灵茶，少女举杯小口慢饮，脑海之中忽然又回想起当初傲立城头之上的那道华服身影。 诚如梦幽夜猜想的一样，将霜九项上金环取走后的姜紫并未直接离开，而是催动长剑划破虚空遁入其中，从暗处悄悄观察着辰巳城头所发生的一切。 从霜九出现在城墙之下引发骚乱开始，梦夜联军的一系列反应全都落入少女眼中。 就算胖道人金齐天没有出手拦下修昱瑾，姜紫也不会坐视白发老者取走巨人霜九的性命。 随后梦夜城主梦幽夜的到来同样也在姜紫的意料之中，对方在探查到自己留在霜九识海中的炎阳剑阵之后确信巨人所言属实。 梦幽夜在说出“黑月”二字的时候目光明显是在扫视四周天地，此等情报也是有意说给自己听。 对于梦夜城主口中的“黑月”姜紫倒还有些印象，其应当属于永夜域内最为古老的黑暗诡异之一，乃是被记载在“永夜域史”前几册的关键名字。 不过关于“黑月”以及隐夜一族的详细信息姜紫也不清楚，刚好趁着约定时间到达前从黑市情报商那里问来了不少重要情报与野史传说。 令姜紫没想到的是，曾经那一轮古老黑月盘踞之地便是现如今十六夜城所在区域，而传闻中黑月的陨落也与“夜城圣地”不老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 有人说当初隐夜一族尚未与幽夜、御夜反目成仇，三大夜族联手合力推翻了黑月统治建立黑暗城池。 又有人说古老黑月其实是陨落于永夜域外的大能之手，那位法力通玄的无上强者在打爆黑月诡异之后便潇洒离去，三大夜族不过是趁此机会才建立起了十六座黑暗城池，最中心处的不夜城更是由那位域外大能亲自构筑天道大阵，永久清除了城池附近的夜煞法则之力，这才使得城池之中长夜消散、光明永存。 各种各样的说法传闻之中都有一处共同点，那便是黑月陨落之后十六夜城区域才开始兴盛繁荣起来，随后的隐夜一族背叛事件虽说对于大多数黑暗城池影响颇大，却也无法动摇中心那座不夜城的统治地位。 整理过收集而来的繁杂资料之后，姜紫又将雪裳的随口抱怨与当下诸多暗潮区暴动事件一一串联起来，最终得出了一个颇为大胆的结论。 隐夜一族与各大暗潮区似乎是准备某种仪式来复活那一尊古老黑月。梦夜城外灰烬平原深处的那尊“梵火月相”便是盛装黑月碎片的器皿之一。 包括烛龙领域在内，诸多暗潮领主发动战争的目的不单单只是夷平外围区域的十五座黑暗城池，它们的最终目标根本就是借助暗潮战争重塑最古黑月，借此来破坏那座不夜城四周围的天道大阵，让真正的永夜黑暗重新君临那座亵渎之城的上空！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零八章 插曲 正当姜紫坐在偏僻角落品茗沉思之际，小酒馆的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熙熙攘攘的人群随之鱼贯而入搅碎店内的安静气氛。 负责接待的那位下境女修连忙快步上前迎接众人，这些刚从中心战场浴血厮杀归来的家伙们花起积分与黑曜石来最是大手大脚，今日里她的代班赏钱恐怕又能多出不少。 “将你们店里上好的酒肉一并端出，这几日光顾着和那些孽畜拼个你死我活，成天到晚连口水都喝不上，今天可得好好祭一祭这五脏庙！” 一位坦胸漏乳的散发大汉大咧咧喊道，粗犷的声音在不大酒馆里回荡盘旋，震得旁人双耳嗡鸣。 “这次我请客！”“你请个锤子，老子猎了头化外后期的大家伙，让老子来！”“有人请客就行，贫道只负责白吃白喝......” 热闹的氛围伴随着十数名修士的落座弥散开来，几位先前来到酒馆里的散客闲修见此情景微微皱眉，纷纷起身结清款账之后转身离去。 “这位客人多有担待，小酒馆里人一多就是热闹。”一位盘发女子端酒上菜之余还不忘前来角落与那位安静品茗的白衣少女聊表歉意，毕竟这姑娘出手确实大方，仅凭那一壶“夜明灵茶”就抵得上吵闹修士们的一桌酒肉。 “无妨，再添一壶。” 姜紫也不在意那些细枝末节，反手点了点那一壶夜明灵茶淡淡说道。 “好。”盘发女子眼睛一亮，旋即又想起来什么凑近白衣少女开口说道：“客人若是等人的话倒不妨移步楼上雅间，毕竟接下来从中心战场退下来歇息的修士们只会越来越多......” “不用，这里就好。”姜紫拒绝说道，而那盘发女修也识趣地欠身行礼慢步离去。 诚如女子所言，那第一波入馆汉子仅仅是个开始，后续不停有各色修士鱼贯而入落座棺内，准备点一些战区食堂吃不到的珍馐美食来缓解连日厮杀带来的疲乏。 很快便人满为患的小酒馆里，有人敏锐地发现偏僻角落里独占一张桌子的白衣少女。 一名身着绣金青云袍的年轻男子眉毛一挑，打开折扇徐徐扇动，对着身边同伴们开口提议道：“咱们不妨去与那位姑娘拼一拼座位。” “讨厌啦，公子是不是又看上人家小姑娘了？”男子身边身着浅黄宫装的丰满女子娇声嗔道，望向姜紫的目光之中也多了几分警惕。 好不容易才傍上了这位风步亭风公子，月千束可不想再为自己增添更多的竞争对手。 “玉骨倒也觉得可行，不然看今日这情形我等也只能打道回府了。” 挽着风步亭右臂的沈玉骨美眸一转娇滴滴开口笑道，一张俏脸之上满是清纯欢欣神色。 听闻此言，风步亭与月千束的表情各不相同。丰满女子目露疑惑地望着身旁情敌，心想这姓沈的莫非是饿疯了不成，竟会为了口吃食放任风流成性的风公子再去招惹其他女子。 风步亭则是面带笑容的点了点头开口笑道：“那就依沈姐姐的意思。” 话音落下，青袍男子已经挽着素裙女子向着角落迈步走去，而后方的月千束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沈狐狸的歹毒心思！ 这家伙根本就是借此机会讨好风公子，来展示自己多么开怀大度来挤兑她月千束任性好妒！ 咬着红唇狠狠跺脚，虽说被沈玉骨那狐媚子气得不轻，可月千束依旧能快速调整好情绪表情，快步跟上了前方的风步亭二人，一同前往那位白衣少女落座之处。 瞧见月千束跟了上来，风步亭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也不拒绝丰满女子揽住自己臂弯。 ...... ...... 三人穿过喧闹酒馆来到僻静角落，重新打量起那位低调异常的白衣少女过后风步亭眼中亮起一抹异彩。 先前还未曾注意到，原来这位白衣少女的容貌竟是如此美艳，就连他身旁的沈玉骨与月千束与之比起都要逊色许多。 而原本因为胜过月千束一头而暗自窃喜的沈玉骨此时也有些傻眼。她也未曾料到这位角落少女生的如此美貌，一股危机感自女子心底悄然生发。 清了清嗓子之后，风步亭刚要开口与这位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女搭讪之际，一道冷漠空灵的声音便抢先一步响起。 “不拼。” 姜紫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直接开口平静说道。 话头被截的风步亭愣了一瞬，旋即对于这位娇俏少女的兴趣再添三分。 “姑娘当真神机妙算，风某人还未开口便已被洞察心思。”风步亭不着痕迹的挣脱开两旁女子的臂弯，举着折扇再前一步开口笑道，话语之中有意无意透露出自己出身于人族四大家中的风氏一族。 男子的余光扫过长桌，瞧见空荡荡桌面之上孤零零摆放着一只空茶杯，心中便已经再有盘算。 瞧见对方不搭茬的风步亭继续笑着开口说道：“风某人也知此举唐突，可店中座位实在紧张，还请姑娘见谅则个。作为赔礼，姑娘在店中的一应开销俱由风某人承担，姑娘意下如何？” 男子身后的沈玉骨与月千束闻言不由对视一眼，心中齐齐暗道风公子这算盘打得也太好了，这不明摆着想借答谢之名邀请那谪仙般的少女一起吃饭？ 姜紫眼中刚刚升起一抹不耐神色，却忽然消散化解为狡黠光芒。 感知到某道气息正在靠近的少女也打消了赶走风步亭等人的想法，继续把玩着那只空茶杯沉默不语。 还以为对方默许的风步亭喜上眉梢，刚想上前落座，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女子声音。 “客人，茶来了。” 风步亭、沈玉骨与月千束寻声望去，正巧把端来新茶的盘发女子吓了一跳。 不知情况的女修绕过站在面前的三位客人，将那壶添新的夜明灵茶放回到少女身前，又替这位小客人斟满茶杯。 姜紫抬起头来对着盘发女修浅浅一笑，回应着对方的询问目光示意无妨。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零九章 不速客来 “夜明灵茶！” 目光从少女娇俏容颜之上移开，沈玉骨在瞧清楚盘发女修端上来的那壶灵茶之际不由倒吸一口冷气，赶忙伸手拉住风步亭的衣袖冲着男子递了个眼色。 而方才还沉浸于美色的风步亭此刻也立刻清醒过来，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收敛不少。 风步亭自然知道夜明灵茶有多珍贵，就连他也要倾尽私房钱才能点上小小一壶，曾经有幸喝到过一次，还都是跟随家中长辈拜访城主府时沾的光。 而眼前这位白衣少女竟是点了整整一壶极品仙茗，表情更是云淡风轻得很，似乎杯中的馥郁香茗与寻常茶水别无二致。 “咳咳......” 风步亭赶紧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再也不提请客吃饭那档子事。 若真要请了这位白衣少女一壶夜明灵茶，自己在中心战场上辛辛苦苦赚到的那点军功怕是要尽数搭进去。 “风某人有眼不识泰山，着实让姑娘见笑了。”风步亭拱手自嘲笑道，再望向白衣少女的目光也不由多了几分谨慎。 “敢问姑娘出身何处？我风家与梦夜城各大家族之间交情都算不错。”眼见少女仍不搭理自己，风步亭的心中退意已生，却还是不甘心再问一句。 自己喝不起夜明灵茶不代表他风家没人喝得起，此刻的风步亭再度搬出风氏一族来试图吸引白衣少女的注意力。 而这一次姜紫终于抬起头来，却并非望向聒噪的摇扇男子，而是看向酒馆大门方向。 “我是他的人。” 少女抿唇一笑，抬起纤纤玉指点向门口方向。 听闻此言，风步亭、沈玉骨与月千束不由一怔，顺着少女所指齐齐望向门口方向。 而在那里，一道风尘仆仆的身影刚好推门而入，跟在一名盘发女子身后迈步向着此处角落直直走来。 ...... ......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小店已经客满，若是您......”荣俪迎上入馆而来的那位俊美少年，一脸歉意地开口说道。 “我来找人。” 少年对着这位盘发大姐姐温和一笑，而后抬手掂了掂小酒馆内的一处角落开口说道。 心思活络的荣俪立刻反应过来，带着这位小客人转身向着角落方向走去。而当她看到那三名衣着华丽的男女仍旧站在白衣少女桌旁的时候不由轻轻皱眉。 以战区酒馆的立场自然不愿得罪任何一位顾客，但若是有人再次寻衅滋事的话，酒馆的幕后东家自然也不会放任不管。 “我是他的人。” 还未走近，荣俪与少年便一起听到了少女的话语。 荣俪面上表情不变，却饶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这位身着黑衣的俊美少年，心中暗暗猜测起这一双少年少女的身份与关系。 跟在盘发女修身后的楚然则是面皮微抽，听出了姜紫话语中的促狭笑意。 而月千束在瞧见那位黑衣少年的瞬间便僵在原地，一抹惊恐自女子眼底蔓延开来。 轻耸鼻翼，楚然忽然从那位身着宫装的丰腴女子身上嗅到一股恐惧气息，不由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来站在姜紫桌旁的三名男女。 而在灵觉异常敏锐的月千束眼中，即便少年有所遮掩，其身上的煞气血气依旧明显异常，比起酒馆中那些如意境老牌修士强烈太多太多。 视线在青袍男子腰间那块篆刻有冲云风鸾的腰牌之上停留一瞬，楚然已经猜到此人应当属于风家弟子。 “三位有何贵干？” 从月千束的身旁绕过，楚然自然而然的坐回到姜紫身边，而后抬头望着风步亭开口笑道。 被炽烈煞气吓得不轻的月千束连忙躲到风步亭的身后，此刻只想着与那黑衣煞神离得越远越好。 “在下风步亭，出身于梦夜风氏一族。敢问阁下是......”眼见这位气质不凡的英俊少年大大方方坐在白衣少女身旁，风步亭再度自报家门，语气之中多了几分客气意味。 虽说除了金家、妖族联盟与城主府等几大势力之外，风氏一族在梦夜城中已经没有需要忌惮的存在，可风步亭也不是脑子缺根弦的二世祖，毕竟他也不过是风家众多支脉弟子中的一员。 “楚然。” 接过姜紫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楚然抬头与风步亭笑着说道。 为了在约定时间赶回辰巳防线，楚然这一路上都是飞速狂奔，直到饮下这杯茶水后才稍稍缓解冒烟的嗓子。 别说，这茶水的味道还真不赖呢。 楚然舔了舔唇角后从姜紫手中接过茶壶，又替自己满了一杯灌入腹中。 瞧着豪饮那万金一两夜明灵茶的黑衣少年，风步亭眼皮狂跳，脑海中搜寻了一遍又一遍梦夜城中的大族姓氏，可“楚”姓却并未列居其中。 正当风步亭还想再说些什么，酒馆大门再次被人推开，一道冰冷声音盖过喧哗热闹回荡在每一位馆内修士耳中。 “纠察使包场，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一位身着红黑官服的妖族男子望着觥筹交错胡吃海喝的修士们肃容开口，而其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场更是令人噤若寒蝉，不敢生出半点怨言。 这名豹眼妖族乃是一名如意境界的锦衣纠察使。 而更令场中众人惊讶万分的，乃是此人身后竟然又有数名纠察使迈入小酒馆内。 “打扰诸位吃酒雅兴，我等在此陪个不是，只是公务在身不得为之，还请大家有序离场。”又一位笑面虎妖走上前来拱了拱手，虽说态度与前一位相差甚远，可语气中的强硬仍旧不允许众人开口拒绝。 与风步亭等人一样，楚然的目光也被突然进门的一众纠察使所吸引，而在人群之中少年意外瞧见两道熟悉身影。 其中一位乃是与楚然不打不相识的澜都纠察使，而另一位则是头顶绮丽双角的天鹿九香。 “还不速速离去！” 目光环视了四周围一圈，豹眼妖族不耐烦地呲了呲牙，对着呆愣在当场的众多修士低吼说道。 小酒馆内顿时再次炸锅，原本醉意朦胧的修士武夫们纷纷清醒过来，慌慌张张向着大门方向快步撤离。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一十章 东家与远客 众多梦夜纠察使的同时出现让酒馆内的众人愣在当场，片刻回神之后大家慌忙起身向外走去，就算是那些酩酊大醉的不羁汉子们也没有疯狂到想要与纠察使们做对的程度。 “我们也走吧。” 楚然转头望向身边的姜紫轻声说道，后者点了点头并未反对。 “风公子，我等也赶紧离开吧......”沈玉骨拉了拉风步亭的衣角轻声说道，青袍男子也知此地不宜久留，也不再纠缠那一对身份神秘的少年男女，带着沈玉骨与月千束匆匆离开。 来人当中风步亭并未看见自家那位担任纠察副使的表哥风易智，愈发意识到这一次兴师动众的包场所招待的人物身份定然极为尊贵。 “快些快些！” 那名豹眼妖族口中不断催促众人离开，同时目光也扫向酒馆四方。 当妖族大汉瞧见一处角落里那对少年男女不紧不慢地并肩走来之时，汉子微眯起一双凶戾豹眼便要再度开口喝令二人加快脚步。 “好久不见。” 一道清灵悦耳的女子嗓音抢先一步响起，豹图纠察使有些惊讶的侧头望去，发现一位头生双角的绮丽女子迈步上前，对着最后那一对年轻男女打招呼道。 此二人莫非是九香纠察使的熟人？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 豹眼妖族旋即不再多嘴，大步流星走向一旁惶恐不安的盘发侍女，吩咐其赶快打扫周围狼藉。 “九香姐好。”带着姜紫走上前来，楚然先是对着天鹿九香欠身行礼，而后目光又移向了另一边的锦袍夜族打招呼道：“见过澜都纠察使。” 锦袍男子嘿嘿一笑，似乎一点也不惊讶能够在中心战场看到这位实力非凡的少年武夫。 天鹿九香点了点头，有些惊讶的望了一眼少年身旁的白衣少女开口说道：“我等此次有要事在身，待到日后空闲再行叙旧。” 楚然微笑应下后便带着姜紫走出酒馆大门，向着寅字战区方向迈步行去。 返程路上，两人互相分享各自在战场之内的遭遇经历。 虽然对于姜紫所说的“黑月”没有什么概念，但楚然也知道那家伙既然能够被称之为“最古黑暗诡异”，其实力怕是已经抵达永夜域巅峰层次。 “隐夜叛族与各大领域之主野心勃勃，接下来倒要看那座‘不夜城’又会如何应对。”楚然望着头顶那轮烛火大日感慨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座不夜城能够在永夜域内傲然挺立数千年，肯定也有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底牌。”姜紫淡淡一笑后随口转移话题道：“倒是楚郎你这一趟可谓收获满满，要知道元磁母石这种大道奇物，就算是在天下九洲中也极为罕见。” 寻常修士若欲要修炼元磁神光这等逆天神通得需消耗大量“元磁母石”来提取神光感悟道韵，而那头灰角巨兽也是碰巧撞见了一座年代悠久的废弃古矿脉后，花费了整整十年时间才将残存各处的边角余料炼制入头顶独角之中，却不料最后还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运气而已，运气而已。”嘴上虽说谦虚，可楚然脸上的笑容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由元磁母石之中提炼而出的元磁神光乃是大道剑灵的最佳载体之一，只可惜那头灰角巨兽所得机缘有限，没能为楚郎寻来一整座元磁矿脉。”少女莞尔一笑轻声说道。 “它若真吞掉了一整座元磁矿脉，怕不是吹口气就能干掉我......”楚然有些无奈的耸了耸肩笑着说道。 而在二人离开不久之后，那一座酒馆之中已经打扫完毕，只留一桌一椅摆在馆内正中，其余桌椅已经全部撤走。 “夜明灵茶就剩一壶了？”豹眼妖族皱着眉毛望向女侍荣俪与那位中年掌柜。 “此前有位贵客连点两壶夜明灵茶，小店之中也仅剩一壶存量了。”中年掌柜拿着帕子不断擦拭着额头汗水，诚惶诚恐地与身前诸位大人解释说道。 这位掌柜的只是代替东家照顾酒馆生意，今日这番阵仗还是头一次遇见，心中自然忐忑不安。 “一壶就一壶吧。”笑面虎族摆了摆手开口说道：“菜品方面不会再出什么问题吧？” “绝对没有问题！”掌柜的连忙拍着胸脯大声保证，一旁的荣俪也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守在酒馆门外的锦袍澜都忽然睁开眼睛，转头对着同僚们开口说道：“来了”。 听闻此言一众纠察使纷纷来到小酒馆外，目光齐齐望向远方缓缓出现的那道身影。 ...... ...... “好久不见，昊皇。” 来人摘下头上兜帽，目光越过一众纠察使，落在酒馆大门内里。 “最好一直别见。” 一道冷哼声自纠察使们身后响起，而当众人齐齐回望之时，一位身着朴素青衫的瘦高男子凭空出现在小店内里。 “东家！” 中年掌柜瞧清楚那人模样之后吃了一惊，不知道这位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酒馆主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菜品上齐之后你与荣俪便下去歇息吧，此处有我。”青衫男子对着掌柜吩咐说道，而后迈过门槛走向门外来客，平静的目光未曾在两旁纠察使身上停留哪怕分毫。 对于这群梦幽夜的手下，青衫男子向来不感兴趣。 “辛苦大家了，我与故友叙旧之后便会随诸位前往城主府。” 摘下兜帽露出一头如瀑长发的金发男子与澜都等人笑着说道，而后便跟着青衫男子进入酒馆之内落座酒桌两旁。 而那一扇大门则是无风而动，将酒馆内外隔绝成两重天地。 酒馆之外，一众纠察使们纷纷暗舒口气，其中那位笑面虎妖望着锦衣夜族好奇问道：“澜都纠察使，你知不知道那位酒馆东家的真实身份？” “不清楚。”澜都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过能被那位‘不夜城’使者称之为故友的存在肯定不是一般人。” 笑面虎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也不知他们要谈多久，能让咱们城主大人耐心等待的家伙可真是不多了。”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一十一章 光明道 “想要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昊皇兄。” 落座之后金发男子为自己倒了一杯夜明灵茶，对面前的青衫中年笑着说道。 “有话快说，没事快滚。” 昊皇也不去碰摆在面前的碗筷，只是冷冷望着这位来自于不夜城的使者开口说道。 “你我上次一别都已经过去三十年之久，昊皇兄这性子还是与以前一样嘛。” 自斟自饮的离莫笑着说道，拾起玉箸夹了几筷子菜肴送入嘴中，满意地点头称赞道：“不愧是昊皇兄家的厨子，手艺比起不夜城里的那几家都不差。” “既然派你游走四方诸城，看来不夜城中应该是出了什么变故。”并不理睬离莫的话语，昊皇直直盯着金发男人的双眼冷冷开口说道。 探向那盘“琉璃宝塔肉”的筷子停顿在半空，离莫望着昊皇坦诚笑道：“还真被昊皇兄猜对了。所以你应该知道，我这次亲自前来梦夜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已立下道誓，今生不会再踏入不夜城一步。”青衫男子拾起筷子夹了一粒油炸花生米丢进嘴里，声音之中乃是亘古不变的决绝坚定。 “玄灵玉盘出了问题，我等与那位大人之间的联系已经断绝。”亲自为青衫中年斟满一杯夜明灵茶，离莫语气轻松的说出一条重磅消息。 男人闻言沉默一瞬，而后勾起唇角讥讽说道：“就算那位大人不在，不夜城中不还有无所不能的长老会么，城主大人他又何必来派你来寻找一个废物回去？” “梦幽夜此前传讯回不夜王庭，说是已经确定，各大暗潮领域与隐夜叛族正在着手推进‘黑月’复苏仪式。”离莫也知这位故友还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索性直接摊牌，将十六夜城区域如今所面对的最大危机直接说与昊皇听。 “黑月复苏......”昊皇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愕道：“怪不得那些老东西们会重新想起我来。” “不过已经晚了。”青衫男子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当年我已如他们所愿放弃‘光明道’来确保天道大阵的平稳运转，如今那些人又想将抵抗黑月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哈哈，你难道不会觉得这很可笑？” “确实很可笑。”离莫附和说道，只是语气里不存半点笑意。 当年之事涉及甚广，几乎整座不夜城的顶层势力都被卷入眼前男人掀起的漩涡狂潮之中。 在面对“造就一尊十二境渡厄强者”与“确保不夜城天道大阵安然无恙”这个二选其一的抉择之时，长老会以全票反对来驳回不夜城主的提议，最终使得昊皇遭受夜煞大道反噬跌境重伤，从此心灰意冷离开了那座不夜巨城。 “回去吧，就当昊皇已经死了。”放下筷子，青衫男子端茶送客。 离莫看了一眼大半桌尚未动筷的丰盛筵席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之前从怀中掏出一只墨玉小瓶放在桌面之上。 “那位大人当年留下的‘明光夜露’这是最后一瓶，梵念城主对于当年一事一直耿耿于怀愧疚在心。” 说完最后一句话语的离莫不再逗留转身离开，推开酒馆大门之后对着两旁侍立的纠察使们轻笑说道：“诸位久等了，我们走吧。” 而在酒馆门扉重新合拢之后，独坐堂内的青衫男子怔怔望着那支墨玉小瓶，眼底深处浮现出复杂神情。 ...... ...... 楚然与姜紫返回寅字战区休息营地的时候正巧赶上同伴们前往城墙轮值站岗，二人索性回到房间稍事休整，等待众人换班归来。 “这也是那道食气法门带来功效么？” 看着少年掌中盘旋飘荡的七彩光点，姜紫有些惊讶的开口问道。 “吞掉那些妖丹之后，我就感觉自己对于暗兽魔物生前所修大道感触颇多，虽说不能完全复刻那些家伙们的杀手锏，但是驱动同系类型的简易法术还是没问题的。” 挥手散去其余玄通光点，楚然只留下水、风二系灵力光团，与身旁的少女耐心解释道。 “每个人对于天地本源大道的亲和程度基本上都是先天定型，后天再造灵根本源这等情况实在是少之又少。”姜紫伸出手指戳了戳清凉水团与和煦风团开口说道。“而且大多数人也会选择一条天地大道作为主攻方向，顶多再选一条辅修大道增强即时战力，毕竟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对于所有修行者来说是一样的。” “每个人都有所擅长？可你的雷法冰术与操火秘法不都样样精通么？”楚然望着白衣少女不解问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楚郎所说的诸般术法其实都不是紫儿最擅长的？”姜紫眉眼弯弯宛若新月，笑着望向楚然嘿声说道。 得，自己就不该多余问这一嘴......楚然撇了撇嘴在心底吐槽道。 他也知道少女说的乃是实话，比起那些威力绝伦的术法玄通，身为剑修的姜紫最擅长的当然便只有剑道而已。 ...... ...... “朝芷还没醒来么？”懒洋洋倚在楚然身边，姜紫枕着少年的肩头开口问道。 “迎战雪裳那时候的消耗已经恢复完全，不过这段时间我吃掉的妖丹数量有些多，小家伙有些补过头了，所以还需再睡上一阵。” 楚然感受着心湖之中传来的那道节奏绵长的深沉律动，心中也不免有些期待再度出关的剑灵朝芷又会成长到何种地步。 “多一分力量也便多一分保障，毕竟接下来暗潮战争的走势谁也说不准。”姜紫伸手拉住楚然的右手，享受大手之上传来的温暖。 “既然梦夜城与不夜城他们都已经知道黑月复苏的消息，想必这些天里便会做出应对。防线之上的战斗兴许要比此前激烈许多。”扣住姜紫小手的楚然轻声说道。 “还去么？”撑起身子跨坐在楚然腰上，姜紫捧住少年的面庞凑近问道。 “当然。”无需多言，心有灵犀的楚然自然知道姜紫想问什么。 “此等千载难逢的砥砺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一十二章 飞剑与天道 “姜丫头送来的材料已经祝炼完毕，不过你小子即便有着剑灵傍身炼气境界也太过孱弱，本神在此剑之上设下三重枷锁也好方便驱动使用。” 周身火焰稍稍暗淡的赤火小蛇懒洋洋伏卧在糜小小的腕上，张口对着楚然喷出一道雪白流光。 抬手将那抹白光接住，楚然望着掌心这一枚袖珍飞剑，都已经有些压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此前在大部队回归营地之时，姜紫便取出自己在中心战场的诸多收获一股脑丢给赤火小蛇，拜托对方炼制一柄“飞剑”来供楚然使用。 毕竟现如今的楚然已被大道剑灵认主，无需从头修行飞剑术法便可操纵朝芷所化的拟态飞剑自如行动。 不过拟态飞剑虽说杀力绝伦，可在与强者的碰撞之时对于剑灵本身的消耗也极大，此前在与雪裳一战之后朝芷便消耗过度陷入沉睡之中。 而这柄采用诸多大妖魔物异骨宝鳞祝炼而成的袖珍飞剑对于朝芷来说等同于一件外衣甲铠，虽说会降低些许灵活性与隐蔽性，但对于朝芷综合战力有着大幅度的提升。 掌中雪白飞剑不过三寸长短，入手极轻宛若鸿毛。剑身虽小却锋芒无匹，就算当做匕首飞镖来用也都算得上是一顶一的极品宝器，单论锋利程度或许还要在那柄黑刀之上。 “厉害厉害！” 对着赤火小蛇一阵溜须拍马，后者也欣然接下楚然的奉承夸赞，同时不忘补充说道：“就算没有大道剑灵附体，此剑同样可以凭借法力催动驾驭，只不过对你来说太过艰难便是了。” 剑道修行之人当中，下五境剑修大多都会像华容一样以手中佩剑大杀四方。此阶段的剑修与那些习练剑术剑招却另修其他大道的修行者最大区别便是杀力大小，剑道种子们所激发的剑气可要比通过长剑施展的武技与术法更胜一筹。 而伴随着修为精进大道通悟，剑修们对于飞剑的掌控也会变得越来越强，甚至于一些流派的剑道修士们直接放弃使用佩剑，而是专心祭炼一口飞剑将其化作本命物一般的存在，所谓“剑冢”、“剑丸”便是飞剑流派之中的秘技神通。 对于如今的楚然来说，重新习练剑招剑术肯定不如黑刀用着顺手，飞剑流派也更能发挥出大道剑灵的卓绝战力。 “既然飞剑已成，我也得赶回中心战场了。”揉了揉满脸不舍的糜小小的脑袋，楚然笑着与小丫头跟火蛇道别，而后重新向着辰巳战区疾行而去。 姜紫已经先行一步重回战场，而楚然也准备在下一次异变发生之前尽可能多的收割魔物妖丹提升实力。 想必这场暗潮战争也会随着那尊“黑月”的不断复苏而愈发激烈吧...... 少年心念一动，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波动从心湖之中传来。 “既然朝芷也已经醒来，那就让这场狩猎更加疯狂一些吧。” 楚然目露笑意，再度加速向着那片弥漫着硝烟血火的惨烈战场冲刺而去。 ...... ...... “楚公子又离开了？” 休息营地之中，登门拜访的金玉潼望着面前红袄小丫头有些傻眼。而在金玉潼身旁的祝由槿则是眸光微动，面色稍显有些落寂。 本来想告诉那些俊美少年一些隐秘讯息的金玉潼也只好作罢，小坐一会后便起身离开回去继续练气修行。 与金玉潼一并告辞的祝由槿却是被糜小小留了下来，小丫头取出一只小巧木盒递给蓝衫少女。 “少爷说这是他偶然捡到的一枚水属妖丹，应该很是合适由槿姐姐，不过吸收的时候还是要循序渐进慢慢来。” 望着躺在木盒内里的那枚水蓝色妖丹，祝由槿微微愣神之后抿了抿唇。 楚公子也真是的，就连找的理由都是那么的敷衍。一枚化外圆满境界的天瀑蟒妖丹又岂能是随手捡到的？ 祝由槿将蟒兽妖丹郑重收好，那一双琥珀色眸子也跟着明亮了数分。 “知道了，由槿不会让楚公子失望。”少女点了点头后起身告辞，随后动用军功积分抵掉下一次的防守任务，直接在自己的房间内闭关不出，全心全意开始炼化吸收起来那颗品质极高的天瀑蟒妖丹。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楚然那样跨越境界吸收魔物内丹，祝由槿的闭关之旅注定不会平静，可心神已定的少女已经全然无惧，心中也仅剩下了不断变强的纯粹念头。 混乱已至，危机四伏。唯有更强的实力才能让自己不再拖那二人的后腿，让自己也成为诸位同伴的依靠...... 而当念头纯粹心境空灵之际，祝由槿的周身四处忽然开始涌现出淡淡天道气息。 心与念合，澄澈无止。空明灵净，天人交感。 悬浮在少女面前的那颗水色妖丹内残存的蟒兽怨念在淡淡天道气息的冲刷之下快速消散，祝由槿的吸收速度也随之加快了数十倍不止。 此刻的少女已然进入“顿悟”状态，通过“天人交感”来快速感悟天道炼化妖丹。 而当“天人交感”持续进行之际，一缕缕漆黑道芒忽然出现在静室之中，向着中心盘膝打坐的少女不断逼近。 “如此心念纯粹、一心向道的小家伙倒是不多见了。” 一道平静嗓音在静室之内响起，却将四周围凝结成片的黑暗夜色摇碎开来。 重新睁开眼睛，原本那一双琥珀色眸子现如今却是被灿然极金占满。 “少女”再度开口，嗓音虽仍是祝由槿的音色，可语气与态度却是与此前截然不同。 “别那么小气，不过是一次‘天人交感’，又不会将永夜域的天捅出个窟窿来。” 伴随着“少女”平静的目光扫视四周，静室之中浮现的大片夜色悄然间崩碎瓦解，本欲要吞没祝由槿的“夜煞大道”似乎是被“少女”说服，最终悄无声息地退散离开。 “有这么一位小气的‘老天爷’横在头顶，也怪不得万千年来永夜域都是这么死水一潭。” “少女”感慨一句之后重新合上眼帘，周身那股玄之又玄的缥缈气息也随之回落收敛。 此刻的少女重新又变回了沉浸于“天人交感”的祝由槿，对于此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一十三章 狂猎 “坚持住！绝对不能让这家伙冲出大阵，不然咱们都得遭殃！” 抹了一把口鼻间涌出的鲜血，季如花高声提醒着周围同伴道。 其余四人也与那位高挑女子一样拼尽全力按住身前法剑，硬生生扛着自大阵结界中传来的一波波滔天巨力。 而在五人之中，一座虚金大阵倒扣落下，将一头魔山狂狮镇压在内。 被关在虚金大阵中时刻遭受金风虚刃摧残的庞大狮兽自不可能坐以待毙，正在一次又一次的奋身前冲撞击虚灵阵影，恨不得立马撕开大阵将阵外五名阴险人族全部嚼碎吞下肚里。 与那些形单影只的历练修士不同，季如花一行五人乃是专门结伴行动的“魔物猎手”，进入中心战场的目的便是狩猎魔物以换取高额酬劳。 只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即便季如花等人已经足够小心谨慎，却还是引来了一头如意境魔山狂狮的注意。 小队五人都是化外期圆满境界，若是逃窜势必会被这只黑暗狮子逐个击破。被逼无奈之下季如花等人也只好祭出压箱底的“小周天虚金杀灵大阵”来困住这头魔山狂狮。 原本还想逗弄这些猎物的狂狮反被猎物镇压，对于灵智极高的魔山狂狮来说此等屈辱要比那些罡风金刃刮出的皮外伤更加令其愤怒。 而展开虚金大阵的季如花等人也被迫站在原地维持阵法，能把这头愤怒狂狮拖住一会是一会。 “我，我就说宰了那头暴戾鸟后咱们应该赶紧撤退......” 一名满脸是血的瘦高男子颤声开口，惊恐双眼之中已经升起浓浓的绝望神色。 “你是在怪我喽，杜程？”听闻瘦高男子此言，另一名矮胖壮汉红着眼睛怒骂一句，话刚说完便再度张口呕血，鲜血之中隐隐还能瞧见些许脏腑碎块。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内讧！” 身为小队队长的季如花再度怒吼一声制止杜程与马岚的争吵，可眼角耳鼻再度涌现出鲜红血液，也昭示着女子也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穷途末路。 而在季如花话音未落之际，此方虚金大阵忽然明灭不定剧烈闪烁。 大阵另一角上一直沉默寡言的羽冠书生竟是支撑不住剧烈消耗直接昏死了过去！ 而在书生倒地的同时，其身前那一柄赤金法剑也失去了法力支持，无数裂隙瞬间扩散至长剑表面。 季如花等人见状面色狂变，而感知到大阵异样的魔山狂狮脸上也露出残忍笑容，周身魔气剧烈翻腾涌向巨狮肩头，瞬间便幻化成另外两颗硕大狮头张口咆哮。 三道漆黑如墨的光柱同时落在缺损大阵之上，轻而易举便将虚金光影撕裂开来。 “呜哇！” 包括季如花在内的其余四人同时遭受反噬倒飞出去跌落在地，每个人都眼前发黑大口吐血。 而重新脱困的魔山狂狮则是顶着三颗硕大头颅走出大阵残址，也不去看最先昏迷的那名羽冠书生，而是踱步走向了最令它厌恶的那名人族女修。 感知到巨兽接近的季如花想要逃跑，可浑身上下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居高临下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季如花，魔山狂狮喉咙深处传出“嗬嗬”声响，似是在嘲笑着濒死猎物先前的徒劳挣扎。 鲜血模糊的视野之中，季如花只觉眼前光景一暗，便见一只庞大狮爪缓缓降下。 季如花疲惫地闭上双眼，一道破空声却将死亡前寂静尽数嚼碎。 再度睁眼，季如花却发现原本笼罩在头顶的巨爪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下一刻里魔山狂狮的怒吼声再次回荡开来，原本已经被注定的终局命运被再度改写。 女子用尽力气侧首望去，只见魔山狂狮的身前多了一道黑色身影。 再没力气思考其他，失血过多的季如花两眼一黑终于昏死过去。 ...... ...... 强忍着右掌传来的剧烈疼痛，咆哮过后的魔山狂狮怒目圆睁望向身前那道人影，左右两颗魔气头颅紧闭巨嘴酝酿起下一道破败魔光。 而驾驭飞剑一击洞穿魔狮右爪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重新踏入中心战场的楚然。 “小红出品，果然精品。” 望着穿掌而过却不染半点血污的雪白飞剑，楚然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而置于其内的剑灵朝芷似乎也很是满意这一处新住所，操纵着化成尺长的白色飞剑围绕着主人周身兴奋转圈。 余光扫了一眼战场四周，楚然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蓄力已久的魔山狂狮身上，抽出黑色长刀开启“灵感天地”，直接飞身而上向着巨狮发起冲锋！ 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做掉这头大家伙之后他还得继续寻找其他猎物呢。 瞧见黑衣人族再度冲来，三首魔狮怒啸一声横扫巨尾，却是被楚然轻盈跃起躲开甩尾鞭挞。 “吼！” 居于正中的头颅本体再度喷出一道破败魔光轰向半空中的楚然，面对漆黑光束楚然也不硬抗，脚尖点在雪白飞剑之上再变行踪，闪过魔光吐息之后从右侧继续接近魔狮本体。 而巨狮右肩之上的硕大头颅此刻露出得逞笑容，紧跟着张开大嘴吐出一团灭魂罡风将楚然笼罩在内。 破败魔光不过是本狮诸多手段之一，而这灭魂罡风也最适合针对你这种近战莽夫！ 只是下一刻里灭魂黑风之中猛然爆发出一道漆黑刀光，那道黑衣人影完好无损的出现在魔狮面前，再斩一刀绞碎魔气头颅之后深深砍入魔狮右肩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雪白剑光也突破了左方头颅的煞雷攻势，自其眉心处一闪而逝之后继续向着中央的本体头颅激射而来！ “吼！” 庞大魔狮震惊之余还想施展出其他威能手段，下一瞬右肩之上爆发的滔天巨力却令其身形失去平衡。 “噗嗤。” 一声闷响过后，魔山狂狮圆睁着那一双茫然魔瞳颓然倒地，似乎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魔狮眉心正中处，一抹原路返回的雪白剑光正在抖落沾染剑身的血污浆液。 而在魔狮右肩处，一道巨大伤口蔓延向内，几乎将整头巨狮斜切斩开。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一十四章 顺藤摸瓜 在剑灵朝芷洞穿魔山狂狮头颅之前，一道冲天刀芒抢先一步爆发开来，几乎要将巨狮的庞大身躯从右肩一路斜斩开来。 恐怕这头如意境界的张狂魔狮直至死前都未曾想明白，区区一名少年人族为何能有如此恐怖的力量撕裂自己的魔气防御与坚韧肉身。 就连斩出这无双一刀的楚然都被此击威力吓了一跳。 少年落回大地，瞧了瞧面前气息快速消散的温热尸骸，又看了看手中长刀。 只见漆黑长刀刃口处的灿丽金芒还未消散开来，盘踞刀身脊背的元磁神光也散发出灰蒙蒙光华。 这还是楚然头一次将元磁神光注入手中黑刀，却未料想到神光竟与炼化入刀的那枚金睛兽王第三只眼相辅相成，一击之下便已让庞大魔狮战力尽失。 将黑刀之上的元磁神光取出之后，楚然发现原本包裹住刃口的金色光芒快速衰落仅剩一线残余，威能杀力自然也降低许多。 按捺住心中惊喜，楚然再度释放出剑灵朝芷沿着伤口钻入狂狮体内去搜寻妖丹与异宝，自己则是转过身来向着倒在大地之上的狩猎小队成员走去。 从怀中取出一只透明小瓶，楚然从瓶中倒出几粒通体赤红的“回春丸”后蹲下身来，扶着倒在血泊里的季如花吞下这些急救丹丸。 女子原本苍白无血的面庞在丹药服下后迅速恢复一丝红润，原本萎靡低落的气息也停止下降。 如法炮制又向另外三人投喂回春丸后，楚然将几人摆放在一处，而后起身慢悠悠走向了最后一名昏迷的狩猎小队成员。 来到那位中年书生身前，楚然却是将盛放回春丸的药瓶收回怀中，双手抱臂望向倒地不起的文弱书生笑着开口道：“阁下还想躺到什么时候？” 此言过后，原本瘫倒在地的中年书生睁开双眼，坐起身来回望向这位身着黑衣的俊美少年。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面对这位快速击杀如意境界魔山狂狮的少年武夫，中年书生强装镇定开口问道。 “当然是在你装作昏迷撤出大阵的时候。”楚然淡淡一笑解答对方的疑惑。 原来此前那方“小周天虚金杀灵大阵”的崩溃瓦解根本就是眼前中年书生搞的鬼。 “从那时起你就已经在附近了？”中年书生面色一白，一只手悄悄向着怀中探去。 “凭你们队伍的实力本就无法匹敌这头魔山狂狮，本来我还在等待合适的出手时机，却没想到等出来一名隐夜叛族的内奸。”楚然居高临下望着中年书生笑着说道。 暗中扣住一枚青玉令牌，中年书生喉结滚动，望着这位中途出现的神秘少年继续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路人而已。”楚然非但不在乎对方拖延时间的话术与暗中的小动作，反而转过身望向那道飞来的雪白剑光。 那道雪白剑光之中裹挟着一枚煞气森然的黑色妖丹，正是完成任务返程而来的剑灵朝芷。 而在楚然回身之际，那名中年书生眼中精光大放猛然捏碎怀中青玉令牌，一方影煞甬道瞬间自其身后浮现而出。 “既然是路人就不要多管闲事！否则......” 纵身跃入影煞甬道的中年书生心中大定，临走之前还不忘出言嘲讽那少年武夫。这条影煞甬道在一人通过后便会破碎消散，纵使那人如何强大都别想再找到自己！ “否则什么？” 一道含笑嗓音自书生耳中响起，书生双眼立时间瞪得浑圆，眼眸之中倒映出少年的俊美容貌。 “嗬嗬......” 被掐住喉咙的中年书生已是再吐不出一个字来，而其没入影煞甬道的半截身躯也被少年重新拽了出来。 明明只要一息的空挡，明明二人之间的距离超过十丈，明明这家伙的注意力已经转移...... “咔嚓”一声脆响过后，这名中年书生瞪大双眼带着满脑子的疑问魂归西天，可以算得上是真真正正的“死不瞑目”。 捏碎这名隐夜内奸的颈骨之后，楚然将其尸体丢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望着面前那片影煞甬道。 “你们几位就自求多福啦。” 从怀中掏出一张隐匿符箓丢向季如花等人后，楚然转身望向已经开始消散瓦解的影煞甬道，手提长刀一步跨入其中。 ...... ...... 一处隐蔽暗谷之中，数名修士聚集于此。 “该死的，这些家伙们的警惕性真是越来越高了，我这‘龙虎门’掌门人的身份也已经暴露。” 一名灰袍大汉连声抱怨道，同时抬手拂过面颊，将那张胡茬连绵的人皮面具扯了下来。 “你这算什么，我可是差一步就能拐骗那风家闺女吃下‘傀儡心’。”更早一些逃离至此处的英俊青年翻了个白眼开口说道。 “行了行了，你我卧底身份都已经暴露，能够在那些纠察使手中保全一条性命就已经颇为不易了。” 暗谷角落里，一位身着牡丹花袍的艳丽女子正在对镜画眉，同时开口劝说愤愤不甘的同伴说道。 “那位大人何时前来？得了‘影煞传送玉’后我等也好继续混入中心战场去做事。”倚着墙壁的嗜酒男子抿了抿嘴巴，有些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 “我看你就是酒瘾犯了想赶紧回去整两杯吧！”那位“龙虎门”掌门人已经重新换好一套朴素褐袍，此刻一边调整着五官位置一边揭穿嗜酒男子道。 “别扯淡了，又有影煞传送玉被激发了。” 持镜女子似有所感抬起头来，其余人等也一齐看向暗谷中央。 “怕不是哪个倒霉蛋又被纠察使发现了马脚。”嗜酒男子嘿嘿笑道，提起早已精光的空酒壶用力嗅了嗅。 “你就不能盼人点好，万一是哪位同僚圆满完成任务凯旋回归呢。”有人骂了一句酒鬼，也引得周围众人跟着笑了起来。 而那名身着牡丹花袍的浓妆女子忽然笑声一滞，一股浓浓的不安预兆自其心底蔓延而来。 下一瞬一道黑衣身影走出影煞甬道，出现在暗谷众人的视野之中。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一十五章 连锅端 当谷中众人看清那道穿越影煞门扉而来的人影之际，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错愕。 因为现身之人并非他们所熟悉的任何一位同伴，乃是一位手提黑刀的俊秀少年。 而平复过影煞甬道所带来的昏沉之后，楚然转头扫视四周，发觉自己正处于一座暗谷之中。 “百变书生的紫竹囊，你把他怎么了？！” 有眼尖者认出了黑衣少年另一只手中攥着的紫竹香囊，语气震惊地开口喝问道。 将这只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战利品放入怀中，楚然没有理睬对方，开口反问道：“这是哪？” “一起上，先将此人拿下再说！”身着褐服的龙虎门掌门立刻取出一双判官夺命笔招呼同伴道。 这家伙是敌非友，来者不善！ ...... ...... 听过那褐服男子的话语之后，楚然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来到了一处隐夜内奸的据点老巢。 既然大家都是梦夜叛徒，那自己也不需要手下留情了。 抽刀将一道飞来流光横空打爆，一股浓烈酒气旋即扩散开来将楚然笼罩在内。 “这小子中了我独门秘制的醉魂酿，已经被封禁灵力麻痹肉身！” 远远抛出那只空酒壶的嗜酒男子大吼一声，旋即又取出一只紫金葫芦放出徐徐清风，携带着醉魂酿解药吹向了周遭同伴。男子平时用来喝酒的琉璃酒壶构造巧妙暗藏玄机，薄薄壶壁之中藏有夹层，其中注满了奇毒“醉魂酿”。 嗅到一股茉莉花香之后众多修士这才放心大胆施展术法，一道道霹雳火光齐齐飞出，目标直指酒雾深处的那道朦胧人影。 隆隆爆炸声旋即在暗谷之中响起，玄通威光将昏暗四周都照耀明亮起来。 而当嗜酒男子再度取出一方山水大印准备砸向那黑衣少年之际，耳中却传来了一句话语。 “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辣。” 托起山水大印刚要向着身后砸去，嗜酒男子便觉心口一痛。男子低头望去，却见一截黑色刀锋出现在自己胸膛之上。 拧转长刀击毙嗜酒男子之后，楚然伸手接住那一方分量十足的山水大印丢入储物袋中，而后继续拖刀而行杀向其他梦夜叛徒。 在身法·白驹过隙的加持之下，这群化外修士们的攻击根本连楚然的衣角都没办法沾到，就算有那么一两道引导法术穷追不舍，也会被少年一刀劈散或者一拳打爆。 反观黑刀与飞剑对于众人的杀伤极有成效，那些法力屏障与护身灵器在楚然面前脆得如同纸糊一样，都无需动用元磁神光便可砍瓜切菜一般放倒众人。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之后，整座暗谷重新安静下来，浓郁的血腥气味取代了烈酒香气萦绕在空中久久不散。 越过遍地尸骸走向暗谷角落，楚然站定在瑟缩成一团的花裙女子身前打量起来对方。 此人与其他梦夜叛徒不同，自楚然迈出影煞甬道之后便面如灰土目露绝望，从始至终都未曾出手施展术法攻击楚然。 剑灵朝芷此刻正驾驭着雪白剑光在女子近旁飞舞盘旋，时刻等待着主人一声令下便了结此人性命。 “这是什么地方？”楚然站在女子身前开口问道。 “这里位于灰烬草原中部靠近东方的黑暗深谷，是我等隐夜卧底的据点营地，任务完成或者身份暴露的时候大家都会捏碎影煞传送玉回到此处。”目光不敢从雪白剑光之上离开片刻，女子生怕这位黑衣剑修一个失手就将自己头颅钉穿。 “继续说，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 楚然面上的微笑表情不变，耐心听着眼前这位牡丹花袍女子交代情报。 像是这座暗谷一般的潜伏据点还有许多处分散在草原各地，只不过每一座据点的所属成员并不知晓其他据点的位置信息，隐夜一族与暗潮区也借此来避免整个间谍情报网络被梦夜城一网打尽。 “你所说的那头影妖还有多久才会前来此地？”楚然派遣朝芷紧盯着花袍女子，自己则是将那些谍子们的储物戒指与随身灵器搜刮了个干净，一一检查并无暗记之后全都丢进那一只紫竹香囊之中暂时存放。 “影城大人应该就快到了，毕竟我等消耗的‘影煞传送玉’也只能从他那里补充......”天生感知敏锐，从一开始便知道眼前少年无法战胜的花袍女子正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求得一条生路，可话说一半的时候忽然喉咙一痒，张嘴便喷出一大口漆黑血液。 近旁的朝芷也被吓了一跳，若非躲避及时恐怕雪白剑身也要被黑血污染。 “大人饶......” 花袍女子抬头望向暗谷某处，讨饶话语还未说完便七窍血流如注，不消三五息功夫便彻底丧失了生机。 从那些漆黑鲜血之中感受到了浓浓的影煞之力，楚然顺着女子生前最后所看方向望去。 只见两道黑影自谷口方向缓步走来，其中一人周身暗影摇曳，显然正是花袍女子口中的那位影城大人。 “早就知道这些家伙不过是一群墙头草，既然能背叛梦夜城，出卖我烛龙领域情报的速度也慢不到哪去。” 身高丈许的影妖大汉嗤笑一声开口说道，而跟在影城身边的另一道身影则是面无表情，似乎对于此处谍报据点的覆灭无动于衷。 “你这小子倒是有些奇怪，明明是个剑修却手中握刀。” 踩过众人尸体向前而行，身形高大的影城对着楚然好奇说道。 楚然却并未在意影城的话语，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高大影妖身旁的那人身上。 此人脸上覆着一张白色面具遮挡容貌，露出衣袖的双手惨白如雪，皮肤之上刻印有一圈圈夜族独有的刺青花纹。 这是一名夜族人，至于究竟是不是隐夜族人楚然也不能确定。 “留他全尸，我要制作凶夜战傀。” 面具夜族人终于停住脚步开口出声道，而一旁的影妖大汉则是嘿嘿一笑，抬起大手便向着楚然压顶而落。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一十六章 力战 “留他全尸，我要制作凶夜傀儡。” 那名夜族男子停步在一名气息全无的淬魂境武夫面前冷冷开口，伸手按住尸骸头颅。 只见其苍白手臂之上的黑色刺青仿佛活过来一样蠕动扭曲着钻入武夫头顶，雄浑的夜煞之力快速弥补这此人胸膛处对穿的大洞。 “全尸？那得看这家伙耐不耐打了。” 影妖大汉活动着手腕脚踝走上前去，望着这名比起自己矮小瘦弱不知多少倍的人族少年狰笑说道。 面对突然出现在暗谷的两位不速之客楚然并未慌张，虽然这还是他头一次面对两名如意境界的强大敌人。 将雪白剑光重新收入袖中，楚然也迈开脚步向着影城缓缓走去。 “这么急着主动送死？看来你也知道自己退无可退了。”周身上下浮动着影煞气息的大汉狂傲说道。 而在某一步落地之后，楚然的身形忽然毫无征兆的消失在原地。 “灵武式·白驹过隙。” 闪身出现在影城身后，楚然右手提刀斜斩而下，目标所指便是影妖大汉的脖颈右肩！ “好快的速度!”影城心中一惊却不避不闪，准备借着这具影身傀儡的强横肉身来硬扛下少年一刀。 即便想要隐藏那柄雪白飞剑，影城也知道这名人族小鬼其实是一名强大剑修，手中黑刀不过是虚张声势掩人耳目的样子货罢了。 凭借自己这具“枯心木”傀儡的躯干强度抗住这一击不成问题，而他真正需要提防的还是那柄来去无踪的雪白飞剑。 几乎是刀锋斩中枯心木的同时，影城右爪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后攻去，森然利爪显然是打算一击掏出少年的心脏！ 以伤换伤对于寄宿在枯心木傀儡身上的影城来说可谓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咔嚓！” 一声清脆响声令影城瞬间瞪圆双眼，原本坚不可摧的厚实木身竟是在那柄黑刀的斩击之下应声开裂，而自己扭曲角度袭向少年胸口的臂爪又被其抬手抓住！ 粗壮的枯木手腕被少年牢牢握在手中，这人又怎会具备此等惊天腕力？！ 来不及多想的影城抬起左手握住刀尖，疯狂抖动着枯木身躯分卸力道来防止自己真被这小子一道劈成两半。 攻势受阻的楚然立刻变招，抓住枯木臂爪的手掌猛然发力向后挥拽，瞬间便拉近了自己与影妖大汉之间的距离。 不待影城有所反应，楚然势大力沉的一脚已经窝在其胸口之上，直接踹得大汉周身暗影浮动木身龟裂，再也无法抵御住那柄沉重黑刀的继续劈斩！ “唰啦”一声过后，影妖大汉的高大身躯终于被一刀两断斩分开来，而原本呈现人形姿态的枯心木身也快速枯萎收缩化作两段黄褐色木桩。两端木桩之上缭绕的暗影重新汇聚在一起向远方闪去，最终化作一道三尺来高的浓郁黑影立在大地之上。 “原来那剑光才是障眼法，你这家伙其实是名淬魂武夫。”身形缩小数倍的影城忌惮望向手持黑刀的人族少年开口说道。 就连正在制作“凶夜傀儡”的那名隐夜族人都侧目望来，似乎有些意外少年的巧妙伪装。 不过也好，素材的身躯体魄越是强健，制作而成的凶夜傀儡也便越是强大。 “千月大人，这一次我可没办法留手了。”回头望着还在忙碌的隐夜族人，影城大笑一声说完之后猛然间膨胀暗影身躯，无穷无尽的夜煞法则之力顿时将整座暗谷中仅剩的光亮吞噬殆尽。 “影子秘法·影杀潭！” 伴随着影城高声怒喝一座漆黑深潭瞬间成型。不给少年武夫半点反应的机会，浓厚到令人窒息的暗影洪流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 “震字诀。” 处变不惊的楚然依旧挥舞着黑刀击退前赴后继的影子巨浪，若是仔细观察少年动作便不难发现，每一击平稳斩击在触碰影浪的前一瞬都会抖动震颤，从而爆发出沛然大力将浪潮震碎打散。 一边挥舞黑刀在这片黑暗影潭之中创造出立足之地，楚然一边扫视四周，审查着每一寸深沉黑暗。 “狱影之手！” 黑暗之中再度响起一道声音，那些轰向楚然的黑暗浪潮陡然一变化作万千大手向着少年的周身要害狠狠抓去。 直至此刻楚然忽然闭上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甩出一道雪白剑光，直攻先前传来声音的方向所在！ “砰！” 伴随着尖锐爆响传出，雪白剑光直接将一团扭曲黑影撞碎开来，可下一瞬却又被一只狱影大手牢牢抓住剑身。 “果然是凭借蛮力投掷飞剑，看来先前也都是些以气御物的小把戏了。”在雪色飞剑近旁浮现出一道三尺暗影，影城抓住飞剑之后大笑着揭穿那少年武夫的障眼法。 方才发出声音不过是影城故意卖出的破绽，老练如他自不会忘记那人族少年还有一记雪白飞剑藏而不露。 甚至于即便控制住了那人唯一的远程攻击手段之后，影城都没有掉以轻心显露真身，雪色飞剑近旁的三尺暗影仍然是这头谨慎影妖抛出的诱饵傀儡！ 而在影杀潭中心，楚然的活动空间已经被进一步压缩。 即将被狱影大手们逼入绝境之际，少年忽然睁开眼睛望向黑暗某处，轻声笑着说道：“终于找到你了。” 伴随着楚然话音落下，那一柄小巧飞剑猛然撕碎了压制剑身的影子大手，化作雪白剑光斩开夜色黑暗，直直向着影城真身所在之处电射而去！ “剑修？！” 在飞剑脱离掌控的瞬间影城便惊觉不妙，可沿途化生的一只只狱影大手在那道雪白剑光一触即碎，根本无法阻拦飞剑哪怕片刻！ “千月救我！” 生死存亡之际，影城再顾不上其他高声呼喊。 下一瞬里一只血肉枯败的干瘪巨掌横栏在影城面前，与那道雪白剑光狠狠撞击在一起。 一阵地动山摇的剧烈碰撞过后，影城望着巨掌手背之上冒出的一寸剑尖，终于将那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一十七章 陷落龙腹 望着巨掌手背之上冒出的那一寸剑尖，死里逃生的影城长舒一口气来。他都快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生死一线了。 那名人族少年剑修的身份竟然不是假的，要不然千月大人的巨人傀儡也不会损伤到如此程度！ “多谢千月大人出手相助......” 影城话音未落，便见那截剑尖之上白光一闪。 再然后这头如意初期的影妖部众便失去了意识，三尺身躯无力地摔落向地面，四周围的影杀潭也随之瓦解破碎。 “混账！” 站在远方的隐夜族千月怒吼一声，就连他也未曾料到会生出此等惊变！ 明明自己的巨人傀儡都已经控制住那柄雪色飞剑，为何其上还能吐出犀利剑光一击杀死如意境的影城？ 可此人的修为气息分明不到如意境才对！ 怒火中烧的千月旋即控制巨人傀儡合拢手掌，欲要以恐怖握力将雪色飞剑折断揉碎。 可无论那只巨掌如何用力，雪色飞剑依旧岿然不动，好似一颗蒸不烂煮不熟的铜豌豆般镶嵌在干瘪大手的掌心处。 怒气更胜的千月索性操纵傀儡握紧拳头拘禁飞剑，而后直接转身向着少年本体走去。 这一尊以“雷树巨人”为基础，炼制入诸多异族血肉的凶夜傀儡身形高达十二丈之巨，只需一步便来到楚然身前，庞大的脚掌宛若小山一般狠狠踩向楚然的头顶。 而驾驭剑灵击杀影城的楚然也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具突然出现的凶夜傀儡之上。 面对巨人的踩踏楚然并未硬挡，而是再次催动身法白驹过隙向着旁边闪去。 “战争践踏！” 似是早有预料楚然会闪身躲避，伴随着千月一声冷哼巨人傀儡右脚之上骤然浮现出大片漆黑刺青，整只脚的重量与速度随之暴涨，震荡气浪层叠破碎，就连空间都隐隐扭曲了一瞬。 “咚！” 伴随着脚掌落地，暗谷地底一边破碎龟裂一边向下沉去，就连两旁的谷壁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这一脚竟然将小半座暗谷踩塌开来！ 强劲的冲击波自落脚点向外疯狂扩散，就算楚然想要躲闪却也逃不出崩溃地面所在范围。 “不动如山！” 全力运转元磁神光游走周天法门，楚然在一波波冲击浪潮之中强行稳住身形没被掀飞出去。 元磁神光的特性之一便是重量无极，楚然所拥有的神光数量虽然稀少但胜在品质纯粹无暇，以其强化身躯同样可以增持重量抵御巨力冲击。 而当震颤停止烟尘散去之时，站在巨人傀儡肩头的千月颇为意外的望向破碎谷底中的那道黑衣身影。 就连这座暗谷据点都被毁去小半，那名人族却没被震荡巨力轰成肉泥，这家伙的身躯当真是有够结实。 “雷霆咆哮。” 千月的声音自面具后方再度响起，而巨人傀儡的双眼之中也闪过一抹电光，旋即张开大嘴向着那道黑衣身影奋力咆哮。 滔滔不绝的雷电洪流自巨人大口中倾泻而下，刚被巨力崩塌粉碎的谷底岩石立刻又被滚滚雷霆所淹没。 见此情形的楚然纵身跃起躲避来袭雷潮，可一枚小山般大小的拳头却突兀出现在头顶，将少年狠狠砸落回地面雷海之中！ “我倒要看看你这家伙有多耐打！”负手而立的千月眼中露出凶戾光芒，不停操纵着脚下傀儡将试图冲出雷海的人族少年打落回去。 这种凶夜傀儡随手一拳都能将等闲炼魂武夫打得口吐鲜血再起不能，而这人族小子如今已经吃了不下二十记重拳，就连千月都有些好奇这家伙到底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你是先被凶夜傀儡的拳头打死，还是先被咒雷噬体而亡。”居高临下俯瞰下方雷光海洋，千月的声音依旧冰冷，语气之中却多了一丝玩弄猎物的嘲讽意味。 ...... ...... “这雷光之中有古怪！” 再次被巨人一拳砸回雷电海洋之后，楚然咬牙催动气机抵御雷海侵蚀，同时也在寻找着破局之法。 淹没整座暗谷谷底的雷电海洋宛若熔炉般快速消耗着楚然的气机与灵力，夹杂在紫色雷霆之中的黑色咒雷更像是一枚枚定时炸弹无休止地轰炸着少年。 海中咒雷翻滚，天空巨人环伺，现如今的楚然置身于进退两难的窘迫境地。 突围无果的楚然索性放弃脱离雷霆海洋，反而逆着雷潮冲向那具庞大巨人所在方向。 “还在负隅顽抗，我这尊凶夜傀儡又岂是你能抗衡的？” 瞧见楚然向着巨人傀儡快速冲来，千月不屑嗤笑一声后再掐法诀，便见雷霆巨人的双腿之上腾起无数道暗红血雷，楚然尚未靠近便只觉阵阵腥风扑面而来。 隐夜族千月最大的兴趣便是收集各族亡骸制作凶夜傀儡。尸体的骨骸会被用于填补在巨人傀儡的身躯各处，而那些血液则是被千月动用秘法与咒雷炼化在一起，从而制成威力更加强大的“万灵血雷。” 平时捕捉猎物收集尸体的时候千月可不舍得浪费威力绝伦的万灵血雷，可如今面对这名既是武夫又是剑修的古怪人族，千月也不打算继续留手，直接催动储存在巨人体内的赤血雷霆重现世间，化作一头血煞雷龙向着楚然扑杀而去！ “万灵血雷·赤蛟龙！” 伴随着千月兴奋的吼声，裹挟血光的庞大雷龙张开巨口将楚然吞入腹中，而凶夜傀儡也伸手凝聚出一枚咒雷凝聚成的漆黑电球，一双蕴雷瞳眸锁定在龙腹之中翻滚挣扎的黑衣少年，而后将手中电球丢入血雷赤蛟龙的深渊巨口之中！ 吞下楚然与漆黑咒雷的赤蛟龙气息开始急速攀升，就连四周围的雷电海洋都被牵引过来倒灌没入庞大蛟龙的身躯之中！ “既然已经落入赤蛟龙腹，你便好好享受一番万灵血雷的销魂滋味吧！” 一边放声狂笑，千月一边驾驭着巨人傀儡向后退去。就算是他也不想被万灵血雷的霸道威力所波及。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一十八章 融魂 吞吃楚然入腹之后的赤蛟龙盘卷伏卧在暗谷中心，四周围的雷灾海洋也从四面八方漫涌而来没入蛟龙身躯。霆雷退去之后，满目疮痍破碎不堪的暗谷谷底再次显现出来。 经此一战，这座巨大暗谷已经被打的支离破碎，四周谷壁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崩塌陷落的可能性。 只是龙腹之中的楚然却管不了那么多，毕竟此刻少年正在遭受血色雷霆的不断轰击，磅礴雷威麻痹身躯，赤色血光污秽神魂。 隐夜千月不惜动用珍惜无比的“万灵血雷”制造这一方赤蛟龙狱，便是要将楚然活生生炼化一滩鲜血融入咒雷之中！ 双手握紧长刀，楚然忍受着无穷雷霆轰击身躯，依靠着比起同境武夫更加强横的体魄硬生生承受下来咒雷之威，原本白皙的肌肤很快便鲜血淋漓，继而又焦黑一片。 而比起身躯之上所受的痛苦，楚然的神魂同样也没闲着。 这些万灵咒雷可不光能够摧人身形，其对于修士神魂的污染侵蚀同样十分厉害，而神念魂识这一方面显然也是武夫的短板。 中境武夫之所以被划分为淬魂、炼魄、煞劫境界，便是因为在此阶段炼体者们需要借助杀气煞气与战场阴气来锻炼魂魄神念，从而使得魂体匹配达到某种平衡势态。 需要锻炼便是存在不足，所以在针对淬魂、炼魄二境的炼体武夫之时，许多修士专门炼制了“迷魂幡”、“丧魂钟”之类的神魂法宝攻其弱点。 而当中境武夫迈入六品煞劫境界之后，其神魂与肉身的契合便已经更进一步。煞劫境武夫魂体浑然煞威敛藏，“一个眼神足以杀人”所形容的便是此等境界的武道强者。 不过淬魂境中期的楚然自是没有那等坚韧魂魄，血色霆雷轰在身上也痛在神魂当中。 击杀魔狮所获得的那枚如意境妖丹已经被楚然吃了下去，越境服用魔物妖丹这种事情楚然已经习以为常，人身小天地内的“天地练气决”正疯狂攫取着妖丹之内的血气灵力来孕育血肉修补伤体。 可是万灵血雷对于魂魄神识的攻击却只能硬抗，毕竟楚然身上并未携带类似“魂丹”一类的养魂宝药。 强忍着头颅剧痛坐镇识海抵抗血色雷灾，楚然按捺住悄然回归的剑灵朝芷，并没有急着催动天地练气决炼化入侵识海的万灵血雷来打破僵局。 “这感觉，跟当初老爹弄出来的那一鼎墨绿药液有一拼了......” 强忍着万灵血雷轰击魂魄神识，即便如今已经遍体鳞伤惨不忍睹，楚然却仍旧有心思暗暗吐槽。 陷落龙腹遭受万雷加身的楚然并非没有破局之法，只是少年主动选择了留在这一方血色炼狱之中。 那一双浅褐色眸子深处纵有细密血雷闪灭激荡，可其中的坚韧神色从始至终都未曾改变。 楚然便是要借助隐夜千月制造的这一方血蛟龙狱与万灵血雷来锤炼魂魄神识，以血雷之中蕴含的生灵煞念来锻打一颗无畏武魂！ 自己那一方比起同境武夫更加辽阔凝实的意识之海，便是楚然不怕被血雷轰击的魂飞魄散的真正底气。而且回归的大道剑灵也可以护佑少年心湖无恙，不至于当真被血腥煞念污染意识。 只不过比起肉体打熬所经历的痛苦，神魂遭受雷击的滋味更加不好受。若非楚然对于各种疼痛的耐性非比寻常，恐怕也会在无尽折磨之下丧失意识。 而与痛苦成正比的自然便是丰厚回报。在中心战场之上大肆猎杀暗兽魔物的楚然魂魄本就受到阴风煞气的滋养不断壮大，现如今在万灵血雷的轰击淬炼之下变得越发凝聚精纯。 虽说自己拥有的这门“天地练气决”可以淬炼天地万物，却没办法用来精纯魂念神识，毕竟楚然也不想将自己的脑子炼化成一团精纯灵气。 而在盏茶功夫的血雷轰炸之后，楚然的身体忽然一颤，大片煞气混合着气机爆发开来，竟是在赤蛟龙狱中硬生生撑开一方空间。 通过厮杀战斗强大自身的炼体武夫在修行过程中不可避免会沾染杀生煞气，而这些杀生煞气也正是武夫们淬魂炼魄的最好养料。 所谓磨炼意志从来不是一句空话，而淬魂炼魄境武夫们所要做的便是将满身煞气熔炼入武道气机之中形成“煞威”，来使得一身雄浑气机变得极具有进攻性。 身怀煞威者，不怒自威也。 而山上修士们的万般玄通在武夫煞威面前都会稍显逊色，也唯有剑修一脉能在杀力之上盖过纯粹武夫一头。 即便是八境龙门大修士也不愿随意招惹煞威已成的六品煞劫境武夫，而那些将体魄神魂淬炼至大成境界的煞劫武夫甚至都可以与超凡脱俗的金丹期修士一较高下。 只不过煞气淬魂之法虽然能够快速精进武夫实力，却也在无形当中埋下隐患。 炼气士们最喜欢用“作茧自缚”四字来形容中品武夫，而六品“煞劫境”之名同样也与缠身武夫的滔天煞威脱不开干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如今才淬魂境界的楚然并不担心未来种种，而是专心致志感受着万灵血雷轰落后，自身魂魄与杀生煞气所产生的细微变化。 而当神魂与煞气的共鸣越过某一处临界点后，楚然周身爆发的磅礴气机陡然间发生变化，与滚滚煞气水乳交融浑然一体。 就好似某一件身外之物被炼化为本命物，沉浮于血色雷狱之中的楚然忽然闭上双眼向下坠落，感受着一股奇妙玄奥而又狂暴霸道的崭新力量在自己的身躯魂魄之中诞生。 楚然腹中妖丹内里残存的魔狮凶念如同感知到了更为凶残可怕的存在，竟是直接放弃挣扎任由少年吞噬炼化。 本应是炼魄境界大成武夫才能接触到的魂煞融合此刻正在赤蛟龙狱之中上演，就连四周围绝凶暴戾的赤色雷霆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同寻常，劈落向少年的血雷频率也随之降低许多。 此间异样，自然瞒不过远方傲立在凶夜傀儡肩头的隐夜千月。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一十九章 煞威 感知到血蛟龙狱中万灵血雷的不安躁动，远处的隐夜千月眸光一沉再度拍了拍凶夜傀儡的脖颈。 巨人傀儡授意过后抬起大手，干枯手臂之上的肌肤血肉寸寸绽裂开来，漆黑雷光自其内涌现而出凝聚成一柄黑雷长矛。 握住雷矛狠狠丢向血蛟龙狱所在之地，咒雷长矛在接触龙狱的一刹那便炸裂散开化作雷瀑涌入其内。 站在巨人肩头的千月抱臂远观，心中不由暗道这人族小子倒也当真顽强，竟然能够在自己的血蛟龙狱之中支撑这么久。 不过既然落入血蛟龙狱，以其区区淬魂的武道境界断然不可能抵挡住万灵血雷的轰击侵蚀。要知道就连子虚大人都曾夸赞过他的这道玄通术法，言称若是能继续钻研修炼此术，未必没有将其升华推演至“神通”层次的可能！ 而正当千月放飞思绪之际，得到新一轮咒雷支援的血蛟龙狱忽然开始向内聚拢收缩。 隐夜千月见状心中一喜，只道是血狱之中的那人终于停止反抗，正在被万灵血雷污染同化。 可片刻之后千月便觉察不对，因为赤色龙狱缩水的速度有些太快，正常来说提炼生灵精血并不会消耗多少万灵血雷才对...... “不好！这家伙正在收取血雷！” 终于反应过来的隐夜千月大惊失色，连忙驾驭巨人向前冲去，同时神念再动便欲回收那些宝贵的赤血雷霆。 而当千月试图解除秘术回收万灵血雷之际，一股滔天威压忽然自龙狱之中爆发开来，暴戾煞气引来硬生生逼停了凶夜傀儡的靠近，而站在巨人肩头的千月也面色一白倒退数步，赶忙扶住巨人的脖颈止住去势。 “怎么可能！”脸色难看的隐夜千月望向还在缩小的血蛟龙狱，他与那些万灵血雷的联系竟然被那股绝凶煞气隔绝开来。 脑海之中灵光一闪，千月忽然间想起什么不可置信的大声吼道：“煞威！这是煞威！” “凭你的武道境界如何能够熔炼煞威？！就算能够使用煞威，又如何能够保持神智清明？” 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到了千月的认知，而原本数十丈的赤蛟龙狱转眼间已经不见踪影，残余的淡淡血雾之中一道修长人影再度浮现而出。 “那还得多谢阁下相助。” 一道冰冷声音自暗谷之中回荡响起，声音之中混杂着无法掩饰的凶煞残暴。 挥袖驱散周身血色雷舞，重新出现在千月面前的人族少年却已经变了模样。 经历过血雷肆虐摧残之后，楚然的衣衫早已被雷光吞噬，裸露在外的皮肤则是遍布伤痕焦黑一片。 可随着少年冷声开口，周身焦炭死皮簌簌而落，露出内里恢复如初的白皙肌肤。 探手抹过储物法器，楚然从中取出一件宽大黑袍遮挡身躯，同时睁开眼睛望向高高在上的那名隐夜族人。 “你这血色雷霆滋味不错，再来一些也无妨。” 披上黑袍的少年赤脚站立在破碎大地之上，仰望巨人与千月开口说道。 “你......” 只与那人族少年目光接触一瞬，千月立时间打了个寒颤，身形不自主再退一步。 少年那一双瞳眸已经不似从前那般纯粹清澈，漆黑与暗红交织而成的浓重煞气已经将少年的眼睛占满。 直视那双赤黑瞳眸之时，千月只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宛若蝼蚁般抬头仰望苍天杀神。 此刻的千月已经再没有半点胜券在握的自信，名为“恐惧”的情绪正在隐夜族人心底蔓延滋生。 轻轻耸动鼻尖，少年再度开口道：“你怕了？” 充斥着森冷煞气的话语仿佛利剑般刺入千月的心脏，将男子的尊严与骄傲一并狠狠撕碎。 不等隐夜千月开口出声，楚然便重重一脚踩向地面。 原本就沟壑纵横的暗谷岩底再遭重创炸裂开来，而少年的身形也已经消失不见，再度出现之时已经来到凶夜傀儡的右腿近旁。 “灵武式·寸劲开天。” 淡漠冰冷的话语再度响起，还没反应过来的千月只觉身形一歪摔落向地面，而凶夜傀儡的粗壮右腿竟然被那人族少年一拳打断！ “融入煞威之后招式的威能果然大幅度提升，就是这种烦躁感觉还需适应一下。”一拳放倒凶夜傀儡之后，楚然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刚刚完成煞魂融合的楚然如今处于一种微妙的亢奋状态，就连喜怒哀乐都被神魂之力进一步放大，感官世界也随之焕然一新。 少年的胸膛内里仿佛有一团熊熊战火，唯有战斗与杀戮才能暂时冷却暴躁的欲望。 心念一转，楚然催动心湖之中的剑灵朝芷镇压种种负面情绪，那一双眼眸之中晕染的漆黑煞气也随之消散许多，反倒是吸收炼化万灵血雷时的赤红颜色浮现更多出来。 取自各族生灵精血炼制而成的万灵血雷之中不光蕴含有大量精纯灵力，其内掺杂的血煞气息对于现如今的楚然来说同样是大补之物。 隐夜千月耗费大量心血炼制而成的万灵血雷最终反倒成了他人嫁衣，不光帮着楚然锤锻熔炼煞威，最后还化作养料滋养少年，就连一星半点都没有被楚然浪费。 腹内隆隆雷鸣震，双拳化锤攻杀伐。 楚然舍弃黑刀单凭双手迎战巨人傀儡，便是准备压榨干这名隐夜族人的所有价值，借助于巨人来快速熟悉煞威战法。 若说原本的武夫气机如同一层坚实甲胄一般护住周身增益体魄，那么施展“煞威”之后的楚然一拳一脚都已化作利剑战斧，原本需要借助黑刀锋锐才能斩破的傀儡枯皮现在已经能够徒手撕开，纵使这尊凶夜傀儡体内炼入了大量生灵骨骸，坚固程度堪比法宝灵器，可在楚然面前却依旧如同玩具一般脆弱不堪。 高达十二丈的庞大傀儡在少年那一双白皙如玉的手中快速解体，而摔落在地的千月仍旧无法相信眼前一幕。 直到傀儡头颅被一拳打爆之后，隐夜千月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呆滞望着施施然走向自己的俊美少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二十章 收获满满 迈步走到千月身前的楚然周身缭绕淡淡煞气，眸子里的血雷赤色已经渐渐散去重新恢复往日里的清明。 “淬魂境，煞劫境，淬体境......” 呆滞的望着走来少年，千月口中还在呢喃重复着错乱话语。 此刻的隐夜族人也知道单凭自己无法胜过人族少年，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区区淬魂境界的楚然为何能够施展出煞威手段。 引入煞气洗练魂魄本应是煞劫境界再去做的事，所有的中品武夫都需要经历过淬魂、炼魄之后魂魄神念的强度才能比肩肉身体魄，自此之后才是融合煞气凝练煞威才对。 曾经也并非没有横炼武夫急功近利想要一步登天，尝试在前二境中以神魂之力接纳凶戾煞气，可侥幸成功者无一不是炼魄境界大成的绝世天才。 难关之一便是如何在淬魂、炼魄境界积累足够多的杀生煞气。所以那些争锋沙场与古战场遗迹之中从来不会缺少纯粹武夫的身影。 即便能够提前积攒足够多的杀生煞气，孱弱的魂魄神念也无法承受煞气的冲刷洗礼，那些炼魄中期、后期便尝试凝聚煞威的武道天才们最后皆是被凶戾煞气冲垮了清明意识，陷入了走火入魔的凄惨境地。 未至炼魄大成境地万不可尝试融魂凝煞，此乃无数武道修行者们通过不断试错总结出来的规矩。 可眼前的黑衣少年却是在千月的眼前将武道铁律打破，以淬魂境界凝练出滔天煞威。此等壮举无疑是打破了千月的常识认知，令其陷入某种癫狂境地。 “清醒一点，我有话问你。” 皱着眉头望向伏地呢喃的隐夜族人，楚然收敛起缭绕煞威再次开口，而这一次少年的话语里少了那股子嗜血疯狂的凶戾之感。 “哈哈......你休想从我口中拷问出情报！” 听过楚然的话语之后隐夜千月忽然神经质的大笑起来，再想起身做些什么，却是被楚然一脚踏住胸口动弹不得。 “别发癫，若是好好配合发工作，还可以......” 不待楚然把话说完，千月眼中已是腾起一股疯狂意味，声嘶力竭地开口大声吼道： “永夜长存，黑暗万古！神恩垂降，佑我夜族！” 千月话音落下之际，楚然只觉脚下隐夜族人气息剧变。 原本纹刻在千月手足与脖颈之上的黑暗刺青好似活过来一般开始疯狂蔓延生长，不过眨眼功夫便已经将千月整个身体覆盖包裹。 一股淡淡的危机感自楚然心底浮现，少年立刻施展白驹过隙身形爆退至暗谷另一侧。 “黑暗与长夜将会吞噬一切！” 最后一句话语自漆黑人形之中传出，而后千月的身躯陡然爆炸开来，掀起狂暴的夜煞浪潮轰击整座暗谷！ “灵感天地，煞威护体！” 同时施展增幅秘术、凝结厚重煞威，楚然取出黑刀横亘身前硬抗呼啸而来的黑色潮水。 ...... ...... 夜煞狂潮的爆发持续了足足百息光阴，而在千月的自爆结束之后，整座暗谷再也支撑不住开始崩塌陷落。 原本覆盖在暗谷上头的岩层地面崩碎倾落，一处方圆一里的巨大陷坑赫然出现在连绵草海之上。 而当尘埃落定之后，一道狼狈身影自碎岩砂砾之中走出，全身上下皆已被染成灰土颜色。 爬出陷落暗谷之人正是楚然，此刻的少年灰头土脸，满头黑发更是蓬松炸起，哪里又有从前的俊美模样。 “呸呸呸！”吐出不慎吃进嘴里沙土，楚然隐匿行踪之后赶紧撤离这片是非之地，另寻僻静之所休整一番。 “隐夜叛族都是这样刚烈的嘛，怎么一言不合就玩自爆啊......” 重新换回一身衣袍的楚然咋舌感慨道，同时抓了抓被万灵血雷劈炸的头发。 周身上下被雷劈的伤势已经尽数恢复，唯有这爆炸头一时半会还变不回去。也不知回到防线营地之后姜紫她们会如何笑话自己...... 楚然无奈地撇了撇嘴，补充了些食物清水之后收起隐蔽结界阵盘，开始向着南营防线方向快速行去。 此前从那名花袍女子口中得知，楚然被传送过来的暗谷据点乃是设置在灰烬平原中部的边荒地带，毕竟此地来往人员都是隐夜一族埋在梦夜城的间谍细作，他们的身份情报就算是对烛龙领域众魔物来说同样是秘密。 如此一来楚然想要赶回中心战场也需耗费不少时间，不过有着天地练气决遮掩气息与剑灵朝芷探查前路，楚然倒也不担心在黑暗夜色中的赶路问题。 一边奔行在广袤无垠的灰烬草原之上，楚然一边开始此前一战的总结归纳。 除了那名花裙女子吐露的部分情报之外，楚然没能从这群奸细与影妖嘴里撬出更多有用信息，而最后千月的自爆也将现场所有尸体与物品毁于一旦，就连那具庞大傀儡的残骸也没能幸免。 不过虽说没能回收影妖与隐夜族人体内妖丹，可这一次的收获却还是让楚然十分满意。 毕竟隐夜千月辛辛苦苦炼制出来的万灵血雷一点不剩全都便宜了他，不仅帮着楚然炼体锻神凝聚煞威，尽职尽责过后又被少年尽数吞入腹中消化吸收。 熔炼于万灵血雷之中的生灵怨念对于楚然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其下场与那些魔物妖丹里的残念一样皆是化作滋补少年神魂的大补养料。 而楚然之所以能够在淬魂境界拥有如此庞大的煞气，不光因为这段时间里的激烈战斗，还与其吞服魔物妖丹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在融合煞气的过程中楚然则是动用大道剑灵来镇压心湖保持神志清醒，神魂之力虽有欠缺却也不至于走火入魔，倒是魂魄神念所承受的痛苦折磨要比正常过程更加煎熬。 也好在楚然在忍耐一道上本就天赋异禀，自此也开创了武道修行当中的一道先例。 不过旁人若想模仿也基本没有可能。毕竟那尊镇守少年心湖清净灵台的大道剑灵可谓是世间可遇不可求的莫大机缘。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二十一章 目标所指 “很抱歉雪裳大人，尊主拒绝您的会面申请。” 背生双翅的恶面夜叉毕恭毕敬对着雪衣女子弯腰行礼，带来的回应却是让雪裳面色更加不耐烦。 “暗烛大人不是早就觉察到隐夜一族与那些古老黑暗们的计划，为何要用我烛龙领域子民性命去做那黑月复活的血肉祭品？”雪裳满脸不悦地望着恶面夜叉寒声质问道。 说出这番话语倒不是雪裳突然性情大变慈悲为怀，而是女子不想看着这么多实验材料毫无意义地前去赴死。 更何况雪女一脉本就与那轮黑月关系极差，雪裳也不想让烛龙领域落入隐夜一族构织的陷阱之中，才会几次三番想要面见暗烛尊主。 “雪裳大人莫要动怒，尊主有令我等自然不能不......”恶面夜叉话未说完，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悠远叹息。 “唉......银角，让那丫头进来吧。” 听闻此言的恶面夜叉顿时一愣，而后挤出一丝瘆人微笑对着雪裳开口说道：“恭喜雪裳大人得偿所愿，尊主唤您进去。” 雪衣女子闻言眼前一亮，快步走进荒石大殿之中。 由一块块银灰色荒石搭建而成的空旷大殿昏暗无比，唯有中央王座之上燃起一点烛光。 入殿的雪衣女子也不去行什么臣下之礼，快步走到王座之前直接开口问道：“敢问尊主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那一点幽幽烛光侧转而来望向雪衣女子，竟是一名威严男子的微眯独目。 “我想做什么不是再清楚不过？”独目男子淡淡开口，似笑非笑反问着面前的雪裳。“当然是要联手隐夜一族与其他暗潮领域一起，将那处‘异常’从永夜域内彻底抹除。” 男子口中的“异常”自然是指位于十六夜城区域中心的那座不老城。 “这种借口您用来糊弄糊弄角蚩巨灵他们也就算了，可别把我当成那群白痴！”雪裳双手抱怀气呼呼说道，在这位烛龙领域最高统治者的面前似乎没有半点拘谨局促之感。 “你这丫头......哪有这么贬低同伴的。”中年男子轻叹口气，望向雪裳的独目之中浮现出无奈与爱怜神色。 身为烛龙领域之主的暗烛曾与雪女一脉有着深厚交情，就连雪裳也是暗烛从小看着长大的。 只不过这丫头的太过跳脱无拘，性子也随他那位义姐般天马行空，甚至连寻常修士最为谨慎的修行大道都拿来剖析研究，着实是让暗烛为其捏了一把冷汗。 好在雪裳斩分本源的实验顺利完成，可还不等暗烛按松口气，这妮子却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开始在领地各处大肆捕捉实验体来研究万族本源与血脉融合技术，在烛龙领域之内掀起轩然大波。 事情的结果便是魔山巡猎使连同其他几位被害人家属一起跑来告状，暗烛最后下达口谕勒令雪裳将那些权贵子嗣们修复如初送还各家，又给雪衣女子下了一道禁足令平息群臣怒火。 而在暗潮战争进行的如火如荼的现今，这妮子不去中心战场收集实验素材反而来烦自己...... 或许她知道的比自己预计的更多。 “那雪丫头你倒是猜猜我想做些什么，猜对了的话我便告诉你。”换了只手撑起下巴，独目男子居高临下望着雪裳笑着说道。 “我要是猜到了还用您告诉！”气得牙根痒痒的雪裳连连跺脚，冷静下来后双臂抱胸在殿中徘徊踱步。高座之上的男子则是笑了笑后也不催促。 “首先我能确定，您已经知道那尊梵火月相的真实身份。”理清思绪之后雪裳站定身形望着中年男子冷静说道。 “梵火月相的中心存放着一块月亮碎片，乃是最古黑月的尸骸碎块。”女子直视着那点幽幽烛光开口说道。 “不错，此事自然瞒不过你。”中年男子点了点头笑着承认道：“毕竟你们雪女一脉对于那黑月的气息再敏感不过了。” “梵火月相乃是借助阴阳逆转之力收集烛火大日的炎力与阵亡魔物们的生机本源来修补月亮碎片。不光是我烛龙领域，隐夜一族将装有月亮碎片的黑暗诡异送入各大暗潮区中，企图借助这一场全面暗潮战争来复活那尊古老黑月。”雪裳十分肯定的开口说道。 “此等程度的真相别说是你，恐怕就连黛素都隐约觉察到，不夜城中那些老东西们应该也已经知晓。”暗烛笑着说道。 “这些月亮碎片既然来自于隐夜一族，以他们的卑鄙性子不可能不在其中做些手脚。只不过那东西附近有着隐夜族人巡逻看守，我也没办法确定。”雪裳颇为郁闷的揉了揉光洁下巴。 暗烛眼中多了一丝赞许神色，开口提醒女子说道：“梵火月相的附近可不光有隐夜守卫，就连黑暗深处的那头黑暗洞察者都亲临我烛龙领域来确保复活仪式顺利进行。” 听闻此言的雪裳先是一惊，而后蹙起秀眉疑惑道：“按理来说其他古老黑暗应当不希望看到黑月复苏才对，那黑暗洞察者又为何会施以援手帮忙遮掩......” 暗烛眼中的笑意愈浓，似乎是在等待着雪裳自己一步步接近真相与答案。 女子眼前忽然一亮，抬起头望着高座之上的男子语速飞快说道：“既然您早就知道月亮残片有问题，却还是同意那尊梵火月相进入灰烬平原，莫非是在将计就计算计隐夜叛族与古老黑暗？” “若非有我带头，其他领地大君们也不会同意隐夜一族这次的提议。”暗烛的目光扫过大殿四方，平静的语气在昏暗殿中响起。 他之所以会命人在灰烬平原之上大费周章建立一座荒石大殿，便是为了隔绝那头黑暗洞察者的窥探监视。对于隐夜一族与古老黑暗们的戒备暗烛从一开始便从未放松过。 而诸位大君并非是看在隐夜族的面子上才下场入局，那些家伙们只会比他暗烛更加谨慎小心。 听到男人亲口说出这句话语，雪裳也明白她的担心已成多余。暗烛尊主果然不是急功近利目光短浅之人。 男人顿了顿后又开口补充说道： “而且这一场全面战争的目标，可不光只有那座不夜城而已。”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二十二章 伪天道 “月亮碎片的修复进展如何？” 一座地下堡垒之中，白发女子望着走出暗涡之门的同伴开口问道。 收起遮掩身形的战争迷雾，身材高大的乌有笑着说道：“接在计划之中，烛龙领域那一块的复原速度甚至大大超出预期。” 名为子虚的白发女子面上却不见喜色，而是将一份调查报告丢给了高大男子。 “零四三号据点被人夷平，就连巡查的千月与护卫影妖也双双陨落。”子虚的声音之中隐含着一丝愠怒。 “零四三号？那里离着主战场距离可不近呐......”接过调查报告仔细翻阅，乌有的眉头渐渐皱起。 “战场的清扫做得很彻底，查不出敌人的身份。”女子继续处理着案头堆积如山的情报密简，白发垂落的雪颈之上纹有道道黑色荆棘刺青。 “是影煞传送玉出了问题，还是暗潮区中有家伙捣乱......”乌有放下情报玉简长考沉吟，而子虚则是抿了抿唇冷声说道：“我已下令所有暗谍据点暂停进出，在传送玉完成改造之前不再对外开放。” 若真是影煞传送玉出了问题导致大批梦夜纠察使闪击暗谍据点，为了绝大多数的暗谍身份不被泄露女子只能暂停据点开放。 “只有烛龙领域出现问题了么？”乌有再度开口发问。 “目前出事的只有那一处。”子虚肯定的点头回答。“此前影煞传送玉是由影妖部众辅助研发，各处暗谍据点也唯有各大领域上层知晓位置。此次意外应当与暗潮区方面脱不开干系。” 要知道配发给每一位暗谍的影煞传送玉都有着境界修为与传送人数的限制，高于化外境的梦夜修士一旦进入其中便会引起甬道崩塌，而仅仅一名化外修士就算能够抵达暗谍据点也无异于羊入虎口，更别提还正巧赶上千月与影城前去零四三号据点巡视。 而无论是在影煞传送玉中动些手脚，亦或者派遣秘密部队偷袭暗谍据点，恐怕都与烛龙领域那些高等魔物们脱不开干系。 “你的意思是烛龙领域之中有人在针对我等？”乌有也明白子虚的意思，眯着眼睛继续说道：“各大暗潮区中的确有反对与我族结盟的声音，烛龙领域自不例外。不过我倒是没想到那些家伙们当真敢直接行动。” “捣毁据点可能都在其次，我怀疑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瞄准了千月。”子虚轻叹口气道：“那家伙的凶夜傀儡与万灵血雷的祭炼可没少用到魔物尸骸鲜血，说不定什么时候便得罪了那些大脉宗族。” 若论起传承与存续，暗潮区内许多血脉家族要比梦夜城中人族四家更为古老，就像雪裳的雪女一脉向前追溯甚至可以到不夜城建立之前。 “烛龙领域与影妖部众怎么说？”乌有斜望着白发女子轻声问道。 “影妖部众的族地都在烛龙领域里，他们给出的说辞自然与纳古巡猎使一样，都是毫不知情。”子虚耸了耸肩无奈说道。毕竟若是烛龙领域故意装傻的话他们也无从得知。甚至连那头影妖究竟死没死都尚且存疑。 “算了，既然暗潮区喜欢强势，那我等咽下这口气示弱便是。”一位同胞的殒命虽说让高大男子心中不爽，可与族中大计相比这些损失都算不上什么。 “你说，各大暗潮君主当真会允许黑月成功复活么？”子虚撩起垂落耳边的白发有些担忧的开口问道。 “无论他们想与不想，古老黑月的复苏已成定局。”乌有的脸上浮现笑容，语气中满是笃定与自信。“毕竟单凭他们几尊玉璞境是没办法攻陷那座城池的。” 听闻此言子虚眼中的担忧神色退散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坚定光芒。 “也对，那座不夜城一日不除，这永夜域天道意志对于那些上境大修士的镇压便一日不会消失。” 而在此等困境之下，复活黑月便成了打破僵局的唯一办法。 毕竟上境大修士们虽然神威滔天无所不能，可其寿元终有尽时。永夜域天道意志可以继续等下去，暗潮大君们却是有些经受不住光阴长河的冲刷。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打破不老城那座光明大阵后永夜天道降下的神恩馈赠。 “这一次，永夜天道站在了我隐夜族这边！只要将复苏醒来的黑月牢牢控制住，我族必将重返巅峰。”高大男子握紧拳头沉声说道。 “永夜长存，黑暗万古。神恩垂降，佑我夜族。” 子虚与乌有对视一眼后同时开口颂唱，坚定的声音回荡在这座地下暗堡之中久久不曾消散...... ...... ......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哪有你这么当老天爷的。” 祝由槿心湖某处，一方连少女自己都未曾觉察到的神秘空间内里，一道灵光身影侧卧其中，抬头望向被漆黑夜色笼罩的域界苍天。 一副同样由灵光凝聚而成的黑白棋盘落座在前，光影一边望天一边与自己手谈对弈。 既然紫儿已经苏醒，那她也不好随意现身，万一若是被这位异常敏锐的好徒儿发现可就尴尬了。 “早些开放天道枷锁，分出些权柄给芸芸众生又有何妨？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是根本就痴傻呆愚无可救药。” 光影自言自语间似乎并不把盘桓在整座永夜域上方的天道意志当一回事，而永夜天道似乎也对这些视若无睹，并未像先前那般浮现出夜煞法则向祝由槿袭来。 “紫儿她们过来的时间也真是不巧，偏偏撞上这么档子破烂事。若是不夜城外那座光明大阵真被打破，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光影叹了口气后落下一颗黑子，盘中局势风云变幻杀气滔天，黑棋结势连绵雄浑如龙，似是要将白棋一口吞没。 “修行有风险，合道需谨慎呐。”望着一边倒的棋局，光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落白子。“与其化身成为这么一尊浑浑噩噩神志不清的伪天道，倒不如身死道消来得清净自在些。” 提起那一颗如玉白子，光影站起身来向着某处望去。 “就是不知道那家伙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二十三章 比天高 “阿嚏阿嚏！” 不夜城东北城区青云馆内，一位头簪木枝的年轻道人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后尴尬笑着说道：“也不知又是哪位道友在默诵我名。” “道长莫非是在别家夜宿留情过，惹得哪位姐妹痴痴怨怨？”青云馆花魁垂青云掩唇轻笑，目光从面前棋盘之上移开望着年轻道人笑言问道。 “青云姑娘可不行乱说噢，贫道可是有口皆碑的痴情种子，又哪里会四处留情伤透美人心。” 手拈白子的年轻道人嘿嘿笑道，望着情况不容乐观的白棋局势温声笑道。 “我观道长不似痴情种子，反倒更像是一等风流种子。”侧坐卧榻的垂青云眉眼如画体态妖娆，一双点彩朱唇勾起撩人弧度玩笑说道：“寻常痴情种子又怎会前来青云馆与奴家把臂言欢？” “入我眼者皆美人，入我心者真绝色。近观美人陶冶情操多是一件美事。”迟疑许久过后年轻道人终于落子，而瞧见道人这一手落定的垂青云笑逐颜开，盛丽容颜宛若一朵怒放的妩媚海棠。 “不知道长真心何处，可否容许奴家扣访一二？”再落一黑提起连片白子，垂青云前倾身躯眨着一双桃花眼凝望年轻道人，贝齿轻咬点彩朱唇，语气里的暧昧似乎真能勾人魂魄。 面对女子的妖娆妩媚年轻道人只是淡淡一笑，目光从那道雪腻沟壑间一掠而过后重落回下方棋盘，温声笑着回答说道： “我心比天高。” 垂青云闻言心中一滞，旋即浅笑道：“奴家就知道长并非碌碌之辈。” “这一局你赢了。”年轻道人望着大势已去的棋盘投子认负，颇为无奈地摩挲着下巴感慨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这臭棋篓子的水平果然仍无长进。” “说吧，你想要什么。”拂袖收起这一副阴阳大道具象显化而成的黑白棋子，年轻道人望着对面而坐的垂青云笑着问道。 “可否请道长留宿一晚，青云有些知心话想......” 女子话未说完便觉眼前一花，一只手掌忽然出现将她的丰润唇瓣轻轻捂住。 “嘘，可不兴说这些遭天谴的玩笑话。”年轻道人笑眯着眼探身越过方桌，一手覆在垂青云的红唇之上，另一只手竖起食指做噤声手势。 花魁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心悸神色，原本调戏眼前年轻道人的心思半点也不剩下。 一层薄薄的香汗打湿垂青云的纱衣，贴合雪肌更衬丰腴曲线玲珑有致。 而女子的脸色却要比涂饰最昂贵的傅粉还要苍白三分 就在垂青云刚刚说出那番话语的时候，女子所修的红尘大道忽然震颤一瞬，似乎是感受到了冥冥之中的苍天杀机。 “没事了，先去换身衣服吧。” 松开捂住女子朱唇的手掌，年轻道人双手插袖重新坐回到绣榻之上，笑着与战战兢兢的女子摆手说道。 “喏。” 这一次垂青云的态度明显恭敬谨慎了许多，莲步轻移退出这一间“莲花洞天”前去擦拭汗渍更换衣裳。 而留在屋内的年轻道人则是抬手撑起下巴笑望窗外夜色，耐心等待着这位青云馆花魁的重新回归。 ...... ...... “青云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随行女官侍立屏风之后，一头雾水地开口问道：“那家伙莫非真有些道行在身？” 对于那位已登门便开口点名青云馆花魁的年轻道人女官柒夏并不喜欢，这家伙虽然长得白白净净面容可亲，可一身朴素道服处处透露着拮据寒酸，甚至连一顶法冠都置办不起，也不知从哪拾来根木枝簪在发髻之上。 按理来说对于这种一穷二白兜比脸还干净的家伙，青云馆管事们早应该派人将其乱棍打出去，没成想堂前骚乱争正巧落在垂青云的眼中，许是此人举动引得青云大人心生好奇，遂才将其引入别间“莲花洞天”好生招待。 要知道青云大人的身份可不仅仅是青云馆花魁这么简单，这位大人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城主府的诏令都敢公然无视，此等傲骨风姿也在不夜城花街之中广为流传。 “莫要在背后妄议那位道长。”垂青云的声音自屏风之后传来，颇重的语气与平时大相径庭。 “奴婢知错了。”听出青云大人有些不悦的柒夏赶紧垂首认错，心中则是对于那名年轻道人的身份愈发怀疑。 以青云大人的性子就连城主大人的谕令都敢不理不睬，当年更是敢直接废掉长老会次席龚于畅大人的嫡孙龚天林，为何这一次会对那道人如此上心？ 莫非...... “别在那里胡思乱想，去将衣服收拾整理好。” 垂青云的声音打断了柒夏的思绪，女官赶紧点头应下，瞧见从屏风后方走出的那道身影时却又不由愣住。 “青云大人，您这身......” 望着以一条绣金黑袍将婀娜身段严实包裹住的垂青云，柒夏不由有些大脑宕机。 青云大人不光换下了平日里最喜欢的华丽裙裳，甚至就连口脂傅粉都已经清洗干净。 虽说素颜样貌依旧倾国倾城，可不施粉黛的垂青云却总给女官柒夏一种高高在上的陌生感觉。 “去忙吧。” 抬手拍了拍看呆了的柒夏，垂青云吩咐一声过后重新迈开脚步，向着那间“莲花洞天”快步行去。 直到那道飒爽身影消失在闺房之内，女官柒夏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前去收拾屏风之后散落一地的换洗裙裳。 ...... ...... “倒也......不必这么拘谨吧。” 年轻道人有些哭笑不得地望着面前女子，洗去脂粉更换衣裳的垂青云此刻又哪有半点青楼花魁的模样？ “青云可不想再体验一次‘天发杀机’的糟糕感觉。”换了自称的垂青云对着道人拱手行礼。 “不用在意些许风波，已经没事了。”年轻道人的目光不着痕迹扫过面前女子，心中倒是颇为惋惜再不见那般壮阔风景。 脱履落座之后，垂青云重新奉茶递给年轻道人，而后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不知道长唤青云过来所为何事？”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二十四章 时局惊变 “不知道长唤青云过来所为何事？” 垂青云正襟危坐软榻之上，收起探查眼前年轻道人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以女子的身份地位，所谓青云馆花魁不过是一时兴起博来的名头。此前垂青云听闻管事们的吵闹后，也是好奇这位看不穿摸不透的年轻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所以才会亲自现身邀请对方前来“莲花洞天”小坐一番。 闲聊之际年轻道人的谈吐见闻令垂青云惊讶不已，已经有所猜测这位乃是不属于永夜域的天外来客，故而才有了后面弈棋之约。 不过年轻道人的围棋水平果然跟他自己评价的一样，就算垂青云有意退让放水，这一场棋局终究是以女子大胜告终。 黑白落子之前年轻道人曾笑言称，若是垂青云能胜过他的话便可以提出一个条件。起初垂青云也没将此等戏言放在心上，可在失言引发苍天杀机过后女子便不由慎重考量起来。 这位道长绝不会平白无故前来点名自己，又在手谈之时提出那道必输的赌约。 道长此举必有深意！ “久闻不夜城中青云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年轻道人将杯中的夜明灵茶一饮而尽，望着那一双未经铜黛勾勒而灵气蕴生的眼眸微笑说道： “能让一位玉璞境仙子为贫道端茶递酒，也不枉重游这一趟不夜城。” 女子闻言心中一紧，连忙提起那一壶与夜明灵茶齐名的“凡仙酿”为道人再满斟一杯。 垂青云倒不是因为道人一语点破自己的修为境界而吃惊，反倒是后半句话令她更加在意。看来这位道长并非是第一次前来不夜城中。 “茶酒滋味都变了许多，莫非是水脉源头出了问题？”喝下杯中酒液，年轻道人眉毛一挑开口问道。 “道长果然慧眼如炬，不夜城外那座光明大阵近些年来波动频生，长老会决议之后缩小其笼罩规模来提升大阵强度，原本覆盖的灵池水源也已不在范围之内。”垂青云轻声回答，直接将不夜城最机密的情报消息和盘托出。 “也到时间了。”年轻道人自言自语一句，而后望着垂青云笑着问道： “青云姑娘可曾想好要提什么要求了么？” “青云已经想好。”女子敛袖伏拜，声音沉静坚决道：“还请道长带我离开这座天地囚笼！” ...... ...... 对于永夜域本土生灵之外的万族来客，这片永远被夜色遮蔽的肃寂界域显然与囚笼无异。 界域暗涡只能单方面将外界生灵卷入此地，若是再想离开却要比登天还难。 不过依仗着易进难出这等古怪特性，永夜域倒是躲过了此前天妖域掀起的滔天战火，也算是寂寞长夜中的一件幸事了。 对于低境修士们来说，永夜域内危机四伏，夜色之中不知道会冒出怎样的危险诡异。 而对于跨越天堑迈入上境的玉璞境修士们来说，这漫漫无边的漆黑夜色不光遮蔽他们的视线感知，更是将那一条条登天大道从中拦截阻断。 在永夜域天道意志的镇压之下，数千年来没有一位玉璞境修士能够在进阶渡厄的过程中安然幸存下来。 迈入十二境渡厄期的修士们本就要承受天人五衰与业障孽火之类的灾劫考验，若是再加上永夜域天道意志的刻意针对，疯狂暴走的夜煞大道足以让任何一名修行者分心乏术身陨道消。 至于武道登天更是痴人说梦，就算是在九洲人间之中，等同于十二境渡厄的九品神虚境武夫都属于凤毛麟角，更别说诞生在这座对于武道修者极其针对的永夜域里了。 数十年前修持光明大道的昊皇在抵达玉璞巅峰之际曾有望借助不夜城外的光明大阵硬抗天道劫难迈入渡厄境界，可是长老会却以全票否定了不夜城主梵念的提议禁用光明大阵，这才导致昊皇在突破过程中遭受夜煞大道反噬，用尽万般手段也只是保全了一条性命。 长老会给出的理由十分简单，那便是光明大阵已经出现不稳定迹象，若是再以其帮助昊皇抵抗天威，说不定会使得这座不夜城的安身之本彻底崩碎瓦解。 而除去担忧光明大阵安危的考量之外，不夜长老会其实更不想看到一尊打破当前平衡的渡厄期修士出现。 若是倾向城主府一方的昊皇成功突破十二境渡厄期，恐怕长老会在不夜城中的话语权将会大大削弱，甚至被强行解散也不无可能。 重重复杂因素叠加在一起的结果便是数千年来最有希望突破渡厄期的昊皇被自己人断绝大道通途，自此心灰意冷远遁梦夜城中。 而当周围十五座黑暗城池同时被拖入暗潮战争之际，面对覆灭危机不夜长老会纵使悔青肠子也于事无补。 由不夜使者离莫悄悄带来的那瓶“明光夜露”也只能帮助昊皇修补道伤重返玉璞境界，离着再登巅峰逆天而行有着很大差距。 作为不夜城中唯一一名中立立场的玉璞境修士，垂青云早已厌倦了长老会与城主府之间的钩心斗角，而在红尘大道走到尽头之后又没有勇气忤逆天意，这才生出了担任青云馆花魁的念头来打发无聊时间。 而今在面对年轻道人之际，垂青云毫不犹豫将心底最渴盼的愿望脱口而出。 “还请道长带我离开这座天地囚笼！” 女子的声音在莲花洞天之间响起，而年轻道人则是点了点头笑着应允道： “可。” “轰隆隆......” 道人话音落下之际，不夜城上方的深沉夜色忽然再生惊变，一阵低沉的隆隆雷鸣激荡开来，震得光明大阵簌簌颤抖明灭不定。 “稍安勿躁。” 道人抬起头来对着窗外夜色淡淡开口，而那阵惊醒了城中所有生灵的沉沉雷鸣也终于消散开来。 光明大阵重归稳定明耀灿烂，可不夜城中的居民却人心惶惶，不知道此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平复过暴动夜色之后，年轻道人回过头来望着面色微白的垂青云温声笑道：“诚如青云姑娘所见，贫道在此地行事多有不便，些许琐事便要麻烦青云姑娘代劳了。” 垂青云俯首再拜恭声应道： “但凭道长吩咐。”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二十五章 征伐 “这一天，我族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望着那一轮膨胀至百丈大小，周身石皮已经绽裂无数缝隙的梵火月相，一名隐夜族守卫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起来。 而驻守此地的烛龙领域将士们也纷纷将此等异状禀告给各位巡猎使大人，包括巨灵、魔山在内的数道身影很快便赶来此处。 身着一袭绿袍的黛素捏住衣衫裙角，望着点点荧光照亮的那轮巨大石月心情复杂。 “雪裳那家伙呢，这种紧要关头也要缺席嘛？”黛素身旁的纳古双臂抱怀皱眉说道，似乎对于雪衣女子意见颇大。 为了防止这轮隐夜族带来的黑暗诡异生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除去雪裳之外的六名烛龙领域巡猎使已经齐聚一堂，就连作为暗烛代言人的银角夜叉都赶到现场。 这些高阶魔物们对于梵火月相的感情十分复杂，既希望此物能够带领烛龙领域横扫梦夜防线直捣黄龙，却又担心这尊诡异石月会不受控制，对于己方造成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 对于雪裳本人魔山他们自然是厌烦无比，但雪衣女子所说的警告话语却也被众人记在心上。 “希望暗烛大人的后手足以应对接下来的连番变故吧。” 黛素在心底默默想着，同时也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那尊开始剧烈颤抖的梵火月相之上。 “哔剥......” 坚固的石块外壳似是承受不住内里爆发的巨大压力碎裂开来，一片片石屑纷飞如雨坠落地面，而体表裂痕愈发深邃的梵火月相也向着空中腾飞而去，点点荧光自石壳空隙中洒落出来，照亮庞大魔相四周围的深沉黑暗。 这一场蜕变足足持续了盏茶时间，待到梵火月相飞升至千丈高度后终于停止上升，而就算相隔甚远，大地之上的暗兽魔物们也都能十分清晰地看见那轮荧光大月。 铅华洗尽，月华如练。 月相荧光如潮水般洒落向夜色笼罩的灰烬草原，清冷光辉笼罩的范围甚至要比中心战场上那一轮烛火大日更加广阔。 而当月光照彻千里草原之时，那一层光芒外壳开始向内坍缩聚拢，似乎即将孕育出什么新生命一般。 似是感知到灰烬平原之上的月相异状，其余暗潮战场之上的黑暗诡异也纷纷开始蜕变飞升，一时之间整座十六叶城区域之中似乎多了十五轮浩渺大月。 而这些当空明月之中，无一例外都像梵火月相一般凝聚孕育着某种隐秘存在。 ...... ...... “那些月亮残片已经吃饱喝足，若真让它们重现于世聚合一体，那无论谁来都将无法阻止黑月降临。” 站在防线城头之上，梦幽夜抬头望着灰烬草原上空的皎皎明月轻声开口道。 而在女子身旁聚集着梦夜城中几乎所有的金丹元婴大修士，这些各家各派的家主掌门、太上长老们各个表情严肃，似是在等梦幽夜一声令下便齐齐动身杀向那轮诡异月亮。 “我去拦住那头暗烛龙，金齐天你负责对付那头银角夜叉，其余人等自由行动。” 解下身披大氅，沐浴在月光下的梦幽夜身着一袭朴素白袍，大片幽夜刺青已经在女子周身浮现而出，为其美丽娇艳的容颜平添数分妖异美感。 双手捧着尚存余温残香的凰羽大氅，华天尘侍立在侧沉默不语，只是望着梦幽夜的雪白肌肤被那些黑色荆棘覆盖侵占。 “现在的我难看么？” 纵使大战在即，梦幽夜仍有闲情雅致侧过头来看向华天尘笑道。 “城主美艳不可方物，实乃天下绝景也。”平静回视着那一双被夜色占满的漆黑眸子，华天尘语气笃定地开口说道，引得女子不由捧腹大笑起来。 “好好好，说得好。”心情大好的梦幽夜朗声笑道：“此战结束后，我会亲自前往华府......” “梦城主，时间差不多了！”一旁的不夜城特使离莫赶紧出言打断梦幽夜的话语，毕竟战前誓言这种东西邪门得很，还是尽量避免的好。 “也好，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梦幽夜点了点头，伸手从身旁的夜色深潭中抓起一杆伏龙长枪。 当年那头暗烛龙的左目便是伤在此枪之下，而今长枪苏醒，发出阵阵渴盼龙血的低沉嗡鸣。 “万军，随我出征！” 女子的声音瞬间响彻整条连绵战线，而蓄势待发的梦夜联军也在城主大人一声高呼过后迸发滔天声浪，无数军士翻过防线城墙，第一次主动向着灰烬平原之上的魔物大军发起冲锋。 而那些早就严阵以待的暗兽魔物们也在阵阵号角声中发起总攻，浩浩汤汤的魔物嘶吼咆哮如同黑压压阴云一般踏过草原。 无数玄通妖法自交战锋线之上炸出大片血色烟花，滚滚狼烟在灰烬平原之上处处点燃。 而这番如同人间炼狱一般的惨烈情景，在十五座夜城之外的战场之上同步上演。 一位位夜城城主腾飞杀向空中莹月，而一尊尊暗潮大君也纷纷现身，将夜幕天空也化作斗法战场。 现出庞大本体的烛龙将辰巳战区上方的那颗拟造大日一口吞下，无量光明自其右眼瞳眸中迸射开来荡涤黑暗，一时间就连那轮荧月光辉都被大日光明压过。灰烬平原之上亮如白昼，将万灵众生的身形照彻得清晰可见。 大日普照之下，一抹夜色猎猎飘摇不被消融，若是仔细观察才能瞧见那是被梦幽夜披在身上的幽夜大道。 而在梦幽夜手提伏龙黑枪与大日烛龙激烈交锋之际，烛龙领域深处一处青纱帐内，七名身材衣着各不相同，可容貌气质却一模一样的冷艳女子同时睁开眼睛。 “大战开启，黑月复苏。十六夜城必定会动用隐秘底牌针对暗潮大君与隐夜叛族，而苍穹之上的天道意志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说不定还会亲自出手镇压那座不夜城。” 身着雪衣的雪裳语气平静，对着身旁的自己开口说道： “纵使是天道意志也会分身乏术顾此失彼，如今正是我等本源归一，挣脱天道枷锁的大好机会！”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二十六章 乱局之中 雪裳的目的从来不仅仅是突破元婴瓶颈迈入玉璞期这么简单，她想要的是趁机跳出永夜域天道意志的枷锁禁锢，从而走上一条不被天地万物拘束的逍遥大道。 若是平时永夜域天道意志定然不会允许有生灵胆敢挑衅天道威严，到时候降下的苍天雷罚可不是闹着玩的。 而现如今在永夜域天道意志的催促之下，隐夜一族、黑暗诡异与诸多诸位暗潮大君联起手来欲要彻底拔掉不夜城这根楔在黑暗大地之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切的目光与注意力都被黑月复苏与不夜城外那座光明大阵所吸引，乃是雪裳另辟蹊径悄然突破的最好机会！ “炼人炉，启动！” 一名身着朴素工装的雪裳对着脚下打出一道法决，整座青纱帐随之摇晃颤抖。 一只硕大炉鼎自青纱帐下方破土而出，将七名冷艳女子笼罩在内。 “那两个家伙怎么还没到？”一名身着亮银铠甲英武飒爽的雪裳皱眉开口，旋即便听到远方传来一道女子嗓音。 “我俩可是从前线战场赶回来的，路上自然要耗费不少时间。” 但见两道雪衣身影出现在巨炉之中，其中一人正是追捕楚然的那位雪衣女子。 而另外一位雪裳则是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袖珍炉盖抛向头顶，鎏金炉盖迎风涨大过后严丝合缝落在炉鼎之上，将炉内空间隔绝成一片单独的小天地。 “烛龙火，燃！”伴随着女子一声喝令，炉盖之上伏卧的九条炽火蛟龙纷纷张开嘴巴喷吐烛龙火种，薄薄火光再次为炼人炉披上一层隔绝禁制。 “借出这一道本源火种之后，也不知道暗烛叔叔能不能挡得住那位梦夜城主。”一位略显青稚的雪裳颇为担心开口说道，近旁另一位女子则是张开怀抱搂住“自己”笑着安慰道：“当然不会有事，我等放心好了。” 躲入炼人炉之中的九位雪裳落座一圈手拉着手，大家一边交互着前段时间的各自见闻，一边调整各自身体与精神状态完成频率同步，为最后的本源合一做足充分准备。 而在烛龙领域上空的漆黑夜空轻颤一瞬，似乎发觉些许异样却又无法确定，终究没能凝聚天谴劫云，重新恢复成平静寂然的永恒长夜。 ...... ......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随军出行的真如小和尚望着处处腥风血雨的惨烈战场，竖起单掌低颂一声佛号。 在这场终极一战里绝大多数修行者都必须下场参战，真常与真如这两位佛门沙弥自然也不例外，皆是身披重甲手持戒刀跟在大军后方冲向魔物海洋。 而重回寅字战区的楚然则是将糜小小也留在两位小和尚身边，临出发前千叮咛万嘱咐赤火小蛇一定要顾好她们几个的周全。 沙场之上刀枪无眼，两军冲阵不必修行者之间的捉对厮杀，乃是最为消耗气力与精神的生死考验。 “祝姑娘，照顾好自己。” 转头与身旁的祝由槿提醒一句之后，楚然直接提速暴起，人刀合一般蹿入厚重敌阵之中。 原本维持一字战列的魔兽锋线之上顿时炸开一道缺口，而那道紫黑衣衫也很快被前赴后继的狂暴魔兽淹没。 “楚公子......”祝由槿还未来得及回应，视线中少年的身形便已经被狂暴魔物们遮挡掩盖。 “保重。” 轻声吐出二字之后，祝由槿眼神一变，那双琥珀色眸子重新变得古井无波，好像四周围的喧嚣呐喊与鲜血飞溅已经与自己再无关系。 进入某种“心境”的祝由槿张开双手，如瀑洪流自少女袖中奔涌而出倒灌敌阵，将最前的冲锋战线再度撕裂开一道缺口。 前后两击直接将这一段魔物海潮的攻势硬生生打断，后方修士们趁此机会丢出大量玄通术法，将那一头头陷入混乱的暗兽魔物轰成碎肉血泥。 “都给老子小心点，别误伤了敌阵中的友军！”一道粗犷嗓门在修士阵营之中响起，同时也有更多的精锐人马加速冲入魔物大军之中继续搅乱敌方阵型。 ...... ...... 回头望了一眼井然有序推进战线的梦夜联军，楚然也不再担心自家后方被一冲即散的情况出现，于是也便更加放开手脚击杀四方魔物。 一柄气机缭绕的黑色长刀宛若死神般划过魔物身躯带走它们的性命，而一抹雪白剑光穿插在黑色刀芒之中，悄无声息地放到一头又一头狂兽巨妖。 战场之上的厮杀向来是混乱且仓促，四面八方的魔物犹如潮水一般疯狂涌来，即便是下境炮灰此刻也变得悍不畏死，只求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多消耗几分那人族少年的力气与精神。 只不过好巧不巧，身怀天地练气决的楚然最不怕的便是持久战与消耗战。 此前在中心战场之上猎获的一枚枚大魔妖丹此刻正好排上了用场，绵长气息与雄浑血气共同加持之下的少年好似开足马力的战争机器，那些暗兽魔物们甚至连这家伙调息换气的空档都看不见。 伴随着一路杀伐冲向敌阵深处，来势汹汹的楚然也终于引起数头化外境大妖的注意。 其中两头急性子的贪食狼人咆哮一声直接变身，而后四爪并用撞开拦路妖物向着楚然直直杀来。 一拳捶地放出气机轰飞近身魔兽，楚然将黑刀收拢回腰侧，身形也随之收拢拧转。 “圆月斩。” 伴随着少年话语落下，一道圆弧刀光荡散开来，比起天上那轮扭曲蠕动的诡异月亮更加圆满无瑕。 圆月刀光洒落过后，两头化外境中期的贪食狼人已是身首异处，脖颈伤口处喷洒的鲜血再为脚下大地平添一抹妖艳与苍凉。 一刀两命过后，少年终于停下脚步轻吐气息。 而一头伺机已久的血毒魔蝎统领破土而出，闪烁森然寒光的尾刺向着少年背心处狠狠扎来！ 若是挨上这一击，恐怕都不需要晶莹蝎尾之上的剧毒发作，单凭巨刺造成的伤口便已经能置人于死地！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二十七章 断空 硕大尾刺贯胸而来，这头暴起杀出的血毒魔蝎看准的便是这名人族武夫击杀过贪食狼人之后的换气空档，准备趁此机会将之一击毙命！ 嘴角掀起一抹弧度，早已知晓遁地魔蝎潜伏在四周的楚然看也不看身后一眼，握持刀鞘的左手荡起盈满大圆扫向身后，直接将那根水晶蝎刺从侧面打爆开来！ 在混乱复杂的战场之上主动暴露弱点可不是楚然的行事风格，既然他敢于在魔兽环伺的战场中心公开吐纳换气，为的便是钓鱼上钩反杀出手魔物！ 水晶尾刺被裹挟巨力的刀鞘悍然拍碎，赤血魔蝎还未来得及发出痛苦嘶吼，又一轮漆黑月芒自蝎兽的视野里放大。 左手握鞘右手提刀，此刻的楚然双持武具横扫战场，将那头剧毒魔蝎连带着周围魔物一柄砍杀殆尽。 “虽说刀鞘用着也不算顺手，可左手刀技还有待提升，老顽童的那门左右互博之术倒也可以提到日常训练中来。” 效仿着“二天一流·二天晒日”轮动旋转刀与刀鞘，楚然能够明显感觉到左手黑鞘之上的迟滞凝涩之感。 心念一动，半缕迷蒙玄光悄然落入刀鞘之中，在一轮轮泼洒开来的黑色刀光之中掺杂入一丝鬼魅灰色。 通过元磁神光弥补左手不足，轮转刀芒的速度再度提升，进一步加速楚然收割暗兽魔潮的速度。 其他杀入魔物战线的精英强者们也都依靠着秘法玄通打出一片天地，只不过应对魔物潮水便已经足够吃力，这些人也没有精力再去收集暗兽魔物尸身上的鳞骨素材。 而身怀大道剑灵的楚然却是与众不同，即便他所斩杀的暗兽魔物比起同行其他人多出数倍，可那些强大魔物的妖丹依旧会被灵活迅疾的朝芷悄悄捡回来。 军功积分必须要，大魔妖丹咱也不放过。 已经顶着魔物狂潮逆行二里地的少年此刻战意盎然心情大好，也算是借着这次暗潮战争赚得盆满钵满。 ...... ...... 接连砍翻十数头化外境魔物统领之后，孤军深入魔兽海洋的楚然终于惊动了附近一头中阶魔物将领，这头原本在战场上方与梦夜城如意境强者激战的玄羽冥鸦张口吐出一股黑风，瞬间便将对手的护体法器腐蚀得面目全非。 “落魂荡风？！”眼看着头顶铜镜快速黯淡锈蚀，与这头冥鸦缠斗的修士心知不妙转身欲走，头顶却显现出一只阴冥巨爪，瞬间撕破修士周身灵光将其拦腰撕碎。 只不过撕裂两段的修士残躯之中并未喷洒鲜血，而是快速化成两截枯木人偶。 而那位绣衣修士的身影也在不远处重新出现，二话不说便驾驭遁光逃窜离开。 “哼，又是替死偶。”冷冷望了一眼那名逃走的猎物，玄羽冥鸦再度张口收回激荡黑风，展开翅膀便向着下方战场垂降而去。 抵达如意境界的修士与魔物们大多会选择飞至战场上方与敌人交手厮杀，毕竟至此境界的修行者们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爆发出强大威能，一不留神便可能误伤己方弱小。 如意龙门境界的修士与魔物们就在惨烈战场上空百丈厮杀斗法，而金丹元婴境的强者大能则会前往千丈高空大打出手。 至于更高处的空域对于所有人来说都等同于死亡禁地，因为一抹深邃夜色正与一轮光明大日在万众生灵的头顶激烈碰撞。 身为梦夜城与烛龙领域的最强者，梦幽夜与暗烛在苍天之下、众生之上尽情施展道法神通，双方你来我往斗得不可开交，谁也不会冒着陨落风险出手干预下方战场。 而抛开各自的绝顶战力之后，梦夜城高阶修士与烛龙领域强大魔物们也便围绕着那轮荧光诡月展开激烈攻防战斗。 以金齐天与修昱瑾为代表的元婴境大能一次又一次向着扭曲蠕动的莹莹大月发起冲击，而巨灵、魔山等巡猎使则是死守阵地一步不退。 双方的中境低境力量也在互相牵扯鏖战无休，此刻的灰烬平原已经化作一座巨大的血肉磨盘，将前仆后继的生灵血肉搅碎涂抹在苍茫大地之上。 ...... ...... 身为如意境魔物的玄羽冥鸦按理来说不应该去管地面战场的局势，可伴随着十数头化外境暗兽接连毙命，冥鸦脚下的魔物海潮已经有些阵势散乱。 倘若没有那些魔物统领的指挥操纵，在数量上占有极大优势的暗兽狂潮便会溃散成一片散沙，被那些该死的梦夜修士分割之后逐一击破。 此刻的玄羽冥鸦已经顾不上其他，眼前的当务之急便是尽快宰掉身为混乱之源的那名人类。 “魔气瞳。” 智慧极高的玄羽冥鸦下落过程中口吐人言，一道道紫煞魔气自冥鸦眼眸之中凝结玄奥符文，助其牢牢锁定那一道驰骋在自家兽潮当中的紫黑身影。 而在下方大开大合收割魔物性命的楚然心湖一震，也知道自己这是被某头大家伙盯上了。 楚然抬起头来仰望明亮夜空，只见一只翼展不过尺许的漆黑羽鸦振翅而落，弹出一爪便向着少年压顶而来。 浅褐色瞳眸之中倒映着魔气幻化而成的阴冥巨爪，楚然面上非但没有半点惊惧之色，反而浮现一丝兴奋意味。 与化外境暗兽魔物的战斗对于楚然来说已经压力全无，对于炼体、炼气即将双双破境的楚然来说，自然是与如意境界的强大魔物交手更能逼迫自身激发潜力。 更何况头顶这头玄羽冥鸦还是楚然从不曾交手过的如意境中期强者。 翻手收回当作副武器的那柄刀鞘，楚然将元磁神光进入渡入右手黑刀之中，全力催动灵力运转血气咆哮，再度挥出曾经斩断魔山狂狮的悍勇一刀！ “灵武式·断空！” 一阵嗡鸣声伴随着少年嗓音同时响起，漆黑刀锋之上浮现出灿烂金芒，更有朴拙灰光攘助战刀威势。 宛若苏醒的巨兽愤慨于僭越者的欺罔，裹挟金芒与灰光的黑色长刀在少年手中愤怒咆哮，向着头顶那只阴冥巨爪轰击出无量沉重的断空一斩！ 「每月例行休息，今日一更，敬祝各位读者大大们万事胜意身体健康~」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共此时 断空一斩，破城摧山。 在增幅秘法“灵感天地”与元磁神光的加持之下，黑刀之上的金色锋芒更胜以往，似乎有绝凶兽魂自刀内渐渐苏醒，睁开第三天眼睥睨世间万灵。 磅礴刀光冲天而起，轻而易举斩断那只阴冥巨爪之后又向着玄羽冥鸦本体飞去。 “逆光羽。” 玄羽冥鸦体表一根根黑色鸦羽抖落暗淡光影，无数光影叠加化作一片庞大光羽迎向下方逆卷而来的断空刀光。 碰撞在一起的光羽同刀光同时一抖，而后羽毛光影之上绽开一道深邃裂痕，断空刀光再度胜出，袭杀向惊讶冥鸦。 区区一名人族武夫竟能一击斩破自己两道玄通妖法，玄羽冥鸦振翅躲避开余威将近的呼啸刀光，魔气瞳内生出一丝认真意味。 这小子似乎比那些如意境修士们更加棘手。 而目睹天空之上冥鸦轻易躲过残余刀光的楚然不仅没有失望，反而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 “归鞘。” 少年抬起右手掌心面对玄羽冥鸦，五指微屈轻声呼唤。 与此同时玄羽冥鸦的心湖之上警铃大作，可不等冥鸦有所动作，一抹虚幻剑影便从掠身而过的断空刀芒之中激射而出，贯穿冥鸦心口处后再度没入楚然的右手之中。 即便已经为朝芷打造了那柄雪色飞剑，可若是想令其隐藏行踪藏身于其他招式之内，大道剑灵的化虚之体仍旧是阴人偷袭的不二选择。 归鞘没入楚然的人身小天地之后，剑灵朝芷再度跃入主人另一袖中隐藏的雪色飞剑之内，驾驭着这柄坐骑再度划出优美弧线向着重伤冥鸦眉心刺去。 “咳咳......武剑双修？”一颗魔心被迅疾剑光绞碎大半的玄羽冥鸦大口吐血，一双魔气瞳内满是不可置信的惊恐神色。 抵达如意境界之后的修者魔物们已经可以在要害受袭之时凭借法力强行吊住一口性命，可无论玄羽冥鸦如何催动阴冥魔气修补破损心脏，盘踞心口之内的凌厉剑气仍在作祟不断扩大伤势。 玄羽冥鸦的身形已经不稳向下垂落，可有漆黑刀光与雪白剑光可不会等待冥鸦处理伤势，眨眼之间便已经再近身前。 “落魂荡风！” 张口吐出夹杂着心脏碎片与鲜血的黑色魂风，绝境之中的玄羽冥鸦只求能够争取到片刻时间来催动过玄冥遁法脱离此处。 “白驹过隙。” 当冥鸦耳中响起这四个字的时候，楚然已经通过“白驹过隙”闪身至其身后，也不等玄羽冥鸦再做反应，手起刀落间冥鸦便已经身首分离。 一刀了解这头强大魔物的性命之后楚然大手一挥将冥鸦尸身全部收入储物法器之内。比起魔山狂狮那种动辄数十上百丈的庞然大物，他当然更喜欢这种体型袖珍方便储存的娇小魔物。 这家伙浑身上下的漆黑玄羽跟鸟喙利爪可都是抢手的炼器法宝，光是这一头如意冥鸦便能抵得上开战以来楚然的全部收获。 飞跃至半空中的楚然调整身形再度降落，毕竟以他的修为境界还不能御风飞行。 所以就算楚然想要前往空域也有心无力，此时的他也只能在地面战场收割化外魔物的性命。 高强度作战的压力之下，楚然明显能够感觉自己身体对于魔物妖丹炼化而出的灵力血气吸收速度不断提升。 大量精纯灵力没入人身小天地的各处滋补增强这幅百炼肉身，而本就处于练气期巅峰的平静也在不断颤抖，只待楚然一个念头便可以突破桎梏迈入崭新天地。 楚然其实是在有意压制着练气境界，等待着武道肉身的根基进一步打牢之后再来一口气完成突破。 而当腹中那一颗化外境妖丹炼化完毕之际，少年身躯猛然一震，奔跑在沙场之上的步伐都跟着沉重起来。 “时机已至。” 取出击杀玄羽冥鸦所得的阴冥妖丹一口吞下，此刻的楚然再不抑制体内灵力潮汐的翻涌与浩瀚血气的蒸腾，同时开始筑基期与淬魂中境的突破晋升！ 几乎是与此同时，少年头顶的那轮诡异莹月也再生异象，明亮皎洁的月光外壳忽然绽裂破碎开来。 一块形状不规则的黑色碎片自月光碎片之中显露身形。 “就是现在！” 距离灰烬草原万里之外的烛龙领域中，烛龙火附着的炼人炉内，已经完成同步调律的九位雪裳同时睁开眼睛齐齐开口，嗓音话语完全重合再无一丝区分。 刺目烈光自九人中心的熔炉法阵中爆发开来，眨眼间便将女子们的衣衫发饰融化蒸发。 而当炙热烈光充斥满整座炼人炉之时，九名雪裳的血肉筋骨也在光芒中寸寸消逝。 分化为九的女子们从本源概念上被分解开来，而后重新在光芒中合流为一。 伴随着一道崭新本源自炼人炉内孕育凝聚，包裹在炼人炉表面的烛龙火摇曳不定，似是在竭力封印着炉内气息不向外界泄露。 此地的动静并未被苍穹之上的永夜域天道意志觉察，原因之一便是诸多隐匿阵法与那道烛龙火的遮掩，而更重要的则是此时的永夜域天道意志并未关注此地。 因为在灰烬平原莹月破裂，黑月碎片现世之际，其余暗潮战场之上也发生着同样一幕。 十五块黑月碎片在经历了漫长的死亡沉眠之后，终于在千万生灵的鲜血祭祀中重新苏醒。 十五道苍古威压自夜城区域周围同时爆发开来，威压所过之处，无论修者亦或魔物，识海神念之中都闪过一道模糊画面。 永夜暗幕笼罩寂寥大地，万灵部众皆为蝼蚁。 一颗散发着黯淡光芒的漆黑大月高悬众生头顶，照亮每一个生灵的眼前道路，却又将更远方的希望吞噬一空...... 数千年前十六夜城区域尚未建立，黑月王朝统治之下众生如鼠，追逐眼前寸光疲于奔命...... ...... ...... 冷哼一声将那幕无聊景象甩出脑袋，身披幽夜大道的梦幽夜提起龙枪悍然刺向那块黑月碎片，幽夜枪影却是被一口炽热龙息阻挡下来。 “本座还没死呢。” 一道龙吟之声淡淡响起，烛龙再一次拦在梦幽夜的面前，烛火独目之中浮现出些许疲惫神色。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二十九章 各方入局 借出一丝本源烛龙火替雪裳护道之后，暗烛在与梦幽夜的斗法当中一直处于下风劣势，庞大龙躯已经被那杆伏龙黑枪捅出了数道血窟。 不过饶是如此，暗烛也能死死拖住梦幽夜不让其靠近黑月碎片一步。 “该死，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把戏......”明显能够感觉出来眼前暗烛并非全盛状态，可梦幽夜仍然无法绕开对方阻止黑月残片被众生血气唤醒。 女子斜了一眼下方战场，发觉己方众人正与一尊尊烛龙领域巡猎使激战一处，而原本属于梦夜城一方的白发老者修昱瑾赫然倒戈反叛，联手那头银角夜叉将金齐天压制得喘不过气。 “这边是你烛龙领域留在我梦夜城中的后手？”长枪横扫击碎大片烛龙鳞片，梦幽夜的声音冷若冰霜，在天空战场之上逸散开来。 “那人族叛徒应是隐夜一族的手笔。与我烛龙领域并无关系。”面带疲色的暗烛摇了摇头，却是直接与交战对手传音说道。 听到暗烛传音的梦幽夜眸光一闪旋即意识到了什么，同样传音质问暗烛道：“若真让黑月碎片重聚为一，到时候你我皆要沦为黑月王朝阶下囚徒！” “那又如何？”暗烛毫不在意梦幽夜的愤怒语气，嗓音之中多了一抹笑意。“现如今的你我不也是在永夜域天道意志编制的囚笼之内苟延残喘么？” “你当真相信天道意志会开放枷锁，容许你等暗潮大君晋升渡厄境界？”梦幽夜双手持枪愈战愈勇，暗烛则是稳住守势，任由碎鳞龙血翻飞泼洒。 “我们是在寻觅一个契机。”暗烛再度喷出一口本源烛龙火来抵御幽夜大道的侵蚀，眸中烛光不由黯淡些许。“道不同不相为谋，尔等夜城城主最年长者也不过修行千年岁月，各大暗潮领域君主中寿元将尽的可不止一位。” 听闻此言的梦幽夜也知多说无益。 比起那些黑月王朝统治期间便已经存在的暗潮大君们，十六夜城所属的玉璞境修士普遍年轻许多，远没有寿数耗尽却又被迫止步不前的生死危机。 想来这也便是暗潮大君们明知道帮助隐夜一族复活黑月无异于与虎谋皮，却仍然发动暗潮战争的根本原因吧。 梦幽夜也不想深究黑月复活之后暗烛又会有怎样的自保之法，她所要做的便是尽力阻止此事发生，避免庇护不夜城的那座光明大阵被重新君临十六夜城区域的黑月撕裂粉碎。 而当梦幽夜下定决心，准备再出底牌打废眼前这头庞大烛龙之际，下方人群之中的离莫忽然抛出一只鎏金玉盒，探指点燃封印玉盒的那张禁制符箓。 “小光明剑，现世！” ...... ...... 伴随着玉盒之上的符箓燃烧殆尽，一股刺眼光芒冲开盒盖直扑天际，炽烈光芒汇聚流转化作剑胚形状。 而地处于十六夜城区域中心处的不夜城内，城主梵念取出玄灵玉盘放入面前的光柱之内，再次掏出城主令牌对着光柱内漂浮旋转的玉盘轻轻挥动。 而在梵念与中心光柱之外，十五名身着圣洁白袍的不夜长老齐齐望着眼前一幕，有人面容古井无波，而有人则毫不掩饰心痛神色。 那一枚枚分发给外围夜城的十五枚“小光明剑”此前可都是由他们保管掌控的极品灵宝。 霎时间，笼罩在整座不夜城外的光明大阵发出剧烈波动。一股煌煌天威竟是从天道大阵之中升腾而起，而这股苏醒威压立刻便惹怒了永夜域天道意志。 原本用来阻拦十五柄小光明剑的夜煞劫云立刻消散不见，重新汇聚在不夜城天道大阵头顶上方。 伴随着万丈劫云甫一生成，无数天谴劫雷倾斜落下，似乎想要将这座楔入永夜域中的异端城池彻底抹除。 “呵，所谓永夜域天道意志还不是灵智未开、只知凭借本能行事的懵懂稚童，就连此等声东击西的障眼法都会上当受骗。” 站在光明殿中的一名白袍长老抬头望向震怒苍穹冷笑一声，似乎并不担心如雨如瀑的天谴劫雷能够突破光明大阵的阻拦。 那十五枚“小光明剑”便是不夜城用来针对黑月碎片的秘密手段，而不夜城这边启动光明大阵不过是为了吸引永夜域天道意志的注意力，令其不再针对“小光明剑”降下灾厄煞雷。 “以人心合天心，稍有不慎下场便是如此。”另一名白袍老者捻着胡须唏嘘说道。 ...... ...... 正当永夜域天道意志凝聚劫云轰击不夜城光明大阵之时，灰烬平原上空的暗烛猛然睁开微眯的独目，张开巨口咆哮吼道：“归来！” 万千里外原本覆盖在炼人炉表面燃烧正旺的烛龙火焰瞬间收缩化作一枚炎种，闪烁过后消失不见，再出现时已经位于暗烛面前。 既然永夜域天道意志连这些蕴含光明大道的极品灵宝都顾不上镇压，那自己也无需再替那妮子护道遮掩！ 张口吞下烛火炎种，暗烛黯淡独目瞬间亮起，好似一轮有缺的大日终于完美无瑕。 遍体鳞伤的庞大烛龙周身伤口快速修补，而暗烛的气息也终于恢复到梦幽夜原本熟悉的层次之中。 这头恢复伤势的烛龙大君竟也与永夜域天道意志一样，对于威胁黑月残片的“小光明剑”不管不问，继续向着眼前神色凝重的梦幽夜发起反攻。 而当那柄“小光明剑”凝聚出炽烈剑身之后，便带着无量光明向着那块诡异碎片呼啸刺去！ ...... ...... “那头烛龙果然不老实！” 瞧着暗烛没有半点阻拦“小光明剑”的意图，隐夜特使乌有暗骂一声后与身旁的子虚一起现身阻拦耀目剑光。 “别看戏了，一齐出手拦住这具光明灵宝！” 子虚放出一头身高百丈的凶夜傀儡同时也放声大喊。 伴随着女子吼声，一条条黑暗触手自凶夜傀儡脚下阴影中猛然蹿出，其上还盘踞着一颗颗形态各异的诡异眼球。 一道饱含混乱扭曲意念的声音响彻整片暗潮战场，清晰无比的浮现于每一位修士魔物的意识之中。 “约定已成，我等古老黑暗自会出手。”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三十章 合月 “契约已成，我等古老黑暗自会出手。” 一道充斥着混乱与扭曲意念的声音出现在战场之上每一名生灵的耳中，紧接着一道道粗大诡异的漆黑触手自百丈傀儡身下阴影中生长涌现，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发现，那一条条滑腻恶心的触手之上遍布着一颗颗形状各异的滚动眼球。 古老黑暗“黑暗观察者”甫一现世便攀附包裹住凶夜傀儡的右半身躯，黑暗触手蠕动交织成一副容貌狰狞的魔装殖甲，凶夜傀儡的主人子虚面色随之一白，便发觉一道污染之力正沿着她与凶夜傀儡之间的心神联系蔓延而来。 隐夜族女子一掌拍在自己胸口之上，吐出一口鲜血后强行切断与本命傀儡之间的联系。 强占这一尊百丈傀儡作为宿体的黑暗观察者恻恻怪笑的同时探出魔铠大手抓向天边那柄耀目光剑。 “一柄无主的极品灵宝而已，焉能在吾等面前翻出浪花！” 一掌拍来生生撞飞斩向黑月碎片的小光明剑，寄生黑暗的傀儡右手被剑身之上激荡的炽热光明融化蒸发，可黑暗观察者却满不在乎地大笑说道，旋即更多的黑暗触手自傀儡周身上下生长涌出，将消融的傀儡右手重新恢复成原样。 “全员听令稳固心神！莫要心生恐惧让此獠再得滋养！” 饱含灵力的嗓音在战场之上扩散开来，发声之人乃是释放小光明剑的不夜城特使离莫。 这头古老黑暗之所以不惜消耗大量法力在所有人脑海之中送入“黑暗低语”，便是想要借此激发生灵心底的恐惧与惊骇，再以此为养料滋补身为古老黑暗的自己！ 可即便听到离莫特使的话语后，许多梦夜城修士们也情难自禁不觉流露恐惧念头。 只因这尊古老黑暗的出现本身便为战局带来惊天变数，虽说“小光明剑”极其克制黑暗洞察者，可这头古老黑暗诡异仍能拼着道行消磨将其挡在黑月碎片之外。 “如此美味的众生恐惧，倒也足以弥补此剑对本座带来的伤害。”黑暗观察者也不在意那名不夜特使揭穿自己的目的，依旧疯狂吸收着灰烬平原战场之上的负面情绪之力继续阻击那柄灿烂光剑。 黑暗观察者汲取负面情绪的对象不可仅仅是梦夜一方的修士联军，更包括了烛龙领域一方的海量暗兽魔物。 许多智力低下的暗兽魔物甚至呆愣僵在原地，身体与灵魂都在古老黑暗的呢喃低语中战栗颤抖。 而在下方战场之中，一道紫黑身影不仅没有被黑暗洞察者所影响，反倒还趁此机会接连击杀那一头头愣在原地的暗兽魔物。 对于楚然来说，早在他第一次吞吐永夜黑暗、通过食气法门炼化夜煞法则的时候，便已经对于恐惧十分熟悉，甚至还能够“嗅”到其他人身上散发出的恐惧“气息”。 至于上方那头忽然现身的黑暗存在，楚然还真没对其生出什么惧意。 毕竟少年可是见过比之更加疯狂扭曲的负面情绪集合体。 在那座神秘空间的记忆之海四周围，隐藏在黑暗地带深处的每一座混乱深渊都比这头“黑暗洞察者”可怕诡异得多。 又一刀砍翻一头狂暴猛犸统领之后，楚然紧绷的身躯猛然一颤，一股玄妙气息自少年体内逸散开来。 肉身武道在突破淬魂后期之后获得飞跃性提升，却仍然比不上楚然体内灵气法力翻天覆地的变化。 统筹灵力，洞驭修为。魂念蜕变，灵台化生。 万丈高楼平地起，通天大道自此始。丹田气海筑灵台，方寸灵台万法基。 此即为四境筑基期。 ...... ...... 内视感知着丹田气海之中孕育而生的那一方筑基灵台，楚然心中陡然涌现出诸多感悟理解，而其对于自身涉猎的诸多术法大道也变得更加熟悉起来。 “呼......” 吐出一口炽密白雾，停步一瞬完成突破过后的楚然身形再动，已经开始借助魔物对手们开始熟悉起破境之后的全新自我。 下五境修士们在练气境界只能凭借浅薄理解释放些许初级术法，可当他们正式搭建好气海灵台迈入筑基境界之后，便可以尝试催动更多种类的术式秘法，与自身所修大道之间的联系也更进一步。 “风刃。” 一刀砍翻挡在身前的魔物统领之后，楚然回头望着远方一只下境魔物嘴唇蠕动。 一股清风瞬间凝化为刃疾驰而去，将那头丈许高的银面魔熊轰的倒退十数步。 从最基础的辅助之法到现如今的杀伤性术法，晋升筑基期后楚然的炼气战力提升不可谓不显著。 只不过黑暗观察者现身所造成的骚动也终有尽时，密密麻麻的魔物大军在一头头高阶魔物与各大巡猎使的威压之下重新焕发战意，再度前赴后继如潮水般向着梦夜城修士们狂涌而来。 而当少年再舞黑刀迎战四方来敌之际，灰烬平原上空那块黑月残片再生异变。 原本静止不动的月亮碎片之上骤然浮现出道道莹白道纹，道纹虚影沿着碎片边缘蔓延生长，眨眼间便交织补全成一轮庞大圆月。 此等异象自然不会单独发生在梦夜城与烛龙领域战场上方，一颗颗虚影月亮在十五夜城战场上空同时浮现，而每一轮幻影大月之上都有着一块各不相同的漆黑碎片镶嵌其上。 ...... ...... “遭了，十五圆月合！” 不夜城光明殿中有人惊声喊道，镇定自信的长老会众人也早在一头头古老黑暗现身战局阻拦小光明剑之时惶恐起来。 原本相互敌对争夺黑暗权柄的古老诡异们如今竟然联起手来共同攘助黑月复苏，此等情况大大超出了长老会的预料。 站在殿内光柱面前的城主梵念也已面沉如水，再度向悬浮在明光之中的玄灵玉盘打出一道法诀，却依旧得不到任何回应。 正当不夜城光明殿中乱成一锅粥的时候，各大夜城上空的十五轮虚幻圆月微微一晃同时消失在原地。 下一瞬覆盖整座不夜城光明大阵的落瀑雷灾戛然止息，十五片黑月碎片各自从虚影道门之中现身此处，在万众瞩目中向内聚拢合并为一。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三十一章 错踪诡谲 十五枚虚幻月亮聚合为一，一块块漆黑碎片拼接补全。 不夜城光明大阵之上，万丈天道劫云之下。 黑月复苏，君临永夜。 黑色月亮完整出现在天空之际，整座十六夜城区域的万族生灵心中同时蒙上一层黯淡月光，心志不坚者甚至大道动摇境界跌落，一颗道心都被黑月蒙尘。 至于强者大能则是迅速摆脱月光阴霾，却也纷纷停手远眺万里之外那轮万众瞩目的黑色大月。 明明本体自身漆黑如墨，可这轮黑月却仍可以散发出黯淡光芒照彻万里夜空，散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强烈存在感。 闪身退至安全地带，楚然收刀入鞘眯着眼睛也望向那座不夜城方向。 遥远的距离令他无法亲眼目睹那座传闻之中的不夜巨城，却可以毫无阻碍地“看”见巨城上空的漆黑月亮。 复苏黑月以一种概念上的“存在”出现于每一名仰望夜空的生灵感知之中。 这一幕情景恰好似蜉蝣抬头，便见苍天在上。 身为永夜域最古黑暗之一，曾经在这片黑暗大地之上建立不朽王朝的黑色月亮甚至要比现如今的永夜域天道意志更加古老，甚至其本身便是永夜域原初权柄的一部分。 ...... ...... “有些......不太对劲。” 不夜城光明殿内，大长老木屠苏抬手做出噤声手势，一双苍老瞳眸紧盯着“窥天镜”中的那轮黑色大月，雪白的长眉不由微微皱起。 以传闻中那尊黑月君王的孤傲性情，完成复活仪式之后可不应该如此内敛安静悬挂半空之中。 更何况此前他与周围人所感受到的全都是黑色月亮自身存在的强大威压，却并未觉察到黑月君王的强横意志俯瞰阔别千年的黑暗大地...... “梵念你还愣着干什么，速速召回所有小光明剑将那家伙毁掉！”三席长老沈玉荣抓着白发高声叫道，而不夜城主也动用符令回收散落各地的小光明剑，准备与头顶黑月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而当十五柄“小光明剑”化作光雾粒子从各处暗潮战场之上消散之际，一头头古老黑暗却纷纷露出贪婪狰笑，各自抬手召唤暗涡之门飞身进入其中。 灰烬平原上空的庞大烛龙见此情景奋力挥甩长尾荡飞提枪刺来的梦幽夜，拼着再次受伤也要脱离女子纠缠，紧跟着“黑暗观察者”的脚步冲入黑暗门户之中。 “想逃？没那么容易！” 望着被暗烛强行闯入后几近支离破碎的暗涡之门，梦幽夜冷哼一声后挥手打出一道幽夜法则，强行将崩溃边缘的黑暗门户稳固住。 “此地战场交由金齐天与通古统御，我且随那头暗烛同去不夜城！” 匆匆留下一句话语之后，梦幽夜身化幽光没入破碎门户，下一瞬间不堪重负的黑暗之门爆炸开来，爆发出的排空气浪直接将下方数位元婴境强者轰飞出去。 妖族联盟大长老通古应声领命，而后继续操纵着一架飞梭轰杀梦夜叛徒修昱瑾，尽可能为己方最强战力金齐天制造杀敌机会。 本被众人围攻的金齐天压力骤减，周身气息瞬间大变，紧闭双眼一拍后脑便见一道金光灿灿的袖珍元婴腾飞而起，足令天地色变的强大威压自那一尊三寸元婴之上逸散开来！ “元婴出窍，这家伙是打算拼命了！” 修昱瑾等梦夜叛徒见状皆是心中一惊，也纷纷动用压箱底手段施展强大神通来抵御金齐天接下来的攻势。 对于十境元婴大修士来说，主动出窍元婴真灵虽能极大程度上加强自身与天地大道之间的共鸣联系，可元婴真灵自身也相对脆弱，一旦受创后果不堪设想。 金光构成的元婴真灵悬浮于金齐天天灵上方三尺位置，猛然睁开虚幻双眸，万道金霞自其眼中迸射开来。 金灵元婴睁眼之后并指横抹，点点金光于其指尖凝聚铸炼成一柄暗金重锏，其上八面镌刻有腾飞巨龙与山海异兽，寻常人等远望一眼便觉苍山压顶无法呼吸。 待到金锏凝聚完毕，元婴真灵周身金光虚幻数分，快速跌落回下方闭目肉身之内。 重新睁开双眼，面色微白的胖道人抬手握住悬浮身前的暗金重锏，眸中迸射出夺目精光。 “万法金源·亢龙锏！” 伴随着金齐天一声怒吼，暗金重锏轰然打落直击一名元婴境前期魔头，竟是直接将其横在头顶的护体法宝连带着那具强健肉身一并打烂，只留一道魔魂元婴侥幸脱逃化光远遁！ “巨灵巡猎使，救救我等！” 一名梦夜叛徒向着远方那尊百丈巨人高声求救，可巨人却置若罔闻般不管不问。 一群与隐夜叛族勾结的人族败类死了也就死了，牺牲掉这群炮灰来削减那金齐天的战力也是稳赚不亏的买卖。 于是在手持亢龙锏的金齐天面前，十余名元婴前期的梦夜叛徒接连陨落，而身为元婴境后期的修昱瑾见状不妙转身便向着灰烬草原深处逃去，遁光速度之快都令通古没能反应过来。 金齐天也不愿浪费力气去追一条丧家之犬，他必须趁着手中重锏还未消散之际再多杀伤些敌方有生力量。 灰烬平原战场上的战况不过是十六夜城区域的一幕缩影，当各位夜城城主各施手段追赶暗潮大君与黑暗诡异离去之后，短暂暂停的战斗激烈程度再上一个档次，夜城修士与暗潮魔物们仿佛失去了约束限制一般尽情沉浸在这场盛大残酷的杀戮盛宴之中。 而在血肉盛放的战场之上，一身紫黑衣衫尽染血色的少年回眸南望，仍有些在意决定整座十六夜城区域命运走势的那座中心战场。 而在不夜城光明大阵上方，一扇扇暗涡之门次第开启，一道道令人惊惧畏恐的邪恶气息自其中涌现出来。 十数头古老黑暗甫一跨出暗涡之门，连身后甬道都来不及摧毁，便争先恐后地向着那颗黑色月亮飞扑而去。 包括“黑暗洞察者”在内的黑暗诡异们无一例外，望向庞大黑月的视线当中唯有灼热的贪婪存在。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三十二章 我主大道 一头头黑暗诡异跃出暗涡之门后争先恐后地向着那轮悬空黑月扑去，直到此刻这些古老黑暗们终于露出贪婪狰狞的真面目来。 而紧随其后的一尊尊暗潮大君也借道抵达不夜城上方，诸位君主交换目光过后同时集合在暗烛大君身旁，而后也马不停蹄向着黑色月亮发起冲锋。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一道愤怒吼声自黑月之上传来，只见月亮表面忽然浮现出一张巨大面孔，瞪圆双眼怒视着下方狼群一般蜂拥而至的古老黑暗与暗潮大君。 “隐夜叛族之主！” 不夜城光明殿内，数名夜族长老瞬间辨认出月球表面浮现而出的诡异人脸，纷纷惊声喊道。 “我们要干什么？”一马当先飞至月前的黑暗洞察者桀桀怪笑一声后再生变化，原本用作宿体的凶夜傀儡被其果断丢弃，大团的黑暗触手覆盖在黑月表面之后瞬间向外蔓延扩散，而每一根滑腻触手之上的眼球四周都生出锐利獠牙，化作无数张嘴巴开始啃食起来这轮黑色月亮！ “自然是要吃了你！” 伴随着黑暗洞察者的话音落下，一头头体古老黑暗纷纷降落在庞大黑月表面争食瓜分其完全形态的圆满黑月，而以暗烛为代表的诸位暗潮君王则集中力量撕裂月球外壳，掘开通道向着最深处的本源月核快速逼近！ “住手，快住手！你们这些背信弃义的家伙，当真不怕被夜煞法契反噬，惹来天道意志降怒？！” 隐夜之主的咆哮嘶吼声对于古老黑暗与暗潮大君们宛如耳旁风般不起半点作用，一头青羽鸾鸟模样的暗潮大君挥舞双翼劈开坚硬的黑色月岩之后嘲讽出声道：“背信弃义？也不知是谁从一开始便心怀鬼祟筹划阴谋！” “桀桀，此话不假。”一边疯狂啃食着饱含黑暗煞力的黑色月岩，黑暗洞察者一边发出震天笑声。“要怪就怪尔等隐夜一族自作聪明，非要在残片之上暗做手脚，将月君意识完全抹去，做出夺舍黑月这种愚蠢行径！” 听闻此言，不夜城光明殿内众人浑身一颤，眼中均是露出不可置信的惊骇神情。 抹去残骸之上的沉睡意识，试图夺舍黑月君王？作为整场黑暗战争的始作俑者，隐夜之主竟是在暗中谋划此等惊天秘谋！ ...... ...... 诚如雪裳预料的一般，隐夜一族从联系各位暗潮大君结成联盟的一开始便已经暗藏祸心，试图利用诸位大君寿元将尽这一点作为筹码，表明自己愿意配合诸位大君攻陷不夜城，从而换取永夜城天道意志降下恩泽开放境界压制。 与此同时，那位隐夜之主也寻找到“黑暗观察者”等诸位古老黑暗缔结契约，用十六夜城地区的混乱信仰与生灵怨惧之力作为交换来让对方协助自己复活黑月大君。 隐夜一族先是在古老黑暗们的帮助下制造出十数尊诸如“梵火月相”的人造诡异，而后将此前收集的十五枚黑月残骸藏于人造诡异之内运往各大暗潮领域之中。 “梵火月相”的存在意义可不光是收集战死生灵的力量来复苏黑月残骸，隐夜之主更是借助众生怨力一点一点消磨蚕食黑月君王的残存意志，自己则趁机夺舍其中一枚黑月残片，待到时机成熟碎片合拢之际再将整具黑月君王的身躯占为己有！ 一开始这尊聚合完毕圆满无缺的黑色大月之所以悬停半空没有任何动作，便是寄身于碎片之一的隐夜之主在熟悉整具庞大黑月与诸多大道法则，却不料这等空档却又给了古老黑暗与暗潮大君们反攻倒算的机会！ 作为永夜域天生地养的黑暗诡异，“黑暗洞察者”等古老存在其实也与不夜城长老会众人一样，并不希望看到一尊凌驾于自己之上的怪物重新复苏。 全盛状态的黑月君王只身便可镇压整座十六夜城区域，若是真让以完整姿态复活归来，隐夜一族开出的条件也便成了空头支票。 试问当初黑月王朝存在之时，又有哪一头黑暗诡异胆敢前往月君的地盘狩猎信仰捕食恐惧？ 所以从一开始古老黑暗们盯上的便不是隐夜之主提出的信念之力，而是复活归来之后黑月君王本体！ “你们......你们早已勾结串通！” 黑月表面那张扭曲痛苦的诡异人脸此刻恍然大悟震声吼道。 独目暗烛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手上动作却半点不停，誓要挖穿黑月岩体夺取那枚本源月核！ “这就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联合我等黑暗诡异的事情能够瞒过诸位暗潮大君，殊不知从一开始那头烛龙便看穿了一切！” 一边大快朵颐着黑月体表的极端信念之力，黑色观察者一边放声大笑，试图用言语激发出隐夜之主心底的恐惧与绝望。 坐落在灰烬平原之上的那座荒石大殿其实根本不是用来隔绝“黑暗观察者”的窥探，而是为了召集诸位暗潮大君的神念分魂与古老黑暗们到一起，来商议瓜分复活黑月的具体事宜！ 同为古老黑暗，黑暗洞察者它们最为垂涎的乃是黑月君王的身躯与力量，而诸位暗潮大君所要的乃是圆满黑月体内诞生出的那枚本源月核。 “住手，快住手！” 眨眼之间已经被蚕食掉大半月岩身躯的隐夜之主悲愤吼道，那些古老黑暗们所造成的损伤他还能承受，可暗烛等人已经打开一条通道，此刻正站在黑月中心的本源月核之前！ “若是黑月陨落，单凭尔等根本无法攻陷下方那座‘无量光明阵’！到时候天道意志必然震怒，再不可能网开一面容许尔等晋升渡厄境界！” 一张张人面浮现在月岩甬道各处，齐齐张口对着站在本源之前的诸多暗潮大君劝言喊道。 “天道垂青？网开一面？” 恢复人身的暗烛目光扫过甬道之上的密集人面开口说道：“你真以为我等会全部希望寄托在那灵智迷蒙、依靠本能任性行事的天道意志之上？” 中年男子上前一步，抬手按在那枚璀璨月核之上，勾起唇角轻声笑道： “我等的性命与修持大道，自当由我等自己主宰！”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天心混沌 不夜城青云馆“莲花洞天”雅间之内，身着一袭错金嵌玉麒麟服的垂青云望着面前水镜之中的情景，一张俏脸之上却并未浮现出太多惊讶神色。 黑月归一，隐夜之主、古老黑暗与暗潮大君们的接连现身似乎都在女子预料之中。 原本坐在女子对面的年轻道人却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方小巧玉匣放在垂青云面前的茶案之上。 而当诸位夜城城主各凭手段赶到光明大阵上方之时，垂青云素手轻移打开玉匣顶盖，从中取出一柄袖珍金剑握在手中。 此剑形制与那些不远万里飞遁回不夜城的“小光明剑”十分相似，似有无量光明蕴藏在金色剑身之内。 一步迈出青云馆，垂青云抬头仰望苍穹之上，目光却是透过混乱战场直抵更高处的天谴劫云。 “以人心合道天心的风险果然很大，一不留神便会落入此等境地......”垂青云幽幽一叹感慨万千。 以她现如今的玉璞境界仍需仰望高高在上的合道大能，而即便是此等足以逆乱阴阳、执掌造化的通天存在，仍会在“合道天心”之际失去自我本心，沦落为浑浑噩噩、只凭本能行动的“苍天意志”。 曾经的永夜域天道不过是此方界域大道法理本源所在，而在那位通天存在试图合道天心却又不幸失败之后，崭新的永夜域天道意志方才孕育而生。 本应无情运转的永夜域天道既拥有了“人”之欲念，却又不存真正理智思维，仅仅是凭借着趋利避害的本能压制着所有可能威胁到自身的异端存在。 永夜域内一切强大生灵都被天道意志视为逆天而行的僭越者，当初身为最古黑暗的月君之所以陨落，也跟万族联盟的背后有着永夜域天道意志的隐蔽支持有关。 自月君陨落之后，永夜域天道意志便动用权柄强行将那些十二境渡厄期提前“飞升”进入天下九洲之中，又对剩下的万族生灵进行天道封锁，进一步避免诞生强大生灵，再来一次“天人合道”吞噬自身存在。 可在月君陨落之后，黑月王朝遗址之上却建立起一座名为“不夜”的异端之城。根植在不夜城城基下方的“无量光明阵”本就与永夜域夜煞法则大道相互克制。纵使永夜域天道意志勃然大怒数次降下天威煞雷，却仍旧无法奈何沐浴光明之中的巨大城池。 对于永夜域天道意志来说，不夜城的存在宛若一根钉入血肉深处的异物一般令其厌恶不已。 也好在不夜城的存在可以吸引灵智未开“头脑”简单的永夜域天道意志注意，另外十五座黑暗城池得以先后建立，来为不慎坠入这片黑暗界域的万族生灵提供庇护之所。 而在隐夜一族背叛万族联盟遁入黑暗之后，那位野心勃勃的隐夜之主便开始暗中谋划布局收集散落各地的黑月残骸，准备利用永夜域天道意志为界域万灵打造的枷锁桎梏来捆绑盟友，掀起全面战争之后伺机复活黑月夺舍其躯！ 比起黑月君王，永夜域天道意志明显更加厌恶那座光明刺眼的不夜巨城，所以才会默许十五份黑月残骸在万丈劫云之下公然合聚为一。 取出一柄“量天尺”对准头顶那轮正被蚕食瓜分的巨大黑月，垂青云眯起一只眼睛细细观测，最终寻到了自己的目标所在。 收起量天尺后女子身形倏忽消失不见，就好似从未出现在青云馆上空一般。 ...... ...... “这是什么情况，狗咬狗嘛？” 费了好一番力气才从破碎甬道之中脱身而出，梦幽夜抬头望向天空黑月不由大吃一惊。 “原本隐夜之主的打算是夺舍复活黑月，却被古老黑暗与暗潮大君们反将一军。”一旁的雨夜城城主向梦幽夜抛出一枚传讯法器，转达着不夜长老会告知他的种种情报。 “那我等接下来该如何......”梦幽夜话没说完，便觉头顶那轮残破黑月内里再度传出异常波动。 “暗烛等人拿到了那枚本源月核。”梵念的声音在传讯法器之中响起，这位留在光明殿内操控整座光明大阵的不夜城主声音分外低沉。 而除了梵念城主之外，不夜城中除去垂青云之外的其他五名玉璞境强者也一齐出现在梦幽夜等人身旁。 “垂青云呢？”首席大长老木屠苏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后不由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那厮向来听调不听宣，做出什么事来都不算奇怪。”白袍长老龚于畅趁机冷哼一声道。 木屠苏眸光微敛也不继续纠结垂青云的缺席，而是郑重望向那一行黑月之中走出的身影。 行在一众暗潮大君之前的乃是一位独目中年，而其手中正拖着一枚璀璨晶核，即便相距甚远众人也能感受到其内散发的玄奥道韵。 “该死的杂种们，今日若是这不夜城未能覆灭，天道意志定然不会放过尔等暗潮族裔！” 残破月身中隐夜之主的声音已经虚弱无比，尚未完全掌握黑月躯壳的他没有办法阻挡暗烛等人取走本源月核，而周身漆黑月岩又在被古老黑暗们疯狂蚕食，已然落入四面楚歌的绝境之中。 对于隐夜之主的声声咒骂暗烛等人并不在意，手托本源月核的中年男人反而低头望向据守在无量光明阵外的一众夜城强者，独目之中亮起点点光焰。 “既然已经夺取本源月核，尔等还不速速离去！” 得了大长老木屠苏的眼神示意之后，龚于畅再度开口对着头顶一众魔物高声喊道。 虽说黑月危机已经化解，白袍老人也对于那枚璀璨晶核也是垂涎不已，可现如今暗潮大君与古老黑暗们齐聚一堂，就算是木屠苏也没有把握带领众修士一齐动手留下这些强悍敌手。 “离去？我们为什么要走。” 暗烛淡淡开口，低沉嗓音之中却蕴含有一抹嘲讽笑意。 “我等还没完成与隐夜之主间的契约内容，倘若就此离去岂不是要白白承受天道法契的反噬？” 滚滚龙吟伴随着中年的话语响彻天幕之上，重现真身的独目烛龙爪握本源月核，戏谑望向下方面色再变的夜城众人。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三十四章 月君遗兵，大光明剑 十五夜城之主与不夜城诸位强者齐聚无量光明阵之上，见到一位位暗潮大君显化真身遮天蔽日，众人面色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我等还没完成与隐夜之主间的契约内容，倘若就此离去，岂不是要白白承受天道法契的反噬？” 独目烛龙长啸一声开口说道，手中那枚本源月核也紧跟着亮起璀璨光芒，其内蕴藏的黑月大道似乎开始不安躁动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 龚于畅再次开口高喊，右手不由紧紧握住那柄铜绿裹覆的古老战锤。 “当然是将这座不夜城从永夜域中彻底抹去！” 伴随着烛龙话音落下，众人头顶的万丈劫云顿时传出激荡雷鸣，好似暗烛的这番话语顺得天意，受到了永夜域天道意志的认同与赞赏。 “就凭你们？！” 龚于畅扯了扯嘴角不屑说道，身子却是向后悄悄退去，尽可能靠近身下那座蕴含无量威光的光明法阵。 “只靠我们自然没法做到，可凭借此物便再不一样。”独目烛龙抬起巨爪举起那枚璀璨月核，其身后一尊尊庞大君王纷纷开口喷出本源精血向着晶球之上落去。 道道精血在靠近晶核瞬间便被其吞噬吸收，而暗烛龙王也同样向其内里灌入无尽大日炎能。 “嗡......” 原本还算稳定的本源月核在庞大力量灌注之下瞬间变得刺目耀眼起来，不堪重负的嗡鸣声自其内不断传出，各色炽烈光芒自晶核内里激荡盘旋。 “糟了！这些家伙并非想要吞噬黑月本源重修远古大道，他们是想引爆那枚黑月本源来炸碎整座无量光明阵！” 梦幽夜惊声喊道，已然明了这群疯狂的暗潮大君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劫来！” 高举那枚处于崩溃边缘的本源月核，暗烛仰头望天冲着更高处的万丈劫云大声怒吼，天道劫云则是剧烈翻涌做出回应。 只见一圈环状的细碎雷霆裹挟无上天威浮现在烛龙掌心，而后蓦然向内聚拢拓印在晶核表面。 伴随着永夜域天道意志降下的漆黑雷环烙印在本源月核之上，璀璨晶核中爆发的威压气息进一步向上攀升，竟是连暗烛龙掌都有些承受不住，大片龙鳞都被碾碎压爆开来。 “撤回阵中，调动全部小光明剑挡住那枚本源月核！” 永夜大长老木屠苏沉声喝道，包括梦幽夜在内的众多高手连忙向下落入光明大阵之中，而十五柄小光明剑也在众人控制之下向着暗烛龙飞驰杀去。 “你们这方无量光明阵本就是外界大天道产物，其内蕴含的光明大道本与此界夜煞法则相互克制，故而才能在永夜域天道意志针对之下安然无恙。”性情暴烈的暗甲君王挥舞巨爪拍飞一柄射来的小光明剑，张开深渊一般的巨大口器嚣张笑道：“只不过此阵固然厉害，主持阵法之人只是玉璞境界的话威能依旧有限！” 龚于畅等几位不夜长老听闻此言浑身一颤，也不知是否会后悔自己等人曾经拒绝城主梵念的那道提议。 “就算尔等借助月核之威，也不见得真能攻破我不夜光明大阵！”木屠苏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眉头眼角间的皱纹平添许多。 “就算不能一击破阵也足以重创此方天道大阵根基，靠着一方摇摇欲坠的无量光明阵你们又能在永夜域天道意志针对下继续苟延残喘多久？”暗甲君王本就对于十六夜城极为厌恶，自然不会放弃眼前狠狠打击对手道心的大好时机。 “哈哈，说一千道一万，你们这群魔物不还是与我一样甘为天道走狗！” 被古老黑暗簇拥在内的隐夜之主发出最后的呐喊声，旋即被一尊三头地狱犬模样的黑暗诡异大口咬碎神魂灵魄吞入肚里。 “呵，天道走狗？”青鸾大君目睹着隐夜之主的陨落冷声笑道：“可别把所有人都想成与你一般卑躬屈膝！” “我等可是要亲自打破天道桎梏，从此跳脱这方永夜牢笼！” 青鸾大君话音落下之际，众人头顶的万丈雷云再起波澜，却终究未能降下苍天雷罚惩戒僭越之徒。 就算永夜域天道意志并未生成完整灵智，也知道此时出手的话将会破坏攻陷不夜城的大好机会。 瞧见头顶天道意志虽然震怒却并无更多动作，青鸾大君冷笑一声过后张口吐出一道幽暗光轮，一股仿佛能够割破诸天万物锋锐威芒从那环光轮之中散发开来。 “月君黑环？这东西还真落到你们手里了。”埋头饱餐月壤岩体的黑暗洞察者空出一条触手，张开细密獠牙露出内里眼球望着青鸾大君啧啧称奇道。 “月君遗兵！”木屠苏的眼睛陡然瞪大，一连串灵光自老人脑海中汇连成线。 直至此刻，这位不夜城大长老终于明白暗烛青鸾等暗潮大君为何明知隐夜之主在暗中布局，却仍然联手古老黑暗入此局中！ 那头独目烛龙根本没在奢求永夜域天道意志网开一面允许自己等人破境晋级，他的真正目的便是催动本源月核与这座无量光明阵相互轰击，待到剧烈冲击大幅削弱此地界域屏障之力后，再催动那柄锋锐无双的月君遗兵斩开永夜界域，与其他诸位暗潮大君一起逃离这座永夜监牢，联袂飞升至外界大天地当中！ “你们这群疯子......”木屠苏呢喃低语，本就老迈的面容变得更加沧桑起来。 离开永夜域......如此忤逆天道意志的大胆想法，早在他开始修行之初便已然抛在脑后，可眼前这群疯魔不光敢想，甚至还真的将其付诸行动。 被不夜城众生视若神明的无量光明阵在这些家伙眼中不过是飞升工具，甚至连狡诈多端的隐夜之主都被算计至死，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而今面对拥有本源月核与月君遗兵的暗潮诸君，木屠苏的脑海之中已经变成一片空白，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来阻止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 而在此时此刻，一道女子嗓音却响彻整片劫云战场，清晰无比的落入每一尊玉璞境强者耳中。 “光明道·大光明剑。”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三十五章 做减求空 “光明道·大光明剑。” 一道平静从容的女子声音淡淡响起，瞬间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吸引过去。 梦幽夜抬头望向南方天幕，却见一道身着错金嵌玉麒麟服的高挑身影凭空出现。 “垂青云！” 率先认出女子身份的不是别人，正是因为嫡孙与之结下怨怼的白袍长老龚于畅。 而暗烛一行与古老黑暗们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这位突然冒出的玉璞境女子身上。更令他们无法忽视的乃是女子手中所捧着的那柄袖珍金剑。 而众人头顶上方的天劫云海也再度激烈翻涌，对于那柄金剑散发出的气息表现的万分厌恶。 伴随着“光明道·大光明剑”七字落下，原本正在合力围攻暗潮大君的十五柄小光明剑立刻停下身形，继而不受长老会控制地掉头就走，向着垂青云手中的袖珍飞剑蜂拥而去，化作万千流光没入金剑之中。 一瞬间里，垂青云手捧的袖珍飞剑好似化作光明本源一般照彻万界黑暗，猛烈强光逼迫得所有人转头闭目无法直视，而那些古老黑暗则是遭受重创，在那一瞬的大光明普照之下损失惨重哀嚎连天，唯有抢先觉察不对钻入黑月之内的黑暗洞察者躲过一劫。 待到无量光明散尽，木屠苏与暗烛等人急忙再度望向垂青云所在方向，却见那柄袖珍飞剑已化作三尺长剑，被女子轻轻提在手中。 “月君，别再藏了。” 垂青云手握无量光明檀口微张，可这一次话语却仿佛重锤一般砸在了场中所有人的心湖之上掀起万丈惊澜。 “唉......” 一声叹息轻轻响起，落入木屠苏与暗烛等人耳中令其面色再变。 只见青鸾大君身旁的那轮幽暗光轮猛然一颤，一股古老苍凉的宏大气息自其内逸散开来。 “黑月君王?!” 眼见月君遗兵突生变故，青鸾大君惊怒之余张口吐出一张鲜红血符落入幽暗光轮之内，刺目腥红刹那间染遍光轮内外，硬生生将那道苍古气息逼出幽暗光轮。 “遗蜕与月环赠与你们便是，何必燃烧精血本源来抢夺。” 离开轮转月环的那道模糊虚影淡淡瞥了一眼元气大伤的青羽鸾凤沉声说道，而后头也不回地抛下幽暗光轮与黑月残躯，直直向着头顶上方的万丈劫云飞升而去！ “永夜域大道权柄我已悉数分离留下，这一次你可满意？” 月君虚影冲着万丈天道劫云近前开口问道，云海之中响起的阵阵雷鸣则表明了永夜域天道意志的态度。 “既然满意，那便出借些许天道权柄与我如何？了结此地因果之后我自当飞升离去，不会对你产生半点威胁。” 负手而立在雷灾劫海面前，月君虚影凝化成一道黑袍人影，笑望着苍天劫海开口说道。 “轰隆隆！” 一道怒雷炸裂响起，万丈云海从中裂开一线向着两侧滚滚翻涌。 海天一线之中，一具由永夜大道与夜煞劫云打造而成的傀儡身躯降生于世，缓缓落在月君虚影面前。 “成交。”月君虚影勾起唇角，向前一步便迈入天劫傀儡之中。 下一刻傀儡睁眼，瞳眸内里唯有纯粹黑暗在流淌盘旋。 “做减求空七千载，终于让我摆脱根源束缚完成了超脱。” 化身人形天劫的月君幽幽叹息，漆黑双目落向下方广袤无垠的十六夜城区域。 月君目光扫过之处，古老黑暗们吓得飞快逃离黑月残骸，而暗潮大君们则紧紧围绕在暗烛周围。 “都是被我舍弃的东西，你们争来争去又有什么意义。”眸光之中似是生出了一点惋惜神色，天劫月君继续开口说道：“在此方界域囚笼之中，对于幽夜大道夜煞法则领悟越深，便越是无法跳脱天地制约，反而还会受到天道意志的敌视与压制。” 此番话语无疑让古老黑暗们有些傻眼。而若是楚然也在这里的话，也便能够明白为何自己吐纳天地灵气之时顺带吞噬了那么多黑雾粒子，却只是觉醒了对于恐惧气息等负面情绪的敏锐感知，并没有像大多数生灵一般明悟修行夜煞大道。 “换言之，尔等在此间吃得越多，也便越不可能飞升超脱离开此界。”月君的目光之中浮现怜悯之色，似乎在为世俗众生的碌碌无为感慨惋惜。 这些生灵就像曾经的自己一般，拼尽全力不惜代价走到了巅峰与尽头，最终却只是发现自己站在了监牢门扉面前，之前所掠夺占有的一切都成了阻碍他走出牢笼获得逍遥自在的负担。 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像他一般，有毅力舍弃一切名利、地位、力量与形体，乃至于连本源大道都一并割舍，做减求空千余年后方才重新步入正轨大道？ “尔等预想虽妙，可单凭月环可没法斩破削弱后的界域壁垒。”目光落到暗烛与青鸾两位玉璞境大妖身上，月君轻轻摇头开口说道：“最起码，也得是那柄通天灵宝级别的宝兵才行。” 人形天劫抬手一指身边，暗烛等人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一旁的垂青云身上。 垂青云手中这柄众剑归一凝光而成的“大光明剑”，赫然是与那把青花小伞“断遮离”同样等级的通天灵宝！ “轰隆隆......” 一阵不耐烦地苍天雷动打断了月君的话语，入驻天劫傀儡之中的月君无奈一笑，重新望向下方那座笼罩整座不夜巨城的无量光明阵。 “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望着脚下这座无量光明阵，月君的脑海之中不由闪过一幕幕往昔场景。 当初雄踞整个十六夜城区域的黑月王朝，便是在这炽烈灿烂的光明之中崩溃瓦解最终消亡。 月君抬手轻挥，被庞大烛龙握在手中的那枚雷环月核便不受控制地腾飞而起，在半空中融化扭曲重铸成一柄夹杂漆黑劫雷与莹莹月光的碎影长矛。 手握碎影长矛，月君注视着根基腐朽、壁垒衰败的无量光明轻声说道： “照耀千载，护佑万灵。当初气势恢宏的光明天道大阵现如今也已行将崩溃，倒不如由我来亲自将你熄灭，也算彻底了结此地所有因果。”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三十六章 剑出有三 掌中月核被月君轻易夺走，暗烛独目之中光芒闪烁，最终还是引而不发带领同伴向后撤去，以免被卷入接下来的惊变之中。 无论是那名手持通天灵宝的人族女子，亦或是附身天劫傀儡的黑月君王都已经远超此次计划预料范畴，不过饶是如此暗烛等人也依旧没有放弃。 毕竟他们与那些扎根永夜大道与夜煞法则的古老黑暗们不同，其原本就是从诸天万界之中流落至此的外界生灵，自然不会放弃任何离开永夜域的机会。 “你可要出剑拦我？” 手提碎影长矛的月君抬头望向垂青云开口问道，天劫之身四周围已有黑色雷霆伴随着幽夜气息沉浮盘舞。 “月君前辈，请赐教。” 握住大光明剑之后的垂青云就连双目之中都被烈光充斥，淡淡光雾自女子眼角向外溢散，更为垂青云平添数分神圣气质。 下方的木屠苏、龚于畅等人已经陷入呆滞之中，一个个瞪大眼睛望着手持光明道剑的垂青云瞠目结舌，不知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这位不夜城中平日最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了一时兴趣跑去青楼妓馆担任当红头牌的家伙竟能从他们手中硬生生夺走“小光明剑”的控制权，甚至还将其融合为一化作通天灵宝！ 揣摩研究小光明剑数百载光阴的一众不夜长老可都未曾发觉小光明剑之中还藏有此等玄奥！ 月君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此剑与无量光明天道大阵同宗同源，想必应该是那人托付与你。为何不见他亲自现身阻我出手？” “晚辈不知，只知剑出有三。” 垂青云的声音倏忽间变得淡漠疏离，好似从九天之上远远垂降，令人如闻黄钟大吕神魂震颤。 女子晕染光芒的唇瓣翕动，单手持剑向着前方那尊人形天劫轻轻挥动。 “剑一·永夜孤烛。” 一语落下，长夜孤寂。 就连躲藏在无量光明天道阵当中的木屠苏等人都只觉眼前一暗，好似置身于永恒夜色包围之中。 在所有身陷黑暗之人的视野尽头，一点烛火静静燃烧，散发的光芒虽然微弱飘摇，却足以点亮每一位夜行人的双眼。 暗烛见此一幕身躯震颤，种种玄奥感悟纷至沓来涌上心头，却又被一层朦胧夜色毫不留情地隔离在外。 此剑威能不光影响在场众多高手，就连下方那座不夜巨城中亿万生灵都被卷入永夜与烛光的奇异景象当中，无数人心都随着那点烛光的轻轻摇曳而擂动不休。 而当那点万众瞩目的莹莹烛火再有动作之际，一只缠绕着劫雷灾电与永夜道纹的大手自黑暗中探出，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点烛光掐灭在掌心当中。 万灵众生心弦齐震猛然回神，这才发觉自己还是站在先前所立之处，方才所见的长夜烛火好似幻觉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量光明天道阵上方，化作人形天劫的月君则是缓缓松开握在身前的那只手，将掌心缭绕的灿烂剑光彻底抹消。 “不错的一剑，只可惜你所修持的大道与此剑并非完美契合。” 收回左手望向掌心处那道浅浅剑痕，月君满意地点了点头点评说道。 一剑无功而返的垂青云不露气馁神色，再度提剑朗声道： “剑二·万界流光。” 伴随女子话语落下，整座空域战场再起异变，原本笼罩在不夜城上方的无量光明天道阵竟是寸寸崩解开来，化作无数流光飞跃升空。 一时之间，整座不夜巨城的光明天幕消失不见引发喧哗骚动，只是城中居民不自觉抬头仰望天幕之际，却又被漫天繁星震慑心神陷入缄默之中。 长剑递出，星光景从。 无数繁星在夜幕之上划出绮丽轨迹，流光汇聚坠落之处赫然便是厄难天劫立足之所！ 面对这一式“万界流光”，月君眸中流露出一丝兴奋神色，抬手探向头顶天空，竟是将那片万丈云海扯落下来，以之抵挡密集流光的攒射轰炸！ 月君此举无疑是在逾越规矩擅自调动天道权柄，永夜域天道意志立刻陷入暴怒之中，一方足以笼罩整座十六夜城区域的劫云海洋浮现而出，向着地上生灵宣显苍天威严！ 无尽劫云海洋一出，无论是梦夜城亦或别处，所有的暗潮战场尽皆陷入寂静当中，在煌煌天威之下万族生灵瑟瑟发抖，心底蔓延而生的恐惧将修者与魔物牢牢束缚在原地，恍若蝼蚁般颤抖战栗。 而在灰烬平原之上的少年也收刀停手，目光凝重地抬头望向头顶苍天。 从那厚重漆黑的劫云当中，楚然再次感受到一股阔别已久的纯粹杀意。 而那本不该是苍天意志会产生的人欲感情...... ...... ...... 不夜城上方空域之内，战意盎然的月君才不管头顶苍天震怒，依旧掌控着天劫之身与万丈云海抵御流光轰炸。 直至无量光明天道阵所化的万界流光消耗殆尽，挡在月君面前的劫云盾界也随之烟消云散不存于世。 “嗡......” 一声厚重嗡鸣声响起过后，又一层光明大阵浮现在不夜城上方，只不过其规模与亮度较着先前衰弱许多。 不夜城中光明殿内，满头汗水的梵念心惊胆战的望着面前那束光柱，悬浮于光柱之中的那方玄灵玉盘周身已经遍布细碎裂纹，似乎再受到给更多冲击便会当场爆碎开来...... ...... ...... “垂青云！你是要毁掉无量光明阵么？！” 木屠苏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望着天幕之上持剑而立的绝艳女子焦急喝道。 这位大长老本以为垂青云能够凭借那柄威能强大的通天灵宝帮助不夜城化解此次危机，却也没想到这家伙竟然直接从濒临崩溃的天道大阵之中抽取力量迎战月君！ 如此一来若是大阵支撑不住崩溃瓦解，即便垂青云能够战胜黑月君王又有何意义？！ “当初那人留下此阵是为了让尔等万族生灵得一处安稳之所修生养息，并非是让你们依赖这座天道大阵高枕无忧、不思进取的。” 月君勾起唇角轻笑说道，而在其对面的垂青云则依旧面无表情，深呼吸一口气后再度高举手中大光明剑。 “剑三·光明自在。”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人间高处 “剑三·光明自在。” 垂青云话音落下，四周围众人的视野瞬间被无量光芒充斥占满。 无穷无尽的光芒似乎并非从女子手中“大光明剑”之中散发出，而是从不夜城四周天地的每一处空间之中孕育而生。 无论是否扭过头颅紧闭双眼，所有生灵的视野依旧被光海淹没。 只不过此等绚烂光海却并不刺眼，反而让人如沐暖阳春光般心生惬意。 当然了，这种惬意闲适自然是与那些古老黑暗毫不相干。一头头黑暗诡异扭曲蠕动着身躯向着四周天地奔逃遁走，拼命想要离开这一方光明界域。 众黑暗里当属那尊“黑暗观察者”最为强悍，这头由触手、眼球与獠牙利齿堆砌杂糅成庞大魔物拼尽全力试图打开一道暗涡之门返回灰烬平原，只是受到无处不在的光明影响此处天地空间变得稳固异常，导致黑暗门户的凝聚艰难异常。 而当所有人或安然或痛苦地沉浸于无量明光之中的时候，垂青云的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似与整座光域融为一体化身自在。 下一刻里，众人只觉视野当中的无尽光海汹涌倒灌向一处。 而被无处不在的“大光明剑”牢牢锁定的月君首次提起那柄铭刻黑雷环绕幽暗的碎影长矛，向着四面八方普照而来的无量光明重重一挥。 “光影沉沦。” 四字既出，明耀光海之外陡生一点漆黑墨影。 有光的地方自当有影。 纵使光明自在，自在之上仍有天外天。 漆黑墨影化作一线斩开无量光域，若是有人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点漆黑竟然是月君手中碎影长矛投下的一缕阴影界！ 这位月君竟是在永夜域天道意志的大道封锁之下通悟他界大道，也怪不得其有舍弃黑月身躯与本源月核来“做减求空”的大魄力！ 自己的地盘上接二连三冒出外界本源大道，这让本就蒙昧幼稚的永夜域天道意志愈发愤怒，笼罩整座十六夜城区域的漆黑劫海内霆雷激荡闪电穿梭远远看去俨然一片骇人听闻的末日景象。 而在长矛投影划开自在光域过后，四周众人的视野这才渐渐恢复正常，那些古老黑暗们也停止了挣扎哀嚎，虚弱地蜷缩在各处忌惮远望着中心战场。 一击抵挡住“剑三·光明自在”过后，月君手中的碎影长矛已是寸寸崩裂消散泯灭。 而垂青云也同样重新显现身形，女子那双明煌凤眸已经恢复正常，手中那柄大光明剑也已经收敛无量光芒恢复成长剑模样。 虽说手中握着的乃是一柄威能绝伦的通天灵宝，可垂青云自身毕竟不过是玉璞境界，催动“大光明剑”斩出三剑对于她来说已经临近极限。 “可惜了，若你修行的乃是光明大道，亦或者突破玉璞晋升渡厄，此战或许会更加尽兴。” 挡下三剑过后的月君恢复从容神态，略带惋惜的摇头感慨说道。 “三剑既出，那位大人与您之间恩怨了清，接下来您与不夜城的因果晚辈不会插手。” 双手宝剑退立一旁，垂青云对着天劫月君欠身行礼恭敬说道。 “好。” 月君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而后重又垂落目光向下望去。 “垂，青，云！” 木屠苏几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一字字，须发皆白的沧桑老者此刻怒容满面死死盯着侍剑而立的绝艳女子，愤怒的目光似是要将其点燃撕碎。 本以为垂青云将会是不夜城与自己等人的大救星，可大长老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这家伙只出三剑过后便袖手旁观不再阻拦月君！ “你这胆怯懦弱的不夜叛徒，速速将那具通天灵宝归还我等！” 小光明剑被夺走的龚于畅此刻也是满脸愤慨，可望向垂青云怀中那柄大光明剑的目光却又染上一丝贪婪。 “此剑何时又成了你们的东西？”垂青云斜了一眼下方气急败坏的长老会众人，勾起唇角嘲讽说道。 不等木屠苏与龚于畅继续开口，化身人形天劫的月君便开口打断双方争吵，一步迈出后出现在无量光明天道镇之前。 “这具天劫化身也支撑不了多久，也是时候了结一切就此离开了。” 月君淡淡开口的同时探出一掌按在天道大阵之上，霎时间其周身上下绽开无数裂口，幽夜黑雷自裂口中狂涌而出轰击向下方明光结界。 一时之间覆盖整座不夜巨城的庞大光界剧烈闪烁明暗浮动，而在下方那座光明大殿当中，垂空光柱之内的那道玄灵玉盘开始在狂暴法则的冲击之下寸断粉碎。 站在光柱之前的梵念拼了命向着眼前光柱输送精纯法力，却仍旧无法阻止眼前龟裂遍体的玄灵玉盘化散成阵阵光雾粒子。 正当梵念满心绝望之际，垂空光柱之中再生变化。 只见玄灵玉盘所化光雾并未就此散去，而是汇聚成一名头戴光明冠的道人模样。 虚幻人影甫一成型便迈步离开垂空光柱，也不看心神俱震的城主梵念一眼，脚步再迈消失于光明殿中。 光明人影再出现时已是置身于不夜城上方的无量光明天道阵中，而其出现再度引起苍天震怒，更大的雷池电海自厚重无边的劫云海洋之中酝酿而生。 而那道光明人影现身之后却对头顶永夜域天道意志不理不睬，先是朝着垂青云方向拱手一拜，平易近人的声音在这片天地之间淡然响起。 “多谢道兄借剑。” 手捧“大光明剑”的垂青云不避不闪承下这位不夜城初代城主的谢礼，只因女子知道光明道人的话语并非是说与她听。 恭敬一礼过后，光明人影转头望向另一旁静静等待的天劫月君再度开口道：“这一日，想必你等了很久很久吧。” “彻底泯灭你这缕残魂之后，我将破界飞升离开永夜域。”月君微笑说道。 “做减求空，了断因果......你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此身即是天道大阵的光明人影叹息一声，知道现如今的月君已经置身于人间更高处，就连此方永夜域天道意志都已经再困不住他。 “那就来吧!” 曾经带领万族联盟推翻黑月王朝统治的不夜城初代城主明鉴道人语气一转，竟是裹胁着整座天道大阵与无量光明主动向着月君撞去！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三十八章 破界飞升 以魂携阵击苍穹，破影驱煞碎劫种。常道永夜无日月，无量明光照长空！ 明鉴道人的一缕残魂裹挟着整座不夜城无量光明天道阵拔地而起直冲天际，化作灿烂光海向着天劫月君轰击而去！ 而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光明洪流，天劫傀儡身躯已经开始寸寸崩裂的月君神情不变，抬起一手向着下方耀目光界缓缓按去，劫云掌心似有一方漆黑混洞凝聚浮现。 而在光界之海与漆黑混洞碰撞之时，大道轰击产生的法则涟漪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毁灭与新生的气息在破碎光影之中交织纠缠此消彼长。 明鉴残魂与天劫月君的交手在不夜城上空掀起一道毁灭风暴，就连空间与法则都在本源大道的震颤与撞击中显化形体而后破碎炸散。 怒涛海啸般的冲击浪潮将四方观战的一尊尊玉璞境强者尽数掀飞出去，而当这股狂暴霸道的力量扩散至下方不夜城池之际，手持大光明剑的垂青云再度出现，替退避躲闪的诸位不夜长老守护身下那方亿万生灵的安身之所。 而唯一留在原地的大长老木屠苏与梦幽夜等夜城城主此刻也是一起出手，拼尽全力与垂青云一起拦下扩散至此的战斗余波。 ...... ...... 即便身处于数万里外的灰烬平原战场，一位位金丹元婴境界的强者也感受到了不夜城方向传来激烈碰撞的恐怖气息。 六尊伤痕累累的烛龙巡猎使退居二线指挥部下暂缓攻势，而梦夜城一方的金齐天在斩杀掉数名叛徒之后也停下脚步，带领己方大军后撤重返防线之内。 无论是头顶杀意翻涌的无边劫云，亦或者不夜城那边传来的惊悸波动，都让双方意识到现如今已经不是继续战斗的时候。 蝼蚁之间的厮杀争斗已经无法改变这场全面战争的趋势走向，最终的成王败寇都要取决于不夜城上方那场惊世大战的结果。 而在防线城头一处天幕之上，一位白裙少女也将手中那柄殒月长剑收回鞘中，眯起一双紫气盎然的星月眸子看向北方。 纵使再如何天赋异禀，姜紫也没办法相隔如此遥远的亲眼目睹那一方大战现场。只不过天生近道的少女却可以模糊感应到远远传来的大道涟漪。 “没想到这座永夜域中还藏有此等境界的强者，倒也不全像师傅她老人家说的那般处处受天道掣肘嘛。” 姜紫嘟囔一句过后收回目光，转头去寻找混杂在茫茫战场之上的诸位同伴。 没用多久少女便在返回防线的人潮之中寻找到了一道血蓝身影，独自行动的祝由槿也不知击杀掉多少头暗兽魔物，一身蓝裙被暗红血液浸染大半，而其面容神色也略显疲惫。 其余跟在糜小小身边的同伴倒是不用担心，毕竟有着赤火小蛇暗中护佑，那些人顶多也就是受些轻伤不会有性命之危。 “也不知楚郎跑去哪里了......” 找了一圈也没瞧见楚然的身影，姜紫秀眉微挑轻声嘟囔，选择先去与小小等人汇合再说。 而从地面战场杀入草原深处的楚然此时正跟在班师回城的大部队后方低调前行。 此战之中少年的收获不可谓不丰厚，只是楚然眼底仍有一抹忧虑神色。 自己等人还想着前往那座不夜城中寻找离开此方界域的办法，那一场终极大战不夜城一方可千万别输呀...... 而在少年暗自担忧之际，万里之外的不夜城上空，大道法则的激烈争锋终于停止。 待到刺目光影散尽之后，浮沉大道与崩断法链环绕的那一方破碎空间之中，只剩下一道虚幻身影安然静立。 ...... ...... “完了，全完了......” 躲回光明殿内的龚于畅目露绝望颤声喊道，而气力耗尽跌倒在垂空光柱身旁的梵念则是紧咬嘴唇，满脸不甘望着明镜之中显现的那道身影。 此战，不夜城败。 脱离天劫傀儡躯壳的月君负手而立，平静望着明鉴道人的最后一缕残魂伴随光界碎片湮灭消散。 “我已助你毁去无量光明天道阵，也是时候离开了。” 抬起头来，月君望向苍茫无边的厚重劫海轻声说道，而天劫云海之中只是响起阵阵激荡雷鸣，似是在催促月君赶紧飞升离去。 积攒太多怒火的永夜域天道意志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降下苍天雷罚，以灾厄与劫难审判这座异端之城内无数僭越之民。 “还知道趋利避害，千年过去你的智慧倒也增长些许。”月君轻笑一声收回目光，也不再继续刺激永夜域天道意志来对自己出手。 在埋葬了千年之前遗留的最后一道因果之时月君的“做减求空”已经臻至圆满境地，就算永夜域天道意志再想要将他强行关押在此界之中，到最后也只会落得个鱼死网破的境地。 已经被人“合道”过一次的永夜域天道意志早已吸取教训，已经开始主动削弱月君周围的界域壁垒，想要尽快将其赶出自己的地盘之中。 “经此一别，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重回此界。” 感慨一声过后，月君迈步上前抬手递出，五指之上再度浮现出五枚微型混洞，直直插入具象显化的界域壁垒之中。 “天开一线，容我飞升。” 虚影口吐谶语裁定命轮，冥冥之中的因果大道都为之迁移更改，来实现月君所言的“飞升”事实。整片遍布混乱大道法则的破碎空间俨然化成了一方“飞升台”。 一道漆黑裂痕自月君面前不断蔓延扩大，最终化作一方散发莫名气息的破碎通道浮现在永夜域天幕之上。 见此情景的暗烛等人立刻催动遁光向着那道飞升通道激射而去，可还没等靠近那方遍布混乱道则的区域便被天降劫雷拦住身形。 月君并未在意此方“飞升台”之外发生的种种，毕竟此界因果已了，他已再无牵绊。 虚幻光影望着身前这一方飞升通道，神色平静的开口说道： “我来也。”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三十九章 苍天借道 “我来也。” 望着面前通向逍遥自在的飞升通道，月君轻语一声，而后迈步进入其中。 一瞬间里整座永夜域界都随之震颤摇晃，好似封闭千百年的密匣重见天日再启封印。 而“飞升台”之外的烛龙青鸾等暗潮大君皆是目露艳羡之色，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拦在身前的劫雷阻拦，没办法一同冲入自己等人日思夜念的外界天地。 而天幕之上的无量劫海当中，永夜域天道意志似乎也在月君离开之后长舒一口气，当下便准备合拢域界裂隙关闭飞升通道，再来好好与下方这座异端之城中的蝼蚁算清楚总账！ 忤逆苍天意志千余年时光的代价，便是承受天道意志怒火、接引雷灾降临！ “遭了，快走！” 最先意识到天发杀机，身下众生即遭殃及的不是别人，而是那头最为敏锐的黑暗观察者。 这头被大战余波伤得不轻的古老黑暗二话不说便开启暗涡之门冲入其中，以最快速度返回灰烬战场之上来躲避苍天劫雷的审判与清算！ “拼了！” 眼见飞升台中那方飞升通道即将关闭，青鸾目中厉色一闪，竟是一口气燃烧大半本源血脉祭出手中那方幽暗月环，强行将挡在诸位暗潮大君面前的黑雷墙幕斩开一道缺口。 一旁的暗烛也是飞快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元气大伤，恢复人身后陷入昏迷的玄羽青鸾，带着其余众人穿过劫雷缺口钻入飞升台内！ “轰隆隆！” 原本正在酝酿雷池电海准备惩戒栖居在不夜城内亿万生灵的永夜域天道意志见此情景顿时勃然大怒，一道道漆黑法链自四面八方激射而出，便是要将这群硬闯飞升台的玉璞境蝼蚁尽数镇压！ 天道法链的降临速度显然胜过有伤在身的暗烛等人，而当独目烛龙眸中浮现绝望神色，只能眼睁睁望着四面八方蔓延而来的漆黑锁链缠绕在同伴与自己的周身上下，将他们体内的本源大道镇压封死。 “嗷......”凄烈不甘的龙吟声长啸而起，明明希望已经出现在眼前却又被无情泯灭。独目烛龙扬天咆哮怒视苍穹，可却奈何不了无量劫云背后那永夜域天道意志半分。 可是下一瞬间悲怆龙吟却戛然而止，因为暗烛愕然发觉缠绕周身的漆黑法链竟是纷纷松开，一齐向着那方飞升通道裂口处激射而去！ 还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暗烛只觉头顶传来一声炸雷响动，无量云海再次翻滚沸腾，似乎又有人在忤逆永夜域天道意志。 独目烛龙急忙转头望向飞升通道方向，却见一只温润如玉的白皙手掌探入最后一点界域裂隙之间，阻止了飞升通道的合拢关闭。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怕是用不了多久，天地间便又要多出一位十四境来。” 一道男子嗓音唏嘘响起，明明比起头顶九天雷动微不足道，却又清晰无比的传入在场众人耳中。 道则沉浮、法链破碎的飞升台中央，一位头簪木钗、身着浆洗泛白道服的年轻道人凭空出现。 “多远一些，接下来此间动静怕是有些大。” 年轻道人转过头来望着暗烛等人微笑说道，不等话音落下，十数头暗潮大君的身形便已出现在百里外，而暗烛等人连到底发生了什么都没能明白。 一句话便将十数尊玉璞境巅峰送出百里之外，年轻道人清扫过四周之后重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界域裂隙之上，对于头顶的天道震怒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一座本来用于覆灭不夜城池的巨型雷海提前倾落，宛若一道灾厄天瀑朝着道人所处的飞升台位置席卷而来，无数大道玄文夹杂着秩序法链蕴藏在无穷无尽的雷劫海水当中。 “想从天道之中捞人还是这般不容易。这样子的小孩子脾气可没法胜任担当一方界域的苍天意志。” 年轻道人望了一眼盖顶而来的天劫瀑流叹息一声，而后扣住界壁缝隙的五指再度发力，将原本已经愈合得差不多的界域壁垒硬生生撕裂出一道超逾百里的天大裂口！ 头顶上方这天裂一幕将仰望苍穹的众人震惊的失神落魄，如见真正神明只手开天。 就连高高在上的永夜域天道意志都被那人惊世骇俗的举动吓了一跳，就连降下的雷灾天瀑都为之停止一瞬。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年轻道人则是对着那道庞大无比的界域裂隙拱手一拜，开口朗声道： “此界逆乱，天心蒙昧。大道掣肘，众生沉沦。” 年轻道人的一字一句似乎在整座永夜域天地之中震荡回响，不光是十六夜城区域的万族居民听闻道音，就连更深处的黑暗生灵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回过神来的永夜域天道意志已经意识到年轻道人要做什么，轰落雷灾天瀑的同时凝化无数漆黑法链向着道人周身笼罩而去，似是气急败坏般想要此人闭嘴住口。 可无论是影煞劫雷亦或者漆黑法链皆是无法接近道人百丈之内，便会被莫名力量分解成最原始的玄黄之气继而消散无踪。 道人面容肃穆口含天宪，对着百里天伤沉声喝道： “驱人欲而明天理，肃阴阳以正乾坤。” “急急如律令，谓之曰......” “苍天借道！” 四字既出，百里天伤顿时炸裂，浩瀚苍凉的苍天大道自界域裂隙之内疯狂涌入永夜域内，不费吹灰之力便荡平环绕飞升台附近的漆黑法链后沿着坠落雷瀑逆伐登天，直直轰入漫漫无边的天劫云海当中！ 这年轻道人竟是从九洲天下借来苍天大道，反攻轰击向永夜域天道意志！ 苍天大道如龙归海直入无边劫云，两股天道力量碰撞交击，荡出的大道余波似是能够将整座不夜城池夷平毁灭！ 直视头顶壮观绝伦那一幕的垂青云面色苍白，怀中那柄“大光明剑”却忽然轻轻颤动，而后挣脱女子怀抱直冲天际，再次展开无量光界护佑下方芸芸众生。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四十章 分离天道 外界大天地中涌来大道洪流宛若苍龙一般直冲向天谴劫云，古拙苍凉的本源大道气息不停冲刷着永夜域天道意志，将其内混杂的一缕人道驱赶分离。 覆盖整片十六夜城区域的漆黑云海正在向内快速收缩，初具“自我”概念的永夜域天道意志自然不想就这样被打回混沌之中，开始奋力抵抗起苍天苍天大道的冲刷。 现如今的永夜域天道意志比起高高在上淡漠运转的苍天大道，反倒更像是一位初登高位幼稚帝王，想要将永夜域内的一切权柄牢牢握在手中。而这份占有欲便是此界化作永夜牢笼的根本所在。 三千年前，有大修士尝试以人心合天心来合道整座永夜域，结果却是以失败而告终，身死道消之前一缕本源真灵融入永夜权柄之内，自此之后才诞生出这一尊不再纯粹的永夜域天道意志。 因那一缕真灵而诞生的永夜域天道意志并未继承当初那位大修士的精神与意志，仅仅是获得了模糊的认知与思考能力，一直在凭借着本能排除一切对于自己有威胁的人或事物。 而在月君突破渡厄劫难，迈入十三飞升境之际，永夜域天道意志再度感觉到危机降临，担忧这一尊黑月君王效法当初那人尝试合道整座域界。 故而永夜域天道意志才会降下天道枷锁，不仅将月君所修的黑月大道镇压禁绝，甚至还将所有玉璞境修士的前程大道一并堵死。 在天道意志的疯狂针对之下，那些古老黑暗们要么选择自封大道陷入沉睡之中，要么便如同黑暗观察者一般自降境界躲避上苍雷罚。也有数位十二境大修士跟随在修行光明大道的明鉴道人身边抱团取暖。唯有已经抵达飞升境的月君硬扛着苍天劫难继续扩张黑月王朝。 在永夜域天道意志眼中，那时候的月君就如同仓中硕鼠一般偷窃权柄割据大道，故而便一直封锁界域壁垒阻止其破界飞升。 飞升无路的月君只能另辟蹊径去行风险极大的“做减求空”之法，彼时又正赶上修行光明大道的明鉴道人联合三大夜族与其余百族奋起反抗，这才使得那一座黑月王朝的统治迎来终结，庞大黑月本体化作十五块残骸碎片飞落永夜域各处。 而那一场伐月战役也使得永夜域内大批高手就此陨落，就连明鉴道人也身受重创命不久矣，最终选择将自身所修光明大道炼化为一方“无量光明天道阵”，以此残躯大道继续守护着百废待兴的不夜城。 而伴随着三大夜族与百族联手，一座座黑暗城池接连在这片黑暗大地之上建起，十六夜城区域也便成了永夜域内最大的生灵聚集地。 排除掉心头大患黑月君王，回收其所掌握的大道权柄之后，永夜域天道意志便开始准备对付残留在此界的光明大道，却一直没能通过天谴劫雷来毁灭这一座异端之城，故而才有了后面诸如隐夜一族背叛百族联盟的后续故事。 ...... ...... 天心无私，循环往复故而大道圆满无所缺漏。 人欲有私，执掌权柄犹如稚童挥舞利剑宝刀。 若是处于无意识状态的永夜域天道自然无惧外界大道法则洪流，可现如今的永夜域天道意志却沾染一缕人欲，所能催动苍天权柄变得极其有限的同时，在受到外天道冲刷洗礼之时更是备受影响。 百里天伤之中涌出的苍天大道不消片刻便将永夜域天道意志所能调动的天谴劫云洗刷一空，而当置身其中的天道意志在被苍天大道轰击之际，一阵震颤灵魂的天道悲鸣在永夜域每一名生灵心湖之上响起。 只可惜大道亘古苍天无情。有缺残损状态下的永夜域天道意志注定无法抵挡苍天大道的洗礼，再度被本源大道同化打落回最初始的混沌状态。 而那点真灵也被驱逐出天道权柄，眼看着便要彻底泯灭在苍天大道的冲刷之下。 一道人影再度浮现于天穹之上，伸手接过那一点真灵握在掌中。 “还好，还有救。” 年轻道人的眼底浮现一抹柔光，将那点灵光纳入袖中之后回望永夜域苍穹夜幕。 “多谢。” 年轻道人对着那道百里天伤拱手敬谢，而自天伤之中涌出的苍天大道也终于停止出现，那一道庞大无比的界域裂隙也随之快速修复合拢起来。 被打乱重组的永夜天道终于恢复成最原始状态，而自外界涌入的苍天大道也化作此界本源的一部分混入漆黑夜色之中。 而在做完这一系列“改天换日”的惊世举动之后，年轻道人回首望了一眼梦夜城所在北方，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之后迈步跃入快速缩小的天伤之中就此离去。 “快，这是我等的大造化！” 暗烛与青鸾等诸人见此情景疯了一般催动遁光冲向天伤裂口，终于在界域壁垒修补完全之前跃入其中“飞升”离开。 只不过这些暗潮大君并不知道，就算他们继续留在此界也不会再受天道制约，毕竟曾经的永夜域天道意志已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乃是真正大公无私的无情天道。 ...... ...... 梦夜城北灰烬平原战线之上，一位身着血蓝裙裳的冷艳少女似有所感抬头南望不夜城方向，那双琥珀色眸子深处闪过一缕微不可查的光芒。 “怎么了，由槿？”一旁的石花瞧见祝由槿的举动不由好奇问道，少女回过神来之后则是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担心不夜城那边大战的结果。” 坐在祝由槿身旁墙头之上的姜紫则是眨了眨那双星月眸子笑着说道：“咱们头顶的天谴劫云已经散去，天道秩序也重归平稳正常，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对于先前那一场“苍天借道”隐有感知的姜紫能够确定，现如今的永夜域天道已不再像此前那般古怪任性。 而听过白衣少女的话语之后，祝由槿也点了点头心下稍安。 而在祝由槿的心湖某处，一点灵光所化人影负手而立，目送着那位成功分离天道、捞走一点真灵的老朋友从容离去。 “如此大胆的行径......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出人意料啊。” 灵光身影颇为唏嘘的感叹说道。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四十一章 魔魂夺舍 不夜城上空的激烈战斗伴随着永夜域天道恢复正常与百里天伤的复原而落下帷幕，目睹此战的众多不夜生灵直到此刻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根本没办法理解眼前发生种种。 本就打算跟随那道人一同离开的垂青云临走之前也将通天灵宝“大光明剑”连同一份书信留下，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接过“大光明剑”的梦幽夜愣在原地，嘴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此刻的自己有些词穷。 此前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离奇，一切的起因不过是隐夜叛族们煽动各处暗潮领域对着十六夜城发动攻击，可接下来的事情走向却远远超出隐夜之主、古老黑暗、暗潮大君与夜城强者们的预料。 无论是月君的苏醒亦或者明鉴道人残魂现身都足够令人震惊，可当最后关头那位年轻道人出现在苍穹天幕之上的时候，梦幽夜的思考能力伴随着百里天伤的出现与苍天大道破界而来而彻底丧失。 此时此刻的梦夜城主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 那便是现如今的永夜域已经不似从前。 ...... ...... 而在整座不夜城陷入无比静寂之时，数万里外的梦夜城灰烬平原之上异变再生。 一道直径丈许的暗涡之门自天幕之上浮现而出，一股邪恶扭曲的气息自其内逸散开来。 一截遍布利齿与眼球的黑暗触手终于从空间甬道之内艰难钻出，重新回到这一片血色战场之上。 这头名为“黑暗观察者”的古老黑暗此刻狼狈不堪，只因其在通过暗涡甬道之际恰逢永夜域壁垒破碎，百里天伤造成的空间涟漪几乎将黑暗观察者撕扯粉碎，这家伙拼了命才终于闯过空间乱流回归灰烬平原，可原本庞大狰狞的魔躯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一小截蠕动触手。 “呼，好险好险......”终于冲出暗涡甬道的黑暗观察者此刻心悸不已，可当其察觉到头顶天道气息发生变化之后，一股狂喜自其心底爆发开来。 “那该死的天道意志终于消失不见！这么说来我等也能重返十二境也将再无阻碍！” 黑暗洞察者本就与暗烛等人不同，这些古老诡异都是在当初天道异变之际为求自保才跌境落回玉璞境界，而今天道枷锁再不存在，只要给这些黑暗诡异们些许时间它们定能重返昔日巅峰！ “既然限制已经消失，梦幽夜与暗烛都回不来，那便用尔等血肉与魂魄来重塑本尊渡厄神体！” 大团漆黑魔气自黑暗洞察者周围涌现而出，而那一截触手本体则是裂开无数张嘴兴奋嘶吼。 听闻此言的梦夜城强者与烛龙领域巡猎使们皆是面色一变暗道不好。 双方阵营当中唯一的玉璞境大能便是梦幽夜与暗烛两人，现如今这两位都不在现场，怕是无人能够掣肘这么一头玉璞境的黑暗诡异！ 而当那头黑暗观察者凝化无数魔气触手向着下方发起攻势之际，梦夜城阵营与暗烛领域大军中分别有人做出应对之举。 梦夜防线高墙之上，一位身着朴素青衫的瘦高男子摘掉兜里露出面容，挥手轰出一道庞大光柱瞬间泯灭一大团漆黑魔气。 此人便是先前曾与不夜特使离莫会面的昊皇，而观其气息神态显然已经重返玉璞境界。 “昊皇兄！” 瞧见这位不夜光明道唯一传人再度出手，憔悴狼狈的离莫惊喜地喊出声来。 看来城主大人拜托自己转交的那瓶“明光夜露”果然与昊皇体质极为契合，已经助其将旧日道伤完全治愈。 而在梦夜城昊皇现身轰击黑暗观察者之际，烛龙领域一方中一头寒晶白狐眉心浮现出一枚玄奇道纹，而后充斥着空间之力的白光便将其身形完全吞没。 待到光芒消散之际，一道雪衣身影取代白狐出现在原地，虽是双眸紧闭却仍然素手挥舞，掀起寒冰风暴轰向战场中央的黑暗观察者！ 在炼人炉中完成本源合一的雪裳此刻俨然已经迈入玉璞境界，在觉察黑暗诡异现身之时便通过麾下狐奴移形换位，直接从烛龙领域深处赶赴到前沿战场！ 而那头寒晶白狐则是一脸懵逼的出现在一座庞大铜炉之内，一时半会也找不到离开炼人炉的通道。 ...... ..... 突然现身的两位玉璞境强者显然大大超出黑暗观察者的预料，更何况无论是修行的光明大道的昊皇亦或是合源塑道完成突破的雪裳都不是寻常人等，这让本就重伤在身的黑暗观察者更加难以应对。 毕竟此刻的它仍处于玉璞境界，还没有机会重新步入十二境渡厄境界。 眼看着漆黑魔云在一道道光炮与漫天霜刃的轰击切削下土崩瓦解，黑暗观察者已是有苦说不出。 早知如此，它就该低调行事先重返渡厄境界，而后再来以绝对实力碾压梦夜城与暗烛领域！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而今的苦果也只得黑暗观察者自行吞下。 而当所有的魔气黑云都被昊皇与雪裳清除干净之际，那一截残破触手真身再度出现在众人视野当中。 “这是你们逼我的！”黑暗触手之上的一张张利齿大嘴气急败坏的高声怒吼，此等威胁却动摇不了昊皇与雪裳的心神意志半点。 而在下一发炽烈光弹与极寒冰晶近身之前，漆黑触手先行一步剧烈膨胀，而后在震耳欲聋的巨响当中自爆开来！ 肉末魔血如雨幕般洒落向下方战场，而在爆炸中心处蹿出一道漆黑魔光头也不回向着西方黑暗深处激射而去。 并不需要言语交流，身披光明长袍的昊皇与依旧紧闭双眼的雪裳也明白什么叫做除恶务尽，同时催动遁光向着黑暗洞察者逃窜方向快速追去。 而在洒向下方战场的无数血肉之中，一滴魔血忽然微微一颤，从其中浮现出一道透明魂光向着下方人群快速飞去。 瞒天过海、暗度陈仓的黑暗洞察者正是借着自爆与假身遁逃作为伪装掩护，好让真身魔魂有机会混入下方梦夜修士当中寻觅一人夺舍身魂，以此来混入梦夜城中调养伤势恢复道行。 而在众多夺舍附身目标当中，一位身着紫黑长袍的少年吸引了黑暗洞察者的注意。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四十二章 窥秘 头顶上方突然爆发的玉璞大战也将楚然吓了一跳，少年赶紧动用“白驹过隙”迅速离开灰烬平原朝着防线战场防线赶去，以免受到大战余波牵连殃及。 只不过昊皇出手自有分寸，所以最后一波撤离灰烬平原的梦夜修士们并没有受到伤害。 直至那头黑暗观察者抵挡不住昊皇与雪裳的双重夹击自爆开来化光遁走，下方大地之上的众人与暗兽魔物们这才长出一口气，纷纷催动玄通秘法抵挡飞溅落下的碎肉血雨。 可奔行途中的楚然却并未安心，一股如影随形的危机感时刻笼罩在少年的心头。 而当距离己方城墙战线还有一里距离之时，楚然忽然发现身后袭来一股莫名气息，悬停在心湖之上的大道剑灵立刻出动拦截，却被那道无形气息轻易荡飞开来。 顿觉不妙的楚然只来得及握住黑刀刀鞘，还未等抽出长刀便身形停住，待在原地僵直不动。 而那道瞒天过海悄悄落回下方战场的透明魔魂则是饿虎扑食般涌入少年身躯，径直朝着楚然的神魂识海快速冲去！ 魔魂入体的瞬间自行运转的“天地练气决”便发觉异常欲要行动，却毫无征兆地慢上半拍，在完成镇压之前便被那道魔魂冲入楚然的神魂识海之内。 而躲过灭顶之灾却又毫不自知的诡异魔魂在进入少年识海之后还未来得及开始噬魂夺舍，便眼前一花再度消失不见。 待到魔魂反应过来时，却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另一处神秘空间之中。 而在现实界永夜域内，楚然站在原地垂首闭目，就此失去意识沉沉昏睡过去。 ...... ...... “这里是何处？” 置身于神秘空间之内，黑暗魔魂警惕观察着四周，猜测此地乃是那名梦夜少年的神魂识海深处。 透明魔魂解除伪装幻化成型，展现出的身影正是由无数扭曲触手与眼球构筑而成的诡异本尊模样。 抵达上五境界之后修士体内的元婴也会随之化作“元神”与“魔魂”，其本身更能抵抗世间罡风吹拂，即便本体被毁也可凭借元魂重塑肉体，甚至还可以鸠占鹊巢夺舍他人体魄肉身。 相较于那些强行占据别人身躯的低劣夺舍法，曾经到达过渡厄境界，接触过更高层次天道法理的黑暗观察者自然不会直接毁去宿主神魂取而代之，这尊古老黑暗更倾向于一点点吞噬掉目标的所有记忆与情感，从而在根本之上夺舍宿主，如此一来便能最大程度充分发挥目标的所有能力与异禀天赋。 只不过这一次的夺舍过程却并不顺利，黑暗观察者才刚刚抵达那少年的神魂识海便被转移至此处神秘空间，此等情况古老黑暗还从未遇见过。 可是当黑暗观察者视线横扫四周之后，一座光怪陆离、波澜壮阔的记忆之海赫然出现在魔魂眼中。 “区区一名淬魂后期的少年武夫，识海深处为何藏有此等异象？！” 密密麻麻的记忆片段在魔魂眼前迅速掠过，令黑暗观察者脸上浮现出震惊而又兴奋的表情。 “莫非此人就是传说中的‘宿慧之人’，乃是受到天地青睐的气运之子？！”激动的黑暗观察者并未轻举妄动一头扎入流光溢彩的记忆之海，而是继续谨慎小心地观察起更远处的环境。 传闻里天地之间会诞生拥有“宿慧”的罕见婴儿。这些宿慧之人不光拥有着前生记忆，其气运天赋更是出类拔萃万里无一，乃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若是自己可以完全吞噬掉这位“宿慧之人”的全部所有，那岂不是连这家伙的滔天气运都可以顺利继承？ 到时候莫说是重塑真身恢复伤势，就连重返十二境渡厄都并非痴人说梦！ 激动万分的黑暗观察者继续探索起这座五光十色的记忆之海，没过多久便来到了绚烂光海的边缘地带。 记忆之海之外，入目所及乃是比之永夜域最浓郁的暗夜还要深邃的黑暗地带。而在这些漆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之下，隐隐传来令黑暗观察者意乱神迷的美味气息。 恐惧，惊惶，痛苦，愤怒......种种厚重而又纯粹的极端情绪交织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座座漆黑暗渊，而这些对于黑暗观察者来说又无疑是美味佳肴大补之物。 兴奋之余黑暗洞察者又心生疑惑，不知道这名“宿慧之人”的识海深处为何会潜藏积蓄此等海量浓烈的负面情绪。 越是发现惊喜，黑暗观察者心底的谨慎便越多一分。毕竟此前它从未听说过有人成功夺舍“宿慧之人”，所以它才会打算窥探完少年心底的所有秘密之后再开展吞噬夺舍，将这名气运加身的天之骄子取而代之。 不知多久之后，黑暗观察者终于跋涉过漫长的黑暗地带，来到了一座混沌雾霭构成的高墙之前。 “在记忆之海、黑暗地带之后，又是混沌雾墙么......”飞升浮空，黑暗观察者抬起触手向上望去，只觉雾墙高耸无穷直接天际。 “想要完美继承此子所有造化机缘，自是要彻底掌握其所有记忆与隐瞒秘密。我虽重伤，可神魂力量犹在，倒也无惧生出什么意外波折。”黑暗观察者心念流转暗自低语，而后再次靠近雾霭高墙，探出一只触手尝试接触混沌雾气。 可还未等那一只黑暗触手摸到雾墙之际，迷蒙混沌的雾霭高墙忽然裂开一道缝隙。 眼见雾墙深处有金色烈光涌动蔓延，心神大震的黑暗观察者顿觉不妙便想要抽身而退，可还不等这尊诡异魔魂转身逃离，一只手掌忽然出现在魔魂身后轻轻一推。 黑暗洞察者的魂体不受控制地跌入雾霭裂缝之中，在触及炽烈金光的一瞬便宛若飘入熔炉的雪花般消融开来，甚至连怒吼挣扎都来不及做到。 当那些刺目烈光在吞噬魔魂之后再欲要向外涌出之际，厚重的雾霭墙壁重新合拢复原，将灿烈光芒牢牢封锁在混沌深处。 而那道恰到好处助魔魂“一臂之力”的虚幻人影则是勾起唇角，一步迈回到记忆光海之中，再度化作万千浪花当中的一朵。 那一幕情景当中原本空缺的人影重新归位，继续手脚麻利地收拾着面前那张算命卦摊。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四十三章 冤家路窄 “喂，你没事吧？” 瞧见回流人群之中一位少年忽然转身停下脚步，手提双刀浑身染血的应葵不由一愣，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去与其打招呼道。 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空的那头黑暗诡异已经被己方与烛龙领域内隐藏的大能联手追杀，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战想必很快也便会落下帷幕。 应葵的双刀都已经被暗兽魔物的血骨磨钝，而眼前呆立原地的少年明显年纪不大，想必也已经被无休止的战火折磨得疲惫不堪。 抹了把脸上血污，应葵迈步上前走进少年，看清对方的面容之时不由微微一愣。 当真是好俊的小子。不过为何会在硝烟未散的战场之上沉沉睡去？ 身着紫黑长袍的俊美少年维持着转身拔刀动作，头颅低垂眉眼紧闭，俨然一副毫无防备熟睡过去的模样。 “小子，醒醒，等回到营地再睡也不迟。”应葵伸手搭在少年肩上轻轻摇晃试图叫醒这家伙，只是这等刺激似乎无法将其唤醒。 “怎么了这是？” 附近有人与应葵相识，瞧见此处异样后便前来询问情况，听过应葵叙述过后不由大声笑道：“这小子怕不是累晕过去了！” 那名莽撞汉子的大笑声旋即引来更多人注意，而在聚拢人群之中，一名断臂武夫再瞧清楚昏睡少年的面容之后眼中精光一闪。 “此人与我金家有交，便由我带回营地即可。” 一道低沉沙哑的青年嗓音打断了众人议论，应葵转头望去却见一位身着华饰金衣的断臂青年大步走来，其胸膛之上果然纹有梦夜城金家族徽式样。 “金圣武！想不到这少年还与金氏小狼王有熟识......” 那名莽撞汉子一眼便认出了来人身份，表情立刻变得恭敬起来，搓着双手笑着与大步走来的金圣武关切问道：“金少主，您这伤......” “这条右臂被一头金刚熊王吞下肚里，我还来不及剖开那家伙的胃袋取回手臂便已鸣金收兵。” 金圣武的声音平静而冷漠，似是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一般。 “我见过金少主所说的那头金刚熊王，那家伙乃是地上魔物将领之一，足有化外境后期！”一位旁观修士咋舌惊叹，感慨这位来自于人族金家的少年武夫竟然如此强悍，敢于挑战化外后期的魔物将领。 “金家天骄名不虚传，我听说半年前这位圣武少爷还只是三品气血境武夫而已，如今短短时间便接连突破来到淬魂中境，其武道天赋都可用妖孽二字来形容了！”有女子满目赞叹地望向龙行虎步而来的金圣武，语气之中满是青睐意味。 “若说天资妖孽，我看这位与金家有交的俊美少年也不遑多让。看起容貌应该不过十七八岁，却已经能够深入灰烬平原斩杀魔族，想必也是年纪轻轻便已经抵达中境。”另一人仔细观察昏睡之中的少年之后感叹说道。 对于旁人的议论金圣武并不在意，青年的眼中唯有面前一人而已。 当真是好久不见了呢，楚然。 ...... ...... 自从因为华容而与楚然接下梁子过后，少年的身影便宛如一根刺般狠狠扎在金圣武的心头。 而当双方在寅字战区之外正面交锋，金圣武这才发现即便自己倾尽全力也无法战胜楚然。 不甘与屈辱化作疯狂与动力，自那之后金圣武便开始日日夜夜沉浸在暗潮战场之上浴血奋战，以战砥砺精研武道。数月之间便再有突破抵达淬魂中境，甚至还能够与那头化外后期的熊王将领打得有来有回。 自己的一条左臂虽然被对方吞下肚里，可那畜生的右眼也被自己一脚踢爆。倘若双方继续厮杀下去，孰胜孰负还真是犹未可知。 以金圣武在金家的地位而言，区区断臂伤势也有复原之法。可在寸头青年的心底，咬断他一条手臂的金刚熊王却远远比不上楚然给予他的无尽屈辱。 原本以为只能等到大战结束之后再去寻找楚然一雪前耻，可金圣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在返回防线阵营的路上正巧撞见了这家伙！ 满腔战意勾连怒火熊熊燃烧，可金圣武的表情却依旧不变，迈步走到楚然与应葵面前，抬眼打量起来这名手提双刀的妖族游侠面前。 “你与楚然认识？”金圣武的目光从那双锋刃残钝的长刀之上扫过，开口冷声询问道。 这小子名叫楚然？梦夜人族众多家族里似乎没有这么一脉姓氏吧...... 斑豹族应葵在脑海中飞快思索，同时开口回应着这位金家大少爷道：“自不相识，我就是瞧见这位楚公子突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这才上前查探情况。” 金圣武点了点头后再度开口道：“此人交于我便是，不劳尔等费心。” 话音落下，寸头青年便迈步向着沉睡少年走去，却忽见那名斑豹族妖修横移身子挡在自己面前。 “些许体力活计哪里用得上劳烦金公子，搬运楚公子的工作交由应葵便是。”斑豹应葵挡在金圣武与楚然之间，对着这位金家少爷开口说道。 “嘿！这应葵还真是有些运气在身，这就与金家圣武少主搭上线了。这等泼天富贵怎么就落不到我头上来......”有修士嘟囔抱怨道。 “得了吧你，别以为老娘没瞧见，你可是嫌麻烦特意绕开那少年的！”有女子修士立刻揭穿说道，引得其他修士窃声低笑。 “嗨呀，下次瞧见别人倒在路中间，贫道也得去扶上一把，万一就扶起个锦绣前程、富贵荣华了呢？”有人玩笑似的开口说道。 围观众人之中有不少都是在应葵之前注意到了楚然的异常状态，可这些家伙也都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选择忽略，直到斑豹族应葵的到来才引起众人围聚，进而吸引了远方金圣武的注意。 只不过任由周围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可斑豹应葵谨慎戒备的锐利目光却从未曾离开眼前的寸头青年。 只因她在金圣武投向身后少年的眼神当中并未看到半点老友重逢的温情与喜悦，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股浓郁不散的怨毒与杀意。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四十四章 应葵 虽然这位金家少主表情平静无比，可敏感异常的应葵却还是从其目光之中觉察出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出于本能的戒备，应葵迈步挡在寸头青年面前继续用言语试探对方。 毕竟身后这名叫“楚然”的家伙乃是自己捡到的，若是这位金家少主当真对其不怀好意...... 额，单凭自己在妖族联盟之中的尴尬处境，好像还真没办法阻止金圣武。 “不用。”金圣武眼眸微眯开口说道：“大战方止，我看姑娘也疲惫不堪，还是早些回到妖族联盟休息为好。” 拒绝应葵提议的金圣武似乎想起什么一般，从储物袋中摸出一袋黑曜石抛给对方补充说道：“些许谢礼不成敬意。” 布袋入手的瞬间应葵便清楚其内绝不少于二十块上品黑曜石。 看来这位金家少主是真打算堵住自己的嘴巴呀......也不知身后少年究竟与这金圣武结下怎样的恩怨，竟会让高高在上的金家支脉首席弟子对其如此重视。 “此等重礼应葵受之有愧，我不过是碰巧遇见这位楚公子而已......” 瞧见斑豹应葵竟然还在推辞金家少主的恩赏，四周围修士们脸上纷纷露出艳羡神情。 老练如他们自然也能瞧出那袋沉甸甸的黑曜石价值不菲，这应葵竟然还不手下谢恩，难不成是想借此机会进入金家搞一个外事长老的铁饭碗？ 妖族联盟强者担任人族大脉外事供奉的先例也不算少，只不过大多都是些如意境往上的高手才会任此殊荣，每年都能从那些富得流油的人族世家中收取一大笔供养钱。 望着面前侃侃而谈却不退半步的斑豹族女修，金圣武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他已经发觉眼前的应葵是在试探自己拖延时间。 还真是头敏锐的畜生，竟能觉察出我掩藏起来的那缕杀意。 本就迫不及待与自己的武道心魔了断恩怨，金圣武此刻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脸上表情也逐渐变得冰冷起来。 “你让是不让，莫非是嫌我给予的报酬不够多？还真是有够贪得无厌的。” 金圣武冷声开口打断应葵的话语，身上散发出的冷厉气息也让周围看热闹的人群心头一沉。 而惊觉不妙的应葵连忙开口解释道：“应葵没有那般意思......” 只是不等这位斑豹族妖修闪身后退，应葵的视野便随之一花，整个人也倒飞出去摔落在地。 而一巴掌扇飞挡路妖修的金圣武则是目露不屑开口说道：“贪心不足蛇吞象。” 电光火石间的一幕顿时吓傻围观人群，倒地不起的应葵脸颊高肿视线模糊，足可见方才金圣武的一掌并未留力！ 对于一切想要庇护楚然的人，寸头青年都不会手下留情！ 先前那位与应葵相识的莽撞汉子赶紧小跑过来，瞧见应葵性命无碍后赶紧替她向这位金家少主赔礼道歉。 金圣武冷冷扫了一眼口吐鲜血模样狼狈的妖族女子后，又取出一袋子黑曜石当做医药费丢到应葵身旁冷声说道：“下不为例。” 经历过许多风波过后，金圣武也知道为自己的行为寻些借口作为掩饰。方才他便是借题发挥斥责应葵贪心不足才惹怒自己出手，从而掩饰寸头青年心底对于楚然与其近旁之人的迁怒。 已经感觉不妙想要抽身而退的应葵终究没能快过一位淬魂境中境武夫的巴掌，女子视线被鲜血与晕眩模糊，心底却是不由冒出一个念头来。 自己怎么还是这般爱管闲事，此前在妖族联盟当中吃过的苦头还不够么。 不过这次倒算没白挨打，虽然救不下那昏迷少年，倒也得了两袋子黑曜石补偿。就是得罪了人族金家最有权势的一位少主，往后的日子怕是也不安稳...... 万千思绪还未来得及理清，这位短发褐衣的斑豹族女子便眼前一黑歪头昏死过去。 瞧见化外境中期的应葵竟是被一巴掌打晕过去，四周修士顿时噤若寒蝉，再不敢碎嘴半句，有些人甚至已经悄悄后退打算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而扫除眼前障碍过后的金圣武不觉唇角勾起，一股快意自心底蔓延生出。 平日里别说扇人巴掌，就算打杀几条忤逆自己的贱仆都远不如当下这般舒畅爽快。 而那应葵不过是他金圣武报仇路上的些许障碍而已。 他真正的心魔此刻便站在自己身前，正全无防备地站在原地陷入昏迷之中。 “我虽想与你再战一场，可金玉潼那家伙肯定会节外生枝从中作梗。”以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嗓音低沉呢喃，走到楚然面前的金圣武面上笑容已经变得有些扭曲起来，看得周围众人都有些心里发毛。 这位金家少主，当真是这名俊秀少年的朋友么...... 围观者心中虽生疑惑，可瞧见口鼻溢血倒地不起的应葵惨状之后也都识趣闭嘴，不打算插手这件麻烦事当中来。 在场众人都是好不容易才从暗潮战争之中幸存下来的，没必要为了素昧平生的家伙而去招惹人族金氏。 “得见楚然兄弟重伤昏迷，为兄也颇为不忍呐。” 眼中残暴幽光亮起，金圣武狞笑着开口感叹道，同时伸出一只大手向着静立少年的肩膀拍去。 这一掌看似云淡风轻，其中却隐含十足力道，比起先前金圣武扇飞应葵的一巴掌更重数倍！ 而那搀扶起昏迷应葵的莽撞汉子虎躯一颤，瞬间明白了应葵先前为何一反常态阻拦金圣武靠近那位少年。 曾经不惜得罪妖族联盟一位高层的子嗣也要出手救下自己的应葵本就不是什么见钱眼开贪得无厌的家伙，这位斑豹族女修乃是比所有人都更先识破了金圣武的伪装！ 这家伙根本不是俊美少年的朋友，而是缔结仇怨的生死对头！ 若是金圣武这一掌落实在少年肩膀，恐怕那孩子就算没有当场毙命，也定然会骨断筋折落得真正重伤！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四十五章 求援 一巴掌将挡路碍眼的斑豹应葵抽飞出去，目光锁定昏睡少年的金圣武再探大手，便是要将楚然的“重伤昏迷”化作事实！ 在场众人之中除了同为武夫的莽撞汉子与已经失去意识的应葵之外，自然还有其他人也觉察到这位金家少主的古怪举动，可碍于对方人族金氏的强大背景与淬魂中境的武夫实力，这些人也都将嘴巴牢牢闭上，生怕重蹈应葵的覆辙。 面对金圣武势大力沉地拍肩“问候”，站在原地的少年依旧眼帘低垂一动不动，丝毫没有半点清醒过来的迹象。 而当金圣武狰狞咧开嘴角，挥动暴起青筋的大手几欲按落在少年肩膀之际。一点火光毫无征兆地自楚然肩头闪跃浮现，旋即化作熊熊大火蔓延开来将楚然包裹在内。 而见状不妙的金圣武在手掌沾染烈火之前便已抽身而退，闪身出现在十丈开外面色阴沉如水。 这些突然出现的火焰非同寻常，来自武道的敏锐直觉在不停警告金圣武绝不可以用肉身接触这些炽烈火舌。 寸头青年冷哼一声不再装模作样，直接外放磅礴气机摆出一副战斗姿态来。 今日这武道心魔我除定了，就算谁来都保不住你楚然！ ...... ...... “少爷！” 一道焦急万分的清脆嗓音从远处传来，周围修士齐齐寻声望去，却见一队人马正朝着此地快速赶来。 其中奔跑在最前的乃是一位身着大红衣裳的娇小少女，少女周身裹覆一层淡淡金光，每一步踏出都似有缩地成寸神通般跨越数十丈距离。 而在红袄少女身后的人群距离相隔太远，莽撞汉子等人一时间还瞧不清那些人的身份。 覆盖在昏迷少年周身的火海倏忽间向内聚拢化作一条袖珍小蛇，火蛇睁开一双金色瞳眸瞥了一眼楚然的侧脸，眼底不由浮现出一丝疑惑神色。 楚小子这是怎么了，精神意识陷入深度沉睡之中，可肉身体魄却看不出半点损伤。难不成是有上五境老怪悄悄偷袭过楚然？ 而当众人的注意力又被少年肩头浮现身形的赤火小蛇吸引回来之时，一道不带有半点情感色彩的冷漠嗓音自高空之上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 伴随着这道冰冷声音在耳边响起，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身子一颤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唯有提前释放气机护身的金圣武脸色再变，探手入怀取出一枚赤金玉符一把捏碎。 敏锐的武道直觉此刻已经化作一方警钟在金圣武心湖之上轰鸣大作，寸头青年直接催动身上最为珍贵的那枚“唤神玉符”来召唤金家长老降临此地。 这赤金玉符联系的那位金氏长老乃是金圣武的一位族叔祖，他老人家贵人事多，等闲麻烦缠身时金圣武自不会去联系他老人家。就算先前被那头金刚熊王扯下一条手臂的时候，金圣武都咬牙再战舍不得消耗此物。 可现如今头顶出现的那道白衣倩影给寸头青年带来的压力过于巨大，逼得金圣武不得不捏碎赤金玉符唤出传送法阵，心中那份不安与惊悚这才稍稍退却。 空中那道白衣身影见到下方无人应答，眸中极紫色彩变得更加深邃。 此人正是催动剑光斩开一道空间通道，横跨十数里距离降临此地的姜紫。 ...... ...... “嗯？”落回到防线城墙之上的众多强者之中，一位身穿金袍须发皆白的冷面老人轻咦出声，从怀中取出一方已经激活的跃迁法阵。 “鼎轩前辈，怎么了这是？”老人身旁一位白家金丹境修士好奇望来，现如今才刚刚结束暗潮战争，他们一众人等也是才刚与那些强大魔物们结束交锋，好不容易才有时间休息一会。 “家中晚辈遇到些麻烦，这是要唤我过去一趟。”眯起一双三角眼的金鼎轩声音尖细，随手也将那枚跃迁法阵丢到地上任其展开。 持有他那道“唤神符”的人整个金氏之中也便唯有金圣武那小子，金鼎轩对于自家支脉中天赋最强的后生晚辈自然是照拂有佳，故而才会赐予金圣武那枚赤金玉符用作防身。 “金鼎轩，你要去往何处？” 一道男子声音从远处传来，顿时引得四周围强者侧目望去。 开口之人正是胖道士金齐天，只不过连番大战之后中年身形消瘦许多，如今再配上那一身飘逸出尘的莲花道袍，倒也将男人衬托出几分潇洒韵味来。 “我金鼎轩做事，又何须向他人报备？”三角眼老者斜了一眼金齐天后冷哼一声，抬脚迈步便走进那方跃迁法阵之中。 金齐天则是皱起眉头目送这位金氏支脉大长老离去，转而将目光移向了近旁那位金丹境修士。 被金齐天目光一扫，那位金丹修士立马识趣地开口交代道：“鼎轩前辈说是族中晚辈遇到麻烦，他过去一趟看看情况如何。” 闻言过后金齐天挑眉思索，心道能让这老不死的如此挂记的家中晚辈，应该也只有从不安分的金圣武那崽子了吧。 梦夜城金氏家大业大传承悠久，可伴随着子孙后代的开枝散叶，家族之中也便随之分化出主家与众多支脉诸多派系。 金圣武一脉便是众多支脉里最为强大的那一系，不然这家伙也没有资格被外人拿来去与本家的金玉潼姐弟二人相比较。 而金圣武一脉中的底气与靠山之一，便是跻身元婴中期的金鼎轩长老。此人性子最是乖张暴躁，早年间更是凭借强硬手腕从本家中攫取了不少资源，直到金齐天突破元婴后期破关而出之后才有所收敛。 家族之中出了这么一尊刺头金齐天也没什么好办法，毕竟自己再怎么看不顺眼对方金鼎轩终究也还是姓金，若是盘算辈分还比自己大上些许。 对于金鼎轩的倚老卖老金齐天也并不在意，只要对方不做出什么有损金家利益的举动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能逼得金圣武求助老不死的，也不知道那小子招惹到了什么祸事。”金齐天低声嘟囔了一句，旋即也不再关心此事，迈步前去与通古副城主商讨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四十六章 道理规矩就在手中 满怀惊怒的姜紫面无表情扫视着下方众人，而当其目光落在那道紫黑少年身影上时，一颗心却又被紧紧揪住。 明明在战况最激烈的时候都未曾出现意外，可为何楚郎会在如今突兀陷入沉睡之中？ “姜丫头，楚小子身魂无恙只是意识陷入深层昏迷当中，凭借外力没办法强行唤醒，只有等他自己醒来这唯一办法。” 赤火小蛇的声音出现在姜紫心湖之上，倒是让少女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弛几分。 “朝芷呢？” 无视那金圣武捏碎赤金玉符的举动，姜紫身形降落回到地面之上，迈开脚步向着那莽撞汉子与应葵走去。 “一同沉睡。”赤火小蛇感应了一番少年沉寂心湖后摇头说道。 紫眸之中杀意飘摇。无论那家伙动用何种底牌请来何等人物，姜紫都已决定不会放过寸头青年。 对于威胁自身性命者，少女从来都是毫不犹豫提剑斩之。 而在姜紫的心中，少年无恙更甚于她自己的安危。 方才若非赤火小蛇提前发觉楚然情况不对，先行一步催动神光火遁跨越数十里距离出现在少年肩头，恐怕以她剑开虚空的速度将会赶不及阻止金圣武的那一掌落下。 拥有一颗通明剑心的姜紫再清楚不过，即便就算是在现在，那独臂青年对于楚然的炽烈杀意仍然不减分毫。 ...... ...... “怎么回事？”停步在莽撞汉子与昏迷妖族身前，姜紫眸光转动再度开口，这一次的语气却是轻缓了些许。 莽撞汉子只觉头顶倒悬的那一方剑山随之消散不见，一颗颗豆大汗珠瞬间自其额头后背涔涔涌现。 “小，小的也是刚刚到场......” 莽撞汉子连牙齿都在打颤，说起话来结结巴巴。 姜紫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旋即并指点向被大汉架在肩上的昏迷女修。 一抹清亮剑光自斑豹女子眉心一闪即逝，原本陷入昏迷的应葵眼皮一颤，竟是提前苏醒了过来。 意识刚刚复苏的应葵便觉不妙，高肿起来的脸颊之上仍有刺痛缭绕，可她的心思却全然没有被疼痛与晕眩分去一丝一毫。 此刻应葵的眼里，就只有面前那一双充斥着华丽极紫的美艳眸子。 “此前发生了什么事。” 一道少女嗓音在应葵耳边响起，语气不似疑问，而是在平静无比的下达着命令。 “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之后，斑豹应葵张开犹染血迹的嘴唇，对着面前那双极紫瞳眸的主人一五一十交代起来那头黑暗诡异遁去之后自己所经历的种种。 一旁帮忙搀扶的莽撞汉子瞧见应葵开口，背后冷汗不由愈发密集，直接将那件武道背心洇湿开来。 面对这位气场强大的白衣少女，刚刚苏醒意识还处于混沌之中的应葵应该很难有所隐瞒，可要知道引发骚乱的罪魁祸首金圣武还在一旁看着，若是应葵多嘴的话那便无疑会将这位金氏支脉大公子得罪的死死的，到时候恐怕就连出手搀扶的他都会受到牵连波及！ 而退步数十丈开外，静待那方跃迁法阵成型的金圣武也的确将注意力放在了白衣少女与应葵跟莽撞汉子身上。 他对于这名突然出现，气息恐怖至极的白衣少女并没有印象，此刻正牢牢地将其身形容貌刻画在脑海当中。 果如莽撞汉子预料一般，这位气量狭窄睚眦必报的寸头青年也顺带将他与应葵的容貌牢牢记在心里，待到日后有机会的话金圣武定要好好关照这两只碍眼蝼蚁一番。 意识还有些朦胧浑噩的应葵一五一十复述了自己瞧见停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楚然那一番经过，而当聊到后面金圣武突然出现的时候女子猛然清醒过来，赶紧将自己敏锐直觉所感应到的那股杀意与愤恨避开不谈。 她这种连在妖族联盟中都备受排挤的小人物，又有何资格凭借主观臆断去质控高高在上的人族金氏少主？ 而在听过应葵叙述过后，姜紫眸光微敛轻轻点头，随手丢出一枚丹丸抛向应葵。 接过药丸的斑豹应葵面露一抹纠结神色，却还是毅然决然将那枚乌黑丹丸吞下肚里。 伴随着丹丸入口化生清气滋润人身天地，应葵顿时便感觉脸颊上的火辣辣刺痛感迅速消失平复，先前被金圣武一掌拍出的诸多暗伤随之快速痊愈。 “你就是金圣武？”转身望向数十丈开，躲在一方空间法阵身后的寸头青年，姜紫淡淡开口出声问道。 那双美艳眸子里的氤氲紫气似乎比起先前更加浓郁几分。 “是我又如何！”与少女的目光接触一瞬便飞速挪开，心中再凛的金圣武咬牙答道，借助提高的嗓音来为自己鼓舞造势，周身气机已经鼓荡膨胀到了极限来抵抗对方散发的无形气场。 他金圣武可是人族四家之首金氏的支脉之首，若是不算金玉潼那个怪物，包括金不焕在内的众多金家年轻一辈都不及他多矣，这样的尊贵与骄傲令寸头青年绝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怯懦姿态！ “楚郎什么时候多了你这么一位朋友......”姜紫微眯美眸，语气忽变的幽深压抑。 “更何况，还是想要取他性命的好朋友。” 眼见白衣少女已经看穿自己隐藏的那份杀意，金圣武一咬牙高声喝道：“是又如何？此子辱我道心夺我挚爱，将其千刀万剐也难平我心头愤恨！” 之所以胆敢对着那名危险异常的白衣少女大放厥词，并非因为金圣武忽然犯了失心疯。 而是那方赤金玉符蕴藏的传送法阵已经成型，自己最大的底气与靠山即将降临此地。 有着鼎轩叔祖在，他金圣武又何惧一名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白衣少女？ “你承认就好。”姜紫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笑容。“虽说承认与否，你都已躲不过这一剑。” “你敢！我可是人族之首金家子弟！”再退数步的金圣武面色苍白大声怒吼。 “金家银家什么的，与我剑又有何干？”姜紫微微摇头开口说道：“楚郎他最喜欢与小小讲些儒家圣人的道理规矩，总说什么‘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不过对于我等剑修来说，道理规矩就在手中。” 少女抬手覆上腰间殒月长剑，声音清冷而又平静。 心知不妙的金圣武连忙望着身前法阵中浮现的那道苍老身影高声喊道： “鼎轩叔祖救......” 话音未落便戛然而止，只因一道血红细线自金圣武眉心处绽放开来。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四十七章 可杀 “鼎轩叔祖救......” 望着面前显化身形的苍老人影，金圣武的眼中重燃起希望与喜悦，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戛然而止堵在喉中。 只因一线血红自青年眉心浮现而出，线头两端还不断向着上下蔓延。 “嗤！” 大蓬鲜血自寸头青年的面前身后齐齐爆开，而裹缠在金圣武周身体表的雄浑气机仍旧完好无损。 伴随着金圣武气息断绝的尸体轰然倒地，一道愤怒至极的苍老吼声响彻此方战场。 “圣武！！！” 才刚迈出跃迁法阵的金鼎轩便瞧见这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情景。族中支脉里最令他寄予厚望的天才晚辈就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这令老人怒火攻心几欲疯狂，元婴境中期的庞大威压瞬间爆发开来，将四周围的围观修士们尽数掀翻出去。 “小小，扶着少爷到一旁歇息。” 将出鞘一寸的殒月长剑推回鞘中，以一缕剑气斩杀金圣武的姜紫面色平静的向着身后吩咐说道。 而单凭肉身之力奔跑过数十里荒原战场赶至此处的糜小小“嗯”地应了一声，便搀扶架起失去意识的自家少爷向着后方退去。 有着那位神秘莫测的白衣少女挡在身前，莽撞汉子与应葵两人并未被猛然爆发的排空气浪轰飞出去，此刻也赶紧跟着那位红衣小姑娘一起撤离此番此方是非之地。 饶是莽撞汉子与应葵已经经历过许多风浪是非，此刻也是心如擂鼓轰鸣无休。 这位白衣少女当真......当真一剑斩了那金圣武！ 而且还是当着金氏长老金鼎轩的面动手，此间事端已经决计无法平息下来。 要知道人族金氏实力雄厚枝叶开散，族中诸多家族长老里就属那位三角眼老人金鼎轩最为令人恐惧。此人性格乖戾出手狠辣，更是以睚眦必报与护短闻名整座梦夜城。 金圣武死的活该，可此人的死却会激怒金鼎轩与整个人族金氏...... 恐怕那白衣少女再有手段与背景，其下场都会凄惨无比。 而自己这些在场旁观之人恐怕也逃不过金氏日后的清算。 莽撞汉子与应葵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一抹戚戚然神情。 而在两人身旁的红衣少女则是不管那么多，此刻正将昏迷少年放平在荒原之上，焦急万分的呼唤着自家少爷。 ...... ...... 怀抱气息断绝的青年尸体，老人一头白发在空中狂舞不休，原本尖细的嗓音也被悲伤与怒火浸满。 死去的金圣武对于金鼎轩来说可不仅仅只是血脉相承的族孙而已，这位金氏长老更是将自己的期盼与野心一同寄托在青年身上，若是圣武茁壮成长起来化身一方强者，那本家对于支脉的制衡掣肘无疑便会再弱几分！ 可美好畅想中的一切都伴随着青年死去而化为泡影。 抱着逐渐冰冷的金圣武尸体痛苦低吼几句过后，金鼎轩也已明白这位族孙已再无活过来的可能。 将金圣武的尸体放回地面，金衣染血的金鼎轩站起身来直视那名腰佩长剑的白衣少女，嘶哑着嗓音开口问道：“就是你杀了我家武儿？” “是又如何？” 姜紫翕着眸子望向眼前这名元婴境中期的金氏长老淡然答道。 “所为何故？” 金鼎轩闭上双眼，眼角苍老皱纹似乎再添数道。 “他欲杀我家楚郎。” 少女的回答简单直接，倒是让金鼎轩为之一愣。 “你家楚郎？你家楚郎又是什么东西......”重新睁开那双遍布血丝的浑浊瞳眸，金鼎轩的声音霎时间变得嘶哑凄厉。“又如何配与我家武儿相提并论？！！” 老人怒火攻心，直接以元婴境中期雄浑修为拍出一掌，似是打算直接将面前少女与其身后的应葵等人一并打得形神俱灭，来为金圣武的陨落陪葬！ “你又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家楚郎品头论足？”少女的声音依旧平静，拔出腰间苍银长剑竖斩劈落，硬生生将那道雄浑激荡的狂暴掌风从中斩开。 原本都已心生绝望的莽撞汉子与斑豹应葵瞧见眼前一幕不由纷纷张大嘴巴，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那白衣少女只凭简单一剑便挡下了金鼎轩长老的暴怒攻击！ 要知道金鼎轩可是梦夜城中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除去家族势力影响不谈，其本身也是一尊元婴境中期的强大存在！ “剑修？殒月剑？” 含怒一掌被轻松化解的金鼎轩瞳孔一缩，终于注意到少女所持长剑。 “你与华家是什么关系？”认出殒月长剑的金鼎轩捏紧拳头寒声喝道。 金圣武此前也与他说起过关于华容的种种趣事，其中自然也包括梦夜工坊出产的所有精品剑器都被华家重金购下，一股脑塞给修行剑道的少女一事。 “什么关系很重要么？说与不说难道会影响你继续出手？”姜紫开口反问，语气里多了一丝嘲讽玩味。 “也对。莫说你是华家子弟，就算是华梦尘那妮子杀了武儿都要付出代价！”怒极反笑的金鼎轩再次将顾虑抛在脑后，今日势必要让掌毙这名毁去自己一脉未来希望的少女剑修！ “这就对了。你若就此停手，我又如何杀你？” 少女抿唇一笑，这一次竟是主动上前递出一剑。 “镜花水月。” 还在掌中酝酿炽烈金光的金鼎轩忽然心头一跳侧身闪躲，便见一方剑尖自原先所站位置后心处冒出。 “龙门境？金丹境？还是......元婴境？？？” 脑海中闪过无数道猜测，金鼎轩在漫天剑光中腾挪辗转躲避无双锋芒，原本泄愤轻敌的态度也已大大转变，再无法轻视那位白衣少女分毫。 那漫天散落的犀利剑光中任何一道都能够洞穿自己的护体灵光与赤金法衣，就算先前所遇到的魔物统领都远没有此女棘手！ “小小年纪便如此妖孽，看来今日当真留你不得！”一身气派金袍被纵横剑气割成破烂布团，剑光之中的金鼎轩大叫一声吼吐出一枚小山玉印，俨然一副拼尽全力的架势。 听闻此言，少女眸光流转，轻启朱唇吐出二字。 “可杀。”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四十八章 剑斩元婴 “不好，那边已经动起手来了！” 瞧见数里之外一道苍银剑光拔地而起破空破云，还在赶路的金玉潼心中一沉开口说道。 “姐你不用等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吧！”气喘吁吁的金不焕开口说道，而跟在其身旁的华星尘也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虽然也在这几天里成功突破化外境界，可遁光速度仍比不上全力施为的金玉潼。 “好。” 金玉潼点头过后速度再增，化作一道金光逆着回归人流赶往爆发冲天剑气的那一处战场。 而当金玉潼先行一步离开之后，接二连三备受打击的金不焕不由叹气低声说道：“这次又是咱们几个拖后腿了。” 当赤火小蛇觉察不对告知众人楚然陷入昏迷的时候，那位身着一袭白衣的姜姑娘直接拔剑斩虚空，硬生生撕裂开一条甬道飞身赶往事发现场。 而身化苍龙御水而行的祝姑娘更是远远抛下自己等人焦急离去。 只不过这二人的强大众人也算习以为常，真正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反倒是楚然的那位红衣侍女。 那位饲养灵宠赤蛇的红衣小丫头竟然也爆发出无与伦比的速度飞奔而去，甚至凭借双腿的奔跑速度超越祝由槿的水法遁光，此等事实对于新晋突破的众人来说无疑是一记沉重打击。 要知道大家平日里都将糜小小视作吉祥物一般的存在...... “希望楚然别出什么意外。”华星尘轻叹口气摇头说道，而跟在其身后的华梦尘等人也是眼神一暗心头微紧。 “主......楚小弟他目前无恙，兴许只是累昏了过去。”石花的声音从后方传来，顿时吸引了众人注意。 众人离开城头赶往事发地点之时，真如真常两位小和尚被留在防线之上，而在石花的强烈请求下晋升为化外期剑修的华容负责带着她一并赶往战场深处。 听过石花的话语后众人面面相觑，只当这位楚然的同伴是在安慰自己等人。 而只有石花自己知道现如今的楚然真的没事，毕竟她可是与少年缔结下了主仆契约，若是对方出了什么意外她也脱不了半点干系。 只可惜姜紫、糜小小与祝由槿三人在听到楚然出事的第一时间便匆匆离去，半点不给她这位夜煞仆从开口报平安的机会...... ...... ...... “藏山金印，大、大、大！” 嘴角溢血的金鼎轩拼尽全力催动那枚古朴金印不断扩大，化作亩许大小的庞大金印霎时间笼罩少女所在战场，灿烂金光从小山一般的大印之中流转不休。 已经被凌厉剑气留下数道伤势的白发老者脚踩山岳大印震声怒吼道：“黄口小儿速速受死！” 手提殒月长剑站在大地之上的姜紫抬头仰望天幕金印，并指一抹手中长剑剑身。 一抹荧光附着殒月长剑之上，柔和光芒却似乎为苍银长剑带来沉重负担，压得剑锋嗡鸣不止颤动无休。 “殒月。” 口中轻轻吐出二字，也并非是在呼唤长剑名号，更像是在陈述着某种既成事实。 此剑既出，天月亦陨！ 一轮圆月蓦然自战场荒原之上升起，照亮一瞬黑暗夜空之后再次快速黯淡。 而当天地之间生出圆月异象之际，一抹莹莹剑光斜斩向空中，直直劈入那方山岳一般庞大的巍峨金印之中。 还不等金鼎轩催动金印镇压下方大地，一道破裂声便自其脚下古印之中响起。 白发老者面色一变抽身急退，但见一抹莹莹剑光洞穿整枚庞大金印，直接毁去了自己这具高阶法宝！ “怎么可能，区区一柄殒月剑怎么能斩碎我的藏山金印！？”金鼎轩的眼中满是不解与惊疑，可眼前庞大金印破碎飞散的景象却又令他不得不接受事实。 而当金鼎轩忌惮望向手持长剑的白衣少女之时，一抹喜色突然跃上老人的褶皱老脸。 只见姜紫手中那柄殒月长剑已经重归黯淡模样，仿佛先前碎印一剑已经耗去这柄宝器的全部力量。 “老夫倒要看看，没了剑的剑修还能剩下几分杀力！” 正所谓趁他病要他命，金鼎轩可不信梦夜工坊出品的其他极品剑器都有殒月长剑一般堪比高阶法宝一般的惊天威力。 人族金氏财大气粗实力雄厚，而身为金氏长老的金鼎轩自然也不会只有“藏山金印”这么一件高阶法宝。 伴随着老人再度取出一方龙凤鎏金镜，此方战场局势眼看着便要为之逆转。 大地之上的姜紫望着须发皆张的金鼎轩催动金镜凝聚宝光，反手将黯淡长剑插回恢复原本颜色的月白色骨木剑鞘。 少女对着剑与剑鞘轻言一声“辛苦”，而后抬起一手探向漆黑深邃的幽暗夜空。 “束手待毙？老夫这便送你与那楚小子共赴黄泉做一双亡命鸳鸯！”望着白衣少女收起长剑似乎放弃抵抗，金鼎轩放声大笑肆意张狂。 “不过放心，为我武儿陪葬之人绝不会只有你们俩，但凡涉及今日之事者同样逃不脱干系，而你们二人的身后亲族也等着一同覆灭吧！” 面对金鼎轩的威胁吼声，姜紫表情不变五指勾动，再次将永夜域一角夜色撕扯下来化作横天剑锋。 现如今的永夜域天道意志已经消失，秉承大道规律无情运转的煌煌天道再不会拒绝生灵子民借用幽夜权柄。 再加上现如今的姜紫也不再是当初刚刚苏醒法力空乏的虚弱状态，故而这一次夜色所化的漆黑天剑威力比起迎战雪裳那次不知强大多少倍！ “此剑，可斩元婴。” 少女的话语好似化作天宪法言，与芸芸众生介绍诉说着接下来的一剑之威。 “这，这怎么可能......” 眼睁睁看着头顶夜色凝化天剑，金鼎轩的嚣张笑容凝固在老脸之上，从喉头含混响起一股不可置信的呻吟声。 眼前这一幕显然已经击碎了老人的常理与认知。 唤出夜色天剑之后，姜紫不再多看天幕一眼，转身迈步向着楚然与小小所在方向走去。 “斩。” 伴随着远去少女的一声令下，夜色天剑垂幕而降斩向半空中的金鼎轩。 “不！这不可能！！！” 疯魔一般的白发老人催动龙凤鎏金镜横在头顶催发刺目宝光怒声咆哮，可单薄的吼声却瞬间被金镜碎裂声掩埋盖压，继而倏忽终止。 夜色天剑，一剑碎镜，剑斩元婴。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四十九章 制止 一抹夜色垂天地，剑碎宝镜斩元婴。 伴随着夜色天剑以碾压之姿轰碎那方龙凤鎏金镜后，直直斩入金鼎轩所立之处后，炸散的幽夜墨色宛如一朵漆黑莲花般在原野之上盛放，摇曳浮动间带给人一种别样的美感。 只不过在场众人却无心欣赏墨莲之美，所有人的心神都沉浸在那夜色天剑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直到一条水龙遁光来临此地，蓝群染血的祝由槿紧绷着脸庞望了一眼方才那道声威滔天的宏大一剑后，快速将目光移回到另一道熟悉身影之上。 果如那条神通广大的赤火小蛇所言，楚公子当真陷入昏迷沉睡之中。 而递出那夜色天剑过后的姜紫也不去看身后爆炸，与匆匆赶来的祝由槿微微点头后便一起上前查探楚然的情况。 包括莽撞汉子与应葵等人的目光则仍是无法从渐渐消散的墨莲光焰处移开。直到幽夜法则重归平静，众人方才借着黯淡光芒瞧清楚爆炸中心处的那番场景。 原本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族金氏长老金鼎轩，现如今宛如一条老狗般倒伏在地，从其身上再感觉不出半点生命气息。 “坏了，出大事了......”一名花容失色的围观女修牙齿打颤哑声说道，此番话语却也代表了其余人等此刻的想法。 这位白衣胜雪的少女剑仙，当真一剑斩了金氏一位元婴境家族长老！ ...... ...... “小红，情况到底如何？”收敛一身锋芒剑气的姜紫蹲下身来从小小怀中接过昏睡少年，开口询问赤火小蛇的声音中压抑着一丝焦急语气。 “楚小子体内有那道古怪法门自行运转，本神也无法探查具体情况，只能了解个大概。”小红抬起晶莹尾尖挠了挠头为难说道：“这家伙如今肉身体魄并无大碍，神魂意志皆因不明原因陷入深度沉睡，就连吾主都没办法将其唤醒。” “怎会这样......”一旁的祝由槿眸光一黯，不由攥紧了裙裳衣角。 “本神倒是还有另外一种猜测，不过你们听了之后万不可激动乱来。”赤火小蛇眨着一扇金色蛇瞳，口吐蛇信有些担忧的望着红衣少女与一旁的姜丫头。 “说。” 姜紫眼中紫光一闪似乎已经猜到了什么似的，就连语气都随之冷了三分。 “本神从四周围感知到了一缕黑暗生灵的残留气息，楚小子没准被哪一头黑暗诡异盯上被其夺舍占魂......” 赤火小蛇话没说完，浑身上下火灵赤鳞瞬间片片炸起。 两股令这头残运神明都战栗不止的恐怖气息齐齐爆发开来，而其根源正是小蛇身前的糜小小与姜紫二人。 ...... ...... 两位少女身上爆发的恐怖气息寻常人等觉察不到，也唯有恢复小半力量的赤火小蛇能够清晰清晰感知。 但见身着红衣的糜小小眼中荡起渺茫金光，少女一头青丝挣脱发绳束缚无风飘摇，每一根发丝之上似乎都亮起莹莹辉光，散发出点点神性威芒。 至于姜紫整个人都宛如一柄天地杀剑，一股纯粹杀意不受控制地散发开来，一如楚然幼时从少女身上感知到的一般无二。 “冷静！你们先冷静下来！这也只是猜测！”风中凌乱的赤火小蛇赶紧大声解释说道：“按理来说楚小子绝不会被外来魔魂侵占身躯，毕竟他体内那道诡异法门无物不噬，更何况这小子神魂依旧与大道剑灵一起沉睡在心湖之内，并没表现出遭受夺舍的症状出现！” 赤火小蛇怕就怕这二位主听了先前猜测失去理智，届时还不知道要在这片天地之内闹出怎样的风波。 糜小小与姜紫听闻火蛇话语之后心绪稍定，那两股压得赤火小蛇无法喘息的恐怖气息停止攀升。 “小小，扶住你家少爷。” 姜紫再度开口后撩起额发，将光洁无瑕的额头与少年贴在一起。 那一双盘踞极紫的灵气眸子随之轻轻合拢。 以额头贴额头的白衣少女似是在动用某种秘法，艰难感知着少年体内异状的根本原因。 片刻过后，姜紫起身睁开眼眸，俏脸苍白几分。 “楚郎体内果真有异，应该是那头玉璞境诡异的魔魂在作祟。” 听闻此言，糜小小周身的晶莹神光似乎便要凝聚为实，一股先天压胜赤火小蛇的恐怖神威似乎要自少女小小身躯之中苏醒过来。 而姜紫在说完那番话语之后，再次抬手点在了自己的眉心之上。 那一方广袤无垠、深不见底的识海再度裂开一道庞大深渊，极紫光芒自深渊之底呼之欲出。 见此情形的赤火小蛇已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可其一身神通威能全被红衣少女死死压制，完全没办法阻止这二人的乱来举动！ 就在糜小小体内苏醒气息即将突破某个阈值，姜紫识海深处的极紫光芒欲要重新现世之际，两只手掌分别按在二人肩膀之上，轻轻将一场滔天惊变压落回去。 “莫要乱来，楚然他不会出事。” 一道女子嗓音传入二人耳中，将她们从焦急与冲动之中唤醒。 飘摇飞舞的青丝重新落回肩头，身着红衣的糜小小眨了眨眼，眸中金芒与周身神光随之消散不见，而差点憋死过去的赤火小蛇这才长出一口气来，旋即与糜小小一并转头望向身后。 抬手按住小丫头肩膀的人，正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其身后的祝由槿。 至于姜紫这边也是一样，即将现世的极紫被重新按回到深渊之底，厚重的神识海水自两旁呼啸而来重新填满巨大深渊。 神魂识海之中渐渐恢复平静，可姜紫的心湖之上却掀起万丈狂澜。 白衣少女连忙转头望向身后的祝由槿，却从那双美丽的琥珀色瞳眸深处看到了一抹熟悉的灵光。 “师......唔！” 姜紫脱口而出的话语被肩上传来的疼痛打断。 加重右手力道按在白衣少女肩上略施惩戒，眸显灵光的“祝由槿”转头望向好奇看来的糜小小与赤火小蛇，微笑着开口说道：“放心吧，你家少爷不会出事。”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五十章 现身 “放心吧，你家少爷不会出事。” 得了由槿姐姐的保证之后，糜小小“哦”了一声对其话语深信不疑，周身异样气息旋即完全消散重新变作平日里活泼普通的红衣小丫头。 似乎先前体内那道莫名气息的苏醒耗尽了小丫头的体力。似是困乏地打了个哈欠，糜小小也两眼一闭昏睡过去，倒落身形被变化成数丈大小的赤鳞火蛇轻轻接住。 阻止了红衣少女的提前觉醒之后，“祝由槿”又将目光重新移向姜紫身上。 “你这丫头当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祝由槿”摇了摇头轻声叹气，旋即松开少女负手而立。 “那柄剑尚未成型，天霖王都内现世一次便已是极限，再乱来的话可就不是躺上几个月这般简单了。” 望着抬手揉肩沉默不语的绝色少女，“祝由槿”半是气恼半是心疼地开口说道：“就算你自己心甘情愿，那小子醒来之后将作何感想？” 跪坐在昏迷少年身旁，白衣少女抿了抿唇开口小声道：“那也得是楚郎先醒来再说......” “你......” “祝由槿”望着自己这位打小便执着无比的徒儿，一时间都被气得有些语塞。 “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也不考虑考虑糜小小？那娃娃如今年纪还小人性心锚编织未全完全，若真是在这时候觉醒的话，之后你们所见是‘她’还是‘祂’谁也说不准！” “祝由槿”的语气严厉许多，而白衣少女也是微微一愣，良久过后低头轻声道：“弟子知错。” “男欢女爱不过一时欢愉。能够若真正长久相伴天地无拘的并非‘情侣’，而是‘道侣’。” 趁此机会“祝由槿”再度敲打一番自己这位堪称“痴情种子”的小徒儿。 “师傅，楚郎他......”也不知将没将先前那番话语听进去，姜紫再度抬头望着那双琥珀色眸子开口询问。 “为师已经说过，这小子没事。”“祝由槿”叹了口气开口说道：“那道玉璞境魔魂对他而言不仅无害，反倒是另一番机缘。” 少女手捧心口面露释然，望向昏迷少年的目光里满是喜悦与温柔。而这一幕落在“祝由槿”的眼里，令其嘴角再度抽搐。 “此界事了之后你随我同回紫皇宫安静修行。”身着血蓝长裙的少女语气威严不容置疑，似乎根本不给姜紫拒绝推辞的机会。 “好。” 姜紫的回答却有些出乎“祝由槿”的意料，可这位好徒儿接下来的话语却险些将她气昏过去。 “凭借徒儿现如今的境界修为还无法确保楚郎平安，也是时候回宫闭关再做突破了。” 好好好，合着我紫皇宫主辛辛苦苦教出来的好徒弟，全都是在替那姓楚的臭小子置备嫁妆！ “而且徒儿也积攒了许多修行上的疑惑，普天之下也唯有师傅您老人家能够答疑解惑。” 似是瞧出“祝由槿”的不悦，姜紫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跟在楚然身边这么久，姜紫多多少少也学会了些少年待人接物之时的言语技巧。 而且师傅她最是吃软不吃硬，多说些好话也能哄她老人家开心。 “臭小子的油嘴滑舌倒是让你这丫头学了去。”“祝由槿”虽是在训斥爱徒，可语气却也柔和了许多。 “师傅师傅，能不能......”瞧见“祝由槿”脸色稍霁，姜紫赶忙趁机开口，话还未说完却被再次打断。 “不能。” “祝由槿”的回答干脆利落，令姜紫满怀期待的小脸为之一僵。 “若是将这小子一起带回紫皇宫，那为师捉你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可言！”伸出指头轻轻戳着贼心不死的小徒儿的脑门，“祝由槿”有些无奈的斥责说道。 “噢，徒儿知道了......”原本兴奋的少女顿时蔫头耷脑起来，眉心处都被自家师傅戳出淡淡红印。 “永夜域苍天意志刚刚消散，此界大道法理仍处于混沌归序之中，你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好好感悟一番什么叫做大公无情的苍天大道。”“祝由槿”抬头望了一眼头顶夜幕，与垂首倾听的姜紫与一旁瑟瑟发抖的赤鳞火蛇开口说道。 “好了好了，还有什么话等回到宫中再与为师慢慢说便是。” “祝由槿”转头望向战场北方，金玉潼与其他人等都已经到了附近，而且梦夜城那边也觉察了此处动静，数位元婴境大修士正朝着这边快速赶来。 “楚小子的这场造化怕是需要三五日时间消化，等他醒来后你们便起身前往不夜城，到那里后自可找到离开永夜域的方法。” “祝由槿”淡淡开口，旋即轻挥衣袖轮动五指，似是扣住了某条大道法理。 “斗转星移。” 女子轻语一声，牵引着永夜域苍天大道随之一颤。 远在不夜城中的梦幽夜忽然身形一颤，旋即不受控制地跌向一道突兀成型的暗涡之门中。 直到那方暗涡之门消失不见，空间壁垒重新恢复，梦幽夜身旁的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而被莫名之力牵引着跌入暗涡的梦幽夜也是一脸茫然，直到离开空间甬道一屁股摔落在灰烬战场之上时才回过神来。 “仓促之间邀请梦夜城主前来，还望城主见谅。” 一道温声笑语落入梦幽夜耳中，夜族女子连忙转头望去，正好与那双笑意盈盈的琥珀色眸子对上。 “前辈是？”梦幽夜赶紧起身躬身行礼，惊疑不定的开口询问这位不远万里将自己挪移过来的神秘大能。 “我与捅破天的那家伙乃是旧识，对尔等永夜域并无恶意。”“祝由槿”笑着说道，旋即缓缓闭上双眼。 “小徒等人便劳烦梦夜城主照拂一二了。” 话音落下，祝由槿眼眸深处的那点灵光随之熄灭，而少女跌向地面的身子也被小红及时用蛇尾接住。 见此情形，满脑子问号的梦幽夜只得拱手再拜，开口说道：“恭送前辈。” 直到那抹高渺气息消散不见，祝由槿这才变回原先的恬静少女，坐在蛇躯之上有些茫然的睁开眼睛扶额望向四周。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五十一章 金氏之乱 “这，这是怎么了？” 重新恢复意识的祝由槿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发觉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这一次紫皇宫主在借用祝由槿的身躯之时略施道法屏蔽了少女感知，毕竟她与姜紫的一些谈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楚郎已经没事了。”一旁的姜紫笑着回答道，而祝由槿闻言过后也是长舒一口气来。 莫非是自己体内藏着的那位前辈出手救下楚公子？ 祝由槿心中暗自猜测，却也并未说出口来。 “咳咳。” 一道轻咳声打破了此间平静，跃下火蛇站起身来的祝由槿不由抬目望去，却见一位身材高挑容貌绝艳的夜族女子站在一旁。 “两位可否与梦某解释一番具体发生了什么？”梦幽夜从储物法器中扯出一张袍子裹在身上，先前经历过连番大战之后她身上的衣裳也已经破碎不堪，在灰烬平原夜风吹拂之下显得更有些衣不蔽体。 “前半段还是让当事人来说好些。”自家师傅离开之后，姜紫的气质便重新变得沉稳起来，面对这位玉璞境界的梦夜城主也丝毫不慌，抬手指着目瞪口呆的莽撞汉子与斑豹应葵开口说道。 虽说这二人在紫皇宫主现身期间，与周围其他人一样被封印视听感知，可如今解封之后两人甫一抬头，瞧见的便是灰色兜帽之下令他们永远无法忘记的高贵脸庞！ “城城城......城主大人！” 今日里已经不知被震惊多少次的应葵与莽撞汉子从喉咙深处发出无力呻吟，若非相互支撑着彼此，恐怕真要被走上前来的梦幽夜吓昏过去。 头戴兜帽的梦幽夜望着二人开口吩咐道：“你二人将此前所见情形一五一十说与我听，莫要有任何隐瞒。” “是。”二人唯唯诺诺颤声应道，应葵一五一十将自己发现楚然，以及后来因为稍加回护而被暴躁的金圣武一掌扇飞的过程全部交代，就连自己感知到的那一缕残暴杀意都讲了出来。 现在可不是担心金家报复与否的时候了，毕竟金圣武与那位金鼎轩长老此刻都已经横尸在场，而且在这位积威甚重的梦夜城主面前应葵也没有勇气隐瞒任何细节。 再听一遍细节过程的姜紫望向这名斑豹妖修的目光不由柔和几分。 也正是因为应葵的多管闲事，才为自己争取到剑开虚空的宝贵时间。 伴随着莽撞汉子抬手所指，梦幽夜的确瞧见两具尸体倒在地上，其中一人年纪轻轻修习武道，应该就是城主府中下人们议论纷纷的金家天才金圣武。而另一具须发皆白的老迈尸体，赫然属于金家长老金鼎轩。 而当莽撞汉子补充些许应葵昏迷之后的细节片段后，白衣少女便主动接过话茬开口说道：“那金圣武欲杀我家楚郎，我便杀他。” “那金家长老欲要杀我替金圣武报仇，我便斩之。” 简简单单两句话语，却令梦幽夜瞳孔微缩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模样，可却将杀死一位元婴期修士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深吸一口气平静思绪，梦幽夜对着那位剑斩元婴的白衣少女露出和善微笑。 “此事来龙去脉我已大致了解，乃是那金家挑衅在先......” 不待梦幽夜话音落下，一阵嘈杂喧嚣声蜂拥而来打断了女子话语。 “到底是何方暴徒胆敢偷袭我金氏长老！此仇不报我金家日后又如何在梦夜城中立足？！” 一道怒火滔天的粗犷嗓音在人群之中显得尤为突出，此人似乎也与金鼎轩一样同属于人族金氏。 “火洞长老稍安勿躁，鼎轩长老遇害一事还需详尽调查方可再下定论。”金齐天的声音随之响起，却好似起了相反效果，更激得那金火洞火冒三丈。 “稍安勿躁？死的又不是本家长老，你金齐天当然可以稍安勿躁！”一位须发赤如火烧的魁梧老人驾云而来冲在最前，转头对着另一边的幽夜族人愤声说道： “现如今城主大人不在，还请通古副城主为我金氏支脉主持公道！” 被金火洞架在火上烤的幽夜族人讪笑两声也不知如何应答。 如今死的这人好巧不巧乃是人族金氏支脉一系的顶尖强者，原本各大支脉与本家之间的微妙平衡也因此打破，担心金齐天等人趁着金鼎轩身殒而有所动作的各位支脉长老闻讯而来，便是要借题发挥将事情闹大以此牵制金齐天等人，若有机会将矛盾激化闹到分家境地则是再好不过。 若是自己这位副城主一个处理不慎，人族金氏这梦夜城中最强大的顶尖势力怕是会由此内讧破裂分道扬镳，到时候城主大人回来见此情景，怕不是会将他扒掉一层皮...... “就是就是，鼎轩长老再怎么说也是在暗潮战争中为我梦夜城鞠躬尽瘁，若是不能严惩凶手暴徒怕是会寒了众将士的心！”有勾结金家支脉的强者随声附和，而金火洞等人眼中光芒浮动，面上表情也更加义愤填膺起来。 金鼎轩死后支脉话语权也会随之大大削弱，若是不能就此成功分家另立门户，他们这些激进派长老恐怕都逃不过本家金齐天等人的清算！ 有金氏本家强者看不惯诸多支脉长老此等言行也便开口驳斥，双方人马以及附庸家族随之展开唇枪舌剑，一直从梦夜城头吵到这处灰烬战场。 而在这片云霞末尾，金玉潼与华星尘等人也被接引上来，此刻正在一位华家长老的照顾下聆听前方争吵。 “玉潼小姐与不焕少爷此时还是别出面的好，毕竟你二人修为尚浅，在那群老家伙中没什么话语权。”这位华家长老望着满脸忧虑的金玉潼、金不焕姐弟无奈安慰道。 人族金氏情况复杂他也有所耳闻，却没想到支脉与本家之间积累的矛盾竟然如此深厚。 现如今梦夜城才刚成功守下暗潮攻势便又要陷入混乱风波，还真是讽刺得很哩。 若是城主大人在此，想必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华家长老心中感慨，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五十二章 人心嫌隙 听见远方乱哄哄议论声的梦幽夜眉头一皱，想了想后转头望向姜紫开口说道：“可否烦请姑娘配合一二？” 梦幽夜是打算借此机会好好重整一番梦夜城秩序。此前因为暗潮大军压境的缘故，她对于城中各大势力的倾轧争斗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外患已平，正好借着自己“离开”的这个机会来好好暴露一番梦夜内忧。 冰雪聪明如姜紫自然立刻明白这位梦夜城主的意图，点头应声道：“自无不可。” 应一声后少女似又想起什么一般，眨了眨眼对着梦幽夜开口问道：“不过待会若是我为了自保一不留神再斩一两尊元婴，梦夜城主可别怪罪晚辈呀。” 听了白衣少女此番话语的梦幽夜眼皮直跳，尊贵高傲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道：“本城主自不会让那些家伙们乱来。” 虽说金鼎轩性格乖戾贪得无厌，身居金氏高位却又私下里联系其他梦夜家族搞些小动作，可此人再怎么说也是名元婴境中期大修士，就这么被眼前少女一剑斩了，梦幽夜说不心疼那肯定不现实。 与其在招惹这么一位高人爱徒之后被人一剑劈死，金鼎轩这老东西还不如在先前暗潮战场之上随便找一头高阶魔物自爆来得有用...... 先前附身于另一位蓝裙姑娘身上的那点灵光很明显是她梦夜城，乃至于十六夜城区域都无法招惹的存在。更何况那位还与先前撕裂界域壁垒、剥离天道意志的神秘道人关系匪浅。 在不夜城所见的一幕幕场景，梦幽夜如今回忆起来都还头皮发麻神魂战栗。 大道漫漫，无穷无尽。 那些站在巅峰的大能强者当真可以逆转阴阳拂乱乾坤。 而对于眼前这位神秘存在的弟子梦幽夜自然也是十分重视，自不可能再让梦夜城中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对其出手。 ...... ...... “凶犯何在？！速速前来受死！” 庞大天云释放光芒照彻战场上空，金氏支脉长老金火洞驭云下降，目射耀光怒声吼道。 而在数十位金丹、元婴期强者的恐怖威压之下，这片战场之上存留的诸多修士连逃跑的念头都被掐灭，这些人无一例外都在心底痛骂自己怎么就那么喜欢看热闹。 “鼎轩前辈！”一名金丹境修士目光扫过战场平原，瞧见那具伏卧大地的苍老尸体之时悲呼一声，而其余人等随之望去后也倒吸一口凉气。 从尸体状况来看，这金鼎轩竟然连元婴都没来得及出窍肉身化光遁走，干净利落的被人一击斩的神魂寂灭彻底陨落！残余的幽夜法则还缭绕在尸体四周残存未散。 如今离着金鼎轩离开城头不过片刻功夫，一尊元婴境中期的老牌强者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死了，此等情景带给众人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 就连那些本打算攀附金氏支脉寻求变革的小家族强者们也不由面面相觑，心中生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忧。 “圣武！”又一道喊声从人群之中传来，一位金氏强者跌跌撞撞冲下金云赶向另一具尸体横陈处，检查一番过后转头冲着金火洞悲愤吼道：“火洞长老，圣武他也遭歹人毒手！” “好好好......”发觉不光己方派系的中流砥柱被不明强者杀害，就连所有支脉共同寄望的未来天骄也被一起杀害，金火洞一双眼睛充血赤红怒极反笑，一身元婴境气息不受控制的疯狂外泄。 “此等凶徒好生恶毒，不光杀我金氏族老，竟连后生晚辈也不放过！”金火洞转头望向另一旁眉头紧锁的胖道士道：“如今我支脉天骄与长老齐齐身殒，齐天长老你可有什么头绪！？” 身披残破道袍的金齐天此刻皱眉沉默，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回答。 毕竟金圣武与金鼎轩死的太过巧合，就连金齐天来到此地之后都不由有些怀疑，是不是本家哪位长老私底下制定计划来除掉这些日益强大的支脉威胁。 “死的可都是我金氏支脉，本家无动于衷未免也太过令人心寒！” “呵，保不齐圣武与鼎轩长老的死就是......” 十数位跟来的金氏支脉强者低声议论起来，望向金齐天的目光里无一例外皆是反感与敌意。 ...... ...... 正当金云之上金氏本家与支脉强者再度争吵之际，华星尘等人则是在那位华家长老的带领下落向地面，去与姜紫、楚然与祝由槿等人汇合。 “姐，别操心那边了。”站在金衣少女身旁的金不焕拍了拍家姐肩膀轻声安慰道：“有齐天长老在，火洞长老他们再怎么闹也都有个限度。” “可人心一旦生出怀疑，许多事情便再也说不清楚。更何况那些支脉派系本就想要脱离我本家制约另立门户。”金玉潼摇头轻叹，也知现如今的自己并没有资格在这件事上插话。 她们姐弟二人与那金圣武只能代表金氏各派系的未来，区区化外境界在现如今的争吵决议当中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今日之事若不能妥善解决，恐怕人族金氏也便离着分崩离析那一日不远了...... 一旁的华星尘望了金氏姐弟一眼后叹了口气，却也并未多说些什么。 毕竟像他圣手华家这般人数稀少却又极其团结的世家大族本就少见，而伴随着家大业大开枝散叶，每一家高门大姓无法避免的便是人心嫌隙内讧纷争。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就连人族之首的金氏豪门也不例外。 华星尘叹气之后转身走向华梦尘那边，望着躺在白衣少女怀中的昏迷少年关切问道：“需不需要请华天长老来看看情况？” 姜紫微笑拒绝道：“楚郎情况已经稳定下来，倒是让诸位担心了。” “那就好。” 华星尘点了点头后偏转目光，视线又落在一位披裹灰袍的陌生身影之上。 透过长袍之下玲珑有致的凹凸不难判断此人乃是位女子。可其面容却被一方黑白面具尽数遮掩。 华星尘礼貌地冲着这位神秘女修点了点头，却没有注意到后方那位一直贴身跟随自己与妹妹的城主府密卫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五十三章 追凶 同样头戴面具，一直跟在华星尘华梦尘兄妹身后一言不发的密卫夜影此刻呆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面具后方的夜色眸子此刻瞪得浑圆，就连呼吸都已经停滞。 “无需在意我。” 一道威严女声在密卫夜影心中响起，这才使得其重启宕机大脑，低垂脑袋如往常般跟在华家兄妹身旁警戒四周。 城主大人她不是前往不夜城了么，怎么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尽管脑海之中快要被各种问题挤爆，可专业素养却让这名城主府密卫表现得自然平常。 而凝聚一方夜煞面具遮掩自己面容与气息的梦幽夜在警告过自己的贴身密卫之后继续侧耳倾听金云之上的怒吼纷争。 对于金氏内部各脉派系的错综复杂她也早有耳闻，却没料到如今所有支脉已经抱团一起来反向施压金氏本家。 ...... ...... “金火洞，你别忘了鼎轩长老的修为境界。本家之中能够完胜鼎轩长老的只有我一人。而我金齐天先前置身何处，一众道友与通古副城主皆可作证。” 伴随着中年道士冷声开口，一股独属于元婴境后期的强大威压瞬间散发开来，将金火洞等人的气焰打落回去。 “你金齐天有不在场证明又如何？与本家交好的华家、妖族联盟之中不也有元婴境后期高手？”虽是气势上被压一头，可金火洞的音量依旧不减。 “火洞长老，莫要将我圣手华家拖入尔等家事里。” 负手而立站在华星尘等人身旁的华天长老淡淡开口，噎得金火洞一时语塞，冷哼一声之后继续愤声开口道：“无论如何，圣武与鼎轩长老绝不可这样白白死去，无论真凶幕后的势力有多强大，我金火洞定将会与之斗到底！” “对！火洞长老说的没错！” “我金露任誓死跟随火洞长老查明最终真相！” 一位位金氏支脉强者义愤填膺高声呼喝，而金齐天则是眯起一双小眼睛，眸中神色阴晴不定。 看来金火洞这老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将这盆脏水泼在本家头上了。 这位身宽体胖的中年道人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可终究还是暗叹口气熄了动手的念头。 如今的自己也才是元婴境后期，而且经历连番大战法力损耗严重，当真以力平乱的话还真不好对付那些抱团取暖的支脉长老。 为今之计便是退让些许避免矛盾激化，争取拖时间等到城主她老人家回来主持大局。 只不过从不夜城到梦夜城间距何止万里，也不知道城主大人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 “清者自清，本家从未做过此等龌龊事，自然无惧尔等闲言碎语。”金齐天再度开口制止本家与支脉之间的争吵。 “就倚火洞长老所言，先去调查周围目击修士口供，确定杀人凶手。” 而在金云之上的争吵刚刚平息之际，最先落在大地之上收拾两具尸骸的金丹期修士却脸色大变，抓着一人肩膀直冲了回来。 “火洞长老，此人看清了先前出手击杀鼎轩长老那人的模样！” 听闻此言，金火洞与金齐天面色齐变。 前者自然是心中狂喜，毕竟他事先便已经交代过这名心腹悄悄调查，来想方设法污了本家清白名声，却没料到这小子手脚如此麻利，没用多少时间便将那证人驯服妥帖。 而金齐天则是暗骂自己粗心大意，怎么能忽略提前入场的支脉修士！ “速速交代，究竟是何人袭杀我金氏长老！” 对着那名脸色苍白浑身战栗的化外修士，金火洞沉声喝问，并对其使了个隐晦眼色。 若非金齐天他们都在身边不好暗箱操作，金火洞都想直接与此人传音，交代他如何将矛头引向金氏本家。 “那，那人还未离开......” 身子抖若筛糠的化外修士颤声回禀，金火洞连忙追问喝道：“那凶徒现在何处？” “就在......就在那里。” 艰难的咽下唾沫之后，那名化外修士仿佛认命一般闭上眼睛，抬手指向下方大地某处位置。 顺着颤抖指尖齐齐望去，金云之上的所有人在看清证人指认位置之后瞬间哗然变色。 只见那化外修士所指位置，正是金氏本家金玉潼与金不焕姐弟所站之处！ ...... ......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一步迈出，金齐天突然出现在那名化外境修士面前，双目之中隐现金光寒声说道。 “金齐天，如今真相既然大白，你又要篡改证人口供不成？” 金火洞再度站了出来，硬顶胖道人身上散发出的滔天威压梗着脖子怒喝道。 “如今金玉潼与金不焕两人正与杀人凶徒混在一起，鼎轩长老遇害一事怎么可能与本家毫无关联！” 施展过扩音秘法之后，金火洞的声音在四周天地飘扬不散，就连后赶到场的妖族联盟等人听过之后都为之一愣。 本来是听说这边有热闹我们才匆匆赶来，如今这又是什么情况？ 金齐天深吸一口气后收敛滔天威压，再度望向几欲被吓死的那名化外修士沉声问道：“你确定？” “小，小的有十条命也不敢在诸位面前扯谎妄言啊！”这名化外境修士涕泗横流哭喊说道，而后方的金火洞则是目露赞许的望向那名带人回来的金丹境修士。 被火洞长老看得有些发毛的金丹境修士此刻很想开口解释，说他根本都还没来得及对这名证人做出任何暗示。 这小子交代的恐怕就是事实，那名杀害鼎轩长老的凶手此刻就在玉潼小姐与不焕少爷身边！ 一方庞大金云随之落地，一众强者快步来到金玉潼等人面前。 这一次不等金火洞开口，金齐天横在众人面前望着一脸茫然的少女低声询问道：“玉潼，你与不焕可知鼎轩长老遇害一事？” “玉潼不知。” 金玉潼对着面前胖道士摇了摇头，心中思绪则是以最快速度疯狂流转。 那人为何会指认凶手到自己等人头上？到底是火洞长老的暗中操纵，还是...... 少女脑海中忽然闪过那道身披灰袍头戴黑面的陌生身影。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五十四章 是我又如何？ 自己等人是与齐天长老一起到来此地，楚公子等人也没那般实力威胁元婴中期的鼎轩长老。 就算是众人里最为强大的姜紫姑娘，想必也断不是鼎轩长老的对手。 而排除掉其他选项之后，就只剩下那位安静站在众人身旁，头戴黑面身披灰袍的神秘女子了。 可鼎轩长老即便不是梦夜城中数一数二的强者，却仍旧可以跻身前十行列，当真会被一位来历不明的神秘女子轻易杀死么？ 少女杂乱如麻的思绪被一道冷哼声打断。 但见金火洞迈步上前斜了一眼这位本家天骄开口说道：“一问三不知，莫非玉潼小姐是在隐瞒真凶身份？” 眼见金玉潼被那名赤发老者逼问得连连后退，姜紫转头望向祝由槿轻声道：“由槿姐姐，还请替紫儿照顾一会楚郎。” 祝由槿点头之后凝聚水光薄毯接过沉睡昏迷中的少年，而后退到赤鳞火蛇身旁静观其变。 “我家楚郎正在休息，若是各位欲起争执还请移步他处。” 腰斜长剑的白衣少女缓步走向那一群金丹元婴境强者，朱唇轻启淡淡开口说道。 而正与金齐天争吵的金火洞闻言一怔，看见开口之人竟是名不过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娃之时，老脸之上不由腾起一抹青红怒意。 “你又算什么东西，安敢插言我金氏......” 还不等金火洞斥责话语说完，那名化外境修士便已经惊声高喊起来： “是她，就是她！” “杀了圣武少主与鼎轩长老的凶手就是此女！” 原本议论纷纷的人群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金火洞与金齐天都用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那名白衣少女，就连金玉潼都瞪大了那双杏眼看向缓步走来的白衣少女。 “他说的不错。” 姜紫脸上露出一抹浅笑，大大方方的承认点头说道： “是我又如何？” ...... ...... 白衣少女的话语如同尚未消散的天谴霹雳一般轰入众人脑海，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大脑停转，在试图理解这名年轻姑娘话语里的意思。 她这是在说，堂堂元婴境中期的老牌强者金鼎轩死在了这么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手中？ 最先反应过来的金火洞嘴角一撇，望向金齐天愤怒说道：“本家包庇真凶的手段未免也太过幼稚，竟然推出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顶罪，当真令我等不齿！” “玉潼，你可与此人认识？玉潼？” 此前便注意到二人有过交谈的金齐天侧头询问金玉潼，却并未得到任何回答。 原来金玉潼还未从少女此前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罢了，不管你这丫头是不是本家推出来的替罪羊，既然口称妄言也当吃些苦头，别怪老夫以大欺小下手太重！” 金火洞狰然一笑，抬手直接抓向白衣少女。老者右掌之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焰幻化赤火大手。 “看吧，这可是他先动的手哦。” 望着那道幻化巨大的手掌压落而来，姜紫勾起唇角平静开口，似是在向某人解释自己不过是在进行正当防卫。 而在金火洞探出的火云大手即将落下之际，白衣少女抽出腰间长剑向上撩斩。 黯淡剑身之上也跟着冒出绚烂火炎，而后脱离剑身撞向下落巨掌。 “轰隆”一声巨响伴随着滚烫热浪爆发溢散，炽烈光焰将少女身形彻底吞没在内。 “糟了！这丫头为何能够引爆我这‘赤火手’中隐藏炎能？！” 本没想一掌灭杀白衣少女的金火洞面色一沉，飞身冲入火光焰团之中欲要留下那少女一条性命，毕竟进一步激化支脉本家之间矛盾的关键还寄托在此人身上。 而迈步站在金玉潼身前，当下爆发热浪的金齐天则是眉头紧锁。 方才那一瞬间，他从拔剑少女身上似是感知到一股莫名气息。 这名白衣少女乃是一名剑修，而且似乎又有华家那名晚辈大不相同。 “啊！” 一声凄厉吼叫忽然从烈火云团之中传出，再度令四周旁观之人脸色变幻。 只因惨叫之人并非那位白衣少女，而是冲入火光里的金火洞！ “散。”伴随着金齐天挥舞袖袍拂散漫天火光，光焰之中的一幕情景终于落入周围众人眼中。 但见身着华丽金袍的金氏长老金火洞满头大汗地握紧右手手腕，而原本那只缭绕火焰的坚韧手掌此刻已经齐腕而断，化作焦骨散落在地。 仅仅是一个照面，同样跻身元婴境界的金火洞竟然直接丢掉了一只手。 而在颤抖惨叫的老者对面，那道白衣身影正缓缓纳剑入鞘，清冷美艳的面容之上不见半点波澜。 好似对于此女来说，一剑斩伤元婴强者根本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 “你这妖女竟然隐藏如此之深！” 握住断腕强行止血的金火洞狠声大吼，现如今他也不得不相信少女先前所说的话语。 这名隐藏极深的女子剑修，恐怕当真有击杀鼎轩长老的实力！ “怎么，你不服气？” 丝毫不在意金火洞怨毒的眼神，姜紫浅浅一笑开口说道：“我倒是不介意再斩一名元婴。” 说话间，姜紫已经将手从腰间剑鞘之上移开。 这柄殒月长剑已至极限，能够斩伤元婴强者已经殊为不易。 若要杀人，此剑便有些不够。 “此妖女境界高深杀戮成性，诸位梦夜同道且随某一起除妖！” 瞧见白衣少女再有动作，金火洞顿时被吓了一跳倒退数步，冲着身后众多修士高手大声吼道。 除去金氏支脉众人回应之外，还有诸多中小修仙家族举兵呼喝，似乎打定主意要跟随金家分支一路到底，来将梦夜城中数百年不变的格局重新打乱。 而这些露出亢奋神色响应号召的家主领袖们的容貌，也都一一落入灰袍女子眼中。 “没想到我梦夜城中竟然有如此多的家族势力与那金家支脉勾连，要知道就连金氏本家都不敢如此结党营私啊。” 黑面之下，梦幽夜的那双漆黑眸子夜色沉浮，似是感慨似是好笑的低语呢喃。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五十五章 平乱 瞧见断掌老者一呼百应过后重新露出的自信表情，姜紫唇角勾起笑着说道：“人多势众，确实很了不起。” 一旁的金玉潼此刻终于回过神来，刚想要去拉中年道士的衣服说些什么，却见金齐天摇了摇头一脸严肃表情。 心思缜密冷静如他，已经觉察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异样。两相权衡之下胖道士最终决定什么都不做。 “妖女你可知罪！”得了众人攘助的金火洞得意扬扬瞥了一眼旁边默不作声的金火洞，趾高气昂地冲着白衣少女高声说道：“速速弃剑收手就擒，莫要继续负隅顽抗！” “这么多人我的确应付不了。” 姜紫似是赞同地点头说道，毕竟她如今境界尚浅，击杀一两位元婴不算难事，可与如此规模的强者高手打起来确实极为吃力。 “只不过彻底落败之前，再杀几名元婴金丹却也并非难事。”似是注意到远方靠拢过来的更多强者，少女双手合掌竖立胸前含笑说道。 “还在妖言惑众！”明显感觉到身后众人气势一弱的金火洞赶紧出声呵斥道：“我等只需一人一道神通道法，便可将你这妖女轰杀至灰飞烟灭！” 听闻老人此言，附庸人群立刻心神大定，其中不少人甚至已经取出法宝开始运转术法准备动手。 “我嗅到了杀意的味道。”姜紫闭上双眼轻声说道：“按照师傅的教导......” 少女重新睁开双眼，一抹极紫光芒重新升腾而起，衬托的面色苍白的姜紫愈发美艳妖娆。 “欲杀我者，皆可杀。” 少女双掌之间似有剑气生灭，莫大危机感瞬间在那些心怀杀意的修士心湖之上浮现而出。 “天地杀......” 姜紫吐露三字之后似是觉察到什么忽然停住话语，眼中翻涌紫气渐渐平息，双掌之间那一线剑气天地也随之消散不见。 只是少女苍白俏脸之上的笑容越发明显。 “妖女法力枯竭，正是我等出手的好机会！”原本被心湖警钟吓得不轻的金火洞瞧见眼前少女忽然停手，立时间喜上眉梢大吼说道。 可面对数十位金丹元婴境强者联手攻势的姜紫却丝毫不慌，双手背后莲步轻移让出位置。 而在少女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一道灰袍身影突兀出现在一众修士强者面前。 “妖女还有同伙，我等不必留手先将她们拿下！” 断掌之痛痛彻心扉，金火洞咬牙祭出一扇金色门扉，已经不打算手下留情捉拿活口。 而茫茫人群之中，有几人看清那道突然出现的灰袍身影之后虎躯一震，纷纷面露惊愕神色。 其中便包括有后赶过来的妖族联盟大长老，梦夜城副城主通古，以及中年道士金齐天。 站在金玉潼身旁的胖道士此刻终于明白自己的异样之感源于何处。 原来城主大人她早就从不夜城赶回，悄悄藏在此地安静观赏这一出荒唐大戏！ ...... ...... “动手！” 伴随着头顶那一扇金门洞开，金火洞高声大喝，带领着数十名强者一起催动法宝发动攻势。 一时间无数道法玄光伴随着滔天威势齐齐袭杀向白衣少女与灰袍女子，而面对此等山呼海啸般的术法洪流，姜紫背手站在一旁作壁上观，似乎并不担心自己会被威光吞噬淹没。 而站在姜紫身前的灰袍女修取下脸上那方漆黑面具，轻描淡写地随手丢向了扑面而来的道法洪流。 但见黑面离手之后化作一团漆黑夜影，瞬间扩大千百倍后直接兜向了那道绚烂绮丽的光柱洪流，宛若深渊巨兽般将神通威光一口吞下。 霎时间整座灰烬战场都陷入寂静之中，原本大呼小叫的修士强者们此刻噤若寒蝉，闭紧嘴巴死死盯着那团吞噬掉所有攻击的扭曲影团恢复平静，而后重又化作那一方不起眼的黑色面具。 灰袍女子迈步上前接住下落黑面，而后神色平静地望向一众僵在原地的各位修士。 “城......城主大人！” 瞳孔震颤的金火洞呢喃开口，整张老脸早已变得苍白惊恐。 老人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城主大人她不是追随着暗潮大君们前往不夜城了么，为何又会出现在此地？ “临走之前，我应该叮嘱过尔等莫要再生事端了吧。”展露身份的梦幽夜指肚摩挲着那方煞影黑面，语气平静的望着断掌老者开口说道。“金齐天你是怎么管理金氏一族的？尔等就是用这么热情的方式来欢迎本城主的回归？” 一旁的胖道人虎躯一震连忙应声答道：“属下治家不严，还请城主大人降罪。” “内城区东三区城坊自今日起不再归属金家，具体分配通古你来决定。” 面对金齐天的躬身请罪，梦幽夜也毫不留情开口说道，直接将原本属于金氏家族的一大块地盘没收剥夺以示惩处。 “属下遵命。”听到梦幽夜话语的金齐天先是一愣，而后抱拳再拜开口应道。 一旁的通古副城主则是目露玩味之色接下此令。要知道东三区城坊虽然名义上归属金氏，可其实际控制权却在支脉旁系几位长老手中。 为了笼络人心营造声势，金火洞等几位外门长老甚至允许其他家族之人入股东三区城坊，而今城主大人的这道罚令无异对于金氏支脉造成了巨大财产损失。 更重要的是此令一出，在场明眼人也都知晓了城主大人的态度。原本一些支持金氏支脉自立门户的修仙家族此刻眼神游移不定，悄无声息间早已收起攻伐法宝，与那些不知所措的金氏支脉强者们拉开些许距离。 作为梦夜城主的梦幽夜通常都不会过问城中各大势力家事内情，可这位高高在上的存在一旦出手介入，违令抗命者的下场通常都不会好过。 金火洞等人如此着急发难本家，就是打算在梦幽夜回城之前将生米煮成熟饭，即便没有金鼎轩陨落一事也会再找其他由头挑起矛盾事端。 眼见大势已去的金火洞目露不甘之色，他也知道今日过后金齐天定会借着城主大人的威风敲打拆散支脉联盟，届时乱成一盘散沙的金氏支脉将会再无与本家抗衡的余力！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五十六章 定夺 眼见逼宫本家不成反而被城主大人厌恶，金火洞的一颗心好似坠入冰窟一般冰凉无比。这一次的谋划不仅全盘落空，甚至还搭上了金氏支脉金鼎轩长老的一条性命！ 不甘与悔恨在金火洞的心中酿成一枚苦涩果子，而断掌处传来的阵阵剧痛时刻都在刺激着老者的神经。 不过事已至此，城府深如金火洞很快便放弃了先前的计划，将重点放落在及时止损之上。现如今带领所有支脉摆脱本家另立门户已经不现实了，为今之计便是尽可能地稳固住自己这一条支脉的地位。 若是能为不明不白死去的金圣武与金鼎轩讨回个说法，回头再瓜分那一脉资产之时自己一方也便会更加名正言顺些。 “冲撞城主一事我等甘心认罚，可我族长老金鼎轩却死得不明不白，还请城主大人赐予我等一个公道！”赤发老者忽然跪在地上重重顿首，冲着准备转身离去的梦幽夜咬牙悲呼道。 灰袍女子的脚步随之停住，挑眉望着俯首在地的金火洞缓缓开口道：“此事倒也应该给你个说法。” 断掌老者心中一喜，可还未等他开口谢恩，便听到梦夜城主淡漠无情的声音再度响起。 “金氏支脉大长老金鼎轩纵容族中后辈肆意妄为，其本身更是试图袭杀本城主的贵客，身死道消犹不足抵消罪过，其支脉麾下一应资产财物尽数充公，族人子嗣交由本家好生管教。至于火洞长老嘛......” “既然你有伤在身，金氏长老一职也便暂且卸下，回去好好养伤吧。” 话音落下，梦幽夜转头望向一旁背手而立的白衣少女，轻轻眨了眨眼。 姜紫会心一笑点头回应，不再关注那满脸通红如丧考妣的金火洞，转身重回到昏迷沉睡中的楚然身旁。 “通古领命。”“金齐天领命。” 胖道士与副城主二人齐声领命，围聚在此地的众多修士们也纷纷离去重新返回防线阵营。 闹剧落幕，喧嚣散尽。唯有竹篮打水一场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金火洞还跪伏在原地呆立不动。 “露任长老与庆才长老，劳烦二位将金火洞带回去。”双手拢袖的金齐天叫住另外两名支脉长老，对着二人淡淡吩咐说道。 “是，听凭齐天长老吩咐......” 金露任与金庆才只得苦着脸应下差使，一左一右架起失魂落魄的断掌老人匆匆赶回联军大营。 现如今再转而投诚本家，应该还来得及吧...... ...... ...... “此间琐事了结，我等先行返回营中如何？”梦幽夜迈步走来，以商量口吻与白衣少女轻声说道。 在一旁的莽撞汉子与斑豹应葵二人瞧见此番情景，一双招子都险些瞪出眼眶。 平日里高高在上，执掌一城万千生灵命运走向的梦夜城主竟会如此友善地与人交谈，先前梦幽夜在众人面前散发出那股令人无法直视的尊威气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灰袍女子就仿佛邻家大姐姐般和蔼近人。 “劳烦城主大人平息事端。”姜紫从祝由槿的怀中接过昏迷少年之后点头说道。对于这位梦夜城主的好意她也心领了。 众人旋即在梦幽夜的夜煞遁光包裹中重回驻地，就连应葵二人都有幸搭了这么一趟顺风车。 回到营地不久后，斑豹应葵便被妖族联盟派人接走。这位本来在联盟之中受人排挤的边缘小妖经此事后引起了联盟高层注意，甚至得到了面见梦夜城分部大长老的殊荣。 梦幽夜则是将姜紫等人安排到一处安静地方稍事休息，确定那位昏睡少年不需要自己的帮助后便先行告辞前去处理大军政务。 这一次的全面暗潮战争最终以十六夜城区域获胜画下句号，通过“明光夜露”恢复伤势的昊皇在追击黑暗诡异无果之后悄然返回，再次与老友离莫相聚于酒馆二楼包间之内，解开心结的二人推杯换盏再度找回几分往昔旧日的感觉。 暗潮大军方面则是在雪裳的指挥下快速撤离灰烬平原重返烛龙领域。虽说领域之主暗烛已经破界飞升离开永夜域，但好在融源合道成功的雪裳迈入玉璞境界，烛龙领域不至于群龙无首发生内乱。 梦夜联军方面也并未继续发动追击，毕竟那些精锐大妖们早已溜之大吉，负责殿后的大多是些下境炮灰魔物，就算追杀也是收获甚微。 更何况十六夜城区域还需要各大暗潮区作为缓冲地带，从而避免更深处的黑暗势力寻踪而来。与熟悉的对手战斗总好过根脚未知的黑暗来袭。 所以在暗潮魔物们退去的半日之后，梦夜联军也跟着班师回城，带着胜利与数之不尽的资源材料凯旋而归。 ...... ...... 沉浮之间，上下无定。 无所从来，亦无归去。 浑浑噩噩，光暗明灭。 我曾见，长河彼岸，魔影遮天...... ...... 一阵恍惚过后，随之而来的失重感将楚然的意识重新唤醒。 似是从无穷高处坠落而下，一股令人窒息的感觉充斥满少年意识。 而当无尽坠落停止之后，那点神念魂光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而四周围熟悉的情景也让楚然渐渐清醒过来，重新本属于他掌握的所谓“自我”。 “长河......魔影......” 记忆的碎片在灿烂光海中奔涌翻腾，清醒之后的疲惫余韵仍旧驱之不散。 脚下那方广袤的记忆之海中如今多出一幕模糊碎影，而这突然多出的记忆碎片正是楚然神魂疲惫不堪的原因所在。 “这些到底是什么时候的记忆，既不是前一世电影里的桥段，又不是这具身躯曾经的梦见的场景......” 捂住神识魂念构成的虚幻头颅，楚然勉力抵抗着昏沉之感想要寻出这些记忆的来源，最终却一无所获。 “那条长河究竟是什么地方，那片魔影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调动记忆之海不断放大那些破碎画面，楚然仍然无法回忆起任何与之有关的场景。 最终在不断加深的疲惫侵袭之下，少年再也坚持不住，于记忆之海的簇拥之下沉沉睡去。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五十七章 应对 重新回归神秘空间的楚然意识再度陷入沉睡之际，记忆之海中突兀多出的模糊碎影中忽然闪过一抹金色，似乎与远处混沌雾墙深处的金色光芒同出一源。 那方混沌雾墙则是有所感应般微微一颤，将一股庞大魂流倾吐而出，横跨黑暗地带之后尽数汇入海水之中。 这股庞大魂流的来源便是那头被神秘空间拉入此地，稍后“不慎”跌入雾墙裂开的缝隙的黑暗观察者。 吐出这股魂流过后，混沌深处的金色光芒终于停止翻涌重新回归寂静，流光溢彩的记忆之海则是贪婪地吞噬着这股庞大魂流茁壮成长，进一步挤占黑暗地带拓展边界。 而于记忆之海中沉沉睡去的少年则是对此毫无觉察。 ...... ...... “嗯？楚小子这是回魂了！” 一直俯卧在腕上假寐的火蛇猛然觉察到少年体内发生的变化抬头吐信说道，糜小小与姜紫立即同时来到床榻之前。 原本好似失去魂魄一般的楚然气息终于恢复正常，而轻微鼾声也随之传出，似乎此前的沉睡反倒令少年疲惫不堪。 “师傅她老人家说的‘醒来’原来是这个意思......”望着蜷缩成一团抱紧怀中缎被的疲惫少年，姜紫长舒一口气后有些哭笑不得的嘀咕说道。 “此前给你准备的那口灵枢放哪去了，拿过来再让本神改造改造，等咱们返回梦夜城的时候就把他塞那里边。”感受到糜小小的喜悦欢欣，赤火小蛇也不由情绪高涨起来，摇头晃脑对着姜紫吩咐说道。 此前那位存在现身之时赤火小蛇可是躲在一旁簇拥着自家主人瑟瑟发抖，如今才过去没多久这家伙便又恢复了往日里的神气。 姜紫仍有些不放心楚然体内那道诡异魔魂，还想再次动用那道消耗巨大的神魂秘法探查一番，却是被一旁的糜小小拦下。 “少爷已经没事哩，紫儿姐姐放心好了！”糜小小将凌乱被角抚平过后，冲着姜紫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 见到糜小小如此肯定后的姜紫也便放下心来，伸出手指替少年轻轻拂平紧皱起的眉心。 ...... ...... “雪......雪君大人，暗烛大人他当真已经破界飞升离开永夜域了？！” 烛龙领域之中，匆匆撤军回此的各位巡猎使再聚一堂，身着绿衣的素裳犹豫过后再度望着主座之上那道雪衣身影开口发问。 而素裳的发言也正好替其他几位巡猎使一起问出心中疑惑。 “不光是暗烛大人，十六夜城区域附近的暗潮领域中所有大君联袂飞升，提前一步跳出此方天地囚笼。”一手轻抚额头的雪裳淡淡开口，可女子的嗓音却好似多重声线交叠混杂在一起，仿佛是有数人同时出声说话。 合并诸多元婴本源绝非易事，雪裳的这一次冒险无疑是提前进行了一次自我“合道”，虽说侥幸成功并且借此突破中五境界跻身玉璞，可这具身体之中尚且残存有各不相同的个性特征，若想完全统一还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 “所有大君同时离开，那我等暗潮领域岂不是会陷入混乱之中......”巨灵巡猎使铜铃般大小的眼中闪过一抹幽色道。 “十六夜城方面倒不用咱们太过担心。毕竟暗潮区内我方占尽地利优势，夜城联军也不会当真赶尽杀绝冒险攻来。更何况那些家伙还需要咱们坐镇黑暗边疆呢。”庞大魔山沉声开口对着巨灵与素裳说道，却是有意不去看尊位之上的雪裳。 “夜城那边刚刚经历大战需要休养生息，可我担心的是更深处的黑暗势力会借此机会觊觎我等领域疆土。雪君大人跻身玉璞境后我等面对来敌还算有一战之力，可其他暗潮领域就......”素裳指尖缠绕发丝轻声说道。 “诸位暗潮大君既然已经决定联袂飞升，自不会什么准备都不为我等臣民留下。”高座之上，重叠女声再度响起，雪裳目光扫过堂下众人继续说道：“就像暗烛大人他提前借给我一道本源烛龙火来欺蒙天道破境晋级一样，其他大君同样留有后手。据我所知，青羽大君便是留下数滴鸾凤真血，足够青羽领域重新培养出一尊玉璞境强者。” 雪裳准备闭关之前曾经拜访过一次暗烛大君，那次会晤密谈之中暗烛便是将自己等人的计划和盘托出，并且叮嘱雪裳在他走后不许乱来。 “如今天道已变，尔等无需担忧夜煞枷锁，若是有人准备冲击上五境界直说便是，暗烛大人也为你们留下了不少天材地宝。” 雪裳的话语令在场诸位巡猎使面色一喜，就连平素最是厌恶雪裳的庞大魔山都终于低下头颅，与身旁同伴一起低头应声道：“多谢雪君！” “没了大道制约之后的永夜域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可相对的那些沉睡于更深黑暗中的古老诡异们也将会纷纷苏醒。往后的日子绝不会风平浪静，能否守护住烛龙领域一方疆土还要靠在座各位齐心协力。” 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态度早已消失不见，现如今的雪裳好似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似的，说出口的话语也十分符合其暗潮大君的尊贵身份。 “我等谨记雪君教诲。” 六大烛龙巡猎使沉声齐喝，而后纷纷开口提出自己所需的天材地宝。而继承了暗烛宝库的雪裳也当真毫不吝啬，大手一挥满足了素裳等人的要求。 “此前魔山曾多次冲撞雪君大人，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得了一瓶梦寐以求的“天鸱宝血”之后，魔山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再度开口，对着高座之上的雪裳恭敬开口。 “你不过是与从前的一个‘我’有些碰撞摩擦，而今“诸我”合源，本我重塑，过往些许不愉快无需记挂在心。”雪裳抬了抬手打断魔山巡猎使的请罪笑着说道。 “多谢雪君宽赦！”原本一直悬着的魔心终于放了下来，庞大魔山再行一礼之后便与周围同袍一起退下。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五十八章 忙碌 众人退去，殿门关闭。 辉煌宏伟的烛龙殿中重又只剩下孤单一人，几只长明烛火映出的昏黄残影无法驱散殿内盘踞的浓密夜色，反倒愈发衬托得这座华丽大殿空旷无比。 “扮演‘暗潮大君’还真是有够累的。也不知道那些家伙什么时候能突破玉璞，好让我有时间去忙自己的事情。” 高座之上的雪裳轻轻叹了口气，原本平静端肃的脸上也多出一抹无奈神色。 统合诸多人格后的雪裳自然可以表现出沉稳成熟的领袖气质，可其本心天性里的活泼跳脱却并没有被悉数抹去。 “暗烛叔你们走得倒是干脆，未曾突破十二渡厄境便顺利飞升前往外界逍遥天地。可我等要想离开永夜域怕是得先修炼到十三飞升境啊......” 能够自由来往于数座界域天地之间本就是飞升境大修士才拥有的权柄，其余人等若是想跨越界域壁垒，要么是在大修士的帮助之下借用飞升甬道，要么是寻觅界域之间的破碎裂缝，冒着九死一生的风险偷渡界域狭间。 当然也有强悍无比的荒古遗种可以凭借肉身横穿诸天万界，只不过此等异兽远比飞升境修士更加珍稀罕见，大多只出现于志怪传说的只言片语中。 “不过如今天道恢复无情秩序状态，以往那些受妒于天的冒险计划也可以继续推行了。”抬手挽起衣袖，雪裳不由再度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斩分本源既然已经成功，那么复制本源、凭空造‘我’是不是也存在理论上的可能性......” 一台庞大铜炉被女子取出放在大殿中央，雪裳掀开炼人炉盖纵身钻了进去，继续琢磨着那些令她倍感兴趣，在外界看来却是骇人听闻的古怪课题。 ...... ...... 凯旋而归的梦夜联军回城路途畅通无阻，再没有黑暗诡异胆敢现身拦路，毕竟众多古老诡异当中也属于顶尖强者的黑暗观察者陨落在灰烬平原的消息已经人尽皆知。 重回梦夜城后，庆贺胜利的盛典随之召开。除去论功行赏奖励大战之中佼佼者外，梦夜城主更是大手一挥宣布免除全城上下一旬赋税，此等消息更加令那些底层的下境修士们倍感欣喜。 香甜的酒气与欢声笑语充斥着整座庞大城市，无论是内城区、外城区亦或者是城墙区的男女老少全都参与到这一次的贺胜狂欢之中。 而与外头的热闹喧嚣形成鲜明对比，内城中央的城主府区域则要安静许多。 一位位梦夜城顶层势力首脑纷纷聚集此处商讨胜利果实的分配。战争带来的可不仅仅是大量物资的消耗与修士伤亡，击杀暗潮魔物们所获的战利品同样价值无量。 而在议事堂内，原本向来由两名代表同时参加会议的人族金氏从今日起便只有本家家主一人出席。 尾大不掉的支脉分家们在梦幽夜的表态过后纷纷选择放弃反抗投效本家，而原本支脉的核心人物金鼎轩与金火洞两位元婴境长老一死一退，一盘散沙的各分支自然无法抵抗本家家主与金齐天的联手肃清。 “恭喜金家主，贺喜金家主！” 许多势力领袖纷纷抱拳与那位老好人脾气的金氏家主恭贺说道，而那名金袍中年则是微笑着一一回应。 坐在主座下手的通古副城主也对金氏家主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轻咳两声示意众人安静。 “战后讨论会城主大人不会参加，全部事宜皆由我来负责。”这名幽夜族人一开口便宣布了一件令周围众人惊讶不已的消息。 “敢问副城主，城主大人她......”妖族联盟分部长老捻着胡须疑惑问道。 “城主需要护送贵客一行前往不夜城，自然没空来管这些琐事杂物。”通古也并未隐瞒梦幽夜的去向，直至此刻众人才惊讶得知梦幽夜此时并不在城中。 “贵客......” 妖族联盟大长老闻言不由沉吟一声，脑海之中再度闪过几道年轻身影。 当日的情形他从斑豹应葵口中了解清楚，那名修为境界与自身年龄极不相符的白衣少女名为姜紫，而她与金圣武等人产生矛盾的源头则是那位名为楚然的人族少年。 楚然这个名字已经不是大长老第一次听闻，他那位老朋友的孙女似乎也与此人有过交集。看来此次会议结束之后，有必要也将小九香叫过来再多问问。 至于与那些贵客解下善缘的斑豹应葵与魁梧汉子，大长老自不会亏待他们。 应葵或许做梦也想象不到，当初的自己不过是瞧见眼前突然止步的少年有些好奇，随后便会牵扯出这么一系列事端来。 曾经在联盟之中被打压得抬不起头的应葵如今终于扬眉吐气，而此前一直打压她的联盟高层也被大长老狠狠教训了一顿。 原本只能在人族地盘游荡的斑豹女子现如今在众妖的簇拥下重回联盟，这种美妙的感觉令应葵如坠梦中。 命途轨迹都被那一场意外相遇改变的应葵时不时还会伸手掐一掐自己，感受到真切疼痛之后龇牙咧嘴笑出声来。 那一日所见少年俊美模样，则是被应葵深深藏在心底。 而被斑豹女子牢牢记在心底深处的俊美少年，此刻正躺在一方黑木灵枢之中酣然沉睡，被姜紫与梦幽夜等人带着前往不夜城方向。 ...... ...... 重新恢复往日繁华的不夜巨城虽说再没有那座无量光明天道大阵护佑，可城市四周围正在建造的一块块巨大界壁之上仍有温暖光明放射而出，替城中无数生灵居民驱散夜色黑暗与心中恐惧。 当初那场惊天大战结束之后，执掌“大光明剑”的垂青云并未将这柄通天灵宝带走，而是将之与一份书信一起留给不夜城。 剑与书信皆被转交给不夜城主梵念手里，信中记载着供奉通天灵宝构建光剑界壁的详细方法，顿时令原本忐忑不安的众强者一时间喜出望外，众多夜城城主也选择暂时留在此处帮忙搭建光剑界壁。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五十九章 会晤 “梵念大人，梦夜城主回来了！” 不夜城光明殿内，一名殿卫匆匆行来向着梵念高声禀报道：“而且这次还多了许多位同行人员！” 正在为稳固光剑壁垒而忙得焦头烂额的梵念闻言一愣，而后与一旁的木屠苏对视一眼后一同起身，准备前去迎接这位突然消失不见的梦夜城主。 “光剑壁垒维护一事涉及到我不夜城千年基业，我希望诸位长老能够将眼光放得长远一些。”临走之前梵念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留在殿中的那些白袍老者，而这些因为建造光剑界壁而吵得不可开交的不夜长老们则是心下一凛，在随后的讨论中也不继续坚持各自的家族利益。 只因他们从这位梵念城主的眼神之中读出了些许危险意味。而在那场大战过后，大长老木屠苏不知为何忽然转变态度，对于梵念的诸多提议命令皆是表示支持。 有着木屠苏的鼎力相助，梵念城主的话语权也随之大大提高，不夜城的战后重建工作因此才得以顺利推进下去，而不像以往那般因为利益分配而争吵许久仍得不出结果。 走出议事殿后的梵念长长吐出一口气来，伸手用力按压着酸胀的眉心。 而紧跟在其身后的木屠苏则是皱起眉头低声开口道：“那位梦夜城主擅离职守后再赶回来，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奇怪打算。” 那一日里梦幽夜的突然消失在不夜城中也掀起了不小波澜，许多强者都以为是那些暂且退去的黑暗诡异从中作祟，一时间城中上下人心惶惶，这场惶恐危机直到梦夜城方向发来联系通讯之后方才解除。 梦夜城传讯之中只是简单提及城主安全回归，至于梦幽夜为何不辞而别也未做出过多解释。 “人没事就好。现如今永夜域天道回归正常序列，每一位玉璞境强者都是珍稀战力。幽夜她可是很有机会在我之后破境晋升迈入渡厄境界的。”梵念笑呵呵开口说道，似乎对于梦幽夜的失礼举动并不在意。 闲聊话语中可以得知，这位不夜城主竟是在大战之后顺利突破玉璞瓶颈，成功跻身十二境渡厄期！也难怪大长老木屠苏对其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巨大转变，从原来的针锋相对变成了现如今的恭敬与支持！ 梵念成功破境的消息所知者甚少，绝大多数人仍旧被蒙在鼓里，一些长老也是看在木屠苏的面子上才做出利益让步。 若是梵念想的话，所谓的不夜长老会随手间便可被他取缔抹除，只不过那样的结果会对不夜城上层权利结构带来太大冲击，故而梵念才一直隐瞒实力继续稳妥行事。 从前的梵念经常会迫于无奈妥协于长老会的压力，而今的他却可以从容一众长老的咄咄逼人开口拒绝。 长老会成员们都以为梵念城主的底气来源于木屠苏大长老的鼎力支持，殊不知梵念最大的底气乃是源于自身的实力修为。 隐藏底牌这东西可以不显露于世人面前，但却真的不可以没有呀...... “城主所言有理。”白袍老人也不再纠结于梦幽夜的不辞而别。 毕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身份尊贵如大长老木屠苏也得低下高傲的头颅，顺着梵念的意思说下去。 “我倒是有些好奇幽夜都带了什么人前来，毕竟以她的性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梵念摩挲着下巴笑着说道，步伐也不由加快些许，向着待客殿快步走去。 ...... ...... “小楚公子应该也快要醒来了吧。”坐在椅上的梦幽夜抿了口杯中茶水，望着一旁的姜紫轻声问道。 抬手按在那一方黑木灵枢之上，白衣少女仔细感知一番枢内之人的状况后点了点头。而糜小小与祝由槿等人也纷纷露出欣喜表情。 这一趟前来不夜城的遥远旅途因为有着梦幽夜在，并未花费众人太长时间。除去几位姑娘与真常、真如两位小沙弥之后，小队之中倒还多了一道身影。 与楚然缔结下夜煞法契的石花也跟随姜紫等人一同来到梦夜城中。 “待会见了不夜城主梵念之后，你们有什么需求与他直说便是。这位梵念城主可是公认的老好人脾气。倒是那些长老会成员都是些古板刻薄的老家伙，还是尽量别与他们扯上联系为妙。”梦幽夜提醒着众人接下来的注意事项，随后耳朵一动觉察到两道靠近脚步。 “来了。” 梦幽夜低声说完后从容起身，一双漆黑纯粹的夜影眸子平静望向大门方向。 三五息后，待客殿那扇厚重的梓木殿门被人推开，两道身影迈入殿门向着梦幽夜等人施施然走来。 “梵念城主好，木长老......好。” 瞧清楚跟在梵念身后那人模样的梦幽夜眉头微挑，似乎有些疑惑为何这名不夜长老会的首席大长老也会跟着梵念城主一起，难不成这老家伙是想追究自己此前的不告而别？ “梦城主无需如此提防，木长老可没有为难你们的意思。”瞧见梦幽夜的眼神变化后梵念微笑说道，而身后的白袍老者也是微微欠身点头致意。 平素高傲尊贵的不夜城大长老如今态度竟然如此好，这倒是着实令梦幽夜大吃一惊。 重新落座过后，梦幽夜与梵念简单汇报了梦夜城战场与那头黑暗观察者被昊皇与雪裳合力驱逐的事情。当听到昊皇在服下“明光夜露”后重返巅峰后，梵念脸上的笑容更盛几分。 而一旁的木屠苏则是面无表情的扫视着跟随梦幽夜而来的几名年轻男女。 众人之中当属落座在梦幽夜身旁的那名白衣少女最为神秘，饶是以木屠苏的强大修为也无法看透对方境界。 而在少女旁边还竖立着一方黑木灵枢，一位身着红衣的娇小女娃正在忙着擦拭保养灵枢表面，并没有因为梵念城主与自己这位不夜大长老的来临而停下来。 “既然梦夜城安然无恙便是最好，昊皇不愿回来就不回来吧。”梵念城主温声说道，随后话锋一转，望着这位肩披幽夜大氅的绝色女子笑着问道： “梦夜城主不远万里重返不夜城，想必还有其他重要事情要办吧，还请但说无妨。”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六十章 醒来 “梦夜城主不远万里重返不夜城，想必还有其他重要事情要办吧，还请但说无妨。” 梵念又替自己斟满了一杯清茶，笑着开口与梦幽夜直说道。 “此事说来话长，倒是需要从我此前的突然离开讲起。”梦幽夜瞥了一眼另一边的木屠苏后开口说道，而这位大长老的注意力也随之从那两位小沙弥身上转移回到梦夜城主这边。 “当日的不辞而别并非我的本意，或者说我也是被动的一方。”梦幽夜的话语顿时令梵念与木屠苏心生疑惑。 “若非梦夜城主自己离去，还能是有人绑着你离开不夜城不成？”入殿以来首次开口的木屠苏望着梦幽夜沉声问道。 “用‘绑’倒也不算合适，是一位前辈将我从不夜城中直接拉回到梦夜城北的灰烬战场之上。”梦幽夜苦笑一声开口解释道，此番话语却更加在那二人心中激起千层浪花。 “此话当真？！”梵念按住扶手身体前倾，脸上的微笑已经转换为严肃神态。 就算是已经晋升渡厄境界的他也无法做到随手将一位千万里外的玉璞强者拉到自己身边。若是梦幽夜所言不虚，那她口中的那位前辈恐怕便是位手眼通天的存在。 “那位还曾提过一嘴，她与先前那人乃是旧识好友。”谈及于此，梦幽夜的声音不由放得极轻，同时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方。 至此梵念与木屠苏的脸上彻底被震惊神色布满。 他们很清楚梦幽夜指向头顶上方的用意。 这也就是说，那位将她从不夜城拉回灰烬平原的神秘存在，与撕裂苍天分离天道意志的那名年轻道人关系匪浅！ “那，那位前辈有何吩咐......” 揉了揉脸颊恢复表情之后，梵念再次开口问道。 梦幽夜旋即望向笼罩三人的隔音结界之外。 “那位前辈将我拉回到灰烬平原之后，便是将这几位交由我关照。其中这位姜紫姑娘便是那位的爱徒。” 梵念与木屠苏心中一凛，立刻收起对于这位白衣少女的忽视。 梦幽夜指尖轻点将白衣少女也纳入隔音结界，望着姜紫微笑说道：“我与梵念城主已经讲清来龙去脉，姜姑娘有什么需求直接提出来便好......” 不等姜紫回答，一道淡淡嗓音忽然在众人耳中响起： “置办一处安静宅子，那小子三日之后便会苏醒，届时我会借用那柄‘大光明剑’斩开界域壁垒，送她们重返天下人间。” 姜紫立刻回头望向结界之外的祝由槿，却见蓝裙少女不知何时闭上眼睛靠在椅上浅睡过去。 “晚辈领命。” 梵念等人此刻已是起身抱拳应道，即便那柄大光明剑乃是不夜城如今的根基所在，也不敢说出半个“不”字来。 “善。” 那道声音满意说道，旋即消散不见。 而一旁打盹的祝由槿则是悠悠醒来，似是什么都未觉察般的打了个哈欠。 见此一幕的姜紫不禁抿了抿唇角。 师父她老人家似乎还挺喜欢由槿姑娘的，莫非这次回宫之后自己便要多出一个年长几岁的小师妹来...... 亲耳听到了那位神秘存在的吩咐后梵念与木屠苏自然不敢怠慢，两人以最快速度为姜紫等人安排落脚住处，而后又匆匆赶回议事殿宣布暂缓光明界壁的建设，力排众议取出那柄大光明剑来为三日后早做准备。 有通古副城主坐镇，梦幽夜也并未急着赶回梦夜城去，索性也在姜紫等人旁边住下，准备好好观摩一番那位前辈剑开界壁主持飞升的壮观景象。 ...... ...... 三日时间在白昼与黑夜并不分明的不老城内转瞬即逝，而楚然也的确如同紫皇宫主所言那般如约醒来。 只不过恢复清醒的少年此刻脑海中混乱一片，且不说记忆之海中多出的长河、魔影的模糊画面，单单是这具身躯之中的神魂识海便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被强行扩大数倍的广袤识海之中满是纯粹念力，而此等异变自然与那座神秘空间脱不开干系。 如今的楚然正处于某种极其古怪的境况，一方面是他的感官灵觉极度敏感，另一方面则是意识念头迟钝滞涩的厉害，显然是还没能完全适应自身魂念的大幅度增强。 “水......” 少年死死捂着头颅低声呢喃，虽然眼睛并未睁开，可听觉嗅觉却在其脑海中勾勒出四周围的景象。 而姜紫则是一边取来水壶，一边吩咐石花前去梦幽夜的住所叫小小回来。 住在不夜城的这三天里，糜小小再度与梦幽夜熟络起来，时不时便会过去串门闲聊，而梦幽夜也的确对于这位可爱讨喜的小丫头十分喜欢。 在少女的搀扶之下楚然将满满一壶清水一饮而尽，脑海之中眩晕撕扯的异样感觉这才稍稍消退。 “这里是......”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一双清澈纯粹的浅褐色眸子扫过四周，目光不由停留在那张熟悉的娇艳脸庞之上。 “我们已经离开灰烬平原，此地乃是不夜城。”姜紫凑上前来帮着楚然揉捏眉心，轻声与刚刚醒来的少年解释起来这段时日里发生的种种经历。 才知道自己昏迷过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意外插曲，少年也不由惊讶地微张嘴巴。 “这么说来，那道偷袭我的神秘魔魂就是天幕之上被人打爆的黑暗观察者？”在姜紫的服侍下楚然换好素净衣衫感慨说道。 “楚郎你之所以感觉头脑胀痛，应是与吞噬那尊玉璞境诡异的精纯魂力有关。” 替少年抹平素衫褶皱过后，姜紫凑上前去轻笑说道。 “怪不得......”楚然喃喃低语，却觉一股暖意从手掌处传来。 感知敏锐程度大幅度提升之后，无论是姜紫娇嫩柔荑的触觉亦或是少女发丝间的清香都被放大数十上百倍，此刻的少年脸上不由腾起一层红晕，而眉心处的酸胀感也越发明显。 “我现在有些......”刚想拒绝久别重逢的亲热，楚然话未说完嘴唇便被一抹湿润堵住。 少年的大脑瞬间宕机化作一片空白，感官世界完全被唇上的温润触感所占领。 而这一次，少女神魂识海深处孕育的那道极紫并未做出抗拒与挣扎，故而也不会再有纯粹杀意降临于少年心湖之上。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六十一章 坦言 “少爷......呜哇！” 满脸通红的糜小小兴奋地推门而入，还没看清屋内一幕情景眼睛便被一双玉手遮住。 “天怎么突然黑了......不对，这永夜域内本来就一直是黑天，应该是灯灭了才对！” 眼睛被遮住的小丫头疑惑说道，而其身后的祝由槿则是尴尬轻咳两声后抱着小丫头退出房间，补上了糜小小此前省略的敲门环节。 过了十数息后房内才响起姜紫的声音，而后强忍笑意的众人与满头雾水的糜小小这才重新进入房间之中。 但见坐在床榻侧旁的姜紫抹了抹嘴唇，一双星月眸子笑眯弯起似乎十分满足。 而少女身旁的楚然则是抬头望天，似乎仍未从先前过于猛烈的刺激中还魂回来。 “少爷少爷！”糜小小再次跑上前去围着自家少爷打转，瞧见楚然望天的呆傻模样后还踮起脚尖在少爷眼前用力挥手。 石花与梦幽夜等人也跟着走上前去关切询问起楚然感觉如何，可感官世界中再度涌现如此多的纷杂气息更令楚然混乱不堪。 简单将楚然的情况与大家介绍完毕过后，梦幽夜先行告辞离去，前往光明殿寻找梵念城主。 真常等人也赶紧回到各自住所收拾东西，就连平素里最为淡定的真如小和尚此刻都有些激动，毕竟楚施主醒来过后，自己等人下一步便是即将离开永夜域回到日思夜念的家乡所在。 房间之中很快便只剩下楚然、姜紫、糜小小与祝由槿四人。 一股倦意再度袭上心头，祝由槿闭目之后再度睁开，其身上的气息便与此前再不一样。 藏身于少女神魂识海深处的那点灵光再度接管这具身躯，紫皇宫主重新现身，上下打量着满脸呆滞模样的楚然。 “拜见师父......唔！” 一旁觉察到祝由槿气息变化的姜紫刚要拱手作揖，却被紫皇宫主赏了一击板栗不由痛呼出声。 “这小子神魂识海才刚被扩张数十上百倍最是敏感脆弱，丫头你倒是不怕将他激得重新昏迷过去。” 紫皇宫主冷哼一声教训着白衣少女，而姜紫也一反常态露出娇憨的傻笑神情。 道理她都懂，可刚刚醒来表情懵懂的楚郎实在是太过可爱，所以她一时间才没忍住嘛...... 继续垫脚站在楚然身边替少爷招魂的糜小小则是好奇看向现如今的“由槿姐姐”，而趴伏在小小腕上的赤火小蛇此刻瑟缩着身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别说它现在已经沦为一道残运神明，就是当年享受胜神宗香火供奉的全盛时期的自己，在遇见这位紫皇洲老天爷时也得点头哈腰恭敬有礼。 “唉，当真是孽缘啊......” 看了看面前轻吐俏舌的爱徒，又瞧了瞧一旁终于还魂的俊美少年，紫皇宫主不由抚额长叹一声，心中再度浮现出那道撕裂天伤的道人身影。 拜那家伙所赐，自己的徒儿早晚都要被这姓楚的臭小子拐了去。 一念及此，紫皇宫主不由心情糟糕起来，看向楚然的目光也愈发不善。 这一次回去之后定要禁足上紫儿几年时间，不破元婴境界坚决不能再放她出宫！ 终于被糜小小招魂成功的楚然重新清醒过来，只是脸上的淡淡红晕还未曾散尽。 “祝姑娘......不对，你不是她......” 这一次楚然也觉察到了祝由槿身上的异样，而在旁的姜紫则是凑到少年耳边轻吐兰芳低声说道：“现如今是我师父借用了由槿姑娘的身体。” 听闻此言的楚然目露惊讶神色，毕竟少年只知道姜紫的强大远远超乎他的预料，却从不曾听闻对方谈及自身师承。 他还以为这些年里姜紫与自己一样都老老实实待在那座清风城之中。 “本座道号紫皇，正是这妮子的师父。”紫皇宫主瞥了一眼毫不避讳自己又开始凑向少年身旁的姜紫一眼，没好气地点头承认道。 “见过紫皇前辈。” 楚然连忙起身，对着这位心爱姑娘的师尊郑重行礼。 “三个时辰后本座将会斩开此界壁垒将你们带回九洲天下，到时候这妮子便要随本座回宫静修。” 紫皇宫主望着少年淡淡开口，一双隐含灵光的琥珀色眸子审视着楚然的表情与神态。 一抹不舍飞快自少年脸上一闪即逝。楚然深呼吸一口气后压抑住起伏心绪，对着面前的紫皇宫主恭敬说道：“此前天霖王都妖祸一事中，紫儿她曾为了晚辈动用某种禁忌秘法，此后陷入沉睡数月之久。我虽不知她到底付出了怎样代价，但还请前辈带她回去后好好检查一下紫儿的神魂体魄，确保不会有暗伤残留。” “楚郎......”一旁的姜紫闻言一怔，眼中的柔情蜜意更添许多。 “不用你小子提醒，本座的徒弟本座自会上心。”紫皇宫主冷哼一声后有些不爽地开口说道。毕竟当初这丫头乱来的时候她便已经打出这一道灵光附于祝由槿身上。 “晚辈还有一事相求，那就是请前辈多说说她，让紫儿别再像之前那般乱来。”楚然回眸望向身畔少女温声说道。 “这妮子若是能听本座的话，又岂会如此，如此......”被少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后紫皇宫主终于将后半句话吞回肚里，脸上也浮现出更多的无奈神色。 此前若不是她现身出手，恐怕姜紫当真会强行催动那柄尚未成型的剑胚二次现世，来将那头欲要夺舍楚然的诡异魔魂撕成碎片。 届时姜紫与那柄剑胚都将受到不可逆的伤害，少女的本源根基与大道前程也将会受到极大影响。 “话说回来，你小子竟然没拦着本座带这妮子离开，莫非是对她的喜欢没那么深？”双手抱怀的紫皇宫主话锋一转，眯眼笑望着少年开口问道。 “舍不得自然是有些。”楚然在紫皇宫主的审视下有些难为情的挠了挠头补充说道：“只不过现如今晚辈的境界修为低微，再与紫儿一起游历无疑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为了我与她的未来，暂时的分开才是最好选择。” 第二卷锦夜行 第三百六十二章 锦衣夜行不觉寒 “那你可知，一心一意专注修行的这丫头精进速度究竟有多恐怖？或许你这一辈子都将再无法追赶上她的脚步。届时你二人的差距将会如同天地鸿沟般巨大。” 正视着面前吐露心声的素衣少年，紫皇宫主再度开口平静问道。 “晚辈知道。”少年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坚毅且自信地开口答道： “可晚辈也坚信自己终有一天能够追赶上她的脚步。” “呵，小小年纪倒是好大的口气。” 紫皇宫主眼底眸光闪动，嘴上却仍是不屑说道。 “前辈不相信小子，难道还不相信您徒儿看人的眼光么。” 楚然笑着说道，那双眸子中亮起的灿然光芒仿佛能够照亮永夜域内的永恒夜色，也将紫皇宫主心头的最后一丝迟疑悄然驱散。 真不愧是那家伙选中的孩子，如此心性倒也勉强配得上我家徒儿。 “这小子花言巧语的本事当真不赖，只怕日后免不了招蜂引蝶，到时候可有你受得了。”目光偏移望向一旁满脸羞红的徒儿，紫皇宫主叹息一声开口说道。 头一次听到楚郎倾吐心声的姜紫如今已是红霞满面，也不将自家师父挑拨离间的话语当一回事，只是在旁痴痴地望着俊美少年。 “唉......” 见此情形的紫皇宫主只得再叹口气，留下一句“不许乱来”的叮嘱过后拎起一旁糜小小的衣领，带着小丫头一起离开房间前去做些破界飞升的准备。 而在少女宛如能够融化钢铁般的炽热目光中，少年摸了摸鼻子讪笑说道：“那些话其实我早就想说与你听，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如今也不算晚。”将头倚在少年肩膀，姜紫明显能够感觉到楚然浑身一颤，周身体温也随之急速上升。 “我会去找你的。”深呼吸试图平息体内燥热的楚然低声开口说道。 “说不定是我先完成师父定下的目标回来找你。”抬起头来望着脖颈耳根都被赤红晕染的滚烫少年，姜紫嘿嘿一笑伸手抱住少年说道。 “有话好好说嘛，我现在情况有些特殊，咱们还是拉开些距离为好......” 感知敏锐数十上百倍后的楚然此刻如同烧红的铁锭一般浑身滚烫，就连呼吸也不由变得急促起来。 “我倒是想再尝尝滚烫嘴唇的滋味......” 姜紫狡黠一笑，随后不由分说地将楚然推倒在床榻之上，一吻重重封住少年的所有申诉话语...... ...... ......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楚然猛然间回神清醒过来，只是唇上的湿润与鼻尖发香仍然萦绕不去。 “少爷你终于醒啦，怎么比小小还能睡呀。” 银铃般的响声自耳旁传来，楚然揉了揉依旧酸胀的眉心过后离开床榻，再度回想起昏迷前的情景不觉老脸一红。 他竟是没能承受住少女的如火侵略，被姜紫吻的昏迷了过去。 被人亲晕这等事若是流传出去，那他这一世英名怕不是要毁于一旦了...... “他们人呢？”一边在糜小小的忙碌下穿上一件锦衣绣袍，楚然一边平复心绪随口问道。 “大家都在外边等着少爷呢，之前见过的一位大叔还捧着把好看极了的明晃晃长剑候在一旁，可惜胡子大叔不许我摸那把剑。”鼓起脸蛋的糜小小气呼呼说道，似乎对于梵念城主的制止十分不满。 “咱们都要走了，就别再给人家添乱了。” 楚然笑着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安慰说道，又将那具横在房中的黑木灵枢收起，随后与糜小小一同离开小院向着光明殿方向行去。 没了无量光明天道大阵护持，而四周围的光剑界壁还处于建造当中。此时的不夜城繁华夜景不似以往那般明亮耀眼，更有冰冷夜风拂过城池吹得那些高挂灯笼摇曳晃动。 可夜风虽冷，却掩不住夜城生灵喜悦亢奋的心情。 即便主仆二人行走在城主府内，耳畔仍能听到府外民众的欢庆喧嚣与烟花爆竹声。 小姑娘身着红衣蹦蹦跳跳跑在前头，少年一袭锦衣绣袍跟在后方。 夜风送来的点点清凉拂散眉心酸胀，也让楚然不再像先前那么难受。 楚然抬起头望向头顶夜幕，忽然想起来当初的自己大病痊愈之时，在自家连廊屋檐上行走的之时的那一幕情景。 托记忆之海的福，现如今的楚然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拥有过目不忘之天赋，自然不会忘记那一日里自己所感受到的自由畅快。 而现如今的他即将离开这片永夜大地，即将回归生他养他的九洲天下。 也即将与心爱的少女就此分别，为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而大步前行。 “小小，你觉得少爷我什么时候能够比肩那些山上仙人呢？” 少年拢袖而行，笑问身前身着红衣的糜小小道。 而从女娃初成长为少女的糜小小则是转过身来脆声回问道：“少爷难道还不算是山上仙人嘛？” “淬魂境，筑基期，少爷我离着半山腰都还有好些距离。”抬手戳了戳小小依旧肉嘟嘟的脸颊，楚然只觉此刻心情大好，就连庞大神魂识海所带来的重压都减轻许多。 一股逍遥畅快自少年心底油然而生。 “可少爷你不也才十七岁嘛，我听那些大人们说十七岁的筑基期已经很了不起哩，更何况少爷你还同时练武呢！”糜小小双手枕在脑后嘿嘿笑着道。 少女所言非虚，十七岁的筑基期修士当真可算年少英才未来可期。 至于人们为何不去讨论十七岁的淬魂境界有多厉害...... 很简单，在绝大多数世人认知之中，修行武道者能够在二十岁前跻身三品气血境界便已经殊为不易。 “那也不够，远远不够，即便成为山上仙人也仍然不够。” 永夜幽暗，天幕无星。 而此刻的楚然眸光清澈明亮，好似化作耀眼星辰在大地之上熠熠生辉。 “那少爷就去当天上仙人！” 无忌童言在清冷夜风中响起，少女清脆的笑声随之响起。 “好好好，就听小小的。” 楚然笑眯起眼，忽起兴致望着远方夜色天幕低吟浅唱： “山路多崎险，大道人竞渡。谷中日月长，蹉跎岁月路......” “少爷少爷，别念了！紫儿姐姐她们还在等着咱们哩！”快跑到前方又原地踏步等待楚然的糜小小回头催促喊道。 “来了，来了。” 楚然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旋即加快脚步跟上自家可爱侍女。 又一阵夜风吹来，摇得路旁墨竹林沙沙作响，吹得少女手中那盏照明烛火摇曳颤晃，也吹得少年发丝翻飞、衣角飘扬。 长天幽暗烛照路，锦衣夜行不觉寒。 而在远方那座光明殿前，一直闭目养神的紫皇宫主此刻睁开双眼，回忆起悬挂于紫皇宫内殿之中，某位年轻道士相赠的那一幅墨宝。 道在心中，路在脚下。 明心进步，谓之修行。 —————— （本卷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北俱芦洲多剑修 北俱芦洲东南洲域，一座无名荒山之上。 有少年立足山头龇牙咧嘴揉着屁股，望向头顶上方那道徐徐合拢的界域通道。 就在刚刚破界飞升之时，身为姜紫师尊的紫皇宫主随口问了少年一个问题，在得到肯定答复之后便将楚然一脚踹出跃迁法阵，从半空中跌落一屁股摔在这座荒芜山头之上。 “北俱芦洲多剑修，你且在那好好淬炼一番大道剑灵，莫要暴殄天物浪费机缘。其他人与楚府那边本座自会妥善安排，无需你分神担心。” 紫皇宫主最后留给楚然的那句传音中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似乎踹飞这个拐走自己宝贝徒弟的臭小子令她十分开怀。 “嘶......我说想要变强，不是想让您老人家将我丢到其他大洲历练冒险啊喂！” 楚然只能眼睁睁望着上方破碎空间恢复如初，欲哭无泪的悲愤咆哮道。 九洲天下广袤无垠，每一座大洲都比楚然前一世里的世界还要辽阔巨大。若非此界生灵修行飞天遁地之法，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游历完一整座本土洲域。 就以楚然家乡紫皇洲为例。九洲之中紫皇洲的面积仅仅属于中等规模，可其中类似天霖王朝这般大小不一世俗国度便有近百之数。更有传言称在那片天下中心处的中土神洲大地之上，最为古老强大的仙朝国度甚至能够比肩小吉祥洲面积的半数，那等辽阔幅员与强盛国力光是听闻便不由让人心驰神往。 而楚然如今所在的这座北俱芦洲顾名思义，位于九洲天下极北之地，大半座洲域常年笼罩在皑皑霜雪覆盖之下，可以算得上其他洲域修士眼中名副其实的苦寒之地。 北俱芦洲有三大奇闻名天下，其一便是处地寒冷，一年四季唯有春冬交替，不知天下仍有夏秋。 至于这第二奇便是如紫皇宫主先前所言，苦寒之地剑如云，北俱芦洲多剑修。寻常洲域万里不见其一的剑道种子在这片霜雪大地上如雨后春笋般扎堆儿冒出，平均十名炼气士中就有一位觉醒剑心习练剑之大道。 而最后一奇则莫过于北俱芦洲北方那座传说中的“山海境”，更有人曾言北俱芦洲之所以凝聚天下剑道气运，都与那“山海境”中沉睡的某把仙剑脱不开干系。 当初旅行途中姜紫谈起这道传闻之时不由轻轻摇头，那时的楚然还好奇询问来着。 “单只是一柄造化仙兵可没办法凝聚吸引九洲天下的剑道气运，那座‘山海境’中多半还有其他秘密。” 姜紫的回答也是模棱两可，似乎对于他洲辛密了解也不算深。 “阿嚏阿嚏！” 一阵山风吹过，荒山之巅的楚然不由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 身为炼体武夫，拥有血气如海、体魄近妖的楚然自不会被寒风吹得发烧感冒。 “多半是小小又在念叨她家少爷了吧。也不知紫儿会不会替我说那位紫皇宫主两句......”少年无奈一笑，最后望了一眼天幕苍穹之后转身走下这座无名荒山。 此刻的他本就饱受神魂识海的胀痛困扰，现如今又被突然扔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陌生洲域，想必接下来的旅程可就不比第一次远游天霖王都那般轻松。 只不过在走了一遭永夜域后，现如今的楚然在面对任何意外状况都有着足够的包容力。 “既来之则安之。紫皇宫主她老人家既然把我丢在这里定然有她的道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弄清楚这里的位置，也好为将来历练做出规划。” 抬手按住酸胀眉心，楚然一边向着山下快速行去，一边在心中筹谋打算接下来的行动方针。 而在距离北俱芦洲不知多少万里外的紫皇洲上空，那座居于高天之上的紫皇宫比起平时多了几分热闹与喧嚣。 ...... ...... 一脚狠踹屁股将那碍眼的臭小子踢出跃迁通道之后，紫皇宫主的心情顿时变得畅快开怀起来。其余众人见此一幕则是傻了眼，糜小小则是急得眼眶通红泪珠打转，倒是又花费了紫皇宫主一番口舌才哄好小丫头。 “少爷他一定在那里成为大剑仙，然后御剑飞天回来接紫儿姐姐的！” 听过紫皇宫主的良苦用心之后，破涕为笑的糜小小攥紧拳头用力挥舞，可说出的话语顿时令紫皇宫主的心情不再那么美妙。 只不过童言无忌，紫皇宫主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后转身望向沉默不语的白衣少女，和颜悦色的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板着脸的姜紫抢先一步打断。 “既然已经回到紫皇宫，还请师父归还由槿姑娘自由身。” 紫皇宫主的脸上瞬间多了一丝尴尬神情，轻咳两声后淡淡回道： “那是自然。” 话音落下之际，蓝裙少女便浅浅合拢眼皮睡了过去，而一道身着紫色常服的挽发女子迈步出现在飞升殿中。 紫皇宫主以真容现身之后，殿内众人都不由愣神呆住，只觉这位紫衣女子明明离着他们不过十丈距离，可自己与其之间的差距却宛如天与地一般巨大。 石花等人的视线之中，紫衣女子的身形仿佛逐渐淡去。 取而代之出现在众人感知里的，乃是一片高高在上的威严苍天！ “小僧真如，见过紫皇宫主。” 一道略显稚嫩的平静声音打破了殿中一瞬寂静，身着重铠的小沙弥双掌合十，对着迈步走来的紫皇宫主躬身行礼。 “真是个有趣的小家伙，悟性慧根都算不错。”收起缭绕在周身的那一抹苍渺道韵，紫皇宫主微笑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 而从仰望苍天中回过神来的石花与真常赶紧移开视线低下头来，再不敢直视这位能够斩断界域壁垒撕开飞升通道的恐怖大能。 “紫皇宫内不留僧人夜宿，我会派人将你们护送回云灵禅寺。”本就不喜木鱼诵经声的紫皇宫主对着飞升殿外摆了摆手，一名身着羽鹤道服的年轻女官步入殿内颔首领命。 “多谢宫主大人！”听闻此言的真常喜出望外，拉着师弟对着紫皇宫主千恩万谢过后，便跟着那位鹤服女官就此离开。 第三百六十四章 山外青山 差遣鹤服女官送走两位小沙弥之后，紫皇宫主的目光重又落回到刚刚苏醒的祝由槿与石花身上。 被这么一尊神威通天的大人物仔细观察，石花立时间如坐针毡紧张无比，生怕自己曾经在永夜域中犯下的那些过错惹得紫皇宫主不喜，随手降下一道雷霆将她轰得灰飞烟灭...... “本座倒也没有那么可怕，对于你的过去也不感兴趣。” 紫皇宫主含笑声音再度响起，更令石花身躯一颤连忙跪地讨饶道：“小人僭越妄想，还请宫主大人不记小人过......” “放心吧，今日本座心情甚好。”紫皇宫主随手弹指，石花便觉身体不受控制的重新站起，当下再不敢妄动念头，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站立在一旁。 见此一幕的祝由槿同样心神俱震，莫非这位寄宿于自己体内的紫皇宫主还有聆听心声的莫大神通？ “类似‘他心通’的小手段而已，本座也只能模糊感知到尔等想法的大概。”都无需祝由槿开口，紫皇宫主便笑吟吟回答起这位蓝裙少女的疑惑。 “大道缘法，来者是客。既然你们有缘入我紫皇宫内，在此修行暂住一段时日自也无妨。若想离开，只需呼唤鹤儿们即可。”紫皇宫主再度召来一位鹤服女官带领二人前往客殿，而石花与祝由槿自不敢拒绝，紧跟在女官身后快步离去。 “宫主娘娘，能不能把小小送去少爷身边呀！” 瞧见由槿姐姐与石花姐姐离开的糜小小眼珠一转，半点不畏生的跑到紫衣女子身旁拉住一截衣角，一边摇晃一边娇声求道。 即便换了一副模样，糜小小仍能一眼便认出眼前的紫衣大姐姐就是先前对她照顾有加的宫主娘娘。 “送肯定是会送，毕竟你这妮子心锚未定，还需跟在你家少爷身旁继续行走人间。”面露微笑的紫皇宫主蹲下身来捏住小丫头肉嘟嘟的脸颊温声说道： “只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将动摇的封印处理一下，不然小小万一变得不再是小小，可就不这么可爱了。” “小小不是小小，还能是谁呀？”小丫头眨了眨眼睛疑惑歪头，显然没能明白宫主娘娘话语里的意思。 而伏卧在少女腕上的赤火小蛇则是蜷缩着身体沉默装死，就连一点心湖涟漪都不敢生出。 紫皇宫主则是笑呵呵转移话题，而后又唤来一位鹤服女官将小丫头与赤火小蛇送去一处静院先行休息。 先前在永夜域灰烬平原之上，得知楚然被邪祟夺舍噬魂的糜小小情绪失控之下觉醒了体内某道莫名气息，虽然在紫皇宫主的及时制止之下并没有酿成大祸，却也松动了那道约束封印。 喜怒哀乐染一点神性，万丈红尘炼归璞凡心。 紫皇宫主也不知道这位可爱俏皮的小丫头未来能够走到哪一步，而小丫头对于楚小子的依恋之情能否化作心锚稳固住人性一端，就要看这些小家伙们各自的造化了。 送走糜小小后，紫皇宫主转过身来重望向一言不发沉默许久的爱徒姜紫。这丫头似乎还在对自己将楚小子丢到北俱芦洲而耿耿于怀呀...... 一念及此，紫皇宫主面皮不由一抽，暗自后悔先前那一脚怎么没再用些力，把那拐走自己宝贝徒儿的臭小子踢个狗啃屎都不够解恨！ 只不过虽然心中思绪万千，紫皇宫主还得耐着性子露出笑脸对白衣少女柔声说道：“紫儿，为师这也是替那小子着想嘛，男子汉大丈夫不多经历些风雨，又怎能......” “事已至此，徒儿自不会多说些什么。”姜紫摇头开口道：“师父的良苦用心楚郎想必也能理解，他并非是那般小家子气的人。” 话没说完的紫皇宫主眼皮一跳，心说再给那臭小子十个胆子晾他也不敢跟为师怄气，可你这丫头不一样啊！ “徒儿这就回去闭关潜修，争取尽快提升境界让师父满意。”姜紫话音落下拱手再拜，而后也不需女官引路，径直离开飞升殿前往自己的静修之所。 紫皇宫主本还想拉着爱徒聊些游历天霖时的见闻趣事，结果被自家徒儿孤身一人丢在殿中，只能无奈地撇了撇嘴角长叹一声： “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 ...... 流落到无名荒山之上的楚然并不知晓紫皇宫内发生的一切，不过既然紫皇宫主既然说了会妥善安置好一切，那他便也真正放下心来将注意集中在自己的当下处境。 楚然所在的这座无名荒山高耸入云，粗略目测也有千丈之高。少年借着地利优势已经观察过周遭地形，发觉视野所及处皆是崇山峻岭，穷尽目力也只能得见远天一线连绵不绝的苍青峰岳。 从永夜域中带来的黑暗罗盘与夜辰沙漏自然没有了用武之地，而没有地图与钟表的楚然只能借由着头顶天日来粗略估计方向与时间，向着南方快速移动。 当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寻觅人烟获取最基本的情报讯息，楚然可不想再跟初入永夜域那时候一样两眼一抹黑到处乱跑。 一边奔行穿梭在寒冷山风之中，楚然一边沉下心来内视人身小天地中的各种变化，同时寻找缓解眉心酸胀痛楚的方法。 大半心神落入人身小天地里，楚然强忍着魂念胀痛仔细检查一番，终于确定此前的魔魂入侵并未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严重影响。 接下来少年的意识便逆流而上回归神魂识海，而此地的景象比起从前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宛若湖泊大小的神魂识海此刻已经化作无垠海洋，楚然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精纯魂念所化海水。 此刻的楚然也终于明白醒来之后的自己为何会一直头痛眉心酸胀。 自己的神魂识海在灌入海量魂力之后被迫扩大无数倍，而此等规模的神魂力量并非如今境界的楚然所能掌控。 此刻的楚然由衷庆幸自己的脑袋尚且没被此等规模的神魂识海撑爆炸碎，自己当下还能自由活动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医学奇迹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鬼魅 根据楚然粗略估算，单单是盘踞在自己神魂识海之中的这股魂念力量都可以比肩那些烛龙领域巡猎使级别的强者，只可惜自己坐拥宝山而不能挥霍，如今的他能够动用的魂念力量仍旧不可超过自身境界，不然识海之中维持的巧妙平衡便会就此打破，届时他也将会被这股强大力量反噬，轻则识海尽毁变成白痴，重则当场爆头身死道消。 目前的楚然当然没有转职“无头骑士”的想法，所以自然不会去做那些冒险举动。 “换个角度来想，若真是走投无路被逼急了，咱也算拥有一项自爆技能傍身了......”再度搓了搓眉心，楚然苦中作乐吐槽说道。 少年抬头看了看天色，曦红霞光自天边斜洒泼落，将这片崇山峻岭也镀上一层暖色。 只不过落日余晖很快便被迷蒙山雾所取代，不消多时便将这一片险峰山脉覆拢在内，绝大多数山峰半腰都被寒雾淹没。 “这北俱芦洲的浓郁山雾，比起沉香山脉的大雾不知要厚重多少倍。” 停在一处山脚之下，楚然皱眉打量着几欲凝结如水的乳白色雾气自语说道。 此地寒雾不光厚重浓密，其内更是夹杂刺骨寒意，寻常下境武夫恐怕都没办法在其中坚持太长时间。 若是不慎将冰冷山雾吸入体内，体质稍弱的修行者恐怕都会被寒气侵入五脏六腑，就此大病一场。 好在淬魂境中期的武夫体魄使得楚然无惧些许冷意侵蚀，而人身小天地里的食气之法也正常运转，将少年大口吸入的地气寒雾快速分解炼化后再度呼出体外。 有了“天地练气决”傍身的楚然对于毒障魔雾之类的干扰已经完全免疫，这些令旁人闻之色变的凶煞之地对于少年来说根本构不成半点威胁。 权衡利弊过后楚然还是决定继续向南赶路，毕竟北俱芦洲本就是居于天下之北，若是往南前行多多少少都能够离着自己家乡紫皇洲更近些许。 有过在永夜域内行走的经历过后，区区大雾天气已经无法阻碍楚然奔行赶路。毕竟这些地脉寒雾带来的影响与困扰远不如夜煞法则来得厉害，少年即便闭上眼睛也能够在情况复杂的山岭间如履平地健步如飞。 ...... ...... “咔嗒哒......咔嗒哒......” 荒野山林某处地下深处，一片昏暗地下空间中忽然响起沉闷响动。 “咚......嘭！” 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掀飞而起后重重砸在地上，此前渗人的咔嗒声响终于止息。 一对血光眸子蓦然间睁开，纯粹的赤红盘踞其内已然不分瞳孔眼白。 血眸主人抬起一手轻挥衣袖，便见一排大红蜡烛渐次亮起，将整座黑暗空间点亮开来。 本是喜庆寓意的红烛被成排刺穿在烛架之上，颗颗烛泪倒垂成一线红瀑，反衬的明亮烛火多出几分诡异之感。 而摇曳烛光照亮的地下空间中处处衔挂着红纱布束，一朵朵枯败干瘪的暗红海棠飘零遍地，好似百鸟朝凤般簇拥着最中央的那口大红漆棺。 红漆金錾的沉重棺盖已经飞落一旁碾碎大片干枯海棠，一道身着大红喜袍的窈窕倩影自棺中坐起，那双幽幽赤瞳此刻正盯向某个方向。 “这一觉醒来，又是十年光景倏忽逝。当初一战留下的剑伤也痊愈的差不多了。”肤色苍白如皎皎月光的红瞳女子低声呢喃，一头青丝自白皙颈项间滑落而下，却没法掩盖住那一袭嫁衣之上的大片暗红血迹。 “就是不知，现如今的天剑楼中尚存几柄老迈残剑，又舍得出多少条性命阻我归来。”女子解开嫁衣前襟，擦拭着雪白丰满之上残存的血污嗤嗤笑道。 一块块风干十年的乌黑血沫簌簌掉落，原本贯穿女子心口的穿胸剑伤已经尽数愈合，青黑色的血管在苍白雪肌之下若隐若现交织成网，更为红瞳女子再添一番危险而致命的诱惑。 “夫君呐，且待晨儿去将你的遗骨取回，你我便可永永远远长相厮守了。” 转头望着地宫之中唯一一面高悬铜镜，身披嫁衣的女子露出笑容开心说道，而那一双赤色瞳眸之中酝酿的血红也越发浓郁，似乎已经急不可耐的想要突破一切限制枷锁，化作灾厄狂潮吞没阻挡在身前的一切事物。 伴随着女子站起身来，那一副大红棺木表面也随之浮现出破碎裂纹，棺椁漆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彩，仿佛十年岁月风霜所带来的侵蚀之力在这一刻集中爆发。 “砰砰砰......” 整副棺木发出碎裂声响，最外层的漆面与木皮终于脱落殆尽，露出内里连绵成片的森森白骨。 嫁衣女子栖眠的这具棺椁通体竟是由骨殖拼接打造而成，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堆砌在棺壁之上白骨种类众多，其中也自然包括数具人族骨骸。 而这些从强者凶兽身上取下的异骨宝骸此刻已经失去了莹莹神光，每一根骸骨都黯淡枯败遍布裂痕，其内所含的神韵精华早已被汲取得一干二净。 沉睡地底的十年之中，借着白骨棺椁与地气的双重滋养嫁衣女子已经重归鼎盛，一身境界修为甚至还有所突破再度精进。 走出棺椁的女子先是在铜镜之前换了一身崭新嫁衣，略施粉黛遮掩住剔透肌肤之下的青黑血管。 望着镜中美丽如昨的自己，嫁衣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后抬手收起那方铜镜，轻移莲步走到那方厚重棺盖面前俯身蹲下。 与沉眠养伤所用的白骨棺椁有所不同，这一块錾金棺盖乃是女子镇压心口伤势、聚引地气的关键所在，其中自然暗藏玄机。 “醒来。” 只听女子一声令下，那一方棺盖瞬间炸碎开来，一具赤金流转的袖珍剑匣飞跃而出，稳稳停在佳嫁衣女子身前三尺位置。 “到时委屈你们在此陪我沉睡时十年。不过接下来将会有足够的鲜血让尔等饱足畅饮。” 探指轻抚剑匣表面，女子那双赤红瞳眸之中闪过一抹妖异光芒。 “嗡嗡......” 低沉而又亢奋的嗡鸣声自剑匣之中接连响起，似有群兽竞相醒来对此世间崭露利齿与獠牙。 第三百六十六章 天剑楼 “原来此地每晚都有寒雾侵袭与雾妖作祟，怪不得走了这么远都没瞧见飞鸟妖兽的踪影。” 一刀劈散眼前那头三丈大小的拦路雾狮，不等构成雾狮的凝实雾气挥发融入四周天地，楚然便张口将其尽数吸入腹中，摸了摸嘴后自言自语道。 似乎是地气寒雾过于浓厚的原因，每晚山雾弥漫之际一处处随机生成的雾眼之中便会孕育生出大量霜白雾兽。 这些与雾气同根同源的雾兽本能的排斥着大雾之中的一切外来生灵，日夜兼程不停赶路的楚然自然也不免遭受雾兽纠缠。 第一次与浓雾之中冲出的异兽交手之时楚然还被吓了一跳，因为这些雾兽好似个个拥有不死之身一般，无论如何劈斩也只是破碎身形，不消片刻便可以汲取周围山雾缝补身躯恢复如初。 武夫蛮力对于这些寒山雾兽作用甚微，术法玄通倒是更加有效，只不过如今楚然的炼气境界才将将抵达可以实战的四境筑基期，对于来袭雾兽的灭杀效率还差得很远。 几番折腾下来倒也让楚然琢磨出了应对之法，那便是在击溃雾兽的瞬间将构成其身躯的神异雾气一口吞下，催动天地练气决将之彻底炼化成纯粹灵气。 “这头凝神期雾狮所化霜雾尝起来味道不错，比起之前那群霜狼更加清冽爽口。”品尝掉拦路雾狮之后的楚然还有空点评一二。 少年其实并不讨厌这些隔三差五便蹦出来拦路的寒山雾兽，毕竟这些对于常人来说难缠至极的不死雾兽对他来说不过是零食茶点，而且雾兽身躯所化的浓郁霜雾所携带的凛冽寒气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麻痹缓解楚然神魂识海之中传来的阵阵痛楚与压力。 若非楚然修行的本就是最为辛苦的武夫之道，曾经又有十年神志清醒却动弹不得的枯燥经历，恐怕少年早就被脑海中传来的疼痛逼得心智疯魔。 “也不知这头痛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要不然我就留在这片群山之中专心捕猎寒山雾兽吧......”被脑海中骤然加重的痛楚激得眉头紧蹙，楚然抬手紧紧按住眉心不由想到，旋即又打消了这般荒谬念头。 毫无规律的灵魂阵痛纵然折磨，可对于现如今的楚然来说并非无法忍耐承受。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这片处处透露着诡异的寒雾山脉。 不过也拜识海疼痛所赐，现如今的楚然已经没办法安稳睡下，索性无论日夜黑白都全力赶路向南行去。 而这片广袤险峻的寒雾山脉也终于显露出边界，根据楚然目测估算，以自己现如今的脚程还需三天时间才能彻底离开这片寒雾山脉。 “吼吼！” 一阵低沉吼声忽然从前方大雾中传出，楚然听到之后不惊反喜，松开按住额头的右手重新握住腰间刀柄。 正当少年因为再遇镇痛良药而倍感欣喜之时，一连串的兽吼嘶鸣齐齐响起，显然聚集的寒山雾兽显然不止一头！ “这么多的雾兽聚集还是头一次见，若是全部吞下怕不是能获得一刻钟的清净时光！”少年眼中亮起光芒兴奋想到，旋即拔刀出鞘身化暗影，在漫天雾气中撕扯开一条狭长裂口，向着前方那一枚枚灵丹妙药狂奔而去。 一时之间，撞击声与嘶吼声在山谷间激烈响起，战斗的劲风搅乱平静流淌的寒冷雾气，为四周围朦胧天地增添一份破碎混乱的诡异美感。 ...... ...... 寒雾笼罩的群山南方百里之外，便是天剑楼门派驻地所在。 是夜无月，阴云遮天。 北俱芦洲的秋末已算抵得上寻常大洲初冬时节，而比起外头呼号无休的肃杀秋风，天剑楼议事堂内的氛围则更令人倍感冷寂。 错落横陈在议事堂的十二把座椅空闲小半，唯有七道身影齐聚于此，各自也都阴沉面容保持缄默。 自从十年前那桩祸事发生之后，实力大跌的天剑楼便跌出“星落湖”区域的顶尖势力之流。 当年一战中天剑楼折损强者无数，十二位长老更是只余下三位幸存下来，纵使花费十年光阴休养生息也无法恢复当年十二长老齐聚一堂的巅峰荣光。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一位目缠黑带的白发老者率先开口打破寂静。 “楼主他仍未破开那道生死关卡，如今此劫唯有我等自行应对。” 说话之人乃是天剑楼现任大长老木乘风，老人同样也是十年之前那场动乱的幸存者之一。 “应对？单凭我等七人要如何应对？！” 一位苍发老妪用力一拍扶手，惊怒嗓音之中还夹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恐惧意味。 “十年之前已经抵达半步金丹境的皎月大长老都没能胜过那贱人，如今靠着我等老弱病残又能做些什么？！” 苍发老妪口中的那位“皎月大长老”便是十年之前的天剑楼最强者。其一身修为已经达到半步金丹境界，甚至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晋升九境金丹期。 可就是如此一位巅峰强者也没能自十年之前的那场动乱之中活下来。 直到如今苍发老妪依旧无法忘记，那疯女人手提皎月大长老的尸体如拖行死狗一般的恐怖画面...... “苏悦长老，强敌未至前我等莫要先行自乱阵脚。”最后一位幸存长老涂红山嗡声开口，惹得苍发老妪不悦冷哼，却也并未再说些什么。 下手位置里，一名羽冠中年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三位当真可以确定，十年前的那尊‘剑鬼’已经复苏醒来？” 听闻此言苏悦长老不由闭上双眼。若是可以的话她也不愿相信当年那名屠了半座天剑楼的疯子贱人还未死去。只是...... “七星剑宗‘弹剑卜地’罗明宇与我天剑楼楼主尚存一丝香火情分，那‘剑鬼’重现世间的消息便是他派人传来。”木乘风转头“扫视”过对面四位新晋长老平静开口，黑色缎带之下的那双眼睛已经整整瞎了十年。 “罗前辈与楼主大人有旧交？那我等岂不是可以求援七星剑宗！”新晋四长老中一位风韵美妇惊喜出声说道。 第三百六十七章 旧怨 “罗前辈与楼主大人有旧交？那我等岂不是可以求援七星剑宗！” 听过木乘风大长老的话语之后，肖紫云目露惊喜之色开口说道。 二人口中的“弹剑卜地”罗明宇乃是星落湖地带执牛耳者七星剑宗之中的一位大人物，以其在七星剑宗中的身份地位定能派金丹境界的强者助阵，来解决天剑楼所面对的莫大危机。 “我听闻罗前辈于三年之前便已突破金丹境中期，正式迈入后期境界当中。若是他老人家肯亲自前来走一趟，什么剑鬼都无法再威胁我天剑楼半分！”肖紫云身旁的另一位病弱男子点头赞同。 “哪有那么容易。”大长老木乘风再次开口打断二人的兴奋讨论。 铁塔一般高大魁梧的涂红山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若是老罗有心帮忙，那出现在这里的就不会仅仅只是一份信函，而应该是七星剑宗派来的执剑长老。” 涂红山的话顿时令肖紫云与郝赫面上喜色全无。 “罗明宇跟楼主之间的香火情分已经全数耗尽在此信之上，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七星剑宗都将不再过问。”木乘风面露寂然神色幽幽叹道。 “若论交情深浅，罗明宇那厮反倒是跟那贱人更近一些。依我看来，这次的通风报信明摆着就是提前让我天剑楼陷入惶恐之中！” 抬手抚摸着自己皱纹横生的干瘪脸庞，二长老苏悦恨声低语道。 “十年过去了，你这张嘴巴依旧这般毒辣。”双手抱怀的铁塔汉子斜望向苍发老妪嘲讽说道。 当年一事之所以酿成波及大半座天剑楼的惨剧，在三长老涂红山看来，与眼前的苏悦脱不开半点干系。 “你......” “好了。” 不待苏悦愤怒开口，木乘风重重拍击木椅扶手，身上散发出的凌厉剑势顿时令争吵二人同时闭紧嘴巴。 “当年一事早已盖棺定论。如今大敌未至我等先行自乱阵脚，岂不是叫下面的宗派弟子看了笑话？” 涂红山双手抱怀别过头去不再多言，而苏悦眼底的愤怒与怨毒宛若凝成实质一般。 “如今召集尔等前来便是为了商讨抗衡复苏剑鬼之事。”缓缓收起弥漫在议事堂中的凌厉剑势，木乘风重又变回身形佝偻的花甲老者，继续此前搁置的话题。 “第一项议程依旧不变。”老人从怀中摸索掏出一枚黄玉印章放在桌上，印章表面风化破碎严重，看上去充满了沧桑之感。 “我等是否要继续坚守天剑墓园。” “墓园乃是我天剑楼存在之基，若是当真放那贱人闯进去再度大闹一番，倒不如我等就地解散算了！”苏悦寒声表态，投出自己这一票明确表态。 涂红山虽然与苏悦互不对付，可在大是大非面前依旧保持理智。 至于肖紫云等人明知那复仇归来的剑鬼强大恐怖，却也不愿未战先降放弃祖宗基业。 “英灵烈骨不容那剑鬼玷污，宗门圣地自有我等守护。”望着全员应战的堂中众人，木乘风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而后又将那方黄玉印章收入怀中。 “不过话虽如此，单凭我等七人怕是不敌那嫁衣剑鬼。联合其他门派共诛邪物一事已然刻不容缓。根据‘弹剑卜地’的估算时间，那头剑鬼三日之后便会杀来，各位长老需要分头行动联系各门各派，若是情谊请不动那些人的话便以利许之。”木乘风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神色沉声说道。 “鬼灵门等门派不是觊觎我天剑楼宝地许久了么？为了渡过这次危机，将那风剑崖便是割让给他们又何妨！” 一听本就衰落的天剑楼又将失去大片统治疆域，在座众人脸上莫不浮现出戚戚然神色。而在木乘风的安排布置之下，各位长老得了各自任务，肖紫云等人纷纷起身离去，披星戴月前往临近宗派山门去搬救兵。 而当三长老涂红山也离开议事堂后，偌大殿堂中就只剩下木乘风与苏悦二人。 “木师兄，楼主他......” 转头望着目缠黑带的佝偻老者，苏悦抿了抿干枯的嘴唇后不由出声问道。 “楼主进入墓园之后已经启动万绝封灵大阵，如今就算是我拿着‘灵玉引’都无法查看其内情形。” 木乘风苦笑一声，终于与这位昔日师妹坦白说道。 十年前的那一战里，苏悦被那嫁衣女子一剑毁去倾城容貌化作老妪模样，不过自己也被斩瞎双眼丧失视力。所以这位小师妹在他的心里依旧是当年那副如花似玉的娇俏模样。 “也不知那把剑究竟能否祭炼成功。若是太迟的话，恐怕......”苏悦转头望向天剑楼某处咬唇低语道。 一旁的木乘风已经站起身来朝着议事堂外走去。 “百年兴亡，一朝定局。” “为了我天剑楼的未来，无论是十年之前亦或是现在，即便付出再多牺牲也都是值得的。” 老人佝偻着背手走进寒冷夜色里，只余下坚定声音回荡在议事堂中久久不散。 ...... ...... 寒雾山脉南方某处山谷之中。 将附近最后一头凶猛雾兽吃干抹净之后，楚然擦了擦嘴后转头望向谷中某处。 一枚拇指大小的寒雾白珠安静的悬浮在离地三尺高处，白珠滴溜溜旋转的同时还在不断向外吐出一缕缕凝实雾气，而这些凝实雾气则好似活物一般凝聚成团扭曲变换。 “原来山脉之中的雾兽都是从这些雾眼白珠之中孕育诞生的。” 楚然走上前去将那团尚未成型的白雾一口吞下，口感与味道果真与那些山妖雾兽一模一样，为楚然增添精纯灵力的同时还能够抑制头痛发作。 “单是一头雾兽都足以镇痛数息光阴，若是将这雾眼白珠整个吞下，怕不是能小睡一两个时辰休整精神？”感知到白珠之内凝聚的寒意储备，楚然面上一喜迈步前去，只是尚未靠近绣袍衣衫之后桑便已结出层层白霜。 越是靠近雾眼白珠便越是寒冷，楚然眸光一闪激发雄浑气机护持周身，同时又调动元磁神光护住手掌，旋即探出右手抓向那颗雾眼白珠。 第三百六十八章 去路受阻 元磁神光与充沛气机双重加持之下，楚然轻松将那枚雾眼白珠收入掌中。 楚然略作思索之后抬手取出一方黑木灵枢，打开之后将这枚雾眼白珠丢了进去。 这枚拇指大小的雾眼白珠看着袖珍玲珑，可其中蕴含的地气寒雾极其庞大，寻常容器根本无法将其盛纳，也唯有出自小红之手的这方黒枢能够抵挡得住寒意侵袭，即便雾气扩散也都会被重重阵法牢牢封印在枢体之内。 再度将灵枢缩小收齐之后，楚然咧了咧嘴后继续向南赶路。 若是沿途还能再收获几枚这样的雾眼白珠，说不定自己都能拼凑出一个安静的夜晚来好好休息一番。 ...... ...... 随着一路南行，三日时间里楚然收获了五枚雾眼白珠之后终于走到群山边界处。 只不过此地光景却又令少年心中暗自吃惊。 但见一道法阵与结界组成的防线关卡将山脉出口牢牢封死，上百名下境修士一字排开退居大阵之后，十数位化外境修士驾驭法器在半空中巡逻戒备，观其面色无不紧张严肃，有几人手中还时刻捏着一张传讯符箓准备与后方汇报情况。 吞噬大量夜煞法则，掌握了“感知恐惧”能力的楚然从这些修士们身上嗅到了浓浓的恐惧气息。 “这是在戒备什么东西么......” 躲在边缘地带一座荒山山巅，楚然悄悄打量着拦在面前的严密方向暗自思忖。 “不过这‘北俱芦洲多剑修’的传言果真不许，眼前巡逻的十数人中竟有三分之一乃是剑道修士。”楚然摸了摸下巴不由感慨一声。 要知道自己家乡天霖王朝中以剑闻名的修行者一位都没有，若非王都之中举办那云灵禅寺的开寺典仪，恐怕倾剑山与紫竹海的几位剑修也不会千里迢迢前来观礼。 至于永夜域十六夜城区域之中，偌大一座梦夜城里百年间就只有华容一位剑道种子降生，足可见想要成为剑修有多困难。 世人练剑可近剑道，但是否受剑道垂青却是从一出生起便已经决定。 行走江湖的许多修士武夫自称“剑客”而非“剑修”，便是因为他们只是习剑练剑却并非先天剑道种子，战斗之时自然少了剑修独有的那股恐怖杀力。 以修士法力与武夫气机凝聚成的剑风自然无法与真真正正的剑气、剑势相提并论。 只不过凡事也无绝对，此世间先天剑道种子纵然稀少无比，可也有人通过孜孜不倦的砥砺磨炼而终成后天剑道种子，以自身努力强行跨入剑修大道之中。 此类后天剑道种子更是凤毛麟角世所罕见，不过能成功者无一不是有大毅力大恒心之辈，几乎每一位的日后成就都极其瞩目耀眼，以手中剑开辟脚下道，在此方天地间留下一道道浓墨重彩的传奇篇章。 而如今的楚然也在歪打正着之下半只脚踏入剑道之中，可他却并非是因为孜孜不倦地习练剑术剑法而亲近大道获得认可，不过是单纯的拥有一尊大道剑灵而已。 本应消散于天地之间的“第七剑灵”于少年体内涅槃新生，延续继承着“朝芷”之名伴随楚然一同成长。 而拜本就如同大道一部分的剑灵所赐，如今的楚然对于“剑道”的理解也今非昔比，更是可以轻易分辨出远方巡逻修士之中有哪些是身负剑道气运的修剑之人。 “光是巡逻修士中就有足足五位化外境剑修，也不知山外势力究竟是何方神圣，而他们又在戒备畏惧着什么东西。” 催动天地练气决将自身气息完全抹除，楚然的意识重归于心湖之上，等待着沉睡许久的大道剑灵再度苏醒。 此前在永夜域内被魔魂附身夺舍之际，剑灵朝芷也伴随着少年昏迷而一同沉睡，只不过行将苏醒之际又受到海量魂念淬剑洗礼，所以才会直到现在才悠悠醒转。 “也多亏有你帮着分担不少压力，不然我这头痛的症状恐怕会更加严重。”感受着剑灵醒来之后传递给自己的亲昵撒娇，楚然也是好好安抚一番朝芷，而后再度派遣小家伙虚化剑身后悄悄摸向前方阵线来偷听对方的谈话。 ...... ...... “方城师兄，乘风大长老他们所说的援兵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赶来呀，今晚可就是罗大师所预测的时间了......” 一名手提重锤的炼气士眼中蓄满惊恐神色，不安望着身后一名背剑男子低声问道。 “如今天色尚早暂且不急，届时等到众多高手齐聚此地，哪怕那剑鬼现身我天剑楼也可战而杀之！”那名身着青袍的背剑男子声音坚决，似乎并无其余人那般动摇心慌。 修行剑道之人最应锤炼一颗逆流而上、大道争锋的无畏剑心，故而楚然并未从这方城身上嗅到多少恐惧气息。 又或者这时候的方城尚且处于无知者无畏的妄自尊大之中吧...... “要我说，楼主与大长老他们怕是太过高看那头剑鬼了。十年之前我天剑楼折损那般众多的强者在其身上留下的‘天剑印’可不是简简单单便能清除消灭的。没准十年之后那家伙已经被天剑印折磨的只剩下半口气，临死之前才想着发动最后的反扑哩。” 一位胸襟浑圆、腰肢纤细的女子剑修笑着说道，而其蜂腰之后横跨一柄金绿交织的华丽长剑。 “若真如睛师妹所言，那乘风长老他们又何苦付出那般代价去邀请临近门派高手前来助阵？”一道调笑声音从远方传来，便见一位身着天蓝宫装的高挑女子御剑而来。 名为张晴的蜂腰女子眼底闪过一抹不屑神情，面上却极好掩饰转而露出无邪笑容，望着靠近过来的宫装女子娇声笑道：“慕容师姐此话有理，倒是师妹考虑欠妥了。” 话音未落，张晴便凑上前去挽住宫装女子的手臂露出亲昵姿态。 “慕容师姐好。” 驻守此地的所有化外境强者齐齐向这边赶来，无论是剑修亦或者其他炼气士都对出现在此的宫装女子露出恭敬姿态。 “鬼灵门等大派强者已经抵达我天剑楼中，不出半个时辰便可赶来前线。”天剑楼大师姐慕容瑾望着聚集而来的师弟师妹们展露笑颜，公布一则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第三百六十九章 现身 透过隐匿灵体的大道剑灵，楚然可以与朝芷共享感官偷听对面防线之中的修士谈话。 从天剑楼驻地赶来的慕容瑾不愧是天剑楼当代大师姐，即便其并未全力催动术法玄通，楚然也能从其身上感知到一股强大威压。 此女的实力境界隐约已经超过化外期范畴，多半已经迈入七境如意行列之中了吧。 少年一边观察局势，一边寻觅着现身前去与对方交谈的机会。 若是可以的话他可不想被牵扯进这天剑楼与那神秘剑鬼之间的纷争之中，只是借道离开的话或许会少去很多麻烦...... 而在天剑楼防线之中，一众中境强者都围绕在慕容瑾身边询问着后方情况。 楚然猜测不错，这位身着天蓝色宫装的慕容瑾日前才完成突破晋升如意境界，若是没有剑鬼来犯之忧，慕容瑾怕是已经正式脱离天剑楼弟子身份，晋升成为楼中拥有实质权力与影响力的“执事”中的一员。 所以即便张晴再怎么嫉妒讨厌这位慕容大师姐，表面上都得要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来讨她欢心。 纵使是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同样有着人情世故，即便是山上门派又何成不是另一处江湖？ “慕容师姐，此次前来助我天剑楼降魔的门派都有哪些呢？” 挽住慕容瑾玉臂的张晴甜甜一笑开口问道，慕容瑾则是拍了拍这位鬼灵精怪小师妹的脑袋温和答道：“素来与我天剑楼有好的东湖剑阁与藏剑山庄皆是派遣龙门境高手前来助阵，至于那鬼灵门则更是出人意料，竟然是副门主汤魂川亲自造访。” “‘刹鬼夜幽’汤魂川？鬼灵门唯二的金丹境强者竟会前来相助我天剑楼渡过此劫？”方城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而其余众弟子也立时间议论纷纷起来。 “我听闻是乘风大长老动用极大代价才请动那汤副门主亲自前来，毕竟楼主大人他此刻正处于要紧关头无法出面，单靠大长老一人怕是无法压制那头绝煞剑鬼的凶威。”慕容瑾沉吟一声开口说道。 “十年之前此獠大闹我天剑楼后侥幸走脱，十年后的今日便是其真正死期！”在听到鬼灵门副门主亲自前来助阵，那名手提重锤的化外弟子不由面露喜色，眼底恐惧也随即一扫而空。 如今聚在此处的年轻弟子们在十年之前大多不过筑基凝神修为，并未得见那场自天剑墓园深处爆发的惊世大战，对于那头嫁衣女鬼的真正实力自然并不知晓。 当年那一战中包括天剑楼主与皎月大长老在内的两名半步金丹境剑修联合诸多龙门期强者也没能彻底杀死身中“天剑印”的嫁衣剑鬼，反倒是皎月大长老不幸身陨，最后就连尸首都被那疯子掳去无法葬入天剑墓园之中。 经历当年一战幸存下来的木乘风如今也已抵达半步金丹境界，而他也知道仅凭自己绝对无法抗衡那头剑鬼的复仇，这才不惜消耗人情割让宝地来请动周围门派高手共同除魔。 正当天剑楼众弟子放松心神闲聊之际，一名体壮如熊的粗眉汉子苦着脸小声嘟囔说道：“万一那头绝凶剑鬼抢在高手到齐之前先行攻阵，那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呸呸呸！楚白熊你这个乌鸦嘴！”挽着慕容瑾手臂的张晴赶紧连声呸道，而其他天剑门弟子也纷纷皱眉望来。 别看这汉子生得人高马大，一张浓眉大眼的国字脸更是自具威严，可楚白熊的胆小却也在天剑楼中人尽皆知。 若非执法堂执事一脚踢碎这家伙的宅院大门，恐怕楚白熊说什么都不肯前来此地参与防线巡逻。 慕容瑾自然清楚楚白熊的怯懦性情，于是便笑着开口安慰他道： “楚师弟莫要担忧，既然那位‘弹剑卜地’罗大师已经给出剑鬼来袭的时辰，若无意外的话......” 宫装女子话音未落，一道惊惧吼声忽然从前方响起。 “全体戒备！有人现身！” ...... ...... 慕容瑾安慰楚白熊的话语还未说完，一名守备大阵的下境弟子便大声喊道。 而其颤抖嗓音中的恐惧好似会蔓延感染一般，瞬间将整座天剑宗防线拉入惊恐之中。 一名名精英弟子瞬间亮出法器紧张地望向群山方向，而慕容瑾更是紧促眉头一步迈出，来到所有弟子最前沿的位置手扶腰间长剑。 此前一直亲密挽着慕容瑾的张晴则是已经松开双手花容失色地躲在众多同门身后。 她才不想像大师姐慕容瑾那般身先士卒浴血奋战，在女子剑修看来自己的性命要比什么宗门安危重要得多。 “剑鬼，剑鬼来了！” 当天剑楼众人沿着那名守阵弟子所指方向望去之际，当真看到一道模糊身影从山峰之上翻越而下向着自己这边大步走来。 而与慌乱一团的众弟子不同，南宫瑾轻咦一声过后瞧出端倪，立刻施展玄通扩大嗓音沉声说道： “莫要慌张，来人气息并不算强，并非那头传闻中能战金丹剑修的强大剑鬼！” 听闻大师姐的话语之后方城等人这才镇定下来，而躲在众人身后的张晴眼睛一转之后迅速收拾好表情大步迈过众人向前而去，同时舌绽春雷向着那道靠近身影高声喝道： “来人速速报上身份！不然可莫要怪我天剑楼剑下无情！” 而那道跃下山峰的身影也终于清晰映入天剑门众人眼中。 来人并非是乘风大长老所描绘的身披血红嫁衣的狰狞女子，而是一名身着黑衫的清秀少年。 “小子楚然，见过天剑楼各位道友。” 停步在杀阵之外，黑衣少年抱拳开口，嗓音清澈语气温和，再配合上俊俏容貌与身上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莫名魅力顿时令张晴一愣，连接下来的质询话语都忘记言说，直到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才回过神来。 “楚公子为何会出现在寒雾山脉之中？” 唤醒张晴师妹之后的慕容瑾将其拉回到自己身后，望着突然出现在杀阵之前的俊美少年挑眉问道，而其右手始终都未曾离开过腰间佩剑哪怕分毫。 第三百七十章 天剑星光 “楚公子为何会出现在寒雾山脉之中？” 慕容瑾望着楚然开口询问，目光之中隐含戒备之色。 “我是在游历途中被歹人追杀误入这片茫茫群山后迷失方向，好不容易才再度走了出来。”楚然拍了拍身上破烂不堪的黑色罩衫苦笑说道。 现身之前楚然便已经换下那件锦绣华服选了件破旧黑衫套在身上，毕竟做戏还是要做全套。 “方城，探测阵盘可有异样？”慕容瑾转头望向后方开口询问，而那名持剑男子则是摇了摇头回答说道：“此人并非精怪妖魅所化。” “奇了怪哉......寒雾山脉中每晚都有寒煞雾气涌现，雾海中更是有雾兽幻化成形袭击山中生灵，你这小子又是如何独身一人横穿山脉来到此处？”一名天剑楼弟子疑惑不解，索性直接开口询问出声。 张晴等人闻言之后也是齐齐盯着眼前少年且听他给出解释。 “那些雾兽当真难缠得很，这些时日里我都是白天赶路，傍晚时分寻找高处躲避雾海，偶有雾兽来袭全凭火焰符箓驱赶。”楚然脸上一边露出后怕惊惧的表情，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张符纸在天剑楼众人眼前晃了晃。 此符还是他在灰烬平原攻防战中顺手收起来的，没想到当初一战没能用上，却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如今我已奔波数日未曾合眼，还望各位高抬贵手容我过关寻一处安稳地方稍事休息。” 不等天剑楼弟子抛出下一个问题，楚然便主动开口抱拳说道。 “不可能！” 不待大师姐慕容瑾发话，一位化外境弟子率先开口厉声喝道：“如今我天剑楼正严阵以待预防大敌攻来，此方‘天剑星野阵’又怎会为了你这家伙暂停运转？” 此子话语顿时令众人齐齐点头。天剑楼在此地布下的庞大杀阵“天剑星野阵”乃是应对那头剑鬼冲击的第一道防线，又怎会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突然出现的家伙而临时关闭？ “此子专挑那剑鬼来袭前夕出现在此，又想靠花言巧语骗我等开阵放行，怕不是别有用心！”又有人开口说道，并且已经拔出腰间佩剑做好战斗准备。 “大师姐，我看此子根本就是那头剑鬼派来的探路先锋，倒不如现在就催动大阵将其拿下，严刑拷问一番也能收获更多关于绝凶剑鬼的情报！” 惊恐与压力会在不知不觉间放大人性之中的那一份“恶意”，现如今的天剑楼弟子正如惊弓之鸟般忐忑不安等待着灾劫来袭，当下的一切判断自然都是向着最坏方向靠拢。 “既然诸位不肯放行，那我也只好绕路再去寻其他离山出口。” 眼见已经无法说服天剑门众人让自己通过此处关卡，楚然心底感叹一声后便欲转身离去，准备多绕些远路换个方向走出这片寒雾山脉。他可不想在此继续纠缠下去浪费时间，毕竟这寒雾山脉之中隐匿的剑鬼不知何时就会找上门来与天剑楼爆发冲突。 只是少年未曾料到，他的此番退让举动在某些人眼中反倒成了做贼心虚的表现。 原本还惊艳于少年俊俏容貌的张晴也被周围同伴的话语激起了恐惧，再好看的皮囊都不能与自己的宝贵性命相提并论！ 蜂腰女子瞧见黑衣少年转身离去之时银牙一咬，竟是不待大师姐慕容瑾下令便动用权柄催动脚下大阵对着楚然发起了攻击！ “嗡嗡嗡！” 伴随着震动轰鸣声响起，天剑楼众人头顶忽然亮起三处璀璨光团，而后激射而出冲着楚然的背心处狠狠轰去！ “晴儿！” 见此情形慕容瑾不由惊呼出声，却也再来不及阻止张晴的冒失举动。 虽然她也不会同意关闭大阵放人通行，可不由分说便催动大阵星光斩杀那少年也未免太过胡来了！ 要知道这座“天剑星野阵”中生出的璀璨星光每一道都有化外境后期的绝强威力，三星齐射之下那年轻少年恐怕断无活路可言，又何谈从其口中询问出有关剑鬼的辛密情报？ 三团天剑星光速度奇快无比，瞬息间便将楚然的身形淹没在内。 伴随着剧烈爆炸声一并扩散开来的是大片绚丽星光，斜阳暮色中绽放开来的璀璨光芒好似是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进行预演。 “张晴！天剑星野阵的威力你再清楚不过，三星贯射之下哪里还剩的下活口拷问情报！”一旁的方城也是怒火中烧大声吼道。 而轰出攻击的张晴此刻也回过神来满脸涨红，梗着脖子与方城对视，就是不肯开口承认自己的冒失过错。 “唉......” 见此一幕的慕容瑾不由叹了口气。张晴小师妹乃是二长老苏悦一手带大起来的天剑楼天骄，剑道悟性自不可能差到哪去，就是这心性脾气着实让疼头痛不已...... 就在慕容瑾欲要开口劝说方城与张晴之际，目不转睛盯向爆炸方向的楚白熊身躯一震，抬手指着光雾消散之处颤声说道： “那家伙......那家伙还活着！” ...... ...... 楚白熊的吼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而在天剑星光消散之后，一道站立在原地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少年自身安然无恙，只是身上的黑色罩衫变得愈发破碎不堪。 楚然先是瞧了一眼头顶上方仍处于激发状态的“天剑星野阵”，而后才冷冷望着慕容瑾沉声开口道：“天剑楼杀生大阵的威力楚某也已领教，现在是否可以离去？” 俗话说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平白无故挨了一炮的楚然自然不会低声下气讨好对方。 此方杀阵之中凝聚的天剑星光威力尚可，只是速度太过迅疾。一时不察间就连楚然都没能躲过星光攒射，只得依靠武道气机硬吃下大阵一击。 “竟能接下三枚天剑星光而毫发无伤，你这家伙果然有问题！”俏脸涨红的张晴此刻好似寻找到了突破口般大声喊叫犹如泼妇。 慕容瑾与方城也并未制止张晴的话语，而是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眼前这名神秘强大的黑衣少年身上。 第三百七十一章 闯阵 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硬接三道天剑星光而不倒，慕容瑾自认就连刚刚突破如意境的她都尚且做不到。 显而易见，眼前这名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实际修为比起她慕容瑾都不遑多让。 此等天骄无论出身何派都必然声名大噪，可慕容瑾却从未听说过“星落湖”地区有楚然这么一号妖孽人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许张晴师妹先前动手反倒没错...... “怎么，挡下尔等杀阵攻势反倒是楚某的不是了？那我是不是就该站在这里任由那些星光宰割？” 后心处衣衫被轰出一个大窟窿的楚然针锋相对回击说道，同时再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紫色长袍披在身上。 “武道气机！此人乃是一名四品淬魂武夫！”仔细观察过后楚白熊看到少年周身隐有气流升腾涌动，旋即大声提醒同伴道。 “区区一介粗鄙武夫也敢在我等面前摆弄口舌之利，速速将那头绝凶剑鬼的秘密全部交代出来！”已是将眼前楚然认定为剑鬼奴役的仆从，张晴“唰”的一声将横在身后的金绿长剑拔出，另一只手高举阵法令牌大声娇喝道。 “莫非天剑楼中都是这样蛮不讲理的泼妇，一言不合便要取人性命污人清白？”楚然转而望向人群之中修为最高的慕容瑾冷声笑道，同时也提起心神预防那些奇快无比的天剑星光再次轰来。 “晴儿师妹许是有些激动，不过也请阁下暂且留步。”慕容瑾推剑出鞘，原本柔和温婉的声音此时也严肃无比。 “我等有不少事情还需向阁下请教。” 事到如今，慕容瑾自不可能放走任何可疑之人离开。而听闻大师姐的话语之后方城等人也提剑摄符，纷纷做出一副准备强留楚然在此的样子。 也唯有那生性怯懦的楚白熊躲在慕容瑾身后，露出一副想要拔剑却又不敢的犹豫模样。 “好好好，久闻其名不如亲眼所见。你们天剑楼倒也令楚某眼界大开。” 瞧见众人准备动手强留自己，楚然不怒反笑抬手震袖，下一刻里手中便多了一把带鞘黑刀。 “既然诸位盛情挽留，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沛然气机从少年体内爆发开来，而后分化细流编汇成束，在楚然体表织就一副无形无色的气机甲衣。 少年提刀迈步，竟是主动向着那座庞大杀阵从容走去。 “我倒想听听，天剑楼高徒们究竟想要与楚某请教些什么。” 楚然的话语虽轻，可其中的分量却压得慕容瑾心头一沉。 一丝犹豫在女子心湖之上一闪即逝。 “众弟子听令，现星光旷野！” 压下心湖涟漪的慕容瑾沉声喝令，而主持大阵的一众化外境弟子齐声领命，分别唤出大团天剑星光悬停在闯阵之人周围。 这一次浮现而出的天剑星光并未急着轰向楚然，就算是张晴此刻也耐着性子操持阵法转换星光模样。 下一刻里楚然只觉眼前一花，大团绚烂星光自头顶爆开泼洒四野，将他立足的方圆百丈范围尽数化作瑰丽星野。 “星光旷野·缚阵！” 主持大阵的慕容瑾娇喝一声提剑点出，无穷星光自女子剑尖处凝结成一方虚幻枷锁，成型之后便向着楚然所在方向急掠而去。 置身星野当中的楚然刚欲有所动作，只觉身体变得沉重无比，脚下璀璨光海之中涌现出庞大吸引力。 “灵武式·震字诀！” 重重一脚落下，楚然轰碎脚下地面的同时晃动整片星野，阻止吞噬引力的同时拔刀怒斩，将天剑星光凝化而成的星光枷锁一刀劈开。 “不愧是以力入道的武夫蛮子，竟能够顶着星野镇压继续行动。”星光旷野之外的方城见此一幕不由惊叹说道。 而见到局势向着有利自己这方倾斜的张晴也不再担心受到大师姐的责罚，当下鼓足力气向着阵符之中渡入精纯法力以求尽快镇压那不祥之人。 眼见星光枷锁被少年一刀劈开，慕容瑾心中惊讶可面上不露分毫，继续引剑催阵，利用星光旷野牵制楚然的同时不断发起进攻。 置身光海处处掣肘的楚然每次都只是堪堪化解天剑门众人的攻势，一时间激战双方僵持不下，慕容瑾虽能将楚然困于星光旷野之中，却始终无法彻底擒下这名难缠至极的少年武夫。 “大师姐，再拖下去天可就要黑下来了！” 为己方大阵不断供给法力的楚白熊瞄了一眼天边落日余晖，有些焦急地对着慕容瑾喊道。 而慕容瑾也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倘若当真因为此子的纠缠而耽误除魔大计更是得不偿失。 “星野化天剑！” 伴随着宫装女子举剑指天，原本聚集在楚然脚下的星光旷野分裂开来化作三柄天剑，而每一柄天剑之中都散发出如意境般的强大气息。 被天剑楼布置在群山边缘的这方杀生大阵此刻终于初现峥嵘，而被三柄星光天剑剑尖齐指的楚然也顿觉不妙，瞬间开启“灵感天地”强化自身。 置身阵中的楚然此刻只觉得自己好似同时被三位如意境强者同时锁定，此刻的凶险程度已经不亚于永夜域内的沙场血战。 此方“天剑星野阵”的威力当然不止于此，可慕容瑾也知道自己不能肆意挥霍法阵灵力，此前的种种攻击也都是由天剑门弟子供给法力显化而成。 饶是不动用最强杀招，单是三柄如意天剑也应足够拿下那名难缠的少年武夫。 “剑落！” 手持宝剑劈斩而下，慕容瑾牵引着三柄星光天剑向着大地之上的黑衣少年坠落轰去。 而当天剑门众人都望向那堪称无解的三剑落下之际，无人注意到三剑下方的黑衣少年忽然闭上眼睛。 少年双手握持的那柄黑刀之上，同时浮现出点点金光与灰蒙雾气。 而在金光与雾气的遮掩之下，一缕淡淡煞威凝聚浮现包覆住黑刀锋刃。 “灵武式......” 少年话未出口，挥舞黑刀的身形便被铺天盖地的星野剑光吞噬覆盖。 三剑所化耀目光柱直冲天际，似是在暮色黄昏里点燃最后一道盛大缤纷的绚烂烟花。 第三百七十二章 仿剑 一击催动“天剑星野大阵”十分之一的攻杀威能，三剑合一的冲天星芒在落日余晖中点燃眩目炽热的灿烂光柱。 这一击慕容瑾也并未手下留情，身为天剑楼大师姐的她已经领略到那名黑衣少年的诡异难缠，速战速决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至于那人与绝凶剑鬼之间到底有无勾结......事到如今反而已经不重要了。 “所有人吞服补气丸调息法力，下境弟子五人一组巡视大阵四周检查是否有异常之处......” 不等冲天剑芒消散开来，慕容瑾已经开始指挥起门下弟子开始收拾战场，为接下来天剑楼即将面对的生死大战做好充分准备。 “慕容师姐......” 一道近乎呻吟的低吼声从宫装女子身后传来，正在安排人手检修大阵的慕容瑾闻声回头，却见楚白熊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铜制筒镜放在眼前。 “怎么了，白熊师弟？”正在纳剑归鞘的慕容瑾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 人高马大、修为不俗的楚白熊乃是三长老涂红山一脉嫡传弟子，只是这家伙连涂长老的半分勇武都未曾学来，无论是宗门大比亦或者外出除妖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副怯懦模样。 想来白熊师弟这也是头一次瞧见天剑星野大阵斩杀外敌，应该是被其威力吓得不轻...... “星光......星光里还有人活着！” 汉子颤抖的话语瞬间击碎慕容瑾的种种猜测。女子抄手夺过窥镜望向爆炸中心。 刺目光芒里，一道黑影做拔刀挥斩之势，身形昂然傲立于星剑瀑流冲刷之中。 “不，这不可能！” 原本镇定的慕容瑾在瞧见此情此景之后花容失色，再度拔剑激活整座天剑星野大阵。 “灭魔天剑·三成剑威！” 来不及与其他人多说，面露惧色的慕容瑾执掌杀生大阵再度发动攻势，而这一次她也顾不上保存实力，直接消耗阵基灵石解放杀阵三成威力轰出一击。 一柄大阵星力凝结而成的虚幻长剑孕育而生，剑身表面遍布古拙大气的镇魔铭文，长剑四周还有点点星光明灭闪烁 而当那柄灭魔天剑在众人头顶上方甫一成型之时，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将群山出口附近尽数笼罩。 未等三成剑威的灭魔天剑坠落而下轰向璀璨星柱，慕容瑾便心头一紧只觉大事不妙。 “灭魔天剑·三成剑威。” 同样一道话语自渐渐消散的星芒之中传出，瞬间令所有天剑楼弟子同时停止呼吸。 但见星芒散尽之后，一人拖刀提剑而立，手中那柄雪白长剑之上浮现出虚幻剑影，那幻影模样竟然与上方那柄灭魔天剑别无二致！ “不！这怎么可能！” 张晴的一双美眸瞪得浑圆，仿佛是看到了那头绝凶剑鬼提前出世一般惊恐到了极点。 而那楚白熊更是一屁股跌倒在地，抱着怀中那柄大剑抖如筛糠哆嗦个不停。 饶是心性最为沉稳的慕容瑾此刻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凭借着本能继续催动灭魔天剑继续凝聚。 “能够施展灭魔天剑......剑鬼！他便是那头绝凶剑鬼所化！”方城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额头青筋暴起大声吼道。 能够施展出天剑楼秘剑“灭魔天剑”之人在自家宗门里本就寥寥无几，就算是那七位高高在上的议事长老也并非人人都会，而方城等人还是凭借剑阵之威才能催动。 而那来历不明的黑衣少年竟然却可以施展“灭魔天剑”，除了十年之前叛离门派造成无量杀孽的那头绝凶剑鬼，此时的方城再想不出其他第二种可能。 “天剑灭魔......” 慕容瑾语气呆滞的喃喃说道，而天幕之上蓄势已久的虚幻天剑旋即裹挟庞大威压镇落而来，似乎已将大地之上的黑衣少年认定做了魔头一般杀无赦。 黑衣少年瞧见头顶那柄声势浩大的坠落天剑也不慌张，那双浅褐色眸子中反倒是浮现出一抹兴奋神情，抬起雪色长剑向着头顶全力挥出！ 一抹恶作剧般的笑容自楚然嘴角浮现。 “魔灭天剑！” 伴随着少年桀骜声音炸雷般响起，无穷无尽的凶煞气息自那道拔地而起的灰蒙剑光之中迸发开来，旋即与圣洁绚烂的星力天剑狠狠撞击在一处！ “轰隆隆......” 在场所有天剑楼弟子只觉耳窍被剧烈爆炸声填充塞满，绝凶煞气与圣洁星力自头顶上方炸裂开来，晃得众人目眩神迷。 “大师姐！快动用十成剑威！” 一道夹杂着哭腔的声音忽然从爆炸声中艰难钻入慕容瑾的耳中。 几乎是身体快过思考一步，还不等那两柄三成剑威的灭魔天剑碰撞出结果，慕容瑾便捏碎手中那枚秘阵剑符。 “十成剑威！” 原本笼罩在群山出口的“天剑星野大阵”瞬间破碎开来，一枚枚灵石瞬间被抽干灵力变得灰暗无比。 厚重乌云自天幕之中浮现涌聚，而在乌黑云层之下，一柄如同水晶打造的小巧天剑傲立空中。 “龙门级别的杀生剑术！” 感知到那柄水晶星剑出现的瞬间，握刀持剑的楚然咂舌叹道，旋即也不再尝试令剑灵朝芷模仿对方复刻对手剑术。 “嗡嗡！” 正玩得兴起的小朝芷听到主人心声之后发出不满剑鸣声，却也并未任性继续出招。 雪白长剑之上的虚幻剑影瞬间消散不见，而长剑本身也随之缩小化作三寸飞剑，被楚然翻手收了起来。 黑衣少年周身上下瞬间浮现出一层淡淡煞气，挣脱头顶天剑的锁定之后催动增幅到极限的“白驹过隙”瞬间撤离此处战场，向着落日余晖覆盖着的苍茫群山飞掠而去。 楚然的收手撤离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天剑楼众人包括慕容瑾在内没有任何一人反应过来。 即便通过水晶天剑增幅感知，可宫装女子却也跟不上那黑衣少年的掠行速度。可“天剑星野大阵”为了施展十成剑威已经彻底毁去，此刻的天剑楼众人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不然便只能自己来承受这一式“天剑灭魔”的绝伦威力。 剑威即将引爆的最后关头慕容瑾催动水晶天剑飞向远方苍茫群山，那一双被落日余晖染红的茫然眸子，下一刻便被天剑爆炸激荡出的璀璨星光映满。 第三百七十三章 榨骨吸髓 待到那三成剑威的“灭魔天剑”轰炸余威散去之时，天边最后一缕夕阳余晖也随之被夜色吞没。 夜幕降临，天色愈冷，而天剑楼诸位守阵弟子则是呆呆站在破碎阵中望着那道被水晶天剑炸出的巨大深坑。 十成剑威的“灭魔天剑”威力足以重创八境龙门期修士，可如此杀力无穷的一剑若想取人性命，也得先落在敌人身上才行。 而如今的情景显而易见。没能以剑意锁定目标身形的“灭魔天剑”一剑落在了空处。 黑衣少年早已化作暗影冲入寒雾渐起的群山之中，再想追击已成妄想。 “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又惊又怒的吼声将怔在原地的天剑楼弟子们从茫然中唤醒。 只见一头妖禽停在众人头顶，其上跃下一道褐袍身影，冲着慕容瑾等人大声喝道。 “回禀景长老，那头绝凶剑鬼变化模样提前来袭，慕容师姐全力催动‘灭魔天剑’的十成剑威才将其堪堪击退......” 方城率先开口与褐袍长老汇报此地情况，而这位天剑楼长老闻言之后也是面色大变，连忙掏出传讯玉佩联系大长老木乘风。 ...... ...... 足以灭杀龙门境修士的十成“灭魔天剑”造成的破坏动静远远传出，扩散开来的声势与剑气在刚开始蔓延的寒雾海洋中掀起阵阵涟漪。 楚然先是让剑灵朝芷帮助自己摆脱剑意锁定，而后又催动煞威将自己的速度增幅到极致。并未被那柄水晶天剑正面击中的楚然硬是扛下了剑风余波，并且借力进一步逃入山脉更深处。 直到身后的那片原野被层叠峰峦与浓浓大雾完全遮蔽，少年这才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降下速度放缓脚步，开始向着山脉北方悄然行去。 “这次还真是多亏了你在，不然或许还要多费些功夫才能摆脱那群天剑楼家伙们的纠缠。” 楚然望着翩跹飞舞在自己身旁的雪白飞剑笑着夸赞说道。而寄宿在飞剑之中的剑灵朝芷早已开启灵智初通人性，此刻受了主人夸奖之后得意地加速飞行发出阵阵轻鸣剑吟。 同楚然一并在永夜域灰烬平原之上陷入沉睡的大道剑灵在不久前刚刚苏醒，而这一次获得海量魂力蕴养的朝芷也变得更加强大，同时也解锁了一项崭新技能。 凡是对手使出的剑道招数，剑灵朝芷都能够同步进行模仿复刻，而那一式“三成剑威·灭魔天剑”便是朝芷在掌握此法后首次模仿而成。二者之间唯一的区别便是正版灭魔天剑乃是由纯净星力凝聚的，而朝芷版天剑则是以楚然体内的浓厚煞威构筑而成。 此击消耗虽然巨大，可威力却是超过楚然现今掌握的所有招数，就连糅合了元磁神光与黑刀金芒的“灵武式·断空”在此剑面前都稍显逊色。 而此剑招也仅仅只是不完全的“灭魔天剑”而已，至于后来慕容瑾等人催动大阵激发十成剑威的“灭魔天剑”已经超出如今朝芷的理解范围，更何况就算将楚然全身上下的灵力煞威尽数抽光都无法再现那枚水晶天剑。 剑灵朝芷虽不能完全复刻十成威力的“灭魔天剑”，但是屏蔽楚然身上的剑意锁定还是没有问题。 故而本应自主追踪轰杀敌寇的水晶天剑也只能由慕容瑾手动操纵，奈何女子即便突破迈入如意境内，也没法跟上增幅全开的黑衣少年。 楚然其实并不清楚天剑楼弟子为了灭杀自己这头“剑鬼”究竟付出了怎样的巨大代价。要知道此方“天剑星野大阵”可是作为阻挡绝凶剑鬼的第一道防线，布置剑阵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开销巨大，而十成剑威的‘灭魔天剑’原本也是要在关键时刻攻击剑鬼本体，结果这一切却是在这次的“闯阵”过后尽数打了水漂。 ...... ...... “隆隆隆......” 伴随着远方巨响传入耳中，走在山雾小道之上的嫁衣女子微微眯眼，似是在感知着这阵扰乱寒雾的风波气息。 “‘灭魔天剑’么......怎么我还尚未登门，天剑楼便又与他人爆发冲突了。” 嫣红朱唇微微翘起一抹弧度，女子的那双血色眸子仿佛看穿了前方遮天寒雾与层叠山峦，望见了群山大雾之外慌作一团的天剑楼众人。 即便是她，在刚刚结束长眠过后也需时间调整状态。而天剑楼等人多半也已经从七星剑宗罗神棍那里得到了相应消息早做应对。 女子并不在意如今的天剑楼究竟会采取何种决策来应对自己的归来，可只要那座该死的天剑墓园仍旧存在，那她的复仇之旅便永远也不会结束。 “世人皆知天剑楼内存在天剑墓园供奉先烈遗骨，却是连那鬼地方的真面目都不清楚。”红绣鞋踏落在岩层之上发出“哒哒”声响，手捧一只小巧剑匣的嫁衣女子声音缥缈诡异宛若鬼魅，语气中满是无尽的嘲讽与鄙夷。 所有被葬入天剑墓园的遗骨亡骸所迎来的并非是寂静安眠，而是永无止境的利用与压榨。 天剑楼历代掌门早已将那座墓园深处改造成一方炼域。那些强者遗骸之中残余的力量被不断抽取用来滋养某物。所谓的先祖英灵们其实也不过是用来孕育那东西的养料罢了。 此等亵渎之事到了皎月大长老口中却成了“先祖护佑”与“薪火传承”，所以她才会在斩杀掉皎月大长老后拖着他的残躯远遁寒雾山脉，取其骨骸与其他妖兽异骨一起炼化而成那口红木棺椁，借着搜魂得来的“生死轮转”之法沉睡骨棺之中疗养伤势。 正所谓一报还一报。皎月你在炼化前人亡骸之际，也应早已做好死后被人榨骨吸髓，利用尽最后一点价值的准备了吧。 漆了血红颜色的五指律动敲击在那方小巧剑匣之上，而匣内躁动嗡鸣声愈演愈烈，似是嗜血的蜂群渴望冲出剑匣限制，饱饮此处生灵鲜血。 一头冰冷寒雾凝结的虎兽横在山道之上阻挡女子去路。 “吒魂。” 嫁衣女子脚步未停，檀口微张吐出二字。 但见剑匣露出一道缝隙，一道血光从中激射而出，瞬间便没入猛虎雾兽庞大的躯体之中。 第三百七十四章 偷师俱芦洲 拦路雾虎闪避不及，瞬息之间被那道“吒魂”血光没入体内，而嫁衣女子则迈步径直朝着前方走去，整个人直直撞向停在原地的血色雾虎，而后从其身侧另一边再度走出。 而被血光污染的庞大虎兽则是“咕噜噜”转动那双寒雾凝成的威严虎眸，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顺从的低吼过后便低下头颅迈步跟在了女子身后。 接下来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雾兽都是被血虎体内激射出的“吒魂”血光污染掌控，一头头血雾妖兽寂静无声地跟随在女子身后，化作一支令行禁止、悍不畏死的妖兽大军。 支配这些下境雾兽对于女子来说不过是随手为之，毕竟接下来她所要做的事情乃是以一己之力屠戮毁灭一座门派，能够多些手下来牵制那些烦人蝼蚁也是一件好事。 “嗯？有人从群山出口那边逃了过来？”随手将一枚蕴生雾兽的白珠拾起，嫁衣女子秀眉微挑望向前方雾气。 “莫非此人便是引起天剑楼骚动的罪魁祸首？”嫁衣女子自言自语一句过后看向最初收服的那头血雾巨虎，对其淡淡吩咐道：“去将那人带回来。” 身形庞大至十数丈的血雾王虎低吼一声后飞奔离开，向着楚然绕路而行的方向撒足狂奔而去。 而接下来的路程之中，嫁衣女子则是连一头雾兽的身影都未瞧见，更别提那些孕育诡异雾气的白色圆珠。 此处区域好像是被人先扫荡洗劫过一般干净，这也让女子身后的血色雾兽数量停止增长。 而在重重大雾另一边，忙着迂回绕路的楚然忽觉心头一紧，一股浓浓的危急感自少年心湖之上浮现而出。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楚然电光火石之间便已做出决断，并没有拔刀驭剑迎战身份成谜的来敌，而是撒开腿向着反方向狂奔逃离！ 楚然可没有忘记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那便是此刻的寒雾山脉之中，存在着一头令整座天剑楼都惊惧无比的恐怖剑鬼。 ...... ...... 觉察到大雾之中正有什么东西向着自己快速接近，楚然立刻收起雪色飞剑，让朝芷以剑灵之体隐遁身形前去探查，而他本人则是身化暗影朝着反方向快速奔去。 “血色雾兽？这是怎么一回事......” 通过剑灵的感官同步，楚然看到一头体长三丈的血雾猛虎正在拔足狂奔追赶自己。 “这寒雾山脉之中的雾兽不都应该处于下五境界的范畴么，为何会突然冒出一头如此强大的血色雾兽？”奔跑期间楚然心思电转，想到过某种可能过后不由眉头紧锁。 难不成，这头气息诡异的凶煞血虎与那尊绝凶剑鬼之间有着某种隐秘联系？ “发动进攻，阻拦血虎的追击脚步。” 楚然对着剑灵朝芷再度下令，同时也向着身后抛出那柄雪白飞剑。 经由赤火小蛇精心炼化而成的飞剑迎风而涨化作三尺大小，而雪白剑身表面则是浮现出一层淡淡雾影，其上流转闪烁的古拙剑文显然与此前现身过的“灭魔天剑”之上铭文一般无二。 剑灵朝芷再度将那招天剑楼秘剑复刻还原，而后驾驭煞影飞剑撞破厚重寒雾狠狠刺向那头庞大血虎。 那位紫皇宫主之所以会将楚然丢在北俱芦洲，可不仅仅是想让这臭小子离着自家宝贝徒弟远些。 拥有“仿剑”能力的剑灵朝芷在此地定能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飞快成长，而与之相对，楚然也同样获得偷师俱芦洲剑修大道的大好机会。 “嗡嗡......” 没入血色雾虎之中的“吒魂”血剑突然感受到一股凌厉剑意远远袭来，连忙驾驭雾兽身躯停步防御。血虎大口一张便是吐出数枚赤色光团迎击“灭魔天剑”。 而在朝芷与驾驭血虎的吒魂缠斗之时，楚然只觉自己也好似亲临现场一般，正在手持长剑施展“灭魔天剑”轰杀诡异雾兽。 无论是这门天剑楼秘剑的种种细节亦或者剑术技巧一时间全部涌入少年脑海之中。若是寻常剑修得此机会恐怕会狂喜不已，毕竟像这样的机会也唯有修行者陷入“天人交感”的顿悟状态下才会出现。 只不过这番常人可遇不可求的天大机缘，对于此刻的少年来说却反倒是福不是祸。 对于剑道基础约等于零的楚然来说，短时间里被灌输大量“秘剑”级别的高深剑术无疑是在为本就负担极重的神魂识海再添压力。 “嘶......” 涔涔冷汗淌过少年脸颊飘散入寒冷山雾之中，此刻的楚然头痛欲裂额角青筋暴起，却也不愿就此放弃剑灵朝芷同步传输过来的剑道感悟。 对于楚然来说，现在的朝芷无异于最好的剑道老师，那些复杂深奥的剑招剑术都可以被其拆解详尽灌入自己脑海之中，这样作弊一般的传道授业即便再怎么痛苦他也要咬牙强忍下去！ 除非......真到了实在忍不住的那般境地。 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已经令少年眼前发黑，就连矫健步伐也受到牵累降低速度。 灌入脑海中的剑道感悟仿佛一根导火索般欲要搅动那些还未被楚然吸收炼化的魂力海水，若是真让其在自己的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恐怕到时候楚然的下场便唯有爆头陨落唯一途径！ 眼见脑海中的微妙平衡即将被剑道感悟的灌注所打破，楚然刚欲要暂时中断与剑灵朝芷之间的感知同步，却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伸手摸向别在腰间的储物袋。 少年双指一翻便从其内摸出一枚白雾珠子，旋即不管不顾直接丢入自己的口中。 雾珠入口的瞬间楚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而那些珠子内里迸发的森然寒意则是在“天地练气决”的裹挟之下逆行而上涌向脑海之中。 原本欲要沸腾起来的无垠魂海在极冰寒雾的安抚下再度重归平静，楚然只觉自己从未有过像如今这般清醒冷静，那股自灵魂深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也随之大大缓解，重新落回到少年可以忍受的程度。 第三百七十五章 血嫁衣 “嗯？吒魂剑竟然被击碎了！” 率领众多血色雾兽向着山脉出口方向前行的嫁衣女子忽然停住脚步，转头向着庞大血虎气息消散的方向望去。 而女子怀中的精巧剑匣中也传出一道破碎声响，代表血色飞剑的本体已经被人彻底毁去。 女子脸上的神色很快便恢复平静，打开剑匣后将最右边的那枚破碎开来的血色剑鞘取了出来，直接将其丢入口中咀嚼起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响从嫁衣女子口中不断传出，更加诡异的是那柄小巧玲珑的血色剑鞘似乎还在不停发出悲鸣声响，最终却是重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嫁衣女子舌尖舔过唇角，双目之中的腥红血色越发浓郁，而在其周围的血雾妖兽则是低伏下身子战栗不止。 “也不知是什么人击碎了吒魂剑身，不过看起来应该不是天剑楼一方的高手。”嫁衣女子眸光微敛轻声自语，而后重新迈开脚步率领一众血雾妖兽继续前进。 现如今的她，可不想浪费时间在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之上。 ...... ...... 确定除去那头血虎之外再无其他追兵的楚然松了口气后唤回朝芷，却见那柄雪白飞剑还带着几节断碎残剑一同飞回。 “你是说......你准备用这些残剑碎片造房子？”感知到小朝芷传递过来的意念之时楚然也不由吓了一跳。 小家伙望着主人点了点剑尖表示肯定，而后便再次激发出蒙蒙剑光将血红残剑笼罩在内。 剑灵朝芷的意思是指将这些残剑碎片炼化入雪色飞剑之中来增强飞剑本身的速度与威能。 这柄雪色飞剑对于大道剑灵来说就如同房屋一般可以置身其中，将其打造得更加宽敞与坚固也可以让自己居住的更加舒适。 “算了，随你折腾去吧。”楚然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应许说道。 那枚寒雾白珠的功效已经到期，楚然脑海中的清凉寒意逐渐消退，如潮水般袭来的剧痛再次落回到少年身上。 “嘶......好不容易才消停一会就又开始疼起来了，要不今晚就趁着山雾未散，再多搜寻一些寒雾白珠以备不时之需......” 一边享受着神识魂海中传来的阵阵剧痛，少年回头望了一眼山脉出口方向的天剑楼驻地，咬着嘴唇思考起来。 根据那座“天剑星野大阵”最后爆发出的绝强威力，以及守阵弟子们的低语闲聊不难判断，此次天剑楼所面临的强敌乃是一名金丹期的剑修强者。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有多远跑多远吧...... ...... ...... “啧啧啧，想不到尔等天剑楼竟然能将秘剑‘灭魔天剑’演绎成灵剑大阵，这些年韬光养晦倒也不是在虚度光阴嘛。” 从一朵漆黑乌云之上跳了下来，身着一袭鬼面黑袍的白发老者嘿嘿笑道，丝毫不给身旁天剑楼大长老木乘风半点面子。 这名白发老者正是绰号“刹鬼夜幽”的鬼灵门副门主汤魂川。 也不在意鬼袍老人的冷嘲热讽，黑缎蒙目的木乘风眉头紧皱，挥手召来负责主持此地大阵的慕容瑾来询问详细情况。 此前那名长老的传讯本就让木乘风困惑不解，可当目盲老人从慕容瑾口中听到那剑鬼容貌身形之时，不由开口打断说道： “容貌俊俏的黑衣少年？怎么可能？” 包括苏悦在内的天剑楼议事长老也都眉头紧蹙，苏悦二长老更是叫来嫡传弟子张晴与其询问情况，可所得答案却与大师姐慕容瑾所说别无二致。 “真是一帮蠢货！那少年根本不是剑鬼！”苍发老妪气得几欲呕血。天剑楼耗费巨大代价打造的此方“天剑星野大阵”竟然还没等那疯子现身便已毁去，此等结果无疑令她愤怒至极。 “哦？几位如何能够肯定，那黑衣少年并非是剑鬼乔装所化？”众人身旁，一位身着墨绿长衫，头戴宝玉饰带的翩翩美少年插话询问，毕竟到了中五境界之后的炼气士们所能施展的手段术法层出不穷，若是有天材地宝与相应功法配合，就算改换体型乃至于性别都并非什么难事。 “黄昌兄有所不知，若是换做别人自有可能改头换面扮作他人模样。可唯独那剑鬼绝不可能如此行事。”面对玉面少年的询问，木乘风轻叹口气说道。 “为何？”这位来自于东湖剑阁的剑豪眉头一挑好奇问道。 “看来当年‘血嫁衣’的传闻果真属实。”一旁的汤魂川嘿笑说道，而苏悦与涂红山则是面色再变齐齐望向鬼袍老者。 此人又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汤前辈莫要再卖关子。”少年模样的黄昌无奈开口道。 无视苏悦等人的难看脸色，汤魂川摸了摸花白胡须开口笑道：“十年之前天剑楼险些覆亡一事我等临近仙门也都知晓，不过其中内幕知者甚少，老夫也是费了好些力气才拼凑出些许真相。” “那一战里天剑楼高层战力近乎全灭，可实际上引发这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便是阵亡名单中的天剑楼二长老端木幽篁。” 汤魂川一边重新撕开天剑楼往日血淋淋的旧伤疤，一边眼含笑意地望着面无表情的木乘风继续言说。 “那一日端木长老不知为何换了一袭大红嫁衣，不顾众人阻拦便闯入天剑楼秘地‘天剑墓园’之中。此战过后嫁衣染血，而天剑楼也因此损失无数高手，就此一蹶不振。” “木长老，老夫所言可有不实之处？” 老人歪着脑袋望向木乘风，满含笑意的锐利目光似是要看穿黑缎与盲目，直视木乘风脑海中的真实想法。 “汤副盟主所言不虚，当年一事的确是我天剑楼内乱所致。” 木乘风的声音不带有半点迟疑，语气平淡的在众多仙门弟子与东湖剑阁黄昌的面前开口承认。 “既然属实，老夫对端木长老当日闯入的那座天剑墓园倒是生出几分好奇。不如我鬼灵门放弃那座‘闻剑崖’，换成天剑墓园作为报酬如何？” 图穷匕见的汤魂川眯起眼睛满面微笑，似乎只是随口提议般说道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试探与交手 “不如我鬼灵门放弃那座闻剑崖，换成天剑墓园作为报酬如何？” 汤魂川半开玩笑似的提议说道，这番话语落入天剑楼众人耳中却好似炸开了锅。 众多仙门弟子所在意的乃是鬼袍老人所说的前半句。原来为了请动这位别号“刹鬼夜幽”的鬼灵门副门主，自家大长老竟然将仙门宝地“闻剑崖”割让了出去！ 而苏悦等人则是因为汤魂川的后半句而心神剧震。 莫非这头老狐狸已经知晓天剑墓园深处埋藏的秘密？！ “汤副门主莫要打趣我等。天剑墓园乃是我天剑楼众多前辈英灵安息之地，宗祖祠堂不可易也。”木乘风的语气依旧平静如常，从目盲老者的脸上汤魂川看不出半点端倪异样。 “倒是老夫考虑欠妥。”鬼袍老人淡淡一笑后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眼望向平原东方开口说道：“如今天色已暗，那端木幽篁更是随时可能出现，怎么还不见藏剑山庄派来的高手？” 还在努力消化先前种种情报讯息的黄昌这时候开口说道：“藏剑山庄这次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是将那痴儿放了出来，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会迷路到什么时候。” “原来是那小子。”一听此言汤魂川便知道黄昌所指何人。“如此看来，那藏剑山庄与你天剑楼的交情也不怎么深厚嘛。”汤魂川嘿嘿一笑，衣袍之上的狰狞鬼面却忽然一颤，宛若活物一般向着群山方向转头望去。 “来了。” 老人一双鹰眼之中闪过一抹灰影，腰间忽然多了一把鬼气森森的连鞘长剑。 翻涌鬼气簇拥下的幽绿长剑周身亮起点点萤火，剑鞘两侧分别篆刻着“刹鬼”与“夜幽”四字，合在一处便正是白发老者名号的由来。 伴随着汤魂川取出佩剑眺望远方，木乘风的与黄昌等人也都绷起心弦紧张备战。 而在重新布置下来的灵剑大阵最前沿处，在此警戒群山方向的斥候哨兵忽然虎躯一震，一把扔下窥镜转头高声大吼道： “剑鬼......剑鬼来袭！” 而在斥候身后的苍山寒雾里，一头头血色妖兽走出浓白雾气，簇拥着一道红衣身影出现在旷野平原之上。 ...... ...... “剑鬼？这称呼倒是还算符合。” 数百头血色妖兽走出寒雾山脉的端木幽篁勾唇轻笑，眼底血光开始变得越发浓郁起来。 “也不知天剑楼摆出了怎样的欢迎仪式，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嫁衣女子一挥衣袖，那些被血光控制的霜寒雾兽纷纷发出怒吼，便向着数里外的旷野平原发起冲刺。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等面前班门弄斧！” 瞧见雾兽大军奔袭冲来，来自东湖剑阁的玉面少年冷笑一声敲击腰间佩剑。 但见这柄通体晶莹剔透的玉色长剑微微震颤，一圈无形波纹瞬间朝着血雾妖兽方向扩散开来。 “弹剑式·绝箜篌。” 黄昌手掐剑诀轻声喝道，便见无形波动在接触雾兽身躯的瞬间激发出清洌剑鸣声，而最前方的百头雾兽前锋也随之身形炸裂开来溃散作大团猩红雾气。 虽说这些雾兽体内并没有“吒魂”血剑，可在嫁衣女子的秘法加持之下也已经抵达下境巅峰程度。仅凭一剑便扫荡百余头血雾妖兽，足见这位少年样貌的东湖剑阁来人实力之强。 “不愧是以杀伤范围著称的‘东湖剑法’，若是尔等投身那些剑王朝随军征战沙场，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手提“刹鬼夜幽”的汤魂川笑眯起眼开口说道，而黄昌则是再度出剑扑杀攻阵雾妖，同时与这位汤老前辈回道：“投军剑王朝固然好处多多，可最令我等仙门修士无法接受的便是那些调令差遣。若是不能自由自在逍遥天地，那我等又是为了什么才踏上修行大道？” 北俱芦洲之中的剑王朝对于仙门修士的待遇不可谓不丰厚，只不过一旦选择加入其中，便也意味着那些约束凡夫俗子与野蛮武夫的如山军令一样会落到炼气士头上来。 在军伍之中，修士犯法与士卒同罪，历史上可不乏投军修士好大喜功肆意妄为，最后一颗头颅被高高挂起以儆效尤的先例。 对于那些征战沙场开疆拓土的剑王朝来说，手下的忠诚与顺从永远是排在强大实力之前的第一要义。 “此话不错。若是让一把年纪的老夫再去听那些兵家修士的调遣指挥，老夫怕是会忍不住一剑削掉他们的舌头。”鬼袍老者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而后又转移视线望向不断向着这里推进的雾兽锋线。 “上一次老夫还是在与前代天剑楼主会面之时见过一次端木幽篁，却不料二十年过后竟已物是人非到如此境地，还真是颇令人唏嘘感慨。” 汤魂川的目光穿过那一头头被无形剑波与灵剑大阵炸碎身形而后不断重组的雾妖锋线，直直落在迈步走来的那道身着血红嫁衣的曼妙身影之上。 “端木丫头，可曾记得老夫？” 汤魂川声音骤然提高，手中“刹鬼夜幽”也溢散森然鬼气，化作道道黑索激射向那些不死不灭的血红雾兽。 伴随着鬼气没入血色雾气之中，大团猩红血雾随之一僵，重新凝聚雾兽的速度也随之大大减缓。 “晨儿见过汤老前辈。” 嫁衣女子的声音旋即在此地众人耳中响起，略带沙哑的甜美嗓音令那些新晋入门的天剑楼弟子不由一愣。 “晨儿......楼鼎轩那老家伙还真是......” 一听端木幽篁自称“晨儿”，汤魂川的老脸之上随之闪过一道古怪神色。 “就算是汤老前辈也不可对我家夫君如此无礼。” 甜美嗓音随之变得冰冷淡漠，而伴随着嫁衣女子推开怀中剑匣，一道墨光激射出直奔鬼袍老人而来！ “他还真对自己的徒儿下手了，这老不死的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也不在意端木幽篁语气中的怒意，汤魂川拔出“刹鬼夜幽”抬手一剑，斩出一道鬼气冥河席卷向飞来墨光！ 第三百七十七章 剑人痴 寒雾山脉西南方向，楚然若有所感的回望一眼天剑楼驻地方向，心中暗暗猜测严阵以待的天剑楼众人将会与那柄血色飞剑的主人发生怎样的惨烈战斗。 “不管如何，天剑楼与那什么剑鬼都与我无关，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赶紧离开这寒雾山脉。”楚然自言自语一句过后一拳打碎拦路雾兽的身躯，大嘴一张将那些浓密寒雾尽数吞下。 这些寒雾妖兽的镇痛效果虽不如雾珠那般立竿见影，但对于现如今的楚然来说也算不错。至少他可以在魂海平静的这段时间里尽可能消化吸收朝芷传递过来的剑道感悟。 可当少年吞掉雾兽准备继续赶路之际，一道声音忽从远方迷雾深处响起。 “剑鬼......对对对，就是剑鬼！我就说忘了什么东西来着！” 楚然与朝芷同时一惊，一人一剑灵竟然都未曾发觉雾后之人的靠近！ “什么人？”楚然立刻飞身后撤，同时一只手也握住黑刀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只是大雾深处的那道身影速度更快，眨眼间便已跨越百丈距离来到楚然面前，摸着乱糟糟蓬成一团的头发大呼小叫道：“可这又是哪里？竹娇与思酒去哪了......” 目露警惕地望着面前男子，楚然心念流转便欲催动“白驹过隙”身形再退。 眼前疯癫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与楚然曾经遇到的那位郁朱丹郁姐姐极为相近。 这便说明此人同样也是一名八境龙门期的强大修士！ “小兄弟你先别走，方才你是提到过‘剑鬼’二字了吧。”那人挖了挖耳朵开口叫住楚然，而伴随着男子话音落下，一柄柄寒雾凝成的飞剑悬停在此方天地四周，阻断了少年撤退的所有路径。 正当楚然犹豫要不要全力出手突出重围之际，那满脸胡茬的蓬头男子忽然想起来什么一般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 “毛病又犯了，竹娇才提醒过，与人说话要和和气气。”撤掉寒雾剑阵的男子有些歉意的向着楚然望来。“抱歉啊小兄弟，我并没有恶意。” 瞧见此人行径如此怪诞，可一手凝雾化剑却行云流水宛若天成，楚然眸光闪烁之后也镇定心神，朗声开口问向面前男子道：“阁下何人？又与那‘剑鬼’是什么关系？” “哦对了，我还没介绍自己呢。”男人后知后觉半探手在凌乱衣衫之中摸了摸，旋即取出一枚琉璃剑符展示给出来看。 剑符之上刻有龙飞凤舞的“藏剑”二字，男子也跟着自报家门开口说道：“我乃藏剑山庄宋子义，此次过来寒雾山脉便是为了帮着天剑楼拦下那头复活剑鬼。” 一听面前之人来自于藏剑山庄，楚然脸上表情变化，露出一副久仰大名的样子拱手敬声道：“原来是藏剑山庄宋前辈，晚辈楚然久仰大名。” “宋前辈，唉嘿，宋前辈......”宋子义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如此称呼自己，那张胡茬遍布的脸上不由展露出笑容，随后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出来的肩膀开心说道：“这称呼可比什么‘剑人痴’顺耳多了，回头我也让竹娇与思酒这么叫！” 楚然可以看出，男人那双蕴着淡淡剑影的瞳眸中满是由衷欢喜。故而紧绷的身体也稍稍放松，不过剑灵朝芷与体内煞威仍旧处于战备状态，只要事情稍有变故楚然便会再次爆发全力逃离这藏剑山庄宋子义的身边。 “既然宋前辈是去寻天剑楼与剑鬼，那沿着这边方向一路前去便可。” 虽是置身于厚重山雾里，身为武夫的楚然也并未失去方向感，仍然清楚记得天剑楼驻守那边区域的所在位置。 “哦哦！楚小弟你当真是帮大忙了！”一听楚然知道前往天剑楼的路，宋子义不由喜上加喜开口说道：“此前我一不小心与两位女侍离散，谁承想这破地方一到晚上还漫起滔天山雾，没有竹娇与思酒在恐怕我走到天明都出不去这里！” 三言两语间楚然便大致明白了宋子义是那种大大咧咧不拘小节之人，跟这样的怪人相处起来真诚一些可要比耍些小聪明更有用。 “我之前便被一头血色雾兽追赶一路，宋大哥若是赶过去的话可要万分小心......”悄然改换称谓欲要拉近关系的楚然话未说完便被宋子义打断。 “别叫大哥，楚小弟你继续叫我宋前辈就行！”宋子义一副受用模样大笑说道。 你叫我前辈，我叫你兄弟，咱俩各论各的互不耽误！ “好......”楚然有些无奈地抽了抽嘴角，眼前这位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既然还有要事待办那我也不再耽误前辈时间，祝前辈此行顺利。” 话锋一转，楚然拱手对着宋子义浅施一礼后便准备离开，却不料一只大手再度落在了自己肩上。 “可否请楚小弟带我过去？”宋子义眨了眨眼望着楚然请求说道。 “此地离那天剑楼驻地不远。”楚然回头对上宋子义的目光，微笑着摇头婉拒道。 “可我路痴。”宋子义的眼神真诚无比，手上却紧紧抓住楚然的衣衫，显然是不打算放着为一见如故的楚小弟溜走。 “......” 也不知这家伙是真路痴还是装出来的，堂堂龙门期修士无论神识魂念亦或者记忆眼力都已经提升至恐怖层次，区区地气寒雾在他们眼里应该构不成什么障碍才是。 “我还有事......” “楚小弟你不是说此地距离天剑楼所在很近么，带我过去也花不了多少功夫。”宋子义说着说着再拍脑门，懊恼嘟囔道：“哦对，请人带路要预备谢礼才是。可竹娇又没告诉我给多少才算合适......” 瞧着男子松开手去掏钱袋翻找酬谢的举动，楚然有些无语的开口说道：“倒不是什么谢礼不谢礼的问题，而是那里如今已经化作战场，以我这般浅薄修为贸然靠近怕是要小命不保。” “怕什么，不是还有前辈我在么！” 只见宋子义用力拍了拍胸膛爽朗笑道： “有我在，谁都伤不了楚小弟你分毫！” 第三百七十八章 吃剑人 与一位龙门境界的强者勾肩搭背一起走在山雾小道之上，楚然表面上与身旁男子谈笑风生，心中则是念头飞转，思索着接下来的脱身之法。 这位从藏剑山庄宋子义算是半拉半拽将他留下，让楚然不得不带着这位怪人赶往天剑楼驻地方向。 这一路上宋子义的嘴巴就没闲着过，滔滔不绝与楚然讲述着自己被塞了这番莫名其妙的任务后就被踢出自家山门，而随行的两位侍女也是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 “等我想通那一剑收势中的关窍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走到这寒雾山脉之中了。竹娇与思酒也真是的，都不知道拦我一下。”宋子义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抱怨说道。 楚然则是讪笑称是，而这位话痨男子则已经转移话题，一脸坏笑的望着身旁少年开口问道：“楚小弟你先前那般不愿带我前去天剑楼驻地，莫非是与那些家伙们有过节？” “哪有哪有......”楚然眯起眼睛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我又何德何能去招惹天剑楼这般强大势力。” 此刻的少年已经做好逃走的准备，可接下来宋子义的话语却是让他打消了这番念头。 “不用那么紧张，老爹是让我来对付那头剑鬼，又没说让我去管天剑楼那些家伙们的闲事。”宋子义拍了拍楚然的肩膀示意他放下心来，旋即又一脸八卦地开口追问：“所以说楚小弟你到底做了什么触怒天剑楼的事情，莫非是偷看了那天剑楼大师姐慕容瑾洗澡？” “前辈莫要再打趣我了，我哪里来的胆子去做这些事情。”楚然按捺下差点现身的剑灵朝芷苦笑说道。 当然了，楚然所说的没胆子可并非是怕偷看人家洗澡被对方追杀。 他是怕此等风流韵事败露之后，姜紫那家伙再度破关出宫提剑跑来北俱芦洲追杀自己...... “嘿呀，一看楚小弟你就是老实人。不过女人洗澡也确实没什么看头，哪里有练剑来的有趣。”宋子义砸了砸嘴嘿声笑道： “剑如美人，可远观可掌玩可共舞，其乐无穷也。” 听得此番言语的楚然不由再次对身旁这位邋遢男子刮目相看。 怪不得这位宋前辈年纪轻轻便已抵达龙门境界，其对于剑道的痴迷果真是常人无法比及的。 “性子越怪，修行越快”这句话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有前辈我照着楚小弟你尽管放心便是，那些天剑楼的长老们可都得卖我宋某人一个面子哩。”此刻的宋子义就好似帮人出头的江湖混混般对着楚然拍胸脯保证，暂且还不想与这位剑痴怪人翻脸的楚然也只得暗暗叹气，原路返回重新向着天剑楼驻地方向行去。 大不了到时候自己躲在寒雾之中不现身便是了。 ...... ...... “鬼冥土！” 瞧见“刹鬼夜游”汤魂川拔剑出鞘斩出一条冥河大道轰向飞来墨光，一旁的黄昌与苏悦等人皆是暗暗吃惊。 许久不见，这老怪物的剑道修为怕是再度精进了不少。 “恨墨，斩开它。” 怀抱剑匣的端木幽篁淡淡开口，便见自匣中射出的墨光剧烈震颤，大片锐利剑气自飞剑“恨墨”之中攒射而出，瞬间便将席卷而来的鬼气大道捅出了无数窟窿！ “冥土彼岸。” 眼见恨墨大显神威的汤魂川不疾不徐再念法言，但见破碎开来的鬼河倏忽化作一方厚重彼岸，再与恨墨剑光交锋之时已经能够反向压制大片墨色剑光。 “你这丫头还真是有够痴情，十年前大闹天剑楼叛门离去，多半也与楼鼎轩那家伙的死有关吧。” 掌控冥土彼岸镇压恨墨飞剑的汤魂川望向走近前来的端木幽篁笑着问道。 同为一个时代的天之骄子，汤魂川与天剑楼前代楼主楼鼎轩可谓是从小斗到老。二人之间的关系亦敌亦友，既能够在宗门大比之上打生打死，同样也能背着各自宗主溜去青楼妓坊偷喝花酒。 对于楼鼎轩的奇怪癖好汤魂川自然了解，其中之一便是为欢好女子取些亲近昵称。 汤魂川也曾问过那人此举用意，楼鼎轩则是狠狠捏了一把身旁花魁的挺翘胸脯后大笑着回答道： “我以名分换真心，其中深情老汤你自然明白不来！” “那你怕不是把一颗真心敲碎成百八十份才够分的。”那时候的汤魂川只是不屑嘲讽着身边的花丛浪荡子。 彼时的二人，可都未曾想过未来的某一天里，他们之中一人将会成为鬼灵门副门主，另一人则更是执掌整座天剑楼。 ...... ...... 瞧见那端木幽篁一身大红嫁衣，又口口声声自称“晨儿”，汤魂川一下子便猜到了其中含义。 没想到一生风流浪荡花丛的楼鼎轩到最后竟然真的对自家弟子下手。 此等行径在寻常山上仙门之中都可算作禁忌之事，也怪不得天剑楼会严密封锁有关十年前那场祸事的所有信息，更是直接将罪魁祸首端木幽篁列入战死名录之中假立衣冠冢。 “那家伙真是连死后都不消停呀......” 感慨一声过后的汤魂川提剑再斩，那方冥土彼岸从中裂开深渊缝隙，直接将飞剑墨痕一口吞入其中。 伴随着飞剑落渊、冥土合拢，剧烈爆炸声自深渊之中接连响起。 最后一道墨光破土而出摇摇晃晃重归嫁衣女子身前，漆黑剑身之上遍布大大小小的缺口裂痕。 “当真是废物。” 端木幽篁瞥了一眼残损严重的“恨墨”后冷声开口，旋即探指夹住飞剑剑身。 通灵飞剑似乎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怎样的境遇，在女子指尖剧烈挣扎不断发出悲切剑鸣。 可端木幽篁却置若罔闻，抓起恨墨飞剑屈指用力，硬生生将一截剑尖掰断丢入口中咀嚼起来。 剑身残损的恨墨飞剑宛若濒死之兽般颤抖嗡鸣，直到整个剑身都被嫁衣女子嚼碎吞下才复归平静。 吃完“恨墨”飞剑的端木幽篁再度抬手从剑匣里取出恨墨剑鞘，洁白贝齿轻松咬碎墨色鞘身，清脆的“咔嚓”声响不断回荡在这片寂静大地之上。 第三百七十九章 坐山观虎 瞧见端木幽篁嚼碎咽下恨墨飞剑的天剑门众弟子无不面露惊惧神色，就连大师姐慕容瑾的眼里都满是不可置信。 剑修本应最是珍稀手中之剑，可这嫁衣女子竟是做出这番惊世骇俗的可怕举动。 要知道高阶飞剑每一柄的耗材都极其巨大，大量珍贵的天材地宝与异星陨铁打造而成的剑身不过不光锋利无比，坚硬程度更是远超寻常兵刃数筹。 “鬼......剑鬼！” 随着楚白熊的惊恐声音响起，众人只觉远方那道嫁衣身影似乎在不断膨胀变大，最终化作血色恶鬼张开大口，将他们的性命连同修持剑道一并撕碎吞噬！ “静神守心！莫要中了此獠的惑心神通！” 天剑楼二长老苏悦沉声喝道，旋即抽出一把剑柄纹刻有展翅青凰的华丽长剑，对着天空某处一剑狠狠刺去。 “叮！” 一声脆响过后，天剑楼弟子只觉视野倏忽间清明许多，而眼前那铺天盖地的异象也随之消失不见，又哪里有吞剑恶鬼的半点影子？ 一柄隐匿于半空之中的粉红飞剑被苏悦逼得显现身形，于是便放弃继续催动神通迷惑众人心智，而是凝起一道道神魂攻击向着苏悦不断轰来。 粉红飞剑名曰“昧心”，专擅攻击修士神魂心志，至于飞剑本身的杀力反倒不算出众。不过飞剑有灵，昧心似乎也被端木幽篁吞吃恨墨的举动吓到，此刻已是拼命发动攻势压制的苏悦连连倒退，直到涂红山与肖紫云一同出手才堪堪扳平局势。 “仅凭一柄飞剑便牵制住三名龙门境修士，你这丫头的实力当真是有些恐怖了。”见此一幕的汤魂川咋舌称奇，对于端木幽篁的评价不由再高几分。 “汤前辈小心，那女子不会无缘无故吞吃法宝飞剑。” 黄昌高声提醒汤魂川道，同时也继续出剑灭杀那些被鬼气压制的血色雾兽。 “又是楼鼎轩那家伙研究出来的邪门外道么，这么好的一颗苗子落在他手里还真是白瞎了。”汤魂川捋须长叹一声，似是为眼前的端木幽篁感到惋惜。 被这位鬼灵门副门主话语一激，端木幽篁凤眸微眯再拍剑匣，又见青紫二色化虹而来，剑威声势比起恨墨飞剑不知强盛几何。 “山黛与紫菏么，这两柄剑我倒是熟悉得很。”瞧着昔日对手的法宝飞剑再现于世，汤魂川抬剑横在胸前，另一只枯瘦手掌在“刹鬼夜幽”剑身之上并指抹过。 “当年楼鼎轩携此双剑与我斗法之时，小丫头你的父母怕是都还未诞生！” 磅礴鬼气自“刹鬼夜幽”之上勃然爆发，四周围战场一瞬之间如化鬼域，就连黄昌与木乘风等人耳边都似乎响起了阵阵怨鬼嘶吼声。 汤魂川身上那件黑袍之上的狰狞鬼面瞬间活了过来挣扎摆脱衣衫限制，化作一头高达数十丈的凶煞幽鬼。 待到这头身披黑暗影袍，五官容貌被鬼气漩涡所取代的庞大幽鬼凝实之后，老人便将手中的“刹鬼夜幽”向着头顶高高抛起。 鬼气长剑脱手之后迎风涨大，眨眼间便已化作巨剑模样被庞大幽鬼抓在手中。 “嗷吼吼吼......” 握住巨剑的庞大幽鬼面上漩涡之中亮起刺眼光芒，一身气息随之再度暴涨，而后抬手挥剑便将交错斩来的青紫二剑劈飞出去！ “法相？”瞧见老人身后显化的庞大幽鬼，嫁衣女子不由神色微变，不过很快便又松了口气。“原来并非法相，而是神通组合之法。” 那一头数十丈高的庞大幽鬼乃是汤魂川以鬼灵门秘术饲养而成的强大鬼物，而其又通过“巨剑术”来放大“刹鬼夜幽”，这才打造出一尊气息骇人、形似法相的骇人存在。 “老夫要是有凝聚法相那般通天威能，怕是也不会被支使着前来此地插手你们的旧日恩仇。”汤魂川放声大笑，身后巨鬼持剑再斩，又一次将紫青遁光完全击碎，把那两柄高阶飞剑扫飞出去。 木乘风在瞧见那尊庞大幽鬼现身战场之时，紧绷的面容也放松了些许。 这汤魂川汤老怪能与前代楼主斗了二百余年不分伯仲，其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天剑楼或许能够平安渡过今日之劫...... 不待木乘风念头落定，端木幽篁那冷得可怕的嗓音压过幽鬼怒吼，在此于此处战场上空扩散开来。 “青紫合一......” 被巨大化的“刹鬼夜幽”劈得连连倒飞的山黛与紫菏猛然一颤，而后毅然决然撞击至一处迸发出刺眼的青紫光芒。 待到光芒散去，一柄缭绕青紫二色的瑰丽长剑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其中散发出忽高忽低极不稳定的诡异气息。 瞧见青紫长剑现身的瞬间汤魂川便觉不妙，立刻驾驭幽鬼提剑做防守姿态。 可不等汤魂川提醒其余人，端木幽篁眼底血光更甚，一股疯狂意味渐渐浮现而出。 “爆。” 伴着女子话音落下，那柄青紫合一的瑰丽长剑瞬间释放出无量明光将众人视野遮蔽。 一股巨大的冲击以此剑为中心爆发开来，携带着宝剑自毁的无穷威力将周遭一切吞没其中。 而在离着此处平原数里之外的山脉边缘地带，登上山头的两道人影也同时被这边的冲天威芒所吸引。 “果真在这里！” 立足山巅远眺望去，瞧见爆炸光芒的宋子义此时兴奋得好像个孩子一样。 楚然则是开口说道：“既然前辈已经寻觅到天剑楼所在，那我也......” “竹娇、思酒，你们也来了！”宋子义转头向着一旁望去，两道迅疾身影此刻也从西边方向赶至此处，正是陪着宋子义一同离开藏剑山庄的两位贴身侍女。 “少主......” 不等那位头簪竹青钗子的女子开口说话，宋子义便摆了摆手后飞身跃下峰顶，大笑着与两位侍女跟楚然说道： “你们在这边歇息一番，等前辈我过去瞧瞧情况先！” “前辈？”竹娇与思酒对视一眼，目中皆是浮现出疑惑神色。 而一旁的楚然则是嘴角一抽，只得硬着头皮与同时望来的两位女子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和蔼微笑。 第三百八十章 赴死之意 简单与宋子义的两位侍女自我介绍一番过后楚然便站在山头眺望远方战场。 无论是端木幽篁所引爆的青紫飞剑亦或者汤魂川召出的幽鬼剑仆威力都恐怖绝伦，即便相隔数里楚然也能在群山边缘瞧得一清二楚。 竹娇与思酒二人对着这位少主遇见的俊美少年点了点头，可眼中的戒备神色却是半点也未曾松懈。 少主说此人是他在寒雾山脉之中迷路时偶然遇见的，可又有谁会闲着没事在晚上进入遍布刺骨寒雾与凶恶雾兽的荒凉山脉？又不可能人人都像她们少主这般脑袋不正常吧...... “此人会不会是那头剑鬼的同伴？”动用心音秘法，竹娇不动声色的与思酒交流说道。 “不无可能。”腰悬朱红葫芦的思酒淡淡答道，眸光自少年衣衫之上扫掠而过。“没准此人便是端木幽篁逃离此次围剿的后手准备。既然少主将这家伙交给咱们看管，便绝对不能让他做出什么刻意举动。” 对于二人的心声交流楚然一无所知，少年此刻还沉浸于通天剑芒与庞大幽鬼那一战里，一双浅褐色眸子专注而集中。 观摩金丹境强者之间厮杀战斗的机会可并不多见。既来之则安之，如今的楚然已经做好见机行事的打算。若是此战结束后那天剑楼众人还想追究自己的话，那他再转身逃入寒雾山脉之中也不迟。 ...... ...... “爆。” 待到青紫合一之际端木幽篁平静开口，便见气息剧烈波动的青紫飞剑跌撞向手持“刹鬼夜游”的庞大鬼物，旋即一场照亮四野夜空的巨大爆炸便将这头狰狞幽鬼淹没在内。 “这疯子！” 木乘风与苏悦等人见此情景咬牙暗骂，同时也催动临时布下的灵剑大阵抵御自爆威能。 只是如今的这座灵剑大阵终究不如“天剑星野大阵”强大，待到自爆冲击结束之后，一位位长老执事手中的阵旗纷纷无火自燃化作飞灰，显然是被猛烈爆炸耗尽了储存灵能。 “咳咳......”一道轻咳声从光雾未散的爆炸中心传出，旋即汤魂川的苍老嗓音再度响起。 “一时不察差点着了你这妮子的道，哪里会有剑修会这般轻易自爆飞剑。” 待到烟尘散尽，汤魂川与那头庞大幽鬼的身形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那头幽鬼小半身躯都已经被青紫二气炸碎开来，右臂鬼爪握持的“刹鬼夜幽”倒是完好无损，此刻正散发出灰黑鬼气灌入幽鬼体内助其修补伤势。 “棘手的老家伙。”端木幽篁抿了抿唇低语一句，而后从那方剑匣之中再度摸出两枚剑鞘吞吃下肚。 “端木幽篁十年前便如此诡异行事了么？哪会有剑修对待自己的飞剑如此随意，说吃就吃说爆就爆？” 看着眼前一幕黄昌不由有些傻眼的问向身旁涂红山道。 “当初的她便是接连自爆了三柄本命飞剑硬生生炸死了姜力长老，直到前代大长老皎月牺牲性命才将天剑楼秘术‘天剑印’打入端木幽篁心脏之中，才成功将这疯子驱逐。”瞧着面无表情不断逼近的嫁衣女子，涂红山神色严肃嗓音低沉道。 “现如今的她比起当年更加难缠。”木乘风的声音随之响起，缠住双目的黑缎末端在夜风中纷乱翻飞。“红山你来主持弟子长老们再结剑阵转守为攻，我前去助魂川前辈一臂之力。” 老人从袖中摸出一柄银色小剑，一旁的黄昌只是随意一扫便觉双眼好似被锐利剑气刺伤，连忙别过头去催动法力缓解眼中火辣辣的疼痛。 “大长老，你莫非是准备动用‘天剑印’？”涂红山面色微变焦急说道。 天剑楼传承秘术“天剑印”威力奇大无比，一旦入体便会化作剑气洪流疯狂攻击修士的奇经八脉灵窍周天，修为孱弱者更是会被剑气撑爆身体陨落死亡。 只不过此术威力虽大，却也有着严重弊端，那便是施术者必须近身敌人周围十丈范围内方可使用。当年皎月大长老也是在众多长老弟子的牺牲之下才靠近发狂剑鬼身边，可在发动“天剑印”之时便被端木幽篁觉察，最终成功将“天剑印”轰入女子心脏处，可自己却也被一剑钉穿眉心就此陨落。 “‘天剑印’还能不能制住现如今的她还得另说，你若是贸然靠近的话下场自会与皎月大长老一般凄惨！” 作为从上一次劫难之中共同幸存下来的同门师兄弟，涂红山自不想看着目盲老人就此送命。 “我天剑楼如今已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木某一条残破衰败的性命又何足挂齿。”老人抬手扯下眼前黑缎，一道从左到右斩开眼眶鼻梁的狰狞剑痕暴露在众人视野当中。 十年前那一战里木乘风与苏悦二人都被剑鬼端木幽篁伤及本源，故而两人虽比那鬼灵门汤魂川小上许多，可容貌却要更加苍老枯槁。 目盲老人将那柄银色天剑紧握在右手手心，左手探入怀中再摸出一只剔透玉瓶，瓶中存放着三枚赤光流转的血墨丹丸。 “焚血魔丹！木长老你又是从何得此禁药？！”看清楚血丹模样的黄昌当下大惊，可不等一旁的涂红山出言阻止，木乘风已经取出一粒血丹吞入腹中。 下一刻里老人干瘪的肌肤重新焕发生机，原本佝偻矮小的身躯也重新舒展开来，一身龙门境后期的气息也随之疯狂上涨，竟是一举冲破圆满层次抵达金丹境界！ “此丹乃是当初老楼主偶然所得，木某也是在十年前动乱过后收拾山门残局之际从一处坍塌密室之中寻到。” 服下染血魔丹的木乘风好似一下子年轻了数十岁般，就连嗓音也变得低沉有力富有磁性。 而木乘风全身上下唯一没有发生变化的，就只剩下被无双剑气斩瞎的那双眼睛。 “乘风师兄！”一旁的苏悦不由悲声喊道，再想阻止却也已经无济于事。 “我死之后，楼主出关之前山门一切事宜暂由红山代掌。悦儿你可莫要再使些脾气性子。” 变回青年模样的木乘风笑着说道，而披散在肩头的乌黑长发不经意间已经有一缕化为苍白颜色。 第三百八十一章 吞鞘 燃血魔丹乃是名门正派之间明令禁止使用的禁药之一。吞服者虽能在短时间里获得突破境界的强大战力，可与之相对的代价便是生命本源会被迅速消耗一空。 既然选择服用魔丹突破金丹境界，这也代表木乘风已存求死之意，宁可燃烧掉自己的这条性命也要将面前的绝凶剑鬼压制在此！ 重获青春的木乘风立刻投身战场之中帮助幽鬼受损的汤魂川缓解压力，而再度祭出一柄金色飞剑幻化横空剑阵的端木幽篁则是目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这一幕情景。 这些大义凛然的话语若是在当初定能动摇女子心志。可在端木幽篁窥见墓园深处的辛密之后，木乘风这般自我牺牲的举动落在女子眼中就好似笑话一般。 “你若求死，我成全你便是。” 遮蔽夜空的金色剑阵当即轰鸣运转，密集如雨的幻化飞剑激射而下，将天剑楼众人撑起灵剑大阵打得摇摇欲坠。 “尔等天剑楼竟然还私藏此等禁药，事后怕是少不了被七星剑宗派人调查。”控制幽鬼挥舞巨剑抵挡如瀑剑雨，面色微白的汤魂川转头望向大步走来的目盲青年嘿声笑道。 “那也得等我天剑楼渡过今日之劫再说。”木乘风抿了抿唇后沉声开口。 如今的他不惜暴露魔道禁药也要挡住端木幽篁的脚步，正是为了帮助墓园深处的天剑楼主拖延时间。 只要那样东西能够炼成，那么即便面对七星剑宗的问责也无需多虑。 “你小子倒是挺会破罐子破摔的嘛。”瞧着两鬓泛白的木乘风态度如此坚决，汤魂川眼底闪过一抹幽光。 那座天剑墓园之中或许还真有什么惊天隐秘，足以让这位天剑楼大长老不惜吞服禁药燃烧生命也要阻挡端木幽篁前去的脚步。 “闲谈到此为止。”重新补全幽鬼身躯的汤魂川脸色终于恢复如常，开口询问木乘风道：“那家伙的剑匣之中到底有多少柄飞剑，瞧她那架势绝对可不止五柄。” 恨墨、山黛、紫菏、昧心，再加上现如今化作巍峨剑阵压得众人喘不过气的飞剑“金雨”，端木幽篁自开战以来已经展示出五柄不同飞剑，每一把飞剑的威力都强大无比。 而且从其对待这些飞剑的冷漠态度不难看出，端木幽篁并不在意飞剑本身的损坏与否，只求能够最大程度杀伤天剑楼一方有生力量。 “这些剑，乃是十年前我天剑楼被杀长老所祭炼的本命飞剑。” 木乘风的回答让汤魂川不由有些错愕，没想到这端木幽篁竟然还拥有剥离本命飞剑这般逆天手段。 按常理说在剑修陨落之后，与其性命相连的本命飞剑也会一并崩毁破碎。故而那些传世之剑多以佩剑法剑居多，很少有陨落修士的本命飞剑仍旧流传于世。 剥离本命飞剑的手段在北俱芦洲也可以算得上一门禁忌神通，而眼前的端木幽篁也不知从何处习得此法，其怀中那枚剑匣内里更是不知存放有多少把本命飞剑。 而且汤魂川也注意到，每当端木幽篁祭出的飞剑被破坏后，嫁衣女子都会从匣中摸出一枚与剑同色的小巧剑鞘吞食入腹。 要知道法宝飞剑一旦被剑修炼化为本命飞剑就不再具备实体剑鞘。硬要说的话剑修的身体便等同于存放本命剑的剑鞘，平时的修行练气便相当于淬炼剑身，故而飞剑出鞘的瞬间才会有那般惊世骇俗的无穷杀力与千变万化的神通威势。 受邀相助天剑楼的汤魂川直到现在也都是在凭借佩剑“刹鬼夜幽”在与端木幽篁激战，并未动用蕴养在体内的本命飞剑。毕竟本命飞剑与剑修心神相连，虽然一旦驱动杀力无穷，可其若是受损则会牵连剑修本体，汤魂川自然是不想为了天剑楼而冒此等风险。 当初的端木幽篁之所以会被天剑楼众人唤作剑鬼，不光是因其肆虐屠杀宗门长老，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一口气引爆三柄本命飞剑之后还能强撑着继续战斗，宛如不死不灭的恶鬼一般令众人闻风丧胆。 ...... ...... 被落雨金剑密集轰炸的持剑幽鬼猛然发出一声咆哮怒吼，其手中那柄“刹鬼夜幽”同时迸发出滔天鬼气凝化一方嚎哭深渊，顶着剑瀑洪流逆行而上吞没金剑大阵。 置身阵中的飞剑金雨滴溜溜一转后携带大阵化身为龙，在鬼气深渊之中翻江倒海发起冲刺。 骤然发力的汤魂川一边维持鬼气深渊困住金雨，一边操纵庞大剑鬼冲向端木幽篁的本体所在，欲要借此机会逼出嫁衣女子的更多底牌。 见此情形端木幽篁终于将手中剑匣完全打开，而其内里也仅存一枚精致小巧的金色剑鞘，并无更多飞剑陈列其中。 女子屈指夹起昧心与金雨所对应的剑鞘将其送入口中，而被鬼气深渊困住的金色剑龙与迎战黄昌等人的昧心飞剑同时发出阵阵悲鸣之声，而后竟是在端木幽篁咬碎剑鞘之际一齐崩碎开来。 算上最开始的那枚“吒魂”剑鞘，现如今的端木幽篁已经吃下了六枚不同属性的小巧剑鞘，而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也开始在女子体内缓缓苏醒过来。 凶戾，残暴，血腥，杀戮...... 浓郁的血墨深潭自端木幽篁脚下扩散开来，女子眼中的幽幽血光也变得愈发深邃晦暗。 即便身处于灵剑大阵之内，慕容瑾与方城等人也能感觉到躁动的杀意在嫁衣女子四周宛若实质般向外蔓延，而恐惧与寒意则悄然间爬上众人的脊背，而后探出手来将他们的心脏牢牢握住。 “不能继续在此浪费时间了，夫君还在那里等着晨儿呢。” 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呢喃轻语，将怀中剑匣向着头顶抛去。 身后血墨瀑流攒涌汇聚成扭曲人形，而后张开血盆大口将一方剑匣嚼碎咬烂吞了下去。 “嘭！” 剧烈爆鸣声自血色人形之中炸裂响起，令人战栗恐惧的气息完全释放，血墨光芒照亮黑夜，却又好似将一切拖入无间地狱。 那方存放六枚飞剑的小巧剑匣，正是端木幽篁在这十年间祭炼的最后一枚“归元剑鞘”。 此时此刻，最后一道封印已然解除。 第三百八十二章 往事 对于任何一柄剑来说，剑鞘可不单单是存放之所那么简单。 世上虽也有“无鞘剑”这类特例存在，可对于绝大多数剑修来说，为自己的剑寻到一柄上乘剑鞘乃是仅次于淬炼剑道的大事。 低境剑士单是购置长剑便已经清空财力，在剑鞘的选择上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那些功能单一的铁木皮鞘盛放长剑。相对而言这些剑士们平日里便需要花费更多精力去保养剑身砥砺剑刃，来确保手中之剑在迎敌之时能够发挥出最大杀力。 中境剑修们则大多已经闯出一番名堂，对于财力雄厚的他们来说可供选择范围自然扩大许多，宝剑剑鞘同样拓展到种类繁多，一些名贵剑器外鞘的制造成本材料品质更是不输于名剑本身，毕竟也只有天材地宝雕琢而成的剑鞘才可以实时砥砺剑锋蕴养灵气，将佩剑飞剑存放其内自不会担心剑身生锈锋刃驽钝这些事情。 一些修行飞剑之道的强大剑修更是会打造“剑匣”、“方寸剑冢”这些异形剑鞘来蕴养大量飞剑，此中强者更是可以操控数柄飞剑，以一人之力缔结剑阵。 至于上境修士们的“剑鞘”则更加神乎其神，传闻散布最广的便当属“养剑葫”这等通灵宝物。许多剑士剑客都对其向往不已，故而在腰间悬挂葫芦暂存酒水的习俗也在北俱芦洲乃至其他洲域蔚然成风。 ...... ...... 抵达龙门期之后的剑修便可以着手祭炼本命剑，将自己的身躯作为剑鞘来与手中剑心神相连，从而做到剑随心动、一念杀敌这般不可思议的事情。 剑修大道之所以会与其他炼气大道区分开来被天下修士单独划分一类，也正是因为在祭炼出本命剑之后本就善战的剑道修士们杀力会得到大幅度增强，其中佼佼者更是可以无视境界越阶杀敌。广为流传于数座洲域的那些以弱胜强案例之中，其中便有半数皆是剑修所为。 即便其他修士或是武夫同样习练剑术，所持之剑也会被称呼为“法剑”、“武剑”而非“本命剑”。不得剑道承认者即便再如何强大，只能以“剑客”而非“剑修”的身份行走天下。 每一柄本命剑都会受到剑主所修剑道流派与术法传承影响，所呈现出的剑道神通自然各不相同。也便是说，剑主这柄“鞘”的强大与否是会直接影响本命剑的品秩杀力。 故而许多剑修也会以剑气淬炼身躯强横体魄，来为自己的本命剑打造出一副强大“身鞘”。 在龙门期修士们身死之后，身鞘破碎的本命飞剑便会受到牵连，若非有秘术助其稳固剑元割断与旧主之间的联系，等待这些本命剑的最终结局便只有崩毁一途。 而早在十数年之前，身为天剑楼内第一天才的端木幽篁便在一次“天人交感”之后通悟一门逆天神通，而这道神通术也被端木幽篁与其师楼鼎轩私下里命名为“攫剑术”。 ...... ...... 对于任何一位龙门境界之上的剑道修士来说，能够斩断心神连接、剥离本命剑的“攫剑术”可谓恐怖至极，比起“锁剑符”、“吞剑舟”之类专门针对剑修的法宝秘器更加棘手难缠。 当初为了防止身怀“攫剑术”的端木幽篁成为众矢之的，被其他剑修提前扼杀灭口，楼鼎轩便决定将此事隐瞒下来，并且叮嘱自家徒儿无论如何也不可在外人面前施展此术。 而在当时端木幽篁便已对师尊情根深种，对其叮嘱自然不敢违背，只会在四下无人时独自推演琢磨“攫剑术”中所蕴含的剑道玄密。 一晃便是数年光阴飞逝，在端木幽篁的持之以恒坚持之下，楼鼎轩终于选择接受她的心意。也不知是不是情场得意的缘故，心情大好的端木幽篁在一次闭关静修之中再度悟出“攫剑术”更深层次的运用，那便是将他人本命剑剥离之后重新凝聚一方“伪鞘”来滋养存放剑身，如此一来也能令端木幽篁更好地使用那些夺来之剑。 当时的天剑楼在楼主楼鼎轩的带领之下蒸蒸日上，门内强者如云弟子朝气蓬勃，单单是龙门境长老便已超过双手之术，算上新晋突破金丹境的端木幽篁在内更是有四名金丹境强者驻守山门，宗派崛起之势迅猛无比，就连统御整片星落湖地区的七星剑宗也派人前来交好，临近仙门宗派更是避其锋芒，不愿与天剑楼轻易起冲突。 在这般外无忧患的环境之下，端木幽篁原本以为尚且处于理论阶段的“伪鞘”构造法或许没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只可惜世事无常，时更日替。 任谁也没法料想到，身为金丹境强者的楼鼎轩会在一次闭关之中毫无预兆地暴毙身亡，天剑楼蒸蒸日上之势也随之戛然而止，而后又在内乱动荡之中迅速衰败没落。 ...... ...... 直至今日，端木幽篁仍然能够回忆起当初那一日里的所有细节。 “幽篁，你先冷静，我有件事要告诉你......”甫一出关的自己最先见到的便是公孙长老的悲戚面容。 “幽篁！你别冲动！千万别做傻事！”不顾莲心师姐的阻拦，六神无主的女子硬是冲破长老会封锁，闯进天剑楼主秘修之所，可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倒塌散落的书架典籍，再不见那道令她朝思暮想的眷恋身影。 “端木长老，收取楼主尸骨送往天剑墓园乃是我天剑楼历代祖训，你可莫要坏了规矩！”执法殿长老的怒喝声并没有能够阻止住她的气息攀升、飞剑暴走。 “端木幽篁！你打伤执法殿长老在前，如今又想硬闯天剑墓园这般重地，莫非是想背叛我天剑楼不成！”新晋长老苏悦的话语大义凛然，可望向她的目光里却也夹杂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妒意。 “滚开。” 这是端木幽篁在得知楼鼎轩的死讯之后，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 却也是女子持剑屠杀四方宗门长老，最终离开天剑楼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语。 第三百八十三章 观战 躺在寒雾山脉地底深处的这十年时间里，端木幽篁将通过“攫剑术”剥离而来的“吒魂”等剑一一炼制出对应的本命伪鞘，这些琉璃玉鞘的最大作用便是在存放数把本命飞剑的同时进一步解析其中刻录的剑道神通。 将包括剑匣在内的所有“伪鞘”一一吃下之后，此时的端木幽篁周身已被浓稠至极的血墨剑气层层覆盖。 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终于使得汤魂川面色严肃起来，而通过燃烧精血本源抵达金丹境界的木乘风也同样取出本命剑来握在手中。 目盲老者所拥有的本命剑并非只有那一柄飞剑“花蝶影”，手中这柄长达六尺的宽刃厚剑更加适合此刻的战斗。重剑剑脊两侧各刻有“木隐于林”、“大隐于市”八个大字，小门板一般的长剑几乎能将男子大半身躯尽数遮挡，在重返青春的木乘风手中总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握紧另一只手中攥着的那枚银色剑符，木乘风对着汤魂川低声说道：“还请汤前辈为我掩护一二。”语毕便纵身跃起踩住那柄宽厚重剑，整个人连同重剑一起逐渐虚化透明最终消失无踪。 “剑隐系神通倒是蛮少见的，可惜你是动用魔药临时突破至金丹境界，不然此战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汤魂川嘟囔一句之后召回那柄“刹鬼夜游”握在手中，旋即激发秘术以森然鬼气凝聚幽冥重铠护住身躯，而后提剑向着嫁衣女子发起冲锋。 “藏剑山庄那剑人痴怎么还没赶到。”望着前方气息不断暴涨，眼看都要突破金丹中境的嫁衣女子，汤魂川不由有些头疼的开口说道。 在面对前冲而来的鬼袍老者时，端木幽篁伸出一臂张开五指，便见滚滚血墨剑气狂斩而出，似乎想要将汤魂川连带着其身后的天剑楼灵剑大阵一起劈斩开来！ “鬼灵八式......”感知到血墨剑光内里蕴藏的强大气息后汤魂川深深吸气，手中的“刹鬼夜游”剑身之上也亮起一串冥域鬼纹。 “一式·驭鬼通灵！” 伴随着汤魂川一剑斩出，森森鬼气化作一头头厉鬼凶物咆哮怒吼与血墨剑光狠狠撞击在一处，一头头鬼物在剑光侵蚀下消融瓦解，可奈何鬼物大军数量太过庞大，依靠着数量优势将那道血墨剑光硬生生消耗殆尽。 “二式·天鬼嚎空！” 汤魂川一剑递出，“刹鬼夜幽”的剑身骤然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如同天鬼哭嚎一般掀起音浪狂潮排山倒海向着端木幽篁攻去。 嫁衣女子随手一挥，包括“吒魂”在内的六柄破碎飞剑重现世间，若是不仔细观察的话很难发现这些形态各异的锋锐飞剑皆是由纯粹剑气模仿而成。 吃下所有“伪鞘”的端木幽篁如同牢牢掌握住那些消散飞剑的鬼魂一般，苍白容颜之上浮现出病态而甜美的笑容。 “天鬼嚎空”所发动的音波攻击被六柄本命飞剑轻松化解，而连续施展两招远攻剑术的汤魂川也终于来到端幽篁百丈之外，双手握持“刹鬼夜幽”狠狠劈斩而下！ “五式·怒魂斩！” 这一次鬼冥剑气再未化作其他异象，而是以百丈剑芒姿态降临于世，剑芒所指正是在六道血墨灵剑护持之下的嫁衣女子。 “众剑合璧。”端木幽篁合拢五指用力攥拳，而六柄灵剑即便有些抵触，却也在嫁衣女子的绝对掌控之下爱融合成一柄驳杂长剑。 那名剑修所习剑道在此刻被端木幽篁以“攫剑术”蛮不讲理的糅杂在一起，斑驳长剑周身不断浮现细碎裂纹继而又快速恢复。 端木幽篁踏前一步探出覆盖血墨光芒的手掌握住斑驳长剑，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夸张，而后便是持剑抬手迎击那道降临头顶的怒魂鬼斩。 ...... ...... “唔，朝芷讨厌她......” 正在聚精会神望着远方剑修大战的楚然忽然感觉心湖一震，便感受到来自剑灵朝芷的思绪感受。 身为大道剑灵的朝芷对于剑道感知最为敏锐，而现如今端木幽篁所做之事无异于离经叛道，将种种不相干的剑道分支强行融合在一起。 那柄驳杂长剑在现如今的朝芷眼中就好似不可名状的污秽之物一般，令小家伙感到十足的厌烦与恶心。 “安啦安啦，咱们离那家伙远着哩。”楚然以心音安慰着闹情绪的小家伙，同时调动灵力增幅双眸视力仔细观察远方战场的每一处细节。 从嫁衣女子构筑出那柄“吒魂”灵剑之时，楚然便已经认出此人正是驱动雾兽追杀自己的幕后主使。 那鬼袍老者与嫁衣女子之间的战斗已经远超现如今楚然所能理解的范畴，但少年体内隐藏着一座可以详细记录自己所见所闻的记忆之海，等到下一次进入神秘空间之时他便可以调动此刻记录的记忆画面来好好研究这二人所使用的术法神通。 楚然与剑灵朝芷的对话仅存在于心湖之内，少年身旁的竹娇与思酒对此一无所知。两位藏剑侍女还在尽职尽责地紧盯着这位俊朗少年，一旦其展露出任何可疑之处二人便会合力将之擒下。 “嗯？宋前辈似乎早就应该抵达那边战场了吧，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其出手镇压那头剑鬼？”又看了一会远方激战后楚然忽然开口说道。 这一开口不要紧，倒是把精神紧绷的竹娇吓了一跳。 以衣袖擦拭悬挂腰间酒葫的思酒则是眨了眨眼，看出楚然只是好奇发问后这才轻声回答道：“那剑鬼与鬼灵门汤魂川前辈皆是金丹境界的强大剑修，我家少主虽强却也只是龙门期圆满境界而已，自然要寻找好最合适的出手时机。” 天下剑修都是以跨越境界的强悍杀力闻名于世，却没听到有哪位剑修吹嘘自己可以用身体硬抗高阶修士的杀招。 听过思酒解释的楚然点了点头。没有姜紫那般望气神通的少年自然没有本事看破龙门期强者的隐匿术法，只能通过朝芷来模糊感应那些强大剑修们本命剑的所在位置。 第三百八十四章 天剑印，无心人 通过朝芷的敏锐感知，楚然能够“看”到现如今的嫁衣女子如同扭曲的鬼魅沼泽般大肆熔炼各式剑道。相对而言汤魂川则是纯粹专一得多，所修大道当属“鬼剑”一脉。 现如今的端木幽篁正凭借一己之力在同时压制汤魂川与天剑楼灵剑大阵，施展“鬼灵八式”的鬼袍老者还能够偶尔发起反击轰碎一两柄血墨灵剑，可由苏悦与涂红山等人联手组成的灵剑大阵却只能被动挨打。若无东湖剑阁黄昌在旁相助，恐怕天剑楼中早就已经出现伤亡。 这场大战的平衡天平正随着时间推移而慢慢倾斜。吞噬七“伪鞘”之后的 好一会后楚然才借着剑灵感知寻到了隐匿身形潜藏在战场边缘的宋子义。只见这位藏剑山庄“剑人痴”如今正双腿盘坐在旷野之上饶有兴趣地望着端木幽篁与汤魂川之间的大战，一只手还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横在膝上的一柄乌金长剑。 “不对，除了宋子义外，还有一人也隐去了身形进入战场！” 楚然的瞳孔骤然收缩，终于在纷乱复杂的战场之中寻到了一丝异样踪迹。 与此同时，在汤魂川与灵剑大阵的掩护之下木乘风终于靠近至端木幽篁背后，而其手中紧握的那枚银色天剑剑尖也刺破他的掌心，开始痛饮男子被魔药沸腾的炽热精血。 伴随着重剑破开隐遁术法狠狠砸飞护在端木幽篁身后的两柄血墨灵剑，浮现身形的木乘风抬手掷出饱饮鲜血的银色天剑，目标直指嫁衣女子的心脏位置！ “天剑印！” 在木乘风的怒吼声中，三寸长短的饮血天剑激发凌厉剑气刺穿护体灵光，狠狠钉入端木幽篁的后心位置。 “成了！” 灵剑大阵之中的苏悦见此一幕激动万分，而一旁的涂红山则是神情复杂。 因为他已经看到木师兄的满头黑发已经尽数化作枯槁苍白颜色。这也正说明吞下“燃血魔丹”的木乘风已经走到了生命之旅的尽头。 “再被天剑印钉穿心脏一次，我就不信你这贱女人还会不死！” 过度兴奋的苏悦下意识便忽略了满头白发气息开始向下跌落的木乘风，她的怨毒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心口被天剑钉穿的嫁衣女子。 凭什么剑道修行一途你端木幽篁一骑绝尘，年纪轻轻便可迈入令众人仰望的金丹境界？ 凭什么万法机缘规则大道偏爱你端木幽篁，单单是闭关静修便能引发一次又一次的天人交感？ 凭什么楼主大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将你端木幽篁挂在嘴边，却对我等的示好亲近敬而远之？ 凭什么受到命运垂青的是你，而不是我？！ “虽不知你是用了什么法子重获战力，可十年前那道打入你心脏之中的天剑印绝不会这般轻易消散！现如今双印穿心叠加增幅，你端木幽篁就算有再大能耐又如何死中求活！” 苏悦歇斯底里的吼声响彻整片旷野战场，引来无数天剑楼执事弟子侧目望来的同时，也令汤魂川眉头轻挑心念流转。 两道天剑印穿心所叠加的威力，已经足以重创寻常元婴境修士。 可十年前便已经因此吃过一次大亏的端木幽篁，当真会这般轻易再次中招么...... “哈......” 一声轻笑打断了苏悦的亢奋话语，满头白发的木乘风顿觉不妙便想提剑再斩，可一道血色弧线却是快他一步掠过男子脖颈。 一柄不知何时重塑成型的血墨灵剑随意一斩，便将气数已尽的天剑楼大长老木乘风头颅斩下，而握着厚重长剑的无头身躯则是在微微摇晃后便轰然倒地，身首分离的尸体之中却不见有鲜血喷溅而出。 “攫剑术·剥离。” 端木幽篁的声音再度响起，便见无数血色丝线自斩首飞剑之上蔓延生长，快速没入木乘风的尸体之中。相较于佩剑而言，被祭炼成功本命物的飞剑会更加脆弱，会在修士陨落的第一时间里便开始自毁崩坏。 众目睽睽之下，木乘风所祭炼的另一柄本命飞剑“花蝶舞”被血色丝线裹缠拉扯出身躯，这一幕情景令在场所有剑修都倒吸一口凉气，就连修为境界最高的汤魂川都只觉背心微微发冷。 “为，为何你还不死......鬼......你是真正的厉鬼！” “噗通”一声双膝跪地，苏悦好似接受不了眼前事实一般抱头厉吼。 “你难道以为，十年后的我还会重蹈当年覆辙嘛？” 抓来那柄还在不停挣扎的飞剑“花蝶舞”，端木幽篁脸上的笑容宛若盛开的剧毒花卉一般充满着致命的诱惑美感。 朱唇轻启贝齿开合，女子轻而易举便将那枚质地坚硬的小巧飞剑咬碎开来吞下腹中。 “你，你......” 望着吞下飞剑之后张开双臂，仿佛要将整座天地拥入怀中的妖艳女子，苏悦嘴唇颤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在场所有人都可以清晰无比的看到，端木幽篁身上那件大红嫁衣之上浮现出一处血洞，这方空洞所处位置正处于女子的心脏所在。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端木幽篁便是一位无心之人，而没有心的家伙又如何会被天剑印再次刺穿心脏？ 那柄染血天剑此刻正悬浮于胸口空洞之中，被一股莫名力量笼罩在内。 “第七剑·无心噬天。” 但见那道“天剑印”四周围凭空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血墨小剑，蜂群一般的小剑一拥而上开始啃噬着那柄染血天剑！ 十年之前在被“天剑印”贯穿胸膛之后，端木幽篁便直接舍弃了自己那颗无药可救的破烂人心，反倒是以其作为炼炉反向炼化“天剑印”，最终的结果便是将其炼化作这柄无形无象，呈现出血墨灵光状态的第七柄剑“无心噬天”！ 此前女子手中所捧的那只精巧剑匣便是这第七剑的剑鞘，而剑匣所用材料也正是端木幽篁自己的心脏。 而当再次吃下自己的一颗心脏，解放“无心噬天”剑之后，端木幽篁便对于遁入虚空的目盲男子视而不见，静静等待对方主动上钩将一枚崭新的“天剑印”拱手送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观剑悟道 天剑楼秘技“天剑印”向来只允许历代大长老学习参悟，当初开派祖师定下此等规矩便是为了使得长老与楼主之间相互制约达成平衡，故而无论是楼鼎轩还是端木幽篁都没能学会此等秘传绝技。 若想催动“天剑印”需要事先炼制好一柄“密血天剑”作为施术载体，而十年前的被皎月大长老刺入端木幽篁心脏的那柄“密血天剑”早已随着女子离开而不知所踪，木乘风手中的这柄还是他依据秘典辛苦祭炼而成的。 作为异种法剑，密血天剑的催动范围极为有限，必须要使用者靠近目标十丈距离才可配合口诀心法催动施展。 包括木乘风在内的天剑楼众人本就将希望寄托在曾经击败剑鬼端木幽篁一次的“天剑印”之上，可现如今的情景却令无数弟子执事心神剧震，就连整座灵剑大阵都变得有些摇摇欲坠。 “这一枚‘天剑印’的火候，照着先前那一次明显差上不少。” 抬手覆盖住胸前空洞，端木幽篁一边催动“无心噬天”所化血墨剑气分解吞噬胸膛之中的那枚“天剑印”。 而在女子另一只手中厚重剑气凝聚翻涌，开始重新复刻出一枚崭新的“密血天剑”！ “没有功法口诀参照，光是解析术式还真没办法逆推出这道神通秘术。”端木幽篁眸中血光流转幽幽开口道，而手持“刹鬼夜幽”施展“鬼灵八式”的汤魂川忽的心头一紧，连忙中断剑招摸出一张金色符箓拍在自己身上。 “赤剑煞地。” 端木幽篁一把捏碎掌中那枚天剑雏形，周身血墨剑气顿时如潮水般向涌向汤魂川与天剑楼众人方向。 催动金色符箓凝结宝甲法衣的汤魂川见此情景高声提醒身后众人道：“莫要让这些血光碰触身躯法器！” 伴随着血潮涌来，老人周身的金甲法衣顿时发出“嗤嗤”声响，而一些退闪不及的天剑楼弟子不慎被卷入血墨剑气之中，竟是连惨叫都未来得及发出便被剑气溶解的尸骨无存。 天剑楼灵剑大阵瞬间崩溃瓦解，瞧见同门惨状的一众弟子已经完全乱作一团亡命奔逃，而那些中境执事与肖紫云等长老则是联手起来于赤潮之中撑开一方净土庇护逃来的宗门弟子。 远方观战的竹娇在瞧见数十名来不及撤退的天剑弟子瞬间陨落之时不由微微皱眉，握住腰间佩剑的手掌不由微微用力。 作为藏剑山庄的奉剑侍女，竹娇自然也曾为了宋子义提剑杀人，只是像如今这般大规模伤亡的景象还是女子第一次见。 另一旁举起酒葫小口酌饮的思酒面生酡红，目光则是从远方战场转移到身旁少年身上。 这位名叫楚然的俊朗少年倒是镇定得很，数十条人命就在自己眼前转瞬即逝，表情神态依旧镇静自若。 莫非他当真与那端木幽篁暗中勾结，外在表面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清纯少年模样，私底下其实也是杀人如麻的血手人屠？ 聚精会神观摩战场的楚然自不清楚，自己这幅处之泰然的镇定姿态反倒成了剑侍思酒怀疑他的缘由。 对于经历过永夜域灰烬战场洗礼的少年来说，远方战场的规模当然算不得夸张。梦夜城与烛龙领域双方开战之时伤亡人数更是化作天文数字。 “赤剑煞地么，好霸道的一招......” 安抚着心湖之中烦躁不已的剑灵朝芷，楚然暗暗嘀咕道，同时也有些庆幸先前那名嫁衣女子只是派遣一柄飞剑操控狼兽追击自己。 有着朝芷在旁辅助，动用煞威全力爆发的楚然费了不少力气才将那头雾兽解决，而“吒魂”飞剑也被剑灵当做素材炼化入雪白飞剑之中。 “那位紫皇宫主是不是早就预料到此地将会爆发这场大战，才将我丢进那片寒雾山脉的呀......” 脑海之中的过量魂念海水此刻再度泛起潮汐起伏，楚然抬手轻揉眉心叹了口气，此番动作倒是又引起身旁的竹娇一阵警觉。 ...... ...... “鬼灵八式·冥河不渡！” 眼见四周旷野已经尽数化作赤地，汤魂川引剑横空斩开一条深邃冥河抵挡端木幽篁的前进脚步。 “尔等鬼灵门本就是外人，当真要为了天剑楼而将性命丢在此地？” 凝结数柄庞大血剑的端木幽篁不断推进赤地锋线的同时冷声开口，而汤魂川闻言则是回答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天剑楼都肯割让出那座‘闻剑崖’，老夫自然也得多拿出些诚意来才是。” 横天冥河坚持了十数息光阴后便被庞大血剑砍碎搅烂，见到汤魂川还不远退的端木幽篁终于失去耐心，抬手探入胸口空洞之内，从中拔出那柄已经被“无心噬天剑气”炼化完毕的“密血天剑”。 “既然不愿意走，那便留下陪他们吧。” 赤红眸子扫过汤魂川与其身后幸存的天剑楼众人，端木幽篁的语气幽冷无比。 夫君的尸骸还在天剑墓园深处，她自然不愿将更多的时间花费在眼前拦路之人身上。 “无心噬天·修罗......” 整座血海赤地再起惊澜，可不等端木幽篁施展杀招埋葬身前众人，女子后方血海之外的某处旷野上，一道隐藏许久的气息终于爆发开来。 “剑人痴！” “少主！” 汤魂川与竹娇、思酒已经觉察到那道爆发气息的源头，正是许久不见身影的藏剑山庄宋子义。 而端木幽篁也是停下身形转头望去，一双赤色幽瞳正巧与胡茬男子的剑影眸子直接对上。 “观剑悟道？” 对于宋子义周身残留的淡淡天道气息端木幽篁再熟悉不过，这家伙明显是刚刚结束了一场“天人交感”，在自己与汤魂川等人的交手中陷入顿悟境地。 “龙门之上，原来是这般光景。”宋子义双眸之中的剑影愈发深邃，周身气息从龙门圆满境地继续向上暴涨。 直至此刻，众人头顶上空方才聚集厚重乌云，似是要向逆天而行的宋子义降下上苍雷罚。 观剑悟道之后，藏剑山庄宋子义竟是准备在强敌当前的战场之上直接突破金丹境界！ 第三百八十六章 天才 躲在暗处的宋子义观剑悟道心有所感，直接选择在战场之上公然突破金丹境界，似是根本不将掌控血墨剑海的端木幽篁放在眼中。 “天道雷劫不妨来得更猛烈些，也好让我这颗金丹蜕变得更加纯粹一些！” 抬起头来眺望头顶上空的厚重劫云，宋子义的眼中闪过一抹狂热之色冲着劫云大笑说道。 似乎感知到下方渡劫者的桀骜不驯，原本已经成型的厚重雷云规模再度扩大三分，其内散发的滔天威压也更令人心惊胆战。 远方瞧见这一幕的竹娇与思酒皆是悬起一颗心来，生怕自家少主被增强过的雷劫劈出个什么好歹。 “你这剑人痴！一出现就给老夫摆出这么一道难题！”汤魂川则是气得脸皮直抽，却也不得不召出那把本命飞剑“虎伥鬼”来强行缠住气焰正盛的端木幽篁。 “哈哈，多谢汤前辈为宋某护道！” 宋子义哈哈大笑一声过后拔剑而起直冲天幕劫云，这家伙根本就没打算按部就班等在原地接受天雷洗礼！ “这疯子......”瞧见那宋子义仿佛自杀一般主动冲入劫云的举动，汤魂川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旋即握紧手中的“刹鬼夜幽”不停向着被血海赤潮包裹在内的端木幽篁发起进攻。 即便他对于宋子义那小子再有怨言，在当前情况下也必须为其渡过金丹天劫拖延时间。不然若是让端木幽篁轻易将其杀死，那这场天剑楼存亡之战也便没有任何翻盘希望可言。 而苏悦等人显然也意识到即将成为金丹境剑修的宋子义的重要性，数位龙门境长老对视一眼之后也紧咬牙关，再度催动飞剑法宝前去协助汤魂川。 “观剑悟道破境进阶，此等悟性当真不错。” 催动无心噬天剑气拦下汤魂川与天剑楼众人的狂轰滥炸，端木幽篁眯起一双血色眸子望向天空幽幽说道。 “多谢剑鬼前辈夸赞，宋某人或许其他方面都不靠谱，可唯有修行一途当得起他人一句‘天才’盛赞！” 宋子义自信到有些自负的爽朗笑声自滚滚雷云之中响起，这家伙在抵抗天威雷劫的同时竟还有余力回答端木幽篁的话语。 “天才么......”嫁衣女子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如同听到什么令人缅怀的词语一般。 “十年之前，他人也是这般称呼我的。” 端木幽篁话音落下，蔓延覆盖四周百丈范围的血墨剑气开始向内汇拢，苏悦与涂红山等人的本命飞剑周围突兀浮现出一根根鲜红血线。 “攫剑术·生吞活剥。” 伴随着女子一声令下，那些血墨丝线纷扬洒落向一柄柄寒光凛凛的法宝飞剑，而这些形态各异的法宝飞剑自不会束手就擒，纷纷激射出锋锐剑气欲要斩断接近红线。 “砰砰砰......” 无数剑光落在血墨红线之上却无法将之斩断，苏悦等人见状不妙连忙想要撤回各自飞剑却为时已晚，大片丝线瞬间将这些飞剑层层裹缠牢牢束缚。转瞬之间，战场之上便多出了数枚不断挣扎的颤抖血茧。 “我与‘青城山’之间的联系正在快速减弱！” “那疯子到底做了什么？！” “噗！......” 一时间天剑楼诸位长老皆是慌了神，更有一人已被斩断与本命飞剑之间的联系，正在紧捂心口狂吐鲜血。 “是‘攫剑术’！这女人的攫剑术竟然已经精深至如此境地！”感受到本命飞剑正在被某种诡异力量不断侵蚀吞噬，苏悦大叫一声目光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十年之前端木幽篁也曾使用过“攫剑术”来对战曾经的天剑楼长老会，只不过那时候此术仅仅只能稍加影响众人对于本命飞剑的操控，谁曾想到十年后的今天，这门剑道诡术竟然可以将修士们的本命飞剑直接拘禁起来！ 被天剑印刺穿心脏之后消失十年再度现身的端木幽篁，已然比曾经的她要更加强大！ 而己方天剑楼中却是青黄不接，除去那位一年到头躲在天剑墓园深处的楼主之外，连一位崭新金丹境修士都不曾诞生。 “难不成，当真是天要亡我天剑楼......” 操纵飞剑奋力抵抗血线侵蚀的涂红山眼底绝望神色渐起，男子的目光不由再度落回到自己手中的那只小瓶之上。 瓶中存放的，正是此前木乘风师兄服用过的禁药“燃血魔丹”。 ...... ...... 汤魂川所放出的飞剑“虎伥鬼”同样也被大量血线包围绞杀，只不过老人本身实力雄厚，那些无心噬天剑气所化血线一时半会还没办法捉住神出鬼没的灵巧飞剑。 不过有着“攫剑术·生吞活剥”搅乱战局，现如今的端木幽篁再无阻拦，直接动用血墨剑气凝结赤血蛟龙登临天幕，向着电闪雷鸣的宋子义突破之地快速行去。 “宋小子，回头告诉你家老子要原价赔偿老夫这枚‘万鬼符’！” 眼见阻拦不及，汤魂川一脸肉痛地再度从怀中取出一枚缭绕阴森鬼气的青绿符箓抛向那头升空血蛟。 “万鬼游界！” 伴随着青绿符纸被鬼火磷光燃烧殆尽，一道由鬼域文字凝结而成的庞大鬼门自天地之间凝化成型。 下一刻里鬼门打开，无数厉鬼冤魂争先恐后从中涌现，向着立于血蛟头顶的嫁衣女子呼啸杀来。 能够让汤魂川感到心疼的宝符密箓品秩绝不会低，这一张万鬼符的威力赫然已经抵达金丹后期境界，鬼门之中涌现的狂魂怨鬼如同灾厄使者一般欲要吞噬挡在身前的一切生魂！ 见此情形的端木幽篁也是神色微凛停下身形，调动身下血蛟抵御万鬼冲击。 十年的一战里她已经将全身上下的密箓法宝消耗殆尽，若非在绝境中顿悟“无心噬天剑气”挖出心脏消解天剑印的侵袭，端木幽篁早已是冢中枯骨断无生机可言。 比起符箓法宝端木幽篁或许逊色财大气粗的鬼灵门副门主汤魂川许多，只是闯过生死劫难踏足“无生剑道”的嫁衣女子，又岂是败给区区一张鬼灵密箓？ 第三百八十七章 鬼门葬剑 面对来势汹汹的万鬼扑杀，端木幽篁俯身蹲下以掌按在赤血蛟龙头顶，血瞳之中闪过一抹厉色光芒。 “吒魂具现！” 那头近百丈大小的血色蛟龙瞬间分解成一柄柄血墨灵剑，仔细观察便不难发现每一柄灵剑模样都与曾经追杀楚然的那柄血色飞剑“吒魂”如出一辙。 这端木幽篁竟然拿一口气凝聚出近百枚吒魂飞剑，以之缔结剑阵来迎接鬼门关中涌现入此世的无穷恶鬼！ 如雨飞剑同恶鬼大军甫一接触，剧烈爆炸声响便激荡在这片天地之间。 吒魂飞剑对于鬼物怨魂似有克制作用，每一柄血墨灵剑都在斩碎十数头恶鬼之后才力竭破碎。可鬼魅大军却源源不断地自那道鬼门之中钻出，而端木幽篁凝结崭新飞剑的速度显然跟不上万鬼洪流。 “没用的！”瞧见嫁衣女子复刻出上百飞剑的惊艳一幕，汤魂川虽也吃惊不已却还是肯定说道：“万鬼符乃是我鬼灵门开派祖师留下的秘传玄箓，此符可并非消耗自身灵气凝聚鬼物，而是直接连通我鬼灵门一处小秘境，来召唤其中无穷无尽的恶鬼大军！” 现如今的端木幽篁当真是凭借一己之力来抵抗仙门宗派数百上千年积累下来的底蕴。 而鬼灵门可不同于十年之前楼主暴毙、人心惶惶的天剑楼，其山门势力本就是星落湖地域里仅次于七星剑宗的顶尖宗派。 ...... ...... 汤魂川的话语落在苏悦等人的耳中无疑为众人带来新的希望。 而眼底绝望退却消散的苏悦目光却是再度落向大地之上那具身首分离的白发尸体，老妪咬牙握拳，心中再度被不甘与愤怒填满。 乘风师兄他本可以不用吞下燃血魔丹主动赴死，而造成这一切的凶手可不仅仅是令她恨之入骨的端木幽篁，暗中观战拒绝出手的藏剑山庄宋子义与一直隐藏实力底牌的汤魂川同样都是害死乘风师兄的元凶！ 若是我天剑楼能够顺利渡过此劫让楼主大人炼成那样东西，这笔帐她苏悦早晚都要与那二人算清！ “阿嚏阿嚏！” 天劫雷云深处忽然响起两道响亮无比的喷嚏声，正忙于应对雷劫的宋子义好似觉察到一股恶念落在自己身上，不由有些过敏鼻痒。 见到那剑人痴的灵觉感应如此敏锐，苏悦也赶紧收束心念将一切打算藏于心底。 而在苍发老妪念头流转的片刻时间里，天幕之上的战场局势再度变幻。 ...... ...... 眼看若是让这场消耗战持续下去自己将再无胜算，端木幽篁目光一沉双掌合十，释放出海量无心噬天剑气的同时沉声喝道： “吒魂化龙！” 崭新剑气所化吒魂飞剑这一次不再是单纯迎击恶鬼洪流，而是层叠堆成一条狰狞剑龙一头扎入鬼魂大潮之中逆流而行。 重构而成的赤色剑龙虽不能泯灭所有恶鬼怨魂，却也以极快速度开辟出一条道路攻向那道鬼符显化而成的鬼气门户。 “老夫又哪里会让你轻易得逞！” 看出来端木幽篁心思的汤魂川大笑一声开口说道，旋即举剑指挥恶鬼洪流转过头来阻挡剑龙的前进脚步，赤色剑龙在临近鬼门百丈距离之时便再无法寸进分毫。 眼看着上百枚吒魂飞剑构成的剑龙即将被鬼潮吞噬，端木幽篁遥遥一指点出，口中毅然决然再度吐出四字： “葬剑殉爆！” “轰隆隆......！” 密密麻麻的血墨灵剑同一时间发动自爆，其威力几乎不亚于十数位龙门境修士同时自爆本命飞剑！ 炽热的烈光吞噬百丈范围内的一切亡魂怨鬼，夜色下的旷野平原之上仿佛再度升起一轮血色太阳。 待到血光消散尘雾退却，原本无穷无尽的恶鬼洪流已然消失不见，而那道立于天地之间的虚幻鬼门上也遍布道道裂痕，最后“嘭”的一声炸碎开来化作点点光芒消散开来。 “呜哇......” 天幕上空女子吐血声打破了大爆炸后的万籁俱寂。 端木幽篁抬手捂住嘴巴，漆黑粘稠的血液自五指之间不断溢出洒落。 “你这家伙......当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汤魂川面色苍白的望着端木幽篁喃喃说道。 老者没能想到，眼前嫁衣女子不光能够引爆从他人那里攫取而来的本命飞剑，她对于自己手下的血墨灵剑同样也是如此狠辣无情！ 每一柄吒魂飞剑都与端木幽篁心神相连，而一口气自爆数百枚血墨灵剑带来的反噬必然会无比强烈！ 寻常剑修若是胆敢效仿此法，定然会神魂寂灭陨落当场。可这家伙为何继续存活下来？ 这一刻里无数疑惑在老者脑海中交织纠缠，端木幽篁身上出现的太多不合理正在持续不断地打碎汤魂川原有的常识。 而立足于天幕之上的端木幽篁虽然气息萎靡，可一身战意却并未消减分毫。 一缕缕血墨剑气重新自女子周身浮现化生，而她也渐渐停止呕吐黑血，重新站起身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抬头仰望端木幽篁，汤魂川并未急着再次出手，而是向着嫁衣女子开口问出心中疑惑。 “我名端木幽篁，天剑楼主楼鼎轩之妻，一名剑道修者。”女子擦去嘴角血迹淡淡答道。 “寻常剑修又怎能随意剥夺他人本命飞剑，没了心脏仍能自由行动，引爆如此心神分魂后依旧安然无恙？”汤魂川的问题一个又一个接连而至，老人严肃的嗓音在这片天地之间回荡开来。 “汤前辈，莫要与这剑鬼多费口舌......”一旁苏悦皱眉开口说道，却被那柄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飞剑“虎伥鬼”逼得闭上了嘴巴。 “我在与她说话，又怎轮得到你来插嘴？”鬼袍老者望了一眼苍发老妪冷哼说道。 被汤魂川冷声怒斥的苏悦面上青红交杂却敢怒不敢言。 莫说这时候的天剑楼可全都仰仗汤魂川鼎力相助拦下那发疯剑鬼。单是身前浮现的这柄飞剑“虎伥鬼”中散发出的森然杀意，足以令最是惜命的苏悦不敢再多话半句。 第三百八十八章 辛密 “无心不死，爆剑无伤，又能将本命飞剑修炼成生生不息的无形剑气......寻常剑修根本连其中一项都无法完成。所谓天才占尽两条也已属逆天存在。” 呵斥苏悦闭嘴之后，汤魂川目光幽幽的望向置身于血墨剑气中心，气息已经恢复平稳的嫁衣女子开口说道。 以汤魂川的境界与眼力自然已经看穿那些血墨剑气其实正是端木幽篁锻造而成的本命飞剑“无心噬天剑”，此剑并定型，而且还可以模拟他人飞剑来发动各式各样的神通攻击，此前炸毁万鬼门户的上百吒魂飞剑皆是由此剑所化。 而一举引爆大半无心噬天剑气的端木幽篁又为何没有被心神连接反噬重伤，也着实令汤魂川困惑不已。 寒雾山脉边界孤峰之上，原本立足于此的三道身影已经变作两人。 早在那嫁衣女子拔地而起杀向争渡金丹雷劫的宋子义之时，剑侍竹娇便已经取出庄主大人交由她的那柄护道剑离开此地前去守卫自家少主，留下的思酒则是负责继续监视着身旁这位可疑至极的俊秀少年。 虽说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站在原地老老实实观望远方战场，可思酒却总觉得这家伙身上藏着什么隐秘，就算葫中美酒都无法打消她心中升起的那份好奇念头。 此地相距旷野战场尚且有些距离，楚然虽能看清大战细节，可却没法听到交手双方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可惜朝芷不愿靠近那位嫁衣女子的周边，不然通过剑灵视角近距离观战相比......嘶！” 突如其来的头痛打断了少年的思考，楚然不由捂住头颅闷哼出声，也将一旁的思酒吓得呛了口酒咳嗽起来。 “咳咳......你怎么了？”擦了擦嘴角后，一身灰蓝裙裳的思酒走上前来询问楚然情况。 额头青筋暴起的楚然艰难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席地而坐后赶紧运转“天地练气决”行走周天窍穴来稳定突然暴动的神魂识海。 看到少年额头渗出的汗珠，思酒也知道楚然的痛苦并非伪装。一双好看的细眉不由绞起，悄悄释放出一股隐蔽神念想要探查少年的身体情况。 只是当思酒的神识念力甫一接近楚然的身躯便被瞬间吞噬。思酒被吓了一跳的同时赶忙切断那一缕神念，而楚然刚欲要恢复平静的神魂识海却因为刚刚吞噬的这一点魂念而再度暴走起来。 这一次的灵魂疼痛几乎达到了少年所能忍耐的极限阈值，思维都变得有些混沌的楚然也只能咬牙坚守着最后一丝清明硬扛头颅剧痛。 看到自己的举动似乎加重了少年的症状，思酒当下也有些不知所措。 不动用神念检查少年身体便无法得知楚然到底怎么了，可动用神念检查的结果不光是自己平白无故损耗一缕神魂力量，还会让楚然变得更加痛苦。 被一个人丢在这里看守少年的思酒不由咬了咬丰润唇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 就在此时，一头体长数丈的寒霜雾蟒突破山下雾海游移而来，不断吐出雾气凝结的苍白蛇信向着山头之上这二人逼近。 “别来烦......” 瞧见那头化外境界的寒霜雾蟒不知好歹地前来进犯，思酒柳眉倒竖冷喝一声便要将其斩杀，可以到紫黑疾影却从女子余光之掠行而过。 抢在思酒之前动手之人正是楚然。 这头寒雾精华凝聚而成的雾蟒对于此刻的楚然来说便是最好的镇痛良药，这一次少年下手果决迅疾，直接一拳打爆雾蟒咬来的头颅后高高抬腿力劈而下，凭借肉身力量硬生生将这头强大雾兽的身体打的溃散开来。 不等雾蟒重新凝聚恢复原状，楚然便张口用力一吸，将冰冷白雾尽数吞入口中。 一旁的思酒见此一幕不由有些傻眼，这看起来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原来乃是一位四品武夫！那构成雾蟒身躯的极寒雾气就连她也不愿伸手触碰，而这家伙竟然一口气吞下，当真不怕寒意爆发冻结自己的五脏六腑么？！ “思酒姐姐，我先离开一会。” 颅内痛楚稍稍减弱的楚然勉强开口留下一句话后便飞身跃入山下雾海，而本就为了看守楚然才留在此地的思酒连忙迈步跟上，可甫一进入寒雾笼罩的山下区域之时便再也看不到少年的身影。 “这家伙的速度怎会如此之快！”连忙手掐剑诀唤出一柄袖珍飞剑遁入雾里搜寻楚然行踪，思酒只觉这一日里自己震惊的次数有些太多了。 而急着解决脑海之中暴走魂力的楚然却没时间去管思酒所思所想。 经过前几日在寒雾山脉中过夜的经验来看，那些化外境界的强大雾兽都是由雾眼白珠直接孕育诞生出来的。如今天色刚黑不久，那头化外寒蟒便钻出雾海攀上山峰，想来孕育雾蟒的那颗雾珠所在位置也不会太远。 人与剑灵分头行动，楚然一边竭力压制着翻江倒海的神念魂海，一边搜寻着雾眼白珠。 无意之间少年所爆发的速度已经远超化外境修士所能达到的极限，就连剑侍思酒都没法在大雾之中锁定他的身形。 而当寒雾山脉这边产生变故之际，旷野之上汤魂川与端木幽篁的对话却仍在继续。 ...... ...... “纳骨坛与天灯台？天剑墓园深处果然藏有大秘密！” 听过端木幽篁一番叙述之后，汤魂川眼中精光闪动暗自思忖，怪不得此前木乘风那家伙宁可牺牲悟剑宝地“闻剑崖”来抵付代价，也不愿让他鬼灵门得到那座天剑墓园。 端木幽篁并未与这位鬼灵门副门主隐瞒自己在天剑墓园深处的所见所闻，那些以天剑楼先烈遗骸为原材料搭建而成的白骨祭坛本就并非用作供奉祈福，而楼鼎轩在突然陨落之后则是被送往更深处的神秘地带，连端木幽篁当年都未能闯进去一探究竟。 “汤副门主，莫要被这妖女谎言所蒙蔽！我天剑墓园绝非什么亵渎之地！”苏悦急忙开口说道，可她脸上的惊恐表情却令其所言的辩解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第三百八十九章 无生剑道 天剑墓园深处隐藏有天大秘密这等事情如今再也没法继续隐瞒。 纵使天资妖孽如端木幽篁也是在走过一遭墓园深处之后才得悟“无生剑道”与“无心噬天剑气”，最终从天剑印之中侥幸活了下来，韬光养晦十年之后这才卷土重来发动复仇之战。 光是听端木幽篁的大致描述汤魂川便对于天剑墓园有了诸般猜测，而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依据便是那些抽取强者尸体灵力精粹的白骨祭坛。 动用此等邪恶法门来榨取亡者尸体的手段放眼整个北俱芦洲也是极为罕见，修行剑道者大多有着某种特殊的自傲矜持，并不会像其他流派修行者那般为了强大己身而无所不用其极。 就连饲养恶鬼的鬼灵门也并不属于百姓人口中的魔教宗派，鬼灵门传承“鬼剑”一脉修行大道，其中也不乏驱役恶鬼但行好事的江湖豪侠。 “汤前辈，这叛徒与我天剑楼势不两立，那些脏水不过是为了污蔑我等的谗佞妄言！”三长老涂红山咬牙沉声开口道，试图终止鬼袍老者与嫁衣女子之间的交流与沟通。 汤魂川眯起眼睛嘿嘿一笑道：“端木女娃的话老夫自不会相信。” 不等苏悦面生喜色，老人接下来的话语再度让她愣在当场。 “不过你们所说老夫也全当放屁。” 手持“刹鬼夜幽”的汤魂川周身气息再度翻涌升腾，飞剑“虎伥鬼”以某种特定轨迹徘徊在老者身旁。 “老夫所相信的唯有老夫自己这双眼睛，所以此战结束之后，我会与那剑人痴一起同去天剑墓园游览一番。” “汤前辈为何要拉上晚辈......哎呦喂！” 还有精力分心倾听这边谈话的宋子义话没说完便被暴躁天雷再劈一记，汤魂川则是大笑着开口说道：“宋家小子，你莫非真以为请老夫这护道人不用付出半点代价？单凭侍奉‘残火剑’的那女娃一人当真能护你周全？” 手捧一柄灰烬长剑的竹娇此刻已经站在金丹雷劫域之外，目露警惕地盯着下方一众强者。 竹娇也知道汤魂川所言不虚，即便自己解放残火剑怕是也抵挡不住这般恐怖的端木幽篁。 “只怕你们有命进入天剑墓园，却没命活着出来。”无心噬天剑气在端木幽篁的手中再度凝聚出一柄血墨长剑，女子声音之中透着十足冷意。 天剑墓园深处遍布诡异法则，当年若非她已经觉醒“攫剑术”，身上又有楼鼎轩特意留下的至宝护体，恐怕还不等端木幽篁悟透“无生剑道”与“无心噬天剑气”便已经彻底陨落其内，尸身骸骨同样化作墓园祭品，被丢在白骨祭坛之上榨干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严格意义上来说，现如今踏入无生剑道的端木幽篁已经不再归属于“生灵”范畴，故而失去心脏与自爆心剑都无法对其造成真正意义上的致命伤。 “墓园一事稍后再议，如今你我之战尚未结束，鬼灵门承诺在前需要相助天剑楼渡过此劫。”汤魂川话锋一转，在四周游移飞行的“虎伥鬼”也终于停下动作。 一方小巧剑阵激发开来，将鬼袍老者的身形尽数笼罩在内。 “你若愿就此退去，老夫自不会顶着寒山大雾继续追击。” 一听汤魂川此言，涂红山与苏悦等人脸色剧变。这位鬼灵门副门主显然是想要和平解决与端木幽篁之间产生的纷争，也好留存实力窥探天剑墓园之秘！ “让我离开？！” 一双血墨黯翼自嫁衣女子背后豁然张开，无心噬天剑气伴随着主人的愤怒而燃烧高涨。 端木幽篁此行的目的便是为了将楼鼎轩的尸身从天剑墓园之中带走，而她也会将所有阻拦者一并视作自己的敌人！ “与你们提及当年往事并不代表我示弱胆怯，我只是不想多花费些气力在无关紧要的局外人身上。” 端木幽篁身上大红嫁衣也在血墨剑气的熔炼之下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身修身熨帖的血墨战袍。 十八柄无心噬天剑气凝华而成的血墨长剑沉浮在女子周围，剑锋之上流转的寒光似乎使得寒夜更冷。 “这家伙竟然还有这般战力！” 汤魂川本以为那张万鬼符足以将端木幽篁一身法力消耗大半，可现如今血瞳女子爆发出的气息比起先前还要更加恐怖。 “无生剑道，十死无生。” 端木幽篁面色愈发苍白，双眼之中的血色厚重得无以复加，整个人身上再无半点活人气息，比起此前万鬼门户所召唤的恶鬼冤魂更加令人胆寒心惊。 眼见端木幽篁再度爆发向着金丹雷劫域杀来，剑侍竹娇也不得不将手中残火剑封印彻底解除。 灰烬长剑之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火，女子紧握剑柄的白嫩手掌立刻被焚烧点燃化作焦黑模样。 强忍着右手之上传来的钻心疼痛，竹娇用力挥舞残火长剑斩向振翅飞来的端木幽篁，剑身之上迸发的爆裂火星刹那间化作滔天焰河倒挂而落，与那十八柄无心噬天剑狠狠轰击在一处！ “真不愧是藏剑山庄排名第二的‘残火剑’，就算交由龙门境剑侍来使用也能发挥此等骇人威力。” 汤魂川感慨一声过后飞身追赶上端木幽篁，周身鬼阵幽光闪烁为老者提供战力增幅，而那柄飞剑“虎伥鬼”也已化作一头插翅白虎跟随汤魂川一起发动进攻。 “对，就是继续打下去才好！”大地之上的苏悦攥紧拳头低声喝道，忽然间感觉到一只手掌轻轻搭在自己肩上。 “谁......” 苍发老妪刚想出言训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胆敢这般轻薄自己，目光甫一接触到身旁那道瘦高身影之时连忙将所有的话语咽回肚里。 “楼主！” 涂红山与肖紫云等人皆是单膝下跪抱拳行礼，而那道瘦高身影则是甩了甩衣袖淡淡开口道：“都起来吧。” 出现在二长老苏悦身后的瘦高中年人正是继楼鼎轩之后，当代天剑楼楼主参无念！ 第三百九十章 天道生生，演死绝盘 “楼主大人，您出关了！” 苏悦看清楚身后之人的模样时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惊喜神情，而原本人心惶惶的天剑楼众人也在参无念现身之后重新冷静下来，几位都欲要抛下宗门自己逃命的执事长老也熄了离去念头，开始指挥幸存弟子们重新凝结成一方灵剑大阵。 “您既然出现在此地，也便是说那件东西......”涂红山的声音都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身材瘦高穿着一袭灰袍的参无念对着铁塔汉子点了点头，以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嗓音开口说道： “不错，‘生生剑’已经锻造完毕，尔等的努力与乘风大长老的牺牲并没有白费。” 听闻此言的苏涂二人顿时眼眶一红鼻头酸涩。 若是乘风师兄泉下有知，怕是也会为天剑楼传承至宝的诞生而欣慰不已。 将天剑墓园深处改造成一方炼域的天剑楼不惜耗费数百年光阴，献祭了门中一代又一代高手的亡骸尸骨，为的便是提炼其中残存灵力与蕴藏死气，来以之作为原材料锻造出一柄超越生死界限的强大天剑，其名为“天道生生剑”，其中自是含有“阴阳轮转、生生不息”之意。 熔炼死气、焕发生机的“天道生生剑”有着逆乱阴阳、造化生死的莫大威能，其品质虽达不到“通天灵宝”那般强大，却也足以比肩上五境大能所使用的高阶灵宝。在星落湖地域之中存在的数件宝兵重器里，也唯有七星剑宗所供奉的那柄“七星浮屠”可与之相媲美。 伴随着高手男子话音落下，参无念手中也多了一柄温润如玉的黑白长剑，其上隐隐散发的强大气息顿时吸引了整片区域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就连背生双翼、披甲持剑的端木幽篁也不由停下手来回头望向下方地面。 “参无念！” 瞧见那一张令她永生永世无法忘怀的脸庞之后，端木幽篁愤怒的吼声瞬间响彻整座旷野平原，而越来越多的无心噬天剑气也从女子身体里炸裂荡开，将整片天幕高处都化作一方血色深潭。 在端木幽篁暴走的瞬间汤魂川便已觉察不妙，连忙驱动那头插翅白虎挡在前方抽身而退，这才堪堪避过血色风暴的肆虐范围飞落回到地面之上。 连续催动残火剑的剑侍竹娇却再无余力逃避血雾狂噬，眼看着便要被剑气碾压斩碎香消玉殒！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仍有青烟缭绕的焦黑手掌用力抓住竹娇的肩膀，随后大片金色雷光便将竹娇与残火剑一同包覆，而后瞬间消失在原地将将躲开剑气狂澜。 出手救下剑侍竹娇之人，正是渡过天谴雷劫后成功跻身金丹境界的藏剑山庄少主宋子义！ 以暴走的端木幽篁为中心的百丈范围内皆是被滔天血雾呼啸淹没，那头替汤魂川争取时间的插翅白虎仅仅撑了三五息光景便被无数剑气搅烂撕碎，而其内的飞剑“虎伥鬼”则是抢先一步金蝉脱壳退回汤魂川的身边。 “参无念，给我去死！” 暴动血海深处传出端木幽篁愤怒至极的吼声，无心噬天剑气所化血海横跨天幕盖顶而下，宛若灭世天灾一般欲要将那道瘦高身影淹没镇杀。 见此情景参无念的表情古井无波，只是抬起手中那柄“天道生生剑”直指滔天血海。 这一柄怪异长剑以中央剑脊为中心将黑白二气平分开来，代表寂灭死亡的黑色阴气沉浮在左侧剑身，而孕育勃勃生机的白色阳气则是占据了右半边剑体。 两种本应水火不容的相克气息如今正水乳交融一般共聚一剑之上，而天道生生剑也在参无念的挥动之下虚空画圆铭刻出一道太极阴阳图。 “死生流转。” 参无念轻吟低语，便见那方虚幻太极图骤然化作两条衔尾游弋的阴阳大鱼，自两条大鱼身上扩散开来的生死气息相辅相成流变转化，将那座盖顶而落的剑气血海尽数隔绝在外。 “我承认你的天资在我等，乃至于老楼主之上。只可惜你将这一份天赋与执着用错了地方。即便你能在墓园深处有所感悟，最终也不过是误入末路歧途而已。” 手持“天道生生剑”的参无念再次开口，平静淡漠的声音清晰无比的落入在场众人耳中。 这位天剑楼当代楼主竟是没有丝毫掩饰天剑墓园秘密的打算，而劫后余生逃离血海的宋子义与汤魂川则是相互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凝重神色。 没想到天剑楼谋划百年所做之事竟是秘密祭炼出一具上境灵宝，那把黑白怪剑之上涌动的大道法则很明显已经超出中五境修士所能触及的范畴！ “你若是为了带走前代楼主的遗骨而来，那我也奉劝你早些打消这般念头为好。” 轻描淡写催动阴阳大鱼抵抗血海冲击的参无念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握住“天道生生剑”的右手微微拧转，从浑然一体的黑白剑气之中分离出一抹特殊死气。 “鼎轩楼主已经与诸位前辈英灵一起合道此剑，接下来他们会助我引领天剑楼走向强盛辉煌的未来！” 暴动血海明显停滞一瞬，只因身披血甲的端木幽篁能够清晰感知到，参无念所释放的那一缕死气来源正是她朝思暮想的师尊夫君。 “参，无，念！” 天剑楼主的此番攻心话术果然奏效，得知楼鼎轩的尸骨已经被尽数炼入生死相依的“天道生生剑”后端木幽篁明显失去了理智，手持一柄血墨巨剑从剑气海洋之中悍然杀来，一剑斩落在那两条阴阳大鱼幷合之处，竟是将融为一体的生死气息撬动出一丝裂隙。 “你已经将无生剑道推演至此等境地，真不愧是我天剑楼数百年来可称第一的剑道天才！”瞧见阴阳二气之间被斩出一丝裂痕的参无念瞳孔一缩，心中更是坚定了要将这端木幽篁彻底留在此地的打算。 “生生剑·演死绝盘！” 伴随着参无念抬手挥剑高声喝道，一方黑白二气所化的巨大阵盘将临近旷野尽数包覆在内，无数纵横交错的阴阳道则沉浮其中，构筑成一座禁绝任何人出入的演死绝盘！ 第三百九十一章 魔骨之秘，弹剑卜地 铺天盖地的黑白二气已经将周遭旷野尽数笼罩，纵横交错的异色剑气如同经纬一般刻画落下，令置身阵中的宋子义与汤魂川都没反应过来。 “天剑楼主，你这是作甚？” 一听那“生生剑·演死绝盘”的名字宋子义便知道事情不妙，一手搂住耗尽体力灵气的剑侍竹娇腰肢，另一只手则是从女子烧伤严重的手里接过那柄炽热滚烫的残火长剑。 藏剑山庄排名第二的“残火剑”本就是法宝层次里最顶尖的那一类存在，寻常人等根本得不到此剑认可，若是强行驱动下场便会如同剑侍竹娇一般被吞尽灵力烧焦手掌。 可当宋子义的手掌握住残火剑的剑柄之时，这柄灰烬长剑却发出一声肃杀剑鸣，炽热火炎这一次并未再去灼烧宋子义的手掌血肉，显得温顺柔和了许多。 人送外号“剑人痴”的宋子义本就并非常人，而是这一世代星落湖区域之中众人公认的新生代第一天才剑修。 若是再给宋子义稍加时日继续成长起来，藏剑山庄五十年内或许能再添一位元婴境剑修也说不定！ “宋小子，老夫观此阵绝凶危险，我等不宜久留于此。你可有手段突破生死剑气的阻拦离开这里？” 带着虎伥鬼来到宋子义与竹娇身边，汤魂川压低声音开口问道，目光却是寸步不移的紧盯着操纵黑白二气所化丝线攻击端木幽篁的参无念。 凭借这柄上境灵宝，参无念布下这方“演死绝盘”来封锁端木幽篁逃脱的可能。只不过此刻的女子满脑子里都是杀掉天剑楼主夺取“天道生生剑”，根本连半点后退的念头都未曾生出过。 修为境界之上参无念与端木幽篁可谓相差无几，若是单纯只论杀力的话端木幽篁则是强上不止一筹。可前者的优势便是手持一柄上境灵宝，无论面对怎样的攻势都可以挥舞黑白长剑轻松化解。 反观端木幽篁则是进攻受阻的同时又在承受着四面八方飞斩而来的黑白剑气，原本浓郁狂暴的血色海洋规模如今已经减半，若非由“无生剑道”所悟出的“无心噬天剑”威能不凡，女子恐怕早就被轮转无休变化无常的黑白剑气削成一滩血泥。 在这方“演死绝盘”之内，黑色死气与白色生气可以毫无滞涩地自由转化，而两种阴阳剑气所携带的特征自然也完全不同。 黑色死气纤细锐利，白色生气韧沉重。每当端木幽篁凝聚血墨灵剑想要斩断割来的黑色死气之际，参无念便会催动“天道生生剑”来化阴转阳，以势大力沉的白色生气硬生生撞碎那些灵剑锋刃。而当女子取消飞剑形态欲要以血雾分散冲击力的时候，白色生气又会再次变为黑色死气来将整片雾墙切割得七零八落。 置身此阵当中的参无念已经占尽天时地利，只需以心念操纵生死轮转便可将煞气滔天的端木幽篁玩弄于股掌之中。 到了此种地步，参无念反倒不急着击杀结局已经注定的端木幽篁。瘦高男子转过身来，幽幽深邃的目光再度落回到聚在一起低声耳语的宋子义与汤魂川身上。 “多谢宋少庄主与汤副门主出手相助我天剑楼。”参无念倒提黑白长剑拱手说道，可平淡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诚恳致谢的意味。 现如今的参无念正在暗暗思考，是否要将目睹一切的这二人彻底留在旷野之上。 若是藏剑山庄少庄主与鬼灵门副门主愿意为了天剑楼续存而牺牲性命，倒也不失为一件公义美事...... 似是觉察到参无念心底涌现的一丝杀意，人老成精的汤魂川立刻开口说道：“宋小子，老夫速来听闻你身边有两位貌若天仙的绝色剑侍，如今为何只出现这一位？不如将另一位女娃娃也叫出来让老夫开开眼。” 听闻此言，参无念立刻眯起眼睛发散神识探索周边，而宋子义则是神色剧变睁眼怒望向鬼袍老者。 汤魂川所言不虚，就连素来深居简出躲在天剑墓园深处的参无念也听闻过藏剑山庄剑人痴的八卦趣事。如今此地只现身了一位剑侍，那另一人定是在周围某处远远观战。 “你这老登......”骂了一般又将话语咽回肚里，宋子义也知道现在可不是与汤魂川翻脸的时候。 这老狐狸明显是想以躲在寒雾山脉边缘的思酒为筹码来要挟参无念不要对他们出手，不然此地消息一旦透过传讯符送达庄子那边，参无念便再也无法隐瞒此地所发生的一切。 “参无念！给我滚回来！我要杀了你！一剑一剑将你......” 端木幽篁的咆哮吼声再度被数量翻倍的生死剑气淹没下去，无数黑白线条已经将那片缩水严重的血墨海洋团团包围，想来彻底压制住端木幽篁也只是时间问题。 发散神识很快便找寻到了目标，参无念刚欲要开口说些什么，忽然面色一白紧捂胸口“哇”的一下吐出大口漆黑如墨的腥臭血液。 见此一幕的汤魂川瞬间汗毛倒竖，拉着身旁的宋子义瞬间倒退数十丈远，直到被身后的绝阵屏障拦住去路才停下身形。 “这是......”宋子义虽然不清楚参无念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他却也从那口漆黑鲜血之中感知到了十分不妙的诡异气息。 “唔，本楼主倒是没想到，先前移植的那一根‘天魔骨’如今竟然还会发生排异反应。”参无念擦净嘴角鲜血，望着倒退二人笑吟吟说道。 “天魔骨！”听闻这三字的宋子义瞬间瞪大了双眼，而一旁的汤魂川则是可以肯定，肆无忌惮说出此等隐秘的参无念显然已经不打算放任自己与宋家小子活着离开！ ...... ...... 七星剑宗飞来峰上，一位膝头横剑的青衣男子端坐山巅闭目沉思。 忽然之间男子心血来潮，手背向下搭指轻弹膝上长剑。 长剑之上立刻响起清越嗡鸣，而青衣男子则是在听过剑鸣声后猛然睁开双眼，沉声低语道： “出大事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天魔秘藏 “天魔骨！” 听到参无念口中吐出这三字的汤魂川顿觉不妙，这家伙竟然堂而皇之的承认其体内移植了一根天魔骨，显然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与宋家小辈们了。 “参无念，你可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吗！” 老者掏出鬼灵门令牌尝试传讯联系自家山门，可这片天地与外界的沟通早就被演死绝盘尽数遮断，再想通风报讯已是不可能的事。 “我当然知道。”瘦高男人合拢双眼，再睁开之时原本黑白分明的深邃眸子已经变得一片漆黑，与这双魔性黑瞳对上视线的宋子义与汤魂川都只觉一股不祥意味涌上自己的心头。 “不光我知道，我天剑楼历任楼主与首三座长老同样知晓。”魔性男子淡淡开口，所说的话语将汤魂川等人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天剑楼前代楼主楼鼎轩同样知晓此秘。”既然已经把话挑明，参无念便转头望向还在黑白二气绞杀之下苦苦支撑的端木幽篁笑着说道：“只可惜前代楼主英明一世，到头来却因为一个女人泄露秘密，背叛了整座山门与祖辈传承。” “楼鼎轩千不该万不该，终究不该将魔骨秘藏随口说与你听。” 黑白剑气中心的端木幽篁身躯一震，晃神之际小腹处立刻被一缕黑色死气刺了个对穿。 女子咬牙运起无心噬天剑气拔出那一缕死气，以血墨灵力强行封堵伤口。 原来当初他与自己所说的那些玄奥道秘竟是来自于天剑墓园深处的那枚天魔骨！ “不得不说，你这徒儿的悟性天资着实可怕。仅凭楼鼎轩三言两语的随口讲解便能通悟‘攫剑术’与‘伪剑’制造之法。当初行动之前我就提议先将闭关当中的你悄悄除掉，可皎月大长老却是执意先布局困杀楼鼎轩，却不料后续反倒让你这根祸苗肆意生长，差点坏了我天剑楼数百年基业。”参无念抬手摸着胸口笑着说道，对于另一边汤魂川用尽浑身解数想要打破演死绝盘的举动视而不见。 ‘演死绝盘’一旦成型，若无堪比元婴境界的强大实力绝无可能将其破坏。而阵中众人里唯一可能做到此举的就只剩下通悟“无生剑道”的端木幽篁一人。 为了防止这家伙再像十年前那样突然爆发临场突破，参无念也不介意稳扎稳打再多废话几句，用当年的真相来持续不断动摇端木幽篁的心神。 “你所感悟的‘无生剑道’与我这柄‘天道生生剑’皆出自于天魔骨所孕密藏，只不过生生剑中生死二气调和轮转达到平衡，其威力自然要远胜于放弃生机坠入死境的偏激法门。”参无念抬手轻轻抚摸着黑白二气流动转化的怪异长剑，那双魔性黑目之中满是自豪与骄傲。 “参无念！” 一轮血色剑气化作风暴从端木幽篁体内爆发开来，瞬间炸碎缠绕在女子附近的黑白剑气。 再度出现在众人视野里的端木幽篁此刻狼狈不堪，浑身血甲之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孔洞，大量鲜血自其中泊泊流出洒落大地。 瞧见端木幽篁挣脱剑气牢笼的参无念不怒反喜。 这家伙终于沉不住气，再度引爆相当一部分“无心噬天剑气”来打碎桎梏牢笼。 不等怒吼的端木幽篁冲向自己，参无念持剑再劈，无数垂直向下的黑白剑气顿时遍布整座“演死绝盘”大阵上空，而后凝结成十二枚黑白剑矛坠落而下，将奔行途中的端木幽篁硬生生钉在大地之上！ “再重的伤势对于修行无生剑道的你来说都并非致命伤。只不过我却不会再给你重新凝聚剑气的机会。” 正当端木幽篁拼着扯下血肉也要挣扎起身之时，参无念的声音再度飘入女子耳中。 只见十二黑白剑矛之上骤然亮起晦涩符文，钉入端木幽篁身体里的尖端旋即化作道则枷锁牢牢封印住女子的每一寸经脉血肉。 趁着端木幽篁自爆无心噬天剑后的虚弱空档，参无念终于以天道生生剑完成了对于无生剑道的镇压，彻底让女子再无任何翻盘可能。 “此地最后一处隐患也已解决，接下来便是......”目光从浑身上下被黑白道纹死死裹缠的端木幽篁身上移开，参无念的视线转回到寒雾山脉方向上。 “接下来便是清理周围小老鼠的时间了。” 参无念控制演死绝盘将还在挣扎的宋子义与汤魂川也一并镇压，旋即迈步走出这方黑白大阵，向着藏剑山庄另一名剑侍所在方向快速飞去。 “思酒！”宋子义高声怒吼却无力挣脱黑白剑气化生成的锁链，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参无念的身形离开。 “有空担心你家剑侍，倒不如想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汤魂川还在努力尝试挣脱身上的黑白法链，可无论是刹鬼夜幽还是虎伥鬼都无法将这些看似纤细的锁链砍断开来。 ...... ...... “楚然！” 漫天大雾里，思酒在翻越数座山头之后终于寻找到少年身影，以手按剑高声呼喊道。 “思酒姐，你怎么来了？” 不着痕迹地抹了一把嘴角，楚然回身笑望向目露警惕之色的持剑女子开口问道。 瞧见这少年并无继续逃窜的打算，思酒这才迈步走上前一探究竟。 此地的山雾似乎要比其他地方的稀薄些许，只不过温度却是要冷上许多。 “方才你是在与雾兽战斗？”瞥了一眼四周围残留痕迹，思酒望着楚然疑惑说道。 她也是在听到隐约打斗声才向着此处快速赶来，可没想到抵达之时这场战斗已然结束。 这少年的实际战力或许要比她与竹娇料想的更加强大。 “潜伏此地的雾兽已经解决，思酒姐咱们赶紧回去吧。”服用大量雾兽寒气与一颗雾眼白珠的楚然成功平息神魂识海的暴动，原本泛红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 “好。”瞧见楚然愿意与自己回去，思酒点了点头暂时压下心头疑惑。 可下一瞬间这位女子剑侍的脸色骤然大变，只因她同竹娇与宋子义之间的剑佩联系在同一时间被人斩断开来！ 第三百九十三章 退走 “少主，竹娇！” 感知到剑佩联系被切断的思酒惊呼出声，当即便欲要飞身赶回山外旷野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且慢！” 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掌抓住女子肩头，楚然一边阻拦思酒，一边皱着眉头望向旷野战场方向。 就在思酒剑佩失联的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也自楚然心底悄然生出。 “放开手！”被拦住身形的思酒情急之下便欲拔出腰间佩剑。 竹娇先前猜想果然不错，这少年恐怕当真是那嫁衣剑鬼的同谋，将自己引来此处想必也是心怀歹意！ 可不等思酒拔剑出鞘，楚然便弹出另一只手覆盖在女子手背之上。 手背传来温热触感的同时思酒只觉一股大力落在自己手上，原本拔出三分的长剑重又重重撞回鞘里。 这少年不过是淬魂境界的四品武夫，又何来此等惊人力气？！ 近身被楚然强行压制的思酒心神剧震的同时便想拉开距离施展杀招剑术，可她却见原本皱眉沉思状的少年忽然瞪大双眼，那双干净纯粹的浅褐色眸子内里刻满了震惊神色。 “走！” 来不及与这位美女剑侍过多解释，楚然猛一发力将其揽入怀中，右手夺过佩剑之后以左臂夹着思酒柔软腰肢，猛然发力向着寒雾山脉深处飞快逃窜！ “你这登徒子快放我！”正准备施展藏剑山庄秘术挣脱楚然怀抱的思酒话说一半戛然而止，脸颊之上忽然红霞飞起，那双蕴满灵气的俏色眸子里的怒火更是喷薄欲出发。 这少年竟然探指扫过她胸前数处大穴，试图以江湖中人的“点穴”手法来封禁她的动作！ 对于剑侍思酒的挣扎抗议楚然置若罔闻。此刻的少年精神高度紧绷，恨不得再生出一双翅膀来加快遁逃速度。 就在刚刚楚然心湖警钟疯狂轰鸣，不安感从未像此刻一般清晰无比，提醒着少年必须尽快远离旷野战场。 旷野之上出现了某些惊天变故。 “哼！你真以为武夫粗糙无比的点穴手法真能够禁锢住我等剑修？” 悄然调动法力化解掉胸口窍穴之中被少年打入的武道气机，思酒怒喝出声的同时并指如剑，狠狠刺向了楚然的脖颈要害！ 藏剑山庄素来注重实战训练，而对于思酒她们这些剑侍来说，丢失手中长剑的情况自然也在训练计划范畴之中。 只是不等凝聚锋锐剑气的纤细玉指割破少年脖颈，思酒便突然张开粉唇“啊”了一声，原本蓄势待发的紧绷娇躯也再度软了下来。 见到女子终于老实下来，楚然这才松开紧扣思酒腰侧嫩肉的左手五指。 “这，这不是点穴功夫，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感知到一股奇异气息自腰侧入侵自己体内，思酒再想调动法力挣扎之际却发觉自己体内灵力变得沉重迟缓起来。 为了防止这位思酒姐姐再弄出什么乱子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楚然直接引动煞威混合着元磁神光一并打入女子体内，以之来干扰思酒的行炁运功。 “莫要继续挣扎，再乱动的话你我怕是要一起死在这里!” 揽着思酒狂奔在寒雾山林之间，一颗心早已提到嗓子眼的楚然沉声开口道。 “我等剑侍视死如归，你休想用性命来要挟......等等，你我？”话说一半思酒这才反应过来，少年话语中所用并非是单纯的“你”，而是“你我”二字。 “旷野战场那边发生了不妙的变故，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自那里出现。”一口气逃出十余里后楚然这才有空同思酒开口解释。 现如今的楚然就好像偷了姑娘拔腿就跑采花贼一般，携着思酒一路狂奔只为远离那道凭空出现的危险气息。 “哪有什么大恐怖降临，我看你分明就是在找借口！”眼见楚然带着自己越来越深入寒雾山脉，思酒不由越发焦急起来。 这少年莫不是打算将她带回那恐怖剑鬼的老巢根据地去！ 只恨她一时不察被这小子占据先手，而自己的丹田气海之中又被那股神秘力量镇封，空有一身绝强剑术而不得施展。 若是思酒知道盘踞在自己体内的那股诡异力量的真面目乃是武道煞威，也不知道会做出如何感想。 武道煞威可是六品煞劫境武夫的强大之本，而至此境界的武道高手们甚至连金丹境强者也敢战上一战。 楚然还想与这位思酒姐姐继续解释，可下一秒少年与女子同时色变。 只因一道强大无比的气息正在向着自己二人这边快速飞来，观其气势显然是一位九境金丹期修士！ 楚然闭上嘴巴搂紧女子腰肢再度加速，这一次更是以武道煞威驱动“白驹过隙”极限奔行，二人身影直接在寒山雾海之中撞出一条通路来。 而感知到对方扫来的森冷神念之时，剑侍思酒终于意识到少年此前所言不虚，这位突然冒出来追赶自己二人的金丹境剑修绝非善类！ “哦？小老鼠们的速度还挺快的嘛。”后方御剑飞行的瘦高男子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旋即再度加速来缩短自己与楚然两人间的距离。 追杀而来之人，正是天剑楼楼主参无念。 ...... ...... 寒雾山脉之外被“演死绝盘”笼罩的旷野平原之上，一众天剑楼长老弟子正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苏，苏长老，方才楼主大人他所说......”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肖紫云结巴着开口问向苍颜白发的苏悦问道。 即便同为天剑楼长老，肖紫云等人还是头一次得知那块“天魔骨”的存在，对于自己楼主吞噬此等邪物一事自然惴惴不安担忧不已。 “句句属实。”苏悦淡淡开口，旋即拔剑迈步走向被黑白剑气压制在地的端木幽篁与汤魂川等人那边。 “此地之事不可外传，稍后所有弟子执事包括长老在内，一同在宗主见证之下立下剑心血誓。”苏悦声音冰冷不带有半点感情，望向倒地几人的目光里已经露出森寒杀意。 天剑楼主参无念临走之前，便是默许苏悦将天剑楼以外的所有知情者尽数灭口。 第三百九十四章 开阳星 一见苏悦长老拔剑走向宋子义与汤魂川等人，肖紫云一下子慌了神，她无论如何也未曾料想过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般地步。 肖紫云转头望向另一边的涂红山，却见三长老面无表情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印有血剑图案的一纸契文，沉声开口呼唤所有幸存的天剑楼弟子前来签订剑契。 一旦立下剑心血誓，在那张契书上以心头血留下自己的本名，便也代表自己等人终其一生都将无法脱离天剑楼，对于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惊变也只能永远烂在肚子里。 “不要以为尔等都是局外之人。我天剑楼入门功法‘藏心剑诀’本就是开派祖师根据天魔密藏演化改造而来。一旦天魔骨之秘公之于众，在场所有人都将无法躲过七星剑宗的责罚。” 站定在汤魂川身前，苏悦冷声开口与呆立当场的天剑楼弟子们说道。 若非楼主有言在先要苏悦以剑心血誓控制宗门弟子，苏悦甚至连将那些孱弱修士尽数灭口的可怕想法都曾经闪现过一瞬。 参无念如今才刚刚完成与天魔骨的融合，而那柄“天道生生剑”也需要继续在天剑墓园深处淬炼强化。若非迫不得已，参无念还不想放弃整座天剑楼作为明面上的掩护。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尔等今日所作所为定然瞒不过七星剑宗，那位‘弹剑卜地’定会沿着蛛丝马迹来将所有真相大白于天下！”身体与长剑全都被黑白剑气死死压制，汤魂川也只能抬起头来望着来到身前的苍发老妪开口喝道。 “放心好了。”苏悦嘴角绽放一抹冷笑，压低声音同瞪大眼睛的汤魂川与宋子义开口说道：“罗明宇与那端木幽篁之间的孽缘本就剪不断理还乱。届时我们会将所有的一切都推到那贱人头上，本就欲要了断旧日因果的罗明宇定然不会再次插手此事。” 望着匍匐在地动弹不得的金丹期老者，苏悦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莫大的喜悦之感。 平日里自己等人只能仰视的鬼灵门副门主现如今正趴在自己面前引颈受戮，这般反差感觉令本就有些病态的苏悦倍感愉悦。 苍发老妪举起手中长剑，迅疾一剑便是直刺向汤魂川的眉心要害处！ ...... ...... “罗长老，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七星剑宗任务殿内，大执事燕水有些惊讶地望向眉头紧锁快步走来的罗明宇。 “此前我曾托长老殿帮忙寄出一份信件送往天剑楼驻地，此事是否顺利完成？”罗明宇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燕水自然不敢怠慢这位“弹剑卜地”罗明宇，连忙摸出记录玉简快速查阅，瞧见送信一事后方的完成标记后这才松了口气与罗明宇说道：“罗峰主的吩咐任务殿自然不敢怠慢。” 得到燕水答复的罗明宇修长剑眉反而愈发紧锁。若是天剑楼提早得知她复苏归来，想必也有充分时间邀请帮手做足准备。 当年一事她与天剑楼谁对谁错都已经不再重要。端木幽篁在那一战中屠戮无数遁入魔道的事实已经无法撼动。 与其放任旧友继续肆造杀孽，最后落个人神共愤天下共诛的凄凉结局，罗明宇还是选择寄出那份提醒信函。 罗明宇可不想在端木幽篁杀光天剑楼满门之后，再以七星剑宗执剑长老的身份去杀掉自己曾经思慕过的女子。 对于端木幽篁与天剑楼之间的恩怨，罗明宇在寄出那份信件之后便不打算再度过问。只是方才在占剑锋上他随手卜算所得结果却是令人有些不安。 “任务殿办事，罗长老您放心便是。接下送信任务的三代弟子可是人榜前五的钱清水，那孩子的沉稳慎重罗长老您也是知道的......” 一边拍着胸脯打包票，燕水一边望向罗明宇的表情察言观色道。 忽然间这位胖执事的眼角余光掠过店门口方向，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燕水眼帘。 这名身背长剑的布衣青年正是燕水口中的钱清水。 “小钱呐，快来快来！” 燕水连忙招手将钱清水唤了过来，拉着他的手臂与罗明宇笑着说道：“就是这小子接下了罗长老您的送信任务。这孩子脚程快得很哩，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便赶回来了。” 一听到“罗长老”与“送信任务”几个字，原本还在纳闷大执事忽然叫自己过来干什么的钱清水瞬间变了脸色，面对罗明宇时目光也变得躲闪游移起来。 “......您别看小钱才排在人榜第五，可他对于宗门任务可要比排名更靠前的小家伙们上心许多，再繁琐的任务也能快速解决掉......”本想在罗长老面前替小钱美言几句的燕水忽然觉察到青年的异样神情，滔滔不绝的话语也终于停顿了下来。 “说吧，送信任务哪一环出了岔子。” 一双幽深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罗明宇开口直接问向钱清水道。 一听此言，燕水大执事额头瞬间渗出汗水，脸皮抽搐地回身望向身旁青年。 “回，回禀罗长老......”平日里常与燕水没大没小开玩笑的钱清水此刻已是有些结巴地开口答道：“那封信的确早已送到天剑楼手中，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罗明宇的声音依旧平淡如水，并没有因为钱清水的话语而生出半点愠怒。 “只不过那信不是弟子亲自送过去的。”嘴唇都在颤抖的钱清水背后衣衫早已被汗水打湿。“那一日里弟子才出任务殿，便被开阳星大人带回星峰......” 一听“开阳星”三字，罗明宇的眼中顿时多了一抹了然神色。 “开阳星大人取了那封信说要替我送达，临走前还特意叮嘱我保守秘密，除非......” “除非什么？！”燕水的脸色此刻已经变得铁青无比，自己先前与罗明宇所做的一切保证此刻都化作了巴掌将他的老脸扇的“啪啪”作响。 “除非我觉察事情不对，亲自找你当面质问是吧。” 罗明宇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而对面的钱清水则是如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第三百九十五章 劫信追杀 “行了，燕水执事。这孩子也是因为知巧锁的封口令才隐瞒至今，罪不在他。” 罗明宇叹了口气后望着脸色铁青的胖执事开口说道，后者这神色稍霁。 “知巧锁后来可曾返回宗门？”罗明宇再次开口询问道。 钱清水则是拨浪鼓般摇着脑袋表示并不清楚。那日他将送信任务转交给开阳星大人后便被扣留在星峰之上，直到一天之后才被释放离开，而这段时间里并未再见到那位大人的身影。 “我知道了。” 青袍男子摆了摆手后转身离开。直到看不见罗明宇的身形之后燕水与钱清水这才齐齐长出一口气来。 “你小子啊......”胖执事指着青年的鼻子点了又点，到最后却也说不出什么责怪话语，只能长长叹息一声。 “还是罗长老好说话，开阳星大人当时可没给我半点商量余地。”钱清水撇了撇嘴小声说道：“不过开阳星大人为何非要劫走罗长老的送信任务呢？” “那两位大人之间的事你少掺和。”瞧见这家伙还不长记性，燕水直接一巴掌拍在钱清水的后脑勺上，疼的青年龇牙咧嘴倒吸冷气。 “弹剑卜地”罗明宇乃是七星剑宗执剑长老之一，其手中的权利还要大过长老殿中大多数普通成员。而其一手卜算“剑卦”更是深受宗主大人重视，直接单独划出一座剑峰来供罗明宇单独修炼。 至于开阳星知巧锁则更是重量级的大人物，其尊为七星剑宗的“七星”之一，身份煊赫自不用多言，在七星剑宗之内几乎可以说是宗主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 ...... “难道剑卦所指的异常就是知巧锁那家伙？” 留下一道口信之后罗明宇离开七星剑宗，驾驭飞剑匆匆赶往天剑楼驻地方向。 “不对，那家伙虽然行事跳脱不拘，可最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即便闹出些许乱子也不至于卜出那等糟糕的卦象。更何况知巧锁又随身带着那把‘迷天剑’，按理来并不会被我的占卜所觉察到才是。” 罗明宇一时间心绪百转念头纷杂，飞行途中还想要再度弹剑占卜一番，却因心神不宁最后以失败告终。 此前知巧锁也曾缠着他询问当年有关天剑楼暴乱一事的内情，却都被罗明宇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没想到这一次知巧锁竟然拦住钱清水截取送信任务，恐怕那家伙现在正潜伏在天剑楼中旁观端木幽篁与其他人展开激烈厮杀。 剑气长虹掠过夜幕。夜风虽冷，却无法吹散盘踞在男子心头的焦躁与不安。 “天剑楼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罗明宇剑眉紧蹙沉声呢喃自语道。 ...... ...... 寒雾山脉之中，亡命奔逃的楚然此刻在体内全力运转煞威之能，全力以赴躲避着身后来人的追赶。 而剑侍思酒也终于不抵触少年的动作，甚至都来不及惊讶于楚然此刻展现的惊人速度。 女子此时的全部注意力都被身后那道御剑而来的瘦高身影所吸引。思酒能够从追来之人身上感受到一股浓郁杀意。 而此人正是天剑楼当代楼主参无念！ “参无念！这天剑楼主为何会杀来这边，莫非是剑鬼之战已经结束？！”思酒的脑袋此刻已经乱成一团浆糊。 若说参无念是来追杀身为剑鬼同伴的楚然倒是说得通，可这位天剑楼主为何要对自己也露出此等骇人杀意？ “他的身上有一种十分不妙的味道。”奔走在寒雾之中的楚然化音成线与思酒解释说道。 经历过识海异变之后的楚然对于危险的感知也再度升级，早在参无念于那方“演死绝盘”之中口吐黑血谢露一缕天魔骨邪恶气息之际，他便强行带着身边的思酒冲入寒雾山脉之中。 不然的话二人此刻早已被御剑驰风而来的参无念追上，又哪里能够凭借着路况越来越复杂的峻岭崇山来不断拖延时间。 “他可是一位金丹期大能啊，就算咱们再怎么跑，终究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思酒心音在楚然耳中响起，语气里充满一股无力感。 “放心，被金丹期修士追杀这方面，我很有经验。” 楚然扯了扯嘴角安抚怀中女子道，而体内整座人身小天地里的气血与灵力交织的洪流一泻千里轰鸣呼啸。 此前在那座永夜域内楚然就曾被金丹境界的雪裳一路追赶，虽然那一次雪裳乃是抱着猫捉老鼠的逗弄心态来不断戏耍楚然，为了从身到心完全驯服心怡宠物而并没有全力以赴。 可比起当时的自己，如今的楚然修为境界也有了全新突破，逃窜速度自然也有了极大提升。 被楚然拦住腰肢的思酒能够明显感觉到身边少年的体温正在快速提高，那只修长有力的臂膊环在自己的腰肢身上竟给她带来一抹滚烫灼热之感。 “解开我丹田气府之内的封镇，我来施展术法拖延那参无念的靠近速度！”思酒咬牙传音道，而楚然眸光一闪选择相信这位剑侍姐姐，将渡入其小腹的那缕元磁神光与煞威取了出来。 恢复自由的剑侍思酒并未挣扎脱离少年的怀抱，而是并指如剑虚空画符，符成之后用力将其拍在了少年身上。 “疾风迅影！” 一层薄薄灵光自二人体表快速浮现，楚然顿觉迎面而来的冷风阻力少了许多，本就不讲道理的奔跑速度再快三分，直拖的怀中思酒有些头晕眼花，赶紧再为自己刻画一道安神符来镇压脑海中不断升腾的眩晕之感。 “敕剑符·游引蜂群！” 缓过口气的剑侍思酒再度出手刻画四五张剑气符箓接连丢向身后，这些剑气符箓转瞬间便化作大股灵蜂攒聚而动，朝着后方天幕之上快速逼近的参无念一股脑涌去。 飞行在山脉雾海上空的参无念瞧见大片蜂群破雾而出，嘴角不由勾起一抹冷笑。 都无需男子出手，那柄黑白二气流转不停的天道生生剑之上随意溢散一缕生死剑气，将剑气灵蜂连带着下方大片山脉寒雾一并轰散开来！ “好能跑的小老鼠，不过也到此为止了！” 第三百九十六章 魔持天剑 一缕黑白剑气轻而易举地压塌剑气蜂群，继而又将下方大片寒雾轰散开来，露出荒芜山脉原本的模样。 一道紫黑身影正单手抱着另一位丰满女子在山岭之间快速奔逃，正是楚然与思酒二人。 “哪里跑！” 没了大雾遮蔽后参无念冷笑一声，随手弹指打出一缕精纯剑气，目标直指狂奔途中的二人。 瘦高男人虽然惊讶于这两只小老鼠的逃命速度，可是凭借其龙门前期与四品淬魂境的实力又如何能够逃出他的手掌心？ 那一缕剑气并非是天道生生剑所化的黑白剑气，而是参无念在测试熔炼天魔骨后自己的实力到了何种地步。 “遭了！这一击我挡不住！” 感知到那抹灰黑剑气之上所携带的强大威压，剑侍思酒俏脸变色与楚然焦急说道。 “你先走！”听闻此言的楚然眼中光芒一闪即逝，旋即提起女子腰带抡圆了胳膊将其狠狠向前丢去！ “呜哇......！” 一连串惨叫声在劲风呼啸中支离破碎，楚然这一手显然令思酒有些猝不及防，衣衫腰带也在巨力爆发中寸寸蹦断开来。 剑侍思酒整个人宛若飞剑一般破空而去，眨眼间便再次钻入厚重山雾内里。 一把丢出思酒之后，楚然飞快转身倒退而行，探手在腰间一抹，掌中便多了一把漆黑长刀。 “舍己救人？放心吧，本尊很快便会送那女子上路来陪你，也好成全你们一双亡命鸳鸯！” 心情大好的参无念开口笑道，伸出一指遥遥点向那道精纯剑气。 精纯剑气瞬间再变形状化作一道青碧透明的小巧飞剑，剑体中心有一串漆黑深邃的诡异符文寂然流转，目光望去只会让人心生不适恶心的感觉。 面对这柄抵达身前内蕴魔文的青碧飞剑楚然自不敢有半分怠慢，当下也不再保留实力，全力运转天地练气决来催动武道煞威。 一瞬间里，大股煞气自楚然体内爆发开来灌涌入黑刀之内，而那缕元磁神光也在刀身之上平添一抹混沌灰色。 “灵武式·断空！” 煞气缭绕的黑刀之上再度绽放出灿烂金光，凝结楚然全力的这一式“断空斩”横扫挥击向青碧飞剑。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然作响，黑金刀芒与破碎剑气炸起冲天光柱。 “煞威？！” 瞧见那少年周身涌现出黑雾煞气之时参无念顿时眯起双眼惊讶低语。 六品煞劫境武夫才能凝聚出的武道煞威，怎会出现在一位四品淬魂境少年武夫身上？ 正当参无念皱眉思索之际，一道浑身浴血的紫黑身影自漫天烟尘里激射而出，紧跟着先前女子剑侍离去的方向钻入寒山大雾之中。 “不是煞劫境武夫，不然那小子绝不会如此狼狈！” 看到浑身浴血气息萎靡的楚然借着爆炸威力逃窜入山雾之中，参无念立时间打消了心头疑虑，继续飞身追向那二人逃离方向。 若是这小子当真是一位六品煞劫境武夫，那参无念还要再谨慎小心一些。毕竟煞劫境武夫已是走到了“炼气化神”的最后一步，即便自己手持天道生生剑，若是一个不小心的话也很可能落败于那些煞劫大成的恐怖武夫手下。 “多半是这小子动用了秘宝符箓才能借来武道煞气。区区外力能救你一次二次，却救不了你一生一世！” 参无念抿了抿唇，决定下一次出手便要彻底结果掉那两只逃窜不停的烦人老鼠。 重新追上御剑飞行的剑侍思酒，大口嚼碎疗伤丹药的楚然二话不说再度伸手揽住女子，以比其更快的速度继续向着寒雾山脉深处逃去。 “你的伤！” 被人从御剑飞行状态下一把拉出来的思酒赶紧收好长剑，却被楚然身上浓郁至极的血腥气味吓了一跳。 和血咽下口中丹药，楚然嘿然笑道：“不付出点代价怎么可能挡得住金丹剑修的攻击。” 方才那一次剑气对撞所带来的冲击力已经震碎少年体内十余根骨头，破碎剑气更是在楚然周身体表留下不知多少道深深伤口。 若非最后关头剑灵朝芷悄然出现，将翠碧剑气中那一缕魔性符文一口吞下，恐怕楚然身上的伤势会更加严重。 “天渊的气息......” 重新回归心湖之畔的剑灵朝芷与楚然传来一句话语后便专心致志炼化那串魔文，楚然则是心神剧震后深深呼吸，将一切不必要的念头全部抛诸脑后。 当下最重要的事情便只有活着而已，其他麻烦日后再说也不算迟。 体内断骨已经被附近肌肉与气血之力强行掰正拼接，而武道煞威也化作一根根纤细丝线来将楚然体表伤口一一缝合。 “武道煞威！”被楚然揽在怀里的剑侍思酒直到此刻才惊觉缭绕少年周身的恐怖气息，乃是专属于六品煞劫境武夫的武道煞威之力！ 没空再与思酒传音解释，因为楚然已经感知到下一次攻击即将降临！ “灭魔天剑。” 平淡四字再度于寒雾山脉之中响起，而一方由青碧剑气构筑而成的小巧天剑携带着磅礴威压现身世间。 这一次由参无念亲自施展出的灭魔天剑，其威力比起先前天剑楼弟子们通过“天剑星野大阵”凝聚出的水晶天剑更加强大！ 一瞬间里，方圆数里范围内的地脉雾气都被天剑威压消融瓦解，一股恐怖的剑威牢牢锁定在狼狈逃命的楚然身上。 高空之上的青碧天剑剑尖倾斜，便是准备降落于世，在此方天地之间掀起剑气狂澜！ 可还未等参无念轰落那枚灭魔天剑，南方旷野方向上忽然响起剧烈震爆声。 一道刺目无比的剑气光柱拔地而起直冲繁星夜幕，直接将笼罩在那一片区域之上的“演死绝盘”轰碎开来！ “什么人？！” 参无念心下一惊遥遥望去，却见崩碎开来的黑白剑阵当中，一道人影腾飞而起，竟是直直向着天剑楼宗门驻地方向激射而去！ “不好，天剑墓园！” 瘦高男人立刻明白了对方用意，立刻将那枚青碧天剑抛向下方山脉，自己则是催动“天道生生剑”凝聚黑白遁光，以最快速度向着那道神秘人影追赶而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过往决裂 “想不到我苏悦也有这么一天，能够亲手杀掉一位金丹期剑修！” 苍发老妪居高临下站在动弹不得的汤魂穿面前，一剑刺破老者眉心肌肤之后，那张苍老面容因为极致的兴奋而变得愈发扭曲。 自从十年之前苏悦的容颜与大道前程被端木幽篁一剑毁去之后，这位天剑楼二长老本就偏激的性子变得更加极端起来。 在天剑楼主参无念闭关墓园深处的熔炼天魔骨、锻造“天道生生剑”的这段时日里，若无大长老木乘风在旁牵制，也不知有多少执事弟子要被苏悦的无端迁怒所殃及。 “还真是一副标标准准的小人得志嘴脸。”死到临头之际，汤魂川并未像苏悦料想的那般痛哭流涕开口求饶，反而咧嘴反讽说道。 自己落得如今境地可不是因为苏悦所致，是死是活也都由那参无念一言决定，又何必与眼前这只蝼蚁开口求饶？ “你这家伙......”死死盯着汤魂川的苏悦仿佛蒙受了莫大侮辱。明明都已经趴伏在自己脚下，为何这家伙高傲的目光依旧没有落在自己身上？ 就如同十年之前的天剑楼那般，从前代楼主到长老弟子们所有人的眼里都只有那个贱人，完全没有人注意到辛苦习剑挥汗如雨的她！ 妒火烧穿了理智，愤怒扭曲了面庞。 苏悦上前一剑直接钉在汤魂川的手背之上，蹲下身来一把抓起老者的头发愤怒吼道：“看着我！为什么你不肯看着我！” 一旁正在为一众弟子执事们签订剑心血誓的涂红山不由皱起眉头开口提醒道：“莫要浪费时间，楼主是要你杀掉他们而非折磨致死。” 站在涂三长老面前咬破手指在契书上留下姓名的慕容瑾娇躯一震，迷茫与恐惧自女子心底蔓延开来。 这天剑楼，还是曾经的天剑楼么...... “楼主也没说不许我折磨他们！”回头怒目瞪向涂红山，苏悦的声音之中多了几分歇斯底里的疯狂。 见此一幕的涂红山也只得暗暗叹了口气不再多话，冲着呆滞在面前的慕容瑾摆了摆手示意其退下。 乘风大师兄故去之后，能约束着疯婆娘的人已是越来越少了...... “下一人，楚白熊上前。”涂红山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照着手中弟子名单开口继续传唤道。 与眼前这些毫不知情的宗门弟子不同，涂红山等人早就在继任三大长老之位时便已知晓天剑墓园深处的秘密。 天剑楼一脉自开派祖师获得了那块天魔骨后便着手开始建造天剑墓园悄悄研究魔骨之秘。而第一位试图将天魔骨融入自身之人也正是天剑楼开派祖师。 此等举动自然是以失败告终，第一任天剑楼主最终没能抵抗住魔骨反噬最终悄然坐化，此后继任者们便小心谨慎了许多，都只敢挖掘天魔骨内所蕴道藏来改良宗派功法。 而在楼鼎轩统领宗门那段时间，天剑楼对于天魔骨奥秘的解析突破到了全新高度，而那柄灵宝“天道生生剑”也是在此期间开始炼制。 修行过天魔密藏的天剑楼历代高手尸身，便是祭炼这“天道生生剑”的最好材料。 当时担任二长老一职的参无念眼见时机成熟便与楼鼎轩提出重启熔炼天魔骨的计划，却不料遭到楼鼎轩的否决。 作为楼主的楼鼎轩认为繁荣昌盛、蒸蒸日上的天剑楼已经不需要冒天下之大不韪来熔炼那枚天魔骨，毕竟一旦融合失败的话，炼骨之人轻则被魔骨反噬道行尽失，重则与开派祖师一般当场陨落身死道消。 更有甚者，若是炼骨之人心志不够坚定还会被魔骨影响认知意识，从此化作天魔傀儡危害世间。到时候魔骨之秘曝光于天下，整座天剑楼也必然会成为世人口诛笔伐的目标。 作为“保守派”领军人物的楼鼎轩自然不愿压上宗门命运去赌变数极大的魔骨炼化。继续保守的开发魔骨内里隐藏的道藏辛密才是最为安全的那一条道路。 此等理念自然与“激进派”的想法背道而驰，参无念等人在被拒绝后便认定楼鼎轩已经背弃了开派祖师所留下的执念愿望。 分裂的种子自此扎根土壤深处，而日后端木幽篁的出现无疑便是引爆矛盾的导火索。 对于这位年纪轻轻便已经晋升金丹期的天才剑修，参无念等人自然忌惮无比。若是再给她一段时间继续成长，恐怕届时楼鼎轩一脉的实力便会空前强大，而自开派祖师以来天剑楼传承数百年的悲愿也再无实现之日！ 种种因果累加叠放，这才有了十年之前的那一场天剑楼内部大分裂。 只不过当时的激进派众人只顾着困杀楼鼎轩与清缴保守派党羽，反而轻视了早已与楼鼎轩私定终身的端木幽篁。 悲伤愤怒种种极端情绪的刺激之下，端木幽篁临战突破金丹境中期顿悟“无生剑道”，差点便以一己之力将整座天剑楼彻底覆灭。 先是经历党羽内斗，而后再被无生剑鬼肆意屠杀，这才致使当年如日中天欣欣向荣的天剑楼衰败至现如今这般境地，不光宗门领地一减再减最终偏居寒雾山脉附近，就连宗门内的金丹期高手也只剩下当年幸存下来的参无念。 驱逐剑鬼之后，参无念匆匆继任楼主之位后便将一切事务推到木乘风等人身上，自己躲入天剑墓园深处继续启动他的疯狂计划，终于在今日正式完成魔骨熔炼，并以天魔骨之力将天道生生剑也一举锻造完毕！ ...... ...... 一十八剑逐一落下，殷红鲜血漫过旷野大地。 从汤魂川的身体里拔出染血剑锋，苏悦紧盯着老者的那双眼睛。 纵使眉心剑伤血流如注，泊泊流淌的鲜血染红了那双浑浊老迈的眸子，可苏悦却仍未从汤魂川的眼中看到一丝怯懦与服从。 “就算再刺我十剑百剑也无用，因为击败我的并不是你，而是参无念手中的那柄灵宝。”喉咙被刺穿的老者说话走风嗓音沙哑，可其中的讥讽笑意却并未改变分毫。 第三百九十八章 七星现身 面对汤魂川的笑语嘲讽，苏悦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冰冷。 这位苍发老妪终于意识到想让这位金丹剑修对自己低头服软已是痴心妄想。 苏悦深深呼吸一口气后拧转剑锋激发一抹冷冽剑气，再度将剑尖对准汤魂川血肉模糊的眉心正中。 “真是无趣。”老妪扯了扯嘴角冷冷说道，抬手递剑便准备彻底结果汤魂川的性命。 而鬼袍老者也从容闭上眼睛，坦然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终局...... “这是怎么回事？！” 一道惊讶声音忽然打断了苏悦的动作，老妪疑惑转过身去望向发出疑问的涂红山。 而远方的涂红山望着手中的血契满眼都是不可思议的震惊之色。 只因最新落款的那个名字并未拓印在契书之中，而是化作一颗血珠被血契拒绝在外。 “你不是楚白熊，你到底是谁？！” 苏悦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喝道，涂红山惊觉不妙想要闪身撤退之际却眼前一花，回过神来手中那张剑心血誓契书已经不见踪影。 只见那身形高大的楚白熊此刻正拿着那纸契书笑呵呵望向惊弓之鸟般的苏悦与涂红山，原本憨态可掬的青年如今却散发出一股莫名气场，令慕容瑾与方城等人下意识垂下头颅不敢直视对方的身姿。 “先杀汤魂川与宋子义杜绝后患！”持剑与那“楚白熊”对峙的苏悦眼中狠色一闪开口与涂红山说道，后者迟疑过后轻叹口气，拔出佩剑便向着模样凄惨的鬼袍老者快步走去。 “迷天剑......” 喉咙破洞的鬼袍老者望见那道高大身影的时候眸光一闪，以微弱嗓音低声说道。 “你这老东西眼力还是那般毒辣。” 听到汤魂川呢喃话语的“楚白熊”咯咯一笑，张口吐露出的嗓音却如同少女般清脆悠扬。 “既然都被你认出来了，那本座也不好继续视而不见了。不过你与剑人痴这两条性命价值不菲，也不知鬼灵门与藏剑山庄愿意出多少钱来偿还本座这份人情。” 但见楚白熊整个人身上开始浮现出纵横交错的细密光路，那一层天衣无缝的拟态伪装快速消融瓦解，将高大青年外表下的少女身形显露出来。 “白熊师弟！” 强忍心悸抬头望去的慕容瑾见此情景不由悲呼一声，而那位身着粉红莲花长裙、头簪追月星钗的妙龄少女则是微微一笑开口道：“放心吧，你那白熊师弟并无大碍，此刻正躺在天剑楼藏书阁顶层睡着呢。” 只见这位生了一双勾人桃花眼的娇小少女遥遥挥手，身为龙门剑修的涂红山便忽然口吐鲜血跌坐在地，又哪里有余力前去结果掉汤魂川与宋子义的性命？ 根本没看清眼前少女如何出手，便瞧见实力不弱于自己的涂红山忽然身受重伤，这一幕情景顿时令苏悦的一颗心如坠冰窖，握紧长剑的手掌也不自主颤抖起来。 那莲花裙少女再勾指尖，钉入宋子义与汤魂川周身的黑白剑气便同时崩碎开来。 重获自由的宋子义连忙扶起一旁昏厥倒地的剑侍竹娇，而汤魂川则是吞下一颗丹丸后原地打坐运功止血。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嘴唇泛白的苏悦颤声开口问道，而那少女则是取出一只小巧令牌冲着苍颜老妪挥了挥。 “七星令！你来自七星剑宗！”苏悦的眼睛陡然间瞪大。“不可能啊，罗明宇明明不应该再度插手我天剑楼与那贱人之间的恩怨呀......” 随手解开困住端木幽篁的黑白剑气，妙龄少女对着满脸愕然的端木幽篁淡淡一笑，旋即回答苏悦的疑惑。 “其他人自然不会深挖小罗的过往，不过本座却是好奇，曾经拒绝过他的女子究竟是什么样子。” 听到此人话语的端木幽篁也呆愣在原地，白如霜雪不带有半点血色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神色。 “能够有这般天赋与大毅力来舍弃生机踏入无生剑道，真不愧是连小罗都看不上眼的奇女子。”莲花裙少女上下打量了一番端木幽篁之后点头评价说道。 少女随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身望向面如死灰的苏悦，将手中那枚刻有七星的赤金令牌掀翻至另一面。 赤金令牌之上以汉篆法言镌刻二字，谓之曰“开阳”。 “本座乃七星剑宗开阳星主知巧锁是也。” ...... ...... “开阳星......” 此时此刻在场众人的耳中就只剩下这三字震荡回响，原本喧闹的“演死绝盘”之中霎时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若是罗明宇得知你动用‘迷天剑’瞒着他偷偷前来此地，怕是会对你越发不喜。”汤魂川沙哑的声音打破此地寂静，终于缓过气来的鬼袍老人站起身来望着莲花裙少女开口说道。 “本座若是不来，你这一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知巧锁撇了撇嘴回击说道。 “你若早些出手，我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狼狈境地。只可惜宋小子的那名剑侍怕是要香消玉殒了。”汤魂川的话语再度让宋子义脸色变换。 “我又没将‘七星浮屠’带在身上，若不将那家伙引开的话，一旦开打你们怕是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知巧锁从袖中摸出两张禁制符箓来，将知晓天剑楼隐秘内幕的二长老苏悦与三长老涂红山全部拘押收入符纸之内，而后当着其余天剑楼弟子的面将那张剑心血誓撕碎开来。 “接下来我会斩开这座‘演死绝盘’，直接去往天剑墓地。你与宋小子一起带领这些人暂且撤退。他们的去留待到日后再做决定。”知巧锁随意扫了一眼天剑楼众人淡淡开口，汤魂川则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有些担心的开口问道： “那把‘天道生生剑’......” 天剑楼主参无念本身修为便处于金丹境中期，炼化天魔骨之后怕是会再度精进许多。再加上那柄灵宝级别的天道生生剑在手，恐怕即便面对开阳星主知巧锁也能有一战之力。 “放心吧，本座自有分寸。” 莲花袍少女话音落下，抬手握住那把显化身形的迷天剑直刺黑白剑气所化穹顶。 便见一道刺目耀眼的磅礴剑柱腾空而起轰碎整座“演死绝盘”，于夜色之中直插天幕照耀昏暗旷野。 第三百九十九章 借剑求活 正当参无念准备动用“灭魔天剑”一举葬送那两只上蹿下跳的烦人老鼠之时，寒雾山脉外的旷野之上忽然升起一道霸道绝伦的灿烂光柱，直接将那一方黑白剑气构筑而成的“演死绝盘”轰碎开来。 神情大变的参无念回头望去，那双被魔气染黑的眸子瞬间瞪大。 “不好！天剑墓园！” 瘦高男子再顾不上与楚然跟剑侍思酒浪费时间，直接一把丢出那柄碧色天剑之后驾驭“天道生生剑”化虹而去，誓要阻止那突然出现的神秘修士抢先进入天剑墓园深处。 对于已经熔炼完成魔骨的参无念来说，如今成空壳的天剑楼存在已变得可有可无。只要他这位传承魔骨的天剑楼主还活着，这一脉传承便总会有再次辉煌的那一日。 而留在天剑墓园深处的种种阵法与历代魔骨解析留下来的文献典籍可都是他强大自身钻研大道的根本所在，断不能被外人得去！ “该死该死该死！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位强者打乱我的所有布局！” 黑白遁光之中的参无念眼神冰冷神情狰狞，连看都不看一眼身后那柄碧色天剑掀起的冲天爆炸。 区区两只弱小蝼蚁，又怎么可能躲得过自己那一击天剑轰杀？ ...... ...... 楚然则是一眼便看出这一次由瘦高男人施展出的“灭魔天剑”，比起此前那一式十成剑威的水晶天剑更加强大。 不再藏拙的少年周身瞬间蔓延出浓郁煞威，“灵武式·灵感天地”同样全力催动，来将自己的武夫修为与炼气道行融合统一。 在巨大压力逼迫之下，少年周身上下忽然响起低沉爆鸣声，竟是于生死关头再做突破迈入淬魂后期境界。 只是此时此刻这点突破比起头顶那枚即将爆炸开来的碧色天剑相比，还是差得太远太远。 “冥泉剑，解封！” 眼见碧青天剑盖顶而落，剑侍思酒虽然俏脸苍白，却仍是咬牙稳固心神解封所侍长剑来为了活下去的拼命抵抗。 而当思酒解封长剑“冥泉”之际，楚然心神再震，忽然接收到了来自于心湖之畔的一道传音。 “借剑一用！” 听过来自于朝芷的传音之后楚然毫不犹豫地伸手夺过那柄灰蓝色冥泉长剑，只是当他手掌接触到剑柄之时一层厚厚寒冰便瞬间将其血肉冻结冰封。 “莫要......” 剑侍思酒见状顿时瞪大眼睛，想要出言阻止少年的鲁莽举动。 这一柄冥泉剑乃是与残火剑一样皆属于藏剑山庄封印镇压的强大“异剑”，其本身蕴含着极为恐怖的异端之力，可若非像她与竹娇一样自小修习秘法侍奉这些强大异剑，普通剑修想要使用异剑的话怕是会受到剧烈反噬！ 可不等思酒话音落下，接下来发生的这一幕却令女子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只见身着紫黑袍衫的少年身上蓦然浮现出一股高天之上的大道威压，一道模糊剑影从其身上一闪而逝没入释放寒气奋力反抗的冥泉剑中。 下一瞬间冻结少年手掌的森然寒气便消融瓦解，整把冥泉长剑发出一声嘹亮高亢的剑鸣声后，竟是在楚然的挥动之下劈斩开一条虚空冥河迎击头顶上空那枚坠降天剑！ 斩出那一条滔滔冥河过后楚然身上的气息瞬间回落恢复正常，少年二话不说扛起一旁愣在原地的丰满女子撒腿就跑！ 可不等二人掠出百丈范围，碧色天剑便已经与那道滔滔冥河狠狠撞击在一起。 “剑元护体！” “煞气化铠！” 被少年护在怀中的剑侍思酒调动全身法力在后方凝结出一道剑元护盾，而楚然更是凭借本能将全身煞威凝结成甲铠包覆住自己的背后。 下一刹那，无尽的烈光与震耳欲聋的爆鸣彻底将二人的感官尽数淹没。 夜色笼罩的寒雾山脉之上，一朵明耀至极的绚烂花火驱散雾海点燃夜空，与远方旷野之上那道余势未消的冲天剑柱遥相呼应。 ...... ...... 直至百息过后，这一场惊天爆炸的余波方才渐渐散去。 一座临近险峰直接被这场爆炸削去大半山头，方圆数里范围内的地气雾潮也被爆炸气浪尽数轰散。 而在变得狼藉一片的山谷深坑边缘，一团乌黑轻轻颤动，旋即分裂成两半摔倒在大地之上。 剥去那一半焦黑人形之后，屈膝抱首的剑侍思酒有些茫然地望向四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够从先前爆炸之中幸免于难。 “呜哇......” 一道呕血声音打破了思酒的呆滞，女子连忙起身望向身前仰面倒在地上的那位少年。 与只受到部分冲击影响的思酒不同，在先前的那一场灾难中楚然可是以自己的身躯承受住第一波猛烈爆炸，在剑元盾牌与煞威铠甲碎裂之后更是用肉身硬生生抵挡住了最后的余波冲击。 “楚然！” 瞧见少年瘫倒在地大口呕血，思酒的瞳孔骤然收缩，赶忙从怀中摸出藏剑山庄秘药后，扶起少年倚靠在自己胸前替他喂下数颗疗伤药丸。 这些饱含精纯药力的丹丸甫一下肚便被疯狂运转的天地练气决炼化为血气灵力填补入楚然的身躯各处。 而楚然也在呕出数口瘀血过后也终于平稳了气息，睁开双眼望向四周围。 入眼所及便是那一张泪痕未干写满担忧的娇俏脸庞，可少年的目光却从思酒的脸上悄然移开，落在了更远更高处的夜幕星空之上。 “原来北俱芦洲的夜空，与家乡的并不相同呢......” 少年在心底暗暗感慨一句，旋即便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这一次被天剑余波轰出的伤势不可谓不重，楚然周身上下光是骨头都碎裂了上百根有余，五脏六腑与人身天地更是被巨力冲击碾压出现大大小小的各种损伤。 本就因为识海魂力作祟而数日未曾合眼的楚然如今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思酒怀中陷入深度沉睡之中。 瞧见楚然这般模样的思酒自然是被吓得六神无主，可在法决怀中少年仍有呼吸，那一颗心脏依旧有力地跳动之后，思酒这才从慌乱中恢复正常。 自己也服下几枚补气丹丸之后，思酒也不敢继续在此地多做停留，抱起沉睡中的少年便开始向着恢复联系的剑佩所在方向快速行去。 第四百章 读念魂忆 “又回到这里了。” 居高临下扫视着这方神秘空间，楚然的神魂灵体抬手挠了挠头意料之中的感慨说道。 回想起曾经几次造访这座神秘空间的经历，无一不是自己重伤昏迷亦或者遭逢变故失去意识后，神魂灵体才会被莫名力量从意识之海带来此地。 抬头望了望上方，发现依旧是自己视线极限无法触及的无穷高处。神魂灵体状态的楚然再度叹了口气，飞身落入下方那座流光溢彩的记忆之海当中。 比起上一次造访，楚然能够明显感觉到此刻的记忆之海规模再度扩大了许多。 “嗯？这是......” 遨游在记忆之海中的少年忽然皱起眉头，发觉情况有些不对。 如今这座绚烂光海当中多出的记忆片段，可不光是自己被那头诡异魔魂袭击后的所见所闻。 除去他在北俱芦洲这几日里的经历之外，一些从未见过的画面浪花也在海面之上起落升腾。 “这些莫非是......那头诡异魔魂的些许记忆？” 一念及此，不等楚然有所动作，一朵浪花便扑落过来撞击在神魂灵体之上。 一瞬间里，少年仿佛重新回到了那座暗淡无光的永恒夜域之中，只是置身所在却并非是梦夜城区域的灰烬平原战场。 脚下是不夜巨城，身旁是暗潮大君，面前是黑月遗蜕。 现如今的楚然竟然窥见了那头“黑暗观察者”在永夜城上方的所见所闻，再度重温那一场惊天动地的旷世大战。 自己仿佛成为了被强按在电影座位之上的观众，即便楚然想要退出这段记忆回放却也找不到右上角的那个“x”形标记。 不过原本还担心接受过多信息会导致头痛越发严重的楚然却惊喜发现，置身于这座神秘空间之后那股几欲压碎自己脑袋的庞大魂力产生的痛楚已然消失不见。 既来之，则安之。 没有了后顾之忧的楚然索性集中精神开始观看起来发生在不夜城上方的种种，而隐夜之主、暗潮大君与黑暗诡异们的钩心斗角也令楚然叹为观止。 “月君，明鉴，垂青云，大光明剑......” 即便没了头痛烦扰，海量信息仍旧令楚然的这具神魂灵体有些眉心酸胀。 “原来这具黑暗观察者在逃回灰烬平原的时候，也在不夜城那边留下魔魂分神作为后手，真不愧是永夜域内最为古老的黑暗诡异之一。” 这家伙若不是撞上了身怀“天地练气决”的自己，恐怕就算被雪裳与昊皇追逐灭杀，也能依靠藏在不夜城那边的一缕魔魂图谋重生。 而在被自己炼化之后，这头“黑暗观察者”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彻底陨落，就连精纯魂力与记忆片段都被自己接收过来。 直至今日，少年都以为那头欲要夺舍自己的诡异魔魂是被体内自行运转的“天地练气决”所炼化。 对于那一日里诡异魔魂造访神秘空间一事，直到现在楚然也仍被蒙在鼓里。 ...... ...... “苍天意志，神秘道人......” 观看完所有记忆片段之后，楚然望着眼前这多呈现幽暗光泽的浪花不由有些唏嘘感慨。 虽然那位撕裂天伤的道人身影模糊不清，可楚然仍能从其身上感受到一股莫名威压，仿佛即便是在观摩记忆回放，也犹如亲眼直视那道伟岸身影一般令人几欲窒息。 “能从天道手中抢人，这得是多么强大的存在才能办到的事情啊。” 少年苦笑着摇了摇头，开始平复自己有些澎湃的心潮。 “这一段回忆之中满是无价之宝，只可惜以我现如今的修为境界无法理解那些大道规则、妙法奥秘。”楚然望着这朵幽暗浪花，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坐拥宝山而无从下手的无奈感觉。 “算了算了，待到日后再来反复研究这些场景便是，记忆这东西又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不见。” 很擅长自我排遣的楚然很快便恢复乐观，将这朵记忆浪花放回海洋之后开始寻找其他新出现的记忆片段。 若是没感觉错的话，在昏迷之前他便是通过疯狂催动灵武合一的“灵感天地”再度完成境界晋升，如今武道境界已经抵达四品淬魂境后期，练气修为也已巩固在筑基前期，随时随地可以继续突破。 “余下的时间里索性全都用来观摩那记‘灭魔天剑’，以及借助冥泉剑斩出的那一击好了。” 也不知道自己的意识什么时候会重新回归现世，楚然稍加思索过后便决定先主攻这两道强大剑式。 因为有着剑灵朝芷驾驭操控那柄“冥泉剑”的缘故，楚然对于那道“冥河斩”的理解感悟要容易许多。 而参无念施展出的那道“灭魔天剑”本应晦涩深奥令楚然无法偷师，只不过刚好少年在此之前就先接触到两招三成剑威与十成剑威的“灭魔天剑”，有着剑灵相助与前两式铺垫，如今的楚然也有了解析模仿那位天剑楼主招法的资本。 解析“冥河斩”与“灭魔天剑”的间隙，楚然的目光又落在记忆之海角落一朵不起眼的浪花之上。 关于那些有关不夜城大战的记忆如今也已经弄清楚来龙去脉，可唯独这段回忆光影中出现的长河、魔影令楚然仍旧毫无头绪。 少年也不知道这些破碎模糊的记忆画面究竟来源于何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能够有幸瞧见那长河彼岸、魔影遮天的壮观场景。” 楚然扯了扯嘴角也不再去多想，而是集中注意力来分解剖析两招强大剑术。唯有他这个主人对于剑法招式的理解不断加深，作为大道剑灵的朝芷才能更好发挥出自身威能。更何况这两招剑术当中还有许多可以借鉴的地方来用来完善“灵武式·断空”...... 少年的神魂灵体在记忆之海当中忙忙碌碌，而处于现世美人怀中的肉身躯壳，则是正在以惊人速度快速进行着自我修复。 第四百零一章 伪饰 当躲入寒雾山脉等待救援的宋子义等人瞧见思酒怀抱一具焦黑人形赶来之时，众人无不瞠目结舌愣在原地。 包括汤魂川在内的所有人都未曾料想过，不过龙门境界的剑侍思酒能够在手持灵宝的参无念手下生还。 莫非藏剑山庄的异剑“冥泉”之中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才能让这二人侥幸逃脱一位金丹剑修的追击捕杀？ 人们的目光与猜测全都落在思酒身上，对于其怀中黑炭似的昏迷少年则是下意识忽略。 毕竟四品淬魂境武夫再强也不过是能够比肩如意期修士，更何况武夫的肉体凡胎在先前那道恐怖爆炸当中又能坚持几息光阴？ 若是没有思酒与冥泉剑的守护，这少年怕是连全尸都不会留下！ “酒儿！”手掌缠满绷带的竹娇见到思酒平安归来不禁热泪盈眶快步上前，而靠坐在山谷墙壁处的宋子义也抿了抿唇，苍白脸上浮现出一抹欣慰笑容。 死里逃生的思酒也是激动不已，迎向好姐妹的时候脚步却平稳轻盈，似乎生怕颠簸吵醒了怀中沉睡少年。 “你这女娃倒也命大，这也能从那参无念手底下保住一条性命。”就连汤魂川也不由啧啧称奇，毕竟在开阳星知巧锁轰碎那方隔绝天地的“演死绝盘”之后，他也瞧见了寒雾山脉那边发生的剧烈爆炸。 “这位是？”鬼袍老者注意到思酒怀中的昏迷少年时开口问道，宋子义则是接过话头回答说道：“这位是我先前在寒雾山脉之中偶遇到的一位少年，名为楚然。” 一听“楚然”二字，不远处抱膝坐在山谷角落里的慕容瑾猛然抬起头来，恍惚的意识终于被重新拉回到现实之中。 这一晚上女子所经历的冲击太过强烈，从一开始的剑鬼来袭再到楼主现身。当参无念亲口承认自己将那一块天魔骨融入体内的时候，这位天剑楼大师姐只觉如坠冰窖，一颗心脏都被寒意死死捏住。 若是没有后来知巧锁现身破局，恐怕她与其他幸存下来的师弟师妹们也都得在那一纸剑心血誓的支配之下度过余生。 而那位名叫楚然的神秘少年，无疑便是一系列惊天变故开幕前突然出现的搅局之人。 ...... ...... “楚小弟情况如何？”确定思酒除去法力有些空虚之外并无大碍后，宋子义颇为担心地望向女子怀中的黑炭少年问道。 “我已喂他服下藏剑秘药，观其气息已无大碍。”思酒开口答道，抱着楚然落座于一张兽皮毯子之上。 “酒儿，你究竟是如何从那老怪物的手底下逃脱的？”一旁挨着女子一并落座的剑侍竹娇忍不住好奇问道。 想要催动藏剑山庄所产的强大异剑本应需要剑侍付出极大代价才对，要知道竹娇在解封那柄“残火剑”后双手都被异剑焰芒烧得血肉模糊凄惨无比。可观察思酒全身上下，除却腰间衣带断裂之外再无其他狼狈的地方。 听闻此言汤魂川与宋子义同样投来好奇目光望向思酒，女子剑侍则是身躯一阵，眼底闪过一抹犹豫神色。 自己究竟要不要将此前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说与众人听？ “！” 腰间忽然传来一抹熟悉触感，思酒强装镇定不露声色，暗中却是在强忍娇嫩细肉被戳弄所带来的阵阵酥痒。 强忍着酥痒，思酒仔细辨别着怀中少年在自己腰肢上写下的文字。 “我二人在开战之初便被大群雾兽包围，撤离山脉边沿地带。在旷野战场发生变故的时候已经撤出相当一段距离，那参无念还未来得及追上便又会被战场之上爆发的剑柱吸引回去，临走之前只是轰出了一记‘灭魔天剑’以作泄愤，楚公子在撤离过程中不幸被天剑爆炸余波殃及才会重伤至此。” 按照少年手写话语开口回答，剑侍思酒表面佯装镇静，其实散落发丝覆盖下的双耳早已通红一片。 原来这家伙已经醒了过来，可少主与汤老前辈为何没有觉察到呢？ 腰肢上传来的酥痒感觉终于停止下来，思酒悄悄低头瞥了一眼怀中楚然，发现少年依旧紧闭双目呼吸绵长，似乎方才悄悄将手摸上她细腰的家伙根本不是自己。 也罢，看在这少年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思酒也愿意暂时为他遮掩真相。 灭魔天剑！ 听闻思酒口中这四字后，远处角落里的慕容瑾顿时瞪大眼睛，脑海之中再次回忆起此前自己等人携剑阵之威攻击那神秘少年的一幕情景。 那名为楚然的少年在面对三成剑威之时临危不乱，竟也抬手斩出一击“灭魔天剑”来抵销剑阵攻势！ 等等，既然这家伙也懂得天剑楼秘术“灭魔天剑”，那楼主参无念所轰出的那一击会不会是...... 慕容瑾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荒诞无比的想法。 “不可能......”嗡动干裂的嘴唇低声呢喃，慕容瑾摇了摇头否盯着自己那个离谱至极的荒唐想法。 即便那少年再如何神秘莫测，也决计无法复刻出参无念那道金丹境界的“灭魔天剑”。 连慕容瑾自己都未曾意识到，在场所有人里除去亲临现场的那两人之外，也唯有她模糊猜中了唯一的事实情况...... ...... ...... “咳咳......”气血又有些翻涌的汤魂川抱拳轻咳两声继续压制伤势。此战之中他与宋子义的消耗都颇为巨大，在被天剑楼二长老苏悦折磨期间老者又流失了许多鲜血，此刻虽然看上去行动自如，实则也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你二人竟然提前离开了山脉边缘，倒还真是命大得很。参无念是被那位开阳星吸引了注意，这时候他们应该正在那座天剑墓园深处打得热火朝天。”汤魂川摇了摇头感叹说道。 “那绝凶剑鬼呢？”将悄然醒转的楚然放在毛毯之上，思酒扫视四周却并未见到那道红衣身影，不由开口询问道。 “端木幽篁跟着那二人一并进入天剑墓园，毕竟她对前代天剑楼主的执念可不是一般的深。”宋子义转头望向南方夜幕叹了口气低声说道。 第四百零二章 隐瞒与脑补 从少主口中得知天剑楼过往种种辛秘后的思酒已经被震撼得无以复加。 “那天魔骨莫非是产自那片地方......”女子剑侍都不敢直呼那片禁忌之地的名讳，而汤魂川则是点了点头肯定答道： “没错，天剑楼拥有的那块天魔骨的确产自‘天渊’之中。” “此等邪物不应该尽早销毁么，为何天剑楼开派祖师会将其视若珍宝藏入墓园深处？”竹娇有些不解的皱眉问道。 “若是一头活生生的化外天魔，那天剑楼即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将其私藏。只是拥有一块魔骨倒还不算什么太严重的问题。”汤魂川挑了挑眉毛开口答道。 听闻此言竹娇更是疑惑不已。 “像是天魔骨这般禁忌之物，不说别处，七星剑宗之内肯定是存在一两块的。而那参无念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尝试熔炼魔骨来提升自身道行。”汤魂川的声音古井无波，目光却是望向了另一旁满脸茫然的天剑楼众弟子身上。 “成功融入魔骨之后，修行者对于天地大道的理解也便会如同那些化外天魔一般强大无比。可代价便是修士本身也会被魔骨逐渐同化。甚至还有魔骨反客为主夺舍炼骨修士的先例发生。”汤魂川的声音越发冷淡，而慕容瑾等人的脸色也愈加苍白。 “若是到了那种地步，那参无念便已非我族类，而是彻头彻尾变成一头残暴凶戾的化外天魔。” 慢慢解析天魔骨来通悟法理大道总不如直接将其融入身体之内来得简单快捷，眼前的利益也会使得人们忽略丰厚回报背后隐藏的天大风险。 世间总不乏投机取巧之徒，亦或者是自认为天命所向之辈。无论这些人将自己的行为伪装得多么冠冕堂皇正义凛然，其行为所造成的后果都将会造成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 而这，也便是“天魔骨”别列为禁品的根本原因。 “魔骨，天渊......” 闭目养神恢复伤势的楚然在心中默默念道，思绪则是再度向着远方飘去。 九洲八域一座天渊，这便是此方天地大格局分布。 其中九大部洲坐落于天下四方，八座实力与规模最为强大的异空界域隐藏入口不显踪迹。 而这其中最为神秘，也最少被人谈起的便是那一座天渊所在，就算是姜紫也并未与楚然提起太多有关于天渊的详细情况。 现如今的楚然只知道，所谓的“化外天魔”便是出自于天渊之内，这些魔头乃是比永夜域黑暗深处的那些诡异们更加可怕的强大存在。 少年的沉思忽然被打断，那只横放在丰满女子大腿上的手掌心里忽然传来一阵温热触感。 剑侍思酒也以指尖在楚然手心写写画画，以此来完成与少年之间的隐秘对话。 妄动神念传音势必会引起汤魂川等人的觉察，反倒是手脚上的一些小动作更不容易引起疲惫众人的注意。 “你与剑鬼端木幽篁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在得知开阳星大人并没有对那位绝凶剑鬼出手后，思酒也明白自家少主他们对于端木幽篁的态度已经发生转变，想必此战之后也不会再主动与对方发生冲突。 “不认识，没见过。”楚然的回答简洁明了，反倒让思酒微微一愣。 难道说自己与竹娇此前的那一番假设猜想全都错了？ 一念至此，思酒不由尴尬地轻咳两声，从腰间取下那只小巧酒葫抿了几口。而躺在女子身旁的楚然也嗅到了一缕逸散开来的醇厚酒香。 “那你为何明明身为淬魂武夫，却可以催动我藏剑山庄异剑‘冥泉’？而那股武道煞威又是怎么一回事？”灌了一口美酒缓解尴尬过后，思酒微动玉指，将接二连三的问题一股脑写画入楚然掌心。 “......” 楚然的指尖在思酒掌心停留许久，似乎是在思考应该从哪里开始回答。 眼见少年沉思了良久，思酒在心底叹息一声后重新翻转手掌，在楚然掌心刻画道： “算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多过问，只要你无意与我藏剑山庄为敌便好。” “那是自然，多谢思酒姐姐体谅。” 这一次楚然的回答来得飞快，亲昵讨巧的称呼也令剑侍思酒眸光微动，唇角处微微勾起一抹无人觉察到的轻微弧度。 山谷内的众人当中，天剑楼弟子们抱团蹲坐在一起忧心忡忡思量着自己等人未来将何去何从。宋子义则是与汤魂川继续讨论着关于端木幽篁、参无念以及那位开阳星知巧锁的相关话题。 剑侍思酒双手拢住少年横在自己腿上的手掌，继续询问楚然其他问题。 在得知端木幽篁现身之前，这位神秘少年便已经与天剑楼众人爆发过一次冲突的时候，思酒对于楚然越发充满了好奇与兴趣。 当被问及出身宗门之时，楚然也只好在心底苦笑一声再次回答写道：“不方便说。” 思酒虽然将这个话题一笔带过，心底却是有了另一番大胆猜测。 这少年能在十几岁年纪便突破最难打熬的中品武夫境界，其天赋异禀可见一斑，背后仙门势力定然强大无比。 如此一想，那楚然身上的种种谜团也便有了解释。无论是夺走“冥泉”之时其身上一闪而逝的模糊影子，亦或者状如六品武夫武道煞威的强大气息，恐怕也都是其宗门长辈交给他的保命手段。 一念至此，思酒顿时念头通达，心情大好的同时再度举起酒葫抿了一口。 被别人游说有时反而会激发出猜疑与忌惮，反倒是自己脑补出来的自洽逻辑会使得人们愈发坚信。 就像此前无论楚然如何解释，那慕容瑾与竹娇、思酒都会怀疑他是与剑鬼勾连的间谍内奸。而如今他明明一直回答思酒“不方便透露”，却更加博取了女子的信任。 恐怕就连楚然自己也没能料到，原本无门无派半路出家的他在剑侍思酒眼中，俨然已经成为某个不世出强大仙门的嫡传弟子，是为了砥砺心性修炼大道才会隐瞒出身行游历于星落湖区域。 第四百零三章 手语心言 长夜将尽，天色欲晓。 在寒雾山脉之中躲了一夜的众人终于在朝阳冉冉升起之际等到了来自于藏剑山庄与鬼灵门的支援部队赶来。 藏剑山庄庄主宋洞明与鬼灵门门主罗浮纷纷现身此地，两位金丹大圆满境界的强大剑修在听闻前夜发生的一切种种过后相互对视一眼，便一起离开向着天剑墓园方向匆匆赶去。 若真像宋子义与汤魂川所说那样的话，已经完成魔骨熔炼的参无念无疑已经成为名门正道们共同的追杀目标。 成功熔炼魔骨的修行者们在最初阶段无一例外都会获得飞快的精进速度，可伴随着修为的快速增长，魔骨恶念也会悄无声息的侵袭着修士的神志意识，潜移默化的将人向着化外天魔方向不断改造。 即便融骨修士可以通过取出天魔骨来中断堕落过程，可欲望的深渊一旦被开启之后便再难关闭。 与所有赌徒在输掉一切一无所有之前的心里一样，熔炼魔骨之人无一例外都会抱着“再强大一些，再强大一些就够了”的念头继续沉沦在境界暴涨的快感之中。 待到回神之际，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都已被魔骨污染的面目全非，而这时候魔骨宿主也便完全失去了作为一个人的存在资格，彻底堕落为化外天魔为祸世间。 正因为天魔骨具有此等甜美的剧毒诱惑，天下人才会将其视作禁忌存在谈及色变。 “有那二位在，谅那参无念再如何强大都得束手就擒！”藏剑山庄一位高手抱剑而立语气轻松的开口说道。 “也，也不一定。”鬼灵门长老李善海有些口吃的反驳说道：“毕，毕竟那家伙手里还有一柄上境灵宝在。” 怀中抱剑的度飞羽挑了挑细长剑眉说道：“一柄灵宝而已，再如何强大还能逆天不成。更何况还有那位七星剑宗的开阳星大人在。” 在这位抱剑汉子看来，那天剑楼主参无念的败亡已经成了铁板钉钉的事实。 “飞羽叔叔，参无念手中的那柄‘天道生生剑’诡异得很，或许不能以普通的上境灵宝来看待。” 倚靠在洞窟墙壁上的宋子义睁开眼睛轻声开口，毕竟他也是亲身经历过那些黑白剑气的诡异威力。 “若是参无念当真那么好对付的话，那位开阳星也不会避其锋芒直接前往天剑墓园。”修养一夜后汤魂川的脸色恢复了不少，这时候也开口插话进来道：“那把灵宝之上生死阴阳气息流转自如变化万千，此等威能我也只在那把‘七星浮屠’之上见到过。” 听闻汤副门主的话后度飞羽也不由收起那副倨傲神色，在心底再次正视起来参无念的实际战力。 而在山谷另一片空地之上，剑侍竹娇秀眉轻挑，满眼狐疑地盯着昏迷少年与跪坐在其身旁的好姐妹思酒。 只见思酒取了一只干净帕子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少年黝黑一片的脸庞，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握住楚然的一只手掌。 原本最是厌恶与男子近距离接触的酒儿，为何要在危机已经解除的情况下依旧与那少年寸步不离手牵着手？ 莫非...... 一个大胆的想法忽然在竹娇脑海中升起，而女子也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怎么了，阿娇？” 瞧见好姐妹的异常举动，思酒停下手上动作好奇问道。 “没，没什么......”竹娇连忙摇了摇头，抬手在脸旁扇起风来。“就是忽然感觉有点热。” 思酒的大半注意力此刻都放在身旁少年身上，听到好友的话后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便继续开始擦拭起楚然裸露在外的焦黑肌肤。 此刻的女子正压抑住满心的震惊，将少年体表的黑炭死皮一一清理干净，令那白皙无瑕的光洁肌肤再度重见天日。 “这家伙的伤势为何好得如此之快？藏剑秘药绝对没有这般迅疾的疗效才对！” 要知道，在接下参无念临走前丢下那一记“灭魔天剑”之后，楚然的身躯严重损伤得好似破烂布袋一般，不光是后背大片肌肤直接被灼热冲击烧成了焦炭，全身上下更是折断了不知多少根骨头。 这也是此前思酒在抱着楚然赶来此地之时，为何会那般动作轻柔的原因。 而今楚然周身溃烂的血肉与肌肤已经重新生长完毕，而此刻距离少年重伤还不过半天时间，这等痊愈速度又如何能令思酒不为之震惊讶然？ 剑侍思酒再度取出一件洁净袍子替双目依旧紧闭，可模样却焕然一新的俊朗少年仔细穿好，而后便将心中的疑惑通过手指悄悄书写在楚然的手心之上。 一旁远观的竹娇见此情景不由再度打了个寒战。 酒儿这家伙就算对少主也只是态度恭敬听命行事，竹娇又哪里见过这姑娘如此温柔的对待一位才见面没多久的陌生少年？ 瞧见思酒替楚然穿好衣后，又用双手拢住少年横放在自己弹软大腿上的那只手，竹娇值得抬手死死捂住嘴巴来避免表情管理失去控制。 想不到与自己同为剑侍的酒儿，竟也有春心萌动的这一天！ ...... ...... “你的伤势已经恢复完毕了？” 思酒并没注意到竹娇悄悄望向自己的古怪眼神，而是在楚然掌心轻柔戳写道。 “怎么可能。” 指尖划过女子温暖柔软的掌心，楚然在心中暗叹口气后回答写道：“如今只是皮外伤痊愈得差不多，骨头上的裂缝与内脏淤伤还得修养些时日。” 得到少年答复的思酒睫毛轻颤轻咬唇瓣，精致鼻翼微微抽动。 看来楚然他为了护住自己，还真是吃了好一番苦头呀...... “好好休息吧，接下来我会继续照看你的。”眼底柔光粼粼，女子捉住少年的手掌继续写道。 “多谢啦，思酒姐。” 少年的回答依旧还是那么的简单直接，却是让从不曾亲近男子的剑侍思酒感受到一股被人信赖与依靠的温暖感觉。 第四百零四章 人心出剑 楚然的双眼虽然一直紧闭，可从永夜域中锻炼出来的敏锐感知却运转如常，自然也觉察到不远处剑侍竹娇一直望向自己与思酒的视线。 只不过对方的目光里并未夹杂恶意，楚然也就没将此事告知思酒。 而他的身体情况也的确不容乐观，灵力气血几乎在此前一战里消耗殆尽。体内上百根断碎骨骼如今只是强行续接在一起，其上裂纹若想愈合还需一段时间的修养。 如今楚然就算不想，也不得不将自己交给思酒照顾。不过好在这姑娘还算知恩图报，并没有一股脑将少年的所有秘密都公之于众。 看来先前在那场大爆炸发生之时，自己用身体护住对方的举动还是博得了思酒不少好感。 虽说依照当时的情况，即便楚然不去护住思酒，也断无可能逃脱爆炸范畴幸免于难...... 既然无论如何都得被炸得七荤八素，楚然这才会将剑侍思酒揽在怀中替她挡住冲击余波，顺道卖给这位脾气不好但心肠不坏的女子剑侍一个人情。 ...... ...... “弹剑卜地！您是七星剑宗罗明宇大人！” 一道男子惊呼声将浅浅入眠的楚然唤醒。原本借着灵血空乏与疲惫困倦强行屏蔽的魂海阵痛再次传来，顿时令少年的眉头紧紧皱起。 “怎么了？” 掌心处再度传来微痒触觉，思酒的关切问候快速传递过来。 “并无大碍，就是有些不舒服。” 楚然回答说道，旋即便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人从地面毛毯之上抱了起来。 一股香风扑鼻而来，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顿时令楚然身体一僵。 原来是思酒见到楚然忽然紧蹙眉心面露痛苦神色之后，便将其轻轻抱起拥入怀中，用拇指轻柔按压着少年的眉宇。 说来也怪，本想婉拒思酒这般举动的楚然忽觉脑海中的痛楚减轻许多，原本僵硬的身体也便逐渐放松下来。 二人这边的举动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因为包括思酒在内的众人目光此刻都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青衫身影所吸引。 “弹剑卜地罗明宇又是何方神圣？” 倚在思酒怀中，楚然枕着那双圆翘挺拔的峰峦悄悄问道。 说来也怪，许是身受重伤血气透支的缘故，如今的楚然躺在思酒怀中的时候竟是没生出半点不该有的纷杂绮念。 “这位乃是七星剑宗执剑长老之一的罗明宇长老，一手卜算剑卦的神异本领令其在七星剑宗之中的地位也是十分尊贵。”思酒也顺着众人目光方向望去，正瞧见那位身背一柄古朴长剑的青袍剑修迈步走入山谷之中。 “弹剑卜地”罗明宇身形挺拔样貌英俊，一双剑眉下方的清润眸子中隐含剑影，一切与其对视之人都会心中停跳半拍，好似自己一切秘密在这位青袍男子面前无所遁形。 “不知罗长老大驾光临所为何故？” 汤魂川迈步上前笑着望向罗明宇道。 “汤副门主客气了。” 青袍男子冲着这位气息萎靡的鬼灵门副门主点头致意，而后目光扫过谷中众人后继续追问道： “知巧锁在哪？” 见到这位罗明宇长老竟然开口直呼开阳星的名讳，宋子义等人不由眨了眨眼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倒是人老成精的汤魂川抬手指向天剑墓园所在方向开口说道： “开阳星大人与那熔炼魔骨的参无念一并去了那边，宋庄主与我鬼灵门门主也一同赶了过去。” 听到参无念熔炼魔骨的消息时罗明宇神色微变。青袍男子也终于明白为何先前自己的剑卦会呈现大凶之相。 若是没能及时发现参无念的此等行径，待到日后魔念反噬那一天说不定又会涂炭多少无辜生灵。 “那......端木幽篁又在何处？” 提起这个尘封已久的名字之时，罗明宇眼神明显有些闪烁。 “端木姑娘也跟随开阳星大人一起前往天剑墓园深处，毕竟她此行的目的便是取回老楼主楼鼎轩的尸身。”汤魂川望着罗明宇坦言开口道，不光提起端木幽篁的去向，还附带着提了一嘴前任天剑楼主楼鼎轩。 罗明宇闻言过后眼神愈发暗淡。而四周围的众人见此情景都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这位“弹剑卜地”罗明宇还与那端木幽篁与前代天剑楼主有什么恩怨瓜葛？ “罗长老，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除掉融合魔骨的参无念，其他事情稍后再想也不迟。”鬼袍老者再度开口，而罗明宇的眼神也重新变得清明坚定起来。 “多谢汤前辈提醒，我这就去与知巧锁她们会合。” 青袍男子抱拳对着汤魂川再行一礼，而后驾驭飞剑拔地而起，向着天剑墓园方向匆匆而去。 “欠你知巧锁的人情，这下也算还上些许了吧。” 汤魂川嘴角翘起一抹弧度，望着疾驰而去的那道青袍身影嘿声笑道。 情情爱爱恩怨痴缠这等事他汤魂川也不是没经历过，而他之所以会强调端木幽篁这一次的目的是为了夺回楼鼎轩的尸身，为的就是提前斩断罗明宇心中生出的纷繁杂念。 罗明宇、知巧锁这一代年轻人在剑道修行之上的高度已经将他这把老骨头远远超过，可向着人心薄弱处出剑的经验比起他汤魂川来还差得远哩...... ...... ...... 又过了小半日光景，罗明宇、知巧锁与藏剑山庄庄主跟鬼灵门门主联袂返回此处临时据点，四人带回的消息却是令在场众人大吃一惊。 在那片天剑墓园深处，熔炼了天魔骨的参无念竟然手持灵宝与众人斗得旗鼓相当，而当罗明宇御剑赶来之后，重伤落败的参无念更是催动“天道生生剑”来引爆整座天剑墓园，自己则借着爆炸掩护遁走逃离，自此失去踪迹下落不明。 取走楼鼎轩那一副白骨的端木幽篁，在大战结束后便重换回那一身血红嫁衣，带着夫君遗骨重返寒雾山脉后与众人分道扬镳，自始至终都未曾多看其他人一眼。 剑鬼归隐，天魔遁逃。 昔日鼎盛繁荣的天剑楼如今只剩下一片废墟残垣，以及一众希望破碎、道心迷茫的宗门弟子于此世间。 第四百零五章 借住 天剑楼一役的收尾工作由七星剑宗专门派人前来负责管理，包括慕容瑾在内的诸多侥幸存活下来的精锐弟子也被带走展开进一步的盘问审讯。 不过根据竹娇从庄主与少庄主那边听到的小道消息传言，若是这些人并无其他问题的话，便有机会通过考核加入七星剑宗之中。 只不过这些人相较于其他普通弟子，还需隐秘签订一份保证忠诚的剑心血誓才行。 “七星剑宗明显是看上了这些好苗子与天剑楼魔改过后的剑诀功法，不过我藏剑山庄与鬼灵门终究是欠了那位开阳星一笔不小人情，倒也不好再去与他们争抢这些剑道种子。” 坐在檀木梨花椅上的竹娇望着裹满纱布手指闲聊说道，而一旁的思酒则是抿了口庄子特产的“花露酒”后感慨说道：“偌大一座天剑楼说没就没，一宗兴亡皆系于那参无念一念之间。” “我听少庄主与飞羽叔说，那座天剑墓园深处的景象简直如同传说中的‘地狱’一样，无数森森白骨铺成一座高台祭坛，其中可不光是天剑门历代强者的遗体骸骨，还有许多星落湖地区莫名失踪的强者骨殖。”竹娇探头向外瞧了瞧，确保没人偷听后这才压低声音与好姐妹开口说道： “据那位开阳星大人说，参无念似乎在十年之前便已经被天魔骨中暗藏的魔性感染洗脑。此前天剑楼历代楼主长老虽也对于那天魔骨十分重视，可有了开派祖师的前车之鉴后再无人当真敢将其纳入体内。” 思酒闻言抿了抿唇后轻声说道：“也不知那魔头如今跑到哪里去了。魔化堕落一旦开始恐怕就再难回头。” “参无念的下落自有七星剑宗负责调査追踪。除了常驻本宗的开阳星大人之外，其余几位七星似乎也因为此事赶回来了。”聊起八卦新闻来剑侍竹娇就好似换了个人一样，再无先前于楚然面前表现出的那副傲娇模样。 “七星齐聚！”思酒一惊，一双玉手也不由微微攥紧。 “所以说那魔头的事情用不着咱们操心。”竹娇嘿嘿一笑，脸蛋上的酒旋梨涡也随之浮现。 “好不容易才跟着少主出庄子一趟，谁承想又遇到这般惊天大事。我这次动用‘残火剑’有些过头，这双手怕是还得再过上一两个月才能重新握剑。”竹娇叹了口气有些郁闷的说道。 “倒是你与那‘冥泉’的契合度着实吓了我一跳。老实说，酒儿你不会是悄悄将那‘异剑诀’练习到大成境界了吧！”竹娇眨了眨眼，上下打量起来眼前这位体态丰满的盘发女子起来。 “怎么会呢。”思酒莞尔一笑，再度将话题从这方面带过。 ...... ...... 藏剑山庄素来以锻造储藏“异剑”而闻名。这些异剑威力奇大无比，每一柄都有超越法宝层次的莫大威能。只不过相对而言这些异剑带给使用者的负担也极为沉重。若非从小修炼藏剑秘术“异剑诀”来侍奉供养这些暴躁异剑，普通剑修还未接近这些异剑便会被其激发的犀利剑气所伤。 山庄之中总计拥有五柄异剑，其中剑侍竹娇所奉“残火剑”名列第二，一旦催动便可召唤滔天烈火焚灭万物。而思酒的那柄“冥泉剑”则排在第五末席，异剑威能则是勾连引出冻凝敌人神魂肉身的冥泉幽水。 竹娇与思酒都是年幼时被鉴定出拥有剑侍资格，得赐藏剑秘术“异剑诀”来侍奉强大异剑。如今二人年纪虽轻，却也凭借“异剑诀”与所侍异剑中蕴含的剑术大道步入龙门境内。 作为藏剑山庄的剑侍，竹娇与思酒也知道自己虽然可以凭借异剑快速精进修为，可一旦达到金丹境界之后便也会受到异剑束缚修为再难寸进。只不过这些对于她们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值得担忧的问题，毕竟金丹境界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触碰的存在，即便是放在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一位金丹境剑修都算是极其罕见的存在。 竹娇与思酒可算是从小到大形影不离的好友，而在藏剑秘术“异剑诀”的修行之上竹娇明显更有天赋，与异剑“残火”之间的共鸣契合度在藏剑山庄数百年历史记载中都可排入前三行列。 不过即便如此，在完全解放残火剑后竹娇仍会被异剑所伤，如今女子双手之上裹缠满的白色纱布便是最好的证明。 另一柄异剑“冥泉”之上也有着完全解放过的痕迹，可思酒浑身上下却依旧完好无损，这等事实着实令庄主宋洞明等人吃惊不已。不过当宋洞明询问思酒催动冥泉剑的种种细节之时，女子只是眼帘低垂开口解释是参无念手中的那柄灵宝“天道生生剑”激起了冥泉剑的反抗，所以自己才能借此挡下那一击灭魔天剑的滔天威势。 这番话语自然是楚然通过掌心写画告诉思酒的掩饰说辞，好在庄主宋洞明并未怀疑，只是暂时收回冥泉与残火两剑准备重新将其封印起来。 一行人回到藏剑山庄之后，思酒便主动揽下照料昏迷楚然的任务。宋子义的目光虽与竹娇一样泛起些许玩味神色，却仍是爽快答应了思酒的这一请求。 毕竟这位小楚兄弟也的确与他宋子义很合得来。更何况楚然之所以会被大战波及身受重伤，倒也与他强拽着对方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于是乎回到藏剑山庄的头三日里，思酒几乎足不出户，一直候在床榻之旁照料少年。 手伤严重的竹娇也没法继续练剑修行，闲得无聊便跑来好姐妹这边聊天八卦。 “这家伙当真没事么？要不要我去找少主说说情，让他去请三医门那位老先生过来，给楚然好好诊治一番？反正少主他也因为连累这家伙受伤而有些耿耿于怀哩。” 一身鹅黄裙裳的竹娇翘起那双修长美腿，撑着下巴斜坐在椅上，以圆润足尖顶着一只青纹绣花履如此提议说道。 第四百零六章 养伤传道 “瞧你这模样成何体统。” 思酒轻斥一声坐没坐相的好友，伸手替她盖好裙下若隐若现的无限春光。 “这地方又没外人，那家伙重伤成这样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就算我脱光了衣服也只有你能看到。” 竹娇满不在乎的嘿笑说道，不过目光还是撇了一眼绣榻之上的那道俊秀身影。 “嗯，睡得果然很死，恐怕就算酒儿你对他做些什么这小子也不会知道。” “我看你这妮子是不是连嘴巴都不想要了！”思酒羞怒之下伸手扯住竹娇的脸蛋，直到女子连声求饶之后这才松手。 “嘶~疼疼疼......”竹娇望着好友白皙颈项与耳后飞起的红霞后眼睛一转，再度压低声音坏笑问道：“呐呐，我有个问题前两天就想问你了。” “有话快说！” 重新坐回到床边椅上的思酒摸出酒葫抿了一口后没好气的开口说道。 “你房中就这么一张绣床还给这家伙占了去，晚上的时候你到底睡在哪里？”竹娇已经压不住眼底的促狭笑意，问完之后立刻缩起身子用缠满绷带的双手护住脸蛋，以防好姐妹恼羞成怒再度来袭。 “残火剑难道还伤了你的脑子不成？我这院子里又不止这一间屋子。”思酒双手抱怀挑眉说道，一双本就挺拔浑圆的峰峦被这个动作衬托的越发高耸。 “切，没劲。”并未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竹娇撇了撇嘴。 还真是让少主赌对了，酒儿这家伙果然没有趁人之危的胆量，这五枚宝花铁钱算是打了水漂...... 姐妹俩闲聊斗嘴好一会后，竹娇这才起身告辞离开思酒所住的僻静院子。 而在送走竹娇之后，盘发女子关好院门反身走回主房，合门之时又设下一道结界防止他人窥探。 “抱歉，阿娇她就是那般性格，其实并没有什么恶意的。” 女子走回到卧榻侧旁，望着不知何时坐起身的楚然歉声说道。 “无妨，能有竹娇姐姐这般好友，酒儿姐你应当开心才对。”眨了眨那双清澈纯粹的浅褐色眼睛，楚然温声笑着与思酒说道。 “倒是酒儿姐为了我与庄子里的各位有所隐瞒，这让楚然过意不去的很。” 听到少年的温柔话语后，思酒的眸光闪烁一瞬，抿了抿唇后坚定开口道：“只要你无意加害我藏剑山庄，这些事情便算不了什么。” “那是自然。”楚然点了点头开口说道：“若是酒儿姐不放心，你我签下一道‘剑心血誓’来作为保证也未尝不可。” 当然，这“剑心血誓”对楚然来说，多半与夜煞契约一样不起作用就是了。 “不需要。”听闻少年提议的思酒坚定地摇了摇头拒绝说道：“我相信你。” 对方突如其来的坦诚反倒让楚然有些不大适应。少年赶紧轻咳两声后转移话题道： “既然今日的访客都已经回去，那咱们不妨抓紧时间继续那件事吧。” 思酒眼睛顿时一亮，而后又有些担心的望着仍有些咳嗦的少年开口问道：“你的伤势不要紧么？” “不打紧。”楚然耸了耸肩笑着说道：“反正我现在浑身上下由里到外都疼的睡不着觉，与其继续干熬，倒不如找些其他事情来做也好打发时间。” 楚然此话的确不假。如今的他正承受着来自神魂识海与人身小天地两方面的痛处折磨，所谓的“睡一觉好好休息”对于现如今的少年来说已成了可望而不可即的美好幻梦。 “那，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思酒有些羞涩地低声说道，旋即转身背对床榻，在楚然面前缓缓解开腰间衣带...... ...... ...... “继续继续，保持节奏与速度。”楚然闭上眼睛皱眉说道。 “有，有些太快了......”思酒咬牙坚持，却仍是有些力不从心。 “加油啊酒儿姐，马上就要结束了！”少年继续加油鼓气道。 “唔！” 一声娇吟颤声响起，再也支持不住的思酒身子一软向前倒去，剧烈的喘息将女子身前那两团圆月带的花枝乱颤惹人生怜。 “可惜可惜，就差一点了。”楚然睁开眼睛叹息一声，入眼却是背朝自己跪伏在厚重绒毯之上的丰满娇躯。 少年只觉忽的有些口干舌燥，赶紧转移目光看向别处，心中默念起许久未曾派上用场的道门《清静经》来。 看来这具身躯的气血恢复情况果然很是乐观...... 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许久之后，思酒这才恢复些许体力坐起身来，伸手扯过一条备在旁边的干净毯子披在身上。 女子身上那件素白亵衣已经被涔涔汗水尽数打湿，紧贴在娇躯之上的衣衫将思酒玲珑有致的傲人身材完美勾勒，就连平坦紧致小腹之上的小巧圆脐都被印出轮廓。 待到女子以薄毯掩盖住周身春色，又抓起酒葫猛灌一口花露酒后，思酒这才长长突出一口香甜酒气，与面前目光躲闪的少年哑声开口道： “抱歉，这次我还是没能撑住。” “这次已经很有进步了，比起昨天足足多撑了盏茶时间呢！”楚然则是起身取来清水递给思酒，毕竟这姑娘出了这么多汗后需要及时补充水分，光是喝酒可不成。 “今日的特训就到这里吧，酒儿姐你要记住方才运行功法之时身体与神魂所经历的种种感受。”望着女子举起水杯“咕咚咕咚”大口灌水，楚然笑着开口耐心说道。 “呼......想不到以平时运功的三倍速度行炁周天，带来的消耗竟然会如此之大。”勉力睁开沉重的眼皮，满面酡红的思酒开口说道，也不知是因为疲惫亦或者醉意而放慢了语速。 “武夫修行有着‘一气流转三千里’的说法，此等道理虽不能照搬进练气修行当中来，却对酒儿姐你所修行的‘异剑诀’有着不小的借鉴意义。”抬手搀扶女子站起身来，楚然与走路都有些摇晃的思酒解释说道。 作为暂居藏剑山庄疗养伤势，以及麻烦思酒助他隐瞒身份的回报，早在三天之前刚刚抵达庄子里的时候，楚然便为思酒单独开设小灶，来以另辟蹊径的方式帮助女子剑侍进行剑道修炼。 第四百零七章 得见一隅 思酒虽然对于催动异剑“冥泉”却毫发无伤的事实给出相应解释，可庄子内仍有不少人心存疑惑。其中也包括其他异剑剑侍，以及那些对于剑侍名额虎视眈眈的候补者们。 老庄主宋洞明这些日子里正在为了天剑楼所坐拥的地盘与鬼灵门、七星剑宗高层磋商谈判，别称“剑人痴”的少庄主宋子义则是向来不掺和庄内杂务。 为了打消众人揣测猜疑，提升思酒与那柄异剑“冥泉”之间的共鸣契合度变成了最佳方案。 而原本在修行一事上属于晚辈后生的楚然，在驯服异剑这方面却偏偏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毕竟他的体内可是有着一尊大道剑灵存在。 而在听到楚然愿意帮助自己修行“异剑道”后思酒也不由愣在当场。 毕竟当初在那柄灭魔天剑的凶威之下，少年劈手夺过完全解放状态的冥泉剑开天河那一幕情景，思酒直到现在也全然无法淡忘。 两人一拍即合后便就此达成协议，在每天拜访思酒的客人离开之后便会由女子布下隔绝结界，再由楚然指导思酒展开修行剑道的特殊训练。 对于剑道修行楚然原本不过是一知半解的半吊子水准，但在剑灵朝芷的传音指导之下，楚然也有模有样地教起其他人来。 藏剑秘术“异剑诀”本身归属于“异剑道”一脉传承，此等功法本不属于正统剑道范畴，故而才会在进阶金丹境后大道断绝再难寸进，而且修行途中必须稳扎稳打循序渐进，一个不小心便极其容易走火入魔前功尽弃。 楚然之所以能够完全驾驭异剑“冥泉”乃是因为剑灵朝芷辅助压制异剑凶威。而思酒自不具备大道剑灵这等开挂般的存在傍身，想要压制异剑便唯有将那异剑诀修行推演至更高层次。 如今思酒与竹娇同为龙门境修为，对于异剑诀的修行也抵达八重境地。而在八重之上的第九重境界，便是竹娇此前所说的异剑诀“大成境界”。 在第一日的秘密特训开始时，当思酒听到楚然要自己脱去外衣罩衫的时候顿时吓了一跳，若非瞧见少年再正经不过的神情，恐怕当场便要捅这登徒子几剑。 可当思酒穿着一身亵衣，背对楚然开始运功行炁的时候，女子顿时明白少年此举用意。 “酒儿姐，我要你以超越平时修炼的速度行炁周天运转功法，能有多快就多快。”楚然抬手按在思酒背心处，与身前女子肃声说道。 “可‘异剑诀’最忌急躁运功，若是一不小心便会走火入魔万劫不复呀......”当时的思酒还很是犹豫。 “放心，一切有我。” 楚然的声音与其按在自己身后的手掌一样温暖有力，瞬间抚平女子心头的犹豫不决。 而当思酒以超越平时修炼三成速度运转灵力游走诸天之时，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顿时涌上女子心头。 “这是......!” 高速运转的“异剑诀”宛若将一幅崭新天地画卷展现在思酒面前，平日里的小心谨慎只能让女子看清楚规矩之内的斑驳一角，而事到如今思酒终于得以窥见这幅壮阔画卷的模糊全貌。 而伴随着种种明悟涌上思酒心头，女子运功行炁的速度也再度提升，仿佛有什么限制与枷锁悄然打开。 呼啸剑气宛若失控列车般不断加速行驶过思酒人身小天地里的四肢百骸，而当女子的运功速度超越平时一倍之际，一丝紊乱忽然打断了思酒对于剑道感悟如痴如醉的吸收。 “不好，是行炁失控走火入魔！” 思酒心头一沉想要降低法力流转速度，却惊骇发觉此刻的自己已经刹不住体内呼啸狂躁的剑气洪流。 “完了！” 女子的一颗心脏都被紧紧揪住，恐惧与惊惶瞬间驱散涌上心头的明悟剑道，而体内暴走的剑气洪流也不再按照“异剑诀”中固定的行炁路线流转运行。 而在此刻，一道少年嗓音忽然传入女子耳中。 “酒儿姐，不要慌。” 伴随着楚然声音响起，思酒只觉体内的失控法力忽然蒙召敕令一般重回正轨，以迅疾速度奔走于人身天地之间，继续描绘展开那幅剑道之上的天道画卷。 他竟然，竟然能够将我从走火入魔之中强行拉回来！ 匪夷所思的思酒檀口微张瞪大双眼，想要回头望向身后那名浑身上下充满着不可思议的神秘少年，却又听到楚然在自己耳边轻声说道： “集中精神运转功法。不要害怕行炁偏差走火入魔，我们要做的便是向着极限不停冲刺。” 少年的话语带着热风烫红了思酒的耳垂，女子旋即深呼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随后将一切主导权全部交给坐在自己身后的楚然手上，自己则是全心全意不停加快剑气运转，汲取吸收涌上心头的那些剑道感悟。 第一日的特训总计持续了半个时辰之久，而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思酒也终于明白楚然要自己只着单衣的用意。 连续半个时辰的超负荷运转“异剑诀”几乎耗尽了思酒的体力灵气，女子瘫倒在地毯之上香汗如雨胸口剧烈起伏，喘息了大半盏茶的时间这才终于恢复行动能力。 而在思酒歇息的这段时间里，楚然则是盘膝闭目坐在原地，继续与心湖之中的剑灵朝芷对话交流。 方才楚然之所以能够搬正思酒走火入魔的紊乱剑气，依靠的体内朝芷出手相助。 有着剑灵护道，即便思酒将那“异剑诀”运转至何种速度都不会误入歧途走火入魔。 “她......还可以更快......” 小朝芷毫无保留的将建议传递给自家主人，楚然听了后不由微微苦笑。 也不知在经历过这第一日的惊险修行之后，酒儿姐还愿不愿意继续这种将身家性命全数寄托在自己手里的极端特训。 要知道万一自己一个不小心失手，超级过载状态的思酒则会立刻走火入魔气脉爆碎而亡...... “明日继续。” 在听到少年略带担忧的询问之后，思酒的回答简洁而有力，望向楚然的目光里写满了绝对的无条件信任。 她已经在少年的帮助下得见那片崭新天地，又怎会因为猜忌楚然、忧虑性命而放弃这得之不易的一切？ 第四百零八章 流言蜚语 “喂，你们听说第五剑侍与那异剑‘冥泉’的事情了么？” 藏剑山庄剑侍阁中，一位身材高挑的红发女子在休息之余朝着同伴们开口问道。 “那是当然，那冥泉剑在灵宝刺激之下展现完全姿态的消息庄子里私底下早就传疯了！”另一位卷发青年靠在墙上大大咧咧说道。 聚集此地共同修行“异剑诀”的精英剑修们无一例外都是候补剑修，任何有关异剑与剑侍的消息情报都无法瞒过这些人的耳目。 “完全解放状态的冥泉剑岂不是等同于灵宝级别的灵剑！”一位双手捆扎绑带的灰衣青年兴奋说道，抬头望向剑阁顶楼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激动神情。 “只可惜不能亲眼得见冥泉剑完全解放之后的绝世锋芒。”红发女子万晨露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此番话语也带起了其余候补剑侍们的一片叹息。 “能够从那魔头参无念手中逃生，第五剑侍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呀。”一头卷毛的季子路砸了砸嘴有些艳羡说道。 “我听说更加强大的第二剑侍都在天剑楼一役中受伤严重，而第五剑侍她竟然完好无损回到庄子里，这等运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也有候补剑侍酸溜溜低声说道。 藏剑山庄共持有五柄强大异剑，除了其所对应的五位剑侍之外，还有数十位精英剑修作为候补一同习练“异剑诀”来快速提升自身境界战力。 包括“残火”与“冥泉”在内的五柄异剑平日里都供奉在这座“剑阁”顶层之中，所有修行“异剑诀”的藏剑山庄弟子都有机会进入剑阁顶楼，参悟异剑之中所蕴剑道法理。 不过正式剑侍与候补之间的侍剑时长自有区别，竹娇与思酒她们每天都能单独参悟所侍异剑三个时辰之久，而其余候补剑侍们则需要根据各自排名来平分剩下的悟剑时间。 感悟异剑时间越长，这些精英剑修们对于“异剑诀”的感悟便越发深刻，修为精进速度要比庄内其他普通剑修快上不少。 虽说“异剑大道”在抵达金丹境界之后便会走到尽头，可对于绝大多数修行者来说，金丹期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及一般的高渺存在，若有机会跻身其中即便付出再多代价又有何妨？ ...... ...... “话又说回来，第五剑侍她都多久没在剑阁中露面了？”万晨露将一头火红长发拢成一束高高扎起。 “那家伙不来才好，空出来的时间分给大家用来悟剑不香么？”季子路双手抱怀嘿笑说道。 “第二剑侍双手都伤成那样了，回庄不过歇息了三天便再登剑阁，第五剑侍明明毫发无损，却窝在家里五六天都不来这边露面，还真是挺少见的。”身着灰衣的杜成山摸了摸下巴疑惑说道。 “莫不是见过了‘冥泉’的完全解放姿态后就有些飘飘然了，那第五剑侍不会真以为异剑解放的功劳全在她自己的身上吧！”有人怪笑一声，道出了部分候补剑侍的心声。 “别想那么多了，当初思酒可是与我等一起踏入剑阁共同修行的伙伴，而她也是在堂堂正正胜过你我之后方才获得第五剑侍的资格。”一道淡然声音忽然响起，顿时引得诸位候补剑侍齐齐侧目望去。 只见大厅正中，一位身披剑袍头佩玉环的短发女子结束运功，睁开眼睛淡淡开口道。 听过沈欲的话后，万晨露与季子路等人纷纷陷入沉思之中。 “更何况他人松懈之时，正是我等奋进之机。五大剑侍的位子并非一成不变，若是你们也能将‘异剑诀’推演至八重境界，突破龙门期后未必没有机会与思酒争上一争那‘冥泉剑侍’的资格。” 沈欲的声音虽轻，可在场所有人却都不光敢忽视这位“第一候补”所说的话语。 除去五大剑侍之外，这位短发女子便是整座剑阁之中唯一一位将“异剑诀”推演修炼至八重境界的龙门剑修。 而在当初，这位沈欲也是角逐剑侍之位的有力竞争者，最后也只以毫厘之差输给了思酒。 自那一日落败过后，沈欲便从此常驻于剑阁之中，连自己的住所都不曾回去一次。 按照常理而言，剑侍与候补剑侍们都会选择五柄异剑当中的一把来专心参悟，可沈欲却是不按常理出牌，无论是哪把异剑暂时空闲出来，短发女子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抓紧参悟。无论是夜半子时亦或者凌晨拂晓，沈欲都不曾懈怠过哪怕一分一秒。 也正是因为统筹利用好其他剑修不慎重视的零碎时间，沈欲这才能在失去“剑侍”资格的前提下紧跟着竹娇思酒等人脚步突破“异剑诀”八重，一身修为也来到八境龙门期。 若论修行刻苦与剑心坚韧，万晨露等人自认拍马也追赶不上沈欲的十分之一。 而其他所有候补剑侍也都心知肚明，这位第一候补从来都不曾放弃过剑侍之位。 正是靠着夜以继日的枯燥苦修与永不言弃的坚韧精神，沈欲折服了许多心高气傲的候补剑侍。 与沈欲朝夕相处的众人在心底里也更希望短发女子能够胜过那些高高在上的异剑剑侍，毕竟在某种程度上，沈欲已经成为了他们的精神支柱一般的象征存在。 “沈欲姐，第二剑侍即将完成悟剑，该轮到你了！”一位候补剑侍从楼上小跑下来，冲着短发女子开口喊道。 “来了。” 沈欲点了点头起身前去，一袭藏青剑袍很快便消失在楼梯口方向。 “沈欲姐说的容易，又不是人人都像她那般拼命。”短发女子走后，有候补剑修叹了口气无奈说道。 “我等即便做不到沈欲姐那般时时刻刻醉心修炼，却也绝不能像第五剑侍那般荒芜修行，整日窝在庭院中虚度光阴。”季子路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旋即摆出五心向天坐姿，闭上眼睛重新开始新一轮的行炁周天。 “有道理。”万晨露与杜成山相互对视一眼，旋即也提前结束休息时光，重新投身于“异剑诀”的修炼当中。 第四百零九章 试剑日 登上层层楼梯，沈欲穿过一层层剑侍候补们修炼之地向着剑阁顶楼迈步行去。 “沈欲姐好。” “第一候补好！” “上午好呀小沈......” 来自于其他剑侍候补们的热情招呼声不时从旁传来，短发女子则是一一点头回应，同时脚下步伐再度加快三分。 有时候沈欲很是无法理解，为何人们要将时间与精力花费到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上来。 自己与这些人明明每天都要见面数次，他们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与自己打招呼，有这些时间多用在行炁周天精纯剑气之上不是更好？ 亦如先前底层候补大厅之中，她会制止那些人继续出言嘲讽第五剑侍思酒自从回归藏剑山庄后一次不曾离开院落前来剑阁闭关悟剑一样。与其在那里阴阳怪气讥讽他人，倒不如用来提升自我。 要知道当初思酒可是将包括她沈欲在内的其他候补一一赢过之后方才登上了剑侍之位，这些人毫不在意地贬低第五剑侍，不就等同于连带着嘲讽一切不如思酒的候补剑侍么？ 沈欲很不喜欢去做那些多余的事情，对于短发女子来说休闲与娱乐同样也算多余。 唯有修行炼气感悟剑道对她来说才是唯一有意义的事。 当然了，沈欲制止那些人在背后嚼第五剑侍舌根，却也不代表她认同思酒懈怠散漫的行径。 所有候补剑侍都可望而不可及的三个时辰独占异剑这等机会，思酒竟然一连放弃六天之久。 若是昔日强敌已经堕落到这般不求上进的地步，那她沈欲倒也不会拒绝在下一次“试剑日”中正面击败思酒，将“第五剑侍”资格从思酒的手中夺走。 “哎呦呦，这不是我们大名鼎鼎的第一——候补沈欲大小姐嘛，瞧你这脚步匆匆的样子怕是又排到哪一柄异剑的短暂参悟权了？”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从旁传来，将沈欲的思绪与步伐一并打断。 “沈欲见过第四剑侍。”短发女子站在原地欠身行礼，对着方才出言讽刺自己的声音来源恭敬说道。 在这一层修行练气的候补剑侍们从一开始就没敢主动开口与沈欲打招呼，只因大厅中心那道嚣张身影的存在。 “身为堂堂‘第一’，却与妹妹这第四如此低声下气，怕是要折煞妹妹我了呦～”一位身着金红裙裳的华服女子掩唇讥笑道，忽而又好似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口说道：“哎呦呦，瞧妹妹这记性。原来沈欲姐姐的‘第一’乃是候补之列，倒是楚剑心唐突了呢。” 面对第四剑侍楚剑心的当面嘲讽，沈欲脸上的表情神色连半分变化都不曾出现。 短发女子施礼过后继续迈步从身着华服的楚剑心身旁走过，似是毫不在意对方那些刻薄至极的讥讽话语。 “唔！好臭的味道。你们之中是不是有人长年累月不曾洗澡呀。” 瞧见沈欲对于自己不理不睬，楚剑心眯起眼睛捂住鼻子，反过来对着候补大厅当中的其他人开口询问。 众人纷纷摇头否认，可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向着穿过人群去往顶楼方向的沈欲身上瞧去。 沈欲一直住在剑阁之中的事情在场所有人都早已知晓，而楚剑心话语的言下之意还是在挤兑将“努力”二字推行到极致的沈欲。 身为修行之人，沈欲自然不会真的如楚剑心所说那般邋遢肮脏。而为了将平日里洗漱净身的时间压缩到最短，沈欲更是连及腰长发都一剑斩断，只留下方便打理的短发款式。 将楚剑心的挖苦嘲讽权当做耳旁风的沈欲很快便离开这层剑阁大厅，而华服女子则是撇了撇嘴感觉无聊。 “连还嘴的勇气都没有，这样枯燥无趣的家伙就算再怎么努力，又怎能得到那些狂傲不羁的异剑认可？”衣裳华丽妆容精致的楚剑心冲着沈欲离开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开口说道，四周围的其他候补剑侍即便在心中为第一候补鸣不平，可表面上却不敢对这位第四剑侍大人露出半点不恭姿态。 要知道楚剑心这家伙可不光热衷于冷嘲热讽第一候补沈欲，就连位次不如她的第五剑侍思酒大人与其见面，都得挨上两句阴阳暗讽。 也就是思酒大人平素里与那位第二剑侍竹娇大人走得很近，不然以楚剑心的脾气秉性怕是会成天到晚去找思酒的茬。某种意义上来讲，沈欲倒也算是替思酒背了这么一口黑锅，只不过短发女子向来对此浑不在意，这也使得楚剑心更加无法从欺压他人的行径之中获得满足感。 “萤火终其一生也无法与皓月比肩，剑心大人不需要为那些不入流的家伙们多费心神，专心准备接下来的‘试剑日’才是重点所在。” 楚剑心的身后，一位长相英俊的高大青年开口说道，这番话语也终于让楚剑心收起了玩弄这些剑侍候补们的心思。 “也对，废物就是废物，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成为优秀的废物。”楚剑心勾唇一笑，迈开脚步施施然向着剑阁出口方向行去。“这些天里都未曾碰见过思酒妹妹一次，倒是让我思念得紧哩。” 尚城瞧见楚剑心终于肯打道回府后也暗松口气，与在场众人打了个隐秘手势之后赶紧跟上华服女子的脚步一同向着剑阁之外走去。 待到楚剑心的身影消失不见过后，这一层候补大厅里的压抑氛围这才消散不见。 “真是难为尚城大哥了，整日里都得陪着第四剑侍四处转悠，就连悟剑时间都得一拖再拖不断延后......”有人也为英俊男子暗鸣不平，却对那位作威作福的第四剑侍没有半点办法。 “谁让人家的天赋是真的比咱们所有人都高呢。我曾听少主闲谈时提起过，第四剑侍大人修行‘异剑道’的天赋其实仅次于第二剑侍大人，正因为平日里怠慢修行才会在当初被第三剑侍大人压上一头。”一位年纪不小的候补剑侍唏嘘说道，目光里满是对于这些剑道妖孽们的艳羡之色。 第四百一十章 加油，最后一个周天！ 藏剑山庄剑阁顶楼，一座刻有“贰”字的厚重门扉之前，沈欲负手而立闭目静待大门的再次开启。 “嚓嚓嚓......” 一阵沉重摩擦声中二号悟剑室大门开启，一股狂躁凶暴的异剑威压从中席卷而出，将短发女子的衣襟下摆吹得飘摇纷散。 伴随着那股剑威一并出关的还有一位身着鹅黄长裙、头簪青碧竹钗的妙龄女子，正是第二剑侍竹娇。 “见过第二剑侍。” 沈欲对着迎面走来的竹娇欠身行礼，语气口吻与先前问候第四剑侍楚剑心时一般无二。 “沈欲姐姐好。”竹娇对于沈欲的态度却不似楚剑心那般恶劣，对着这位剑侍之下第一候补笑着问候一声便迈步向楼下走去。 沈欲的目光落在第二剑侍缠满纱布的那双手上，平淡如水的目光第一次生出些许波澜神色。 “第二剑侍，我有一事还想请教。”沈欲破天荒的没有第一时间进入悟剑室内，而是转身对着竹娇背影开口说道。 “请讲。”竹娇闻言站定转身往来，似乎也有些疑惑这位平日沉默寡言闷头修剑的沈欲姐姐为何会突然叫住自己。 “第五剑侍已有七日不曾踏足剑阁，不知究竟是何缘故？” 面对这位与第五剑侍走得极近的第二剑侍大人，沈欲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将心中疑惑问出口来。 “酒儿呀......”一听沈欲的问题，竹娇的表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女子挠了挠头后有些吞吞吐吐道：“她就是休息几天而已，没什么大碍的。” 听闻此言沈欲的眸光渐渐冷了下去。 她本以为思酒剑侍乃是在先前天剑楼一役当中受到了什么不便启齿的隐秘伤势，这才窝在别院之中独自疗伤不来剑阁参悟异剑道。可是看第二剑侍这幅尴尬表情，自己先前的猜测明显大错特错。 哪位第五剑侍恐怕当真是像其他候补剑侍猜测的一样，单纯只是放松自我选择休息而已。 对于这样懈怠修行的家伙，沈欲已经在没有半点关注欲望，再次与竹娇行礼过后便直直走入二号悟剑室内，随手将那扇大门重重关上。 站在原地的竹娇则是挠了挠头，面上神色异常古怪。 关于酒儿的种种流言蜚语竹娇自然也尽收耳中，她也在前去思酒别院的时候劝过好闺蜜每天抽出时间前去剑阁一趟。 一连六天都不曾参剑悟道，这段时日里落下的修行进度连竹娇都为思酒担心不已。 毕竟修行一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太长时间不去侍奉异剑参悟道决的话，剑侍与异剑之间的大道联系怕是会渐渐疏远开来。 而每当竹娇劝说思酒的时候，丰满女子总是露出一番甜美笑容说着“不急不急”来将话题搪塞过去。 面对思酒的顾左右而言他，竹娇也只能心底暗暗叹气。 “酒儿那家伙不愿离开小院半步的真正原因，恐怕还是因为楚然那家伙吧。” 离开剑阁的竹娇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高耸入云的雄伟楼阁，不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那家伙除了一副上佳皮囊之外，到底还有哪些优点能将酒儿迷得如此神魂颠倒，就连少主都对他的伤情恢复一直挂念不已。” 竹娇再度叹了口气后迈步行向藏剑山庄少庄主宋子义的住所前去。 少主说今日要自己过去一趟也不知有什么事，可别是关于下一次试剑日的相关安排...... ...... ...... “真，真的不行了......”女子虚弱的声音低低响起，语气中满是讨饶恳求意味。 “再加把劲，还有半个周天就大功告成了！”少年则是在旁以某种奇异规律叩击膝上长剑，打出节奏鼓点不断加油鼓劲说道。 “可三个周天之前你就已经说是最后一圈了......”面色潮红香汗淋漓的思酒整个身子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有气无力。 “信我信我，这真是最后一个周天！”楚然的双眸亮得有些可怕，直视着思酒那双疲惫至极的眼睛大声说道，英俊的脸庞上好似刻满了诚实二字一般。 于是乎，在那之后又运行了五个周天的思酒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身形歪栽直接倒进了楚然怀中。 伸手扶住昏迷女子的肩头，楚然小心翼翼将其放在干净布毯之上，又扯来一张毯子盖在那具被汗水打湿亵衣后露出诱人曲线的娇躯之上。 “原来给人当教练是真的会上瘾呐......”给思酒喂了些清水，又放出剑灵朝芷仔细检查女子身体，楚然盘膝坐在一旁边等女子醒来，一边揉着下巴点头说道。 有着剑灵在旁帮忙纠正行炁路线避免走火入魔，楚然便放心大胆地让思酒不断加快运功速度一次又一次冲击自己的极限所在。 这些天下来楚然也对于藏剑秘术“异剑诀”有了更深层的理解，这门法决实际上就是让修行者通过“异剑诀”来在体内模拟驾驭异剑之时所受到的庞大压力，九重功法所代表的正是九种承受限度，若想完全解放那些堪比灵宝的狂暴异剑就必须修炼锻造出一具强而有力的不屈剑体。 所以楚然才会安排思酒不断加快运功行炁速度来自我增压，如今的思酒已经能够在八重异剑诀的负荷重压下以五倍速度运转功法，如此一来狂躁剑气在人身小天地内疯狂流转所带来的负担已经远超寻常八重异剑诀所能达到的极限。 思酒也是在楚然的一次又一次“甜言蜜语”哄骗之下不断增加行炁周天的次数，而每一次这位魔鬼一样的少年教官都会让她欲死欲仙直到失去意识彻底昏迷。 “没什么大碍就好，只是累昏过去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得到剑灵朝芷的反馈之后楚然也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虽然每一次修炼结束之后酒儿姐都会对着自己抱怨许久，可当下一次魔鬼训练开始前楚然也都能从女子眼中看到那抹无比的渴盼神色。 因为女子剑侍也早已发现，正是在一次又一次突破自我极限的过程之中，自己的实力与对于异剑道的感悟掌握也正在以极不寻常的速度突飞猛进。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头痛 比起从前在剑阁顶楼枯坐悟剑，现如今的“五倍速周天运转”带给思酒的压力无疑更大。 参剑悟道的本质便是引一缕异剑之力入体来推动异剑诀加速运转，可即便如此运功效率能增加五成便已是濒临走火入魔的极限状态。 可要知道的是，在楚然与剑灵朝芷的护道监督之下，剑侍思酒在第一天的修行过程中便已经突破了一倍效率大关！ “异剑也是剑，只不过那些家伙们更加类似于拥有自身意识的懵懂生灵，拥有强大力量却不懂如何控制使用。”这便是附身过异剑“冥泉”之后，通晓明悟其中蕴藏“异剑道”的朝芷向楚然传递过来的心神话语。 侍奉异剑、使用异剑、掌御异剑，这便是真正完整的异剑大道。而藏剑山庄秘术“异剑诀”的极限九重，也只是抵达了“使用异剑”这一层次而已。故而庄内历代剑侍的修行极限也被局限在金丹境界再无法寸进丝毫。 而那五柄潜力无穷的异剑也因为没有真正的适格者，才会仅仅止步于初入灵宝的层次之中。 从异剑冥泉之中朝芷收获颇多，更是以此为契机获悉“异剑道”一脉大道精髓。所以小家伙才会如此配合楚然来制定训练计划来回报思酒。 “异剑诀这门功法与其说是剑道秘术，反而更加接近炼体功法一些。若是我也以此驱动灵力血气游走诸天，应该也能进一步打熬锤炼肉身体魄。”楚然望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剑侍思酒，在心中不由暗暗琢磨起来。 恐怕剑侍思酒也没想到，在辅助自己修行的这几天里楚然早已经偷师完毕掌握了藏剑秘术“异剑诀”。 不过即便女子知晓此事怕也不会太过惊讶。毕竟妖孽如楚然连陷入走火入魔的自己都能强行唤醒重回正轨，看破一两本剑道秘术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思酒并不知道剑灵朝芷的存在，她只是单纯地以为这位俊美少年乃是某个不世出强大宗门的嫡传弟子，并且拥有着不下于七星剑宗日月双姝那般的“天道剑体”，故而才能对于“异剑道”如此了如指掌。 “唔......”一声嘤咛打断了楚然对于“魔改”异剑诀的思考，少年转头望向躺倒在地的女子笑着打招呼道： “你醒啦，酒儿姐。” 女子费力坐起身来，身上毯子悄然滑落，那一具散发成熟韵味的玲珑娇躯令楚然不得不侧过视线暂时避其锋芒。 “你这家伙当真是......”大口喝干一整壶清水过后，思酒这才长出一口气来，披起毯子望着楚然抱怨说道。 整场特训坚持下来之后，思酒都不知道有多少个“最后一周天”从楚然嘴里说出。而像方才那般运转“异剑诀”直到昏迷过去的经历自打她修行异剑道来便从未有过。 “酒儿姐见谅啦，修行这东西与锻炼是一个道理，若不定下一个又一个目标再将其超越的话，又哪里能获得长足的进步？” 楚然则是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笑容嘿嘿说道，绝口不提自己也有些沉迷于给人当“健身教练”的乐趣之中。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精疲力竭的思酒也懒得与这小冤家继续做口舌之争。方才特训过后自己的汗水早已打湿衣衫，她还需赶紧冲洗一番换身衣服，再将狼藉一片的主卧收拾干净才行。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吧，按道理来说我也该从‘昏迷’当中醒来了。若是庄子那边问起来，到时候还请酒儿姐帮忙多说两句好话。” 楚然搀扶思酒站起身来，对着女子笑着说道。 “我听阿娇说，少主他很是挂念你的伤情，兴许因为将你拖入天剑楼战事当中心怀歉意，说不准还有补偿赏赐发下来。”思酒一瘸一拐扶着墙壁走出房门，对着身后相送自己的楚然开口说道。 哪里还需要什么补偿赏赐，能从那把冥泉剑与思酒姐这里获得“异剑诀”，再帮助朝芷洞悉异剑大道便已经是最好的报偿了...... 楚然有些心虚的挠了挠头连称不用，思酒则是只当这家伙过分谦虚，摆了摆手让他安心收下便是。 ...... ...... “我好了......” 待到思酒沐浴更衣完毕，换了一身洁净素裳重返主房之时，却见先前还笑容满面的少年此刻已经眉头紧锁，盘膝坐在蒲团之上扶住额头一言不发。 “头痛又犯了么？” 思酒连忙脱下绣鞋走上绒毯低声询问，而楚然只是“嗯”了一声权作回应。 为了全神贯注集中精神来帮助思酒完成特训，楚然在先前强行用意念镇压神魂识海内里掀起的波涛。如今修行特训已经结束，少年自然要承受先前积累下来的剧烈反噬，如今已是连开口说话都艰难异常。 目睹楚然头痛顽疾发作许多次的思酒面上也浮现忧色，毕竟少年拒绝她将此事告知庄子内里的问诊医师，说是疼上一会也就过去了。 而思酒所能做的也仅仅就是在旁陪着少年苦熬痛楚而已。 “当真没有什么缓解痛楚的法子？”待到楚然的神魂识海逐渐复归平静，少年紧锁的眉心也随之舒展的时候，一旁的思酒再次开口询问说道。 楚然想了想后也不再隐瞒这位酒儿姐，直言寒雾山脉之中存在的那些地脉寒雾可以暂时帮助自己缓解头痛顽疾。 “原来那一日里你冲入雾中是为了这个！”思酒檀口微张惊呼说道，楚然则是用力揉搓着眉心无奈笑道：“山雾寒意可以助我暂时镇痛，只不过藏剑山庄离着寒雾山脉可不算近，所以些许痛楚忍一忍也就熬过去了......” 不待楚然把话说完，思酒竟是赤着脚冲出房门，向着小院角落的那座储藏室跑去。 不多时后，思酒重返主房回到少年身旁，将一只小巧玉壶递给了楚然。 “这是？”楚然接过玉壶，一股清凉触感从壶身传入掌心。 “尝尝便是，说不定这东西刚好能缓解你的头痛顽疾！” 思酒望着楚然开口说道，一双温润如玉、清冽如泉的湿润眸子里泛起一抹期待神情。 第四百一十二章 醇饮 “尝尝便是，说不定这东西刚好能缓解你的头痛顽疾！” 听到满脸期待的思酒说出这番话语，楚然也不好拒绝，便打开盖子仰脖灌上一口壶中琼浆。 瞧见楚然竟然嘴对嘴开喝，一旁的思酒蓦然烫红了脸颊耳根。 自己以前试酒时所取用的，应该不是少年手中的这一壶吧...... 壶中浆液入口楚然便虎躯一震。 酒儿姐给自己的这只清凉玉壶中盛放的并非什么花露药液，而是实实在在的酒水！ 向来喝不惯酒的楚然本想就此停下，可入喉酒液之中忽然爆发出的劲爽凉意却令少年打消了先前念头，继续“咕咚咕咚”将整整一壶“冰魄酒”一口气喝光！ “呼......” 放下清凉玉壶，楚然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而脑海之中兴风作浪的神识魂海也终于在阵阵清凉的抚慰之下渐渐平息，灵魂深处传来的痛楚也逐渐回归楚然可以正常忍受的范畴之中。 这“冰魄酒”的效用虽不如雾眼白珠那般强劲，却也比普通雾兽所化霜雾更加给力，用来抚平魂海动荡、镇压头痛顽疾可谓是再好不过。 “怎样，可有效果？”一旁的思酒瞧见楚然一口气喝光整壶冰魄酒后期待问道。 “棒极了！”楚然伸出大拇指对着女子比赞说道，脸上也重新浮现出阳光灿烂的笑容来。 “那就好，那就好......”才刚压下的面上红潮如今又有复苏迹象，思酒赶紧拿起腰间酒葫蒙灌两口花露酒来混淆视听。 “酒儿姐手中可还有多余库存？”楚然摸着手中玉壶开口问道，女子连忙点头便欲要再度去往地下酒窖取酒，却被身后少年轻轻拉住玉臂。 “不急一时，我的头痛已经好多了。”楚然赶紧伸手拦住思酒，目光不自觉落在了女子那双沾染泥尘的白皙脚丫之上。 “那就好。”思酒这才放下心来，却见少年目光直直望向自己裙下。 顺着楚然视线低头看去，思酒这才发觉自己竟是光着脚丫在院中来回奔走。 这下子一口花露酒可压抑不住女子脸上的滚烫热流了...... 洗净双脚，又穿上一双素净白袜过后，思酒这才登上绣鞋在前带路，引着楚然一同前往小院角落处的那座储藏室中。 “储藏室下便是我特意修建的一座地下酒窖，平日里我的月俸除去修行消耗之外，剩下的大多都花在了这里。”掌起一盏冷光灯烛，素裙女子牵着少年拾阶而下步入一座昏暗地室之中。 “为了储藏酒水，真的有必要专门建造一座地下酒窖么......”望着眼前面积几乎堪比上方院落规模的幽暗酒窖，吃惊不已的楚然讶然开口道。 在少年的认知里，酒水这东西不是打包装瓶后丢进储物法器中便好么，为何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专门建造一座存放之所？ “当然有必要！”思酒转过头来双目炯炯有神的望向楚然开口说道，眼里闪烁的光芒几乎要比手中那盏冷火灯烛更加明亮。 “美酒若是得不到妥善安置，堆放在储物法器之中时间一长味道便会变化，而任何一点风味的流失对于酒客来说都是莫大损失！”思酒拉着楚然走到窖内一排排整齐酒架前认真说道：“在这里每一种酒都会配备相应的恒温法阵用来保存，能够百分之百确保酒水放入之前是什么样，取出之后仍旧保持原样，味道、口感、香气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流失减损......” 瞧见谈论起酒就好似打开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的酒儿姐，楚然嘴角狂抽赔笑附和，心中则是暗暗吐槽果然任何人都有某些不为人知的狂热爱好。 “这便是先前你喝下的‘冰魄酒’，我也只是在刚入手的时候尝过一小口，因为不太习惯其中过于充盈的冰爽风味，就一直将剩下的冰魄酒存放于此。”思酒带着楚然来到酒窖深处，指着一方被寒冰法阵笼罩的酒架笑着说道。 “存放在这么冷的地方，壶中酒水还能呈现流动液态，这冰魄酒还真蛮神奇的。”楚然伸手按在寒冰法阵之上，不由有些惊讶的开口说道。 “这冰魄酒本来就是寒山区域特产，那里的气温可比星落湖区域寒冷太多。”思酒又从冰柜之中取出一只玉壶递给楚然笑着说道：“要不要再来一杯？” 楚然想了想后也未拒绝，思酒索性取来桌椅杯盏，与少年二人一起在酒窖之中小酌一番。 “瞧你这喝法，约莫是不经常喝酒吧。”思酒瞧见少年每次都是举起满杯酒液仰脖灌入喉中，不由抿嘴笑道。 “我家那边，年纪太小的话家中长辈是不许沾染酒水的。”享受着脑海中弥漫开来的阵阵清凉，楚然挠了挠头开口答道。 “酒要细品才能得尝其中滋味，像你那样只是在不停灌醉自己而已。”双颊酡红的思酒手指捻动酒葫，一股淳厚香甜的酒气从女子成熟丰满的娇躯之中逸散开来，似乎比起原本的花露酒更加芬芳馥郁。 灌醉自己？楚然听闻此言不由得勾起唇角。 要知道那一杯杯冰魄酒入口之后便会被“天地练气决”瞬间分解炼化，只会留下其中清凉气息用来平静魂海波澜，剩余的醉人酒气尽数化作精纯灵气汇入人身天地内的灵力潮汐当中。 若是楚然不想醉倒，恐怕就算他喝光整座地下酒窖之内的藏酒依旧可以保持清醒与寻常无疑。 “不对，你是不是运转功法悄悄解酒了？” 喝光了一瓶花露酿后思酒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楚然拉到身前，皱着鼻子在少年身上嗅来嗅去。 “果然！哪有人喝酒之后身上不带有半点酒气的！”微醺的思酒鼓起腮帮气呼呼说道，而楚然也是苦笑着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终于在女子的监督之下再次喝了口冰魄酒液，而这一次也并未运转天地练气决将入喉酒水炼化分解。 “嗯？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辛辣难喝。而且这股淡淡醉意似乎也能缓解神魂识海之中的波澜动荡。” 收获意外惊喜的少年旋即暂时压制体内运行不休的天地练气决，在来到北俱芦洲之后第一次放松心神，于这座地下酒窖之中与眼前美人对坐畅饮。 第四百一十三章 小睡 扛着酩酊大醉的思酒返回主房，楚然替女子盖好锦被之后便关好房门悄然离开。 重新回到院落的少年重重吐出一口酒气，那双稍染醉意的浅褐色眸子在暮色黄昏里显得愈发明亮。 “这也算是这一世里第一次正式饮酒了吧。”面色微红的楚然迈步走到院落中央那棵葱茏苍翠的石榴树下，背靠着树干席地而坐自言自语道。 “没想到酒精对于神识魂海竟也有镇痛效果，接下来倒是不用再刻意返回寒雾山脉收集雾眼白珠以备不时之需了。” 有些口干舌燥的少年伸手扯开衣襟领口，抬手扇风驱散脸上的滚烫热意。 “不过美酒虽好，可不能贪杯。若是真成了嗜酒如命的烂醉酒鬼，下次见面时还不知要被她怎样嘲笑捉弄呢。” 抬头望向南方天幕，楚然的视线仿佛能够跨越一座座广袤无垠的部洲与海洋，直落在高居于故乡上方的那座紫皇宫里。 “以前一直在一起的时候未曾觉得，如今才分开不到一个月，倒是有些想念你与小小了。”借着朦胧醉意，少年傻笑着与空气对话。 晚风拂过庭院，石榴叶冠在风中摩挲出莎莎声响，似是在回应着少年的呢喃醉语。 “不过若是以这幅模样去见你可不行。想要得到那位的认可，我可得变得更强一些才行......” 缓缓合上眼皮，楚然就这么倚着庭树缓缓睡去，口中的低语梦呓也渐渐止息。 一阵轻微的鼾声自庭院之中响起，融入风声、叶声与幽静小院之外的红尘喧嚣声中。 自从被那头古老魔魂袭击之后，这还是楚然第一次安然进入梦乡之中。 那一片过于庞大的神魂识海在酒精与寒意的安抚下平息躁动，而少年的意识也未曾跃迁进入那座神秘空间之内。 现如今的楚然就只是简简单单睡了过去，短暂而彻底地将一切烦恼与愁虑尽数抛诸脑后，悠然自得地享受着片刻安宁。 ...... ...... 长夜将近，天色欲晓。 石榴树下沉沉睡去的楚然与主房之中酩酊酣眠的思酒一齐被庭院之外的急促敲门声震醒。 睡眼惺忪的思酒踩着绣鞋步入庭中，瞧见站在树下伸着懒腰的俊美少年不由一愣，不知道楚然为何会在院中睡上一夜。 “你先回房，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思酒整理着衣衫与披肩长发低声说道，楚然点了点头后便朝着主屋方向走去。 重回房中，凌乱的被褥之上仍存余温残香。不过听到院门开启声响的楚然也来不及多想，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双目紧闭装成一副熟睡模样。 “......有什么事不能在外面说？” 思酒疑惑的声音愈行愈近，而跟在其身旁的另一道脚步声楚然也已听出对方身份。 原来是竹娇又来找酒儿姐了。 “这可是我从少主那边听来的最新消息，你可别传给其他人听！”竹娇压低嗓音显得神神秘秘，可在见到好闺蜜将自己领到主房门前之时不由一愣。 “你不是住在偏房那边么，把我领到那家伙的房间干什么？” 前脚刚刚踏入房间的思酒顿时僵在原地，原本因为宿醉还有些晕乎乎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坏了，自己昨晚是被楚然送回这边睡下的，阿娇一说进屋细说她就下意识领着对方来了这边！ “好了好了，快进屋！”瞧见思酒愣在门槛上的竹娇有些迫不及待地将女子推进房中，而后回身将屋门紧紧关好。 “少主今晨用早膳的时候不经意间说漏了嘴，下一次‘试剑日’的时间已经确定，就安排在本月月末！”双手绷带仍未拆除的女子开口说道，这一则消息也令思酒感到万分惊讶。 “这么急？按照往常惯例不应该是明年元月月末才会开启新一轮‘试剑’么？”如今也不过十一月末，也难怪思酒在听闻“试剑日”临近的消息后会如此惊讶。 “提前‘试剑日’的决定也与酒儿你脱不开干系。”竹娇轻叹了口气，抻来条椅子垫在屁股底下继续说道：“庄主他们发现异剑‘冥泉’在完全解放之后品秩又有所提升，或许这一次试剑日中‘五大异剑’的排名次序都要因此产生一番变动。” “这......”思酒闻言一愣，目光却不由自主向着床榻上的那道装睡身影撇去。 思酒自然明白，所谓冥泉剑受灵宝‘天道生生剑’影响完全解放的说法不过是她用来糊弄其他人的借口。 而今冥泉剑产生的异变也定然与楚然有关！ “喂喂，酒儿你在听么？”伸手在思酒眼前晃了又晃，竹娇试图唤回走神的好姐妹，同时又凑近女子轻轻耸动鼻翼嗅了起来。 “你昨晚又喝酒了？”黄裙女子柳眉轻挑开口问道，眉宇之间升起一抹淡淡忧虑。 “额，小酌一番......”连忙运功震散残余酒气，思酒对着神情变幻的竹娇讪笑说道。 “我听剑阁那边的守卫说了，回庄这几日你都未曾在那边露过面。酒儿你到底怎么了？”竹娇伸手抓住思酒的手掌，望着女子眼眸认真问道。 “没什么啊，就是这段时间有些累了，暂且休息几天。”思酒垂眸望着竹娇烧伤未愈的那双手，错开女子的目光轻声回答道。 “修行一事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竹娇看着目光闪躲的思酒沉声说道：“我们参悟的‘异剑大道’更是如此，更何况那柄冥泉剑又生出别样变化，就算是酒儿你也应早些前往剑阁，去熟悉完全解放状态下的冥泉剑。” 思酒也知道竹娇这是在关心自己，于是便从女子手中抽回手掌，搭在对方肩上温声笑道：“放心好了，在家这几日里我可没落下‘异剑诀’的修行。” 瞧见思酒眼中坚定而自信的光芒跃动闪烁，竹娇心底的不安与担忧也随之消散，俏脸之上浅浅梨涡再度浮现。 “你心里有数就好，要知道那些阁中的剑侍候补们如今可都紧盯着你这‘第五剑侍’的位置呢。”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临时客卿 “哈？楚然这家伙昨天夜里醒过来了，所以你才会守在这里一整晚？”竹娇望向宽大床榻之上沉睡的俊美少年不由惊声叫道。 二人讨论过月底即将举办的“试剑日”之后，思酒便借此机会来与竹娇提起楚然苏醒一事。 “这家伙是不是属小强的呀，这才几天就能从那么重的伤势里苏醒过来。”竹娇快步走到床榻边沿，却不由自主地轻轻吸了吸鼻子。 不待竹娇觉察出残留在被褥床榻上的思酒体香，楚然便先行一步睁开眼睛，装作一副刚刚苏醒的茫然模样看向簇拥过来的两位女子。 “竹娇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呕吼，还认识我，看来脑子并没有被打傻嘛。”竹娇对着楚然摆了摆手嘿声笑道，一旁的思酒则是提肘捅了捅好闺蜜的腰眼皱眉说道：“楚公子才刚醒，阿娇你别乱说话。” “嘶......你这小子到底给酒儿灌了什么迷魂汤，这才几天就把她迷得胳膊肘向外拐！”竹娇眯起眼睛促狭笑道，旋即又被思酒一指弹在光洁白嫩的脑门之上。 嘻嘻哈哈一阵过后竹娇也询问了几句楚然的伤势，得知少年已无大碍之后这才起身告辞离去，前往剑阁抓紧时间为即将到来的“试剑日”做准备。 “酒儿，你可千万别把我先前说的话不当回事。异变过后的冥泉剑为这次提前到来的试剑日带来了太多变数，我可不想让那些候补们将你的位置顶替。” 小院门外，竹娇神色郑重地望着思酒叮嘱说道，而思酒则是笑着点头言称自有分寸。 ...... ...... “小楚醒了？” 晚膳时分，宋子义放下筷子惊讶地望向竹娇。 “酒儿说那小子昨天夜里便已经恢复清醒，再调养几天都能下地走动了。”腮帮鼓起的竹娇含糊说道。 “慢点吃，又没有人跟你抢。”瞧见女子模样的宋子义不由无奈笑道，同时也将自己面前的食盒推向竹娇那边。“这么说来，思酒明日便会前往剑阁参悟‘冥泉’？庄子里诸位管事们对她的期待可着实不低呢。” 经历过“天剑楼一役”后，异剑冥泉获得完全解放威力大涨，根据庄内诸位剑道宗师们的判断，现如今的冥泉剑很可能已经超过排名第四的异剑“枫溪”，而越是强大的剑侍也便越能将异剑的无穷潜力进一步挖掘出来。 完全解放过后的冥泉剑如今已经成了所有候补剑侍的第一参悟目标，甚至有不少人借此契机再度突破自己所修炼的“异剑诀”，一身修为境界也随之水涨船高不断攀升。 “难说，瞧那丫头的模样怕是还不打算去剑阁那边露面。”竹娇咽下口中的佳肴后摇了摇头开口说道，这番话语又令宋子义有些摸不着头脑。 要知道山庄内修行“异剑道”的诸多剑侍与候补之中，思酒对于修行的刻苦程度足以排入前三行列。平时日日不落参剑悟道的思酒如今为何突然转了性子，开始每天窝在自己的小院当中荒废时光？ “莫非......思酒她有什么比起参剑悟道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宋子义揉着刮净胡须的下巴疑惑说道，而食桌对面的竹娇则是随口答道：“有什么事还能比修行更要紧？” “小楚！”宋子义忽然一拍巴掌大声吼道，把一旁的竹娇都吓了一跳。 “少主你可别瞎说，酒儿她与楚然那家伙......” 黄裙女子话说一半忽然卡壳，因为竹娇此刻竟也觉得宋子义的猜测很有道理！ “原本只对美酒佳酿有兴趣的思酒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照顾他人的吧，而且那丫头荒废修行也是自小楚入住她那里开始的。”宋子义越说眼睛越亮，而一旁的竹娇面色则是愈发难看起来。 难不成自己的好姐妹当真就为了一个臭男人而甘愿放弃第五剑侍的位子？ “不行，我得去找楚然那家伙好好盘问盘问！”竹娇说完便欲起身，可一股无形剑势却将黄裙女子按在原地。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思酒如此选择自有她的考量在内。本来作为少庄主我就不该与你透露‘试剑日’更改日期的消息，你再闹出些动静的话其他管事又要与我说教个不停了。”宋子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而竹娇也只得无奈叹气，心中对于那位俊美少年的好感则是再度降低许多。 “明日我便要起程前去七星剑宗一趟，你替我将这块令牌交予小楚。”宋子义从袖中摸出一块剑牌丢给竹娇，女子接过令牌疑惑问道：“为什么要给那家伙临时客卿的身份？” “小楚那家伙可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十七八岁的四品淬魂境武夫莫说是在我北俱芦洲，就连武运充沛的中土神洲之中都难得一见。我倒是想直接把他拐进咱们藏剑山庄，只怕人家还不稀罕嘞。”宋子义有些好笑的望着赌气女子道。 “再者说了，若是小楚真把思酒拿下，那跟咱们不就都是一家人......” “不行，绝对不行!我才不认可那家伙！”竹娇用力捏紧手中令牌大声反对道。 “你我的认可与否又有什么用？你还能替思酒决定姻缘大事不成？” 宋子义的话语再度将竹娇噎得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 ...... “临时客卿？” 楚然望着身前面色不善的竹娇，满头雾水的伸手接过那枚浮雕秘剑的小巧令牌。 “少主今日要前往七星剑宗处理要事，这段时间没法过来探望你。”面布寒霜的竹娇冷声说道：“有了这东西傍身，你便可以离开酒儿的院子去外边转转，也好过整日窝在这里......” 后半句“纠缠我家酒儿”终究还是被竹娇咽了回去，毕竟少主有令，要自己不再插手这家伙与思酒之间的事情。 “多谢宋前辈，也辛苦竹娇姐了。”楚然眼前一亮，接过令牌别在腰间言谢道。 有了此令在手，自己应该也算初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北俱芦洲站稳脚跟了吧。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大雪出门 北俱芦洲的十月俨然已经步入寒冬时节，即便地处洲南，星落湖地区还是早早便下了一场纷扬大雪。 院中那棵耐寒石榴树依旧葱茏苍翠，绿冠之上掩映点点雪白倒也不失为另一种别致风景。 结束了今日份的修行特训之后，楚然一边收拾着主卧房，一边望向窗外势头不减的飘摇风雪。 还记得当初他与紫儿、小小一起前往天霖王城的时候，路上也是遇到了好大一场雪呢。 “转眼间便又要到年关了，这一年时间过得也太快了些。”少年将那条被汗水打湿的坐垫丢入置物筐里，又焚了些香薰确保屋中不会留存下什么别的味道。 流落永夜域的经历此刻依旧历历在目，与伙伴们一同在那片黑暗大地之上摸爬滚打的几个月里楚然收获成长了太多太多。相较于决战战场上的血雨腥风，如今住在藏剑山庄的日子还真算是悠闲自在得很。 有着“冰魄酒”帮忙镇痛安魂，楚然这些天可算能够安稳合眼小睡片刻了。 “整整休息了十天才完全恢复，天剑楼主那一剑的威力当真有些恐怖。”收拾妥当屋内过后，楚然站在廊檐下远眺雪空自语说道，抬起右手接住一片鹅羽般大小的雪花后攥紧拳头。 一丝冰凉触感从手心传来，爆豆般密集炸裂的响声连续响起。 当少年再度摊开手掌之时，那片雪花已经不见踪迹，就连融化过后残余的水痕也不存半点。 腑脏、筋络、骨骼、肌肉都已尽数恢复完毕，被那道“灭魔天剑”重伤的人身小天地此刻已经焕然一新，坚韧程度也要比起受伤之前更上一层楼。 “好久没打拳了，也不知道生疏了多少。”楚然迈步穿过落雪来到石榴树下，闭目调整好气息之后再度出拳走桩，开始习练起来太极二十四式。 少年的这一套拳法行云流水，动作起落间如云卷云舒道法自然。 而在一遍“普通式”过后，楚然深呼吸过后再度摆开拳架，而这一次则是将气机运转也加入走拳当中。 速度虽然缓慢下来了许多，可少年的气息却更加沉稳厚重，每每向外推出一掌的时候都能牵引四周更改落雪轨迹。 而伴随着二十四式最终结束，一道半径五丈大小的球形空间以楚然为中心向外延展，就连少年身后那棵石榴树也不知何时都落了满头霜发，重新显露出葱茏一片的绿油油叶丛。 簌簌落雪在接触到球形空间边缘之时便会不由自主被牵带着向外滑落，直到少年完成收势停在动作之际，整座无形之域这才蓦然破碎开来。 “淬魂后期，筑基前期。”一边平复体内激荡奔涌的气血灵力潮涌，楚然一边感知着自己的修为境界。 “果然，比起晋升四品淬魂圆满境地，还是练气一道更容易突破些。”楚然点了点头深以为意道，旋即不再压抑自我。 一瞬间里大片炽密白雾从少年周身腾然而起，汗水直接将楚然身上的练功薄衫尽数打湿。 “喂喂，你可是刚刚康复的病号，可别再被风雪吹坏了身子！”一道女子声音从廊道另一端传来，刚刚沐浴更衣完毕的思酒此刻正擦着头发站在廊檐下冲着楚然大声喊道。 “太久没运动了，就想着活动活动身子。”楚然笑着应道迈步朝着思酒的方向行去。“可还有剩余热水，我也想冲洗一下身子。” “赶紧去吧。”将自用的那条毛巾盖在少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上，思酒催促楚然道：“修士武夫若是粗心大意也会染上感冒风寒的！” “嗯。”少年应了一声便推门迈入浴房之中。 瞧见浴房房门再度关好的思酒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微变。 浴桶之中的热水她方才刚刚用过，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楚然呢...... 犹豫再三后思酒还是没再敲响浴房门扉，揉了揉脸颊之后转头望向庭院中央的那棵苍翠石榴树。 此前的种种痕迹早已经被密集风雪尽数掩埋，思酒并未瞧出什么端倪后便摇了摇头返回偏房换上一套藤青覆雪裙等待楚然沐浴完毕。 许是因为大雪天气的缘故，今日里就连竹娇也并未前来小院拜访，所以修行特训结束的也要比往常早上许多。 楚然在训练结束的时候便与思酒提出想要出去转转，思酒自不会拒绝少年的建议，而竹娇此前带来的那块客卿令牌也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 ...... “沈欲姐，你不再多吃点么？” 剑阁某一层候补大厅之中，围坐在一起架起小桌打边炉的众人望着放下碗筷站起身来的短发女子诧异问道。 “我吃饱了。”女子望了一眼窗外呼啸风雪淡淡答道。 “那五把异剑现在都有人正在参悟，沈欲姐你也不用急着赶去顶层吧。”万晨露开口劝说沈欲，想让这位整日辛苦修炼第一候补稍稍放松一会。 “我去那边等着就好。”留下一句话后沈欲便转身向着剑阁顶层走去，而后方众人也早已对于女子的举动习以为常，目送沈欲离开之后便又落座回到沸腾小锅之前。 万晨露、杜成山等人可与醉心修行的沈欲姐不同，信奉张弛有道、劳逸结合的众人继续大快朵颐着山庄伙房送来的鲜美食材。 “你说沈欲姐每天都这么拼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季子路叨了一筷子鸭肠送入嘴中含混的感慨说道。 “我要是知道的话还会在这里与你们一起？”万晨露白了一眼季子路后转而说道：“你们猜一猜 ，沈欲姐会不会在取代第五剑侍之后继续向着位次更高的那些剑侍发起挑战？ ” “那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杜成山耸了耸肩开口答道，而周围其他剑侍候补们也都异口同声称是。 “唉，要是咱们能有沈欲姐一半的恒心与毅力，也不至于被第二第三候补他们踩在头上了作威作福。我从其他层那边听到了最新消息，说是老二老三他们也在参悟冥泉剑的时候完成突破，迈入异剑诀八重境界了！”有人摇头叹气，手上的筷子速度却快若闪电起落纷飞。 “如今第五剑侍都多久不曾来剑阁露面，明摆着已经放弃剑侍之位，最有希望的几位剑侍候补们自然会对冥泉剑虎视眈眈。”万晨露抿了一口杯中灵酿过后望向窗外风雪喃喃低语道： “只希望沈欲姐她能够得逞所愿。毕竟她的付出与努力可是我等有目共睹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 酒楼 傍晚时分雪势渐弱，而换上一身洁净衣衫，披了条雪色大氅的楚然跟在思酒身后沿着积雪小道一路向前。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行走在风雪当中，虽未撑伞却不见一片雪花飘落在二人身上。 走在前头的思酒催动法力撑开一片避雪结界，带着楚然向一处楼宇林立的繁华地带行去。 “这边归属于‘兴乐坊’负责区域，内里供应的菜品还算齐全，我与阿娇就常常来这边点些吃食打打牙祭。” 思酒引着楚然来到一座酒楼之中，入门时便将兜帽摘下。 “原来是第五剑侍造访，吃食酒菜还按照往常要求么？”一位山庄弟子快步上前满面笑容道。 思酒并未直接决定，而是回头瞧了一眼身后楚然，见到少年点头之后这才与伙计吩咐说道：“就按往常标准便是。” 话一出口，思酒便又想起来什么继续补充说道：“我打算再与你们兴乐坊预定一批冰魄酒，你们手中还有多少库存？” 听闻此言这位兼职酒楼伙计的山庄弟子不由一阵狐疑。 当初这位第五剑侍早就从兴乐坊买走一批来自于寒山区域的特产冰魄酒，事后还与那位第二剑侍连声抱怨酒液风味过于极端，连她这位酒中老饕都有些接受不了。 难不成几个月过去，这位嗜酒如命的第五剑侍已经习惯那让人从尾巴骨冰爽到天灵盖的冰魄酒了？ “您先过去稍作歇息，我这就去请掌柜的过来。”伶俐伙计将两人带到二楼一间幽静雅间后便小跑着去找自家掌柜。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庄子里的一位位大人物约好似的一齐扎堆......” ...... ...... “第五剑侍露面了？还想与我兴乐坊预定一批冰魄酒？”正在翻查账本的掌柜胡关山眉毛一挑有些惊讶。 天剑楼一役中“冥泉剑”大放异彩挡下魔头参无念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藏剑山庄各个角落，而归来的第五剑侍窝在院落闭门不出，不去剑阁参悟完全解放过后的冥泉剑一事胡关山也已听闻。 “算了，不管思酒姑娘是否放弃那第五剑侍之位，她都是我兴乐坊的一位大客户。”胡关山合上账本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后便朝着思酒所在雅间迈步行去。 要知道思酒每年在兴乐坊开销的酒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倒也足够分量请动酒楼掌柜亲自接待。 正在这时，一位侍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开口喊道：“掌柜的掌柜的，‘地字号’包间里的那位点名要你过去！” 胡关山闻言不由叹气一声，与伙计张青吩咐说道：“第五剑侍那边我晚些过去，你先送三壶冰魄酒过去吧。” 比起“地字号”包间里的那位麻烦精，第五剑侍的脾气可好上不知多少，即便稍有得罪也能凭借一壶美酒博得对方谅解。 ...... ...... “灵翅煲与天山雪可都是兴乐酒楼的招牌门面，若没有庄子内部的价格优惠，每一道放在外面叫价千金都不为过。”思酒替楚然斟满一杯冰魄酒，同时为少年介绍着满桌丰盛佳肴道。 楚然也是欣然接受酒儿姐的好意，加了一块裹满鼎沸汤汁的灵翅吹了吹后放入口中，却没想到寸段大小的灵翅入口即化，鲜嫩肉汁在口腔之中爆炸开来，给少年舌尖味蕾一击强而有力的重击。 “好鲜美的味道，好神奇的口感！”将那翅骨都不费力气轻松嚼碎的楚然满脸惊讶赞叹说道，而对面的思酒瞧着少年脸上表情，嘴角也不由翘起一抹弧度。 “这‘灵翅煲’中的每一只灵翅都是取数头飞禽走兽血肉精华拼接构筑而成，就连骨头都是以玄玉笋雕刻而成，滋味之复杂繁盛堪称星落湖一绝。至于那天山雪......” 思酒兴致勃勃与楚然讲解着兴乐酒楼诸多菜肴之中蕴藏的玄妙，直到酒楼掌柜敲响雅间房门这才停下话头。 与第五剑侍定好一批五百壶冰魄酒的大订单之后胡关山心情大好，而当文衫中年瞧见思酒替那位不知名讳的俊美少年满斟一杯冰魄酒时不由一愣。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究竟是何等来头，何德何能可以让绝色倾城的第五剑侍为他添酒加菜？ “第五剑侍，不知这位青年俊杰是......”胡关山眼睛一转对着思酒笑着询问道。 “楚然见过胡掌柜。”楚然对着胡关山礼貌笑道，并未直接将宋子义交给他的那枚临时客卿令牌取出。 思酒也明白少年遮掩身份的意思，点头说道：“楚公子是我的朋友。” “幸会幸会，在下胡关山，久仰楚少侠大名！”胡关山一副自来熟的口气与楚然笑道，又敬了少年一杯酒后方才转身离去。 “久仰大名......哈哈哈！”待到胡关山离去之后思酒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整个藏剑山庄之中知道楚然名字的人都不超过双手之数，这番客套话术用在楚然身上又怎能不令人捧腹大笑？ ...... ...... “胡掌柜今天走的有些匆忙呀，难不成兴乐楼里除了我们还有其他贵客造访？” 躺在尚城怀中酌饮美酒的楚剑心开口自语，旋即呼唤门外侍者进来，询问除了她之外还有谁来到了二层雅间。 得罪不起这位第二剑侍的酒楼侍者只得如实禀报，而当楚剑心听到“第五剑侍”这四个字后眼睛一亮，那股子朦胧醉意瞬间消散开来。 而在女子身后充当椅子的尚城顿时蹙起眉头暗道不妙。 “思酒妹妹终于舍得离开她那间小院了呀，我还以为她打算就这么一直躲下去直到......” “剑心！”不待女子将后续话语脱口而出，尚城提醒的声音立刻响起。 自知差点失言的楚剑心冷哼一声跳了下来，望着那名紧张不安的侍者开口问道：“第五剑侍在哪？” “回，回禀大人，是‘荒字号’雅间。” “她可是与第二剑侍一同前来？”楚剑心眯起皎月眸子继续问道。 “第二剑侍大人未曾造访，那位大人是与一位俊美少年一同来的。”侍者颤声回答说道。 第四百一十七章 麻烦登门 “竹娇没来，来的反倒是一位俊美少年？”听到侍者话语的楚剑心双眼一眯神色玩味道。 “剑心，莫要再生事端。” 站在楚剑心身后的尚城皱眉提醒道，却被女子转过头来恶狠狠瞪了一眼。 “我不过是准备前去敬思酒妹妹一杯，这也叫惹是生非？”一股危险气息瞬间从辫发女子身上升腾而起，将整座地字号包厢笼罩在内。 被楚剑心的眼神与身上流露的剑势压制，尚城神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并未继续开口劝说。 “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地位，莫要仗着本小姐的宠爱一直对我指手画脚。”冷哼一声教训尚城过后，楚剑心也不管门口那位被凌厉剑势压翻在地的酒楼侍者，推开房门便向着荒字号包厢方向大步行去。 “速速通知你们酒楼掌柜。”尚城望着那双脚打颤的侍者沉声说道，随后也赶快跟上楚剑心的脚步。 而在荒字号房间内里的思酒与楚然却是对即将登门的麻烦一无所知。 ...... ...... “你是不是又偷偷运转功法化解酒力了？”双颊绯红的思酒吐了口甜腻酒气后挑眉说道。 “我怎么敢呐。”楚然嘿嘿一笑摇头说道。 伤势痊愈过后的他肉身体魄已经来到淬魂后期境界，对于酒精的耐受程度本就要超过常人许多。 再加上这寒山区域特产的冰魄酒乃是以冰凉劲爽风味著称，虽然一些老酒鬼们总是诟病痛饮冰魄酒时脑海内的清爽凉意总会破坏微醺朦胧的氛围感，可也有不少修士偏爱这种半醉半醒的奇异状态。 初尝美酒滋味的楚然并没有沉迷此道，不过陪着热衷美食美酒的思酒姐小酌两杯还是不成问题。 “我说你也别只喝冰魄酒啊，偶尔也尝尝其他种类的灵露美酒，这兴乐酒楼中的招牌醉仙酿就着实不错......” 正当思酒与楚然安利各类酒水之际，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忽然间响起。 不同于酒楼侍者的轻叩门扉，这一次的敲门声急促暴躁，令话语被打断的思酒不由蹙起秀眉。 不等思酒开口，荒字号包间门扉便被人一把推开，一道身着绫罗紫纱长裙的高挑身影出现在思酒与楚然二人视野当中。 “楚剑心？”精致脸庞上的微醺迅速消散，思酒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皱眉说道。 “果然是思酒妹妹呀，怎么回庄之后这么多天都不来剑阁露面，害得姐姐我牵挂得紧呢！”楚剑心的脸上浮现出浮夸笑容，浑身上下散发出的气场却是满满的跋扈嚣张。 “你来干什么？我可不记得自己有邀请过第四剑侍。”思酒看向楚剑心的眼神中明显多了一抹不耐与厌恶。 这家伙平日里找找自己麻烦也就算了，却偏偏要挑她招待楚然享受美食的时候冒出来找茬，此举无疑勾起了思酒心中的怒火。 瞧见脾气向来温和的酒儿姐难得露出这般厌恶姿态，楚然也知道眼前这位高挑女子与思酒并不对付。 第四剑侍楚剑心嘛......也就是说眼前这位女子也是一位龙门境界的异剑道修士喽？ 面对咄咄逼人的楚剑心突然造访，楚然并没有表现出惊讶亦或者疑惑的神态，依旧面带微笑神情自若地品尝着杯中的清凉酒液。 “这便是所谓的不请自来喽。”楚剑心勾起嘴角笑着说道，视线旋即扫向思酒对面的那位俊美青年。 “哎呦呦，这位又是何方神圣，莫非是思酒妹妹金屋藏娇的小情人？”虽是第一次见到楚然，可楚剑心的嘴巴却是半点也不留情。 “等等，莫非思酒妹妹就是因为你才一直窝在家中？”眼中忽然闪过一抹精光，楚剑心望着楚然不怀好意笑着说道。 “楚剑心，你莫要......”一旁的思酒听到楚剑心的话语顿时火冒三丈拍案而起，即将爆发的炽烈愤怒却因为少年的动作而硬生生憋了回去。 只见楚然放下酒杯对着思酒摆了摆手，旋即笑着望向楚剑心道：“还真让你猜对了。” 楚然的这番回答顿时令场中众人同时一愣，楚剑心微张檀口眼中写满错愕，思酒的耳尖则是泛起一丝不易觉察的晕红。 “呵，亏你还有脸承认！”很快便反应过来的楚剑心冷哼一声看着面前的这对不知羞耻的狗男女道：“身为藏剑剑侍竟然沉迷男女情爱疏于修炼，这样的你根本配不上第五剑侍之位！” 面对楚剑心的冷喝责骂思酒并没有立刻回怼，甚至看都不看辫发女子一眼，视线始终落在脸上笑容愈发明显的楚然身上。 “男女情爱？这位姐姐莫非是误会了什么？”楚然笑呵呵望着楚剑心说道，一副“我根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疑惑表情更令辫发女子心中火冒三丈。 “误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十余天，你二人除了那种肮脏勾当之外还能做什么？”得理不饶人的楚剑心双手抱怀冷笑说道，而其身后的尚城却是目光微变，感觉哪里不对却又具体说不上来。 “姐姐可莫要空口污人清白，凡事可都要讲究个人证物证具在方可得出定论。”露出一抹老狐狸般狡猾笑容的楚然继续试图与楚剑心“讲理”，而平日里依凭剑侍身份作威作福的楚剑心又哪里是那种愿意听人说教的类型？ “你这小白脸又算是什么东西，胆敢在这里大放厥词？！”直接跳过“理论争辩”环节的楚剑心冷笑一声鄙夷说道。 而在此刻尚城却是暗道不好，因为他终于明白那股违和感来源于何处！ 自从这俊美少年一开口，剑心她便被对方一步步牵着鼻子走。楚剑心原本所要针对的只是同为剑侍而位次更低的思酒，如今却是被这少年完全带偏方向对其破口大骂。 “啊呀，姐姐这话可就叫人有些伤心了呢。” 楚然的声音中笑意不减，右手从怀中掏出一物平举到楚剑心与尚城眼前。 “所以说我这小白脸，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少年松开五指，一枚系在绳上的小巧令牌坠落而现，在两人面前轻轻摇动。 第四百一十八章 仗势欺人的感觉...真爽 “所以说我这小白脸，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呢？” 伴随着少年的含笑问句，一方小巧令牌出现在楚剑心与尚城面前，坠在细绳之上左摇右晃。 通体暗金的令牌正面浮雕有一柄破云秘剑，反面则是以通古剑篆刻印有“客卿”二字。 一瞬间里楚剑心与尚城齐齐变了脸色，根本未曾想到这位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俊朗少年竟然能够随手掏出一枚藏剑山庄客卿令牌出来！ 藏剑山庄本就没有“临时客卿”这一说法，而少庄主宋子义也只是将这枚客卿令牌临时赠与楚然一段时间，来方便这位神秘莫测的少年武夫在庄子里的日常走动。 宋子义、竹娇、思酒与楚然等人也都心知肚明，这枚客卿令的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倘若楚然当真拿着这枚客卿令牌前往山庄大管事那里讨要客卿俸禄亦或者做出其他出格举动，怕是分分钟便要被藏剑山庄收回客卿令。 只不过此刻的楚剑心与尚城却并不知道此中关窍，二人在确定那枚客卿令并非伪造之后同时咽了口唾沫，已经将眼前这位仪态不凡的俊美青年当成真正的山庄客卿！ 异剑剑侍的地位在藏剑山庄也算高贵，却仍与那些龙门境老牌强者才能胜任的山庄客卿有着相当差距！ 剑心她竟然指着一位山庄客卿的鼻子大骂对方，尚城此刻整个人都是麻的，赶紧一把按住惶然无措愣在原地的楚剑心脑袋，压着女子一起躬身行礼道：“不知客卿大驾光临，先前是我等唐突......” “你又算是什么东西，为何要插嘴我与剑心姐姐的谈话？”楚然望向试图打圆场的高大青年淡淡开口，其身上散发出的莫名气场顿时令尚城把剩下的话语尽数咽了回去。 “退下吧，这里不关你的事。”一句话吓住了尚城之后，楚然再度展颜一笑对着这位通明事理的候补剑侍温和开口。 “是。”被这位山庄客卿喜怒无常的态度所震慑，即便尚城有心替楚剑心缓和局面，却也只得闭紧嘴巴退到一旁背手而立。 手握那枚小巧令牌，楚然望着楚剑心继续开口问道：“怎么不说话了，方才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到哪去了？”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楚剑心死死攥紧拳头，心底则是在疯狂咆哮怒吼。 山庄之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位供奉客卿？而思酒那贱女人又是如何与一位客卿勾搭在一起的？！ 从沉默不语的楚剑心身上嗅到一抹掺杂着怨毒愤怒的恐惧气息，楚然眸光微敛气息一变，悄然间催动剑灵模拟运转“异剑诀”来散发出一股煌煌剑威。 被剑威笼罩在内的思酒眼中精光亮起，再次从少年身上感受到当初其执掌“冥泉剑”正面硬刚“灭魔天剑”的强大气场，而楚剑心与尚城则是胸口一滞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 “看来是我这小白脸不配与堂堂第四剑侍说话。”少年露出一副唉声叹气的模样摇头说道：“那我只好再去找子义兄一趟，将这枚客卿令还回去好了。” 一边说着，楚然一边将客卿令牌收回怀中，那股惊鸿一现的强大气场也瞬间消失不见。毕竟没有异剑在手，这股子剑道威压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维持太长时间怕是会被修为不低的楚剑心识破看穿。 可即便楚然收回庞大威压，对面的楚剑心与尚城却没有感到半点轻松，反而越发难以呼吸喘不过气。 藏剑山庄每一位供奉客卿都是龙门境后期乃至圆满境界的积年强者，此等强大存在对于山庄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若真是因为自己的冒失言语导致一位供奉客卿辞任离去，就算楚剑心拥有着第四剑侍的身份，怕也难免会受到剑阁阁主与老庄主的重重责罚！ 尤其是在“试剑日”即将来临的如今，若真出了什么差池的话自己甚至都有可能因此而丢掉第四剑侍的位子！ 就在楚剑心瞪大双眼胡思乱想之时，感知到对方心中恐惧迅速蔓延的楚然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若是再给对方施加压力的话今日之事怕是也有些不好收场。 楚然转头望向一旁的思酒悄悄递了个眼色，而与少年朝夕相处这么多天的思酒自然也明白对方的意思，于是便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 “楚公子莫要动怒，担任供奉客卿一事乃是您与少庄主商定好的，可不能因为某些不长眼的家伙坏了大事。” 此时此刻听到思酒骂自己是“不长眼的家伙”时，楚剑心竟是破天荒的没有生气，心中反倒涌现出些许感激来。 心中恐惧稍散的楚剑心此刻也恢复理智，赶紧躬身行礼致歉道：“剑心知错，还望楚公子息怒......” 楚然淡淡嗯了一声也不说话，而是继续将“代言人”的角色交给思酒。 心领神会的思酒瞥了眼低下高傲头颅的楚剑心冷声开口道：“楚公子大人有大量，自不会与尔等斤斤计较。今日之事我也不会上报阁主与少庄主，楚剑心你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思酒便跟着楚然一并起身，与依旧俯首低头的楚剑心与尚城擦肩而过离开荒字号包厢。 ...... ...... 离开厢房走下楼梯的时候楚然与思酒正巧遇上了慌忙赶来的酒楼掌柜胡关山，而此时的楚然早已收起那副供奉客卿的天大派头，重新变成跟在第五剑侍身边不起眼的小跟班。 “您没事吧？”胡关山瞧见二人走下楼来脸上忧色浮现。第五剑侍怕是又被那位第四剑侍找茬了吧...... “没事。”思酒忽然灿然一笑，笑容间展露的艳艳风情令胡关山不由一愣。 “这顿饭菜就不收您二位费用了。”不知道为何这位第五剑侍被人找茬还心情大好，胡关山搓了搓手后开口提议道。 “不用，这顿花销连同追加预定一千瓶冰魄酒的费用都记在楚剑心账上便是。”思酒勾唇一笑开口说道。 她可不是那任人揉捏的软柿子，既然楚剑心前来找茬，也得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才行。 而在胡关山瞪大双眼满脸问号之际，楚然则是伸手探入怀中摸了摸那块小巧令牌。 仗势欺人的感觉......真爽！ 第四百一十九章 心思 “少庄主，将客卿令牌临时赠与那少年当 真没问题么？” 前往七星剑宗的路上，一位黑衣老者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心中疑惑，开口对着身前的宋子义低声问道。 “那边不是有剑冥客卿帮忙盯着么，出不了什么差错的。”刮尽胡须换了一身锦绣华服的宋子义揉着下巴笑呵呵说道。 “可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何如此看好这位来历不明的神秘少年。”既然已经打开话匣子，客卿剑玄索性继续追问道。 人送外号“剑人痴”的自家少庄主从前可从未对剑道之外的任何事如此感兴趣过，更别说亲自前往“客卿堂”为别人讨要一块客卿令牌了。 少主如此行事必有深意！ “我与小楚兄弟一见如故，当前辈的照顾照顾小弟又怎么了。”宋子义嘿嘿笑道，那双剑影眸子之中却闪过一缕奇异光芒。 虽说他与剑侍思酒之间相处得时间不如竹娇那般长久，可宋子义也自认足够了解这位第五剑侍。 单凭思酒绝对无法催动那柄“冥泉剑”来抵挡参无念的杀意一剑。 虽说异剑冥泉的确有可能是收到灵宝“天道生生剑”的刺激而主动完成解放，可这也不过是其中的一种可能性。 而另一种可能性，自然便落在了当时唯二在场的另一人身上。 宋子义从小独树一帜不走寻常路，所以对于这被众人忽略的第二种可能性反倒格外看重。 说不定异剑冥泉完成解放的真正缘由，正是落在那位身受重伤、被思酒带回的少年楚然身上。 也正是为了实验这第二种可能性，宋子义才会在前往七星剑宗前夕要来一块客卿令牌临时赠与楚然，既可方便少年在山庄之中自有走动，又可在其身上压下自己的赌注。 而他也将“玄冥二老”中的剑冥客卿留在庄子里作为后手保险，以防那位楚然小弟当真依仗着客卿身份胡作非为闹出什么乱子来。 ...... ...... “老庄主，试剑日的种种安排已经定好，请您过目。”一位身材曼妙的成熟女子手捧一枚玉简呈递给桌案的威严老者。 宋洞明抬手接过玉简渡入神念，眼中不由闪过一抹欣喜神色。 “不过短短十天便有六名候补剑侍参悟异剑诀八重境界踏入龙门期？看来冥泉剑的完全解放当真是我藏剑山庄兴盛之兆！” 在经历过天剑楼一役之后，临近寒雾山脉的诸多仙家宗派都或多或少瓜分了许多天剑楼遗产，其中自然又以鬼灵门、藏剑山庄与东湖剑阁获益最多。 自家儿子更是借此一役顺利突破金丹境界，异剑冥泉也因此完全解放，一桩又一桩的喜事可谓接连降临在宋洞明身上。 一位金丹剑修，六名龙门剑修，此等巨大提升无疑让藏剑山庄的综合实力暴涨许多。 “只是第五剑侍还是不曾去过剑阁，似乎在经历天剑楼一役之后她便彻底放弃了异剑道的修行。”那位美妇人继续禀告道。 “莫非那孩子在见识过更高境界之后不愿再继续修行终有尽头的异剑道？算了，由她去便是。”宋洞明捋了捋胡须开口感叹，也并未对此多说些什么。 修行异剑道速度比起正常剑修要快上一倍不止，思酒竹娇楚剑心等人不过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便已经踏足龙门境界全都仰赖于此。 可即便是踏入金丹境界的藏剑剑侍也无法与那魔头参无念正面抗衡，在面对一座无法跨越的大山横亘于身前之时，自知前路已断的行者难免会生出自暴自弃的念头来。 无论思酒是已经放弃参悟异剑道准备转修其他剑道，亦或者另有其他打算，宋洞明都不打算插手此事。 “接下来你多关注一下新近突破的那几名剑侍候补。”宋洞明吩咐过后挥了挥手屏退女子，负手而立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雪景。 “听说南方部洲流传着一句俗语，好像是叫‘瑞雪兆丰年’来着......”鬓发斑驳的老人推开窗子伸手接住一片冰凉雪花自言自语。 “今年年末这场大雪，依我看就吉祥得很嘛。” ...... ...... “怎么样，找到那家伙的踪迹了么？” 披着一件厚重绒袍的知巧锁撑伞来到卜剑峰顶，望着大石上已经被厚重雪花彻底掩埋的人形雪雕开口问道。 “不行，那把‘天道生生剑’似乎与你那把迷天剑拥有同样遮蔽天机的效果。”雪堆崩塌，一道青袍人影抖落衣衫落雪站起身来，望着撑伞而来的知巧锁开口说道。 “这场大雪也来的不是时候，这下还真让那魔头躲藏起来了。”知巧锁叹了口气摇头说道，那位熔炼魔骨坠入魔道的天剑楼参无念竟然真的躲过了七星剑宗布下的天罗地网逃出生天。 “那魔头或许已经离开了星落湖区域，宗主日前便已飞剑传讯临近地域加强警备。”罗明宇跃下积雪石台，与知巧锁一起沿着雪道向着山下并肩而行。 “天剑楼后续事情处理的如何？”知巧锁大大方方举高纸伞，替身旁的青衫男子遮挡簌簌落雪。 “天剑楼所有秘境宝地与传承功法均已有所归属，而我宗则是不取其他，直将那一批核心弟子接回山门。”罗明宇瞧见身形娇小的知巧锁垫脚撑伞的模样后便从其手中接过纸伞，无形之间也将二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几分。 瞧见这冷面判官竟然破天荒的主动接近自己，知巧锁勾起红唇笑着说道：“怎么了，终于放下你那心心念念的白月光了？” 有些无奈的望了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知巧锁，罗明宇叹了口气后开口说道：“就不能改改你这口无遮拦的性子？ ” “你就说放没放下吧！”知巧锁嘿嘿一笑不依不饶追问道。 “幽篁她为了楼鼎轩可以付出一切甚至主动坠入无生剑道，从来都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我又有什么资格再去念念不忘？”男子的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神情，可眼眸深处却又浮现出一抹释然神色。 “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 狠狠一巴掌拍在青衣男子的后背，知巧锁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若是我像那楼鼎轩一样死得不明不白，你可会与端木幽篁一般彻查真相为我复仇？” 听到女子玩笑话语的罗明宇赶紧说道：“呸呸呸，快闭上你那张嘴！” “就不就不......” 呼啸风雪掩盖二人留下的脚印与拌嘴话语，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披上一层朴素银装。 第四百二十章 侍与主 连绵大雪数日不绝，而藏剑山庄的人们似乎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而楚然与思酒除了最开始前去兴乐酒楼一趟后，后续几天都是窝在撑开屏蔽结界的庭院之内苦修特训。 在楚然的那块客卿令牌面前狠狠吃瘪的楚剑心回去之后果然并未将此事外传出去，反倒是第五剑侍与神秘美少年一同出现在兴乐坊区域的消息被其他路人传播开来。 剑阁之中候补剑侍们在修炼之余也是对此等八卦花边分外热衷，许多人甚至都开始大胆编排起来思酒与楚然的桃色绯闻，这也让长时间未曾来剑阁露面的思酒风评每况愈下。 即便第二剑侍厉声训斥过众人几次，可竹娇越是禁止众人议论此事，便越是激发众人心底的好奇与八卦。 对于外界种种流言蜚语，待在院中高挂谢客牌的思酒自然一无所知。 毕竟每日里要应对魔鬼教官楚然的操练便已经耗光了思酒的全部精力。 有着剑灵朝芷来保证思酒不会行炁偏差走火入魔，楚然所提出的目标便越发大胆。 待到特训第十五日的时候，思酒已经能以七倍速运行“异剑诀”并且坚持十个周天以上。要知道号称“剑道捷径”的异剑诀本就是以剑气流转迅猛快速而著称，如今思酒在以七倍速运功之时，在旁的楚然都能听到女子娇躯之中传来的隐隐风雷声。 而在第十七日里，厚积薄发的思酒也终于一鼓作气突破异剑诀八重瓶颈，正式迈入九重天境界当中，就连剑道修为也随之水涨船高快速攀升至龙门后期境界！ 亲眼目睹女子境界修为节节攀升的楚然不由感叹这“异剑诀”的玄妙深奥，其根本就是将“剑走偏锋”发挥到了极致，当真是一门可以速成金丹剑修的大道剑诀。 要不是自家小朝芷极力反对，楚然都想试一试这门偷师于思酒的剑道功法...... 当然了，楚然自然也不会真将自己的前途寄托在“异剑道”之上，毕竟他可是当真 见识过上境大能神仙斗法那般绝伦场景的。 ...... ...... 初入异剑诀九重的思酒没用多久便在楚然的鞭策下完全适应了崭新境界，不待女子喘口气休息放松一会，楚然的“超负荷训练法”再度将其拖入地狱训练的泥潭当中。 按照剑灵朝芷给出的说法，唯有剑侍不断突破自我跨越极限，其所侍奉的异剑方能从重重枷锁束缚中进一步完成解放。 思酒若是也想像楚然一样令异剑冥泉完全解放，恐怕对于异剑诀的理解要超越九重范畴才行。 而在快速行炁运功的过程之中思酒也的确获得了不同往常的特别感悟，女子现如今越发能够感受到九重境界并非异剑诀的极限，而现如今的自己则是正在向着边界之外的另一番崭新天地大踏步前行。 每一日对于思酒的训练大概会耗去五个时辰，剩下的时间楚然也不忘吞吐灵力锤炼肉身，而这些也并未刻意躲避思酒的好奇视线。 每当少年站在落雪庭院当中习练太极拳法之时，思酒都会不顾疲惫来到连廊之中安静旁观。 行拳走架过程中的楚然动作虽慢，可招与式之间却存在着某种莫名联系。 即便是在旁远观，思酒也会在不知不觉间改变呼吸与心跳节奏，被楚然带入到某种玄之又玄的莫名境界当中。 思酒也曾尝试模仿少年的动作习练太极，可却只能模仿其形而不得其神。 而对于女子的旁观模仿楚然并不在意，毕竟这套太极拳法只有在融入武道气机之后才会变得沉重无比异常艰难。即便是以他现如今的强大肉身，完成一整套太极二十四式依旧消耗巨大。 楚然也并非没有想过尝试将那武道煞威融入太极拳中，只不过来到藏剑山庄第九天的时候，在少年第一次尝试之际，体内突兀暴增的沉重压力直接将楚然的右手臂骨差点压碎...... 放弃以武道煞威修行太极拳法的楚然另辟蹊径，直接将其用在了天剑楼秘术“灭魔天剑”的修行之上。 并未修行过剑道功法的楚然体内自然没有剑气存在，可少年却可以通过剑灵朝芷来将武道煞威凝化为剑，以此来大大增加自己的杀伤力。 除去那一记尚未完成的“灵武式·断空”之外，如今楚然所掌握的最强杀招便是以武道煞威山寨复刻出的那一式“灭魔天剑”。 ...... ...... “呼，今日份的训练终于结束了......”呈现“大”字躺在地上的思酒解脱般地开口说道，潮水般的疲惫感从四面八方进攻着女子的脑海，令她连起身前去泡个澡的力气都没有。 “今天表现不错，明天继续努力！”一旁的楚然伸出大拇指夸赞说道，同时也继续完善着丹田气海之中那柄法力与煞威构筑而成的灰蒙天剑。 如今楚然已经可以在不借助朝芷力量的情况下初步凝结灭魔天剑的雏形，而在关闭剑灵外挂之后的楚然在亲力亲为的过程当中也在不断加深对于灭魔天剑与剑修大道的理解。 剑灵朝芷灌注入楚然心中的剑道感悟就如同教科书上白纸黑字印着的知识与公式一般，虽然楚然也可以照搬照抄直接套用，可若是想做到融会贯通的地步，他就必须将这些剑道感悟完全消化变成自己的东西。 “楚然......” 一旁思酒的呼唤打断了楚然的沉思，少年继续维持天剑雏形的同时望向思酒。 “为何现在的我不能前往剑阁参剑悟道？”对上少年那双清澈纯粹的浅褐色眸子，思酒终于将十余日来藏在心底的疑惑问出口。 依照着朝芷传递而来的讯息，楚然清了清嗓子之后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开口说道： “所谓‘异剑’都是蕴有灵性的强大剑器，若是心与神合参剑悟道固然能够加快修行，可在根基打牢之前却也容易被异剑影响与左右，从而臣服于异剑本身，而非得悟真正异剑大道。” “酒儿姐你要知道，如今你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为了去侍奉供养那些狂躁异剑，而是将其驯服驾驭，再手握异剑与其一同探寻摸索更深层次的异剑大道。” “在我看来，你们不应是侍奉供养异剑的仆从，而应当是驾驭异剑的主人才对。” 少年望着思酒错愕瞪大的温润眸子笑着回答说道。 第四百二十一章 摩拳擦掌 若想要成为异剑剑主，修行者本身的修为基础便必须无比扎实牢靠。 一如稚童舞剑反被刃伤，此前竹娇解放残火剑抵挡参无念时之所以会受到异剑反噬便是相同的道理。 思酒这些天里未曾前往剑阁参剑悟道乃是楚然给出的建议，而窥见崭新天地一角的思酒也对此欣然接受，每一日都沉浸与日新月异的异剑诀修行当中。 而日复一日的闭关苦修也终于迎来了暂停之日，只因一道诏令被山庄弟子送上门来。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么......”肩披一条浴巾的思酒望着楚然递来的那道剑阁诏令，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一抹期待神情。 在被少年地狱特训二十余天之后的自己，究竟有没有资格迈上那条异剑剑主之路？ 一旁的楚然同样也有些跃跃欲试，毕竟这可是难能可贵的见识藏剑山庄五大异剑的机会，即便身为外人的自己不能上前近距离观摩，也可以通过体内剑灵朝芷参悟更多更全面的异剑大道。 待在藏剑山庄这些天里的楚然可不是虚度时光，从冥泉剑与异剑道中获取的心得也被投入到剑式修炼当中，少年如今已经初步掌握那一式“灭魔天剑”的雏形，即便不依靠剑灵朝芷也可施展三成剑威的灭魔天剑，又多了一门可以算作如意期战力的强大底牌。 ...... ...... “三日之后，我必将那些高高在上的剑侍拖拽下马，让那些趾高气昂的家伙们见识一番所谓‘候补’的无穷潜力！”剑阁十三层候补大厅之中，新晋成为龙门境剑修的第二候补胡天握拳自信道，而其身旁的第三候补佘玉则是惶恐不安的劝说道：“话别说的那么满呀，万一你连沈欲姐都不如，到时候岂不是要丢光了脸面？” “脸面这东西能值几个钱？若真能典当的话我倒是想赶紧卖出去，毕竟最近手头紧得很......”第四候补如常咧嘴笑呵呵道。 这一层候补大厅里，除去第一候补沈欲之外的前十剑侍候补都齐聚于此，而他们之中已有六人成功晋升龙门境界，剩余三人也已经突破异剑诀八重，破境时间也就在这两天内。 这些既是同伴又是竞争者的候补剑侍们共同的目标可不光是跨越横在自己等人身前的第一候补沈欲，还要与那些更早踏入龙门境界的正式剑侍比拼对于异剑道的感悟与修行。 而这场原本实力悬殊的不公对决又因为月初那一场天剑楼之役而发生转变，第五异剑“冥泉剑”在那一战里完全解放，其内蕴生的玄妙剑道对于众多剑侍候补来说无异于天降甘霖，乃是他们实现弯道超车的大好机会。 作为正式剑侍，竹娇、楚剑心等人平日里只能参悟自己所侍奉的那一柄异剑，并不能选择其他异剑参剑悟道。而把持冥泉剑的第五剑侍思酒在回到山庄之后更是根本不曾前来剑阁一次，诸位剑侍候补们的唯一威胁也就此消失，这等天大的好消息更是让胡天等高位候补信心爆棚。 “都到了这个时间还不曾突破异剑诀八重的家伙应该已经早早放弃，新一届的五大剑侍必定会在我们之中诞生。”胡天望着厅中众人震声说道。而躲在高大青年身旁的佘玉则仍旧自顾自地碎碎念道：“第一剑侍与第二剑侍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道奇才，留给我们候补十人的位置也只有三个，这怎么够分呀......” ...... ...... 十三层候补大厅内里的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而在更高处的剑阁厅堂内里，除去思酒之外的四名异剑剑侍齐聚一堂落座四方。 “怎么，搞出这般天大动静的第五剑侍还不愿露面？”第三剑侍罗晨雪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后冷哼一声，对于思酒的态度明显充满敌意。 毕竟冥泉剑完全解放的恩泽她们这些异剑剑侍可是完全享受不到，而思酒又一直不现身于剑阁之中，更是将参剑悟道的宝贵机会尽数让给了那些本来不成气候的候补剑侍。 如今那些家伙们都借着冥泉剑的东风纷纷破境，甚至都可以威胁到自己第三剑侍的位子，故而罗晨雪自不会对思酒这个罪魁祸首展露出什么友好态度来。 一旁的楚剑心闻言目光一闪，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按捺了下来。 第五剑侍思酒出现在兴乐酒楼的消息早已人尽皆知，可除了两方当事人与酒楼侍者之外，并没有更多人知道自己其实前去找过思酒的麻烦。 而在楚剑心看来，现如今傍上那位神秘客卿的思酒已经不在乎剑侍之位，故而不来剑阁修行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位与自己同姓的神秘客卿实力莫测，楚剑心甚至都没能从对方身上发现一丝龙门期法力波动，或许对方的实力早已抵达龙门后期乃至圆满境界也说不定。 而在楚然与思酒处吃瘪过后的楚剑心回去也开始闭关潜修参悟异剑大道，毕竟唯有实力方才是自己的根本底气所在。 “好啦好啦，小罗你也消消火吧，再说下去的话阿娇就该忍不下去了。”一道温婉嗓音在房间中响起打断了罗晨雪的话语。 瞥了一眼面色铁青却仍然勉力克制的第二剑侍，罗晨雪冷哼一声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毕竟与思酒穿一条裤子的竹娇她并不忌惮，可第一剑侍的面子还是不得不给的。 而那位笑眯着眼维持场中秩序的温柔女子，正是藏剑山庄第一剑傲兰茵。 “三日后的试剑会并非只是我等与剑侍候补之间的比拼，阁主与庄主他们其实更想看到的是大家对于异剑道的参悟成果。冥泉剑的异变对于剑阁与庄子整体来看肯定是好事一件。身为藏剑山庄的一份子，我们可不能被一时的得失利益蒙蔽双眼。” 满脸温和笑容的傲兰茵身上散发出一股从容不迫的沉稳气韵，头上簪别的凤钗霞珠则更是更加衬托出女子雍容华贵的端庄仪态。 第四百二十二章 大会开幕 期待与希冀总会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眨眼间三天便已过去，被安排在十一月底的藏剑山庄试剑大会终于拉开帷幕。 作为一年一度的盛典大会，剑侍之位的角逐竞争无疑成为了这些天里山庄弟子们人人议论的火热话题。 第一剑侍傲兰茵与第二剑侍竹娇的席位几乎不可撼动。毕竟二人迈入异剑诀八重的时间超过其他人太多太多，修为境界也在龙门中期停留许久，与后三位剑侍以及其他剑侍候补之间存在着难以逾越的巨大鸿沟。所以最有可能发生变动的便是剩下三席剑侍人选。 面对纷纷破境如狼似虎般的剑侍候补，楚剑心与罗晨雪也都各自感到些许压力存在。 而在老庄主宋洞明的威严话语宣布“开始”过后，这次的试剑大会也正式在剑阁旁边的一座演武广场之上拉开帷幕。 ...... ...... 整座藏剑山庄共计万名执事弟子里有大半都齐聚于剑阁之外的试剑广场之上，人山人海包围着中心五座试剑擂台，观众们也在越发火热的氛围中变得亢奋起来。 整座试剑大会大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便是所有参赛者分别上台展示自己的异剑诀修行成果与所选异剑的共鸣契合度，综合考量成绩优秀的前二十人则会一起进入中央战台，来开启争夺五柄强大异剑侍奉资格的混战乱斗。 二十人中唯有五人能够脱颖而出，这五人便是藏剑山庄新一届的异剑剑侍。 而试剑大会也会随之来到最高潮阶段，五名异剑剑侍将会持剑登台一决高下，来重新制定崭新的异剑排名。 对于剑阁弟子来说前两个阶段的剑侍资格角逐无疑更加重要，而对于绝大多数藏剑山庄弟子来说，最后一个阶段的剑侍大战才是最为紧张刺激的盛大高潮。 今日里的思酒身着一条青白瓷花裙，肩上披了件浅灰坎肩，盘发头饰选的搭配也是素玄二色为主，在一众打扮的花枝招展、气势凌人的剑侍与候补当中可谓是相当不惹眼。 而在瞧见这位月余时间不曾出现在剑阁之中的第五剑侍竟然没有选择弃权反而出现在现场的时候，无论是剑阁弟子亦或者藏剑山庄众人无不露出疑惑神色。 思酒则是对于这些投来的狐疑目光视若无睹，反而将视线投向观众席东南方的一处偏僻角落。 在瞧见角落里一位身着黑色大氅的少年身影之时，思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笑意。 “酒儿！” 一道女子嗓音在旁响起，思酒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竹娇这家伙过来了。 “阿娇，好久不见......”“听说酒儿你与那家伙一起去兴乐楼吃饭了？怎么不叫上我呀！” 竹娇一连串连珠般的轰炸将思酒的话语打断，丰满女子只好笑着来哄腮帮鼓起的竹衣女子。 “切，这家伙怎么还是过来现场了，老老实实退赛弃权不比在这里丢人现眼过后落败出局强上太多？”剑侍备战席的另一侧，第三剑侍罗晨雪面露不悦小声嘀咕道。 毕竟许久未曾露面的思酒甫一现身便吸引了在场绝大多数观众的注意力，当然也抢走了不少她这位第三剑侍的风头。 挨着罗晨雪落座的楚剑心自然将其话语听得清清楚楚，而她的目光则是落向了不远处的那一片贵宾观战席之上。 包括庄主宋洞明在内的藏剑山庄重要人士已经在那里落座，几位龙门境客卿也纷纷现身其中，可楚剑心却并未寻找到那道身影。 “奇怪，那楚然客卿为何不曾现身？莫非......”身着紫裙的楚剑心心中浮现一抹疑惑，旋即又主动将其打消。 当初她与尚城瞧见的那枚客卿令乃是货真价实的正品，更何况即便给思酒与那少年十个胆子也断然不敢在此事之上造假作伪，毕竟一旦东窗事发等待二人的将会是老庄主宋洞明的雷霆怒火。 而楚剑心搜寻无果的那道人影如今正与其他山庄弟子一起窝在观赛席东南角落里。 朝着投来目光的思酒挥了挥手后，楚然便发现快步走来的竹娇将其搂进怀里。 二人小声嘀咕了几句之后，少年便见竹衣女子冲着自己这边做了个大大的鬼脸，而后便拉起酒儿姐的手头也不回向着座位方向走去。 “哎哎哎！第二剑侍大人她朝着我打招呼了耶！” “什么朝你打招呼，那明明是给我这个忠实粉丝的赐福！” “你们眼神是不是有毛病啊，那位大人的表情明显明明是厌恶才对......” “你们闭嘴！” 第二剑侍竹娇的狂热拥趸此刻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与支持喜爱第四剑侍的山庄弟子们开启了新一轮的唇枪舌剑。 台上还没开打，台下便已经喧闹得人声鼎沸，这倒是让楚然感到有些好笑。 今日的观赛名额是思酒拜托竹娇为楚然争取而来的，毕竟他那客卿身份乃是临时的，若真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也不是一件好事。 而且四周围的观众席越是嘈杂鼎沸，便越可以将置身其中的楚然隐藏起来。 “朝芷，那人还在盯着我么？” 双手交叠撑起下巴，楚然摆出一副深沉姿态观望下方赛场，同时心湖传音询问剑灵朝芷道。 “嗯，他在主人右手边百丈之外那里隐匿了行踪。”小朝芷的意念传音变得越发流畅起来，这些日子里参悟获得的异剑大道也使得大道剑灵茁壮成长了许多。 “不用管他，咱们老老实实看比赛就是。”楚然看也不看百丈之外的隐匿身形监视自己的剑冥老人，随手从储物戒指里摸出来一袋兴乐坊打包而来的小吃零食，一边看着比赛一边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 而在下方的贵宾席正中，那位女管事屈膝微蹲在庄主宋洞明耳边轻声汇报道：“剑冥客卿还在监视着少庄主看好的那位少年。” “由他去吧，毕竟那是子义安排给他的任务。”宋洞明摆了摆手，似乎对于宋子义私用权限为楚然求来一块客卿令一事浑不在意。 “咱们真的不用悄悄调查一番那少年楚然的身份背景么？”女管事还有些不放心道。 “全权交给子义便是。”宋洞明咧嘴笑道：“那小子既然破天荒愿意与人示好，我等自然不用插手。我也相信他的判断。” “毕竟他可是我宋洞明的儿子，将来要继承整座藏剑山庄的男人。” 老人声音虽轻，语气之中却充斥满威严霸道与自豪意味。 第四百二十三章 剑侍之争 方圆千丈大小的巨型广场之中分设有五方高台，每一座试剑台上都供奉有形态各异的带鞘长剑。 这五柄长剑便是藏剑山庄剑阁顶楼所供奉的强大异剑，而今日便是这些异剑迎来崭新侍者的试炼之日。 这一场剑侍之争的规则其实很简单，所有参赛人员要做的便是站在欲要竞争的异剑高台之下，催动自身修行的异剑诀呼唤台上异剑，谁能在众人当中脱颖而出引动异剑出鞘投向自己，便可以赢得新一任异剑剑侍的身份资格。 只不过这剑侍资格战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当中却会遇到重重阻隔障碍。 先不说被封印在剑鞘之中的各大异剑本身被布下层层封印法阵，唤剑者需要以通过对于异剑大道的理解来调整神念解锁重重封印方才能够沟通异剑本体。各位挑战者打出的异剑诀之间也会相互影响，竞争对手数量越多也便代表着想要将异剑呼唤到自己手中的难度越大。 简单来讲，此阶段的剑侍之争便是一场众人以异剑诀为绳索的拔河大战，若是各方选手势均力敌的话则又会演变成考验神魂耐力的拉锯消耗战。 在此阶段修士们自身的修为境界反倒没有那么重要，过去数百年间也不乏有精通异剑大道的天纵之才以如意境界逆转龙门强者夺得剑侍资格。 只不过这种妖孽般的人物终究只是少数，许多剑侍候补在决定目标异剑的时候还是会优先考虑原先剑侍的综合实力。 而在这一场剑侍之争当中，被最多剑侍候补视作目标的异剑，便是此前在天剑楼一役当中展现完全解放姿态的冥泉剑。 五座高台周围人数多寡不一，“漓川剑”与“残火剑”所在的两方剑台旁甚至都看不到其他人影，毕竟没有人当真想去与第一剑侍傲兰茵与第二剑侍竹娇这两位异剑道天才正面对决。 罗晨雪、楚剑心所在的三四剑台周围倒是凑了五六人在旁，可这些候补剑侍也都不敢抬头直面二人的审视目光，纷纷低埋头颅等待着比赛正式开始。 整座场地的绝大多数参赛选手此刻都聚拢在第五异剑“冥泉剑”旁，密密麻麻的人群将宽大剑台围得水泄不通，而且这边的气氛也与三四剑台那边的压抑沉寂截然相反，所有人此刻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毕竟众人所面对的守擂剑侍思酒，在所有人眼中都已经失去威胁沦为笑话一般的存在。 而在庄主宋洞明宣布剑侍之争开始前，第二候补胡天甚至还扭头瞥了一眼站在最外围的那道藤青色身影，勾起唇角笑着打招呼道：“思酒大人为何要站在那么远的位置？要不要到我身边来更靠近一些冥泉剑？” 听到胡天胆大包天的轻挑话语，就连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欲都微微皱眉，而在数十丈外的楚剑心更是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紧盯向这边。 就算思酒主动放弃这第五剑侍的位子，也还有那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山庄客卿给她撑腰。这么早就开始以上位者姿态俯瞰那家伙，日后怕是有你胡天受得了！ “不用。”思酒淡淡开口拒绝了胡天的邀请，那双恬静眸子更是从未落在男子身上哪怕一瞬。 站在人群之外的女子遥望向高台之上那柄困锁剑鞘之中的异剑冥泉，语气平淡而又笃定地开口说道：“在这里便足够了。” “啧，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待到你跌落入候补剑侍之列，我倒要再看看你又能残留几分傲骨气节。”胡天咧嘴一笑心中暗道，目光则是不着痕迹的在女子玲珑有致的丰满娇躯之上一闪而过。 曾经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高天之莲眼看便要跌落尘埃，这其中的巨大反差足以让胡天越发兴奋，体内异剑诀似乎也受到牵引影响运转得越发迅猛。 “阿天，你可千万别给自己插旗呀......”一旁的佘玉轻声提醒胡天道，却见男子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我辈剑修最不怕的便是所谓的因果报偿，一切事自有一剑平。她思酒既然已经选择放弃第五剑侍之位，便不该再出现在这座战场之上。这样半吊子的家伙我胡天不介意教一教她什么叫做剑修的觉悟！” 待到男子这番话语说出口后，思酒略带疑惑的甜美嗓音随之响起。 “放弃？我什么时候说要放弃了？” “呵，到了现在还在嘴硬。”远方第三剑台处远远传来罗晨雪的不屑笑声。 “二十余日未曾登临剑阁参剑悟道，对于异剑大道如此懈怠的你又有何资格再谈侍奉五大异剑！” 罗晨雪的声音在广场之上回荡开来，更使得思酒成为众矢之的。 思酒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来自于广场之外的威严嗓音在此刻恰巧响起。 “肃静。” 知道开战之时已至的思酒抿了抿朱唇选择不再解释。 女子回头再次望向观赛席东南角落，不出意料地瞧见楚然正在朝着自己挥手为她加油鼓气。 伴随着场外裁判一声令下，这一场决定剑侍资格的异剑之争正式开始！ 而当参赛选手们都在争分夺秒朝着高高在上的异剑伸出神识魂念之际，眸中泛起一丝笑意的思酒对着场外抬起手来轻轻挥动，似是在回应着某人的热切期盼。 ...... ...... “比赛开始后还有此等闲情雅致与那少年挥手致意，酒儿这妮子还真是有够自信的呀。” 庄主宋洞明身旁，一位衣衫轻薄、香肩外露的妙龄女子掩口咯咯笑道。 “难道不是自暴自弃么？”宋洞明瞥了一眼这位妆容艳丽身段婀娜的剑阁阁主微笑问道。 “今日之前我都以为那丫头是春心荡漾情难自持，打算放弃异剑道与那楚然小子双宿双飞了。”取了颗紫冰葡萄丢入口中，剑阁阁主月如雪抬起皓腕雪臂撑住脸颊笑着说道：“只不过今日一见我才发现，酒儿她可从未懈怠过异剑道与异剑诀的修行。” “竟有此事？可没有异剑在旁，她又如何能与那些参剑悟道的小家伙们比拼修行进度？”宋洞明闻言捋了捋胡须好奇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月如雪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地说道： “接下来就让咱们拭目以待好了。” ...... ...... 今日一更么么哒~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切尽在剑中 就在裁判宣布比赛开始的瞬间，赛场之上除去思酒之外的所有人同时催动异剑诀散发神念接触高台异剑，而这一道道虚幻神念在靠近高台的时候纷纷凝视化作剑气锁链缠绕剑身，破除鞘身封印的同时还在与他人探来的魂识锁链争夺异剑归属。 “许久未曾见过第一剑侍出手，傲兰茵的异剑诀竟然已经逼近九重境的，看来过五十年内我藏剑山庄便可多出一位金丹期高手了。”宋洞明望向第一剑台捻着胡须满意说道。 异剑诀共计分成九重境界，只要修士能够踏足第九重境，则代表着其五十年内必能在异剑大道的推动之下水到渠成晋升金丹境界。 当然了，像是傲兰茵这样的异剑道天才或许用不了那么久时间，而当其正式晋升金丹境界之后，便会从退下“异剑剑侍”之位，变成藏剑山庄傲立于星落湖地区的中流砥柱之一。 藏剑山庄的五大异剑与那座剑阁某种意义上来讲便是快速培养金丹期剑修的温床，毕竟像剑人痴宋子义这般极痴于剑道，在四十岁前突破金丹境界的妖孽剑修实在是少之又少。 即便有着异剑道增幅加速，异剑剑侍们也很难追赶少庄主的修炼速度。 “竹娇那孩子也不差，毕竟她比兰茵小了不少。”剑阁阁主月如雪抬手点了点第二剑台方向嘿嘿笑道，宋洞明闻言转头望去，目光中也多了一抹惊喜色彩。 “真不愧是被子义选中带在身边的小家伙，此前天剑楼一役应该也让竹娇成长了许多。” 当初为了替争渡金丹天劫的宋子义争取时间，竹娇可是手持残火剑与那魔头参无念硬拼数个会合。 这种强强之间的对撞厮杀无疑最能让人快速成长起来，现如今的竹娇释放的剑气锁链甫一落在残火剑上，便化作熊熊烈火快速烧融施加在鞘身之上的种种封印。 “嘶......幸亏当初我等没将那第二剑台当做目标，不然被那神魂剑火烧断魂念锁链，还怎么继续勾连异剑？”其他剑台处的剑侍候补们瞧见第二剑台方向冒出的冲天火光时，纷纷咽了口口水在心底暗自庆幸道。 不同于傲兰茵与竹娇可以心无旁骛地破解异剑封印，罗晨雪与楚剑心这边就要分出些许精力来与其他竞争者纠缠拉扯。 “你们当真是好大胆子，竟敢来抢我的‘天门剑’！”本就高傲的楚剑心此刻也放出狠话怒瞪其他竞争者，而这些与“天门剑”最为契合的剑侍候补们则是低着头不去与女子视线接触，相互之间联手共同抵御来自楚剑心的魂剑碾压。 ...... ...... “这位老哥打扰了。”楚然笑望着身旁一位身着褐衣，头戴“第一剑侍必胜”额巾的兴奋男子开口说道：“小弟还是第一次看这剑侍之战，有些问题想与老哥请教一二。” 舒同林闻声扭头看向旁边，却见一位容貌俊美的黑衣少年正在与自己搭话，不由伸手拍了拍这家伙的肩膀热情说道：“你是今年才入庄子的新人吧，有什么问题尽管说便是！” 楚然也顺势送出一壶兴乐坊买来的“青梅露”，舒同林接过之后越发觉得这位小兄弟上道，对待楚然的态度越发热情起来。 “我就是有些好奇，这种混战争夺异剑控制权的规则会不会对于那些守擂剑侍太过不公？”楚然转头望了一眼四周人数仅次于第五剑台的“天门剑”附近，那几位候补剑侍联手之后竟也能与楚剑心分庭抗礼拼个势均力敌。 “公平？这场剑侍之争本来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可言！”抿了一口清洌酸甜的青梅露后舒同林咧嘴笑道：“这些位异剑剑侍平日里本就占有更多的资源时间参剑悟道，自然也得拿出相应的战力以寡敌众守卫自己的席位。” “若是大家各自为战那还有什么可比的，五大异剑只会被初代剑侍们牢牢攥在手中，而剑侍候补们也将永无翻身之日。” 舒同林的话语让楚然瞬间醒悟过来。 既然身为优胜黑马夺冠热门，便必须拥有力压群雄独占鳌头的觉悟与能力。 “若是不想被各方抱团针对那也好办。”舒同林扶了扶额上头带，脸上的表情愈发兴奋起来。 “只要你足够强大，强大到第二剑侍与兰茵大人那般常人无法触及的高度时，自然再无人胆敢触犯你的威严！” 舒同林的声音很是洪亮，自然也被周遭其他几位剑侍的支持者们听了去。 而这一次再没有人出言反驳舒同林来为自家偶像助威造势，因为所有人都清楚得很这家伙说的没有问题。 当你的强大成为招惹麻烦的诱因之时，那便代表着你其实还不够强。 君子腰佩长剑威仪四方以正规矩，小人口蜜腹剑矫揉造作作乱牟利。 对于北俱芦洲的芸芸剑修来说，一切尽在剑中。 ...... ...... 挑眉望向下方战场，楚然在心底回味着舒同林方才的无心之语，而褐衣汉子很快又与其他应援观众们吵成一团，对于接下来剑侍名单的变更各抒己见据理力争。 “第一候补沈欲必可以占据一席之地！”虽是傲兰茵大人的死忠狂热粉，可舒同林仍然很是看好与自己同一届进入藏剑山庄的沈欲。 “胡天那家伙虽然态度嚣张，可异剑道天赋也是极其强大，乃是沈欲之后第一位突破八重异剑诀迈入龙门的强者，这样的天才定能够获得那异剑冥泉的认同！”另一位花衣女子也涨红着脸高声说道。 “可这剑侍之位数量有限，那第五剑侍只能让出一个位子来，又如何能让沈欲胡天同时登临剑侍之位！”又有人提出异议插嘴说道。 “那肯定是倒数第二的楚剑心被掀下马，她现在才被十余人纠缠便已经有些吃力了......” “放你老母的屁！剑心大人根本就没将那些小趴菜们当回事，现在也不过是在逗他们玩罢了！” 喋喋不休的争论当中，舒同林的注意力又回到身边那位俊俏小哥身上，举着酒壶笑着问道：“小楚你最支持哪位剑侍候补呢？” “我嘛？”少年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一抹羞涩表情开口说道：“我才来庄子没几天，连诸位剑侍候补的名字都没记全呢。” “没事没事，就当猜着玩好了。”舒同林嘿嘿一笑拱了拱少年肩膀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支持那边那位好了。” 少年温声笑道，旋即抬手指向了第五剑台附近，那一道站在人群之外袖手旁观的藤青色身影。 第四百二十五章 一鸣惊人 “既然如此，我便支持那边那位好了。” 少年随手一指场中某处，笑呵呵对着身旁的舒同林开口说道。 “第，第五剑侍？” 顺着楚然手指方向看去，舒同林的嘴巴顿时张大有些傻眼道。 “哈哈哈！”一阵爆笑声从周围座位上传来，一众藏剑山庄弟子捧腹笑得前仰后合，其中有人更是心直口快直接说道：“你小子将来可千万别去碰赌球赛马，不来怕是要输到倾家荡产底裤赔光！” 有人更是笑出了眼泪，一边擦拭眼角一边开口道：“你小子莫不是被那思酒剑侍先前望来的一眼勾走了魂儿，那位大人明显已经放弃剑侍之位的争夺，不然也不会在开始这么久后都站在外围一动不动。” 任凭四周围人嘲笑讥讽，楚然脸上的温和笑容依旧不变。而在瞧见少年如此认真的舒同林也闭上了嘴巴不再大笑，毕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都喝了楚然小哥一壶上好美酒，自然也得帮忙向着他说些好话。 “你的眼光倒也不错，若是那位思酒大人没有放弃角逐的话，这第五剑侍的人选说不定仍会是她。”舒同林拍着楚然肩膀宽慰他道。 “哦？那位大姐姐何时说过要放弃本次的剑侍之争？”楚然歪着脑袋好奇问道。 “你这新人的消息未免也太不灵通了些，思酒剑侍可是早在月初的时候便已经停止前往剑阁参剑悟道，要知道那时候正是冥泉剑刚刚经历过‘完全解放’，其内异剑大道最为活跃的时候。如今场中会有这么多达到八重异剑诀境界的剑侍候补，都与那柄冥泉剑脱不开干系。放弃此等黄金修炼时机不就等同于放弃了剑侍之位的争夺资格？” 有女子瞧见楚然生的细皮嫩肉、样貌俊朗，便耐下心来与少年仔细解释道。 “原来如此，多谢姐姐替楚然解惑。”少年对着那女子浅浅一笑道，惹得女子面色一红连连摆手言称客气。 “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想选那位思酒姐姐。”楚然话锋一转再次与身旁的舒同林说道。 “万一被所有人都不看好的那位一鸣惊人拔得头筹，那岂不是有意思极了？”少年的唇角微微勾起，将视线重新落回到场中那道身材曼妙的青裙身影之上。 “哦吼，看来我可得收回前言了，你小子恐怕就是当赌徒的料！”有人大笑着起哄道。 又有人似乎想起来了什么，瞧了瞧黑衫少年的身影又瞧了瞧远方的思酒剑侍...... ...... ...... 身前是竞争激烈的逐剑战场，身后是沸反盈天的满座看客。 置身于二者之间的思酒并未与其他人一样急着抢占先手，而是站在原地远远观察五座异剑高台之上的情况。 “阿娇果然还是这般胡来，不过攻略异剑封印的速度也是所有人里最快的。”瞧见好友催动魂念幻化大火点燃整座高台之后，思酒的脸上不由浮现出一抹笑容，却还是任由沈欲、胡天等人激烈争抢异剑冥泉。 直到竹娇那边率先完成封印破解，催动异剑诀拔剑出鞘震撼全场，成功完成剑侍资格的卫冕之际，思酒终于收回目光，将视线放回到被数十上百道魂念锁链缠绕的冥泉剑上。 思酒抬起素手并指如剑，向着高台之上轻轻点去。 一股庞大威压忽然降临在整座试剑广场之上，包括已经降服残火剑的竹娇在内，场中所有人都齐齐扭头看向终有动作的思酒。 而在赛场之外，宋洞明则是猛然站起身来，目光错愕地望向本不被他所看好的青花长裙女子。 “九重异剑诀！竟然是九重异剑诀！”老者眼中涌现出惊喜神情喃喃低语。 “嘿嘿，我就知道那妮子肯定不会这样子轻易放弃。”一旁的月如雪虽也被思酒施展出的九重异剑诀吓了一跳，却仍是笑眯起眼嘿声说道。 从一开始剑阁阁主月如雪就对于冥泉剑完全解放的解释存有疑惑。 既然异剑冥泉在与灵宝“天道生生剑”接触之后会产生异变，那为何竹娇手持残火剑与魔头参无念正面交手，后来又被关进那座黑白剑牢之中，都未曾见残火剑发生半点变化？ ...... ...... “九重异剑诀！” 乱哄哄的试炼广场之上不知谁人失声尖叫，所有人同一时间停下异剑抢夺，齐齐望向周身弥漫庞大威压的那道身影。 藤青色长裙之上遍布碎瓷白花，轻盈裙摆在浩瀚剑威的升腾鼓舞下飘摇纷落，更衬得女子身形曼妙婀娜。 并指点向冥泉剑的思酒并未像其他人那般凝聚魂念锁链，而是直接以神魂法力铸造一柄虚幻飞剑沉浮于身前。 正是这柄虚幻飞剑之上散发出独属于九重异剑诀的强大气息，一股股无形波动令场中剑侍与剑侍候补们不由倒退数步，似是要避让那柄虚幻飞剑的无双锋芒。 “不，不可能！”胡天几乎要将一双眼睛瞪出眼眶，男子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情景。 在众人意识里明明已经放弃剑侍之位争夺资格的思酒，竟然直接跻身于所有人渴盼无比却又遥不可及的异剑九境，现实的巨大落差在胡天的自信骄傲之上狠狠砸下一记重拳。 面色平静的思酒却并不在乎周围人的反应，而是翻手屈指轻弹那柄虚幻飞剑，口中淡淡道： “去。” 众人视野当中的虚幻剑影瞬间消失不见，以这些龙门如意期剑修无法捕捉的迅疾速度掠空而去，直直没入高台之上的那柄带鞘长剑之中。 众人之中唯有沈欲面色剧变，直接收回魂念锁链斩断与异剑冥泉之间的联系。 “嗡！”一道嗡鸣声从冥泉剑中低沉响起，旋即整柄异剑连带着剑鞘剧烈一震，便见整柄封印异剑的长鞘与所有缠绕在鞘体之上的剑魂锁链齐齐炸碎开来！ “铮！”又一声高傲清冽剑鸣声响起，挣脱所有束缚枷锁的异剑冥泉之上再次升腾起无穷威压，好似一头绝世凶兽般拔地而起冲向天幕！ 第四百二十六章 弱者退散 “完全解放？”目睹异剑冥泉震碎剑鞘的山庄大管事脸上刚刚升起浓郁笑意，下一秒却又被长剑一飞冲天的举动吓了一跳。 “坏了，是异剑暴走！”这位老剑修连忙望向庄主与剑阁阁主，希望两位金丹剑修能够出手拦下暴走的冥泉剑。 “图老莫慌，区区小事交给酒儿那妮子便是。”月如雪对着大管事图藏微微一笑安慰说道。 毕竟外人或许不知九重境界的异剑诀有多强大，可她这位剑阁阁主却对此一清二楚。 “回来！” 瞧见冥泉剑想要摆脱虚幻剑影的控制飞天遁逃，思酒眼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娇喝道。 但见通体呈现紫黑色的冥泉剑周身浮现出琉璃光影，长剑飞天之势瞬间一滞，而后在发出一声不甘剑鸣声后调转剑锋向着思酒方向缓缓飞来。 “小月，九重异剑诀何时变作了这般用法？”一旁捋着胡须的宋洞明侧头轻声询问身边的月如雪道。 而瞧见思酒并非借助九重异剑诀与冥泉剑沟通协商，而是压制长剑落回大地的月如雪也是微张檀口，不知该做何回答。 按照常理而言，进阶为九重境界后的异剑诀就好似言语翻译机一样，能够使剑侍们更加直观清晰地与那些狂躁异剑沟通交流，而对于这些诚恳请求异剑们也大多会给予回应。 藏剑山庄剑侍一脉传承数百年来，还是头一次出现思酒这般强行压制异剑逼迫其就范的情况发生！ “冥泉剑回来了！”佘玉望着天空惊喜喊道，而一旁的胡天也迅速收拾好低落心情咬牙攥拳道：“就算她迈入异剑九重境又如何？只要冥泉剑还没落到这家伙手里那资格战便不算完！” 原本打起退堂鼓，准备前去第三、第四试剑台碰碰运气的其余剑侍候补们闻言顿时停下脚步，而胡天见状再次趁热打铁道：“那女人明摆着是以异剑诀强行压制异剑凶威，只要我等联手起来了诚心沟通呼唤冥泉剑，定能将之重新夺回！” “你们就当真甘愿放弃完全解放的冥泉剑去选择其他异剑嘛？！” 胡天的最后一句话无疑成功煽动起众人野心，许多想要借着这股东风直上青云的剑侍候补们纷纷向着胡天这边走来，选择与这位第二候补齐心协力联手争抢冥泉剑的最终归属。 “......” 远方的沈欲眸光复杂的望了一眼那道表情依旧平静的青裙身影，而后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地向着三号剑台方向飞奔而去。 此刻时间尚有盈余，沈欲可不想陪同胡天一起去追逐那注定失败的野望。 五大异剑当中，除去冥泉剑外与她最为契合的便是序列第三的异剑“渡川”，而与罗晨雪争夺剑侍资格总要好过继续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第一剑台所在位置，傲兰茵紧随竹娇的脚步完成比赛，手捧异剑“风杀”的女子转头望向第五剑台方向，仔细感受着来源于那道青裙女子的强大剑威。 “原来这便是异剑诀九重境界。”傲兰茵喃喃自语，一股奇异波动忽然自其体内散发开来。 这位卫冕成功的第一剑侍竟是在思酒的气息刺激之下临时突破，直接在试剑广场之上完成异剑诀九重的破境晋升！ “该死，真该死啊！” 眼见沈欲赶来自己这边，而第一剑侍临场顿悟异剑诀九重境界，罗晨雪此刻已经被气得娇容扭曲目喷火光。 原本她以为那些前来与自己竞争的剑侍候补不过一群蝼蚁，她都不需要花费多少功夫便能将所有人击败成功唤回“渡川剑”，谁成想这些平日里毫不起眼的蝼蚁竟然因为参悟过“冥泉剑”的缘故而变得棘手难缠，而那沈欲更是放弃冥泉剑的争夺前来与自己作对！ 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思酒那家伙！ “蝼蚁终究是蝼蚁，你们又如何胜得过高高在上的参天巨人！”双目都隐隐泛红的罗晨雪拼命加大异剑诀的输出，一遍又一遍呼唤封印当中的渡川剑祈求得到回应。 新加入战团的沈欲则是一言不发凝聚剑魂锁链，同样向着渡川剑发出虔诚邀请。 ...... ...... “冥泉剑，你也不想被那种女人压在头上吧！不如速速回应我等祈愿，我将会成为比那家伙更加优秀的剑侍供养侍奉你！”在众人簇拥下的胡天似乎重新找回当初的自信，而一股股剑魂锁链在此刻停下了内斗纷争，合流交织成一只遮天大手向着空中长剑兜头抓去！ “莫要慌张，我这就将你从思酒的手中解放出来！” 见此情形，思酒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变化，一缕无奈神色浮现在女子精致面容之上。 “还真是被他说中了。”感受到剑影之中传回的狂躁意志，思酒并未急着收回异剑冥泉，而是放任魂念锁链组成的大手将其一把抓入掌中。 “成了！”胡天怪叫一声兴奋吼道，可当他与其他剑侍候补迫不及待探入魂念想要与冥泉剑沟通之时，一股狂暴的意识洪流瞬间席卷所有人的脑海。 “弱者，滚开！” 这一次高高在上的异剑并没有回应众人的诚恳祈求，而是以暴怒姿态炸碎所有靠近自己的魂念锁链。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将整只魂锁大手直接炸碎开来，浓郁厚重的紫黑剑气遮天蔽日化作风暴肆虐咆哮，直接将下方那座奉剑高台撕碎开来。 眼看暴怒的冥河剑气即将向外扩散开来，可胡天与佘玉等人却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群剑侍候补们并非不愿躲避，而是早已在冥泉剑的狂躁冲击之下失去意识昏厥当场！ 眼看着众多剑侍候补便要被紫黑灾云吞没，远方的思酒再度抬手遥遥点来，口中轻声喝道： “停下。” 剑气风暴中心的冥泉剑本体之上顿时亮起一抹剑影光芒，下一瞬间所有剑气收拢聚缩重新没入长剑本体之中。 思酒再勾手指，冥河异剑旋即飞来，在其身边轻轻盘旋一周后乖巧无比地落入女子手中。 第四百二十七章 剑誓去留 在种种疑惑、震惊目光里，异剑冥泉主动解除暴走状态乖巧温顺的落入青裙女子手中。 而那些被异剑拒绝轰碎剑魂锁链的一众剑侍候补们则无一例外陷入昏厥躺倒一片。 “冥，冥泉剑侍确定，思酒胜出！”虽说大会裁判也被眼前一幕深深震撼，可过硬的职业素养却还是让他透过扩音法阵宣布第五剑台处的激烈竞争告一段落。 “小月，你去将那孩子叫来，我有话问她。”眸中精光隐现的宋洞明低声开口，而月如雪则是点了点头悄悄离去。 而站在第五剑台之上的思酒则是收到隐秘传音，对着另一边的竹娇挥了挥手后带着冥泉剑走下剑台匆匆离场。 “看来阁主与庄主大人也都发现其中端倪了。”傲兰茵传音与竹娇感慨道：“我可从未曾见过像是酒儿这般催动的异剑诀。” 神色喜忧参半的竹娇有些复杂地目送好姐妹离场。 兰茵姐姐说得没错，无论是方才思酒凝结虚幻剑影的手段，亦或者其完美驾驭异剑的方法都与藏剑山庄剑侍之道相距甚远。 无论是傲兰茵、竹娇亦或是那些剑侍候补们，在催动异剑之时无一例外都在动用异剑诀与其沟通，请求异剑展现神威为自己所用。 而青裙女子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剑修对待自己的本命飞剑之时那般随意，可怪就怪在原本刚烈暴躁的异剑偏偏对于思酒的命令顺从无比，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对异剑剑侍们爱答不理的高冷模样？ 单单是握住解放状态下的残火剑，竹娇的手掌便会被其上升腾的残火余烬灼伤手心，可冥泉剑在完全解放之后靠近思酒时竟然主动收敛刺骨寒意，这般状况傲兰茵等人更是闻所未闻。 ...... ...... “思酒大人为何中途退场？等到剑侍名额确定之后不还有后半场席次之战么？”四方观战的山庄弟子瞧见思酒提剑离开的时候纷纷发出疑问，而人群之中的楚然却是没有半点意外，毕竟酒儿姐被传唤这等情况早已在二人意料之中。 前来参加试剑大会的前一晚，楚然便主动停止特训来让思酒调整状态充分休息。 “明日里酒儿姐只需正常发挥就好，稳固住第五剑侍的席位应该不成问题，毕竟所有参赛选手当中似乎就只有你一人跻身异剑诀九重境界。” 并指如剑抵在薄衫之上，楚然一边催动气机帮助女子梳理经脉放松筋骨，一边笑着开口说道。 “那你呢？”思酒睁开那双水润眸子回身望向后方少年，神情认真地询问楚然道：“你明天又作何打算？” “我当然是会替酒儿姐加油打气啦。”楚然笑眯起眼轻揉思酒肩膀说道。 “你在说谎。” 女子的话语令楚然手上动作一停，思酒旋即转过身来直直望向少年那双眼睛开口说道：“你现在的表情语气，跟修炼之时哄骗我说还剩最后一个周天那时候一模一样。” 楚然的脸上笑容不由一僵，旋即摸了摸鼻子尴尬说道：“哈哈......” “你是打算趁着我参加试剑大会的时候动用那块客卿令牌离开庄子吧。”思酒前倾身子逼问楚然道。 “明日大会之中我若是展露九重异剑诀与‘空念剑影’的话，势必会被阁主与老庄主传唤过去仔细盘问。你是在担心我会将你我二人之间的秘密和盘托出吧。”女子那双如月眸子宛若能够看穿少年的心思，直接将楚然心底最深处的那层忧虑一语道破。 “在庄外替你加油，也算加油呀。”楚然挠了挠脸颊讪笑说道，却并不否认思酒的猜测。 明日里他的确打算绕开那位藏在暗处的监视者，找机会动用客卿令牌特权离开藏剑山庄远走高飞。 并非是楚然信不过与自己朝夕相处一旬时光的思酒，而是刻在骨子里的谨小慎微让少年不愿将一切堵在他人的一念之间。 在小院中修行共处的这段时日里，楚然可以确定思酒对自己并无恶意，可她终究是藏剑山庄的一份子，而自己不过是外人而已。楚然并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思酒与藏剑山庄心生间隙。 “我会保守秘密。”思酒望着少年沉声说道。“若是你不放心，我可在此立下剑心血誓。” 听闻此言的楚然也被思酒的决心吓了一跳，赶紧摆手连说不用。 毕竟这剑心血誓与永夜域中的夜煞法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剑修一旦以本名与心血签立下誓言，一旦违反的话便会受到严重反噬。 “不，我必须在此立下剑心血誓。”思酒的眼中坚决光芒亮起，当即取出一纸空白契书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后以指代笔快速拟定誓词。 “藏剑山庄思酒在此立剑心血誓，若非楚然同意永不外泄与其之间的一切辛密。若有违背必遭血剑反噬，永坠劫殃！” 待到在那张血誓契书上签下自己名字之后，面色苍白的思酒这才终于舒缓紧缩眉头。 而那道剑心血誓也快速燃烧化作一道虚幻光影，径直没入女子心口处。 “酒儿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楚然面色复杂望着消耗精血萎靡不振的女子叹气说道。 “如此一来，我也不用担心自己在老庄主与阁主面前说漏嘴了。”侧靠在床边的思酒疲惫笑道，眼底的清光跃然而起，犹如月下深潭里巡回游荡的活泼鱼群。 这道剑心血誓对于思酒来说既是枷锁也是屏障，可以让她真正拥有一个可以为了楚然而说谎的理由，在面对他人盘问之时表现得更加自然与从容不迫。 “所以不要走，好么？”女子的低软声音之中多了一丝恳求意味。“我想让你亲眼见到，这些天来我们的特训苦修最终能缔结出怎样的果实。” “......” 楚然沉默不语，而思酒的神情也从期盼、恳求渐渐化作无奈与悲伤。 “还是......不行么。” 最终女子眼中浮现一抹释然神情，紧咬下唇强打起精神，展露笑颜准备与少年做最后的道别。 “有一件事我在意很久了。”少年忽然沉声开口，打断了思酒心底蔓延而出的离别愁绪。 瞧见酒儿姐望向自己的讶然眼神，楚然语气一转嘿嘿一笑道：“都说‘传道受业解惑即为师’，而我又教会了酒儿姐异剑道的真髓所在......” “那能不能请酒儿姐叫我一声‘师傅’来听听？” 少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阳光灿烂开口说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 空念剑影 望着那道离开试剑广场的青裙身影，楚然并没有像周围其他观众那般震惊亢奋，而是将目光重新落回到竞争一场激烈的三四剑台之上，继续观察着酒儿姐接下来将会面对的有力竞争者。 自从女子昨晚在自己面前立下剑心血誓之后，楚然也便打消了不辞而别离开藏剑山庄的计划。 既然酒儿姐都为了自己做到此种地步，那他自然也要亲眼见证对方夺魁争胜问鼎首席的那一刻。 再者说了，在兴乐坊预定的千瓶冰魄酒这时候还未到齐，楚然也不想轻易放过此等缓解魂海阵痛的妙药良方。 至于老庄主与剑阁阁主那边，就交给酒儿姐去应对好了。 ...... ...... “庄主，月阁主，第五剑侍已经带到。” 试剑广场近旁的剑阁一层大厅之中，引路侍者领着思酒来到此处。 “下去吧，记得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到我们。”身着一袭白袍，盘膝坐在青藤蒲团上的月如雪摆了摆手温声开口，那名引路侍者领命退下，将那扇厚重的剑阁大门重新关闭。 “坐。” 月如雪点了点对面那方空闲蒲团，打量着眼前手提冥泉的年轻女子。而在其旁的老庄主宋洞明则是双手抱怀席地而坐，似乎并不打算插嘴月如雪与思酒之间的对话。 “是。”思酒领命坐下，将那柄异剑冥泉横在膝头。 通体紫黑的幽冥长剑之上缭绕森然寒气，若是旁人盯着时间久了，便会感觉背后发冷浑身战栗。可这些寒气似乎并未对思酒造成任何影响。 “给我看看。”月如雪招了招手，思酒便双手持剑倾身递上。 “果然是完全解放，与刚从天剑楼回归之时的状态一模一样。”月如雪握持剑柄的右手之上迅速凝结一层淡淡薄冰，只不过女子稍一运功便将冰壳震碎开来。 “连我这圆满境界的九重异剑诀都无法做到令异剑完全接纳，你又如何将这家伙驯服调教得如此听话？” 月如雪将冥泉剑递还过去，同时眨了眨眼睛笑着问道。 “弟子有罪。” 思酒接剑过后俯身倾拜，将头颅抵在地面沉声说道。 “何罪之有？”抬手撑起下巴的月如雪笑容不变继续问道。 “是关于冥泉剑得遇灵宝‘天道生生剑’后完全解放一事。”把头埋低的思酒语气平静，神情面容则是完全隐藏在阴影之下。 “仔细说说。”早就猜到酒儿这丫头其实与异剑解放脱不开干系的月如雪望了一眼身旁的宋洞明，脸上笑容越发灿烂起来。 “起初弟子也以为是因为灵宝威胁的缘故激起冥泉剑自主觉醒，可后来弟子又从竹娇剑侍那里听到主战场上的详细情况，得知遭遇同样情况的残火剑却并未出现异常。自此之后弟子心中便有所猜测，只不过验证之前未敢将一切禀明庄主与阁主。” “继续说。”宋洞明老迈威严的嗓音低沉响起，而思酒也觉身上的压力顿增数筹，就连呼吸也不由变得急促了几分。 “那一日里弟子在面对魔头参无念施展的那一记‘灭魔天剑’之时，已知必死绝望之下曾经破戒阁中律令，解除了异剑诀的运转限制。” 听闻思酒此言，月如雪与宋洞明面色齐齐变化，白袍女子更是一下子来到思酒身旁握住手腕，动用神念探查思酒的身体情况。 “情况如何？可曾发生过走火入魔？”宋洞明再度开口，身上的威压气场也不知何时消散不见。 “呼，正常得很。”感知到思酒体内经脉通达、灵力顺畅的月如雪长舒一口气来，而后用手指狠狠戳着女子额头训斥道：“你这妮子也忒大胆，竟敢解放异剑诀的运转限制，当真是不要命了！” “行了，那孩子当初也是面临死地绝境才如此行事，小月你也别怪罪她了。”宋洞明叹了口气开口说道，转而将目光落在额头通红的思酒身上。 “怪不得你会隐瞒当初细节，突破异剑诀运转限制可是剑阁禁忌之一，若是被执律堂严管事知道，你这丫头少不了一场重罚。” 老者收起眼底威芒，轻声安慰着思酒说道。 毕竟藏剑山庄数百年历史上，也曾有数位异剑剑侍突破此等禁忌试图重续断绝大道，可其下场无一例外都是走火入魔陷入疯狂，每一人都为藏剑山庄带来了天大祸患。 “等等，你说验证......”月如雪忽然间想起来了什么，抓住思酒的手不由微微用力。“你这丫头回到庄子里后闭门不出一月时间里，难不成都在研究解除限制一事？！” “弟子有罪。”强忍手腕上传来的痛楚，思酒沉声开口承认道。 “唉，你这孩子......”这回轮到宋洞明无奈叹息道：“那一日里你突破限制而不曾走火入魔已是天大幸事，你又怎敢这般胡来......” 月如雪瞧见思酒面上浮现痛苦神情后才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松开女子手腕重回到自己那方蒲团之上，深深呼吸数次之后这才平复下起伏心绪。 “这么多天重复突破界限一事却仍然没有走火入魔，而且还突破异剑诀九重境界，想必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新发现。” 冷静下来的月如雪打出一记灵光替思酒治愈腕上红肿，同时直视着女子的双眼开口问道。 “那一日的生死绝境让弟子恍惚之间感悟良多，弟子的确摸索到了突破运转限制而维持清明的方法，那便是在自己体内也打造出一枚虚幻异剑，以其镇压气脉诸天来防止走火入魔。”思酒一边说着，一边调动法力重现此前在赛场之上施展出的“空念剑影”。 “哦？这其中倒是有不少天剑楼‘灭魔天剑’的影子。”见多识广的宋洞明望着那道虚幻剑影啧啧称奇，而月如雪也是微蹙秀眉仔细观察起这柄空念剑影来。 “此术......已经接近神通领域范畴。你这丫头莫非是在那绝境之中歪打正着进入‘天人交感’悟道境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天人交感 “天人交感”悟道境乃是修士在修炼过程中偶然合契天道引发苍天道藏醍醐灌顶的一种奇遇。 经历过天人交感后能够得到的好处数不胜数，许多龙门境界修行者也都是在经历过天人交感悟道境后方才创造出独属于自己的神通技。 只不过北俱芦洲许是因为本就受剑道垂青的缘故，此地剑修很少有人能够得遇“天人交感”悟道境，而月如雪与宋洞明在听到思酒的话语之后脑海之中跳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孩子在那生死绝境间得了一桩天大造化。 “那便是天人交感悟道境么？”思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惊疑神色，月如雪则是笑着解释道：“别说是你，就连咱们见多识广的庄主大人也从未见识过有人进入天人交感状态。你这丫头果然是有大气运傍身，天人交感之际还能将那天剑楼秘剑精髓也偷学过来。” 如今心中疑惑解除的月如雪心情大好，越看眼前的思酒越是欢喜。 瞧见自家阁主露出这般表情的思酒心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自己只需按照楚然的建议将话语说得模棱两可，阁主与庄主大人便会自动将一切穿成一线脑补完全...... “开创神通技时切记不可急功近利，你虽有气运护身也不能贪功冒进。”月如雪望着思酒继续说教道：“若是你这道神通技能够开发完全，说不定会为我藏剑山庄带来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弟子遵命。”思酒颔首称是，脑海之中则再度浮现出那张俊美无双的少年容颜。 这一道“空念剑影”乃是楚然通过剑灵朝芷所创造出的一记剑式，其中综合了“灭魔天剑”与异剑诀在内的诸多剑道玄法，可以模拟构筑虚幻剑影来镇压异剑诀运转，对于那些初具灵智的暴躁异剑同样有着极佳的压制效果。 当初楚然创立此式目的，乃是即便自己离开之后思酒也能借此进行超限修行，而在女子立下剑心血誓之后这道神通技雏形也便被二人商定成天人交感悟道境的产物。 随后月如雪又详细询问了诸多细节，早有排练的思酒也都对答如流并无疏忽缺漏。 而就在思酒一颗悬起的心即将落下之际，一旁的宋洞明却再度出声开口道： “与你同居的那少年是叫楚然对吧。” 思酒闻言一愣，心下顿时有些慌乱起来。 此前谈话过程中她都是尽可能避开有关楚然的话题，难不成还是让庄主大人从中看出什么破绽？ “庄主你也真是的，什么叫同居，那叫暂住好不好！”月如雪撇了撇嘴纠正宋洞明的话语，思酒这才意识到老庄主话语里的含义，雪颈耳根齐齐一红。 “这有什么区别。”宋洞明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头，而后望着年轻女子继续问道：“老夫倒是有些好奇，那少年难不成当真与此前的异剑惊变毫无关系？” 若是楚然与异剑并无关联，子义他又为何特意将一枚客卿令牌赠与对方？ “回禀庄主。”直视宋洞明那宛如能够看人心的深邃目光，思酒恭敬开口回道： “楚公子他其实是一名炼体武夫，而且年纪轻轻便已经跻身中品淬魂境界。”思酒平静开口，却并未直接回答宋洞明的问题。 从思酒的目光中看不出半点谎言与伪饰，宋洞明点了点头恍然说道：“原来是炼体武夫啊，那确实抽不开身参悟剑道，与异剑扯不上什么关系......等等！” 老者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露出惊讶表情再次开口追问道：“淬魂境界？那少年是一名四品武夫？” 一旁的月如雪神色与此刻的宋洞明如出一辙，皆是望向面前的思酒。 关于楚然的大小事宜原本都由少庄主宋子义全权负责，宋洞明与月如雪两人并不知晓具体情况，而负责监视楚然的那位山庄客卿也没能看穿少年的真实修为。 “那少年莫非还不到二十岁......”月如雪望着思酒问道，旋即得到了女子的肯定。 “不到二十岁的中品武夫，那孩子的武道前途可谓是前途无量呀......”宋洞明如今终于明白为何自家儿子这般看好那俊美少年。 北俱芦洲本就剑道昌盛武运稀薄，这也导致许多年轻弟子们打心底里看不起那些纯粹武夫。 四品淬魂境武夫理论上等同于六境化外期修士，即便其中高手强者可与如意期修士一战，在藏剑山庄这般仙家势力面前也依旧微不足道。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楚然这位四品淬魂境武夫实在是太过年轻！讲究打熬体魄锤炼身躯的武夫修行之道本就极其考验水磨功夫，而少年却能在二十岁之前跻身四品淬魂，其武道天资自然不言而喻。 “真不愧是我儿子，就连看人的眼光都一脉相承如此优秀。”宋洞明捋须笑道，月如雪白了老者一眼后转头对思酒说道：“那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具体详情弟子也不知，只知道楚公子并非我星落湖人士，是从他乡游历至此的时候不幸被卷入天剑楼一役当中。”思酒开口回答，透露出的消息自然掌握在可以公开的范畴之内。 “原来是其他区域的天才弟子在红尘炼心，我就说近些年来没听到星落湖其他山门里冒出过武道好苗子。”宋洞明点了点头了然说道。 知道对方来头颇大的宋洞明与月如雪相互交换个眼神过后，由剑阁阁主叮嘱思酒好生照顾这位天才少年。 “行了，都说了这么多时间也差不多了。” 月如雪站起身来瞥了一眼剑阁之外，那座试剑广场之上的激烈竞争也终于落下帷幕。 而在决出新一任的五位异剑剑侍之后，这一次的试剑大会也将迎来最后阶段的高潮狂欢。 “拥有‘空念剑影’的你与冥泉剑间的共鸣契合已经远远超越其他人，虽然修为之上仍有些许差距，不过也的确能与兰茵那孩子竞争一番第一剑侍的资格。”月如雪拍了拍思酒的肩膀笑着说道。 “弟子定不会辜负阁主期望。”思酒应声开口，双目之中满是期待与兴奋之色。 第四百三十章 对赌 试剑广场之上胜负落定，唯一存在悬念的第三、第四试剑台也终于迎来了登顶之人。 凭借着与天门剑之间的超凡契合，以及在兴乐酒楼吃瘪后的愤然潜修，楚剑心赶在倒在第五剑台旁的胡天等人醒来之前击败所有竞争者唤来异剑。 而第三剑台处的原剑侍罗晨雪便没有这般好运，原本就轻视剑侍候补的女子未曾料到众人因为参悟冥泉剑的缘故而精进神速，在面对第一候补沈欲之时终于力不从心含恨败北，自此丧失了侍奉异剑“渡川”的资格，沦落为自己曾经最是看不起的剑侍候补。 原本雄心壮志准备大显身手的胡天等人终究是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直到大赛落幕前夕才悠悠醒转，从而失去了剑侍之位的竞争资格。 直至此刻，担任新一轮异剑剑侍的五人人选全部决出，分别为漓川剑剑侍傲兰茵，残火剑剑侍竹娇，渡川剑剑侍沈欲，天门剑剑侍楚剑心，以及最后一位冥泉剑剑侍思酒。 待到剑侍思酒重回赛场，原本就热烈喧嚣的现场立刻变得沸反盈天，所有山庄弟子都在期待着接下来重定异剑席次的激烈大战。 而场中的思酒则是冲着观赛席东南角落悄悄递了个眼色，旋即提着手中异剑冥泉笑吟吟走向其余四人。 知道事情已经平稳解决的楚然也暗松口气，看来自己为酒儿姐准备的那道“空念剑影”已经成功吸引了那些金丹境大佬们的注意。 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一式用于辅助异剑诀修行的“空念剑影”乃是大道剑灵的弱化版本，其中术式构架借用了天剑楼秘剑“灭魔天剑”的招法精髓，只不过镇灭之“魔”从敌人对手转变成为修士体内的逆乱“心魔”。 而楚然淬魂境武道境界的暴露也在二人计划之内，毕竟一旦坐实武夫身份，并未真正见过楚然操持异剑的山庄众人绝对不会再将少年与剑修联想至一处。 天下间能将武道与炼气两条大道同时修行至中品境界之人本就少之又少，更何况剑道又是万千修行法中最难的一类通天大道，想要兼修二者几乎难如登天。 还是那般道理，若是不能得到剑道承认，即便手持天剑大杀四方的无敌存在也终究只能以“剑客”，而非“剑修”身份自居，更别说想要驾驭初生灵智的狂躁异剑。 若非思酒先是被楚然以武道煞威封住气脉丹田挣扎不能，后又亲眼见到少年手持异剑剑开冥河，女子也不会将“武夫”与“剑修”这两条修行大道联系在一起。 只不过见识到少年的百般非凡手段过后，思酒也懒得继续追问这家伙身上的种种辛密。 在女子的认知当中，就算楚然随手掏出一件上境灵宝来她都可以淡然处之了...... ...... ...... “思酒剑侍已经突破异剑诀九重境界，这一次的席次之战定能摆脱老五末位逆袭登顶！”楚然身旁的山庄弟子里也有思酒的支持者，而舒同林闻言却撇了撇嘴反驳说道： “想什么呢，方才兰茵大人不也临场突破异剑九重境了？” “漓川剑可从未进行过完全解放，单此一项便足以让思酒剑侍占尽上峰！”那人毫不示弱开口说道。 “那些强大异剑能够发挥出多少战力，终究还是要看与剑侍之间的契合程度。思酒剑侍不过龙门境初期境界，又能够承载住完全解放状态的冥泉接几成威力？”舒同林咧嘴一笑，而其他人闻言也纷纷陷入沉默之中。 大家都明白舒同林说的没错，即便异剑较量之中冥泉剑可以胜过漓川剑一筹，可作为漓川剑侍的傲兰茵比起思酒来强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这位年方三十的第一剑侍早在一年之前便已经突破龙门境中期境界，若非受限于异剑诀所限怕是都要跻身后期之境！ 或许在异剑道的参悟之上傲兰茵比不过第二剑侍竹娇，甚至都逊色于第四剑侍楚剑心，可她的实力修为却是扎扎实实与其他异剑剑侍之间拉开巨大差距。 当初傲兰茵在决定修行异剑大道的时候，老庄主宋洞明便有些犹豫。在这位金丹剑修看来，即便不走精进迅猛的异剑大道，傲兰茵也完全有机会凭借自身实力在百年内突破金丹境界。 “此战过后，兰茵大人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可以突破后期境界。”舒同林双手抱怀得意说道，周围人瞧这家伙趾高气昂的样子皆是气不打一处来，却偏偏没什么好办法来反驳男子的话语。 “越境作战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我倒是感觉思酒剑侍接下来也能一直连胜下去。” 少年的嗓音忽然响起，舒同林循声望去，却见楚然正微笑着望向自己。 “楚小弟你还真是有够看好思酒剑侍的，莫非你也被那位大人给迷住了？”舒同林眼珠一转嘿嘿笑道：“若是楚小弟对于思酒剑侍这般信任，倒不妨与我打个赌如何？当然了，谭云你小子若想一起，我也一并接了！” 一听舒同林这家伙要以剑侍名次对赌投注，本就囊中羞涩的谭云立刻连连摆手开口道：“那还是算了，我这个月俸钱还得购置通剑草呢。” 见到谭云被自己吓走之后，舒同林满意的笑眯起眼，转头望向那位新来庄子里的俊美少年道：“楚小弟你呢？若是认输的话......” 本想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的舒同林话语未落，便被少年笑着打断。 “好呀。” 楚然微笑着望向这位身形微胖的青年弟子点头说道。 周围众人瞧见这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皆是一愣，这家伙为何要接下这等同于必输的赌约，难不成当真是被思酒剑侍勾去了魂儿？ “好！既然楚小弟你也是个爽快人，那我便再退一步，赌注就由你定好了。”舒同林一时间也来了兴致，一拍大腿开口说道：“兰茵大人是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舒老哥果然够爽快。”楚然闻言也是爽朗笑道： “那赌注就暂定为一......一百瓶兴乐坊冰魄酒如何？” 第四百三十一章 布衣 “那赌注就暂定为一......一百瓶兴乐坊冰魄酒如何？” 少年灿然一笑，对着舒同林开口说道。 一听此言，附近的观众席齐齐陷入沉默之中，而舒同林也是大张起嘴巴满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楚然。 男子此刻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位明明才加入山庄没多长时间的新人少年怎么一开口就是押注百瓶冰魄酒？要知道这冰魄灵酒虽然口感刺激冷冽，只被少数酒客推崇钟爱，可其价格却是异常高昂，每一壶都标价足足两枚小雪钱！ 要知道像是舒同林这样的五境凝神期修士一月俸钱也不过五枚小雪钱，一年下来不吃不喝也才能积攒下三十壶冰魄酒来！ 瞧见四周围一起陷入沉默，而自己身旁舒同林的脸色也变得越发苍白，楚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提出的赌注似乎还是有些过分。 起初他是想直接将自己预定的那一千瓶冰魄灵酒全数压上，只不过也实在不好意思逮着这位热情豪爽的舒老哥狂薅羊毛，这才将赌注减少到一百瓶数量，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太多了...... 平日里只顾喝酒，从未询问过思酒这冰魄灵酒价格几许的楚然并不清楚，每次自己头痛发作之时喝掉的冷冽酒水是以神仙钱为衡量单位的...... “若是舒老哥不愿，那便算了......”看到额头冒汗的舒同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楚然也只好退让一步松口说道。 “哦呀，有什么热闹也让人家参与参与呗～”一道女子软糯嗓音从不远处响起，立时间引得众人侧目望去，却见一位身着朴素布衣的俏皮少女沿着过道迈步行来。 看见这位布衣少女的瞬间楚然瞳孔骤缩，一股本能欲望驱使着少年远离此人，可理智却又让楚然强行冷静下来，对着少女露出礼貌温和的笑容。 “你是？”舒同林并没有发觉身旁楚然的异样，转头望向这位突然插话的布衣少女疑惑开口。 “人家平日里在藏经楼里干些杂活，舒大哥不认识也正常得很。”布衣少女莞尔一笑随口说道，而舒同林眉宇间的疑惑旋即消失无踪，旋即热情开口道：“原来是藏经楼的师妹，还真是少见你们出来走走。” 三言两语间，周围人群便已经完全接纳这位突然出现的“藏经楼小师妹”，而诡异的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人询问过布衣少女的姓名，所有人都好似与其相识许久一般，舒同林更是热情起身向着旁边挪去，来为少女让出座位。 少女点头致谢过后便顺理成章落坐下来，而舒同林与谭云等人则是继续衔续此前的话题，与同伴们争议着接下来的名次序列。 一时之间，重新变得热闹起来的周围人群似乎同时忽略了这位突然出现的布衣少女，连带着其身旁的楚然也一并视而不见。 “放轻松些，人家又不会吃了你。” 眉眼如画、琼鼻樱唇的布衣少女侧首望来轻声笑道，而楚然从始至终都紧绷身躯，未敢有片刻松懈。 人身小天地中的天地练气决此刻以最大速度疯狂运转来掩盖住少年体内的灵力潮汐与武道煞威，剑灵朝芷也已沉入心湖深处躲藏起来。 此刻的楚然竭尽全力在少女面前隐藏起自身的所有底牌，犹如圣贤君子挺身正坐，视线目光直视下方赛场，不敢向着身旁布衣身影倾斜丝毫。 从这位神秘少女身上，楚然嗅到了一股独属于上境大修士的缥缈韵味，以及一缕比之曾在姜紫身上感知到的纯粹杀意更令他惊惧恐怖的莫名气息。 ...... ...... 在经历过天霖王都禅寺妖乱，以及亲身经历过一趟永夜域后，楚然也算见识到了多位上境大修士的身影，甚至还与那位传说中的紫皇洲老天爷面对面说过几句话。 可除去那头试图夺舍少年的黑暗魔魂之外，其余人等的目标皆非楚然本人，就连那位紫皇宫主也是来接自己的徒儿打道回府，只不过是捎带手将楚然丢到了这座他乡部洲。 而此刻的楚然可以肯定，这位少女样貌的神秘大能明显就是冲着自己而来。 而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露出了马脚？难不成是他偷偷传授思酒“空念剑影”的事情已经暴露？ “喂喂喂，不要让人家一直自言自语好不好，你倒是也说些什么呀。”翘起二郎腿的布衣少女侧身斜望向楚然，支手撑起下巴嘟嘴说道。 “晚辈楚然，不知如何称呼前辈？”喉结滚动过后，楚然终于开口出声，嗓音却是显得异常沙哑。 “别叫什么前辈，搞得人家好像是活了百千年的老妖怪似的。”布衣少女挑眉娇嗔道：“叫我苏酥便是。” 再度咽了口唾沫，楚然死命压制住心底的不断蔓延扩散的恐惧恭敬说道：“便依苏酥姑娘所言。” “你这家伙未免也太过小心谨慎些了吧，都说了我不会吃了你......”布衣少女撇了撇嘴转换话题道：“方才你们是在对赌这一次谁将会成为第一剑侍么？” “是。”楚然的回答简洁明了，似乎在少女面前多说一个字都能够要了他的命一般。 “你看好的是手持冥泉剑的那丫头？”苏酥抬眼望向第五剑台之上的那道丰满身影笑呵呵问道。 现如今五位异剑剑侍皆已在场，只需等待消耗颇大的沈欲与楚剑心二人调息完毕便会展开最终的异剑席次之战。 “是。”楚然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应声作答，这般举动却引得身旁的少女有些不满。 “就知道‘是是是’，你属应声虫的呀你！”苏酥鼓起脸颊气呼呼道：“我真有那么可怕么？” 深呼吸一口气后，楚然最终选择老实回答道：“是的。” 话音落下之际，不等布衣少女发作，楚然便先行放开一部分对于肉身的自我压制，涔涔冷汗瞬间打湿少年的背后衣衫。 “楚然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如此惧怕苏酥姑娘，可光是压制住这份身体深处传来的本能恐惧便已经竭尽全力，实在无法如姑娘所愿那般正常交谈。”少年的嗓音微微颤抖，却仍是努力保持冷静开口说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渊骸与罪血 “就这么怕我？莫非是你小子私底下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布衣少女饶有兴致地凑近楚然，眨着那双睫毛纤长的水润眸子好奇问道。 “楚然不知苏酥姑娘所指为何。”强忍住头皮发麻的感觉，楚然竭力控制住身体坐在原地与身边少女恭敬说道。 这位名为苏酥的神秘少女带给楚然的恐惧并非源于其本身的修为境界，毕竟就算是那位道法通天的紫皇宫主都未曾让楚然如此忌惮惊恐。 令楚然从灵魂深处涌现战栗恐惧的乃是少女身上那一缕微不可查的莫名气息。 比起曾经在姜紫身上感知到的那缕纯粹杀意，楚然对于这一缕莫名气息的反应要更加强烈。 “瞧你元阳充盈的模样应该还未破身，倒是没有四处留情践踏花丛的说法。”布衣少女用目光上上下下扫视楚然一遍后点头笑道：“而且以淬魂境武夫修为来说，身上沾染的血腥煞气也算是很少了，看来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辈。” 听闻此言楚然嘴角微抽，却也没有开口解释。 经历过永夜域灰烬战场一役后楚然沾染的凶戾煞气可要远比寻常四品武夫多得多，只不过这些煞气都被少年用来祭炼武道煞威，如今在天地练气决的全力隐瞒之下看来并未露出马脚。 “咦？夜煞法则的味道......你是从永夜域过来的？”忽然将身子贴近楚然，布衣少女凑近少年脖颈用力嗅了嗅后皱眉开口道。 没有闲暇去感受体会对方喷薄在自己颈窝里的温热气息，楚然此刻心神愈发紧绷，心思电转过后开口承认道：“果然瞒不过苏酥姑娘。” “能够从那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逃出来，你这运道也真是没谁了。”布衣少女有些惊讶地拍了拍楚然肩膀开口道：“此前我便听说中土神洲那边出现了一道规模恐怖的‘天之伤’，将现实界与永夜域短暂连通一瞬。十数头大妖借着天伤之门逃出永夜监牢。啧啧啧，只可惜没能亲眼瞧见那副震撼场景。” 布衣少女抬起头来，水润眸子里浮现出灿丽星空一般的奇异光芒。 “这么说来，你小子也是受那‘天之伤’影响，被错乱开启的暗涡通道丢到我们北俱芦洲这边来？”收起眼底艳艳光彩，布衣少女转头望向楚然开口问道。 楚然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毕竟自己等人能够重归天下九洲也的确与不夜城那边爆发的惊天异变脱不了干系。 “既然你本是永夜域居民，那可否知道那一日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苏酥的眼中好奇光芒再度亮起，身形也不自觉向着楚然靠近挪去。 只觉那股莫名气息压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来气的楚然面色涨红，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这永夜域的小家伙还真是有够娇气的。”瞧见少年一副快要被憋死的模样，布衣少女撇了撇嘴后并拢双指点向眉心，口中念念有词道： “列星随旋，云遮雾隐。” 一瞬间里，隐秘星光自布衣少女身上一闪即逝，苏酥直接催动术法将自身气息完全封印，以防吓到这位比琉璃瓷器还要娇嫩的俊美少年。 “现在是不是好......个锤锤！”本想询问少年感觉如何的苏酥只见楚然手按心口面色绛紫，不由爆了个粗口轻声骂道。 “既然不是本座的缘故，那这小子到底是在惧怕什么......”稍稍拉远与楚然之间的距离，让少年不至于真的憋死当场后，布衣少女捏住精致下巴皱眉思索起来。 “难不成......你是在惧怕‘渊骸’？”苏酥忽然一锤掌心幡然醒悟到，旋即将一块泛着黝黑暗光的碎片从怀中取出，试探性地将其靠近身旁的楚然。 而当少年脸上再度涌现出痛苦神色之时，事情也终于真相大白。 “还真是这枚‘渊骸’的缘故！”苏酥赶紧取出一方玉盒将暗光碎片收了起来，又取出一张青冥符箓贴在其上。 直至此时，少年脸上的痛苦神色终于渐渐消散褪去。 “呼......”瘫坐在坐位上的楚然大口喘息，涔涔冷汗肆意流淌打湿衣衫。 “真是奇了怪哉，这块渊骸本是用来追踪参无念那家伙的，为何会让你生出这般强烈反应？”一指点向楚然，苏酥动用“清灵咒”清洁烘干楚然的身体，揉着下巴望着面露疲态的少年开口说道。 “我也不知......唔！”灵魂深处的战栗终于消散之际，神魂识海内里爆发的痛处再次袭来，楚然伸手从储物戒指当中摸出一瓶冰魄酒来灌入喉中。 而在某处不知名空间内，那片记忆光海与黑暗边界之外的混沌雾墙深处，原本动荡不安的灿烈金光缓缓恢复平静重新蛰伏...... ...... ...... 伴随着短暂的休整过后，沈欲与楚剑心两人也调整完毕。一场五人混战的激烈角逐就此拉开帷幕，而五大异剑与剑侍席次也会根据落败离场的顺序来一一确定。 就在全场观众都在被那场精彩绝伦的五方混战吸引注意之时，喧嚣鼎沸的观赛席东南角落里，楚然与苏酥的对话还在继续。 “难不成你祖上血脉与那座天渊有什么关联，不然又怎会对渊骸反应如此激烈？”布衣少女眸光一敛开口说道，而借着冰魄酒压制住魂海暴动的楚然终于有了喘息之机，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我也不清楚。” “还真说不定，不过瞧你这模样，即便身负天渊罪血也已经稀薄无比近乎于无，倒也算不上什么威胁与祸害。” 凑上前去，苏酥对着近乎脱力的楚然上下其手，又是撩起少年额发又是检查耳廓眼底，最终放心点头道。 “天渊罪血？” 第一次听到这个词的楚然有些疑惑地询问苏酥。 “都是些埋在故纸堆里的老黄历。”布衣少女耸了耸肩随口说道，似乎并不想就此话题继续深入。 也幸好眼前少年并无鲜明的“罪血特征”，根本不存在半点觉醒可能。不然即便她对楚然十分感兴趣，也不得不辣手摧“花”将其彻底抹杀。 第四百三十三章 剑战 仔细检查过楚然的眉心耳后眼底等处之后，布衣少女这才拍了拍手坐回原地，一句话略过有关天渊罪血的话题。 既然从这小子身上看不到明显的罪血特征，说明即便楚然的祖上与天渊有所瓜葛也关联不深，而她也没必要出手为这座天下抹平后患。 如今想来，苏酥也曾听说过某个说法，那便是躲藏在永夜域最深处的那几头古老黑暗与天渊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得亏你是被空间乱流丢在了我北俱芦洲，若是置身于中土神洲的话或许就要有大麻烦了。”苏酥拍了拍楚然的肩膀笑着说道，反倒令少年越发摸不着头脑。 “苏酥姐姐，那所谓的‘渊骸’究竟是什么东西？”冷静下来后的楚然略改称谓询问布衣少女道。 “以你的修为境界接触这些还太早，你只需知道你有多恐惧忌惮那黑色残片，那魔头参无念便有多渴求这东西就足够了。”苏酥掂了掂手中方盒笑着说道。 楚然闻言哦了一声，心中也对这位神秘少女的来历有了些许猜测。 “苏酥姐姐是来追捕那位天剑楼主的？”少年转换话题，也不再继续追问有关“渊骸”与“天渊罪血”这些远古秘辛。 “总不能放任一头随时可能已经抵达元婴境的堕落魔头不管，若是让那家伙成功举办一两次‘血祭’的话，搞不好都有机会迈入玉璞境界。”苏酥耸了耸肩头无奈说道，也不介意与身边这位俊美少年道明自己的来意。 “那苏酥姐是来自于七星剑宗？”楚然眼前一亮好奇问道。 “以前算是。”布衣少女点了点头后又摇头说道：“这次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回宗看看，也不知三百年过去后山门又有哪些崭新变化。” 听到布衣少女若无其事地说出“三百年”时，楚然的嘴角不由狠狠抽搐一下。 管这位活了不知多少载岁月的大能称呼一声姐姐，应该不会折他楚某人的寿元吧...... “本来我还以为你小子是那魔头乔装假扮而成的，没想到却是位流落北俱芦洲的异域来客。”布衣少女叹了口气抱怨说道，果然追查化外天魔的活计哪里是这般轻松就可以完成的。 为了寻觅参无念的踪迹，布衣少女在这些天里先后走访了鬼灵门、东湖剑阁在内的诸多山上仙家，而在藏剑山庄之中则是听闻人说起过第五剑侍近期的异样举动，顺藤摸瓜也便找上了前来观礼试剑大会的楚然。 “楚然也曾在寒雾山脉外见过参无念一面，差点就与酒儿姐一并死在那魔头的手下。”楚然心有余悸的开口说道，目光重又落在下方战况愈烈的试剑广场之上。 五位异剑剑侍各自为战互不留手，就算是感情要好的竹娇与思酒对上之时同样如此。 五人乱战之中当属修为境界最为深厚的傲兰茵占尽优势，而手持天门剑的楚剑心不出片刻便已经气喘吁吁，被其他人凌厉攻势逼迫得不得不提前解放手中异剑。 一道道细密炽热的白色锁链从剑魂苏醒的天门剑上飘摇探出没入楚剑心的手中，这位平素趾高气昂的傲娇剑侍娇躯一颤，一边承受着来自于天门剑的反噬一边挥剑指天震声喝道： “天门中落！” 便见整座试剑广场上空风云色变，大片乌黑云团中央具现出一方紧紧闭合的虚幻天门，而后整座天门便向着下方战团轰然坠落而下！ “云川不渡！”见此情形沈欲同样解放异剑护持己身，云雾凝化而成的奔流江河将短发女子的身形掩护在内，显然是准备硬抗这一记坠落天门。 傲兰茵、竹娇与思酒同样各施手段抵挡天门倾轧，不过三人仍旧留存实力并没有选择解放异剑放手一搏。 “轰隆隆......” 霎时间坠落天门破碎声不绝于耳，云川雾海也被剧烈撞击轰散开来，若非有结界拦下扩散冲击，恐怕四周围观赛的藏剑山庄弟子都会受伤不轻。 “这么多年过去了，藏剑山庄的异剑还是这五把，看来融冶的传承是真的彻底断绝了。”布衣少女望向天幕之上楚剑心手中的那把异剑天门，目光里多了些许唏嘘意味。 楚然的关注重点则是下方战团当中的那道青裙身影。 并未解放手中异剑冥泉，而是选择以自身修为硬接下天门坠落一击的思酒此刻面色微白，高耸胸脯的微微颤抖也昭示着女子呼吸有些急促。 毕竟思酒的修为不过龙门前期境界，比起中期境界的竹娇与傲兰茵来还是更加吃力一些。 伴随着尘雾散尽，沈欲的身形也出现在观众视野当中。 渡川剑上扩散开来的云雾丝线早已将女子手掌割裂得鲜血淋漓，而沈欲的气息虽然减弱许多，却仍是顽强的拄剑站在破碎广场之上。 “啧，没想到这家伙竟也这般难缠......” 当楚剑心看到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剑竟然连新晋为剑侍的沈欲都没能击溃之时，浓浓的不甘自女子眼底升起。 “嗡......”伴随着手中天门剑一阵嗡鸣，钻入楚剑心手臂之中的天工锁链纷纷回收没入大剑之中，那股令人窒息的厚重剑威也随之消散不见。 “咚！”楚剑心整个人重重摔落在地面之上，再无续战之力。 裁判长者对着结界内里的楚剑心抬手一挥，朦胧光团将其包覆在内运离试剑广场，而老人威严低沉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昭告全场。 “剑侍楚剑心，携异剑天门位列第五席！” 不去管外界山呼海啸般的喧闹声浪，手提残火剑的竹娇笑着望向勉力支撑站直身体的沈欲开口问道： “还要继续么？” “吾辈剑修，哪里有不战而降的道理。”沈欲死死握住那柄已被鲜血染红的渡川剑，望着竹娇一字一顿道。 “好。”竹衣女子轻轻颔首，旋即抬手在残火剑身上横抹而过。“那我成全你便是。” 灰色长剑之上亮起点点火星，好似灰烬复燃一般升腾起恐怖高温。 “浣火龙。” 伴随着竹娇话音落下，一头灰烬余火构成的蛟龙咆哮而出，向着沈欲所在之处轰杀而去。 第四百三十四章 净世漓川 “浣火龙。” 伴随着竹娇一声轻喝，数十丈烬火蛟龙咆哮而出飞扑向沈欲。 沈欲拼尽力气也只能凝聚出一方丈许云盾，如今女子的身体已经不允许她继续催动手中的异剑渡川。 冲天灰火芒散尽过后，一团柔和白光出现在沈欲身体四周，拦下竹娇一剑过后带着沈欲离开赛场。 “剑侍沈欲，携异剑渡川位列第四席！”那位出手救人的老者再次开口，而场中此刻就只剩下三道傲立身影。 “你觉得谁会最后胜出?”布衣少女交叠双手枕在脑后开口问道，而其身旁的楚然则是轻声道： “楚然还是认为酒儿姐会登临第一剑侍之位。” “不从两位龙门中境里选，反倒看好一位龙门前期，你小子还真是有够奇怪的。”苏酥眨了眨眼转言笑道：“先前你不是与别人打赌来着么，那场赌局由我来接下如何？” “这......”瞧见苏酥又提起此前赌约，楚然不由有些犹豫。 “怕什么，难不成还担心我会赖账区区百瓶冰魄酒不成？”布衣少女嘿笑说道，楚然见状也只好点头应下这位大佬前辈的赌约邀请。 “先给我来一壶尝尝滋味，我可有段时日没去过寒山区域了。”苏酥抬手讨来一壶冰魄酒灌了几口旋即皱起眉头道：“天泉宗又偷偷更改了方子？怎么了滋味变得如此寡淡了？” 以前的寒山域特产冰魄酒可要比如今冰冷刺激得多！ 楚然也不知道这位苏酥前辈所说的“以前”究竟是几百年前，不过一听原本的冰魄灵酒寒意更重，少年也不由微微意动，心想有机会的话定要搞来几瓶尝尝滋味。 “你小子这次输定了，那漓川剑侍如今已经临近突破边缘，随时都能够晋升后期境界。”赌约签订过后布衣少女坏坏一笑开口说道，显然是觉得自己已经胜券在握。“那冥泉剑侍虽然也在借他人之手施压破境，中期境界与后期之间的差距仍是无法消弭的巨大鸿沟。” “那倒未必。”楚然摇头说道：“若是寻常修士比拼斗法，一境之差或许足以决定胜败。可异剑道却并非如此......” 少年话音未落忽觉失言，连忙闭上嘴巴转头望向身边捂嘴偷笑的布衣少女。 “你小子果然不只是纯粹武夫这么简单呀。”脸上一副得逞表情的苏酥拍了拍楚然的肩膀笑呵呵道。 被布衣少女套话的楚然也只得讪讪一笑，在面对这些不知活过了多少岁月的老怪物时果然言多必失...... “喂，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很没礼貌的事？”紧盯着楚然双眼的布衣少女语气不善地摇了摇拳头，楚然赶紧赔笑着连称不是。 “哦呀，那残火剑侍果然觉察到不妙，这是打算先发制人了。”瞧见下方广场上那道竹衣身影一闪即逝，而击溃沈欲的那头灰烬火龙体型开始迅速膨胀之时，苏酥眼睛一亮开口说道。 楚然也知剑侍之战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于是再取出两壶冰魄灵酒来，将其中一瓶递给身旁少女，二人安静下来观摩场上战局。 ...... ...... 楚剑心与沈欲接连退场之后，竹娇并未驱散熄灭那条灰烬火龙，反而秀眉一挑望向另外两人。 傲兰茵的强大无需多言，即便竹娇可谓是藏剑山庄有史以来最为契合异剑道的剑修种子，却仍是被其稳压一头只能屈居第二席次。 而好姐妹思酒的异军突起则完全出乎竹娇意料，原本竹娇还担心其躲在小院里一蹶不振，如今看来那份担忧完全是多余。 “残火剑·解放状态。” 打定主意抢攻的竹娇率先完成异剑解放，长剑握柄之上顿时渐起灰烬火星，在竹娇的娇嫩肌肤之上留下焦黑灼痕。 而那头灰烬火龙也紧跟着昂起头颅仰天咆哮，一层层灰红交织的灼热龙鳞自其身上层叠生长，致使周围空气温度都一并急速飙升。 “荒芜龙烬！” 手中长剑荡出一条弧线，弧线起于傲兰茵与漓川剑，终于思酒与冥泉剑。 而那头灰烬恶龙则是张开深渊巨口，喷吐出滚滚暗火焰潮席卷整片试剑广场。 面对扑面而来的汹涌火海，傲兰茵终于不再压制自身修为立地突破，不待冲天剑气稍稍安定便解放异剑漓川来挡住竹娇的悍然一击。 另一边的思酒则在此唤出“空念剑影”将其投入冥泉剑内，一道淡紫色冥河虚影浮现于女子身前，化作壁障阻挡残火侵袭。 “龙门后期境界！” “兰茵大人果然在一直隐藏实力！” “第一剑侍名副其实！” ...... 踏足后期境界的傲兰茵如今已经正式成为全场焦点，毕竟藏剑山庄之中一共也没有几位龙门境后期实力的强大客卿，坐在楚然与苏酥旁边的舒同林此刻更是激动地满脸通红，声嘶力竭呐喊到喉咙都有些沙哑。 不待残火浪潮进一步蔓延扩散，傲兰茵仗剑而行一步踏出，手中长剑刃光流转汇聚而成一滴晶莹露珠，自剑尖处向着大地坠落而去。 “净世漓川。” 女子话语随着珠露落地一并响起，一阵涟漪波澜自傲兰茵身前向外荡开，旋即化作大浪涟漪扑灭荒芜龙烬朝着竹娇与思酒倒灌而去！ 思酒所在的冥河虚影很快便被汹涌剑气浪潮吞没，竹娇则是挥舞残火剑奋力反抗，却仍然无法阻止“净世漓川”将那头灰烬火龙撕碎湮灭。 “哗啦啦......” 江海动荡，漓川波涌。 一时之间整片试剑广场都被剑气海潮淹没覆盖，除去倒持长剑立于水面之上的傲兰茵外，另外两人皆已不见踪影。 “剑侍竹娇，携异剑残火位列第三席！” 老者低沉庄肃的嗓音再度响起，而一团柔和金光也在剑海某处响起，拖着衣衫狼狈的竹娇跃出这一方“净世漓川”。 “竹娇剑侍竟然率先支持不住！” “我原以为一二名席次不会发生变化呢......” 藏剑山庄众弟子瞧见竹娇被裁判长者护送出场的时候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任谁也没有想到，从一开始就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思酒，不光稳稳拿下冥泉剑剑侍资格，还能够在这般激烈的剑侍大战当中一直坚持到现在！ 第四百三十五章 大道机缘 “剑侍竹娇，携异剑残火位列第三席！” 竹娇的提前退场出乎在场大多数人意料，就连竹娇本人都懊恼无比，可在那抹庇护光芒亮起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既然裁判长者会出手护住自己，那边代表傲兰茵的这一式“净世漓川”会对自己造成严重威胁。 残火剑弃守主攻，在防御一道上逊色渡川剑不少，而傲兰茵也正是看准这般弱点直接释放奥义秘剑来攻击手持残火的竹娇本人。 没人掩护的竹娇也没有机会施展更多手段，只能含恨离场位居第三位次。 而在送走竹娇之后傲兰茵的神情也轻松了许多。 对她来说，竹娇与残火剑的无双杀力终究是一大隐患，所以傲兰茵才会选择毫无保留的突破后期境界全力反击，不给对方任何喘息机会。 “接下来，就剩你了......”傲兰茵握剑的右手被漓川剑上探出的根根水刺刺穿肌肤，即便女子已经踏足龙门后期境界，在使用解放状态下的异剑同样也需要付出不小代价。 只不过比起竹娇与楚剑心等人，施展过一轮奥义秘剑的傲兰茵此刻仍显得游刃有余，一身怒涛般轰鸣喷薄的浩荡剑威自女子身上升腾而起，即便是坐在观赛席上的四周观众都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沉重压力。 “思酒剑侍为何还不弃权？莫非她还不知竹娇剑侍已经退场，自己已经是第二剑侍了？” 场下人们议论纷纷，而傲立浪头的傲兰茵却是秀眉一跳，望向被“净世漓川”淹没的广场某处。 “竟是在以外界压力来辅助破境，酒儿你的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傲兰茵淡淡一笑，旋即举剑向着思酒气息传来方向挥落斩下。 以剑锋所指之地为中心，四面八方的剑气海潮顿时变得狂暴躁动，十数丈高的激浪层叠扑落而下，似是要将海潮当中存在的一切抵抗尽数轰成渣宰齑粉！ 站在广场之外维护整座隔绝结界的裁判长者神情不变，眼中却是闪过一抹亮光。 那妮子驾驭异剑的手法还真与其他几位剑侍截然不同，本应为剑侍带来沉重负担的异剑冥泉此刻温顺无比的落入女子掌心，不仅没有反伤思酒，更是主动释放紫黑色冥河剑气来抵挡四周围的漓川剑潮。 而思酒则是双目紧闭站在原地，借助无处不在的厚重剑威将自己逼迫至穷途末路。 直至所有剑气法力抱本守元归寂一点，无限坍缩过后迎来的便是剧烈爆发。 化作数十丈高的海潮漩涡当中忽然掺入一抹紫黑颜色，远方踏浪的傲兰茵顿觉不妙再掐剑诀，一柄柄纯水巨剑破海而出，剑锋所指即为异变中心。 不待数十柄纯水巨剑破空斩来，那一方巨大漩涡内里先行传来沉闷响动。 一股森冷阴郁的酷寒气息自漩涡海眼当中升起，无尽寒潮迅速冰封漩涡海水，随后斩来的纯水巨剑也无一例外皆是被寒冰壁障拦截下来。 “这便是......冥泉剑所谓的完全解放姿态嘛......” 瞧见那一道紫黑气息流转缠绕的身影一步步踏冰而行走出海眼冰涡，傲兰茵瞳孔微微收缩，旋即眼底生出一抹兴奋之色。 她原本以为这一次的剑侍之战本不关自己的事，充其量也就是二三四五她们间的相互厮杀。 傲兰茵自己也未曾料到，突破异剑诀九重、踏入龙门境后期的自己竟然会在剑侍思酒的身上嗅到一丝威胁。 现如今的酒儿，倒是有资格做我的对手了呢。 傲兰茵握剑右手再度用力，更多的鲜血自细密伤口中溢出，沿着握柄浇灌入漓川剑中。 畅饮鲜血的异剑漓川顿时发出兴奋振鸣声，原本覆盖整座试剑广场的剑气海潮也随之收缩聚拢，在那座紫黑冰堡外形成一圈纯净水环。 “铮！” 似乎是被漓川剑鸣所刺激，思酒手中的冥泉剑也发出亢奋鸣响，飘落在女子周身凝结成冥河战袍的紫黑剑气也愈发浓郁厚重。 “那孩子通过‘天人交感悟道境’悟出的‘空念剑影’，或许当真能为我藏剑山庄异剑道开辟出崭新道路。” 看台之外，月如雪有些失神的望着那道紫黑身影喃喃自语，而其身旁的宋洞明则是一言不发陷入沉默，唯有眼中闪烁的光芒昭示出老者并不平静的内心。 ...... ...... 选择修行异剑道的修士们可以凭借手中异剑遥感大道通悟剑理，故而才可以远超同龄修士的速度精进境界，在抵达九境金丹期之前的修行道途一片坦荡不存关隘瓶颈。 而此等速成剑道并非没有任何代价。就以供奉五柄异剑的藏剑山庄为例，所有异剑剑侍在踏足金丹境界过后便是寸步难行，无论如何修行异剑大道都无法更进一步，只得眼睁睁看着曾经被自己远远甩在身后的其他人一步一个脚印攀登大道，最终一一将自己超越。 而异剑大道止步于金丹境界的根本原因，便是在于那一柄柄异剑会占据修士的丹田气海，阻碍真正金丹的凝聚成形。异剑剑侍也没有办法蕴养属于自己的本命剑也因为同样的理由。 也就是说，通过异剑道修炼而成的金丹境界其实乃是一种“伪丹”境界，置身于此的异剑剑侍们虽然可以发挥出金丹剑修级别的强大战力，却始终无法凝聚真正属于自己的一颗金丹，来改写命途逆天登仙。 藏剑山庄所持有的五柄异剑皆已孕育灵性凝生剑魂，自然不会允许自己所居住的丹田气海之中凝聚“造化金丹”这种存在。 而思酒此刻施展出的“空念剑影”竟能使得异剑冥泉温顺听话，若能完全束缚遏制异剑凶性，说不定可以让异剑剑侍从此有机会重凝金丹再续修仙大道！ “此战胜负已不重要，酒儿这丫头与那道‘空念剑影’才是我藏剑山庄的大道机缘。”月如雪深深呼吸冷静下来，而在中心战场之上，成功破境登临龙门中期的思酒手持完全解放状态的异剑冥泉，在众目睽睽之下剑引虚空，斩开一条虚幻冥河直扑向收缩聚拢的净水天环！ 第四百三十六章 村寨 北俱芦洲南部星落湖区域，远离中央星湖的偏远地带零星坐落着几处隐蔽聚落。 相较于紫皇洲的太平安稳，地处极北的北俱芦洲多有大妖魔物出没，而如何在众多危险之中隐藏自己，便是这些得不到山上仙门庇护的凡人聚落自古流传至今的宝贵智慧。 秋去冬来，时值大雪初降。闻人寨内的猎者小队刚刚完成了入冬前最后一次“秋猎祭”，三十来条精壮猎户正小心押运着数车战利品顶着风雪向寨子方向前行。 “今年秋猎祭收成真心不错，能遇上三头山猪王也算是相当难得了。” 负责压车的络腮胡汉子呵着哈气兴奋说道，而其身旁盛放巨大山猪尸身的行车车轮在雪层之上留下深深车辙痕迹，这些车辙与脚步痕迹很快又被负责殿后的几名青年抹除干净。 凛冬将至，大雪封山。无论是村人猎户亦或者山中野兽都会趁着当下宝贵时间存储足够越冬的食物积粮，毕竟没有哪种生灵当真愿意与北俱芦洲闻名天下的极寒冬潮死磕到底。 “娘咧，今年的初雪都这么密，等冬潮来了可咋个办呦......”另一位压车汉子李老三紧了衣袄领子抱怨说道，他家屋头可只剩自己光棍一条，没得婆娘帮忙暖床捂被。 “王寡妇不早就让你搬过去住嘛，乡里乡亲都知道你俩那档子事儿，还打算瞒谁呢。”络腮胡子韩青挤眉弄眼对着李老三说道，顿时臊得汉子脸上一阵红紫，其他猎者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家闺女还未出阁，我一大老爷们搬过去住也不像话......”瞪了一眼挑起话头的韩青，李老三挠了挠头臊眉耷眼低声道，又不免被身边同伴调笑几句。 “都绷紧些，再撑十里咱们才算到家。”猎者头领王汉武回头瞥了一眼众人嗡声开口，韩青等人赶紧应了一声闭紧嘴巴，不敢稍有忤逆头领的意思。 出门在外，猎者小队的头领向来是说一不二，其他人即便心有异议也得闭上嘴吧听命行事，待到回归村寨之后再细细复盘此前种种。 毕竟行走在深山老林之中，闻人寨汉子们可不光是搜寻猎物的猎手，更是随时可能对调身份，被其他强大魔物视作越冬口粮。若真发生此种情况，任何意见上的分歧与争执都会酿成无法挽回的巨大损失。 这一次率队出猎的列队头领便是王汉武，作为闻人寨中修为仅次于老猎头的精锐猎者，男人的敏锐直觉已经多次拯救队伍于水火之中，也正是因其优秀指挥才使得众人在这一次冬潮来临前的秋猎祭中能够满载而归。 “猎头在那边有情况！” 簌簌风雪里，一道灵活身影迅速返回，担任斥候的常山抖落帽沿上的雪尘快速回禀道。 “停步。”身材高大的王汉武抬起一手喝停整支猎队的前进脚步，紧跟着常山一起飞身向前查验情况。 而韩青与李老三等人也是飞快取出遮雪布与敛气符咒，将十余辆塞满猎货的车子原地藏起。 跟随斥候常山一路摸到山路岔口，猎头王汉武眯眼望去，却见一队人马占满小径，其中领头一位头戴皮毛的肥胖汉子似是有所察觉，抬头向着二人隐藏处望来。 “别藏了，朋友。”那肥汉呲起一口黄牙大笑说道，同时毫不掩饰地释放出自身气场。 “谷武昌，化外期！”斥候常山感知到大汉气息的瞬间脸色骤变，猎头王汉武则是轻皱眉头，而后带着青年走出隐藏，向着那肥汉车队迈步走去。 “闻人寨王汉武，恭贺青龙岗谷兄成功破境晋升化外。”王汉武抱拳沉声道，目光掠过肥汉瞧了瞧其身后的猎者队伍。 十余辆猎车之上只装满半数不到，王汉武此刻已经大概明白对方拦住此间去路的用意。 “谷某此前因为闭关破境的缘故耽误秋猎祭进程，如今大雪渐密即将封山，可过冬存粮却还未收集完毕。”谷武昌眯起那双贼光小眼嘿嘿一笑，终于图穷匕见说出自己等人的意图。 “都说闻人寨王猎头猎术高超统筹有度，想必贵寨猎队收获定然不菲。不知可否救济我青龙岗一二，来年若是收成丰厚我等定当加倍奉还。” 一听谷武昌这番不要脸的说辞，王汉武身边的常山气得额头青筋暴跳。 眼前这家伙分明是打算仗着境界优势拦路打劫，至于他所说的明年开春加倍奉还，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过是一句空话而已。 “一头山猪王，就当是我闻人寨庆贺谷猎头突破成功的贺礼。”一把按住想要据理力争的常山肩头，王汉武抬起深邃眼眸沉声说道。 而谷武昌与其身后的一众汉子闻言皆是面上一喜，要知道山猪王可是寻常难得一见的稀罕猎物，每一头都是价值不菲的存在。 谷武昌本想一口应下，可小眼睛骨碌碌一转后心念流转。 这闻人寨王汉武什么时候这般阔气，随口就是给出一头大雪山猪王？莫非是他们此行的猎获要比自己猜测的更加丰厚？ 谷武昌眉毛一挑便想要坐地起价狮子大开口，可对面的王汉武则是抢先一步开口道：“既然谷兄已经步入中五境界，想必也能与我家老猎头交流交流修行心得。待到明年春雪消融，谷兄还请谷兄来我闻人寨做客一番。” 一听王汉武此番话语，谷武昌小眼睛中精光闪烁，最后还是打消了那缕贪婪光芒。 自己现在是可以借着境界压制从闻人寨猎队之中榨取些好处，可终究还是要忌惮那位老猎头几分。一头山猪王倒也足够贵重，再讨要好处的话怕是要与闻人寨彻底撕破脸皮。 “一定一定。”谷武昌的肥脸之上露出亲切笑容，旋即招手让身后人马让开道路。 “多谢谷兄。”王汉武深深看了一眼青龙岗等人后，转身返回猎队所在，安排人手分一辆猎车交给谷武昌的手下，自己等人护着车队冒雪匆匆离开，向着村寨所处的隐蔽山谷快速行去。 第四百三十七章 避劫 “猎头，为何要交给那些家伙一头山猪王？既然那死肥猪拦路设卡，我等多花些时间绕行过去不就好了？”愤愤不平的李老三低声说道，其他猎队成员也都捏紧了拳头，显然不甘心白白交出一头珍贵无比的大雪山猪王。 “就是就是，有老猎头在，谅那谷武昌也只敢恶心恶心咱们，不敢当真对咱们出手抢夺！”满脸肉痛神色的常山也附和说道，所说刨去一头山猪王后自家猎队的收获依旧足够度过这个寒冬，可谁人又愿意自己的胜利果实被他人掠夺？ “加速赶路返回寨子，我总有种不好预感。”王汉武没有回答猎手们的疑惑，而是回头望了一眼来时山路，压低声音吩咐说道。 一股莫名的烦躁不知何时降临在汉子心头，所以王汉武在结束狩猎过后才会一直催促众人快速返程，即便遇到青龙岗谷武昌的刁难也宁愿交出猎获也只想快速息事宁人。 “不好的预感？猎头你莫非又感应到深山妖王的气息了？”一听王汉武此言，众猎者神色一变小心问道。 闻人寨之所以能够在秋猎祭中猎取如此数量的丰厚猎获，全仰赖于猎头王汉武对于危机灾难的天生敏感。 凭借着王汉武的这一道异禀天赋，闻人寨猎队才可以深入其他猎队不敢进入的山脉深处收割更加丰富的猎获资源，同时又避开那些足矣覆灭整支小队的强大妖兽。 “我也不知具体情况，只知道不能继续在那边停留。”王汉武抹了把额头沉声说道。 这一次汉子的危机预感与以往截然不同，那股淡淡的烦躁之感缭绕在其心头之上，虽不浓郁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对于王汉武的此番言论没有一人觉得是危言耸听，一众猎者立刻加快脚步推着车子向村寨方向奔走而去。 呼啸风雪愈下愈密，匆忙离开的车队身影很快便被雪色掩盖，天地之间重又回归一片白茫茫寂然。 ...... ...... “谷老大，咱们就这么放闻人寨那群家伙走了？刚才他们过去的时候，那一辆辆猎车之上可是塞得满满登登哩！” 一位秃头中年把玩着手中猎刀，开口询问正在检查那头大雪山猪王的谷武昌道。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肥汉确定这头山猪王没有问题后笑眯起眼道：“那王汉武虽然还不成气候，但那位闻人寨老猎头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这头大雪山猪王的猎杀与处理都很完美，其尸身之上不存多余伤口，仔细放血过后的肉质也保存完好，很是令谷武昌满意。 “那老头都多大年纪了，保不齐哪天就两腿一蹬翘辫子了，哪像谷老大你这般年轻有为！” “就是就是！” 阵阵溜须拍马声令刚刚突破不久的谷武昌不由有些飘飘然，不过肥汉很快便轻咳两声制止众人道：“收起你们这帮兔崽子的马屁，回去之后每人多分十斤山猪王肉！” “谷老大英明！”猎者小队之中顿时又掀起一阵马屁浪潮，在满天风雪里显得犹为热闹。 “好了好了，都回去各司其职。进山开展秋猎祭的村寨猎队应该还有几支尚未回归，再找他们讨要些辛苦费后咱们也便可以打道回府了。”谷武昌抬头看了看愈演愈烈的风雪之势吩咐说道，而一众猎者领命称是，各司其职仔细搜寻起来其他村寨的狩猎小队。 比起前往危险无比的山脉深处奔逐打猎，守在山脉外围不劳而获显然要轻松许多。 “谷老大！有人靠近！”一道尖利嗓音从谷武昌身后响起，肥汉眉头一挑转身望去，果然顺着斥候手指方向瞧见一道模糊身影正冒雪向着自己这边走来。 这又是哪家不怕死的猎者在单独行动？难道不知在这种暴雪天气里一旦迷失方向，便等同于被宣判了死刑？ “什么人！” 气沉丹田高声呼喝，谷武昌抬手搭在腰间猎刀刀柄之上，眯起眼睛审视起来那道从山脉外围方向靠近的瘦高人影。 “啧，想不到这里还能碰上活人。” 一道沙哑嗓音从人影处远远传来，落入众猎户耳中后令汉子们眉头皱起。 似乎众人对于这道苍哑刺耳的嗓音天生反感抵触，队伍里几位血性汉子更是直接拔出猎刀怒目而视。 “来者止步，报上名来！”按捺住心底生出的烦躁之感，谷武昌皱眉再次高声喊道，同时也给身后汉子递了个眼色。 那猎户汉子心领神会，立刻取下斜挂弓箭，对准那道靠近身影射出一箭，而白羽飞箭“嗖”一下没入那人脚前雪地之中，微颤的羽尾之上流露出好不掩饰的警示意味。 “哦？有多少年没人敢如此冒犯本座了。”那道雪中身影浅笑一声，蹲下身子从雪中拔出羽箭呢喃说道。 “再不自报家门，下一箭瞄准的可就是你的眉心......” 拉弓汉子声音戛然而止，前方的谷武昌有些疑惑的转头望去，却见到令他如坠冰窖的恐怖一幕。 只见那持弓汉子此刻气息已绝，双眼与咽喉处多了三枚通透血洞，泊泊鲜血从中喷涌而出，落在下方雪地之上浇起一片蒸汽云雾。 “本座从来不喜被人用剑指着，刀与箭也一样。” 远方那道身影话音落下，谷武昌只见周围同伴分分圆睁眼眸张大嘴巴，却连一个字都无法从喉咙中挤出。 一道道诡异血线在猎户汉子们的体表浮现而出，而后众人健硕的躯体便沿着血线分裂开来破碎一地。 只一瞬间，此地除去谷武昌外的所有人便已经化作余温尚存的破碎尸块，殷红鲜血打湿纯白雪地，在山径小路之上绘出一副地狱图卷。 “还好你并未拔出猎刀，不然就没有活人来回答本座的问题了。” 远方那道身影已经走进，而大脑已经停止思考的谷武昌呆呆抬起头来，入目唯有一双充斥满混乱与黑暗的寂灭瞳眸。 与那双眼眸对上的谷武昌此刻脑海之中仅剩下一个念头。 自己身前的这家伙绝对不是人类！ 第四百三十八章 魔种傀儡 望着悬浮在面前的血墨圆珠，谷武昌此刻已经无法继续思考，无论身前魔影询问什么都只是机械的应声作答。 “这么说来，黄石山脉深处还真藏有一窝真血龙驹。”将那颗三十七条生灵血肉汇成的赤色血珠随手丢进口中，瘦高身影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享受惬意神色，同时又抬起手中骨色长剑轻轻挥动。 只见那些皮肤血肉被剥了个干净的森白骨架一一悬浮立起，而后破碎成漫天莹莹骨粉向着魔影手中长剑汇聚而来。 浮现黑白二气的天道生生剑此刻如同活物一般大口吞噬着白骨精华，这些前不久还鲜活的生命在转瞬间死亡过后诞生的纯粹死气对于长剑来说乃是大补之物。 站在谷武昌身前的瘦高身影，正是此前失踪已久的天剑楼楼主参无念。 此时的参无念肌肤干瘪形容枯槁，一身天剑楼掌门法衣早就在与知巧锁等人的战斗中破损不堪，唯有其手中的把柄天道生生剑依旧保持着曾经样子，其剑身之上流淌的黑白二气反倒愈发浓郁。 “魔种心授。” 抬手一剑刺穿面前肥汉心脏，参无念口中碎碎念叨，天道生生剑之上顿时有大量雪白生气灌注入谷武昌的心口。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肥汉身体一震重睁开眼，只觉被剑尖刺穿的心脏不仅没有传来半点痛楚更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中涌现流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当中。 而当谷武昌的心神被心口处异状完全吸引之际，肥汉却没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汉臃肿的身形宛若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快速干瘪瘦了下去，多余的皮肤褶皱挂在嶙峋骨架之上宛若晾晒衣衫般恐怖诡异。 而当“心授魔种”灌注完毕之后，身体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的谷武昌就好似一枚人皮衣架般立在冰天雪地之中。 “从现在开始，你便是魔头参无念。”眼内黑白已经颠倒位置的参无念怪笑一声收起“天道生生剑”，对着魔种入体不存人形的谷武昌开口说道。 如今参无念的目标乃是藏身于黄石山脉深处的那窝真血龙驹，在此过程中自然需要一些棋子傀儡来混淆视听误导来自于七星剑宗的追杀。 在将那枚天魔骨纳入身体之后，无论是身形面容亦或精神性格参无念都已经被魔骨悄然间污染堕化，而唯一保持不变的就只剩下参无念对于自己的自负认知。 在这魔头的认知里，自己已经完成对于天魔骨的绝对掌控，终于实现了天剑楼数百年来的最终夙愿。 而七星剑宗的追杀在参无念看来也不过是对于强大自己的另一种恐惧表现，若是他与七星剑宗的势力颠倒调换，他参无念绝对要让七星剑宗见识一番什么叫做真正的无限恐怖！ 身坠魔道而不自知，这便是当下参无念的真实境况。而在躲避剑宗追杀，前来黄石山脉的这一路上，参无念所杀无辜生灵已经数不胜数，从中获取的血肉能量与生死二气也都被其用作炼化魔种傀儡。 自从天道生生剑刺入心口的那一瞬间谷武昌其实便已经死了，如今存在的不过是一具被生死二气改造完毕的行尸走肉，以及困于其中不得超生遁入轮回的可怜亡魂。 在谷武昌的认知里自己也并未死去，只是在被眼前魔影动了些手脚之后忽然获得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 念头污堕而犹不自知，这便是天魔骨真正恐怖的地方所在。 “我......就是参无念......” 枯槁人尸机械的重复着参无念的话语，同时伸手将如柴骨架上垂挂而下的干瘪肌肤一点一点缠在身上。 “这便是天道生生剑。”脸上浮现满意笑容的参无念轻弹手中长剑，此前被吞入其内的白骨灵光再次涌现而出，凝化成一并与其形制一般无二的黑白长剑。 “这便是天道生生剑......”伸手接过黑白仿剑，谷武昌的声音之中渐渐升起一抹兴奋意味。 如今这道可怜的亡魂已经完全相信自己便是无所不能的天剑楼主，而手中之剑便是上境灵宝，足有断海斩山的莫大威能。 “参无念，你要手持天道生生剑远离黄石山脉，隐瞒身份前往仙门宗派所在处，若是被人发现就大闹一场，没有什么人能够将现在的你打败......” 继续向着魔种傀儡灌输恶念命令，在反复实验数十次后参无念制作魔种傀儡的手法已经越发娴熟，不会再出现一开始那般恶尸炼成便立刻失控的窘迫情况。 虽然身心已然深坠魔道，可参无念灵魂当中的那么谨小慎微还未完全磨灭，这一路上他已经躲过数次七星剑宗执剑长老的袭击追杀，如今更是通过大量魔种傀儡来误导剑宗搜查小队。 数十具自以为是参无念的魔种傀儡打了七星剑宗众人一个猝不及防，每当剑宗高手以为自己找到目标将其逼至走投无路的绝境之时，那一具具力量耗尽颓然倒地的干瘪尸骸总能让他们大失所望。 “去吧，另一个我。”参无念望着面前制作完毕的魔种傀儡咧嘴一笑，而谷武昌则是御剑而起一飞冲天，逆着满天风雪向着七星剑宗包围圈反方向快速遁去。 参无念当然不指望这些临时粗制滥造而成的魔种傀儡能够坚持多长时间，但只要能够耽误剑宗追来便已足够。 接下来他便是要赶往黄石山脉深处猎杀真血龙驹，吞其血肉生气推动修为增进，取其魂骨祭炼灵宝长剑。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恐怕他都能借此机会冲破元婴境瓶颈，向着曾经高不可攀的十一玉璞境发起冲刺！ 没错，如近距离天剑楼一役过去刚刚一旬时光，参无念便在魔骨相助之下从金丹境界突破至元婴巅峰！此等修行速度可谓是恐怖之极骇人听闻！ 也正因参无念修为境界的快速精进才导致七星剑宗几次围剿计划都以失败告终。 “我记得......那个方向应该是藏剑山庄所在吧......” 收起天道生生剑后参无念转头望向魔种傀儡离开方向，似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嗤笑一声。 “待到本座成就无上玉璞境界，便拿你藏剑山庄第一个开刀血祭，重铸我天剑楼赫赫威名！” 佝偻身形的瘦高魔影疯癫呓语，旋即身影一闪而逝消失在风雪之中。 ...... ...... “冥河天引！”手中异剑寒光流转，此刻的思酒再不压抑体内奔涌咆哮的激荡剑气，战力全开挥动冥泉剑斩开一线天河，暴走的紫黑冥河与收束而来的净水天环狠狠撞击在一起掀起惊涛骇浪。 紫墨寒冰在净水天环之中肆意生长，狰狞冰冷刺穿水环表面交织缠绕成一方荆棘花冠，通体散发出一股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原本一副成竹在胸表情的傲兰茵此刻面色微变，女子未曾料到明明低了自己一个境界的思酒当真能够凭借对于异剑大道的理解来与自己战成平手。 眼见冥河寒气即将冻结整座净水圆环，傲兰茵长剑再斩幻化湛蓝光芒，最大限度解放漓川剑后催动剑魂幻化巨剑虚影直直斩向紫气冥河。 盘踞在水环中央的寒气冥河向上生长蔓延构成倒悬山峰硬接巨剑虚影，二者碰撞产生的剧烈震荡又在四周围的守护屏障之上轰出阵阵涟漪。 场中二人战的是旗鼓相当，场外观众同样看得热血沸腾。 而在赛场东南角落处，布衣少女却是双手抱怀唉声叹气，抬眼望向身旁的楚然撇嘴说道： “你赢了。” 早就知道思酒真正实力的楚然从不曾担心过九儿姐会败在他人手中，毕竟已经化身成为异剑剑主的思酒如今已经步入崭新天地，同其他异剑剑侍之间也会逐渐拉开巨大差距。 “那小姑娘在异剑道之上的天赋当真优秀，竟然另辟蹊径悟出御剑之法，将那狂躁异剑驯服得如此温顺听话。”苏酥咋舌望向挥舞冥泉剑的思酒感慨说道。 且不说剑主道路与剑侍道路之间在未来会有怎样的差距鸿沟，单论如今而言，傲兰茵没能一击战胜思酒，便已经注定她败北的最终结局。 因为使用漓川剑的傲兰茵无时无刻不在被异剑消耗灵气法力，可思酒却不用付出这般巨大代价。 脱胎于大道剑灵的神通技“空念剑影”便是如此强大的逆天秘术。 一旦战场进入到消耗僵持阶段，恐怕就是傲兰茵、竹娇、沈欲再加上楚剑心一起，都无法超越思酒一人坚持的时间。 “此战胜负已分，思酒那道剑道神通的强大远超我等想象，有此术在，困扰我藏剑山庄异剑道数百年的难题或许也将迎来解决的那一天！” 老庄主宋洞明捋须笑道，一旁的月如雪则是就没合拢过嘴。 而当广场上冰龙狂舞之时，紫黑冥河已经彻底压制住净水海潮，傲兰茵的眼中也终于闪过一抹无奈神色。 此刻的她已经被漓川剑索取的体乏空虚眼前发黑，可眼前的思酒却依旧神完气足好不精神，这样下去还怎么继续打？ 正当傲兰茵叹息一声，准备举剑弃权之际，一道急促钟鸣声忽然自庄子西南方向响起。 听闻钟鸣的所有人皆是齐齐一愣，这“金剑”级别的警示钟声可是代表着有可能覆灭整座藏剑山庄的巨大危机来袭！ “全员警备，魔头参无念来袭！再重复一遍，全员警备......” 钟声止息过后，第二轮扩散开来的传音法阵当中响起一人焦急无比的吼声，宋洞明、月如雪等山庄高手立刻起身向着西南方向御剑而去。 完全堕入魔道的魔头参无念修为每天都有日新月异的变化精进，若真是那家伙来犯，一个不慎整座藏剑山庄恐怕都会随之灰飞烟灭！ “大会终止，孙管事你速速前去联络七星剑宗，请求附近高手增派援军！”自知单凭山庄高手或许无法阻拦那魔头参无念，宋洞明临走之前对着裁判长者吩咐说道，后者则是大手一挥快速分开交战在一起的傲兰茵与思酒两人，沉声命令在场所有山庄弟子道： “所有人依序前往兵阁取阵盘武具，而后按照战阵大队集合前往西南方向！” 一位位山庄主事纷纷起身领命，原本喧闹无序的众人快速在领队号召之下集结成伍，而后想着兵阁方向飞奔而去。 战斗被迫终止的傲兰茵与思酒相互对视一眼，前者似乎与后者递了个眼神，却是被思酒摇头拒绝。 消耗颇大的傲兰茵只得叹了口气站出来组织剑侍集结，毕竟作为山庄内最为强大的中坚力量之一，包含众多龙门境剑侍的剑阁自不可能缺席接下来的伐魔大战。 趁着人员集结的空档，思酒转身向着观众席东南角落望去，却并没有见到那道熟悉身影。 不知何时，楚然已经消失不见。 思酒心中一紧，却咬了咬唇并未擅自离队前去寻人。 思酒知道，楚然的强大远远超出他所表现出来的修为境界，甚至于突破前的自己在近身情况下也会被其完全压制落于下风。与其关心少年的安危，倒不如集中精神来面对即将到来的天大危机。 “那丫头到时对你这外人放心得很，都不担心你其实是魔头参无念悄悄埋下的线人内应嘛？” 站在整座藏剑山庄上空，双手抱怀的布衣少女笑吟吟望着下方手持冥泉剑的身影开口说道。 “酒儿姐当然不会怀疑我。”苏酥身旁的楚然以万分笃定的口吻轻声回道，目光已经向着引起骚乱的西南方向望去。 他与思酒之间早已是过命的交情，二人不仅齐心协力从那参无念的魔爪下逃脱升天，彼此之间更是交互秘密，思酒更是立下剑心血誓好让楚然彻底放下心来。 “我看还是那丫头好骗。” 苏酥笑了笑后也将目光投向西南方向，带着身边楚然一步迈出，瞬间来到藏剑山庄西南所在。 ...... ...... （二合一，懒得分章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激活渊骸 跟在布衣少女身旁的楚然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情景陡然一震模糊，待到回神之际已经置身于另一处陌生天幕之上。 没了藏剑山庄的结界削减，此处风雪要比庄内大上许多，呼啸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自天空坠落而下，尚未靠近空中二人便悄然改变轨迹避让开来。 不过眨眼功夫，苏酥便带着楚然离开藏剑山庄，来到庄外西南方向的林野山地上空。 藏剑山庄名字里之所以带有一个“山”字，便是取自于坐落于其西南方向上的黄石山脉。 黄石山脉幅员辽阔不下于天剑楼毗邻的那座寒雾山脉，可其中蕴藏的危险却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之上。 寒雾山脉不过是因为其中地气寒雾的缘故而少于生灵居住于内，黄石山脉之中则栖息着不知多少飞禽走兽强大妖灵，传说其最深处还有金丹期妖兽大能避世隐居，只不过此等传言流传虽广却从未有人前去证实。 此等险地同样也是宝地，黄石山脉之中的妖兽对于藏剑山庄弟子们来说也是绝佳的砥砺对手，庄子里每年都会组织人手进山历练，通过真正直面血淋淋的生死搏杀来快速提升弟子的实力修为。 与那些散居在黄石山脉边缘地区，靠着游猎外围山区野兽维持生计的小型村寨截然不同，藏剑山庄每次历练所选择的地区都是黄石山脉中层区域，自然知道山中妖兽有多危险，也设立有专门的监察斥候警示西南山区时刻提防。 而这一次令整个监察系统拉响警报的，正是一道手持白骨长剑的瘦高身影。 大雪虽密，却压不住那道身影身上传出的狰狞魔气。 “本座参无念，定要血洗此间所有人！” 宛若地狱深处传来的凄厉嘶吼裹挟着气浪炸碎飘摇飞雪，那道魔性身影再一次疯狂大吼，向世人昭告身份的同时挥舞长剑斩向前方的防御结界！ 一缕缕黑白剑气从骨色长剑之上溢散开来冲撞结界灵光，布设在藏剑山庄四周围的护庄大阵虽然光芒闪烁，却仍完好无损地抵挡下这凶狠一剑。 “这是......参无念吗？”站在布衣少女身旁的楚然目露疑惑开口问道。 在他的印象里，那魔头参无念不该只有这点本事才对。 当初那家伙便已经是一位金丹剑修，如今融合天魔骨也过了好一段时间，本应变得更加强大恐怖才对，为何借助灵剑挥斩出的剑气攻势反而不如之前的那一记“灭魔天剑”？ “他是个屁的参无念，不过是那家伙制作的一具魔种傀儡罢了。” 一眼看穿那道魔影跟脚后苏酥的兴致便荡然无存。 “像这种粗制滥造的家伙随便一位龙门剑修都可以处理，这些天里在星落湖各地都出现过太多回了，显然是那家伙用来混淆视听的障眼法。”布衣少女撇了撇嘴开口说道，目光则是落在了集合至此如临大敌的老庄主宋洞明等人身上。 “这魔种傀儡唯一的特长便是很能吓唬人，也就是本姑娘眼光独到能瞧出其中破绽。”苏酥虽如此说，却并没有传音下方提醒宋洞明等人的意思。 “若是每一次傀儡来袭都这般大张旗鼓的集结人手，未免也太折腾了些......”楚然也从后方赶来的人群中瞧见了那道丰满身影，此刻的酒儿姐眉头蹙起紧握长剑，与周围其他人一样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戒备姿态。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这便是那魔头想要达成的目的。”苏酥轻叹口气，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开口说道：“最开始几次魔种傀儡暴露之后，我七星剑宗负责追查魔影的侦查小队也不由有些松懈，下场便是被假扮傀儡的参无念狠狠摆了一道。”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待在藏剑山庄思酒家中的楚然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些事情，心中对于那魔头参无念的狡诈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自那次之后，所有山门宗派对于魔种傀儡都会启用最高等级的危机预警方案，毕竟劳民伤财总好过真被那家伙把自家势力一窝端的好。” 刚欲要探手摸向怀中的苏酥忽然停下动作，望着楚然开口道：“虽然希望不大，但接下来我还是要催动渊骸搜寻参无念的踪迹，你要不要先行离开？” “苏酥姐您忙您的便是，我也得早些适应拿东西的气息，防止日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楚然瞳孔微缩，最终还是摆手说道。 “哪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第二块渊骸的。”布衣少女勾唇一笑，随手将楚然推开至十丈之外，而后打开封印盒子取出其中那块黑色残片。 渊骸甫一出现在少女手中，楚然的身形便不由自主开始战栗起来。 少年当即咬牙运转天地练气决来镇压人身小天地，硬抗着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直视苏酥手中那块渊骸残片。 不知存在于某处的莫名空间之中，那一片光芒流转的记忆之海开始不安涌动，一截迷糊的记忆碎片沉浮在海水当中，其中烙印的内容正是有关于长河彼岸、魔影遮天的破碎画面。 而在远方的混沌雾气背后，灿然的金色变得越发浓郁耀眼，似乎想要挣脱混沌的束缚现身此世之间...... 布衣少女手中，那块渊骸残片在被注入法力之后开始亮起点点幽光，一股无形无相的莫名气息从其内扩散开来，而除了苏酥身旁的楚然之外，包括宋洞明与谷武昌所化魔种傀儡在内的所有人都对此毫无察觉。 “果然，那家伙是不可能傻到躲藏在已经暴露的傀儡附近。” 瞧见周围数十里地界并无异样传出，苏酥叹了口气停止激活渊骸，将其重新封印收回起，而后望向十丈外风雪中的那道身影。 “喂，还好么？”布衣少女在空中踱步而行，走到楚然面前开口问道。 “......” “喂，喂～” 伸手在沉默少年眼前晃了又晃，苏酥这才确定，眼前这家伙已经在渊骸的强烈刺激下失去意识，就这么瞪大双眼直挺挺失去意识昏迷过去...... 第四百四十章 离去 “这小子到底与那鬼地方有什么渊源，明明身上没有‘罪血’特征，却还是对渊骸反应如此激烈......” 望着躺在自己面前昏迷过去的楚然，布衣少女捏了捏精致下巴歪头说道，旋即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走上前去探指点在少年眉心。 “咦？” 刚准备趁着楚然陷入昏迷，仔细探查一番少年体内种种辛密的苏酥惊讶挑眉，只觉楚然身体之中流转着一股莫名力量阻止自己神识念头的进入。 以苏酥堂堂玉璞境修为自然可以强行突破那股力量封锁，可如此一来也会对楚然造成未可知的伤害。 犹豫一会过后苏酥最终还是放弃强行窥密，毕竟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毁掉这么一位前途无量的少年武夫。 这家伙还蛮对她的胃口哩。 “滴滴......” 一连串消息提醒声忽然从手环之上传来，布衣少女点开这枚传讯法器接通对话。 “禀报苏祖，疑似魔种傀儡之物出现在藏剑山庄西南方向，目前正与山庄众人激烈战斗。” 通讯那头响起了一道清冷嗓音，与布衣少女汇报起最新发现的魔头情报。 “我就在这，参无念的真身并不在附近。”苏酥淡淡回复道。 另一端的清冷女声继续说道：“宗主大人让您先回山门一趟，有着那渊骸残片作为媒介，或许可以通过‘剑卜’算出那魔头的藏身所在。” “哦？天机老头的衣钵有人接手？我都以为那家伙的传承要就此断绝了。”苏酥挑眉说道：“那我便不去黄石山脉，先回宗一趟好了。” “宗门静候您的到来。”那道清冷女声恭敬说完后挂断通讯，苏酥甩了甩手后抬头向着下方看去，发现那头魔种傀儡已经被宋洞明等人制服。 “什么傀儡之身，我就是参无念，参无念就是我！”已被魔头洗脑的傀儡撕心裂肺怒声吼道，而其手中的那柄仿剑也已耗光生死二气崩碎消散。 “呼，还好不是那魔头亲自前来。”月如雪一剑将兀自挣扎的魔种傀儡挑翻在地，有些心有余悸地开口说道。 若真是参无念本体真身袭来，在七星剑宗支援还未到场之前藏剑山庄怕是要死伤众多人手才能拦住那家伙的脚步。 月如雪可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等人的头顶上空隐匿着一位上境大修士，若是那参无念当真胆敢出现，今日下场定然是身死道消彻底陨落。 “小月，你与剑侍们留在此地等候七星剑宗来人，莫要让那魔种傀儡有自爆的机会。” 宋洞明一边指挥着众人返回山庄，一边对着月如雪开口说道。 而作为异剑冥泉的剑侍，思酒自然也需要留在此地，没法返回剑阁广场寻觅楚然的踪迹。 ...... ...... “唔......”捂住脑袋呻吟着醒来，楚然只觉头颅好似即将爆炸一般疼痛欲裂，赶紧摸出一壶冰魄酒来灌入口中，稍稍镇压暴走翻腾的神魂识海。 “合着你小子是把这冰魄酒当成镇痛剂了？”一道饶有兴趣的少女嗓音从旁传来，回过神来的楚然睁开眼睛茫然看向四周围，发现自己正被苏酥提在手中返回藏剑山庄。 “我这次昏迷了多久？”楚然沙哑着嗓子开口问道。 “五十息左右，怎么了？”布衣少女松开手掌，一股柔和法力拖住楚然身形裹着他继续前行。 “还好，比起前几次昏迷时间短了许多。”楚然露出一抹苦笑开口说道。 “又是抵触渊骸气息，又是患有头痛恶疾，你小子身上到底还藏有多少秘密？”苏酥深深望了楚然一眼笑着说道，并没有提到自己曾在楚然昏迷过程中尝试探查对方最终失败的那一码事。 “永夜域内黑暗永恒，多少过往都被埋葬在漫长夜色里。小子我也想早日弄清自己体内隐藏的诸多隐秘。”楚然叹了口气开口说道。 这两句话可都是千真万确的大实话，只不过二者之间并无什么紧密联系，楚然将其并在一起说出口来也是在试图误导这位来头通天的玉璞境剑仙，把自己身上的一切未解之谜都甩锅给神秘诡异的永夜域头上。 “我还真想前去永夜域中一探究竟，瞧一瞧那里的黑暗是否当真如传闻中的恐怖。”来到一处院落上空，苏酥停下身形降落地面。 楚然则是惊讶发现，自己二人已经回到思酒所居住的庭院当中。 “是这里吧。”转头与楚然确认无误，苏酥望着少年开口说道：“百瓶冰魄酒之约要等些时候再履行了，我需要先行返回七星剑宗一趟，毕竟搜寻魔头参无念的事情不能耽搁太久。” “些许灵酒，苏酥姐不用挂记在心。”楚然赶紧摆手说道，却被布衣少女狠狠瞪了一眼。 “本座是那种喜欢赖账的人么？况且你们藏剑山庄之中贩售的冰魄酒液滋味寡淡，等本座去给你搞些原浆来尝尝，保证你小子喝过之后赞不绝口！”苏酥小手一挥威严尽显，不容楚然继续开口推辞。 “那楚然便先行谢过苏酥姐了。”楚然抱拳恭敬行礼道，目送着布衣少女步步登高迈入风雪之中。 “你与本座颇为投缘，可别趁着本座离开这段时间挂掉，本座还想听你讲一讲永夜域内的奇闻轶事呢。”重归天幕的苏酥笑着留下一句话语，而后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借前辈吉言。”楚然向着布衣少女离开方向深鞠一躬，耳中却炸响起苏酥娇俏嗓音。 “叫姐姐！” 一声娇喝过后，院中重归寂静，唯有漫天风雪声簌簌而落声。 半晌过后楚然直起身子，抖落一身雪尘向着屋内迈步走去。 这位苏酥......姐倒是有子义大哥正相反，对于那“前辈”二字抵触的不行呀...... 回到房中，楚然盘膝而坐五心向天，缓缓闭上眼睛凝神静气。 先前短暂昏迷之际，少年的意识其实已经脱离肉身躯壳，向着某处飞升而去。 只不过在刚刚抵达那神秘空间，远远瞧见那座光芒灿烂的记忆之海时，这次短暂昏迷便已经结束，少年的意识魂体也重新跌落回到这具肉身当中。 第四百四十一章 无想空境 先前短暂的昏迷当中，楚然的意识经历了一次跃迁飞升。 只不过原本应该是无意识状态下的跃迁飞升因为楚然的苏醒被从中打断，少年的神识魂体在抵达那处神秘空间，恢复意识的瞬间便再度跌落回到现世肉身当中。 如今布衣少女已经离开，楚然便打算接着脑海之中残留记忆与朦胧感觉来复刻还原此前的“飞升”过程，想要尝试主动进入那片存放着自己记忆之海的神秘空间。 落座蒲团，五心向天。心神凝聚，吐纳归一。 少年逐渐放松对于自我身躯的掌控，主动放空意识陷入恍然状态。 人身小天地之中除了那道宛若呼吸一般自然运转的天地练气决之外，任何的刻意与主动都被楚然无限淡化。 而在身心同时抵达宁静空和的“无想”状态之际，混沌朦胧的额神识魂体忽然蒙受来自莫名高处的牵引感召。 感受到那缕牵引之力的楚然不由心生喜悦，可这份喜悦涟漪却破坏了“无想无念”的心相状态，导致少年整个人都从那股大宁静之中跌落而出。 一瞬之间，原本封闭寂静的感官世界再度打开。而楚然的感知也在这一瞬间被放大到了极限。 入耳是呼吸声、心跳声、窗外风雪声，入目是孤烛火、幽暗室、暗光尘埃舞。 瞬间涌来的海量信息为少年的神魂识海带来了巨大负担，熟悉的痛楚再次自头颅内里升腾而起。 倒吸一口冷气的楚然赶忙取出冰魄灵酒，连灌三四壶冷冽酒液方才止住头痛缓过劲来。 “方才那是什么情况......” 重重吐出一口酒气，楚然放下酒壶冷静下来回味着此前种种。 为了模仿昏迷状态下的神识魂体，方才楚然选择了放空心神淡化意识，终于抵达了某种玄而又玄的“无想空境”，而那冥冥之中的牵引感召也是在楚然置身于“无想空境”状态下悄然产生的。 若是自己可以进一步稳固住宁静心相“无想空境”让其不受心念涟漪影响的话，或许可以循着冥冥牵引主动进入那座神秘空间之中！ 平复心神调整状态，楚然又从储物空间当中取出十余壶冰魄灵酒放在手边以备不时之需，随后便开始反复尝试构筑“无想空境”的宁静心相。 ...... ...... 构筑心相过程中最困难的一关，无疑便是要时刻控制心神当中无意识产生的种种情绪涟漪，任意一点涟漪都可能打破尚不成熟的“无想空境”，致使楚然陷入极度敏感的过敏状态。 控制自己的念头不去胡思乱想说起来容易，可实际操作起来却是难如登天。 虽说是模仿昏迷之时的无意识状态，可楚然仍要留存一线清明，而在这种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下阻止那些油然而生的本能欲念本就是一件极为矛盾的事情，就好比人在睡去之后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一般。 几次失败过后，成排的空酒壶林立在楚然面前，而封闭室内也弥漫起一股浓郁的酒香味道。 擦了擦嘴角残存酒液，楚然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 既然本欲杂念与心绪涟漪的诞生无法遏制，自己倒不如换一种思路，想办法来消除这些念头情绪对于“无想空境”的影响干扰。 而在楚然手中，恰好就存在着这么一道专门用来“消除”异物的玄门妙法。 那便是少年自小便开始修炼的“天地练气决”。 ...... ...... “从本质上来说，‘天地练气决’是将万事万物分解还原成原初形态的炼化法门，而且此法连永夜域的夜煞法则之力都能吞噬炼化，说不定当真可以用来抹除心中生出的种种杂念！” 一想到其中种种可能性来，楚然顿时握紧双拳两眼放光。 得自于那位年轻道长的“天地练气决”有多玄妙楚然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以此法来炼化情绪心念还是少年第一次尝试。 “若是真能吞噬妄念抹消涟漪，说不定我还能以其来遏制住对于渊骸气息的本能恐惧！” 虽不知那块产自天渊的黯淡碎片究竟与自己有着怎样的渊源联系，若是能够不被其影响的话对于楚然来说肯定是好事一件。 毕竟谁又能够确保只有那位布衣少女拥有渊骸残片呢？ 深呼吸一口气后，楚然这一次将心神完全沉浸于法门道决当中，同时也逐渐放开对于身躯体魄的完全掌控。 “抱首环形不灭意，昆天华盖灌引一气入黄庭。七枢心剑无定转......” 心中默念法门口诀，楚然整个人也完全放松下来再次进入“无想空境”。 沉浮恍惚之间，少年仿佛“看”到了一座漫无边际的昏暗海洋，而心相所化的“无想空境”则如同一艘渡舟般承载着自己悬浮于大宁静之中。 而在这艘容身渡舟的各处不时会闪过点点灵光，这便代表着少年心神当中诞生的各种念头。 以往每当灵光出现之际，便会掀起波澜涟漪冲击“无想空境”。而这一次不待杂念余波崩毁宁静心相，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力量从神识魂体之中涌现，宛如清风般拂过莹莹光点，将之悄无声息的消弭抹去。 “果真可行”的念头甫一出现，连带着扩散余波便快速被心神之中运转的“天地练气决”一并抹去。 楚然的神识魂体当即不再去管脚下趋于稳定的“无想空境”，而是抬起头来望向高渺天空，去寻找那冥冥之中传来的一丝感召牵引。 也不知过去多久之后，漂浮在神魂识海之上的心相渡船，连同其上的少年意识同时一颤，继而消失不见。 而在楚然的感官之中，自己此刻正乘坐着“无想空境”渡舟飞升向无穷高处，四周围的一切全都变得模糊不清。 这一场奇妙的飞升之旅短暂而又漫长，时间的流失在此间变得诡谲莫测，楚然只觉自己的神识魂体好像在被同时拉扯与压缩，种种矛盾现象理所应当的同时发生并存。 而在一阵摇晃过后，少年恍然失神一瞬，脚下“无想空境”所化渡船也随之消失不见。 待到楚然回过神来放眼望向四周，那座神秘空间已然出现在少年眼前。 第四百四十二章 神秘空间 重新回到神秘空间的楚然下降落回到那座灿烂光海当中，望着眼前一朵朵回忆浪花只觉欣喜不已。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主动进入此处空间，那道无物不噬的“天地练气决”果然连情绪杂念也可以镇压炼化！ 只可惜苏酥前辈已经离开，不然楚然还想要借此机会来尝试一下以此法门镇压自我心神来适应那渊骸残片的气息。 “记忆之海！” 楚然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而后催动神识魂体探索起记忆之海，很快便寻觅到前不久崭新生成的记忆浪花。 而当楚然直面回忆光幕之间的那块黯淡残片之时，却并没有感受到此前那般莫大恐怖。 “还是不行，我本能所惧怕的果真是那渊骸碎片内里蕴藏的莫名气息。”楚然叹息一声摇头苦笑道。 也不知自己祖上是否当真像是苏酥所说与那座天渊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毕竟自从他在这具身体里醒来之后，就唯有父亲楚天逸一人陪在身边，楚然连自己母亲的画像都未曾见过一眼。 曾经楚然对于追溯自己的血脉根源一事并无兴趣，可如今渊骸事件过后，少年便多了许多疑问想要亲口询问自己的父亲。 “只是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我才能重返紫皇洲......” 心中稍稍泛起一丝愁绪，玄机便被楚然以“天地练气决”镇压抚平。 将这门食气之法开发出崭新用途过后，楚然就如同掌握了一具“强制冷静器”一般，可以令自己屏除纷繁杂念保持绝对的冷静与专注。 “既然已经回到记忆之海，当下的是首要目标自然是重温这段时日里经历的种种。”拍了拍这具神识魂体的脸颊过后，楚然的目光落在记忆之海扩增的那片区域当中。 观看曾经作战录像的过程中，楚然全身心投入到感悟之中。 无论是寒雾山脉外的那场惊天大战，亦或者今日里亲眼目睹的剑侍战斗，对于楚然来说都是远超自身境界的强者厮杀，可以被他借鉴学习的地方可谓是太多太多。 一遍一遍反复观摩之下，楚然对于异剑道的感悟也随之水涨船高，原本的他凭借大道剑灵感悟剑道本就有取巧作弊嫌疑，现如今正好趁着此间机会完全消化那些心得感悟，将其真正转化为属于自己的东西。 而当又一遍播放完毕天剑楼一役之中，参无念追杀自己与思酒的回忆画面后，楚然忽觉神识魂体脚下突然传来一股猛烈吸力，旋即整个人便向着下方坠落，跌出这片神秘空间。 ...... ...... “酒儿你那么着急干嘛，那家伙又不会跑......” 跟在火急火燎御剑飞行的思酒身后，竹娇不由开口说道。 听闻此言的思酒不由身形一颤，竹娇的话语恰好戳中了女子心中忧虑处。 此刻的思酒最担心的便是楚然在履行过观战承诺之后不辞而别。 “酒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竹娇也觉察到好友有些不对，颇为担心地关切问道。 “没什么。”思酒咬了咬唇低声说道，旋即剑光遁速再快三分，在藏剑山庄上空的纷乱飞雪间斩开一条通路。 将那头魔种傀儡交于赶来的七星剑宗众人过后，思酒便一路飞遁赶回试剑广场，却依旧没能在观赛席东南角落看见那道熟悉身影。 女子当时呆呆站在原地，只觉心口空落出一块缺口，先前登临剑侍之位，在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情况下逆转形势坚持到最后的胜利喜悦一下子荡然无存。 那时的思酒才终于发现，与自己相处不过一旬时光的少年在她心中所占据的分量有多沉重。 若不是后赶来竹娇提醒说，那楚然可能在混乱之中先行返回庭院，思酒也不知道会在冷风朔雪之中失神多久。 而当思酒从半空跃下落回自己的小院之时，女子的一颗心再度高高悬起。 若是他不在屋里，自己该怎么办？ 若是寻遍庄子都找不到他的身影，自己该怎么办？ 若是他已经离开藏剑山庄，自己又该...... 女子伸出的手停在屋门之外，没由来的颤抖一瞬。 犹豫、彷徨与迷茫交织缠绕在女子心头，令思酒始终不敢向前迈步推开房门。 她怕...... “磨蹭什么呢你！” 一声不耐烦的娇喝从女子身后响起，思酒瞳孔一震回过神来，便见一道竹衣身影大步上前越过自己，抬起一脚便将紧闭房门踹开！ “唔！好重的酒气！” 看不下去好友那般纠结的竹娇一脚踹开房门，旋即便觉一股浓郁酒气扑面而来。 “你这家伙还有心情躲在房中偷偷喝酒？知不知道思酒她到底有多担心你！”挥袖拂去酒气的竹娇冲进昏暗屋中，指着刚刚睁开双眼的楚然怒声骂道。 眼见少年还在伸手去摸临近摆放的酒壶，竹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当即上前准备教训这小醉鬼一番！ “阿娇，别冲动。” 一只手忽然紧紧抓住竹娇的手臂，思酒拉住愤怒的竹娇低声开口。 女子原本紧蹙的眉头如今已经舒展开来，只是嗓音不知为何多了一丝沙哑颤抖。 “都什么时候了酒儿你还这样向着他！”瞧见思酒眼眶泛红的模样，竹娇只觉愈发心疼，恨不得当场拔出残火剑来将那天杀的小白脸大卸八块。 “楚公子并非嗜酒如命之徒，他这是在借助冰魄灵酒当中的极寒气息抑制头痛顽疾。”抽了抽鼻子压抑住心中暖流，思酒望着孤烛残灯旁的那道身影轻声与竹娇解释说道。 “冰魄酒？”听闻此言竹娇动作一停疑惑问道。 “没错，就是你尝过一次后坚决不再入口第二杯的冰魄酒。”思酒点头温声说道，而房间内里的楚然也将一壶酒液饮尽，擦了擦嘴角后站起身来望向房门口的两道身影。 “酒儿姐，竹娇姐，欢迎回来。”楚然揉着眉心平复着脑海之中的惊涛骇浪，挤出笑容对着两人温声笑道。 “嗯，我回来了。”思酒轻轻点头回道，一双微微泛红的温润眸子里闪过点点光亮。 第四百四十三章 阁主来访 “头痛宿疾？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帮着思酒一起收拾着满地酒壶，竹娇歪着脑袋疑惑问道。 思酒先是望了一眼楚然，见到少年轻轻点头之后这才开口说道：“楚公子的神魂识海曾经受到过重创，如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旧疾发作头痛不已，而冰魄灵酒又恰好可以镇痛安魂，可谓是对症下药的一道良方。” “真的假的？酒儿你可不要骗我！”竹娇还是有些半信半疑，这小子怎么看都是嗜酒如命的醉鬼吧！ 而头一次瞧见楚然饮尽如此数量冰魄灵酒的思酒也有些惊讶。兴乐坊定下的那批冰魄酒还未到货，而自己此前赠予楚然的所有灵酒几乎都在这里，仅剩三四壶还未开封。 “方才头痛得有些厉害，不知不觉就喝了这么多，倒是让竹娇姐见笑了。”楚然摸了摸脑袋讪笑说道。 楚然当然没办法直接与二女开诚布公，说自己是为了摸索飞升神秘空间才灌下了这么多壶冰魄灵酒来稳固住神魂识海。 “说起来，楚公子还是被我拉着才开始喝酒的，阿娇你若真生气的话来怪我就好了。”将满地酒壶一一收起，思酒打开房间门窗通风换气之后，转身对着脸颊微鼓的好姐妹歉声说道。 “......哼，算了。” 竹娇也不可能真因为这些小事来与思酒争吵，她不过是瞧着楚然那家伙不顺眼罢了。 从思酒与竹娇口中，楚然也得知七星剑宗巡卫队已经收押那头魔种傀儡的消息。 “那家伙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挑酒儿你即将战胜兰茵姐的档口前来捣乱。真是的，若不是那家伙的话你现在已经名正言顺的登顶第一剑侍之位了！”虽然自己也输给了临场破境一鸣惊人的思酒，可竹娇又怎会嫉妒这位与她情同手足的好姐妹？ “首席之战应该还会再次举办一次，不过到时候会不会对全庄弟子公开就不得而知了。”思酒则是淡定许多，似乎并没有把所谓的席次顺序看得太重。 她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展现出自己的实力，足以证明这些天里女子付出的代价与汗水并非白费。 宋洞明、月如雪，甚至于玉璞境界的苏酥都以为那道“空念剑影”乃是思酒通过“天人交感悟道境”顿悟而出，殊不知此术乃是女子乃是在一旬光阴的魔鬼训练之中熟练掌握的。 世人都渴求着大道机缘从天而降，可若是没有坚韧不拔的恒心毅力，怕是连那些机缘都无法接住。 ...... ...... 魔种傀儡所带来的风波不过一日便消散淡化，藏剑山众人复又谈论起有关于试剑大会的相关话题。 众人都在讨论着那一场剑侍首席之争的未竟战斗，思酒的支持者数量迅速暴涨，声势规模都隐隐有超越傲兰茵的趋势，只不过待在自家院中巩固龙门中期境界的思酒对于这些都一无所知。 而在晌午时分，一位不速之客叩响了女子宅院府门。 “阿娇，怎么了？” 发觉前去应门的竹娇呆在门口一动不动，思酒也停下运功行炁走出房门，沿着走廊来到院门位置。 当思酒看清楚来人样貌之时，一张檀口不由张大，与一旁的竹娇一起愣在当场。 “你二人的感情还是这般要好。”来人抬手摘掉头上兜帽，露出一张明媚容颜笑着说道。 来人正是剑阁阁主月如雪。 “阁主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回过神来的竹娇赶紧将月如雪请进府门。 “没什么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俩？”眉心点有一枚朱红剑印的月如雪抿唇轻笑，跟在两位剑侍身后走向主屋。 “您只需通唤一声，我俩过去剑阁看您便是。”竹娇嘿嘿笑道，端茶倒水的模样倒也流露出几分憨态可掬。 “那可不一定，毕竟有的丫头一回庄子就闭门不出，整整一个月都不知道主动去见我一面。”接过茶水的月如雪笑呵呵道，而一旁的思酒则是肩膀一颤，面上泛起一丝苦笑。 阁主大人所说句句属实，在大会途中的那次传唤之前，思酒当真一次都没有前去寻找过月如雪。 “思酒知错。”青裙女子躬身行礼轻声说道。 “阁主可不能冤枉酒儿呀，若不是这些日子的闭关苦修，酒儿又怎能在试剑大会上那般大放异彩！”竹娇也不惧怕顶撞眼前这位剑阁阁主，反而开口替思酒辩解说道。 “你这丫头跳脚什么。”月如雪伸出手一把揪住竹娇脸蛋扯了扯道，竹娇好不容易才逃离魔掌，手捧泛红脸颊躲到思酒身后不敢继续多嘴。 “我这次可不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而是有其他正经事。”月如雪将视线重新落放回思酒身上温声说道。 “什么事？”不待思酒开口，女子身后的竹娇赶紧探出头来好奇问道。 “你去将那少年叫来，此事与他也有关。”月如雪撇了一眼竹娇吩咐说道，竹衣女子虽有些不情愿，却也不敢忤逆阁主大人的话语。 而当竹娇离开主屋之后，月如雪则是再次开口询问思酒道：“‘空念剑影’的确神奇，你需在此术之上多下苦工研究透彻。若真能将其普及开来，我藏剑山庄异剑道或许将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弟子明白。”思酒低垂眼帘颔首领命。 神通技“空念剑影”的开发尚不完全，毕竟即便有大道剑灵从旁辅佐，楚然对于剑道的积累仍然不够，只能为思酒量身定制创作出这一式神通雏形。 思酒是在自己的身体足以承受十倍异剑决运转负荷的基础上方能施展“空念剑影”，而楚然也不可能手把手引导每一位异剑剑侍进行超限异剑决修炼。而若想要将此术推广开来，便需要将其进一步优化完善才行。 “藏剑山庄与异剑道的未来，终究都会落在你们这一代的肩上。” 月如雪直视着年轻女子的那双清亮眼眸，心中唏嘘欣慰夹杂交错，沉默片刻后轻声说道。 第四百四十四章 前往剑宗 “待会见到了阁主大人，你可不许做出什么无礼举动来！” 走在前方的竹娇对着楚然甩了甩拳头恶狠狠道，少年则是连连点头保证自己会乖乖听话。 是什么风将那位剑阁阁主月如雪给吹来的，而且又让她指名道姓要见自己...... 走在廊宇之间，少年蹙眉思忖，却如何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自己身上的种种辛密都能瞒过那位布衣少女，按理来说不会被一位金丹剑修看穿才是。 跟在竹娇身后走进屋内，楚然先是对着月如雪行了一礼，而后才落座椅上等待对方说明来意。 “你便是楚然？果真是一位气宇轩昂、潇洒非凡的少年武夫。”月如雪打量了一眼楚然笑了笑，旋即轻咳一声后开口说道： “你们二人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前往七星剑宗一趟。” 此言一出场中三人齐齐一怔，向来温顺听话的思酒不敢违逆阁主命令，压抑心头疑惑低声称“是”。 “为什么呀......”一边的竹娇话一出口便被月如雪瞪了一眼，连忙手捂嘴噤声。 “借由天剑楼覆灭一事，七星剑宗趁此机会欲要整顿一番星落湖区域诸多山上宗门，也让各家各派重新认识到天魔骨这种违禁品的严重危害。”月如雪淡淡开口解释说道。 “当年一役过后，也不知有多少化外天魔被我北俱芦洲剑修斩杀，即便各大区域仙门领袖三令五申天魔骨的危害，依旧有不少修士偷偷藏起一两块来。若只是用来推演大道参悟玄法倒还好说，怕就怕有些不要命的家伙将之融入自己体内。” 月如雪轻轻叹了口气，而楚然他们也明白这位剑阁阁主是在为传承数百年的天剑楼一朝覆灭而惋惜。 “单是一个魔头参无念就足以搅得整座星落湖区域风起云涌，七星剑宗自然不想再看到有新的化外天魔诞生。少庄主先前去往七星剑宗便是为了商议此事。” “各家各派已经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后也纷纷表态，愿意增派人手前往七星剑宗组建搜查队伍，就算掘地三尺也要将那魔头参无念揪出来。” “而我藏剑山庄派出支援，便是五名异剑剑侍。尔等携带异剑放手一搏，一段时间里的战力足以比肩金丹修士，足够资格参加这场灭魔盛会。” 月如雪话音落下，抿了口杯中茶水后悠悠开口道：“尔等可有异议？” “弟子领命。”“没有异议！” 思酒与竹娇齐齐开口，而另一旁的楚然则继续保持沉默。 既是为了商讨支援人手一事，那这位剑阁阁主又为何要将自己叫过来旁听？ “没有异议就好。”得到两人肯定答复的月如雪满意点头，继而笑望向楚然开口道：“少庄主在信中特意强调，让我询问一番小楚公子的意愿。不知你可愿意随行同去往七星剑宗？” “子义大哥！” 一听是那位“剑人痴”宋子义亲自点名自己，楚然眉头一挑有些不明所以，忽又察觉到一股热切视线朝自己望来，最终在心底轻叹一声点头说道：“既然子义大哥盛情相邀，楚然自然不好推辞。” 一听楚然也要随队同去七星剑宗，竹娇的腮帮顿时鼓起，而思酒则是笑眯起眼毫不掩饰心中的欢欣。 “兰茵她们也已经通知到位，尔等明天一早便集合出发，到了那七星剑宗更要谨言慎行，切莫辱没了我藏剑山庄的名声。”临走之前月如雪特意多看了竹娇几眼，这位性格活泼、心直口快的女子剑修只得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保证。 而在送走那位剑阁阁主之后，思酒与竹娇也赶紧忙碌起来，为明天一早的远行去做准备。 ...... ...... “庄主，属下有一事不明。”怀抱文件玉简站在宋洞明身后的干练女子轻声开口，老者则是挥了挥手言简意赅道：“问。” “为何少庄主大人会点名让那武夫少年随队同行，那孩子虽然年纪轻轻便跻身四品淬魂境界，可这等实力还远不够进入灭魔搜查队的标准吧。”女子有话直说讲出心中疑惑。 “子义他既然如此要求，定然有他的考量在。”宋洞明嘿嘿一笑开口说道：“世人都叫他‘剑人痴’，嘲笑我儿只知参剑修行不通人情世故。可又有谁知道我儿是懒得与他人计较这些麻烦纷扰？” “看人这方面的直觉，那小子可比我这把老骨头要敏锐不少。”宋洞明自嘲一声，一双苍老瞳眸内里升起一抹自豪之色。 此前当他将近些天来所发生的一切，包括试剑大会之上思酒大放异彩施展“空念剑影”的消息传给远在七星剑宗的自家儿子后，宋子义便发来传讯，提议让那位少年武夫也加入到前来七星剑宗的队伍中来。 宋洞明接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也有些惊讶，却仍是选择相信自家儿子，吩咐月如雪前往思酒小院通知此事。 宋洞明也看得出来，自家儿子是猜测思酒的变化与楚然脱不开干系，而他虽不这般认为，却也不打算阻止宋子义交好楚然的举动。 或许那位少年武夫身上当真有着某种自己没能看出来的可能性在吧，既然子义愿意在这种未知可能上赌一把，他这个当爹的也只需全力支持就好。 “剑阁那边准备的如何了？”老者转言询问道。 “五柄异剑皆与‘引剑道石’重新建立好联系，不会耽误明日出发。”女子的回答令宋洞明十分满意。 对于藏家山庄来说，每一柄异剑都是无价瑰宝，除去其本身的强大之外，剑中蕴含的异剑大道更是快速培育金丹剑修的捷径法门。 故而在每一次出动剑侍携带异剑离开藏剑山庄之前，剑阁都会以那块“引剑道石”重新祭炼一番各大异剑，确保即便是持剑剑侍重伤陨落，这些强大异剑也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而是蒙受“引剑道石”的召唤斩破空间回归藏剑山庄。 “我藏剑山庄多少年未曾一齐出动五柄异剑了。”宋洞明放下手中玉简望向窗外繁密大雪。 “希望此行一切顺利，七星剑宗也尽快将那魔头参无念解决掉。不然三天两头便蹦出一具魔种傀儡来捣乱也，未免太烦人了些。” 第四百四十五章 我来请客 “一路小心。” 望着立身风雪之中的六人，前来送行的月如雪只是淡淡留下一句话语，而后便转身返回藏剑山庄护山结界当中。 五位异剑剑侍齐齐躬身行礼，而后转身与一旁的紫衣少年一齐向着风雪更深处进发。 十二月的凛冬雪势有些出乎楚然的意料，如今这等风暴雪灾般的情形对于傲兰茵等人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手掌大小的厚重雪花绵密繁多，在寒风裹挟下从天空坠落，似是想要彻底将脚下大地掩埋冰封。 要在等人高的厚重积雪里迈步前行自然不现实，傲兰茵等人纷纷取出拔出腰间佩剑御剑而行，至于楚然则是与思酒一起乘剑破风遨游呼啸风雪之中。 此次行程当中楚然乃是以藏剑山庄客卿身份同行，而在场几位剑侍当中，思酒竹娇自然知晓少年的客卿令牌乃是自家少主一时兴起赏赐下来的。 而跌落至第五剑侍席次的楚剑心也曾在兴乐酒楼当中与楚然产生过冲突，事后还被狠狠敲了一笔，千瓶冰魄灵酒的昂贵价格足以让楚剑心也肉痛许久。 傲兰茵与沈欲则是第一次与楚然相见，二人虽然奇怪山庄之中何时多了这么一位年轻客卿，却也识趣地没有开口询问。 经历过试剑大会的激烈战斗之后，五位异剑剑侍各自都有所突破长进，其中便以突破境界的傲兰茵与思酒最为明显。 五位剑侍若是同时驱动所奉异剑全力一战，都足以与金丹中期强者一战，只不过持续战力的续航离着真正的金丹中期仍有不小距离。 五柄飞剑集结成阵，以傲兰茵为剑尖开辟风雪斩出通路，带着楚然的思酒则是作为殿后压住阵脚。 以众剑侍的赶路速度，即便有风雪阻碍，不需两日时光便可赶到七星剑宗附属领地。 而在赶路过程中，五位异剑剑侍也并未一直保持沉默，而是开诚布公交流起来各自参悟异剑大道的种种心得。 毕竟众人的竞争关系在试剑大会结束的那一刻起也便烟消云散，如今五人皆是代表藏剑山庄出席七星剑宗灭魔大会的精锐剑修，彼此之间自然也需放下隔阂偏见，一切以正事为主。 “没想到你竟然选择了罗晨雪当对手。”居于第五末席的楚剑心望了一眼沈欲开口说道，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庆幸。 单论异剑道修行自己与罗晨雪可谓不分伯仲，若是沈欲当时目标换成自己，那现如今藏剑山庄五大剑侍里恐怕就要少了楚剑心这个名字了。 “你与天门剑之间默契深厚，而渡川剑则是要更适合我一些。”短发沈欲平静开口，道出了自己为何挑战罗晨雪的真正理由。 “酒儿你此前施展的那招到底是什么？为何能让你在驱使冥泉剑之时那般轻松写意？”前方打头阵的傲兰茵则是笑着开口，原本正在闲聊的沈欲与楚剑心立刻闭上嘴巴，齐齐回首望向小队最后方的思酒。 “此式名为‘空念剑影’，目前仍处于尚未完成状态，不过基本原理乃是......” 早已得了楚然允许的思酒也不隐瞒，直接与众剑侍分享起来“空念剑影”之中的种种玄妙奥秘。 而一旁听闻的楚剑心等人则是时不时张口结舌直呼“不可能”、“做不到”，可当思酒轻描淡写再度凝聚出那道虚幻剑影之后又纷纷陷入沉默长考，而后又结合自身见解从不同角度提出种种看法。 而与思酒同立于一柄剑上的楚然则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众剑侍讨论，时不时与心湖之中的剑灵朝芷询问交流。 大道剑灵带给楚然的剑道感悟大多深邃玄奥，楚然虽然可以照搬照抄行炁控剑，可距离融会贯通完全理解尚有一段距离。 而傲兰茵等人的闲谈便从基础层面大大丰富了楚然的剑道知识，也让少年更加深刻理解剑灵朝芷所传授的那些剑术招式。 “......如此说来，我等若想学习这门‘空念剑影’，就必须让自己的异剑决提升至九重圆满乃至于更高境界？”傲兰茵轻挑秀眉开口说道：“看来此等以我等意识为主，奴役异剑灵性的玄奥神通并没有那么好掌握。” “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完成异剑决的‘限制突破’，侥幸没有走火入魔而已。”思酒眨了眨眼开口说道，而站在女子身后的楚然则是挠了挠脸颊装作一无所知。 “真羡慕你这家伙。”楚剑心双手交叠枕在脑后，直挺挺向后倒下躺在遁剑之上感慨说道。而在一旁的竹娇与沈欲也屡次尝试凝结“空念剑影”，每一次的结果也均以失败告终。 又是被苍天剑道垂青钟爱，又是被那般年轻前途无量的山庄客卿看上，原本一直被自己压一头的思酒如今已经变成需要自己抬头仰望的存在，这种落差也让楚剑心唏嘘感慨不已。 也就是尚城不在这里，不然她说什么都要好好发泄一番心里淤积的不爽情绪...... “不管怎么说，酒儿都是在我藏剑山庄异剑道的原有基础之上开辟崭新道路，更何况我等又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学习那式‘空念剑影’。”傲兰茵适时开口调节气氛道。 而在思酒身后的楚然忽觉眉心一跳，一股熟悉的疼痛从脑海深处升腾而起。 看来自己又有些用脑过度，引起神魂识海内的魂力海洋开始暴动了...... 楚然赶忙从袖中摸出一壶冰魄灵酒灌入口中，此举也被傲兰茵等人目睹。 “没想到楚客卿也是酒道中人，倒是有酒儿投缘得很呢。”傲兰茵的声音温和淡雅又不失风趣，带给楚然一种邻家知性大姐姐的既视感。 而翻身坐起的楚剑心一见少年手中的冰魄酒壶便脸色一黑。 这家伙喝的可不是冰魄酒，而是她楚剑心的血汗钱！ “风雪之中小酌冰魄灵酒倒也不失为一种另类享受，诸位不如暂停讨论休息一会。”楚然笑眯起眼开口说道，同时又从袖中取出几只玉壶抛向其他几道飞剑之上。 昨日在剑阁阁主月如雪走后，楚然便与思酒、竹娇同去了一趟兴乐酒楼，将此前预定的那一批冰魄灵酒全部取走。此刻少年身上的灵酒储备丰厚得很，完全不用担心神魂识海暴走的问题。 少年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阳光灿烂，还不忘扬起手中酒壶向着楚剑心那边挥了挥。 “这一壶，就当是我来请客好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兴师动众 “开阳，事情进展的可还顺利？” 七星剑宗本宗大殿之中，一位蓄着灰白短发的中年男子冷声开口询问道。 坐在男子对面的知巧锁拄着下巴叹气说道：“虽有渊骸在旁辅助，明宇的剑卜之术也难以确定那魔头的具体位置，只能模糊感知到参无念并未离开我星落湖区域。” 听闻女子此言，殿中其余人等纷纷皱起眉头。 “占剑峰那小子到底靠不靠谱啊，难得宗主大人都求来一块渊骸碎片供他使用，结果还是跟以前一样毫无进展。”一位性情急躁的红发男子忍不住抱怨说道，却立刻被知巧锁冷眼怒视。 “拥有渊骸也只能提高明宇对于天渊魔物的感知预测，如今魔头参无念可是在星落湖周边区域藏下了不计其数的魔种傀儡，那些还未现身暴露的魔种傀儡一样会混淆天机干扰明宇的卜算结果！”开阳星知巧锁声音微冷开口说道，而那位一头红发的廉贞星庞无忌则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剑宗七星当中，开阳星知巧锁虽然修为最低不过金丹圆满境界，可面对元婴境界的廉贞星之时却是不落半点气势。 “此事倒也不怪小罗，毕竟除了魔种傀儡气息干扰之外，那参无念手中还掌握有上境灵宝‘天道生生剑’。”禄存星魏明光插话打圆场道。“从今日起各家派来的支援也将陆续到齐，有了充足人手进行地毯式搜查，那魔头参无念早晚都会被揪出来的。” “早晚被揪出来？那什么叫早，什么又叫晚？”庞无忌双手抱怀再次开口道：“化外天魔的恐怖尔等又不是不知，在抵达魔骨主人原本境界之前，参无念的修为增长将会毫无限制！当初开阳还能与那家伙斗个旗鼓相当，现在恐怕都不会是其一合之敌！” 知巧锁这一次并没有出言反驳庞无忌，因为红发男子所说的确是事实。 如今若是再让她遇见那魔头参无念，即便对方不动用灵宝“天道生生剑”，光凭魔威境界都足以压制自己。 毕竟上一次参无念暴露行踪之时，其修为已经抵达了堪称恐怖的元婴境界。 “好了。”一道苍老声音从大殿高处悠悠传下，落座主位的那道身影终于开口说话。 伴随着老人睁开浑浊眼眸，殿内众人纷纷闭上嘴巴，就连性子最为暴躁的庞无忌都不再开口抱怨。 “你与罗明宇带着渊骸前去剑冢一趟，引一缕‘七星浮屠’气息辅佐剑卜之术。即便无法找到那魔头的确切位置，也要将所有的魔种傀儡藏身处一一寻出。” 老人望着开阳星缓缓说道，后者领命称是，立刻转身离开大殿飞奔向那座占剑峰。 “执剑长老指挥权由廉贞负责，尔等沿着此前线索继续追查魔头踪迹。从藏剑山庄带回来的那具魔种傀儡也要谨慎处理。”老人望着红发男子吩咐说道，庞无忌抱拳领命，整道身影旋即化散消失。 原来这位廉贞星是派了一道分身前来殿中议事，其真身还在与诸位执剑长老一起在外奔波追寻魔影踪迹。 “文曲继续监察星落湖区域情报工作，若有人员失踪事件发生第一时间传信剑冢通知开阳，令罗明宇以占剑法卜算周围地区可有异常。” 文曲星周通颔首领命转身离去。 “禄存负责组织管理仙门联军地毯式排查所有魔气留存区域，贪狼、贪狼随队同行，巨门留守宗门随时做好出击准备。” “是。”魏明光等人齐声开口，而后纷纷离开去忙各自手上的任务。 偌大主殿当中很快便只剩下主座之上孤零零一人。 老者有些疲惫地合上双眼，原本挺拔的身形也随之佝偻些许。 “你果真老了。” 娇俏嗓音忽然响起打破殿内寂静，但见一位布衣少女凭空出现在主殿之中，背起双手迈步向着高座走去。 面对眼前位高权重，执掌统领整座星落湖区域的七星剑宗宗主之时，布衣少女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出半点敬畏之色，反而眨了眨眼睛眸中蓄满笑意。 “那是自然。”老者睁开眼睛望着身前少女苦笑说道：“我这把老骨头早都已经半入黄土，再遇上天魔乱世这种麻烦事情自然会精力不济。” “你也该早点放手，将七星剑宗交给下一代了。”苏酥随手一点，便见滚滚剑气由虚凝实化作一张木椅，少女迈步上前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来望着已经变得有些陌生的老者开口说道。 “终究是放心不下。”老者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臂支起下巴叹气说道：“反正我这辈子已经大道无望，倒不如点燃最后这段人生岁月，也好让小一辈们专心修行，不用受杂务琐事烦扰。” “你还真是天生就是当管家的命。”望着苍老瘦弱的老人，苏酥也不由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家伙还是这副殚精竭虑劳心劳力的模样，可谓是为了七星剑宗的繁荣昌盛付出了所有。 “谁叫我没办法像姐姐你一样在剑道之上一骑绝尘，最终突破上境壁垒呢。”老人自嘲一声笑着说道。 这位行将就木的七星剑宗宗主苏沫，竟是布衣少女苏酥的亲弟弟。 “突破玉璞境界过后寿元一事的确不再那般要紧，不过我也有其他需要头痛的事情。”望着双眸浑浊、白发枯槁的弟弟，苏酥眼中并没有什么伤春悲秋之意。 毕竟跻身布衣少女这般境界之后，对于生死之事也早已看淡。 “谢了。”苏沫望着布衣少女，嚅动嘴唇过后吐出二字来。 为了尽快解决那魔头参无念，替七星剑宗消除所有隐患，苏沫这才联系自家姐姐，恳请苏酥重回星落湖区域一趟。 “一家人莫要说两家话。”苏酥摇了摇头撇嘴说道：“再与我这般见外，等你死后我便提两壶仙人醉浇在你的坟头上。” 平生从不饮酒的苏沫勾起唇角，浑浊瞳眸内里闪过一抹流转光辉。 “那我可得晚些再死，怎也得等姐姐你离开星落湖再说。” 第四百四十七章 群英汇聚 御剑飞行跨越数十万里皑皑雪景过后，一方连朔风暴雪都未能冰封的巨大星湖出现在楚然一行人的视野当中。 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湖之上傲然耸立着一座磅礴宗门，一方定海神针破开湖面高逾百丈，其上银钩铁画刻落四个大字，字字之中弥散浓郁不消的磅礴剑气。 谓之曰：七星剑宗。 “我们到了。”六人之中领头的傲兰茵轻轻呵出一口雾气，与众人开口说道。 五道剑光旋即下降高度向着那座盘踞在星落湖之上的庞然大物靠近。 整座七星剑宗便是建立在这座可堪称海的巨大湖泊之上，流转星光围绕着宗门四野流转闪烁，配上漫天风雪倒是颇有种遗世独立的仙境之感。 只不过今日的七星剑宗可要比往常更加热闹。 一道道流光自宗内各处建筑之中游走移动，而在那座建立在星落湖畔的七星山门处，一位身着染星褐衣的矮胖中年带着其余几人早早便在此恭候多时。 “藏剑山庄众人到访。”伴随着一位应门小童高声呼喝，华发老者身后的那几人纷纷抬头望向天幕。 其中一人便是早早来访七星剑宗的藏剑山庄少庄主宋子义。 这位仪容整理干净过后气质大变的剑人痴摸着光滑下巴眯眼望天，视线扫过人员变更过后的五位剑侍，最终停留在与思酒共乘一剑的那道少年身影之上。 山庄试剑大会一事宋子义已经知晓，而冥泉剑侍思酒身上出现的惊天变化倒也符合男子的预期。 宋子义对于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十分自信乃至于有些自负。此前父亲宋洞明让他挑选一人作为贴身随从时，宋子义毫不犹豫便选择了当时毫不起眼的剑侍候补竹娇。 而后来的事实也证明，竹娇的异剑道天赋果然是一众剑侍之中最为出色的，若非修行岁月上有着差距，傲兰茵的第一剑侍之位恐怕也得让给竹娇。 而上一届五位异剑剑侍之中，在宋子义看来思酒便是其中垫底的存在，只不过因为竹娇的关系他才会选择带着女子一起前往支援天剑楼。 而本不被自己看好的末席剑侍竟能超越众人独领风骚，唯一的可能性便全数寄托在那位突然出现的破局之人身上。 这位楚然小弟果然不是什么平凡之辈，不论其身怀何种隐秘，思酒能够从众剑侍中跃然而出必然与其脱不开干系。 此等妖孽人物要么尽早交好结下善缘，要么及时除掉以免后患。 宋子义自然不是天剑楼那群执阵弟子那般痴愚，他原本的目的便是借着剑侍思酒这座桥梁来与楚然打好关系，也算为藏剑山庄的未来谋下一份保障。 那枚客卿令牌便是宋子义压在楚然身上的一枚赌注，而对于少庄主此举，宋洞明与月如雪也都是持默许态度。 “藏剑山庄异剑剑侍，随同客卿楚然造访七星剑宗。” 伴随着五柄飞剑翩然落地，傲兰茵淡雅温和的嗓音响起。 跃下飞剑的六人先是对着前来迎接的剑宗长老欠身行礼，而后齐齐转移目光望向宋子义。 “参见少庄主。” “无需多礼。这位是七星剑宗燕水执事，接下来我便要赶回庄子布置联防事宜，尔等听从燕水执事的安排便是。阿娇你先过来一趟，我有些事要与你说。”宋子义对着傲兰茵等人开口说道，旋即向竹娇招了招手，带着竹衣女子迈步走向一旁低声交谈。 “在下燕水，负责暂时接待诸位，待到其他仙门高手到齐之后我便会领着诸位前去面见禄存星大人。”胖执事笑呵呵与傲兰茵等人开口说道，身上并没有半点仗势欺人的威风架势，一看便是很会做人的老油条。 而在一旁宋子义与竹娇的悄悄话也已经说完，竹衣女子此刻眉头紧紧蹙起，似是对于自家少主的吩咐叮嘱有些不情不愿。 “快过去吧，别耍小性子。”宋子义抬手揉了揉竹娇的脑袋，竹衣女子这才低低“哦”了一声重回到剑侍队伍里。 楚然只觉竹娇归队之后不知为何瞪了自己一眼，少年旋即望向那位宋前辈，却见男子对着他笑眯眯伸出拇指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楚然嘴角一抽，也不知这位从不走寻常路的宋前辈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 ...... “诸位还请在待客殿中稍事休息，如今火炼城与血衣楼的来客还未到齐。”胖执事燕水引着一行六人穿过各式建筑来到一座大殿之前，而在殿中已有许多道身影齐聚于此。 跟在队伍后方的楚然不由放眼望去，却见那些衣着各异的仙门高手也都在一并打量着自己等人。 殿中之人竟然清一色都是龙门境界往上的强者高手，其中更有数位身上隐隐散发出独属于金丹境界的强大气息。 “藏剑山庄诸位来访，还请大家稍安勿躁再等一会。”胖执事燕水对着殿内众人拱手说道，随后便匆匆离开。 “你们来得未免也太慢了些，可让我们好一番苦等。”一位出身东湖剑阁的黄衣男子走上前来笑着说道，显然是漓川剑侍傲兰茵的老熟人。 男人名为任九，正是殿中数位金丹期强者之一。 “倒也不算晚，不是还有火炼城与血衣楼的朋友垫底么。”傲兰茵淡淡一笑道。 “我听闻藏剑山庄新一轮试剑大会才刚刚结束，没想到这一次的五大剑侍里仍旧连一个男人都没有。”一位身披鬼袍的鬼灵门青年嘿嘿笑道，说出的话语却是让另一旁的飞花门众人柳眉倒竖。 要知道飞花门可是星落湖区域里唯一一家只收女子修士的山上仙门，这次派来的支援人员里自然只有“风花雪月”四位仙子在。 “谁说没有男人，那小子不就是个带把的吗。”一道粗犷声音从大殿角落传来，黑水台刘虎豹睁开独眼扫向楚然冷笑说道。 “奇了怪哉，为何藏剑山庄五大剑侍此次前来竟会有六人在？”那鬼灵门青年陆山显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直接将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站在思酒身后的少年身上。 第四百四十八章 争强好胜 如今这座待客殿内几乎聚齐了星落湖区域所有的一流仙门势力，这些山上势力之间自然也存在明争暗斗。 这些争斗矛盾在天剑楼覆灭之后再次激化。虽说现如今的天剑楼已经落魄跌入二流势力，宗门之内连一位金丹期高手都不存在，可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天剑楼内无数典籍资源仍然令其他人垂涎欲滴。 如此一块巨大的蛋糕摆在眼前，那些山上宗门子不可能白白放过。而七星剑宗在接走那一批精英弟子过后也不再参与此事，对于天剑楼内诸多秘境遗产的划分全都交于这些山门自己解决，宋洞明与宋子义父子二人也都在为此事前后忙碌。 如今利益分配才算最终敲定，只不过各家也都有各自的不满，故而彼此之间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不过这些争强好胜的各路强者终究不会驳了七星剑宗的面子，彼此之间不会再次大打出手，顶多是以言语挤兑嘲弄一番他人而已。 更何况日后殿中众人还要在那位禄存星大人的手底下办事，能趁着这等机会多抢占些话语权也是好事。 故而鬼灵门陆山才会联合黑水台刘虎豹来给藏剑山庄众人来上这么一个下马威。 就连东湖任九都侧目望去，有些好奇地打量起来这位面容英俊的紫衣少年来。 这次是真的误入高端局了，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宋前辈的提议，跟着酒儿姐一起前来七星剑宗...... 楚然内心吐槽一句，同时也催动天地练气决将自己的气息抹除的一干二净。 别说是看穿其修为境界，此刻的少年在众人眼中便如同尚未踏足修行过修行的凡夫俗子一般，简直要比一张白纸还要干净。 “咦......”专业拱火的陆山微眯起眼轻咦一声，反倒因为少年身上的干干净净而越发重视。 藏剑山庄不可能真的派一位毫无修为的普通凡人前来七星剑宗，而自己没能从少年身上看出半点修为，也便说明这家伙身怀某种极其高明的敛气秘法。 场中其他高手的想法也与陆山不谋而合，对于这位英俊少年也生出些许忌惮。 感受到周围人群视线变幻的楚然唇角勾起，拱手对着众人行礼笑道： “藏剑山庄客卿楚然见过诸位，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既然已经置身于遍地龙门、金丹云集的强者之间，扮猪吃老虎的方法便再行不通。 如今的楚然索性改变战术开始虚张声势，故意以“天地练气决”来完全抹除气息，既防止自己的底细被他人摸透，又能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使得其他宗派高手投鼠忌器，不敢再来施展术法前来试探自己。 “好年轻的藏剑山庄供奉客卿，楚兄还真是年少有为呢。”鬼灵门陆山眼珠一转开口说道。 修行之人大多会以天地灵气筑基养颜，故而维持少年少女模样之人也可能早已活过漫长岁月。此前出现在楚然面前的布衣少女苏酥便是最好的例子。 “此前我从未听说过楚然客卿的名号，也不知兄台此前于何处问道修行？”任九也跟着开口说道。既然没办法通过气息探测来摸清楚然根脚，倒不如换成闲聊攀谈来探听情报。 听到任九口中的“兄台”二字，真正知晓楚然修为与年纪的思酒与竹娇同时运转灵力控制表情，强忍下心中笑意。 你任九可是堂堂金丹剑修，竟然与一位十多岁的淬魂武夫称呼兄台，此事若是传出去怕是会让其他山上修士笑掉大牙。 “楚某云游至此，恰与子义大哥相遇颇为投缘，半推半就之下也便收下一枚客卿令牌。”少年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关于自己的出身可谓是只字未提。 两世为人的楚然在与人应酬这方面本就颇为擅长，再加上前不久刚被那位布衣少女套出话过，吃过教训后的楚然如今更加机警，无论任九如何引导都只是将话题撤回到那位剑人痴身上。 “......楚公子能与那位宋少庄主如此投缘也颇为难得。”浪费半天口水却只得到一连串客套废话的任九只得呵呵一笑结束话题。 “待客殿内设有多座偏殿客厅以供我等休息，有几位朋友都在偏殿之中打坐调息，等到人齐之后我再来与楚公子一一介绍。” 楚然点了点头拜别任九，随后便跟在傲兰茵等人身后向着一处偏殿房间走去。 “怎么样，瞧出什么门道没有？”同属东湖剑阁的剑士彭东望着任九开口问道，后者耸了耸肩摇头说道：“那位楚公子比起阁中那些老狐狸也不遑多让，三句话不离那剑人痴，根本就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来。” “能与五位异剑剑侍同行的家伙又哪里真会是什么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而且我也是头一次见能将自身气息掩饰得如此完美的家伙。”东湖剑阁众人旁边，鬼灵门陆山开口插话道。 “下次再想试探的话陆山你自己去。”任九撇了一眼鬼袍青年冷哼一声道。 “那你可别怪我抢走所有风头。”陆山嘿嘿一笑，双手交叠抱在脑后，转身向着鬼灵门众休息的偏殿走去，也不管飞花门诸位仙子瞪来的不善目光。 “这地方当真无趣，都没个趁手陪练让老子发泄一下。”黑水台刘虎豹闷闷开口，其身上的凛然战意似乎已经有些按捺不住。 “之后有的是让你尽情厮杀的机会。”任九看了一眼刘虎豹开口说道。 待到火炼城与血衣楼两家人马聚齐，这股由各家宗派联合组成，总体实力不弱于七星剑宗执剑长老团的灭魔联盟便会悍然出击，一路平推扫荡隐藏在各处的魔种傀儡，将那魔头参无念从隐藏之地逼迫出来。 “真希望有机会能与那魔头面对面过上几招啊。”刘虎豹摸了摸鼻子兀自嘟囔道。 “那家伙如今已经抵达元婴境界，你若独自面对又与送死有什么两样。”彭东挑眉开口说道。 “若能与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化外天魔正面一战，就算死了又有何妨？” 黝黑汉子眸中战火升腾，咧开亢奋笑容低吼说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旧塔 “酒儿姐，我出去转转透口气。” 待客偏殿之中，楚然忽然望着思酒开口说道，后者微微皱眉询问道：“需不需要我一起？” “不用，酒儿姐继续休息便是。”楚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旋即推开房门迈步离去。 “这位楚公子倒还蛮识趣的，知道避嫌我等。”楚然走后，楚剑心也放松紧绷的身体吐槽说道。 有这家伙跟在身边，楚剑心只觉一路上都极不自在，故而赶来七星剑宗这一路上都没少偷瞄那道俊朗身影。 “酒儿你放心好啦，那家伙还能在这七星剑宗之中走丢不成？”竹娇则是飞快偷袭思酒腰间软肉，原本还有些愁眉不展的女子身子一僵，赶紧抬手打飞竹衣女子不安分的爪子。 “怎么了，小沈。”傲兰茵则是注意到沈欲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便凑近身前开口问道。 “我是在想那位楚公子究竟是何来历，为何方才在主殿之中他能够完全消除起身气息，就好似不存半点法力修为一般。” 对于傲兰茵的询问沈欲开口回答，而楚剑心则是指着思酒插话说道：“有什么问题问她不就好了，思酒她可是与那位楚公子要好得很呢。” 竹娇则是保住思酒纤纤细腰有些吃味的说道：“有什么问题直接去问本人，那家伙在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多话。” 竹娇的回怼令楚剑心倍感不爽却又无法反驳，毕竟在那兴乐酒楼包间内里，她可是亲身感受过来自于少年的恐怖威压，又哪敢主动开口与之搭话。 “楚公子既是我藏剑山庄客卿，又被少庄主看中，身怀些奇异术法自不奇怪。”傲兰茵适时开口调节气氛道。 而思酒从始至终都未曾开口。 因为女子知道，现如今缭绕在其身上的这份神秘感正是楚然有意而为之的结果，她又怎会主动与外人泄露少年的真正实力与底牌手段？ ...... ...... “阿嚏阿嚏！”连打几个喷嚏之后，楚然摸了摸鼻子继续向着客殿出口走去。 穿越人群散尽的主殿大厅，少年推开殿门，果真瞧见一道身影侍立于风雪之间。 “在下七星剑宗觅途瑶，特来为楚公子引路。”这位身着锦缎长袍，头簪一根点星钗的婉约女子欠身施礼道。 “见过觅姑娘。”与这位看上去大不了自己几岁的觅途瑶拱手还礼，楚然旋即跟在对方身后离开客殿，一并走进风雪之中。 方才在偏殿休息的时候，一道传音突然落入少年耳中，这才将楚然从藏剑山庄众人身边叫了出来。 而那道传音主人，自然便是楚然曾经在试剑大会会场偶遇的那位布衣少女。 ...... ...... 领着楚然穿过大片繁华建筑群落之后，觅途瑶在一座不起眼的木质高塔面前停下脚步。 “那位大人在此间等候，楚公子进去便可。” 觅途瑶并没有跟随楚然一同入塔的意思，而楚然则是微微侧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一般。 “一起进来吧。”听过传音之后，楚然对着这位年纪轻轻便跻身龙门境界的女子招手说道，而后迈步上前推开木塔门扉。 后方的觅途瑶则是微微蹙眉有些迟疑，毕竟就连她也不知道木塔之中那位大人的真实身份，自己会听令于那道声音也都是服从于宗主大人的命令而已。 眼看那道紫衣身影闪身进入塔内，觅途瑶摇了摇头后也迈步跟上。 无论外人如何称呼于她，在觅途瑶的眼中自己都只不过是七星剑宗的一名普通弟子，自然不该质疑宗主他老人家所信赖的那位大人。 “吱呀......” 伴随着木塔门扉缓缓合拢，漫天风雪也被隔绝在外。 老旧的陈设布置映入觅途瑶的眼中，令女子感受到一股岁月厚重感扑面而来。 自从二百年前那座黑石塔建成以来，这座木塔便不再迎来七星剑宗的试炼弟子，塔中的各式结界法阵也已年久失修，再经不起战斗余波的冲击侵袭。 七星剑宗内不乏有人提议推平这座旧式练功塔来腾出空地落建其他建筑，只不过这些提案都被宗主一一驳回，久而久之大家也不再提起此事。 这座木塔就这样被一代代七星剑宗弟子遗忘在记忆角落，即便有人从旁路过也不会浪费时间驻足停留。 而今木塔之中却迎来了新的客人。 跟在少年身后走进塔内的觅途瑶接着昏黄灯光向内望去，却意外见到一道令她再熟悉不过的高挑身影。 “七星剑宗洛雨晨，见过楚然楚公子。”等候在塔内的高挑女子红唇轻勾，望着楚然笑盈盈打招呼道。 “洛姑娘好。”楚然抬手回礼，目光在这位身着酒橙色裹身旗袍的丰满女子身上礼貌略过，而后望向更深处的昏暗光影里。 “洛雨晨，你为何会在此处？”跟在楚然身后的觅途瑶微微皱眉开口问道，对待高挑女子的口吻却谈不上有多亲切。 “我自然也是被这位大人唤来的。”洛雨晨浅浅一笑横移脚步，将身后那道躺卧在老旧摇椅上的娇小身影显露出来。 对于这位身着布衣的娇小身影楚然并不陌生，少年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挠头开口道：“苏酥姐，这次叫我过来又是准备做什么？” 苏酥姐？ 听到楚然开口呼唤布衣少女的觅途瑶与洛雨晨同时眸光一闪，这还是二人第一次听到这位大人的名讳。 等一下，苏酥，苏...... 莫非这位布衣少女与宗主大人之间有着血脉亲缘？ 一念至此，觅途瑶与洛雨晨望向布衣少女的目光再次变化，拘谨恭敬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认可意味。 对于所有七星剑宗弟子来说，宗主苏沫在他们心中的分量可谓是极其沉重。 觅途瑶与洛雨晨从未听说过宗主大人曾有婚配留有子嗣后代，所以第一次见到布衣少女的时候也并未向着这方面猜想。 如今得知少女同样姓苏之后，洛雨晨不由眨了眨眼重新观察其苏酥容貌，果然从其五官之间看到了一缕神似宗主年轻之时的绝代风姿。 这位苏酥姑娘，怕不是宗主他老人家的私生女吧...... 洛雨晨表面上依旧维系浅浅笑容，暗地里则是心潮澎湃起伏如是猜测到。 第四百五十章 破境之法 “莫要胡思乱想，苏沫将你二人托付与我，是为了让我助你们破开龙门前期的瓶颈壁垒。” 似乎是看穿了高挑女子的内心猜测，布衣少女挑了挑眉毛坐起身来开口说道。 不再去管脸色大变骤然后退的洛雨晨，苏酥从椅上跳下走到楚然面前。 “没想到你小子还真跟本座有缘，这才分开没多久便又见面了。”布衣少女踮起脚尖拍了拍楚然肩头笑眯起眼道。 楚然此前的猜测如今已经证实，这位身份神秘的上境大修士果然与七星剑宗有着某种关联。 “你小子是不是也要参加接下来的灭魔行动？”不急着回答楚然的问题，布衣少女望着楚然歪头问道。 “诚如苏酥姐所言。”楚然点头承认，却见少女抬手来摸向怀中，立时间暗道不妙闪身后退！ 但见苏酥手中多出一枚小巧指环，其上镶嵌有一枚米粒大小的暗石碎片。 勃然爆发的恐惧浪潮自少年心底涌现而出，可这一次却并未压垮楚然的心神意志。 “天地练气决！” 玄奥法门几乎是同时激发运转，一圈圈空灵涟漪将恐惧浪潮尽数化解。 再一次面对渊骸，楚然终于没有像曾经那般方寸大乱，而少年的这般反应也让布衣少女啧啧称奇。 “本座原是想叫你来提前适应一番渊骸气息，没想到你小子已经不再怕了呀。” 苏酥手中指环上的黑色宝石乃是一块仿品，那块真正的渊骸残片已经被知巧锁与罗明宇带入七星剑冢之中，用来配合剑卜之术搜寻探查星落湖区域范围内的魔气踪迹。 在场另外两人见到紫衣少年骤然后退的举动也被吓了一跳，可在觅途瑶与洛雨晨的感知当中那枚黑石指环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七星剑宗利用拓印之法复刻了渊骸气息纳入这些冥魔石之中，接下来你们即将参加的灭魔行动中每人都要佩戴这种指环。” 苏酥将手中黑石指环抛向楚然，瞧见少年伸手将其接过后轻轻点头道：“看来你是当真不再受渊骸气息所困扰。” “多亏了苏酥姐提前让我适应过此等气息。”楚然望着手心指环开口说道。 而在少年心中，“无想空境”已经全面展开，此刻的楚然宛若坐枯禅闭尘关的入定老僧般淡定冷静，仿佛人世间的一切欲望洪流都已退潮离去。 “我不在的这两天里，你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布衣少女有些好奇的望着楚然开口说道。 此时此刻她竟然在这位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缕玄之又玄的空灵气息。 “没什么，不过是些许修行感悟而已。”楚然一边维持着“无想空境”一边岔开话题道：“既然苏酥姐你与两位姑娘还有要事，那我便先行告辞......” 与觅途瑶一路同行至此，楚然自然也清楚这位带路女子可并非是什么普普通通的七星剑宗弟子。而且听布衣少女的意思，是七星剑宗宗主亲自将这两人托付于苏酥，这便足矣说明二人在剑宗之中的显赫地位。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应当归属于七星剑宗门派机密，他一个外人继续逗留于此多少有些不合适了...... “急着回去干嘛，你也给我留下来。”布衣少女一开口便打碎了楚然的所有设想，少年只得苦笑一声接受眼前事实。 “客殿藏剑山庄那边我会传信过去，告诉她们在出发之前你暂时不会回去。” 纵使预料到酒儿姐会万分担忧自己的安慰处境，可楚然也没办法拒绝布衣少女的安排，值得老老实实推到塔内角落，将那枚黑色指环戴在右手小指之上。 “苏沫说你二人卡在龙门前期数月有余，非得求着我帮忙来看看问题出在了哪里。”布衣少女两手一摊，口气颇为无奈的对着觅途瑶与洛雨晨开口说道。 “你二人就在这里入定打坐行炁周天，我来看看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苏酥小手一挥吩咐说道，便见两枚蒲团凭空出现在木塔中央。 “......是。”觅途瑶与罗雨晨相互对视一眼后同时点头称是，而后也不管楚然这个外人还在，便盘膝落座于蒲团之上开始运功行炁。 “你也帮忙看看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酥望着楚然开口说道，显然是不打算让少年装聋作哑置身事外。 “是。”摸鱼不成的楚然只好点头应下，而后便是催动体内灵光聚集在双眼之上，开始观察起来面前二人。 似是感应到有目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觅途瑶下意识想要催动灵力阻止对方继续窥探，可一想到宗主大人的吩咐与布衣少女的话语，终究还是放开掩饰任由楚然观察。 另一边的洛雨晨则是直接放弃遮掩，毕竟自己此前的心中念想都被那位布衣少女一眼看穿，就更别想着在此人面前遮遮掩掩。 二女所修功法皆是七星剑宗宗门秘典，才接触异剑道不久的楚然一时半会自然不可能通悟明白，自然只能一边靠着剑灵朝芷记录下来，一边蹙起眉头尝试理解。 “这孩子的武夫身份果然并不纯粹，其身上一直残留有使用灵气法力的痕迹。”苏酥点了点头后将目光转移向中央蒲团之上的两人。 布衣少女眼中悄然浮现出两道淡淡剑影，视野当中的两人便被那道剑影快速解析重新构架。 虽然看不透楚然身上那道奇妙玄奥的敛气术法，但凭借苏酥的修为境界想要看穿觅途瑶二人的情况与问题还是手到擒来的事。 “你二人根基牢固，行炁畅通，并没有误入歧途走火入魔的风险。之所以会一直卡在龙门前期难有寸进，恐怕是因为安逸日子过太久了的缘故。”检查完毕的布衣少女望着两人开口说道：“积累足够的前提下，厮杀与战斗便是获取灵感、突破境界瓶颈的最好办法。” “您的意思是要我与洛雨晨相互战斗？”觅途瑶站起身来望向苏酥开口问道。 “当然不是。”苏酥摇头笑着说道： “一看便知，你二人平日里不缺对战练习，可我所指的战斗乃是真正蕴含生死危机的拼命搏杀。” 第四百五十一章 借你一用 “生死危机的战斗......”觅途瑶轻声重复着布衣少女的话语陷入沉思之中，而洛雨晨则是有些欲言又止。 “别说什么平日里的外出历练，你二人扪心自问一下，即便在外遇到强敌你们可曾真正陷入十死无生的绝境之中？”苏酥伸手摸出两壶酒水，将其中一壶抛向不远处安静旁观的楚然。 没办法拒绝的楚然只好心领苏酥姐的好意，开封美酒与布衣少女隔空相敬，旋即品尝起来壶中醇香美酒。 与少年喝惯了的冰魄灵酒风格迥异，苏酥送来的这壶酒水口感更加温润绵柔，细细品味之下还带有一丝花木芬芳，倒也让楚然停下分解酒气的举动，不由又多饮了两口壶中美酒。 “身为同龄人之中的所谓‘天才’，并称‘日月双姝’的你二人在撞上这龙门瓶颈之前有可曾遭逢过其他挫折磨难？”苏酥的俏脸被酒气染上一抹红晕，布衣少女打量着陷入沉思的两人继续说道。 “今日制霸整座星落湖区域的七星剑宗便是你们心中最大的底气与靠山，不光是你们，包括其他年轻一代弟子乃至于此届七星在内，所有人在潜意识里都对于苏沫太过依赖，觉得只要有他在便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与问题。” 苏酥的此番话语立时间让觅途瑶与洛雨晨愣在当场，天资非凡冰雪聪明的二人被一语点破之后面色变化堪称精彩。 是啊，也不知自什么时候起，自己便理所当然将宗主大人视作无所不能的存在，并且对于其言行举止无条件的信赖认同。 而在宗主大人说一句“听她安排”之后，二人皆是不闻不问只管听从布衣少女的命令，身为七星剑宗年轻一代领衔天骄的觅途瑶甚至甘愿跑腿，去作一位引路人带领楚然来到此地...... “当信任与信赖化作信仰之时，尔等便会在心底为自己筑起一座高墙。苏沫在你们心中有多伟大，那座高墙便有多么的无法逾越。即便你二人可以花费更多时间迈过当前境界瓶颈，终其一生也无法真正超越苏沫比他更强。” 这一番震耳欲聋的话语好似醍醐灌顶，觅途瑶甚至连身形都开始微微颤抖，洛雨晨的脸色更是一阵青一阵紫，想要反驳苏酥的话语却又无从开口。 “当然了，这也怪不得你们。都是苏沫那家伙对后辈太过溺爱了。”一口饮尽壶中美酒，苏酥打了个酒嗝之后懒声说道：“那孩子从小便喜欢将一切扛在自己身上，即便多苦多累都不愿与旁人提及。” “如今七星剑宗的繁荣昌盛可谓是在他的羽翼庇护之下无忧成长起来的，你们少受些风雨洗礼也再正常不过。” 一旁的楚然默默听着关于七星剑宗的辛密往事，心底对于这位苏酥姐的身份也有了大致猜测。 “我且问你们，当苏沫退位之后，尔等心中可有下一任七星剑宗宗主人选？”苏酥的目光宛若锋利的剑锋，刺破觅途瑶与洛雨晨的迷茫混乱直插入二人心底。 “未曾有过，”“没，没有......” 两位女子沉默片刻后一齐开口，两双眸子却也因自己的答案而变得愈发黯淡。 因为直至此时，二人才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布衣少女所言正确无误。 “如今的七星剑宗看起来祥和一片，七星之间并无派系纷争，可归根结底还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无法像苏沫一样服众？” “他已经为七星剑宗付出了太多太多，这才会导致尔等生出一种错觉，那便是苏沫可以一直坐在宗主之位上带领尔等继续前行。” “即便再舍不得放下这一切责任，可那家伙也已经被岁月长河冲刷得垂垂老矣，而且终会在未来的某一日里死去。” “他死之后，尔等与七星剑宗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连珠炮似地讲出太多话语，苏酥望了一眼僵在原地的二人，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苏沫是想为后辈打造一片无忧天地来供你们茁壮成长，而你们却不能沉浸于此。” “你们不光要做那家伙的优秀晚辈、弟子，还要有走到苏沫身边与其并肩而行，甚至于超过他更进一步的觉悟。” “假若你们连这般僭越念头都不敢生出，那我也只能说苏沫的一番好意终究白费，反倒是耽误扼杀了尔等的大道前途。” 话音落下之后布衣少女闭上嘴巴，面色平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面前二人给出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答案。 良久沉默过后，觅途瑶的声音终于打破塔内寂静。 “我不会让宗主大人的心意与努力就此白费。” 女子的眼眸深处多了一丝坚决光芒。 “雨晨也是一样。”另一边的高挑女子脸色终于恢复正常，也跟着坚定开口说道。 原来苏沫宗主并不是无所不能的神明，原来苏沫宗主也会衰老故去。 原来自己等人终有一天也要继承接过苏沫宗主肩上的重担，来为七星剑宗的未来斩开一条通天大道。 “眼神不错。” 布衣少女双手抱怀满意点头，旋即从袖中摸出四只金刚镯抛向觅途瑶与洛雨晨。 “带上此镯。” 二女毫不迟疑地将冰冷圆镯戴在手腕之上，而后身形齐齐一阵，眼中浮现出一抹震惊神色。 “此宝可以将尔等的修为境界打落回如意境界，接下来你们要做的便是与那小子倾力一战。”布衣少女与觅途瑶两人解释过后转头望向愣在当场的楚然笑盈盈道： “不用留手，往死里揍她们便是。” “啊？” 此时的楚然一脸懵逼，似乎没能理解布衣少女的话中含义。 “喝了本座一壶好酒，自然便要替本座出些力气。”苏酥勾唇一笑，灿然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楚然闻言瞪大眼睛望向自己手中那只琥珀色玉壶，恨不得将刚才喝下的琼浆玉液全数吐出来。 “借你小子的武夫体魄一用，来好好敲打锤炼一番七星剑宗的这两块璞玉原石。” 第四百五十二章 再高两境又何妨 “我来当陪练？” 楚然愣在当场有些傻眼，而觅途瑶与洛雨晨二人也齐齐转头望了过来。 “没错，就是你。”布衣少女点了点头肯定说道：“我已经将她俩的修为境界压制回如意境初期，即便是两人一起上你小子应该也应付得来吧。” “问题不在于境界啊......” 此刻的楚然只觉得头大如斗，原本他以为自己乃是袖手旁观喝酒看戏的陪衬角色，谁承想竟会被苏酥强硬安插上这么个陪练员的身份！ “你小子就别再跟我藏拙了。冥泉剑侍那丫头能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争胜夺魁肯定少不了你的训练调教，出手挫挫这两人的锐气傲气对你来说并非难事吧。” 苏酥的声音直接在楚然心湖之上响起，布衣少女动用传音直接与楚然开诚布公道。 “我不过是四品淬魂武夫，咋可能胜得过两位七星剑宗天之骄子，还是苏酥姐你亲自训练两位姑娘更好吧......”楚然传音回道，明显是不想接手这趟麻烦差事。 虽说自己在布衣少女面前已经露出过数次马脚，可楚然还是想要保存更多底牌。 武道煞威这种唯有六品煞劫境武夫才能掌握的强大力量唯有在关键时刻方能动用，而大道剑灵这般存在更是要小心掩饰，一旦在这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暴露剑灵朝芷，恐怕等待楚然的便只有源源不断的麻烦来袭。 “本座与这俩妮子之间差距过大，即便胜过多少次都远远达不到我想要的那种挫败感。”苏酥坏坏一笑传音说道：“而你小子年纪可比她二人小上不少，即便是境界受限，输给你也与输给同龄人没什么两样。” 一路的顺风顺水总会使人下意识忽略许多问题，而唯有狠狠地跌倒摔痛之后，人们才能更加深刻地了解到自己究竟有什么地方尚且欠缺。 苏酥想要的便是让觅途瑶与洛雨晨两位七星剑宗天骄败在楚然手下，打碎二人的骄傲与尊严之后重塑一颗通透道心，以此作为跨越瓶颈、大道精进的不竭动力。 “可是......”楚然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苏酥的传音却抢先一步响起。 “此事若成，少不了你小子的报酬。若不成嘛......”苏酥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玩味起来。 “不成又如何？”楚然咽了口口水传音问道。 “不成也没关系，你小子只需要在这座塔里待到她二人成功破境即可。”苏酥眯起眼睛，娇俏脸蛋上浮现出一抹小恶魔般的笑容来。 一旁听不到苏酥与楚然之间传音谈话内容的觅途瑶二人见此情形不由暗暗打了个冷颤，只觉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底生出。 得，看来这位苏酥姐是打算强买强卖做这单生意了...... 楚然面上浮现出无奈神色，只得叹了口气后冲着布衣少女点了点头。 与单凭传音情报猜测试探自己的宋子义不同，这位上境大修士可是在藏剑山庄之中潜伏数日之久，能够窥探到自己与酒儿姐之间的秘密特训也不是什么意外事情。 布衣少女从一开始便在少年身上嗅到了一缕百战拼杀的战场杀气，而在见到过思酒临场突破过后便越发笃定楚然并非寻常的四品淬魂武夫。 同为天才，觅途瑶跟洛雨晨平日里的对手也只有对方而已。唯有让名不见经传的楚然将两位绝代天骄一并击败，方能彻底打碎二人心境，再从破败心境当中寻觅突破契机。 “我有多长时间？”这一次楚然并没有选择继续传音入秘，而是直接开口询问苏酥道。 “理论上时间有的是，只不过火炼城与血衣楼的支援两天后便会抵达，届时各派高手便会联合出击清扫魔种潜藏之地。”布衣少女也开口脆生生回答。 “两天么......”楚然深呼吸一口气，旋即轻呵吐出。 “我尽力而为。” 听过楚然这番话语的觅途瑶与洛雨晨神色同时认真紧绷起来。 看来这位身份神秘的藏剑山庄楚然客卿是真的要与自己二人交手了。 虽然她们不知道布衣少女为何要镇压自己一身龙门期修为，但即便是境界跌落回到如意初期，二人也都对于自己的修为战力有着绝对自信。 “唔，真是好酒，可惜代价也太贵重了些。”应下苏酥委托的楚然仰脖饮尽壶中残酒，摸了摸唇角咂嘴感慨道。 “至于那手镯压制......”少年收起酒壶话锋一转，看向了两位女子手腕上的禁绝金刚镯拉长声音开口说道。 “需要我再多加一道封印么？”苏酥饶有兴致的询问道。 “不不不。”少年摇了摇头，一双清澈通透的浅褐色眸子内里酝酿生出一抹别样光芒。 “我的意思是，再高两境也无妨。” 苏酥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便捧腹大笑起来，眼角都溢出点点晶莹泪花。 “好好好，那便依你！” 伴随着布衣少女弹指轻点，觅途瑶与洛雨晨只觉身上的沉重枷锁接连破碎两道，自己的修为法力水涨船高般迅速暴增，眨眼间便重回如意巅峰境界。 “重新与二位介绍一下，在下楚然，现任藏剑山庄客卿一职。”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身上那件深紫大氅挂在一旁，露出内里那身款式干练的黑锦衣装。 “同时也是一名武夫，如今侥幸跻身四品淬魂境界。” 少年的这番言语顿时令觅途瑶与洛雨晨大吃一惊。 这位藏剑客卿竟然只有四品武夫的修为实力？ 可藏剑山庄的客卿之位不是只有五品炼魄境往上的强大武夫方能担任的么？此人又为何能有资格与其他五名剑侍一起前来参加灭魔联盟中来？ 即便退一万步来讲，不过四品淬魂境界的纯粹武夫又如何能够迎战自己二人？ 要知道如意境巅峰的修行者足以匹敌五品炼魄武夫，更何况她们还是七星剑宗众多精英弟子里最为出类拔萃的绝世天骄！ “楚公子当真是好大的气魄。”即便是脾气温和的觅途瑶此时也不由动了几分火气，只觉眼前少年根本没把自己与洛雨晨放在眼里。 “不知楚公子准备先与我们中的哪一位切磋一番？”另一边的洛雨晨也是微眯美眸含笑说道，言语之中却是倨傲地将选择权让给对方。 “哪一位？”仔细挽起袖口，少年并指如剑点向身前面色不善的两位女子，温声笑道： “不需要分先来后到，你们一起上便是。” 第四百五十三章 你们一起上便是 “不需要分先来后到，你们一起上便是。” 楚然对着两位七星剑宗天之骄女勾了勾手指温声笑道。 少年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顿时令觅途瑶与洛雨晨火冒三丈。 她二人可并非像是藏剑山庄异剑剑侍那般借助异剑之力取巧晋升龙门修为，而是与寻常剑修一样一步一个脚印抵达如今境界，你一名小小的四品淬魂武夫又怎敢口出此等狂言？ 一旁怀抱双臂看戏的苏酥脸上笑容再添。 叫楚然这小子来帮忙训练这两个妮子果然是正确选择。 觅途瑶与洛雨晨虽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奇才，可毕竟年轻气盛，心性修为远不如一些依靠时间打磨迈入龙门境界的修士沉稳。 不过楚小子明明比觅途瑶她们还小几岁，却已经身怀如此城府谨慎的不能再谨慎，这便让苏酥愈发好奇少年过去有着怎样一番经历。 “你们三人大可尽情施展各自手段，此地已被我与外界隔绝。”布衣少女随手打出一道符文没入木塔地面，残缺不全的结界中枢便被飞快补完重新运作，莹莹光亮自木塔塔身亮起组构成一道屏障。 “楚公子，得罪了！” 原本对于这位俊美少年多少抱有一些好感的觅途瑶这次反倒是率先出手，未见女子拔出腰间佩剑，便可听闻数十上百道剑吟和鸣声响彻整座木塔！ 一柄柄尺长青锋自虚空之中垂落而下，所有飞剑剑尖所指皆是少年所站之处！ 瞧见觅途瑶忍不住先动手的洛雨晨深吸了一口气强压心头火气。 在女子看来，即便与自己共称为“日月双姝”的觅途瑶修为被腕上圆镯强压下一个境界，如今不过如意巅峰，可击败那位口气恁大的少年武夫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洛雨晨并没有听楚然的话联手觅途瑶一起发动进攻，而是站在一旁怀抱冰蓝长剑作壁上观，准备好好看看这位楚然到底有几斤几两本事。 “虚空剑道·降剑决！” 觅途瑶并指如剑狠狠点出，而浮现于木塔四处的虚空青锋也如同蒙受感召一般激射而下，似乎不将那道黑衫身影扎成刺猬决不罢休！ “咻咻咻.......” 密集的飞剑攒射扑面而来，可面对如雨剑幕楚然却没有露出半点惊慌神色，脸上的笑意反而再浓一分。 漫天青锋朔空临，又好似一场雨雪飘摇落。 楚然横跨出一步身形微沉，继而抬起双手一前一后探向空中。 “太极第七式·揽雀尾。” 那一双洁白如玉、指节修长的双手比起一般女子都要洁净白皙，起落之间却蕴生逸散出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气势。 觅途瑶剑气所化的漫天青锋甫一接近楚然身边空间便好似被按下了慢放键一般，即便女子如何催动，都只能以龟速降落，而后又被少年双手间牵连的拳势带偏方向。 楚然的动作似缓实疾，攒射而落的青色剑锋眨眼间便被少年揉成一团捧在掌中。 “途瑶姑娘无需介意我的修为境界。”双掌合拢磨灭掌心剑气，楚然望着觅途瑶笑吟吟道：“凭借你如今的修为境界，大概是没办法伤到我的。” “你......”一张俏脸已经涨红的觅途瑶气地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当即抽出腰间长剑飞身刺来，将满腔怒火尽数化作一剑，向着十丈开外的少年狠狠递出！ “凌虚渡！” 伴随着觅途瑶挺身出剑，四周围都隐隐发生空间畸变。 女子窈窕身影好似被拉长一般，令旁人明明感觉其出剑缓慢无比，可下一秒钟那冰冷剑锋便已经抵达自己心口之前。 这家伙的虚空剑道又有进展！ 一旁观战的洛雨晨心下一惊，一双美眸灵光汇聚勘破虚空剑道带来的视听错觉。 此刻的觅途瑶根本不是身处于楚然十丈开外作刺剑状，而是已经仗剑来到少年身后，狠狠一剑挑向了楚然的右手手腕！ 这妮子还真动用真本事来对付这位四品武夫陪练少年了！ 正当洛雨晨以为少年还在被十丈外的虚影迷惑，即将被绕到身后的觅途瑶一剑得手之际，那道身着黑衫的修长身影忽然有了动作。 只见楚然拧膝侧转微微欠身，觅途瑶那势在必得的一剑便忽然落在了空处。 一剑落空的觅途瑶心中一凛便与横剑斜抹继续追击，耳边却响起了少年似笑非笑的声音。 “胆敢主动近身一位中品武夫，途瑶姑娘还真是好胆量啊。” 只见那抹追击剑光还未割破少年手腕便双指悠然夹住，其上的锋锐剑气竟然无法割破楚然指间流转的武道气机。 “砰！” 又是一声轻响传来，觅途瑶先是身形一晃，而后瞪大双眼，有些不可思议地低头望去。 只见楚然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印上自己的小腹。 而从那只手掌之上涌现出的磅礴气机在轰入女子娇躯之后立时发作爆炸开来，在一瞬间切断了觅途瑶丹田气海与外界之间的联系。 楚然复刻当初制服思酒的一番操作，不过这一次单纯只是以武道气机便轻松制住了修为受限的觅途瑶。 小腹酸胀、灵力受阻的觅途瑶只觉手中一轻，那柄墨色长剑便被轻易夺走。 “还给我......唔！” 不待觅途瑶话音落下，覆盖在女子小腹处的那只大手瞬间化掌为拳，以寸劲之势将觅途瑶狠狠轰飞出去撞击到塔壁之上！ 眼前如此暴力的一幕令袖手旁观的洛雨晨有些傻眼。 那小子究竟是如何看穿觅途瑶的虚空剑道，毫不犹豫便对着自己身后悍然出手？ 可不待高挑女子寻找到答案，身为剑修的洛雨晨心中忽然生出一抹不祥预感。 “雨晨姑娘也别光看了，我赶时间。” 少年声音从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似是恶魔低语般灌入洛雨晨的耳中。 几乎是遵循着剑心本能的指引，洛雨晨瞬间出剑点向身侧某处，果真刺中某物发出铿锵坚鸣声。 可当洛雨晨看清长剑阻挡之物时，一股寒气便从女子脚底瞬间攀升至天灵盖处。 自己击中的根本就不是那位少年武夫，而是觅途瑶那家伙的佩剑剑柄而已！ 而在洛雨晨的身后，一道黑衫身影无声无息浮现而出，向着出剑女子探出一只手掌。 第四百五十四章 谁才是陪练？ 望着面前跪倒在地紧紧捂住侧腹的洛雨晨，楚然不由摸了摸鼻子担心自己有些用力过猛。 “怕什么，出了事有本座担着。”苏酥的声音从旁幽幽传来。 “都龙门境界的人了，还不知道与武夫战斗之时最忌讳近身嘛？” 布衣少女望了一眼跌坐在塔壁出的觅途瑶，又瞧了瞧好悬被楚然一掌斩腰打的背过气去的洛雨晨，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道。 “嘶，这根本不是淬魂境武夫......”痛出泪花的洛雨晨颤声开口道。 要知道她并非全无防备楚然的近身偷袭，可谁承想自己布下的护体剑光竟会那般轻易被少年击碎。 洛雨晨跟觅途瑶并非没有与四品淬魂纯粹武夫交过手，可那些家伙们的速度与力量都与楚然有着天壤之别，尤其是被少年一拳打中之后自己体内的灵气法力便会短暂失控，这也是二人无法做出反击的根本原因所在。 “什么时候修为境界便一定要与战力挂钩？你们也不动动脑子，倘若这家伙真是普通四品淬魂武夫，我又为何要让你们互相战斗？”布衣少女摇了摇头有些恨其不争地开口说道。 听闻苏酥此言的日月双姝齐齐陷入沉默，觅途瑶咬住嘴唇握紧拳头，而洛雨晨则是在化解掉入体气机之后重新站起身来。 “可否请您解除这圆镯压制，我想全力出手与楚公子一战。” 平素心高气傲的洛雨晨如今竟然说出这番话语，这也便代表女子承认如意境巅峰的自己没办法应对这位不过淬魂后期的少年武夫。 “你意下如何？”苏酥眼中升起一抹赞许之意，而后转头望向楚然开口问道。 布衣少女所要达到的目的便是让这两位七星剑宗天骄放下自己的那份骄傲，重新换个视角看待周遭一切。主动承认自己的不足便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自无不可。”楚然笑着点头，而后补充说道：“刚好我也有些东西想要尝试一番。” “好好好，你小子果然能给我带来源源不断的惊喜。”布衣少女眯眼笑道，旋即挥手收起觅途瑶与洛雨晨腕上的金刚镯。 被封印的雄浑修为重新回归二人体内，可这一次两人脸上都并非浮现出欣喜神色，而是依旧满脸严肃的望着那位黑衣少年。 “压力大些才好突破。”楚然望着二女浅浅一笑，旋即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一把通体黝黑的长刀。 “好刀。”瞧见黑刀的苏酥不由眼前一亮道：“这般古老的炼器手法如今世间可不多见。” “二位小心了。”掂了掂手中长刀，楚然笑着打了声招呼，而后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吃一堑长一智的觅途瑶与洛雨晨立刻御剑升空，虚空之中再度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剑气青锋，可这一次却并非主动发起进攻，而是护持在二女身边作为防护。 “问天剑道·苍天倾颓！” 在觅途瑶的守护剑潮保护之下，洛雨晨也有了时间施展强大剑术。只见女子手中长剑之上亮起苍天道文，一股荒凉古拙的原始气息自宝剑之上蔓延扩散开来。 “在这里！”通过虚空剑潮感知到木塔某处传来不寻常波动，觅途瑶立刻制造更多青锋锁定那方空间，而后大声提醒洛雨晨道。 在吃过那位少年的拳头之后，不论是觅途瑶亦或者洛雨晨都已经收起对于对方的轻蔑心态。而今两人即便已经恢复原本的龙门境修为，可依旧选择联起手来共同对付楚然。 “吃我一剑！”周身上下苍天道文凌乱飞舞的洛雨晨娇喝一声递剑斩出，雄浑剑气汹涌倾斜而出，好似连空间都能够一击斩切开来！ 而被虚空剑潮逼出身形的楚然此刻压低身形握住黑刀刀柄，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轻轻闭合。 “观剑悟道，大道如水。观人悟道，心舟逆行。” 少年心中默念一句话语，却令藏在心湖深处的剑灵朝芷共鸣轻吟。 “灵武式·断空！” 楚然猛然睁开双眼，在灵感天地与武道气机的加持之下终于挥出圆满一刀！ 少年眸中迸射的光芒好似熔断了某道限制枷锁，而这一记终于完成的“灵武式断空斩”也并非仅仅是在于迎面而来的苍天剑气碰撞！ “给我......破！” 少年体内沸血如龙灵潮跌宕，竟是选择在此刻突破淬魂后期境界，向着巅峰境界发起冲刺！。 本来还与那苍天剑气势均力敌的断空一斩瞬间爆发出无穷威力，轻易斩断剑气洪流之后又搅碎所有涌来的虚空剑潮，而后继续散发出恐怖威势向着半空中的觅途瑶与洛雨晨飞去！ “大虚空剑！”“天何在！” 瞧见恐怖刀光席卷而来的觅途瑶与洛雨晨齐齐变了脸色，同时施展出压箱底的剑招合力攻向漆黑刀芒。 一瞬之间，整座老旧木塔之内爆发出惊天的气息激荡，刀光与剑气充斥满塔内每一寸空间角落。 若非有布衣少女出手护持，恐怕这座塔楼一瞬之间便会被三人攻势掀飞炸碎！ “嘶，楚然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黑白交织的刀光剑影自然无法阻碍苏酥的视线，而布衣少女的脸上也头一次显露出严肃神情。 置身于暴走漩涡中心的少年在成功突破淬魂境巅峰过后并未就此止步，反倒是借助觅途瑶与洛雨晨二人施展的密剑绝技之威逼迫自己压榨潜能，向着武道更高处发起冲锋！ “轰！” 一声沉闷响动忽然自木塔中心响起，四周围刀光剑影的混战继续维持片刻光阴，便被轰然爆发的恐怖气场尽数吞没摧毁！ “五品炼魄境！”眼见对面少年连越两境抵达五品，洛雨晨一双美眸都差点瞪出眼眶，而觅途瑶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这一幕。 “原来当初紫儿在我面前连番破境之时，感觉是这样的呀......” 黑发飘摇的少年捏紧五指再度松开，吐出一口稠密白雾轻声说道。 “今日之战竟然会发展到此等地步，我都快搞不清楚到底谁才是陪练了......” 站在远处的布衣少女抬手挠了挠脸颊，有些无奈地叹气说道。 第四百五十五章 此战远未结束 楚然的一去不返使得等候在待客殿中的思酒烦躁不安，若非有七星剑宗来人专门解释，再加上竹娇等人在旁劝说，恐怕思酒早就夺门而出去寻少年踪影。 “那小子忽得造化立地破境乃是好事，就算你现在过去也只会打扰他而已。”竹娇欠身替身前好闺蜜梳理着长发柔声劝说道，思酒“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可两条秀眉依旧紧缩皱起。 “若是等到集合日期到来，楚公子仍旧没能完成突破的话，就将他留在七星剑宗也无不可。”一旁的傲兰茵轻声说道。 “我也知道你想去替楚公子护法，可你我此次前来毕竟有要务在身，六人之中少了一人尚且说得通，可连你也退出接下来的联合灭魔行动就有些过分了。” “......”青裙女子凤眸低垂紧拽衣摆，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后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瞧见好姐妹为那姓楚的小子如此牵肠挂肚，竹娇不由得有些吃味，圆圆脸颊再次鼓了起来。 ...... ...... 距离待客殿十数里外的老旧木塔之中，一层隔绝结界之内的光景可与外在的僻静截然不同。 剑气海潮的轰鸣震荡从未有一刻停息之时，觅途瑶与洛雨晨此刻已经拼尽全力发起进攻，二人就连体内蕴养的本命飞剑都已祭出，就只为将那道宛若鬼蜮幽影的黑色身影彻底击败。 可无论是两道本命飞剑亦或者铺满整座塔内空间的剑气海潮都无法彻底压下那道身影裹挟的无双威势，凝聚如水的充沛气机在其身躯周遭撑起一方武道领域。 都未动用腰间黑刀，单凭一双缠绕武道气机的双手，少年便一次又一次撕开四周剑潮、打飞近身飞剑！ “原来如此，淬魂之上炼魄为真！” 于木塔之中一朝突破两重境界，正式跻身为五品炼魄境武夫的楚然此刻满心恐惧，却又觉得痛快无比，一双清明眸子内里早已被繁密气机占满化作天青颜色。 人身天地，自蕴宝藏。 莫向外求，问己寻道。 亦如此前掌握超限异剑诀的思酒一样，如今的楚然也在破境之后得见一片崭新天地，对于肉身武道与人身天地的理解比起过去发生了天翻地覆一般的大变化。 破境过后的少年并未再刻意维持“无想空境”的玄妙心境，而手上那枚仿造“渊骸”铸成的黑石指环所发出的气息也完全笼罩于少年心头。 在那一座不知存在于何处的神秘空间之内，记忆之海当中的那段旧日剪影也因此受到牵连。 在渊骸气息牵引之下，长河之上的遮天魔影变得清晰几分。而更远处的混沌雾墙则也发生震颤，其内封存的金色光芒比起从前也更加明亮。 武夫中品三境界当中，淬魂炼魄二境所对应的便是“开疆拓土”与“穷己求真”两大阶段。 沙场淬魂，为的便是大开人身天地之门汲取战场之上的无穷煞气来冲刷武夫神魂，来提纯魂魄得以驱动日益昌盛的肉身血气。 问心炼魄，便是通过七情六欲大千诱惑撼动武夫心智，由此再来纯粹道心坚定脚下大道。唯有声色犬马如流水云烟，富贵荣华似拂面清风，武道修士方可看清自己一颗真意本心，来为面对接下来即将出现的煞劫灾厄做好准备。 于外，通过死斗厮杀，以至刚至阳体魄身躯汲取至阴至寒阴煞之气，阴阳调和洗练气机方可更进一步。 于内，采撷生死之间大恐惧来浇灌心神，以七情六欲火来烧炼出一颗英魂武胆，自此才有资格做“自己”之主。 五品炼魄境界最为显著的两大特征，其一便是能够完美驾驭肉身之力，将一身武道修为提升至“化臻”之境。 其二便是拥有一颗英魂武胆，自此再不会轻易受到迷魂乱智术法干扰，念头纯粹始终如一。 世间众人常言纯粹武夫心志坚定，其中大半缘由也都在这颗炼魄境界方能凝聚的英魂武胆之上。 按照常理来说，才刚踏入炼魄境界的五品武夫离着凝聚英魂武胆尚有大段距离。毕竟寻常武夫还需要进一步壮大血气力量完善肉身操控，在推动气机与阴煞之气的融合过后方有余力来凝聚一颗英魂武胆。 可这些对于早已完成灵肉交融，提前两境触及“武道煞威”的楚然来说却都不是问题。 要知道拥有“天地练气决”傍身的少年，早在初入武道之时便以完美掌控肉身体魄，成为自己这具肉身的唯一之主！ 而在此时此刻，才刚踏足五品炼魄境的楚然便已经开始借助“渊骸”气息所带来的无限恐惧洗练心神，在与觅途瑶跟洛雨晨的战斗途中开始凝聚那一颗英魂武胆！ “惧意潮头炼心魄，生死之间淬胆魂。” 剑气海洋之中少年衣衫飘摇踏浪而行，举手投足威光流转，已是将一身磅礴气机尽数转化成幽冥煞威。 “提前化煞！这小子的武道根基究竟有多雄浑？！” 一旁观战的苏酥不由再吃一惊。 布衣少女原本以为楚然在连破两境抵达五品炼魄境后多少也会后继乏力，重新沉淀一点时间才会再度突飞猛进，谁承想这家伙早早便对于肉身体魄拥有了“完美”掌控，体内积攒的战场煞气直接开始与菁纯气机融合交织，继而展开武夫之中异常罕见的“提前化煞”这一幕。 原本就被楚然雄浑气机压制的觅途瑶与洛雨晨二人只觉胸口沉闷难以呼吸，而当少年将所有气机尽数转化为武道煞威之后更是难以招架，两柄本命飞剑直接被楚然一拳崩飞深深插入地面。 “你们或许不知，这家伙如今还不到二十岁，比起你二人要年轻太多太多。” 苏酥的话语同时在二女耳中响起，觅途瑶与洛雨晨同时一怔，眼中皆是涌现出不可置信的光芒。 怎么可能!眼前这家伙二十岁都不到，又如何能够跻身五品武夫境界之中！ 一瞬之间，觅途瑶与洛雨晨本就摇摇欲坠的道心瞬间破碎崩塌，二人原本的骄傲与自尊都在那冲天煞威的映照下土崩瓦解。 曾几何时，洛雨晨还以为自己才是万中无一的天命之子，觅途瑶也自认她的努力要远远超过其他同龄人。 可如今这一切都在少年的赫赫神威映照下变得不堪一击。 原来，我才是坐井观天的家伙么...... 而正当觅途瑶与洛雨晨眼底光芒即将熄灭之际，一双拳头猛然间出现在二女视线当中快速放大。 “砰！”“砰！” 两声闷响过后，心陷恐惧、身缠煞威的黑衫少年甩了甩手上血迹轻声开口。 “如今可没有时间给两位姑娘自暴自弃。这一战可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呢。” 第四百五十六章 英魂武胆 “这一战可远没到结束的时候呢。”楚然一边压抑着心中如潮惧意，一边与坠落地面的二女轻声说道。 轻声说话并不是因为少年彬彬有礼，而是因为一旦提高音量觅途瑶与洛雨晨便能够听出楚然声音里的颤抖战栗。 没了“无想空境”压制无限恐惧，此刻的楚然心境已经跌落向某种极端。 可为了凝聚那一颗英魂武胆，接受渊骸气息、承受恐惧浪潮又是现如今楚然的最好选择。 此一战里，觅途瑶与洛雨晨是在对战少年武夫，而楚然所要对抗的则是渊骸气息带来的本能恐怖与灵魂震颤。 这两场战斗看似都是一边倒的碾压局势。 只不过此刻的楚然依旧在死死支撑硬抗无限恐怖，可觅途瑶与洛雨晨却是被眼前落差击碎道心，陷入某种自我怀疑的心魔迷障之中。 而如今这一幕，正是苏酥想要达成的结果。 顺风顺水的顺利人生对于逆天而行的修士而言并不算是一件好事，而那一颗道心也唯有在破碎与重塑之间不停循环往复，才能在最短时间里获得极大成长。 布衣少女如今便是打算用这种不破不立的方式来让这对日月双姝快速进步。 毕竟她苏酥早已不算作七星剑宗一员，终有一天会离开此地。而苏沫也步入晚暮垂垂老矣。 七星剑宗的未来便是寄托在当代七星与这些年轻弟子肩上。 苏酥对于七星剑宗能否继续繁荣昌盛其实并不在意，她只不过是不想让弟弟终其一生呕心沥血的付出迅速衰败而已。 ...... ...... “现在可没时间给两位姑娘继续休息。” 一双天青色眼眸尽数化作幽冥墨色，楚然在瞧见觅途瑶与洛雨晨再无动静之后复又开口，而后便一步踏出穿过烟尘雾霭，瞬间抵达艰难起身的洛雨晨面前。 身形高挑的绝色女子此刻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还未来得及擦拭口鼻间溢出的血迹，那道令她窒息无比的修长身影便已经再度出现在身前。 即便心中已经放弃了再与眼前楚然战斗的想法，可在感知到对方身上传来的酷烈杀意之际，洛雨晨还是本能的提剑反击，只不过结果仍然是被少年一拳连人带剑轰飞出去。 这家伙是真的打算杀掉我们！ 一旁见到这一幕的觅途瑶顿时感觉一道刺骨寒意从脚底窜向了天灵盖处， 而在看见楚然时发出森然杀意之后，布衣少女反倒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楚然这小子倒也聪明，知道有她在，觅途瑶与洛雨晨这俩妮子定然不会当真丢掉性命，索性也便抛掉了温文尔雅的绅士作风。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而在经历大恐怖后侥幸生还，则会看到一番见所未见的崭新天地。 楚然很显然早就知道了此间玄妙，而现在他也正尝试用自己的拳头来教会觅途瑶与洛雨晨这个道理。 内里抵御恐惧浪潮凝聚英魂武胆，外在淬炼煞威暴揍天骄双姝。 如今的少年可谓是忙里忙外清闲不了半点，可其一身修为也在此期间快速提升，不知不觉间连练气修为也一路连跳来到筑基后期。 “没错了，小子武道战力之所以远超同境，是因为其武法双修的缘故！” 旁观许久的苏酥也终于看出些许门道，可双修一道所耗费的经历与时间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这孩子又是如何在此等年纪在两条大道之上都取得此等恐怖成就？ 也就是布衣少女没办法看穿天地练气决的伪装遮蔽。 若是让苏酥知道此刻的少年还在尝试凝聚一颗英魂武胆，恐怕当真能让这位上境大修士爆出一句破防粗口来。 ...... ...... “再不奋起反抗，等待尔等的便唯有死路一条！”楚然一脚踏在觅途瑶的胸口，面色狰狞厉声喝道。 这番话语可不光单单是说与脚下神情恍惚的女子听，更是说给少年自己的。 产自天渊的恐怖渊骸，神秘空间里的记忆光海，模糊过往中的光阴长河与遮天魔影，以及混沌雾墙深处所封印的金色光芒...... 一切未知隐秘此刻都在恐惧浪潮的影响下浮上少年心头，而对于未知的东西人类又会诞生出本能的恐惧。 渊骸与我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那座神秘空间又存在于何方何地，长河与魔影是哪里来的记忆残片，混沌雾墙之中又封印了什么东西...... 无数思绪紊乱交缠在一处，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少年心湖之中留存的那一线清明。 如今的我，又会不会是某一位手眼通天大人物所操控的牵丝木偶，在既定的道路上狂奔冲向既定结局？ 当初的他，又为何会选择在清风城中摆下卦摊，开口唤我留步？ 伴随着童年记忆里那道寒酸身影重新浮上心头，楚然的身体忽然不由自主的颤抖一瞬。 倘若眼前一切都是由那位年轻道长一手策划好的通天棋局，那原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地球之上的我又是何时入局，又将会在何时废弃出局？ 妄念一起，细思极恐。 比起自我怀疑的无限怪圈，渊骸气息所引发的恐惧心潮反倒不再那么令楚然感觉身心窒息...... 这一切的一切到底什么是假，什么是真，什么是命中注定，什么是机缘巧合...... 少年身上的气息忽然开始不受控制的扩散暴走，而觅途瑶与洛雨晨也终于在此刻重新燃起生的希望，趁着楚然身形停滞的空档获得一丝喘息之际。 “情况有些不对......”苏酥微微皱眉，目光微凝望向突然停在原地捂住脑袋的楚然，只可惜仍然无法窥见少年体内究竟发生何等异变 而在那一线清明即将崩断之际，冥冥道音忽然在少年耳边悠悠响起。 “抱首环形不灭意，昆天华盖灌引一气入黄庭。七枢心剑无定转......” 少年体内自行流转的“天地练气诀”此刻轰然作响，并未驱散包裹楚然心神的无限恐怖，却是在提醒少年不要光顾着去怀疑什么。 重活一世，你在这里收获的可不仅仅是那些重重疑云，更有着许许多多无法割舍的美好回忆。 卧榻十年间无微不至细心照顾自己的父亲，天真无邪又莽撞顽皮的可爱小小，来历神秘关键时候却又异常靠谱的毒舌小红，永夜域内同甘共苦可将后背交与彼此的祝由槿祝姑娘，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愿意立下剑心血誓的酒儿姐...... 以及，还有在紫皇宫内等待着自己的她。 “紫儿！” 种种真实存在的过往经历构筑成了现如今的楚然，而楚然也并非为了任何人的目的而活。 万般因果加诸吾身，吾依旧为此身之主。 未来未至，又何必为所谓终局苦苦烦恼？ 良人待归，路在脚下大步向前此心则安。 一念破妄，猜疑散尽。 充斥满少年心湖的恐惧大潮迅速消散。 而在那一方幽幽湖水上方，一颗英魂武胆已然成型，散发出灿然金光驱散四方黑暗。 第四百五十七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一颗金色武胆浮现于少年心湖之畔，其内散发的烈烈金光荡涤四方恐惧暗潮，将渊骸气息所带来的一切影响屏蔽在外。 人身天地之中血肉筋骨共振合鸣，连带着丹田气海之中一齐发生剧烈变化。 少年原本被漆黑煞威所占满的双眸深处赫然亮起一抹纯粹金光，其身上散发出的狂暴气息随之一滞，继而开始迅速收拢回聚。 若说五品炼魄境的最终阶段便是熔炼煞威凝聚一颗英魂武胆，那六品煞劫境界走到最后一步之时，便是将那一颗英魂武胆淬炼至纯金无暇境地，以此为根本再来冲击传说中的上品武夫金身境界！ 可楚然这一颗英魂武胆在凝聚阶段便与寻常武夫大不相同。寻常武夫有哪里有无穷无尽的恐惧浪潮来直接将英魂武胆一步淬炼成型的机会？ “咔嚓.......” 神秘空间之中，记忆光海远方的混沌雾墙之上悄然裂开一丝缝隙。其内隐现的璀璨金光正与楚然眼底闪过的光芒颜色一模一样。 ...... ...... “楚小子这是怎么了？”在瞧见楚然忽然停下身形原地不动之时，苏酥眼底闪过丝缕道光，却仍未能看出什么端倪异常。 反倒是觅途瑶与洛雨晨借此机会与那位少年武夫拉开距离，借此机会赶紧喘息调整灵气法力运转。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死亡威胁的恐吓，亦或者干脆是被楚然的拳头打通了任督二脉，觅途瑶在调整呼吸运行功法之际忽然得见一点灵光，全身气息顿时开始不受控制的迅速暴涨，竟然原地突破开始向着龙门中期境界晋升！ 一旁的洛雨晨瞧见一直以来的宿敌对手都已经开始突破境界，当下又惊又怒，眼角余光又瞧见远方那道宛若死神的黑衫身影，终于也被逼着冲撞开一直以来挡在自己面前的境界瓶颈，紧跟着觅途瑶的脚步向着龙门中期发起冲刺。 二女的接连破境顿时令苏酥十分满意，布衣少女随手一挥，两道灵光便落在觅途瑶与洛雨晨周围化生守护结界。 至于剩下的楚然嘛，这家伙似乎已经开始恢复正常，应该不用自己操心才是。 ...... ...... 重新睁开双眼，少年的眼睛已经恢复成平日里的浅褐色，其中再看不见煞威漆黑，也看不到独属于上品金身境的那点纯粹金色。 “无想空境”此时已经重新展开守护楚然心湖，而原本沉入湖水之中的大道剑灵也终于有机会跃出水面透口气来。 有了“无想空境”与“英魂武胆”双重保障，楚然也不用担心体内的剑灵朝芷会被苏酥探查感应到。 “呼......” 长吐出一口气来，心念聚拢、神识归一的楚然双眼重新聚焦回身前，发觉自己仍然置身于那座老旧木塔之中，而原本的两位对手都别灵光结界包裹，其中隐隐透露出破境进阶之时独有的天道气息。 “她们成功了？”楚然转过身来看向布衣少女开口问道。 “那当然，再不破境晋升的话怕不是要被你活活打死。”苏酥勾起唇角笑着说道，一双美眸却是上下扫视着面前少年。 楚然身上的某种东西似乎已经改变，可苏酥却又说不上来那到底是什么。 或许这便是炼魄境武夫独有的玄妙气场吧...... “有苏酥姐在，就算我全力出手，两位姑娘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楚然松开挽好的衣袖笑着说道。 当然了，即便是布衣少女从始至终都只是冷眼旁观，楚然下手也自有分寸。 毕竟他可与那些一旦倾尽全力便无法收手的霸道武夫不同，少年很早之前便已经完美掌握肉身体魄，对于自身力量收放自如分寸有度。 “原本我以为你怎么都要花费十天半个月时间来助她们两人重塑道心破境晋升，却没想到你小子是真的舍得下狠手，才过去半天时间便逼得她俩不得不向前死命狂奔。”苏酥看灵光结界当中表情仍然惊魂未定的觅途瑶与洛雨晨，笑着与楚然说道。 “毕竟我赶时间，太久不回去的话会让酒儿姐她们担心的。”楚然将早前放在塔边的紫色大氅重新穿起，一边整理衣衫领口一边与苏酥说道：“现在我可以回去了吧，苏酥姐。” “你小子当真以为我叫你过来，就只为了搓搓这俩妮子的傲娇锐气？”布衣少女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愿闻其详。”少年闻言眸光一闪，看向苏酥认真说道。 “我本打算多留你一段时日，也好让你避开联合灭魔行动。”苏酥走到楚然身前，抬起头来望着少年的清澈瞳眸轻声说道。 “莫非是那魔头参无念留下的魔种傀儡又生出什么变故？”楚然眼睛微眯疑惑问道。 “不光是那魔头的问题。”苏酥叹了口气，一张小脸上罕见浮现出一抹头痛神色。 “你可曾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我北俱芦洲的？”布衣少女再度开口道。 “自然记得。”楚然点了点头，心中却也浮现出种种念头来。 “那场撕裂了永夜域界域壁垒的‘天伤’事件之中，被界域之力波及到的可不止有你小子。”苏酥沉声说道：“那一次事件之中，足有十数位玉璞巅峰境界的大妖趁机逃出那座永夜监牢，更有一位真正的大神通者飞升至九洲天下。” 暗潮之主，月君！ 楚然立刻明白苏酥言语所指。 “经历过当初‘天崩地裂’一战过后的这座天地本就战火不断，而在极盛一时的天妖域被佛门度化三尊大圣，两条战线同时崩溃大败而归之后，此间世道方才重新安定些许，各大道门与异空界域之间将将抵达某种微妙平衡。”只当楚然才从永夜监牢之中出来不久，苏酥便与少年仔细解释此方天地的局势起来。 “只不过天公岂能遂愿，天下大势变化莫测，牵一发而动全身。”苏酥叹了口气，仿佛已经跻身上境玉璞境界的布衣少女也对于此等大势倾轧无可奈何。 “自从紫皇洲那位老天爷允许佛门气运入驻之后，世间局势便再度变得紧张起来。天妖域等地私下里动作频繁，显然是在暗中策划着什么。” “而在此关键时期，原本被众人视作‘永恒监牢’的永夜域却遭逢变故界壁破碎。大批强者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此世间脆弱平衡，而永夜域的那道巨大‘天伤’更是引动那座‘天渊’发生异变，不久之后便将完全现世。” 一提起“天渊”二字，布衣少女的脸上不由闪过一抹不自然神色，似乎对那地方很是忌惮。 第四百五十八章 进入剑冢 “天渊......”楚然再次听闻这两个字的时候，眼底深处再度涌现出一抹纯粹金色。 而在神秘空间里那座混沌雾墙之上的裂缝也随之扩大数分，其内封印镇压的金色烈光也更加耀眼几分。 抬手按住头颅，少年此刻只觉得自己即将回想起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来，却连那些事究竟是什么都并不清楚。 “头痛症又犯了么？等解决掉那参无念后我便前去寒山区域一趟，替你搞来些真正的冰魄灵浆。只不过有着冥冥之中的天渊气息加持，那家伙恐怕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够解决掉的......”踮起脚尖伸手揉了揉楚然的脑袋，苏酥开口劝慰道。 原本以参无念的修为与心智坚韧程度，即便融合天魔骨后也需要一段时间缓慢魔化堕落，而这家伙融合完毕的瞬间便完全入魔，并且在一月时间里金丹境界跃升至元婴境界的真正源头，便是那座生出异变的恐怖天渊！ “不是因为头痛。”楚然捂着脑袋开口答道。此刻他所感受到的压力来源并非脑海之中过于庞大的魂海之力，其根源乃是来自于那座神秘空间。 “苏酥姐，我有一事相求。”楚然深呼吸一口气后再度开口，苏酥闻言点头说道：“但说无妨。” 她本就有意交好这位神秘非凡的俊美少年，更何况对方不久之前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能否请苏酥姐将那块真正‘渊骸’借我一用？” 楚然眼底金芒闪烁不定，而神秘空间之中的混沌雾墙裂隙继续增多，却仍然屹立不倒封镇着其内金色烈光。 仿制渊骸的黑石指环所带来的冲击尚且不够，隐隐中已经同步感受到神秘空间内里异变的楚然知道，现在的自己需要更加强烈的刺激才能突破蒙在眼前的种种迷障，去窥探埋藏在自己身体之中诸多隐秘的背后真实。 “你想借用渊骸？”苏酥闻言一愣再次与楚然确定道。 “没错，还请苏酥姐答应楚然这个请求。” 少年坚毅的眼神让苏酥不由有些动摇。如今那块真正的渊骸碎片正存放于七星剑冢深处，交由罗明宇与知巧锁二人使用，以其特有的天渊气息反向定位散布于星落湖区域周边的魔气存在。 “天渊现世之后，像是参无念这般堕落魔头势必会数量激增，而那块渊骸此刻正置身于剑宗秘地七星剑冢之内被用来构筑索魔术式，就连我也不好强行取走......”苏酥犹豫之下还是摇头说道。 “那能不能让我进入那七星剑冢之中？我只需待在渊骸附近即可！”楚然再次开口，同时握住了苏酥的双手，语气诚恳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这是少年第一次在意识保持清醒的时候感知到那座神秘空间的存在，若是能够得到渊骸气息的进一步刺激，或许他便能解开有关于神秘空间与那道混沌雾墙的隐秘！ “这......”颇有些为难的布衣少女也想开口拒绝，毕竟那七星剑冢乃是剑宗机密重地，就连七星想要进入都需要经过重重审查流程方能放行。 “苏酥姐......”楚然再次轻声呼唤恳求，而苏酥则是飞快从少年手中抽回自己的双手。 “好了好了，别叫得这么肉麻......”苏酥最终还是没能拒绝楚然的声声恳求，同意带楚然前往那七星剑冢之中走上一趟。 ...... ...... “好在我现在已经脱离七星剑冢，不然这般举动便是与离经叛道没有任何区别。” 从一处隐秘甬道之中钻出，苏酥望着头顶的璀璨星空幽幽叹口气道。 “这里便是......七星剑冢？”紧跟在少女身后钻出甬道的楚然抬起头来望向上方夜幕繁星惊叹说到。 要知道他们将觅途瑶与洛雨晨丢在木塔离开的时候，七星剑宗可正处于天色欲晓的晨景时分。 “七星剑冢归属于天地小秘境一类，虽不如八大异空界域那般自孕四季轮转与日夜交替，却也存在着外在大天地的天象投影。”苏酥转身关闭那条隐秘甬道，开口与楚然解释说道。 布衣少女随手一点，楚然只觉无数灵力束带将自己包裹在内，少年眼前顿时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再怎么说这地方也是剑宗秘地，有许多核心机密不能叫外人看去，这一路上你就忍着点吧。”苏酥在将楚然裹成粽子的同时开口说道。 这一层灵力茧房也只是隔绝楚然的视觉而已，对此少年并不在意，毕竟只要自己能够感受到渊骸气息即可。 抬手按在灵力蚕蛹之上，苏酥扫了眼四周后快速确定方向，带着楚然向罗明宇与知巧锁如今所在的剑冢核心快速飞去。 ...... ...... “这个位置如何？” 对自己与楚然同时布设下隐匿术法，苏酥望着不远处那块漂浮在层层术式法阵当中的黑色残片，与身边少年传音问道。 只不过这一次苏酥却并未得到回答。 布衣少女撇了一眼身旁少年，瞧见对方依然沉寂心神似是在感悟什么东西之时，也便不再打扰楚然，双手抱怀退到一旁静观其变。 而在楚然的内心世界之中，少年的神识魂体重新来到心湖之畔，在与剑灵朝芷亲昵一番之后转头望向英魂武胆与无想空境所镇压的那座深邃湖水。 “此前每一次的魂识飞升，到最后却是沉入心湖最深处么......”感受到来自于心湖深处的冥冥感召，楚然不由抽了抽嘴角无语说道。 这也便是说，那座盛放记忆之海的神秘空间其实就存在于自己的心湖之地，而自己的心相世界最高处与心湖最深处其实相互连通。 自己在那片神秘空间若是向着无穷高处一直飞升，到最后怕是会重新破开心湖之水来到此处！ 可自己的心湖为何会如此之深，而那座神秘空间又为何会存在于此？ 怀着种种疑惑，楚然催动无想空境包裹住那颗英魂武胆与剑灵朝芷，来取消二者对于心相世界的守护与镇压。 而后少年便在滚滚而来的渊骸气息裹挟之下一头扎入心湖之中，向着无穷深处的那座神秘空间坠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