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正经关系》 第1章 不正经关系 作者:御小凡文案严海安和孙言第一次见面就相看两生厌,但一个有所顾忌一个心有所图,只能捏着鼻子互打交道。孙言:哼,自作聪明。严海安:呵,装模作样。莫易生:……你们俩冷静一点。这其实是这样一个故事,强盗看上了高塔里的公主,和守卫的恶龙对上了。孙言:看没看过童话?那叫强盗吗?啊?那叫王子。严海安:谁是恶龙?莫易生:……我是公主??????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励志人生 主角:严海安,孙言 ┃ 配角:莫易生,孙凌,李卿 ┃ 其它:甲乙丙丁第1章 见面b市的初春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温度,气温任性地上下浮动,不给一个准数,街上的人陷入乱穿衣的境地。“恭喜。”严海安签好名字,把一束蓝绣球递给穿着露肩裙的李卿,恭维道,“地方不错。”李卿一手接过,热情地抱了一下他,两人身上的淡淡香水味刹那混合在一起,营造出了一种轻浮的亲密感。“谢谢你们能来捧场,”她年近四十却被保养修整得看不出一丝瑕疵的脸容光焕发,散发着天然和岁月共同交织出的女性魅力。她笑容满面地看向他们身后的人:“易生?新画怎么样了呀?”莫易生还在四处打量,眼神里是纯然的好奇,听到李卿问话,他转过头来:“刚构思好。”“慢慢来。”李卿露出个看上去十分真情实意的笑容,把两人请进大门,“易生的画我挂在显眼的地方,一进去就看得到。你们随意,我等会来找你们。”这话显然只是客气,今天不管来多少人,她这个画廊老板才是真正的主角,严海安明白她肯定忙得很,识趣地道:“那我们先进去了。”李卿的新画廊闹中取静,选在市内一所高档商业中心的顶楼,占了整整半层,整个画廊呈回字形的格局,吊顶很高,灯光明亮,被装修得极力向公立美术馆靠近。只是过于性冷淡的装潢虽然显出了一股子高档感,但配上温度调得不恰当的空调,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此时人已到了不少了,不过厚厚的地毯吸收了足音,来者又都是不肯失了身份的,画廊里并不显得过于吵杂。莫易生本来还有点焦躁,此时静下心来,认真地看着墙上的各类展画,每一副下面都标注了详细的信息,包括画名和作者以及尺寸。而严海安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人群里。李卿在本省的人脉是十分过硬的,今天来的人里有不少是颇有名气的画家,更有协会的人,算是在行业内攒足了面子。走廊回转正对的雪白墙上只挂着一幅画,深色的背景和浅色的人物凸显出了画面完美的平衡感,富有弹性的线条灵活地分割色块和轮廓,勾勒出一个少年的半身像,姿态和容貌一如出自希腊神话传说中那样青春俊美,露出的单边肩膀圆润白皙。他正对画面,深邃却干净的眼睛里带着一丝好奇,凝视着每一个欣赏他的人。画下的标签上写着作者:莫易生。莫易生看都没看地走过,倒是严海安驻步,仔细看了起来。走出两步看人没跟上来,莫易生倒转回来,无奈而疑惑地道:“你怎么还没看够?”这画从素描开始,一直到成品完成,严海安都是全程围观的,他对这幅画的细节了解可能不比作者本人少,莫易生实在想不通这还有什么可看的。严海安闻言,转头一笑:“我喜欢你的画。”自己这位好友虽不至于刻板,但为人处世上多少是有点严肃的,很少有笑的时候,这时候他一笑,莫易生被感染了似地也笑了起来:“你说过很多遍了。”震动的声音从口袋里逸了出来,严海安拿出电话走到人少的地方:“你好?嗯,我知道了,本来这几天也要给你那边打电话的。下周五你有时间吗?好,那约在那个时候。”头两年莫易生的画还卖不上价,为了维持生计,两人开了一间速成画室,房租续约是一年一签,转眼这又过了一年了。不过莫易生除了带一下课之外什么都不用操心,全都交给严海安处理。言简意赅地接完了电话,严海安一转身,眼尖地发现莫易生旁边多了几个人,只有李卿是认识的,其他都是陌生人。他快步走了过去,正好听到李卿在介绍:“这是孙言孙老板。”被她介绍的男人陡然笑了起来,打断她对莫易生道:“什么老板,就无业游民一个,叫我孙言就好了。”四个人里孙言是最高的,比一米七六的严海安还要高出一截来,他双颊瘦削,眉目有神,是正统的亚洲人长相,五官却都比普通人要深邃一些,特别是鼻梁笔挺,高耸而漂亮。连李卿都专程陪在他身边,想来身份也不一般,这样一个人无疑是显眼的,而他口里谦虚,又似乎对自己的优势也心知肚明,笑起来时虽然彬彬有礼,可神态间总是带着一点玩世不恭。严海安走到了他们面前,冲每个人都打了招呼。另一个人叫许珂,严海安在李卿以前的画廊里见过,也是个新人画家,但是画的画还没他本人的长相来得赏心悦目,太多匠气,李卿对他向来不怎么重视,今天新画廊的墙上却挂着一幅许珂的静物,严海安刚刚还在疑惑,这会儿看出来许珂应该是跟着孙言来的,就有那么点懂了。许珂本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的,对所有人都很客气。孙言的视线仅仅从严海安身上一扫而过,仿佛他只是一件不值得关注的物品,便就回到了莫易生身上:“墙上这幅是易生画的?”严海安微微一蹙眉。孙言,这个名字他是听说过的,毕竟要在b市的艺术圈里混,总要了解一下这里的圈层情况。孙家是靠房地产起家的,在最有钱的那个榜单上不前不后也排的上号。孙言有个大哥,是现在孙家的掌权人,他自个儿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玩得嗨,生冷不忌,男女通吃。在严海安看来,四个字足以形容:纨绔子弟。今天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见到真人,实话说孙言比严海安想象中长得要精神多了,可这依然无法改变他在严海安眼中的形象。这种人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严海安绝对不愿意让莫易生去和他打交道。李卿最会看眼色,立马道:“易生的画很有感染力,非常受欢迎,这幅画有不少人询过价了,孙先生也有兴趣?”孙言带着笑,没有掩饰他对莫易生的欣赏:“画如其人。”说完又在画和莫易生之间来回打量,添了一句:“很漂亮。”形容一个男人漂亮有点奇怪,但莫易生确实担得起这一句评价。他沉迷于画画,颇有点不谙世事,那种近乎纯真的气质在完美的五官中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这种漂亮有时候甚至模糊了性别,让他总是能在人群中化成一股清流,引人瞩目。他站在画前,和那个牧歌少年相对而立,那种相互呼应的美丽使人印象深刻。莫易生有点疑惑,这让他看起来更干净了,最终只当孙言是表扬他,迟疑地道:“谢谢。”被完全忽视了的许珂从头到尾保持着沉默,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莫易生,随后又微笑地看向孙言。严海安感到一阵心烦。孙言带着莫名的笑容,对李卿道:“这幅画我要了。易生还有其他作品吗?”无意间就促成了一单生意,尽管莫易生这种美得有内涵又能被人看懂的画一向不愁卖,李卿依然很高兴:“都已经售出了,孙先生要是喜欢,可以再看看其他类似风格的。” 第3章 靠另外一面墙的地方有一张原木的大方桌,上面布满了草稿纸。莫易生坐在窗边,前面就是画架和画布,正在专心致志地作画。严海安没有立刻打扰他,而是把蛋糕和装着可乐的塑料口袋放在桌上,先整理了一番散乱的草稿,上面都是设计稿,看得出莫易生是想画一个大场面。他是很学院派的古典画派,画面里是合理的构图和优美的形象,这幅人物众多的画一点也不显得拥挤和混乱,反而在热烈中有种使人舒服的平衡。严海安绕到莫易生身后的沙发上坐下,看着莫易生作画。直到照在地上的阳光移动了一段距离,他估算着差不多时间可以告一段落了,才出声打断:“易生,来吃点东西吧。”莫易生被他一打岔,用手掌揉了揉脸,朝窗外看了一眼,才转回头,脸上还是茫然的。严海安起身到桌边取了饮料和蛋糕,明知故问:“又没吃饭?”“我没想到这么晚了。”莫易生放了画笔和调色盘,蹭到严海安身边,又揉了揉脸,下巴沾了一抹颜料,这让他看上去毫无防备。严海安无奈地伸手帮他擦了擦:“去洗个手,来吃点蛋糕。”莫易生听话地去了洗手间,严海安捋起袖子把他用过的笔收在一起,放进画架脚边的金属洗笔桶里,里面装了半桶洗笔剂,严海安看了看,还可以反复用几次。室内突然响起钢琴乐,闷声闷气的,严海安抬起头找了一圈,最后在沙发的坐垫夹缝里抽出莫易生的电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进去的。莫易生对严海安完全就是事无不可言,严海安只瞄了一眼那个陌生号码就接了起来:“喂,你好?”“易生吗?”男声似乎有意压低了声音,这造成了一点点暧昧的氛围,“画怎么样了?”严海安一脑门问号挨次闪过,电光火石间猛然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他客气地道:“孙先生。”那边沉默了片刻,孙言嚣张地反问:“你谁?”不知他从哪里搞来莫易生的电话,严海安心里焦躁,语气平静:“我是莫易生的朋友,他现在在盥洗室。孙先生有什么事吗?”“哦,我想起来了。那天站在莫易生旁边那个人吧?”孙言笑了起来,“你们画室在哪里?”“孙先生要看画吗?”严海安也笑了,“这样吧,让易生先打个粗稿给孙先生看,孙先生看过后再做决定也不迟,现在太早了。”即使隔着话筒,孙言话里的漫不经心也很清晰:“你知道我是来看什么,别碍事。”严海安忍不住揉了揉鼻梁,声音依然是营业式的耐心和亲切:“我不明白孙先生在说什么。”孙言嗤笑一声:“好的,不明白先生,告诉易生,我近日内会上门拜访。”不再给严海安说话的机会,电话就挂断了。严海安看着电话,长吁了一口气:“真麻烦……”第3章 慢慢来“我脸上没擦干净吗?”莫易生咽下蛋糕,斜着眼睛看向木着脸的严海安,下意识地擦了擦下巴。严海安安抚地冲他笑了笑:“刚才孙先生打电话来。”“哦……”莫易生想起那天一面之缘的孙言,惊讶道,“问画的事情?他还真上心啊。”“他说之后有空会来画室一次。”说到这里严海安就脑仁疼,既然已经引起孙言的兴趣,那之后再躲就没意义了,而且对这种人而言说不定越躲他越有兴趣。严海安沉吟片刻,看着莫易生打了个预防针:“虽然会耽误一点时间,但是孙先生这个人我们最好不要得罪,所以还是得专门接待一下。”这句话处处戳莫易生的雷点,他这么一说莫易生就皱起了眉头:“我不想应酬。”老实说莫易生这非黑即白的处事原则老实说也着实让严海安有些担心,太不适用于社会交际了:“易生,你答应过我什么?”莫易生孩子气地埋头吃蛋糕,并不想理他。看这样子不会被孙言三言两语拐走,严海安摇摇头,伸手帮他拧开可乐:“再怎么样都要露一面,好吗?其他我来处理。”莫易生把整块蛋糕吃完,才闷闷地嗯了一声。严海安道:“对了,他可能会给你打电话。”“他从哪里知道我的电话?”莫易生一听,才真是烦得要死,“李姐?”“应该不是。”如果是李卿,至少李卿会给自己提前说一声,严海安看莫易生拿过电话,干脆地摁了关机键,然后冲严海安耸了耸肩。严海安道:“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莫易生吐了口气,把嘴一擦:“改不了。反正联系不上我的人会联系你的,我去画画了。”一旦莫易生投入新的创作,严海安基本上就要变成一个保姆,至少拿出一半的心思放在照顾莫易生上,另一半里还要忧着不知何时上门的孙言。没过几天,孙言上门了。春末的温度还算宜人,严海安接到了前台小妹的电话,从工作室走到楼下。孙言穿着短袖和休闲裤,手肘靠在前台的桌子上,压低墨镜环视了一圈画室。画室里来学画的都是女孩,严海安敏感地察觉到大部分的视线都若有所无地扫过孙言,嘴角情不自禁地抽了抽。他迎了上去:“孙先生来得真突然。怎么不先通知一声?”孙言取了墨镜挂在胸前,歪着头,仿佛第一次正眼看严海安。严海安保持微笑,任他打量。末了,他嘴角带了点无所谓的笑:“这不是打不通电话吗?”“啊。”严海安露出点让人信服的意外,“易生一旦开始新作就特别投入,说不定手机没电了也没发现。”孙言也不知信了多少,没有接话,往严海安走来的方向看:“易生在上面?我来接他吃午饭。”“他还在睡觉。”这话并不是撒谎,严海安对他解释道,“他画起画来没日没夜,昨天又是熬了一个通宵,拖到不得不睡了才会眯一会儿。”“这样可不行啊。”孙言令人看不懂地一笑,“对身体不好。”严海安附和道:“我也这么说他的。” 第5章 严海安喊了一声:“易生。”他转过头,看到严海安时还没怎么样,看到旁边的孙言时脸上立刻露出厌烦的神色,在严海安的目光下勉勉强强地问了一声好。孙言笑吟吟的,散漫的视线大概浏览过整个空间,盯着室内唯一的装饰品——那三副画上。这一套画有点抽象意味,互相之间很相似,混乱的颜色饱和度很高,却并没有给人以热闹的感觉,上面看似杂乱的勾着一些粗线,从左下角纠缠延伸向右上方,每一幅画上都有个黑色的斑块,仿若作者发泄似地用笔刷在画布上剁了一下,在每一副画中处的位置都不同,从左向右,依次向右上靠近。他眯着眼睛看了半晌,自然地搭话莫易生:“这也是你画的?”未等莫易生回答,他便道:“应该不是。”莫易生和严海安都有些意外,这幅画确实不是莫易生所画,但是不常接触画的人是很难从这种风格不明显的画中分辨出作画人的。莫易生本来不打算和孙言说话的,此时忍不住问:“你看得出来?”孙言最后看了一眼画,开口问:“卖吗?”莫易生吃完了外卖,把饭盒随意往地上一放,下了地,硬邦邦地道:“不卖。孙先生,我要开始画画了。”言下之意你赶紧滚吧。“没有关系,你画吧。”孙言说着,转身就在沙发上坐下了,双手打开放在沙发靠背上,像个大爷。严海安对莫易生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无奈眼神,莫易生转过身去,对着自己的画发呆,打定主意把孙言视作无物。脸皮又厚,身份又高,性格捉摸不透,严海安简直是拿孙言没有办法,忧郁地去收拾了饭盒。孙言看他这熟门熟路的保姆模样,显是平时就做惯了的,挑了挑眉。莫易生心思单纯,眼不见心不烦,只要可以画画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往后放。他很快就把讨人厌的家伙抛在了脑后,拿起画笔继续自己的工作。严海安扔了垃圾,端着杯水绕回到工作室。孙言微微偏着头,没有看莫易生,反而是看着墙上那套画。严海安心情有点复杂地把水递给孙言,孙言收回一只手握住,看样子并不打算喝一口。整个房间只有沙发和莫易生屁股下的木凳可以坐,严海安站了一会儿,还是悄悄坐在了最靠扶手的沙发边上。孙言敏锐地朝他看了一眼,仿佛严海安侵入了他的领地。严海安正思考着要不还是站着好了,但孙言已经转回头去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就是莫易生作画时偶尔发出来的轻微声响。严海安一开始还警惕着孙言会不会蹦出什么幺蛾子,但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孙言一直一言未发,他渐渐放松了警惕,考虑起各种各样的杂事来。李卿那边每个月都会攒个圈内人的局,算时间下周就该有了,这次到底拉不拉莫易生去还要看到底有什么人……最近画室的客户增多了,不过人手应该还是够的,暂时不要再请人了……沙发轻轻动了动,严海安瞬间回神。孙言掏出电话来,听了几句:“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有完没完。”语气是不耐烦的,但听得出其中有种亲昵。严海安偷偷瞄着孙言,发现对方身上那层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距离感都消散了一些。严海安心中一动,突然醒悟过来。孙言根本不在意。他不在意严海安说的话,不在意在没事的时候陪着他们在这里浪费一下午,也许也不在意莫易生。他像一只偶然对路边小花升起兴趣的狮子,只是准备在此消遣一会儿。孙言起身,对严海安招了招手。两人没有打扰莫易生,悄声走下楼去。“易生画起来这么不管不顾的,你记得叫他吃饭。”孙言交代下属似地交代严海安,“晚饭我会让人送来。我先走了,下次来。”他看到柜台上的价目表,随手一指:“帮我办个最贵的吧。”瞧瞧这说法,真是土豪标准台词。严海安深吸一口气,对前台小妹道:“帮孙先生办一下手续。”小妹早就垂涎孙言的美色了,脸色微红,特别温柔矜持地拿出一张表。孙言拿出卡来,对严海安一抬下巴:“你来填吧,懒得动手。”严海安沉默地拿过卡,不仅帮忙刷了pos机,埋头帮着填表,旁边支出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小妹脸上红晕褪去,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孙言笑问:“不高兴?”严海安被掐得生痛,头一撇,镇定地摆脱孙言不怎么认真的钳制:“怎么会呢?我还要感谢孙先生照拂。”前台上放着印有画室logo的纸巾方便客人使用,孙言扯出一张,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我最喜欢自作聪明的人了,这样的人往往很好玩。”他笑笑,绅士般地一颔首:“我先走了,再见。”小妹目瞪口呆地目送孙言离开,战战兢兢地问:“老板,这个是谁……”严海安很平常地道:“一个客人。对了,点两份外卖,照平常那样。”小妹疑惑道:“哎?可是刚刚那个人说会让人送过来?”严海安道:“今天包工作餐,送来了你叫着他们一起吃。”“哦,那……”没等她说完,严海安已经转身上楼了。到了饭点,和五星外卖一起送过来的还有长礼盒装的蓝绣球花。严海安心里累累的,虽然小妹表示这个鲜花牌子是某明星结婚都要用的大牌,但这束花上的卡片明显是统一配的,只有收件人的名字,其他一句话也没有,仿佛送花人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贵归贵,却一点不用心。这花严海安让小妹放在前台装饰空间了,回头跟莫易生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件事。莫易生一愣:“他送花过来干什么?”好在送的不是玫瑰花,就不晓得是孙言遵守那句慢慢来还是就算连他都觉着送玫瑰花给男人太过头了,严海安看着莫易生那张单纯的脸,不得不编了句合情合理却对孙言有利的理由:“大概觉得冒昧打扰,过意不去,往回找补吧。”“哦……”莫易生点头,对孙言的印象稍好了些,“算他有心。” 第7章 其实他们一来就被李卿介绍过,只没被王余浒记住而已。“他和莫易生是一起的。”李卿笑道,“我上次和你提过,你还夸过葡萄与少女那画。”“哦……”王余浒总算回想起了一点,莫易生的画带有一种唯美浪漫的古典意味,在线条和光影的运用上确实很有天分,他视线转到严海安身上。严海安用手肘捅了捅和何苓聊得正欢的莫易生,嘴上不停:“其实之前就一直很想向王主席请教,我看过主席以前的画,实在有很多值得学习的地方。”王余浒对李卿笑:“太谦虚了。”李卿也看到严海安的动作了,但是莫易生闭上嘴,盯着他们就完了,并没有其他动作。莫易生什么德行她知道得太清楚了,赶忙道:“年轻人嘛,谦虚点是好的。其实今天是有这么个事儿,我想搞个展览,你看以什么为主题好呢?”王余浒也没什么头绪,给不出建议,只是一味道:“有想法很好,有邀请名单了吗?”李卿也只是那么一问,她既然想做,自是其他早就想好了:“我想搞一个专题创作,以我们本土的特色为创作内容,这就是一个卖点,在搞了展会后直接拍卖。”王余浒点头,示意她继续。李卿转头向其他人:“b市朝西,大概一百多公里有个古村,还没有开发,所以不太出名,但我去看过,很有特色。而且它马上就要被开发了,有企业看好它的旅游资源,已经要动工修建。如果以‘消失的文化’这一类的主题来作画,效果应该很好,到时候也很容易引起社会话题。”这就意味着参展的人要到当地采风,李卿很大气地表示她包车费食宿,毕竟这些画都要在她的画廊出售,是她的商品,这些必要的投资她从来不会吝啬,唯一的要求就是时间不能太长,有些人一张画能画一年半载的,她等不起。在场的人当即表示都要参加,莫易生对协会不感兴趣,却对画画本身很有兴趣,也答应了下来。晚上李卿定了中餐,规格很高,莫易生却是无论严海安怎么劝都不肯留下来了。莫易生抱怨个不停:“今天我就不该来参加这个聚会,我就知道,聊的都是什么啊。”“我也没让你做什么,又不耽误事。”严海安苦口婆心劝道,“我连话都不用你说,还不行?”莫易生纠结着眉头,略带着责备地看着严海安:“这群人聚在一起就是捧臭脚,你看那个主席,说来说去屁都不懂。你真看过他的画?你喜欢那种东西?”严海安还真看过,不然聊起来说什么?“易生,你太偏激了。这些只是工作而已。”“可是画画不是工作。”莫易生执拗地看着严海安,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失望,“你到底……海安,以前我们俩一起学画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我早就让你不要跟这种人混了。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笑得太假了。”这话就伤人了,饶是严海安如今养气功夫渐好,仍是被刺得一痛。他的胸膛大大起伏了几次,如果画画不是工作,靠什么吃饭?靠什么给你买画具?在一些人眼里,画是艺术,是灵魂的创作,但是在更多的人眼里,画是商品,是可以投机的生意,任何一个行业没有人能孤立存在,必须要遵守规则。严海安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言不语地和莫易生地对视着。莫易生的眼睛还是那么不染一尘,那么干净。干净得令人心动,也让人心痛。“……你先回去吧,记得吃东西。”严海安认输般地撇开视线,疲惫般地叮嘱道,“我吃完饭就回来。”见他果真不跟自己回去,莫易生气鼓鼓地转身独自离开了。此时李卿已安排好了座位,等着其他人去群星拱月王余浒,下来找他们两个,看只有严海安一个人,了然道:“还是走了?”严海安一口叹息湮灭在胸中,面上一点没显,平常地对李卿笑道:“你知道他只喜欢画画,最讨厌应酬。”“行了,他一贯看不惯我做的这些事。”李卿不以为杵,“到底还是年轻,经得事少。”今天气温回升了一点,严海安还是身着正装,他理了理领口,依然是无懈可击的模样:“他本性如此,和经事多少没有关系。而且他画中的意境不正是因为这一点吗?”“少不经事的画有少不经事的纯净,千帆阅尽的画也有千帆阅尽的深厚。”李卿说完,优雅地挽着他的手道,“走,上去吧。”第6章 又是你严海安又去了酒吧,无论心里多么闷也没处说,只能静静地喝一杯酒靠自己调转过来。黎熙好像是天天来这里打卡的,次次都能碰到。严海安感觉得出来他对自己的兴趣没有消退,只是放得更缓了,把距离感控制得很是舒适,和他聊聊天,喝杯酒,确实是挺惬意的。被黎熙认真地看着时,严海安越来越多地有些动摇。如果和这个不错的人试一试呢?过于长久的空窗期让严海安思虑太多,即使有了这个念头,也总是无法迈出那关键性的一步。幸好这次黎熙耐心很好,愿意陪他就这么干耗着。在酒吧里调整好心情,严海安对付起莫易生更加得心应手。因着那次分歧,莫易生好几天都在生闷气,但严海安对待他完全是当对不懂事的孩子处理,不予理会,和平时完全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莫易生这闷气就生不下去了。他一再跟严海安表示不用对不懂画的人谄媚,一味地把心思放在这种地方,就什么都画不出来了。严海安好笑道:“我已经不画画了,易生。你知道,我在这一方面没什么天分。你负责画画,我负责应酬,分工合作,这不好吗?”这话莫易生无可反驳,最后只是道:“可你喜欢画画啊……”他的思维很单纯,画画是神圣的事情,不能用肮脏的东西来糟蹋。然而在严海安这里喜欢归喜欢,但犯不着为此什么都不顾了。他无意和莫易生纠缠在这种地方,他们还要准备跟着大部队去小古镇采风,这一住至少住一个星期,需要准备和安排不少东西,总之该操的心都得严海安来操。他们没有跟李卿一起走,而是自己开车。严海安设了导航,来回开错三回路,才终于找到了那条小径。果真是还未开发,这条路仿佛是硬生生被车开出来的,交错遍布着车辙一样的沟。两个人被抖啊抖啊,严海安觉得车都要被抖散架了,幸而天气还好,要是遇到下雨,这一路不知要泥泞成什么样子。比预定的时间要晚了两个小时,饭点早过了,这一路开车过来两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严海安把饼干塞给莫易生,给李卿打电话,一路问一路走。莫易生嘴里啃着饼干,扒着窗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路边有人赶着鸭子经过,严海安很小心地放慢车速,不要让车子轧到它们。左绕右绕,严海安终于远远看到站在一处民居门口的李卿。她难得穿得这么休闲,一套浅灰运动服,外面罩了个薄荷绿的防晒服,冲他们招手。“辛苦了。”李卿今天扎着马尾,化了淡妆,精神得很,“不过偶尔来这里洗一洗肺还是很好的,饿了吧?”其他人早吃过了,都被安排进了民居住下,李卿是特意来接他们的。严海安把车停到外面路边,和莫易生跟着李卿进了民居。院子里扫得挺干净,角落圈着一只大白鹅和一群小鹅,一个大姐迎了出来,围着个围腰:“来啦?先吃饭吧?灶上一直热着呢。”李卿给她介绍严海安和莫易生:“婺大姐,这就是住你们家的人,之后就麻烦你了哈。” 第9章 严海安:(笑)真想揍你孙言:(笑)有种来啊第7章 鹅鹅鹅两人都笑盈盈的,气氛却一触即发。动物对情绪其实很敏感,本就神经高度紧张的大白鹅显然被刺激到了。它摇摇摆摆地过来,近到严海安跟前时突然发难,脖子一伸就啄了上去。孙言眼尖手快,一把把严海安揽到身后,想也不想就一脚踹了过去,大白鹅被踹得后退了一点,彻底点燃了斗志,翅膀呼啦啦地张开,抻着脖子直有五六岁小孩的高矮,狂叫着往孙言腿上扇去。“这鹅怎么回事!?”孙言挡在前面,一边大吼一边要带着严海安躲,那鹅却得寸进尺,叼住他的裤脚花式旋转,死不松口。厨房里的两个人跑了出来,婺宁淑知道这是来搞开发的大老板,更不要说还有住在她家里的贵客,这一吓可不得了,冲过去抱住扑腾不已的鹅,不住道歉。小跟班也吓白了脸,冲她吼:“怎么搞的!伤着人了你赔得起吗?!”严海安眉头一皱,刚要说什么,孙言就对那人一瞥:“闭嘴!轮到你说话了吗?”他一身搞得有些狼狈,墨镜也落到地上被不小心踩了一脚,虽然皱着眉,但也看不出来特别生气。严海安弯腰把墨镜捡起来,镜片碎了,镜腿也折了,总之烂得相当彻底。婺宁淑怀里还抱着鹅,不知所措地连声道:“实在不好意思,您看您这个,我赔给您吧。”眼镜框上标着奢侈品的logo,还是市面上没见过的款式,参考孙言的尿性,搞不好是什么全球限量货,价格哪里是一个农家妇女赔得起的。严海安拿在手里:“我来吧,毕竟这鹅要啄的本来是我。”婺宁淑没什么见识,但至少看得出来这眼镜很贵,便感激地看向严海安,只是朴实的性格让她很犹豫,明明是她家的鹅惹的祸,哪里有让别人赔的道理?“行了吧,眼镜而已,纠结什么?有吃的没?”孙言一句话带过,一只手插在兜里,吊儿郎当地对跟班道,“去拿套衣服过来。”他一开口,大家都不说话了,默认事情就此解决。跟班和婺宁淑是谈妥了的,她家空房间多,收拾收拾就出来了。本来给严海安和莫易生住的是最好的,这会儿孙言来了,严海安自觉地把打扫好的房间让了出来。于是跟班去取衣服,婺宁淑回厨房里开始忙活晚饭,她不敢再把鹅敞放了,圈回了栏里。严海安拿着破眼镜,略一沉吟:“谢谢。”无论怎么说,刚才孙言是帮了他的忙,不然狼狈的就是他了。孙言闻言笑道:“现在知道我是好人了吧?”严海安内敛地笑了笑,不予作答。“如果不是好人,我能听你的话慢慢来吗?”孙言踱步到鹅圈旁边,“不过话说回来,你别老碍我的事,不然我可就不干了。”他这话说得悠闲,显出了十二万分的不走心。令严海安想起那些隔三岔五,根本找不出规律来的鲜花们,每一束都像主人心血来潮,突然想起了才送这么一束,敷衍地写下收花人。要按严海安的心意,收到就想扔。但说到底是孙言送来的,他和孙言之间那个说不上承诺的承诺像个细丝牵起的平衡,在这种事上犯不着去碰。不过幸好莫易生对花粉有些过敏,工作室里不能放,只能堆在柜台,被小妹们摆得乱七八糟的。严海安全身上下最精贵的就是这双眼睛,这种糟蹋美的行为简直看不下去,不得不自个儿上手摆弄。严海安偶尔会想,搞不好这些花都是批发放送的,也不知每次有多少人收到。不等严海安回答,孙言说完就忘了般伸头看了看鹅,那只鹅还不甘示弱地嗷嗷叫,一副‘有种来战’的样子。孙言满脸问号:“这东西这么凶?”又问:“易生还在睡觉?”刚才他们弄出的动静不小,莫易生却还是没醒,誓要和床缠绵到底。严海安心底琢磨着刚才孙言的话到底几个意思,看了看天色:“吃晚饭的时候再叫他。你自便,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他不想和孙言待在一起,说完就钻进了厨房。婺宁淑手脚利落地把食材都准备好了,她一个人吃饭是吃不了这么麻烦的,但有了那三个交了伙食费的人在,就得把饭菜做丰盛一点。严海安道:“我来帮忙吧。”“哎、不用啦,你休息吧。这个你也干不了的。”婺宁淑家里烧的土灶,和城里人用的天然气是不一样的。但她没想到严海安做起这些来十分熟练。严海安冲她笑道:“我家也在乡下。”他举止谈吐从容得体,一点口音都没有,穿着打扮并不出格,但带着自己的品味,要是不说谁也看不出他是农村出来的,婺宁淑很意外:“那你真有出息。你家乡在哪里呢?”“s省的一个小镇子。”严海安和她聊了起来,“我高中才到b市来读的,当时有个亲戚在这里。”婺宁淑又问:“那你大学也在b市读的吧?可不得了。”严海安笑笑,低头去洗菜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严海安出门想去喊莫易生起床。没想到莫易生早就起来了,站在院子里和孙言聊天。两人都站在鹅圈边上,莫易生没换睡衣就上床睡了,扭来扭去,t恤皱成一团,穿在他身上却不显得邋遢,别有一股不设防的青春。他手里抓着一把菜叶子,笑了起来:“真的假的?那么厉害?”孙言一提裤子,示意莫易生看自己裤子上皱巴巴的布料,裤脚边还有个洞。莫易生把菜叶扔到圈里,他是标准的城市里长大的小孩,对于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与好奇:“我都没有这么近地看过。”孙言绅士地道:“我也没有,只看过烤鹅。经此一役,回去准备多吃两只。”莫易生又被他逗笑了。严海安万万没想到,一个眨眼的功夫没看好,莫易生对孙言的态度就软化到这个地步。然而孙言本身到底没做过真正得罪莫易生的事,莫易生对他的恶感只源于严海安的几句话,来得快,却也肤浅。孙言和他大哥在商场混迹多年,只要给他机会,哄一个单纯的人开心实在是信手拈来。 第11章 “知道啦。”莫易生嘟嘟囔囔扯着外套,穿着个拖鞋啪嗒啪嗒地快步朝回走,“你怎么和我妈一样。”严海安无奈道:“那你倒是给我省点心啊!”进屋前他往孙言的屋子看了一眼,那里亮着灯,估计是在和他的跟班聊什么。“啊,你已经收好了啊。”莫易生扫了一眼整齐放在椅子上的包裹和画板,扑上被铺好的床上,幸福地蹭了蹭被子,认真道,“海安,你真的好像我妈。”严海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严海安坐在一旁,让他躺好,准备重新黑一下孙言:“易生,关于孙先生……”“你可能误会他了。”莫易生在被子里眨了眨眼睛,“他不像你说的那样。”傻孩子啊。严海安婉转道:“你不能只凭他一面之词就改变你的想法……”“不是凭一面之词,是一种直觉……而且我看你和孙言来往也不多,你也是听别人说的吧?”莫易生唏嘘了起来,“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也常常被人说闲话,但我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只有你不相信他们。”莫易生说的是他们一块上高考冲刺班时的事,他表现突出,常常被老师表扬。面临高考的孩子特别敏感,攀比心理异常严重,莫易生又是这样一种不懂掩饰不甚圆滑的性子,便理所当然地被人排挤,连他的长相优势都不管用了。那时候严海安和莫易生还算不上好友,却是班里唯一可以和莫易生平常交流的人。他也不是嫉恶如仇或者性格独立,只是那段时间他心情好得看谁都顺眼,又有一股心气儿不想与那群傻逼同流合污,就不吝于多散发一下人间自有温情在。到了后面严海安这边发生了意外,辍学后再与莫易生重逢,两人的关系才迅速地好了起来。“我对孙先生没有误解,单纯是因为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想避免麻烦。”严海安不多说,免得激起莫易生的牛角尖。莫易生撇了撇嘴,又顺着刚才的话题聊起从前的事。严海安对于那时候的事记得没有莫易生清楚,便耐心地听他说。莫易生道:“可惜孙老师不在b市了,不然可以常常去看他。不知道那里的治安好点了没,想起我们丢的那些画,我还是好心疼哦。”那个冲刺班教室所在大楼的安保不好,学生的成品画常被保洁的或者其他有心人拿出去十块二十块的卖掉。严海安都丢过一两次,更不用说莫易生了。可严海安知道莫易生的画有几幅是被同班同学扔掉的,他还帮忙捡回来过,莫易生至今都不知道。他垂目看着眼睛闪亮亮的莫易生,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品,终是忍不住,轻轻摸了摸莫易生的额头:“快点睡,不准玩手机。”莫易生苦闷状在被子里扭了扭:“睡不着啊。”“闭着眼睛养神也好。早上9点准时来叫你,不准睡懒觉。”严海安站起,替他关了灯,“晚安。”聊得太久,不知不觉都11点了,天黑了下来,院子里只有一个昏暗的灯泡照着,让人能勉强看清路。严海安动了动脖子,又瞧了瞧孙言的房间,里面没有开灯,不知是睡了还是人不在。但他并不关心,折腾了一天,他也乏了,准备泡个温泉就去睡觉。月朗星稀,春分刚过,微冷的空气里飘荡着万物初始的生命力,那种讨喜的湿润味道闻起来十分清新。这里的夜晚不像城市中充满了噪音,四周安静极了。大约是为了照顾他们,婺宁淑周道地在水池上方拉了两盏灯泡,严海安解了浴巾,折叠在一旁,试过水温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水池较浅,只到胸口,他便又往下坐了一点,让池水浸润到肩膀,靠在石头垒成的池壁边,长长地舒了口气。大脑缓慢地放松了些,又被严海安重新紧张了起来。这些年总是这样子,他必须要找些事反复思考来占据思绪才行,只有时时刻刻这么监督自我他才能做好现在的自己。看那天那个情况,李卿这场展会应该是会和协会拉上关系的,如果这个展会选在市美术馆就好了,当然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其实能加入协会就不错,资源会扩大不少,可莫易生对协会成见太深,就算能加入多半也不愿意……严海安出神地仰头看着头顶上的灯,忽然听到一阵响动,转头看向篱笆的门处。只穿着长裤和拖鞋的孙言拿着条浴巾,拉开篱笆门,侧身走进来。严海安:“……”孙言:“……”鉴于不想和此人多加接触的初衷,严海安此时本该站起来让位,但不管他怎么控制,这样舒适的情景中,他的心神多少还是有了一丝松懈,本性中那一点点脾气就露了出来:“孙先生。我再泡一会儿就出来了,您稍等。”孙言本来一直站在门口没动,大约也在犹豫是进还是退,可一听到严海安先说出这种话,少爷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向都是别人让着他,什么时候要他给别人让路了?孙言反手关上门,本来就破破烂烂的篱笆门受不了他的大力,一下就垮了一边,松垮垮地搭在另一边上。他走到池边,挑衅地道:“可我现在就想泡,不然你先起来?”严海安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充耳不闻。两人就这么对峙了片刻,谁也不肯相让,空气里满是火药味。孙言展颜一笑,把浴巾往篱笆上随意一搭,开始脱裤子。严海安:“……”孙言的身材比想象中还要好,肌肉分明,六块腹肌像砖头似整齐地码在腹部,两侧的人鱼线漂亮地向脐下收缩,散发着男性的魅力。亚麻的休闲裤十分宽松,此时解开了裤带,轻轻松松就一脱到底。孙言内里什么都没穿,挂着空档,这一下彻底全裸,双腿间的那玩意儿随着动作晃了晃,沉甸甸的,那大小简直是人间凶器,显出惊人的存在感。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极为自信,丝毫没有在人前裸体的困窘,用脚把裤子蹬到一旁,一步就跨了进来。哗啦一声响,水面掀起涟漪,严海安被沾了一脸水。他默默伸手抹了一把脸,身后飘过无数弹幕,内容皆是大大小小各种字体的:妈的,不要脸。作者有话要说:孙言:我是个好人严海安:我从未见过这么热衷于自己给自己发卡的人孙言:呵,满意你看到的吗严海安:不要脸第9章 世事无常孙言泡温泉全然不像严海安这样规规矩矩地坐着,他两手张开,搭在池边,一下就占据了大半个水池。严海安表面上无动于衷,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脊背挺直,离开了池壁。孙言往后爬梳了几回头发,将轮廓坚毅的脸整个露了出来。他长手一探,拿过裤子,从兜里掏出了香烟和打火机,点燃,夹住,吸了一口。淡灰色的烟雾混着轻柔的水雾一起袅袅上升。他才从外面回来,本想泡个温泉就睡的,没想到池子里待着个这么个人,悄无声息的,直要和坏境融为一体了。孙言冷不丁地转过头看着有个头在水面上,还他妈给吓了一跳。细细回想起来,严海安一直都是这样的,安安静静,安然地居于众人视线之外。特别是和莫易生一同出现时,他总藏在莫易生耀眼的阴影里,就像个影子。 第13章 孙小攻好肤浅哦,一只颜狗,啧。孙言:麻辣个鸡的,你特么不肤浅??你要不是外貌协会每次把我们写这么好看干什么???咳,泡温泉时不能吸烟,好孩子不要模仿哦。第10章 狗血忙了两个多月,天气逐渐炎热,莫易生的画总算完成了,加上孙言果真从他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严海安心情好的仿佛此时的天空,晴空万里。黎熙道:“你最近很开心啊。”严海安嗯了一声:“可以轻松几天了,易生和我都能好好休息一下。”“好多时候我都怀疑莫易生和你是不是有一腿?”黎熙开着玩笑,眼底却没有笑意。严海安以前都不会对他讨论太多自己的事,也就是这几个月自己追的紧,煞费苦心,严海安的态度才有所松懈。而在严海安提及的私事里,几乎都有莫易生这个人的存在。黎熙实在是不能不介意。“我和易生只是朋友。”严海安又说了这句不知向多少人重复过的话,“我们认识好久了。”他穿着一个领口有扣的棉短袖,喝了两口酒后大约是有点热,被他解开了,严海安侧着身子,手肘撑在桌上,腰自然地微微弯着,领口敞开。黎熙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慢慢道:“海安,你对我们的事情到底怎么想的?”他没有明说,但两个人都心知肚明指的什么。玩暧昧也玩了好一段时间了,严海安不能不再给一个说法。经过他的观察,黎熙体贴细心,善解人意,很有能力,本身就是个魅力非凡的男人,也会是一个不错的交往对象。但也仅此而已了。严海安仅仅只是对他有好感,这样不痛不痒的程度却让严海安感到安全。——发生过的事情就是发生过,但你不能抱着它一直过。严海安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墙壁上被钉过一颗钉子,就算拔出来那里也永远留下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半的他冷眼旁观,明白即使黎熙眼前如何真心终有一天也会变心,另一半的他又在劝慰,既然都有这样的觉悟垫底,又怕什么呢?何必形单影只下去?得过且过,有多久是多久吧。他抬眼道:“这件事我认真考虑了很久,我觉得……”他的电话响了起来,铃声和其他的不一样,是为莫易生定的。严海安立刻接起来:“喂?易生?怎么啦?”这个名字让黎熙脸色沉了下去,他拉住严海安。严海安诧异地看向他,指了指电话,然后不等黎熙反应便下了凳子,往酒吧外走,显然是把接电话作为第一要务。黎熙看着他的背影,半晌回过头来,自嘲地摇了摇头。在严海安面前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酒吧笑了起来:“这次花了这么久时间?怎么还没上手呢?”黎熙一撇嘴,烦得很,从兜里掏了一个小纸包出来,里面装着白色的粉末,仿佛头痛粉:“别提了,油盐不进的。”“挑战高度嘛,我看他来这么久了,男的女的都没近过身,你已经是最接近成功的了。”酒保啧啧两声,看着他的动作嘲笑:“你这个人渣。”“白瞎我那么久功夫。”黎熙把纸片往严海安的伏特加里一倾,然后捏成一团揣回兜里,拿起杯子摇了摇,让粉末融化,“本来这次还想干脆谈个恋爱的。”酒保擦着玻璃杯,嗤笑一声。过了十多分钟,严海安才回来:“抱歉,易生有支画笔找不到了。”黎熙完全没有心虚的感觉,演技爆棚的漏出点失落的神色,端起酒杯:“我懂的,在你心里这个莫易生就是最重要的吧?”严海安看出他情绪不对,诧异道:“黎熙?”黎熙没说话:“干了?”严海安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仰头喝干了酒:“黎熙,刚刚……”“再陪我喝一杯吧。”黎熙敲了敲桌子,酒保调了两杯酒,推到两人面前。严海安皱着眉头:“黎熙,我和易生真的是朋友,只是我和他认识了很久了,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是他帮了我。”黎熙现在对严海安的心理世界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寂寥的笑了笑:“可以陪我喝一杯吗?”严海安叹了口气,就他看来,黎熙是闹了脾气。他向来克制,一次就只喝一杯,但既然决定要和黎熙发展,他不介意顺个对方的毛。两人喝了一杯又一杯,桌上每个人面前出现了三个空杯子。严海安觉着有点不太对劲,他不是没喝醉过,但不会这么快。他转过脸想要说什么,意识却愈加模糊。才喝了三杯酒,就醉成这样了?他忍不住撑住头,心跳骤快,连呼吸都不太能控制了。有人揽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他却已经听不清了。“孙总,你没事吧?”孙言昏昏沉沉地把头按在车窗上,心里骂天骂地。最他妈讨厌那群老不死了,偏偏他家那个肚子黑的老哥每次都把他推出去应酬。那群老头子被他哥给撸下来了,其他做不了什么,就知道这种时候折腾一下,孙言这种酒量都能被灌吐了,可想而知他们心里那口气憋得有多大。偏他老哥说了,实际的东西他们兄弟俩已经占了,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只是那群人给自个儿找补的自我安慰,犯不着把人再逼急了。妈的,是啊,犯不着,反正又不用你去装孙子。不过算起来,孙言和孙凌就是人家孙子辈儿的。车一转弯,不算强的离心力摇了孙言一下,他捂住嘴,用力敲了敲窗户,司机赶紧一脚刹车,这下更好了,孙言都觉得那股酸水到了喉咙口。他推开车门冲下去,也管不了是哪里了,张口就吐。“看着点!你朝哪儿吐?!”孙言呸了一口,总算舒服了点,醉醺醺地直起腰来,眯着眼睛打量刚才骂人的家伙。对方人模人样,也打着个貌似醉得不知道北的人,这站在路边似乎是要打车,自己刚才差点就吐他们腿上了。等等…… 第15章 孙言觉着自己的老二都要爆了,他深深呼吸了两下,盯着沉迷的严海安,骂了一句,伸手进自己的裤子,和严海安做起同样的事情。高潮来得既快又猛,严海安喘息着射了出来,整个人都失去力气了一般,孙言猛然掐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这是一个充满肉欲的吻,舌尖相互推挤着进入对方嘴里更深的地方,每一寸都要狠狠地掠过,来不及吞咽的津液从唇边流了下来,啧啧的水声和手淫的黏糊声音和在一起,孙言也射了出来。他像一只饥饿的野兽,抵着严海安的嘴猛力地喘息。严海安半昏半睡的靠着他,孙言右手自己的精液,左手也被严海安舔湿了,只好用胳膊肘揽过严海安,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再去捞纸巾来帮严海安和自己擦干净。孙言第一次伺候人,完事儿后望着车顶叹了口气,还没等第二天就觉着宿醉,头疼。司机在外面遛弯掐表,按照孙言说的三十分钟后回了车上,载着老板和老板朋友去了孙家开的酒店。孙言刷脸定了套房,他实在没精神帮严海安或者自己洗澡了,把人扔上床,自己滚进另一个房间的床,眼睛一闭。睡不着。躺了几分钟,孙言面无表情地坐了起来,身下的鸟那叫一个展翅欲飞。他晦涩地往房门看了一眼,有点烦躁地自己摸了出来。他平时一夜几发轻轻松松,今天晚上不知是不是太折腾了,出了两次精就觉得累了,这种累是心累,觉着有什么不可负担的东西往心头压。他扯了一大把床头的纸巾把手擦的干干净净,躺回床上,手肘搭在眼前,静了片刻,又翻过手掌来看,似乎要从现在已经干燥的手掌心里看出点什么痕迹来。孙言喉头动了动,舌尖上仿佛又品尝到了严海安口中的湿热。他就这么看了许久,然后吻了吻掌心,吻了之后又觉着自己这样傻逼,皱眉关了灯,翻个身,睡了。严海安觉着头要炸裂了,就算没有炸开,他都想拿个水晶烟灰缸把头砸开,将里面糊成一团的脑浆都掏出来,也许就不会这么痛了。然而这还不算什么,当他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并勉强自己冷静地捋完逻辑顺序时,仿佛有颗子弹从他的两边太阳穴穿过,并掀起了半边头壳。严海安深吸一口气,不行,于是再吸了口气,他甚至保持了一个僵硬的微笑,想以此来控制情绪。他在床上翻找出从裤兜里掉出来的手机,然后翻开了通讯录。嘟……嘟……嘟……“喂,海安……”“黎熙。”严海安平静地喊了一声,但这个名字一出口,就好像在他这桶汽油上浇了一把火,瞬间炸了。他声音陡然提高:“我艹你大爷!”电话那边的人居然还挺镇定,关切的问:“怎么了?海安?昨晚你是喝醉了,你朋友送你回去的,发生了什么事吗?”严海安很生气,并不想保持微笑:“少装了,黎熙,大家都是成年人,你真当我傻吗?”他以前也喝醉过,知道喝醉是个什么感觉,但喝成昨晚那样小脑几乎麻痹那点酒还不够,他还不知道自己中招了他就是傻逼。“我警告你,你他妈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说完他不等对方回答,就挂了电话。电话立刻响了起来,黎熙这坨屎居然有脸追过来。严海安一手按着头,抓起手机,一把砸向对面的墙壁。世界终于安静了。“嗨。”严海安猛地偏头,阴郁的视线戳在孙言身上,也不知这个人在门边站了多久。孙言靠着门框,双手抱胸:“啧啧,看不出来你这么凶啊。”宿醉的头疼和昨晚发生的糟心事彻底扒下了严海安身上那层温文尔雅的皮,他口气很冲的道:“你进门不知道敲门吗?”孙言反而好脾气地回应:“可严格说来,房费是我付的,这是我的地盘。”严海安破罐子破摔,一点不客气的道:“你这是在问我要房钱?全款给你吧,当我请你住一晚,不客气,我应该做的。”早在之前孙言就觉得严海安没看上去脾气那么好了,装作顺从的模样,却还要时不时刺他一句,到头来原来是这种浑身带刺的品种:“先不说这个,我昨晚也算救了你,你不表示表示感谢?”“孙先生,你会说这种话我可真一点不意外,”严海安皮笑肉不笑的道:“说吧,想闹什么幺蛾子?”要换另一个人敢跟他这么呛声,孙言早一脚踹过去了,但不知为何,当这个人是严海安,他却只觉得很有意思,就像是看到一只老不搭理自己的猫咪被踩了尾巴,张牙舞爪的样子反而可萌可萌,让人特别想抓过来呼噜一把。孙言思考状,道:“就以身相许吧,便利的很,现在都成。”孙言的以身相许在严海安大脑里自动转换成了成人mode,他发自肺腑的笑了笑:“我可能会阉了你。”“哎呀,你昨晚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孙言摇摇头,一副好奇的样子,“射的又浓又多的,你憋多久了?不会是为莫易生守身如玉吧?”严海安额头的筋绷得都能听到啪啪声,昨天晚上的记忆全部回笼,醉成那样,为什么自己没有断片?他甚至能记得每一个细节,包括孙言嘴里的温度,嘴唇和舌头是怎么粗鲁地爱抚他的。他隐约记得孙言也喝醉了,两个喝醉的人对着撸一撸也不是特别异常,酒精和精子一起上头,而且还是他先撩的。憋屈。他现在就该去见黎熙,先打一场再说。摊开一只手,孙言感叹道:“你把我真皮车椅都弄脏了,我也没说什么。”这时候简直有点无法面对孙言,严海安站起来,避开孙言的目光,低头聊胜于无地装作整理了一下咸菜似的衣裤:“孙大爷,感谢你昨晚的仗义相助,我现在感觉十分不好,你想到报酬再跟我说,车里的清理费我会打给你,我先回去了。”孙言站直身体,他身材高大,堵在门口跟门神似的,严海安没办法姿态潇洒地走出去。严海安慢慢走到他面前,僵持了几秒钟,终于忍不住了,咬牙切齿的道:“孙言,你到底想干什么?”他真心觉得自己要再跟这个姓孙的混蛋虚与委蛇下去,迟早会触犯刑法。孙言像是没有意识到严海安心中的炸药包蓄势待发,居高临下地闲闲看着他:“都中午了,不请我吃一顿饭?”严海安问:“报酬?”孙言一笑:“你想得太美了。”他转过身,率先往外走:“清洗费而已。”严海安不受控地翻了个白眼,磨着牙追了上去。第12章 鱼刺 第17章 孙家有家庭医生,平时生个病根本用不了到医院来,即使要去也是私人医院,这回不过是看严海安着急才就近找了个。严海安刚才独自笑了个够,这会儿对着孙言就能忍得住,严肃地哑着嗓子道:“你先回去吧,下面我自己来。”孙言像个大家长,不理会小朋友的无理取闹,看清楚单子上的字,领着他上了三楼。拔鱼刺要两个医生同时进行,其中一个给严海安喷了麻药:“等五分钟麻药起作用。”严海安张着嘴觉着自己就像个智障,麻药一喷,整张嘴都不像自己的了,嗓子眼里堵着个块石头似的。孙言在旁边问:“难受?”严海安都做好他要风凉话几句的准备了,却听他道:“忍忍吧。”是很婉转的安慰了。孙言不停看表:“五分钟到了。”医生被他催着开始动作,一人拿管子找到鱼刺照着,一个人拿镊子去拔。严海安的咽反射有些严重,不停地发出干呕的声音,医生的进程不得不放慢。孙言走过来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像是在安抚,皱着眉头道:“你们动作就不能轻点?没看到他难受吗?啊?麻药打够没?他怎么这种反应?能不能加钱多打点?”医生们见多识广,其中不乏土豪,甩都不甩他。严海安听他这口气也真是没谁了,想说话说不成,想瞪他吧这角度也看不到,只得拍了一下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示意你给我安静点。等2厘米左右的鱼刺被取出来,严海安都要吐了。孙言看着这么长条鱼刺也惊了:“你吃饭不用牙的吗?这么长一根也没吃出来?”严海安揉着脖子,心道谢谢你,张嘴就是:“还不是因为你,谁让你吃饭乱说话的?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吗?”严海安:“……”妈蛋,嘴太快,说反了。孙言被他顶得乐了:“哟呵,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啊?”严海安头疼地闭上了嘴,他现在有点缓过来了,可惜在孙言面前无论如何是撑不起那层皮了。他又想起这次本来说好请客的,结果不仅没请成,还让孙言送进了医院,只觉头更疼了:“孙先生,这次实在不好意思,下回你选地方,我再……”两人一起坐电梯下楼取药,孙言戳了戳电梯楼层:“算了吧,这回让你请次客就能卡到2厘米的鱼刺,下次再让你请客岂不是路上要出个车祸。”严海安今晚已无语得太多,索性不再说话。但他不想说,孙言偏逗着他说:“你和易生是怎么认识的?”两人上了车,一溜滑出停车场。严海安想了想,觉着这也没什么好瞒着的,遂道:“我和他学画的时候认识的,后来再见到,他给了我一份工作。”“你也学过画画?”孙言偏过视线看他,被严海安用眼神怼回了前方,“那怎么现在就易生一个人画?你画得不好?”他打过方向盘,路灯的光在俊朗的眉目间依次划过,映衬得他没了往日的轻浮和暴躁,像一壶老在晃荡的水,终于肯微微停一下了:“画不好也没关系嘛,我来捧你。反正画这东西都是看不懂的。”严海安托着腮,车窗外的风景快速掠过,好像过往的时光在眼前列队退去。他眯了眯眼睛:“我没有才能,现在画画只是爱好,我不想以此谋生。但是我很喜欢欣赏美丽干净的画,所以目前的工作对我来说刚好。”“美丽干净的画?“这个矫情的形容让孙言挑了挑眉毛,严海安的口气听起来诚恳极了,那轻飘飘的诚恳像一层软棉花,裹着一丝厌倦,这厌倦甚至不是疲惫,而仅仅是一种感叹。孙言心中有所触动,就像他那天看到莫易生工作室墙上那几幅画。他随心所欲太久了,久到都快忘记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了。一路送严海安回到工作室楼下,孙言隔着车窗道:“我觉得我们俩能成朋友吧。“他说话少有这么柔和的时候,柔和得已接近犹豫。严海安不确定他是有哪根筋造反了,这是一个陷阱?或者只是一句心血来潮?想了半天正要说点不痛不痒的,孙言却又笑了起来,和平常一样是那种尽管好看却老有点欠揍的笑容,带着点不知对什么的不屑:“记得你欠我一次。”他并拢的两指在额前往外稍稍一挥:“拜。”严海安看着车尾渐渐远去,喉咙痒了起来,咳了两声,转身往大门走:“说个拜拜都要耍个帅,毛病。”第13章 七十万莫易生还待在画室,令严海安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有客人。何苓和莫易生一同坐在沙发上,看样子相谈甚欢,看到他进来了,何苓站了起来,很正式地打了招呼。严海安看了一眼莫易生,笑道:“希望易生记得请你吃饭。”他一说,莫易生就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还真忘记了,你让前台点的外卖送上来我才想起……”“本来就是冒昧到访,不怪你。”何苓好心地为莫易生开解了一句,低头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这么晚了,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我送你。”只要不是在孙言面前,严海安又变回了那个进退有度的好好先生,替不会人情来往的莫易生一直把何苓送上车才返回。莫易生坐在沙发上吃杏子,还递给他一颗:“何苓让人帮忙从之前那个村子拿回来的,好甜哦,你来尝尝。”这人实在是很有心,怪不得人缘这么好,所以即使画的水平不怎么惊艳,在这个圈子里也十分吃得开。但这样圆滑的人,可以结交,却不能深交。严海安接过杏子,一点肉都没伤着地完美剥好皮,又递回了莫易生:“有好好跟人道谢吗?”“啊,有啊。”莫易生就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口味和小孩子一个样,一口袋杏子还不够他一个人吃的,“就是太少了,我们也让人帮忙带吧?”何苓就算带回来一箱子,这么平均分了每个人也落不了多少,严海安在那里没认识的人,想来只能亲自跑一趟:“明天我去帮你买一点。”“嗯嗯。”莫易生的目光转回画板,“这个再有半个月就能完成了,你跟孙言说一声吧。”严海安看过去,这幅客厅尺寸的画已接近成品,线条复杂而利落,色彩明亮而干净,是一贯的莫易生风格。人物虽多,但每一个的面部表情都很传神,严海安在心里为它定了一个高价。这幅画既然是孙言私下找莫易生定的,他就不准备再从李卿那里走程序了。对于李卿的事情,严海安心里有个小小的疙瘩,但他没有去质问李卿,因为这并没有什么用处。李卿的资源固然很好,严海安知道他们也得开始多开拓点渠道,免得被李卿把住了。他可一点没有让李卿圈养莫易生的打算。严海安靠在墙边,看着莫易生对着画板的背影,揉了揉眉心,那个王主席本来是个不错的人选,但莫易生太反感这些了,也是不好办。手机震动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看了一眼来电,转身走出房间才接起:“喂?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这个月寄回去的钱收到了吗?” 第19章 孙言觉着自己是有点毛病,每次被严海安看着的时候,就会莫名地兴奋,就好像开着新买的跑车不限码地跑在路上,而今天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莫易生:“千金难买心头好,这幅画对我来说就值这么多钱。”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有钱,任性。严海安冷漠脸听着主持人道:“七十万三次,成交,恭喜这位先生拍得《日幕》。”他平板地道:“谢谢惠顾。”“不客气。”孙言举了举杯,转头往台上看了看,“高兴不?今晚最高交易额就是易生的画了。”对,之后的后续媒体报道中势必会提到莫易生的这幅画,人们向来只爱讨论第一名。严海安心情很复杂,孙言的所作所为对莫易生是有帮助的,看起来和孙言搞好关系利大于弊,可他这样随便的态度太容易过头了,谁知道这个神经病下一步会想做什么?他和莫易生都必须小心对待。想到这里,严海安的嘴角松懈了一点:“不管怎么样,谢谢,让你破费了。”莫易生端了满满一盘菜过来:“孙言,刚刚是你拍的吗?”孙言对莫易生一直都很和颜悦色:“画很棒,再贵都值得。”“孙先生也赏脸过来了。”李卿也喜笑颜开地摸了过来,“你是想收集易生所有的画吗?”孙言风度翩翩地顺势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何尝不可呢?”反正老子不差钱。除了莫易生,众人都听出了这层闪着金光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莫易生的画也费不了人家多少钱,想一想认识孙言这么久以来,严海安还没看过他开同样的车,而且每一部车都是壕牌,也只能呵呵了。“今天来的人不少啊。”孙言随便一看就发现了几张生意场上见过的人,又对李卿道,“来了很多画家吗?”鉴于孙言往常的风评和最近的动向,李卿显然对这话有点误解,热忱地道:“有不少很有天分的好苗子,要我介绍给孙先生认识一下吗?”严海安:“……”孙言:“……”他瞄了瞄自以为没人看到而直翻白眼的严海安:“我的意思是不介绍易生认识认识?业内和媒体人士之类的?”李卿一愣,琢磨了一下这句话,转而点点头,挽起莫易生的手:“是呢,我也有这个打算。”严海安想说什么,又闭了嘴。莫易生倒是一脸不愿意,但李卿知他甚深:“何苓也在那边,刚才还问起你呢。”听到新朋友的名字,莫易生这才勉强跟着李卿走了。严海安没动,目送他们走向人群。“你这就跟第一次送孩子去幼儿园的爸妈似的。”孙言也跟着看了一下,觉得没什么意思,“至于吗?不想让易生接触这些?那把他叫回来吧。”“也不能一直这样……”严海安叹了口气,“再一心一意作画,也多少是要和外面的人打点交道的,我不能老看着他。”两人默默地站了片刻,孙言偏头用下巴指了指露台:“出去抽根烟?”刚把孩子送进幼儿园,不对,刚把莫易生推出去一点点,严海安也有点烦,便点点头,手里的玻璃杯就被孙言抽走了。孙言招来个招待生,把两人的杯子放进托盘中,跟严海安走到露台。严海安的烟瘾其实很大,但他不怎么会在莫易生面前抽,所以并不会随身带着。接过孙言递过来的烟,含在嘴里,他本想再接过打火机,没想到孙言微微倾身,一只手握着打火机,一只手挡着风,替他点燃。严海安一怔,察觉出这个动作中那一丝哑然的友好,便低头凑近,阴暗的露台里闪起忽明忽暗的红色,像篝火中不肯灭去的灰烬,又像黑暗里冥冥中一点指引。孙言和他一样背靠着露台,吐出一个烟圈。他们都知道对方的视线隔着人群放在莫易生的身上。“我真不明白你们这种人,”孙言抖掉烟灰,“你到底怎么想的?”“这话我也想问你。”严海安问出口后就笑了,他转过头去,发现孙言也同时转过头来,两人目光对上,互相之中都有着几许单纯的探究。那一晚后终究是有些事不一样了。严海安觉着有些好笑,孙言之前说过他放弃莫易生了,几次接触下来,尽管大部分时候都是火大的,但严海安觉得,孙言确实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只是他特意来这里,还是放不下莫易生吗?他沉吟道:“如果你对易生真的是认真的……”想起他们不算长的交集中孙言的所作所为,严海安居然觉着莫易生和孙言好上又未尝不好。孙言这种霸道的人,会适合替莫易生挡掉那些莫易生不想遭遇的事,他的身份又能帮莫易生最大程度地发挥自己的所长。严海安做不到的,孙言可以。只要他是认真的,他一定可以把莫易生保护得很好。不知以前甘愿跟着孙言的人有多少以为他对自己是认真的。可这样一个人又有多大可能和你认真呢?他有必要和你认真吗?孙言吸完一支烟,转过身对着窗外轮廓模糊的植物:“你总跟我说认真认真,就算一开始是认真的,又能持续多久?”他拿出烟盒,又点燃一支:“就算想认真,人生也太多变故,会让你坚持不下去。既然只是时间有长短,认不认真有什么区别?不要说我,谁能给你这个保证?严海安,你问你自己,你能认真多久?”严海安的手一抖,烧到尽头的香烟落到地上。说来可笑,他对孙言要求认真,却连他自己都无法从心底相信。爱这玩意儿最是骗人肺腑,认真的时候天长地久就在眼前,不爱的时候恨不得立刻丢开,沾了一点都觉嫌恶。异性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同性之间了,既不被法律保护,又被道德摒弃。孙言看出了些什么,笑了一声:“你这么希望莫易生得个一生一世,怎么自己不给他呢?我觉得他能接受男人,你说呢?”严海安出神地道:“在易生的心里可能并没有性别的区别,他喜欢的只是纯粹的东西。”“纯粹?”孙言玩味似地重复了一句,问道,“你也喜欢,不是吗?”“我更希望他能找一个女孩。”严海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地道,“这样可以更平顺一点。” 第21章 孙言住的别墅区是b市有名的,即使不共享位置,严海安导航也导得过去。在大门口和保安耗了三分钟,严海安才进了进来。在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段,这里的独栋别墅之间还是隔出了相当的距离,他那辆只值十万块的小别克开在这个园区里自己都觉得格格不入。行驶到导航的终点,严海安从后座小心地拿出画,上了台阶,按响门铃。足等了半分钟,才有人来开门。大约是个保姆,把他请了进去。大厅里还有个保姆在打扫卫生,孙言边整理领口边从楼梯上下来:“来了?”他抬腕:“挺准的。咦,这画不小啊?”孙言上回去莫易生那时这画就摆在画架上,他在那儿待了好半天,也不知是都看什么去了,莫易生的屁股吗?严海安脸色发黑,问道:“这画给你放到哪里?”“随……”孙言吞回便字,拖长音转了一圈,“红姨,帮我先放到客房里。”按道理这东西应该放地下室,上回莫易生那个七十万的画正静静地躺在那儿呢。他们家墙上正经挂的最便宜那副都是孙凌从英国拍卖回来的,价值两千多万。但当着严海安的面,孙言难得地有点说不出口。徐红和凌梨两人合作把画搬走了。严海安目送她们上楼,转而对孙言道:“那么我先走了。”孙言问:“你待会儿有事?”“没有。”严海安奇怪道,“怎么了?”孙言也很意外自己这么一句问,他古怪地皱了一会儿眉,垂了垂视线,又抬起来瞧严海安,本想说算了,但又有点舍不得。这舍不得的分量很轻,像早上起床睁眼后随意向窗外的那一瞥,心中随便的猜测,或许是晴天,或许是阴天。而严海安站在原地等他,看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是啊,只是看起来而已。孙言晦暗的心底像划过一道火柴,那一闪即逝的火光甚至来不及照亮任何东西,只能留下一点点难以寻觅而极不确定的启示。他走过严海安身边,揽住对方的肩膀一起往门口走:“难得你来一趟,走吧,哥带你玩点不一样的。”严海安被他拉得走了两步,下意识地推拒道:“我……”孙言侧过头,看着他:“反正你也没地方去吧?”他这话一说,严海安就无言以对了。他本就需要找个地方排遣压力和疲惫,看孙言这一身并不招摇方便运动的打扮,想来也不会去特别奇怪的地方。就跟他去又能怎么样?对于孙言,严海安如今的感观不得不说有点一言难尽,最开始的警惕和反感现在不知不觉已经少了许多了。他也说不好是孙言有所改变,还是自己这边转了视角。如果,严海安想,如果孙言能偶尔和他一起喝个酒,聊聊天,可能会挺好的。总有那么转瞬即逝的时候,他能在孙言身上能找到蛛丝马迹的共鸣。当然,介于身份和性格,在孙言如约对莫易生没了兴趣后,他们俩之间可能也不会再有联系了。“要去哪里?”严海安在孙言指挥下把车停进他们家的地下车库,真可谓是好好地开了一场眼界。这车库建起来肯定也花了大钱,为了节约车位,挖得够深,用可升降的机械电梯分了两层,一眼望去简直是名车展。严海安再次感慨。啊,有钱真好啊。这么费钱的爱好,也就只有像孙家这种程度的能支撑得起了。“可以爽的地方。”等他停好,孙言带他上了一辆车。严海安皱眉道:“先说好,要去乱七八糟的地方的话我还是回去吧。”孙言一手搭在方向盘上,撕开一个笑:“我说你废话怎么那么多呢?”严海安听他这么说,知道不是会所那一类的,内心更好奇了。车子一启动,他就听出点不一样来。他没玩过车,但好歹是男生,对车多少有点兴趣,这引擎一听就是改过的,上路之后这种感觉就更明显了。孙言开着车直往城外走,12点后往城外的大路上只偶尔过几辆车,寂静非常。严海安问:“你这是要抛尸吗?”“抛什么尸。”孙言被他逗得都笑了,“直接埋在我那车库下面不是更安全?”严海安看向乌漆嘛黑的窗外,觉得他们是要往郊外的山区走。车上也没听广播,孙言道:“前面有烟,自己拿。”看来这车他是常开的,严海安一打开前面的收纳箱,除了香烟和打火机,同时塞着墨镜、纸巾、避孕套和口香糖。严海安极力不去想屁股下的座位上是不是沾过什么体液,开了烟盒,抽出根烟来。孙言的声音在黑夜里像是被晚风镇过了似的,带了丝微微的凉:“帮我点一支。”“还有多久?”严海安叼起一支烟,用手挡住窗外来的风,吸了一口让烟头燃了一小截,确定不会再熄后,递到孙言嘴边。孙言含住,咬着烟嘴道:“快了。”又朝前开了半个多小时,孙言慢慢地减慢车速,前面是一个大的岔口,早就围了一群人。他们或是站着或者坐着,几辆车停在一边,人声和时不时的引擎声吵得山中不再有一点安宁。这些人一看到孙言的车,立马围了过来。“孙哥,来啦?”带头的人笑容满面地一看到他身边坐的严海安,笑容变得油腻,“今天带了人来啊。”严海安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挑眉问孙言:“赛车?”孙言耸耸肩,脸上似笑非笑:“玩玩儿而已。”严海安直直看过去,这可真是他在电影里才看得到的情节啊,在黑夜里跑山道,当跑车全力加速时谁也不敢保证安全。 第23章 最后一个字一落,他猛地往前一撞,裸肉相贴的声音啪的一响,严海安猝不及防地大声呻吟起来:“卧槽,你慢点!裂了!”“我看看裂没裂?”孙言停下来,囊袋紧贴着严海安的臀部,去摸两人的连接处,括约肌被扩张到极限,绷成了一道肉圈,光滑而敏感。他用指甲挠着那层肉膜:“没有裂吧?嗯?”严海安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会这么要命,每一丝瘙痒都直达大脑,分不清是不舒服还是舒服。他张着嘴,双眼失神,被剥离了理智的身体透出本能的媚意。孙言的指尖摸过他修长的腿,高挺的鼻,落到柔软的唇,他现在看不见,但那天是从头到尾看得清清楚楚。这个人很漂亮,这种漂亮甚至不是皮相的美,在于他对自身的自律和失控之间,是他对外显露的谦逊和骨子里那股傲气的矛盾。因着暧昧情欲的垫底,连那些装模作样都可爱了。可爱,可爱,可爱。孙言不知怎么去形容,便只能想到可爱,在这一刻,这样的可爱比美丽比性感更打动他,让他忽然轻轻吻了严海安。这个吻在这个场合里是如此与众不同,因为它似乎不含情欲,像是情不自禁的安抚,又好似漫不经心的嬉戏,这点不同却比所有官能的刺激都深入骨髓,直要落到心里去。严海安的眼睛一度恢复了清明,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孙言就开始疯狂的抽插。整个车都在摇,严海安的甬道里似要着火,每次都被顶到内g点。他的腿实在撑不住了,搭在孙言的肩头,随着动作摇晃,嘴里的声音控制住的逸出来。孙言一边顶他一边捞起他的衣服,大手在赤裸的肌肤上肆意抚摸,揉他敏感的下腹,捻他挺立的乳珠,老辣的手段玩得严海安连脖子和胸膛都泛起红色。他一只手抵在孙言胸口,无意识地拽紧衣服的料子:“啊……”这性感的声音是被自己捅出来的,孙言埋头吻住严海安,唇舌不给他留一丝余地,勾着严海安的舌头吸允舔舐。严海安下面被猛插,上面被堵住,缺氧带来近乎痛苦的快感,让他快疯了:“唔——”他抱住孙言的背,肠道紧缩,小腹上全是前列腺液,虽然没有射,却实实在在的高潮了一次。孙言被他绞得射了,便放开他,像狼一样地嗅着严海安的脸颊,在他耳廓上舔了一下,手伸下去帮他打了出来。严海安脱力地躺在椅子上,孙言起身,脱了自己的短袖堪堪盖在他身上,嘴角一挑:“我们回去继续。”严海安皱眉,但孙言已发动车,重新回到路上,见他在看自己,朝后探身随手胡噜了一下他的头毛:“先休息一会儿,有得你累的。”他想说点什么,但确实有些累,于是听话地闭了眼,不去想接下来还要做什么。第17章 是牲口啊“嘶……”严海安是被痛醒的,明明没有喝酒,但昨晚太折腾了,和良好睡眠完全搭不上关系,今早起来就有种宿醉般的头疼。头痛其实不算什么,主要还是腰痛,屁股痛。他毕竟已经好多年没和人上过床了,各个有关部位都缺乏锻炼,加上昨晚的第一发又是在车上,就着避孕套上自带的那么点润滑剂和精神进去,他当时也真是精虫上脑了,怎么就觉得爽的不得了呢?简直跟吃了药似的。不对,重点不是这个。严海安捏了捏鼻梁。他怎么就和孙言上床了?睡在旁边的人动了动,也醒了。孙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看见严海安在思考人生。他大概是回了那么小片刻的神,想起了昨晚发生的种种。揉揉耳根,孙言打了哈欠,长手一伸,捞过床头柜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点了一根,深深吸了口,转头问:“要不?”严海安从思考状态回过神来,从他手上拿过。孙言又燃了一根,把烟盒扔回了桌面。两人各睡在床的一边,静静地抽烟。一时间都有那么一点恍然若梦。严海安先抽完,扫了一眼房间。孙言这炮打回自己家了,还是打的很有诚意。虽然这事儿搞得有那么点尴尬,但大家都是成年人,甭管当时是不是对气氛顺势而为,总之一没喝高二没嗑药,做什么都清清楚楚,你情我愿大家都爽到的事情,在事后纠结就太矫情了。想清楚这一点,严海安在纸巾上按灭香烟,十分自然大方的下床捡衣服。孙言一手拿着烟灰缸,眯着眼打量他。严海安一下床就看到脚边躺着一个用过的避孕套,算一算昨晚上一共做了四五次,还有几只也不知是扔哪里去了。自己是素久了,一朝开荤自然是止不住,只是没想到孙言体力这么好。感叹之余,严海安也是颇为回味。他人生的初体验是不太好的,那时全靠着一腔爱意强忍了过去,之后也是没什么快感,插入靠忍,射精靠撸。以至于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对这种事不是很上心,这次遇到孙言,先不管个人作风问题,技术那是真的好,昨晚上他有一次就被生生插射了。他想的有些荡漾,所幸及时打住,然而一只手抚了上来,强壮的小臂绕过他的腰,把他往后一揽。严海安赤裸的后背贴上孙言的身体,男人早起兴奋的部位戳到他的臀部上,极具暗示意味地滑来滑去。不知道那股烟草味到底是孙言身上的,还是自己身上的,将两个人笼为一体,比他们相贴的肌肤还要亲密。他感到孙言的呼吸在自己的耳后:“我觉得我们俩挺合拍的,你觉得呢?”这应该是一个邀请了,严海安的理智还在思考这个邀请所含有的具体内容,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反应。我的老腰啊……严海安苦恼地叹了口气,转身抱住孙言,吻了上去。当两人躺倒在床上准备进一步交流时,特制的铃声骤然响起。严海安一歪头,躲过孙言的继续深入:“等等……”孙言正式兴起,恨不得立刻提枪入洞,凑上前重新找到他的唇:“别管它。”“我说了等等,”严海安把他推开,动作迅速地跑下床去找裤子,“是易生的电话。”孙言本来只是不满的脸色猛地一沉,默然不语的看着严海安下面还翘着就接起电话:“喂?你起来了?”“唔,昨晚睡得比较早,这会儿就醒了,你怎么不在啊?”莫易生在那边懒懒的道:“唉,我又想睡了。”“醒了就别睡了。”严海安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我昨晚去朋友那里了,冰箱里还有牛奶和面包,你自己去拿一下。”莫易生问:“那你多久回来?”“中午之前,”严海安想了一圈今天要做的事,都是日常工作,没有重大事件,“你吃了饭就去画室吧,没事还是要露露脸,稍微指导一下那些学员。不要图省事,牛奶热一热再喝,听到了没?”叮嘱了一番,严海安才挂了电话,这么一折腾下面都自然软下去了。他转头对孙言道:“那我先走了,谢……”……谢你的招待。这话说出来似乎有点奇怪,严海安都有点被雷到,斟酌后转而道:“下次再聊吧。”不知还有没有下次。孙言光着身子躺在床上,脸阴得都要滴水了,还笑着冲他勾了勾手。严海安不疑有他,靠了过去,被他一把抓住,翻身压在床上。 第25章 孙凌打开孙言的门:“怎么,还不准备起来?”孙言只套了个睡裤,眉头紧皱着,满脸严肃,一点不像在严海安面前那样轻浮。他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进门不知道敲门的吗?”孙凌弯着指节在门上装模作样地敲了敲,走进屋子带上了门:“我刚才遇到你朋友了。”本来懒散地躺在床上的孙言猛地看向他:“你和他说什么了?”“我能说什么?”孙凌姿态优雅地在床边坐下,“跟他说这可真稀奇啊,我弟弟第一次把人往家里带吗?”就在这别墅对面的那栋也被孙凌买了,就是孙凌专门拿给孙言可劲儿造的,带人去开轰趴还是回去滚床单,干什么都可以。孙凌想的是反正管不住,放在眼皮子底下还能放心点。好多孙言的狐朋狗友都以为他家就住那儿。但只有这一栋,才是他们的家。看着孙言挤出褶子的眉间,孙凌没好气地道:“行了,我能说什么,我连认都不认识,这哪里来的?”他动了动鼻子,受不了似的:“你就不能开开窗户散个味儿。”孙言仰起头,盯着天花板:“老子早晚搬出去。”这话也不知是说第几次了,孙凌追着孙言说教时说过,两兄弟吵得要动手时说过,但孙言到底是没搬出去。这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了。孙凌看孙言又是那副死狗样,主动问道:“你上次不是买了好多画吗?是那个画画的吗?我记得你上次找了个画画的。”说完他在屋里打量了一圈:“你宝贝的那副画呢?放哪儿了?收起来了?”孙言烦躁道:“你烦不烦啊。”孙凌闭上嘴,良久,疲惫地叹了口气:“孙言,我老早就跟你说了,别管找男找女,不要有负担,只要你喜欢,哥什么都扛得住,你找个人定下来吧?”孙言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嘴角却桀骜地牵了起来,没有说话,似是对这个话题不屑一顾。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么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也不知要持续多久。孙凌心里难受,又说不出什么来。和普通人家一样,家里有两个,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兄弟一起长大,什么都要争,争得有人赌气去了大洋彼岸。他以为他和孙言就会这样互相嫌弃地长大,等到他俩足够成熟了,再兄弟一起使力,把家业继续做大,让老爹老妈光荣退休,该打麻将打麻将,该去旅游去旅游。那一年春节,所有的事情都被改变了。孙凌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变故如暴风一样袭击了他们,使人精疲力竭,应接不暇。他们兄弟终于能一起使力了,可有些东西已被永远改变。孙凌得自己爬出来,还得把孙言拖出来。对孙言,他劝也劝过,骂也骂过,就算把人捆着拖去看心理医生,这家伙能把人家勾上床,要么就是把人家诊所砸个稀巴烂。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然而他能怎么办呢?这是他硕果仅存的血脉亲人,他只能尽力看着,等着,塞各种事给孙言做着,期望这一场漫长的阵痛终有一天能过去。孙凌打起精神来调笑:“我看刚才那个就盘正条顺的,叫什么名字?”一说到严海安,孙言就有点烦烦的,这种毛躁在昨天之前还不太明显,只是一种心痒痒的感觉,平时其实是想不起的,但一旦想起,就总是忍不住做点什么才行。闹到现在这样他都不知道该把严海安放在哪个位置了。毫无疑问,他对严海安是有兴趣的,这个兴趣从里到外,不然他也不会手贱地一次又一次地去撩了。忍不住,又不能继续深入,所以算来算去还是炮友最合算,该做的不会少做,不该有的不会多有。他道:“关你什么事。”“行吧,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孙凌撑着膝盖站起来,“快下来吃饭了,劳动了一晚上你不饿啊?”孙言不耐烦地道:“知道了知道了,要外面的人知道你这么唠叨肯定眼镜都要跌碎了。”“外面的人怎么样与我何干?”孙凌手放在门把上,看着随便抓着个短袖往身上套的弟弟,还是忍不住道,“孙言,其实有亲密的人不是那么恐怖的事情。”孙言穿衣服的动作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套上衣服,走过孙凌身边时低声道:“我有你就已经很够了,不要再多了。”不要再多了,每多一个就是一个巨大的负担。他负担不了。第19章 呵呵许久没有收到花的前台小妹今天终于又签收了一束,依然是那个知名的品牌,好大一捧小雏菊,收件人是合意画室,但这次附上了小卡片,上书四个字:注意保养。没头没脑的,不知是几个意思。小妹搞不懂,跺在前台上,等严海安来时跟他报告了一声。她十分清楚地看到冷静温和的老板狐疑地看了看花束,待看清楚卡片上的字后,眉头啪地一声撞在一起,真的是可以夹得死一只苍蝇。小妹还没见过严海安黑过脸,有点被吓到,战战兢兢地问:“老、老板?怎么了?这是什么意思?”“没什么,可能是说这花需要注意保养吧。”严海安的括约肌那天摩擦过头,这几天都有种挥之不去的灼痛感。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想象出孙言站在自己面前亲口说出这四个字的贱样,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呢?怎么会有这么贱的人呢??他说没什么,但散发出来的气息说得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小妹不知其中有什么纠葛,但本能地还是要选择站在自己老板这一边:“老板,是不是把这花给处理了?”严海安看向那一捧雏菊,用牛皮纸包装,没了以前那些花束的精致美丽,却别有一股活泼泼的可爱。就因为一个操蛋的主人而要被处理掉,似乎有点可怜。他便道:“不用了,拿个花瓶装起来就放在前台做个装饰吧,唔、用那个厚玻璃的那个,绿色的。”等小妹按照他的要求选了花瓶,严海安还上手捯饬了一下。别的不说,空间里有这么一捧素色的小可爱,心情是要好一点。他把卡片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筐。* 第27章 作者有话要说:孙凌:欧多多哟,你是不是傻?你就这么泡人的?孙言:我他妈没泡过人啊??我只包过人好吧?第20章 约定他刚起身,就被孙言按住了放在桌上的手。两人的视线一高一低,一触即分。是孙言先躲开的,他心虚地看着菜,闷闷不乐地道:“主菜还没上,吃好什么了?”明明是他先侮辱了自己,反倒做出被欺负了的样子来,严海安都要气笑了。他想收回手,可对方力气贼大,死拽着不放,挣了几次都没挣出来。这公共场合中严海安不想闹得太大,不由低声喝道:“你放手。”孙言歪头看他:“那你先坐下。”严海安心烦他的得寸进尺,又扯了扯手:“你先放手!”看他炸毛,孙言本来有些抑郁的心情转晴,又乐了起来,享受地继续撩贱:“你先坐下。”严海安:“放……”妈蛋,真是被这人拉低智商了!严海安气鼓鼓地重新坐下,对方如约收回手,拿起筷子道:“先吃再说。”他妈的气都被你气饱了,还吃个屁。严海安心里的粗爆成了烟花,脸上端着个面无表情,盯着孙言大快朵颐,不禁怀疑起自己,为什么要和这种脑子躺过铁轨的家伙计较?自己是不是傻?主菜是八宝鸭,一层套一层,实力贯彻着老祖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教诲,相当费时费劲儿,迟了许久才端上来,孙言一个人嗨掉大半只,严海安全程喝茶,他是真的没胃口了。好不容易等孙言放下筷子,严海安已说服自己冷静下来,他认为有些事可以说清楚,而不是非要表现得像个贞洁的婊子,他确实没有卖屁股的打算。他主动开口道:“孙先生,我和你上床是为了爽。”孙言一口茶喷了出来。严海安冷眼看着他边咳嗽边拿纸巾到处擦,又道:“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没有物质需求,只有生理需求。”孙言还在咳嗽,这口滚茶下去从舌尖烫进食管,倒像是整个胸膛被火把捅了一下,说不出的难受滋味。他卷着舌尖,压着眉瞅严海安,慢了几拍,才能像平常那样笑起来:“是我误会了,我道歉。”严海安生硬地道:“好说,毕竟对孙先生的为人我也算清楚。”孙言闭上嘴,好半天找不出话来说,他发现他和严海安似乎很难有不争锋相对的时候,有一大部分的原因在于他自己,但现在他对此有点挫败。被严海安认真地看着,孙言觉得有点慌。“那个,”他想要解释一下,然而这种解释对向来无法无天的孙少爷来说难度太大,以致于很是词不达意,“我也是不想让你吃亏,不是说你是那种人……”有那么一刻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在这儿,并拉着严海安不放,细想起来就更慌了。他端起茶杯想润个口,缓和一下气氛,结果挨到嘴边时才发现里面是空的。严海安:“……”唉,这人这么傻,都不忍心和他多计较了。严海安拎着茶壶给他斟了一杯:“孙先生,你到底想做什么。”严海安觉得自己已经很诚恳了,在刚才那极短的时间里他拿回了自己的理智,做了充分的思考。他和孙言的孽缘真是来得祸不单行,续得莫名其妙,不管是要怎么发展,总之要先说清楚。孙言仔细思量这句话,暗暗兴奋,可这种兴奋没有来由,不可见天日,简直造成了忧虑。他心中几度翻腾,期间瞄了严海安好几眼,瞄得严海安头皮都有点麻了。“我觉得既然上次我们的体验良好,就可以发展出一段健康,平等,愉快的……”孙言手肘放在桌上,十指相对,下意识地抻着,约莫是他之前得罪过严海安一次,这次的遣词用字就特别注意,“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严海安摸着茶杯的边缘,突然觉得很想笑,怎么会有人这么正式地提出这种邀请。这种事,大家想做就做了,做完之后有没有下次看天意咯。但奇怪的是以前觉着孙言挺不要脸的,现在倒觉得他这也算是另类的坦诚了,就算是炮友,也还要给对方一个正式的名分,认真说起来还真是有诚意啊……食色性也,严海安是个正常的同性恋,这么多年的单身生活,一朝开荤确实有点食髓知味。既然孙言就是想做不爱,正好,他不像莫易生那么单纯,对于投入感情的正经关系敬而不敏。严海安放开茶杯,转而在桌上敲了两下,一笑:“这个提议不错,但有些问题我想先说清楚。”孙言的动作几不可见的一僵,状似沉稳地问:“什么?”“我们应该对彼此的健康负责,在关系存在期间最好就不要再另打野食了,”严海安觉得也是见了鬼,居然在为这种事具有条理地进行谈判,“如果吃坏了肚子传染给对方,就不太好了。”孙言严肃地点点头:“这个提议很有道理,应该的。”严海安又道:“鉴于……“他隐去了关键词,给了孙言一个眼神,示意自己体会:“就不要大肆宣传了,而且双方都有终止关系的权利。”这话说也是白说,他们都是找对方解决需求的,没谁欠谁,更没谁求着谁,说断就断了。严海安也就是想跟孙言表达,要不想找自己了,不用跟自己说一声,大家到时候意会就成。说完,严海安想想他们有理有据地谈论这么个事情,正经得就差签合同了,也是醉了。孙言不置可否,冲严海安抬抬下巴:“那现在你能多吃点东西了吧,一晚上都没吃几口。”严海安之前是被他倒尽了胃口,这会儿把话说开了就觉着有些饿了。他拿起筷子重新开始吃饭。孙言是已经吃好了,看着他道:“吃饱点,吃饱点才好干活。”说完就看表:“赶紧,都快9点了。”严海安:“……” 第29章 把那股悸动按捺下去,严海安在内心仔细剖析了一下这件事,也许这只是某人的习惯而已,点赞等于已阅。或许他会给每个朋友圈的人做这种事,就像自己也会自己看朋友圈其他人发的东西,根据交情程度进行留言。所以没什么大不了的。严海安把玩着手机,想抽烟想得厉害。他想总要做点事分散点注意力,免得烟瘾逗得心慌。再说当初孙言也说了,让自己回去时跟他说一声,出于礼貌,总不好置之不理。不过这个点上,也不知这个夜夜笙歌的家伙起床没有。做好了心理建设,严海安拨通了孙言的电话。那边接起来,懒散着嗓子问:“喂?想起给我打电话了?”严海安公事公办地道:“问候一下,还在睡呢?”“你真以为我这么闲?”那边传来不屑的哼笑,“好歹还挂着总经理的名头,我每天都很忙啊。说起来你打电话有什么事?”严海安道:“没什么,我今天要回b市,跟你说一声。”孙言道:“哦,几点飞机?今天没事,来接你吧。”严海安:“……”你脸不痛吗?可能孙先生的脸是浇了水泥的,一点不觉得痛,并追问:“几点?”严海安说了时间,刚好是午饭之后的点。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严海安下飞机时虽觉得还困觉的很,在别人面前依然是精神奕奕无可指摘的模样。孙言开着车在3号停车楼等了不知多久,严海安一上去就闻到浓浓的烟味。他坐在副驾驶,陡然有种放松了的感觉:“来多久了?”孙言收回靠在窗框上的手肘,随后在车载烟灰缸上按灭烟,懒懒的道:“才来。”“有烟吗?”严海安没拆穿他,随意地瞄到后视镜,刚好照到自己微翘的嘴角,不禁微微愣神。“先吃饭吧。”孙言把烟甩给他,踩了油门,开了出去。严海安吸了口烟,长长地舒了口气:“我在飞机上吃过简餐了,直接送我回去吧。”“你开什么玩笑?”孙言惊讶地反问,“这都让我守了半个多月了,这儿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都不打个接风炮的?”严海安:“……”接风炮是什么玩意儿?!严海安是真心累,只想找张床好好休息,完全没有来一发的性趣。但他什么都没说,毕竟他提出的要求孙言都遵守了,他答应了孙言至少一周一次还是得看着点,互利互惠,都要有诚意。孙言眼角余光瞄到严海安靠在车门上打了个哈欠:“你们到底去干什么?难道不就是把画送去参展吗?又不是把你送去展览,怎么你这么累?”严海安便和他聊了起来,孙言看来确实是仔细看了他朋友圈的,竟然还能接得上,搞不好莫易生都没这些概念。只是孙言回话的间隔时间越来越长,严海安等着等着,又眯了过去。等他一个激灵醒过来,四周都是暗的。他一时分不清地点时间,迷茫地摸上车窗朝外看。孙言停住拿烟的动作:“醒了?那下车吧。”严海安回过点神来,看出这是孙言家的地下车库:“我睡了多久?”孙言随口道:“四十多分钟吧?”他们上楼,客厅里已经飘荡着食物的香气。徐红看到他便是满脸笑脸,严海安对她问了好,转过头问孙言:“在你家吃饭?”不过这本来就比较符合他的心思,他现在真不想去外面折腾一圈,还是早点和孙言完事早点回家吧。“懒得折腾。”孙言和他在饭桌上坐下,让徐红拿了瓶红酒出来,“喝点?”这酒是什么牌子严海安没认出来,喝了一点,味道不错。大概是看出他还算满意,孙言道:“喜欢就带瓶走吧。自己家的,随便喝喝。”严海安这才惊讶地拿过红酒来,瓶身设计十分简洁,也没有名字和logo,确实不像一般的售卖商品:“你上次说去法国……”孙言道:“嗯,去看看那边的酒庄。这还是第一批,让你尝到鲜了。”这种礼物手下也没有心理负担,严海安笑道:“那就谢谢了。”吃了饭,他精神渐好,就准备洗澡打炮了。孙言躺在床上架着脚玩手机,等他洗完澡出来也没有要动的意思。严海安霎时变得有点被动。想着反正是要脱的,所以他洗完澡也没穿上衣服,但也做不到孙言那种君子袒鸡鸡,便只穿了条内裤站在床边。之前的几次性生活都是孙言自发的,气氛比较热烈,做起来也比较顺理成章。可这会儿孙言衣服都没脱,没有全部拉上窗帘还透着亮,感觉要强行打炮,总有那么点奇奇怪怪。严海安花了几秒钟考虑,决定还是先上床,上床再说。他爬上床,规规矩矩躺好,没有动作。他不动,孙言也没动。室内开着空调,才洗完澡的皮肤还是湿润的,一下就被吹凉了,严海安还在想难道孙言在玩游戏,不能中断,自己再等一等?孙言侧过头,意外得道:“怎么不穿衣服?不冷吗?”严海安:“……”他一脸震惊的看向孙言,日哦!是你要约的,现在又问我为什么不穿衣服,到底几个意思?表脸!严海安又气又窘,真想反手一个煤气罐。孙言却先笑了起来,扔了手机,覆了过来:“一点不禁逗。” 第31章 画被解了开来,这是一幅不太有特色的风景画习作,大概每个学画画的人都画过这样一幅画,唯一有少许不同的是这幅画走了印象派的路子,主体是一棵树,阳光斑驳的样子完全遵照了作者当时的所见,写生的那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因为整张画都弥漫着一层金色,和茁壮生长的树搭配出了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严海安皱了皱眉,越发觉得这幅画分外眼熟。孙言小心地把画递给他看:“你看,这里都龟裂了。”严海安拿在手上,一个棒槌从头上敲下来,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脸,眼睛和嘴巴一起张大。孙言觉出点不对来,看他像被按住暂停键一样的僵硬了,奇怪的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了?”“……这是我画的……”严海安的手指在画面上轻抚而过,转去仔细看右下角,被许多小裂缝割裂的细线果然是描出了一个写意的安字。高三,集训,画框,满是颜料和松节油气味的教室,他甚至能想起当时作画时想着要送的人时的心情和这画被偷时的遗憾与懊悔。时光荏苒,那个少年已经是十年前了啊。严海安几乎是失魂落魄的抬起头,问:“这画怎么在你这里?”他似是无法相信这其中的种种巧合,不禁重复了一次:“这画怎么会在你这里?”“我买的啊……”孙言说完,也愣了。他以同样的无法置信反问:“这画怎么可能是你画的?”孙言心头巨震,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感受和恍然。他在最自责的时候遇到这幅画,也在以后种种动摇时看着这幅画以得平静。他曾经无数次想过这幅充满快乐和希望的画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画的,却也知道他永远都不会知晓那个人是谁。而今天,他见到了。他们俩不可思议的对视,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相识,却在这样极端的巧合中竟然已经有了联系。一刹那间,在平常生活里骤然君临的命运使人感到震撼。排山倒海的情绪冲刷过心灵,太过复杂和庞大,似乎根本来不及品尝。但它确实卷走了一些东西,又带来了一些东西。然后,一切都有那么点不一样了。“这画……”被空气中隐含的一点微妙气氛所催促,孙言咳嗽了两声,觉得自己该说什么,然而意识到自己已对着严海安把对这幅画的喜欢暴露的一干二净,即使跟人上床也从不扭捏的男人骤然有了一丝赧然,“咳,画的不错。你画这幅画的时候,肯定心情挺好吧?”何止挺好,简直是特别好。严海安垂头看画,慢慢道:“这画我当时赶得急,没等颜料干透就上了光油。所以你看,画面有点起白雾了。”他不会否认孙言的评价,平心而论,在他所有的作品里,这幅画绝对是画的最好的,好的都不像他这个不算有天分的人画的了。全都因为想要送给那个人。他怀抱着初恋的甜蜜和憧憬,把自己的感情全然融入到了这张画布上。是少年无垢的爱情,赋予了这幅画无以伦比的灵性。第23章 三观不过即使严海安是原作者,他也没办法拯救这么一幅画。孙言表示没关系,他会另找专业人士来做修复。严海安笑道:“你可能是第一个为了地摊货去特意找修复的人了。”孙言只笑了笑,没有多说。关于这幅画在严海安面前说多了,他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堂堂孙家二少,什么时候会不好意思了?他不多说,严海安就更不好多说了。两人就这么尬着也不是一回事儿,孙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道:“送你回去吧。”他这尚且是首次早上主动送严海安回家,严海安也只是一顿,并未拒绝。经过这么一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总有点怪怪的,潜着一丝说不清的困窘。沉默地开了一路,严海安在画室楼下下了车。孙言却突然对他道:“你真不打算继续画画了?”“我确实没有天分。”承认自己没有天分这种事很艰难,但严海安早就过了那个纠结的时期,他淡然一笑,“画画这种事不是熟能生巧,没天分就是没天分,不能勉强。”他也可以像不少人那样,强行吃职业画家这碗饭,只要会钻营,混口吃的也是混得下去的。但那有什么意思?严海安不屑于这样做。严海安看着孙言道:“谢谢。”孙言被他谢得一脑门子问号。严海安笑道:“那副画,谢谢你收藏了那么久。不管怎么说,那也算是我的得意之作,当初我丢了它的时候还很心痛,没想到它最后会遇到一个像你这样珍惜它的主人。”自己的作品能被人赏识,被人珍藏,是对作者最大的肯定。严海安放弃画笔这么久,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收到这样的幸福。所以这一句谢谢是非常真心的。想到也许这幅画就算被送给了他原本想送的人,也得不到这样的珍惜,严海安就更加感慨了。孙言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下,随即转回头看着方向盘。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每一下地在方向盘上敲着:“我也要……谢谢你。”他很少有正经的时候,一旦正经起来,就会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他没说谢什么,严海安却能立刻理解。这说来有些可笑,他们两人之间一向有种超出普通关系之间的默契。严海安不知道那副画对孙言意味了什么,正如孙言不懂那副画对自己代表过什么。但那没关系,他们都知道这画对彼此是重要的。这一共同的认知就好像一种盟约,许许多多被埋葬在内心深处的纷纷过去尽管依然是不可说,不必提,那种孑然的孤单却在这一刻被秘密地慰藉了。两人心有灵犀般地对视了一眼,都莫名笑了起来。孙言趴在方向盘上,侧头看严海安时只露出了一只眼睛:“一周真不能多两次?”“看时间安排吧。”严海安冷不丁被他这么一问,好笑似地摇了摇头,推门下车,“有空联系。” 第33章 他道:“还是去你那儿?”第24章 没状态孙言大概是笑了笑:“不然呢?这次不准再糟我的酒了,啊?”严海安张口就反问:“是谁糟蹋的?”接触下来他俩才发现互相的共同点其实挺多,比如都比较喜欢品酒,孙言是自小喝着好酒长大,而严海安则是特意自我培养过一段时间,加上他还在酒吧打过工,聊起酒来还能聊得下去。那天干一炮之前聊得兴起,孙言把家里珍藏的几瓶酒搬了出来,两人自己动手调着玩,准备把理论实践成经验。可惜他们都是只会喝不会动手的主儿,勾兑出来的东西自然是一点都不好喝,味道混在一起,又没有层次可言,有些还互冲,不过两人都动了手,谁也别瞎逼逼。严海安一到了孙家,孙言就按着流程问了一遍:“吃饭了吗?”严海安翻着白眼道:“吃了。”孙言特别熟练地一撩头,示意走吧。徐红带着另一个小保姆非常有眼色地回了保姆房,造成了整个别墅只有他们两人的错觉。严海安既然来就是打算做的,可和孙言一块儿倒床上的时候,他头疼得越来越厉害,四肢酸软,感冒仿佛有加重的倾向,真是一点做爱的性趣都没有。孙言煽情地吻他,抚摸他,一点用都没有,严海安觉着自己就像一条咸鱼,没有丝毫回应。孙言久经沙场,身下的人有没有动情哪还能觉不出来?亲着亲着就停了,半眯着眼睛坐起来:“这又是怎么了?”严海安呈安息状躺着,心如止水地盯着天花板,听这男人的口气愈发阴阳怪气:“你这是想着谁呢?难不成是莫易生那里受了气,跑我这儿撒了?”莫易生的名字成功触动了严海安的神经,他转动眼珠,盯着孙言。他感觉得出,孙言应该是有些火了。他不得不坐起来,叹口气道:“抱歉,今天我不太舒服,有点不在状态。”严海安本想顺着孙言,使不上力就使不上力吧,反正动的不是他,可想法归想法,身体是有意见的。生了病还想精神百倍滚床单?小黄书才这么写。“你他妈能跟莫易生天天腻一起,”孙言却不知他的不舒服真是身体上的,只以为这人是跟自己做心情不好。他陡然提高声音,像是长久以来的怒火终于被一点火星点燃:“在我这儿就是没心情了?!”第一眼,孙言十分中意莫易生,用一个男人最直白的表达就是,想睡他。美丽纯洁的东西谁都想摸一摸,最好摸个爽,像他这么放飞自我的人更是如此。而现在,在每一次找严海安,严海安都在围着莫易生转之后;在每一次和严海安聊天都能听到莫易生的名字之后;在严海安无论如何都有精神伺候莫易生,而在自己卖力伺候他下还告诉自己没状态之后。孙言很想找人做掉莫易生。孙言活这么大就没在这种事情上这么憋屈过,自己就像一条发情的狗总想和严海安抱在一起摩擦,而严海安却总是!总是!一副应付了事的嫌弃模样。多伤自尊啊,难道自己就差到这种地步?孙家的少爷们惯来都是被人捧着的,孙言难堪地道:“你这么喜欢莫易生怎么还跑我床上来了?!跟我都做了多少次了还装什么纯啊?”严海安瞳孔一缩,心脏止不住地加速了起来。他觉得胸闷,头又晕又痛,一时分不清是哪里更不舒服。身体的不适加剧了情绪的失落,他根本控制不住心情坐过山车似地降到谷底,那一刹那甚至觉得自己真是贱。要真是打炮,何必次次来别人家里,应该随便约个宾馆,开房费连着避孕套一起aa制。睡完之后各走各的,不要有那么多短信,不要悄悄去看别人只有三条消息的朋友圈,更不要别人一叫就来了。还是这样,他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可笑,说是坚持,还不就是矫情?说到底是他太寂寞了。抱着与众不同的性向,一颗心敏感又骄傲,既不肯将就,又不懂糊涂。没有什么朋友,家人不理解,连相处时间最长的莫易生也不能理解他,他能把工作和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能对其他人圆滑应付,却像个完全的局外人,连寂寞都矫情得格格不入。所以即使他不想承认,他依然是对这段关系有太多期待了,不肯承认地期待着能从这段关系里得到什么。但这都是荷尔蒙一时的意乱情迷罢了。严海安头疼欲裂地坐了起来,平静地找衣服穿好,对孙言道:“那我先走了。”他未言的意图这么明显,不需说透就能让人理解这是结束的信息。严海安走出房门,还顺手轻轻关上了房门。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依旧要保持姿态,不肯在最后这一回合里落了下乘。孙言还穿着裤子,坐在床上,喘了两口气,拳头砸了一下床,忙不迭地追了出去。严海安正下楼,脚边陡然砸来一个物体,劈叉一声都能听到木框碎掉的声音。两千多万的名画被孙言从墙上随手摘下这么一砸,在地上弹跳了几次,滚到楼底。严海安垂目看了一眼残骸,抬起头看向孙言。孙言赤着上半身,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你这样子做给谁看?以为我找不到别人睡吗?”孙大爷,你这台词弱智得我都不好意思听了。严海安心里明明嘲笑着孙言的幼稚,他要维持住自己的风度,一定不能理,一定不能理,一定不能理……严海安手扶在扶手上:“孙先生,我从来不怀疑这一点,只是觉得既然我们都不满意对方了,还是各自另外找人吧。你找得到对象,难道我就没有选择?”“你还要另外找人?!”孙言像头发怒的狮子,两步冲到他面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用力到指节泛白。孙言的脸上这时反倒没了表情,只有一双眼睛浓墨一样的黑,平静得像所有风暴一瞬间蛰伏在一处,又像掠食者在扑杀前的估量,看得人汗毛倒竖。他一字一句地道:“严海安,你可以试试看,你让谁碰了你,我就他妈剁了谁。”严海安的手腕简直像要断了似的痛,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表示出来。可孙言拽得这么紧,仿佛拽的不是他的手腕,而是他的心。层层的钢筋铁骨都要被拽出一条裂缝来了,严海安平淡地问:“你到底想要怎样?”这句质问像一条鞭子,抽得孙言手一松,可他很快就握了回来,他的浓眉微蹙着,咬了咬牙,没有说话。再强的气势,也无法阻止沉默。严海安给心头又糊上了一层钢:“孙先生,我真的要走了。” 第35章 “呜哇,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啊?”李金晶探了探头,怕被发现,又赶紧缩了回来。吴纺道:“好久了,我之前就瞄了一眼。”这都站到快接近饭点了,门口那人到底想做什么?严海安在办公室里坐了半天,因为手疼的关系什么事也没做,只中途接了个电话。他大哥严海建打来的,是下定决心暑假要带儿子过来b市玩,见见世面。本来他也想像当年严海安那样,拜托b市那个当老师的远亲把孩子弄到b市来读高中。只是当年严海安被开除那件事搞得影响不好,现在他们家和人家都没啥联系了。和严海建确定了行程后,严海安又闲着了。今天莫易生一大早就出门骑车了,估计一整天都不会回来,更显得他无所事事。即使是这样了,他也不想擦药,因为药会有气味,一闻就知道身体哪里不舒服了。不管任何方面,他都非常不习惯在其他人面前示弱。严海安知道自己这么下去不行,颓废了一上午了,该做点事了。可他心里压了块大石头一样,沉闷得喘不过气,要失去什么的预感像一根尖锐的针不停地戳着他的大脑,又痛又烦。以前没事儿可想的时候他就要想莫易生,想这孩子吃没吃饭,起没起床,不会又画画到废寝忘食了吧。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就像个无依无靠的单亲妈妈,一身重心都放在唯一的儿子身上,除此之外无大事。“唉……”严海安叹了口气,昨晚的情绪被夜晚减淡,让他重新回到习惯了的理性思考。孙言昨天的话虽然过激,但自己的反应也没有必要那么大。他们说到底名义上只是床伴关系,除了保持身体卫生之外对彼此没有任何责任。他自嘲地想,要的比这个多,却没有付出与此同等的东西,得来这样的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吧。也许真的把放在莫易生身上的精力分一半到孙言身上,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这件事整个一团乱,严海安准备延后再想。他站起来,走出办公室,打算去围观一下学员们的画。一走出去,吴纺就迎了上来:“大老板,有个人在我们门口站了好久了,不知道是要做什么。”严海安眉头一皱,往玻璃门外看去。偶尔有行人经过,但并没有吴纺说的那个人。吴纺也讶异了一下:“刚刚还在那里的……”“如果发现不对,直接报警。”严海安干脆利落地交代完,转身去和上课老师打招呼去了。长得好看的人总是要吃香点,他和莫易生都很受学员欢迎,有不少女性会员都是冲着这两个人来报的名。严海安一过去,就有个妹子问:“老师,我这里怎么都画不像呢?”她选的临摹稿是梵高的向日葵,大概是真的手残,画的花十分残。严海安俯下身,接过画笔帮她补救调整:“这里的线条这样画比较好……”他身上带着一股十分自然的清淡香气,这时候靠近了,若有若无地能闻得到。女孩脸都有些红,其实她没有其他意思,但和这种赏心悦目的人接近也是挺愉快的。“我来上课。”从前台那里隐约传来一个声音,严海安画笔下的动作顿住。他浑身都僵了一下,才若无其事地继续画了下去。简单的临摹对他们这种学过的人来说十分简单,不过几笔就把这幅画拯救得能看了。他把画笔还给女孩,直起身,渴望回办公室再坐一会儿。“你们这里金卡会员,是要一对一指导的吧?”那个声音来到了他的背后,显然这话是对他说的。严海安转过身,心里一阵慌乱,脸上应急似地摆出营业式的微笑:“孙……先生。”孙言没有看他,而是冷淡地瞄着刚才那个画画的女生。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使得那女孩都察觉到了,忍不住狐疑地转过头来看了看两人,一看到孙言那一张对着自己黑脸,不禁有些奇怪。“孙先生。”严海安可不能让他随便吓唬自己的学员,不得不主动开口招呼,“你来是有什么事吗?”孙言收回了视线,但也没看严海安,垂着眼帘,这让他完全没了往日的嚣张气场,反而像一只落了水的大猫,毛全部耷下去了。他半天没说话,就和严海安干杵在那儿。这两个海拔不低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那女学员很不自在,画都画不下去了。严海安试探地再次询问道:“孙先生,你有什么事吗?”他话里带着的那一丝丝期待微小得自己都没察觉出来。孙言保持着没看他的姿势,开口道:“我之前办了卡,今天来上课。”他声音有点哑,结合身上那股简直熏人的烟草味,约莫是抽多了烟。这张卡还是当年孙言看上莫易生那会儿给办的,严海安以为他早忘了,没想到今天想起跑来上课了。不管怎么样,在他们这里消费了,那就是顾客,严海安有些紧张,手指互搓了一下,点头道:“没问题的,你报的是完整课程,我让他们给你安排个座位,一会儿老师会来专门指导你。”他们开设的课程绝大部分都是兴趣班,对着一张喜欢的画临摹完成就算,试尺幅大小收费也就几百块。当初孙言一张口就报了个最贵的,他们这里最贵的就是完整课程,从最基础的线条开始,把人按画家培养。孙言对此一无所知,他对上什么内容也不关心:“指导老师是谁?”严海安尽职尽责地道:“我们这里最好的王若老师。今天他刚好在。”王若和其他打工学生不一样,虽然他也是兼职的,但他的本职工作就是学院的老师,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时间不固定,需要提前预约。孙言本来还焉儿焉儿的,几句话就暴露了本性,十分不满地抬头看向严海安:“我花了几万块钱你就找这么个玩意儿来教我?”女学员已经完全进入了听八卦的状态,严海安拉住孙言,往旁边走了两步,撒手压低声音道:“孙先生,我希望你能学会尊重别人。”严海安说这话时带了点指责,让孙言想起了昨晚上两人的争吵,瞬间又焉了。但他的性格注定他不是个会乖乖吃憋认错的:“我就是想说怎么这么贵,还不给选老师呢?”贵什么贵,七十万的画都不肯往墙上挂的,嫌三万五的学费贵?你仿佛在逗我笑。严海安严重怀疑孙言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交了多少钱,那个卡还是他帮忙刷的,这家伙看都没看一眼。可好歹这家伙现在是客户了,严海安问:“那你准备选谁?莫易生不可以,他忙得很,没那么多时间。”他说这话没其他意思,就单纯陈列事实。然而一说到莫易生,特别是严海安嘴里蹦出来时,孙言不仅想炸毛,还想原地爆炸。他道:“严海安,我郑重地告诉你,如果你以后再在我面前提这三个字……”严海安看着他,有些好奇他要放什么狠话。孙言看见严海安眼睛也不眨地盯着自己,不由自主地把后面的威胁给吞了回去。 第37章 小办公室里有茶水,这显然是个托词。他俩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外面的人。吴纺也不是胆子大,是看出来孙言是站在外面蹲了很久的那个人,生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才硬着头皮才问的。严海安侧过脸道:“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听到外面的人离开,严海安不自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垂到孙言的手上:“你还抓着干什么?”孙言顿了顿,讪讪地收回手。不管再弱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两人都有点无言以对。严海安的肩膀都被这个只知道用蛮力的牲口给捏疼了,不自觉地抬起手揉了揉。孙言忽然握住:“你手怎么了?”手表随着动作往后滑了点,露出青肿的手腕,孙言还没等严海安回答就想起这是昨晚自己搞的。他懊恼地偷看严海安:“怎么会肿得这么厉害……你没擦药吗?”严海安脸上毫无波动,想要收回手:“没那么严重。”孙言不肯放手:“胡闹什么?没看到都肿了吗?我家专门找人做的药膏好用得很,现在擦了晚上就能轻松很多,跟我回去。”刚才经过了那么一场,严海安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不用了。”孙言还想说什么,却松了手,低声道:“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拿。”“不用……”严海安被他小小地震了一下,孙言一贯都是张狂霸道的,说话从来不和人商量,很难看到他这么容易就妥协了。看孙言二话不说真要转身就走,严海安叫住他:“你……等等,你哥昨晚上已经给过我一瓶了。”“那你怎么不擦?”孙言立刻回来,“药呢?”严海安皱眉道:“放家里了。”“那就去你家。”孙言从善如流,牵着严海安就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把严海安的左手换成右手,这次特意放松了力气。他这样,严海安反而不好挣扎了,被他牵着往外走,依然拒绝道:“真的没有必要,也不是很疼。下了班我回去自己擦。”孙言头也不回地道:“不行,我看着难受。”两人拉拉扯扯地走到门口,严海安只来得及和吴纺两人交代了两句就被人拖走了。吴纺和李金晶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发展。孙言开车到公寓楼下,跟着严海安上了楼:“你家住这儿?一个人住吗?”严海安拿钥匙开门:“这是易生的房子,我暂时住在这里。”“什么?”虽说这事儿也不出预料,但孙言真听到耳里时感受难以形容,“你没地方住吗?你想住哪儿?我城区里有五六套精装房吧,随时住进去都没问题,随便你选。”严海安:“……”不想理你。门没锁,可房间里没人,显然是莫易生出门又忘记锁门了。严海安对孙言道:“你先坐一下,想喝什么?”他在这个屋子里显得很熟稔,俨然是半个主人。孙言更感不是滋味:“不用了,药放你卧室的吧?”他也没等严海安说话,就尾随严海安进了房间,一边走一边挑剔地说:“这房子好老啊,格局不太好,住起来肯定不舒服吧?你这卧室还没我衣帽间大……”严海安脑子还混乱得很,听他在那儿瞎比比,忍无可忍地道:“闭嘴!不然就给我出去。”孙言愤愤不平地安静如鸡。严海安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上正对着窗户,上面放着个笔记本,一些杂物和桌上简易书架。被子一丝不苟叠出军训的气质,孙言站在旁边欣赏了一下,才一屁股坐了上去,四处打量,墙壁上干干净净,没挂任何一幅画,单从房间布置上来说一点看不出来是个从事艺术行业的人。严海安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那一小罐的药,叹了口气,转过身也坐到了床上。他本是想当着孙言的面涂上,没想到孙言极其自然地接了过去,打开来给他擦药。孙言的手法居然还挺好,只有一点点痛,按下去的时候有股肿胀感,但被按过后又觉舒服得多了。这狭小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接触的地方也只有手腕那一小片,拘谨又亲密。严海安不得不找点话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孙言低着头,手上的力度始终适中:“以前和孙凌老打架,打着打着就会了。有时候互相揍得鼻青脸肿,最后还得互相擦药。”“原来如此。”严海安看他低着头,认真而仔细地帮自己揉着手腕,下午炙热的光从窗户打在他们的侧面,温度犹如实质,带着一种重压贴在脸上。约莫是那光线有些刺眼,孙言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注意力却一直放在严海安的手腕上,都想不起躲一下。这个人喜欢我。严海安突然真正意识到了这件事。第27章 包吃包住有多少年了?如果形容对人动心可以用“小鹿乱撞”这样的说法,严海安觉得自己胸口这只小鹿可能在当年就一头撞死了,并且场面一度十分惨烈。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是爱莫易生的,莫易生给他的感觉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安全干净,又像一幅画,美好纯粹。正因如此才不会伤害自己,让严海安可以放心地和他来往。所以他照顾莫易生就像照顾一个小孩,欣赏莫易生就像欣赏一幅佳作。严海安也不是没有经历的人,很快就明白这种无欲无求的感情算不得爱情。不知何时,孙言的动作停了,只是默默地握着严海安的手腕,拇指在消淡了不少的伤痕上摩挲着。忽然,他握起严海安的手,低头在手腕内印下一吻。那片皮肤本就娇嫩,在长久的按摩下更是敏感,严海安甚至颤了一下。“对不起。”严海安以为自己听错了,那个孙言怎么可能用这种语气说这样的台词呢? 第39章 孙言定的车是高配,没有现车,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取。严海安坐在他副驾驶,回去的路上车里气氛有些低迷。等红灯时,孙言才重振旗鼓道:“给你顺便去定点衣服吧?我和孙凌经常去那家店做衣服做得不错,再配点表,我记得新款已经出来了才对,明天去挑吧。”经过刚才那一遭,严海安都不敢立马拒绝了,生怕又刺激到了孙言某一根脆弱的神经:“我衣服够穿……”孙言怒道:“你烦不烦啊!买车你不要,衣服手表你也不要,你要什么啊?”这回轮到严海安沉默了。隔了良久,他才淡淡道:“我没你有钱,你买这些给我,我也还不了礼。这样对你不公平,也对我不公平。”说完他一笑:“也许在外人看来,我和你就是被包养和金主的关系吧?”“我花钱我乐意!”孙言更怒了,咆哮道,“我就喜欢给我喜欢的人买东西!谁也管不着!”严海安觉得孙言是真有病,喜欢这种柔软的词每次都要吵架吵出来,简直不顺着那股气就无法把这个词破口而出一样。看孙言愤怒中带着一丝委屈的侧脸,他陡然涌起一股心累,这人怎么这样啊?以前是讨人厌了点,可看着也是个成熟的成年人啊?总觉得现在是撕下了整张皮,彻底换了个人。严海安恍惚间觉得他和莫易生可以进同一个幼儿园大班:“也不是不让你买,你不要无缘无故地就这么乱买。”孙言又是一脸“你怎么这么麻烦还好我通情达理”,勉为其难地妥协:“就你事儿多。”严海安:“……”当初孙凌说孙言是个没长大的,严海安还没往心里去,这会儿见识了。他认真地思考,自己是不是上当受骗了?作者有话要说:孙言:不行,那个小破车留给莫易生自己开吧,一看就不经撞。莫易生:……????不经撞就给我开?严海安:……孙凌:弟啊你正经谈过恋爱吗?我觉得一来就送这些感觉不好吧,你送点花花草草循序渐进啊。孙言:送什么花花草草屁用都没有,要送就送实在的!莫易生:……????你之前送我屁用都没有的?严海安:……#论差别待遇#第28章 纯情本来孙言觉得今天应该庆祝地来一发,严海安表示这都要搬家了,事情自然是多了起来,没时间约。孙言道:“有什么事?家里东西都有,就拿点衣服过来就可以了,我让苏印帮你去拿。还有,把你时间空出来,我们俩去旅个游。”这后一句明显是他心血来潮想到的,来得毫无预兆。看他说起风就是雨,马上要打电话订票的架势,严海安头疼道:“下周我就要出一趟差,早就安排好了,中旬还得过去参展。下个月我大哥和我侄儿要过来玩一趟。”这事儿没听说过,孙言惊奇道:“你还有个大哥?”他脸上那种惊奇就好像打开刚拿到手的宝盒,一件件往外掏东西,每看到一件都觉得惊喜。严海安几句话说明道:“对,我家里和你情况差不多,上面有个大哥,和我爸妈一起待在家乡,没怎么出来过。趁着我侄儿要放暑假了,让他们过来玩玩。”这一点无可厚非,孙言一点头,把这事儿揽了过去:“明白了,让苏印安排一下行程,保证让你大哥和侄儿玩好。你又要出哪儿去?”“s市。”严海安说话间看了看时间,担忧起莫易生来,今天一整天这孩子都在外面浪,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便给莫易生打了个电话。打了两三次,对方才接起来:“海安呀,不好意思,刚才骑车呢,没听到。”“别那么累,吃饭了吗?”严海安听他道,“吃啦,何苓和我一块儿呢。你在哪儿?要和我们一起吗?”严海安感受着身边一阵阵的冷气:“不用了,你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家,注意交通安全。”不用转头,他都想象的出来孙言那表情。严海安把电话收好:“孙言,我要真对易生有意思,早就发生故事了,还用等着你来插一脚?”“这一点我就是搞不懂,”孙言的眉目褪去了持续一整个白天的兴奋,说起莫易生就是一片冷淡,这才恢复了些平日里的模样,“你和他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儿?之前每次问你,你就推三阻四的。”“我说了,可是你也不信。”严海安很不喜欢提及这一段,强忍着不适把事情重新说了一遍,“我高中那会儿因为在酒吧里打工被学校知道了,闹得有点大,就被退学了。和易生是在培训班认识的,后面我找不到方向时又和他碰上了,因为他才终于踏上这条喜欢的路。所以我对他是很感激的,而且他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你觉得我和他有可能吗?”感情这种事自由心证,外人也没办法判断。孙言只能勉强相信那一句:要有事儿早有了,哪里还等着他上位。只是这也可以理解成严海安对莫易生保护得太过,根本不舍得让他有丝毫为难。“算了算了。”孙言毛躁得很,不想再深谈下去,“吃饭去吧。”两人去了一家分子料理,一坐下来,孙言摆弄手机,严海安看菜单,装修很有品位,菜品看起来非常有档次,当然价格也十分美丽。可惜严海安对这种看不出原材料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孙言注意力一直放他身上,看他吃得没劲儿,心下不由得多了几分挫败。他擅长很多事,讨好别人绝对不是其中一项。吃完了饭,孙言郁闷地道:“送你回去。”严海安正用纸巾擦手,有点惊讶地看着孙言,这家伙不是坚持要从今天开始就同居吗?孙言起身:“你不是说要回去吗?”他不自在地道:“听你的。” 第41章 严海安:“……算了还是你先走吧,我目送你好了。”孙言的毛有些炸炸的:“都说了让你先走,你就不能听话一回吗?”严海安这人也是遇软则软,遇硬则硬:“你才是,开个车几秒钟就走了,磨叽什么呀?”“我磨叽?嘿、我真是……”孙言说着就动手去挂档,气得直叨叨,“走了走了,看到你就烦。”严海安道:“呵呵,你以为我就稀罕看到你?”两人互开一通嘲讽,一个转身,一个发动引擎,同时动身。油门声轰然跑远,严海安走了两步停下,按住额头,想找棵树扶着晕一晕:“妈哟,太弱智了。”这叫什么事,总觉得自己的智商简直下降了一半还不止啊。第29章 又来了第二天,严海安接到了苏印的电话。苏印的工作职称是孙言的助理,但是工作那边的事情另有人负责,他更多的是负责其他生活类的琐事。以前跟过孙言的人有什么事都是他包办的,买包买表买珠宝,买车买房给资源,简而言之,就是个全能跑腿,什么都得做。苏印惯来是个看人下菜的,谁可以轻慢,谁需要重视,心里门清。以他狗腿多年的经验,他知道只要他还想在孙言手下吃饭,严海安是必须得慎重对待的。严海安有些意外苏印来找自己做什么。苏印赶紧解释道:“孙总说您过几天要出差去s市,想跟您确定一下具体日期,我这边好为您定机票和房间。”不用问也知道是孙言吩咐的,只是他的声音特别客气周道,还有点讨好的意味,听得严海安很不习惯:“机票我已经定好了,这个就不用麻烦了。”苏印不比孙言那样硬邦邦,听出严海安是认真的,也不纠缠,并迅速摸清了严海安的性格,转而诚恳地换了种说法:“那酒店您千万不要客气,这个是我们自家开的,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您住进去不费事,有个什么需要也方便。”严海安沉吟片刻:“那就谢谢你了。”“不客气不客气,是我应该做的。”苏印姿态放低,和他确认了航班和具体时间,就礼貌地挂了,“孙总和孙董一起去国外了,您有什么事也可以随时找我。”昨天吵一嘴,今天就跑出国了,这速度可真够快的。挂了苏印的电话,严海安想了想,翻出孙言的微信,估计他还在飞机上,挑挑拣拣半天,才发了一句话:苏印和我联系了,谢谢。到了说一声。这一条也不知道孙言多久才能看到,严海安一边回店里一边翻看了几遍两人没有多少的聊天记录,又忍不住戳进孙言的朋友圈。这家伙的朋友圈比中老年都干净,只有古早的三条消息,全都是两三年前b市的天气预报。猜也知道多半是孙言随手转发,但严海安每次戳进来都对这三条做各种猜想,那一天孙言是准备做什么事才会开始注意天气?这事儿本身是够无聊的了,但严海安时不时就会魔怔似地踩进来打发个时间。一戳进去就看到了孙言朋友圈的新状态,就一句纯文字:以后都没时间了,没事别约我。严海安定睛一看,时间刚好是他们昨晚吃饭的时候,这家伙当时看手机是发朋友圈去了?严海安:“……”为什么他从这个字里行间读出了一丝丝奇怪的嘚瑟味?隐隐明白这家伙是什么意思,严海安瞬间觉得孙言有点可爱。他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直接笑倒,在下面留了一句评论:什么时候回来?莫易生一转头就看到严海安对着手机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跟着笑了起来:“海安,你今天看起来很高兴啊?有什么好事吗?”严海安这才收了手机,笑了笑:“没什么,差不多就休息一下吧。我们今天出去吃。”“咦——?我才不信。”莫易生从椅子上蹦了下来,他还在打草稿的阶段,没有画得停不下来,“说啊,好难得见你笑得这么开心。”严海安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脸:“是吗?”自顾自地问完,他又笑了起来:“我大哥下个月会带着我侄子过来,很久没见他们了。”“哦对哦,你好几年都没回过家了。”严海安平时很不爱提自己的事,但毕竟是这么多年朋友了,莫易生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他家情况的,“你侄子也来啊?多少岁了?”“快初中毕业了。”两人聊着往外走,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正着。莫易生一拍脑袋:“哎呀,我忘了。”何苓一副我早就料到的表情:“给你打电话也不接。海安,你们这是要出去吃饭?”严海安最近和孙言纠缠得紧,没分出神来像以前那样管着莫易生了,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关系这么要好了。大概今天不是正式场合,何苓没穿一身老艺术家气质的亚麻衣裤,也没戴什么菩提天珠,清清爽爽的一身休闲装,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严海安换上了营业用的脸,露出热情而得体的笑容:“对,这不是刚好到饭点了吗?这附近有个小竹轩比较有特色,请你去尝尝。”莫易生没心没肺地乐了起来:“啊对,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那里的柠香鸡特别好吃!走走走。”那地方没有多远,走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莫易生和何苓之间的气氛十分熟稔,一路上说说笑笑,连何苓平日里那副故作的老成都少了许多,时不时笑一下,那种笑是到达眼底的,多多少少竟露出几分真性情的意思来。莫易生叽叽喳喳,其他两人都听着。他聊天都天马行空的,没有其他人主导话题的话能在无数个话题中各种跳跃,没什么逻辑,会让人听得摸不着头脑。严海安一直关注何苓,发现这家伙不仅没有不耐烦,还听得津津有味的,那表情一点勉强都没有,看着莫易生的笑容里很有些纵容的意味。这两人这么要好了吗?虽然深思着此事,严海安倒也没表现出来,当个尽职尽责的旁听,看莫易生和何苓互动,偶尔凑个趣,证明自己也乐在其中。柠香鸡是这里的招牌菜,带了东南亚菜系的风格,味道酸辣,口感清新,这菜一上桌,严海安和何苓不约而同地把鸡腿都夹给了莫易生。两人看到对方动作时,很自然地对看了一眼,都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反而是莫易生不好意思起来:“都夹给我做什么。”何苓道:“你不是喜欢吃这个东西吗?”严海安也笑:“两个你慢慢啃。” 第43章 莫易生左转右转,被严海安烦得没办法了才毛毛躁躁地起身下车。严海安跟在后面帮他拿落在车上的小零碎,回过头人都跑到电梯口了:“你啊,以后一个人住可怎么办。”“我为什么要一个人住?”莫易生头发睡得有点乱,脸上有点才醒时的茫然,“你不是跟我住一起的吗?”严海安看他站这儿半天,居然连电梯门都没按,叹气道:“也不能一直和我住在一起啊。你以后总要结婚的吧?”莫易生似乎完全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那不是还早嘛?到时候再说吧,而且到时候我也不是一个人住啊?”“也是。”严海安笑笑,“可是我过不久就要搬出去住了。”莫易生盯着电梯数字:“哦。”提示屏闪了闪,电梯到了。“什么?!”莫易生惊讶地叫了起来,“你要搬出去住了?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搬出去住?我做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吗?”这个反应严海安也想得到,他用手挡着电梯门,示意先进去:“没有啊,只是我有需要搬出去住了。”莫易生恍惚地踏进电梯:“什么需要?”严海安和他在光洁的电梯门中对视,忽而眨了眨眼:“秘密。”莫易生:“……”他很少看到严海安这么活泼的样子,记忆里的严海安总是端得很正,仿佛比自己大了十七八岁。而更远的回忆里,严海安也是个不太爱笑的人,独来独往,很不易接近。莫易生回想起来,最近严海安整个人看上去似乎都轻快了起来,他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由衷地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反应过来:“说!你是不是有对象了?”严海安一笑:“不过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如果不行就给你请个保姆。”电梯门开,莫易生追在他后头:“还请什么保姆?我这么大个人了,你不至于这么不放心吧?你真有对象了?怎么这样啊,如果我有喜欢的人一定会第一个告诉你。”严海安突然止步,回过头来问:“我还没问过你呢,这么多年也没看你谈过恋爱,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咦?”莫易生一脸呆滞,“怎么说到我身上了?”严海安看了他半天,惆怅地转回头去。自家的大白菜怎么老有猪想拱呢?可怎么就不能来一个让自己放心的猪呢?莫易生莫名其妙,可怜巴巴地追着他回了家:“你什么时候搬家啊?”严海安觉着再怎么着也得等孙言回来再说,不过话说这几天也将就打个包吧:“过段时间吧,下周我还要出差。”一说到工作莫易生就没兴趣了,他瞌睡还在,就要往卧室倒,被严海安逮住拎去洗漱。在这里住了几年,东西还是不少,有一些还是得扔了。其实严海安住哪儿都可以,找个地方歇脚,要求哪有这么多,住莫易生这边是因为方便照顾,现在搬到孙言那里去也是为了让孙言开心点。只是他不能回去,回去给他自己,给家里,会带来太多压力。稍稍整理了一遍行李,严海安在心里估算了需要用到的人力,躺回床上时想起给孙言的留言,颇有些期待地戳开手机。孙言:烦啊!怎么不烦?孙言:看到你烦,看不到你更烦。孙言:老让我忍不住想你,你说你烦不烦?!孙言:不说了,倒时差。严海安抱着手机倒在床上,来回看了好几遍,简直能透过屏幕看到孙言打字时的一张臭脸。觉得有点可爱。奇怪,怎么会觉得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可爱呢?该怎么回他呢?严海安用严谨的心态考虑了一圈,直到睡着,都没想出来一个完美的回复。他默默地重复了评论里的问题:你多久回来?*严海安登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经济舱被升为了头等舱,在s市落地之后,酒店的人直接来机场接机,真是托了孙总的福,这待遇升级了不止一点两点。本来只打算待两天,但刚好遇到一个国际艺术展在s市举行,而在此之前还有个s美术学院的毕业展,严海安就退了机票,打算多留两天欣赏欣赏。苏印每天都要打个电话询问严海安的行程,并竭力表现自己想要帮忙的愿望,甚至还想直接过s市来给严海安当个临时助理。可惜严海安没有那么多事情和矫情需要另一个人来伺候:“不用了,谢谢。你们孙总多久回来?”“孙总工作上的具体安排我不太清楚,这次他和孙董一起去a国收购银行,时间上说不定。”苏印抱歉地道,“我帮您问问,之后再打电话告诉您?”严海安赶忙道:“不用麻烦,我就是随口问问。”苏印知趣得很,马上不再说下去:“那您看您是准备多久回来?我好安排机票和接机。”“这个我还不确定,再看看。”莫易生没事,乖巧地在家画画,李卿那边也把他们冷下来了,严海安要比之前闲上不少。不知孙言是不是太忙了,上次问他,他也没回自己。这才过了三天,估计还得要不少时间才能回来吧?严海安就盘算着再多在s市待几天,发展发展这边的渠道。算是这边的负责人看得起他,每天都有酒局带他参加,虽然都是些小鱼小虾,若是莫易生来了肯定会鄙视个遍。严海安打心底里不喜欢这些东西,但该应付得还是要应付。“喂?”严海安刚回了酒店,就接到苏印的请安电话,“我已经到酒店了,嗯,一切平安。”他在s市待了几天,苏印就打了十多个电话,一早一晚,一个不落,接得严海安直是哭笑不得,心想这助理也是怪不容易的。放了电话,严海安领结一扯,就坐在沙发里不想动了,他晚上喝了不少,此时就有点微醺。苏印给他定的房间方位很好,17楼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繁华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他窝在沙发上,神态是难得的懒散。 第45章 “喂?你人在哪儿?”孙言一听,朝严海安看了看,“哦,那你送两件衣服过来,我和海安在一起。”苏印的工作就是听孙言的话,指哪儿打哪儿,让他跟到s市来那就是肯定要跟的,只是顾虑到严海安的性格,苏印一直没说,免得给人造成负担招人讨厌,只随时准备着被召唤。严海安对生活助理的执着叹为观止,并反省了一下自己这种平常人的无知。孙言吃饱喝足,满意了。严海安道:“你……来s市有事干吗?”孙言双手摊开在沙发背上,脚踝搁在另一边的膝盖上抖:“事不就是你吗?”严海安:“……”严海安算是见识了孙言满脑子黄色废料:“你脑子里是不是就没其他颜色了?饱暖思淫欲,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孙言被他不轻不重地怼了一句也不生气:“对啊,所以都是吃饱了就想你。”昨晚做得太激烈,也没好好开拓,严海安现在那个地方都有点不舒服,虽然做的时候是很爽很享受,但他还是不太能理解孙言哪来这么大的兴趣:“你就这么喜欢做爱?”这是有瘾啊。孙言瞅了他半天,头往旁边一侧,咕哝道:“又不是喜欢做爱,明明是喜欢……”电话铃起,孙言闷了片刻,接了电话。孙凌阴阳怪气地问:“怎么样,上到人了吗?”孙言嫌弃道:“你怎么打电话过来了。”孙凌真是被这不着调的弟弟给整得没脾气了,以前不谈恋爱的时候花天酒地游戏人间整一个没心没肺,现在吧有了个心上人,人是好了,脑子没了。孙凌都不知道哪一种比较好,只得道:“你也饶了我吧,几天功夫都等不得,非要立刻就跑?”孙言的视线追着随手收拾房间的严海安转,随口道:“反正没我什么事。”“好了好了,算怕了你。”孙凌唏嘘,别人家都是兄弟阋墙争夺家产,放在他家可好,这滑不留手地碰都碰不着,“等我回来请人好好回家吃个饭,你看你每次弄的都像个啥,再……带去给爸妈见见。”孙言呼吸一窒,半晌才嗯了一声。挂了电话,那边严海安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孙言大爷似地躺在沙发上,腿翘了翘:“下午做什么?有安排吗?”严海安听出他语气里的期待,想到对方也算是千里迢迢过来看自己的,还是心软了一下:“我的事不着急,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孙言高兴地道:“那我们就在家抱着睡觉吧。”严海安:“……”可怕,这人真的是吃蛋黄酱长大的吧,全吃脑子里去了。严海安果决地拒绝了孙言,并表示自己下午的行程照旧。孙言郁闷归郁闷,但也不能真把严海安锁在床上,悻悻地询问了一下严海安要到哪里去,并表示如果严海安恳求,自己抽出时间陪他。严海安很想说滚去睡你的觉,可又觉得这么人高马大的汉子嘴里说着这种话,眼神却有点眼巴巴的,又有点诡异的令人怜爱。算了算了,当他巨婴,宠一宠吧。严海安木着脸,口气如一把钢尺一样平直地道:“恳请你陪我走一趟。”孙言从沙发上矫健地滚下来,容光焕发地道:“走。”苏印就没走,一直在楼下待命,尽职尽责地把两人送到了s美术学院。孙言的墨镜到了室内也没取:“学生的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严海安却觉得从中能找出未经过多雕琢的美好作品,十分赏心悦目:“你可以在外面等我。”当然孙言没有去外面等着,而是一直跟在严海安身边,亦步亦趋的,加上那个墨镜简直就像个盲人。他不停催促着严海安快点,仿佛他们不是来看展的,而是来点库存的,瞄一眼就得走。有这么个烦人的家伙在旁边,严海安也看不进去,只得满脑子黑线地被孙言往门口拖。这家伙走路霸道得很,开车都是要压中线的,叼着严海安从大门中间就出去了,王八之气扫到路人,路人还带了个小朋友,小朋友一下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严海安一手扯住孙言:“你走路看点路啊!”他转脸对人道:“抱歉,不好意思啊,小妹妹摔到没?”路人倒是个脾气好的,把闺女抱了起来:“没事……哎?严海安?”严海安陡然被叫到名字,闪过一丝迷茫,但很快就从对方那张变了不少的脸上找出了点旧日痕迹来:“王……王郁?”“哎,好久没见你了啊。”王郁把闺女往上抱了抱,脸上一片故友重逢的欣喜,“你现在在s市吗?”严海安却没他这么开心,笑容多多少少带了点疏离:“没有,过来工作。你怎么在s市?”孙言凑上来:“你同学?”“我就是s市的人啊,你忘记啦?”王郁笑容满面,转眼看到孙言,“这位是?”严海安笑笑:“我朋友。我们还有事,先走了。”“等等,”王郁叫住想要离开的严海安,“同学会你一次都没去吗?上次还听到冯老师问你呢。”严海安脸色一变,本来就勉强的脸色都有点维持不住笑容了:“是吗……我之后跟大家都失了联系,没听说。”他高中辍学的事全班都知道,王郁只以为他是在为这件事难堪:“大家毕竟同学一场嘛,这不下周就是学校六十周年了吗?我们还约好一起回去看看呢,你要是有空就一起吧。”一只手抓住严海安的手臂,孙言皱眉道:“有什么好去的,不去!有事,走了。”他一开口就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斗升小民的王郁完全无法抵抗,一句话都插不上,眼睁睁看着严海安被他推着走了。直走出几百米,孙言才转过来握住严海安的肩膀,眉宇之间萦着一股担心:“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第47章 严海安无法用事实说话,只能妥协道:“算了,还是让阿姨来吧,我慢慢学着。”让孙言去学那简直是天方夜谭,严海安只好自个儿上了,第一步就去下本菜谱吧。但是短时间内严海安还没办法专程学做菜,莫易生那边一时间离了他颇有点手忙脚乱,每天他还得回去一趟看看。马不停蹄两头跑,还得身体力行地安抚不想听他解释并希望向莫易生甩八九个保姆的孙言,累得心慌。从某一方面来说,他的生活变得比之前更有规律了,只要孙言不出差,每天早上他和孙言跑完步,就直接坐孙言的车去工作室。因为现在孙言早上在床上拖拉得很,拉着他一起赖床,让他到公司都没以前那么早了。晚上也没办法加班,孙言即使不来接人,也会连环call把人催回去,然后吃饭,做爱,睡觉。很有计划。莫易生问:“海安,你是不是真的谈恋爱了?不,你……是不是瞒着我结婚了?”说着低头看严海安的手,好像在找戒指。严海安:“……”严海安转移话题道:“你想好参赛画什么了吗?”“啊,我这次想画一个人像。”莫易生笑了起来,“但还没想好找谁当模特,你要来嘛?”严海安摇摇手:“算了,我有什么可画的。”手机又再次响了起来,这是十分钟内的第六个,严海安脑门蹦出青筋,接了起来:“你干什么!还没到时间呢。”孙言道:“赶紧下来,等你半天了。”严海安压低嗓门道:“你搞什么鬼?”孙言重复道:“下来啊,不然我就上来拖你下来了。”比耍无赖是比不过这人的,严海安深吸一口气,转头对莫易生道:“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你估计点时间,到时候我会打电话来问你吃饭了没,听见了吗?”“什么嘛,”莫易生再白痴也发现严海安不像以前对自己那么上心了,只是他不会因这个和好朋友吵架,但也难免控制不住情绪,眼看严海安轻易又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电话给叫出去,就撇撇嘴,赌气似的道:“都住出去了还管我这么严。”严海安看他这幅样子忍不住就笑了:“好啦,明天给你带喜欢吃的蛋糕,今天算我早退吧,真有事。”莫易生没有答话,看着他离开,郁闷地倒回沙发上,拉过抱枕抱着:“不要老把我当小孩子嘛……”严海安匆匆下楼,晃了一圈都没看到孙言那些骚包的跑车,远处响了一声喇叭,扯过他的注意力,他才发现停在二十米开外的suv。“咦,这车可以取了啊?”严海安本打算说孙言两句,一看到这车就明白了,这家伙是给自己送车来了,不算全然无理取闹,“谢谢,不过你告诉我一声,我可以自己去取的。”孙言瞥了他一眼:“坐好。”不用他提醒,严海安早就扯过了安全带系上:“回家?”孙言一踩油门上路,不到片刻,严海安就发现这路线不是回住所的:“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吃饭?”孙言还是没说话。看出这家伙是要吊胃口到底了,严海安索性也不问了,反正到地点就知道了。四十分钟后,孙言停车。严海安已经呆了。孙言解开车门锁,脑袋往校门一偏,对他道:“今天你们学校校庆,怕你忘了,去吧。我在这儿等你。”第33章 再见虽然在s市遇到了王郁,但回到b市后,严海安仍然没有联系任何一个同学。他一直在犹豫什么时候回去一趟,可没想到孙言那天听了一句,就这么放在了心上。严海安推开车门下了车,正值校庆,学校对外开放,这会儿还不到下午4点,门口进进出出人不少。他随着人群往里走,操场那边传来广播的声音。和他擦肩而过的学生身上穿的校服都和从前一样,样子却比当初的他洋气多了。人生只有一回高中啊。说起来奇怪,当时他对这个学校爱恨交织,也许讨厌要大过于喜欢,如今再往回看,剩下的情绪都是淡淡的,那些激烈的感情说到底只是少年的忧郁,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严海安站在教学楼下张望了片刻,叫住一个学生:“请问,你知道冯逸清老师在哪里吗?”男生今天已经习惯被问路了,指了指另一栋教学楼:“你说教导主任啊?办公室在那边,不过不知道他在不在。”严海安道了谢,便抬脚往他所指的办公室去。大概是校庆的缘故,除了上课的,其他人也都出去了,教学楼道里空空荡荡。教导主任有单独办公室,门关着。严海安敲了敲,没开。人没在吧。严海安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转身离开。有个人站在不远处,一脸震惊。小十年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只是冯逸清变得有点多。不知是不是因为职位的关系,冯逸清穿着有点老气,脸上还没有皱纹,身体却有些发福,倒也不至于胖,只是令人怦然心动的清秀都被消磨干净了。他的眼里划过一丝心虚,但马上笑了起来:“海安!好久不见啊,我刚才还看到王郁他们,怎么,你没和他们在一起吗?”口气很是熟稔,和以前相比多了一丝肤浅的热情。他好像怕严海安说什么:“王郁说之前碰到你了,我还想你这次会不会又不来呢,这么多年你都不来看老师啊。其他老师你也去看了吗?孙老师已经退休了,当时可是带了你们三年数学啊。”严海安听他说完,在他准备再说什么时笑了笑:“冯老师,我只是想回来看看您。”冯逸清嘴一闭,神情带了丝警惕,笑容也淡了点:“还以为你把我们这些老师都忘了呢,同学会也不见你来。我这会儿还有点事,不然你等等我?” 第49章 一行人挤过人群,走到停车场。suv够宽敞,后备箱轻易放下所有行李,严海建坐在副驾驶:“你都买车咯?”严海安笑道:“没有,是别人的,借我开而已。”“哦……”严海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露出尴尬的神情,收回手坐好。但可能是不习惯安静的气氛,他立马又开口道:“从家头带了点吃的过来,妈喊我专门拿了罐豆瓣儿酱,你留的个人吃。”他们这一路赶火车,还扛着这么大一包东西,带的也不见得多好吃,全是一份心意,严海安笑道:“太好了!每天都想着家里那味道,在这儿我好几年都没吃惯。”严海建这才放了心,笑了起来。后排坐着的严谨一直没试图插话,坐在窗边望着外面。严海安提前给他们订好了宾馆,本来孙言是坚持接回家里住的,但严海安知道严海建对自己的性取向心里依然还有很大的疙瘩,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没有互相说服过。现在的情况就是他大哥管不了他,但也绝对没有同意,就这么粉饰太平地拖着。他总不能大喇喇地和孙言一天到晚都在严海建面前出双入对刺激人对吧?把两人安顿好,严海安回家放东西,没成想孙言就等在家里。孙言一看他这大包小包的,赶忙上手帮忙。他力气大,最重的两包一手一个就扛完了:“人接到了?”严海安点点头,从编织袋里往外掏东西。晒干的花生,红薯,核桃,各自用塑料袋装好了,塞了大半口袋,还有一大罐子豆瓣酱。这么多东西,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吃得完。作者有话要说:长日尽处,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将看到我的伤痕,知道我曾经受伤,也曾经痊愈。——《飞鸟集》第34章 家人孙言帮着他把东西放好:“时间刚好差不多了,一起吃个饭吧,听苏印说你让他定了位置了。”严海安忧心忡忡地考虑了一下,严海建对他同性恋身份的态度比家中二老要稍微好一点,见个面吃个饭也不至于怎么样。严海安道:“那我叫上莫易生。”孙言不爽地问:“什么意思?他也要来和你家人吃个饭?”“你醒醒,那好歹是我老板,照顾我这么多年,和我家人吃一顿饭怎么了?”严海安顿了顿,转过身,按着孙言的肩膀,把他按到椅子上坐好,“我之前没和你仔细说,我家里人只有我哥知道我喜欢男人,所以现在我过年都不敢回去,免得和他们聊到结婚这一点。我哥虽然知道,但也不同意,你在他面前,特别是当着我侄儿不要提这些。不然他可能会翻脸的。”“哈?”孙言明显之前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茬,陡然一听非常不能接受,“你是说我见不得人?”“不是……”严海安长叹一口气,心情复杂地道,“我家庭那环境和你不能比,在我们那儿我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儿是要被人说三道四的,我爸妈老实了一辈子,受不起这种风言风语……算了,先不说了。”严海安知道再说下去大家又要吵嘴,摇了摇头,转身给莫易生打电话去了。莫易生一听当然乐意,问清楚地址就先过去了。孙言和严海安开车去酒店接严海建和严谨,一路上孙言都没什么好脸色,他本身气势就强,一旦马着个脸,完全就是一副“生人勿近,你惹不起”的样子。苏印帮忙定的是包间,五个人坐绰绰有余。厨师推着餐车在旁边,当着面片鸭肉。严谨和严海建都津津有味地盯着。莫易生之前被严海安忽悠了几句,知道严海建不待见他现在的对象,所以是知道今天是见不到严海安的神秘对象的,但居然能看到孙言这就很出乎他的意料了:“怎么孙先生也在?”孙言本就对他耿耿于怀,还偏是这种话题,一听就斜睨了他一眼:“我不能在这儿吗?这你家开的啊?”莫易生对孙言的印象还停留在殷勤和客气上,突然迎来这么一遭冰雪扑面,都有点呆了。严海建和严谨也把视线从鸭子身上移回来,却也不敢盯着孙言看,齐齐瞧着严海安。严海安心累地对莫易生道:“别理他,犯病呢。”说着他站起来,拖着孙言:“我们出去抽支烟,你们先吃着,易生,帮我照顾一下。”莫易生茫然地点点头。严海安把孙言拖到厕所:“你不要这样行不行?一定要搞得大家都不高兴吗?”“行,我在这儿都不高兴是吧?”孙言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走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被严海安一把扯住。厕所里没有人,严海安小声恳求道:“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孙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严海安示弱,每次严海安这么软着腔调和他说话,他就毫无办法。他烦躁地捋了捋头发。严海安又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没有不好。家里的事情我会处理的,你给我一点时间。要他们接受真的太难了。”严海安有时候也很烦,孙言的要求是平等对待,告知家人是对他的尊重,但他们两个的情况太不一样了。自己的爸妈年事已高,脾气朴实却暴烈,一辈子都没怎么出过村子,在这件事上根本不是可以讲道理的,他真的想不出要怎么让他们接受自己和孙言的事情。而父母和严海建为自己付出那么多,自己也不能为此和他们断绝关系,那也太不是人了。现在这么拖着的状况是严海安能想到的最好的手段了。严海安握着他的手道:“对不起。”孙言啧了一声,反手把他握住,算是暂时妥协了:“你这个人,就是……”严海安接口道:“仗着你喜欢我,对吧?”孙言被他抢白一顿,说不出话来,用手指点了点他,末了才道:“你知道就好。”开玩笑归开玩笑,严海安苦笑:“谢谢,真的。”他这么低姿态,孙言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也不是不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况,但严海安这种表现总让他不踏实,好像只要他家里出点什么问题,他就能义无反顾地抛下自己回归所谓的正途。 第51章 严海安闭上嘴,被路灯映得面无表情,窗外的灯本是温暖的黄,却把他的轮廓照出了一层冷峻。等把莫易生送到楼下时,严海安叫住要下车的他:“易生,有件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吗?我和谁处对象了。”莫易生和孙言都很吃惊他的这个话题。莫易生偏头问:“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咦,难道是我认识的?”严海安垂眸半晌,有点纠结地笑了笑:“对,你认识的,不过你肯定猜不到是谁。”莫易生发现严海安盯着自己,而旁边那个孙言却一直盯着严海安。他莫名觉着现在的气氛有着十二万分的古怪,便开了个玩笑想缓和一下:“别这么说,至少我能猜到是个女生啊。”莫易生活到现在都被保护得很好,生活如一张纯白的纸,还没有想到这世上的恋爱并不是只有异性才能谈的。严海安:“……”孙言:“……”妈蛋,说不出口了。这就是为什么严海安会纠结,他无意为莫易生开什么新世界的大门。莫易生是一定会接受他的性向的,可莫易生尚未开窍,却又随心而为,他不希望给莫易生做出什么错误的启迪。这一条路又不是阳光大道,能不走就不要走,他真的不想看到莫易生这么单纯的人去面对更复杂的人和事。严海安道:“你猜错了。”莫易生满脸问号。严海安道:“我和孙言是一对儿,现在就和他住在一起。”“可是你们都是男……”莫易生的三观受到了一点冲击,他止住话头,清醒过来,怕刚才那个下意识的问题伤害了自己最好的朋友,“哦……那、那恭喜你们……我……这也挺好的,我觉得你们挺般配的。”他不是接受不了这个,就是太过惊讶。他喜欢的古典主义里涉及了不少古希腊的神话,而在其中其实不乏带着同性感情色彩的故事,然而故事归故事,研究的时候并不觉得怎么样,真的在现实,自己身边发生了,他不知该怎么表现才合适。严海安看他这迷惑得几乎为难的样子,莞尔道:“谢谢,早点回家休息吧。”莫易生摸下车,想了想,弯下腰凑近车窗:“海安,我觉得这个没什么,只要你是真心喜欢的,不管男的女的,哪怕是一只狗我也支持你。”这可爱的发言简直要逗笑严海安了,他点头道:“我懂的。”莫易生便又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孙言,他对孙言没什么深层次的交流,大概只在于“人还不错”的阶段,而且在他记忆里严海安和孙言是有一些不对盘的,到底是什么时候关系要好到成情侣了?是他太不关注自己朋友了吗?还是严海安已经不再把他当最好的朋友了?莫易生像一条小奶狗,耳朵都耷拉了下去,眼巴巴地瞅着严海安:“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啊。”孙言立即捅刀:“我早就跟他说告诉你了,毕竟你是他最好的朋友嘛,但他就不愿意,那我也没办法。”严海安:“……”“我也有我的顾虑……”严海安往后向孙言甩了个眼刀,回过头来安慰莫易生:“这个,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情。”孙言听得没脾气,都这时候了,这家伙还在煞费苦心地维护莫易生的三观。莫易生明理地点点头:“我懂,放心吧,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连我妈也不说。”严海安哭笑不得,这么乖,也怪不得自己想多看着点,真是感觉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把这孩子给拐走了。还在理思路的莫易生先走了。孙言道:“你可真不容易啊,就这么怕他也弯了?”严海安叹了口气:“我们俩也讨论过这件事,他对这些事情太模糊了。当初你看上他,我就紧张得很,就怕他被你带坏了。”“弯的直不住,直的弯不了,你瞎操什么心吶。”孙言不解地问,“再说了,当个同性恋有这么可怕?”严海安没有说话,因为说什么都没有用。你不能期望一头狮子去理解驯鹿怎么不吃肉,这是生存观念的根本差异。在孙言的世界里,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这是他的地位造就的思维模式,他有这样的资本不去在意别人的眼光,反而是别人来迁就他。但是像他们这种普通人,生活中到处都是束手束脚,要顾虑得太多了。特别是莫易生这种样的,本就招人了,如果还露出男女通吃的意思,谁知道什么鬼会上门?话说回来,他和孙言三观这么不同,到底是怎么谈的恋爱?孙言用手指刮了刮严海安苦大仇深的脸:“这是你的诚意?”他指的自然是严海安突然向莫易生出柜。从男人的角度来说,他是看不上莫易生的,但就算不想承认,他确实一直对严海安过于看重莫易生而耿耿于怀。今天这是第一次,他觉得严海安在他和莫易生之间选择了他。孙言想想也是有点心酸,以前哪个想跟他的人不是明里暗里讨好他,连欲擒故纵的都没有,因为孙二爷压根不吃这套。他和小说里霸道总裁的人设不一样,不稀罕那种特立独行忤逆自己的,越听话越不找麻烦越好,出来可不就是找个乐子吗?谁还想找个祖宗伺候怎么着啊?那边严海安好一会儿没说话,片刻后问:“那你还算满意吗?”孙言的手滑到他的耳后,好心情地摸了摸:“还行吧。回去奖励你。”严海安扫了一眼他的裤裆,对他这种说起立就起立的本事五体投地:“你可拉倒吧,今晚我不奉陪,明天还要陪我哥他们去玩呢。”孙言心里痒痒,松了安全带挨过来,含住刚才捏过的耳垂,又软又滑,舔又不过瘾,咬又舍不得,真是喜欢得有点不知怎么办才好。这是严海安的敏感点,被孙言这么一撩就有些把持不住,不禁往旁边躲了躲:“你够了啊,这开车呢!”孙言不仅没停,还变本加厉,手摸到了严海安半硬的地方:“那找个地方停车咯。”严海安还能怎么办,只能骂一句不要脸,然后找地方停车。事实证明suv这种车型确实比普通轿车更适合某种运动,严海安和孙言折腾一番下来,腰背完全没有第一回 车震那么劳累。第二天起床也没有什么会影响日常活动的不适。苏印早早地到楼下报道了,这回严海安终于看到了孙言的另一个助理梁天,相比于苏印的圆滑,他给人的印象要严肃得多,但却并不显得拒人以千里之外,公事公办的时候也不会让人觉得太冷淡,比起苏印,梁天更符合严海安对于助理的想象。梁天是来接孙言上班的,而苏印是过来接严海安的,两个人虽然是一起来的,可互相之间并不说话,看起来关系不怎么融洽。 第53章 见到他时严谨有些吃惊,脸色阴晴不定地走了过来。严海安开门见山地问:“你找孙言有什么事?”严谨不说话。严海安道:“你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不能贸然让别人来见你。你是要找人办事吧?”严谨咬住下嘴唇,脸上混合着挣扎和尴尬,半天没吭出一个字。“严谨,”严海安颇有点焦虑,在他看来大哥的孩子就是他亲儿子,老严家传宗接代也就指着这孩子了,“到底是什么事?”长辈的权威在孩子面前很有效果,严谨急促地呼吸了几下,涨红了脸道:“我想让他想办法留我在b市读书。”严海安一愣,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这件事你和我说啊,为什么要找孙言?”“找你没有用,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很厉害很有钱的人,苏先生那样的人都只是给他打工的。”严谨终于抬头看他,那估量的眼神令人感到不适,“我爸也常说,让我不要麻烦你。可这是你欠我们家的吧?”他的少年音色在夜晚里显得薄而凉:“要不是为了供你在b市读书,我们家怎么会这么穷?凭什么我爸在家里养爷爷奶奶,还要多养一个你?明明在你读高中的年纪,我爸就去打工赚钱了。”他似乎终于打开了心中的闸门,滔滔不绝地把对严海安的抱怨倾倒了出来:“我懂,这里这么好,什么都有,你让亲戚想办法把你搞到这里来读书,但为什么不好好读书呢?被人退学,还害得我没有办法去找别人帮忙!”等话说完了,气也撒完了,严谨毕竟只是个初中生,眼里泄出点后怕的神情,梗着脖子,不让自己露出怯意。严海安静静地消化了这些带着浓浓怨气的话,哂笑道:“你还懂得挺多的。我明白了,你回去安心读书,这事我和你爸会想办法。但是不管在哪里读书,你自己的能力是最重要的。”说完指了指花坛上放着的水果和点心:“这个你拿去吧,晚上饿了和你爸吃。”他回得这么云淡风轻,仿佛一个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严谨的脸憋得像要出血一样,少年人的难堪在眼眶里近乎要聚集成一片水色:“你什么意思?!”严海安平静得很,完全没有他猜测的恼羞成怒:“我没有其他意思,这些话你该早跟我或者你爸爸说的,不过今天我们俩说的就止于我们俩之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尽管装得理直气壮,到底还是小孩子,严谨闻言明显松了口气。严海安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快回去休息吧,免得你爸等急了……”话未说完,孙言的电话就追过来了:“怎么个情况?还在外面玩呢?我都回家了也没见你人影?”“来了。”严海安接着电话,对严谨挥了挥手,示意赶紧走吧,转身往车走去。严谨看了看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花坛上的塑料袋,用手肘抹了一把眼睛,提起塑料袋跑回了宾馆。第37章 安排这事儿严海安没和孙言说,但苏印是老实上报了的,孙言随口似地问了一句到底是什么事,严海安说没事后也就没再多问。然而等到暑假结束,严海建就给严海安来了电话,说有b市的高中联系他,告诉严谨该做什么准备,到时候就能直接去学校上学了。严海建高兴得声音都发颤:“弟!你太有本事了,谢了,真的谢了。”“已经办妥了?”严海安根本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不是我做的,我那关系没那么快……”严海建愣了愣,也回过味来:“是你那个孙老板哇?”严海安看了一眼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孙言,道:“嗯,应该就是他。”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久到隔着电话线严海安都能感受到严海建的挣扎了,严海建才闷声闷气地道:“我先挂了。”严海安放了电话。全程旁听的孙言抖着腿,一脸嘚瑟的样子,就等着严海安主动靠过来表扬了。他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严海安的反应,不由得有些不耐烦,挑着眉看过去,想要给严海安一个眼神,要感谢的话就赶紧的。却看到严海安静静地看着他没说话。孙言吊儿郎当地问:“看什么呢?”严海安叹道:“看你长得帅。”孙言乐了,翻身凑过去把严海安扑到沙发上,像只和主人玩闹的大金毛:“现在才发现?你老公巨帅。”严海安不喜欢圈里老公老婆的叫法,但也从来不会扫孙言的兴。他伸手抚上孙言英俊得令人屏息的脸。孙言心情很好地偏过头,在他掌心里蹭了蹭:“嗯?”严海安困恼而茫然地问:“我要怎么才能对你更好呢?”孙言笑了起来,俯下身去亲了他一口,随后侧过脸和他鼻梁相碰,轻轻蹭了蹭:“嗯,这是个好问题,那这样,你写个方案上来,我审核一下。”严海安被他蹭得发痒,一边笑一边躲开:“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侄儿的事的啊?”“你老公神通广大。”孙言趴在他身上,不肯起来,“有什么不知道?”严海安想了想:“是苏印吧?他也是够厉害的,猜出来的?还是送机场的路上问出来的?”孙言并不关心这个:“谁知道,反正他就是擅长干这些。所以除了梁天我就最喜欢带他跟着。”“他和你另外那个助理是不是关系不太好?”严海安想起那个不苟言笑的助理,随口八卦了一下,毕竟苏印已经帮了自己不少忙了。“还好吧?苏印确实不怎么和梁天有来往,不过梁天倒是顺手帮了苏印不少次的。”孙言平时不太会注意这些事情,没啥印象,更没啥兴趣,一句话带过,“都跟你说了好多次了,以后有事直接跟我说,小case啦,就一句话的事情。”严海安捧场地道:“是是是,我男人这么有本事我太高兴了。”一句话说得孙言尾巴要翘上天了,得意洋洋地道:“遇到像我条件这么好的,应该心怀感恩。”严海安简直要爆笑:“对,我特别感恩戴德,以后每天给你上香。”孙言作势要揍:“严海安,你怕不是皮痒了吧?”两人在沙发上滚作一团,严海安边喘气边笑得有些忧:“其实还不知道我哥领不领这个情呢。” 第55章 他回过视线,放在墓碑的照片上。孙家夫妇看上去非常和蔼可亲,能教出孙凌的能力,宠出孙言的脾气,证明他们确实是真心爱着孩子的父母。严海安默念,谢谢你们生下他,我会好好爱他的。从墓园回来,他们径直带严海安去了郊区的老宅。严海安还是第一次进这种豪宅,开车从大门进去还得开个几分钟才到门口。建筑和园艺完全按照欧式庄园的对称格式来修建,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进了外国电影里。虽然平时两人不回这边来,这边却一直有专人照看着,并不显得冷清破败。孙凌请了专业的厨师团队,选在玻璃房里的餐桌边吃了一顿精致的西餐,郊区的空气很好,今天老天爷也给面子,一抬头就是满目星光。孙凌坐在首位上,举起自家酒庄出产的葡萄酒,感慨道:“今年过年总算多一个人了。”他的笑容很放松,却又带了几分怅然,随后提起精神来对严海安举了举杯。孙言喝了酒,玩味道:“有本事你也带个人来啊,刚好凑一桌。”“你以为我像你?”孙凌从小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优秀且洁身自好,现在还没爹没娘,简直是梦中才会出现的金龟婿,只要稍稍漏出点意思,排队的大家闺秀能绕满二环,“我忙得要死,哪有时间谈对象。”两兄弟互相揶揄,严海安在一边听着,接到了来自老家的电话。是严海建打来拜年的,大家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似地聊了几句,电话轮着换了好几趟,最后又回到了严海建的手上。他似乎是走到了比较僻静的地方,背景里的人声都离得远了。“弟。”他叫了一声,仿佛不知道如何往下说,就沉默了,只传来无可奈何的呼吸声。严海安道:“哥,你想说什么?”“小谨后年就切b市上学。”严海建的话在舌尖上迅速地滚过,“到时候我再当面谢孙老板。”严海安嗯了一声:“我知道了,我先跟他说一声。”“唉……”严海建长长地叹了口气,带着点沉重,“好生过日子嘛。他现在霍你一起的哇?”“嗯,还有他哥哥,他家里就他和他哥两口人。”严海安没说,只要不算上那一大帮子亲戚,“人口特别简单。”“这样的嗦……”严海安又沉默了,不知在想什么,最后又叹了口气,“算咯,我看你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走这条路了。以后你老了,小谨连你一起孝敬就是了。”磨了这么多年,严海建这是第一次松口,严海安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竟然茫然了一瞬。兄弟俩相对无言。——砰砰。严海安吓了一跳,花园里无数道火球冲上天空,在玻璃房的上空炸开成一朵朵光的花朵,盛开又掉落,像是只在夜中存活一瞬的美丽生物。严海建问:“怎么了?你辣边在做啥子?”严海安抬着头看,眸子里倒映着点点火花:“烟花。”孙言端着酒杯走了过来,揽上严海安的肩膀,侧头笑孙凌:“你年纪还小哦?喜欢这个东西?”孙凌笑道:“图个热闹,顺便给你们浪漫一把。”严海安放下电话,身侧是孙言强壮有力的灼热躯体。他抬起头,如同心有灵犀,孙言低头向他看来,两人视线相撞在盛放的烟花下,像月夜的海浪击打在海浪上,一波又一波,有力却温柔。孙言小声道:“新年快乐,宝贝。”严海安笑了:“新年快乐。”一切都恍如在最好的美梦中,有庆祝的烟花,有倾洒的月光,有爱人的细语,有接吻的唇音。孙凌耸耸肩,朝后挥了挥手,几个服务员悄无声息地退走。他也转身走了几步,最后看了一眼孙言和严海安,眼里流过一丝寂寥和欣然,轻轻把酒杯放在餐桌上,关上门,把这个浪漫缱绻的夜晚留给拥吻的恋人们。*有句话叫见色忘友,就是指的在朋友和爱人之间如何取舍。而这种选择对严海安而言显然尤其地难。孙言金刀大马地坐在沙发上,乌云罩顶:“你说,你选谁?”严海安头上黑线冒了一排,有心想劝,却被孙言雷得不轻,硬是不知道从何劝起:“你不要这样,冷静点……”孙言委屈地叫了起来:“那可是我生日!你陪陪我怎么了?!”有这么大张旗鼓闹着要过自己生日的男人吗?严海安也是醉了:“我们就在国内过吧,我陪你过,想怎么过就怎么过,莫易生……”孙言现在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名字,立时打断:“不要提他!”严海安没招了。过了新年,不久就是初春,而肖像大奖赛也近在眼前,但十分凑巧的是孙言的生日也刚好要到了。大约是孙言对莫易生的心理阴影留得厉害,严海安越发不敢在他面前提莫易生的事,是以孙言根本不知道莫易生要参加什么比赛,而孙言打算给严海安一个惊喜,也没告诉他安排外出旅游的行程,结果两人一对,日程表撞在了一起,顿时傻眼。莫易生一画起画来就全然忘我,严海安不看着他总觉得不放心。而孙言又觉得这种事严海安帮不上忙,要画也是莫易生自个儿画,犯不着耽误自己的生日蜜月。严海安轻言细语,哄小孩似地道:“明年陪你出去,好不好啊?”然而孙言被他哄多了,已经不吃这套了:“明年不是今年,明年有明年的安排,我日程都订好了,你说不去就不去?”严海安每说一句,就被孙言怼回一句,总之一句话,要去,怎么都必须去。严海安也说得火了:“是我的错吗?你订之前为什么不问问我?现在怪我浪费行程?”孙言也说得火光四冒:“是啊,要不你来安排?可你有空安排吗?”严海安被说得心头一虚,因为大赛将近,他对莫易生的关注是多了点,可他为孙言准备的生日礼物也是呕心沥血的,虽然知道日程相撞,但他本想着兼顾一下的。然而孙言这种漫天吃醋的性格,真的是一丝也不能松懈。孙言这架势简直就是“你妈和我掉水里你救谁”的蛮不讲理,严海安和他说不拢,不欢而散,分房而睡。孙言自觉得很,自己去了客房。严海安留在主卧,2米宽的大床平日里折腾起来特别宽敞,独自一个人睡时就觉得实在太大了,大得心慌。 第57章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莫易生习惯了依赖他人,在情感上总要找一份无垢的寄托,在严海安抽身离开后他就自然而然地和何苓更要好了。对此严海安说过几次,他对何苓的印象向来不好,在频繁的接触中总觉得这个人太油腻了点,没有一点画家的气质。但是莫易生对此的反应越来越大,有一次甚至直接说:“你去管孙言吧!别管我了。”小孩子般委屈的赌气话语,让严海安无言以对。空气里的安静有几丝尴尬,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严海安默默地叹了口气:“有一件事和你申请一下,我要请一段时间假。”莫易生偏过头,视线还是黏在画上的:“干什么去?”严海安道:“孙言生日快到了,说好和他一起去旅游。”“哦……怪不得呢,”莫易生这才转过头,“你那画就是给他当生日礼物的?”在画室的另一头同样放着一个画架,上面架着一幅画,刚刚上完光油,看上去崭崭新的。严海安略不自在地道:“嗯,不知道送什么……”“行,你去吧。”莫易生还是多少有点不开心,“好好玩,多久走?”说到这个,严海安就有点为难,他道:“可能等不到你提交报名了,不过我会把所有材料都准备好,到时候只要交上去就好。”莫易生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像个得不到圣诞礼物的小孩:“这个不用担心了,我和何苓都说好了,他会帮忙的。走吧走吧,早点走。我生日的时候也想去旅游,唉。”严海安笑:“可以呀,出去看看,采采风。”“一个人没意思。”莫易生瞅了严海安一眼,摇摇头,“算了,我问问何苓有没有空吧。”何苓。严海安皱眉,道:“我让苏印过来吧,他办事最让人放心了。”“不要再叫人过来了,懒得麻烦别人。”莫易生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挪到沙发上,舒服地眯起眼睛,“就这样吧,记得给我带礼物回来。”*油画的尺寸加上画框是46x38,这个尺寸带着出国不方便,严海安只得在之前就交给孙言。他这辈子有两次为了送人而作画,奇妙的是,这两次画都给了同一个人。因为提前跟孙言说了一声,所以孙言早早地就回了家,火急火燎地问:“明天的飞机,你和莫易生说了吧?”“呃,嗯。”严海安坐在沙发上,腿上搁着包裹好的画,“那个……”孙言一屁股歪坐在他身边:“这什么?”说完就想起了什么似的,一副嫌弃的模样:“莫易生的画?你带回家来做什么?”“不是,你拆开看看。”严海安朝他递了递。孙言压着一边眉,动手粗鲁地撕开外面作为保护的纸:“干什么这么神神叨叨的?”那是一副半身像,男人大概站在露台,身后影影绰绰露出的是夜晚的花园植物,露台的纱帘束到一旁,下半部分被风吹得稍稍扬起,占据了画面的角落,白色的颜料很好地突出了布料透明的效果,大概是这个原因,整个场景有种轻飘飘的气氛,使画面灵动而富有诗意。画中的主角正在抽烟,他嘴角不知是在微笑,还是只因为含着烟而抿起的小小弧度,无论如何这都柔和了他刚毅的面庞。他的视线看向左下方,那是一个代表回忆的动作。即使是外行人也看得出来这幅画所表现出来的浪漫气息。严海安画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如今在当事人手里重新审视,骤然觉得特别羞耻。他按捺想要逃跑的欲望,强行用一种冷静而轻松的语调道:“你的生日礼物,带走不方便,所以提前送给你了。”孙言的表情非常精彩,他看了直有五分钟,才不可思议地转头问:“画的是我吗?”不要讲出来啊……感觉更羞耻了。严海安做作地咳嗽了两声,不够,又咳嗽了两声:“对,送给你。”孙言又问:“你画的?”而不等严海安肯定,他便自言自语地道:“对,是你画的。”然后他安静地看着那幅画,严海安在旁边紧张地窥视他的侧脸。他拉开唇角,那笑容很满足,眉头却有点皱,仿佛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很漂亮,我是说,你画得很好。”这话说得快而顺,好像这些字是自然地从舌尖滑出来的,发自肺腑。严海安看到孙言眼里有着愉悦的光,这让他血管里的脉搏终于慢了下来,不再快得让他难受:“是吗、你喜欢就好……”孙言陡然转过头来,好奇而期待地问:“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吗?”画画是创作,它带有极大的主观性,作者的所见所想都会展现在每一个线条里,每一片光影下,无所遁形。严海安感到难以掩饰地困窘,他不敢看着孙言,却又想看他,只好把视线落到画上。这是我眼里的他吗?严海安没有照着孙言进行素描,连照片都没有,全靠记忆,即使已十分熟悉孙言脸的轮廓,笔下的人和真人相比还是有了一定程度的变化,更温情,更柔和,甚至充满了爱意。他本已许久没有动笔,线条不如当年熟稔,可他的理解和构图能力远远超过高中时,这幅画比那棵树丰满太多,就像他自己,不比那时年轻,也没有那时的纯粹,岁月却使他成熟。少年时年轻气盛,有五分的爱就要招摇过市,恨不得全世界知道。而现在,有十分的爱,就要压在心底供起来,谁也不敢告诉,有时候连自己都不敢。而面对这张画,再多的隐藏都无法掩藏,因为与其说画中的一切是孙言的外在表达出来而被严海安所捕捉到,不如说这是严海安将自己对孙言的感觉赋予了其中。严海安被这幅画说服了,他转过头,和孙言对视。他感到嘴唇有所动作,心想着那大概是个笑容:“对,这是我爱着的你。”孙言一手握着画框,并没有对此做任何语言上的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他轻轻地吻了上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温柔,仿若雄狮用鼻头轻触正在盛开的蔷薇,带着无法言说的喜爱和怜惜。他们就像黑夜里踽踽独行的旅人,因无数令人惊奇的巧合才能够擦身而过,在步伐踉跄时,手上只能映照咫尺的孤灯茫茫地一闪,终于有了那么互望的一眼。 第59章 孙言察觉出他的神情不对,皱起眉来:“发生什么事了?”严海安赶紧打开在国外一直关闭的手机,疯狂地打莫易生的电话。没人接。孙言看这人都要急傻了,握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到底怎么了?你冷静点!”“易生的画被盗用了,操他妈的,我就知道何苓不是什么好狗!”严海安强行冷静下来,对孙言道,“我联系不上易生,你打电话给苏印问问看,现在情况到底怎么了?”孙言闻言立即给苏印去了电话,但是苏印也很懵。他是在报名之后才跟过来盯梢的,对之前的道道完全不明白,莫易生每天都跟自个儿的好朋友在一起,他显然是个电灯泡,便和跟严海安时一样,默默地隐藏,只等有需要的时候随时提供服务。谁会想到能出这种差错呢?吩咐苏印马上去画室和家里找人,孙言又立即定了回国的机票。严海安躬身坐在沙发上,两手绞在一起:“……是我的错。”孙言大步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抱住他道:“这不是你的错。”严海安看向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无助和悔恨看得孙言心疼:“我应该看着他的。”自己一直都觉得何苓是不可交的人,本不该默认把莫易生的事情委托给这种人。可严海安也万万想不到,何苓有胆子做出这么不要脸又如此有风险的事情。“他不是你的责任,也不该是任何人的责任。”孙言一手覆在他交握得太紧的手上,“莫易生是个成年人,他早就必须对自己的一切负责。”发生这么大的事怎么莫易生都没通知自己?严海安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止是这次……是我的错,我太宠他了,让他不知道人心险恶。”“没事的。”孙言轻声安慰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我们马上就回去。”严海安因他的话平复了几分心情,苏印的电话跟了过来。“孙总,找不到人。”第41章 毁了站在画廊门口,莫易生仍然浑浑噩噩的。他的心里一直有个花园,不切实际,单纯美丽,满载着对这世界蓬发的喜爱,通过画笔传达到他的画中,那正是严海安最喜欢的,在这滚滚红尘中依旧触手可及的天真。但是在短短一周时间里,他觉得天翻地覆。开始时他弄不清情况,他好恶分明,对不喜欢的排斥到底,对喜欢的又丝毫不疑,所以看到结果的第一时间他选择去找何苓问清楚。而何苓对他说:帮帮我。何苓说:“你有才华,什么时候都可以出名,而且你又不在乎这个。而我呢?这么多年都是这么不温不火的,我实在熬不下去了,把你这幅画让给我,奖金都归你,我还可以另外给你钱。”“可是之后呢?”莫易生是真的懂,诚如何苓所说,他自己是不在乎名次的,所以就更不明白何苓为什么要使这种手段,“即使这次出了名,画不出来也是画不出来,难道以后都不画了吗?得了这个奖但却画不好,有什么意思?”他的口气太诚恳了,真实地表达着他的不解。何苓的脸扭曲了一瞬,看着莫易生的视线里带着某种尖锐的东西,那是嫉妒,像是阴暗的针,看得扎人。他垂下眼帘掩盖住:“以后的事情我可以处理好,只要你把这幅画让给我,我相信你可以画出更好的画来的。也许下一次你就能得到特等奖了。”“何苓,我们以前不是讨论过这个了吗?不管画得怎么样,用真心画出来的画都是珍贵的。”莫易生不敢相信这话是何苓说出来的,情绪霎时激动起来,“你这样,不仅侮辱了自己,侮辱了画,更侮辱了画画这件事!这事我不能容忍,你去跟他们说清楚。”何苓动作一僵,面上露出恳求的神态,轻言细语地哄道:“报道都写了那么多了,所有人都知道了,你怎么忍心让我丢这种丑?我很可能以后就在艺术圈里混不下去了,易生,你忍心吗?”“为什么会混不下去?实话实说而已啊。”莫易生呆了呆,“再说我早跟你说了,这个圈子没什么可混的,根本就是在养猪。”说完,他还为自己的好朋友考虑了一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就说你报名的时候弄错了。”无论何苓怎么哄,莫易生都咬定不松口,他什么事都可以迷糊,唯独只有画画这件事,是他的底线。何苓说得口干舌燥,终于住了口。莫易生被他说得也不高兴了,撇嘴不说话,完全是一副小朋友吵架等着对方道歉的小模样。何苓突然笑了起来。莫易生茫然地看着他。“……我真是受够你了。”何苓笑着笑着就皱眉,觉得可笑似地一直摇头,最后忍不住哈哈大笑,“你怎么这么白痴啊?”莫易生一愣,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画画把你脑子画坏了是吧?”何苓没有给他侥幸的机会,“我真没看过比你更蠢的人了。”等消化完这句话中的恶意后,莫易生完完全全地呆住了。他的母亲和严海安没有能力足以把他保护得密不透风,所以他也听过别人对他说过不好听的话。但这些话都是他不喜欢的人说的,所以那无关紧要。可这次不同,这次是何苓——他认为的朋友,对他口出恶言。每个小孩真心和谁交好时都认为对方会给予同等的回应,我给你糖你也要给我糖,我对你好你也会对我好,在他们的思维里这是理所当然的。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一件事,自己被背叛了。“你是有才华,莫易生,可你太笨了,把圈子里的人都得罪了个死,昨天我又在王余浒前面提了你,他放了话,你的画在b市进不了任何高档画廊和交易所了,我看大家都很高兴嘛。”何苓还在说,“那个严海安跑了,不管你了是吧?我看他也受不你了才对。谁受得了你呢?单纯,呵呵,单纯到你这种程度已经是个智障了吧?”是这样吗?是自己太笨了吗?严海安说过自己太单纯,李薇薇也说过,都说过,原来大家是在说自己傻吗?他本能地想给严海安打电话,号码拨了几次,却都在最后停了下来。他不敢。就像不听大人告诫而犯了错的小孩不敢面对大人,他不敢面对严海安。明明严海安和他说了多次何苓这个人不能深交,是自己不信。最终莫易生给李薇薇打了电话,想寻求帮助,可李薇薇一接到电话,还没等他结结巴巴说完事情就开始漫天说着自己的家庭,自己和老公的爱情。 第61章 梁天去问律师详细情况了,苏印去开车。莫易生被严海安领着往前走,他道:“海安,你是为了我专程赶回来的吧?”严海安沉默片刻:“对不起,我不该离开的。”他沉痛后悔,莫易生反而笑了:“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错的不是你,也不是我。”“对,”孙言调侃道:“错的是这个世界。”严海安:“……”他真恨不得揪着这棒槌揍一顿,这种时候开这样中二的玩笑很好笑吗?!莫易生没有接话,垂了垂视线。三人来到车旁,孙言去拉后车门,严海安道:“你坐副驾驶。”孙言:“……”孙言气不打一处来,怎么每次对上莫易生自己就要被区别待遇?到底谁和谁关系更好:“我就要坐后面。”严海安给了他一个“你怎么一点不懂事”的白眼,让莫易生先坐了进去,自己接着钻了进去,孙言紧随其后。严海安一下子被他怼到正中:“……”孙言靠着门粗声粗气地道:“怎么了?!这车大,五人座。”于是三个大男人挤在后座,场面惨不忍睹。苏印看不懂这三人这诡异的关系,谨慎地问:“孙总,先去哪儿啊?”孙言不敢对着严海安发火,只能转嫁到苏印身上:“没看到人饭都没吃吗?先去吃饭啊!”苏印不敢再询问吃什么,战战兢兢地发动了车。严海安关心地查看莫易生的脸色,看他脸上一直带着迷一样的微笑,颇为心惊胆战:“易生,谁都可能遇人不淑的,当年我被退学可不就是被人阴了吗?只是你运气不好。”莫易生望着窗外:“我运气算很不错了,最先遇到的是你。”严海安没防备他突然煽情,霎时哽住:“易生……”莫易生看着窗子上自己的倒影:“那副画我烧掉,是因为不想留给他,他没资格。”孙言嘴贱道:“你把画烧了也没用,在外人看来那也是他画的。”严海安一个肘击在孙言肋骨上,孙言发出一声闷哼。“无所谓,那副画本来就不纯粹了,是一个污点。”他转回头,闭上眼睛,“我也不想让人知道那是我的画。”严海安肝儿都在颤,像莫易生这种人,看着单纯,其实非常偏激。他只怕莫易生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更有甚者,放弃画画。然而莫易生接下来一路沉默,连吃饭的过程中也不再说一个字,严海安很担心他,却第一次看不懂他了。因为这件事解决得太快,李薇薇这个亲家属都不知道自己儿子干了什么事。可何苓现在不大不小算有点名气,得了国际大奖的画陡然被人烧了,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媒体们最喜欢这种新闻了,怎么会放过。孙言势力有限,只好求助了一下老哥,把这事儿压下来,免得对莫易生造成太大的影响。孙凌几句话问完情况,反问:“这事儿就算媒体不报道,大众不知道,他们圈内人还能不知道吗?你那朋友不想在圈里混下去了?”孙言咋了咋舌:“这都是小问题吧?”孙凌知道他是说有他们孙家做后盾,捧一捧,总能混得起走:“治标不治本,艺术家最爱惜羽毛,名声坏了总归不好。”孙言根本没想到这么多,不过心的人他向来不会考虑周到,闻言也只是想到严海安会不会也为这一点担心,才在意了起来:“那怎么弄?塞钱?”“是要花点钱,但不是塞……”孙凌看着自己弟弟一脸的无所谓,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好了,这事儿你不用操心了,保管让海安满意。”“就等你这句话!”孙言立刻把锅甩给自己的老哥,“尽快啊。”孙凌笑骂:“我真是欠你的。”孙言得了孙凌的承诺,高高兴兴地跑到严海安面前邀功,严海安来不及开心,因为莫易生要离开了。他把房子和画室交给严海安保管和打理,然后准备一个人出去旅行。严海安简直傻了:“你要去找你妈妈吗?”正在收拾行李的莫易生抬头:“我和妈妈说过了,她很支持我。”李薇薇那样的脑回路当然会支持你了!“易生,你冷静点,这件事可以解决的。”严海安想去拉莫易生,却被孙言拉住了。孙言打量了几眼莫易生,问:“你决定好了?”莫易生收拾完行李箱,把拉链关上:“嗯,我买好飞机票了。”严海安哑然,孙言吹了一声口哨:“不得了,现在连飞机票都会自己买了。去哪儿啊?”莫易生笑:“先去巴黎,我想去看看橘园馆里的《睡莲》。海安,我们不是说好有空去看看的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去吧,我先走一步。”孙言挑了挑眉,把严海安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哦,你放心吧,我会带他去的。”看到两人的互动,莫易生心里最后一丝不忿都没了,他接着道:“何苓的事情你们不用为我操心,我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我也不混圈子,你是知道的。我只是觉得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久得以为世界就是这样了。”严海安皱着眉,问出了自己最担心的一点:“你……还会画画吧?”“当然啊。”莫易生说着便笑了,这笑容和以前那些精致如画的微笑有了点不一样,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初生的星星,“我会把我看到的东西都画下来,到时候可能要寄回给你帮我保存一下啦。”他这样说,严海安多少放了心,不管莫易生是何想法,至少不会放弃他最钟爱的油画,只要确认这一点就够了。孙言看了看严海安,主动道:“你一个人第一次出门旅游,我找个人跟着你吧,也免得海安担心。” 第63章 真他妈恶心到家了。孙言瞧了一眼严海安的表情,笑着劝道:“放心吧,你以为就这么个货,沾了赌还能洗心革面?稍稍再给点甜头,马上能再栽进去。孙凌当初就放了话的,被那边盯上,他这辈子算是完了。”严海安把电视关了,长舒一口气:“算了,不想再关注他了,糟心。”“别糟心啊,”孙言抱住他的腰,搂了搂,“有个事儿还要让你帮忙。”“你,让我帮忙?”严海安狐疑得很,孙言能有什么事办不成要自己伸手的?孙言道:“我和孙凌商量过了,想开个私人美术馆,但你也知道我不懂你们这个圈子啦,你之前不是说考虑关掉画室吗?不然来帮我吧?”莫易生走后,严海安考虑了很久,犹豫该不该把画室关掉,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兴趣所在,他的兴趣在于画本身。孙言对此的建议是:“不如来给我打工好了,我这缺个助理,工资你自己开。”严海安表示滚蛋吧你,生活助理都一大堆排队等着伺候,还需要个毛的生活助理。孙言又建议严海安回去画画,画完直接卖给他,完美。严海安已经觉得两人无法沟通,没事闲在家里搞创作完事儿挂满自个儿家?自己又不是嫁入豪门的太太。但这件事并不着急,严海安准备一边按照之前的模式一边思考以后的方向,当然他还是要在这个行业继续待下去的,一个是自己喜欢,另一个,莫易生也没有离开。如今孙言这么一提议,严海安倒是很心动。现在许多开发商都在走这条路有很大一个因素是以建设美术馆这类文化公益事业为名义容易通过取得土地的审核,在赋税和时效上均能获得实利,许多开发商更会直接用私人美术馆来提升高档项目的口碑,另一方面政府也乐于见到开发商搞社会公益,算是个互利互惠的行为。对孙家而言,可行度很高。严海安理智地道:“我要考虑考虑,不一定能够胜任。”“又不是一来就让你当领导,肯定会找好团队,你跟着学习嘛。”孙言在他脖子上吻了吻,“反正你喜欢这些东西。”在内心理智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能力,严海安道:“好,这个可以。”可以圈养男朋友啦,孙少爷表示很开心,在严海安上乱拱。严海安等他拱高兴了,开口道:“我爸生日要到了。”孙言自然地问:“好啊,给爸妈买点什么?”严海安道:“我想回去一趟。”孙言闭上嘴,没那么开心了:“哦。什么时候?”“就在这几天。”严海安抿着嘴,这件事他也想了不少时间了,也提前和严海建打过招呼,对方这回没说什么劝解的话,大约真应了孙言那句“拿人手短”,“你有没有空,和我一起去?”孙言还是恹恹的:“哦。你去吧。”严海安:“……”孙言反应过来了:“……等等?你要让我去?”严海安冷漠脸:“哦。没有啊。”严海安把靠垫拍在他怀里,起身回卧室了。“喂!”孙言跳起来追了上去,“说清楚!你要带我去见你爸妈吗?!”第44章 回家咯要回老家,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买礼品。孙言也说要给严父严母买点礼物,保健品之类的可以到了地方再买,主要是一些大件。本来孙言打算给严母带根玉镯子,严海安拒绝了,玉这东西贵起来没有顶,孙言出手那价格根本不敢想。而且严母时不时还会下地干活的,买给她也不会戴。孙言便改口道:“那送根金的吧,老人家戴金的,富贵。”严海安一想也是,黄金有价玉无价,比起玉的来,金镯子也就几千块钱,可以接受。他叮嘱道:“别太贵了,我爸妈很朴实的。”孙言道:“放心,我懂。”结果他没用助理,亲自领着严海安直奔珠宝店,张口就问:“你们这儿最重的金镯子是哪一个?”严海安:“……”别说我认识你!严海安算是明白孙言是什么尿性了,大手一挥,包揽了所有的礼品清单,家里头人人有份。但是孙言觉着太便宜了,不够重视,实在忍不住每一个都买了两份。严海安:神经病啊!除开这些礼物,两人还带了三只烤鸭,加起来大包小包装得满满当当。严海安不得不同意孙言把苏印带上。于是苏印左手一个包右手一个包,背上背了一个,还得推着两个行李箱。严海安:“……”严海安道:“小苏,我……”“不用!”苏印看出他是想帮忙,立刻如临大敌地躲开,笑得很是满足,“我来就是了,提得了。”孙言戴着墨镜,一身几十万的行头,潇潇洒洒地走在前面,还不忘轻飘飘地添一句:“别管他,他就喜欢干这个。”鉴于之前在莫易生身上出现的重大失误,苏印这次打定主意十分积极地挣表现,对这种评价甘之若饴。严海安搞不懂这些人的脑回路,只能随他们去了。s省的y市没有飞机场,一行人先到了c市,再开车往y市走。苏印完美地履行一个助理的职责,硬是没让严海安和孙言操一点心,打着导航默默开车。他们在高速飞驰,穿过隧道,四周依然是青翠的重山,而天空一下就变了颜色,灰蒙蒙地一层云厚厚笼着,随时都有可能下雨。从c市到y市走高速才1个多小时,然而从y市里开到严海安的老家花了快3个小时,本来不需要那么久的,只是苏印对路不熟,绕错了几个弯,又不敢问严海安路,才把时间给拉长了。还是严海安发现了路没走对,主动给他指路。 第65章 孙言一听这还得了,立马道:“不用麻烦了,我和海安一直都……”严海安狠狠踢了他一脚,他嘴一咧,改口道:“……都关系很好,睡一张床就好了。”“这个咋个得行哦。”卢素鞠麻利地收拾桌子,“大老远的来了,咋个能让你委屈了喃。”“不委屈不委屈。”孙言扶住头,“我喝得有点多,晚上还想麻烦海安照顾我一下。”严海安:“……”孙言你可以的。严海建:“……唉。”“恁是,你今天晚上喝得是有点多。”卢素鞠说着就数落起了严家利,“你个人喝就喝你的嘛,非要喊人家小言陪。海安,你赶紧把小言扶进切躺着。明天你们睡就是了,我们请客在晚上。小言赶上了,感受一下我们乡下的热闹哈。”说完又忧虑道:“最近天气不太好,希望明天不要下雨哦。”明天就是严海利69的大寿,按照风俗是要大祝的,卢素鞠把东西都准备好了,全都码在厨房,就等明天再一展身手。严海安把应了卢素鞠,在严海建复杂的目光中把装模作样的孙言扶上2楼,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房间也不大,床是双人的,靠墙放着就占了一大半空间,加上一个立柜和书桌,多余的空间就剩下个过道了严海安一进门就把孙言放开了:“演一会儿差不多了啊,我家洗漱都在外面,一会儿自个儿去。”孙言顺手一勾,让他紧紧贴着自己身上,灼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耳后:“刚刚你踢我的时候,我就硬了。”严海安:“……禽兽。”第45章 怎么搞严海安推开他,严肃道:“在我家不能乱来。”“我们小声点就是了。”孙言吻住他,不给他反对的机会。他们俩做了不知多少次了,严海安被他一吻就腿软:“唔……真,不行……”孙言不管不顾的把他推到在床上。——吱呀。孙言:“……”严海安:“……”严海安爆笑出声:“对不起对不起,这个床用了好多年了,是比较旧哈哈哈哈哈。”孙言不信邪的扑了上去,外表看起来还过得去的床立马惨叫起来。——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吱呀呀呀。孙言:“……”看到孙言被九天玄雷劈了一脸的懵逼模样,严海安已经笑到快要断气。他在吱呀声中滚到床的另一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有得闹呢。家里有人,别作妖了。”孙言一屁股坐在床边,眉头皱得死紧,盯着安然躺在床上的严海安看,越看越上火。他左右看了看,起身问道:“这房间是你的?”严海安躺着看着天花板:“没有,家具是旧的,但家里重新翻修过,之后这个房间就一只留给我了。”以前哪有两层小楼?都是土胚房,也就严海安这两年好过点寄钱回家严家才有余钱推倒重来。孙言就好像个巡视田地的地主,在这方寸之间来回转悠,这里看看,那里看看,这里摸一摸,那里打开探个头。孙言不满意地问:“怎么衣柜里都没你的衣服?”乡下没有留着旧衣服的情怀,能用的就接着给人用。“我都多少年没在家里住了,怎么可能还留着?”严海安倍觉无语,“你这样很像个变态你知道吗?”孙言没有根据的想象了一下还是小小一只的严海安,就被萌的头晕目眩。一腔爱意无处表达,他转过身,做到严海安身边,弯下腰深深吻了上去。唇齿缠绵间,身体的体温被慢慢提了上去。孙言的舌尖还带着酒的味道,锲而不舍的传给严海安之后,两个人都有种微醺的感觉。孙言将严海安的右手按在枕头上,将更多的体重压在了他身上。床:吱呀。孙言:“……”严海安:“……”这声音又大又尖还刺耳,穿透力十分强悍,估计只要上楼就能听得见。严海安半硬着,不知道该喘气还是该叹气:“算了。”“算什么算!”孙言火大得很,但是也别无他法,这房间太小,那一小块儿地他们躺都躺不下去。他胆子再大,这会儿也不敢再让严父严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随着一声吱呀声,孙言在床上摊平,难过的想跳楼。严海安看她这样子怪可怜的,便主动道:“我帮你摸出来吧?”“不要!”孙言粗声粗气的道:“睡觉!”“嗯?”严海安不再多说,直接上手摸到他下三路,半勃的地方因为他的触摸跳了几下,“睡得着?”孙言躲开,郁闷的道:“不用你管。”这声音委屈得简直要让严海安心中涌起怜爱,他暗自笑了笑,小心的坐了起来,也把孙言拉着坐了起来。他让孙言坐在床沿,自己跪了下来。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孙言呼吸一窒。他俩做了许多次,却很少口交,就算做都只是当情趣前戏,主要孙言觉得这事儿有点浪费时间,比起帮严海安口出来或者摸出来,他更喜欢把严海安插出来。但现在这种时候,严海安跪在他面前给他口交,别有另一种色情的意味。房里开着的灯是黄色的,孙言看到严海安的脸开始变红,眼神发暗,不,是光都聚在了瞳孔里的一点,特别亮,特别勾人。 第67章 他想起来,却被孙言半睡半醒的按住:“再陪我睡一会儿……”严海安躺久了不舒服,但孙言一支胳膊牢牢困在他腰上,让他只能坐在床上。“昨晚没睡好?”严海安弯下腰问。孙言呼噜呼噜继续睡,没理他。严海安还想说什么,忽然心里有点慌。这心慌来的莫名其妙,他疑惑的眯了眯眼:“床在摇?”只是一瞬间,地动山摇。孙言惊醒,严海安电光火石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大喊一句:“地震了!”水泥石灰扑簌簌往下落,两人几乎是被晃下床,还没冲出房门,严海安突然把孙言扑到地上。他大喊一声,背部传来锥心的剧痛,大脑一片空白中只记得死死抱住胸前的人。二层小楼的另一半陡然下坠,留下他们这一边摇摇欲坠的倾斜,房顶的预制板纷纷砸了下来,然而他们运气不错,刚好躺在床和书桌之间的过道上,昨晚被他们嫌弃狭小的空间此时救了他们的命,两边分担了不少重物,才没让他们被活活掩埋。孙言被压在下面:“严海安!?”地震还没有停止,所有的东西都在摇晃,碎成几段的预制板挤压过来,严海安发出一阵痛呼。孙言大叫:“你怎么了?!”严海安整个上半身都痛的想死,回他:“叫魂啊,没死!”孙言想去摸他,然而受被限制了空间,只能摸到腰部,是湿的,沾到手上非常滑腻。“你流血了。”孙言瞳孔几度缩小又放大,仿佛又回到了那年春节,得知飞机出事的那一刹那。他怕的牙齿咯咯响,丝毫控制不住自己的的情绪:“你流血了!”严海安不知道自己受伤有多重,想来应该不轻,但他察觉出了孙言语气里不正常的恐惧,反而安慰道:“磕到了而已,流点血很正常。”孙言窒息了片刻,扭头朝有空隙的地方放声大喊:“有人吗?!外面有没有人!这里有人受伤了!”严海安侧耳倾听了一下,他有点耳鸣,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没事,我爸妈和我哥出去了,他们肯定会找人来救我们的。”可孙言完全听不进去,他不放弃的求救,嗓子很快就受不了了。他神经质的咳嗽,仿佛一头垂死的野兽:“我们不会有事的,马上就会有人来就我们。苏印还留在这里,他马上就会来。你一定要坚持住。”严海安却想,不知苏引出没出事。一场余震袭来,轰隆隆的响动像是死神来临前的预告。房屋再次塌了一小部分,身后的预制板又往严海安身上压了一段距离。严海安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挤死了,他张开嘴,背部钝痛的要断掉了,更痛苦的是胸腔,大概是肺的位置,像是灼烧,是他的呼吸很困难。他尽量往旁边偏,避免压到孙言,同时嘴里泛起腥味,却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怕再刺激身下的人。但孙言已经被刺激到了,他陷入极度的恐慌,拼命地想去抱严海安:“你怎么样了?到底伤到哪里了?啊?你快说话啊!”严海安冷静道:“可能背被打得有点严重吧,估计肯定肿了。”“你不要有事……”孙言喃喃自语,像是在命令又像是在恳求,“你千万不要有事……”“我不会有事的。”严海安把那股血腥味咽了回去,他的额头刚好抵在孙言的脸颊上,困难的蹭了蹭,“我不会有事的,孙言,我们都不会有事的。”“海安!孙言!”严海建的声音朦朦胧胧的传来,“海安!海安!听得到不?!”孙言和严海安俱是精神一振。孙言不顾喉咙的干痛,大喊:“我们没事!海安受伤了!快找人来救我们!”外面的严海建似乎也松了口气,对焦急的卢素鞠他们报了平安。但他不敢往上爬,生怕把要塌不塌的楼体真弄塌了:“你们坚持住!我去找人来救你们!”“快点!”孙言暴躁的回应,把唇印在严海安的额头上,“宝贝,你听到了,他们马上就来了。”严海安呼吸急促的嗯了一声,他已经疼的不想说话了。他不吭声,孙言就压不住恐惧感,便不停地小声和他说话,说自己小时候的事,说遇到严海安之后的事,说未来他们要去做的事。半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他们还在随时会坍塌的废墟里埋着。严海安头发晕,可能是由于呼吸不畅,也可能是失血过多。可孙言还在不停的说,他的声音沙哑而破碎,时不时恳求严海安回应一声。严海安神智不太清醒了,他下意识地道:“没事的,我们都会没事的。”他觉得他在像平常那样说话,但小声的只剩下气音。他隐隐听到哭声,不只是外面父母的哭声,还是孙言的。因为他的额头觉得湿湿的。严海安用力的把神志从黑暗的深渊里往外拽。他道:“孙言,你别怕。”一秒,两秒。孙言愤怒地道:“谁他妈让你扑到我身上了?!你有病啊严海安!?你自己躲好啊!为什么要扑上来?!”他破口大骂,嗓子早哑的不成样子了,难听得要死,一句话里处处都是破声,恍若要喊出血来。严海安心想我也不知道啊,就这么扑上去了,没过脑子,怪我咯?好嘛,下次不扑就是啦。孙言停了下来,在死亡的寂静中只有他一个人的绝望的喘息,而严海安的呼吸那么轻,轻的下一秒就要断掉,又那么重,每一次鼻息都吹在他的心上。他呛着哽咽颤抖的道:“我求求你,你别死。你别死好不好?”严海安想说我不会死的。但他说的是:“我爱你。”孙言如遭雷击,僵直得犹如尸体,像是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终于不堪重负的断掉,五脏六腑都在这一声断音中震得粉碎。但奇怪的是他不怕了,停止了一切颤抖,在血液都降到冰点时他的大脑也不再像一团浆糊。他甚至笑了笑:“我也爱你。”严海安没有回应。 第69章 孙凌憋了一肚子气,寒了的心都还没捂热,本不打算来,结果听到孙言都晕了,不得不赶了过来。孙言的诊断结果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低血糖,营养不良。他看孙言一醒就要下床,没好气地把人给怼了回去:“行了吧,那边人都没事儿了,你能消停一下了吗?”孙言看向他,眼眶深陷,脸颊都有点凹,但好歹眼睛里有点人气了:“哥。”他许是太久没说话,声音难听得很,这一声里包含的东西太复杂了,孙凌一时都品不完。这家伙多少年没喊过哥了?从幼儿园毕业开始?“……唉,我真的是服了你。”孙凌一时不知是该骂还是该关心,也不晓得上辈子自己是不是捅破了银河系,这辈子摊上这么个弟弟,“你就可怜可怜我吧?你是要折腾死我吗?我他妈都不想要孩子了,都像你这么难养我还能活?”孙言笑了笑,然后咳了起来。孙凌动作粗鲁地给他塞了杯水:“就这两瓶葡萄糖,安安静静给我打完,然后你就滚去那边守着吧。”孙言这回没任性,看了一眼吊瓶,埋头把输液管开到了最大。孙凌:“……”你行的,我服了。用最快的速度输完了液,孙言回到了严海安的病房。严家一大家子都待在里面,看到孙言来了,纷纷上前关心,只有严谨脑子里还回闪着冲击三观的那一幕,躲到了一边。卢素鞠问:“医生说没说,还有多久醒啊?”“等麻药退了就醒。”孙言的目光落在严海安身上。严海安本来就偏白,此时没有一点血色,看起来和床单都要融为一体了。这种白色刺痛了他的眼睛,他走过去,帮严海安掖好被单,又摸了摸苍白的额头,又将散落的刘海仔细地从眼帘上抚开。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十分自然而充满感情,那种温柔和情谊让旁人都能清楚感到。卢素鞠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但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小言,你切休息一下嘛,我们来看海安。”孙言舍不得把视线从严海安身上移开:“没事,要是没他,说不定我都没了,守着他是我应该做的。”说完他转头向卢素鞠:“阿姨,海安救了我一命,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亲人也是我的亲人,你和叔叔还有大哥他们家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来找我,以后我和他一起赡养你们。”“哎、这个……”孙言说得真诚,卢素鞠没想到他这么知恩图报,而且不是说给一笔钱就算了,而是许下这种承诺,感动得不得了,“海安和你关系好,他当时绝对是没想辣么多的,你也不要对这个那么在意嘛,现在两个人都没得事就好。”孙言一笑,又看回严海安。他脸上带笑,眼睛却红了。每当他看向这个人,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因为这是他的未来,他的希望。也是他的生命。第48章 圆满严海安醒过来时还有点迷糊,残留的麻醉还让他头晕脑胀,却又抑制不了身体的疼痛。他隐约知道有人在照顾自己,但没有办法彻底清醒过来,只觉得难受,嘴里不停地发出没有意义地呻吟。那个人不停地发问,一会儿给自己润唇,一会儿替自己弄枕头,没有片刻休息。半夜,他的意识终于从那种难受的雾团中挣脱,睁开眼缓了缓神。只有墙边的两盏睡眠灯还亮着柔和的灯,严海安虚弱地盯着那灯看了许久,一只手伸过来挡住他的眼睛,阻止他再盯着光源看。“你醒了?”严海安花了一点时间才认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只因为这声音太粗噶了,一点都没有平时的意气风发。他试着转头,这个平常的动作现在做来十分辛苦,他很轻微地摇摇头,又是一阵轻微的晕眩。孙言松开手的时候有点抖,他望了望在旁边简易床上睡着的严海建,弯下腰凑近严海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这么小声这么柔软,像裹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仿佛严海安吹口气就会碎掉。严海安只是感到虚弱,说话都费力:“没。”孙言扒着病床的栏杆,又问:“嘴唇难受吗?给你沾点水?”严海安就没说话了,看着孙言拿着棉签沾了纸杯里的水,沾在他的唇上,熟练的程度一看就知道做了许多遍。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孙言,等对方忙完后,用积蓄许久的力气问:“你没事吧?”孙言动作一僵,他皱着眉,似乎在忍耐着什么,偏过头去,不肯让严海安看到自己的脸。严海安看了他一会儿:“喂。”孙言的脸颊被柔和的光打出一个晦涩的轮廓,绷得很紧,喉结也在时不时地微微收缩。严海安又喊了一声:“喂。”孙言还是没转过头来。严海安抱怨道:“看不到你,我难受。”孙言赶紧用手抹了把脸,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脸来,对他笑了笑,大概是因为眼睛还是红的,所以笑得跟哭似的。严海安把手从被子里挪了出来。孙言忙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蒙好,再握住:“别乱动,你才好一点,老实躺着不行吗?”严海安的伤口在不断钝痛,然而视野比刚才又要清晰一点了,他能看到孙言脸上的胡渣和黑眼圈:“你多久没好好休息了?”孙言握着他的手,紧了怕他痛,松了心里又不踏实,答非所问:“你醒过来就好。还痛吗?”严海安静静地看着他,心里那股劫后余生的庆幸渐渐过去,现在想起来当时都是一片空白,奇怪的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感觉到的不是害怕,而是对孙言的爱,除此之外他别无他想。人的感情真的可以深切如此,几乎使他恐惧。这深情是从他的骨头缝里漫出来的,漫过血管,漫过心田,从皮肤逸了出来,将他彻底淹没。严海安不知为何,眼中潮热,便道:“痛。”孙言握着的手就是一紧,眼里有孩子气的悲伤:“我去找医生给你上点麻醉。”严海安轻轻地用手指勾他,力道很小,却足以把他留下来:“别走。”孙言就听话地俯身过来,脸上的表情恨不能以身代之,口气小心翼翼,哄心爱的小孩一样地问:“怎么了?很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