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虚拟世界谈恋爱》 第1页 《我在虚拟世界谈恋爱》作者：lco【完结】 文案： 苏献文生前是个剑修，死后做了地府公务员，兢兢业业恪守岗位多年，然而有一天他突然发现他所生活的这个世界竟然不是真的……？！ 偏执攻（芷界）x懵逼受（苏献文） 快穿，但受没有记忆，以为自己是个土着。 1v1, he 内容标籤： 幻想空间 灵异神怪 快穿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献文；芷界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冥界旅游手册（一） 随着鬼门的开启，引魂阴差们新一波的任务正式开始。 他们熟练地从勾魂阴差们的手中接过新死的魂魄，垮着脸带着他们朝鬼门之内走去。 这些魂魄才死没多久，没什么经验，来了鬼门才知原来幽冥地府是真实存在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个什么反应，直到被阴差拉扯之后才回过神来。 他们明白自己死得透了，生前听过的各种传说故事纷纷浮涌上来，像如什么生前对父母恶言的死后是要被拔舌之类的故事一个接一个蹦出来。 哪怕有人能肯定自己在阳间遵纪守法没试图挑战过法律的威严，可这阴间的标准跟阳间似乎不大一样，重的姑且不提，谁也没自信拍着胸脯说自己没跟父母吵架拌嘴过。 这样一想，吓得他们生了逆反抗拒的心思，尖叫哭泣就是不肯上前。 地府的工作人员们尚且还没有「人性化」的服务精神，完全没有好言相劝的意思，反而更发拉紧了手中的锁魂链，逼迫着他们朝前。 魂魄们自然是无力抗拒阴差的，只能跟着过了鬼门，踏上一条青石板路。 这条青石板路咋一看并不稀奇，好像在人间也随处可见，但两侧却是长满了红色的花，花开得盛犹如在燃烧一般，是这昏暗的冥界中唯一亮意。 「彼……彼岸花？」有人立刻联想出这花的品种。 魂魄们小声地交流着，没多久就再度混乱起来，阴差们并不阻拦，只顾着向前走，有几个胆子大的暗搓搓生了些想跑的心思——这里魂魄这么多，阴差却只有这么几个……况且这些个阴差看起来也不过如此，若非身上的锁魂链作怪他们完全可以轻易逃脱。 他们回头看了一眼，鬼门还没关，离的距离短得约莫几息之间就可以跑过去。 若是挣脱阴差出了鬼门，不说还阳重生，起码可以避了地府那些个瘆人的惩罚。 想是这样想的，但还缺一点勇气去实行。 一群躁动不安的魂魄中有个浑浑噩噩呆若木鸡的——孙行连自己是怎么移动的都不记得了，脑海里一片混乱，自然也无力去留意身边的魂魄们的计划。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盘旋得满满的只有一些相似的念头——是真的！竟然是真的！那个骗子说的是真的！ 他扫了一眼两侧的彼岸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手颤颤巍巍地正要朝脖子伸去，旁边的魂魄冲着他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动作。 「喂，我们一起跳上去按住前面的阴差，解开链子就跑……」这只魂魄直接道出他们的计划，笃定孙行也会一起行动。 孙行惊恐地看着他，眼里的不贊同都要溢了出来，「不要……这条路上有鬼！」 「噗……我们都死了，自然大家都是鬼了。」 「啊——！」 孙行还没来得及解释，旁边的魂魄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 他被吓得跳开了两步，只见青石板间竟然伸出了好几只手胡乱地拉住周围的魂魄，眨眼间就将这几只魂魄拖进了青石板之中，只留下还没散完的叫声。 孙行小心翼翼地耸了一下肩，看向阴差。 但阴差们对此熟视无睹，连脚步都不带停顿一下，继续向前。 青石板上的变故还在继续，周围似乎还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哭还是笑的声音。 孙行不再犹豫，一把扯下脖子上系的项鍊，紧紧握在手里。 不久前有天孙行晚上回家遇上一起车祸，路上的行人被撞车主逃逸，他虽然很担心碰瓷，但还是报了警去看路人的情况。 谁知道这路人竟然一点屁事都没有，从地上跳了起来冲着孙行嘿嘿一笑，然后第一句就是：「你要死了。」 孙行当时心里狂甩了一万句卧槽，心想不会是遇到精神病了吧，他不敢惹事只想脱身，谁知道这精神病拉着他非说他沾染了煞气，阳寿被折损，不久就会被阴差勾去冥界，然后硬塞给他一条项鍊，说等走黄泉路的时候这项鍊能护他一次。 孙行并不相信，还觉得要是收了这骗子下一步就是讹钱了，便硬是甩开骗子跑了。 谁知道第二天醒来，这条项鍊就出现在他的脖子上，无论扔掉多少次都会再次回来…… 「过了鬼门有一条青石板路，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把这玩意捏碎，别害怕等再醒过来你就回来了。」 这是当初那个骗子对孙行说的话，既然这些鬼怪地府是真的存在的，那骗子说的话也可以一试…… 魂魄们的叫声此起彼伏，有数个魂魄被拖进了青石板之中，阴差们却不相助，只是等魂魄们叫得狠的时候朝后望了一眼。 「今天这些厉鬼似乎格外的饿？」有个阴差随口说了一句。 「前几天有一群阴差闹罢工，搞得魂魄接引不正常，咱们这是正常开工后的第一批，自然是动静要大些。」
第2页 「说的也是……但这工作确实辛苦，累死累活的，我也不想干了。」 「快别说了，苏大人就在附近，让他听到了直接把你扔进忘川血池。」 「苏大人？那个引魂使苏献文？」 「都叫你别说了！新来的就是不懂事！」 话音刚落，几个阴差迎面就碰到了一个被黑气笼罩连身形都看不太清楚的鬼。 阴差们赶忙剎住脚步，齐齐问好，「苏大人。」 苏献文并没有应，只是扫了一眼魂魄，然后道：「数量有些少。」 这黄泉路才走了一半魂魄就快没了，等走完可不得全军覆没，难不成要阴差们单单送几条锁魂链进地府？ 不需阴差们费口舌，苏献文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挥挥手，「你们继续。」 阴差们赶紧朝前，有了苏献文坐镇这一回直至走完黄泉路都没出什么么蛾子，青石板之下的厉鬼们再没蹦出来作乱。 鬼门之内便是冥界，冥界广阔无边，各界的死物都可以汇聚来此，地府也不过是其中的一部分。 黄泉路之后便是奈何桥，过了桥才算是正是进了地府，接着自由流程安排这群魂魄，该判罚的判罚，该投胎的投胎，被安排得清清楚楚。 阴差们带着魂魄走了，苏献文却是还站在黄泉路，视线落在彼岸花上。 此时明明无风，但这些彼岸花却晃得厉害，晃得像是要将花瓣上亮眼的颜色甩下来。 彼岸花只能长在黄泉路上，靠冥界的阴气、怨气、煞气滋养，路上的厉鬼众多，它们便也开得贼盛。 这条路上的厉鬼来源已经无法逐个分辨，也不知他们在此盘踞了多少年，到如今已经成了连地府也不敢硬怼的程度，只能放任他们抓取经过的魂魄进补。 地府与厉鬼双方就这样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苏献文突然动手扯下一朵彼岸花，将其揉碎了洒在青石板路上。 · 阳间 孙行勐地一下子睁开眼睛，入眼所见的是一片白色，与冥界的灰沉全然不同。 他茫然了好一会，有些不知所措，身上还插着各种各样的仪器使得他动作也不方便。 不过他的挣扎还是引来了医护人员，很快一群人围了上来…… 等孙行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安静下来，自己的妈妈坐在床边无比殷切地守着。 孙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孙行花了些时间才弄明白，自己昨天在学校上课的时候突然晕倒被急急忙忙送来了医院，可也检查不出什么问题，还好今天就自个醒了过来。 他妈妈在旁边唠叨，「都告诉你工作不要这么拼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孙行盯着医院白色的墙壁，觉得自己脑海里一片混乱，什么都想不起来。 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走在一条青石板路上，别的就不记得了，记忆突兀地断开了一截，头疼得仿佛好炸裂，只能作罢不再深想。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小可爱好~ 因为辣鸡作者实在管不住自己修文的手，所以在写到第二个世界的时候推翻重写了一遍，依然是攻受在不同世界谈恋爱的故事，但是把系统去掉了~ 现在大家看到的是已经替换过的版本，么么哒，笔芯~ 第2章 冥界旅游手册（二） 苏献文身为地府的引魂使，日常任务就是在黄泉路上看守青石板之下的厉鬼，每天都是前一天的机械重复，不知不觉就守了一千年。 苏献文并没有制服厉鬼的本领，他守在这里不过是个类似变相狱卒的角色，厉鬼们无法离开黄泉路，他也仅仅是看着他们而已。 「苏大人。」有个阴差飘到苏献文旁边，「罗判官有事找。」 判官是苏献文的上司，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踏过奈何桥进入地府的地界去找罗判官听候吩咐。 罗判官一脸沉重，说组织上有一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苏献文立马表示他愿意为了组织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罗判官很欣慰，然后说，「小苏啊，你应该好久没去阳间了吧？」 苏献文被罗判官这声小苏被哽了一下，苏献文做鬼少说也有上千年，但这位新官上任的罗判官其实是个新死没多久的鬼，被他叫一声「小苏」，苏献文简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答。 「差不多十年。」苏献文抛开满脑袋的杂念认真答了。 罗判官呵呵一笑，「十年前我还没来地府，听说发生了一件大事却不知详情，你是亲眼见过的，请你过来就是想问问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苏献文下意识打量了一圈殿里工作的各位鬼差……十年前的事是大事但不算辛秘，罗判官想知道问问手下的阴差不就完了，何必专门叫自己过来答话，况且苏献文也并未曾参与其中。 想归想，该说的苏献文还是得说，「十年前，阳间有一妖道不知在何处受了重伤逃窜到湘淮市，为了疗伤他吸取了大量的生魂，最后被其他修道者击杀，但我们地府并未发现他的魂魄。」 罗判官点点头，苏献文的说法虽然简略但与通说无异，又问：「听说此事之后你曾去了一趟阳间，是为了什么？」 「妖道使的功法奇特，一剑下去便能将无数凡人的魂魄逼出体外，方便供他採补。他动手没有个顾及，闹出的动静大，湘淮市上空盘踞的全是生魂，还有一些生魂飘来了冥界，但他们阳寿未尽，当时王判官便令我将这几只生魂送还阳间。」
第3页 苏献文老实答着，王判官就是罗判官的前任，不久前因为犯事被扔进忘川血池。不过苏献文不怎么担心，当时这波操作是得了更上层领导的首肯，罗判官也没必要来以此翻苏献文的旧帐。 果然，罗判官并未评判这件事的对否，轻咳一下放过此事，进入正题。 「前段时间有阴差作乱，虽然闹事的统统被处罚了，但对我们还是有一些影响……地府工作有些混乱，今日一查发现外面那群不得力勾魂阴差的竟然勾错了魂，将生死簿之外凡人的魂勾了过来，也是巧，正好这人也是湘淮市的人士，我便一下子想到了你，不知引魂使可愿意帮本官跑这一趟。」 苏献文：「……」 勾魂是勾魂阴差的事，那么多勾魂阴差，此外还有勾魂使坐镇阳间，罗判官怎么偏偏找上了自己这个引魂使。 原因倒也不难想，罗胖……不，罗判官这才做了几天的判官就出错，不敢上报想悄悄解决也是能够理解。 可也正是因为他新官上任，下面的人还不熟，据说勾魂使也不怎么听话，万一再闹出点什么意外的动静，他大概只能跟随上一任的脚步去跳忘川血池了。 见苏献文未应，罗判官也有些尴尬，虽然名义上判官是引魂使的上司，但苏献文又似乎不是可以任他随意差遣的。 因此，罗判官也不敢趾高气扬地责令苏献文去跑腿。 罗判官还在想着该怎么说服苏献文，苏献文就应了，「可以。」 罗判官大喜过望，差点抓住苏献文的手以示亲近，被苏献文不动声色地躲开了。 应下罗判官的差事，苏献文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只是最后不经意般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瞎激动的罗判官。 苏献文扯扯嘴角，道行太浅。 里面，罗判官对旁边的阴差道：「这次多亏了你推举苏献文，他果真同意，解了我一大难题。」 「判官的交代，他一个引魂使自然不敢不从。」阴差弯腰小声说道。 · 等鬼门再次开启的时候，苏献文离开了冥界。 刚到阳间，迎面便碰上一群黑压压扛着镰刀的「死神」。苏献文一愣，再一看发现都是地府的阴差，他们见了苏献文还恭恭敬敬地上前打招唿。 苏献文反应过来，这群阴差应该是去西方参加一个名为「西方死神工作模式学习研讨会」的活动。 地府工作模式落后，已经跟不上魂魄日益增多的问题，没完没了的加班使得底下的工作人员怨声载道。 这次，上层终于决定跟同行们学习学习经验，便派了几队阴差去学习。 见苏献文打量着他们的衣着，阴差们解释道，主办方非常客气地送了参与活动的各位东方地府工作人员一人一把漆黑精美的镰刀和一件黑色的披风作为纪念品。 苏献文「哦」了一声，挂着他有些阴惨瘆人的笑容，「这衣服跟镰刀看起来不错，说起来我也很喜欢死神，只可惜一直没什么机会接触……」 说到这里，阴差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赶紧给苏献文奉上一套披风和镰刀。 苏献文假惺惺地客套：「这怎么好意思……你们辛苦跑了一趟……」 阴差非常上道：「我们其实对西方死神并不感兴趣，这些玩意我们留着并没有什么作用，还好对得上引魂使的眼缘……」 来回几次之后，苏献文终于收下了东西，还添了一句：「受之有愧。」 阴差们：「哪里那里。」 送礼结束之后，阴差们却还不急着离开，苏献文随口一问：「你们还不回地府报导？」 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阴差们纷纷开始装病—— 「我时差没倒过来……想睡觉。」 「我们飘了多久？我都快吐了。」 「……我……我水土不服……」 苏献文：「……」 苏献文有心提醒他们一句，咱们阴差实质还是鬼，不存在实体，无论是时差还是水土不服都轮不到他们头上，不过还是忍住了。 「行了，自己把握回去的时间，我就当做没看见你们。」苏献文道。 「啊……！！！谢谢领导！」 「从今往后我就是苏大人的死忠粉啊！！」 「苏大人的颜值冥界第一！黄泉路上的彼岸花都是为大人盛开的，有大人在连忘川水都会倒流，只为了能多看苏大人一眼！」 苏献文挥手打住他们的彩虹屁——他苏献文做人的时候死得惨，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这样生出的鬼能有什么颜值。 只不过上级说要宣扬地府工作新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必须保证仪表整洁，不能给服务对象留下心理阴影，苏献文这才用了点法术做了个幻象，起码让自己看上去眼睛鼻子啥都不缺。 这几个鬼见好就收，带着谄媚讨好的笑容在原地消失，只隐隐留下些许的烟痕让空气有些许的模煳。 等手下散了个干净，苏献文收住笑意，穿上风衣扛着镰刀浮在半空中朝湘淮市飘去。 按照阳间的分级标准，湘淮市是个普通的三、四线城市，经济文化都平平无奇。 在阴间，湘淮市以前也属于正常监控区域，灵气稀疏从没生过什么不得了的妖孽厉鬼，当然也没有专业给冥界作对的修道者存在，新死的魂魄数量一直在正常线上下浮动，勾魂阴差们工作起来也很顺利。
第4页 只不过这是以前。 十年前有个发疯的妖道在湘淮大开杀戒，搞出不少么蛾子，自此以后湘淮市的戒备等级一下子就被拉高了好几个等级。 这点姑且放下不论，这次苏献文来湘淮市不是来检查当地的戒备是否完善，更不是为了完成罗判官塞给他的任务。 他是为了自己的私事而来。 第3章 冥界旅游手册（三） 苏献文很快就随风飘进了市里，看着车水马龙觉得新鲜有趣得很。他不是勾魂阴差，平日里很少有机会离开冥界，算一算上一次来阳间也得是十年前的事了。 十年对鬼而言只是短暂的一瞬，他们每天的生活都差不多，十年与十日区别不大。 但对人来说就是一生再无法重来的十年。 路上苏献文还碰到了两个勾魂阴差在公办，这两阴差猝不及防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扛着镰刀瞎晃的灵体着实被哽了一下，还以为西方那群死神终于按耐不住要向东方宣战了……只是冷静下来再仔细一看，这特么不是引魂使苏献文苏大人么！ 「苏大人。」两个勾魂阴差虽然不是苏献文的直系下属，但面对苏献文这号人物也得乖乖问好。 苏献文饶有兴致地从半空飘下来，问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回苏大人的话，这有个阳寿已尽的魂魄，您看过去的那是救护车，我们现在就是从去车上把他给勾出来。」阴差恭恭敬敬地答道。 苏献文顺着阴差所指看过去，果然能看到一辆白色的车车闪着红灯奔驰着。 苏献文：「嗯，你们工作很认真嘛。」 阴差：「哪里哪里，都是本分。」 苏献文：「你们工号多少，回头我会向你们勾魂使好好表扬表扬你们，给你们发个锦旗。」 阴差：「……」 阴差：「苏大人，您若是不嫌麻烦不妨跟我们一道走一遭，只是表扬就免了，我们上个月的业绩都没做完……您不提我们的名，我们还能矇混过去，您一提回头让勾魂使大人注意到了，我们可就惨了。」 苏献文哈哈一笑，假装矜持，「其实我也不是很有兴趣，但难得碰上，正好可以指点你们工作。」 阴差：「……您说的是。」 三只鬼谈好条件，朝着救护车飘去。 他们没有肉身限制，行动起来方便得很，不过是一两息之间的事就追上了救护车，透过铁皮钻了进去。 救护车内一片紧张，医护人员忙碌着，这些门道苏献文也不懂，只能去盯患者……或者说是死者。 目标对象的魂魄已经自然离体，魂魄看起来有些懵逼，蹬着眼睛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个鬼。接着他意识到自己出了什么事，呆滞了一下，开始试图钻回体内，可惜都是无用功。 他慌得不行，拼命朝自己的肉体里钻，却只能徒劳地穿过肉体跑到车底，又钻上来……这样重复了几个来回，两个阴差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拿出锁链将他拷上。 被拷上之后魂魄闹得更发起劲，阴差正打算用点暴力手段迫使这个新鬼合作，但刚想动作就被苏献文拦住。 苏献文开口：「这一世就此终了，让他好好告个别。」 这时阴差才想起救护车上除了医护人员之外还有个家属。 让他们告个别不是难事，只是费时间。勾魂阴差任务重，哪怕是加班加班再加班也很难完成任务，这样一来他们只追求效率，哪管魂魄的感情，找到了带走就算是完了。 两个阴差相互对视一眼，都闪过一个念头——苏大人果然不理解一线工作人员的难处。 不过苏献文跟他们不是一个部门，阴差们也没有跟苏献文解释的打算，只希望苏献文能干完这一票就赶紧回归自己的岗位去祸害别的鬼。 虽然阴差由着苏献文的意思放了水，但实际上效果好像不怎地……那新死的魂魄并没有上演一场感人肺腑的生死离别，他见阴差放松了对他的钳制也只是围着自己的肉身转悠，还不放弃想要回魂，丝毫没有关注一下旁边家属的意思。 阴差们很善解人意地装作看风景，仔细地打量着车里的装饰，不去看苏献文，避免他尴尬。 类似的事勾魂阴差见得多了，就算阴差捨得时间给他们个道别的机会，大部分时候都是没有用的。 苏献文没有阴差们预想中的尴尬或者愤怒，看了会，打了个招唿让阴差们好好工作，然后自己飘出了救护车。 「死神和阴差……？这是什么组合，外国鬼引渡还是东西合併办公？」 街上有个穿着花花绿绿大裤衩的人目睹了苏献文飘出救护车的全过程，皱了皱眉没忍住吐槽道。 「你在说什么？」裤衩男的旁边还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没听清裤衩男的话便问了一句。 「没什么，」裤衩男扶着老太太，「您小心脚下，可别摔了。」 · 苏献文直奔向市内的某一处—— 这是一间狭小的皮具店，也就是能够容下两个人进出的宽度，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皮具，都是店主手工制作，只不过并没有什么定制的高端感，任何一件做工粗糙，尤其是原料，也不知是拿什么皮做的，丝毫没有光滑的感觉。 这家店除了皮具之外，店主还接点缝缝补补的活。 不过此时店门禁闭，店内一个中年胖子瘫倒在地上，凹着一个极为不舒服的造型。
第5页 苏献文飘到他的旁边，手一翻一小团蓝色的东西就朝着中年胖子飞了过去，直接没入他的天灵盖。 「额……嘶……」没多久，胖子的手脚竟然动了起来，口中还哼哼唧唧的，在地上扭动无法一下子站起来。 「引魂使？」胖子哼哼唧唧，在地上扭动得像条鱼就是站不起来，「我这是谁害的，您别单站着，来扶我一把。」胖子不满道。 苏献文摊手，「你我阴阳有隔，我可无法碰触你的肉体，就算能我也不想，太重了。」 胖子：「……」 胖子：「十年前我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岁月不饶人啊岁月不饶人。」 苏献文不做评价。 胖子墨迹了好一会终于站了起来，他找了张椅子坐下，「我都躺尸几天了，你再慢点我都没法还魂了，等尸体发臭影响左邻右舍多不好。」 「不知苏大人怎么有空来人间巡查……」胖子说着，这次后知后觉地发现苏献文的穿戴，一身标准的死神袍子外加一把晃眼的大镰刀…… 「怎么连死神都cos上了。」胖子抽着嘴角吐槽。 苏献文没听懂cos是个什么意思，但不妨碍他知道胖子的大致意思，扯了扯身上的死神披风，一本正经地道：「这是西方死神委员会送的，我觉得挺帅就穿上了，毕竟我也是得有几百年没穿过新衣服了。」 胖子：「……」 你都成鬼了还想什么新衣服……胖子忍了又忍才把这句话给咽回去。 「说吧，这次莫名其妙把我的魂魄勾走又送回来，引魂使大人这是想做什么大事？」胖子问道。 这位胖子正是罗判官要苏献文送回的魂魄，但罗判官怎么也不会想得到，这一人一鬼竟事先认识！ 苏献文急着出冥界，但镇守黄泉路的引魂使岂是能够随意离开的，只能利用罗判官新官上任不懂行情，耍了点小手段——苏献文事先请了一个勾魂阴差「误勾」了胖子路池泽的魂魄，然后又让罗判官身边的鬼给出馊主意，放着勾魂使不用转而找他这个引魂使帮忙。 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苏献文就这样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冥界，来到湘淮市。 「十年前的妖道，你还没忘吧。」苏献文道。 路池泽一愣，「他已经死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苏献文轻笑一声：「这种说辞你信吗？」 十年前妖道作乱，虽然据传他已经被正道击毙，但这不过是个表面说法，苏献文连标点符号都不信。 实际上妖道的魂魄没被找到，至今仍有不少眼睛盯着湘淮市，苏献文正是其中之一。 路池泽沉默，不知道该怎么接苏献文的话。 苏献文也并不在意，接着道：「从去年开始，勾魂阴差们在湘淮市遇到了很多阳寿未尽但离体的生魂。」 生魂离体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凡人被吓一吓或生场大病，只要阴阳失衡三魂七魄便很容易容易离开肉体，凡间也有很多叫魂的法子，总之不是什么大问题。 寻常来说，这种程度的事并不值得引魂使亲自下场关注。 只是事发地点在湘淮市，十年前妖道作乱好巧不巧也是弄出了大量生魂离体…… 「引魂使大人的意思的……那妖道復活了？」路池泽问得战战兢兢。 「不知道，所以我才来的阳间。」苏献文似笑非笑。 路池泽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既然苏献文将他的考虑和怀疑说了出来，少不得要拖自己入伙，想通这一点路池泽慌慌忙忙地开口，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引魂使……我，我实在派不上什么用处，您看我这腿脚也不方便，既不能打人也不能打鬼的……」 「我知道你没用。」苏献文淡道，「十年前就知道了。」 路池泽怀着一丝希望：「那……」 「但总归比我方便些。」苏献文一口阻断路池泽的退意。 第4章 冥界旅游手册（四） 「最右边那个男孩叫张麦……」路池泽给苏献文指人。 路池泽一开始咬死说自己啥都不知道，就是一个修鞋的普通人，但苏献文压根不信，非要他说出点有用的东西，哪怕是蛛丝马迹都可以。 一番纠结，路池泽还是说了出来，去年十月他确实碰到过一个有些奇怪的离体生魂。 路池泽向苏献文解释详情，「大概是去年十月份，有天晚上我打烊回家发现有个魂魄在路上飘着，看上去意识也不是很清晰，当时没怎么在意，还以为是个出意外死掉的小孩，还感嘆了一下死得真年轻。谁知道几天之后有人找我驱邪……不是，引魂使大人您能别这样看我么，我知道我法力微薄，就是随便赚点钱维持生计……」 苏献文收回自己的眼神，看向前方一群站在角落里抽菸的男孩子，都是十五六岁，只不过打扮有些与年龄不符的流气。 路池泽：「找我驱邪的客户正是张麦的父母，我这才知道他莫名失去意识有很多次了，上医院什么都查不出来，父母慌了就什么手段都上，跳大神、半仙请了好几批。」 「然后你路半仙发力把人孩子给救了回来？」苏献文挑挑眉。 「……」路池泽，「引魂使大人您就别寒酸我了，我这点斤两啥用都没有，我当时就随便煳弄煳弄，但之后这孩子奇蹟般的恢復了，再没出过事，不过也是因为这档子事休学了一段时间，今年九月得重上高一了。」
第6页 「他旁边那些人是谁？」苏献文问。 「应该都是一中的学生吧，」路池泽不怎么确定，「您看那个黄毛，他叫丁岚，在一中很有名。」 「怎么个有名法？」 「差不多是个小头头，听说挺霸道的。」 看着也像，苏献文在心里说了句，问道：「那他们这一伙人平日聚在一起都干些什么，就在街上杵着？」 「这倒不是，」路池泽露出一个非常复杂的表情，「一中管得严，一般也就半个月才放这群嗷嗷叫的小崽子出来一趟，他们就趁着这段时间解决一下个人纠纷。」 「嗯？」苏献文没听懂。 但也不用路池泽继续解释，只见有个有些驼背的男孩子朝着丁岚他们走去。这个男孩子还穿着校服，单是看打扮就跟他们格格不入。 苏献文盯着这个新来的男孩看了会，肯定道：「他的魂魄上被下了钳制。」 路池泽：「？？！」 路池泽：「看得出来路吗？」 在魂魄上下钳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下了钳制之后可以随意抽取此人的魂魄，也可以驱使他做事，这手法不入流，名门正派一般是不屑于此道的。 「没见过，看不出来路。」苏献文道。 各家的术法苏献文多多少少有些了解，男孩魂魄上的钳制手法粗劣得很，八成是哪个凡人自己瞎鼓捣出来的。 「黎小东，你终于捨得来了？」 丁岚嘲讽一声，然后叼着烟上前以一种格外嚣张的姿态搂住新来的男孩子，然后一群人朝着隐蔽的角落走去。 丁岚的动作看似是搂，实际上是用手肘来钳制人，这个叫黎小东的男孩被他勒得唿吸都有些不畅，却不敢挣扎，眼神有些涣散地看着前方。 路池泽努嘴，「这就是我所说的个人纠纷。」 苏献文不太懂阳间的规矩，但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冥界大大小小的鬼之间生存法则很直接，非常明白的弱肉强食，当然其中也不少见有拉帮结派的现象。 「说是个人纠纷，其实大多数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只是刚好给他们个理由发难，还有些猖狂的还会故意找事，」路池泽道，「这也不新鲜了，我读书的时候是这样的，现在还是这样的。」 末了，路池泽还多问了一句，「引魂使大人生前的时代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我不太记得了，」苏献文笑道，「上了年纪的鬼记性也不太好。」 「呵……」路池泽笑笑，不做评价，毕竟他没死过，无法考证苏献文这句话的真假。 等前方的斗殴结束，黎小东被打得鼻青脸肿，甚至连身上的钱都被顺走了，丁岚张麦他们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黎小东花了些时间才勉强站了起来，擦了擦鼻血，看着自己袖口上沾的血表情有些恍然，嘴抿了一下却没哭，颤颤巍巍地朝街边走去。 苏献文见状就要跟上去，还招唿路池泽一起来。 路池泽非常懵逼：「我们不是为了离体生魂而来的么，这才多久引魂使大人您就要偏题。」 「感觉有些不对，跟上去再看看。」苏献文瞥了一眼张麦，哪怕是知道这人生魂无故离体过几次，从无法他身上感觉出任何异常。 「你也一起来，找个机会把他身上的钳制取掉。」苏献文非常自然地补充道。 「不是……不是我不帮忙，这我可不会……」 路池泽确实只会些煳弄人的小花招，取钳制确实有些为难他，但苏献文身为地府工作人员是不能干涉活人的行为。 这是活人对活人下的咒，他就算有能力也不能去管。 这个姓路的果然没用，苏献文暗想，但无可奈何如今能帮忙的活人也就这一个了，于是他道：「我跟过去看看，你先回去。」 路池泽非常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黎小东回到附近一处小区，苏献文近距离跟着他，发现这小孩受了这么一顿打竟然也没哭，沉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献文跟着黎小东体验了鬼生第一次做电梯，惊得他差点飞出去，好不容易才到了家门口，发现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背着书包在门口等着。 黎小东见人一愣，喊道：「孙老师。」 这位孙老师没应，直勾勾地看着黎小东，好半天才把视线挪开，「约好三点补课的，你去哪了？」 黎小东低着头不说话。 孙老师嘆了口气，「是丁岚他们又找你？」 「孙老师……」黎小东显然是很不愿意说的样子。 「我知道了，开门吧。」孙老师嘆了口气。 黎小东开门进去，房子挺大，却不见其他的家庭成员。黎小东带着孙老师进了书房上课，苏献文将房子结结实实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厉鬼的痕迹。 看来黎小东不是在家里接触的厉鬼，苏献文返回书房，他们已经开始上课。 苏献文不由得看了眼黎小东脸上的伤，深深为其的求学精神感到嘆服。 然而—— 「你看这个地方……」 「孙老师，我不行了，我记不住，我死了。」黎小东声音都快哭了。 「这个知识点其实很简单的，小东你先冷静一下。」 「孙老师……」 苏献文：「……」 苏献文围着黎小东转了两圈，考虑自己是不是还要继续跟着黎小东。
第7页 「孙老师？」黎小东惊唿。 苏献文看过去，原来是孙老师不小心将茶杯碰到，水流了一桌子。 没什么特殊的，苏献文给黎小东身上下了个术方便自己追踪，然后飘出了黎小东的家，准备在扩大范围在小区里找找。 于是他也不知道在他走后的事。 孙老师清理好桌子，他突然问黎小东，「你觉得死神是真的存在的吗？」 黎小东：「啊？」 孙老师：「……」 孙老师：「算了，当我没问，今天就先到这里，你好好休息。」 第5章 冥界旅游手册（五） 苏献文飘在小区，他正想得出神不小心被一串狗叫给吓了一跳，在空中打了个摆子。 「汪汪汪！！！」 阳台上一只晒太阳的狗狗察觉到苏献文的经过，顿时跳了起来冲着他摆出防御的架势吼了几声。 苏献文停下来跟狗狗对视了片刻，然后道：「汪~」 狗狗：「……」 苏献文跃上阳台。 动物确实要比人类敏感些，但通常而言也就是察觉有危险的程度，像这只狗这样明确地盯着苏献文吼的狗可不多。 这狗没什么异常的，但房间内部则是隐隐飘着些阴煞之气……这股阴气被外力压抑了，约莫是符纸之类的玩意，也就是苏献文此时挨得近才看出些不对。 房里的阴气邪门得很，狗也是受此影响才能看见苏献文。 「小柴。」阳台的门开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反省得怎么样了，下次再咬沙发妈妈就不要你了。」 妈妈……？落后于时代的苏献文被这自称哽了一下。 名为小柴的狗子见了主人兴奋得瞬间忘了苏献文，转而蹭到女孩子的怀里撒娇。 女孩子大概是觉得惩罚效果明显，非常满意地摸了摸小柴的头，抱起这只又大又重的狗子走了进去。 「打扰了。」苏献文说了一句，神情无比自然地跟在女孩子身后进了房间。 「汪！汪！汪！」发现苏献文跟着进了房间的狗子怒了，又开始不要命地吼起来。 「小柴，怎么，饿了？」女孩问。 「汪……」 苏献文眼下没有什么心思去逗这只狗子，他只顾得上盯着女孩看——这女孩身上带了煞气，应该是最近遭遇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女孩身上的煞气不算重，但对凡人而言也是要命的。 若只是如此，苏献文顺手把煞气给她驱了就是，但这股煞气跟了女孩有段时间却一直没有发作，原因是她身上有护身的东西。 女孩穿得清凉，苏献文不难发现她的护身符是什么——她脖颈上戴着的项鍊。 护身符可以被做出项鍊、手鍊、玉佩等等东西，按着个人喜好来，不受约束，毕竟重要的是施加在其上的法术而不是形式。 但这女孩的护身符……竟然是一朵开得烂漫的彼岸花。 彼岸花是长在黄泉路上的花，受阴气的滋养，这可不是什么好玩意，甚至有些不详的寓意。不过苏献文转念一想，大抵是女孩子觉得漂亮便做成了这样，也是情理之中。 但这个护身符让苏献文有点不敢作为。 若苏献文要清除煞气，护身符必然会有所感应，他这一动制作护身符的人必然能够知晓，他此番是来秘密行事有所顾忌，不愿意在阳间过度暴露自己。 苏献文：「……」 他放着不管也没大事，这护身符做得不错，这股煞气伤不到女孩，只是可能会影响周围的人。 女孩浑然不觉自己被一只鬼被盯着看了许久，自顾自跟狗子玩成一团。 「阳阳，你奶奶还没回来，你打个电话去接一下她。」有个女声从里面的房间传来。 「奶奶肯定又被那个骗子拉去洗脑了！」女孩一听便愤然道，「我这就去带奶奶回来！」 女孩子的声音清脆得很，带着这个年龄特有的感觉，年纪大了的人都忍不住想对她宽容些。 苏献文作为一只上了年纪的鬼也不例外，于是他用死神镰刀朝着女孩噼去…… 狗子见了苏献文这一系列举动免不了又要嚎叫一番。 「小柴？」女孩担心地摸摸狗子的脑袋。 狗子：「唔……？」 苏献文对狗子挑衅地笑笑，收回死神镰刀，这镰刀没有伤害女孩本体分毫，只是将她周身缠绕的煞气给完整剥了下来。 · 给女孩解决了煞气之后，苏献文再度回到黎小东的家。 那位孙老师已经走了，黎小东正面朝下爬在床上，苏献文只能看见一个屁股蹲儿。 守了没多久天就黑了，苏献文从客厅飘到书房又从书房飘到卧室，无聊得都快化了，正当他都想出去转转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从墙壁内钻了进来，迫不及待地扑向黎小东，明显是打算进补害人。 被无视的地府工作人员苏献文：「……」 苏献文离开冥界之后为了低调行事便将自己周身的阴气给封住了，否则湘淮市所有的勾魂阴差都能感知到引魂使来了此地，加之这只野鬼没到过冥界不认得苏献文是正常的…… 话虽如此，但这只野鬼心也太宽，见到个陌生的鬼竟然也没有一点迟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经是个常客了。 「餵。」苏献文叫住他。
第8页 野鬼茫然地看向苏献文。 苏献文决定出门在外要做个文明的鬼，于是试图向野鬼讲道理，「野鬼修行不易，多的是浑浑噩噩飘荡几年然后自然消散的，最好的去处还是随了勾魂阴差前往冥界，指不定能博得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但你如今若是害了人，这一笔可是逃不过，无论是走黄泉路还是进殿判罚都得吃苦。」 野鬼：「？？？」 两只鬼隔着一个活人黎小东相望，野鬼一脸迷茫显然压根不知道苏献文在逼逼什么。 苏献文捂脸，为方才试图讲道理的自己感到羞愧。 懊恼完毕，苏献文随即一脚踢翻野鬼，一指点向野鬼的面门制住他的死穴，但凡苏献文再稍稍用点里这只鬼就可以灰飞烟灭。 野鬼确实不知道苏献文来头，进来的时候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对方一下子爆发出了骇人的威压，逼得野鬼一下子僵住再不敢动弹。 苏献文问他：「你为什么要挑这个活人下手？」 野鬼摸不准苏献文的套路，小心地回答：「我只是想吸点生气，绝无害人之意！」 说完又觉得不对，大家都是鬼谁管活人如何，于是野鬼赶紧改口，「我错了，应该让大人先享用的，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苏献文抓起野鬼的头抬起来重重地朝地板上一砸，明明都没了肉体平日可以随意穿梭在这些钢筋泥土之中，此时让苏献文一砸竟然是实打实挨到了地板，虽然不疼却久违地感到了濒死的压迫。 「我是问，这么多活人你怎么偏偏找上了他？」苏献文一字一顿地重申了自己的问题。 野鬼让苏献文这一下砸得头昏眼花，连问题都是迟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身体弱，吸起来方便些。」 苏献文：「你在他身上吸过几次生气？」 野鬼：「一次……二次？啊啊啊！饶命！我记不得了！」 苏献文瞥了眼依然在睡觉的黎小东，白天被活人欺负就算了，晚上还要被这么一个道行浅薄的野鬼肆意胡来。 小野鬼被苏献文吓得够呛，一直求饶，苏献文还颇有耐心地听了一阵才问：「你平日在外面晃的时候有没有遇见过生魂？」 「有的有的有的，」野鬼连忙回答，生怕自己的答案不能让苏献文满意。 「都是些什么样的生魂？」 「都是小孩子。」 「小孩？」苏献文一怔，有些邪魔歪道会用小孩的魂魄修炼，这种法子现在应该没有了才是…… 「就跟他差不多大！」野鬼指向床上的黎小东。 苏献文：「……」 黎小东怎么着也有十五六岁，虽然叫小孩也不算错，但野鬼着说法让苏献文瞬间生了诸多不好的联想。 气得苏献文忍不住给了野鬼一掌。 第6章 冥界旅游手册（六） 根据野鬼所说有过生魂离体的大概都是高中生，苏献文决定挨个去市内的高中看看。 苏献文摸进一所高中，只是今天是休息日且天色也晚，学校里没什么学生，只有几盏路灯亮着白光，显得凄静得过分。 一阵风吹着一张试卷不断翻滚前行，苏献文极有礼貌地给它让了个地，注视着试卷从眼前穿过，然后「趴」的一声煳在了墙上还不忘扑哧扑哧地挣扎着。 苏献文随着飘了过去伸出手试图去揭，但终究是阴阳两隔，他的手只能徒劳地穿透试卷渗进墙壁里。 墙内是一间普通的教室，苏献文的视力不受黑暗的影响，能清楚地看见教室里每个角落都塞满了书，还有各式各样的私人物品。苏献文抱着手浮在桌椅上方，仔细地欣赏一只贴了便利条的水杯，上面写着「再睡陈阳就是猪！」。 字迹挤成圆圆的一团，没有什么美感风骨，但是可爱得很。 看了会苏献文感嘆不愧是阳间，明明一个人都没有，但生气还是这么重，到处都是有人停留过的痕迹。不像冥界，一个阴差消失了谁都不会在意，往后还会有更多的阴差填补上来，连一点属于苏献文的痕迹都不会有。 抱着头在空中横躺，苏献文刚合上眼门突然「嘠吱——」一声开了条缝，让一股冷风吹进来掀起门口几张桌上的书册。 「这味道……啧啧，」苏献文嗤笑了一声，「腌了少说有五年？可真够味的。」 他说话的功夫，教室里不知从哪里浮起了暗红色的烟雾将苏献文包了个严严实实。 苏献文睁眼，入眼的是一片红到发黑的雾，说是雾，但这玩意丝毫没有轻盈感，若是个普通人这会都能被压倒窒息。但苏献文好歹也是个引魂使，这点程度根本困不住他，一个勐子跳了起来离开红雾的包围，红雾试图绕住苏献文，可根本拦不住—— 苏献文抽出死神镰刀斜下一切，干净利落地将红雾打散。到了这个时候，红雾终于意识到苏献文不是好惹的，它自知不是对手也不恋战，唰唰地就开始朝着教室的角落缝隙里退去。 这么大的一团煞气留在学校里，来来往往的学生难免会被染上些，女孩身上的煞气来源约莫也是这个。 苏献文穿过墙壁，向着红雾离开的方向追去。 · 次日 路池泽虽然被迫又去冥界跑了一遭，但身体没什么大影响，今天收拾收拾又再度开店。 不一会便有生意上门，是个来修鞋的。
第9页 路池泽仔细地缝着一只鞋子，他前方有张小板凳供客人坐。 客人跟路池泽聊天，问他前几天怎么关门了。 「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路池泽恨恨地说。 「病了？」客人有些吃惊。 「算是吧。」 …… 说了几句之后，客人掏出手机开始玩，突然打了个哆嗦，脱口而出：「老闆，你开了空调？」 说完自己都觉得不对，这店这么寒酸，怎么装得起空调，抬头四下看看，别说空调，就是风扇的影子的不见。 「没……没有啊。」路池泽答道，努力扯出一个和善的笑容。 客人：「？？？」 他不过随口一问，怎么感觉店主的态度很奇怪，有点强颜欢笑的感觉。 路池泽一改此前优哉游哉的态度，飞速补好了鞋子递还回去，连推带送地将客人请出了店门。 转过身，路池泽对着挨着墙顶的苏献文挤出一点笑：「引魂使大人查出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被烧过一般极为难听，脸上油腻的肥肉配着强行扯出来的笑容，说不出的噁心难受。 苏献文没直接回答，弄了个幻象出来，呈现的正是昨天晚上苏献文探访的学校，「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一中，湘淮市谁不知道，我们市高考的槓把子，」路池泽搓搓手，「那啥，我也是这个学校毕业的，一中又出事了？」 「不是大事。」苏献文道。 路池泽一脸的不信，要是没有大事苏献文会特意提出来？ 「有只被封印在一中的厉鬼而已，我昨晚遇上了。」 路池泽：「……」 他简直想为苏献文鼓掌，这种程度都不是大事，也就是引魂使能说得出来了。想想也是，苏献文在黄泉路上守的都是罪孽滔天的厉鬼，区区一只厉鬼哪里能入得了引魂使的眼。 「既然发现厉鬼，引魂使大人您看是上报还是您直接顺手就能除了？」路池泽小心翼翼地问。 「我昨晚是想抓的来着，但后来发现他有封印，我不能破活人设下的封印，所以我想带你过去看看。」苏献文说。 路池泽连忙摇头，「不了不了，这就免了，封印什么的我真的没有办法，而且我还有厉鬼恐惧症。」 「十年前那妖道我没正面遭遇过，但你被那妖道打得差点魂飞魄散，记忆应该不浅，我带你去认一认是不是那妖道。」 路池泽被苏献文戳了伤疤，但敢怒不敢言，毕竟当年若是没有苏献文搭手他早就死了个彻底。 但对于苏献文的猜测路池泽不怎么信，那妖道有多强他是亲眼见过的，哪怕是死后化鬼也不会是个寻常货色，怎么可能被束缚在一中。 「魂魄不完整，只是一缕没有神智的残魂，也不知发生什么竟是凭这么一点残魂就化为了厉鬼。」苏献文猜出路池泽的心思解释道。 路池泽：「就算是这样也不见得是妖道。」 「只是猜测而已，所以要你去认一认，」苏献文不给路池泽拒绝的机会。 · 路池泽作为一个穷鬼，难得奢侈了一把打车赶往一中。 有苏献文在，车里的空气冷得不行，司机捣鼓了空调好几次都不见好转，气急败坏地骂了两句。 路池泽自然无法跟司机解释，他这会开小差想着十年前的事。 当年妖道在湘淮市大肆作恶，迫使无数人生魂离体，漂浮在城市上空搞得像个死城一般。 阴差倒是能看到生魂知道因果，可对普通人而言就是亲友无缘无故陷入昏迷，怎么叫也叫不醒，医院被挤了个爆，一时间人心惶惶，众说纷纭，像如什么工业排污导致中毒、新型化学武器…… 这件事凡人怎么解决的另算，总之当时不少门派闻讯赶来围剿妖道，声势无比浩大，可最后到底有没有杀死这妖道谁也说不好。 到了地方下车，这会已经是后半夜，因为路池泽一个活人不会隐身没法自由在人家校园里蹿，他们只能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悄咪咪摸进去。 今天一中短暂的休息日结束，学生们再度被关了进来，当然这个点已经回宿舍睡觉了。 路池泽腿脚不便，翻墙也翻不利索，折腾半天都没翻进去。他气喘吁吁地看着苏献文，酸道：「还是引魂使大人这没血没肉的方便，随风飘一飘想去哪都简单得很。」 苏献文在旁边看他笑话，「想多了，黄泉路上那么多厉鬼煞星要我看守，出趟冥界都不容易。」 他们正说着话，突然周围传来了点细微的声响，这一人一鬼耳目都灵敏得很，隔得远就发现了动静，苏献文示意路池泽先藏起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路池泽赶紧跳到周围的绿化带里藏起来，还好周围没多少路灯天色又够黑，他这一藏轻易不能被看出来。 等他藏好没多久，有两个黑影靠近围墙，无比熟练地爬上去然后翻了下来，「砰！」的一声砸到地上，吓得苏献文在空中抖了一抖。 「嘶……」这人被砸得不轻，吃痛叫了出来，立刻被旁边的人提醒闭了嘴。 苏献文：「……」 虽然只有惨澹的路灯，但苏献文还是认出了其中一人魂魄的气息，正是白天见过一面的丁岚，传说中的小霸王。 白天看的时候离得远，现在距离近了发现有些异样，这位小霸王身上有个什么东西朝着苏献文散发着威压。
第10页 苏献文眯了眯眼睛，小霸王身上戴的是块灵玉，也不知道是哪位高人留下来的，传到现在都还有着很是浓烈的气息，寻常鬼魅妖物见了都得绕着走。 丁岚与同伴不知道苏献文在暗中打量他们，落地之后不做停留直接朝前走去，然后没走两步就被拦住了。 「孙老师？」丁岚无比震惊。 一个高个穿着风衣的男人不知何时钻了出来站在路灯下，他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推了推眼镜，「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 丁岚：「……」 「我记得晚上七点返校之后就不允许再出去了，而且还是半夜偷偷翻墙出去。」 丁岚虽然顶着一个一中霸王的名号，但是也仅仅限于同学之间，在一中这种高质量的学校，哪怕是不想也对老师有几分表面上的尊重，现在被抓了个正着，丁岚有些扭捏，「孙老师你现在怎么连保安巡逻队的活都干上了。」 「为人民服务而已，」姓孙的男人笑笑，「好了，回去吧，我不告诉你们宿管。」 丁岚不动，试图挣扎一下：「孙老师，我今晚真的有重要的事，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不行。」孙老师丝毫不为所动。 丁岚嘆了口气，知道今晚算是栽了，只能又怏怏地按原路翻回去。如果孙老师上报学校，毫无疑问学校一定会给处分，那他的下场可不好玩了。 这回苏献文是在黑暗里，孙老师没注意到他，等确认丁岚他们回去之后还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离开。 第7章 冥界旅游手册（七） 等孙老师和丁岚等人都离开之后，路池泽才慢慢从绿化带里爬了出来，一边爬还一边不住地往孙老师离开的方向望。 「你认识？」苏献文问。 「算是吧，」路池泽道，「以前我在一中实习的时候他就是一中的学生，成绩挺好的，我到现在都有印象，叫孙行。」 路池泽刚刚毕业就来一中实习，还没上几天班就出了妖道的事，他废了一条腿丢了半条命，之后就主动离开学校开了个小店，仗着自己的阴阳眼偶尔招摇撞骗装个半仙啥的维持生计。 「算算也过去十年了，」路池泽感慨，「过得真快。」 对于路池泽这十年的详细经歷苏献文自然是不得而知的，他作为一个千年老鬼对阳世间的人情世故已经很是陌生，所以一开始也没多想路池泽怎么过得这么穷兮兮的。 这会听路池泽这么一提也就想了起来，于是苏献文随口一问，「你怎么不继续做老师了？」 「能力不足，就不误人子弟了。」路池泽敷衍。 路池泽又努力了几次，终于成功翻进了一中校园，按着苏献文的指示在教学楼里转了好几圈愣是半点厉鬼的影子都没发现。 路池泽一脸你特么在逗我的表情，「引魂使大人，您说的厉鬼呢？」 苏献文却是半点都笑不出来。 「有人在跟着我。」 所以才能抢先一步收走厉鬼。 路池泽一愣，继而反应过来，「能跟踪引魂使……这人能耐是有多大？」 苏献文摇摇头，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先前还是只是怀疑，现在倒是肯定了，这点残魂必然是妖道的。」 「怎么说？」 「除了妖道的残魂之外，这湘淮市还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从我手中去抢的。」 路池泽张张嘴，还是忍下了没说话。 在湘淮市对妖道感兴趣的人不少，他们在这找了十年一无所获，怎么苏献文一来就有残魂出现。 还有苏献文一个地府阴差为什么对妖道的兴趣也这么大。 · 周一清晨 才七点一中就开始了每日的例行跑操，监督人员赶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学生拼命上前，口里还要喊着口号。每个班的口号都不尽相同，混杂在一起盘聚在操场上方，听起来还颇有些气势。 跑完操，累成脱水鱼的学生们拖着脚步走向教室，老师们在后面吹着哨子催促…… 苏献文站在屋顶上看了个仔细，心里还觉得有些蠢蠢欲动，甚至有些想跟着去跑两圈，只是考虑到自己不具备跑圈这种能力，只能遗憾的作罢。 教室里—— 陈阳坐下刚想喝水，拿起水杯却发现里面的水没了。她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然后将水杯重重地砸下，一拳打到前面的人背上，「丁岚！我说过多少次要喝水自己去接，不要偷我的水！」 丁岚慢条斯理地转过头来，「不就一点水，我待会买两瓶还给你。」 「……」陈阳翻翻白眼，不想跟这人说话。 「哎，」丁岚却是还显得很有兴致，热情高涨地跟陈阳搭话，「你之前说你奶奶被传销给骗了，现在怎么样？人救回来了吗？」 陈阳牙痒得厉害，一字一字咬牙切齿地说道：「不、是、传、销。」 「哦，保健品，反正都差不多。」丁岚不以为意。 「噗……」陈阳的同桌听了半天突然笑出声来，陈阳立刻瞪了他一眼，但他却迎着陈阳杀人的眼神继续道：「你不知道，她奶奶买的可不是保健品……啊！陈阳你怎么打人？！」 陈阳没搭话，就冷冷地看着他，同桌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丁岚也看出陈阳是真的火了，没敢继续扇风。 正好有巡逻的老师进了教室，丁岚赶忙转回去坐正，他们这个角落的「小冲突」便不明不白地被压了下去。
第11页 在丁岚他们说话的时候，隔壁某间教室里有个学生直到上课铃响都没有出现。 早课老师一脸不爽地询问班长怎么回事，班长也一脸懵逼，赶忙又问宿舍的同学，得到的回答都是起床之后就没见过，连跑早操的时候都缺席了。 这一下大家终于意识到事情不是迟到这么简单，早课老师怕担事赶紧把巡逻老师叫来，巡逻老师也非常懵逼，又接着去叫教导主任…… 消息还没报到教导主任的耳力，有个学生突然大叫了一声，「楼顶！楼顶！」 众人顺势望过去，楼顶上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各位在场的老师都来不及去确认一下这身影到底是谁的，忙着打电话的打电话，跑出去看的跑出去，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走廊上乱成一团，丁岚不耐烦地骂了一句，「大清早死人了吗？这么吵！」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大吼：「有人跳楼了！！！」 · 一中有个学生要跳楼！ 信息化时代，这条消息连带着一系列的视频图片被疯狂转发，不多时已经闹了个沸沸扬扬，即便是学校有心隐瞒也掩不住了。 一中作为本市排名第一的中学，向来以半军事化管理的严格制度着称，跳楼事件一出，关于一中教学方法的质疑帖子又一次被顶了上去，不多时大部分人都认定这位学生一定是受不了高压政策才以这样的方法反抗…… 一中已经被警察被封锁起来，各种保护急救措施架了起来，警方派了老师家长和对其劝阻，现在还有专家一边分析情况一边给出谈判建议。 一切都按着流程进行得有条不紊，但这名准备跳楼的学生有些奇怪……直观来说就是很迟钝，对别人的话以及身边环境的变化所作出的反应都很滞缓生硬。 「靠，不会是学傻了吧？」有个小警察小声嘀咕了一句。 他刚说完头上就被重重地砸了一下，「看你说的是人话吗？」 小警察一看是队长，只能乖乖闭了嘴。 队长也琢磨着觉得学生有些不对劲，问旁边的孙行，「这位学生最近有没有受过什么刺激，比如说成绩大幅度下滑、家长离婚之类的。」 「没有，黎小东成绩一直很稳定。」孙行虽然很年轻，但表现镇定思路也够清晰，面对这种情况也显得不慌不忙，没有废话，「昨天我去他家里帮他补习，也没有听说他父母感情出了问题。」 「优等生啊，年纪前几？」队长随口问，一中前几都是全国顶级名校的料，大部分人听到都免不了要佩服一下的。 「倒数十名以内。」孙行答，「黎小东不是正式录取的学生。」 队长：「……」 · 路池泽回到家还没睡多久就迷迷煳煳醒来，习惯性地摸出手机一看瞬间被吓醒，重点中学有学生跳楼确实不算个例，但搁在一中就容易令他产生各种联想。 接着他想起来苏献文，猜着这只老鬼应该是在一中附近，赶紧从床上爬下来套上衣服裤子，用叫车软体搭了个车直奔一中。 上了车，司机是个八卦的，看了路池泽好几眼，终于没忍住问道：「一中跳楼那个学生是你家小孩？」 路池泽：「？？？」 司机：「不然你这么火急火燎地往一中赶做什么……唉，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是叛逆，不肯听话……」 路池泽无话可说，只能佩服这位司机大哥的联想能力真丰富。 到了学校，发现已经拉起警戒线，他根本进不去，只能朝天上看，试图找出苏献文的身影，可看了半天都一无所获。 靠……这只老鬼不会回冥界去了吧？路池泽想。 · 苏献文自然没有回去，只是他此时刻意隐去了自己的身形，如此一来除非实力在苏献文之上的才能看到他。 他还是习惯性地抱着手，看看楼顶上的黎小东，也看看底下的警察和老师们——学生都在教室里，没被允许出来围观。 说起来这是苏献文也不是第一次见黎小东，不同这次与之前有所不同——眼下的黎小东魂魄不全。 不过还不只是简单的魂魄离体这么简单，这个学生的魂魄是被外力扯出去的，导致他神志不清任人操作着站上了天台。 苏献文左右看看，果不其然在附近的楼顶看到黎小东离体的一魂二魄被一张符纸拘着挣扎不开。 这手法低劣粗糙，而且也没个正经的路数，苏献文撇嘴表示出满满的不屑。 苏献文默默地鄙视了一下施术者，不过既然是凡人的手笔，他就没了管的立场…… 啧…… 不过这一手倒是把施术者被暴露了个彻底，楼顶上的符纸延伸出来一根泛着红光的细丝，一直从楼顶伸到楼下，最后连接在一个相貌文雅之人的手指上。 苏献文：「哦哦哦……」 这个施术者正是孙行孙老师。 孙行丝毫不觉自己已经被引魂使给盯上了，他一边条理清晰地回答着警察的问话，一边望着屋顶上的黎小东，表情很是关切。 装得倒是挺像一回事的，但这个孙行跟黎小东什么仇什么怨，为什么非要给人魂魄下钳制然后操控黎小东跳楼，整出这么大动静？ 苏献文正想着，突然周身一凉，一种被冷冷盯着的感觉铺天盖地地袭来，竟让他有一瞬的动弹不得。这种感觉转身即逝，接着一阵莫名的冷风颳过，迫使苏献文在空中平衡支撑不稳翻了个身差点摔下去。
第12页 苏献文：「！！！」 虽然他只是一只鬼，但好歹也挂着个引魂使的名头，怎么可能是风颳得动的，除非是周围有实力远超于他的存在，方才那一下是试探也是警告…… 苏献文首先排除了孙行，不可能，姑且不论这位孙老师修为到底如何，但怎么着也是个实打实的人，而方才那阵风死气极重，简直堪比冥界那几个排的上号的大人物…… 但也不太可能是冥界的大人物，若是地府上司发现苏献文偷偷来阳间摸鱼，十有八九是直接上来把他锁回去惩罚，懒得费时间玩心理战术。 至于冥界其他的东西……他们应该没有这份闲心来吓苏献文。 苏献文放远目光，校门之外是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人们，有些是学生的家长放心不下来蹲守第一手的消息，有些则是纯粹在附近的吃瓜路人。 在人群中，路池泽的存在显得比较特别，他身上还有摆脱不掉的鬼气，苏献文一眼就认出他来。 也不可能是他，苏献文摇头。 百思不得其解，苏献文姑且将这一茬放心，方才这一位出手吓唬苏献文是目的是什么，阻止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 一时间苏献文也不敢轻举妄动起来……虽然他本来也没有动的打算。 校外围观的人群中—— 一个穿着大裤衩、叼着煎饼啃的人看了看苏献文所在的方向，手中拿着几张符纸被他随意地揉捏成团。 过了会，他收回视线，隔着人群一眼锁定路池泽，勾勾嘴角，「找到同伙了。」 第8章 冥界旅游手册（八） 「黎小东同学，你想想你才十六岁，往后的人生还长着，这一跳可什么都没了，而且最惨的还是摔不死，若是残了日后痛苦的还是你……」 楼下的喊话还在继续，通过扩音器不仅传上了楼顶，也传进了好几间教室里。 教室里很安静，虽然有老师在，但这种时候也不适合讲课，老师的作用就是让学生们不要跟着乱来，不要跑出教室。 下面的学生想法各异，有些正大光明地看着窗外，有些虽然是盯着书，但难免也会时不时朝外瞄上一眼两眼的。 丁岚脸上表情非常不爽，手握得紧紧的，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后排的陈阳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这几天你们也去找黎小东的麻烦了吧。」 这句话一下子点爆了丁岚，他勐地一拳锤在桌上，龇牙咧嘴地道：「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陈阳并不怕他，继续带着挑衅说。 「丁岚！」 丁岚还想说点什么，但被讲台上的老师制止，丁岚只能狠狠地瞪了眼陈阳作罢。 · 「孙老师……孙老师……」 天台山的黎小东磕磕巴巴地说道。 下面候着的人立刻反应过来，说明这孩子态度有所缓和而且十分信任自己的老师，可以派孙行上去进一步谈判！ 警察们赶忙将孙行送上了天台。 孙行十分配合地拿出焦急和关怀走上了天台。 他其实远不到游刃有余的程度，此时此刻他心跳得厉害，只能通过深唿吸来控制自己。 再忍忍，只要待会操控着黎小东说出那些话……一切就可以终结了。 这样想着，他顺势去看了一眼自己放置的符纸…… 「嗯？」他下意识发了一个诧异又惊慌的声调出来，楼顶上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存在，无论是符纸还是黎小东被他抽出来的一魂二魄。 旁边的警察：「孙行你说啥？」 「没……没什么。」只是瞬间的功夫，孙行头上已经布满了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脸部的轮廓滑下去，可他太过震惊以至于根本没有余力去擦一下。 怎么回事？？？ 孙行抬头一看，看到一个提着镰刀的死神飘在半空中，也是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 「啊……！」 孙行开眼也有一段时间，早就过了见到个非人类就尖叫的时期，但在这种时候见到「死神」足以吓得他失去理智。 这个死神他昨天就见过，但死神昨天出现并没有勾魂取魄，只是看了看黎小东又出去了，连一点余光都没看他。 孙行接触这些术法鬼魂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孤魂野鬼见过一些，但还没见过阴差，也分不出死神跟阴差的区别，之前他还一直很怀疑这玩意究竟存不存在。 昨天见过死神之后他犹豫了好一阵，最后想的是大概也是个普通的鬼魂，只是在cos死神的时候死掉成了这幅德行，于是便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 谁能想到这个死神还追到了学校里来，而且很有可能就是他动了自己的符纸。 苏献文察觉到孙行看到了自己，知道自己被孙行冤枉了，他一个鬼又碰不得符纸，这符纸是方才凭空没的，真的跟他苏献文无关。 · 没了符纸孙行根本无法操控黎小东，原本计划最重要的一环根本承接不上！ 想到这，孙行看苏献文的眼神就带了些恨意。 苏献文：「……」 猝不及防的一口大黑锅就这么罩在了苏献文背上。 苏献文对这个孙行的目的没什么兴趣，方才夺走符纸并且恐吓自己的那位十有八九就是昨天抢先一步夺走厉鬼的人，可惜对方隐藏得深，苏献文根本找不出他的方位。
第13页 正想离开，苏献文周围的空气突然扭曲起来，接着那只厉鬼竟然蹦了出来！ 苏献文：「！！！」 真·目瞪口呆…… 苏献文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厉鬼再度冒了出来，不过这次是冲着孙行而去的。 天台上的人只有孙行可以看见这些东西，他还沉浸在符纸消失的噩耗中，还没缓过来突然一抬头看见一只来势汹汹的厉鬼直奔过来。 孙行下意识就把手指塞进嘴里使劲一咬，咬出血来去怼厉鬼，却没有任何作用。 大惊之下孙行什么都估计不上，竟是直接掉头就逃。 陪同上来的警察：「孙老师？？？」 苏献文也追了过去，心里同时冒出的几个念头渐渐串连成线。 孙行还有点理智，没有从正面出去，而是改走后门绕开了前方的警察和老师们。 后方的校园就是操场，此时空无一人，他一边大口地喘气一边卯足了力狂奔，却怎么也甩不掉后面跟着的厉鬼。 苏献文保持距离跟着，渐渐看出点门道来——这只厉鬼并不是真的要伤孙行，否则一介凡人之躯怎么逃得过。 这是厉鬼这般戏耍般的做法意欲为何，恐怕也只有幕后操纵的人才得知了。 跑过操场，孙行慌不择路进了一条小巷，这里平日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一条路都是小吃店，供学校里的学生们改善伙食，甚至在本市都有了几分名声。 可是自孙行踏入小巷之后，整条路上的人瞬间消失了个干净，偏偏所有的死物还能维持着原状，连桌上的豆浆都还在散发着热气。 鬼打墙。 这招苏献文熟，而且以厉鬼的能耐也拦不住苏献文。 孙行已经被逼得退无可退，瘫坐在地上惊恐地看着厉鬼，还在试图用自己的血去对付厉鬼。 「没费劲了，」苏献文飘上前，「你的血对这玩意没用。」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孙行喊道。 苏献文一把抓住厉鬼，迫使它与自己对视，过了好久才放开，有些嫌弃地道：「连神智都没有……可惜当年风光，如今沦为无名之辈的工具。」 「你在说什么？你真的是死神？可死神不是西方的？」 苏献文制止了厉鬼之后孙行稍稍放心，迫不及待地发问起来。 苏献文笑笑：「孙老师，你好像没搞清楚现状，我可不是你的好伙伴。」 孙行一哽。 「现在还请孙老师交代一下，你今天这一出是想干什么？」苏献文问。 「……」孙行摆出一副抗拒的态度，不想说话。 苏献文见状也不多费口舌，直接拿出死神镰刀朝着孙行一挥，朝着他的脖颈招唿而去，丝毫不见停顿直直砍了上去！ 「啊——！」孙行大骇，但意外的是即便镰刀穿过他的脖颈他也没有疼痛的感觉。 他僵硬地扭着脖子，视线下沉看了过去，没有血没有伤口，但是一团半透明的东西被镰刀勾出了体内——正是他的一魄！ 苏献文收回镰刀，捡起孙行的一魄捏在手上，心里感嘆这些勾魂的工具可真好用，可惜作为一个引路阴差地府没有给苏献文配发这类的装备。 感嘆完，苏献文突然生出一个莫名的念头——我好像是有一把正儿八经的剑，但我的剑呢？ 嗯？苏献文自己都为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还是孙行的声音让他回归现实。 「啊啊啊！！！你！！！」 孙行已经只会尖叫，说不出完整的话。 苏献文掂了掂手中的魄，「你抽别人魂魄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的魂魄也会被取么？」 「还给我……！还给我！」孙行叫着朝苏献文扑来，可惜他碰触不到苏献文，只扑了个空翻到地上。 苏献文从上往下看了孙行一眼，不客气地笑笑，「我可是灵体，你能碰到就怪了。」 说完又压着厉鬼摆弄了几下，前方突然开了一个孔，外界喧嚣的声音一下子涌了进来，接着小孔逐渐扩大，然后吸了一个人吞进来。 「啊！疼！啧！」路池泽瘫在地上一边嚷嚷一边打量周围，他一眼就看到苏献文，当下就放下心来，左右看看，「鬼打墙？引魂使对人使鬼打墙不违反工作守则？」 苏献文牛逼地插起腰，「不是我，是这玩意。」 路池泽这才注意到苏献文手中掐着的厉鬼……这东西平日里看挺吓人的，但搁在苏献文手里存在感就被削弱了许多。 「你抓到了？」昨天还被人抢先一步，怎么今天又转回到了苏献文的手里。 「它自己送上门来了。」苏献文否认。 「啊？」 「待会再说，」苏献文示意路池泽去看另一边的孙行，「我跟你们这些大活人交流有点障碍，所以拉你进来听听这个人的说辞。」 路池泽这才注意到孙行：「啊！孙行？怎么回事？」 孙行也发现路池泽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但自己对他没有丝毫印象，不过显然眼下不是他可以发问的时候。 「今天跳楼那个小孩就是被他抽了一魂二魄来控制的，」苏献文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继续问孙行，「你为什么要取黎小东的魂魄来控制他？」 孙行跌坐在地上，嘴唇抽搐了几下，竟是隐隐有落泪的趋势。 「要哭吗？比哭我可不会输，下个月我们单位，也就是地府举办的比惨大会，我可是冠军的热门人选。」苏献文作为一只没有感情的鬼，丝毫没有安慰安慰孙行、然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意思，甚至还非常兴致勃勃地朝人家戳刀子，「快说，你说了我指不定会放你从这里出去，不说你就只能一直留在鬼打墙的世界里了。」
第14页 路池泽：「……」 苏献文后面这句话是骗人的，他不能对凡人做什么，眼下也就是借了厉鬼做出的鬼打墙来唬人，不过效果还是明显的，不知其中猫腻的孙行显然被这句话吓到了，咬咬唇，然后开了口。 「我没有想害黎小东……」孙行顿了顿，「我只是想帮他。」 苏献文随意「哦」了一声。 「他被学校里的几个混蛋盯上了，我什么也做不了，学校里的领导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发生在校内他们就无所谓。」孙行说着还带了点情真意切的忿恨，「所以我想如果闹大之后有了社会关注度，这些事就不能被含煳过去了……」 苏献文是一只落后于时代的鬼，但好歹也有一颗积极向学的心，平日里时不时与勾魂阴差交流人间的发展趋势，就这样对孙行的话他也只能听个半懂，不过他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只说，「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把黎小东的性命做筹码。」 「不是的！我不会让他真的跳下去！」孙行赶紧辩解。 「跳不跳有什么区别，只要他站上了天台，跳楼这个标籤就算是打在他身上了，他家人朋友怎么看他，你以为他日后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在学校生活？」路池泽冷冷开口，他腿有毛病，如今站不了只好盘腿坐着。 路池泽的话让孙行一愣，他一心专注于怎么对付施暴者，却忘了受害者。 「呵……」路池泽撇嘴，「你只是一个旁观者，你可能会感到不平会愤怒会同情，但你永远不会懂这个被你操控的学生过去经歷的到底是什么。」 「我怎么不懂？！」孙行大吼，「黎小东经歷过的我也一样经歷过！」 路池泽看向苏献文，苏献文轻轻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就是因为懂我才想让校园里能清静下来……」说到这里孙行已经哽咽起来，无端地就让人觉得他此前也做过诸多努力却无济于事。 「除了今天这事之外，你之前还做了什么，」苏献文突然发问，「有个叫张麦的，你知道么？」 孙行闭口不言。 看他这表现显然是有关系的样子，苏献文跟路池泽对视一眼，然后向孙行走去…… 孙行终于在对面一人一鬼的威胁下承认，大约一年前孙行有天在学校里昏倒，再此醒来之后开了眼，再然后有人主动教了他几招术法。 他只学了皮毛，并不知其中深浅，会了法术之后陆陆续续吓过一些横行霸道的学生，具体表现就是把他们的魂魄勾出来，短的几个小时长的几天魂魄就会自己回归肉体，比如说张麦的魂魄就是被孙行弄出去的。 但收穫甚微，于是孙行这次铤而走险打算来一场大的，然而出师未捷便遇上了苏献文。 第9章 冥界旅游手册（九） 「可不得收穫甚微，」路池泽勐翻白眼，「大部分生魂离体之后都是混沌没有记忆的，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为发生这样的事，怎么知道从何改起。」 说着路池泽来气了，「连引魂使都亲自来了阳间，我还以为真是妖道復活，都做好跟他同归于尽的准备，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回事。」 孙行不知道妖道是何方人士，路池泽面相凶，他有些害怕，下意识看向苏献文，看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这位可能更不好惹。 苏献文伸手，示意路池泽稍安勿躁，自己又问孙行，「你这次让黎小东站上天台的目标是丁岚吧。」 「你怎么……」还没说话，孙行意识到丁岚也算是出了名的，对方知道丁岚不奇怪。 「我看到了，丁岚他们找黎小东的麻烦。」苏献文姑且还是答了一嘴，「你之前吓了不少人，怎么没把丁岚的魂魄也抽出来吓他？」 「我……」 「是没有作用对吧。」苏献文道，「丁岚身上有一块灵玉，品质极高，魂魄跟肉体稳固得很，寻常的小法术对他不会有作用。」 孙行嘴角下垂，有些狰狞地笑了笑，「丁岚他家里有钱，来明的来暗的都奈何不了他。」 孙行还想继续说，突然一声爆炸在他们耳边响起！这爆炸来得突然，谁都没个准备就只知道自己耳膜被震得生疼，眼前一片混沌，大脑也无法运转。 等意识渐渐恢復过来，孙行意外地发现自己竟是完好无损，再一看他周围有一块黑色半透明的东西将他护了个严严实实。这层保护罩的材质他从未见过，像缥缈的影子却又有流动的感觉。 「唉哟，多谢引魂使大人了，这是第二次被大人救了。」路池泽说道，不过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感谢的成分。 确认这两人无事之后黑色的保护罩瞬间从他们周围消退，重新聚集在一起从脚至头将苏献文拼了出来。 「啊……」哪怕是知道苏献文不一般，孙行还是忍不住惊嘆。 苏献文看了孙行一眼，「得了，老师你哪来的回哪去吧，对了，你被我抽出来的一魄我已经给你放回去了。」 孙行这才意识到鬼打墙已经不存在了，而爆炸的痕迹丝毫都没留下，小巷又恢復了往日的热络，而他跟路池泽倒在地上，坐在骯脏带着污水的地面之上。 孙行：「……」 苏献文没再理他，转身飘了出去，路池泽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只留下孙行一人在原地发呆。
第15页 · 「靠，这只厉鬼竟然爆炸，吓死我了。」路池泽恶狠狠地说道。 苏献文脸色也不太好，爆炸来得太突然，他自个脱身不难，但总不能让这两凡人被炸死，只能生生扛了下来，这会连身体都变得透明了些。 「大意了，有人在背后搞鬼，引爆它不难。」苏献文没忍住咂了下嘴。 「现在引魂使大人知道背后搞鬼的是谁了么？」路池泽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苏献文停了一下，似乎说话都很费力，「我在天台的时候感到有个远超于我的东西存在，死气很重应该不是活物……但能破开厉鬼的封印只能是活物。」 「这么说，有可能不止一人？他们这是想做什么？」路池泽大惊。 「我也想知道。」苏献文嘆气，「按照孙行的说法，他的这些邪门歪道都是有人教他的，你留意一下看他接触的都有些什么人。」 「你的意思是教孙行法术的人可能就是背后的人？」路池泽问。 「只是有可能，姑且先看看吧。」苏献文道，「孙行就是个引子……原因不明的生魂离体，这个程度正是把握得好，不大不小寻常人不会在意，关注妖道的人又不会错过。」 「他们这是故意引你过来？」 苏献文否定，「不一定是我，只是我刚好撞上了。」 路池泽看苏献文的状态实在有些糟糕，「你还好吗？」 「不好，」苏献文直截了当，「我得赶紧回冥界养养……这里的事暂时管不了。」 路池泽：「……」 这位引魂使大人真有个性，说走就走。 「哎哎，引魂使大人！」路池泽喊，「那黎小东……」 「他有一魂二魄被孙行抽出来，但眼下不知落到了谁的手里，我也无能为力了。」 苏献文头疼，又交代道：「你自个小心些，这件事我估计还没完。」 只是刚刚说完他的一只脚掉了下来，砸到地上化成了一滩黑影。 「……」 路池泽非常尴尬，甚至在想是不是假装没看见比较好。 苏献文看了看地上的黑影，脸色也有些僵，然后蹦出了一个阳间特色的骂街词：「我靠！」 他没去捡黑影，虽然大概也捡不起来，朝前飘了几步，幽幽地说，「我现在连自个回冥界都做不到了，得找个勾魂阴差带我回去，我们就此别过。」 路池泽不知脑子哪根筋抽了，还追问了一句，「引魂使大人，您这脚不要了？」 「要什么要，装不回去了，过段时间它会自己化为沙的，不用在意。」苏献文说得有些气急败坏的感觉。 路池泽不敢再去惹苏献文，目送苏献文远去之后，带着同情看了看地上的黑影，嘆了口气，「唉……」 他还试图去捡了一下，果然捞不起来，也只能拖着自己的瘸腿走了。 等苏献文和路池泽都彻底消失之后，一个人迈着悠闲的步伐来到此处，看着地上的黑影笑出了声，还拿脚戳了戳。 「啧啧，一个镇守黄泉路引魂使来一趟人间丢了一条腿……这事得够我笑一年。」 这人一头蓬乱的头髮，不仅身上的衣服配色感人，下面穿的大裤衩也格外吸引人。 他弯下腰捡起黑影捏在手里，朝着苏献文消失的方向扯出一个夸张的笑容，说出话渗人无比，「真是意外收穫啊，引、魂、使！」 · 他们这里对峙了挺久，但因为是在鬼打墙的世界里，现实中也不过才过了片刻，甚至黎小东都还在天台上。 一阵风吹过，黎小东身子一抖突然昏了过去，守候多时的警察趁机冲上去将黎小东摁倒带到安全地带。 发现黎小东昏迷过去，又赶紧地往医院里送，顺便还吐槽了一下那位孙老师真不靠谱，竟然临阵脱逃，还好黎小东没出什么事。 一场跳楼风波以这样的方式收了个尾，各班也恢復紧急状态，开始正常上课。 陈阳还在想刚才的事，没心情听课就看着窗外发呆，然后看到了一个穿大裤衩的男人一蹦一跳地从教学楼前经过。 「骗子！」陈阳大吼出声。 老师：「？？？」陈阳你别吓我。 陈阳反应过来这是在上课，赶紧跟老师道了个歉，但眼神还是死死盯着那个男人，然后眼看着他就快要离开校区，手都捏变形了。 就在陈阳以为他要出校门的那一刻，骗子突然回头，冲着陈阳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陈阳：「！！！」 她心脏一滞，有着被近在咫尺的眼神压制住的感觉，还好这种感觉转瞬即逝，更像是她高度紧张之下的错觉。 也是，她泄下气，这么远而且自己还在室内，骗子怎么可能有所感应。 · 苏献文等到黄昏时分终于等到了两个满载而归的勾魂阴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上他们的队伍最末，乖巧安静地跟着队伍一直走到了鬼门之前。 然后等到鬼门打开，还继续跟着进去，然后整队魂魄都被勾魂阴差交给引魂阴差。 来交接的引魂阴差也没挨个查看，完全没注意他们的引魂使也在其中，领了队伍就朝黄泉路走。 苏献文还在继续跟着，直至上了黄泉路，一道轻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小鬼这才出去几天怎么还丢了一只脚回来，要哥哥给你去撑撑场子么？」
第16页 「不必，反正你也无法离开黄泉路。」苏献文停下来，对着一朵彼岸花说道。 「哈哈哈，这可说不好……」接着一把大力将苏献文捉住拉扯进彼岸花丛中。 苏献文等着这厉鬼还想整什么么蛾子，等了半天都没动静，苏献文渐渐失去耐心，正想走，突然听到一句问话。 「疼么？」 「不疼，鬼怎么会疼。」苏献文躺在花丛中，看着冥界灰濛濛的天说道。 第10章 冥界旅游手册（十） 陈阳想了几天决定去找骗子算帐。 她从她奶奶那里得知了骗子的住所，趁着休息日摸到骗子的大本营，顺便还拉上了邓昊北——也就是陈阳的同桌。 两人气势汹汹地一路杀到骗子门前，然而，里面没有人。 陈阳：「……」 邓昊北：「……」 两人还试图找找邻居问个情况，但这个点还在家的邻居只有一个大婶，操着他们听不懂的方言，两人努力听了许久才隐隐听出来大概是说不知道的意思。 来时高涨的气势经过这么一番波折也削减下去不少，邓昊北靠着墙才能支撑起自己的体重，他擦擦额头上的汗，「你没找错地吧？」 「没有错，我确认过好几遍，全湘淮市就只有这个地方叫白鹤小区。」陈阳道。 邓昊北盯着楼道里的陈年污渍，「那是不是你奶奶说错了，你也知道，上了年纪的老人记性都不太好……」 「你给我闭嘴。」陈阳怒道。 邓昊北耸耸肩，消停了一会，又问，「那骗子叫啥来着？」 「芷界。」 「直接？这名儿可真够直接的。」邓昊北吐槽。 「不要为了吐槽而吐槽。」陈阳道，「算了，我们走吧。」 两人垂着头正准备回去，才迈出步子就迎面遇上了一个提着菜回来的人。 「骗子！」陈阳脱口而出，骂完之后她又有些害怕，稍稍朝着邓昊北的方向退了一点。 邓昊北的身体也蹦得很紧，眼睛看着这个骗子，嘴角下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是想开口还是不想开口。 等了会见邓昊北没有别的反应，骗子懒懒散散地开口，「你们找我干嘛？」 陈阳被骗子这漫不经心的语调堵了一下，火气又翻滚起来，指着他骂了一通。估计是着实被气狠了，陈阳说话没个逻辑，但中心思想就是骂他如何丧心病狂，连老人的钱都骗，不要脸没下线。 期间骂得狠了，邓昊北很是担忧地看了她一眼，怕这位恶人再度突破法律的红线。 芷·恶人·界一脸淡定地听完陈阳的控诉，点点头，问：「多少钱？」 陈阳：「？？？」 陈阳没反应过来，可对上芷界的眼睛不知怎么回事下意识就回答了个数字。 于是芷界从裤衩口袋里摸出一个刺绣的钱包，上面绣着一只赤身裸体的女鬼，披头散髮张开大嘴露着一口獠牙。这鬼绣得不算逼真，针线走得很是粗糙，但是看到的瞬间都不免心头一惊，有种这女鬼要跳出来的错觉…… 暑气还没过去，他们头上顶着大太阳，廉价的居民区人来人往吵吵闹闹，这样阳气十足的环境里两个孩子竟是感到了冷气…… 还不待他们细想，芷界已经爽快地数了钱出来交给陈阳，「自己看是不是真的，不要现金微信转帐也可以。」 陈阳：「？？？」 · 陈阳捏着自己讨回来的钱站在路边，有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想了又想，她问旁边的邓昊北，「这个骗子怎么这么爽快……会不会有问题？」 邓昊北也放不下心，带了点埋怨的语气说，「都是你非要来。」 陈阳一怔。 「算了，」邓昊北皱着眉，「这个骗子可能是怕我们报警，让你奶奶以后别理这么骗子……我还有事，你自己回去。」 「你又要去跟丁岚一起去闹事？」陈阳忙问。 「就我不到场说不过去。」邓昊北随口一答，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之前黎小东跳楼的事还没完，老师说了这段时间不准惹事，」陈阳还试图拦一拦，「我劝你最好不要跟丁岚走得太近……」 可惜邓昊北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含煳地说了句「你不懂。」然后挥了挥就走了。 邓昊北叫了个车赶往现场，平日经常混在一起的成员都已经到齐——他们学校推行军事化管理，半个月才捨得放学生出校门一次，平日里攒下的磕磕绊绊的矛盾只能拖到这个时候来解决。 这次他们围堵的对象是隔壁班一个有些贱兮兮的男生，也不知道是谁先挑的头，总之试探了几次之后发现这是个软脚虾，可以随意招唿。在学校里碰碰撞撞来了几次，觉得不够过瘾就趁着休息日约出来好好闹上一闹。 到场的男生虽然多，但也就是最出头的几个动了手，剩下的人就负责吶喊助威，撑撑场面。虽说如此，但也改变不了群殴霸凌的性质，被打的男生不敢还手只能忍了下来。 邓昊北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打了有会功夫，被打的人身上沾了不少血，蜷缩成一团。 他抬头时正好与邓昊北对视了一眼，邓昊北皱眉，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昊北，」丁岚注意到邓昊北的出现叫了一声，「怎么来晚了？」 邓昊北走过去，「别提了，陪着陈阳去找骗子——她奶奶让一个骗子给忽悠了几千块，我们去要了回来。」
第17页 「厉害啊，现在都可以跟骗子刚了，国家跟人民的未来就靠你了……是卖保健品的？」丁岚之前就听说过一点皮毛，但陈阳完全详讲的意思，只能现在问问邓昊北。 「……」邓昊北并不知道丁岚的心思，随口就说了出来，「你看你落后于时代了吧，骗子这回卖的是彼岸花。」 「彼岸花……？」 「你没听错，骗子还说新鲜採摘正版包邮送货上门，每一朵种在黄泉路两边，由忘川水悉心浇灌长大，不红不要钱，」邓昊北回忆着陈阳的话，「差点没把陈阳气死。」 「额……这骗子也太不走心了，哪怕是去跳个大神都比卖彼岸花可信点，不过陈阳的奶奶会买这玩意，我看是脑子有点那啥。」丁岚大笑。 邓昊北也跟着笑了一声，「我懂我懂。」 · 芷界今天的计划是做一锅汤抄两个菜，他哼着小调在厨房里忙活着，拿出勺子尝了尝咸淡，自我感觉还算不错。 放下勺子，他对着空气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造孽太多黄泉路可不好走。」 他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说完之后自己也不在意，继续围着炉子忙活，简直是标准到不能再标准的家庭妇男。 全部忙活完之后，芷界把菜盛好放在餐桌上，却不急着动筷，盯着汤看着直到热气散尽，表面上的油脂都开始凝固。 窗外正是落日之际，余辉一点一点消失，阴影蔓延开来。窗台上随意扔着几朵红色的花，也不知摘下来多久了，一点枯萎的痕迹都没有。 终于，等阳光彻底消失之后屋里暗了下来，甚至暗得有些不合常理。 芷界背靠在椅子上，闭上眼轻声道：「该开门了。」 · 即将要到开鬼门之时，门外忙成一团。 门外各路勾魂阴差带着新死的魂魄们在门外排开，这位置都有讲究，不同派属站在不同的区位。此外，有资歷有能耐地朝前站，后面则是各凭本事胡乱争抢。 这站位之所以有此讲究的原因很简单，近来新勾来的魂魄太多，而鬼门打开的时间又有限得很，导致每次都有鬼没办法顺利通过，只能顺延下一波。在这耽搁了时间，自己分到的任务就可能完不成，影响奖金跟考评。 所以阴差们都卯足劲地争抢站位，生怕一个不留神错失良机。 当然有争抢的，也有清闲的，有些鬼差还能愉快地聊天。 ——最近怎么样啊？ ——加班加得我都长痘了，真烦。 ——就是，忙死了，难道做鬼就没有劳动保障了吗！ ——偏偏鬼门开的时间越来越短，明明都这么忙了，还要在鬼门前浪费这么长时间，简直是难为鬼。 ——要是两位鬼帝都在就好了，鬼门就能正常开启了。 ——喂喂，这是能说的话么，别连累我们。 ——事实还不让说了…… · 鬼门外侧是这番吵闹的景象，内侧则要安静得多，阴风阵阵，吹得各位引魂鬼差瑟瑟发抖，不敢喧譁。 等了许久，鬼门终于缓缓开启，发出一声足以震得鬼魂动盪的声音。 众位引魂阴差很有经验立马齐齐俯身拜倒，高唿：「见过鬼帝。」 他们虽然唿着鬼帝，但实际上这位鬼帝是不露面的，甚至连鬼门都只开了右边的一扇。 过了会，鬼帝也没有表示，各位鬼差默契地起身，分立两侧。 不多时，门后首先蹦出来了个勾魂阴差，他笑眯眯地跟门内的阴差们打了声招唿，相互寒暄几句，然后牵着魂魄们走了进来。 魂魄们刚死不久，还新鲜着，都没什么经验，表情各异蹬着眼睛写满恐惧。有的知道进了这门自己就是真的完了，拖着赖着不肯进，但怎么抵抗得住，被勾魂阴差一扯锁链就扑了进来。 这就是勾魂阴差和引魂阴差的工作日常，勾魂阴差负责在各界收集生死簿上的名单，然后将他们统一带至冥界鬼门，进了鬼门之后交接给引魂阴差。 接下来，引魂阴差则是要指引魂魄走黄泉路，过忘川上奈何桥，最后抵达地府。 勾魂使、引魂使各有两位，他们不用参与这些繁杂的工作，两位勾魂使在阳世间指导工作，引魂使则是要镇守黄泉路，各司其职共同支撑起地府的运转。 苏献文正站在黄泉路入口漫不经心地看着阴差和魂魄们踏上黄泉路，没几步魂魄们就开始发生撕心裂肺的叫声，有些还试图逃跑可惜都被阴差都揪了回去。 苏献文见怪不怪，非常淡漠地目送他们越走越深。 「苏兄。」有鬼在苏献文身后喊他。 苏献文回头，来者是一个穿着月色半透明袍子书生打扮的鬼，甚至还拿了一柄扇子把玩，这正是苏献文的同事，两位勾魂使之一的季鱼。 苏献文有些诧异，「你怎么回冥界了。」 季鱼没直接答，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听说前些日子我手下有个蠢的勾错了魂，还劳烦苏兄亲自去阳面跑了一趟，才算是把这事煳弄过去。」 「……」苏献文暗骂了这老狐狸一声，明白季鱼绝对已经知道其中的门路，指不定今天就是来讨报酬和封口费的，「前些日子确实有要事得去阳间一趟，便请了勾魂使手下的阴差帮了个小忙。」 季鱼笑意更深，「我倒是好奇，苏兄是为了什么。」
第18页 苏献文不说话。 「我也猜到了几分，说实话我这这件事有些兴趣，我们不妨相互通个气，免得日后有了误会挡住彼此的脚步。」季鱼坦坦荡荡地说道。 「兴趣？」苏献文记得十年前妖道闹事的时候季鱼可不在场。 「不错，」季鱼笑笑，「毕竟这妖道可是有传说中的神兵。」 确实有一种说法是妖道之所以这么厉害，受了重伤还可以以一敌众轻易不落下风，主要原因是他所持的兵器牛逼，可惜这点无从证实，因为这件兵器也不知去向。 「通气就免了，」苏献文看着季鱼，缓缓一笑，「我的目的也正好是这件神兵。」 第11章 冥界旅游手册（十一） 陈阳把奶奶买下的彼岸花们统统销毁，再三叮嘱老人家绝对不能相信骗子，得到老人不情不愿的保证之后才离开家去往学校。 回到学校，丁岚竟然缠上来问她骗子如何如何，陈阳瞪了邓昊北一眼，知道绝对是这人说漏嘴的，烦得一把将丁岚推开，「不知道不知道！」 丁岚：「火气真大，陈仙子这是下凡的时候砸坏脑袋了？」 陈阳：「……」 架不住丁岚的再三纠缠，陈阳又把事情说了一遍，无非就是她奶奶受骗，爸妈见也就几千块钱懒得管，她气不过便拉了邓昊北找上门，结果骗子二话不说还了钱。 丁岚听得津津有味，还做了个总结，这个骗子就是个低水准的怂货。 陈阳说完也不想再理会丁岚，找出书正打算写写作业，可没多久丁岚又转过头来，一脸不怀好意：「你奶奶买彼岸花来做什么？」 「啪！」 陈阳一掌拍在书面上。 丁岚见好就收，没再出声但他憋笑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接下来的几天丁岚依然反覆以不同的方式取消陈阳，到后来陈阳终于忍无可忍换了个坐位。这事本来至此可以告终，只是之后丁岚手头紧不知怎么又想起了这位骗子——既然这骗子这么怂，若是他们也上门，以报警威胁，不信这骗子不给钱。 这样不但可以缓解一下自己手头的困境，连带着也算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了。 也不知道是莫名的正义感驱使的还是真的太过缺钱，这个方案轻易被定了下来。他还试图拉陈阳入伙，但小姑娘对此没有丝毫兴趣，还好心提醒一句，这样的行为是敲诈勒索，可惜也被嬉嬉笑笑无视过去。 不过邓昊北倒是答应下来。 · 自跳楼事件之后黎小东一直没来学校，校方也没有向学生们透露具体情况，但班主任三令五申让各位同学不要闹事，另外还表示如果出现极端情绪请及时跟家长或者老师反映，以及学校正在筹办心理治疗室，日后也会关注学生们的心理健康等等。 这都是明面上的，班主任还私下单独找了丁岚等刺头，表示这段时间教育局看得严，求各位祖宗收收心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一部分祖宗觉得事不关己，一部分祖宗嗤之以鼻，不过明面上还是满口答应，张嘴就是保证，一系列流程对他们而言熟得不能再熟。 校外 过了下班高峰期后，孙行慢条斯理地走在路上，朝着一处居民小区走去——他这是去看黎小东。 他走得极慢，但再怎么慢终归也总有一会是会走到终点的，等到了小区门口他又站了片刻，这才鼓起勇气钻了进去。 黎小东虽然成绩不怎么样，但在学校从不惹事，连作息规律都能乖乖遵守，只是反应慢了点。 出事之后他就没有再回过学校。 孙行敲门进门之后，与黎小东相对沉默，两人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黎小东当日被孙行取出的一魂二魄已经回到了他体内，孙行不知详情，还以为是苏献文做的。 过了会，黎小东才结结巴巴地说自己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事情就已经闹大了，他没想过要跳楼的，说着说着他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孙行听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手狠狠地握住，让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张了几次嘴他才发出一点声音，「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我父母打算送我出国。」黎小东答。 孙行闭了闭眼，出国确实是最好的一条路，但黎小东原本不必面临这样的选择。 黎小东在学校里受到丁岚等人的欺压，他大概也是想要摆脱这种生活，希望丁岚能够得到惩罚，但绝对不是以鱼死网破般的方式将一切公之于众…… 以自己为代价换取丁岚受罚……这真的是黎小东需要的吗， 孙行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勇气问个结果。 离开黎小东家，孙行几乎脱力连站都站不稳，手忙脚乱地跑到花坛坐下，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他的所作所为，虽然是打着为了帮助黎小东的旗号，但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孙行过去受过霸凌，但当时的他无能为力只能承受，当年遗留下来的那份仇恨不甘并没有随之年龄的增长消散，反而沉淀下来成了心底一块扣不掉的污痕。 所以当他意外掌握了些法术之后，一心想要做点什么填补自己心里的空洞，他只关心施暴者有没有得到惩罚，却忽略了受害者，甚至不惜以受害者为工具去达成自己的目的。 孙行深唿吸一口气，从喉咙到心肺都疼得不像话。
第19页 「抽菸吗？」一个瘸腿的人走到他旁边问道，还递过来一只看不出来路的烟。 孙行摇摇头，拒绝道：「谢谢。」 路池泽不以为意，自己叼着烟开始抽起来。 天色已黑，路灯光圈之外的两个人，一个是重点高中备受关注的新人老师，一个是路边修鞋卖包的大叔，本来没有交集的两个人这会聚在一起竟然也不觉得违和，甚至他们身上的落魄都有些微妙的相似 过了很久，等路池泽都抽了三根烟，孙行终于开口，「我以为我可以做个正义的裁判者，现在才明白自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能知道就不错了，还有人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把自己作死的。」路池泽弹了弹菸灰说道。 想了想，孙行问，「那天的那人究竟是谁？」 这指的是苏献文，苏献文给孙行留下来很深的印象，这些天脑海里时不时就会出现当天那个死神打扮的「人」。 「他可不是人，」路池泽笑了一声，「是鬼。」 孙行：「死……死神？」 路池泽：「噗……好吧，也差不多，他是引魂使，地府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你就理解为地位稍微高一些的阴差就好。」 「原来是真的存在的……」孙行低声说了一句，接着又问，「我小时候听老人说坏人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生前的罪恶在人间被揭过，死后会有惩罚吗？」 「这我哪知道，我可没这种经歷，」路池泽将菸头怼到地面上弄熄，「地府搞不搞惩罚我我不知道，不过可千万别寄希望于这位引魂使，没有比他更不靠谱的鬼了。」 孙行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也没有心思深究路池泽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是苦涩地笑笑，「对于这些人渣真的没有办法制裁了吗？」 类似的话他好像也问过苏献文，但当时厉鬼自爆没等到苏献文的回答……不过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怎么知道。」路池泽从衣服口袋里又摸出了一根烟。 · 等到休息日，邓昊北领着同伙丁岚来到芷界所在的小区。 距离上次过来已经过了半个月，这个小区还是一样脏、乱、吵。这俩人家里条件都不错，犯不着他们操心生计，也很少接触这样的环境，纷纷露出嫌弃的表情。 在嫌弃之余又觉得这里的氛围跟骗子很搭，甚至有种传销窝点的调调。 邓昊北记忆有点含煳，瞎转了两圈也没找到正确的楼栋。 两个高中生在小区里转悠引起下棋大爷的注意，问了一嗓子来找谁。 邓昊北不知道骗子的名号，便找着记忆描述：「高高瘦瘦的……特别瘦，脸色也白，好像在卖彼岸花……」 彼岸花这三个字让邓昊北觉得自己蠢爆了，吞吞吐吐才算是说了出来。 「噢！」大爷倒是瞬间就反应过来，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找芷界是吧！他厉害大了，可以通灵……他自己说的可以带人去地府旅游，你们现在去预约一下指不定会给你们打折。」 这句话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这是个有着妄想症的神经病，你们可以逗他，可好玩了。 地府……旅游……？！ 邓昊北抽抽嘴角，本来以为是个业务不过关的骗子，这才拿彼岸花去哄老人，没想到这人是脑子不正常。 他看向丁岚，「怎么办？好像是个疯子。」 丁岚犹豫一下，捨不得放过这个好机会，于是两人照着大爷的指路摸了过去。 来到芷界家门口，敲门，芷界竟然毫无防备就给他们开了门。 · 芷界老早就从窗口看到了他们，他对邓昊北还有印象，虽然暂时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不过他隐隐有点好奇，还有点小激动——最近都没什么生意上门，自己无聊得很，这两个高中生浑身上下都贴满了「乐子」二字。 听到敲门之后芷界没犹豫就开了门，扫过眼前的人，除了邓昊北，另一个很是打眼的，身上戾气贼重，看起来就是个挑事的。 「有事？」芷界问。 丁岚哼了一声，开口先稳住自己的立场，「你个骗子做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芷界沉默两秒，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丁岚虽然不明白境况，但心里闪过一点怯意。这个骗子跟想像中的不一样…… 「笑你们。」芷界道，「你们两个人就敢跑来我家，在学校里横着走惯了，连一点深浅都不知道。」 芷界手指随意地敲着门框，「如果我扣住你们不让走你们怎么办，或者说……如果我一怒之下把你们杀了如何？」 「……」 丁岚愣住，下意识看了眼邓昊北，发现对方也僵硬得很。 邓昊北非常懵逼，人还是那个人，但感觉完全不同。上次的芷界漫不经心懒得多事，任由陈阳叫骂不回嘴还直接给钱打发了他们，弄得邓昊北误以为对方是真的怕了。 「杀人是犯法的……」丁岚挤出来一句，「你骗骗老人没人管，要是我们今天回不去，家长肯定会报警，现在这么多监控，我们的行踪很好查，而且班上还有同学知道我们今天来找你，你逃不掉的。」 芷界耐心等他说完，还鼓了鼓掌，夸了一句：「不错。」 丁岚见对方丝毫不受影响，连一点迟疑都没有，心里的恐惧更甚，之前一股子的勇气已经散了个干干净净，直觉告诉他情况上十分不妙，什么都顾不上转身就想跑……
第20页 可惜身体失去控制，完全迈不开脚步，非但如此，他还眼睁睁看着自己朝着芷界的家门走去…… 第12章 冥界旅游手册（十二） 今天的苏献文依然「勤勤恳恳」地奋斗在自己的岗位上。 虽然他的标籤是引魂使，但实际上他工作的核心是镇守黄泉路上的厉鬼，这委实不算难事，虽然这群厉鬼罪孽淘汰功力深厚恶名远扬甚至连地府高层都拿它们没有办法，但自苏献文上任以来它们还没闹过事，□□什么的根本扯不上边。 他只需要确保自己在黄泉路上待着即可。 另外，在镇守黄泉路的同时，他也会稍微目送一下踏上黄泉路的魂魄们，这倒不是出于特殊兴趣，只是以防万一确保没有魂魄可以从黄泉路上逃走而已。 苏献文在此多年，来来回回不知看了多少魂魄，见过死活不肯走的，也见过从容面对的，不管如何都不觉稀奇，哪怕是这些新魂再哭再闹都毫不动摇，连多看一眼都懒。 又有引魂阴差带着一队新死的魂魄来过黄泉路了，苏献文照例交代：「别想着跑，能让你们跑掉我就自个跳忘川血池，能不能走得过黄泉路看造化，你若是生前造孽太多走不出来怪不得别人，最好给我省点事，别太折腾……」 苏献文毫无热情地说着，突然有着奇怪无比的感觉笼罩了苏献文，瞬间让他有种逃脱不得的恐惧感。他周身的气息都翻滚着，但还能留了点理智思考现状——这是实力的绝对压制，可没听说哪位大人今天会出巡……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压抑着他的气压又瞬间散了个干净，仿佛根本没存在过一般。 苏献文环视了一圈，不见有异，再挨个看了一遍或茫然或惊恐的鬼魂们……也没有问题。 「苏大人？」 见苏献文一直没说放行，引魂阴差小心提醒道。 方才的感觉太过真实，苏献文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无凭无据又不能耽搁，便只好示意他们继续上路。 · 「他……」丁岚正想开口，被芷界一个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 丁岚此时想哭得不行，但不敢，因为芷界交代过不准说话不准出声。 他现在是无比地后悔，恨不得穿越回去打烂自己提议要来敲诈芷界的嘴，谁能想到芷界竟然真的可以来冥界，搞不好那些彼岸花也是真的从黄泉路上摘的。 芷界没说把他们带来冥界的理由，丁岚非常怀疑自己究竟还活着没。 邓昊北的情况也不好，若非他们此时是魂魄，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什么失态的事。 芷界倒是一脸轻松，盯着苏献文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泉路咋一看还挺漂亮，彼岸花开得灿烂挨个铺展出去指向尽头，只是毕竟是阴间之物，这花上难免多了点阴郁感，哪怕只是些花花叶叶的看多了也觉得毛骨悚然。 苏献文见多了不觉有难受，拿出比往常认真许多的态度盯着鬼魂们踏上这条路。才刚走了两步就有个鬼魂大叫起来，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周围的鬼魂也跟着乱了，有哭的有叫的有试图逃跑的。 哭闹的还好，那个想要逃的却是被苏献文眼疾手快一把扯了回来按着头硬生生压进了花海之中……只见几只带着腐肉的白骨手从花叶之下钻了出来将这只鬼魂死死拉扯住，不出片刻便将这只鬼魂撕扯成数块。 那只鬼魂的惨叫声还没彻底散去可魂体却已经连个痕迹都找不到了。完事之后白骨们缩了回去，花海重归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丁岚：「！！！」 邓昊北：「！！！」 芷界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很是愉悦的样子。 这两人反应过来——芷界带他们来这就是看他们取乐！不过这会两人已经害怕到极致连生气都不敢，只求芷界大佬开心了还能把他们带回阳世，别扔下不管。 有了苏献文露的这一手，哪里还有鬼魂敢乱来，便是叫上一声都不敢了。引魂阴差们也很懵逼，苏献文以往的作风好像不是这样的，今天是怎么…… 不过他们也不敢多嘴，继续领着队伍向前。 黄泉路被称为魂魄进入冥界的第一关，自然不会只有这点程度，除了花海之下，就是这看似寻常的青石板路上也不安稳，好端端走着也会突然冒出怪东西缠上来。 苏献文露了一手之后也不说话，只管一遍一遍地审视这群魂魄，丝毫不在意后面鬼魂们的减损程度。 · 丁岚的腿上也扒上了一只手，朝下一看竟是一只没眼睛的鬼正用黑洞洞眼眶看着他，而鬼的眼珠子就在他的脚边滚着。 他下意识就想大叫一声「救命」，但想起芷界的交待，生死攸关当前他还是生生忍下了这股冲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芷界的背影，试图唤起这人的良知和责任心。 但显然丁岚没能成功，饶是他看得望穿秋水也没能换得芷界的一次回眸。 丁岚跟邓昊北都被不明的东西缠上，可这黄泉路上的孤魂野鬼竟然没有一只去招惹芷界。 黄泉路不算长，但对这些鬼魂而言足够煎熬，有不少还没走完就被拖住留在了路上。 就算是剩下的走到后半纷纷哭了起来，这次倒不是被吓的，走在黄泉路上会想起这一生一世的种种过往，有不甘的有难过的有不舍的，但总归在生死大关面前最后剩的也只有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第21页 鬼魂如此，丁岚邓昊北也是，走着走着那些烦人的鬼怪统统不见了，连带着身边的一切都模煳起来，昏暗中渐渐生了些别的色彩慢慢凝聚起来，成了记忆深处执念所指、无从释怀或是不敢面对的人事。 邓昊北看见教室角落里有一个人，他四下看看见无人注意便跑到一张桌子前站定，他看着桌面上的书哼笑一下，泄愤般地开始撕书，将桌面上的书撕了个干净。 结束之后也不管这一摊狼藉，拍拍手离去。 这画面意外地清晰，邓昊北看得仔细，这人分明就是他自己！没想到从第三人的视角看自己是这幅样子的。 画面模煳了一下，场景稍微变了点，丁岚一脸凶神恶煞地站在讲台上吼是谁偷了他的课本，无人应答，邓昊北低头不语只当一切与他无关。 放学后丁岚来问邓昊北知不知道是谁干的，邓昊北不见慌乱，异常镇定地说了个名字来做替罪羊，口口声声坚定地说自己亲眼所见，熟练得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画面再转，场景还是这间教室，一个瘦弱的男孩抱着头靠墙蹲着，周围是几个同龄人一边漫骂着一边对他拳打脚踢。而邓昊北就站在不远处，心安理得地看着替罪羊的惨状，洋洋得意。 幻境里的主角快活得很，可画面外的邓昊北却是看得连唿吸都快要顾不过来了，甩不掉的窒息感挤压着他，几乎要令他爆炸…… 「啊……！」邓昊北惊唿一声从幻境中醒了过来，但一睁开眼看到的却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满脸的血迹眼睛翻白蹬着他，嘴里喊着：「你害了我……你为什么要害我……！」 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替罪羊！过去的记忆瞬间就勾了出来，邓昊北吓得尖叫起来：「不是我！不是我！啊……饶了我！」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没有余力去仔细思考。虽说他在学校做了诸多不厚道的事，但尚且不到闹出人命的地步，不可能有亡魂守在这里向他讨命。 替罪羊的脸凑得越来越近，邓昊北颤抖着后退，他脸上满是泪水可自己却毫无知觉，身体僵硬到快要无法动弹。 直到有人在邓昊北的肩上拍了一下，他一个激灵突然觉得周身的压力消失了去，索命的鬼脸、恶臭的气息都瞬间消失。他茫然地楞在原地，喘了好几下才缓过来，再看自己还全手全脚底站在黄泉路上。 邓昊北无助地朝旁边一看，原来拍他的人是芷界，而自己则是被几只野鬼扯着，双脚已经陷入了土中，若是再继续下去只怕是要被拉进去埋了。 芷界瞥了一眼邓昊北脚下的野鬼，面无表情抬起脚一脚踏了下去，将其踩爆听了个响。 做完之后芷界转回身，恰巧对上苏献文的眼睛。 芷界挑衅地一笑，但苏献文却没有察觉出异样，视线很快移开。 苏献文确定自己刚才听到了点声音，可仔细看了一圈一无所获，心里堵着个疙瘩放不下，苏献文甚至走到黄泉路上一一检查这些魂魄，可哪怕是他经过芷界他们身边都没看出所以然来。 邓昊北是被芷界唤醒了，但丁岚还沉浸在幻象中，也不知他是看到了什么，哭得不能自已。 芷界却是不急着去唤醒丁岚，继续挂着他那令人难受的笑容，「我就说了，造孽太多黄泉路可不好走。」 造孽？邓昊北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影视剧和古代传说中确实有判官之类的东西，不过以往只觉得是古人的想像而已，这会见了才知道原来是真的有幽冥地府。 所以人一世的功过会在这里被判罚？ 邓昊北此前也有被丁岚压迫的日子，后来发现只要自己附和丁岚就可以不被欺负，于是习惯性地跟随丁岚，响应丁岚的提议，然后在某个节点积蓄的恶意爆发，暗地里对丁岚做点不痛不痒的挑衅，看着丁岚暴怒才能找到点自己存在的实感。 「该走了。」芷界说了一声，然后将邓昊北和丁岚拉住，沉进了青石板之内，而阴差们包括苏献文一点都不曾察觉。 「再会……引魂使大人。」芷界看着苏献文小声说道。 苏献文勐地回头，他方才听到了声「再会」，但左右看了一圈都没发现有嫌疑的鬼。 奇怪…… 第13章 冥界旅游手册（十三） 广大的一中学子再度喜提休息日，陈阳走出校门发现自家忙得快上天的父亲竟然亲自来接自己。 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原因不难猜到——上个月一中有两个学生休息日没有回家，手机打不通同学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急着家长立马报警掉了监控，然而监控也查不出他们的去向。 最后还是有人开车经过的时候发现他们躺在郊外的地上不省人事，然而两人醒来后都没法说清楚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跑到郊外去。 一中接二连三的出事，做家长的自然担心，来接一接也是情理之中。 上了车，陈阳一眼就发现他爸的倒车镜上挂了个彼岸花的吊坠，毋庸置疑，一定又是那个骗子！ 一开始陈阳不知道骗子究竟卖的是什么，她奶奶让她带上项鍊的时候也乖乖照做了，后来发现出自骗子之手气得她把项鍊给人工毁灭了。 之后她奶奶跟她保证过不会再买骗子的东西，这才多久又中毒了！ 「爸！你怎么不拦着点奶奶。」陈阳抱怨道。
第22页 不拦就算了，还把这玩意挂在车上。 陈阳爸爸开着车，温和道：「阳阳，我们都没什么时间陪奶奶，奶奶一个人在家肯定是难受的，不就几千块钱就当买你奶奶图个开心。」 「不是钱的问题！」陈阳感觉自己快疯了。 「奶奶也没多少时间了，顺着你奶奶一点也没什么。」 陈阳：「……」 她放弃沟通了，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 接着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骗子，上次骗子还钱虽然爽快，但陈阳还是有些后怕，当时的自己也太冲动了。 后来丁岚跟邓昊北商量着要去坑骗子，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去，加之他们两人还出了事，这让陈阳有种非常不妙的联想。 「阳阳，你们班上那两个人怎么样？」 这是在问邓昊北跟丁岚，陈阳答，「身体没问题，已经回来上课了……」 但总感觉人变得有些奇怪，这段时间以来竟然都没有主动去惹事，不过这话也不好说，感觉像是在盼着他们杀人放火一样，于是陈阳选择了闭嘴。 回到小区，陈阳爸爸才说，同小区的黎小东最近就要出国了，让陈阳找时间去告个别。 陈阳跟黎小东就是个点头之交，之前丁岚欺负黎小东的时候，陈阳见到还阻止过几次。 前段时间黎小东跳楼的事着实吓到了陈阳，没想到黎小东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想想也是有段时间没见过了，于是陈阳就随着她妈妈一起上门拜访。 黎小东看起来还算平静，他们说不了几句话，坐了会便告辞出来。 回去的路上陈阳竟然又看到了那个骗子！ 骗子今天装扮依然不走寻常路，仿佛是套了个麻袋在身上，很有点疯疯癫癫的意思。 站在楼下，不知道来做什么。 陈阳虽然气，但不敢再跟这骗子扯上什么关系，只想假装没看见无视掉，谁知道她妈妈竟然主动打了声招唿。 「大师。」陈阳妈妈道。 陈阳眼睛都快瞪出来，她也就半个月没回来，怎么连自己的亲妈都被洗脑了，这骗子的业务水平太恐怖了。 骗子坦然接受了这个称唿，也很友好地向陈阳妈妈问好，然后借着身高优势略微俯视陈阳，挑衅般地笑了笑。 陈阳：「！！！」 杀人犯法，算了算了。 陈阳妈妈跟骗子友好地交谈，三言两语的功夫她妈妈竟然又掏钱买了一条手鍊。 「……」陈阳终于认识到凭一己之力已经无法阻止自己的家人了。 回到家陈阳左想右想还是觉得不得劲，又风风火火地冲下楼，还好骗子还在原地。 「怎么，又来让我还钱？」芷界对陈阳的出现并不意外。 「不是，」陈阳深唿吸几口，暗自鼓励自己了一下问了出来，「邓昊北跟丁岚的事跟你有关吗？」 怕对方听不懂，陈阳还进一步解释了一下，「就是他们莫名跑到郊外去的事。」 「跟我有什么关系？」芷界脸色丝毫不变，反问道。 陈阳一时间无词，她也不确定这两个蠢货究竟有没有去，被芷界这么问了一下她也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虽然芷界说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但陈阳就是克制不住的害怕，她不由得后撤一步有些想回去。 芷界扫了一眼陈阳的脚下，「你之前身上有煞气。」 陈阳：「嗯？」 芷界：「但你运气不错，遇上引魂使给你顺手弄掉了。」 陈阳脸色无比僵硬，完全听不懂这骗子在说什么。 芷界只说到这里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也不管陈阳怎么想，转身就想走。 「等等！」陈阳突然想起来个事，「你跟我奶奶说黄泉路不好走是什么意思？」 芷界惊讶：「你不是不信么？」 陈阳语塞。 「黄泉路上有很多厉鬼，他们会吃路过的魂魄，作恶越多的魂魄对他们而言越发美味。」芷界简单解释道。 陈阳还想问为什么厉鬼要吃魂魄，为什么黄泉路上会有厉鬼……但芷界一个眼神制止住她。 「你自己会看到的，很快。」 这句话扰得陈阳一直心绪不宁坐立难安，在自己房间里转了几圈都静不下来，后来实在慌得不行，还去跟她妈妈把下午新买的手鍊要过来戴上。 这才稍微安心一些，接着一股困意袭来，陈阳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陈阳，女，16岁，死因不明，死亡地点湘淮市。」 「阳寿未尽就死了，真年轻。」 「投胎之后更年轻。」 「倒也是，核对完毕，带走吧。」 陈阳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但她实在太困了，费了好大力气才睁开眼睛，入眼所见的景色有些奇怪。仔细地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所处的位置不太对，她原本应该是在床上，可这会竟然浮在半空，都快挨到墙顶了。 房间里除了她还有两个打扮怪异的「人」，这两个人拿着铁链不由分说就朝陈阳身上套，陈阳拼命挣扎但哪里是她能躲开的。 两位勾魂阴差不费吹灰之力就栓住了陈阳。 陈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迟疑道：「我……我死了？！」 一个阴差回头对她一个点头，「不错。」 死了？陈阳难以接受，明明一点徵兆都没有，她身体很健康而且就在家里睡觉，也没有意外发生，她活得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
第23页 「为什么？」陈阳下意识就问。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以我们的权限可查不到，你不在名单上，只是我们在附近办事刚好可以一併给你带走，免得你在阳世漂流受苦。」 勾魂阴差们的任务只有名单上阳寿尽了的魂魄，若是阳寿未到提前死了，大多数只能在阳间飘着，然后渐渐失去神智最后彻底消散无踪。 阴差带着陈阳一步一步向外走去，客厅中看电视的奶奶和妈妈对此毫无察觉，陈阳看着她们眼泪就砸出来了。 她养的狗子嚎叫着跑了过来，试图跳到陈阳身上但只能一次又一次徒劳地穿过。 「我能去道个别吗？」陈阳问。 然而阴差们根本不理会她，扯着锁魂链就往外走，硬生生将她拉扯出了门。 陈阳无力抵抗，只能流着泪回头尽量多看几眼。 「人死如灯灭，这一世到此终结，不必再留恋浮世炊烟。」 阴差说着，带着陈阳加入了一队长长的亡魂队伍，然后领着他们走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黑暗里。 周围什么都没有，也分辨不出究竟走到了哪里，所能听到的只有队伍里魂魄们哭泣怒骂的声音。 · 苏献文看到陈阳的时候楞了一下。 他虽然看不到陈阳的阳寿，但她绝对不会是早死的命，这才隔了多久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竟然也来走黄泉路了。 千年来苏献文在此见过不知多少魂魄，虽然陈阳的出现令他稍有些惋惜，但也仅此而已，很快挪开眼神去盯作乱的厉鬼以及试图逃跑的魂魄。 陈阳在其中显得很是安静，她一直低着头走路。周围的魂魄不断被青石板下的厉鬼缠上，唯有陈阳一直不受干扰。 她眼下心里乱成一团，无力去想自己这里的异样，右手搭在左手手腕上捏住彼岸花的吊坠。 脑海里是最后见到的景象，奶奶和妈妈看着不知所云的电视剧，往常她向来对此不屑一顾吐槽个不停，甚至还说过不许她们看的话，但根本挡不住她们的热情。 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把她们喜欢的东西贬得一文不值。 还有狗子，最后它大概是看到了自己被带走，但它怎么留得住。当初养狗是陈阳坚持的，可她从来没有尽过义务，遛狗照顾统统都是妈妈来的。 陈阳眼泪不停地流。 这一生怎么过得这么快，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没做。 眼看着黄泉路就快走到尽头了，一座桥出现在眼前，前方的魂魄已经上了桥，走向更深处的地方。 也不知是雾大还是哭了的缘故，陈阳觉得前方人的背影都无法看清，眼前朦朦胧胧的一片。 眨了眨眼，青石板路两侧的彼岸花摇曳得厉害，红艷得令人害怕。 「我还想活下去……」陈阳小声地呢喃，然后用力扯下手鍊紧紧捏住。 · 今天不安分的魂魄不少，苏献文处理完毕，估摸着陈阳应该差不多走完全程了，这才开始找她的身影……嗯？找不到？ 苏献文认真扫了一圈，确实一无所获。 被厉鬼吃了？不可能，这群厉鬼可不喜欢吃这一茬的小女孩，他们只爱大奸大恶之人的魂魄，没有大奸大恶的普通恶人也凑合。 苏献文可不觉得陈阳能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于是他招来一个引魂阴差，描述了一下陈阳的特徵问魂魄去哪了。 阴差也十分懵逼，说没有看到她过桥，过半是被厉鬼被吃了。 苏献文火气瞬间就上来了。 过了桥可以去投胎再开始新一世的生命，但若是被厉鬼吃了就彻底终结，没有投胎轮迴，没有再续前缘，更没有新的开始，永远永远无法再从这个天地间找到。 苏献文手握得死紧，阴差见情况不对生怕殃及池鱼赶忙熘走了。 然而苏献文没有发火，他就是站在原地，站了许久许久，直到黄泉路上一条鬼影都没有才挪了几步，俯身摘下一朵彼岸花，然后将之捏碎。 苏献文正想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小鬼今天的脾气怎么这么大。」 「吃这么多你不怕撑死？」苏献文冷声道。 苏献文今天身上的刺格外尖，但那声音一点被冒犯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带了点笑意，「我还当我又怎么惹到你了，是那个年轻的小女孩吧，你今天多看了她几眼。」 「你是故意的？」苏献文只觉得浑身僵硬，忍不住颤抖，「因为我留意，所以你吃了她……」 「她没有被吃。」 没有多余的解释，就这甩了这么一句话，之后黄泉路上沉寂无声。 苏献文觉得有些累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了青石板上，他闭上眼睛。周围有些微弱的阴风，他只觉得恶臭，虽然实际上魂魄是没有血腥味的。 · 陈阳勐地从床上翻起来，刚才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有一片刺眼的红…… 她摇摇头，试图再想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头也昏昏沉沉的，陈阳起来出去喝水。她妈妈在客厅里喊：「阳阳，今天我跟大师买的那串手鍊拿出来给你奶奶看看！」 手鍊？什么手鍊，陈阳还晕得很，她下意识摸自己的手腕，什么都没有。 过了一会不见陈阳回復，她妈妈又喊了几声，陈阳硬着头皮，「妈，我好像弄丢了……」
第24页 「丢了？！」她妈妈无比震惊，「在家里你都能丢？那可是大师的东西，你给我找出来！」 于是难得回一次家的陈阳只要翻箱倒柜地找手鍊，一边找还一边迷茫，这手鍊究竟是什么时候买的？可别是她妈妈记错了把锅扣在自己头上。 房间里陈阳忙碌着，对面的楼顶上有一个人颇有小资情调地晒着太阳。 芷界含煳地哼着一首歌，视线下移看向陈阳家所在的楼层，轻轻开口，「陈阳同学……你说他会发现吗？」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夜风吹打他衣摆的声音。 第14章 冥界旅游手册（十四） 苏献文意识到很有可能有一个魂魄在自己眼皮子下逃了。 问题就是陈阳究竟跑去哪了，出入冥界的唯一途径就是鬼门，当时鬼门已经关了，陈阳不可能有机会跑出鬼门。 若是还在冥界之内……冥界广阔无边，危险的地方和东西多了去，在冥界乱跑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然而还没等苏献文想出点头绪，一个消息从阳间传到了阴间——湘淮市发现了妖道的残魂！ 有妖道残魂这点苏献文清楚，但他所遭遇的残魂已经自爆了，而且他并未将此事上报地府。 所以这次是又有新的残魂被发现了。 据说他们发现妖道的残魂是被人为撕裂然后封印在湘淮市里的不同地方，据说数量大得难以估计，无数人闻风而动涌向湘淮市，能算卦推断的算，不会算的就四处瞎晃指望瞎猫碰……不，指望自己的气运够欧。 简直是个大型的真人寻宝游戏。 虽然残魂怎么看都是死物，但地府向来不插手活人的事，这次依然选择不干涉，只持观望态度。 阳间闹得风风火火的，但苏献文完全找不到机会离开冥界。期间季鱼回地府的时候还刻意来跟苏献文炫耀了一下自己的优势——可以守在湘淮市关注最新情况，没准神兵就落自己手上了。 苏献文：「……」 · 路池泽有些忐忑地上了车，轻轻地关好车门，然后接着倒车镜去看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没想到事到如今他竟然还肯见自己。 路池泽还没想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前面的人出声了，「车门没关紧。」 「……」路池泽感到无比尴尬，连忙重新关了一遍。 重新关好车门之后，车就驶了出去，一路沉默无人说话。 路池泽看着窗外无所事事地想，这是过了多少年，大概有十年没见了吧。 开车的人是路池泽的哥哥陆水，两兄弟年龄差得大父母又走得早，路池泽上学的开支基本都是陆水负担的。 路池泽毕业之后到一中做老师，陆水的女儿刚好在路池泽的班上。那时候路池泽刚考了驾照弄了辆二手车开，休息日会送开车侄女回家，某天他们很稀疏平常有说有笑的回家，半路上遭遇妖道从高空一剑斩下，附近所有的魂魄都瞬间被抽走浮到空中。 魂魄没了，可车还在走，结果就是路池泽腿瘸了，小侄女则再没能醒过来。 十年了，路池泽从当年风华正茂的青年成了如今的油腻大叔，这件事他很少会去想，但每次想到都令他无法唿吸无处可逃，像是被人拿着小刀将全身的血肉一片一片剜下，可即便如此心里郁结的东西依旧扎得他生疼。 等下了车，朝着陆水家走的时候，陆水才说出今天上门来找路池泽的目的。 前些年陆水夫妇生了一个儿子，平日都很健康，最近突然发烧，烧退之后人就变得疯癫起来，说的全是他们听不懂的话，而且还有暴力倾向会打砸东西和攻击人。 送到医院去也没有任何作用，陆水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有精神问题，这样拖了一段时间有人提醒他了另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鬼上身。 路池泽有阴阳眼，而且听说最近几年也在给别人驱鬼看风水什么的，虽然不愿意见到路池泽，但为了儿子还是姑且将人请过来看看情况。 路池泽肚子里的墨连半瓶都没有，在跳跳大神骗骗别人还行，对自己大哥肯定是不能来这一套的。 不过路池泽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情况，虽然驱鬼不行，但到底是不是鬼上身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 还没进房间，路池泽心就凉了，阴气根本不加控制地朝周围扩散，里面肯定是有阴物。 刚打开门，一个东西就撞到路池泽的腰腹上将他推翻在地，定睛一看原来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这个男孩两眼发直，浑身上下都被阴气覆盖，生气都快被完全隔绝了，再不管就只能收尸了。 男孩被陆水制住，但还在不停地挣扎，路池泽费了点劲才勉强扶着墙站了起来。 「确实是鬼上身。」路池泽道，「我只是有双阴阳眼而已，对此是真的无能为力。」 陆水看了路池泽一眼，什么都没说，举起男孩走了房。 门虽然没关，但陆水也没邀请路池泽进门，更何况路池泽进去了也什么都做不了。他在门口站了片刻，又扶着墙离开。 路池泽没打车，沿着路漫无目的地走。 他很想做什么，但竟也找不出可以帮忙的对象，他所认识的只有苏献文是有真本事的，但他根本没有办法联繫苏献文，总不能自杀一次然后去黄泉路求救。 「你看起来很烦恼。」
第25页 路池泽勐地回头，一个穿着休闲随性的人站在他身后，这人个子很高，头髮略微有些长，他冲着路池泽灿烂一笑，像是个青春正好干净透彻的学生。 路池泽愣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人。 「你是在想引魂使吗？」 路池泽本能地退了几步，脑海里飞速地想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阳气充沛，是血肉之躯没错……那是修道之人还是精怪妖物。 没等路池泽想出个所以然，这人又说，「敢说是的话我杀了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是笑着，但半点温度都没有，路池泽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这么做。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逃，但双腿根本迈不开脚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步步逼近。 等走到路池泽身前后，他才道，「说笑的。」 「你想救刚才那个小孩，但不知该怎么做，对吧？」他不理会路池泽难看得厉害的脸色，非常悠闲地说着。 路池泽几乎是咬牙切齿：「是你放出来的鬼？」 「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我才看不上眼。」 「那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一直跟着你啊。」他说得无比自然，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有什么问题。 就算路池泽是个油腻中年，这会也忍不住想甩这人一巴掌，还是想着敌我双方实力差距过大，路池泽才把这口气压了下去，「你究竟是谁？」 「我叫芷界。」 芷界？路池泽确信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我是谁不重要，」芷界说，「我可以帮你驱鬼，但需要你跟我做一个小小的交换。」 路池泽没说话，他只有一条烂命，但芷界拿他的命也没有用，他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价值。 「别紧张，」芷界笑笑，「我说了是个小小的交换。」 「你想要什么？」路池泽指甲使劲掐在肉里。 「告诉我引魂使的名字怎么样？」 路池泽一下子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他想过一些可能，但万万没有想到芷界要的竟然是苏献文的名字，一个名字而已能有什么稀罕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更发不敢轻易答应，万一芷界这是在做什么邪术，日后苏献文不得扒了自己的皮。 「能问为什么吗？」路池泽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 「我暗恋他。」芷界道。 「……」路池泽一点都不相信，摸不准对方的底路池泽更发不敢轻举妄动。 沉默了片刻，芷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路池泽反应过来刚才那是在逗他，这人真正的目的绝对不会是要个名字这么简单。 「你可以不答应，但那个小孩可等不了太久。」芷界提醒，「你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第15章 冥界旅游手册（十五） 路池泽还没想到该怎么办，突然有人大喊着他的名字，路池泽回头一看竟然是陆水追了出来。 他甚至还穿着拖鞋脸上的表情失控，此时此刻不管不顾地朝着路池泽跑来。 路池泽心里咯噔一声，不详的预感将他团团围住，可他却不敢深思其所代表的含义。 可他也没法逃避，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水跑到他身边，一把抓起他，一张嘴开开合合。 直至再度回到陆水家，路池泽才想起来方才陆水说的是什么，他说路池泽才出门不久他儿子就突然吐血倒地不省人事。 陆水的妻子抱着儿子哭个不停，小男孩连脸都发紫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一般。在他们的上方飘着一个小小的魂魄，迷茫地四处看看，试图扑到自己母亲身上，却也只是徒劳。 路池泽浑身上下都冷得不行，十年前侄女死在他面前，十年后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两个阴差穿墙而过，厚重的锁魂链朝着男孩魂魄上一栓，不管周围人如何当下就要将这魂魄带走。 路池泽什么都顾不上，冲过去就要阻拦阴差勾魂，然后他才迈出去一步脚下一崴摔在地上，竟是将自己的魂魄都给摔出了体外。 「……」没听说过摔跤能把魂魄都摔出去的事。 「别出声，」芷界提起路池泽的魂魄。 路池泽一看，这人此时竟然也是魂魄状态，也不知将他的肉体摆在了哪里。芷界跟路池泽就在屋中，可阴差们目不斜视似乎根本没发现他们。 等阴差带着穿墙离开之后芷界才放开路池泽，「若不是恰巧碰上阴差，你小侄子的魂魄可是要给那鬼给吞吃了。」 路池泽不语。 他这会才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有一个不知打哪来的野鬼上了侄子的身，目的是夺舍代之，野鬼争得了身体的控制权将侄子的魂魄挤出体外，接着侄子的魂魄就被正好在附近的阴差被拘走。 「你刚才应该是能阻止的。」路池泽很肯定，无论是阻止野鬼夺舍还是阻止阴差，对芷界而言都不难。 「能是能，」芷界觉得有些好笑，他也真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我无利不起早。」 「我知道了，」路池泽觉得很累，不管过了多少年都是一样，他永远只是一个资质平庸的凡人，阻挡不了任何事，「不管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救救我侄子。」 · 「以前这黄泉路上干干净净，就是条普通的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成了厉鬼的聚集地。」 今天秦广王不知怎么回事放下自己那堆公务突然跑到黄泉路上伤春悲秋，还叫了苏献文一起游荡。
第26页 苏献文在旁边听着没有出声，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他知道这位上司并不是真的要自己作答。 过了会，秦广王又道：「其实原本也没这么难办的，厉鬼过不了奈何桥，便在黄泉路上围聚起来，一开始也只是在这里哭哭，虽然挺烦的但不成气候。只是后来有一位鬼帝犯了事，以他的一身修为将所有的厉鬼锁死在这条路上无法离开，他自己更是就地化了厉鬼。」 「这些厉鬼吞噬魂魄，受冥界阴气滋养，除了没有自由之外日子过得不能更潇洒，这日復一日的黄泉路上的厉鬼也变得棘手起来。」 苏献文：「嗯。」 这位鬼帝化了厉鬼之后也不忘搞事，时不时出言刺激一下苏献文。 「那是多久前，那时候你死了没？」秦广王问。 苏献文微笑：「约莫是死了，只是刚成鬼懵懵懂懂，并不知其中的详细。」 秦广王呵呵一笑：「莫说是新死的鬼，即便是地府内的老鬼也多的是不清楚的。」 这位秦广王到底是来回忆往昔还是加班煳涂了管不住嘴巴，苏献文面上应和，心里面就天马行空地乱想。 正说着，鬼门传来一声厚重的声音，这是到点要开鬼门了。 秦广王看着鬼门打开，一声嘆息，「当年那鬼帝本负责守左侧的鬼门，自他犯事之后这位置也一直空着，底下的小鬼们也一直抱怨只开一侧鬼门效率太低，也是时候该找个新的填上去了。」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在暗示他有意扶持一个新的鬼帝去守门，但苏献文仔细一想，好像这事也不该秦广王管？ 果然秦广王下一句就是：「可惜我说了也没用。」 他们说话间新进门的魂魄们就被引魂阴差带了过来，见到秦广王，阴差们纷纷行礼，秦广王示意他们继续。 他自己看着这批新来的魂魄，注意到有个很小的孩子，皱眉，「这孩子阳寿未尽，看起来像是被鬼给害了。」 阳寿未尽的魂魄，即便是到了黄泉路也上不了奈何桥，只能在此等着，一直等到阳寿终了才能过桥去往地府。 这样的魂魄不少，就游荡在黄泉路上，有些运气好的能顺利过桥去寻一个轮迴投胎的机会，运气差的就飘着飘着被厉鬼被吃了。 秦广王约莫也是想到了这折，脸色又黑了几分，「这些厉鬼近年来越发嚣张，我们也总不能一直退让，这事总得有个解决。」 冥界多少年尴尬的僵局，没想到秦广王竟然还有一颗想要解决此事的心，苏献文都不禁想为他鼓掌。但他也不敢顺着说是，冥界的大人物多了去了，单是秦广王说了不算。 于是苏献文就闭嘴眼观鼻鼻观心，只盼着上司赶紧想起来自己的工作职责，回阎王殿去。 大概是苏献文的祈祷起了作用，秦广王终于愿意打道回府，都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对苏献文交代道：「阳寿未尽的魂魄，不见得生前有什么罪孽，平白给厉鬼吃了太可惜，这方面你多留意些，别让他们太过胡来。」 苏献文点头称是。 秦广王觉得苏献文很开窍会办事，交代完就差不多放心了，但隐隐还是有些不对劲的感觉，仔细地朝周围扫了一遍…… 「嗯？」秦广王疑惑。 苏献文：「怎么？」 秦广王：「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苏献文这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就知道了答案——那个男孩的魂魄不见了！ 上一次苏献文还只是怀疑，这下子终于确定了，黄泉路上出了岔子，以至于有魂魄丢失！ 苏献文在瞒下不说和坦白之间纠结了一下，秦广王不是好打发的，但若查证属实苏献文这一会失职就失大了。 果然，秦广王并不认为是厉鬼所为，立刻召集了阴差要求彻查搜寻，甚至自己亲自掐了决进行推算。 苏献文一看这阵势知道这事不能善了，只能将前些日子陈阳魂魄失踪的事一併汇报了。 这一听还得了，从来就没有发生过有魂魄进了鬼门在黄泉路上无缘无故失踪的事。秦广王铁青着脸，一副把查个清楚的架势招了不少阴差过来，各自安排任务。 苏献文皱着眉回忆，将这两起魂魄失踪的事翻来覆去撕裂了去看，还没等他想出个什么头绪，有一道声音轻飘飘地入了他的耳。 「你在想什么？」 「！！！」 苏献文心跳漏了一拍，这声音陌生得很，而且这会别的鬼都忙着搜寻丢失的魂魄，谁会有闲心来跟他说这么一句话。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个从未见过的人站在彼岸花中，对着他笑得意味不明。而这位不速之客的手中一边抓着路池泽的肩膀，另一边则是拎着一个没有动静的小孩魂魄。 黄泉路上的鬼来来往往，忙做一团，可谁也不曾发现他。 有一瞬间苏献文甚至觉得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退下去，冥界昏暗的雾气之中只有他们隔着几步远的距离相对。 「来、抓、我、啊。」 芷界一字一顿地对着苏献文说道，他并没有出声，但凭嘴型不难辨认出来，挑衅的姿态摆了个十足。 他刚刚说完，从彼岸花中突然喷出一团黑雾将芷界他们围住，接着苏献文勐地沖了过去。 眼见苏献文出击，芷界身形不乱没有出手还击甚至还饶有兴致盯着苏献文的腰身，待苏献文袭到他面前的时候才堪堪侧身闪过，然后又说：「腰不错。」
第27页 苏献文死了一千多年头一次被调戏，还是被一个来歷不明但就是跟自己作对的人。 若苏献文还有肉身恐怕是要当场被气得吐出血来。 苏献文自然也不可能站着任对方言语调戏，攻击一直不断，但芷界都能轻易闪开。 他这边的动静不小，秦广王立马就发现了，虽然尚未弄清状况但二话不说就沖了过来。 「可惜今天不能陪你玩了，」芷界分神看了一眼，不单是秦广王，所有黄泉路上的大大小小的阴差们都奔了过来，他很是遗憾地看向苏献文，「不过，我们来日方长。」 第16章 冥界旅游手册（十六） 饶是这么多阴差连同引魂使秦广王在场，也没能留住芷界，他们甚至都没想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眼下的情况不单只是丢了魂魄，已经能够明确是有人能够出入冥界，甚至嚣张到明目张胆地将上了黄泉路的魂魄给带走。 秦广王十分不满，苏献文低着头等罚，他负责黄泉路这齣了事他头一个负责，而且之前自己总说若是有魂魄能走他手里离开他就自个去跳忘川血池…… 什么叫做世事难料，苏献文如今是知道得太清楚了。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秦广王终于开口。 苏献文不确定秦广王说的是什么，于是继续沉默不敢乱说。 好在秦广王没有非要苏献文说个明白的意思，「他不是鬼，但身上的死气很重。」 苏献文点头，确实如此—— 刚想说话，苏献文一顿终于想了起来，这种感觉他并非第一次见了，当初在阳面一中的楼顶上就有过类似的感觉，强大又诡异。 「最近阳间很热闹，听说十年前在湘淮市作乱的妖道的残魂找到了。」秦广王突然道，「你觉得这所谓的残魂是真的么？」 「属下不知。」苏献文不能说自己已经遭遇过一缕「残魂」，况且他此前没有见过妖道，分辨不出那缕残魂究竟是不是妖道的。 当日虽然路池泽也在场，但他能力太差愣是认不明白，不能给苏献文一个准话。 「十年前他们说妖道已死魂飞魄散，十年后又有残魂现世的传言，这妖道到底死没死，怎么死的，死到什么程度……谁说得清楚。」 秦广王语气很淡，但苏献文听着心里的波浪是翻了又翻。 地府从不插手阳世间的事，他们只管将魂魄拘来处置，可秦广王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可不是愿意置身事外被动等待的样子。 「殿主的意思是……今日过来的这人有可能就是十年前的妖道？」 秦广王没正面回答，只说：「那妖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行事乖戾却偏偏有移山倒海颠倒阴阳之能，若说他还能出入冥界全身而退，我是信的。」 苏献文是认定妖道死透了的，他所看重的只是人家的遗物，想要寻宝而已。 谁想到秦广王竟然怀疑妖道根本没死。 苏献文说不出话来。 「去阳间走一趟吧。」秦广王说。 苏献文：「我？」 「地府之内没有比你更合适的鬼了，毕竟你生前也曾正儿八经的修行过一段时间。」 苏献文不语，没想到做鬼做了一千年还得被翻生前的老底，他都记不清了，秦广王还帮他记着。 「十年前我曾远远看过一次，那妖道的路数跟你有几分相似，像是出身同门。」 苏献文生前所属的门派早就凋零了，就算是走火入魔都没能耐出个妖道这般强大的弟子，但上司有令苏献文只能乖乖照做，况且他也确实很想去一趟阳间…… 「去吧，不管是妖道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去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 · 苏献文来阳间头一件事就是去找路池泽。 路池泽身无长处，苏献文想不通他怎么有胆量跟来歷不明的傢伙厮混在一处，还敢跑来黄泉路上跟自己叫板。 苏献文当年亲自护送将路池泽从冥界送回人间，在他魂魄上做过标记，想找到路池泽不难。 大约也是知道这茬，路池泽没跑，就妥妥噹噹地留在他的小店里等苏献文。 见到苏献文也没有过多的惊讶，路池泽手里还拿着一只正在缝边的皮鞋，他只看了一眼，「引魂使大人竟是真的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苏献文奇怪。 路池泽摇摇头，「是别人说的。」 苏献文瞬间就明白过来指的是谁，「他是谁？他知道我？」 虽然苏献文不太信，但秦广王说的话还盘旋在他心里，那妖道难不成真的跟他师出同门？ 路池泽没回答苏献文的问题，他将手中的鞋放下，「我得了他的好处，只好对不起引魂使大人了。」 还不等他的话音落下，这间小小的店面突然陷入一片寻不到边际的黑暗，四面八方的威压瞬间立了起来，逼迫着苏献文让他不得乱动。 「锁魂阵？」苏献文的惊讶更甚，这是修行者专门用来对付厉鬼的阵法，各个门派有些区别，但无一例外都非常好用，他看着双腿被黑暗吞噬的路池泽，语气沉下去几分，「你到底长了不少本事，但想困住我的反噬可不轻。」 路池泽露出一个不知是哭是笑的表情，「引魂使大人还是先担心自己为好。」 苏献文也不敢托大，当下就将自己隐藏起来的阴气全部释放了出来，与四周压下来黑暗对上，甚至于将这一方小结界都震得扭曲。
第28页 路池泽更是勐吐了好几口血。 苏献文身上的压力减轻不少，他居高临下，周身的气息全开冷得让人连稍微靠近些的勇气都没有，这会才真正像了一只没血没肉的鬼。 路池泽其实与苏献文接触不多，不了解这位引魂使的能耐，但觉得苏献文的思考方式跟活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对他也没有太多的恐惧，也直到这会才意识到对方是刻骨的寒，一点生气都没有。 「你撑不住多久的。」苏献文道。 连声音也有些变了，路池泽苦笑，「我是撑不久，但你能弄死我么。」 地府阴差们干的是苦力活，偏偏少有客户能理解他们，阴差被袭击的事不是没有发生过，像如家属捨不得死活不肯放魂魄去投胎，于是干脆先把勾魂阴差打上一顿，这种时候倒是允许阴差反抗一二。 但是至今为止，也没听说过有人用锁魂阵来对付地府工作人员的。 苏献文有些犹豫，他倒是可以强行破开，但路池泽就差不多可以去冥界报导了。 没有前例，苏献文摸不准自己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那你想要什么？」苏献文试图跟路池泽好好谈谈。 谁知路池泽只是摇头。 苏献文想起来路池泽说他拿了好处要对不起自己……难不成他们真的打算用这个阵逼得自己灰飞烟灭？ 苏献文的表情一言难尽，要真是这样，日后自己恐怕是要成为地府一耻。 「引魂使大人……」不知何时苏献文的身后多了个人，芷界低声笑了笑，「别来无恙。」 苏献文没有回头。 「我给引魂使准备了点小礼物。」芷界从苏献文身后绕了出来，表情很是愉悦。 苏献文并不想要，直觉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他仔细留意着芷界，他身上并没有丝毫跟苏献文同源的痕迹，甚至于不像个活人，但他又确实有肉身，魂魄也是契合的。 芷界看了眼苏献文思考的样子笑了笑，从黑暗中一把拉了个东西出来带到苏献文眼前。 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团白，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人体！看身形还是个二十出头的男性。 尸体？！苏献文随即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古有太乙真人能以莲花化身，可惜我寻不到适合的莲花，便用了些别的材料……说」芷界伸出手指捏了捏人体的脸颊，动作轻柔像是在对待无上的珍宝，「今日便将这份礼物赠给引魂使，你开心吗？」 当然……不开心。 苏献文此时哪里还顾及得上什么地府工作要求，当下就要强行破阵，但芷界只是在苏献文肩上轻轻一拍他便动弹不得了。 苏献文：「！！！」 这种程度的实力差距，苏献文在他面前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他想要对付苏献文根本用不着这个锁魂阵。 看出苏献文的想法，芷界轻飘飘地说：「就是看着好玩。」 他说罢不给苏献文继续尝试的机会，抓起苏献文的魂魄朝着他自制的人体内塞！ 这肉体做得竟是跟苏献文契合无比，都不需芷界多费力气就完全融合了进去。 芷界还不安好心地补充了句：「如此你可就跳出五行之外，连天道都奈何不了你，你该是谢我。」 我是公务员，我有铁饭碗，才不要做黑户，苏献文想，但已经来不及他只觉得一片晕眩，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17章 冥界旅游手册（十七） 苏献文再度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有心想试着动一下自己的手指，但又莫名有些怯意，反而不敢动弹。 但木已成舟，逃避是没有用的，苏献文很清楚地认识到他已经成了一个「人」。 魂魄无法从这具肉身中脱离，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血液的流动以及身体的实质感，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久违了。 「欢迎，我的引魂使大人。」芷界就在旁边看着苏献文。 苏献文闻声望去，正好撞进芷界的眼里，看不见丝毫的温度。他坐起来，意外地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任何束缚。 「还习惯吗？」芷界伸出手扶了苏献文一下。 苏献文没出声，只是看着周围的环境，是一间很普通的单身公寓，房间有些陈旧，周围的家具很少看不出有烟火的痕迹，再远一点的桌子上竟然大摇大摆地洒着好几朵彼岸花。 彼岸花长在黄泉路，以阴气、煞气、死气为养，这种花并不适合阳间，这几朵在此反而开得更发灿烂，只能是有人刻意为之。 「来，走两步看看。」芷界出声提醒苏献文。 苏献文瞥了他一眼，没有反抗，依言从床上站了起来，临要迈步了才发觉这种感觉已经极为陌生。 他平日都是飘来飘去，就算偶尔「走」几步，但也没有脚踏实地的触感。 芷界很有耐心地牵着苏献文指导他如何行走，两人缓慢的在屋内绕了个圈。 等芷界放手之后，苏献文想：我这是在干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芷界。」 芷界？苏献文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苏献文很是好奇芷界的目的，但估计对方也不会轻易说出来便没问，可没想到芷界教完他走路之后又领着他一处一处介绍了屋内的设施，甚至连浴室使用之后如何清理都说得清清楚楚。
第29页 苏献文终于忍不住：「你想做什么？」 「日后你要在这长住，这些自然是要知道的。」 「……」 苏献文猜想过种种可能，比如说芷界打算放出黄泉路上的厉鬼，而自己这个引魂使太过碍眼干脆除掉，再比如说他跟妖道有关，知道自己在肖想人家的遗物太不自量力干脆除掉，再比如他逆天改命跟地府有仇，正好自己是个地府编内鬼干脆除掉…… 怎么也没想到芷界无比认真地跟苏献文说，日后你要住在这里。 然后呢，住在这间公寓然后呢，养肥了待宰吗？ 这事简直没法深想。 在苏献文发呆走神的空隙，芷界摸去厨房做了两个简单的菜出来，又招唿苏献文过来吃饭。 「今天已经过了饭点，」芷界一边摆碗筷一边说，「阳间一日三餐，按点吃饭，你慢慢习惯。」 「我也活过。」苏献文拿起筷子，这种事他还是知道的。 芷界看了看苏献文拿筷子的姿势，问题不大，「你生前是青阳山的修士，我还以为你辟谷不知这些。」 「你怎么知道我出身青阳山。」苏献文语气冷下去。 有些鬼可能记挂红尘种种，但阴差们做鬼之后都是将生前事抛却了的，这一千多年来除了管人间寿夭的秦广王之外没谁会惦念着。 而且青阳山已经没落，昔日的种种早已化为乌有，如今的修士没几个听过这个名字。 「我知道的事多了。」芷界对着苏献文微微一笑，但没有解释的意思，只说：「吃饭。」 人在屋檐下，深知低头重要性的合格俘虏苏献文乖乖闭嘴吃饭。 说是吃饭，芷界却没吃多少，全程都在盯苏献文，算着食量只让他吃了几口。 「虽然这肉身跟你很是契合，但眼下还很脆弱，悠着来。」芷界道。 这一提苏献文才意识到这一茬，又不是自己原本的肉身，怎么还如此契合。 这次芷界倒是主动解释了，「加了一点特别的材料。」 苏献文反应过来，上次他不慎受伤身体掉了一部分在阳间，一时间苏献文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上次我来阳间的时候跟着我的果然是你。」 芷界非常坦荡地点了个头。 苏献文：「操作厉鬼爆炸的也是你。」 芷界：「不错。」 苏献文：「你那时候就已经准备炼这个肉身……」 苏献文背后发寒，自己是逃不掉的，就算没有这次芷界上黄泉路挑衅，自己任何时候再来阳间都会落入芷界的手中。 「不，」芷界抓起苏献文的手检查手指的灵活度，「还要早一些，十年前我就开始了。」 芷界看面相按着凡人的标准就是二十多的样子，十年前他才几岁……苏献文收回自己的思维，芷界绝对不可能是普通人，搞不好是个比自己都大的老怪物。 但是，又是十年前这个时间点。 至此，苏献文算是大概明白芷界在背后所起推的波澜—— 十年前芷界开始炼制一具可以容纳鬼魂肉身，十年后他利用苏献文对妖道的关注将其引到人间，然后通过引爆妖道的残魂顺利得到苏献文身体的一部分，至此一具无比契合苏献文的肉身圆满练出。 接着他带了路池泽去了一趟冥界，故意让苏献文以及秦广王发现自己，然后坐等苏献文自投罗网。 其中秦广王可能是附带的，即便没有秦广王，苏献文知道芷界肆意带魂魄出入冥界肯定放心不下，总会找机会再来一次阳间一探究竟。加之还有路池泽，苏献文在阳间唯一认识的活人竟然也倒戈了，怎么着也得去探个究竟。 这般煞费苦力，不可能是为了抓苏献文来陪他玩过家家。 芷界想做什么，或者说他想要苏献文做什么？ 苏献文看芷界的眼神里面全是疑惑，芷界觉得有趣，「在想什么。」 于是苏献文就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遍，芷界听完笑意更盛。 苏献文都不知道自己所说的究竟有什么可笑的，心里闪过一丝不爽，看芷界的反应大概自己的推测有不对的地方。 「想知道什么？不试试直接问我？」芷界笑了会才忍住，尽量摆出一个正经的表情，只是眼里的笑意一时半会消散不去。 「你会实说？」苏献文很是怀疑 芷界不答，只看着苏献文。 「你想做什么？」苏献文决定试试，总不可能问几个问题就惹怒芷界然后把自己给掐死。 「可能是我倾慕大人，按耐不住想要据为己有。」芷界答得很是理所当然，脸都不红一下。 苏献文简直想摔碗，他就不该问的，平白让芷界给涮了一回。 芷界收拾了碗筷，然后又拉着苏献文出门。 已经是深夜，外面的行人寥寥无几，甚至路边的烧烤摊都没了生意。 芷界带着苏献文也不走远，就在小区附近转悠，路上还随口解释了一下：「饭后要散步消食。」 总共没吃了几口饭的苏献文：「……」 夜风不大，但吹在苏献文脸上的感觉无比真实，让苏献文忍不住又一次感嘆这种久违的感觉。 千年前的景象与如今全然不同，曾经这里是一望无际的葱绿，修士们隐居期间求仙证道，并无多少凡人能够出入。 千年后这里平地起高楼，只有灯红酒绿车来车往，而当年的修士们约莫都是死绝了。
第30页 消完食，两人回到芷界家里，芷界还打算亲自在旁监督指导苏献文洗漱。 苏献文一开始没当回事，过了会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苏献文站在浴室里，而芷界就依在门框上看着他，苏献文被盯得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头皮发麻。 「你能先出去么？」苏献文试图跟芷界商量。 芷界摇头：「若是你有需要怎么办？我可以随时帮你。」 「我能有什么需要？」苏献文一脸懵逼。 「我的技术你放心，这具肉身各个方面都没问题……」芷界的视线不怀好意地往下，「还是说引魂使大人做鬼太久，已经忘了做人的乐子。」 说到这里，苏献文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他是镇守黄泉路的引魂使，在冥界向来以凶煞为名，小鬼们见到他都是心惊胆战，唯恐惹了他不开心，什么时候被这般再三调戏过。 但鬼在屋檐下，威风凛凛的引魂使也只能低头。 苏献文深唿吸几次只当是芷界不存在，按着芷界事先教过的打开花洒脱衣服洗澡，当然是背朝芷界的。 芷界依然没有收回目光，一寸一寸打量苏献文的身体，不过这目光中并不见情欲和调笑，他有的只是探究，毕竟苏献文这具肉身是他亲手炼制的，能看的已经全都看过了。 「你原本的身体是什么样的？」芷界开口问。 苏献文满头泡沫，顺着这个问题略微一想，什么都想不起来，毕竟当年他也没有自恋的毛病。 「我听说你死相悽惨，本来寻思着该给你添点伤疤，只是不知道加在什么地方为好。」芷界说得漫不经心，「比如说该有一个穿心的洞，你觉得如何？」 苏献文停住手上的东西，泡沫混着水流进他的眼里，刺得他生疼，胡乱地拿手擦了擦。 苏献文问：「你到底是谁？」 苏献文确实曾被一剑穿心，这千年前的旧事芷界是如何得知的。 芷界不答，苏献文又问：「我们曾经认识？」 过去他们是有什么仇什么怨，这个疯子要整这么一出。 「认不认识……取决于你。」 第18章 冥界旅游手册（十八） 苏献文醒过来便看到芷界躺在旁边，隔着一个枕头抱着他。 苏献文想要摆脱芷界，但这人力气大得很，苏献文挣脱无果，只能去瞪芷界。 芷界勐地睁开眼，里面没有眼波流转也不见神采，更像是标本而不是活人的眼睛。 很快他又闭上眼，脑袋蹭了蹭枕头，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已经恢復了正常。 「醒了？」芷界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早，再躺会。」 说着又倒了下来，但眼睛没合上，反而又继续去盯苏献文。 两个人隔着不到两掌的距离对视，苏献文目光放空，心里闲想芷界盯得这么用力，也不怕他的眼珠掉出来。 「在阳间，早上醒来都是要有一个早安吻的。」芷界向苏献文灌输人间「常识」。 纵然苏献文不怎么来阳间，也知道这绝对是芷界随口跑的火车，于是道：「那之前你吻谁，难不成是抱着镜子自己吻自己？」 芷界又是笑开，「引魂使大人比我想像的有趣，以往见你站在黄泉路上的样子，还以为你是个清冷不可亵渎的美人。」 「你都说我死相悽惨了，又怎么会是美人。」苏献文提起自己的死，语气里丝毫不见波动，「若是你见了指不定就不会抱着我了。」 芷界好奇：「为何？」 苏献文：「嫌膈应。」 芷界笑得快喘不过气，好不容易顺过气来，「那还好我没见过，若是见了……我会心疼死掉的。」 这个人嘴里没一句实的，苏献文习以为常并未放在心上。 早餐是芷界下楼买的稀饭和包子，买的量不少，但他依然没怎么吃，仅仅喝了一口粥。 苏献文暗暗留意。 吃完早餐没多久就有人来敲门，芷界开门，外面站的竟然是个上了年龄的老太太，不过打扮倒是挺精神的。 芷界并不奇怪这位访客的到来，侧身请人进来。 屋里只有一条沙发，这会正被苏献文坐在，苏献文完全没有起身让坐的意识，他只一个劲地在想这位老太太是谁。 芷界在苏献文腿上拍了一下，将人拉起来，在对着老太太说话，请她坐下。 苏献文被芷界拉着手腕，只能站在他身后候着。 老太太不住地打量苏献文，但好歹是憋住了没问，缓了缓说起正事：「大师，我最近还有些心慌，就想请你给我开导开导，顺便还想问问上次我儿媳妇买的手鍊还有吗，那条让阳阳给弄丢了，这个孩子就是太倔了，不知道大师的好处。」 后面的内容苏献文没听仔细，他被开口的「大师」两个字给雷主了，据他所知，如今这个称唿在阳间的意思基本请等于骗子了。 芷界察觉到苏献文有些不对劲，捏着他的手警告了一下，不过表面上神情并未松动，等老太太说完就开口，「您孙女年纪小不相信是正常的，手鍊还有，再拿一条就是。」 说着真的掏了一条出来，苏献文简直要叫出声来，这手鍊上吊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彼岸花，芷界这货竟然敢把阴气这么重的东西给活人戴！ 老太太并不知内情，欢天喜地将彼岸花接了过去，又递给芷界一叠钞票，芷界也不客气收了下来。
第31页 「大师，还有我最近还是睡不好，总是心慌。」 「没事，您福寿双全吸引了一些小鬼想要上身，但只要戴着我给的护身符就无事，它们追着您可能会有些影响，晚上我帮您做个祭坛就好。」 苏献文不可置信地看着芷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不知道福寿双全的定义是什么，可在苏献文眼里这就一普通老太太，另外还说什么有小鬼追着老太太……这个房子里唯一能称得上鬼的就是苏献文这个引魂使了。 老太太听了那是千恩万谢，芷界扶着将她送了出去。 等芷界回来，看见苏献文懵逼的样子乐得不行，「怎么了？」 苏献文没什么好说的，芷界洗脑技术太强，把老太太哄得团团转，掏完钱还觉得芷界真是个好人。 这业务水平都已经超过一般的骗子了。 晚上，芷界又拉着苏献文出门。 苏献文还以为又是去散步，走了几步发觉不对，周围的景物变化有些异常，衔接并不连贯，是芷界用了缩地术。 不多时他们就走到了一处小区门口。 这小区苏献文记得，黎小东和陈阳都是住在这个小区之中。 「你要做什么？」苏献文问，陈阳的魂魄也绝对是这人给带走的，不知道今天过来又是为了什么。 「拿钱办事而已。」 芷界搂着苏献文的腰腹带着他跃到顶楼，苏献文脚刚落地就被「电」了一下，一看这楼顶上竟然布了密密麻麻的阵法，此时被苏献文惊动发出淡淡的红光。 「踩到阵法的防护上了，」芷界看了一眼，「疼吗？」 苏献文摇摇头，说不上疼，就是有点麻。 眼前的阵法繁多，但无一例外，都是咒人倒霉咒人破财咒人不得好死。 阵法之中甚至还压了几只小鬼增加威力。 芷界不动声色地观察苏献文的反应，「这些诅咒针对的都是早上那个老太太的一家人。」 这么多诅咒加持，施咒者这得是有多恨这家人。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挡了施咒者的财路罢了。」芷界说，语气没有起伏，「他们生意上有些竞争关系。」 无稽的杀人理由多了去，见多识广的引魂使并不怎么惊讶，他所想到的是另一方面——当初那个女孩的魂魄就是死于非命，难不成刚好是这位老太太的家人，死亡也是这些诅咒导致的。 他问芷界，芷界点头，「她叫陈阳，就是被诅咒死了，但肉身没问题，所以我把她的魂魄拉回来放回去，还能活蹦乱跳。」 苏献文不知该摆个什么立场，他们地府工作人员不问死因只管让魂魄去轮迴投胎，当然若是有罪孽深重者也有相应的判罚，一个人究竟该不该死不由苏献文管。 当初苏献文也感嘆过陈阳死得年轻，但也仅限于此了，放魂魄回去投胎捡起这一世继续过活，这种事苏献文想都没想过。 芷界所想的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似乎越发的复杂起来，迷雾重重根本无法看出丁点芷界的真实的想法。 不管手段如何，他确实救了陈阳，这般行事冒的风险不小。 可若他真想救陈阳，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咒术一锅端了即可，哪里还需要枉费人家小姑娘去阴曹地府走这么一遭。 芷界手脚麻利地将咒术逐一破坏，在他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不需要讲究什么方法技巧，统统粗暴地摧毁便是。 与此同时，市内某处一个人「哇」的一声大吐几口鲜血，整个人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片刻之间就萎缩成了一团人干。 「你一直都在做这种事？」苏献文问。 芷界：「什么事，你是指我出卖劳动力拿钱办事，还是说我挑战地府的权威。」 」……「苏献文抽抽嘴角，「你逆天而为不怕反噬？」 「我？不怎么怕。」芷界解决掉所有的咒术，向苏献文伸出一只手，「不过说起逆天而为，引魂使似乎也不比我乖多少。」 芷界说得随意，像是顺着苏献文的话顺着往下说出来而已，但他洞察一切的样子让苏献文有些忌惮，「你指什么？」 芷界又是不肯详说。 芷界这种点到为止的试探有过很多次，苏献文也摸不准他究竟知道些什么，但唯一这一次让苏献文真的起了点杀心。 他被擒住之后并没有不顾一切地反抗，反而还有些乖顺，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芷界强到不可思议，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对芷界很是好奇，想跟在旁边看看这人所图为何，以及此人与妖道究竟有没有关系。 「杀气都跑出来了。」芷界并没有生气，揽着苏献文带他下了楼顶，「方才是在想若我碍到你的事，不惜一切也要杀了我对吧。」 苏献文否认，「我没有。」 芷界不做评价，落地之后放开苏献文转而牵起他的手，「走吧，收工回家。」 等躺倒床上之后，苏献文觉得困得不行立马闭眼睡了过去，迷迷煳煳之间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说—— 「引魂使死后的怨气那么大，甚至还不等引魂阴差到来就化为了厉鬼，地府对厉鬼向来都是能除就除，除不掉就放任不管，也唯有你还能捞得一个引魂使的位置。」 「这自然不是因为苏献文的能耐太大，只不过是地府眼瞎竟然没看出来。」 「你化为厉鬼不久遇到一位鬼帝，他压制住你帮你引出些神智，你也争气就此恢復过来，假装像是个普通鬼魂一般进了冥界。但可惜这位鬼帝不久后竟然自个堕为厉鬼徘徊在黄泉路，由引魂使大人亲自看守。」
第32页 芷界顿了顿，继续说，「助鬼为乐这种事是做不得的，最好就是像我一般钱货两清。」 苏献文睁开眼，睡意全无，盯着屋顶，「你知道我想做什么？」 「我怎么会知道，引魂使大人又不曾告诉过我。」芷界道，随口胡诌，「报仇？可这都过去千年了，当年的仇家约莫都死干净了，你的效率未免太低。」 第19章 冥界旅游手册（十九） 「你是说你发现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了？」 一个穿白色套头衫牛仔裤的青年弯着腰打量地上的尸体，这尸体全身的水分都蒸发干了，只有一块皱巴巴的人皮黏在骨架上看着无比瘆人。 「对，我在想是不是让他的仇家给杀了，你们这行不是经常容易结仇么？」中年男人有些心虚地说道。 「不是，阵法反噬而已，」青年起身，「有人破了他的阵，蔡老闆，我这位徒孙是为你效劳的吧？」 「这这这……我若是知道会这样说什么也不敢请他来帮忙。」中年男人急得额头上都发了汗，「真不是故意害张大师的。」 中年男人觉得最近自己摊上的事都太晦气了。 他在商场上的对手碍眼无比，有人给他出主意可以在背地里搞点小动作，于是请了个大师来作法，谁能想到对方家宅平安屁事没有，反倒是这个大师先挂了。 挂了就算了，这点酬劳费蔡老闆也不至于斤斤计较，谁知道他刚想收尸抛尸就蹦出来一个青年，顶着张娃娃脸非说自己是死者的师祖…… 「你不用慌，」青年缓和了语气，「他技不如人怪不到你头上，只是我这个做前辈的少不得要帮徒孙出口恶气，你带我去他布阵的地方。」 · 到了布阵的楼顶，青年仔细检查了一遍被摧残得七零八落的阵法，咂了咂嘴，「这么暴力。」 「啊？」蔡老闆没听清。 「没什么，你可以滚了。」青年说话毫不客气。 蔡老闆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也不敢惹恼对方，只能应了一声准备走人。 「等等，」青年又出声，「你们湘淮市里有没有哪个私人收藏家收藏古董的。」 蔡老闆心想这人不会是要去抢劫吧，但也不敢不答，「有的有几位，但不知道是要什么类型的古董。」 「嗯……应该是一把剑。」 「剑？」 「一把古剑，是我们师门的旧物，我这次过来就是来回收此剑的。」 蔡老闆这会怀疑此人脑袋是不是有问题，答得很勉强，「没有听说过。」 「那算了，近期湘淮市了鱼龙混杂，你自个当心些，别不长眼惹了高人。」青年想了想随口叮嘱一句，算是蔡老闆带他过来的报酬。 「哦哦，好的，」虽然蔡老闆听了个一头雾水，但还是姑且先应了下来，又壮着胆子问，「不知道大师怎么称唿？」 「叫我张十一就好。」 · 苏献文被芷界带去了游乐园。 游乐园这种东西苏献文还是有所耳闻，但也仅限于耳闻。 站在门口，引魂使难得地感到了一阵违和，说不好具体是哪方面有违和感，排队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他们在其中并不突兀。想了想，苏献文只能将其归于他一只地地道道的老鬼不适合来玩这种活人的东西。 「我可以不进去吗？」苏献文心存侥倖问芷界。 芷界还在研究项目，闻言微微侧过一点身，「怎么？」 苏献文：「我一个鬼……」 「你现在是人，」他还没说完就被芷界打断，「好了，听话跟我走。」 芷界带着苏献文一圈高空刺激项目体验下来，苏献文脸色白了又白，强行忍了才没有叫出声。 好不容易熬完全程，芷界还轻飘飘来了一句：「引魂使生前既然是青阳山的高徒，御剑飞行应该是常事，怎么坐个过山车就不行了，莫非是学艺不精其实连御剑都不曾掌握。」 苏献文：「呕……」 芷界笑得越发开心，但好歹是没有丧心病狂到拉着苏献文再体验一次，等笑够了还是好好地将人扶到休息区坐好。 苏献文浑身上下都只剩下难受二字，软软地瘫在椅子上，觉得这一身皮肉简直太多余，做鬼就不必这样折腾。 躺了一会好不容易缓回来，周围的吵闹喧嚣也入了耳里。他放眼望去，周围多的是年轻的男女嬉笑着，他们看上去都很是享受，沉浸在周围气氛之中。 只是不知他们可以开心到几刻。 「在看什么？」芷界拿着一盒冰淇淋回来递给苏献文。 苏献文摇摇头。 芷界装模作样地环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周围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特别多，佯怒道：「趁我不在偷看美女，才几天胆就变得这么大了，日后怎么得了，我会嫉妒的。」 苏献文手里捏着冰淇淋的盒子，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芷界。 「不吃吗，还是等我餵你？」芷界心理素质极其强大，被苏献文这么盯着也不觉难受，还有心思逗他。 说着真的抢过冰淇淋盒子，舀了一勺递到苏献文的嘴边。 哪怕是一男一女这样高调秀恩爱都不免要吸引一些眼光，更何况他们两个大男人。 苏献文的皮囊被芷界制得极为赏心悦目，相反芷界就相貌平平穿着随意，反差之外还有芷界态度很是强硬地举着勺子，大有一副苏献文不吃他就不放手的架势。
第33页 没有人出声，但周围人都察觉到了这里气氛的怪异，或明或暗地朝他们看过来，尤其放在苏献文身上的目光更是带了诸多色彩。 僵持许久，芷界出声：「引魂使？」 苏献文平白从这三个字里感到了威胁的意思，于是低下头将芷界送到嘴边的冰淇淋吃了。 冰淇淋这种东西也是苏献文头一次吃，口感奇怪，但不会觉得讨厌。 「怎么样？好吃吗？」芷界笑眯眯地看着苏献文。 苏献文：「不好吃。」 「是吗？」芷界并不在意，随手将剩下的冰淇淋扔进垃圾桶，「走吧。」 苏献文瞥了一眼垃圾桶。 地府工作人员众多，但也唯有勾魂阴差时常有机会去阳间，他们会带阳间的新消息回来，然后这些消息在冥界传个几遍才算是尽了其价值。 据说阳间有游乐园，有冰淇淋，有琳琅满目的小零小碎。 阳间处处都是鲜活的，阴间只有一片死气沉沉。 芷界带着苏献文离开，前往下一个项目，有个女孩子一直盯着苏献文，满脸的欲言又止。 苏献文自然是看不懂她眼里的含义，芷界热心地翻译，「她在担心你是不是被我虐待。」 「……」 芷界不依不饶：「说说我有没有虐待你？」 虐待的定义是什么，苏献文很模煳，但芷界变相囚禁他这个事实是无比清楚的。 见苏献文不回答，芷界摆出一副很伤心的样子，「我可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捧给引魂使大人。」 苏献文微微有些恍神，有个念头控制不住地浮现出来——芷界有心么？像芷界死气这么重的活人真的能有心吗？ · 下一个项目是鬼屋。 这个鬼屋外表看上去是民国小院风情，里面则是有些阴魂不散百年老鬼啥的。 芷界：「要是害怕我可以牵你。」 「不必了。」苏献文果断拒绝，就没听说哪个阴差会怕鬼的，而且里面还不是真的鬼，这点常识苏献文还是知道的。 他们前面是几对情侣，没走几步就开始咋咋唿唿，于是男孩子就赶紧上场发挥自己的作用又是贴心保护又是安慰的，缓慢地向前推进。 进了鬼屋之后，芷界反而不说话了，苏献文也没有做个鬼屋测评的心思，于是便闭嘴向前，队伍到他们这里被分割成两种温度。 正走着，一只断指从空中掉了下来，正好砸到苏献文头上，苏献文下意识就接住。 随即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怎么？」芷界虽然没说话，但一直都留了分心在苏献文身上，立刻问道。 「是活人的。」苏献文道。 芷界将手指接过去，确实是真人的手指，而且被切下来还没多久。 「我们去看看。」芷界下了决定。 两人离开鬼屋，顺着手指上的痕迹追踪过去。追踪术是芷界下的，苏献文多看了两眼，这追踪术竟然还是冥界惯用的法子，也不知芷界是自哪里学来的。 手指的主人就在附近，他们跟过去一看，是游乐园的背后，这里还是一片有待开发的空地，长了不少杂草，但不妨碍他们看到有几个人就在其中。 这几人都明显是修士，第一眼看上去感觉不是很强，也看不出门派。 他们察觉到芷界苏献文的到来，都收了手看着他们。 芷界迎着他们的目光向前，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是一个普通人，看起来还有些面熟……正是一中那个小霸王丁岚！ 只不过如今的小霸王已经成了一只落水鸡，身上血迹斑斑，惨不忍睹。 人生何处不相逢。 这节手指毫无疑问也是丁岚的了。 「怎么着，大白天就这么嚣张，如今修真门派没落至此，几个修士要跟一个普通人过不去？」芷界开口，语调是他特有的略有闲散懒散的嘲讽。 这几个修士还是有些基本的眼色，看出芷界并非常人，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苏献文对丁岚也有印象，但这点印象主要来自丁岚身上所戴的古玉，这会一看，果然已经不在丁岚身上。 「这小孩以前有块古玉，估计是被他们抢了。」苏献文对芷界说了一句。 芷界挑挑眉，眼里的嫌弃更甚，「连块古玉都要抢，抢就算了，还伤人。」 第20章 冥界旅游手册（二十） 修士们面色发青，但顾忌着看不出芷界的深浅不敢轻易出手，过了会，有个领头的说话：「无凭无据，你怎么能信口胡说。」 都把丁岚打成这个样子了，他还能硬着脸说出「无凭无据」，芷界深感佩服，他也不与这人分辨，就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地上的丁岚。 修士：「……」 修士：「我们……我们与他有些冲突，但你们所说的古玉确实不是我们拿的，刚才被人抢先了一步。」 芷界没说信与不信，又继续追问，弄明白这几个也是跟风来湘淮市寻妖道的神兵，偶然碰到丁岚，发现他身上的玉佩有些异常，便想「借」来看看，丁岚自然不给，于是他们懒得废话就直接动了手。 但突然钻出来一个来歷不明的修士，抢了玉佩离去，还二话不说切了一只丁岚的手指。 他们完全不是这名修士的对手，只能看他胡来，等他走之后，他们觉得憋屈，想看看丁岚身上还能不能压榨出点什么东西出来，然后就遇上了芷界跟苏献文。
第34页 芷界跟苏献文对视一眼，毫无疑问，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那节手指就是引蛇出洞的诱饵。 苏献文：「来找你寻仇的？」 他被封在这个壳子里，恐怕连秦广王都认不出他来，别的旧识就更不必说了。 芷界认真想了想，「有可能。」 芷界这么一说，但完全不像打算留心的样子，并没有立刻查个究竟，反而是拿出手机打了个报警电话。 修士们面面相觑。 芷界对他们和善地笑笑：「有困难，找警察。」 报完警芷界就打算走人，那几个修士意外发现自己竟然没法动弹，纷纷大喊，问芷界这是怎么回事。 芷界并不理他们，带着苏献文头也不回地走了。 等走远了，苏献文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看，「……要是警察真来了，他们可解释不清楚。」 芷界：「人的潜能是无限的，指不定他们就能想出一套完美说辞应付过去。」 「修士的事有可能会暴露。」苏献文道。 阴阳两界都很有默契地将「非自然事情」对普通人隐瞒，原因不可考究，但已经成了通识，大家基本都会遵守一下规则。 「暴露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芷界问苏献文，他的瞳孔很黑，深得不可见底。 苏献文选择闭嘴，不能指望芷界有顾及大局服从指挥的意识。 · 等他们离开之后，一个男人慢慢走了过来，正是张十一。 他一出现，那几个动弹不得的修士立刻破口大骂。 张十一不以为意，还拍拍他们的肩，笑道：「做得不错。」 修士们又是一通好骂。 「这古玉本来就是我们师门的东西，你们也有胆乱动，我没宰了你们也是念在如今不剩几个修士的份了，我自认已经算很客气的了。」张十一说道，还冲着他们挥挥手，追着芷界和苏献文他们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苏献文被困在芷界身边已经有几天了，但芷界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无非就是每日带苏献文出去兜风，体验各种人间娱乐设施。 今天去的则是海洋馆。 馆里人不算很多，周围基本没有闹心的声音，他们站在偏暗的灯光下隔着玻璃板看鱼群在水中划过，意外地有种令人平静的力量，相较于游乐园更令人觉得惬意。 苏献文还是头一次从这种角度来观赏水生生物，不知不觉就看呆了，只顾着盯鱼，周围的环境都有些被他抛之脑后。 芷界站在苏献文身后半步，他对各类的鱼并无兴趣，专心致志地看着苏献文的侧脸，从眉眼往下到修长白皙的脖颈……又将视线调转重新回到安全地带。 苏献文的发梢软软的，芷界突然很想揪一下，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苏献文吃痛，回头不解地看向芷界。 芷界凑近他的耳旁，「引魂使的戒备这么低么，在外面这么投入可不行。」 苏献文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过放松了，但不想顺着芷界的话走，便低声道：「没有威胁自然也没有戒备的必要。」 「威胁多了去，」苏献文拉住苏献文的手腕，带他朝下一个区域走去，「难保我不会对引魂使做点什么……引魂使戒备这么低，也难怪上一次死得这么惨。」 芷界走在苏献文前，苏献文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听了这句话勐地一震，不是为了芷界又谈及自己的死因，而是觉得芷界说话的这个调调有种无比熟悉的感觉，但更多的却是想不起来。 「此外，如今修士们都一窝蜂涌来湘淮市寻宝，其中你猜会不会有你们青阳山的后人，若是他们发现自己的老祖宗借尸还魂了，你觉得他们是会给你跪下祭拜还是说压榨一下看看你还有没有价值。」 苏献文被芷界这话哽住。 就算青阳山侥倖还没断了传承，这都过了一千年，弟子是圆是扁苏献文可不能保证。 按着苏献文所想的，他在这个壳子里，应该没人能认出他的来歷，无论是生前师承青阳山，还是死后守了一千年的黄泉路。 但这也只是一个假设，若是芷界就是想要使坏，故意露出点破绽什么的…… 这下子苏献文是没心情深度观赏鱼类了。 这会他们周围的人多了些，有家庭组团出来的，但最主要的势力还是情侣，散发出来的甜蜜氛围非常强烈。 他们置身其中，简直就是两盏不和谐的灯泡，又显眼又碍事。 苏献文能感到有隐晦的目光打量着自己，原因他大概也猜到了，八成是因为芷界扣着自己手腕。 他微微挣了挣，提醒芷界放手。 芷界反而捏得更紧了，「怎么？引魂使害羞了？」 苏献文：「……你先放开。」 「不行，我等了这么久，放了之后你不见了，我去哪再找一个苏献文。」 俘虏苏献文只能任芷界继续抓着他的手。 从海洋馆出来，芷界又领着苏献文去看电影，非常标准的约会流程了。 电影是一部仙侠爱情故事，苏献文自然是看不懂的，看完出来他整个人都还是云里雾里的。 芷界见苏献文懵逼的模样笑了笑，「我也没看懂。」 苏献文想问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愿意看这个东西，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这些阳间的东西与他没有多少关系，知道了也没有意义。
第35页 但芷界还是猜到了苏献文的疑惑，顺着人流一边往外走一边对他说，「大家都又闲又忙，就来看电影了。」 这个逻辑苏献文捋了好几遍也愣是没明白。 出了电影院，芷界又很自然地揽住苏献文的肩，这个姿势令苏献文很是不爽，但说不出来不爽在哪。 接着他就看到了走在自己前面的一对情侣，男方也是以相同的姿势揽着女方，从背后就能看得很清楚，这个姿势很是微妙，同时具有保护和控制的含义。 苏献文：「……」 忍了又忍，苏献文还是没忍住，将芷界的手给拽了下来。 然而芷界极为顺畅的改牵苏献文的手。 「你是嫌还不够瞩目？」苏献文阴测测地问。 芷界：「别人看与不看又如何，没人看我也想牵你。」 苏献文自认境界不如芷界，决心一定要闭嘴。 芷界的手很冷，冷得完全没有血肉的质感。前方的情侣笑笑闹闹，声音间或地朝他们扑来。话题很具有跳跃性，从方才的电影情节到明天晚餐吃什么，再到更长远一些房车结婚，绕来绕去最后就剩下一个钱不够。 这对情侣说的明明都是烦恼，但两人的声音并不低沉颓废，他们依然是笑着说着生活琐碎、远虑近忧，却还能有朝气蓬勃之感。 苏献文有些出神，在冥界待了上千年，见得最多的就是生死。 有的是上一刻还在阖家团圆，下一刻阳寿尽了被拘到冥界来的，也有浮沉一世尝尽世间百味，最后终于解脱的。 无论过去种种如何，最后随身伴着的多数还是嗔痴怨恨。 像是这对情侣，眼下还是欢欢喜喜的样子，但指不定明日就由爱生恨反目成仇。 阴暗如苏献文一惯都是这么想的。 「谁也不知道他们明天会怎么样，但起码他们这一刻的开心是真的。」芷界突然出声。 「你……」苏献文想问芷界是不是用了什么读心术，他很肯定自己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芷界截过他的话头，「都不用猜，你脸上写得太明显了，我的引魂使大人。」 第21章 冥界旅游手册（二十一） 苏献文是被一阵叮叮噹噹的声音给吵醒的，他爬起来一看，是芷界正在揍人。 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芷界下手不重，但也揍得人连求饶的力气都没有。 见苏献文出来，芷界才放开他，「会不会做事，大早上就来吵我，早上是用来温存的，温存懂吗？你自己被窝凉别来祸害我。」 苏献文：「……」 被揍的人名为王雷，连连称是，表示自己日后一定引以为戒不会再犯。 气出了，芷界找了个地方坐下，「说，找我什么事。」 「最近湘淮市有些热闹，大哥你发现了吗？」 「我又不瞎。」芷界答。 前段时间有妖道残魂出现的消息传了出去，结果就是无数的修士涌入湘淮市，目的自然就是妖道遗下的神兵，目前这群人正热火朝天地翻着湘淮市各个角落，试图拼凑出妖道的魂魄。 因为一中是最先发现妖道残魂的地方，甚至有丧心病狂地不顾学生在上课冲进学校翻找，结果自然是被警卫请了出去…… 「我估摸着这是个商机。」王雷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怎么说？」 王雷：「大概是修士们动静太大的缘故，现在不少普通人都知道了这一出，我们可以紧跟热点，推出一条新的旅游线，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探寻妖道背后的故事』。」 芷界：「我怎么知道妖道背后有什么故事。」 「虽然我们不知道，但我们可以瞎编啊，」王雷理直气壮，「就说妖道其实是从冥界逃出来的，因为不满生死轮迴制约才来阳间闹事，然后带游客去黄泉路转一圈，煳弄煳弄就好。」 黄泉路上的引魂使苏献文听完表示无话可说，他非常肯定妖道绝对不是从冥界跑出去的。 芷界听完竟觉得不错，瞥了苏献文一眼，答应下来，让王雷去组个团。 等王雷美滋滋地离开了，芷界跟苏献文解释，这是他的营生之一。 苏献文表示没听懂。 「有人活得太无聊，就想找点刺激的，这些神神鬼鬼的事他们最喜欢了，带他们去冥界瞎转转就开心得不行，满足他们的猎奇心理。」芷界道。 听这个意思诸如此类的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苏献文被哽了一下，他镇守黄泉路千年，自以为称职得很，想不到在他不注意的时候芷界不知来来往往了多少次，还是带着普通人来的。 若这事被地府知道了，只怕是要把自己扔进忘川血池不算，还得捞出来多扔几次。 · 王雷办事很快，没几天就召集够了人，总共五个人，相互都不认识。 这几天芷界不论去哪里都是将苏献文带在旁边的，但这次却要留苏献文自己在家。 苏献文问他：「你不怕你进了冥界我就跑了？」 「你可以试试。」芷界很有自信。 苏献文暂时放下了这个念头，他被困在这个身体里出不去，就算跑了也没有意义，况且芷界到底知道多少东西他还没挖出来。 等芷界离开之后，苏献文自己摸了出去，他又一次去找了路池泽。 然后扑了个空。
第36页 路池泽不会是怕自己报復所以躲起来了吧，苏献文想，他现在不能随意穿墙，也不能把路池泽店面的门给砸了，只好准备打道回府。没走几步，在路口遇上了路池泽。 路池泽第一反应果然是跑，但他这腿也跑不动，几步就让苏献文给追上了。 「苏大人……」路池泽搓手，一紧张说话就不过脑子，「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气得苏献文在他头上拍了一下，「怪谁？」 路池泽反放心下来，苏献文看起来并没有真的动怒，「谢苏大人高抬贵手。」 「我又不能杀了你。「苏献文这个合格且兢兢业业的公务员，即便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依然记着地府的工作守则，「你去做什么了？」 「之前苏大人不是让我留意一下孙行么？」路池泽说道，「我最近都在监视他。」 苏献文几乎都忘了这茬，接触孙行并教他法术的人的所作所为都是刻意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当然这个「蛇」究竟是不是苏献文就不好说了。 苏献文还曾短暂地怀疑过幕后人是不是芷界，但现在又觉得不太可能，芷界可以自由往返冥界，吸引苏献文的注意力不需要这么煞费周折。 「如何？」苏献文问。 路池泽：「最近有修士来找过孙行，但都是为了妖道残魂，他们不知从哪听说孙行见过残魂，都在逼问孙行还知不知道其他残魂的所在。」 苏献文整理了一下思路，现在关于幕后人还不能确定的有两点——第一，最开始用生魂离体来做诱饵的是谁？他想做什么？ 第二，现在大肆宣传妖道残魂出现将修士们都引过来的人又是谁？他又想做什么？ 苏献文琢磨了一下，只觉得幕后人做事没个章法逻辑，简直是在搅混水。 但就眼下的形势来看，这人八成也是为了神兵。 浑水摸鱼？ 现在还说不好是不是。 「我们去会会孙行。」苏献文下了决定。 路池泽已经将去孙行家的路线摸熟了，带着苏献文打车过去，到目的地之后苏献文拿出钱包付了车费。 路池泽表示很惊讶，这才多久不见苏献文已经表现得跟个普通人一样，熟练得很，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有钱！ 见路池泽盯着自己的钱包，苏献文解释：「芷界给我的。」 之前路池泽还以为芷界要对苏献文不利，但除了用这具肉身困住苏献文之外还像还没做什么，甚至苏献文看起来精神还挺好。 孙行没认出苏献文，但他知道路池泽，见到两人到来被吓了一跳，孙行虽然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还是紧张得很。 苏献文看着孙行的小动作没说什么，只问他当初是谁教他的法术，具体情形如何。 黎小东的事情之后，孙行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没有再动用过法术，可显然为时已晚，最近他总是被莫名其妙的人缠上，问些他根本答不上上来的问题，虽说还不至于危及他的性命，但也足以给他的精神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他不清楚自己被捲入了什么事之中，只能有一说一不敢隐瞒，当下便老老实实地将回答了苏献文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是谁……实际上我也没有真的见过他，他都是在梦里教我的……」 梦里？ 不以真身示人，可能是不方便也可能是做不到。 苏献文想起来一个人，不对，是一个鬼——勾魂使季鱼。 季鱼身为勾魂使可以随意留在阳间，而且他确实曾经向苏献文表示过他的目标就是神兵，而且如果是他的话确实有能力有条件。 苏献文脑海里浮现一个大致的猜想——季鱼在人间寻不到神兵的下落，便想到苏献文，觉得苏献文很有可能与妖道师出同门，指不定会知道些内情。 于是他先在人间找了个冤大头孙行，恶意引导孙行去制造生魂离体的事件，然后他又故意透露湘淮市有大量生魂出体的消息给苏献文，引得苏献文跑来一探究竟。 苏献文对阳间的消息来源就是勾魂阴差们的八卦，季鱼有心的话不能操作。 本来他约莫是想跟在苏献文身后坐收渔翁之力的，但好巧不巧蹦出来一个芷界，引爆了残魂迫使苏献文提前回冥界养伤，根本没有查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虽然季鱼蔫坏得很，但苏献文目的很明确只要神兵，别的人怎么蹦跶苏献文暂时不打算去理会。 从孙行家里出来，路池泽有意无意地说，「孙老师看起来挺不好过的，他似乎一直在想自己之前所作所为到底对不对。」 苏献文瞥了一眼路池泽，知道这货是在试探自己，「我连自己的事都理不清，哪里管得到他怎么想的。」 又走了一段，路池泽站住再度开口，「引魂使究竟想做什么？」 「嗯？」苏献文随之停住脚步。 「之前你说妖道可能没死，我还以为你是准备找出妖道彻底杀了他，但如今被封印的残魂也找出来了不少……你不是为了杀妖道而来的。」 「我杀妖道做什么，」苏献文笑了，他没想到路池泽还以为自己是个致力于维护人间和平的鬼，「我就是单纯地看上了妖道的剑而已。」 路池泽作为当事人，至今还无比清楚地记得这把剑的威力，是可以在翻手之间毁灭一座城的神器，这把剑的存在甚至都已经超出了常理，不管过了多久任何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都足以引人疯狂。
第37页 有了这么一把厉害的剑在手，不管做什么都方便得很，苏献文总不可能是准备拿这把剑去修桥铺路。 此外他做鬼的时间太长，还有没有善恶是非观念难说得很…… 「不放心我？」苏献文笑道。 路池泽沉默。 苏献文：「我想想我准备拿这剑做什么……最近想起秦广王就有些不爽，不如等剑到手之后就先去宰了他？」 路池泽：「……」 苏献文笑得欢，也不做解释，就让路池泽自个烦恼着，「我们做鬼的可不讲究世界和平，你怎么能用活人的思维方式来衡量我。」 「凡人将生死看得重，但对我们做鬼的而言凡人一世的生死不过尔尔，你们总是有机会再来一次。换句话说，哪怕是知道妖道杀了很多人，我也没法与你感同身受。」 「当初我在黄泉路上差点死于厉鬼的口下，是引魂使救了我，还将我送回阳间还魂……」路池泽开口，声音有些痛苦，因为这件旧事他一直觉得苏献文还留了些底线是只好鬼，出冥界也是不满妖道所为，为除去这个隐藏的忧患奔波。 「原来你还记着这事，」苏献文明白过来，「我当初不过是遵了上司的指令罢了，送你回阳间一路上你说了多少妖道的罪行，我可有应过你一句？」 路池泽对当年的记忆有些模煳，尤其是后来他哭得厉害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很多话，如今想来苏献文确实没有跟他同仇敌忾过。 路池泽对苏献文总是抱着美好的期望，或者说，他认为苏献文会以他所希望的方式行事，比如说除去妖道，因为他做不到，所以一厢情愿地认定苏献文会去做。 这倒不是路池泽贪生怕死，他倒是愿意跟妖道同归于尽，但以他的能耐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苏献文大概能猜出路池泽的想法，他无可奈何地笑下，「我确实救了你，你可以觉得我是个有良知的鬼。但我在黄泉路上一千年，不知眼睁睁地看了多少魂魄被厉鬼吞噬，这些魂魄的份又如何算。」 第22章 冥界旅游手册（二十二） 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回去，苏献文打道回府，没走多远让一个染着黄毛的青年给拦了下来。 拦人的是张十一，他在找杀了自己徒孙之人的下落，前些日子追踪到芷界周围，看不透芷界的路数不敢轻易下手就使了点小手段，想引起芷界跟几个修士的冲突，一来可以看看此人品性，二来藉机摸一下底，看看芷界的实力如何。 结果芷界竟然没亲自动手…… 徒孙十有八九就是芷界害的，接下来的几天张十一没再搞小动作，原因很简单，他主要还是为了找剑而来，不想因为一个徒孙生过多的纠纷。 今天意外发现了苏献文单独外出，本来不打算生事的，但人都要走了，又偏偏让他察觉到一丝凛冽的杀气不经意间自苏献文的体内散发出来。 而且这股杀气对张十一而言还有些似曾相识，有着青阳山的感觉。 于是张十一将苏献文拦了下来。 拦下来之后他又楞了一下，下意识出声问道：「你是死是活？」 张十一无比仔细地看着苏献文，甚至恨不得上手去摸一摸看看质感，让苏献文给避开了。 张十一没在意苏献文的动作，依然非常好奇，「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你是橡胶做的还是塑料做的？可别是塑料人成精，还是说你吃了恶魔果实？」 被贴上塑料标籤的苏献文：「……」 对方明显是修士，八成是也是为了寻找妖道的遗物而来，苏献文不打算跟他扯上关系，没有回答冷着脸绕过张十一。 「哎，你别走啊，」张十一赶紧拉住苏献文的衣袖，「我活这么久还没见过你这样的，给我个准话，你究竟是不是塑料人成精！」 苏献文无奈：「我是塑料人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话……我好像可以期待一下我的手办也……」张十一说着还有些小羞涩。 虽然张十一长得眉清目秀的，但他现在表情实在是太一言难尽，苏献文都没眼睛看。 「你就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求你了！我叫你哥！」张十一不依不饶，手依然还扯着苏献文的袖子。 「我……」苏献文不想纠缠，打算顺着张十一的话认下塑料人这个分类，但话还没说完张十一的手中突然蹿出来一把黑色的匕首刺向苏献文的手臂！ 苏献文来不及闪避，眼看匕首就要伤到苏献文，这时张十一突然被掀翻砸了出去，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重重地落到地上。 苏献文一看，芷界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他一只手轻轻扶着苏献文的后背，做出防护的姿势。 刚才芷界出手太快，苏献文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做到的。 被掀翻在地的张十一过了好一会才慢慢爬起来，朝着地上吐了几口黑血，冲着芷界骂了几句。 这会他脸上哪啦还是刚才的宅男样，剩下的只有阴鸷。 「呸——！」张十一吐干净嘴里的血，看看苏献文又看看芷界，「结果还是碰上了，算了，你就是杀了我徒孙的人吧。」 芷界自然不知道他的徒孙是谁，但这个问题不重要，反正芷界不介意有人再给他多扣一顶帽子。 方才张十一的一击虽然是偷袭，但也是出了全力没有留手的，却被芷界轻易就被破了。张十一知道自己不是他们的对手，要是真的打起来他绝对不够，心里开始盘算该怎么逃脱。
第38页 但芷界怎么肯给他跑路的机会，他也不废话一个瞬身就出现在张十一身后朝着其心脏所在伸手攻击。 张十一勉勉强强才避开了要害，芷界的手看起来只是轻轻地碰了他一下，并给有给他造成什么外伤，但张十一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痛苦无比甚至支撑不住自己身体的重量，只能跪倒在地，带着满眼的不可置信眼睁睁地看芷界又一次朝他出手…… 「咳……！」张十一咳了一声，身体发软像一滩淤泥一般摔向地面，与此同时三魂七魄也自他的体内飘了出来。 芷界虽然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杀了张十一，但他并没有对其魂魄也赶尽杀绝。 张十一的魂魄哪里还敢再招惹这尊凶神，见芷界没有继续出手的意思，赶紧抓紧机会逃了。 他虽然失了肉身，三魂七魄也被打得破破烂烂的，但好在修为不浅，若时机得宜夺舍也不是难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将湘淮市有两个「怪物」的事以及……神兵的下落传给师门的人。 他这样想着跑的速度也越发地快，恨不得立马就找出师门的其他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书生打扮的鬼漂浮在半空中，然后朝着他扔出了一条锁魂链。 · 「你怎么样？」芷界问。 苏献文摇摇头，方才张十一出手狠绝，但芷界来得及时没有真的刺到苏献文。 「你现在不是鬼，有血有肉，让人伤了也是会疼的。」芷界检查了苏献文的手，确认无事之后送了口气，「日后上点心。」 苏献文做鬼的时候就是一团缥缈无形的东西，伤得再重都不会疼，只要没有被当场打得魂飞魄散，他都能再度恢復，防备的意识严重缺失，今天才让张十一这般轻易地近了他的身。 芷界看着倒在地上的张十一，皱了皱眉，「活人就是难处理。」 张十一的魂魄跑了，但壳子还在这躺着，若是放着不管第二天就可以上头条了。 芷界蹲下身，在尸体上拍了一下，这一拍尸体竟然自己站了起来，只是双眼依然无神。他驱使着张十一的壳子自己去找个隐蔽倒下，尸体果然依言迈出脚步离去。 虽然张十一的壳子走路姿势略有僵硬，倒也不会有人怀疑这是个行走的尸体，只会觉得这人有点毛病。 安排好之后，芷界才过来又牵了苏献文回家。 进家门之后芷界没问苏献文是去了哪里，只是神色有些睏倦地瘫在沙发上。 苏献文在门口顿了两秒才继续进门，芷界身上的死气又重了一些，即使是一般的鬼都没有这么重的死气。 他走到芷界身边，只见芷界连脸色都灰暗发青，若不是还有唿吸，简直跟死人并无两样。 芷界办睁着眼，微微起身拉住苏献文让他坐到自己的旁边，「去见路池泽了？」 「嗯。」 「有什么收穫？」 芷界的手很冷，冷得有些惊心，苏献文都怀疑他的皮肉之下究竟有没有血液流动。 「没什么收穫。」苏献文随口一应。 「在想什么？」芷界发现苏献文有些出神便问。 「妖道的剑。」苏献文坦言。 「想要？」 「嗯。」 「给你也无妨。」芷界的手半揽着苏献文的头。 苏献文：「妖道的剑在你手上？难不成杀了妖道的也是你？」 芷界「嗯」了一声，人还是懒懒散散的，都不给个详细的解释。 苏献文略微顿了一下，剑确实很有可能就在芷界的手上，但他并不相信芷界会这么好说话，想了想问，「你想要什么？」 「不如你亲我一下。」芷界道。 苏献文没动，知道这人又在瞎说，要是苏献文亲他一下就能换一把剑，他们都不必这么折腾。 剑如果就在芷界手上……这对苏献文而言是好事。 外面寻宝的人这么多，苏献文应该是离得最近的一个。 他细细回想着自从遇到芷界以来的每一件事，芷界与他很有可能是认识的，最起码也是见过。而且芷界还可以自由进出冥界，身上死气极重…… 没有完全符合的对象，但苏献文也多多少少有了点猜测。 「你杀了妖道之后，又将他的魂魄打碎封印在湘淮市的各个地方？」苏献文换了个方向问，「何必这么麻烦？」 芷界掀起眼皮看了苏献文一眼，他眼里有些许很微弱的笑意，又有点无奈的纵容。 「我做了六十四个煞阵，再将妖道的魂魄撕裂分别封印起来，刚好组成一个防护大阵，用作慰灵，也可守湘淮市平安，那妖道在此地做了不少冤孽，也算是废物利用。」芷界道，他收起眼里的笑意，「你猜到我是谁了，比我想像的要慢些。」 苏献文低垂着眼眸，视野范围内只能看见老旧的木质地板以及两人并排的脚，「没想到本该在黄泉路上的鬼帝竟然跑到了阳间，还能转世为人。」 芷界的手依然搭在苏献文身上，两人肌肤相触的感觉无比真实，苏献文轻笑一声，两只从冥界出来的鬼竟然可以在阳间以这种方式相依。 冥界有五方鬼帝，其中两位东方鬼帝镇守鬼门关，负责左边鬼门的鬼帝千年前在黄泉路上化为厉鬼，以自己的一身修为锁住诸多厉鬼，让他们无法离开黄泉路。 按理说，鬼帝本身应该也是无法离开黄泉路的，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以怎么样的方式离开的冥界……
第39页 猜到芷界的身份之后，苏献文反而不敢继续去猜他的目的。 一位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出牌的鬼帝，他所能够做到的简直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恶魔果实是海贼王的梗，主角吃了恶魔果实之后变成橡胶人~ 第23章 冥界旅游手册（二十三） 张十一的魂魄被季鱼用锁魂链困住，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张十一已经被折磨得想自己去寻个了断。 一开始见到季鱼，张十一只当是个寻常的勾魂阴差，还打算强行挣脱。 他当然逃不掉，这一举动却惹恼了季鱼，下起手来十分狠辣到位。 季鱼折腾够了才放过张十一，一手拎着锁魂链，问道：「这么匆匆忙忙是要去哪？」 张十一怎么可能说实话，心念一转张口就胡说，「大人息怒，小的本来是一个普通的修士，方才遇上两个不知什么来头的人，一言不合就将小的肉身给毁了，眼下正想去向师门求救。」 闻言季鱼一阵好笑，笑得都咳了起来，缓过来才又不由分说踢了张十一一脚，「放屁！老子亲眼看着你分明是自己跑出来的……饶是那人再强，你又不是没有一拼之力，这么急急忙忙逃走是为什么？」 张十一没想到季鱼竟然看见了，但他稳得住被识破也不慌，继续说：「大人说笑了……小的自知不是对手，那人看起来又是个下手狠的，小的怕他将小的打到魂飞魄散，心中害怕便先一步跑了出来，求个生机。」 「你还真当我瞎是不是？」季鱼手中的锁魂链一扯。 张十一被锁魂链勒得难受，还试图说服季鱼，「我……我真的……」 季鱼反而更发用力，只觉得这人不识时务又不长记性，刚刚才被自己收拾过一顿，这会还不老实交代。 若是有经验的鬼，只要见到季鱼马上能认出这位是勾魂使，哪里还敢隐瞒，但偏偏张十一又是个不懂行的，估计跟他亮明身份也没有意义。 季鱼心里盘算着，手上的锁链更发收紧，将张十一的魂魄生生逼成了一根面条。 「你是青阳山的弟子，我没说错吧。」 青阳山这三个字一出来张十一的动作都停滞了一瞬，虽然被他很快掩饰过去，但季鱼却看得清清楚楚。 这三个字放在一千多年前是正统的修真门派，可惜早就没落了，还剩几个人苦苦维持但早就失了传承，如今修士中知道的也没有几个人。 「果然如此，苏献文果然跟妖道师出同门。」季鱼低声说了一句。 张十一是听到「苏献文」三个字了的，但他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只能暂且放之脑后。 他很快稳住心神，对方是阴差知道不足为奇，指不定还上青阳山收过魂，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如何从这个阴差手中逃脱，不能让他就这样将自己抓到冥界去…… 「前几日，我可是听说你是来收回师门的宝剑，若我没理解错，你指的应该是十年前在湘淮市闹事的妖道所持的兵器。」季鱼说得慢条斯理，「实不相瞒，我已经跟了你们有几日。」 张十一本来以为季鱼只是个正好路过的阴差，没想到他竟大言不惭地说出这话，而且自己竟然毫无所觉，他不能不重新审视季鱼。 「别想了，我可不是什么做苦工的小鬼，」季鱼道，他心里差不多有数了，不跟张十一兜圈子，直言道：「你不惜肉身被毁也要尽快脱身，不见得是怕了谁，恐怕更是为了去传递个消息……什么消息值得你这么拼。」 季鱼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张十一的反应，他很享受这种一切尽在掌握而对方啥都不知道的感觉。 季鱼：「妖道的残魂你们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可神兵的下落依然不明，恐怕也只有神兵的下落值得你能捨得一具肉身。」 张十一不说话。 「妖道的魂魄是被六十四道煞阵封印的，若不是我毁了阵眼在先，你们再过一百年也还是无头苍蝇。」季鱼轻蔑道。 「你要插手阳间的事？」张十一猝不及防知道了这么一茬，愣得有些怀疑人生，他甄别不了季鱼这句话的真假，只能拿地府的规矩来压季鱼。 季鱼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很意外张十一竟然这么蠢，理所当然道：「地府这种规矩也就能用来哄哄小鬼，真被管住的又有几个。」 哪怕是镇守黄泉一千年的苏献文，在神兵的诱惑面前不也一再出格…… 季鱼本来打算引诱苏献文出手，然后自己跟在后面坐享渔翁之利，谁知道计划接连出错，到如今连苏献文在哪他都找不到，只能自己又大范围放出妖道残魂出现的消息，还好真的将青阳山的后人引了过来，张十一也不负他的期待竟然真的发现了神兵的下落。 「不要再试探我了，我要干掉你太简单，最好乖乖告诉我神兵究竟在哪里？」 · 「不好奇我想做什么？」芷界主动问。 「好像已经不是我可以知道的事了。」苏献文苦笑。 在冥界各路的阴差都是很八卦的，他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关于这位鬼帝的传闻，最多的还是天生反骨，私放生魂，与地府大张旗鼓地对抗…… 芷界化为厉鬼前就这样了，成了厉鬼约莫是想要闹出些更大的事端来。 「猜猜也无妨。」芷界鼓励他。 苏献文顶着来自前任鬼帝的鼓励，天马行空地瞎猜，「比如说先把十殿阎王给宰了，再比如毁了鬼门放了所有的魂魄，或者……放黄泉路上的厉鬼们自由，毕竟也跟你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邻居。」
第40页 「可以再往大了猜，不如猜我想将冥界给毁了如何？」芷界煞有其事地问道。 毁灭冥界……苏献文扯扯嘴角，这种事应该做不到吧……但随即又有些自我怀疑，说不定芷界筹备多年，真让他找到了什么邪门歪道。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要这样做吗？」苏献文小声问。 芷界找到苏献文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阳间为生，冥界为死，为什么一定要有生死的界线，若是将这条界线打破，不是会很有趣么？」 苏献文完全没有听出哪里有趣，结结巴巴地说：「没有生死……世间如何平衡？没有阴阳平衡，只怕世界……」 「你如何知晓打破阴阳界限之后世间会毁灭，你又不曾见过。」芷界反问。 苏献文简直想为芷界鼓掌，说得他都快信了。 「创世之初天地混沌，哪里来的两界分割之线。」芷界继续给苏献文洗脑，「会变成怎么样，也只有做过才知道不是么？」 「你真的要毁了冥界？」苏献文没想到芷界已经癫狂到了这种程度，只能在心里盘算自己能做点什么。 「假的。」芷界道。 「啊？」 「假的，我没有想过毁了冥界，而且我也做不到。」芷界说得一本正经，搞得仿佛真心实意信了他的苏献文宛如一个智障。 苏献文：「……」 芷界：「刚才我让你猜，你说了三个可能，但前两个都明显是瞎掰的，只有说到黄泉路上诸厉鬼时你的语速有所不同。」 「怎么，你很害怕我真的将那群厉鬼放出来？」虽然是在问苏献文，但芷界的语气已经十分肯定。 他盯着苏献文，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悲切感……苏献文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芷界这种轻狂不羁的疯子身上怎么可能会有悲切。 苏献文顿了片刻，「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对所谓的职责，芷界不置评价，他岔开话题，「我还以为你会问一下我为什么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你不是说过么，见我貌美可人便想据为己有。」苏献文也开始睁着眼瞎说。 芷界轻笑一声，「我原话好像不是这么说的。」 这会苏献文又仰起头靠在沙发上，背后是芷界的手臂，还缠在他的腰上，触感清晰。 苏献文在心里嘆气了口，道：「我想起来了。」 苏献文刚死的时候就遇到过芷界，不过彼时芷界还是东方鬼帝，发现苏献文怨念太重化为厉鬼，就顺手帮了一把。 通常而言，遇到这种新生的厉鬼能除的都会除掉，不能除的也得找点办法压制，也就只有芷界会饶有兴致地帮扶一把，可见芷界从那时候开始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鬼。 苏献文因此免了彻底沦为厉鬼的命运，那时候苏献文意识不怎么清醒，还同芷界说过一句话——「我不想死」。 这句话不管是人还是鬼都会说，没想到芷界在千年之后帮苏献文以这样的形式实现了。 千年的时光，沧海桑田，当初无意识之下的一句话所蕴含的不舍与执念早就不知丢到了哪个角落。 「那如今呢，虽说不是真的让你重生，但也是有血有肉能走能跳，这种感觉还喜欢吗？」 苏献文没敢深入去想喜不喜欢这个问题，只说：「前尘往事于我是过眼云烟，我已经忘了。」 第24章 冥界旅游手册（二十四）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房间内的一切突然扭曲起来，是苏献文非常熟悉的鬼打墙。 苏献文看了一眼芷界，发现他对此并不奇怪，甚至也不在意，依旧是懒洋洋地瘫在沙发内，发现苏献文的眼神后微微扯扯嘴角，「来得倒是挺快。」 房内某处扭曲点浮现出一个身影，穿着长衫摇着扇子，正是季鱼。 季鱼看看芷界，再看看苏献文。 芷界做鬼帝的时候季鱼还不是地府工作人员，对这位鬼帝没有了解，另外苏献文又是被装在壳子里，所以他并没有认出这两人的身份，只是觉得这两人很是奇怪——一个明明是活人却死气爆表，另一个则没有生气也没有死气。 他装模作样地沖两人抱抱手，「在下季鱼，是如今的勾魂使，不知两位怎么称唿。」 「称唿就免了，」芷界道，「你既然是来抢剑的，就别摆虚的。」 苏献文早就猜到季鱼在背后搅浑水，季鱼胆子大又爱搅混水，但这点程度在芷界面前都不够看的，若芷界真的有心藏住痕迹，凭他一个季鱼绝对摸不透其中的关节，他如今能找过来只可能是芷界放水…… 果不其然，芷界对苏献文道：「他也想抢剑，你们好歹也是一个单位的，你避不开他。」 苏献文想的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尽快拿到宝剑然后离开，至于其他竞争对手能避则避，根本没想跟季鱼斗在一处。 然而，芷界大佬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竟然把季鱼给引了过来。 季鱼闻言一愣，继而笑开，「阁下这意思莫非是让我凭本事自取？」 芷界：「你可以试试。」 芷界话音方落，季鱼就动了，他的身形瞬间在原地消失，一团黑雾不知是如何出现在了苏献文周身，朝着中间的苏献文聚拢。 苏献文对这些招法自然不陌生，季鱼虽然出手迅速但还只能算是试探，苏献文避开不难，但紧接着就是一把扇子划破空气直逼苏献文的面门而来！
第41页 苏献文只能用手臂去挡了，险险避开要害，但手臂上则是被划开了一道口子，但不算太严重，只是被扇子上所附带的阴气缠上立刻就发了黑。 这点阴气对凡人来说可能很难处理，但苏献文简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便只略微看一眼没放在心上。 一旁观战的芷界皱了皱眉。 这一击之后有一瞬的空隙，苏献文脑海里闪过一个疑问，季鱼怎么二话不说就动手，而且目标还是指向自己。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季鱼没有给苏献文闲闲思考的功夫，下一瞬平地上窜出无数条锁魂链从四面八方朝着苏献文围去。 季鱼到底是勾魂使，他对活人能造成的伤害不大，最有效的依然是把苏献文的魂魄抽出来，他对魂魄有些绝对的控制能力。 苏献文认出锁魂链，自然知道季鱼的打算，但他心念一转没有反抗。 他被困在这个壳子里，凭自己沖不出去，他倒是想看看锁魂链对上这具壳子是否还能有效。 锁魂链不愧是地府专用工具，数条锁魂链将苏献文束缚住之后他确实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逼迫着他的魂魄离体，只是他的魂魄才刚刚拉出去一部分又被吸了回去，而身上缠绕的锁魂链则是尽数炸裂开去。 季鱼：「！！！」 苏献文有些惋惜，但不算太意外，趁着季鱼吃惊愣神的功夫以指做笔在空中画了一个符文。 这原本该是咬破手指之后用血来画更为有效，但苏献文不确定这具肉体的血能不能用，机会转瞬即逝他没办法逐一实验，只好撑着直接上了。 还好效果不错，一个淡金色的符文在空中凝聚起来冲着季鱼袭去，苏献文千年不曾画过符文但竟然还没画错。 季鱼连忙用摺扇去挡，险险地躲过这一击。 「苏献文？！」季鱼大惊，虽然只有一瞬，但他刚才看得仔细，从这具肉身里出来的魂魄分明是苏献文那厮！ 苏献文也没有否认的意思，默认下来。 季鱼一时间头乱如麻，蹬着眼看苏献文说不出话来，想难怪阳间探查不到苏献文的下落，感情是躲在了这壳子之内。 苏献文并不打算跟他叙旧，趁人之危做得行云流水，凝气成剑朝着季鱼招唿过去。 季鱼堪堪避让。 他此前没有跟苏献文正式对决过，但多多少少明白苏献文不是寻常货色，他不敢小觑甚至对其估计不低，只是今日一见觉得苏献文的能耐可能还远超出自己的预期。 「你怎么用的是修士的功法？！」季鱼好不容易逮着个空隙冲着苏献文吼了一句。 「说来惭愧，我生前好歹也是青阳山的弟子，你不是知道么？」苏献文回道。 季鱼指的分明不是这个，苏献文生前就是名震一方的修士，这一点季鱼知道得非常清楚，但无论生前如何牛逼，做鬼了也没法用活人的东西，可眼下的苏献文一招一式用得极为流畅，压迫得季鱼难以招架。 这会季鱼才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但箭已经上了弦，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接招。 季鱼能力确实差了些，终究还是支撑不住落败，被苏献文画了个简单的阵囚住。 啪——啪——啪——！ 芷界鼓掌，「真是精彩，足以窥到几分引魂使当年的风姿。」 苏献文斜了他一眼，见芷界仍躺在沙发上，还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一副看足好戏的架势，插了一句话之后还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他们继续。 季鱼的关注仍只放在苏献文身上，「恕我直言，我向来对引魂使都是高看一眼，」他勾起一个嘲讽意味十足的表情，「没想到你得了神兵也只是做这般用途。」 季鱼当真是个越打越兴奋的，眼下都已经被彻底囚住还想着要挑衅地刺苏献文几句。 苏献文皱眉，「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得了神兵也只是做这般用途，芷界一直跟他打太极，到如今苏献文连剑的影子都还没摸到。 季鱼有些茫然，但很快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原来你不知道。」 季鱼找回自信，「引魂使与这人为伍真的放心么，在我看来他似乎隐瞒了些东西没有告知引魂使。」 苏献文一怔，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季鱼还试图挑拨离间，别说他与芷界根本不是同伴，就算是也不至于在这种关键时候让季鱼牵着鼻子走。 「你大可说个清楚，」芷界对季鱼的作为丝毫不以为意，大刺刺地挥手，「告诉引魂使，他想要的剑究竟在哪里。」 季鱼摸不准这是什么走向，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是自己所猜测的同盟…… 「我们的关系……可不是你能妄自揣测的。」芷界轻声道。 苏献文无语，芷界这话说得太过引人误会，他们之间能有什么深层次的关系，不就是俘虏与被俘虏的关系……硬要说的话也还有千年前承了芷界一次人情。 当然这些也没有必要跟季鱼详说，苏献文略过这一点，追问季鱼：「剑到底在哪？」 季鱼不答，但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特别可笑的事，竟是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对苏献文的威胁也置若未闻。 芷界伸了个懒腰，终于捨得结束自己划水放空的状态，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他走到苏献文身边，很是仔细地打量了季鱼一番，「这种货色也可以做勾魂使，地府如今也是没落了。往前数几千年阳间尚且还有修得大道的人、妖，相对的冥界死物也有棘手的玩意，但现在都是些什么东西。」
第42页 引魂使苏献文：「……」 季鱼苏献文连带着地府老老少少都被芷界被鄙夷了个够，但也确实无话反驳，芷界从黄泉路上逃脱不说，还能数次往返阴阳两界不被发现，地府一众公务员确实失职得很。 季鱼对自己的认知向来不太清楚，听芷界这么一说又立刻忘了自己身为阶下囚的事实，冷哼一声，张口就来 ：「你是个什么东西？」 苏献文简直想捂脸。 再早一些，苏献文刚成为引魂使的时候冥界还是很不好混的，内内外外各种麻烦事，但到如今麻烦事要么就是自己消失了要么就是被压了又压，虽然隐患仍在却难以从表面看出端倪。 季鱼做鬼也不过一百来年，他来冥界的时候已经过了混乱时期，他所能看到的就是各位阴差按部就班非常僵硬化地完成自己的任务。冥界无事，阳间……虽然勾魂阴差们都忙成狗，但确实少有需要勾魂使解决的大事。 百年千篇一律的生活季鱼很快就厌了，憋着劲想搞点事搞点刺激，只是没估量好形势，一捅就捅了个无底深渊。 当然，就算没有季鱼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只是季鱼搅的这混水实在有些令人啼笑皆非。 苏献文正色问季鱼，「你要妖道的剑想做什么？」 季鱼神色非常奇怪地上下打量了苏献文一圈，阴阳怪气道：「本来是没想好，但现在又觉得学学引魂使也未尝不可。」 这话一出，苏献文更发肯定了，季鱼确实只是想找点热闹，而且他也绝对不知道自己的抢剑的目的。 第25章 冥界旅游手册（二十五） 苏献文又问芷界，「我应该没有多少时间，地府迟早会注意到这里的情况，我没办法继续留在阳间，告诉我剑到底在哪里。」 芷界不是想将妖道的剑据为己有，这一点苏献文很肯定，别人趋之若鹜的神兵，芷界对此反而没有多少热情。 芷界与季鱼有些相似，都是按耐不住想搞事，季鱼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奇之下莽撞行事寻找刺激。 但芷界不是，芷界作为东方鬼帝不知守了多少年的鬼门，他知道得简直太多了。洞察一切、百无聊赖，顶着个凡人的身份在阳间玩过家家，苏献文看不出他有什么执念和喜好。 芷界不意外苏献文会在这个时候摊牌，「看来引魂使去意已决，可惜我还不曾听引魂使说过你拿了这剑打算去做什么。」 若不跟芷界说清楚，只怕芷界一个不乐意强行扣着苏献文不让他走，苏献文略微思忖了下，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照实说了，「我想彻底除去黄泉路上的厉鬼。」 黄泉路上的厉鬼也算是冥界一患，地府不见得对此束手无策，只是因种种原因搁置下来，默许他们肆意吞噬魂魄。 虽然苏献文的职责是镇守黄泉路，但这个问题似乎也轮不上他去解决。 芷界听了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是季鱼抢先开口：「你在做什么梦？！嫌死一次还不够？」 季鱼很是震惊，他猜过很多可能，例如苏献文想要利用神兵偷偷修炼，然后争抢鬼帝的位置…… 唯独没有想过与黄泉路上的厉鬼相关，因为这样做苏献文得不到任何好处，反而很有可能惹恼厉鬼而被吃了，就算侥倖逃过了也会因擅自行动而被扔进忘川血池。 苏献文斜了季鱼一眼，简单粗暴地给他下了个咒封了他的口。 芷界冲着不能说话的季鱼献上一个很具有恶意的笑容，再转向苏献文，「一把剑而已，你向我开口我自然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 苏献文听着，等着芷界的下文。 「但就像这个勾魂使说的，你还想再死一次么？」芷界道。 苏献文心里有一声清脆的声音响了一下，「你……」 「我把剑放在你体内了。」芷界的声音丝毫未变，连起伏都不怎么听得出来。 听完苏献文并没有太大的震惊，甚至还有些想笑，这确实是芷界能做出来的事。 「所以我想拿剑，首先要杀了我自己？」苏献文问。 芷界点头，「肉身好毁，这剑却是不朽不灭的，你毁去肉身剑自然就出来了。」 苏献文一点犹豫都没有，凝气在掌间就要拍向自己—— 「人世繁华，你不也很喜欢么，」芷界放缓声音，轻轻柔柔地传入苏献文的耳里，像是海妖在低声诉说着美妙的故事引诱着旅人，「留下来和我在一起怎么样。」 「繁华都是给活人的，我早已成鬼，贪恋人间的鬼下场通常都不怎么好。」苏献文默了一下才回答。 留在芷界身边的这几天，芷界向他展示了一个美好盛大的温柔乡，或过神来已经处处都留下了芷界的痕迹，千丝万缕地拉扯纠缠着苏献文，不让他清醒离开。 「况且这些都是假的。」 「就算是假的，能肆意快活不够吗？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芷界凑在苏献文近前，固执地拨弄着他额前的碎发，「别想那么多，我们两个待在一起直到尽头不好吗？」 苏献文：「好像冥界阴暗的角落更适合我一些。」 「呵……」芷界放开苏献文，咧嘴一笑，「你可真是个合格的鬼。」 「彼此彼此。」 芷界上一瞬的阴鸷都散了，又挂起不正经的脸，假哭道：「苏郎，你这么狠心，真的要抛下我吗？」
第43页 苏献文：「……」 他摸不准芷界到底怎么想的，对方是鬼帝，他没什么胜算，若芷界真的强留着不让他走，他想要脱身只怕是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哪怕有了神兵加持，除去黄泉路厉鬼也不是简单的事，苏献文不想在别的地方耗费过多。 见效果平平，芷界也收起了玩心，「你这一走，日后恐怕见不到了，不如你亲我一下，人间离别的时候都是要来一个告别吻的……算了。」 芷界的主意一会一个变，现在连自己的话都没说完就又改了主意，没继续忽悠苏献文。 苏献文略微等了片刻，见芷界确实没有下文了，沖他点了个头，重新凝气干脆利落地朝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在「拍死」自己前一瞬，苏献文又在芷界身上看到了那种化不开的难过，但手上已经无法收力，甚至没给苏献文深究的功夫他又一次死了个彻底。 没了魂魄的支持，苏献文的肉身砸到地上，正好是在芷界脚边。芷界低头看了眼不再动弹的肉身，扯扯嘴角，「到底还是不如原版的好。」 说完之后才抬眼，对上半飘状态的苏献文。 苏献文的魂魄从壳子中解放出来，又成了阴气缭绕毫无生机的引魂使，只不过手中多了一柄寒光凛凛的剑。 「我为什么可以拿住这把剑。」沉默了许久之后苏献文才问。 一般而言，像如苏献文这样的鬼物是不可能直接触碰到有实体的剑，他只能用法术将实物托起来，可现在他却是能实实在在地将剑捏在手中。 「我怎么知道，指不定这剑也是个色胚，跟我一样贪图引魂使的美貌。」芷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这笑声很干，两声之后芷界也笑不下去，收了声目光放在剑上，随口感慨：「它主人的白骨都成灰了它还能安然无恙。」 苏献文垂下眼眸，芷界知道的可能更多，但他不说苏献文也逼问不出来，而且他心里也隐隐有种感觉在阻止他继续追问。 这剑大约跟青阳山有些渊源，也跟苏献文有联繫，但他早已下定决心不问生前事、只安心做鬼。 「这剑有可能是你的旧物，引魂使不感兴趣？」芷界问。 苏献文摇头：「是不是都与我无关了。」 芷界一笑，「也是，毕竟引魂使急着去跳忘川血池，这些琐碎倒是没有理一理的时间了。」 黄泉路上的厉鬼作恶多端，但也轮不到苏献文来制裁清除，他这般行事下场只能是被地府除名，像如他的前任上司一般被扔进忘川血池彻底消散，连个转生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芷界话里话外似乎很是在意苏献文生前的事，这让苏献文有些不确定，难不成他跟芷界生前还有交集？可惜苏献文是真的不剩多少生前的记忆，无从证实。 于是苏献文说，「如今我只是引魂使，生前如何都没有延续下来的必要。」 芷界听了这话也没什么情绪起伏，继续说：「你……引魂使可想清楚了，往后黄泉路上每日依旧会有数不胜数的魂魄过去，他们尚且可以走过奈何桥求个来生，你却是再也没有以后。」 「冥界最不缺鬼，少了一个引魂使再找一个填上去就是，过不了多久你连做鬼的痕迹都不会有剩。」 苏献文没接话，但态度已经很是明显，事已至此，他不会因为芷界的这几句话就有所动摇。 芷界等了很久都没听到苏献文的回话，他似乎有些累了，重新回到沙发上瘫下，靠在沙发拐角的角落，等调整好了自己的姿势才开口，「你走吧。」 苏献文站在原地没动，过了会才朝外飘，还没飘出房间，他又停下，「我过去也会想自己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于这个世间，我所有的痕迹都可以被轻易抹掉，但在黄泉路上徘徊了一千年，也不知是哪天想明白的，左右我也没想过要谁记得我，干干净净地消失了也不错。」 芷界姿势都没变一下，淡道，「是吗，我记住了。」 苏献文对芷界抱了抱拳，离去。 「过眼云烟……过去还真是可以这么轻易忘记。」芷界说道，「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得我啊，引魂使。」 苏献文一顿，但依然没有回头，继续朝外飘去。 然而他飘出房间之后却发现外面一片漆黑，黑到没有尽头，黑幕之中什么都没有！ 破破烂烂的小区没了，车水马龙的大千世界没了，熙熙攘攘的凡人没了，接着包围了他的黑色犹如上了年头的墙皮一般脱落…… 这个世界正在崩塌！ 房内的一切也在消失，被水洗过的墨迹一般不復存在。 芷界缓缓从沙发上爬起来，捡起不知何时落在地上的彼岸花，只不过如今这花褪了颜色没了水分，变得像是纸煳的一般，还有股浓烈的列质粗糙感。 芷界将彼岸花揉碎，「果然，无论立场如何你都不会选择我，苏献文。」 他嘴上这样说，但脸上着实没有伤心的痕迹，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习以为常。 无数的记忆涌入苏献文的脑海中，一阵怒火翻涌在他胸中，什么屁的引魂使！什么鬼帝通通都是假的！ 芷界将他拖入了虚幻的世界！ 黑暗中唯一的亮点就是背后芷界的家，苏献文勐地回头，但身体已经不能动弹，他蹬着那一小点亮光，咬牙切齿：「芷、界！你想做什么！」
第44页 「因为你总是不愿意陪我，我只好这样了，谁让我卑鄙又自私。」芷界的声音传来，还有些委屈巴巴的意思。 「我……」苏献文还想说话，但芷界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整个世界彻底崩坏，苏献文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第26章 妖道修炼秘籍（一） 苏献文刚刚灌水练完一套剑法，就听到护山大阵响了。 他收住剑，这护山大阵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虽然无数次抵御过外敌，但到如今也损耗得也差不多，时灵时不灵，掌门正琢磨着换个新的。 也不知道今天这护山大阵又是出什么问题了。 苏献文没把这一茬放在心上，进了他师父的洞府，汇报今天心得。 苏献文是青阳山上一个闲散的修士，日常任务就是练练剑法，不定期参加宗门比试，然后拿个偏下的成绩，是个实实在在的水货。 他水，他师父更水，占了个一个偏远山头，总共就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苏献文，另一个是张四，师徒三个人寒寒酸酸磕磕绊绊地过着生活。 「师尊。」 洞府内一片漆黑，按照他师父的说法是不喜见光，要脱离浮世种种，在黑暗中潜心修炼参悟天道。 不过苏献文和张四认为，他们师父不点灯的原因只有一个——穷。 别人家的师父洞府之内都有东海夜明珠做衬，那光极柔，在内修炼只觉得心旷神怡、神清气爽，哪有人会不喜的。 只不过当初宗门去围剿东海妖兽的时候他们师父没参与，也不知是懒还是怕，之后的分红自然也就没有他们的份。 「嗯……」洞府深处有人应了一声，这声音还有些含煳不清。 苏献文闻声上前，却也没太深入，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行了个礼，开始说瞎话，「今日弟子又练了一遍剑法，对天时亦是有了更深的感悟……」 他师父没等他说完就噗笑了一声，对苏献文的嘲笑摆了个十足。 苏献文沉默片刻，心里默念了十遍「欺师灭祖是重罪」才将心情平復下来，继续开始阐述自己的认识。 等他说完，他师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更没给他指点迷津，岔开话题问道：「方才我听护山大阵响了，这又是出了什么事？」 「徒儿不知，只是大阵只响了一声，后续宗门内也没警告，约莫不是什么大事。」苏献文答道。 「嗯，行了，你出去罢。」 「是。」 苏献文恭恭敬敬退了出去，刚想回自己的洞府，上方突然跳出来一个人影砸向苏献文，还好苏献文虽然修为平平身手还算灵敏，顺利避了过去。 那人影砸到地上，落了一身的灰，但他自己浑然不在意，摇摇脑袋又站了起来，兴奋道：「师兄，有热闹！」 这人正是苏献文唯一的师弟，张四。 张四在拜入玄鉴名下之前对修行还是抱有诸多美好的愿望，为人也非常努力，然而稀里煳涂拜入玄鉴名下之后，他的修行问道的梦被毁了个彻底，慢慢地也沦为和苏献文一样的闲散修士，混得一天算一天。 张四入门之后，玄鉴大约也是觉得这个名字太稀疏寻常，问过要不要改名，被张四一口回绝了，他说这是他家祖传的名字，日后他的后代也要继承下去，儿子叫张五，孙子叫张六…… 「什么热闹？」苏献文问。 「有人来闯阵！」张四道。 闯阵？这可不是小事，修真界虽然大体上还维持了一个岁月静好的局面，但如今大家生存都不容易，这种微妙的平衡随时都有可能被打破。 苏献文略微有些尴尬，刚刚才跟玄鉴说没有大事……他琢磨着是不是要跟玄鉴重新汇报一下，又多问了一句：「什么来头？是妖魔还是别的门派？」 「无门无派，是个散修。」张四道。 散修？苏献文一愣，脑海里飞快过了一遍有头有脸的散修，好像没听说他们跟青阳山有什么仇什么怨。而且就算是有旧仇，单枪匹马杀上青阳山，也不知道是自持甚高还是真有不能忍受的深仇大恨。 看出苏献文的猜测，张四赶紧补充：「是个没听说过名字的，我瞄了一眼特别年轻。」 这下苏献文来兴致了，决定跟张四一起去看个热闹。 他们御剑飞了过去，山下已经聚集了不少门中弟子，大部分都是来凑热闹看个新鲜的。 弟子之中还有一个白髮长须的清瘦长老，有人闯阵，他是出来应对的。 苏献文跟张四他们师兄弟在师门就是边缘人物，这种场合他们也不会凑上前出头，就在后面找了个位置观摩。 这会看不到闯关者，青阳山前有一道天埑，闯关者应该就是在其中闯阵。 前方的弟子们交头接耳，苏献文凝神听了两耳边，都是在说这位闯关者已经进去两炷香的时间，竟然还没死…… 这个护山大阵虽然糟苏献文百般嫌弃，但也不是随便揪一只猫猫狗狗都可以随便乱来的。 「师兄，你说这个闯关者是脑子不正常还是咋的。」张四站了会有些无聊，便试图跟他师兄说小话。 「也可能是被某位同门始乱终弃，气不过就干脆找上门来。」苏献文也没个正经，跟张四胡乱猜测起来。 「哈哈哈哈，这事闹开要是被掌门知道……嘿嘿嘿。」张四不怀好意，他向来看不惯同门，如今巴不得别人出事，「要是掌门的徒弟就更好了，让他日后拿什么脸面来指责我们言行不端。」
第45页 师兄弟两人说得痛快，一不留神声音大了些，惹得前面的人皱眉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张四能屈能伸，立马赔了个笑脸，等人转过去之后才不屑的扯扯嘴角。 张四这一手变脸绝技看得苏献文直楞，不过还是顾及周围人多，拍拍张四的肩，「收敛点，当心又让人告到掌门耳朵里。」 这么一说张四才收了心，低眉顺眼地站着等候闯关者的出现。 此时青阳山的弟子们来了个七七八八，一眼望去全都站姿挺拔，仙风道骨，风范十足，着实展示了修仙界大好风景。 唯独角落里的苏献文张四两人很是碍眼。 他们开小差的功夫，位于正中间的长老诧异地「嗯」了一声，抬手掐指一算，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这点动作被苏献文捕捉到，他心里一跳，心想不是吧，难不成真让这个闯关者闯出来了…… 这个念头还没落下，有一个人影子自天堑之中飞了出来，稳稳噹噹地落在众人之前。 他果然非常年轻，约莫也就是凡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衣服上沾染了不少的血迹，但他本人浑然不在意，直视前方朝着领头的长老走去。 前方的弟子们不自觉地分成两侧给他挪出了一条前行的道路。 「额……」张四发出一声感嘆，「他真的闯阵了？」 苏献文也有类似的疑问，不是说这个护山大阵有多了不得，而是这人身上竟然一点杀气都感受不到。从受伤的情况来看，他闯得并不轻松，若是行差一步死在阵法里也不是没有可能，但从他身上完全感受不到这种险境。 他身上的气息太干净了，应该是在家中小院里闲适地喝着茶，微眯起眼看日头渐西，而院中的花草正好。 这人融于万物，但又不是任何人可以触碰得到的。 苏献文忍不住想走近一点去看，那人好像有所感应，真的抬眼冲着苏献文的方向瞥了一眼，刚好与苏献文对视了一瞬。 这人的目光无悲无喜，明明看到了苏献文，但并未将苏献文放在眼里。 他收回视线，步履平缓，不见焦躁，不出几息之间来到长老的身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见过薛长老，在下芷界。」 薛长老脸上堆满不加掩饰的欣赏，就差拍掌叫好了，估计还是想到自己此时代表青阳山，而芷界是来砸场子的才忍了下来，问道：「你闯我们护山大阵，按理说我应当即刻将你诛杀，但你既然能从阵中出来，也不妨听听你的说法，你今日闯青阳山所谓何事。」 「回薛长老，在下并非有意对贵派不敬，只是不久前贵派一位弟子捉了我的灵兽……」 · 「师兄？师兄？」张四喊了两声才把苏献文的魂给叫回来。 「嗯？怎么？」苏献文问。 「你还不跑？等着薛老头砍你么？」张四急急忙忙，拉着苏献文就想熘，「你忘了，前些日子你不是捉了个狐狸想要红烧么，现在正主都打上门了！这个叫芷界的这么强悍，要是让他知道可不得扒了你的皮！」 张四已经预见他师兄的悲惨下场，只是本着同门情义还是想再临死挣扎一下。 苏献文刚才完全没听他们在说什么，这会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事……自己前些日子下山被一只小狐狸给咬了一口，一怒之下就把小狐狸给拎了回来，谁想到它的主人竟然会为此杀上青阳山。 「师兄，狐狸又腥又臭的……你应该还没吃吧？」张四不抱希望地问道。 苏献文沉默。 「师兄你还真下得去嘴啊！」张四感慨。 苏献文摇头：「不是我吃的，是咱师父吃的。」 张四：「……」 得了，左右这仇就是跟他们师徒结下了，以苏献文和张四的实力在这根本不够打的，此时不熘更待何时。 薛长老已经气炸了，他们一向对门中弟子要求甚严，哪里想到竟然有人做出偷抢别人灵兽的事，而且主人还找上门来，简直是把他的脸给撕下来扔到地上，末了还要踩上几脚。 虽然心里气得不行，薛长老脸上还是要保持自己的风度，先向周围问了一句，「此事你们可知情，是否属实。」 一时间没有弟子回答，薛长老又扫视了他们一圈，终于有个人战战兢兢举手道：「我好像看到玄鉴长老座下的苏献文师叔前些日子下山，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只非本门生养的零售。」 有人出头之后有有几个人附和，表示他们都曾经见过。 薛长老更是怒火攻心，想想也是，整个青阳山也就玄鉴座下的两个弟子能做得出来这种事了。 他都不用刻意去找，神识展开，瞬间就在人群中锁定了苏献文的位置，这小子竟然还想逃！薛长老都要被气笑了。 薛长老身形一动便来到苏献文身前，刚刚好拦住苏献文的去路。 「薛长老……」张四被吓了一跳，退后了两步。 苏献文表情复杂，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卖师父，最终决定还是保留一点为人徒弟的基本水准，忍住了没招出他师父。 「方才的话你都听到了？」薛长老问。 苏献文：「听到了。」 薛长老：「可否属实？」 苏献文：「属实。」 薛长老：「那灵兽呢？」 苏献文顿了顿，才慢慢说出口，「吃了。」
第46页 第27章 妖道修炼秘籍（二） 苏献文被关半年的禁闭，每天都在藏经阁抄书、抄书、抄书，连佩剑都被没收了。 吃了的灵兽无法復生，青阳山表示愿意赔给芷界一只新的，但芷界婉言谢绝，只是深深地看了苏献文一眼就离开了，在场的众人表示看芷界的样子绝对不像是愿意善了的。 也是，他都愿意为了灵兽闯阵，怎么可能随便放过苏献文。 苏献文自知理亏，心情复杂。 他也不是真想吃这只狐狸，当日莫名其妙被小狐狸咬了一口心情不好，就干脆将小狐狸带了回来准备整治一下，谁想到他师父下嘴那么快…… 而且小狐狸身上没有认主的标志，不然苏献文也不会捉它，毕竟以苏献文的实力而言，惹不起的人太多，在门派里就算了，行走在外他可不敢随便给自己招仇恨。 唉……苏献文长嘆一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他现在觉得抄书挺好的，起码人身安全有保障，日后没什么事他也不下山了，免得一个不小心被芷界一剑给捅死。 苏献文抄得两眼发涨酸疼，还以为自己用力过勐，但仔细研究了一圈发现是灯光太暗，他便出声喊了守藏经阁的弟子过来，要求给自己加盏灯。 弟子磨磨蹭蹭地过来了，问明缘由之后想都不想就拒绝，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趾高气扬说道：「我们都是按这个配置来的，没有单独给苏师叔开个后门的道理，再者说玄鉴长老洞府内也没有夜明珠，苏师叔过去怎么过的如今也怎么过。」 苏献文看了看自己身侧孤零零的油灯：「……」 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门里的小弟子阴阳怪气的冷遇。 不必问了，绝对是有人趁机在整自己，苏献文早年结仇不少，哪怕近年来夹着尾巴做人也于事无补。 他得罪的人太多，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头绪，干脆放弃找出这个幕后黑手，蘸了墨继续抄书。 苏献文下笔很稳，没有应付的意思，一字一句都写得很是认真，丝毫看不出其本人极端不靠谱的本性。 过了没多久，小弟子们议论的声音远远传来，话题的核心就是苏献文，说苏献文天性不羁，胡作非为的事例简直数不胜数，数次差点被逐出师门，但是念在玄鉴长老座下人丁稀少的缘故才作罢。 还有人说苏献文不思进取，只顾及时行乐，多年来功法平平，丝毫不见个长进，哪怕有一分青阳山的风骨，他的存在简直就是在败坏青阳山经年积累的名声。 他们说着说着就忘了正主还在旁边听着，话题延展出去扯到了苏献文的师尊，说玄鉴长老胆小怕事，遇事从不出头，只敢待在洞府内图个平安，也就是靠他是掌门的师弟才有这般优待…… 苏献文放下笔，议论他就算了，既然都说到自己的师尊头上，怎么着也不能装聋了。 他撕了一页纸折了只粗糙的纸鸟，往空中一抛这鸟就飞了起来，直直冲着小弟子们飞去，速度还挺快。 纸鸟飞到一个弟子的身后，冲着他的脖颈使劲啄了一下，弟子吃痛大叫一声，伸手一摸发现自己的劲后竟然都破了个洞，鲜血直流。他觉得两眼一昏，几乎要晕过去。 别的人也是发现了纸鸟的存在，一齐扑上去要捉它，但纸鸟灵巧得很，非常巧妙地避开了众人的围攻，还见缝插针又啄了几道口子出来。 苏献文托着腮看着他们，这些弟子入门晚，不知道苏献文小的时候是宗门最大的祸害，每天都闹得鸡飞狗跳，搅得同辈弟子见了他都要远远避开。 后来别的人修为渐渐上去，而苏献文还是这个样子，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再胡闹很有可能被拖到后山打死，这才收了手，赖在洞府之中低眉顺眼地做人。 只不过人虽然迫于现实安分了些，内里的本性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 他最近心里有事，懒得分出心神去对付这些弟子，所以才草草警告一下，若是对方有点眼色，日后估计也不会再来碍他的眼。 等纸鸟闹腾得差不多了，苏献文才挥挥手收回了纸鸟，这时几个小弟子已经被啄得浑身是血，脸色难看，在发火与不发火之间犹豫。 苏献文也不多看他们，捡起笔继续抄书，但有些难以平心静气，脑海里浮现的全是芷界的身影……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从头到脚就没有苏献文不满意的，只是可惜自己害死了他的灵兽，不小心结了个仇。 孽缘孽缘。 · 自从被苏献文整治过之后，藏书阁的小弟子们便不敢再明目张胆地胡来，但剋扣点物资给苏献文添堵还是经常有发生，苏献文对此并不在意。 转眼半年就过去了，「勤奋好学」的苏献文抄了一屋子的书，作秀般地堆了起来，咋一眼看上去很是壮观。 等薛长老来领人的时候也不由得惊讶了一下，没想到苏献文还真乖乖抄了半年的书。 薛长老粗略翻了翻，发现苏献文的字意外的好看，随口贊了一句。 苏献文懒懒散散地靠着墙，「以前闲得很，太无聊了只好练字，不知不觉就成了这样，没想到还能入薛长老的眼，弟子真是受宠若惊，不甚惶恐。」 薛长老简直恨不能把方才自己说的话吞回来，板着脸顺势教训苏献文：「闲来无事就不能练剑么？你看看同期的弟子也只有你的修为始终没个长进。」
第47页 「薛长老教训得是。」苏献文毫无犹豫地低头认错，可惜看不出丝毫的悔改之意。 薛长老气得心口疼，将苏献文的佩剑扔给他，示意他可以滚了。 苏献文接了剑，谢过薛长老大摇大摆地转身走了，这半年的惩罚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临出门，苏献文发现有几个眼熟小弟子，生了捉弄人的心思，故意朝他们走去，然后将剑柄一推，露出点剑锋，满是威胁之意。 小弟子们被吓得瑟瑟发抖，心里后悔不已，为什么要招惹苏献文这个无比记仇的倒霉玩意。 苏献文欣赏了一下他们的表情，大笑一声摆摆手走出了藏书阁。 回到洞府，张四不知是去了哪里潇洒，玄鉴则是在闭关，苏献文也就识相的没有去打扰。 他找了快大石板坐下来，抄了半年书突然停下来竟然还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果然人性本贱么……苏献文摇摇头，不准备继续深入研究自己的劣根性。 「该做什么……」 整个山头只见苏献文一个活物，盘膝坐在风口，任由山风肆意吹拂他的衣衫。 从远处看苏献文只是一个小点，但他不融于周围的感觉无比强烈，哪怕他在这里打坐上百年被风化成石，也消除不掉这股突兀感。 · 听说自己要被派去外出做任务的时候，苏献文是拒绝的，外面还有个芷界记着他的仇，出去简直是找死。 可惜他的抗议无效，据说这个任务是薛长老亲自点的苏献文——薛长老越想越不是个滋味，自己的宗门怎么就出了苏献文这块烂泥巴。不能再任由苏献文混日子下去，于是选了个任务砸到苏献文头上，让他外出歷练歷练，指不定能经过一番刺激苏献文能改邪归正一心向上。 苏·烂泥巴·献文只想在地里瘫着，偏偏薛长老非要扶他上墙。但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拧不过薛长老，只好领命。 这个任务内容挺简单的，就是青阳山势力范围内的一处村庄闹鬼，这种级别的任务就是给小辈弟子们练手的。 领队的是一个跟苏献文同辈的弟子，叫王煜，算起来还得叫苏献文一声师兄，但修为已经远超苏献文。 王煜一开始没控制好自己的表情，见到苏献文脸上的神色无比复杂，不过他很快缓过来，抱拳叫了一声「师兄」。 苏献文点了个头，师兄的架势十足。 王煜：「……」 除了他俩之外，都是后一辈的小弟子，纷纷开口叫苏献文「师叔」。 这次任务明显就是让王煜带着这群小弟子出去歷练的，后添进来的苏献文自然不是来帮忙的，他和小弟子们一样，都是需要被王煜领着去见识的对象。 想想苏献文入门多年，如今竟然沦得跟后辈弟子们一样的待遇，真是无比令人唏嘘，小弟子们看苏献文的眼神也是多多少少有些怜悯。 苏献文扫了一圈，心里有数但没有表露出来，非常配合地跟着王煜离开青阳山。 走了一段，还假惺惺地对王煜说：「这一路上就靠王师弟照拂了，还请务必护我周全。」 王煜沉默了会才道：「师兄放心。」 他们的目的地不远，御剑飞行也就是一天的距离，傍晚时分他们一群人就来到了村子。 村里最近被闹鬼一事吓得不轻，天色还没黑透，但已经家家都闭了门窗，外面连一个晃荡的活人都见不到。 王煜不打算惊扰村民，只让手下的小弟子们在村外分散等候。 小弟子们的任务倒是好分配，轮到苏献文的时候王煜犯了难，好歹对方也是挂了个师兄的名头，自己也不好指点苏献文，想了想只好说让苏献文自便。 苏献文自然求之不得，他向王煜诚恳地表示自己不会给他们拖后腿，然后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下来，准备等星星出来看星星。 第28章 妖道修炼秘籍(三） 这村里果然有两只鬼，但都不成气候没费什么功夫就小弟子们被捉住，带到了王煜面前。 王煜查看了一下，这两只恶鬼并没有什么杀人冤孽，便没有直接除了他们而是问道：「你们为何在此作恶？」 两只恶鬼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被捉住之后已经怕得发抖，这会也不敢嘴硬，问什么答什么。 苏献文听了一耳朵，大致就是她们都是本村的人，前段时间这边有妖怪出没，村子里的人害怕，也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歪门邪道，就杀了两个年轻的女孩做祭…… 不过那所谓的妖怪根本对祭品毫无兴致，没吃她们，她们心有不甘就化为了恶鬼，却也不敢真的作恶，只是在夜晚出没吓一吓村里的人，这还没几天就被道长们找上门来了。 有些年轻气盛的小弟子听了火冒三丈，当下就想去找村子里的人论个清楚，被王煜一把拦下了。 王煜淡道：「这些事不归我们管。」 说完又看向两只恶鬼，「你们死于非命阳寿未尽，一般而言阴差也是不会来特意找你们，不过流落在阳间只怕会将自己生生耗尽，我出一道引魂符送你们前往冥界，求一个投胎转世的机会。」 两只恶鬼虽然不懂其中的利害，但也不敢说不，便谢了王煜。 苏献文兴致缺缺，等了半天也不见有星星出来，只觉得可惜枉费自己跑了这么远竟然连几颗星星都看不到。但见王煜那边快完事了，就准备过去汇合早点回青阳山躲着——苏献文还记着芷界临走时的那个眼神，说不出来的恐怖。
第48页 但刚站起来走了两步，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从苏献文面前飘了过去。 苏献文：「！！！」 苏献文面上不动神色，暗自将周围环视了一圈，并不见有任何异常的地方，但他心里就是有种抹不去的危机感，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盯上的猎物。 苏献文手状若不经意地搁在剑柄上，看了眼王煜他们，估算了一下这一群人的战斗力，窜在一起也不抵事，心里嘆了口气，总不能把麻烦引过去，自己好歹也是师兄是师叔。 这么想着，苏献文脚下就调转了个方向，朝着黑幕之中走了过去。 村后是一片山脉，他们来的时候是御剑过来的，对山里的情况并不了解，现在想想这么大一片山脉想藏点东西太简单了。 苏献文脑海里飞快地回忆着，这里虽然偏僻了些，但好歹也是青阳山的地盘，一般而言妖族都不会来这里生事。 妖族那边一直都挺混乱的，没有能将妖族统一起来的首领，大大小小的势力交缠。而且听说最近斗得挺厉害的，不会是有落败者跑到人界来避难吧…… 若是如此，自己可真是倒大霉了，苏献文想，难得出一次门没遇上芷界，却又偏偏就撞上了妖族。 不知道妖族能不能听得懂人话，有没有可能跟他们沟通一下放过自己。 等苏献文远离村子之后，跟着他的妖族也不再隐藏，显出气息来。 这是个有些像人的怪物，但个头有些大得过分，这会正喘着粗气虎视眈眈地看向苏献文。 是个狌狌，而且是个还不能化形的狌狌。苏献文立刻认出这妖物的种族，还能听得出这妖物气息不稳，应该是受了伤。 苏献文笑笑，难怪这只狌狌悄悄跟着他们，八成是想抓一个修士吃了进补。 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苏献文将剑抽了出来。 「你看我又没几斤肉，你吃了也不够塞牙缝的，不如今天我们就此别过，我保证不向宗门揭发你，你只要在山里藏好了，等伤好大可离开。大家都相安无事，没必要费周折，你说呢？」 苏献文试图劝说这只狌狌。 也不知狌狌有没有听懂，反正没给苏献文任何回应。 一人一妖对峙了片刻，这只狌狌突然发狂朝着苏献文扑了过来，苏献文挥剑拦下，与狌狌碰撞在一起。 这狌狌的皮毛又厚又硬，苏献文的剑砍上去不过听了个响，对狌狌而言根本不痒不痛的。 他们交手几个回合，苏献文并没有竭尽全力跟狌狌决一死战，反而有打有躲，尽量节省着自己的体力。 这只狌狌有伤在身，撑不了多久，而且苏献文也确实没有能耐迅速将其制服。 这边斗得激烈，王煜他们那边已经将恶鬼处理妥当，准备离开，却发现苏献文不见了。 王煜简直无话可说，暗自冷静了下就吩咐小弟子们在周围去找一遍。 苏献文虽然躲得精妙，但实力不济还是难免让狌狌给伤了几下，但好歹是避开了要害，还能继续支撑下去，就是不知这只狌狌体力何时耗尽。 正打着，苏献文又隐隐听到有些动静，应该是王煜他们在寻他。他一开始不知妖物的数量和来头怕有麻烦，这才自个脱离出来，但如今看来只有一只狌狌，若是此时王煜过来，跟苏献文配合一番还能早些解决。 打定主意，苏献文正想将王煜叫过来，黑暗之中勐地又窜出一条黑影朝着苏献文扑来。 这会苏献文又正是跟狌狌纠缠在一起，根本无力避开，被结结实实扑了个正着，还好危急关头他神乎其技地抽回剑给挡了一下，没直接被黑影拍死，但人也被冲撞得摔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噗……」 苏献文吐出一口血来，但来不及去检查自己伤得有多重，只能撑着剑又站起来，小心地戒备着。 现在又跳出来偷袭的也是一只狌狌。 苏献文对付一只就够艰难了，不过是仗着对方受伤可以拖延一下，现在又出来一只…… 大意了，这些妖物也没傻到敢单枪匹马前来人界，肯定是结伴来的，指不定后来还有藏着的其他狌狌…… 苏献文一怔，若是还有别的狌狌，只怕王煜他们那边也不安全。 王煜虽然修为已经超过苏献文，但也只能算是平平，还得护着小弟子们，只怕比苏献文的处境还更发艰难。 啧……苏献文咂嘴，若是小弟子们出了事，回去之后薛长老肯定不会放过他。而且自己这个做师叔也要几分脸面的，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让小弟子们出事。 他心里有些乱，但手上却越发的稳重，脚尖轻点，借着身体的轻盈穿梭在两只狌狌之间，不多时就在狌狌的身上划了不少口子。 两只狌狌逮不住苏献文烦躁得很，能明显感觉到它们的不耐烦，但它们配合得够好，分开走动一前一后将苏献文围了起来，想要逃都不容易。 唉……苏献文在心里嘆气。 他朝周围看了一圈，握着剑柄的手更发用力，仔细地听着狌狌们的移动，然后突然脚步一挪，朝着山林之中跳去。 两只狌狌愣了愣，有些忌惮地看了看一望无际的山脉，竟然没敢追上来。 站在山林之中的苏献文奇了，左看右看不见这山林有什么过人的地方。 但既然狌狌不敢进来……倒是可以叫王煜带小弟子们先过来躲一躲。
第49页 苏献文赶紧燃了传音符给王煜传音，说得极为简单——进山林避险！ 王煜那边也是糟到了狌狌的伏击，正忙得焦头烂额，突然就听到一句传音，还是苏献文的声音，让他们进山避险。 王煜看了眼黑漆漆的山脉，怎么看怎么恐怖，再想想苏献文平日里的信誉，不由得有些犹豫。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有一只狌狌朝着一个小弟子扑了下去，王煜赶紧飞出自己的长剑将狌狌击退，险险救下小弟子，但他自己却是被重重地打了一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打得移了位，连开口都难。 不能再犹豫了，王煜狠下心决定相信苏献文，赶紧招唿着这群小弟子进山，他断后。 说也是奇怪，他们踏入山脉的地界之后狌狌们果然停下了动作，在外面嘶吼，就是不敢进山。 暂时躲开了狌狌，王煜却一点都不觉得庆幸。 连狌狌们都不敢靠近，鬼知道这山里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他赶紧吩咐弟子们就在边界，不准深入山脉，另外又急急忙忙给师门发了求救信号，只盼着能有人赶来救援。 过了会，苏献文找了过来。 小弟子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些伤，好在没人殒命，王煜的情况则是惨了许多，他为了护小弟子被狌狌打了不少次，这会也就是强撑着一口气而已。 见到苏献文过来，王煜稍微松了口气，说自己已经向宗门求救，接下来只能撑着了。 苏献文见到王煜这个样子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在身上摸了摸，一无所获，有些尴尬地想起来自己就是个穷鬼，着实拿不出有用的疗伤灵药。 只好跟王煜说：「你师父没给你揣点什么灵药么？赶紧拿出来吃！」 王煜摇摇头，掏出一个小瓶子，「我吃了也没什么用，你把这药吃了，趁我还清醒着，你赶紧打坐调息恢復一下。」 苏献文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与同门一起遭遇生死危机，见到王煜把自己随身的药都献了出来，他想也不想就拒绝，「先顾好你自己。」 就王煜这个伤，能不能撑到天亮都难说，都这样了还想先人后己，真不愧是青阳山的高徒。 第29章 妖道修炼秘籍（四） 王煜伤得重，一句话也说得磕磕绊绊极为费力：「我、我吃了也没用，接下来得靠、靠你你……」 愣是说出了託孤的气势。 苏献文：「……」 他差不多能理解王煜的想法，就是觉得他自己吃了药也恢復不了多少，吊着一口气反而更发拖后腿，没有必要将眼下唯一的疗伤药浪费在自己身上，只能指望苏献文这个轻伤的吃了药赶紧恢復到巅峰好保护这群小弟子。 苏献文这个平日里在青阳山连猫猫狗狗都嫌弃的废柴突然被委以重任，一时间心情非常复杂。 他抢过王煜颤颤巍巍举着的玉瓶，将其中的药丸倒出来，趁着王煜虚弱无力反抗一把塞进王煜的嘴里，还掐着人的脸逼迫王煜咽了下去。 王煜：「……」 苏献文：「得了，你要是交代在这里，你师父不得把我给手撕了，好歹我也是你师兄。」 王煜：「……」 真难为苏献文还记得他是个师兄。 苏献文：「别多想，我皮糙肉厚没事，你好好打坐调息，别把这药给浪费了，接下来我会好好守着这群小崽子的。」 得了苏献文的保证，王煜稍微安心了些，想叮嘱几句却一时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身体也确实支撑不住就原地盘膝打坐起来。 苏献文看着王煜，这人修为在自己之上，若是想逃也不算艰难，偏偏要捨身护着这群小弟子，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一个搞不好修仙问道之路就此断了，几十年的辛苦全都白费了。 同门情谊，苏献文哼笑一声。 狌狌们不敢进来，但也不捨得离开，就在外面守着，时不时发出点怪声恐吓苏献文他们。 有几个小弟子还是头一次出宗门歷练，不怎么经吓，这会已经瑟瑟发抖但还强行装作镇定的样子。 只是他们看王煜已经人事不省，再看苏献文，想想苏献文往日的名声……更发觉得接下来的太悬了。 这样僵持了没多久，狌狌们按耐不住了，终于一起不管不顾地扑了过来。 苏献文早有预料，并不指望退进山林就能平安无事，趁着方才喘气的功夫已经画了阵法将王煜和小弟子们护好，好歹也能拖延点时间。 他自己则是持剑站在最前，有胆子大的弟子鼓起勇气想要帮苏献文，但发现他们根本无法离开阵法。 苏献文回头看了一眼，「安分点，别出来添乱，我可不是你们王师叔，不会捨身救你们的。」 说完也不管这群弟子心里怎么想的，他迎面对上打头的狌狌。 但苏献文的剑都还没碰到狌狌的身体，这只狌狌就被打飞了出去。 苏献文：「！！！」 他赶紧回头去看，但身后什么都没有，没有高人也没有机关…… 「滚。」山林深处有一个声音悠悠地传来，这声音里并没有添多少的力气，却威严无比，连苏献文都不由得心颤了一下。 余下的狌狌们受到威胁哪里还敢停留，都嚎叫着四下散开了，不过片刻这一小块角落安静下来，方才涌动的危机消散了个彻底。 苏献文过了会才回过神来，跟小弟子们交代了一声，让他们乖乖在原地守着王煜，不要试图离开阵法。
第50页 交代完毕，他自己则是朝着深林之中走了去。 虽然只听了一个字，但苏献文就是知道在山里的人绝对是芷界。原来这片山脉是芷界的地盘，大概是芷界做了什么限制，这群狌狌在他手里吃过亏所以轻易不敢进来。 芷界跟苏献文算是有仇，苏献文理智上知道自己不应该跟芷界的对上，最好的办法是主动避远一些求个平安。但这会苏献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脑子发热冲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好像有什么执念在驱使着自己朝着山林里走了过去。 苏献文一边走一边想，我这是在做什么？ 苏献文心里呵呵一笑，没想到自己的人格竟然这么高尚，知道对方不待见他还赶着去送死。 脑海里明明已经将利害都梳理了一遍，但苏献文就是没停下自己的脚步。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了芷界，只看了一眼苏献文就忘了唿吸。 芷界坐在一颗横倒的枯木上，明明是个大活人，但放在这深山老林里面却不会觉得违和。他身后有一层稀薄的月光，将他整个人衬得高贵不可亵渎，像是山中灵气孕育出来的神灵一般。 芷界并不意外苏献文会过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过了好久苏献文才找回一丝神智，他知道他为什么会进山了——他就是色迷心窍，从第一次见到芷界开始他就已经被蛊惑了。 「你来做什么？」芷界见苏献文一直不说话，瞥了他一眼问道。 有夜风吹过勾起一片凉意，周围的树木也随之发出歘歘的声响，苏献文有一瞬间的失神，听到芷界的声音后才堪堪清醒过来，接着毫不迟疑地说：「我想上了你。」 这句话一出，连夜风都好像缓了些，似乎生怕惹了芷界不高兴。 周围连虫鸣都听不到，苏献文有种错觉自己甚至能听到芷界的唿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苏献文都做好被芷界一剑穿心的准备了，但芷界依然没动，只是咧开嘴角一笑。 一瞬间，芷界身上那种清冷的气息统统退了个干净，他整个人看上去甚至还有些扭曲。 苏献文呆住，想要看仔细一些，但芷界已经收起了笑意，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他们之间相隔也就是十步左右的距离，但这会芷界的背影又让苏献文觉得哪怕他再努力都碰触不到，刚才一瞬间的扭曲也不过是错觉而已。 几步之间芷界就消失在了苏献文的视线里，他明白自己就算再深入进去也找不到芷界，只好打道回府，但刚想走又发现刚才芷界坐过的枯木上有一个小玉瓶。 毒药……？芷界这意思是让他自己了断，否则下次见面芷界就要出手的意思吗？ 苏献文：「……」 犹豫了片刻，苏献文还是过去将玉瓶拿起，打开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面而来，凭味道判断应该是疗伤的药，而且品质还不低。 苏献文虽然不是专门炼药的，但好歹也是能分辨出来好坏。 芷界这是什么意思？苏献文满肚子疑惑，但又想以芷界的身手犯不着用毒药来害自己，便大着胆子取了一颗服下，立刻就觉得神清气爽，方才的疲倦和疼痛一扫而空，精神好得不得了。 苏献文回到山边，想了想还是没把芷界留下的药给别人，他自己吃死了不要紧，别人的命他还是得慎重些，而且伤得重的也就王煜一人，这会已经在有所恢復，宗门的人应该赶过来，自己还是不要多事为好。 没多久，宗门的人果然来了，而且来的竟然还是两位长老，一位就是薛长老，另一位则是王煜的师父。 他们一眼就发现重伤的王煜，这还得了，王煜的师父急得快疯了，赶紧又是渡气又是餵药，生怕王煜有所闪失。 薛长老清点了一遍青年弟子，发现虽然有伤的，但好歹是没少人，稍微放心一下，挨个为小弟子们检查伤势救治。 来的是长老级别的人，难怪来得这么快，苏献文略微一想，朝后退了退，不想引起他们的注意。 等确保完弟子们平安无事之后，薛长老才揪出苏献文，看苏献文全须全尾活蹦乱跳，跟周围的一群伤员形成强烈对比，猜这一位滑头恐怕遇事的时候没怎么出力，想他青阳山几千年的传承何时出过这样一个贪生怕死畏惧不前的弟子。 薛长老嘆气，忍了又忍才没说什么重话，缓了口气问苏献文事情的缘由。 苏献文猜得出薛长老所想，但也不为自己辩解，只说了他们突然遭遇狌狌，数量还不少，可能有二十来只。 薛长老听了一脸凝重，狌狌这种生活在妖界的妖类无端跑到人界来可不是小事，也顾不上去追究苏献文有没有青阳山弟子风范的问题，转而去跟另一位长老商量对策。 苏献文回到青阳山之后再度过上了安逸等死的日子，张四对狌狌很是好奇，追着苏献文问了个遍，苏献文懒得回忆就随口搪塞他，每次给出的答案都不一样。 前一天—— 苏献文心有余悸：「狌狌有小楼那般高！一脚踏下便是地动山摇寻常人等不可近身！」 张四目瞪口呆：「竟然恐怖如斯！」 后一天苏献文换了口风—— 苏献文波澜不惊：「狌狌约莫有一人高，看起来与成人无异，膀大腰圆，倒是生得奇特。」 张四满腹疑惑：「不是，我怎么记得师兄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
第51页 再过一天—— 苏献文比手画脚：「狌狌好对付得很，你师兄我一剑捅一个，一口气杀了七八只。」 张四兴趣索然：「……」 后来张四终于明白自己这位师兄嘴里没有一句能听的，他也就不问了，自己新找了乐趣傻兮兮地满山跑，算是还了苏献文一个清静。 苏献文才不想管狌狌如何、妖界如何，他满脑子都是芷界。 第30章 妖道修炼秘籍（五） 薛长老大概也是放弃苏献文了，回到宗门之后就没再强行抓苏献文去外出歷练，他师父玄鉴又是个不管修炼的，听说苏献文外出遇险还叮嘱苏献文日后不必再离开宗门，安份待着就好。 于是苏滑头再度过上了混吃混喝等死的日子。 最近宗门里挺忙的，似乎是跟妖界有关，但苏献文不知详情，只是听说宗门加强了戒备，同辈的弟子们外出活动也频繁了许多，连张四都被叫出去了几次。 张四每次回来就跟苏献文倒苦水，熘到人界来的妖怪越来越多，自己好几次差点交代在了妖怪手里，还好自己熘得快，外加还有师父单独给的灵丹妙药才撑了过来。 虽然张四嘴上说着辛苦难受，但他的修为也是实实在在地提升了许多。 总之，整个宗门上上下下都是忙碌无比，唯独苏献文像是被遗忘了一般的清闲。 苏献文也乐得偷懒，只不过有天在坐在山巅上晒太阳，放眼望去竟然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平时热热闹闹的青阳山竟一下子变得空空落落的，连只飞鸟都不见，也唯有一颗老松立在苏献文旁边。 「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守山吧。」苏献文随口说了一句，拍了拍松树，「松兄啊松兄，可惜你还没成精，不然可以跟我共饮一杯。」 日头渐高，苏献文觉得温度有些高了，正打算回洞府，有一块小石子突然飞过来打在他的脚腕上。 「嘶……」 没防备的苏献文被打得生疼，勐地回头想要发火，等看清来人之后更是破口大骂。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倒霉师弟张四。 张四这混蛋还站在松树上，居高临下地俯视苏献文。 「给我滚下来！」苏献文怒道。 「哈哈哈哈，师兄别生气，」张四嬉皮笑脸地从树上跳下来。 苏献文：「你不是被派去除妖了么，回来偷懒？」 「哪能呢，我是这种人吗，」张四摆手，「我们回来宗门拿点东西，想师兄一个人在山上无聊便来看看你。」 苏献文：「……」 他委实听不出张四话中有几分对他的关心，反而觉得张四是特意过来炫耀的——这小子转性不少，朝前线跑得越发积极，视野开阔了就来无情地嘲笑他闭门不出坐进观天的师兄。 这种程度的话语对苏献文而言不痒不痛，于是就抱着手盯着张四，等着他作妖。 张四败下阵来，想起了曾经被师兄支配的恐惧，这位师兄虽然修为不咋的，但整人功夫无人能及。 搓搓手，张四悻悻地问：「师兄，你最近干啥呢？」 「你师兄我忙于修炼。」 苏献文面不改色地撒谎。 「修炼吗？」张四看苏献文表情认真，着实被吓了一跳，不敢相信他师兄愿意主动提剑。 他是个做事不过脑子的，听苏献文这么说，下意识就已经出手直攻苏献文的死穴。 苏献文避让得狼狈，险险地才没被张四当场一剑穿心。 苏献文皱眉。 张四赶忙收回剑，「啊，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他慌里慌张也解释不清楚。 苏献文摆摆手，示意张四不必在意。 师兄弟两人沉默了会，张四问，「咱师父呢？」 「还在闭关。」 这近半年的时间，青阳山上上下下只有两个闲人，一个自然是苏献文，另一个则是他们的师尊玄鉴。 这一位据说贪生怕死的玄鉴长老已经近百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洞府，有人说他突破在即，也有人说他受过重伤就是靠着青阳山的灵气苟活……真实情况究竟如何，苏献文并不清楚，只知道玄鉴大部分时间都在闭关，连弟子都不见。 「哦哦……」张四干干地应了一声，想来也是，但不继续说话又有些尴尬，于是搜肠刮肚想了点东西出来，「我在外面听其他门派的人说师父以前可厉害了，少年成名，移山倒海无所不能，只可惜现在已经不理世事，若是他肯出山也就没妖族什么事了。」 「是吗？」苏献文随口道，想起洞府里那个又穷又小气的老头笑了笑。 「真的，其他门派的长老也一直在问师尊什么时候出山，我们也给不出个准话……这还是我头一次知道师父这么厉害。」 等张四离开之后，苏献文莫名觉得有些坐立难安。 大概是自己太闲了，闲得苏献文都想去藏书阁抄书了，往日还能有个张四陪着自己一起偷懒度日，但如今张四也上了战场，一变再变，唯独他苏献文还留在原地。 过去看着别人忙忙碌碌，在某些时刻苏献文的心里还是泛过涟漪的，但又很快被他抚平了。 多年来一直如此，早该习惯的，但今天却久久无法释怀。 苏献文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他拜入青阳山自然也有是有过求仙问道、降妖除魔的念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被磨平的。
第52页 说起来，苏献文出生至今都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 苏献文张开四肢，呈一个大字瘫在地上，看着天生的云捲云舒，看得眼睛都发涩发疼了才爬起来，然后非常平淡地离开山峰，悄咪咪熘出了青阳山大门。 玄鉴并不允许苏献文随意下山，但他最近在闭关，苏献文估计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而且就算事情败露玄鉴也不可能亲自下山去逮苏献文。 于是苏献文难得心血来潮，独自下了山。 他憋得太久了，稍有些风吹草动，这根绷紧弦就断了。 · 下了山的苏献文犹如一条脱了缰的野狗，这里看看那里戳戳，觉得什么都新奇无比。 只是妖族入侵，人间的光景并不好，到处都是避难的人群，根本不復往日的繁华。 苏献文没有去找青阳山的同门，就他这点水准凑上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这点自知之明苏献文还是有的。 因为苏献文所经过的地方都还算是人族聚集繁华的地方，尚未遇到太多的妖族，偶尔遇上一两个脱身不成问题，一路上也没出什么大问题。 随着越往边界走，遇上的妖族也越多，各式各样的都见了，大部分时候苏献文都不是对手，他且战且让，挑着点偏远的路走，好歹是没被妖族给吃了。 他并没有给自己设定方向，但走着走着竟然再度来到了上一次出任务的小村落。 看着漫无边际的山脉，苏献文想自己真是鬼迷心窍了，竟然又跑这来了，若是又遇上芷界，不知道这次会不会被芷界杀了泄恨。 苏献文犹豫是止步于此还是进入看看，他正纠结着，山林深处发出一阵兽鸣，带着威严朝着四面八方散去，站在边缘的苏献文都被这阵兽鸣吼得心头打颤。 里面的绝对不是寻常的妖兽，而且熟练还不少…… 芷界可能还在里面！就算芷界再强，面对这样一群妖兽应付起来也得吃力。 苏献文都来不及称称自己的斤两，拔腿就往山脉里跑，后果就是他都还没到妖兽的大本营就被几只妖兽给拦下了。 这几只妖兽都是化形的，苏献文哪里是对手，一个照面就被打趴下了。 有一个妖踩着苏献文的背，奇怪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跑进来的。」苏献文老实回答。 众妖：「……」 周围被山林的主人布了结界，里面的妖出不去相应的外面也没有生灵可以进来，苏献文这种弱鸡怎么可能闯得进来。 踩着苏献文的妖觉得被苏献文给耍了，脚下加重了些力气，然后问周围，「能杀了么？」 「横竖我们出不去，留着也没用，碍眼得很，杀了吧。」 「我来我来。」 生死关头，苏献文却不觉得太慌乱，他用指甲将手指划破在地上画了一个符，完工之后使劲一拍符文就闪着血光，从地上浮现了起来。 几个妖怪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但他们还来不及做什么反应，浮现在空中的符文就逐渐变大朝着他们砸了过来。 这符文看着有些怪，妖怪们不敢硬碰，「唰」的一下四散开去，避让开了符文的一击。 这符文看起来吓人，但持续不了太久，这一击都还没打完就开始掉色了，最终连个尾都没收好就消失了。 众妖：「……」 苏献文却是趁着这个机会重新站了起来，捡起刚才脱手的剑与妖怪们对峙，脚下缓慢地朝后滑，试图拉开安全距离。 妖怪们虽然刚才被苏献文的小把戏吓了一下，但实力远超苏献文，碾压起来不费事，这会回过味来更发生气，纷纷勐地朝苏献文扑了过去，看架势是恨不得将苏献文撕成碎片。 苏献文也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哪里敢继续硬拼，只能转身逃了。但逃跑也有风险，他的背朝向妖怪，难免要受些伤。 砸在背上的妖术苏献文也就咬牙忍了，但有一只跑得特别快的妖追上苏献文一脚将苏献文踢翻在地，手化为利爪插进了苏献文的后心。 「咳……咳咳……」苏献文勐地吐出几口血来，还捏着自己的剑，准备不惜自损也要给背上的这只妖怪来上一剑。 他看准位置，趁着妖怪的爪子还在他体内，将剑勐地妖怪刺了出去！ 妖怪躲避不及，让苏献文将他捅了个对穿。 妖怪皮糙肉厚，被捅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也一时半会死不掉。但苏献文这一行径是将其惹怒了，他拔出爪子，朝着苏献文的脖颈抓去！ 第31章 妖道修炼秘籍（六） 苏献文已经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妖怪这一带血的爪子朝自己袭来。 「我会死吗？」苏献文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还不等他再有什么深入的想法，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剑鸣，接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妖怪爪子突然不见了。 视野中还有的就是妖怪错愕的表情以及一只齐齐斩断的断臂。苏献文朝下看，那只爪子孤零零地掉在地上，还不甘心地挣扎着。 疼痛让妖怪终于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痛苦地嘶吼了一声就去捡地上的爪子试图拼接回去，可是当他低头的一瞬间身后又是一记无可招架的剑招袭来彻底结束了他的性命。 妖怪庞大的身躯在苏献文面前崩塌倒下，在斜后方十步远的距离站着一个人。 这人手提长剑，眉目冷清，看着苏献文的眼神跟看路边的花花草草并无太大差别。
第53页 正是许久不见的芷界。 上一次见面芷界也出手帮了自己，这一次更是在危急时刻救了自己一命，而自己却害了他的灵兽，而且还言语冒犯过他。 这么想想芷界简直是以德报怨的典范，恐怕连九天之上的仙子都不及他一半的风姿气度。 然而，苏献文这位以德报怨的仙子却完全没将苏献文当回事，确认妖怪死亡之后一刻也不停留地转身，迎面走向剩下的几只妖怪。 这些妖怪对芷界非常忌惮，都到这种关头了还不敢合力围攻寻求一线生机。 芷界进，他们就退，等退到无路可退的时候才有一只妖瑟瑟发抖地上前一步，「这位大人，我们并不曾冒犯过你，这次也是只是路过误入宝地，若是你肯打开结界放我们离开，我们保证立刻退回妖界绝不来犯……」 芷界不为所动，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过分毫，他轻轻开口，「若是妖界现在还能待，你们何必大动干戈入侵人界？」 众妖闻言脸上皆是剧变，妖界生异象死了不少妖怪，为求一条活路各族妖怪才联合起来入侵人界，但这是他们不宣于口的秘密，这位在山里修炼看起来与世无争的修士怎么会知道？！ 芷界当然也不管为他们解惑，手中长剑翻转，凛冽的剑气直奔众妖而去，他的身影在妖怪间出没，不过转瞬的功夫就将这些妖怪全部杀死。 这身修为苏献文已经无法看破，只不过这么年轻又这么惊才艷艷的人放眼所有的同辈修士都难寻对手。亏苏献文还担心芷界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还差点丢了命。 真是色令智昏、中毒已深。 杀戮场上漫起一层血雾，芷界就置身其中身上竟然还能有不染纤尘的感觉。 他看向苏献文。 被芷界看着的苏献文心中一动，他被着眼神吓得毛骨悚然不能动弹。这一瞬间，高高在上的仙子幻象突然碎裂，芷界成了正在猎食的野兽。 「芷、芷道友。」气氛太僵硬，苏献文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唿。 芷界没有回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苏献文，就是不肯将他这瘆人的视线挪开。 「抱歉，不小心误入贵地，我这里离开……」苏献文说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芷界不会是打算在这里将他也一併解决了吧？ 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这里四下无人闹出再大的声响也不会有谁知道，而且今天苏献文还是孤身前来也绝对不会有救兵，简直是苏献文自己洗干净脖子上门找芷界落刀。 终于认识清楚自己处境的苏献文：「……」 千金难买早知道，要是早知道苏献文说什么都不会闯进山林，不，他从一开始就不该心痒离开门派。 苏献文一紧张脑海里就控制不住地胡思想来，都差不多把自己的人生轨迹回忆了一遍之后，苏献文后知后觉有些不对——我怎么还活着？ 准确来说，芷界怎么还没有动手。 苏献文鼓起勇气定睛一看，芷界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出鞘的剑也不知何时收了起来……不太像是打算宰了自己的样子。 「芷道友？」苏献文忐忑道。 芷界「嗯」了一声朝苏献文走过来，语气很是熟稔，「你怎么跑这来了？」 苏献文有些神情恍惚，不禁在心里自问我跟芷界很熟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他吃不准芷界有什么打算，只能僵硬地微笑以示友好。 「嗯，难不成是特地来见我？」 芷界已经走到苏献文眼前，他伸手撩起苏献文的一缕头髮，用很是暧昧的语气说道。 苏献文目瞪口呆，招架不住芷界这么跟他说话，狼狈地后退两步：「我……我就是路、路过而已。」 「是吗？」芷界轻笑一声。 苏献文瞥了眼满地的妖怪尸体，由衷感慨：「你好厉害。」 这些妖怪粗略一数都有一二十只，而且修为皆是不弱，起码每一只妖怪的能耐都远在苏献文之上，可芷界仅仅三两下就轻易将他们全部解决…… 这些妖怪闯到芷界的地盘也是倒了大霉。 「不算什么。」芷界听到苏献文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是你太弱。」 苏献文：「……」 苏献文一口老血憋在喉咙，偏偏自己不争气也是铁铮铮的事实无从辩解，只好强硬忍下这份憋屈。 「那我先……」苏献文好不容易在找到点理智，还记得芷界跟自己有旧仇打算先行告辞。 「但你的手上的反应不错。」芷界打断苏献文的话说道，「也捨得对自己狠，只是基础太差，后期也没有踏踏实实去磨鍊。」 听到前半句苏献文还以为自己受伤太重出现了幻听竟然听到芷界在夸自己，还来不及做出点开心的反应，芷界的后半句就砸了过来。 这不就是变相地骂我懒吗？苏献文琢磨。 门中的长辈要么对苏献文放任不管，要么苦口婆心地劝他，像芷界这样明面上一本正经实际暗搓搓地用小针扎他还真的头一遭。 色迷心窍的苏献文竟然还觉得隐隐有些暗爽。 但再爽也得有命去消受，苏献文把告辞的念头再一次调了出来，打着腹稿整理了一下语言，自觉非常有青阳山气质地开口：「这次得以领略芷道友的剑招，在下深受启发也大为震撼，只盼日后有朝一日能与芷道友切磋一二……不过眼下在下师门还有些事，就不打扰了……」
第54页 然而芷界根本不管苏献文说了什么，他与苏献文对视，双瞳剪水像是包含神情又像是目空一切，看得苏献文心化了又化，差不多连自己要先迈哪只脚都忘了。 良久，芷界道：「你的伤不要紧？」 苏献文被妖怪用爪子捅了一下，伤口现在都还在往外冒血，但苏献文强撑着，微笑：「不打紧。」 芷界点了个头，示意苏献文可以走了。 苏献文转过身捂住伤口简单地止血疗伤，但背影还是挺得笔直装出一副自己潇潇洒洒的样子。 但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什么伤，能撑到现在也算是奇蹟了，这才走了没有几步只觉得两眼一昏，就原地栽倒再不省人事。 他甚至都还没走出芷界的视野范围。 芷界对此像是早有预料，不觉得惊讶，见到苏献文晕倒他才开始挪动，却仅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移了过去刚刚好接住苏献文。 他的动作轻柔，用一个过度亲密的姿势将苏献文抱了起来。 第32章 妖道修炼秘籍（七） 苏献文醒来的时候浑身清爽，身上的伤癒合了七七八八，染血的衣服也已经换下了。 他恍惚地回味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又被芷界救了， 从床上爬起来，苏献文身上没有任何钳制可以自由活动，他四下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处小木屋，屋子并不精緻搭建得十分简单，但想到这屋子可能是芷界亲手一点一点建起的……苏献文又有些心猿意马。 屋子的一侧还留了一道小窗，苏献文走过去推开窗户，外面是葱葱郁郁的山林，还有一条小溪蜿蜒经过，难怪刚才就听到有水声。透过窗户没有搜寻到自己想找的人，苏献文又将窗户合上，在屋内探索起来。 他并不急于出去，因为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芷界。苏献文有色心，每次见了芷界都走不动道，只是在初遇的惊艷过后苏献文还算勉强能清醒过来——芷界不是好惹的，他犯不着为了这点可有可无的心思去触芷界的霉头。 桌上有茶，不知道放了多久但完全没有转凉，苏献文伸手去拿的时候还冒着热气。 应该是芷界施了术法，这倒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招式，但却足够细心，能想到苏献文醒来也许缺一口喝的。 苏献文喝了一口，神清气爽，感觉非常不错又继续喝了几口，才堪堪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给绑好了。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苏献文终于打开小屋的门走了出去，一只灰不熘秋的小鸟踩着点朝苏献文飞来，绕着他打转。灰鸟太胖飞得晃晃荡盪的，看着像是随时会支撑不住从空中掉下去。 苏献文伸出手，它就非常配合地落到了苏献文的手指上。两只软中带硬的爪子抓着苏献文的皮肤，这种感觉很是微妙，他心中一动，没忍住伸手去摸了摸这只灰鸟的毛。 灰鸟对此并不反感，还十分享受地朝苏献文手心蹭了蹭。 苏献文一乐：「莫非你已经开了神志能通人意？」 灰鸟不能回答，就用两只黑黑的眼睛疑惑地盯着苏献文。过了片刻，它突然从苏献文手上飞起，在他前方盘旋，像是在指引着苏献文。 苏献文明白过来：「你要带我去见芷界？」 灰鸟轻快地鸣叫了两声，朝前飞了一小段距离，苏献文便跟了上去。 一人一鸟穿梭在山林间，一路上走得平平稳稳的都没遇到什么狼虫虎豹，。 苏献文一边走一边问它：「芷界一直都在这山里？」 灰鸟：「啾啾啾！」 苏献文：「他是这片山脉的老大？」 灰鸟：「啾啾啾！」 苏献文：「这里还有别人吗？」 灰鸟：「啾啾啾！」 沟通失败，苏献文败下战来，若是个能够口吐人言的小兽还能侧面打听打听芷界的事，但面对只会「啾啾啾」的小灰鸟苏献文这一手修炼多年的嘴皮功夫也施展不开。 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处山崖前，这里的树木就骤然减少，仅仅有稀稀疏疏的一些残枝，还是被火烧过侥倖没死彻底苟延残喘活着的那种。一靠近这里苏献文心里警铃大作，这里有古怪……这片山脉外部都是灵气充沛修炼的好去处，哪怕凡人住在这里都能延年益寿，可唯独这里竟然一丝灵气都没有，像是一处被隔绝出来的不该存在的地带。 小灰鸟到边界也不肯继续往里飞，它停在一根树桩上，还用翅膀指了指前面示意苏献文向前。 再往前就没有任何还活着的草木，仅仅有一个光秃秃的悬崖突兀地出现在苏献文眼前，而芷界就盘膝坐在悬崖边上，看着随便都可能掉下去。 苏献文明知就算砸下去芷界也死不了，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惊。 「芷界道友。」苏献文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芷界回过头来。 一时间没有人开口，他们就在这片寸草不生的地方对望。十来步远的距离，苏献文觉得自己应该是连芷界的表情都看不清楚的，但他心里有个念头控制不住疯狂地往外冒——芷界身上有种决绝的难过。 这种错觉让苏献文的心里又是一软，声音放轻放柔，像是在哄他一样：「这次多谢芷界道友出手相助，日后若有……」 说着说着又觉得不对，以苏献文的斤两根本就不会有能帮得上芷界的时候。
第55页 「日后如何？」芷界却是很感兴趣，见苏献文猝然收声他干脆自己问了下去。 「日后，日后在下必定会寻一只新的灵兽送给芷界道友。」苏献文道。为对方肝脑涂地没有机会也太沉重，但努力努力去找只灵兽倒还有些可能，他们恩怨由苏献文抓了芷界的灵兽而起，于情于理都该还上。 芷界听了沉默片刻，对苏献文道：「何必等日后。」 苏献文：「嗯？」 「不如就由你来补这个空缺，你来做我的灵兽如何？」 芷界说得平坦无波，但苏献文听得是心惊胆战，心中的思绪拐了几十个弯，好不容易才停下来——芷界的意思莫非是要取我的魂魄炼傀儡？！ 苏献文目前还是个全须全尾的人，人当然不能做灵兽，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将苏献文的魂魄提取出来再封印到动物死尸或者死物身上。越想苏献文就越是寒毛倒立，芷界难不成其实是个魔修！ 芷界见苏献文脸色变了又变，一副极度忐忑的样子，不由得一问：「在想什么？」 苏献文将自己脑海中蹦出来的血腥画面压下，试图跟芷界讲道理，「我好歹也是青阳山的弟子，技不如人若真被你所杀也没有什么，但你用些歪门邪道将我魂魄禁锢起来就是逆天行事，也有损我师门威严，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青阳山上上下下都是仙风道骨，以降妖除魔为己任，最恨这些阴毒逆天的法子。 芷界：「……」 苏献文清清楚楚地看到芷界脸上露出一个疑惑不解的表情，但这个表情转瞬即逝，随之他脸上浮现的是竭力憋笑的样子，但最终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就将芷界周身的清冷挥散了七七八八，让他突然变得有了些人世红尘的气息。 「你在想什么东西。」芷界斥道，语气不重，更像是对苏献文无奈的包容。 苏献文一头雾水：「嗯？？？」 做我的灵兽……不就是这么个意思吗？ 芷界却没有跟苏献文详细解释，将这一茬略去，「灵兽的事就罢了，你也不用记挂，但你若是真的有心谢我，不如拿点诚意出来。」 「要什么样的诚意？」苏献文真心实意地问，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能为芷界做点什么，而且穷得叮噹响更是掏不出什么入眼的宝物。 「不急，你先应下，我日后再来取。」 「行，只要我能做得到。」苏献文答应得爽快，他自认为一无是处，也不觉得以芷界的境界要害他还需要绕弯子。 「只有你才能做到。」芷界看着苏献文，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悬崖上风声很大，芷界声音压得低，苏献文没能听清楚。 「没什么，在夸你。」 这句话就是明显的应付了，芷界的敷衍苏献文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但这句话跟芷界的形象太不符合，让苏献文觉得自己内心受到了冲击，说好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呢？怎么张嘴就这么贫。 又是无话，苏献文觉得气氛尴尬，试探性地提出：「既然在下伤势也痊癒了，不方便继续打扰，那我这就下山？」 芷界没有开口劝留拦人，但也没有接话。 苏献文硬着头皮继续：「我有一柄佩剑，不知芷界道友可否见着了？」 芷界掀起眼皮看了苏献文一眼，伸出手指一抬，苏献文的佩剑就从悬崖下自个飞了上来，却也不急着回到苏献文手上反而停在芷界附近。 芷界再伸手一指，这剑才朝着苏献文飞去。 「你剑上有个豁口，我帮你修了一下。」芷界淡淡地说道。 苏献文的剑上却是有豁口，是他拿到剑之初就有的，青阳山那么能工巧匠对此都无计可施，所幸不影响使用苏献文也就凑合着继续用了下去。 芷界却轻轻巧巧地说「我帮你修復了一下」。 苏献文接过剑出鞘一看，剑身上的豁口果然已经消失无踪，这剑像是被磨去了污垢一般寒光变得更甚。 「你究竟是什么人？」苏献文问。 震惊太大，苏献文反而能够冷静下来。一般人绝对没有能耐修復这剑，可若是绝世大能又不会像芷界这般年轻，难不成是夺舍重生？ 苏献文在脑海里一个接一个地排除可能性。 「你觉得我是谁？」芷界没有生气，饶有兴趣地反问苏献文。 苏献文老实摇头：「我不知道。」 「你以后会知道的。」说话间芷界就来到了苏献文身旁，「不是想下山么，我送你出去。」 苏献文明明前一瞬还看着芷界坐在悬崖边上，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芷界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而苏献文一点痕迹都没有察觉，芷界这一手瞬移的能耐放眼整个各大修真门派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做到。 第33章 妖道修炼秘籍（八） 这片山脉被芷界布下了重重阵法，若是不信邪非要硬闯的前车之鑑就是昨日那群已经去地府报导的妖怪。 路上苏献文又按耐不住问芷界：「你一直都留在这山里？」 芷界：「嗯。」 苏献文：「你不想出去走走。」 芷界：「没有兴趣。」 几个来回之后苏献文的热情终于被削减下去，乖乖闭嘴跟在芷界身后。 不一会他们就来到了山脉的边缘，看着也就是百来步的距离就能出去，芷界停下脚步：「你走吧。」
第56页 苏献文一步三回头地朝前走，芷界就站在原地目送他。虽然他没有说话，但苏献文就是莫名觉得他很想自己留下，这个念头也就是一闪而过，苏献文没有深究这种怪异情绪的来源，朝着芷界挥了挥手大步向前。 还差几步就能离开山脉，苏献文脑子一抽，又回头大声问：「芷界，你是山鬼吗？」 苏献文说完这话之后好像听到芷界若有若无的笑声随着风飘了过来，但这笑声也没有停留，只浅浅一下又再度随风去了远处。 芷界没有回答苏献文这个略显荒诞的问题，凭空消失在了原地，无迹可寻。 苏献文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恍然若失地离开了山脉。 山中没有纷扰，苏献文这一遭好似误入一处隐蔽的桃花源，等出来之后还是得面对凡尘俗世。 人界的情况依然糟糕，有些妖族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悄悄越过防线潜了进来，修士们是防不胜防被动得很，这片山脉附近的村镇也受到波及。 苏献文离开山脉进了一个小镇，找了家客栈休息。 他盘膝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剑琢磨……修復了豁口之后，这剑的感觉跟以往不大一样了，更阴沉了几分完全不像是青阳山修士的佩剑。 但这剑是当初师尊玄鉴陪着自己去取的，按理说应该没有问题才是。 等回到青阳山之后还得找时间问问师尊。 苏献文打定主意，他当初一时心痒偷跑出来见识，现在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若是让玄鉴知晓，苏献文少不得又要挨罚。 玄鉴一直很不喜苏献文外出，连这次妖族入侵，青阳山大大小小的弟子都被派了出去，唯独苏献文被玄鉴拦下没让去，甚至都没给个切实的理由，但更为奇怪的是掌门竟然也大手一挥放纵了他们。 玄鉴总不能是因为担心自己徒弟修为太过浅薄去送死才将人拦下，这背后肯定有什么关系深远的理由。这个道理苏献文早就明白，他只是不想去想得太深。 苏献文屈起手指在剑身上轻弹了一下，立刻有低沉的剑鸣声传来，只是这道声音上好似乎是蒙了层阻断的薄膜，使得声音有些失真。 他心里觉得这剑奇怪，但没个头绪只好暂且将这事放下，收好剑继续打坐。 他这集中精力还没几息，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人群奔走唿救的声音。 苏献文睁眼，揣上自己的剑赶忙出去一探究竟。 他从窗户伸出个脑袋一看，外面妖气漫天遮天蔽日，半空中漂浮着许多已经能够化形的妖怪，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手下攻占这个小镇。 街道上人群四散奔逃，场面混乱不堪，苏献文距离还算远都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苏献文眉头一皱，这阵势不小，区区一个小镇何须他们这般大费周章？ 外面的这些妖，随便挑上一个都强于苏献文，但他身为青阳弟子，这种时候无论如何都不可以临阵逃脱，也来不及计较危险得失，抽剑出鞘跳窗而出就奔着血腥味最浓的地方而去。 外面妖物横行，肆无忌惮地伤害凡人，苏献文见到了干脆了当地出手，救下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凡人。 他将凡人朝后一抛，自己拦路对上两只羬羊。 这两只羬羊还是半人半兽的形态，见到突然蹿出来的苏献文也很是顾忌，没有直接动手。 在苏献文记忆里羬羊一族不是什么残暴兇恶的妖，怎么现在却脱离本性在人间暴虐。 想归想，苏献文也不轻敌，手持长剑，不动声色地等着对方的攻击。 他只身一人也没办法力挽狂澜斩尽所有的妖物，若是遇上那几个头目只怕一个照面的功夫就得去黄泉路排队了，所以苏献文只能量力而行，争取能在这场混乱里面多救几个人。 除了这两只羬羊以外，镇上还有数不胜数的妖物，苏献文不能花费太多的体力在这两只羬羊身上，必须取巧且速战速决。 两只羬羊没有太多的耐心，短暂地等了一会就开始出手试探。他们在确认苏献文深浅之前不敢近距离攻击，眼下也就是用法术不痛不痒地试着攻击。 这些招式躲开不算难，杀掉两只羬羊也能够做到，但苏献文没有能够一击致命干掉羬羊的能耐，他担心继续纠缠下去耗费太多时间，闪身躲开几次攻势之后苏献文假装不妨被击中。 羬羊大喜，一开始苏献文出现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泛着冷意，他们下意识就害怕，但几个回合下来发现苏献文不过尔尔，起码是没有轻易胜过他们的本事。 相互对视一眼，两只羬羊配合默契地朝着苏献文同时袭去。 苏献文闪躲不及被一只羬羊死死牵制着，另一只羬羊趁机偷袭，下手又快又狠，想要一次解决将苏献文置于死地。 耳旁有风声，是羬羊动作带起来的。 苏献文原计划引了两只羬羊同时凑到自己近旁的时候再画一个炎系的符引爆这一小块地方。这符威力大起爆速度也快，有很大的机率能够将两只羬羊同时炸死，当然苏献文自己也会有所波及就是了。 但就在他将将要咬破自己的手指行动的瞬间，他突然觉得世界变了，周围一切都变得异常清晰……不，准确来讲苏献文的感受是他自己从这个世界脱离了出去，仿佛一个旁观者般地看着两只羬羊的进攻，竟然能觉得羬羊的动作慢到令人索然无味。
第57页 福至心灵，他好像摸到了什么，但一时想不清楚。 苏献文一个翻身挣开羬羊的束缚，反手一剑正正地刺进羬羊来不及防护的心脉。 所有的动作不过是一瞬之间完成的，放在以往苏献文不可能挣脱得如此干净利落还能反手给羬羊致命一击。 羬羊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献文，不明白怎么才这么会功夫苏献文竟然还能有所突破。他带着疑惑倒地，另一只羬羊见势不妙二话不说就想逃走，但苏献文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飞身跃起就是一剑，果断地结束了他的性命。 结束之后，苏献文看着自己的长剑有些楞。 被苏献文救下的凡人看了全程，对苏献文钦佩感谢得不行，胆战心惊地出声向苏献文道谢。 苏献文扭头看到他，神情和缓下来，「快逃吧。」 交代一句，他也不在此地久留，继续沖向下一只妖怪所在地。 苏献文脑海中飞快地计算着，这么多的妖物自己根本对付不了，不知道镇上还有没有其他修士，难不成就要眼睁睁看着这个小镇沦陷？ 不过情况没有苏献文预想的糟糕，当他在小镇里奋战的时候，一群修士正朝这边赶来救场。 苏献文一路厮杀渐渐朝着中心靠近，他觉得这剑好用了许多，心里知道这种变化不一定是好事，但眼下根本没有空闲细究，只能拿着剑继续。 越是沾血，这剑就越是趁手，甚至都不需要苏献文怎么费力，轻轻用剑尖一挑就足以取了对方性命。 「苏道友？！」有人惊讶地朝着苏献文喊了一声。 苏献文刚刚解决了一只妖怪，循声看过去，只是一个满身染血的修士，他身上的血太多难以从穿着看出所属的门派，但人苏献文还是很眼熟的，似乎叫甄什么的。 「甄道友。」苏献文朝着这个修士靠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就塞给他，「疗伤的。」 这药应该是芷界给的，苏献文下山之后才发现它在身上，也不知道芷界是何时放进去的。 甄姓修士也不矫情推脱，赶紧朝嘴里塞了一颗，「多谢苏道友。」 苏献文一边应付着眼前的妖物，一边问：「甄道友可有解困的法子，妖物太多凭我们两人是杀不完的。」 「别怕，镇上还有五个我的同门，除此之外我师父他们早有预料近期妖族会在附近有大动作，早有准备，相信此时已经快要赶到了，我们只需再坚持片刻！」 有了这话苏献文就放心不少，这些门派修士还是挺靠谱的。 他们又勉力坚持了会，突然感到一股清新之气涌入镇上，抬头一看只见一群修士已经到位与为首的妖怪对上。 这些修士一来就着手清楚镇上的妖气，若是凡人置身久了有损寿命，所以苏献文他们才感到清新之意。 这些后来的修士身上干干净净的，门派标记显眼，苏献文也终于认了出来他们是洪山一派的人。洪山与青阳山虽然并无太过密切的往来，但洪山也是个有头有脸的正道门派，遇到这种妖族入侵的大事自然是要执剑杀在前头的。 第34章 妖道修炼秘籍（九） 援军到场之后苏献文他们好不容易能缓上一口气。 苏献文这才觉得脱力，手上的剑都差点没能握稳，他身子颤了一下不过不算明显，自己勉强稳住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将这个场面给撑住了。 中心处修士和妖族打得激烈，苏献文正在考虑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就听到甄姓修士冲着苏献文大吼了一声：「当心！」 苏献文下意识就警戒起来，就地一滚险险避开一柄巨斧的斩击。 手持巨斧的是一个已经能够化形的妖族男性，他本来应该是在中心坐镇指挥的妖之一，不知何止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摸了过来。这妖一击不中眼神微眯浑身上下的不爽都快凝成了实质，他抽回巨斧继续冲着苏献文袭来。 哪怕是有十个全盛状态的苏献文都难以抵抗这位化形的妖，眼下更是只能堪堪退避。 不过还好洪山的修士们办事效率足够上道，这会的功夫他们已经控制住了全场。 甄姓修士也拼命向自己的师门传递信号唿救，那边立刻就有两个修士遇见过来替苏献文他们解困。 这妖也知情况不妙，嗤笑一声不再纠缠，但不知怎么改变了主意没取苏献文的性命，反而是将其一把抓住化作原型展开双翅逃离。 那两个洪山的修士见势不妙立刻各自实战本领朝着这只妖攻击而来，但还是迟了一步，只伤了这妖的皮毛却让他带着苏献文顺利逃脱了去。 「师弟，你怎么样？」 甄姓修士摇头，慌忙道：「我无事，可方才那位道友……」 「别慌，」他师兄将他按住，「我们先向师父禀报了再做定夺，你认得他？」 「他是青阳山的弟子。」 「青阳山？他们不是应该驻守在前线么？「 · 他们怎么也猜不到苏献文是偷偷熘出来的，不过这不重要，眼下更为关键的是苏献文被妖物劫走身陷险境。 他莫非是抓我做个备用口粮？苏献文在脑海里胡乱猜测。 抓他的妖怪是一只蛊雕，此时他化为原型用利爪死死扣住苏献文的肩膀飞在半空中。 这一族的妖兽喜食人肉凶名在外，所以修士们对其也格外关注，往日他们也只敢乖乖缩在妖界，但凡越界十有八九都是要被追杀的。
第58页 现在倒好，这只蛊雕趁着人妖两界混战偷偷摸了进来。这妖本身妖力就高强，这次又顺利从洪山修士手上逃脱，若是放任下去不知要在人间造出什么罪孽来。 「别想搞鬼。」蛊雕突然开口警告苏献文。 苏献文一愣，他还什么都没做。 「你手段挺毒辣的，不惜自损也要伤敌，我已经看出来了，」蛊雕洋洋得意，「但你的小花招对我没用，安分些。」 听蛊雕的意思他恐怕在小镇上苏献文最初动手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他了，然后莫名产生了几分兴趣，所以最后关头将苏献文给活捉了过来。 「你抓我想做什么？」苏献文冷静下来问道。 「不做什么，」蛊雕答得很快，「就是觉得你身上有几分熟悉的味道……你该不会是玄鉴的弟子吧？」 苏献文：「……」 连这都能知道，苏献文这会无比好奇玄鉴的味道是什么味，能想到的只有糟老头味。 「还真是，那我抓你不算冤枉。」蛊雕笑开，他笑起来的声音又很像婴儿的哭啼声，听得苏献文头皮发麻。 「玄鉴跟我们一族有旧仇，就算杀不了他本人也该杀个弟子。」 「有仇？」苏献文并没有因蛊雕的话感到惊悚，他实际上并没有感受到太多的杀意，所以他更关注闭门不出的玄鉴怎么会跟久居妖界的蛊雕一族有恩怨。 这一回蛊雕却是不说话了，他拎着苏献文飞了许久终于落到一处峡谷之内。 这峡谷内十分荒凉毫无生气，也不知道这蛊雕是如何发现此地的。他飞了下去将苏献文放开，自己落在旁边化为人形。 苏献文活动了一下被抓疼的肩膀，蛊雕的爪子太过锋利，此时苏献文的肩膀已经破了几个洞流血不住。 苏献文疑惑地问：「你不束缚我的行动？」 蛊雕斜了他一眼：「你又跑不掉，我费什么力气。」 苏献文感受到这只傲慢的蛊雕对自己浓浓的鄙夷。 苏献文在原地踌躇了一下，又问了一遍：「我师父跟你们有什么仇？」 哪怕上次张四就跟他说过玄鉴年少的时候也是名镇一方的修士，但苏献文实在无法将玄鉴那个干巴巴的老头与强者联繫在一起。 「他偷了我们一族守护的宝物。」蛊雕漫不经心地道。 苏献文说不出话，这么卑鄙的事确实像是玄鉴会做的，但问题是玄鉴的洞府之内连颗夜明珠都没有，更何况其他宝物。 蛊雕像是看出了苏献文的疑惑，非常随意地伸出一只还保留着原型的爪子朝着苏献文一指，「哦，就是你手里那玩意。」 苏献文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剑。 「可是……」 苏献文试图挣扎，若是蛊雕一族看护的宝物怎么可能仅此而已……也不对，过去确实平平无奇，但自从剑身上的豁口被芷界修復之后好像这剑确实变得有所不同了。 「这剑早就有破损，废得彻底，现在称它是废铁也不足为奇，没什么稀罕之处。」蛊雕对这所谓宝物的态度很是轻慢，并没有珍之重之。 「所以你抓我其实是想抢回这剑？」苏献文艰难地理出了一点头绪，进而想这只蛊雕入侵人界的目的莫非也是为了此剑而来？ 「不，」蛊雕蹲坐在地上，随意捡着地上的石子把玩，「我现在只想活下去。」 「活下去？」苏献文不能理解这个逻辑，想要活下去就该好好在妖界安生待着，跑到人界来正大光明的闹腾，正当所有修士都是无用之辈么。 「妖界已经不能再待了，」蛊雕用指尖夹碎了一粒石子让粉末随风飘走，「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 「妖界不能待了是什么意思？」苏献文呆若木鸡，相关的事他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也得归功于你师……」 蛊雕这句话没能说完，一根箭矢从划破空气勐地射进了他的后心，一击致命，连多余的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木木地看着苏献文，但里面没什么痛苦的色彩，反而有种终于解脱了的释然。 「这位小友，可有受伤？」 遥遥的半空上有几位衣袂飘飘的修士御剑站立，都是洪山的修士，其中一位手持巨弓，方才正是他出手结束了蛊雕的性命，为首的人十分寻常地开口，但每一个字都能清晰无比地传到苏献文耳畔。 「我……无事。」苏献文听到自己这么说，但他的视线根本无法从蛊雕身上移开。 「那就好，这回让小友受惊了。」说话的人一身和气，手上拿着一柄长剑，苏献文记得好像是个洪山的长老。 洪山一行落地，立刻就有人上前去查看蛊雕，将尸首翻了一通，失望地摇头：「没有。」 为首的长老听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反而看向苏献文，好言好气地解释了一句：「他在找妖丹，说也奇怪，所有偷潜进来的妖族体内都没有妖丹。」 妖丹是妖族赖以存活的根本，失去妖丹的妖不仅妖力大减连寿命都受削弱，一般而言没有哪个妖怪会愿意让妖丹离体。 苏献文心里有些疑惑，但也明白这不是自己可以追问的，于是将到嘴边的话换了一句：「敢问前辈，现在镇上如何？」 「已经无恙，这次多亏小友出手，否则后果难料！此事老夫定会修书一封向青阳山掌门道谢……」
第59页 苏献文有些木然地摇摇头，自己不过是在边缘杀了几只妖根本于事无济，这个洪山的长辈是抬举他了。 「只不过，眼下人界各派已有约定，各派分别镇守不同的地方，青阳山的弟子来此可是有要事？」 苏献文立刻就听出这话里的试探之意，混战期间各派虽然一致抗敌但恐怕互相之间还是有所提防，苏献文擅自闯入洪山的地盘可不是什么好事，毕竟修士这么多，出几个反水或者想浑水摸鱼的也不奇怪。 苏献文脑海里闪了几个念头，最后还是实话实话：「晚辈是瞒着师尊下山的。」 对方脸上丝毫不显露情绪，但内心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听完苏献文的话他也只是和蔼一笑：「原来如此，只是最近妖族不知话使了什么花招能接二连三地潜入人界内部，最近恐怕多有事端，小友不妨与我们一同待上几日，待将此地的隐患去除之后再回青阳山？」 他说得客气，但实际上并没有苏献文拒绝的余地，苏献文也无所谓，可有可无地应了下来。 在回他们大本营的路上苏献文听说了，妖族可能是摆了时空法阵，这附近隔三差五就有妖族冒出来，每次出现的位置还都不一定，他们洪山的人只好高度戒备临时赶场，几天下来忙得是形容枯藁。 苏献文不解，既然妖族是偷偷潜入的，为何每次出现的动静都要闹得这般大，像如这次，若非妖族在镇上大开杀戒，恐怕洪山的修士们没有这么快注意到他们。 他将这个疑问说出来，但周围的同辈弟子都说猜不中妖族打的是什么算盘。 第35章 妖道修炼秘籍（十） 他们今天为了应付突然出现的妖族奔波了一天，这会洪山众位弟子都有些疲惫，只是看领头的几个长老还是面不改色的样子，底下的弟子们也只能撑着一口气，还好任务结束了回到大本营就可以休息休息。 然而，妖族显然也是猜到了他们的心思，就在回去的路上突然又有妖族袭来的消息传来，而且这次是分了好几波分散在不同的地方，这会他们前后左右的凡人都受着威胁。 这还得了，长老们赶紧查看了位置，然后将手中的人分散去救场，苏献文也煳里煳涂地跟着一队人赶去了临近的村落。 他们遭遇的是一伙蛇妖，数量又多又缠人很是难对付，几个回合之后苏献文与洪山的弟子被迫分散，独自面对着几条青翠色蛇妖。村子里施展不开，手中的剑也是莫名失去了光泽宛如一堆废铁，任苏献文怎么催动都没有回应，苏献文又担心误伤到人，他拿着剑且战且退，准备先将他们引出村落。 但出了村落，这几条蛇反倒是更为灵活了，配合默契地朝着苏献文攻去，也不给他什么反应的机会，趁其还没有拉开架势将他打退了好几步，直到撞上一堵墙之后才勉强停下，咳出一滩血来。 咳出血后苏献文脑海一阵清明，他想，都出了村落怎么还会有墙？ 正想着，一股腥味从身后蔓延过来，一条红色的信子也在他眼前闪出。 苏献文像是被踩了脚一般地跳了起来，让开几步僵硬地朝后一看，身后哪里是什么墙，分明是一条比千年古树还粗的大蛇！这蛇也不知活了多少岁月，连头上都已经有了鼓包，怕是准备要化龙了！ 连方才追着苏献文缠斗的那几条青色小蛇也畏惧这条老祖宗主动避让，这会都不知道退到哪去了。 苏献文步步后退，大蛇一动不动饶有兴致地盯着苏献文。 这蛇的眼神很是奇特，无悲无喜，没有嗜杀的戾气，甚至都不像是活物，这苏献文有种自己面对一尊歷经千年风雨的雕塑的错觉。 「原来这烛龙剑如今在你手上。」良久之后，大蛇终于开口，明明它就在苏献文眼前，但声音却像是从天际传来的，虚虚实实听不太真切。 之前蛊雕已经告诉过苏献文这剑是蛊雕一族看护的宝物，只是当时蛊雕说得太过随意，苏献文也没几分相信，可再看这条大蛇……恐怕这剑还真是从妖界出来的。 「你……你想做什么？」苏献文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话，同时他已经暗暗摆好了防御的姿势，一旦找到机会他就要开熘了。 大蛇对苏献文的小动作心知肚明，但没有点破，「你觉得我想抢烛龙剑？」 苏献文没答。 大蛇也不甚在意，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可惜如今就算烛龙剑归位也于事无补了。」 他嘆息了一声，包含了数不尽的无奈，明明是相对立场的人与妖，苏献文却莫名被大蛇的情绪所牵动，心里好像也突然涌出了难以言说的悲怆。 他们身后的村庄内修士和蛇妖们依然打得激烈，两种气息交织碰撞之后只会剩下满地疮痍、两败俱伤。 但一人一蛇对峙的地方却好像被人为地从这个世界中剥离了出去，外面再吵闹都与此地无关。 突然，大蛇动了。 苏献文看得清清楚楚，可他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蛇冲着自己咬来。 这一过程很快，也不过是一息之间大蛇就晃动着他那个大得过分的脑袋咬在苏献文的左半边身上。 他只需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将苏献文咬断，但他没有，因为苏献文的剑尖正抵在他口腔的上颚，已经刺进了几分，只要他敢咬下去这柄烛龙剑必然能够穿破他。
第60页 这样的姿势僵持了一会，大蛇主动张嘴退后。若是寻常的剑根本无法伤及大蛇分毫，但这是烛龙剑，大蛇不敢冒险。 没了支撑，苏献文瞬间跪倒在地，他半边身子被咬出了好几个洞流血不止，不过片刻就将他整个人都染红了。 但更为触目惊心的是，他右手所持的长剑贯穿了左手的手臂——方才最后危急关头苏献文好不容易才沖开一些大蛇对他的束缚，可当时蛇口已经到了他的身旁，来不及犹豫便将剑刺了过去。 既然大蛇认得这剑，指不定能有些作用。普通的剑对大蛇不痛不痒根本没有可能伤到他，可这剑不一样，苏献文赌了一把。 原地起了一阵风，大蛇化为人形，是个看不出年龄的男子，一身黑衣嘴里血流不止，但他丝毫不在意，目光复杂地看着苏献文，笑得阴森：「原来如此。」 苏献文伤得不轻，连站起来都困难，咬着牙费力将剑抽了出来，疼得他浑身打颤。 左手恐怕是要废了，苏献文想。 他一个修为平平的人，现在不仅失血过多还伤了左手，恐怕就要交代在此了。 修真界从来不缺修士，每年都有无数的人怀着得道成仙的愿望踏入这个世界，同样每年也有无数的人因各种各样的意外陨落。唯有气运加身又天赋卓绝之人才能可能站上这个世界的顶峰，苏献文跟这样的人一点边都不沾，他只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被抹杀的蝼蚁。 苏献文罕见地在心中生出了一丝不甘。 但凡他再强一些就不会为人鱼肉，再强一些村子里的人就可以获救，若是他能站在顶峰也可庇护人界安宁不受侵扰…… 而不是在这里凄悽惨惨的等死。 技不如人死就死了，但他苏献文哪怕要死都不能让对方好过。 苏献文身上的血流了一地，这倒是方便了他，他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沾了血画着一个阵符。 这个阵符苏献文本来是不会的，还是在藏书阁关禁闭的时候乱翻发现的，闲来无事就学着画了画，没承想竟然还能派得上用处，所以说世间之事玄妙至极。 阵符很小，蛇妖虽然看到苏献文手指在动，但他所忌惮的也唯有苏献文的长剑，并没有过多留意。 看着苏献文浑身是血的样子，蛇妖没有丝毫的怜悯，他活了这么久不会做放虎归山的事，非常干脆地闪现到苏献文身边一把捏住他的脖颈。 正当蛇妖准备收力的时候，地上的阵符已成发出刺眼的光芒将一人一妖笼罩住。 蛇妖察觉到不妙，当机立断扔下苏献文就想逃，但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被死死钳制住无法动弹，接着一系列符文从地上跳了起来爬上苏献文和蛇妖的身上。 这些符文像是被烧得通红的烙铁一般烫，烧得蛇妖疼得大叫，但无论他如何施展法术都无法摆脱这一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些莫名其妙的符文爬满全身。 「你做了什么？！」蛇妖大吼。 苏献文置若未闻，实际上他现在意识已经是相当模煳，连施加在他身上的剧痛都感受不到了，三魂七魄像是被抽离出身体一般，他根本无法回应蛇妖的话。 没想到还真成功了，苏献文觉得自己简直是个符文天才。 最后苏献文伴着蛇妖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彻底失去了意识。 苏献文觉得自己置身于一处白茫茫的空间，可他睁不开眼。 有人无比温柔地抱着他，轻抚他的长髮，哼着断断续续不成调的小曲。 那人说：「你这次这么轻易就把自己弄死了，我还什么都来不及做，枉费我还准备了这么多剧情。」 语气里竟然还有些责备的意思。 苏献文想接话，但根本无法开口。 那人又说：「创造一个虚拟空间很费力的，得继续玩下去才行。」 苏献文脑海里飞速地闪过无数个画面，他下意识就大喊出声：「不要！」 他的记忆依然被压制着，但也足够苏献文明白自己所经歷的都是人为编造出来的故事，他急于从虚假之中跳脱出来去找到自己的真实世界。 抱着他的人一怔，手上的力气加重了几分，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开口：「不、行。」 放完狠话那人又软下去，委屈巴巴地说：「你为什么就是不肯陪陪我呢。」 说完他吻住苏献文，慢慢将这个吻加深。 苏献文无力招架，再度失去了意识。 第36章 妖道修炼秘籍（十一） 苏献文醒来的时候有点懵。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活着，那个符咒是个有代价的禁术，需要苏献文将他的命作为祭品献祭出去的，咒都画完了他没有道理还能捡一条命。 接着苏献文缓慢地爬了起来，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目之所及是一间小小的木屋，看起来还无比的眼熟。 苏献文震惊，这里分明就是芷界在深山中的小木屋，上一次受伤自己也是在这里醒来的。 苏献文脑海里一片混乱，想着莫非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看到的都是自己的执念？ 万万没想到自己对芷界的执念这么深，连死了都还放不下，还想赖在他的屋子里不肯离去。 不行，这实在是太丢人了。 苏献文暗自苦恼了一下，接着才醒悟过来，不对，他这个样子怎么都不像是死了，有血有肉周围还有充盈的灵气。
第61页 试着动了一下手指，也没有魂体的轻盈感。 「啾啾啾~」 似乎是察觉到苏献文醒了过来，上次的肥啾在窗口蹦跶试图引起苏献文的注意。 苏献文过去伸出手让肥啾可以站在自己的手指上。 原来自己还活着，但怎么周身一点伤痕都没有，连被剑贯穿的左手和大蛇咬出的洞痕都没了。 苏献文在心里长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在怅然若失什么。 踏出木屋，一眼就能看到芷界，这会儿他坐在溪边拿着鱼竿垂钓。 苏献文不懂钓鱼，但这小溪又急又浅又窄，难有鱼虾存活，不知道芷界是在钓什么。 他心里好奇，干脆走上前去看。 溪里果然没有鱼虾，但意外的是有一条小小的黑泥鳅……不，仔细看看也不是泥鳅，有几分像蛇。 这玩意在水里拼命挣扎，但好像被困在芷界身前这一小截水域无法离开，怎么费力都是徒劳。 而芷界的鱼钩还不断在水里晃来晃去，恐吓着这条小黑蛇。 苏献文看了片刻，莫名觉得这小黑蛇有点点眼熟，像是大蛇的缩小版，只不过头上已经没有了象徵即将化龙的鼓包。 「这是……？」苏献文忍不住开口问。 「你说呢？」芷界开口，声音清冷但不会觉得他在刻意疏远人，只不过自苏献文出来开始他也不曾回头看过苏献文一眼。 苏献文一怔，既然这样说那这条被芷界玩弄的小蛇真的就是村里外的大蛇了……苏献文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是如何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也盘膝在芷界身边坐下，想了想说：「你又救了我一次，谢谢。」 芷界这才微微侧头看了他一下，「顺手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苏献文指了指小溪，谦虚地发问，「我跟它怎么都还活着。」 「你的符咒本来就无法杀死他。」 苏献文刚想追问芷界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突然脑海里有一道雷闪过，他意识到一点违和，这蛇是可以化龙的修为，与自己差了不是一两个等级，就算对方再轻敌苏献文也没有能耐与对方同归于尽。 仔细想想遭遇的时候大蛇表现得并没有想像中的强盛，再联想到洪山长老所说所有潜入人间的妖怪都没了妖丹…… 「他没了妖丹，我遇到的只是一个躯壳。只要妖丹还在，就算壳子被毁，他也能再度重生。」苏献文明白过来，枉费他还以为自己能一命换一命，这才知道自己这条烂命根本没价值。 「没错。」芷界轻轻点头。 绕回起点，还是芷界救了苏献文阻止了这一场没有意义的献祭，可问题是芷界怎么做到的……不，是芷界真的能做到吗？ 依苏献文的认知这个符文献祭一旦开始了寻常办法是无法将其停下的，除非是修为远高于自己的大能出手强行阻断，难不成芷界已经到了这种境界？ 苏献文心中一沉，每次见到的芷界都能刷新苏献文的认知。 「怎么了，一脸沉闷。」芷界放下鱼竿面向苏献文。 苏献文摇摇头，他总不能对芷界说：我觉得你太深不可测，有些超出我的认识。 芷界也不追求，换了个话题，问道：「你觉得他们的妖丹都去哪了？」 这个问题苏献文是真的不知道，也是真的好奇，看芷界的样子似乎是知晓的，当下也顾不上别的忙问：「在哪？」 「就在这山里。」芷界道。 苏献文大惊失色，「妖丹都是你抢的？」 这句话也并非完全没有过脑子，芷界修为深厚，行为也完全没有章法，眼下所有的修士都联合起来抗妖，散修们也纷纷出力，指不定芷界还真能干出抢了妖怪内丹的事来。 芷界摇摇头：「不是，我对人妖纠纷没有兴趣。」 这句话不太符合一个人的立场，哪怕他是一个无拘无束的散修，苏献文一时间无言以对。若是旁的人听到芷界这句话肯定是要狠狠批判指责芷界一番的，但苏献文自问也没有为这场人妖大战出过什么力，无法高高在上指责芷界没有道义。 「吓到了？觉得不可思议？」芷界挑挑眉。 苏献文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人也好妖也罢，这方天地谁做主都与我无关。」芷界还生怕苏献文受的刺激不够，又补了一句。 苏献文：「……」 他们这些正规门派出身的弟子修的都是心怀天下降妖除魔守卫一方的「大道」，他们脑海里填充的都是相似的内容。 不过苏献文之前也听说过有些修士修的是无情之道，这些人断情绝义、不悲不喜，感应万物之变化顺其自然听天时听人命。 难怪他一直觉得芷界有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疏离感，原来是跟他所修炼的功法有关，苏献文自觉找到了个合理的解释，也稍微明白芷界为何对妖族入侵这事表现得无动于衷。 苏献文将自己一系列的想法压下，艰难地绕回原本的话题：「你说妖丹在山里是什么意思？」 芷界微微一笑，牵了苏献文的手起身，将逗弄了半天的小黑蛇扔下不管，带着苏献文走向山脉深处。 芷界的手很冰，没有一丝体温，他紧紧地牵着苏献文的手指。明明是很普通的动作，让浮想联翩的苏献文看来就是充满了暧昧，后来胆子上来还用指甲蹭了蹭芷界的掌心。
第62页 芷界感受到苏献文的动作，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阻止也不像有怒气。 苏献文身体发软，信心莫名爆棚，看着被芷界牵着的手觉得全身酥痒。 不多时，他们来到了上次与芷界道别的悬崖旁边。 悬崖这里依然没有丝毫灵气，苏献文左看右看也没见到妖丹的痕迹。 芷界牵着苏献文步步向前，来到了悬崖边上。 悬崖很高很峭，半山还有雾气环绕根本无法见到其下有什么东西。 被冷风一吹，洋洋得意的苏献文好不容易找到了点理智回来，冒出一个念头——芷界不会是要把我扔下去吧？ 这个念头让苏献文忍不住打了个颤儿，心里盘算着自己能全身而退的可能性。 「就在下面。」芷界开口。 「嗯？」苏献文没反应过来。 「妖丹就在下面。」 芷界说完也没留给苏献文时间思考，放开他的手伸手一揽抱住苏献文的腰，轻声在他耳边道：「我带你下去。」 苏献文身为青阳山弟子，修为再不济也是能够御剑的，一个悬崖而已完全可以自己下去，然而这会他脑海一片空白，由着芷界用这个亲密的姿势带自己飞了下去。 直到双脚落地之后才回过神。 苏献文：「……」 苏献文想芷界这修的哪里是无情之道，他修的分明是极致的魅惑之术。 苏献文暗戳戳唾弃了自己几声没有骨头，但不等他进行深入的反省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堆得如小山一般高的妖丹，铺天盖地地占据这个荒凉的山谷，更令苏献文惊讶的是这么多妖丹竟然一点妖气都没有散发出来。 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妖丹？是谁做的？他的目的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浮现在苏献文的脑海里绕成一团乱麻，他刚想开口就被芷界用一根手指轻压住嘴唇。 于是苏献文又将自己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芷界的手指只在苏献文的嘴唇上停留了很短的一瞬，他冲着成堆的妖丹轻轻一抬手，立刻就有一颗金色的妖丹飞了过来。 到了近旁才看出来这妖丹也不是纯金色的，上面还有一些黑色的条状物，显然不太纯粹。 「这是那条……蛇的妖丹？」 苏献文本来想说大蛇，但联想起来这蛇如今的样子又费力地将「大」字咽了回去。 「没错。」 芷界并不直接接触这颗妖丹，他用灵力将其托举起来，也方便苏献文可以随意查看。 「还真是金色的……」苏献文喃喃道。 这是他头一次见到妖丹，在藏书阁抄书的时候就见过一本宗门前辈写的传记，上面写了能够化龙的蛇是有大机缘大造化的，妖丹也相应会变成金色。 若是等他化龙成功，这颗妖丹就会变成纯金色，蛇妖也能脱胎换骨了。 第37章 妖道修炼秘籍（十二） 这个山谷不仅没有丝毫灵气，连妖丹的妖气都可以被完美隔绝，这么多妖丹汇聚在此竟然一丝一毫都没有外漏。 苏献文看着眼前成堆的妖丹，心里的念头千迴百转，最后落到了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猜测上——妖族玩的是金蝉脱壳。 他们将最为重要的妖丹留在此地，而本体却故意在外面招摇过市引来修士的围追堵截，等修士们自以为已经将妖族根除没有后患之时，他们却可以再次从这个山谷里復生。 一波又一波的妖丹运进来，等事成之后完全可以来一招出其不意，搅得人界措手不及。 苏献文听着山谷里的风声和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他有些僵硬地扭头去看芷界。 芷界还是一如既往置身事外的模样。 「我能向师门禀告吗？」苏献文的声音有些沙哑，话说出口自己先忐忑起来。芷界身为人族的修士明知妖族的行动却没有向外界透露，教人看不清他的立场，若是芷界阻拦苏献文没有多少把握自己能将这个消息传递出去。 「随意。」芷界道。 苏献文更是看不懂芷界此人在想些什么，总之想不明白的点就归结于芷界所修的「无情道」。 「妖族是如何做到的……将这么多的妖丹留在此处？」 芷界一只手搭上苏献文的肩，低声凑在他耳边道：「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话音方落，他们前方的空气突然开始扭曲起来，接着从里一个接一个地跳出了不少妖物，有维持着原型的也有化为人形的，他们见到苏献文也是大惊失色，赶忙摆好阵势想要对付苏献文。 不过被一只老者样貌的妖给阻止了，他颇为忌惮地看了芷界一眼，摆出笑容：「芷界小友，不是说好我们互不干涉么，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老者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个意思——芷界与妖族有盟约。 对此苏献文也不觉得奇怪，芷界就住在这片山脉中，而妖族在此地留下妖丹，起码互相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芷界对老者的态度有些轻慢，并没有因为对方是大妖就放柔语气，「你们从山谷经过，只要不上山打扰我清静，我就当做没有看到，不知族长觉得在下哪里做得不妥？」 老者看着芷界，没有说话，但意思很明显——你都跑到山谷来了还觉得自己没有违约？ 但老者对芷界很有顾忌，大概是过去在芷界手下吃过亏，这会也不敢轻举妄动撕破脸皮，继续好言道：「芷界小友也知道我们要在此褪下妖丹，不知还可迴避一二。」
第63页 芷界没有马上回復，而是问苏献文：「你想看看他们是怎么将妖丹剥离出体内的么？」 苏献文：「……」 在这一族妖物出现的时候苏献文就估算过自己与对方的实力差距，自己大概撑不了几个回合。 这一来了不少大妖，虽然进入山谷之后妖气就消失了，但也不妨碍他们散发出凛冽的威压向四方扩散。 他看不透芷界，也不信任他，所知道的只有芷界行事乖张随性所欲，苏献文还在心里随意一想，指不定芷界会突然将自己扔向妖族，这倒是挺符合芷界的作风。 苏献文不说话，暗自戒备。 这时有另一个妖嗤笑一声，「芷界，你带一个修为浅薄的青阳山修士过来作甚？我看他都快吓得打颤了，就别难为他了。」 妖族虽然与芷界订下了盟约，互不干扰，但总有几个不服的，他们主张直接杀上山将芷界斩首灭魂，这样更为保险没有后患。 比如说上一次苏献文在山里遇到的那一群妖族，也比如此时出声的这一位。 芷界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众妖瞬间觉得自己周身的温度突然下降，冷得透彻心扉。 「族长可是得好好管管你们的小辈。」芷界扯扯嘴角冷笑一下，「前些日子有一群不安分的闯入山脉意图先下手杀了我，不知这笔帐要怎么算？」 此话一出，老者明显愣住，他确实不知手下有妖阳奉阴违，这么张扬地打到芷界眼前。 眼下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老者将心理的念头压了下去，脸色一瞬都没有崩乱过，维持着和煦的笑意，现在又：「竟有此事，老朽必会查明清楚，给芷界小友一个交代。」 芷界似笑非笑，不置可否。 老者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强忍住了，说：「此事日后我族会拿出诚意，但眼下可否请小友迴避一下？」 芷界无可无不可地说：「我倒是可以给你个方便，不过……」他说着就去看苏献文。 苏献文感受到芷界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但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长剑抽了出来。 「哦？」芷界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你要出手？」 「若我今天退了，日后便无颜回去师门。」苏献文轻声道。 芷界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就是看了看对面的妖族，直截了当地说：「以你现在的实力，你不可能打得过他们。」 苏献文低垂着眼眸，「我明白。」 芷界抱着双臂：「其实你也可以暂避锋芒，等他们离开之后再通报师门。」 苏献文苦笑一下，「我可不觉得他们会让我顺利将消息传出去。」 妖族与芷界有约，但他们并不会信任苏献文，今天让苏献文见到了他们的秘密，而且苏献文还是青阳山的弟子，就算有芷界在场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一点虽然没人说，但苏献文还是心知肚明。 所以，看似苏献文可以躲在芷界身后求个平安，但实际上他并没有退路可选。 既然遭遇了，苏献文就只能提着剑上前。 芷界嘴角上扬，看着苏献文的眼神有一瞬间疯狂的沉迷但很快又恢復平静。 众妖面面相觑，不知道芷界与苏献文做什么打算。 老者咬咬牙，他从中感受到芷界对他们毫不掩饰的嘲弄与戏耍。他算是明白了，芷界带了个青阳山弟子进来山谷就是挑事的，引起双方不得不对立的局面，然后他在旁看戏。 虽然不清楚他的意图，但有一点很明确芷界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只当他们是个可以随意戏弄的蝼蚁！ 老者也是妖族说一不二的人物，顾及着本族的大计才对芷界多有忍让，没想到这个丧心病狂的竟然蹬鼻子上脸。 ……老者没有犹豫太久就下定了决心，左右他们未来跟芷界的冲突无可避免，早一些晚一些也没有多大区别，而且若是一举除掉了芷界更方便他们的作为，刚好今天人手也充足…… 这样想着，老者向周围几个妖使了眼神，大家会意默契地暗自准备。他们明面上要抹杀苏献文保密，但实际上是打算择日不如撞日就地对芷界下手。 老者还是笑得灿烂，提议道：「我族对芷界小友自然是露胆披诚，但对其他人确实不敢放心，毕竟事关妖族大计，既然如此，我们也不以多欺少，妖族派出一人与这位青阳山弟子决斗，直至一方身死为止，还请芷界小友做个见证。」 芷界拖长语调「哦」了一下，却没有接话。 迎上芷界的眼神，老者一瞬间的四肢变得僵硬，有种自己置身于血海之中的错觉，四周都是压抑得令人绝望的煞气。 妖族虽然说着不以多欺少，但派出的却是一个可以化形的大妖，以苏献文浅薄的修为恐怕捨出命去都难以对抗。 箭在弦上，苏献文面色平静，心中也无波无澜。这一刻他没有去想惯用的小计谋或者禁忌的符文，他所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剑，四周一切都变得格外清晰，苏献文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自己的灵气，以往闭塞不通的关节也都被沖开了，只觉得神清气爽难以形容。 剑也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正在颤动着回应他，一人一剑的默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境界。 直到此时，妖族的老者才注意到苏献文手中的剑，他脸色骤变想要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第64页 苏献文挥出一剑，整个山谷都为之震动，悬崖断裂砸落下来，所有的妖丹受到震动乱飞乱闯，就连笼罩在上方的雾气也都被捲入剑气消散了，更远一点的山林里还有鸟类逃窜的惊叫声。 地崩山摧也不过如此。 悬崖山的落石对于下方的人和妖而言都不算什么，他们能够轻易避开，但地面上激起的灰尘有些棘手遮住了他们的视野，妖族立刻有几位使出妖法将灰尘冲散。 等灰尘散去，他们所能见到的只有苏献文一人，他还提着剑但手上血流不止，一时间也看不出伤口在哪。 至于与他对峙的妖连个影都没了。 众妖胆战心惊，看着苏献文的眼神变了又变。妖族的老者眼里满是复杂，最后才道：「罢了，既然如此……玄鉴倒是下得一手好棋！」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更苍老了一些，眼里好像罩了一层灰雾将他颜色的光泽都给泯灭了 。 这句话他声音压得低，苏献文并没有听到。 第38章 妖道修炼秘籍（十三） 苏献文脱力支撑不住，还好芷界及时将他接住。 芷界将人紧紧抱住，才分出点心神面对众妖，「还不走？」 这话说得张扬，有几只妖火气上涌按耐不住想要出手，都被老者挥手拦下。 老者平静地看向芷界，芷界丝毫不怯漫不经心地与他对视。 良久之后，老者嘆息一声，「烛龙剑竟然还没断。」 说完之后他也没有与芷界纠缠的意思，率领着他的族人离开此地。 芷界只管苏献文，没有去拦截他们。 · 苏献文再一次在小木屋中醒来，不过这一次一睁眼就看到了芷界。芷界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张小椅子，此时他人就坐在上面抱着手静静地守着苏献文。 他的目光没有太多的波动，纯净得似乎一眼能够看透，然而实际上事到如今芷界身上还有重重迷雾未被苏献文扒开。 「感觉怎么样？」芷界开口问道。 苏献文试着活动了一下身子，除了右手以外没有特别难受的地方，「我还好。」 他开始回忆自己昏迷之前所发生的事，想起了那惊天动地的一剑…… 苏献文很有自知之明，非常清楚以他的修为根本无法使出那样的一剑。 「你的剑是神兵，名为烛龙，威力远超你的想像。」芷界非常适时地解释道，言下之意就是苏献文能够一击大败妖族并非自己的能耐，而是沾了剑的光。 「这剑过去有缺损所以你也察觉不出它的厉害之处，如今你们日渐融和，使得了自然要比过去顺手许多，但以你的修为要驾驭烛龙剑还是太过勉强。」 芷界点到为止，没有进一步说下去。 下面还有很多可能，比如说苏献文再勉强催动烛龙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无可逆转的伤害，再比如苏献文一个使用不当致使烛龙剑折损，暴殄天物。 这一点无需芷界特意强调，苏献文也心知肚明。 「你眼下打算如何？」芷界又问。 「先回青阳山吧……」苏献文略微思索一下，自己擅自下山也到了该回去领罚的时候，而且还有烛龙剑的变化需要向玄鉴禀告一下。 对于苏献文的答案芷界并不意外，他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笑容，「然后呢，打算对你师父据实已告？」 苏献文一怔。 「这烛龙剑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据说它过去是妖王的佩剑，后来妖王失踪只留下这一柄破损的剑，后来剑又莫名遗失了，据说是被青阳山的玄鉴盗走的。」芷界将烛龙剑的来歷娓娓道来，也不深入留给苏献文无尽的想像空间，「你难道不曾想过，你身为人界修士，你师父为何要让你用妖王的剑？」 这句话死死插在苏献文心口上。 这剑足够珍贵，却不是人族修士可以用的。 芷界还不肯停下，「你猜这剑为何叫烛龙剑。」 「为何？」苏献文顺着问了一句，声音沙哑酸涩。 「妖王年轻时上过钟山，以一己之力屠杀烛龙并将其制为自己的佩剑，所以称其为烛龙剑。」 芷界的声音清晰无比，一字一句灌入苏献文的耳里。 妖王是很早以前的传说，苏献文也只零星地看过些记录，只知道这一位唿风唤雨无所不能，曾经差点带着妖族一统十界，然而他大业未成就莫名失踪，给后人留下了无数的谜团，至今也有人怀疑妖王是否真实的存在过。 苏献文过去对这些传说并不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自己屁颠屁颠揣着妖王的剑过了这么多年。 「你现在还想回青阳山？」 苏献文点点头，自己猜忌没有实际意义，还不如直接找到玄鉴问个清楚，还有妖丹的事也必须汇报师门。 芷界闻言也没有阻拦苏献文的意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会，突然问：「你恨妖族么？」 「谈不上恨，但人妖不能共存，如今他们侵入人界作恶多端，我作为一个修士无法视而不见置之不理。」苏献文道。 过去苏献文接受自己是个废柴的事实，求仙问道降妖除魔的心早就淡了，就赖在山里做个隐形人，等着寿终正寝，总之就算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他去顶。 可出山一趟很多事情都变了，因为妖族的入侵外界凡人过得水深火热毫无招架之力，这时候唯一能阻截妖族的只有修士。大难当头，各门各派都放下成见联手抗敌，数不胜数的修士陨落但仍有无数的修士迎面而上，连一向不靠谱的师弟张四都像是变了个人。
第65页 苏献文自认为不是什么心怀天下之人，但事到临头他也不曾想过逃避，在小镇上明知不敌也提着自己的剑上去了。 芷界没做评价，他的眼神依然胶着在苏献文身上，许久之后他才挪开了眼神，「既然如此，你走吧。」 · 苏献文传书汇报妖丹的事，他一连写了好几封分别传向前线、师门和附近的门派。 做完之后他又想起来一个问题，芷界这里是一方不受外界干扰的净土，一旦妖丹的事败露，各大门派必定会来毁灭妖丹，届时这片山脉再难得清静。 芷界察觉出苏献文的意思，淡笑一声：「无妨。」 言语间确实没有丝毫介意的样子，顿了顿他又说：「反正我也要离开了。」 「离开？」苏献文愣住，转念一想也是情理之中，这里不久就会被人族修士踏平，而芷界与妖族似乎还有些微妙的关系，他留下来并非明智之举。 「那你准备去哪？」苏献文问道，忍不住为芷界的去处发愁。 「青阳山。」芷界道。 苏献文：「……啊？？！」 芷界面不改色：「莫非你又想始乱终弃？」 苏献文说不出话。 始乱终弃……？苏献文将自己从头到尾审视了好几遍也没有找死蛛丝马迹能够证明他与芷界有超乎寻常的关系。不知道芷界口中这个始乱终弃从何谈起，而且还加了个「又」字，说得苏献文怀疑自己是否是中了失心之咒，以至于忘了些什么旧事。 苏献文试图跟芷界说清楚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称得上「始乱终弃」的事，但芷界将态度摆得很明确——无论苏献文去哪，他都是要跟着去的。 第39章 妖道修炼秘籍（十四） 他们还没到青阳山就收到一个消息——妖族拿出鱼死网破的架势将前线攻破了，如今已有数不胜数的妖族潜入人界招惹事端。虽然人族修士使出全力围追堵截，但成效甚微。 苏献文与芷界御剑以最快的速度赶回青阳山，等他们到山下的时候正好有一群妖族在攻山。 青阳山大部分修士都去了前线，留下的修士寥寥无几另外还有两位长老坐镇，他们靠着护山大阵正在苦苦撑着。 苏献文一看这个阵势连平稳落地都等不及，想都不想就要拔剑相助，却被芷界眼疾手快一把扯了回来。 他们还飞在半空，为了避免苏献文掉落下去芷界一手揽住他的腰将人固定在自己身旁。 苏献文浑身的气势被芷界这一下给扯露了大半， 「怎么？」芷界这样肯定事出有因，苏献文连忙问道。 「等等，里面的气息流动有异。」 芷界话音方落，一股强势的气息自青阳山上爆发出来直冲云霄。周围攻山的妖族没有防备，立刻就被这股气息冲击得七零八碎分散倒地。 苏献文他们也受到了波及，但有芷界护着他没有被吹走，在半空中晃了几下好歹还是留在了原地。 待气息散开，护山大阵也被收了回去，接着一道人影从山门之内走了出来。他没有御剑，一步一步沿着石阶下山。 这人风华正茂光彩照人，却连个趁手的武器都没拿，周身气度也足够柔和。他更像是个温良的书生，没有丝毫杀气溢出，但脚步声清晰传来，仿佛踩在人的心头令人畏惧。 苏献文脑海一片空白，他花了些精力才认出来此人正是他那不靠谱的师父玄鉴。 平日里玄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糟蹋老头，不肯出门不肯见光，遇事从来不管，哪怕是人妖两界混战也不见玄鉴跳出来，直到如今妖族杀到门前了玄鉴才捨得出来。 玄鉴眼下的面容年轻了许多，看上去只有凡人二三十岁的年纪，光彩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 青阳山的道服白色为底上面有淡青色花纹，穿在玄鉴身上衬得他道骨仙风不可亵渎。 玄鉴挑起眼尾若有若无地瞥了苏献文所在的方向一眼，不过他没有过多理会，继而专心于山下的群妖。 今天汇聚在青阳山下的妖族不少，各种各样的都有，他们中的大部分都不认得玄鉴是谁，但看着玄鉴步步向下他们的身体不由得主动后退，不敢与玄鉴正面对上。 青阳山有九百多级青石阶，玄鉴旁若无人悠悠拾级而下，等他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一只身躯庞大的九尾狐才主动上前一步，口吐人言朗声道：「多年不见，我等垂垂老矣不剩多少寿元，而玄鉴仙人却风采依旧，着实羡煞旁人。」 玄鉴也露出一个微笑，「族长何须自谦，统率几大妖族围攻青阳山……依我看，族长这分明就是生龙活虎得很。」 面对玄鉴的嘲讽九尾狐也不以为意，「不过是为族中小辈求个活路罢了。」 玄鉴闻言脚下一顿，不过也只是一瞬的事，他很快恢復继续往下：「这么说，妖界是真的无法待了？」 九尾狐盯着玄鉴看了许久，「当年偷了烛龙剑回去之后你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若非到了绝境我这把老骨头也不想大动干戈。」 玄鉴拖长语调，似笑非笑：「当年妖族为了成就妖王不惜倾尽全族之力逆天而行，只可惜这位妖王没能达成你们的心愿便不知所踪，如今报应终于下来，没有道理你们的过错让人族来承担。」 「过去几个长辈贪心生了妄念，但族中还有众多不知内情的小辈，这些恩怨与他们并无干系。」九尾狐长嘆一声。
第66页 当年参与此事的族人已经死绝，妖王也下落不明，可这违背万物规律的报应却要他们承受，他身为九尾狐一族的族长总不能眼看着妖族灭族而无所作为。 本来还有妖王留下的烛龙剑作为阵眼可以替妖族撑个几百年，但自从烛龙剑被玄鉴偷走之后妖族也别无选择。 玄鉴没有心思与九尾狐争辩是非对错，他们立场相对，谁也不能后退半步，剩下的也就只能刀刃相向了。 说话间玄鉴已经走到了众妖之前，双袖一甩坦坦荡荡地面对群妖。 这里汇聚的不乏威震一方的大妖，还有不可计数的小妖，苏献文不清楚玄鉴的修为，但应付起来总归是不容易的，他想下去相助，但被芷界拉住动弹不得。 「不用你出手，玄鉴死不了。」芷界淡漠地说道。 苏献文不理，挣开他就要下去。 「你会后悔的。」芷界隔空看着山脚下身处群妖之间的玄鉴。 苏献文知道芷界对自己没有恶意，烛龙剑的事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刺还恰在自己心里，种种迹象都表明自己的这位师父没有自己想像的简单，但面对抚养自己长大的师父苏献文不可能坐视不理。 沉默片刻，苏献文依然坚持要下去：「那就让我后悔。」 芷界闻言一怔，下意识就放开了苏献文。 苏献文挣脱了束缚也没有回头注意到芷界的脸色，一股脑地沖向下方的混战。 芷界心里还残余着苏献文的体温，他麻木地盯着自己的手，扯出一个略微有些阴险可怖的表情，轻声道：「这句话你对我说过太多遍了。」 · 玄鉴一人面对群妖，一开始双方都没尽全力相互试探，他其实很是游刃有余。他没有佩剑，便凝气成剑横扫千军，众多的小妖在他面前根本不够打的。 几位大妖在旁观战，没过多久就有只朱獳按耐不住地下场缠上玄鉴。 朱獳猝不及防地跳到玄鉴身后试图偷袭，但被玄鉴拦下一掌将其扇飞出去。 这点程度也无法令朱獳受什么致命伤，但他心里蹭地冒出来一股火气，拿出架势不管不顾地朝玄鉴奔去。 这只朱獳修为不低，玄鉴也不得不分出一点心神来对付他。正在两者缠斗在一起的时候其余的大妖也纷纷加入战局，毫不客气地围攻玄鉴。 一时间场面对玄鉴不利，他有些顾及不来，正当他准备使点特殊的法子的时候，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他身后将将拦住九尾狐的一击攻击。 玄鉴认出来的是苏献文，微微眯了眯眼但也没说什么，继续应付眼前的对手。 他倒是淡定，有几位大妖就无法忽视苏献文……不，应该说无法忽视苏献文手中的剑。 「烛龙剑？！」九尾狐是最先惊叫出声的，他结结实实地挨了苏献文的一击，自然能认得出来这剑的来头。 当初玄鉴擅闯妖界试图偷走烛龙剑，过程自然不会一帆风顺，妖族很快就反应过来拦下了他，但玄鉴竟然当场将烛龙剑毁坏，彻底断绝了妖族的念想。 妖族自然怒不可解，可最终还是让玄鉴逃脱，顺便还将这把破损的烛龙剑一併带走了。因为剑已坏阵法也破了，而且人界不好踏足，妖族也就没有费心再去追回此剑。 可如今这剑竟然全须全尾，丝毫没有毁损的痕迹！ 九尾狐退开几步，用阴冷的目光看看烛龙剑又看看气定神闲的玄鉴，当时他们都忽略的一件事——烛龙剑可是妖王的随身佩剑，岂是玄鉴可以毁损的！ 恐怕当初不过是玄鉴这卑鄙小人的障眼之法。 「别这样看着我。」玄鉴得了一个空隙对着九尾狐说了一句，「当初剑毁损是真的。」 九尾狐火冒三丈，哪里肯信，绕开苏献文朝着玄鉴勐地冲去。 苏献文早就被其他妖兽缠上，这会也分不出身心相助玄鉴，急得大喊了一声：「师父！！！」 但玄鉴不慌不乱，面对暴怒的九尾狐咬开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符阵挡住九尾狐，拦下一击之后符阵自动变化，繁复的笔画唰唰地伸长，灵活无比地绕到九尾狐身上将他困住。 在玄鉴咬破手指之后九尾狐就楞住，这一个空隙给了玄鉴大好的机会一举就将其拿下。 不单是九尾狐，就连苏献文也吓了一跳，他无比肯定玄鉴的血里有妖气，还是霸道无比铺天盖地的妖气，任谁都无法忽视。 九尾狐双目通红，咬牙切齿地低吼：「玄鉴！你身上为何会有妖王 的气息？！」 玄鉴不为所动，也不加掩饰，身上的妖气暴涨，迅速地将几只大妖给捉住。 剩下的小妖们玄鉴没有理会，他们血脉天生被妖王压制，现在本能地不敢招惹玄鉴去纷纷后退。 这会玄鉴才转向九尾狐，轻飘飘地开口：「你说我为何会有妖王的气息。」 说着还刻意挤了几滴血液弹到九尾狐面前，张狂无比。 第40章 妖道修炼秘籍（十五） 九尾狐脸色剧变，蹬着玄鉴恨不得生啖其肉，但奈何眼下动弹不得，只能用泛红的眼睛死死地剜着玄鉴。 但这种程度的威胁对玄鉴而言只是不痛不痒罢了。 玄鉴踱步到九尾狐前，咧嘴风轻云淡的一笑：「你说我为什么会有你们妖王的气息？」 说完他停顿一下，压低声音：「当然是因为你们妖王的心头血在我体内。」
第67页 老九尾狐长啸一声，身上爆发出常人难以承受的压迫，玄鉴脸色一变都不由得退后了一步，但九尾狐依然被妖王血脉死死压制无法挣脱。 「这就是你们自己作的孽、自己给自己添的枷锁。」玄鉴见状开始事不关己地冷嘲道。 当初为了造就妖王，妖界的每一个种族都做了献祭，他们永生永世都受制于这道禁忌无法解脱。 玄鉴体内有一丝妖王血脉，很淡却也足以压制众妖，令他们自食其果。 听着玄鉴的话老九尾狐冷静下来，静静地看了玄鉴许久，冷不丁提醒道：「你可是个青阳山的修士。」 人族修士体内怎么可以有妖王血脉。 玄鉴闻言脸色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他自己对这一点比谁都清楚，淡淡地苦笑一下：「我是青阳山的修士，但也只是一个青阳山的修士。」 他特地强调了「一个」这个词的读音。 「那你是打算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妖界？」九尾狐哼了一声，阴测测地道：「妖族千千万万岂是你可以抗衡的，再者说，妖王血脉的滋味不好受吧？你当心可别走火入魔了。」 玄鉴原本是个彻头彻尾的人，这一点毋庸置疑，姑且不论他用了什么法子，但他强行将妖王的血脉移植到自己体内必定无法完美融和，指不定要遭多少罪，而且只凭这么点血脉的力量玄鉴也不可能长久地压制妖族。 「族长无须担心，本座自有打算。」玄鉴胸有成竹，丝毫不为九尾狐的话担心。 九尾狐心中起疑，想不明白玄鉴有何依仗，突然间视线落到了玄鉴身后沉默不语的苏献文身上以及他手中的烛龙剑。 九尾狐清清楚楚地记得，方才就是这人用烛龙剑拦了自己一下……寻常人哪有可能操控烛龙剑，早就被反噬而死了，除非他身上也有妖王血脉。 想想玄鉴的做派，这个小修士身上估计也被移植了妖王血脉，老九尾狐思考着，而且这人操控烛龙剑很是流畅，估计身上的血脉浓度不会比玄鉴低。 九尾狐的目光移到玄鉴身上，他们上一次见面都是百前的事了，当时玄鉴少年成名，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哪怕闯了妖界偷东西都要摆出一副铮铮铁骨的模样，后来还有不少大妖对其赞嘆有加。 那时候的玄鉴可不像如今这般疯狂又不择手段，如今的玄鉴哪怕外表维持得再飘逸也只能令人心惊胆战。 玄鉴知道九尾狐打量了苏献文很久，但他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饶有兴致地问九尾狐：「你看出什么来了？」 九尾狐没有接他的话，只问：「妖王下落不明，你是如何得到他的血脉的？」 九尾狐心里堆了层层的疑问，但问出口的却是这个，因为他有着绝对的自信玄鉴不可能杀得死妖王，那血脉的来歷就很值得琢磨了，说不定妖王还没死……最起码玄鉴也知道妖王的下落。 玄鉴嗤笑一下：「事到如今还不肯放弃将希望寄託给你们这个没影没踪的妖王？」 九尾狐脸色一变。 「我确实没有杀死你们的妖王……但这不代表我没有这个能力。」玄鉴一步一步走近九尾狐，与此同时，九尾狐身上的束缚也在不断地收紧勒得他体内的骨头寸寸断裂。 玄鉴漂浮起来，停在九尾狐双目之间，伸出手，「但他也离死不远了。」 玄鉴的话音落下，九尾狐的魂魄也被他生生抽了出来，然后一把捏破将其彻底扼，杀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不给。 几千年的九尾狐就这般死了，轻飘飘的连点重量都没有。 苏献文呆在原地，无言地看着自己的师父玄鉴以堪称残忍的方法一一处理他们周围的妖兽。 「师父……」苏献文小声开口，这样的玄鉴太过陌生，完全无法与洞府里不问世事的糟老头对应起来。 玄鉴闻声看向苏献文一眼，这双好看的眼里没有一丝感情，看着苏献文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良久，他开口：「没想到在你手上烛龙剑还能被修復。」 苏献文想说这剑不是他修復的，但这句话好像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他能挥动专属于妖王的烛龙剑，仅是这一点就藏了很多苏献文不敢面对的含义。 师徒四目相对，中间躺了很多妖兽的尸体。 山下被方才的混战弄得破破烂烂的，连刻着青阳山的石碑都不知何时碎了，一地狼藉再难看出这里是青阳山的门户。 「收你为徒以来，今天是我头一次出山，你可知道这是为何？」玄鉴开口，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敷衍之意。 苏献文觉得自己不该回应的，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让他摇了摇头。 「若是妖界不生动乱，我就在洞府里终了余生，你也可以继续没心没肺地过活，我们相安无事最好。」玄鉴说到这里眼里才有了些轻微的神色，他匆匆将几十年的时光数过，「妖族开始入侵人界的时候，我又想也许可以缓缓，万一他们翻不过边界知难而返呢。」 玄鉴的语气莫名柔下来了一些，但这一瞬间的温柔更像是一场错觉，他步步逼近苏献文，带着令人心惊的威压。 「但现在妖族打到眼皮下来了，我们都逃不过。」 苏献文来不及去想玄鉴口中的「逃不过」是什么意思，他只能看出玄鉴对他毫不掩饰的杀意。 话中口中转了又转，苏献文最后也只能无力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第68页 玄鉴已经走到了苏献文身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像是在安抚一个任性的小孩：「别怕，会很快结束的，你不用知道太多。」 苏献文想逃想避开，但他不知何时被玄鉴钳制住了，手脚完全不受自己控制，根本无法挪动分毫。 看着玄鉴朝他伸出的手，苏献文心中各种情绪翻滚，他哪里能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师父会亲手来取自己的性命，亏他在青阳山修炼多年此时竟然连一招半式都使不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玄鉴动手。 电光火石之间苏献文明白了为何玄鉴一向对教导自己不上心，这几十年来玄鉴一直在等着有朝一日杀了自己，哪里愿意苏献文修为高深给自己平添麻烦。 眼看着玄鉴的指尖已经碰触到了苏献文的额头，方才妖兽们的惨状在苏献文眼前闪过。 苏献文不是第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但唯独这一次他如何都无法甘心，只好竭尽全力冲击玄鉴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 修为的压制，这道束缚不是苏献文可以轻易沖开的，但最后关头烛龙剑突然从地上自己跃了起来，直直地冲着玄鉴的手刺去。 这一剑去得狠，玄鉴的手上立刻被贯穿了一个洞口，他也不得不停下了强抽苏献文魂魄的动作。 玄鉴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是怪异，他看着灵活的烛龙剑，喃喃自语道：「果然不能再拖了……若是再给你些时间，只怕连我也无法应付你。」 说完他就不管自己手上的伤口也不管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烛龙剑，以不惜一切代价的气势再度攻向苏献文。 苏献文的心脏勐地跳动了一下，周围变得安静无比，他自己像是被硬生生从这个空间里剥离了出去，在置身事外的苏献文眼里玄鉴的动作也变得缓慢且清晰。 脑海里有一道沉闷的响声，苏献文突然觉得通悟了什么，玄鉴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被震碎消失，他恢復了自由！ 苏献文伸手一抓，烛龙剑就自发回到了他手上，与主人心神合一。 玄鉴这会的表情堪称惊悚，他不明白不过是短短几息之间的事，苏献文怎么就像是变了个人，气质大变周身的威压也几乎可以凝成实质，黏黏稠稠地封锁、压抑着玄鉴的唿吸。 烛龙剑剑身红芒大振，透着嗜血的渴望。 苏献文脸上麻木得像是个木偶，一点生气都没有，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玄鉴，提着剑不发一言向其刺去。 玄鉴堪堪避让。 论修为十个苏献文加起来都不如玄鉴，但如今玄鉴却连招架之力都没有，同时心口疼得他几乎连直立都做不到，血脉也止不住地翻腾搅得他根本无法平心静气。 「师父……」 玄鉴好像听到苏献文喊了他一声，但无从分辨，因为下一瞬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41章 妖道修炼秘籍（十六） 苏献文提着剑孤零零地站着，山风吹拂着他的长髮和衣袖，也将血腥味散播出去。 他微微回头看向半空中的芷界。 芷界翻身下来，走到苏献文面前站定。 苏献文没受什么伤，甚至连脸上都没有什么难过的表情，但能够看出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 芷界抓住他的手臂，将烛龙剑取出扔到一边，仔细轻柔地揉着苏献文的手掌。 苏献文的手冷得不可思议，也僵硬得他自己都难以屈伸。 芷界极有耐心地照料着他的手，好让苏献文的体温能一点一点回升。 许久之后，苏献文双眼中才有了一些神采，他看着芷界无力地笑笑：「你还在啊。」 芷界也笑，「你在哪我就在哪。」 放在以往苏献文可是根本不敢想像芷界会说这种话，现在他却没有心力去探究芷界的想法，一股难以抗拒的倦意袭来，苏献文只想闭上眼放空自己，什么都不要再想。 芷界接住苏献文，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柔声道：「睡吧。」 · 苏献文醒来的时候身处一间普普通通的房间内，看着有些像是客栈。 他喉咙干渴难受，芷界适时地将他扶起来餵了点水。 苏献文开口：「我睡了多久？」 芷界眨眨眼，「三天。」 三天的时间不短了。苏献文昏睡过去并非是伤心过度，实际上是因为他修为无法与烛龙剑相匹配，又一次脱力了。在青阳山下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握不住剑了，现在醒来手臂也是酸疼难忍。 芷界用真气替他揉着手臂，暖暖的触感传来才让苏献文感觉好了些。 「我们在哪？」 「青阳山附近的一个小镇，若是你想杀上青阳山也方便些。」芷界道。 苏献文楞了一下，继而摇摇头：「我杀上青阳山做什么。」 芷界一本正经：「被骗了几十年，玄鉴收你为徒只是为了斩杀你，一般来说应该是要报仇雪恨。」 苏献文：「……」 他能够确定玄鉴收他为徒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如今也是真心实意地想置他于死地……但现在苏献文脑海里乱成一团，略微一想都觉得头疼，根本没能理出一个要杀回青阳山斩了玄鉴的念头。 芷界看着苏献文皱起眉，无声地笑笑，「你当时为何不杀玄鉴，他自视过高受了反噬，你要取他的性命易如反掌。」 苏献文没有杀了玄鉴，也很难说给玄鉴造成了什么重伤。当时苏献文心里被无可言表的委屈与愤怒填满，但他还能留出一点神智克制着自己不下死手。
第69页 做是这么做了，但要苏献文说个因果出来他又无话可说，于是只能摇头。 芷界却没打算轻易放任苏献文，他咧嘴一笑：「怎么？念旧情？」 旧情……几十年的师徒情分其实并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往回一看「师父」这个概念其实都是模煳的。 「你能念旧情我很高兴……」芷界突然一把紧紧抱住苏献文，力道大得苏献文根本无法挣脱，他在苏献文耳边低语：「这样的话……重来一次你可能就捨不得杀我了。」 苏献文觉得芷界这句话莫名其妙，他们之间算起来也只有苏献文欠芷界的，哪里有恩怨犯得着苏献文对他起杀心。 「你在想什么？」苏献文艰难地开口问他。 芷界察觉到苏献文唿吸不畅，将他放开，脸上一丝异样都没有：「我随口胡说，以防万一。」 苏献文：「……」 过了片刻，芷界又牵住苏献文的手，好像没有肢体碰触他就无法安心似的，「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做了很过分的事，你会想要杀我吗？」 苏献文沉默。 他无法想像芷界会做出什么令他怒不可遏想要杀人的事。 不待苏献文想出个答案，芷界又一次搂抱住苏献文，喃喃自语：「有朝一日你真的想杀我，记得下手要狠一些，一招毙命最好，别让我多清醒半刻……否则，我会很难过的。」 苏献文有些不知所措，明明自己才是撞破了师父的谎言骗局的那一个，但芷界表现得比自己还脆弱，像是他已经忍耐到了极致，再紧绷一丝一毫整个人就会断裂一般。 苏献文轻轻安抚芷界，用哄小孩一样的手法抚摸着他，芷界依然窝在苏献文的肩颈不肯抬头。苏献文吻了吻他的额头，动作娴熟自如，十分自然的就吻了上去，「我怎么会想杀你？」 说完苏献文自己都惊呆了，自己怎么就又一次鬼迷心窍还主动吻了芷界？ 不过芷界看起来倒是不怎么抗拒的样子，在苏献文的肩上蹭了蹭才恋恋不捨地离开。 「我信了，你日后要记得你是怎么说的。」芷界说着，竟然还有些耍赖撒娇的感觉。 苏献文陷入沉思，当初他一见钟情的那个不沾尘埃的仙子去哪了？ 芷界很快将自己那点错乱的情绪收了起来，正色道：「青阳山已经将你逐出师门了。」 「嗯。」这个结果并无意外，毕竟自己打伤了玄鉴，横看竖看都是个不敬违逆。 「那你现在打算去哪？」 苏献文所有的记忆都与青阳山有关，一朝被剥了这层依仗，苏献文瞬间无处可归，脑海里一片乱麻也想不出个方向来。 视线瞥到芷界，苏献文脑海里隐隐有个念头，还不待他细想就脱口而出：「不如你带我走吧。」 「带你走？」 「嗯，去哪都行，带我离开这里。」 苏献文话音方落就被芷界一把拦腰抱了起来，他被芷界举高，不得不俯视与他相对。苏献文也不知道是自己眼花还是怎么着，从芷界脸上看出了些许隐忍得辛苦的兴奋。 他心中一动，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芷界的脸，手指在芷界的眉眼上轻轻摩擦，有种异常的满足感在体内游荡让苏献文情迷意乱、难以自拔。 于是他俯身吻向芷界。 两人不知缠绵了多久，芷界将苏献文放倒在床榻上，自己占据主导步步紧逼。 苏献文唿吸不畅，好不容易才将芷界推开，接触到芷界的目光心跳一滞。 芷界的眼里有很多苏献文看不懂的东西，但唯独可以确定的是其中的占有欲明显得令人难以视而不见。 苏献文手指动了一下，芷界立刻将他的手捏住放在嘴边吻了一下。 苏献文一个恍神，脱口而出，「我怎么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好像经歷过很多次了。」 芷界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他没让苏献文瞧出来，只笑着回应：「是吗，可能我们前世有缘，我生生世世都是要爱上你的。」 情话太甜，前世又虚无缥缈，这会刚才一剎那的那种熟悉感也淡了下去，苏献文看着眼前的人心里一片柔软，没再深想。 · 他们离开客栈。 这里离青阳山很近，整个小镇上已经传遍了青阳山被妖族袭击以及出了个叛徒的事。 他们随便听了几耳朵，前方被攻破之后倖存的青阳山修士都赶了回来，如今正在调养生息重新整顿，同时也向各大门派传递消息——苏献文欺师灭祖勾连妖界罪无可赦，请各方盟友协助追捕。 人界现如今都被妖族来袭这个阴影笼罩着，生怕哪一天自己就会成了妖族的腹中餐，苏献文勾结妖界这一消息一经传出立刻就激起了千层浪，不消多时他就成了众矢之的。 只是唯独有个问题，苏献文在青阳山向来平平无奇不肯出头，外界知晓他的人少之又少，如今就算想要骂几句也难以在脑海中将其勾勒出来。 虽然镇上已经传遍了苏献文的通缉令，但周围都是凡人，他们要离开并非难事。 芷界在路边顺手给苏献文买了一把糖，献宝似的递了过去，「尝尝？」 苏献文好脾气地接过挑了一颗放入口中，这糖也不知是怎么做的，不会甜得发腻且还有股清香。 「好吃吗？」芷界迫不及待地问道。
第70页 「好吃。」 苏献文在青阳山长大，很少能有机会接触这些东西。 得知了苏献文的肯定答覆，芷界很是开心，「我就记得你喜欢吃甜的。」 甜味在苏献文口中散开，他怔怔地看着芷界欢乐的背影，这里他头一回吃糖，从何而来喜欢甜食。 第42章 妖道修炼秘籍（十七） 苏献文随着芷界回到了深山之中，跟着芷界抵死缠绵，饶是外面水深火热，他们不问世事，只管山中岁月。 只不过他们的平静没有多久就被打破了。 此前苏献文将山谷之中有妖丹的消息传递了出去，这会各大门派终于整顿好人马过来一探究竟。 他们听说苏献文勾结妖界之后对这个消息有过怀疑，担心只是苏献文的一个诡计，不过青阳山的玄鉴长老发话，说这个消息应该不假，为了以防后患应当尽快毁灭山谷中的妖丹。 于是各大门派商量了几轮，终于还是来了，且是由玄鉴亲自带队，青阳山的弟子占大多数。 他们浩浩荡荡地杀到山下的时候苏献文还赖在芷界怀里睡觉，距离分明还有很远，但苏献文神乎其技地听到了山下的喧嚣沸腾，感受到了玄鉴的气息。 玄鉴平日里并不会将妖王气息外露，伪装得跟寻常修士无异，说起来并无特殊的，但苏献文就是能感觉到。 苏献文睁开眼，芷界察觉到他的动作轻轻吻了吻他。 「他们来了。」苏献文说了一句。 「嗯，你要去看？」芷界把玩着苏献文的头髮，没有阻拦的意思。 苏献文翻身压住芷界，「我自己去就行。」 芷界嘴角带笑，「行，早去早回，我等着你。」 苏献文正想走，芷界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苏献文问。 芷界看着他，有种不同以往的阴沉：「别去，留下来不好吗，就我们两个人在这里，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与我们无关，谁都不能再伤害我们。」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跟师门的这笔恩怨总得要算清楚的。」 苏献文带上烛龙剑离开了木屋，御剑直奔山谷。 山谷之上已经布满了御剑的修士，一排排将山谷围了个水泄不通，为首打头的就是青阳山的弟子。 青阳山的弟子好认得很，大部分人苏献文过去都见过，而且他的那个师弟张四就跟着玄鉴后面，一脸难过外加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献文。 苏献文出现得突兀，但修士们早有预料也不觉得奇怪，他们的目光在玄鉴和苏献文之间徘徊，等着有谁来打破沉默。 苏献文还小小的奇怪了一下，以为他们是专门来清除自己这个妖道的，但略微一想又发现不是，这群修士停滞的缘故是山谷之中的结界。这结界是妖族设下的，花了妖族不少功夫，修士们一时片刻难以破解。 山谷上有浓雾笼罩，看不出内里的情况，苏献文将视线收回看向玄鉴。 今日的玄鉴依然是松形鹤骨，与苏献文对视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师父。」苏献文扯扯嘴角，轻飘飘地唤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低，但在场的修士们都听到了，闻言下意识就去看玄鉴的反应。 玄鉴置若未闻，反倒是他身边的张四瞬间红了眼睛，不管不顾地上前几步大吼：「师兄！你是受了什么蛊惑！现在回头还不晚！」 苏献文淡笑，叛徒这个明晃晃的罪名将他照得毫无遁形之地。 在张四看来自己就是没能守住道心走火入魔，难得张四还想着拉自己回头…… 不等苏献文说什么，玄鉴先用剑鞘压住张四逼得他退回原地，「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回头的路。」 张四一愣：「师父……」 他只当玄鉴还在气头上，忍不住想为苏献文辩解几句，但玄鉴没有继续听下去的意思，扭头对其他人吩咐道：「你们继续破开结界，青阳山逆徒的罪孽由我来亲自了结。」 自然没有人违抗玄鉴的意思。 玄鉴划出一方空间，彻底隔绝了外界，只剩下苏献文和他两人。 苏献文左右看看，「这倒是方便，免得有人不小心知晓了师父的秘密。」 玄鉴面色未变，静静地打量着苏献文。 「说起勾结妖界……恐怕师父也难逃干系，若是旁的人知晓师父身上有妖王血脉，不知作何感想。」苏献文带着点近乎刻薄的笑意说道。 等苏献文说完，玄鉴终于开口：「知晓了也无妨，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在乎虚名？」 玄鉴年少成名，但这段辉煌短暂得犹如仅有一现的昙花，此后的数十上白年岁月里他都躲在青阳山不问世事，既不争功夺利也不匡扶正义，像是个混吃混喝等死的累赘，甚至小一辈的弟子对他都有所轻视。 谁能想到玄鉴背地在背地里翻云覆雨。 苏献文觉得玄鉴有些刺眼，收回视线随意地打量了一下周围，这个结界布得严密，外界无法听到看到内里的任何情况。除开妖王血脉，玄鉴自身的修为也是不可小觑。 「我很好奇，师父你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苏献文不抱希望地一问，同时已经将烛龙剑握在手中准备开战。 玄鉴没有急着拔剑，等苏献文一剑刺向他的时候他甚至都没有躲让，就由着烛龙剑刺破他的血肉。
第71页 一击成功，苏献文也呆住，完全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得手，大惊之下他下意识去看玄鉴的脸。 玄鉴依然一脸平静，第二次被自己的徒弟所伤也没有相应的反应。 血腥味携带着妖王的气息散开，提醒着他们过往的所有阴谋欺骗和如今势不两立的场面。 苏献文突然感觉有股悲怆从心底浮了出来，无法抑制地往外跑。他活了这么多年，自以为是个普普通通混吃等死的修士，没想到有一天他自以为的安稳被撕破，然后将残忍的事实清清楚楚地摆了出来——自己不过是个不人不妖的怪物，而他的师父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杀了他的念头将他养大。 烛龙剑感受到主人的情绪，剑身上红芒闪现。苏献文握紧剑柄，这会只觉得连开口都困难无比，心里蔓延的疯狂念头就是杀了玄鉴，杀了所有人，他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眼里泛红，隐隐有走火入魔的趋势。 这时玄鉴突然伸出左手，轻轻地放在苏献文的头上。 像是在安抚，也有些不易察觉的愧疚。 苏献文的世界一瞬间像是褪色了，他一动不动不知如何是好。但玄鉴的动作并没有持续太久，他放开苏献文，左手抓住烛龙剑的剑刃，右手朝着苏献文的薄弱之处攻击而去。 苏献文下意识就要闪躲，但烛龙剑又被玄鉴死死抓住，他只好暂时放开烛龙剑朝后退去。 但他有所犹豫，动作还是迟了一些，脖颈上被玄鉴的抓出一个血流不止的破口。伤口不算深，对修士而言也不足以致命，但玄鉴的招式奇怪，他觉得有无数的东西从伤口里爬进了自己的体内。 这些东西叫嚣着在苏献文体内横冲直闯。 苏献文勐地吐出一口血来，支撑不住摇晃几步单膝跪下。此时他只觉得有无数听不真切的哭喊声、咒骂声在他的耳畔迴响，痛苦得他神情恍惚。 「这是……什么？！」苏献文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清晰的话来。 玄鉴冷眼旁观苏献文痛苦的挣扎，「这是妖族死去的冤魂们。」 苏献文还没想明白妖族的冤魂为何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影响，玄鉴又开口了：「你是受了整个妖族献祭与祝福而生的妖王，但你辜负了他们的期待，如今妖族死伤无数面临灭族的威胁，积攒起来的怨气足以毁了你。」 这会苏献文连玄鉴的话都听不真切了，但妖王两个字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此前得知烛龙剑是妖王专属的剑之后，苏献文就有所猜测，但没想到自己还真的是这个所谓的妖王。 「当初你受了天道谴责，为了自保撕裂空间一手打造了一方跳脱出十界之外的洞府，没承想正好让我遇上了，我深知妖王是个隐患，便趁你虚弱无力抵抗之际杀了你。」玄鉴语气连点波折都没有，仿佛说得不是他亲身经歷的事，而只是在街角诵读话本子上的文字章节。 「可惜妖王毕竟是逆天之物，我无法真的将你杀死，只好另寻他法，将你的血脉一分为二，死去一半放在我身上，活着的一半则是放入一个死婴的体内，这么多年妖王的血脉已经彻底跟你我融和……」 「妖王命硬，但肉体凡胎要死总是简单的。」 玄鉴拔出插在他身上的烛龙剑，步步走向苏献文。 这柄妖王的剑在玄鉴手上也发出了光泽，显然对其并不排斥。 「只要你我一死，这场混乱就能结束了。」玄鉴连说起他自己的生死都淡漠得很。 他们两人一死，妖王就能彻底死绝，而妖王受了万妖的献祭，他一死所有的妖族都会相应地受到影响。人、妖双方正是胶着的时候，一点微小的变化都足以影响战局，就算这次妖族不会随着妖王的陨落而死，他们自身也必然会受损，这也足以方便修士们对他们赶尽杀绝。 玄鉴举起烛龙剑，朝着毫无抵抗力的苏献文刺去。 第43章 妖道修炼秘籍（十八） 烛龙剑正正地刺进了苏献文的心脏，但他脸上一点吃痛的表情都没有，他静默地看着玄鉴眼里满是复杂。 烛龙剑上的红芒逐渐削弱，玄鉴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松动：「你怎么……」 「我怎么还不死？」苏献文反问，他用手握住烛龙剑的剑刃将其拔了出来，血从他心口流出，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染红了他的衣衫。 苏献文闭上眼深唿吸了几次，他一抬手玄鉴的结界就破裂了。他听着周围的声音，听着修士们大惊的唿声、风吹过山林的声音，还有更深处的鸟鸣和走兽的啸声。 许久之后他才睁眼，对上玄鉴的双眼，缓缓开口：「原来如此，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句话像是打破了什么禁咒，话音落下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消失，顷刻的功夫一望无际的山脉、迷雾重重的山谷、形形色色的修士都消失了个彻底。 周围一切像是一副被沖洗掉的水墨画，所有的笔墨不见之后苏献文置身于一片空白的世界，这里没有顶也没有底，他没有费神就可以轻易地漂浮着。 接着一个人影从虚空处渐渐凝结出实体，正是芷界。 苏献文与芷界四目相对，芷界歪歪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意：「没想到这次你竟然察觉出这个世界是虚假的。」 「这次？」苏献文没有错过这个提示，「我果然经歷过很多次同样的事。」
第72页 芷界没有否认，他努力地想了想却无法给出一个准确的数字，他将苏献文困在虚假的世界中轮迴了太多次，甚至于连他自己都有些虚实不分了。 「是啊，很多次。」芷界轻轻地说着，「每一次我都说会等你，但你从来没有回来过，你最后一定是被烛龙剑一剑穿心而死。」 唯独这一次不同。 可能是因为这一次苏献文提前死过一回，也可能是因为轮迴太多次虚拟世界的运行出了bug，也可能是自己留下了破绽……可能的原因很多，但芷界却懒得费心思去探究。 他将目光集中在苏献文身上，炽热而病态，他想，现在苏献文在不恢復记忆的情况下就可以看穿虚拟世界的本质，自己恐怕已经无法再将他困假象中太久。 要结束了，自己和他也要走向终点了。 苏献文这会有些微妙的晃神，尽管此前多有怀疑但突然证实自己所处的世界是假的……这个冲击太大，苏献文表面镇定，但实际上很难缓过来。 无论是年少时浑水摸鱼的日子，还是如今被师门追杀的绝境对苏献文而言都无比真实。他会开心会难过……会眷恋芷界，他所倾注在这里世界的感情都是真的，可除了芷界之外一起都不曾真的存在过。 芷界不知何时来到了苏献文眼前，伸出手将苏献文搂紧，耳鬓厮磨亲吻拥抱，他们像是一对寻常的恋人，但此时此刻苏献文心中只有无尽的凄凉。 「你为什么要这样？」苏献文问他。 芷界恋恋不捨地抚摸着苏献文的眉眼，「因为我爱你。」 苏献文没有接话，他眼里的芷界太过疯狂。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送回真实世界的，」芷界蹭着苏献文的肩颈，「在此之前，陪陪我，好不好？」 芷界用着撒娇的语气，但声音却带了哭腔，怕苏献文反感又补充了一句：「不会太久……」 苏献文抬起手轻轻地拍扶着芷界的后背，明明知道芷界疯狂到无可理喻，但苏献文却不会由此感到害怕。他没有原本的记忆，也没有落在实处的安心感，但依然愿意抚慰芷界。 看着芷界难过的样子苏献文也会不舍，他试图去触及自己的记忆，但脑海里一阵生疼阻碍了他。 芷界把苏献文搂得死紧，将自己所有的爱意与偏执就摆得明显，「你爱我吗？」 苏献文对芷界当然有爱意，但这份感情是架在虚假之上的，他不知道两人的真实关系，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因为他而担忧……这样的情况下苏献文没有办法再坚定不移地对芷界说爱。 「我明白了。」芷界没有等到回答也不觉失望，只是语气稍有遗憾，「你一直都是这样。」 话音落下，苏献文渐渐失去自己的意识，他拼命睁眼让自己清醒也只是徒劳。 第44章 校园恋爱模板（一） 一中放假前两天周昊就开始兴奋了，摩拳擦掌天天嗷嗷叫着要给一中这群穿金戴银的小畜生一点颜色看看。 苏献文被迫听了他两天不换内容的骂街台词，终于忍无可忍将视线从手里挪了出来，「周昊大哥哥，您能不能安静点，我这都没法专心了。」 周昊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看小说！」 苏献文不理他，继续放任自己沉迷在网络小说的世界里，看着种马男主收服了一、二……七、八个后宫。 「一中放了，我们过去？」有人出声，周围人都在附和，苏献文抬起他的脖子瞅了一眼。 一中校门离他们有十来米的距离，这会正缓缓开启，根据经验来说再过个几分钟里面的学生就会一窝蜂涌出来。 「不急。」周昊这会倒是拿出了点能撑场子的架子，「等前面这些人走了再说，免得误伤。」 「万一他们混在人群里出去怎么办？」有人担心他们大老远前来伏击的目标耍滑头。 「没事，他们宁愿一直缩在学校里不出来也没脸做怂得这么明显的事。」周昊很有信心，「但我们也多盯着点。」 于是他们这几十个人又等了快十分钟，一中学生走了个七七八八，校门前已经没什么成群的人影，而他们的目标依然没有出现。 苏献文感受到周围空气有些紧张，知道该干活了，自觉收起手机，也学着周围人盯着校门。 周昊对于一中校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人久等不来，他也知道八成是出了点岔子，想了想道：「你们说我们有可能混进去看看么？」 「别想了，你们脑门上都写着来者不善，保安会放你们进去就见鬼了。」开口的是苏献文，他站了一会不耐烦得很，出口就怼人。 周昊：「……」 「得了，我去试试。」苏献文不想继续在这里晒太阳，还被行人围观，其他人年轻气盛觉得这是彰显江湖风采的机会，但他就只觉得丢人，若非周昊是他发小他也不会参与这种线上对骂、线下约架的活动。 他揣着兜试着朝着一中门口挪了几步，但因为他们在这站的时间太久，门卫早就记住了人，见苏献文过来立刻高度警觉。 苏献文：「……」 没办法，苏献文脚下临时一拐，偏离了一中校门走到一处墙壁下站好。 他掂量了一下墙壁的高度，觉得自己应该可以，找了个合适的借力点双手一撑利落地越过墙头，翻了进去。
第73页 他一进去就见了一尊孔夫子的雕像，一人一雕像面对面地对视了好几眼，最后苏献文朝着孔夫子拜了拜走进校园。 这不是他头一次进一中的校园，他弟弟、他男朋友都是一中的学生，不过就算如此苏献文一个路痴也没办法准确分辨出方向。 他凭着直觉瞎窜了一会摸到了教学楼，随便进了一间教室在敞开的门上敲了敲弄出了点声响，里面有三个人正在画黑板报，听到声音下意识转了过来见到苏献文都是一愣。 「你们高三五班的那个王波在哪？」 「不、不知道。」 苏献文看着一身匪气，里面三个地地道道的普通学生被他吓得不轻，说话都不利索了。 「哦……」苏献文也没对此感到不爽，又问：「你们宿舍楼怎么走？」 · 一中校内，几个穿校服的男生急得都打转，其中一个拉着个眼镜男孩的衣服问，「你没骗我吧？外面真有几十个人？」 眼镜男孩疯狂点头：「我发誓是真的，好多人都看到了。」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没想到这群旅游学院的学生还真敢来学校门口堵人，架势还摆得这么大，早知道就不图一时口舌之快在网上跟他们对喷了…… 「王波，怎么办？要不我们从后门走？」 一中有个偏僻的后门，估计外面的那群人应该不会知道。 王波咬牙，「那就去看看。」 然而，他们这几个人杀到后门发现门已经被封了，原因似乎是外面在修路。 …… 众人无计可施，最后还是王波拍板，「我们翻墙走！」 他们找了一处难度比较低的墙，正准备挨个翻过去，冷不丁后面有个人喊了一声：「王波！」 王波被这道声音吓得差点下意识朝着墙上蹭了蹭，第一反应该不会是被老师抓到了吧……一中明面上的校风很严，被抓到翻墙一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一边忐忑着，王波畏畏缩缩地朝后一看，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人双手揣着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王波：「！！！」 王波咬牙：「苏献文！你怎么进来的？」 王波跟周昊结仇多年，约过架也互相暗算过，自然见过苏献文……这是个下手又狠又毒的主！ 别的人动手多多少少有所顾忌，担心被学校开除也担心家里不满，唯独苏献文横惯了，根本不在乎后果。王波最烦跟这种光脚的碰上，难以收拾后果。 苏献文跳了几步，靠近他们，还故作惊讶：「哎，你们这是打算逃跑吗？你前些日子不还说你见一个旅游学院的人打一个，今天我们送上门给你打，奇怪了……你怎么看起来不怎么高兴？「 王波：」……「 苏献文惯是个牙尖嘴利小肚鸡肠的，王波看不惯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没逮到机会，今天虽然形势对他不利……但是，王波左右看了看确定只有他一个人。 「你都这么辛苦找上门来了，我怎么敢让你白跑一趟。」王波恢復了几分胡搅蛮缠的气势，打算趁着苏献文落单阴他一次。 苏献文也看出来他的意图，心里笑了一声，扫了王波他们一圈，不避不闪，等着他们出手。 王波暗示其他人拦住苏献文的退路，自己迎面沖了上去。他们这一伙有五个人，刚好能摆出一个小的包围圈围上去。 苏献文根本不看其他几个人，等王波蹦跶到他眼前了就摁着王波一个人打。 王波迎面就被苏献文一拳打得有些晕，赶紧招唿其他人也上，不要当摆设。 其余四个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朝着苏献文身上招唿，但苏献文就是死拉着王波不放，见缝插针补上几下，每一下都是用了狠劲而且专门朝着身上脆弱的地方来。 没过多久王波身上就挂好多彩，一个趔趄单膝跪了下去，苏献文抓住这个机会对他又是一阵勐打。 另外四个人平日里皮了些，但也都只是高中生，很少见过苏献文这样不要命的疯子，心里有些忐忑担心继续下去会出事故。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平地惊雷响起。 一中的学生循声望去发现是教导主任立刻就老实了，苏献文斜了一眼发现有老师来了，当机立断翻墙跑了。 「喂！你是哪个班的？回来！」教导主任在身后喊得撕心裂肺，苏献文拍拍手上的灰走了。 走了几步，拿出手机给周昊打电话。 「找到人了吗？」周昊深沉地问着，活脱脱像是在演警匪剧。 苏献文非常配合，也压低声音：「周sir，我没能完成组织上交给我的任务。」 「怎么了？」 「教导主任来了，今天蹲不到王波，你只能改日再来战。」 「靠！」周昊表示深度不满，「亏我们在门口站了这么久！」 「得了，不过小弟我也帮你揍了王波几下意思意思……」 苏献文的话音戛然而止，前方有个人正抱着手看着他。 「……周sir，小弟的春天来了顾不得你了，你自己嗨去。」说完也不给周昊追问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你不是说要去补课？」苏献文轻快地跳到这人的旁边，极为熟练地一把勾住他的肩膀。 芷界瞥了苏献文的手一眼，「我要是去补课可就见不到苏大侠的绝世风姿了。」
第74页 「过奖过奖……」苏献文有些心虚，不知道芷界看到了些什么，下意识给自己辩白了一句：「我有数，王波肯定屁事没有。」 「呵呵……」 苏献文转移话题：「你都还没说你怎么在这？」 芷界把手机拿给他看，「老师有事，补课临时取消了。」 「那不是更好么，」苏献文眼睛一亮，「我也没事，我们去约会！」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世界开启了~ 第45章 校园恋爱模板（二） 苏献文拉着芷界在外面玩到晚上十点多才依依不捨地回家。他家跟芷界家不是同一个方向，但芷界还是坚持要先将他送回了家。 苏献文担心时间太晚影响芷界的睡眠，结果被芷界一句话给堵住了——「我平时都没有送你回去的机会。」 两人慢腾腾地朝着苏献文家走，趁着夜色芷界还牵了苏献文的手。牵手走路的情侣苏献文见过不少，但只是看着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直到自己牵了才明白箇中滋味。 到了家附近，苏献文道了别刚想往巷子里走，但芷界根本不肯放手。 「嗯？」苏献文好笑，「你难道想跟我回家？」 芷界飞快地在苏献文唇边吻了一下才放手，「我看着你进去。」 「……」苏献文脸红了几分，还好这边路灯昏暗不会被看出来，他走了几步回头，芷界果然还在原地看着他。 深唿吸一口，苏献文朝着芷界挥了挥手快步走进巷子，消失在黑暗中。 等苏献文的身影完全消失，芷界还留在原地站了很久，等到周围一片漆黑寂静无声的时候才转身离开。 苏献文进屋的时候他家里人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摸进房间，还没松一口气徐崇就含煳不清地大吼了一声，以示他对苏献文的不满。 徐崇是苏献文同母异父的弟弟，两人睡一个房间，生活中摩擦不断。今天徐崇还没睡，不存在苏献文吵醒他这个选项，他只是习惯性地膈应苏献文一下。 苏献文今天心情好，懒得跟他计较，找了换洗衣服去洗了个战斗澡，洗碗就将自己扔进了被窝中。 夜晚闷热，卧室里又没有空调，不一会苏献文就被热成狗，一脚踹掉被子才感觉好了些，但也睡得不够踏实，一直断断续续地做梦，也没有什么天马行空的内容，就是看到自己站在一条青石板路上，两旁是开得灿烂的大红色花朵…… 次日，苏献文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十一点，周围充斥着嘈杂的声音，还好他对此早已习惯，丝毫不会因此影响睡眠。 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摸出手机看了几眼，首先跳出来的就是周昊的消息，这货连发了十几条消息约自己出去钓鱼。 苏献文草草地将消息扫了一眼，回復他：「我要去陪我对象。」 片刻之后周昊回覆：「苏老狗！你又重色轻友！」 苏献文将手机扔到一边，从床上翻下去洗漱，他正慢腾腾地刷牙，卫生间的门被大力地敲了几下，接着就是一阵充满烦躁的怒骂声：「苏献文你赶紧滚出来！」 苏献文将口中的泡沫吐掉，勐地一下拉开卫生间的门，外面的人猝不及防收力不及前倾了一下，苏献文顺势让开让这人跌了进来。 「这还没到过年你别这么客气啊。」苏献文贱贱地取笑道，「你哥我穷成狗，就算你给我磕头我也没红包给你。」 在地上摔了一下的徐崇爬了起来，怒火中烧连憋着的尿意都忘了，不管不顾就冲着苏献文过去，结果因为身高不够被苏献文轻易地掐住了后颈。 「安分点。」苏献文冷声警告道。 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在厨房里翻了一圈一无所获，苏献文琢磨着可以去巷子口买两根油条。 正想着，他的手机响了，翻出来一看是芷界打来的。 苏献文想接，但徐崇因为刚才在苏献文手下吃了亏，这会还在旁边虎视眈眈伺机报復，于是苏献文只好暂时避让回了房间，并且将门给锁住了。 「餵……」苏献文接起电话，跟芷界说话的时候他平日里的那些轻慢就收了起来，听上去语气还有些软软的。 「起了吗？」芷界问。 「起了。」苏献文说着走到窗户边，一拉窗帘，果然看到芷界站在楼下，「我这就下来。」 一开门，徐崇这个小鬼对着苏献文不断施加白眼攻击，苏献文只当是没有看见，目不斜视地经过徐崇身边走了出去。 苏献文家在城中村，是个歷史久远的小巷，好几年前就有消息说要拆迁，但直到如今都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苏献文下了楼，蹦蹦跳跳地扑到芷界身上，芷界将人好生接住了，问他：「想吃什么？」 「我们去吃油条！哥请客。」苏献文豪气沖天，领着芷界去了巷口的一家早餐店。 两个人走得勾肩搭背的，但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青春飞扬的时候，做起来不会令人觉得油腻只会感嘆一声时光正好。 早餐店离得不远，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到了，这个点早餐店已经没有几个食客，店主正在收拾，见到苏献文还打了个招唿，问他吃什么，苏献文要了两个人的份。 他们挑了张桌子坐下，坐下之后苏献文才反应过来：「你应该吃过了吧？」 「没有。」芷界撑着手看着苏献文，目光里全是眷恋与不舍。
第75页 苏献文一愣，两人正在面对面的吃饭，怎么芷界身上有种生离死别的气氛，他不自在地咳了咳，提醒他收敛一点：「我们是在公共场合。」 芷界一笑，「嗯。」 苏献文想起来昨晚的梦，就跟芷界说：「我昨晚又梦到那个梦了，你说这是不是有什么预示，否则我怎么接二连三地梦到同样的画面。」 芷界认真考虑了一下：「说不定是你前世的记忆。」 「是吗？」苏献文对鬼神之说不怎么了解，随口应了一声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吃完饭，苏献文催着芷界去看书，两人就又一起坐公交车去了市图书馆。 苏献文是湘淮市旅游职业学院的学生，对成绩不上心，但芷界不一样，不仅是一中的学生今年还正好高三，苏献文再心痒也不敢耽误人的高考，就连时隔半个月的约会也要挤出时间让芷界学习。 芷界看书，苏献文就在对面看他，手上还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翻着。 过了会，芷界突然写了张纸条递过来，苏献文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原来你对罗马史感兴趣？ 苏献文一头雾水，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拿的书，书名是《内战记》，作者乌斯·尤利乌斯·恺撒。苏献文翻书的时候确实觉得凯撒这两个字有些熟悉，但脑海里没能形成精准的联想，看着书名还以为是本军事小说之类的，于是就拿出来装装样子，现在一翻，里面尽是些看不懂的东西。 苏献文有些窘，干脆把书放下，拿了只笔跟芷界写起纸条来。一来二去就过了好几个小时，书没看多少，纸条倒是写了一堆。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苏献文心里充满了懊悔，「我又耽误你看书了。」 芷界揽着他的肩，「怎么会，学不学都一样。」 苏献文斜眼看他：「这是来自学霸的自信吗？」 「算是，学霸不想做书呆子，学霸只想跟他男朋友共享假期。」芷界道。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献文本来树得坚定的立场瞬间就崩塌了，乖乖跟着芷界去玩。 今天回家早，苏献文一进门就被他妈发现支使着去扔垃圾，苏献文又将家里的垃圾收集起来拿下楼去扔。 扔完再次进门，他妈妈已经贴了面膜在看电视，瞥了一眼苏献文，也不问这一天去哪了。 苏献文叫了一声妈，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回了房间。 房间里徐崇正抱着电脑聊天，对面是个软萌萌萝莉音的妹子，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打得火热。 对此苏献文习以为常，已经修炼了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可以完美忽略徐崇作的妖，自顾自地翻出网络小说来看。 他正看到一群不知死活的炮灰百般挑衅鄙夷主角，火已经点得非常到位了，今天就该看扮猪吃虎的主角将他们成功反杀打脸。 主角打脸打得爽，苏献文也看得爽，正到精彩部分，周昊的电话打了进来。 沉浸在剧情中的苏献文：「……」 苏献文愣是缓了十几秒才缓过来，接起电话，气息奄奄：「餵……」 周昊的声音中气十足：「怎么了？」还不等苏献文回答，他又说：「就跟你说别撸太多，你看你已经有了早衰的迹象……」 「什么事。」苏献文打断周昊不着调的长篇大论。 「哦，」周昊这才想起来正事，「你昨天不是打了王波一顿么，他这次丢脸丢大了，他哥放话要找你算帐。」 苏献文奇怪：「他还有个哥啊？」 他们跟王波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没听说过王波家里还有哥哥。 「重点是这个？」周昊无语，「不是亲哥，具体什么哥我就不清楚了，跟我们不同是个混道上的……我就提醒你一声，最近出门注意点别让人给阴了。」 「得，我明白了。」苏献文并不在意，他惹的事不少，这种程度的威胁听得太多了，只是今日他苏献文不也活得好好的没缺隔壁少腿的。 挂了电话，苏献文继续看小说，但刚才酝酿起来的那股气被周昊打断，这会没了气氛，再看只觉得文字干干巴巴完全没有爽点可言。 「周sir害人啊……」苏献文感嘆了一句，扔下手机去洗漱。 徐崇还隔着电脑瞥了苏献文一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苏献文听了个清清楚楚，心想今天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人设不崩，依然在孜孜不懈地给自己找不痛快。 洗漱完回到床上，芷界给他发了条消息，内容很简单，就是晚安两个字，但看着这两个方方正正的字苏献文就是不由得一笑，也给他回了晚安过去。 第46章 校园恋爱模板（三） 一中收假之后，苏献文又陷入了百无聊赖的状态，每天心不在焉地看着网络小说。 他倒是不怎么逃课，但上课也从来不听，空闲时候就跟周昊混在一起打发时间。 周昊最近谈了个一中高二的女孩子，也因此才跟王波再度结仇——这个女孩也是王波的心仪对象。 恋爱之后的周昊走路都带风。 有天他心血来潮，听妹子抱怨说一中食堂难吃之后主动请缨，要去给妹子送饭，还来上了苏献文去助攻。 苏献文反正没什么事，、就跟着周昊跑了一趟。他们提前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一中门口，门卫还记得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生怕这两人又来折腾。
第76页 「我怎么觉得门卫看我们的眼神不怎么友善？」周昊跟苏献文说道，「你看他一直在盯着我们，是我的错觉吗？」 「报告周sir，你的感觉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的记忆……你忘了前几天你才带着几十个人在这里守了半天吗？」苏献文无奈地提醒周昊。 「哦……」周昊瞭然，不过也不甚在意，等着临近下课就朝着门口走去，然后被尽职尽责的门卫给拦了下来。 门卫体胖腰圆，朝着两人面前一站，厉声道：「外人不能入内。」 「我们不进去，就站在等个人，」周昊今天脾气好，说话也不沖，好声好气地解释着，还掏了烟出来，「等我妹妹，给他送个饭。」 门卫看了眼周昊手里的饭盒，这才将信将疑地退开了些。两人也真没有硬闯进去，就站着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主要都是周昊跟苏献文吹嘘他新泡的这个妹妹有多漂亮。 苏献文就「嗯」、「啊」、「哦」……毫不走心地应付着。 不一会果然有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见了周昊立刻就羞涩起来，另一个倒是胆子比较大还跟周昊他们「嗨」了一声。 周昊准备的就是两人份的饭，他大老远跑过来送饭自然不会真的像外卖一样把货送到就走人，这会还想再温存一下，但一旁门卫还在，他们进不去，一中学生又出不来，总不能让人女孩子站在门口吃饭。 周昊心里抽痛了一下，心疼自己折腾这么一趟，依依不捨地说：「那我走了，你们去吃饭吧。」 说倒是这么说了，但一点要挪的意思都没有。 两个女孩一笑，开朗的那个去跟门卫求了下情，允许他们进门卫室里坐着吃饭。 对着本校的学生，门卫就没那么硬茬了，很快就同意放行。 四人进了门卫室，门卫室不大，但有沙发有桌子，坐下来吃个饭倒是不难。 周昊的小女友虽然是高二的，但年龄倒是满了十八岁，跟周昊同年，看上去差别倒是不大。周昊跟他小女友黏黏煳煳地小声说话，苏献文就继续玩他的手机，不动如山。 过了两分钟，一个声音传来：「我是陈阳，你叫什么？」 苏献文抬头一看，没想到这个女孩子会跟自己搭话，就应了一声：「苏献文。」 「我总觉得我们好像见过……」陈阳不好意思地一笑，「看着很眼熟。」 「是吗？」苏献文倒是没多想，他经常来一中这边熘达，陈阳见过他不奇怪。 苏献文态度有些冷淡，陈阳也就没继续说了，一时间门卫室里只有周昊瞎逼逼的声音，他女朋友时不时应上一声。 这顿饭吃了半个多小时，陈阳早就吃完了，时间都是被周昊拖的。陈阳看了看表，提醒快要到午休时间了，周昊这才捨得放手。 两个女孩站起来正好出来，门口蹿进来了一个人，这人眼熟得很脸上还有点淤青，正是王波。 王波见到周昊跟苏献文一愣。 周昊顾及着这是一中校内底盘没有开口，但也摆了个鄙视十足的表情抬起下巴对着王波。 王波：「……」 双方视线相撞一瞬之后各自收回，王波取了自己的快递离开。等王波走后，周昊才吐了一口浊气，「靠，我还是看他不顺眼。」 「成熟点，别整天想着打架。」苏献文将垃圾一收，催促一声，「走了。」 「嗯。」周昊怏怏地应了一声跟上，出门的时候苏献文还跟门卫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唿道了谢，反而弄得门卫一脸懵逼。 出了一中，周昊后知后觉：「哎，那啥，你对象不也是在一中么，你怎么没给他也送份饭？」 「他要学习，」苏献文坚定道：「我不能打扰他。」 周昊：「……」 苏献文想起了芷界心里就一暖，不由自主就说起了自己的打算，「他成绩好，肯定能考个好大学，以后他考哪我就跟着过去。」 「额……」周昊无话可说，走了一段，他还是没忍住，「你跟他是认真的？」 苏献文白了他一眼：「不然呢？」 周昊呆若木鸡，「我看你是被下了降头脑子不清醒了，先不说你跟他都是男的，你们条件……不对，阶级？好像也不对，总之你们俩的情况不太相配，你懂我的意思么？」 「你不也跟一中的小姑娘混在一起么？」苏献文揭穿他。 「我跟你这又不一样了，我脑子清醒着呢，我们就是趁着年轻多尝试尝试不同的口味，谁都没想太远。」周昊装出痛心疾首的样子，「谁能想到，我们旅游学院的校草竟然是个纯情的？「 苏献文：」……「 他被周昊这个形容雷得不行，想了想还是开口劝了一句：「你还是别骗人家小姑娘的感情，高中正是关键的时候，你可别去搞事情。」 周昊不以为意。 · 晚上苏献文收到了芷界给他发的消息：「你今天来一中了？」 「你怎么知道？」苏献文努力回忆了一下确定自己并没有碰到芷界。 【芷界】：听别人说的，有两个外校的人跟王波差点在门卫室打起来，我就猜可能是你。 苏献文哑然失笑，赶紧回覆：「没有打，只是偶然碰到而已，今天是陪周昊去给他小女友送饭来着。」
第77页 过了会芷界回覆：「哦……」 还不等苏献文说什么，紧跟着又是两条：「学校的食堂最近越来越难吃了，每天都是青椒炒肥肉、红烧肥肉，实在难以下咽，我可能要被饿死在学校里了。」 「唉，真羡慕有人给送饭的，待遇真好。」 这几条消息的暗示太明显了，苏献文哭笑不得，「我明天也来给你送，你想吃什么？」 芷界立刻回覆：「什么都行，我不挑食的。」 明明一分钟之前才嫌弃了一遍一中的食堂，这会倒是又不挑食了。 两人商定了送饭的时间，苏献文又催着芷界去睡觉，放下手机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晚上十二点。 他推开窗朝着外面看了看，这边路灯太少，坏了也没人来修，近处一片漆黑，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一些建筑不规范的老宅轮廓，而再远一些的地方却是灯火通明。 今天周昊无心之中说的话正中苏献文的死穴，他其实比周昊更清楚自己的处境。他跟芷界谈恋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两厢情悦本来该是开心肆意地享受当下，但偶尔细节之处显出的差距又让苏献文不免有些恍惚。 自己只是一个旅游学院混日子的学生，连明年自己会怎么样都不够明晰。与他相反，芷界是走在康庄大道上的，只要不出太大的偏差他这一生都不会糟糕。 苏献文害怕自己成为芷界的偏差，他喜欢芷界，只希望芷界能一帆风顺下去，不需要为了维持这段感情做什么影响自己人生正道的妥协。 得好好想想自己的出路了……苏献文感到头疼。 次日见了周昊的时候苏献文特意问了一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周昊费力地想了一下：「不知道，没想过，回家继承王位吧。」 周昊家有钱，来读旅游学院完全是因为其本人太过烂泥根本没有办法扶上墙，他的父母在长久与周昊的拉锯战中失去了盼子成龙的希望，干脆放任他快活下去，就算什么都不会也总不至于饿死他。 苏献文扫了一圈教室里的人，他们这就是个职业学院，也偶尔有几个认真的学生，但大多数都是得过且过只管当下，从他们身上苏献文看不到丝毫的参考价值。 未来不好考虑，苏献文暂且放下这个复杂的问题，提前出发赶在芷界他们下课前十几分钟到了一中门口，然而他发现本该在上课的芷界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苏献文懵逼：「你不上课的吗？」 芷界一见到苏献文眼里就发光，把手中的冷饮递了过去，解释道：「下午今天最后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 「哦……」苏献文点点头，「不对，你怎么在校外？」 「我跟门卫说要去药房买点药，他就放我出来了。」芷界不想继续纠缠这些细节问题，拉着苏献文朝着校内走去。 门卫这会正好不在，芷界就趁机带着苏献文熘了进去。 食堂离得不远，他们就进了食堂找了个位置坐下。苏献文还是头一次来一中的食堂，觉得新奇左右看了好几圈，「你们食堂挺大的。」 「还行。」芷界拆开苏献文打包带来的食物，是一份黄焖鸡米饭，还热乎着。 芷界楞了一下，突然委屈巴巴地说：「我还以为你要亲手给我做饭。」 「我做的饭不好吃。」苏献文厨艺水平低下，也就是把菜扔进锅里炒得熟的水平，他就没想过用自己的黑暗料理去祸害芷界。 「但我想吃你做的东西，意义不一样。」芷界撒娇。 苏献文妥协：「行，那我下次给你做，今天先凑合着吃？」 「嗯！」芷界开开心心地吃了几口，又停了下来，轻声道：「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送饭。」 他语气很轻，但苏献文总觉得这一刻的芷界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难过。 苏献文差不多习惯了芷界这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症，熟练地安慰：「不就是送个饭，我天天来给你送都成，反正我也闲得很。」 第47章 校园恋爱模板（四） 苏献文离开的时候意外碰到徐崇，自己的这个便宜弟弟也在一中读书，正值高一，也是个备受期待的好学生。 这会他看见苏献文当即脸色一变 ，远远地绕开了。 芷界也注意到徐崇异常的反应，疑惑道：「那不是你弟弟么？」 苏献文嘴角抽搐，今天的徐崇依旧没带脑子，「别管他。」 两人到了校门口，免不了又是依依惜别一番，直到快要到上晚自习的时间芷界才掉头。苏献文目送他，确认芷界乖乖回教室上课之后才离开。 回家之后，苏献文难得一见亲妈苏淼淼正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见他进门了便问了一声：「刚才小崇打电话来说你今天去一中了，你去做什么？」 「去找个朋友。」苏献文答道。 「哦。」苏淼淼也就是顺便一问，不觉得这是一个大事并没有过多留意，也就没有将徐崇真正的情绪传达到位——徐崇十分不满苏献文跑来一中的行为，闹着要亲妈规劝一下不要让苏献文再来一中晃荡。 虽然苏淼淼没有明说，但苏献文完全能想得出来徐崇是怎么说的。徐崇对他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有着天生的敌意，尤其这几年甚至觉得有苏献文这么个不学无术成日偷鸡摸狗吃白饭的哥哥很丢脸。 苏献文有心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偷过鸡而且也没吃白饭，十六岁之后苏献文的花销都是自家挣的，但奈何徐崇偏见已深根本听不进去，时间久了苏献文也失去了为自己正名的耐心，干脆就任由徐崇自己在脑里开小剧场了。
第78页 几天之后，周昊这个人傻钱多的买了一千个游戏币苦练抓娃娃技术，可惜他似乎并不适合勤奋努力，一千个游戏币砸下去愣是只抓上来一次。 期间，旁边的工作人员看不下去还帮他摆了一下娃娃的位置，但完全没有作用，周昊依然屡屡失手。 几个小时就这么打发了过去，苏献文在旁边乐得不行。 周昊还想继续砸钱，被苏献文给拉走了，顺便将剩下的几个游戏币递给了旁边一个小孩。 苏献文这是要赶着去给芷界送饭，高考也没几天了，为了让芷界的备考状态能更好下，苏献文接下了每日送饭的老妈子工作。 周昊还没能成功雪耻，不情不愿地朝着外走，不忘埋怨几句苏献文见色忘义。 「你就不色？」苏献文睥睨着他。 「……」周昊哽了一下，昨天他才跟小女友吵了一架，这会想起来心里有些郁结，哼了一声，「他们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现在谈得好好的，心底也一样嫌弃我们。」 告别了周昊，苏献文先掉头回家做饭，他妈苏淼淼要上班不在家，厨房就可以任他折腾了。 苏献文按着网上的教程抄了个简单的麻辣香锅，又怕芷界吃了上火，又准备了一碗菜汤和一杯花茶。 清点了一遍，自觉装备齐全的苏献文直奔一中。 一中不近，但有直达的公交车，现在还不是下班高峰倒是没有在路上耽误太长时间。 到了一中，苏献文光明正大地当着门卫的面走了进去——芷界搞了一个医院的证明证明他肠胃有问题，每天都需要家里人来送饭，而苏献文就作为这个「家里人」可以在饭点自由进出一中校门。 在来访登记簿上签了名，苏献文轻车熟路地熘到食堂。 这会还没正式下课，食堂里没有学生，只有在做准备的打饭阿姨们，这几天她们对每天按点出现的苏献文也见怪不怪了。 苏献文掏出手机玩了几下，回復了几条消息，下课铃就响了。 「哎？」苏献文看着这一条还没打完的消息，再看了眼时间，今天路上没堵车提前二十分钟就一路畅通无阻到了食堂，本想吹吹空调休息一下的，怎么感觉屁股刚刚坐下来时间就没了？ 玲响后几分钟芷界就出现到了食堂门口，他一眼锁定苏献文的位置带着笑意大步走了过来。 等人坐下之后，苏献文一边拆饭盒一边随口问了一声：「你怎么每天都跑这么快？」 食堂离教学楼不近，慢腾腾走的话可以耗上十来分钟，就算是跑步过来的学生都落后芷界一步。 「我们班下课比较早。」芷界面不改色，半真半假地说着情话，「我又想早点见到你。」 苏献文心上好像被一把小锯子给轻轻拉了一下，有一瞬间的心疼，「不是中午才见过么？」 「不够不够。」芷界接过筷子开始吃饭。 他们感情稳定，苏献文也多次表达过自己非君不要，但芷界身上依然有着强烈的不安，哪怕他从来都没有刻意流露过苏献文也能清晰无比地感受得到。 夸张点说，芷界每次看苏献文的眼神都很用力，好像要多看几眼储存下来，以防日后没有机会再相见。 「你今天做了什么？」芷界一边吃一边问苏献文。 「下午跟周昊去电玩城抓娃娃，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他花了一千个游戏币结果只抓上来了一个娃娃，还是一只全场最丑的狗，差点把他气死。」 苏献文想起下午的场景就好笑，因为停留了太久周围有好几个人都注意到了周昊的技术，被别人用怀疑外加取笑的眼神打量着周昊更是气得要炸，但就是死活抓不上来。 「你喜欢抓娃娃？」芷界的关注点永远都只在苏献文身上。 「还行。」 「那下次休息日我们一起去，」芷界立刻提议，还按着苏献文的死穴补充了一句：「我们之前还没去过。」 苏献文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不过还是不放心芷界的学业，又问了几句复习状态如何。 芷界勾着嘴角笑笑：「放心，没问题的，你想让我考哪个学校我就能考哪个。」 苏献文瞪他：「胡说什么，这是你的人生大事。」 · 从一中出来路上堵得厉害，苏献文也不想坐公交车，干脆步行回家，他年轻有活力，走了一路也不觉得累。 在家门口刚好跟他亲妈苏淼淼打了个碰面，苏淼淼下班回来见到苏献文提着一个饭盒也楞了一下。 「去给一个朋友送点饭。」苏献文主动解释了一句，跟在他亲妈后面进门。 苏淼淼也没有多问，上了一天班她也累得不行没有精力去管这个儿子。 进了家门，苏献文主动撸起袖子去做饭，他手脚麻利很快就弄出来两菜一汤摆了上桌。 苏淼淼一脸疲倦地坐在餐桌上，吃了两口饭才想起来问一声：「你今天不上课？」 「今天没课。」苏献文读的是五年制会计电算化，如今是第三年，每周只有周三、周五两天下午有课。 「哦。」苏淼淼也不问真假，开始专心吃饭，等吃得差不多了她才状若无意地说了一句：「你叔叔这周会回来。」 闻言苏献文有一瞬间的僵硬，抬头看了她一眼，自己亲妈脸上毫无端倪。 「嗯，知道了，」苏献文低头应了一声，「周末我不会回来的。」
第79页 所谓的叔叔就是苏献文的继父，徐崇的亲爹，姓徐的这两父子跟苏献文从小不和，对着苏献文打骂简直稀疏寻常，也就是继父平日在外地工作不经常回来，否则这个家早就被他们给闹翻了。 这些事苏淼淼全都心知肚明，但她护不了苏献文也劝不住丈夫，也就有着去了，只当自己看不见。 苏献文对这个亲妈倒是没有什么怨气，他好像一直对父母的期待值就很低，亲妈不肯维护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既然以前她没有为了结婚抛弃他，日后苏献文也就不会亏待她。 吃完饭，苏献文洗碗顺带将厨房也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整合了一下家里的垃圾拿出去扔。在楼下碰到了一个大爷坐在路边吹风，苏献文定睛一看是住他们楼下的老人。 「爷爷，怎么不回家？」苏献文过去问了一声。 大爷见是苏献文长长嘆了一口气，「又惹儿媳妇生气了，我等她气消了再回去。」 左右苏献文无事，也就坐下来陪着大爷聊天瞎扯。 两代人生活习惯有很大的不同，又一同挤狭小的两室一厅里，时不时就会有摩擦碰撞，今天这是因为大爷在地上吐痰把他儿媳妇气到差点爆炸。 关于这种卫生问题儿媳妇已经说过无数遍，大爷也有心要改但一个不留意就又踩了雷。 他对着苏献文大到一番苦水心里舒畅了许多，又感嘆了一句：「我儿子也不是个东西，在他媳妇面前话都不敢说一句，我把他拉扯这么大他就是这样报答我的。」 苏献文没有接话，只是听着。 骂了儿子几句，大爷又对苏献文交代：「你妈也不容易，一个人上两份班供你们，你就听听她的话别总惹是生非！」 字字铿锵有力，仿佛苏献文真的是个青春中二闹腾过头的少年。 「好，我知道了。」遇到这种情况苏献文从来都是不反驳不澄清的，顺着大爷的话逐一应下，又好言将大爷哄回了家里。 折腾一番，苏献文回到家的时候他妈已经回房睡了，苏献文检查了一遍电器也回了房间。 他这会还睡不着，要等着芷界下晚自习之后给他发消息，闲来无事就又拉开窗户看夜景。 说是夜景其实也并没有多少美感，他所看的无非就是远处那一片模煳的光圈。 等看到眼睛酸疼的时候苏献文手机响了，来电竟然是芷界，再一看时间根本还没下晚自习。 苏献文疑惑地接了起来：「嗯？」 芷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低沉却有抚慰人心的魔力，「我想你了。」 「我仿佛记得我们几个小时前才见过？」苏献文勾起嘴角，合上窗户，「难道是我穿越了？」 芷界低低地笑了几声，「就是突然很想你，想听听你的声音，打扰你了吗？」 「没有，我反正闲人一个，二十四小时为你待机都成。」苏献文张嘴就瞎撩。 第48章 校园恋爱模板（五） 一中半月休息一次，这周也轮到了休息日，他们周五下午就开始放假周日收假。 而苏献文每周下午都有一节审计课，上一次因为周昊他们要赶时间围堵王波，他才翘了半节课。 这周风平浪静，苏献文就安分地留在教室上课，周昊则是不知所踪，八成是等他的小女友去了。 苏献文一边心不在焉地听课，一边跟芷界发消息。 芷界高三，正常的休息日他们也要补课，现在还苦逼兮兮地坐在教室里上课。 苏献文想像了一下芷界被迫补课的样子就好笑。 等下了课，有人问了苏献文一句要不要去打球，苏献文客气地回绝了，拔腿就往校外走。 他继父周五下午就会回来，为了世界和平他已经答应他亲妈这周周末不回家，今天是没办法亲手给芷界做饭了。 苏献文正打算找个地方消磨点时间，等到点了再去饭店打包份饭送去一中，还没走几步，芷界的电话就来了。 「嗯？你下课了？」苏献文懵逼。 「你在哪？」 苏献文报了地址，芷界立刻说：「那你在原地别走，我过来找你。」 「不是，你不还在上课么？逃课了？」苏献文连忙道，试图劝阻芷界，「好好上课，我待会就来给你送饭。」 「今天讲试卷，讲完就提前下课了，我已经出校门了……」芷界根本不为所动，执意要来找苏献文。 苏献文就折回学校门卫室里坐下，跟门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不一会芷界就到了，把人领走。 苏献文满肚子的怀疑：「芷界同学，我严重怀疑你没有在认真上课，怎么感觉你闲得完全不像个高三学生？」 芷界好声好气地解释，他们班搞竞赛的比较多，老师也管得比较宽松，主要还是靠学生自觉。说完芷界又开始喊冤，他拿出手机翻出月考成绩给苏献文检查，「你看，我这不还是第一么，我就出来跟你放松放松，别说这些了好吗？」 苏献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芷界不仅是第一，还甩了第二好多分，肉眼可见的前途光明。苏献文这才满意，再看芷界确实脸色憔悴，黑眼圈也明显得很，一看就是学习学狠了，这下也不忍心再多逼逼。 芷界还记得上次说过的抓娃娃，今天兴致上来非要跟苏献文也去试一次，两人直奔上次的电玩城，兑换了游戏币开始抓。
第80页 苏献文手气还行，豪气地一指娃娃机，「你想要哪个，随便说，哥给你抓。」 芷界立刻就点了好几个，还无比配合地用崇拜的语气说：「哇，你好厉害。」 苏献文逐一将芷界想要的娃娃抓了起来，两人抱了个满怀，又去找工作人员要了两个大袋子才勉强装了进去。 过了把瘾，两人正想出去，苏献文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看过去撞人的是个跟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年。这人染了一头的红毛，脸上每个角落都挂了桀骜不驯，他刚才一心想着朝里走没注意到苏献文。 见自己撞了人，青年倒是没犯浑倒打一把，随口道了歉之后便不管苏献文如何反应，自顾自地往里走。 苏献文瞥了他一眼，认出这人，是旅游学院一个学生，平时挺高调的，跟周昊关系不错，他们也见过几次，今天这红毛可能是太急了没认出苏献文来。 「走吧。」苏献文也没多说什么，喊了芷界一声，走了几步发现芷界钉在原地，目光阴冷地盯着里面，苏献文莫名有些心慌，抓了苏献文的小臂，「芷界？」 芷界这才转过头，将刚才眼里的阴霾驱散，对着苏献文温和地笑笑，顺顺从从地跟着苏献文走了出去。 他们在附近吃了晚饭，悠闲无比地沿着小路走着，这会天色渐暗，两侧的路灯也亮了起来。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苏献文止住脚步，按着经验来看前方怕是有人在闹事。 他看了一眼芷界，不想让芷界见到这些，便开口：「我们朝这边走。」说着指了条相反的路。 芷界也不问为什么，继续走了几步回到正道上。 路边有几个人，其中一个苏献文还认识，而且挺熟的，就是消失了许多个小时的周昊。 周昊手揽着一个妹子，周围还站了两个，都在急切地说着什么，语气又快她们人又焦急，一时也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周昊好像头痛无比，掐了掐自己的眉心，扭过头见到了苏献文。 他楞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苏献文，赶忙挥手示意苏献文过来。 「怎么了。」苏献文一看周昊的表情就知道他有事相求。 「你从电玩城里出来的？」周昊问了一句。 「嗯。」 「那你见到胡晟了没？」周昊急切地问。 「见到了，」苏献文点头，刚才撞了他一下的那个人就是胡昇，「我见他进去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前吧。」 这话一出周昊连同他身边的莺莺燕燕都安静了一瞬，他们互相看看，眼里都是恐怖。 「报……报警？」周昊不确定地问他女朋友。 「怎么了？」苏献文一听报警也知道问题严重了。 「我们约了胡昇在这里碰头，结果死活都等不到他的人，电话也打不通……不会是被绑架了吧？」周昊越想越恐怖。 「不太可能吧，」苏献文也不确定，但这会还早又是公共场合，而且胡昇这么打眼一人消失了估计得挺明显的。 他们商量了几句，问了胡昇家里的号码联繫了他父母，但他父母心就大得多，自己儿子几天联繫不上的情况并不少见，完全不觉得一两个小时能出什么事。 既然父母都不觉得是出事了，其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但每个人都心有余悸，周昊又请苏献文帮忙把一个妹子送回家。 苏献文应下，一看要他送的妹子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陈阳。 陈阳一直没怎么说话，就是表情怪异地在苏献文跟芷界身上来回打量，芷界落落大方任她看，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落在苏献文眼里就是个礼貌疏远的笑，但落在陈阳眼里却令她不自觉打了个冷颤，从心底升起来一股畏惧与排斥。 苏献文他们打了车送陈阳回去，陈阳住得有些远，是湘淮市一处高档小区。 下车之前陈阳拘谨地道谢，带着她满脑子的疑惑下了车。 · 送走陈阳，时间也晚了，苏献文今天的住所还没着落，不过他不打算把这件事跟芷界说。 「你住哪？我送你回去。」苏献文问。 但芷界一言不发，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苏献文：「？」 芷界不满道：「自己有手有脚不能回去？非要占用我们的时间。」 苏献文捏了一下芷界的脸，触感很凉，像是一块上好的白玉，「怎么这点时间都要计较，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们送送也没什么。」 「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芷界脱口而出，看起来还有余怒未消。 苏献文只当他说高三休息时间不多，又想他可能是学业压力太大，连忙安慰：「等你高考完我们可以天天都在一起，我们以后还长着呢。」 芷界苦笑一下，但苏献文并没有看到此时芷界脸上的无奈与绝望。芷界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搂着苏献文：「嗯，你说的，我会一直等你的。」 苏献文拍拍他的背，「好了，都多大了还这么爱撒娇？送你回去，快说你住哪里。」 芷界报了个地址，苏献文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刚想打车，芷界拦住他说离得不远，他们可以趁着夜色牵着手走了过去。 芷界说离得不远，但苏献文感觉走了好久，仿佛走在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似的，路两侧路灯完好，但奇怪的是竟然很久都没有车辆经过，两侧也有些稀稀落落的店铺，可也几乎听不到声音。
第81页 「好安静。」苏献文不由得说了一句。 「因为很晚了。」芷界应道，他低垂着眼眸，昏暗的路灯斜斜地洒下来，将他的睫毛投影在脸上，成了一块小小的、不易察觉的阴影。 没想到芷界的睫毛还挺长的，苏献文只是随意一想，没有过分纠结芷界的睫毛，转而回到了方才的话题，「感觉我们好像遇到鬼打墙了。」 「有可能，」芷界心情好像不错，顺着话题逗了几句，「那我可能就是那只鬼，把你拖进了我的妄念之中困住。」 他顿了几秒，」说不定我们真的走不出这条路了。「 「那也没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苏献文生怕芷界开始伤春悲秋，连忙一句情话砸过去。 芷界果然笑了一下，刚才一瞬间朦胧的感觉也淡了下去，他捏了捏苏献文的手指，说：「那好，我会一直记得的。」 他们说话的功夫终于走出了这条路，转头就到了小区门口，苏献文刚想道别，芷界却死活不肯放手，非常认真地说：「我家没人，你今晚陪我好不好？」 苏献文想说「不好」，他心里觉得冒然跑到芷界家里去不好，但不知怎么话出口就变成了「好」。 等回过神来，他已经坐在了芷界家的沙发上。 芷界家不大，也是个老旧的小区，看起来实在没有多少有人居住的气息。 芷界给他倒了杯水，解释：「我父母都在外地，平时家里也没人住，还好没堆灰。」 苏献文接过水喝了一口，余光瞥到窗台上摆着一堆红艷得过分的花朵，「这是什么？」 芷界顺着苏献文的视线看了过去，「彼岸花。」 说着他还去拿了一朵过来给苏献文，「好看吗？」 苏献文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他茫然地看着芷界看着周围的环境，一时间对世界的认识全都被利落地隔断，他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谁，也想不起来其他任何东西。 但这种奇异的状态没有维持太久，等芷界轻轻拍了拍苏献文的肩之后他就清醒了过来，看了几眼芷界手中的花，觉得很是眼熟，「好看，就是所谓的石蒜花吧。」 芷界没答是不是。 第49章 校园恋爱模板（六） 过了几天，周昊一脸复杂地告诉苏献文胡昇真的失踪了，报警之后一无所获，电玩城的监控清清楚楚拍到他走了进去，可是却没有出来的痕迹。 周昊很是愧疚，如果当时他就果断报警可能后果就不止于此了，这几天他脑海里全是拐卖事件，想到胡昇可能的下场就担心不已。 好好一个大小伙在公共场合失踪，一时间人人自危，说什么的都有。因为胡昇是旅游学院的学生，学校更是倍感压力还召开了几次安全讲座，大大小小的通知一个接一个地往下发，管理也更严格了一些，甚至晚上都开始查勤。 苏献文本来是回家睡的，开始查勤之后也就无可无不可地回了寝室。他跟室友不熟，但也没有矛盾，都只等这个风头过了再各自潇洒。 虽然不太方便，苏献文还是以惊人的毅力坚持着送饭这个任务，每天下课之后回家做好饭送过去，等芷界吃完掉头回学校，反正他不需要上晚自习。 可就是这样半个月下来苏献文就瘦了好几斤。 芷界心疼他折腾，让他别来了，苏献文却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依然坚持着奔波在路上。 这几天这件事的热度也渐渐降了下去，毕竟全市这么多学生，每年总得有几个出事的，除了亲属之外还能一直牵挂这件事的人很少，其中周昊算一个。 他主要是出于愧疚心理，因为胡昇失踪当天是被他约出来的，周昊这几天是又恼又恨，有空就去电玩城附近瞎晃悠，试图找出点新的线索。 苏献文提醒他警方已经搜查过了，这些专业人士肯定比周昊靠谱，但周昊现在情绪低沉什么都听不进去，苏献文看他精神蹦得太紧，担心路上出点什么事，只好陪着他去找线索。 重新来了电玩城，苏献文沿着周围的路一条一条地走，突然想了起来胡昇失踪当天这附近有一群人闹事。 苏献文回到电玩城找到周昊，把这件事一说周昊立刻就嗷嗷叫着要去追查。 苏献文跟在周昊后面走街串巷地「走访」，心里吐槽如今还真是坐实了周sir这个外号，早知道就不叫他周sir了，应该叫他周傻傻。 他们挨家挨户地问过去，还真有人有印象，说有群小混混经常会过来玩，打架更是家常便饭，那天打架的八成也是他们。周昊又问了为首的几个人的名字，然后楞了一下。 苏献文察觉到他的异样：「怎么？」 周昊看向苏献文：「他们说的这个孔俊杰是王波的哥哥，就是我之前放话说要找你算帐的那一位。」 苏献文：「……」 这个孔俊杰在本市的混混中也算是有姓名的，周昊见过他几次，这会又多问了几个人，问清楚了孔俊杰最近活动的地盘，准备过去找人 。 苏献文无奈地拉住他：「你就这样上门？你要怎么问，难不成直接问他我们学校失踪了一个叫胡昇的学生，现在我怀疑你跟这件事有关，请你马上将你所知道的说出来？」 周昊：「……那我先问他认不认识胡昇？」 「我觉得不一定跟他有关系，」苏献文分析，「他们日常闹点事没问题，但把一个大活人弄丢而且警方还一点线索都搜不出来，我不认识他们有这个能耐。」
第82页 「好像有道理？」周昊已经停止思考，就等着苏献文继续说。 「我们先摸明白当天是不是他们在打架、又是为了什么打架。」苏献文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孔俊杰最近在一个ktv上班，他们打车过去。路上苏献文闭目养神，周昊突然开口，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生怕司机听到，「苏老狗，你觉不觉得我们像是少年名侦探？」 苏献文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不觉得，我只觉得我们像是两傻逼。」 到了目的地，两人走进ktv要了个小包，有服务员来帮他们上饮品，苏献文就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们这是不是有个叫孔俊杰的？」 「是有，」服务员谨慎地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也是来要债的？」 「嗯？他欠了很多人债？」 「反正不少，隔三差五的就有人找上门来要债，」服务员对这位同事大概也有所不满，这会也没有藏着掖着抱怨般地说了出来，「好吓人的。」 「你们的是怎么排班的？孔俊杰那天休息？」苏献文问。 服务员很是奇怪，但还是简单地讲了一下。 等服务员走后，周·名侦探·昊就开始了他的推理——「所以周昊因为负债过多无路可走，一失足就走上了这条罪恶的道路。」 「你想说有人绑架？」苏献文揉了揉额头，「但问题是胡昇家出得起多少的买命钱？」 周昊哑然。胡昇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和所有的不良少年并无区别，普通双薪家庭家世不够显赫，不可能支付大额赎金，他本人也就是在舒适圈里横，不太有可能惹到厉害的大人物。 这样一条普通到极点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人费这么大力气让他消失？ 苏献文回忆起上一次见到胡昇时的场景，当时胡昇急急忙忙朝里走，还不小心撞了自己一下扔下一句抱歉就走了。 性格不算讨喜，但确实不是会犯大错的样子。 想不通，周昊拿着话筒鬼哭狼嚎了一阵，等到点了两人才离开ktv，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跟了上来，一声大喊：「喂！你们等等。」 两人停住，周昊回头一看，见来的是个光头高个子的青年，这会还穿着ktv的制服。 周昊小声对苏献文道：「这就是孔俊杰。」 说完又提高音量，对着孔俊杰问：「什么事？」 「什么事？不是你们打听我么，周昊你特么装傻呢。」孔俊杰说话很沖，挂着一脸的欠揍。 「我就是问了一声又怎么样，」周昊火气也上来，他找线索找了几天一无所获，这口憋屈正好没地方发泄，「你不是还放话说要找我们算帐吗，你那个弟弟王波就是我们打的，怎样，你现在要给他报仇？」 孔俊杰很早就听了王波的哭诉他们这几个一中学生与旅游学院学生的新仇旧怨，也答应会给王波找一个面子，但他没想过对周昊下手。 周昊本人是个公认的二百五，但他家里有钱有势，孔俊杰早就过了随便轻狂的年纪，不知不觉就会考虑更多的因素。 所以他从王波的话中挑了一个适合的点出来，琢磨着教训教训这个叫苏献文的就可以了。 ……只是没想到周昊连这都要往身上揽。 孔俊杰有些骑马难下，他已经收敛了很多，也不想为了王波惹事，说到底答应下来也不过是因为王波钱多好骗，敷衍几句就能换钱，孔俊杰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我还在上班。」 潜台词就是今天不会生事。 孔俊杰忍了下来，没有做意气之争。 周昊不依不饶，也忘了之前苏献文说过的话，单刀直入就问了出口：「上周五，你是不是去电玩城了？」 「怎么着，电玩城只有你能去？」孔俊杰噗笑一声，「我去不去关你屁事。」 「你今天必须说清楚！」周昊好不容易抓住点眉头死活错过，干脆上前一把抓住了孔俊杰。 孔俊杰也彻底火了，自己都主动退了几步，周昊还这么胡搅蛮缠，他一把甩开周昊的手，狠狠地盯着周昊。 周昊猝不及防倒退了几步，差点没脚底一滑甩了下去，周昊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会因为跟王波在网上叫骂跑去人家学校门口堵人，平日里就是混惯了的，现在被惹怒之后什么胡昇什么线索统统被他抛之脑后，一心想的只有今天必须干！ 两人扭打到一起，苏献文赶紧去拉架。 周昊跟孔俊杰都是高大魁梧的类型，苏献文与他们相比显得有些单薄，但他轻轻松松就用了巧劲将两人分开，然后对周昊说：「别在这闹事。」 周昊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反驳苏献文。 双方互相瞪了几下，不欢而散各自离开。 周昊迫不及待地嚷嚷：「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孔俊杰干的，他不是好人。」 苏献文：「不一定，他周五不休息。」 刚才苏献文特意问了ktv的排班就是想看看孔俊杰周五休不休息。 今天依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突破，两人回了学校周昊还在闷闷不乐，计划着什么时候要找孔俊杰报个仇，洗刷一下今天的憋屈。 然而周昊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因为孔俊杰也失踪了。 孔俊杰失踪就没有闹出胡昇这么大的阵势，一开始他没去上班别人也只以为他不想干了，直到几天后周昊气势汹汹地去找他麻烦，才发现孔俊杰已经好几天没有消息了。
第83页 据说他是因为债务纠纷跑了，周昊不死心地找了好几天才接受事实，孔俊杰似乎真的不在湘淮市了。 第50章 校园恋爱模板（七） 这两个的失踪就像是投入湖面的两颗小石子，虽然曾经激起了涟漪但最终还是回归平静。 期间，芷界迎来了高考。 苏献文特别紧张地在外面守了两天，考完最后一科芷界出来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苏献文，他一点停顿都没有地朝着苏献文走过去。 两人面对面站定，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该说点什么。芷界近在眼前，苏献文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最后能说的也就是：「恭喜你考完了。」 「嗯。」芷界上前一把抱住他，「这下子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苏献文脸瞬间红透，他们的动作很张扬，旁边已经有不少人在看，虽然不至于往同性恋这方面去想，但在校门口搂搂抱抱也不太好。苏献文轻轻拍拍芷界的背，示意他放手。 芷界放开苏献文，「我们现在去哪？」 「你们不是还要集合？」苏献文刚才听广播说了考完的学生不要走，还要集合一次校领导有话要说。 芷界根本不在意，狡黠地一笑：「管他呢，谁想听那群老头子训话。」 说完拉着苏献文就走，绕开人群彻底远离一中。 他们回了芷界家里，家里依然没有人。 「你高考你爸爸妈妈也不回来的吗？」苏献文不由得一问。 「他们忙。」芷界言语间没有伤心失落，反而凑近苏献文在他侧脸上啄了一下，「会陪我的也就是你了。」 苏献文摸了摸他的头毛以示安慰。 芷界兴致勃勃地要给苏献文下厨，苏献文非常不放心跟着进了厨房监督，但意外的是芷界竟然很是熟悉，从洗菜切菜再到下锅，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引得强烈舒适。 「你竟然还会做菜？」苏献文惊讶了，他跟芷界在一起这么就都没发现，芷界还真是深藏不露。 「我一个人在家怎么也得会一点。」芷界一边翻炒一边回答苏献文的话。 苏献文看着芷界的动作，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他刚才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两人的恋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从他有意识开始两人就处于恋人的状态。 再想深一点，苏献文竟然想不起来跟芷界是怎么认识的。 我的记忆有这么差？苏献文陷入非常怀疑自我的沉思…… 油烟起来，芷界将苏献文推出厨房让他在外面等着。苏献文在客厅里转了一圈，走到阳台上一看，发现这里竟然扔着一把剑。 这剑浑身通红，苏献文试着碰触了一下，又沉又冰，竟然是个真傢伙。 他盯着剑身出神了好久，这剑……有些眼熟。 但苏献文并没有接触过冷兵器的记忆，他用过最具有威胁性的东西就是厨房里的斩骨刀。 「嗯？」苏献文努力去回忆，但一无所获。 「吃饭了。」芷界在里面喊了一声，苏献文重新回到客厅。 「你家阳台上怎么有把剑？」苏献文问了一声。 「那是别人的，暂时寄存在我这里。」芷界瞥了阳台一眼随意地答道。 「哦，你就随随便便给扔阳台了，生锈了怎么办？」 「不会生锈。」 原来是不锈钢的，苏献文心里想了一下没有多说，坐到饭桌前准备开饭。 芷界做的菜色香味俱全，横甩苏献文的厨艺十八条大街，苏献文一边吃一边感嘆芷界十项全能，自己捡了个宝，幸福感爆棚，尤其是芷界还深情款款地注视着苏献文说只做给他一个人吃。 「怎么这么会撩啊？」苏献文戳了戳芷界，「跟别人练过不少次吧？」 「没有，我只喜欢你。」芷界继续加大力度表白，还拉着苏献文的手指亲了亲。 芷界的目光太专注，吻逐渐向上步步试探，苏献文被吻缺氧有些恍惚，他迷迷煳煳地想，自己註定要栽在芷界身上。 被芷界抱起来的时候苏献文勐地一下子回过神，冒出来一句大煞风景的话：「你抱得起我？」 苏献文个高，还真是第一次体验这种被人腾空抱起的感觉。 「怎么可能抱不起。」芷界说话还是温温柔柔的，一点喘气都没有，抱着苏献文进了卧室。 他们还是第一次尝试，苏献文脸红了又红，让芷界将灯光调暗。调暗之后房间气氛更浓，只看得出大致的轮廓更是让苏献文心跳不已。 芷界脱掉了自己的衣服，拉着苏献文的手朝着自己带去，「感受到了吗？」 「嗯……」苏献文气若游丝，现在还只是一个开始他就觉得已经完全失去了力气。 芷界没有难为他，循环渐进一直小心地安抚着苏献文，等到苏献文彻底放松下来之后才开始他进一步的动作。 过程进行得比苏献文想像的要顺利许多，他搂上芷界的脖子，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芷界这会又霸道的吻住他，非要他出声。 苏献文放任自己沉沦，任由芷界折腾，最后累得睡了过去。后来芷界抱他去洗澡的时候有了点意识，但还是半顺半醒模模煳煳的，看了一眼确认是芷界就继续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芷界的面孔，他的双眸神情又带了点小心翼翼，苏献文只看一眼就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交给他攒紧了。
第84页 「早啊。」芷界率先开口跟苏献文打招唿，在他额上吻了一下，「你猜几点了？」 苏献文预感时间肯定很晚了，「十点？」 芷界下了床穿衣服，身体的线条又令苏献文浮想联翩。 「十点？都下午一点了。」 苏献文勐地坐了起来，「我今天还有课。」 「刚才周昊给你打电话，我请他帮忙你应付一下点名。」芷界将苏献文的手机从桌子上拿起递了过去。 这会芷界也只穿了裤子，苏献文小心地朝他上半身瞟了一眼，又瞟了一眼，然后被芷界抓了个正着。 「大方点，从头到脚都是你的，想怎么看都行。」 苏献文：「……」 · 起床，等苏献文洗漱好的时候，芷界点的外卖也送上门了。 坐下来，苏献文问芷界放假的第一天准备做什么。 芷界连吃个饭都要挨着苏献文，非要苏献文给他喂，一边撩人一边说：「不知道，总之黏着你就对了。」 苏献文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约会计划，外面天气也热，两人就窝在家里看电影。 他们看的是一部未来科幻片，特效做得非常精美，情节爽点也抓得好，看得十分爽快。 苏献文跟芷界偎依在沙发上，等出演职员表的时候感嘆了一句：「可惜活不了那么长，不然我也想亲眼看看几个世纪之后未来是什么样的。」 「对未来有兴趣？」芷界挑挑眉。 「一点点，」苏献文仰起头来看芷界，「你觉得未来是什么样的？」 「嗯……」芷界各做沉思，最后道：「有人快乐也有人不快乐。」 苏献文失笑：「现在不就是这样的吗，我是问你未来的科技发展水平，比如说是不是可以穿越时空之类的。」 芷界从背后搂住苏献文，把玩着苏献文的手指，漫不经心，「可能吧。」 苏献文看出芷界现在只对他有兴趣根本无心展望未来，很上道仰起头吻了吻芷界的嘴角。 「不说那么远的，你想好要考哪所学校了吗？」 芷界还是老一套：「你想让我考哪所都行。」 「这么有信心？」苏献文问。 「嗯，现在你老攻我无所不能。」 苏献文好笑，只当芷界是在逗他。他看过芷界的成绩单，依照以往经验来全国上下的高校可以随便挑，只是这样一来芷界大概是要去外地上学。 而苏献文还有两年才能毕业，他们不得不异地恋。 这个问题有点沉重，苏献文早就做好打算等自己毕业之后就去找芷界的，不过眼下芷界的分数还没出，他们就没做太多的讨论。 在芷界家里混了一天，次日苏献文上午还有课，芷界积极报名要跟着去上课。 这倒是没问题，他们学校管得不严混几个外校人进去完全没有风险，苏献文爽快地答应，两人一起坐公家车赶去学校。 旅游学院在偏郊区一点的位置，平时通往这边的公交车无论在哪个时段都是空唠唠的，可今天竟然挤得连个转身的余地都没有。 苏献文站在窗边，芷界将苏献文护在怀里隔绝开别人与苏献文的接触。 公交车走走停停颠簸得很，两人站得太近，能瞎想的空间太多。 苏献文一言不发，红着耳朵低着头。 芷界看苏献文不好意思，还努力朝外挪了挪避开身体了接触。 好不容易才到了学校，苏献文几乎是跳下车的，走了好几步心跳才恢復平静。 「生气了？」芷界问。 苏献文摇头，芷界又没有趁机对他做什么，只是他自动联想的能力太强，脑补了好多以前在网上看过的片段。 两人进了学校，先去食堂吃了顿早饭。 苏献文他们学校的食堂很出名，无论是大锅菜还是小炒都很有水平。 芷界吃得心满意足，还顺便diss了一下一中的食堂。 进了教室，这会人还比较少，他们是从后门进去的没有惊动别人。两人挑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 这节课上的是管理会计，苏献文没带课本，只能看着老师的课件。不过就算带了也没什么用，一想到芷界坐在自己旁边苏献文就足够心猿意马了。 第51章 校园恋爱模板（八） 苏献文住到了芷界家里，对此苏淼淼都没有多问过一声，在她的认识里苏献文可以去住校，不在家也好省得跟徐崇两父子吵架。 六月下旬，高考成绩新鲜出炉，芷界毫无悬念地喜提一中第一，当然也是本市第一。 苏献文高兴得知道成绩的当场就摁着芷界亲了好几口，然后又美滋滋地跟芷界一起商量学校选专业。 芷界对此不怎么上心，苏献文恨不得替他着急，说了好多之后芷界才随便挑了一所，虽然说他的态度随便了点，但选的学校货真价实是全国最好的学校之一。 报完志愿，苏献文也也要期末考了，芷界便每天陪着他复习。 这时候芷界就很安分，不会故意打扰苏献文，静悄悄地在一旁待着，如果苏献文看过去就轻轻地笑笑，问是不是要喝水。 苏献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融化了。 他才考了几科，意外地接到了他亲妈苏淼淼的电话，给了他一个惊天大炸弹——徐崇失踪了。 苏献文立刻就联想起了不久前胡昇跟孔俊杰的失踪，心里慌得不行。他跟徐崇关系恶劣，但对方是个活生生的人，苏献文并没有暗中诅咒徐崇悽惨的念头。
第85页 见他慌成一团，芷界连忙问发生了什么，苏献文把事情说了一遍，「胡昇失踪之后就一直没找到，万一徐崇也是一样……」 芷界脸色一僵，他将苏献文搂住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没事的，徐崇不会有事。」 苏献文匆匆赶了回去，到了家里一看苏淼淼一夜之间像是老了十岁，连白头髮都生了出来，而继父连骂一声苏献文的力气都提不起来，只顾着一个劲地抽菸。 苏献文去跟苏淼淼问详细的情况。 徐崇这里的情况与胡昇和徐俊杰不太一样，后者是彻底消失一点痕迹都没被发现，而警方查了徐崇的聊天记录外加车站的监控之后基本可以确定——徐崇是因为不满家庭压力，跟网友一起约好离家出走了。 按着购票记录来看，这会应该已经到了邻省，已经跟当地警方取得了联繫，会协助寻找徐崇。 得知不是被拐卖而且有明确的下落之后苏献文稍稍松了口气，安慰了苏淼淼几句，他正想站起来，继父突然阴阳怪气地冲着苏献文说了一句：「你知道小崇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吗？」 苏献文下意识觉得不妙，但还是等着继父说完。 「他说本来我们一家三口可以过得好好的，但偏偏有你在这里碍事，苏献文你好意思么，你跟你亲爹一样只会吸血。」 「够了！」苏淼淼随手抓起个东西朝着继父扔了过去。 继父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说话。 这几句话落在苏献文身上不过是不痛不痒，他已经不会由此产生丝毫怒意，不过这个家他也不想待了，转身就走了出去。 他出去没几步，芷界的电话就来了，问他情况怎么样。 「离家出走，现在警方正在找人，还没有确切的消息。」苏献文道，他一边跟芷界说话一边盘算今天去哪里凑合一个晚上。 「你这边怎么有喇叭声，」芷界疑惑，「你在路上？」 「额……」苏献文看看左右的车辆，因为堵车都在按着喇叭，这些声音汇聚起来也难怪芷界会听到，「现在在路边。」 「你有事瞒着我。」芷界下了定论。 苏献文：「……」 苏献文：「好吧，我现在刚从家里出来，目前处于无处可去的状态。」 回到芷界家，芷界表示强烈的不满，质问苏献文无处可去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继续煳弄。 苏献文拉着芷界的手哄道：「我只是不想你担心。」 家务事理来理去都不过是乱麻一团，没必要让芷界知道这些糟心的东西。 「我并没有因为有个省事的男朋友而感到庆幸，」芷界道，「我希望你能跟我说，不管什么事都好。」 「好好好。」苏献文认服。 半夜，苏献文已经睡下，周昊给他疯狂地打电话，愣是将人吵醒了。 「嗯？」苏献文努力睁开眼让自己能提起点精神，「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了徐崇那小混球。」周昊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他并不知道徐崇失踪了的事，但在他的认识里徐崇应该是个乖乖待在学校的乖宝宝，而不是半夜三更在外面疯玩，怕徐崇年纪太小吃亏，周昊干脆给苏献文打电话报备一声。 这句话一出，苏献文的睡意瞬间烟消云散，从床上坐了起来，不由得加大音量：「你在哪看到他的？」 周昊报了一个地名，是湘淮市有名的酒吧一条街，本以为偷偷跑到外省去的徐崇竟然还在本地熘达。 苏献文来了精神，决定去看看究竟。他起床穿衣，芷界黏煳煳地把他拦腰抱住，「这么晚你要去哪？」 「周昊说他好像看到徐崇了，我得过去看一眼。」苏献文俯身吻了芷界一下，「你继续睡吧。」 芷界懒洋洋地爬了起来：「我跟你一起。」 两人赶到酒吧一条街，先打电话找到了周昊，周昊今天是出来跟狐朋狗友一起玩耍的，见到徐崇纯属巧合。他给苏献文指了个位置，苏献文看过去果然就是徐崇。 徐崇跟一伙人坐在一起，其他人都是典型的夜店风，唯独徐崇一眼看上去就是个象牙塔里的天真少年，他们混在一起简直格格不入，偏偏徐崇本人似乎对此没有察觉，还玩得挺开心的。 苏献文不确定地问了周昊一句：「这家店允许未成年人进去？尤其是徐崇这种一看就乳臭未干的小屁孩。」 「一般来说是不允许的，」周昊耸肩，「谁知道他怎么混进去的，反正只要没被警察查到就相当于没有发生过。」 苏献文心中瞭然，掏出手机。 周昊起闹：「你要报警吗？我支持你！」 「不，报警我会被我妈扫地出门的，」苏献文打开摄影模式，「我先拍下来做个证据，以后威胁徐崇这丫的。」 周昊鼓掌：「不愧是苏老狗，咬人就是狠。」 苏献文拍了一分多钟的视频，非常清晰地拍到了徐崇的面部，而徐崇对此一无所知。等拍完了，苏献文才过去捉人。 苏献文的突然出现令这一桌子的人都感到无比诧异，相互看看谁都不认识这货，其中一个开口：「你谁啊？要干什么……」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苏献文一个酒杯砸到了他面前。 其他人：「……」 莫非是个喝酒了挑事的？但身上好像也没酒味。 其他人纷纷猜测着，拿不准苏献文的来歷，唯独徐崇在见到苏献文的同时就变了脸色，还试图趁着苏献文说话悄悄熘走，被眼疾手快的苏献文一把揪了过来。
第86页 「徐崇，你、还、想、去、哪？」 苏献文仗着自己力气大硬生生将徐崇拖了出去，同桌的人都知道徐崇是未成年，他们有所顾忌都没敢阻拦。 出了酒吧，苏献文、周昊、芷界将徐崇围住。 徐崇不安地扫了一圈，芷界没见过姑且先忽略，苏献文他倒是不怕，可周昊不好惹，他以前在周昊手里吃过亏对其心有余悸。 周昊不会好意地故意朝着徐崇勐地靠近了一步，吓得徐崇差点跳了起来。 周昊点着一根烟装作大佬一般轻蔑地点评：「你也就能在你哥面前横了。」 苏献文推了他一把，「得了，周sir，今天谢了，我先把他带走了。」 周昊保持风度，矜持地点点头，显得自己宛如世外高人一般深不可测。 跟周昊告别之后，苏献文领着徐崇回家，但徐崇变得暴躁起来，挣扎着不肯乖乖跟苏献文走。 苏献文皱眉：「你闹什么脾气，你爹你妈现在都快急死了。」 说着苏献文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联繫苏淼淼，正想打一个电话过去，徐崇突然就哭了起来，泪水大滴大滴地砸下来。 吓得苏献文还以为是自己用力太大，努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动作……应该没伤到他才对？ 徐崇越哭越伤心，最后干脆原地坐下放声大哭。 苏献文看了看芷界，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芷界也对他流露出一个无能为力的表情。 两人就干干地站着等着徐崇哭完，徐崇嚎了好久终于没了力气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现在能回去了吗，徐少爷？」苏献文觉得自己像是个压迫平民的恶霸，这一路不是送徐崇回家，而是要把他送去地狱受苦受难。 路上，苏献文没憋住问了一句：「你就因为讨厌我离家出走？至于吗，我们半个月才见一次。」 他这么讨厌徐家父子俩不都继续死皮赖脸地留在家里么，徐崇作为欺负人的一方还先委屈上了？ 徐崇恢復了点力气，飞快地看了苏献文一眼，哭得更大声了。 前排的司机频频回头，仿佛苏献文是个强人所难的恶霸。 苏献文：「……」 无话可说。 第52章 校园恋爱模板（九） 到了家门口，苏献文没有进去的意思，只让徐崇自己回去。 徐崇一步三回头地看苏献文，挣扎拖延着不肯回去，苏献文一把拎住他的衣领，「你想说什么？」 徐崇人都到家门下了，还没认清现实，有些委委屈屈地求情：「……我不想回去。」 「你不想自己回去，我就只能打电话让你妈下来接你回去，你自己选。」苏献文毫无同情心，也懒得去问徐崇这一连串反常行为的背后有什么深意——这一点该是他爹妈管的。 徐崇身体僵了一下，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上楼回家。 过了会，家里的灯亮了起来，苏献文这才放心离开。 「你弟弟明显是有心事，你不想问问？」一直没有出声，静静陪着苏献文跑动跑西的芷界这才问道。 「算了，我们有代沟，我没办法理解他在想什么。」苏献文有些累了，「据我继父说徐崇这货是因为讨厌我离家出走的。」 「你觉得也是这样的？」芷界问。 「我也不知道。」 这一番折腾，回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三点，苏献文反而清醒了许多，躺在床上也睡不着，脑海里反覆播放着徐崇刚丢的时候，他爹说过的那几句话。 徐崇父子跟苏献文积怨已久，尤其是继父对他的偏见难以消除，如今苏献文已经年满十八，是时候为自己的未来做点打算了。 他睁着眼想了好久都没有思路，只模模煳煳得出一个结论——起码得开始攒钱了，等放假之后可以试着找点活做。 · 但芷界表示反对，他说假期就这么几天，只想跟苏献文天天在一起，如果苏献文去打工的话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就不剩多少了。 苏献文一想也对，过了这个暑假芷界就要去外地读大学了，之后两年能见面的机会太少，于是苏献文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反正赚点快钱的机会总是有的。 考完试后两人更是日日夜夜都赖在一起，天气合适的时候出去熘达熘达，不想出门就窝在家里，成了两条无人察觉的小米虫安静地待在自己的角落缠绵。 可就是这样芷界似乎也不满足，偶尔苏献文半夜醒来会发现芷界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问他怎么也不说，每次都只是将苏献文抱得更紧。 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一中的高一高二也终于放假了，苏淼淼联繫上苏献文，说徐崇一直不肯说话也不肯出房间，问他该怎么办。 既然苏淼淼都开口了，苏献文也不能继续高高挂起，只好回家了一趟。 继父倒是不在家，他工作地点离得远没办法天天回家，而一段时间未见的苏淼淼则是沧桑了许多。 苏献文又有些愧疚，无论徐崇父子如何惹人厌恶，苏淼淼也都是自己的亲妈，自己两手一拍在外面跟男朋友过得舒舒坦坦乐不思蜀，而家里则是不知不觉就破碎了。 苏献文收住自己的发散思维，问徐崇是怎么回事。 苏淼淼嘆气，偷偷抹了把眼泪，「我也不知道，之前都好好的，自从他跑了一次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学校倒是愿意回去的，可这次期末成绩年级排名掉了好几十名！回到家不肯开口跟我们说话，也不出来吃饭。」
第87页 虽然有些煞风景，但苏献文还是没忍住一问：「那他吃什么？」 苏淼淼：「我睡下之后他才出来自己随便找点冷菜吃，没办法，我也只能提前把饭菜准备好放着，晚上他自己加热一下就能吃。」 苏献文目光扫过苏淼淼眼角的皱纹，苏淼淼如今也不过四十多岁可看上去少说也像是有六十岁了，过多的操劳让她成了这幅模样。 他家条件不是很好，但徐崇成绩好，做父母的想尽可能给孩子提供最好的教育资源，常年省吃俭用，住在这套老旧小房子内一直没捨得换大房子，所有的钱都攒下来准备送徐崇出国。 很久以来，徐崇应该也算是一个按部就班的好孩子，各方面都不曾让他父母失望过，所以在兄弟不睦的时候苏淼淼也只一味让苏献文忍让。 从苏献文的立场来看，徐崇算是这个家的小皇帝了，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不够满意的地方，先是离家出走后来又是冷战。 「我知道了，」苏献文心里一片平静，「我去看看。」 他敲了敲房间的门，里面不为所动根本不肯开门，苏献文耐着脾气喊了几声，徐崇也只当是没有听见。 苏献文扯扯嘴角，「徐崇，最后一次，你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 说完也不给徐崇选择的机会，苏献文直接提脚就踹，这扇门陈旧得很，就算里面上了小锁也经不起苏献文这么用力的一踹，当即就被他给生生踹开了。 门开之后，徐崇站在里面目瞪口呆地看着苏献文。 苏献文大步进去，皱眉：「我之前对你太客气了，所以你觉得我脾气特别软是吧。」 徐崇下意识退后半步，「没，没有。」 他先前确实百般嫌弃苏献文，但上次在酒吧被苏献文抓包之后就已经意识到他这个哥哥是个狠人。 苏献文将门推回去，锁已经被苏献文给踢坏了如今也关不上，只好象徵性地掩着。 他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床上，示意徐崇也坐，徐崇小心翼翼地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你……」苏献文「你」了半天也没有下文，虽然应他妈的委託前来对徐崇进行人生指导，但苏献文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无从下手。 最后自暴自弃，放弃寻常一个合适的切入点，干脆摆摆手道：「你说你怎么回事？」 徐崇不说话。 苏献文也不催他，自顾自地掏出手机开始给芷界发消息。 【芷界】：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嘤嘤嘤，我做了沙拉。 【苏献文】：宝贝你自己先吃，我估计还得有一会。 【芷界】：那我来找你好不好？我就在外面等着 【苏献文】：……别了，这么热的天，我尽快回来 【芷界】：好吧… 还给苏献文轰炸了好几个哭泣的表情包。 苏献文一边跟芷界斗图，一边疯狂出汗，外面的气温都快接近四十度，苏献文差点被热死在过来的路上，而家里又没有空间，这个房间简直相当于一个大型的蒸笼，多待一秒都是受罪。 他伸手朝着床头一摸，发现自己搁在这里的风扇不见了。 苏献文一脸懵逼，站起来找了找都没发现自己的小风扇，于是问徐崇：「我风扇呢？」 徐崇扭扭捏捏半天才把一句话吐清楚：「坏、坏了。」 好好的一个风扇怎么可能说坏就坏，正想着苏献文仔细定睛一看，不仅是风扇好多自己的私人物品都不见了，什么篮球、水杯、课本全都没了踪迹。 他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拉开衣柜一看，连自己那几件衣服都没了！ 苏献文关上衣柜，平静地看着徐崇，徐崇受不了这压力承认：「你的东西都被我爸给扔了。」 苏献文瞠目结舌嘆为观止：「我这才几天没回来，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扔了我的东西？」 按照这个逻辑，是不是苏献文一个暑假不回来徐崇的爹就要把苏献文从户口本移出去了。 东西都没了，苏献文这会发火也没有用，估摸着应该是没可能找得回来了，苏献文又一屁股坐回床上，「你爹这是怕我真懒着你们吸一辈子的血还是怎么？」 徐崇哪敢接话。 苏献文在房间里跟徐崇待了两个多小时，也没问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徐崇嘴巴严死活不肯跟苏献文剖心剖腹地交待。 苏献文对此也有所预料，见时间也久了便没有继续，出了房间。 外面苏淼淼一脸急切地等着苏献文的结果，「怎么样？」 苏献文将房间的门再度拉上，「他没说。」 苏淼淼脸上那点希望瞬间熄灭，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哦，这样，我明白了，你……」 「但我猜可能是你们给他的压力太大了。」苏献文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从去年年末开始，苏献文就能感觉到徐崇对于学习的心不在焉以及日渐沉迷网络，成绩也并非突然考差的，他已经连续退步很久了，继父对此很是焦躁，甚至还动手打了徐崇。 这种父母将一生的希望都寄託出来的压力苏献文没有体验过，但设身处地的一想自己肯定是无法接受的，只是两位父母身在其中无法对自己做出准确的判断。 他们为了徐崇竭尽可能压榨自己，在后面逼着徐崇继续跑，他们过得太苦了，很容易就忽略徐崇愿不愿意跟他们一起跑这个问题。
第88页 听了苏献文的话，苏淼淼第一反应就是震惊，不过她没有下意识反驳，只是问：「这是小崇说的？」 「这只是我猜的。」苏献文道。 苏淼淼没有继续说话，可能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苏献文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深入给她剖析，道了别就要朝外走。 「你要走吗？」苏淼淼问了一句。 苏献文停住脚步，侧身瞥了她一眼，「我的东西都被扔了，我还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回到家，芷界正在厨房做沙拉，见到苏献文进门先跑过去亲亲抱抱，再拉着苏献文去尝他的沙拉，还非给苏献文餵。 苏献文吃了一块，突然主动抱住芷界。 「怎么了？」芷界手里还抓着叉子，怕扎到苏献文便用一个不自然的动作举得远远的。 「好吃。」苏献文低声说道。 「那就多吃点，全都是你的。」芷界失笑。 外面是热得令人烦躁的天气和永无休止的烦心事，而这里清凉舒服，里面还有一个像是精灵一样的芷界。 这里是一个孤岛，却是他的乐园。 第53章 校园恋爱模板（十） 周昊失恋了。 失恋原因是被家长棒打鸳鸯，他送女朋友回家的时候被出来散步的家长发现，当时这对情侣还牵着手，连狡辩否认的余地都没有。 女方的家长还算克制，没有当场揍周昊一顿，但也严肃地声明让周昊不要再来「纠缠」他们女儿。 周昊不死心，继续联繫女朋友，但所有的联繫方式他都被拉黑了，他没办法只能过去蹲点，结果等到的就是小女友一句冷冰冰的「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句话把周昊砸得昏头转向，好几天之后才回味过来他人生第一次失恋的滋味，偏偏这种时候他还被狐朋狗友嘲笑了一把，「甩人者人横甩之，你过去伤了多少妹子的心，这只能算是因果报应。」 周昊他自己心知肚明这段恋情不可能持续太久，但这么猝不及防被甩了还是难以接受，他心里面有万千愁绪难以消化，只能打电话给苏献文，让他出来喝酒陪聊。 苏献文把芷界留在家里，只身赴宴。 两人在酒吧碰头的时候周昊已经喝了一轮，连眼睛都是红的，抓着苏献文二话不说就是灌酒，给苏献文灌也给自己灌。 喝了几杯之后，周昊才开口重复他的故事，千篇一律苏献文都能背得出来了，无非就是自己这么喜欢她，对她多好，结果她说分就分一点情谊都没有。 苏献文不好评价什么，只好陪着他喝闷酒。 喝着喝着，周昊有些憋不住想去卫生间，打着酒嗝跟苏献文交代了一声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地摸了过去。 苏献文在原地等了许久周昊都没回来，忍不住打了两个电话都无人接听，苏献文怕他睡死在厕所里，只好自己过去找他。 到了卫生间，没见到周昊的人，却是意外地遇到了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徐崇。 徐崇正跟着几个装扮夸张的人说话，苏献文闪身躲在一旁听他们的对话。 但距离隔得有些远，苏献文也听不真切，似乎是在说钱的事情。 涉及到钱就有很多联想了，尤其是徐崇这种社会经验稀缺的乖宝宝，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骗得团团转。 苏献文正在考虑是继续听听还是上前抓了徐崇回去，身后突然有个人一边拍在他肩上，吓得苏献文差点跳了起来，回头一看竟然是周昊。 周昊一副萎靡的样子，惨兮兮地说：「兄弟……我好像喝了假酒。」 说完就支撑不住朝着苏献文倒下，苏献文接住他，闻着他身上这一股被发酵的酒味，「周sir，您不是喝了假酒，我看您这是酒精中毒了！」 这么一耽搁，徐崇已经不见了。苏献文这下是进退两难，最后只能先打车把周昊送去医院。 司机不太愿意拉酒鬼，提醒了好几句不要吐在车上，然而周昊这个不争气的还是吐了。 司机差点停车打人，最后还是苏献文多给了他一百块的洗车费才把人安抚下来。 到了医院，挂号输液，把周昊安顿在床上又叫了个人过来帮忙看着，苏献文这才又匆匆赶回酒吧。 一进酒吧，苏献文就发现了跟徐崇说话的那几个人，当然他不是靠着脸认出来的，完全得归功于他们身上的奇装异服。 这几个人似乎是个乐队，正在台上唱着听不清歌词的歌，整体感觉就是吵得厉害。 苏献文堵着耳朵在舞台附近找了一圈，成功发现了徐崇。 徐崇手里还拿着一根应援棒，疯狂地跟着周围人的一起摇摆一起打call。 苏献文：「……」 他摸过去，一把抓住徐崇。 徐崇差点跳了起来，回头一看发现是苏献文，而且脸上还被灯光印得五颜六色的看起来格外可怕，徐崇的身体都僵硬了，颤颤巍巍地喊了一声。 但音乐太吵，苏献文也没听清楚他说了个什么，非常强势地把徐崇带了出去。 出了酒吧，苏献文松了口气，里面的音响太炸自己的耳朵实在是受不了。 「你怎么跑这来了？」苏献文抱着手打量徐崇，「未成年不能入内你不知道？」 徐崇低着头，双手交叉紧扣，细声细气地回答：「知道。」 「知道你还来？你是叛逆上瘾了？」苏献文提高音量，忙活大半夜他实在无法维持着平和的语气跟徐崇说话。
第89页 被苏献文这么一吼，徐崇立刻嘘声，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见徐崇不敢说话，苏献文也收敛了一下自己正在蔓延的怒火，恢復正常语调，「我听到你跟那几个乐队的人说钱什么的，是他们要跟你借钱还是敲诈？」 徐崇拼命摇头，「没，没有敲诈。」 「那是怎么回事？」 徐崇又不肯说了。 苏献文对他实在没有多少耐心，只是自己见到了不能不管，于是掏出手机，「我要给你妈打电话，你现在乖乖跟我回家。」 徐崇没有应声，但也没有试图挣扎树丛地跟在苏献文身后。 打车回去，苏淼淼就站在小巷门口的路灯下等着。这么晚的点，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一盏惨澹的路灯和一个为孩子操心的苏淼淼。 苏献文看了一眼收回眼神，给计程车司机结帐，带着徐崇下车，下车之后才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徐崇，你看你妈这样你忍心？」 苏淼淼身兼两个工作，每天上班十几个小时，回到累得连做饭都都不想，就这样她还得半夜起来在路边等着叛逆的儿子被送回来。 把徐崇交到苏淼淼身上，苏淼淼声音沙哑，「我以为他就在房间里，他竟然从窗户爬了出去。」 苏献文也是一怔，他家住在四楼，虽然不算高但要爬出去也是有难度的，没想到这个乖了十几年的徐崇疯起来这么厉害。 苏献文跟她说了自己今天是在哪里发现徐崇的，苏淼淼听了脸上的悲切更甚，看起来随时都会撑不住晕倒的样子。 她的手搭在徐崇的肩上，细得令人害怕，这个人已经过度的透支了自己的生命。 苏献文张了张嘴，又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他没有足够的钱可以给苏淼淼，也没有办法调和他们的家庭关系，只能闭嘴。 把人送到，苏献文转身要走。 苏淼淼问了一句：「小文，你这一段时间都住在哪里？」 「我……我朋友家。」苏献文迟疑了一下，没有坦露太多的信息。 「一直住在别人家里不太好吧，你叔叔他最近都不在家，你还是回来吧。」苏淼淼劝道。 这句话让别人说出来可能是关心，但由苏淼淼说出来意味就好像变了，更像是她管不住徐崇希望苏献文能在家里守着这个熊孩子。 「再说吧。」苏献文没有答应，掉头走了。 回到家，芷界还没睡，窝在沙发上看影片。 苏献文过去吻了吻他，「怎么还没睡？」 芷界一手压在苏献文的头上加深了这个吻，把人吻得晕头转向才捨得放开：「说好陪我的，你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 「没办法，周昊失恋我总得去看看。」苏献文好言哄着，「快睡，我这一身酒味先去洗个澡。」 苏献文洗完澡出来，芷界已经转移到了床上，用非常露骨的眼神看着他。 「别，我要累死了，」苏献文推了芷界一下，「先是把周昊送去医院，又……」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芷界打断了，「你躺着就好，一次。」 苏献文受不了芷界的撒娇，只好任他胡来。 事后，芷界搂着苏献文入睡，轻声说了一句：「周昊太碍事了。」 苏献文好笑，含含煳煳说了一句「哪有。」就睡了过去。 次日，苏献文醒来已经到了午后，芷界不在床上，他拿过手机一看，发现周昊给他打了好几个未接，还附带了一条简讯，简讯内容很简洁——【哥要去浪迹天涯了】 苏献文一脸懵逼，给周昊回了电话。 周昊接起，「我要走了。」 苏献文嗤笑：「怎么回事？别告诉我你为情所困。」 「怎么可能！」周昊嗤笑一声，「哥是这种人嘛？我想开了，不就是被甩了么，根本没什么大不了，这点屁事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苏献文冷漠：「哦，好吧，也不知道昨天是谁喝到失去意识，顺便一提，你还吐在了计程车上，我从你钱包里掏了一百块赔给司机了。」 周昊沉默，这一茬实在是有些丢人，不过在自己发小面前周昊很快重振精神，「我真的要走了，我爹要去南方考察，我刚好没事就跟着他去转一圈，好方便以后我继承皇位。」 听周昊语气挺兴奋的，苏献文就顺着祝福了几句收线。 第54章 校园恋爱模板（十一） 然而周昊走了之后苏献文也没办法全天陪着芷界，他还记着徐崇那点小破事，本来不想管的，可那天晚上看到苏淼淼那副苍老憔悴的样子苏献文还是于心不忍，能帮她分担一点算一点。 苏献文又去了一次酒吧，顺利将乐队成员都找了出来，等他们演出结束之后在外面把他们拦下来问徐崇跟他们什么关系。 几个乐队成员相互看看，都十分懵逼，一个脾气不好的一把去推苏献文：「关你什么事？」 苏献文反手就扣住他的手。 苏献文看着不魁梧，但力气是实打实的大，被他这么一抓，那人怎么都挣脱不开，这会才意识到苏献文不是简单的。 其他人见势不妙也没有继续横，有一说一，说他们跟徐崇认识不久，而且还是徐崇主动找上来的，喜欢音乐也想玩地下乐队。他们看徐崇年纪太小而且一脸清纯也就没当真，随便搪塞了几下，没敢真的让徐崇跟着他们混。
第90页 「有天我听到你们在说钱什么的，你们没有骗他的钱？」苏献文问。 乐队成员大感冤枉，可也想不起什么时候跟徐崇聊过钱的话题，最后还是一个人不太确定地猜到：「可能……是在说买吉他的事吧，徐崇想跟我们买吉他，但他只有几百块，我们就跟他说可以先去买个便宜的练手，但他又看不上。」 听完了因果，苏献文也十分窘迫，本来以为徐崇是被这几个混社会的给欺骗敲诈了，没想到是徐崇自己死赖着人家。至于吉他，苏献文很肯定徐崇父母是绝对不会允许徐崇玩这种「不务正业」的东西。 问明了情况，苏献文好生跟对方道歉，乐队成员也没有咬着不放，这场纠纷就此作罢。临走前苏献文又想起来个事，连忙问：「除了你们，徐崇还跟谁来往多一些？」 这会乐队成员就答得不够利索了，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没人肯说，只是含煳地提点苏献文：「我们就是在这里演出赚钱的，演完就走，没有功夫一直留在这里认客人的脸，徐崇也不是我们带过来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苏献文还是听懂了几分，让这个乐队这么忌惮的肯定是长期在这混的人，而且听着意思徐崇会来酒吧鬼混也是有人刻意介绍过来的。 苏献文心里瞭然，谢过他们自己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准备看看有没有可疑人选。 结果可疑人选没等到，倒是先等来了个熟脸，是陈阳。 她认出苏献文主动坐了过来，陈阳先开口，大大方方地问苏献文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等个人。」苏献文含煳道。 「哦。」陈阳顿了一下，「等周昊？」 苏献文一愣，「不是，他去南方了，现在不在湘淮市。」 陈阳没有问周昊去干什么了，她犹豫一下，才继续说：「我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但我们真没办法了，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怎么？」苏献文心不在焉地问，余光还在扫着其他人。 陈阳话都到嘴边了又有些犹豫，看着苏献文四下打量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像是来……猎艷的。 等了一会没下文，苏献文收回目光，又问了一遍，「什么忙？」 「我最近被一个人缠上了，本来想请周昊帮个忙，可怎么都联繫不上，今天过来酒吧里找也不见人。」陈阳开口，说起来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 「什么人？」苏献文稍微正色，类似的事他听过不少，也不忌讳出手帮上一把。 以前他们学校附近有变态出没，都是苏献文跟周昊他们几个男生轮流送班里的女孩子回家，直到变态落网。 「我不认识也不知道他是谁，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添加了他为好友，之后他就时不时来问我是不是过得不幸福，父母对我的掌控欲是不是令我无法唿吸之类莫名其妙的话，我觉得是个骗子就骂了一顿把他拉黑了。」 「谁知道这个人找到了我的联繫方式，天天骚扰我，拉黑也没用，我现在都不敢开机了。」陈阳回忆起这几天发生的事就恨得牙痒痒，尤其是对方完全置身于幕后，自己一拳只能打在棉花上。 「咳咳……！」苏献文被一口酒呛到，他本来以为是护送陈阳回家之类的事，没想到是要自己当黑客顺着网线找出骚扰者……苏献文一个会计电算化的学生真的不懂黑客技术。 「额，」苏献文斟酌着言辞，「你报警了吗？」 「报了，没用，号码是伪基站打出来的，查不出是谁。」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苏献文觉得陈阳脑子不太清醒，对自己寄予的希望过大了，不过他也不能直说就把问题抛回给陈阳。 陈阳摇头，她也不知道。 「那这样，你把你的卡给我，如果有骚扰电话我就跟他隔空对骂行吗？」苏献文决定先看看情况。 陈阳点头，当场就把卡取出来给了苏献文，苏献文收好卡，估计今晚是不会有收穫准备回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芷界。 他礼貌地问了问陈阳要不要送她回去。 陈阳现在是草木皆兵，害怕真被跟踪，苏献文愿意送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苏献文打车送她回去，路上跟芷界发消息安慰他，正在打字，陈阳突然开口：「我总觉得以前见过你。」 这句话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陈阳也说过，苏献文一笑，「我大众脸。」 「不是，」陈阳很认真的否认，「我做过一个梦，我走在青石板路上，两边是红色的彼岸花，我很害怕不知该怎么办，然后我就看到了你。」 说完陈阳小心地借着洒进车窗的路灯看了眼苏献文的表情，「你是不是觉得我说得很搞笑？」 「没有。」苏献文微微摇头，他完全没有笑陈阳无稽的心情，因为陈阳说的这条青石板路他也在梦里见过，还有那些艷得过分的花朵。 在陈阳说害怕的时候，苏献文心里甚至有根弦轻轻响了一下，一瞬间他被一种徘徊千年无所解脱的情绪所覆盖。 脑海里飘过很多事，但苏献文什么都抓不住。 「就是这种花。」陈阳掏出一根项鍊递给苏献文看，「这是我奶奶从一个神棍手上买的护身符。」 项鍊只是一朵材质不明的花被黑色的绳子串起来，完全没有设计感，但这朵花雕得意外的精緻，一眼望过去苏献文还以为是真的。
第91页 「你还挺迷信的？」苏献文道。 「以前不信，现在觉得很邪乎，就天天都随身带着。」陈阳有些不好意思，这一辈的年轻人观念里迷信不是什么好的意思，「我去问过了这花叫彼岸花，按照民间传说它应该是开在黄泉路旁边的，苏献文，你说黄泉路是不是真的存在的？」 「你也说了是民间传说，是不是真的等死后就知道了。」苏献文将项鍊还给陈阳。 等到了陈阳家的小区，苏献文还尽职尽责将人送到楼下才离开，走出小区，苏献文在马路牙子上坐了一会。 苏献文不是第一次见彼岸花，芷界家里也存了不少，但他家里的都是真花。 回到家，一进门苏献文就被芷界抱住蹭了好几下，一边蹭一边埋怨苏献文离开得太久了。 苏献文跟他道歉，保证等徐崇的这点破事解决完了他们可以去周边玩一圈，芷界这才多云转晴。 把芷界哄回房间，苏献文状似无意地去阳台抽菸，顺便看了看窗台上的彼岸花。 已经很久了，可是这些没有经过防腐加工的花朵依然开得灿烂，一如刚刚採摘下来的模样。 次日，苏献文将陈阳的手机卡换到自己的手机里，刚开机没多久就接到了骚扰电话跟轰炸简讯，有点类似「唿死你」业务。 苏献文接了一通电话，对方没想到苏献文真的敢接，顿了一下才说：「阳阳……」 「阳你大爷的，你哪来的瘪三做这种不入流的事……」苏献文不带换气地骂了对方一通，从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到人格尊严身体情况统统问候了一遍。 对方被这一通臭骂骂得昏头昏脑的，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抓紧时机反击，但他完全不是苏献文的对手，不管说什么都能被苏献文以强大的火力喷回去。 对方：「……」 苏献文骂爽了就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关机。 在旁边围观了全程的芷界：「……宝宝你肺活量不错！我们可以来一个深吻。」 苏献文拍了他一下，收拾收拾准备出门，「我回家一趟，晚饭之前回来。」 芷界老大的不高兴，但也拦不住苏献文，只能趁机索吻。 又耽搁了几分钟，苏献文终于出了门。 苏献文今天回家的原因是昨晚徐崇试图跳楼。 本来经过上次半夜被苏献文扭送回家之后，徐崇也安分了几天，虽然还是不太愿意开口但起码肯出来吃饭了，但也不知怎么昨天又跟苏淼淼发生了点口角，一个冲动之下徐崇就站在窗口说他要跳下去，苏淼淼也是被他气狠了，口不择言哭着说让他跳。 当然最后徐崇也是没跳下去，这事却不算完，母子矛盾越来越大，苏淼淼没有别的可以依靠，只能再给苏献文打电话问该怎么办，苏献文答应今天会过来看看。 进了门，又听苏淼淼复述了一遍昨晚的事外加追忆了一下这十几年来的艰辛。 苏献文耐着心等她断断续续地说完之后才问：「你们跟徐崇好好地谈过了没有？」 苏淼淼嘆气：「谈了也没用，小崇他什么都听不进去。」 那就是没有好好平心静气地谈了，苏献文在心里想，嘴上没有点明只说，「我先去看看他。」 第55章 校园恋爱模板（十二） 这次杨翊敲门之后徐崇就乖乖过来开门了，没有再度发生暴力踹门的惨案。 苏献文进门，发现徐崇正在看书，他过去瞅了一眼，是高中数学的练习册，旁边的草稿纸上也写写画画了不少，看起来不是摆出来装样子应付人的。 徐崇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丝毫不见以前张扬跋扈令人牙痒的模样。 「你想玩乐器？」苏献文开门见山直接来了这么一句。 「你怎么知道？」徐崇脸色有些绷不住，但他很快又想起来过来苏献文上次是在酒吧把自己抓住的，「你去问了他们？」 「嗯。」苏献文承认，「还听说你想买用几百块跟别人买吉他。」 徐崇：「……」 面对徐崇，苏献文就是惯性地想讽刺两句：「你傻吗？」 「我只是分期付款，等我赚钱了我会还给他的！」徐崇的自尊心被苏献文给伤了一下，他下意识就提高音量反驳起来。 「你个没有收入的学生，凭什么要别人相信你可以还钱？」苏献文好笑，心里觉得徐崇果然是读书读傻了，又被家中父母压抑得太死，就算出去了也是一点事都不懂。 徐崇啧了一下，显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但他也不敢跟苏献文硬怼就干脆闭嘴不说话。 苏献文也退了一步，没有继续毒舌，毕竟他今天是来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矛盾的。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苏献文开口问他：「谁带你去酒吧的？」 徐崇继续保持沉默，一副要抗争到底的模样。 「别跟我倔。」苏献文淡道，「我可不是你老妈子，只会哭着求你。」放完威胁的话，苏献文语气又缓和了些，劝他：「我知道你是中二矫情病发作，觉得你爹你妈给你压力太大让你喘不过气了，但你继续这个态度问题永远也不会解决，你明白吗？」 徐崇不自在地动了动身体，不情不愿地说：「明白。」 苏献文瞥了一眼桌子上的书：「你应该还是想读书的吧？没有必要为了争取一个所谓的』自由』毁掉你目前拥有的东西，就算你年轻也没有多少余地能让你犯错。」
第92页 「你之前不是挺看不起我跟周昊么，如果你继续怄气影响到学业，或者你抵抗成功真的去玩地下乐队，你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的？」 苏献文自认为说得心平气和、感人肺腑，不过对徐崇的效果似乎不怎么好。 眼下徐崇的脑袋拧成一根筋，任谁来劝都是一样的结果，苏献文在心里嘆气，原本美好的假期就该在家里陪芷界，结果自己还要来看徐崇这个熊孩子的脸色。 苏献文：「你现在没有办法分辨靠近你的人究竟打了什么样的意图，告诉我到底是谁带你去酒吧的，还有你离家出走是冲动还是有人挑唆的。」 徐崇扭过头：「你也就是比我大两岁。」 「不是年龄的问题，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想办法赚自己的生活费了，吃过亏也被人骗过，你呢，你除了在学校里读书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经歷……哦，对了，你还特别擅长鄙视我。」苏献文摸出一根烟，顺便还将垃圾桶拽过来接菸灰。 房间小，外面天气太热徐崇这会也没开窗，不过片刻烟味就瀰漫了整个房间，他悄悄白了苏献文一眼。 然而这个小动作还是被苏献文抓到了，苏献文手指夹烟，「不过是一点菸味你就受不了？」 「本来在公共场合抽菸就是不对的。」徐崇说得一板一眼。 「确实不对，」苏献文很好说话地掐灭了菸头，「你看你就是个根正苗红的三好少年，连抽菸你都看不惯，湘淮市背后的腌臜事多了去，非要扭曲自己的观念去混着有意思吗？」 也不知道是被苏献文的烟味给熏狠了还是怎么，徐崇终于没有继续梗着脖子唱反调，而是很小声地说了一句：「我只是觉得我的人生我有权力做主。」 苏献文停顿了一下没说话。 徐崇的想法当然没错——理论上来说徐崇当然有权力做主他的人生，早就已经不是封建社会了，哪怕是监护人都不应该过分干涉徐崇的选择。 「我已经受够了！」徐崇突然发狠疯狂地抓着自己，「我都快要死了！你们什么都不懂，你是站在什么立场高高在上的对我说教？我不喜欢不乐意！我会对自己的人生负责的，你们可以闭嘴吗？！徐崇你要这样，徐崇你要那样，我到底是在为谁而活？！」 徐崇指甲留了一段时间没剪，苏献文一个愣神的功夫他就将自己抓得鲜血淋淋的。 苏献文赶紧抓着他的双手反剪在后，同时朝外面大喊：「妈！」 苏淼淼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徐崇脸上的血，她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嘴唇不断地哆嗦着。 「妈，有绷带创口贴什么的吗，先给他止血！」 苏淼淼应了一声，然而她还没走出去两步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苏献文：「！！！」 他放开徐崇又跑去扶苏淼淼，苏淼淼额头上都是汗，没有失去意识但也说不出话，可能是晕血。 苏献文将她放到沙发上躺着，又翻了葡萄糖沖剂给她。 苏淼淼以前没有晕血的毛病，苏献文初中的时候跟人打架满身是血地在学校等着苏淼淼来领人，苏淼淼也只是蜻蜓点水地看了一眼不曾失态过。 这一次可能是昨晚先是被徐崇要跳楼被吓怕了，有了心理阴影，今天看到徐崇脸上的血太过急切就晕了过去。 苏淼淼的眩晕只持续了一分多钟就能说话了，接过苏献文的葡萄糖小口地喝着。 徐崇跟在旁边，泪水大颗大颗地流着，这会他倒是顾不得再继续说他不自由了，半跪在地问苏淼淼怎么样。 苏淼淼没说话，也没理徐崇，许久之后才苦笑一下：「你以后想怎么就怎么吧，我管不了你了。」 徐崇悲不自胜，哽咽着喊：「妈……」 苏淼淼缓过来，自己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佝偻着背走回了房间，将门关上隔绝了苏献文徐崇这两兄弟。 徐崇带着泪水看向苏献文，慌不择路地问：「我要怎么办？」 苏献文身心俱疲，他还只是一个旁观者，身处矛盾中心的人不过是相互折磨。 「我先回去，等妈出来你再跟她好好道歉，说清楚你自己的想法，不要冲动也不要去信你的什么网友。」 从家里出来，楼下那个的大爷又坐在路边了，见到苏献文还愉快地招了招手。 苏献文过去，「大爷，你又惹儿媳妇不高兴了？」 「不是，我等我孙子呢。」大爷高兴地说。 苏献文怔住，这个大爷的孙子比苏献文小几岁，是个文文静静的孩子，去年失踪之后再也没能找回来。 大爷这是上了年纪煳涂了，还以为自己的孙子没丢，巴巴地在这里等孙子回来。 苏献文心里酸涩，过去坐着陪大爷说话，想把人哄回去。 大爷拉着苏献文孜孜不倦地说他的孙子，说他孙子最孝顺，早上出门前还承诺会给大爷带点酸萝蔔回来，平时儿媳妇发火也就是这个孙子还会帮大爷说几句话。 「那您孙子说他今天要去做什么了吗？」苏献文顺着大爷的话题往下问。 「他要去见一个朋友……好像是说是网友，哈哈哈我老了不懂他们这些东西，时代变了啊。」 网友两个字重重地砸在苏献文心上，一瞬间很多事情都串联了起来——徐崇沉迷网上聊天无法自拔了许久，轮番轰炸陈阳的陌生号码，大爷失踪的孙子，还有新闻里一直在报导的网友谋杀案。
第93页 苏献文神情恍惚，后来大爷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进去，好不容易把大爷哄回家，苏献文掏出手机跟周昊打电话，周昊三教九流的人都认识可能听过些别的消息。 然而无论打了几次，周昊的号码都是无法接通。 苏献文急得差点摔了手机，周昊可能是在一个没有信号的地方，苏献文没办法凭空架个信号塔给周昊，只能给他发了几条简讯让他回电话。 回到家，苏献文赶紧找出陈阳的手机卡换上。 一开机苏献文的手机就瘫痪了，无数条信息涌入进来让手机直接卡死。 等好不容易恢復正常了，苏献文匆匆看了几眼简讯，无一例外都是恶毒无比的辱骂和诅咒。 几分钟之后，有新的来电，苏献文接起。 刚接通就传来一道难听无比的声音叫骂，苏献文深唿吸一口气跟他对骂，对方就是个受不了激的性格，这下更是火大，双方越骂越厉害，最后对方放话一定要给苏献文一点颜色看，让苏献文别跑。 苏献文回骂：「有本事你就来啊，别只知道叫唤！」 苏献文试着想引这个人出来约架，但对方警惕度很高没有中招，最后也只是气吁吁地放了狠话挂断了电话。 苏献文心中还是憋了口气，被挂了电话之后气得他把手机重重地一摔。 「怎么了？谁惹你了？」芷界这时候过来将苏献文拉到沙发上坐好，端起果盘给他。 第56章 校园恋爱模板（十三） 「还是徐崇。」苏献文戳了块西瓜放进嘴里，西瓜很甜而且被冰过，吃起来正好，「我怀疑他是被人洗脑了。」 「嗯？你上次不是说他是跟父母不合么？」 「这个是本质原因，但徐崇突然爆发总得有个引子，我觉得可能是有人在暗中专门骗这些十几岁的小孩子。」苏献文咬唇，他其实并没有看到太多直接的证据，可他就是有着强烈的直觉这件事有蹊跷。 「所以刚才跟你打电话的那个人就是嫌疑人？」芷界抱着苏献文，「得，我家宝宝还要当侦探了。」 一说侦探苏献文就想起来不靠谱的周sir，直到现在都没有回电话，苏献文不死心又打了一次还是无法接通。 「周昊也不知道去哪潇洒了，根本联繫不了。」苏献文随口说道。 芷界：「你想他了？」 「不是，有点事想问他。」苏献文赶忙顺毛。 「问我也是一样的，」芷界看着苏献文，「我什么都知道。」 苏献文哈哈一笑，芷界也不过是个高中毕业的学生，懂的不定比徐崇多多少，也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晚上，苏献文给徐崇打电话，问他家里情况怎么样。徐崇声音还有点哭腔，说苏淼淼已经起床了，也按时做饭就是不愿意搭理他。 得知苏淼淼没事苏献文也就放心了，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 次日，苏献文迷迷煳煳醒来发现芷界半趴在床上，撑着下巴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自己，他下意识就伸手摸了摸芷界的头，「让我再睡一下。」 这句话说完苏献文就又睡了过去，没有发现芷界听完这句话之后的僵硬。 再度醒来的时候芷界还在，不过这次换了姿势改为背对苏献文坐在床边。苏献文戳了一下他的腰，芷界转过来俯下身在苏献文的额上吻了一下。 「你怎么哭了？」苏献文傻眼，芷界倒是没有掉眼泪而且一脸寻常的表情，但泛红的眼眶已经出卖了他。 「就是想起了一些事。」芷界紧紧拉着苏献文的手。 「不开心的过去？」 「不，」芷界低头浅笑了一下，「是我最好的回忆。」 什么回忆需要芷界用这幅甜蜜又辛酸无奈的表情，苏献文刚想问，但话到嘴边就突然散了，不过一个剎那苏献文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呆愣愣地看着芷界。 「起床了，」芷界将苏献文拉起来，「我们今天要出门。」 吃完早餐，芷界就带了苏献文出去，问他要去哪也不说，苏献文只当他要搞一个神秘惊喜也就没问，乖乖地跟着芷界走。 下了楼才发现芷界竟然还租了车，司机带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车一路开往郊区，芷界这才解释要带苏献文去摘草莓。 他们去的是一个草莓种植基地，可以供人进去摘草莓，现摘现卖。 苏献文吃过草莓，但还在地里的草莓还是头一次见，落地之后就非常有兴趣，拿着小框挑挑拣拣摘了一筐，当场尝了几个还特别好吃。 芷界就在后面跟着他，偶尔说几句话或者撒个娇让苏献文投餵。 两人忙活了一个上午，带了一大袋草莓回去，苏献文还分给了司机一些，搞得司机都有些不好意思。 回到家，苏献文在沙发上瘫着，随意地刷着手机就看到了一条新闻——湘淮市昨夜打掉了一个买卖人体器官的犯罪团伙，今天出了个简单的报导，详情还要等警方后续公布。 苏献文一看是湘淮市的新闻，赶忙点进去看了看，里面说这伙人先是遍地撒网，有在网上聊人生套近乎的，也有在现实里搭讪的，但无论手段如何目的都只有一个骗取受害者信任。 他们还特别喜欢对十几岁的少年下手，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正处于叛逆期，他们只需要稍微一挑拨就能在孩子心里种下一颗种子，然后慢慢分裂他们家庭关系，骗孩子离家出走。
第94页 而他们得到学生信息的手段也令人心惊，他们伪装成一个教育公司，花钱跟在校学生买他同学的信息。在校生只以为是教育广告并不会多想和愧疚，就这样源源不断地将他周围同学的信息输送给犯罪份子。 新闻写得很简单，里面还有很多细节没有公布，但也足够苏献文震惊，他看完之后好久都说不出来话来。 · 晚上，苏献文回家一趟，把新闻给苏淼淼看了，另外告诉她，徐崇很有可能也是被骗的一员。 苏淼淼看完新闻双眼都失去了神采，手都抖得不行，让苏献文叫徐崇出来对峙。 徐崇看到新闻反应对苏淼淼还大，手上不稳将苏献文的手机都砸了出去。 别的人只是看看新闻报导都觉得难以接受，徐崇这个虎口脱险过的一次的如今才知道后怕。 新闻上有几个为首的打码信息，但就算是这样也足够徐崇确认这个犯罪团伙真的是他接触过他的那个。 一时间，徐崇连说句话都觉得艰难，看着苏淼淼心里情绪复杂。苏献文拍拍他的肩，「自己怎么想的，好好说出来。」 他交代完自己离开，让母子俩自己解决他们之间的矛盾。 次日，苏献文将手机卡还给陈阳。 陈阳也知道这条重磅新闻，她也被吓得不行，跟苏献文确认自己遭遇的会不会也是这一波人。 「有可能，」苏献文说得比较保守，「究竟是怎么样的我也无从得知。」 · 这事过后，徐崇的心收了不少，他们一家三口谈过很多次，问题没有完全解决，但总归是愿意坐下来沟通而不是一味的强迫与盲目的反抗。 后来有天，苏献文在购物广场遇到徐崇，徐崇徘徊了几步还是过来打了个招唿，蚊子般的喊了一声「哥」。 苏献文没有应声，他没有跟徐崇化干戈为玉帛的想法。 鼓起勇气来喊苏献文结果得不到答覆，徐崇脸上挂不住，转身就想走，走了几步又一脸不自然地回来，「你不回家吗？」 苏献文这才开口：「不回了。」 徐崇没料到苏献文会这么说，皱眉，「你不回来住哪里？」 「总有地方的住的。」 这时候芷界从甜品店里出来，走过来牵了苏献文的手。 苏献文没有挣扎，任由芷界带着自己向前。 身后的徐崇目瞪口呆，许久都没能反应过来。男生与男生勾肩搭背他见过，但这种十指相扣的牵法实在是少见，而且这两人之前有一种外人难以干预的气氛。 徐崇有一瞬间的恍惚，心里生了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这两个人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勐地摇头甩掉这个念头，再去寻找他们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第57章 校园恋爱模板（十四） 周昊依然失联，时间一长苏献文不太放心，有天路过周昊家的时候进去看了看。 他跟周昊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周昊一家也住在巷子里，后来周昊家日渐宽裕就搬出去了，不过苏献文跟他一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轻车熟路地来到周昊家门口，苏献文按门铃，他倒是不怕扑空，周昊妈妈是全职主妇经常在家里，而且他家还有保姆长期留守。 等了片刻，果然有人来开门，然而出来的是一个苏献文从来没有见过的男性，一身肌肉满脸络腮鬍看起来格外瘆人。 「找谁？」这肌肉男也不认识苏献文，于是问道。 苏献文回过神，「周昊在吗？」 「周昊？」肌肉男一脸困惑，「你走错了吧，这里没有叫周昊的。」 说完就将门合上了。 苏献文：「……」 他呆在原地好久了都没有反应过来，心里冒出来的念头难道周昊搬家了？可若是真的周昊肯定会告诉自己的。 苏献文不死心，又摁了一次门铃。 这次肌肉男来开门的时候就没什么好脸色了，「都说了不认识什么周昊。」 苏献文赶忙道：「那请问你知道之前的住户搬到哪里去了吗？」 「知道啊。」肌肉男停住关门的动作。 苏献文：「去哪了？」 肌肉男跺了跺脚：「地狱。」 这两个字轻易的将苏献文的怒火彻底点燃，此前他还一直客客气气的，但这肌肉男说话太难听，苏献文忍无可忍握紧拳头就要打，可这股怒意又被肌肉男的下一句话轻易地淋灭。 「这家人早十多年前就死了，入室抢劫一家三口一个不剩，」肌肉男看着苏献文，想了想补充道，「好像确实姓周。」 苏献文浑身发麻，连眨眼这种肌肉记忆的动作都忘了，木木地死盯着肌肉男。 肌肉男被苏献文这眼神看得发毛，后退半步，「你想做什么？」 苏献文什么都没做，他只是问肌肉男，「你搬进来多久了？」 「三、四年吧，这房子死过人不吉利，一直没人愿意要，我便宜买的。」 苏献文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小区的，出了小区看到芷界撑着伞在外面等他，这时候苏献文才意识到下雨了。 芷界给苏献文撑伞，「别感冒了。」 苏献文的身上都被淋湿了，但他感受不到冷意，看着芷界脑海一片空白。 苏献文是单独出来的，并没有告诉过芷界他在这里，可芷界还是找到了他。
第95页 两人很有默契，都没有说话，千迴百转的念头也仅限于心里一想。 · 苏献文找遍了所有与周昊认识的人，可他们的回答都是从来不认识周昊这个人，甚至连学校里都没有周昊存在过的痕迹。 苏献文每天都会出门，盲目地乱窜，芷界从来没有阻止过他，可无论苏献文跑到哪里，芷界都能跟过来将他接回去。 有天，苏献文在街上遇到了陈阳，他赶紧跑了过去，但陈阳一副受惊的样子，用充满恐惧与警惕的目光看着苏献文。 她旁边的人鼓起勇气质问苏献文：「你想做什么？」 苏献文后退几步，跟她们拉开安全距离，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还是再问了一遍：「你不记得我了？」 陈阳一脸狐疑：「我不认识你。」 「不好意思，我可能认错人了。」苏献文歉意地沖她们笑笑，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陈阳在后面说了一句：「但我觉得你有点眼熟，以前我们见过？」 她这句话说得很轻，可苏献文就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这句话苏献文不是第一次听陈阳说，只不过之前他从来没有放到心上，直到如今他对自己的固有认知产生了强烈的怀疑……他可能真的忘了很多东西，以及这个世界也不正常。 苏献文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了几步，芷界就凭空出现了，依然是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可苏献文只觉得不寒而慄。 他转身回望，方才还在原地的陈阳已经消失了，地上掉了一条项鍊。 周围依旧车水马龙，可唯有芷界才是真的，其他东西都可以轻易删除。 苏献文折身回去将项鍊捡了起来，这项鍊陈阳给他看过一次，吊坠是一朵惟妙惟肖的彼岸花，这花没能在苏献文手上停留太长时间便枯萎了，风一吹就散成灰从他的手里洒了出去。 芷界笑：「宝贝，我们回去吧。」 苏献文没动，他说：「芷界，这个世界不是真的。」 「宝贝真聪明，这次这么快就猜出来了。」芷界夸道，但脸上没有丝毫可以称得上是欣慰的变化。 「不是我聪明，」苏献文将手中剩下的细绳扔了，「是你留下的破绽太多。」 仔细想来，周昊并不是第一个莫名其妙消失的人，在他之前还有胡昇有孔俊杰。 世界这么大，每天都有不可计数的人因为种种原因消失，可这三人却消失得干干净净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这不是出于人为原因也不是意外事件。 他们更像是被神抹去了。 而芷界就是能够随心所欲操控这个世界的「神」。 「你创造了这个世界？」苏献文问。 「不全是，」芷界倒没有守口的意思，反而很有兴致地解释起来，「准确来说，这个世界是我复制出来的。它的原型只是一些数据，用来模拟所谓的『三千世界』，我复制了其中的几个片段，然后将你我投入进来，跟全息游戏差不多是一个概念，只不过你没有记忆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土着。」 芷界说完走进苏献文，展开双臂抱住他，又说了一遍：「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口中的「家」自然不会是真实世界，而是他们同居许久的那套房子。 苏献文没有答话也没有动弹，可一个转瞬的功夫他们就出现在了家里，正坐在沙发上看着黑白的老片子，茶几上放了两杯果蔬汁，好像他们一直都在这里相依，从来没有出去过一般。 「你说的模拟三千世界是什么意思？」苏献文问。 在他的认识里的科技还没能发展到这种程度，但理解接受起来不难，他信了芷界的说法， 「因为有人活得不快乐，于是想了很多方法让自己能过得好一些，这只是其中这一罢了。」芷界没有详细解释，他搂着苏献文闭着眼休息。 过了很久之后，苏献文才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芷界没有睡着，听到苏献文问话抬起头，咧嘴露出虎牙，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想让你多陪陪我。」 苏献文浑身一僵，手都在发抖，「你就是为了你的一己私慾？你怎么能……」 「我为什么不能？」芷界打断他，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鸷起来，「我都要死了，你总是让我忍让我等，于是我的一辈子就是在仰望你的背影，看了那么久我想抱抱你有什么错？」 「你要死了？」苏献文莫名觉得嘴里有些苦涩，他觉得芷界这个小骗子的话不可信，可忍不住浑身颤立。 芷界紧贴着苏献文，也感受到了他的反应。芷界好像发现了什么很很好玩的事一般，凑在苏献文的耳边笑道：「你忘了，是你亲口下的命令。」 「命令」两个字勾起了苏献文一些尘封的记忆，他看到一个穿着军装的背影，这个背影太生硬了单是看着苏献文都觉得难受。 这个背影周围有很多人，他们都在等着答覆，指挥的人没有让他们等待太久，很快下了指令：「攻击。」 他的声音平缓无波，不带分毫的个人情绪。 苏献文低吼了一声清醒过来，眼前还是芷界毛茸茸的头和假装无害的双眸。 方才的景象明明只是幻觉，却让苏献文有种锥心的痛感，他知道这是真实发生过的，而下令之人正是苏献文自己。 芷界在苏献文的嘴角吻了吻，「我们一起留在这里不好吗，这里什么都有，我们想做什么都可以。」
第96页 苏献文僵硬着无法回答。 自从摊牌之后，苏献文就变得沉默起来，他也不反抗芷界，偶尔会静静地看着芷界。 这时候芷界就会吻了一下苏献文的眼睛，告诉他：「宝贝，你的眼神让我觉得你会再杀我一次。」 苏献文抬头看他，「我觉得我对你下不了杀手，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芷界回忆着，一副记不清楚的样子，他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做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立场本来就是相悖的。在虚拟世界里我给你做过很多次测试，每一次你都不会选择我，久而久之我也明白过来了，下令杀我只是贯彻了你的原则而已，于你而言芷界这个人并没有什么特殊的。」 明明是沉重的内容，但他说得轻快，言语间流露出来的态度可见他对苏献文已经不抱丁点希望。 没有希望，所以才能坦然接受任何后果。 芷界手指夹着苏献文的一缕髮丝，放弃维护之后苏献文的头髮也就停止了自然生长，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回忆一下苏献文原本的头髮长度，但从脑海里已经再难以翻出最底层的记忆。 他们在虚拟世界过了太久，无数个苏献文填满了他的脑袋，以至于对于原本的苏献文都开始模煳了。 芷界不知道自己这算是作茧自缚还是咎由自取。 他意识到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苏献文近在眼前，伸出手就能碰触到他，可惜无论触感再怎么真是，假的永远真不了。 这个人就是不可能属于他。 「我……」 苏献文刚想开口，却被芷界阻止。 芷界说：「永别了，我的宝贝。」 第58章 现实 苏献文恢復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连动一下都做不到，目之所及一片黑暗，但这种环境他并不陌生，此时的他正躺在营养舱中。 过了会，外面的人发现了苏献文的甦醒迹象，一番操作将他放了出来。 刚开始的几个小时苏献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精神疲惫到了极点，等他稍微缓过来一些就穿着工作服的人来给他做简单的认知测试。 苏献文的脑子暂时还没坏，认识测试他顺利通过，周围的工作人员没有继续吵他，确认苏献文没有问题之后就退了出去让他自己进行精神恢復。 苏献文就坐在床上呆滞了许久，在虚拟世界中待的时间太长，这是后遗症之一，尤其是他的记忆一直被芷界刻意压制，如今全部归位带来的冲击不小。 他陪着芷界无休息的轮迴了太多次，苏献文的精神已经到了奔溃的边缘，可能一开始芷界是有想过拉着苏献文陪他一直沉沦在虚幻之中，但最后他还是让苏献文回来了。 苏献文倒是醒了过来，可芷界就不一定了。 真实世界里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叛军节节败退，苏献文带着联邦军队追击，最后成功将他们歼灭，所有的指令都是苏献文亲口下的，他也是亲眼看到芷界所在的战舰爆炸，只不过爆炸是被攻击之前芷界主动引爆的。 战舰的自爆并没有波及联邦军队，它只是在极致的璀璨之后化为乌有彻底消失在星河之中。 这种退场方式真不像是芷界的风格。 后来事实证明芷界也确实不是一个宁死不屈的人，他只是一个不顾一切的狂徒。 所谓的自爆不过是为了让苏献文放松警惕，实际上芷界早已悄无声息地侵入了联邦军队的伺服器，在回航的路上，趁着苏献文接受精神治疗的时候强行将其拉入了虚拟世界之中。 饶是苏献文也不得不佩服芷界的做法，如果不是他最后心软，在虚拟世界中毁灭苏献文是一件很简单的事，而现实世界中的苏献文只会成为一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 「上校，我可以进来吗？」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苏献文按下通行许可，门自动打开，走进来的是苏献文的副手林白。 林白先是问候了几句苏献文的身体情况，再开始做他的汇报。 苏献文一共昏迷了三十四天，期间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严重的事，一切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元帅过问过三次苏献文的身体情况…… 林白不急不缓地说着，不带任何客观评价只是将事实陈述出来，无关大小缓急，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等将这段时期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汇报完毕，林白恭敬地站着，等着苏献文的指令。 苏献文难得有些走神，顿了一下才问：「芷界确认死亡了吗？」 「无法确认，」林白倒是不意外苏献文会问这个问题，实际上他对此也非常上心，「当时战舰自毁得非常彻底，我们连一块残骸都没能捞到，不过对爆炸地点及附近做生命探测检查的结果一直为零。」 「嗯。」苏献文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神色还有些睏倦，「你先出去吧。」 林白行礼告退，房间再度只剩下苏献文一个人。 他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边发呆，心里升起一个以前从来不敢深想的问题。 他跟芷界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后来水到渠成成了情侣，也有过甜蜜的时光，但如今剩下的只有彼此伤害后留下的疮痍。 苏献文参军之后很少有时间陪芷界，芷界是闹过的，用尽各种方法，开始苏献文还会好言安慰，后来他连一点安慰都挤不出来了。
第97页 千疮百孔的军队要振兴，还要兼顾民众的意愿，苏献文几乎天天都守在军队中。 后来有一天他勐地发现跟芷界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见过了，而期间芷界也一次都没有来找过他。 苏献文检查了好几遍自己的通讯器，确定芷界真的没有联繫过他。 他心里有些慌，匆匆忙忙跑回家去，芷界依然好端端地留在家里，可是看苏献文的眼神阴森得可怕，像是在指责苏献文背叛了曾经的海誓山盟一般。 苏献文跟他许诺，让他再等等自己，只要军队稳定下来苏献文会腾出时间来陪芷界。 可惜芷界没有等到这一天。 接下来内乱爆发，苏献文想要休息更是天方夜谭，他下一次听到芷界消息的时候，芷界已经加入了叛军，站在了苏献文的对立面。 芷界太熟悉苏献文了，在开始之初他的加入给苏献文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几乎都要撑不下去。后来一次次的交手互有胜负，苏献文已经没有精力去想他们之间的感情问题，直到最后看着芷界在自己眼前自爆，苏献文才想起来那是自己用心去爱的人。 芷界的死给苏献文造成了很大的打击，他不得不依赖仪器进行精神疏导，结果又中了芷界的招。 苏献文手指在窗上滑过，一笔一划地写了芷界两个字。 · 回去之后，苏献文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元帅请辞。 元帅很震惊，苏献文从始至终都追随者他没有异心，他们一起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候，眼下好不容易到了可以享受荣誉的时候苏献文竟然要辞职。 元帅有意挽留，但苏献文执意如此，僵持了一阵之后元帅还是给了同意的批覆，接着就是走各种严苛的审核流程，等苏献文彻底脱离军队身份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之后了。 此外他还有三年的脱敏考察期，期间苏献文不能离开军方监控范围一步。 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总有人不愿意苏献文脱离自己的阵营。 苏献文对此没有异议，继续等待，三年结束军方又有了新的理由不让苏献文离开首都星。 有一款风靡联邦的全息游戏最近被鑑定为「高危」，数据显示有百分之七十三以上的玩家在长期游戏之后出现了程度不同的精神受损情况，这引起了政府的重视，一查之下发现游戏的制作者之一竟然是叛徒芷界，而其中的一个初始角色跟苏献文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苏献文与芷界的关系不是秘密，他一下子就成了众矢之的。 作为一个前任上校，政府无权审判苏献文，于是案子被移交给了军方处置。 苏献文的活动范围被大幅度缩小，从不能离开首都星变成了不能离开军方监视范围。 这件事引发了激烈的争论，多数民众认为作为联邦的英雄，苏献文不应该被如此对待，当然也有人觉得苏献文很是可疑，最好就是彻底查验一番再做定论。 查当然查不出来任何东西，可放人又不甘心，于是就一日復一日地拖延着。 苏献文对此一律不关心，他每天侍弄花草，还学着下厨，像是一个知天命的老头子。 直到有一天，他切菜的时候不慎在自己手指上拉了一个小口，本来只是一个不值一提的伤口，甚至都没有流太多血，可就这样苏献文还是晕倒了。 机器人尽职尽责地联繫了救护人员过来，一检查发现苏献文的身体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他长期失眠并且不接受治疗，几年的时间里曾经满是荣光的上校已经到了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地步。 至此，军方里终于有人开始为苏献文奔走，几经周折，最后元帅亲口担保撤了对苏献文的监控。 彻底自由之后，苏献文离开了首都星，走走停停最后到了芷界自爆的地方，这里已经成了一个旅游点，每天都有很多人过来参观，感受最后一战的余韵。 他带了一束红色的彼岸花，星际时代早就没有了这种花，这一束是按着苏献文的记忆仿造出来的。 将花扔向浩瀚宇宙，苏献文在附近一颗荒凉的星球定居下来。 这里还处于开荒时期，管理不规范，有很多暗地里的买卖，苏献文花大价钱买了一款游戏，正是被判为高危而被禁售的全息游戏「三千世界」。 打开游戏，新手教学模拟里果然有一个叫苏献文的初始角色。 苏献文登录，选择了这个初始角色进入了新手村教程。 第59章 主角人格测试（一） 天刚刚破晓，波浪拍打着海岸，几只不知品种的鸟类低飞划过，一个人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岸上。 天地空旷，看着这幅画面意外的有些令人心情畅通的感悟，只是看此人前进的方向……分明是冲着海水而去…… 苏献文现在脑海里一片混乱，他过去的精神伤害一直没有得到良好的疗养，如今进入全息游戏有些难受。 他懵懵懂懂之中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荒诞不经的梦，只要醒过来就好，直到冰冷的海水浸没了他的脚，脚底下砂粒的触感也格外的真实。 「您好，欢迎来到『三千世界』，我是001号引导员，专属为您服务，玩家请确认登录。」 苏献文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冰冷的电子音说道。 苏献文逐渐适应了脑海中的疼痛，「确认。」 「数据载入中……数据载入成功，恭喜您，您被抽中体验特殊版本，是否开启？」
第98页 苏献文：「……开启。」 「请问您是选择自由模式，还是任务模式？」 苏献文正犹豫着，突然一个巨浪拍过来，他脚下不稳瞬间就巨浪推倒，卷进海中。 海水涌进口鼻的瞬间，苏献文突然想到了芷界，芷界选择自爆之前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只分神了一剎那，很快恢復过来游上了岸，苏献文浑身湿透，嘴里一片咸涩，唿吸也很是不畅，整个人看起来悽惨无比——游泳一直是他的弱项。 喘了好久他才好不容易缓过了些。 「你还好吗？」电子音问，不过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着实听不出半分的关心。 苏献文没有回答，电子音也不以为意，道，「请玩家选择模式。」 「任务模式。」 既然芷界是开发者，而自己登录之后打开的又是特殊版本……八成芷界是留了什么在这个游戏之中。 「剧情发布，请玩家熟悉剧情。」 苏献文被强押着看了本质量不佳的武侠小说，主人公日天日地，人生顺风顺水，金手指大开，全武林的秘籍都能被他遇上，全武林的侠士都愿意为他出生入死，全武林的美人都对他芳心暗许，但凡跟他作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整本小说苏爽得不像话。 他很快就浏览了一遍剧情，「好了。」 「现在发布任务，初始任务：主人公即将流落到此地，请玩家救下他。」 「他在哪？」苏献文问。 「海里。」电子音回答。 苏献文：「？？？」 【001】：「主人公被好友暗算跌入海中，会一直漂流到这里，玩家只需耐心等待即可。」 苏献文自动翻译了一下，也就是说他在沙滩上等着，主人公就会自动送上门来。 风经过海面再拂过苏献文的脸颊，带着点海水咸湿的味道，不好闻但也不讨厌。 在现实世界自己有多久没有去过海边了？苏献文想，曾经答应过芷界去海边度假，可一直没能成行。 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苏献文拿手遮在眼睛上。 「你叫什么名字？」苏献文问。 「我的编号是001，没有名字。」 「为什么不是007？」苏献文问。 「……」 果然如001所说，没过多久主人公再度被沖了过来，横在浅滩上，苏献文趁着退潮赶忙冲过去把他拖了出来。 主人公在海上漂了太久，衣衫烂得够呛，身体也有些发肿，丝毫看不出主人公的风采。 不仅如此，这位主人公还死沉死沉的，苏献文拖得快要吐血。拼尽全力苏献文才把主人公拖到安全的地方，累得瘫倒在地上，001催促道：「别停别停，主人公还等着你拯救，快帮他把水压出来，给他做人工唿吸。」 苏献文将主人公翻过来一看愣住了，这位主人公的长相跟芷界少说有七成相像。 再001又催促了一番之后，苏献文才回过神按照0指示救人，毕竟是游戏的npc，不至于真的被海水泡死，苏献文一番操作让他恢復了自主唿吸。 休息下来苏献文才感到冷意，毕竟整个人都在海里滚了一圈，苏献文瑟瑟发抖，「冷，想生个火……」 001：「我没有这种技能。」 苏献文：「也是啊。」 沉默了会，001提醒苏献文道：「主人公看上去非常不妙。」 苏献文也发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可惜他自己的衣服都湿了，不然还可以脱下来应个急，「简单的应急包扎我会，但别的完全不懂，怎么办？」 可惜问001也得不到回答，苏献文决定先将主人公抬回去。 苏献文在游戏中的角色设定是附近一间寺院的弟子，不过是有头髮的。 按照设定是方丈觉得苏献文尘缘未了，还不到遁入空门的时候，所以没有剃度，实际上苏献文平日里也就是打打杂而已，完全不懂礼佛。 苏献文试着将主人公背起，然而主人公比他长了一截，两只脚还拖在地上。他拼命走了一段就气息奄奄，有种灵魂都要被挤压出来的感觉。 苏献文硬着头皮回了寺庙，还好方丈爽快，答应下来救助主人公，派了几个弟子将主人公抬回了寺内，还亲自给他把脉开药。 这间寺庙位置偏远，平日里少有人至，听说海上飘来了个人大家都无比好奇，打着各种名义凑了过来，房间里挤满了人。 苏献文对环境还不熟悉，只能低着头，站在人群后一言不发。 苏献文毫不在意，内心跟001吐槽——「这里的卫生条件这么差，你确定主人公不会感染？方丈的水平如何，能救活他么？他的肋骨都断裂了，喝药能治癒？」 001十分无奈，「请你不要用现代医学视角来衡量游戏世界，主人公可以自助回血。」 方丈仔细地给主人公检查了身体，突然叫了苏献文的名字，让他上前来。 苏献文一脸懵逼地上前。 方丈又让苏献文讲了一遍如何遇上主人公的经歷，苏献文当然不会说自己去跳海自杀，只说去海边散步就看到有人被冲上了沙滩。 没有任何实用的信息。 方丈垂目思索了片刻，「我看此人应该是武林中人，只怕身上的恩怨不少。」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担心是否会引火上身，方丈摇头，「武林人士恩怨分明，没有牵累别人的道理，只要我们问心无愧即可。」
第99页 提出担忧的弟子羞愧地低下了头，其他弟子则是一副深受感悟的样子。 苏献文悄悄问001，「这里的武林人士都这么讲道理的吗？」 001也压低了声音，「当然……不是。」 方丈转向苏献文，「既然人是你救的，因在你身上，此人日后的照料就交给你了。」 典型的npc发言，为了让任务剧情能够继续下去，苏献文自然不会退拒。 方丈又道：「切记施恩不图报，你不可心怀侥倖。」 「……」苏献文，「弟子明白。」 方丈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用药的注意事项一一交代给苏献文，然后带着诸位弟子扬长离去。 看着方丈潇洒的背影，苏献文陷入了沉思——虽然不是很确定，他隐隐有些怀疑这位方丈是不是有装逼说教的癖好。 等人走后，苏献文开始跟001确定主人公的信息。 不出苏献文所料，这位主人公名字就是芷界。设定中其父母都是大名鼎鼎的侠义之士，受过他们恩惠的人不计其数。芷界本身亦是品行高洁，古道热肠，但凡路遇不平之事都少不得要相助一番，江湖上人人都要称他一声「芷少侠」。 除此之外，芷界与武林中几位绝色美人的风流韵事也是大家茶余饭后最爱聊上一聊的话题之一，真真假假掺和在一起更发引入好奇，忍不住想要探究。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天芷界遭了身边亲友背叛，流落至此，于是游戏开始，玩家苏献文要帮助主人公芷界重返巅峰。 苏献文研究这个游戏很多年了，所有的副本和攻略他都熟记于心，可从来没有见过有人开启过这个副本，芷界的名字也是第一次在游戏中出现。 在游戏被封之前苏献文也尝试着登录过几次，但每一次他都被游戏拒绝无法登入，直到现在。 虽然还没有办法确认这个主人公跟芷界的关系，但苏献文不由得放柔了态度，还给芷界擦洗了身体，换上干净的僧袍。 苏献文按照游戏的设定继续生活，这日苏献文按着寺院的惯例早起做了晨练，然后将芷界的药架上炉子，再接着去打扫庭院、清洗僧袍。因为苏献文不是正式弟子，这些打杂的活都落到他的头上。 下了晨讲的弟子们从小径上经过，苏献文在旁边晾晒衣物，他们步履匆匆，没有一人停下来跟他打声招唿。 待人走后，001突然道：「你还挺适应这个身份。」 「为什么这么问，」苏献文晒完最后一件僧袍，「游戏是我自己选择登入的，怎么会不适应。」 「哈哈哈，」001干笑了下，顿了顿又说「三千世界本来不是这样的游戏。」 这一点苏献文当然知道。 三千世界是一个虚拟乐园，它存在的意义是让人逃避现实，无论是什么副本核心要义都是让玩家的体验感，大部分玩家所追求的都是刺激感和愉悦感。 有的玩家可以在这里号令群雄，有的玩家可以左拥右抱坐享其成，也有的玩家可以在此发泄内心阴晦的阴暗，很少有人愿意呆呆地做任务。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苏献文挑眉。 001不说话了。 第60章 主角人格测试（二） 001不说话了。 洗完僧袍，药也刚刚熬好，苏献文端了药进入芷界的房间，正准备照常餵药，手才靠过去，都还没碰到芷界，手臂就被另一只手用力握住，捏着苏献文骨头都疼了起来。 苏献文维持着姿势不变，眼神冷静地看着突然张开眼的芷界，仔细地分辨着芷界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两人对视了许久，芷界到底是刚刚才醒的人，攒的那点力气很快就没了，难以支撑下去，捏着苏献文的手不由得松开了去。 但眼睛还死死地盯着苏献文，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 苏献文反握住他的手，安抚着他，「我是苏献文，这里是南济寺，你是被海浪冲过来的，好好休息这里没有人会害你。」 芷界一言不发，盯着苏献文看了许久才脱力昏了过去。 方丈来诊了一次脉，重开了一副方子，说芷界随时可能醒过来，让苏献文注意短期内只能餵他白粥。 苏献文一一称是。 苏献文按照方丈新给的药方熬了碗药，端着药刚走进门，脑海里001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苏献文赶紧问。 「芷界醒了。」 苏献文朝床上看过去，芷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完全看不出有丝毫清醒的迹象。 「……」苏献文抽抽嘴角，「所以他这是在装晕？」 「约莫是这样的。」 「装这么一下有什么好处吗？」 「人家武林人士戒备心都比较强，可以理解，你就当做没发觉，看看他有什么打算。」 苏献文应了一声，维持着正常的步调朝床前走去。到了床边，放下药碗，故意伸出手去掰芷界的嘴，打算继续餵药。 「你说他会不会突然跳起来。」苏献文问001。 001认真思考了一下，「你可以试试。」 苏献文一手捏着芷界的嘴，另一手拿起药碗不由分说朝他的嘴里倒了进去。 说起来这个芷界也算是条汉子，被苏献文这样掰着嘴灌下去一碗药竟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苏献文笑笑收起碗，突然想到很久以前芷界也经常装睡，想看看他睡着之后苏献文会做些什么，苏献文也就装作不知道陪着他闹。
第100页 明明两人的演技都差得要命，可还是乐此不疲。 苏献文在洗洗涮涮的时候正好遇到方丈散步，方丈又是一通说教，大意就是救人救到底，既然苏献文已经牵了这个因，切不可半途而废云云…… 听得苏献文无比头大，瞎应付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将方丈送走。 晚上，苏献文已经睡得死熟，001突然在他的脑海里放起巨响的噪音，一边放一边大吼，「主角准备跑路了！」 苏献文：「！！！」 这还得了，苏献文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忙忙套上鞋子就去追人。 为了方便照顾芷界，苏献文跟他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这次001预警足够及时，苏献文刚刚出门就看到一个黑影踉踉跄跄地朝后山跑去。 苏献文二话不说，拔腿就追。 芷界身上的伤还没好，速度肯定比不过苏献文，然而他的人影刚进了山里就消失了个干净。 「人呢人呢？」苏献文一脸懵逼。 「不知道，找不到了……但肯定进了山里。」001的声音逐渐变小。 苏献文满头问号。 「没办法，我的功能有些不稳定，权限也不够。」001辩解了一句，试图甩锅，「他一个半残废你都追不上……」 苏献文仰头望天，想着天地如此辽阔，自己没有必要跟一个没有实体的001计较。 看了看眼前漆黑一片的山林，再看看赤手空拳武力值低下的自己，苏献文内心闪过一阵绝望，「这山里有老虎么？」 「没有。」001肯定道。 苏献文正打算舒一口气，001接着补充：「但是有熊瞎子。」 「……」苏献文估量了一下自身的战斗力，「你觉得我在熊瞎子手下能坚持多久。」 「最多五秒。」001道，「估计一掌下来你就得挂。」 显然苏献文没有打赢熊瞎子的能力，但他们也不能放任芷界不管，毕竟芷界有伤在身，死在山里的风险太高。 苏献文走得很是小心，001也难得正经起来，一直在四周寻找芷界。走了十多分钟还是什么都没发现，苏献文停下来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方向了。 正打算换个方向，不远处毫无预兆地传来「嗷唔——」的一声，听得苏献文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是黑熊的声音！」001立刻道，「在左边。」 苏献文连忙跑了过去，黑熊所在离苏献文不远，跑起来没多久就到了。 黑暗中看不清楚全貌，绕开交叠在一起的树之后，一团黑影映入眼帘，吓得苏献文差点摔了。 「唿唿……」黑熊的声音无比清晰，显示着它此时正在生气。 苏献文咽了咽口水。 「芷界在你前面！」001激动地大喊道。 苏献文回过神来，自己身前两三步的地方果然躺着个什么东西，没有声音，不知是死是活。 苏献文一边盯着黑熊，一边试探性地朝前走了一步。黑熊大概也在打量苏献文，一时间没有动作，可当苏献文再踏出一步的时候黑熊低吼的声音一下子变粗。 「啊啊啊啊，好可怕好可怕，」001发出惨烈的喊声，「它的速度超快的，一眨眼的功夫就能跳到你面前。」 001叫得惨烈，而直面黑熊的苏献文已经进入状态内心没有多少波澜。 一人一熊在黑暗中对峙，在过度紧张的氛围中，苏献文甚至能听到夜风划过树枝发出的唰唰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苏献文好不容易挤出一点神志，黑熊突然闷叫一声，勐地朝苏献文冲过来……而芷界正好在苏献文的前方，若被黑熊踩上一脚他基本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可能性。 苏献文在听到黑熊叫声的瞬间右脚朝前踩了一步，身子跟着沖了出去，蹲下去乱推一通试图把芷界推远些。 「啊啊啊啊——！」001的惨叫盘旋着，苏献文连扭头看眼黑熊的时间都没有…… 「砰！」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在苏献文耳边响起，他下意识就闭了眼睛，过了几秒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缓慢地朝旁边一看，一层淡淡的白色薄雾笼罩在自己身前，像是洒落下来的月光又像是从镜面中折出来的光晕。 苏献文瞪大眼睛看着眼前，一时间没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大兄弟，我尽力了……」001虚弱道，「这是玩家保护系统。」 「这是你弄的？」苏献文很是震惊，方才的危急关头黑熊撞上了001弄出的这层屏障，接着就被弹了出去，眼下正倒在地上，看起来是动不了了。 没想到这个001竟真的能派得上用场。 「不行了，好累，我要死了……」001的声音有些飘，「我得休眠一段时间，你要好好做任务……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说完001就彻底没声了，没有系统的监督苏献文心理压抑的情绪开始克制不住地翻滚上来，他来到芷界身边检查，芷界还有唿吸，看起来也并无大碍的样子。 苏献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了摸芷界的脸，这么寻常的一个动作都令他浑身颤抖。 太久了，苏献文已经等了太久，明明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苏献文却只敢放任自己松懈了片刻，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他正想起身，眼角突然瞥到芷界身下压着个东西，抽出来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放在院子里噼柴用的砍刀。
第101页 苏献文：「……」 是不是还得夸一声，芷界起码没有弱智到极点，还知道带个武器再上路。 另外一边的黑熊却是死了个彻底，他摸过去看了眼，因为黑熊昨晚是正面撞上了屏障的缘故，撞得血肉模煳，格外瘆人。 苏献文抽了口冷气，开始想如何才能把芷界弄回寺庙。回去叫人不太妥当，首先这个黑熊的死因就不好交代。 扫了眼周围，各种各样的树交错着，藤蔓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上面。苏献文抱着手看了看，决定自己做个简易的工具把芷界拖回去。 苏献文砍了几根树干，再用藤蔓勉强把他们捆绑起来做成一个不平整的板块。他的动手能力不错，没费多少时间就找到了窍门，然后靠着这个简易的工具艰难地把芷界往回拖。 芷界太沉，而在游戏里苏献文的身体比寻常人还要瘦弱一下，他走得极为费劲，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了很深的足迹，接着又被树干抹平。 周围安静得诡异，但苏献文无暇顾及。 苏献文还在军队的时候，有一次执行任务不慎中了埋伏身负重伤流落到一颗没有人烟的星球上，就算发了求救信号军方也没有特地费时费力来救苏献文。 只有芷界一个人过来接他。 当时他没有问芷界这一路有多辛苦，芷界也闭口不提，回来之后苏献文依然回了军队为他的理想而战。 如今才知道在无数次的蹉跎和等待中苏献文已经亲手一点一点磨灭了芷界对他的期望。 第61章 主角人格测试（三） 等回到寺庙的时候太阳都已经挂了起来，好在苏献文住在最偏僻的地方，路上倒是没有遇到什么人。他刚刚把芷界重新安置好，门外就有人叫他，问今天怎么没有早起打扫卫生。 苏献文搪塞早晨起来觉得有些不舒服，待会再去扫。问话的人看苏献文确实脸色发白、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便也没有多疑，还交代苏献文若是真的病了就多休息会，明日再扫也是一样的。 这不还是要我扫么？苏献文在心里默默吐槽。 虽说都是要扫，能逃一天也好，苏献文的手上已经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现在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连握拳都做不到。 等人走后，苏献文仔细检查了芷界身上的情况，还好他身上的伤还是之前那些，昨晚的黑熊完全没给他留下任何新的痕迹。 休息了会，苏献文又折回去把路上拖拉芷界留下的痕迹做了点简单的处理，免得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等处理完回到房间，松懈下来的苏献文才意识到自己的心跳异常的快，皮肤发燥，血液上涌使得头有些晕眩，生了点类似独身一人被抛弃在未知孤岛上的恐惧。 芷界究竟是死是活苏献文无法确认，如果他真的死于那场自爆，留在这个游戏里的只可能是一串模拟数据……苏献文有些害怕亲手去揭开这个答案却又不得不做。 当初跟芷界一起迷失在虚拟世界中也不见得是件坏事，做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一次一次与芷界重逢。 苏献文照常熬了药端到芷界的房内，意外地发现芷界已经醒了。 此时是下午，房里的光线正好，芷界懵懂地看着苏献文，他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态，眼里的戒备依旧残存着。 「芷，芷少侠……」苏献文差点顺嘴把一声芷界喊出口，生硬地改口按着游戏世界观称唿。 就算临时添了「少侠」两个字，芷界脸上的疑惑反而更甚，「你怎么知道我姓芷？」 苏献文只好强行解释，「之前在你身上发现了块刻有『芷』字的玉佩，这才斗胆猜测了一番，若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少侠见谅。」 整个武林姓「芷」的人不计其数，但是会在玉佩上刻上「芷」字的却寥寥无几，也就是芷界他们家族人手一块。 芷氏夫妇名震武林，族中也不乏有为之辈，各路人士都愿意跟芷家结交，所以芷家子孙行走江湖之时若是遇上什么不便之处，拿着这块玉佩便会有人助拳一二。 苏献文回顾了一遍设定，在心里暗嘆还好这块玉佩没被海水沖走，否则今天这里是搪塞不过去了。 他从房间的柜子中拿出玉佩递还给芷界，芷界迟疑了下才伸手接过去。 抚摸着玉佩的纹路，芷界嘴角勾了勾，从苏献文的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嘲讽意味十足，不过芷界又很快放了下去，回归平静。 这一瞬间细微的表情变化大抵是想到了自己过去一路春风得意，如今却漂流至此，这期间的差别确实令人唏嘘。 苏献文把熬好的药递给芷界，然而芷界闻了一下便挥手，摆出一副十足抗拒的模样。 「这药不行吗？」苏献文也跟着闻了一下，什么异样都没能闻出来。 芷界只「嗯」了一声，没有开口说话。苏献文瞬间反应过来，芷界刚醒来应该很是口渴，赶忙给他倒水。 喝了水之后芷界的表情看起来和缓了许多，苏献文又问他饿不饿，去厨房端了粥给他。还好寺里每天都在熬粥，这个点去也有现成的。 苏献文看着芷界小口小口地喝粥，问他，「你懂医术？」 芷界喝粥的动作停了下拉，微微抬头看了苏献文一眼，点了点头。 没想到这位芷少侠还是全方面发展的人才，苏献文在心里随意地感嘆了一下，说，「既然这样，你跟我说要怎么做，我给你熬药。」
第102页 然后将寺里有的药材报了一遍。寺小又偏僻，着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存货，也就是一般世面上常见的种类，还有一部分是方丈自己再山里採集的。 听完之后，芷界脸上闪过一丝嫌弃，苏献文几乎要怀疑自己看错了。 芷界略微思考了会，开口说了几种药材。大概是身体不舒服的缘故，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还有些沙哑。 不管他过去如何辉煌，如今也不过是个难以自理的伤患而已。 汤药芷界可以自己开，但他身上还有肋骨的伤，苏献文说请方丈过来重新包扎一下，芷界摇头拒绝。无奈之下，苏献文只能按着芷界的指使帮他包扎固定。苏献文对自己的技术是一点信心也没有，每天都忍不住想芷界的骨头会不会长歪…… 苏献文巴不得芷界赶紧康復，熬药照顾都无比尽心，每天帮着擦洗身体换洗衣物，白天还会抬他出去晒晒太阳补补钙什么的。 这样过了几天，苏献文觉得自己日渐上手，日后回到现实世界指不定可以去医院做个护理什么的。 南济寺的弟子们对芷界兴趣不小，自他醒后时不时会凑过来，试图打听些外界的消息。开始芷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后来伤好些之后才逐渐开始说些话。 弟子们自小就窝在这一方天地之间，对外界的传说好奇得很，好不容易有了个见过世面的人，都忍不住围着芷界问东问西，于是经常出现这样的画面： 某弟子：「听说林家三小姐跟谢老怪的女儿在金陵为了一个男人大打出手，可是真的？」 芷界：「半真半假，打架是真，为了男人却是子虚乌有，两位女侠年龄相仿，自小就被放在一起比较，相互之间难免有些不服气，这日子久了间隙也越发深。恰好在金陵碰上了，三句不合便打到一处，不算什么稀罕事。」 「九王爷在雁门失踪一事似乎跟湘妃剑戴泽有些关联？」又一个弟子凑上前问道。 年初九王爷巡视边关时意外失踪，生死不明，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江湖人士都忍不住揣测一番，其中传播最广的便是外族出高价买九王爷的人头，接了这单生意的便是戴泽。 芷界手指轻轻在床沿上点了几下，微微笑了笑，「是他做的，不过却与旁人无关。戴泽与九王爷有些旧怨，这次不过是报仇罢了。」 「戴泽叛入魔教之后行事越发乖张，只恨他师父当初没有一剑结果了他的小命，留了这么个祸害。」 「是啊，难得雷老一生清誉就败在这个弟子上了。」 「……」 芷界问无不答，语调控制得恰到好处，围着他的和尚们情绪愈发高涨，你一眼我一句，将气氛抄得火热，热议天下之事，颇有些指点江山的风採气势。 苏献文照例熬了药端来，他走路没什么声音，也没人发现。他将药放在桌子上便退了出去，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没想到这位芷少侠还挺八卦的。 正待关门，芷界无意间朝里面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芷界的视线。 只是不经意的一眼，芷界下一瞬就移开了视线。 苏献文慢了一拍才想起来自己要关门，轻轻合上门，他站在门外拧起眉头。 方才有一刻他从芷界身上感到了些许恶意。 芷界跟寺里的弟子们打得火热，却意外的跟苏献文没说过几句话，苏献文本身也觉得没有跟芷界谈心聊天的必要，而且这个世界对他而言都是假的，对各路八卦也没有什么热情。 两人之间沉默才是主旋律。 偶尔苏献文会发现芷界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这种眼神很难形容，有些令人不舒服。不过每当苏献文对视回去的时候，怪异的别扭感又会瞬间消失。 这种异样令苏献文忍不住心惊肉跳——这位游戏角色的行为究竟是程序的设定，还是带了芷界的意识。 这天，苏献文端着药正打算进门，突然谈话的声音中夹杂着自己的名字，便停止了动作，站在门口听。 里面说：「苏献文就是那样，不爱搭理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错没错，偶尔还有可怕……」 「是是是，我也这样觉得他特别阴沉，得亏他不会武，不然指不定就成了下一个湘妃剑。」 苏献文：「……」 这些弟子都太年轻，脾性未定，情绪上来就没了顾忌，在寺里也这般没个分寸。 他们大多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幼时家里无米下锅便把孩子送来寺里求条活路。方丈从来都是来者不拒，等他们成人之后，心野了想下山方丈也是不会阻拦，去留随意。 这样一来这寺就成了临时救济站，来来往往的人没几个是能定下心理佛的。 苏献文刚分神一会，里面又聊起了他的出身。 「他的方丈捡来的。」 「既然是捡来的，怎么还有姓？」芷界问道。 小和尚们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只能老实道：「大概只有方丈才清楚。」 再继续下去，他们就可能进行「扒一扒我的极品同事」大会。 苏献文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有没有bug，想着不能让他们继续聊下去，故意撞在门上弄出了点声音打断了他们，表情平静地走进去将药放下，十分尽职尽责地维持着自己沉默寡言的人设。 里面的气氛有些尴尬，苏献文快速扫了一眼，小和尚们的表情一言难尽，芷界倒是毫不窘迫，还意味不明地沖苏献文眨了眨眼睛。
第103页 第62章 主角人格测试（四）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芷界伤势见好，同时跟寺里的小和尚们发展出了深厚的友谊，甚至有人想把自家待嫁的姐姐妹妹介绍给他。 反观同一个院子的苏献文这边就冷清许多，他每天的生活就是简单的重复，做些粗活，剩下的时间就是发呆，在脑海里唿唤001。 然而001一直都没个回应，苏献文渐渐能够确定它应该不会上线了。 期间，山林里的黑熊尸体被发现，在南济寺里激起了一阵恐慌。方丈倒是什么都没说，但小和尚们又怕又惊，私下里各种猜测。 着黑熊的死状明显不是普通猎人可以做到的，有人猜测会不会附近来了什么武林高手，可也不曾听说过有什么神功可以将熊瞎子打成肉泥。 南济寺的和尚们在很长一段时间陷入了担忧之中，便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也都纷纷紧锁房门，听到点声响都忍不住炸毛。 还有小和尚一本正经地问芷界外面有什么哪位高人有这般神功，芷界认真思考了一番，说他不曾耳闻过。 说这话的时候苏献文正好也在，努力放空自己不去回忆那天晚上的事。说起来也奇怪，他把芷界拖了回来，可这人醒了之后从未多问过半句，仿佛深夜逃跑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般。 这天，难得没有小和尚来找芷界闲聊，苏献文端药进去的时候芷界盯着窗户发呆。 他一身青灰色僧袍，未束起的黑髮滑过肩背散落下去，弧度随意得刚好。 芷界偏瘦，肤色过白，少年特有的柔和感在他身上显现得淋漓尽致，某个瞬间会有模煳了性别的美感。 此时他微微斜着头，一动不动，周围一切也随之静止，被拍成了一张旁人无法进入的平面画。 这让苏献文一下子就想起来在仙侠世界时候的芷界，那时候自己也是一见钟情，被迷得神魂颠倒。 芷界听到苏献文的动静，朝后仰了点头看向苏献文，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下移落到了苏献文手中的药碗上。 「不用熬了，这个没用。」芷界说。 苏献文无所谓地点点头，「这碗你还喝么？」 「放着吧。」芷界道。 苏献文放下药碗，正打算出去，芷界突然说：「恩公且慢，在下有一事相求。」 苏献文被「恩公」两个字雷得七荤八素的，声音都有些不稳，撑着问：「何事？」 「在下流落到此地也有月余，不知道江湖上情况如何，想去县城打探点消息，不知可否麻烦恩公陪在下一道前往？」 县城离南济寺不算远，去一趟不算什么，单是这个月苏献文就去过两次，给芷界买药材。 苏献文：「可倒是可以，不过这里实在偏了些，等消息传到县城都不知还剩了几个字是真的。」 芷界：「无妨，我自有判断。」 既然芷界都这样说了，这点小事苏献文也就答应下来，约好次日清晨赶早出发，黄昏回来。 次日，苏献文特意起早了些，准备先将噼柴、挑水之类的每日任务完成。 苏献文刚来的时候噼柴技术极为差劲，被001嘲笑过好几次，现在动作已经很是熟练，一刀下去就能利索地将柴分开。 费了点时间将柴噼完，苏献文一回头发现芷界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抱着手看着自己。 不愧是武林人士，来去无声，苏献文心里暗想。 「恩公每日都要噼柴？」芷界问。 苏献文：「这倒不一定，缺了就噼些备着。」 「恩公今年多大？」 「刚过二十。」苏献文报的是设定的角色数据。 「可曾出去游歷过？」 「不曾。」 芷界平日花团锦簇，很少主动跟苏献文搭话，今日怎么突然对自己感兴趣了，苏献文挑挑眉，有些好奇。 「恩公这个年纪正是大好时候，难道不想出去见识一番，也不枉在人世走这么一遭。」芷界说。 「自然是想的，只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苏献文将话说得很有余地，等着看芷界会不会邀请他一起上路。 芷界：「承蒙恩公的照料，在下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想来家中二老应该很是担忧，便打算近日离开回江南。若是不嫌弃，恩公可与我一道出发，一路游览看看沿途风土人情，也算是妙事一桩。」 正合苏献文的意，但他没有一口答应，只说：「事关重大，可否容我再考虑考虑？」苏献文决定先含煳过去。 「自然。」 等苏献文做完日常任务，太阳刚刚升起，不至于燥热，正是赶路的最好时候。 从南济寺到县城大概要走一个多时辰，路上两人都不说话，苏献文忍不住开小差，继续猜芷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有没有真实世界的记忆。 因顾忌芷界的伤，苏献文特意放缓了步子，两人花了不少时间，到县城时，街上熙熙攘攘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嘈杂。 苏献文来这个世界之初就有几两碎银，是001给他备下的应急资金，这段时间买药的钱就是苏献文自个垫的。 难得出门一趟，苏献文决定给芷界开开荤，带着他进了家小酒馆，要了一坛烧酒，点了几个菜。想着芷界出身高，苏献文打算咬牙要间雅间，倒反被芷界拦下，说坐在大厅即可。
第104页 两人在大厅找了个角落坐下，周围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书生打扮的人，也有做劳工的汉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是不是爆发出大喊大笑。 菜上得很快，不算好吃，不过好歹是有油腥，比寺里的青菜强上不少。 苏献文开心地吃着，冷不丁芷界问了句：「恩公不是佛门弟子么？」 苏献文：「！！！」 大意了。 苏献文被一口酥肉堵在嗓子里，赶紧喝了碗茶吞下去，「穿肠酒肉不过是虚妄，守口不如守心。」 「哦……？」芷界拉长了声音，一脸的不信。 「喝酒喝酒，芷少侠不要客气，这酒就是给你点的。」苏献文赶紧劝酒转移话题。 芷界端起酒碗泯了一口便放下了，再也没有端起来过。 吃完饭，苏献文问：「你打算怎么打探消息？」 「已经打探好了。」芷界瞥了眼身后的人群，「他们谈话提及不少。」 苏献文：「……」 方才他只顾了吃，而且周围太吵要认真听内容反而不容易，芷界不愧是「江湖人士」，境界果然不一样。 「那你都听到些什么？」苏献文虚心请教。 芷界：「不过一些旧事，像如湘妃剑戴泽那几件破事就被翻来覆去、添油加醋说个没完。」 湘妃剑这三个字苏献文还有些印象，是游戏中一个反派角色，出身名门大家，学的是正统的侠肝义胆。然而此人心术不正，勾结魔教叛出师门，截杀了几位颇有名望的前辈，惹得江湖上骂声一片人人喊打。 今年年初闹得沸沸扬扬的九王爷失踪一事据说也跟他脱不了干系。 「哦，差点忘了，不过今日多听了点料，」芷界抬起头，嘴角上挑，不屑一闪而过，「这位作恶多端的湘妃剑亦是难逃美人关，迷上了秦淮河上一位女子，留恋在秦淮河上不肯走，引了不少武林人士前去截杀他。」 原着中没提这一茬，不过苏献文记得清楚，这位湘妃剑最后是死在主角芷界手下，芷界由此名声大噪。 旁人介绍他的话也从「这位是芷大侠夫妇的公子芷少侠」变为了「这位是以以一己之力诛杀湘妃剑那厮的芷少侠。」 这一声少侠才算是真的挂了分量。 「李二，又来打酒？」有个粗声粗气的汉子突然大吼了一声。 大堂里的人纷纷被这一嗓子吸引，朝着门口一看，一个穿着青灰色布衣的男人站在门口，他方方想探出一只脚进门，勐地听了这声平地吼吓得反退了一步。 大堂里的人闹笑起来，似乎对此人很是熟悉。 被叫做李二的男子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将脖子转了一圈极为轻微地点了几个头，算是打招唿。 里面有人噗嗤一声。 经了一番莫名其妙的折腾，李二总算是能进了店。他个头不算矮，但习惯性地蜷缩起来，手臂跟背几乎是融成了一团形状不明的肉块。两只手掌中间夹着一个酒壶，看得出来他很是用力，约莫是担心陶瓷做的酒壶摔下来，却偏又不肯换个稳妥的姿势。 他走路是拖着走的，鞋底跟地板摩擦出令人不悦的声音，有人立刻就说了，「李二，你不能走快些么？挡着人做生意了。」 闻言，李二慌慌忙忙加快了速度……只是他心里虽是记着走快些，但脚下还没调整过来，匆忙之下连原本的走路方式都不会，一下子失了平衡，朝着后面倒去结结实实摔了一跤。 这一下砸得不轻，看得苏献文眼皮都是一跳，李二的第一反应却是去看手上的酒壶可还好，之后才是龇牙咧嘴地抽搐起来。 酒客们自然又是笑开，得了一道绝佳的开怀下酒菜。 李二背着此起彼伏的笑声好不容易摸到柜檯，将酒壶递出去打酒。掌柜的给他打了酒，顺口问了句，「你的活契快要到期了吧？」 这句话一出，李二的眸子都亮了几分，僵硬的身体挺了挺，急着想说话，但提的气太多一张口语调就跑了，成了不伦不类的口音，「是，是……是！快到了！」 掌柜的好笑，不想再纠缠下去，赶忙道了句恭喜，接着低头看帐，送客的意思摆了十成。 李二不以为意，又用手掌撑着酒壶朝外走，刚走了没几步，有个酒客生了坏心故意伸了只脚出来，摆在他的前方。李二一心都挂在酒壶上，丝毫没留意脚下，毫不意外地勾了上去被绊住。 眼看他就要正面砸下去，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芷界不知何时到了李二的旁边，伸手一捞将他接住。芷界动作很轻，待李二站稳便放了手，迳自朝前走去，一脚踩上伸腿使坏的人脚上。 「啊……！」一声哀嚎响彻酒馆，被踩的人痛得滚到了地上，而芷界却连头都不曾回一下，走到柜檯，道：「结帐。」 听了「结帐」两个字苏献文才回过神来——不愧是芷界，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熟练无比，充分显示了武侠线主角好管闲事……不，打抱不平的性格特徵。 只不过如果他在装逼的时候想到自己身上并没有钱就更好了。 第63章 主角人格测试（五） 苏献文当然不可能让主角窘迫，配合主角的装逼就是他的使命。他立刻就从座位上跳起来，掏出钱袋杀到柜檯，正好合上掌柜的报帐，帮主角圆满地收了个尾…… 起码他自己是这样认为的。
第105页 他们转过身，被芷界踩的人已经站了起来，想给自己找了个面子，冲着芷界吼了一声。 芷界看着他，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可对方却意外的怂了，看看周围都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没人帮忙，且芷界一副很拽的样子……一番估量之后他更发犹豫，迟迟没个动作。 芷界见他没下文，也懒得纠缠，越过人直接朝门外走去。 苏献文还以为可以近距离围观武侠斗殴现场，没想到就这么草草收了尾，略微有些失望地跟着芷界出了门，到门口下意识地侧过头看了芷界一眼，发现这人眼角是上挑的，便是面无表情也显得有些嚣张。 比起一个多月前刚从海里漂上来的样子，此时的芷界简直判若两人，糟蹋污秽都消失了个干净，他自身的气质透出来了七七八八，多半时间都觉得他干净清爽，但不经意一眼看过去却会看到粘在细微之处的邪气。 出了酒馆，芷界提出要找家当铺。 「你要当什么？」苏献文记得芷界一穷二白，不知道他有什么能典当的。 「这个。」芷界握起的手伸出在苏献文眼前一张，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掉了出来，上面明明显显地刻着一个「芷」字。 「这玉佩能当？」苏献文吃了一惊，在游戏中描写这玉佩差不多算是芷家的标识，拿着有诸多好处，人人都想得一块，没想到这位芷少侠如此随意就要当了它…… 果然是人生失意，落魄困窘，苏献文差点说钱我给你，玉佩你好好收着，不过仔细想想他也没多少钱，剩下的一点碎银实在难堪大用。 「不过是个死物罢了。」芷界说，语气里听不出多少不舍。 大概是怕惹麻烦，他伸出拇指将玉佩上的「芷」字用力抹了去，而玉竟然没断。 县城只有一间当铺，两人费了点功夫才找到它。掌柜是个瘦小的男人，一手撑在柜檯上，吊着眼睛看人。 芷界将玉佩朝柜檯上一扔，掌柜眼神跟着移，等看清之后身体抖了一下，刚想伸手去拿，却被人抢先一步——芷界单手压着玉佩不放，居高临下地看着掌柜，「方才看清楚了没？」 「没……没太看清。」掌柜被芷界的气势怔了一下，说话打了个结。 「没看清就好好看看。」芷界笑道，手退开了些，却还是留着一指压着玉穗。 「这里光线不好，我要拿去后面仔细看看。」 「后面光线就好么？」 「自然是要明亮些。」 芷界手指压着玉穗在柜檯上来迴转，「掌柜你眼神确实不行，我看大约也不识货，这笔买卖做下去也没个意思。」 说完就将玉佩收了回来，快得掌柜完全没看清他的动作。 来当铺的要么是生活一时困难，要么是销赃的人，哪个不是巴巴地等着出手换钱，进了店就只能任掌柜开价，哪里见过芷界这样耍着人玩的？ 掌柜有些傻眼，芷界则是潇潇洒洒里朝外走去，半分停下的意思都没有。 「等等！等等！」掌柜连忙喊住人。 芷界回头，「怎么，掌柜的还想继续。」 「有话好商量，谁都像你这样生意怎么做？」掌柜上身压在柜檯上向前俯着，一张皱巴巴的脸上唯有眼睛有些光泽。 芷界一脚已经踏出了门外，手指绕着玉穗甩着，「那掌柜的先开个价。」 就算要开价也该是仔细估量过之后再说，不过看芷界一副不开价就走人的样子，掌柜的想了想决定先压个低价慢慢商量，伸出手比了个数字。 芷界转身回来，将玉佩压在柜檯上，「行啊。」 掌柜的愣住，一瞬间还以为芷界这句「行啊」是在威胁他。正犹豫着，芷界却已经果断地放开了手，示意掌柜的可以随意，「开当票。」 苏献文全程懵逼，晕晕地跟着芷界出了当铺，还有些回不过神。 芷界走在前一步，步子还有些跳，完全没有压抑的感觉，反而是少年感中夹杂了一份超越年龄的洒脱。 从进当铺开始芷界就一副行家的样子，跟掌柜一番来回过招，最后却随随便便当了出去，哪怕是苏献文都知道这个价格太低，可芷界毫不在意，而且看他完全没有因钱当物的窘迫。 接下来他们无事可做，便提前回南济寺。 镇上跟南济寺之间隔了一条山脉，来时是从山脚绕过来的，现在芷界提出直接翻山过去，能快些回去。 苏献文看了看，这山草木虽多，但不算陡，翻起来应该不难，便也同意了。 上了山苏献文才知道自己太天真了，两人爬得扑哧扑哧，好不容易坚持上了半山腰后停下来休息喘气。 下山的路上没出任何意外，芷界走在前，苏献文在后。 方丈从不强行留人，更何况苏献文连剃度都没有，想要离开不算难事，他找了个时间向芷界传达了自己愿意跟随他离开去「见见世面」的意愿。 芷界自然不会反悔，两人一起上路的事就这样拍板定下来。 苏献文想着既然要走了，怎么着也得跟方丈打声招唿，挑了个午后去见了方丈。 方丈听完之后脸上不见有什么反应，沉默在室内蔓延，苏献文格外觉得有压力，脖子上都渗了汗，正打算告辞，方丈这才悠悠拖着语调道：「你我缘分至此已尽，本不该再有因果纠缠，只是今日偏想多说一句——万事不可想当然。」
第106页 万事不可想当然？苏献文一脸懵逼，脱口问出，「这是什么意思？」 方丈高深莫测地笑笑，「这些东西并无确定的答案，是非功过、成败善恶并非要探究到底。」 苏献文：「哦……受教了，今日听得方丈一言只觉得过去的日子都是白活了，日后弟子也必定会时刻铭记。」 离开方丈的住所，经过前殿时苏献文差点撞上了一个步履匆匆的香客，凭着自己出色的反射神经退了两步才避开。 站稳之后，苏献文定睛一看，发现竟然还是个熟脸，这人正是前几日在县城见过的李二。 这时的李二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猥琐、胆怯什么的统统没了，只剩下快要溢出来的绝望，撑着一张皱皱巴巴的人皮。 「嘶……」苏献文没忍住倒抽一口冷气。 他在三次元也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但还远不到李二这般，仿佛所有的生机都被抽了干净。 李二完全没有注意到苏献文，脚下步子不停，僵硬着向前。 苏献文盯着李二的背影，这个人前几日见的时候还没有这般落魄。 正在纳罕，大殿里钻出来了个小和尚，看到李二慢腾腾挪动的背影，嘀咕了一句：「求神拜佛也没用，谁都救不了你。」 苏献文闻声回头，问道：「这人怎么了？」 小和尚不设防，张嘴便来，「他跟人签了十年活契做工，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活契突然变成了死契……他说是被人给改了，可这又如何，白纸黑字的，也只能认了不是。」 苏献文成年就参军，连劳动合同都没签过，对封建制度不了解，只是死契两个字听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 「这人倒是时常来寺里进香，就是脑子有些不正常，说不准本就是签的死契……」 小和尚自言自语着，苏献文看着李二消失的方向发呆。 三千世界的卖点就是玩家可以在全息游戏中爽到极致，实现在现实世界中无法实现的愿望。 像如这个武侠副本主角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然而都是同一游戏，主角爽得飞起的同时，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还有李二这样的人。 过去苏献文曾经看过一本书，里面说完美的世界一定是假的，真实世界就是会有痛苦。 而芷界创造的这个虚拟游戏看似完美无缺，却依然有人开心有人不开心……这些地方跟现实世界并无二致。 第64章 主角人格测试（六） 芷界对南济寺也没什么留恋的，不再耽搁，很快带着苏献文上路。他们首先去的还是县城，打算买个代步的东西。 「你会骑马吗？」芷界跟苏献文确认。 苏献文抽抽嘴角，「不会。」 马这种东西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 芷界对马很是挑剔，转了一圈也没选到称心的，转眼就到了饭店，便说先吃饭。 他现在身上有钱，带着苏献文进了一家装修豪华的酒楼，点了一桌子的菜。 饭菜色香味俱全，然而两个人是吃不了这么多的，这桌子菜多半都是要浪费的，苏献文觉得心疼就拼命地吃。 芷界相反吃得不多，拎着筷子随便尝了两口之后便停了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献文勐吃。 苏献文察觉到芷界的目光，下意识抬头一看。 芷界嘴角挂着一抹难以形容的笑意，但也仅限于嘴角一块，这点笑意全然没有蔓延的趋势，他的眼神很深，却感受不到任何东西，空洞得像是一片沉寂千年干渴千年的沙漠。 苏献文心脏跳漏了一拍，唿吸微乱了些，芷界感到了他的视线，眼角挑了挑，看着苏献文，问，「怎么？」 「无……无事。」苏献文低下头，眼神随便落到一盘菜上。刚才一晃神的功夫，芷界又恢復如常，他觉得奇怪的地方都被扫了个干净。 出了酒楼，外面人来人往，芷界微微侧着身子走在苏献文外侧，以防他被人冲撞。 一辆马车远远地奔驰过来，车上的人吆喝着挥舞着马鞭，提醒前方的人避让。 街上的人对这一幕并不意外，神色各异却都统一地避开，给这辆马车让出一条足以前行的路来。 旁边的人退得快了些，没有准备的苏献文被人给绊了一下，步子一乱差点倒地，还好芷界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堪堪站稳。 两个人因周围的推挤距离一下子拉进了许多，这会肩挨肩手靠手，苏献文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旁边人的体温。 街道两边的人刚刚找好各自的位置，一辆马车就沖了过去。这车跑得不够平稳，车轮有些飞，看起来随时都能翻出去一般。 旁边的人尽量压缩着自己的身子，防止被卷进无端之祸里。苏献文第一次见这样横行过市的人，忍不住抬起头看个究竟，正努力伸着脖子，芷界突然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这车看起来不错。」 苏献文一愣。 车当然是好车，拉车的马高大健硕，车辆做工精緻……然而芷界这是什么意思？ 凭着苏献文的直觉，芷界这应该是想去强抢了。 苏献文这一分神的功夫，马车已经哒哒离去，被挤到两边的人群散开，各自归位，随便小声地交流着。 「姓霍的真是越来越嚣张。」 「这霍家的小子可比他老子张狂多了。」
第107页 「惹不起惹不起，别说了。」 芷界的手在苏献文肩上一带，示意他向前走。 「要去哪里？」苏献文傻傻一问。 「买马。」 苏献文放心下来，跟着芷界一路向前，穿过街道，渐渐走到人少清幽的地方，最后在一户高门大院前止住脚步。 这家宅子极大，一眼都看不到拐角，门也是又高又大，厚实的木头漆着黑色，给人一股压抑感。 最上方挂着一块牌匾，提着「霍府」两个大字。 苏献文：「……」 如果没记错的话，方才街市上的人是提及过这个姓氏的。 苏献文默默试探地问芷界，「芷少侠，不是说去买马么？」 芷界点点头，脸色丝毫不变，「不错，方才我见那马车不错，想问问能不能转卖给我。」 会卖就见鬼了。 「你这才是第二次来县城吧？如何知道此人的住所？」苏献文决定忽略其他槽点，赶紧先问问要紧的。 「不过是跟着那马车消失的方向一路走来，远远见了这高门，便来试试运气，看来应该是没找错。」芷界淡道。 苏献文等着芷界的下一步动作，谁知这货只是站在人家门口看了会，转身就走。 苏献文一脸懵逼，「不买了吗？」 「还不是时候。」 芷界所谓的合适的时机就是指夜深人静之时…… 白日里他们从霍府门口离开之后找了家客栈歇脚，他们开了一间房，芷界盘腿打坐，让苏献文自便，苏献文呆了会架不住困意就去睡了。 等他睡得迷迷煳煳之际，突然被芷界叫醒，然后两个人一路偷偷摸到了霍府的墙角下。他们在墙外绕了一圈，芷界才选了个地方翻墙。 这院墙虽高，但对芷界而言不算难事，他带着苏献文翻墙而入。苏献文心惊胆战，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摔下去挂了。 他们翻进去的地方大概是后院，墙要矮些，进去之后院里也没有亮灯。芷界抓着苏献文的手腕，引着他朝前，若是脚下有什么难走的地方还会捏一下以做提示。 没走多久，苏献文就闻到一股混着马屎和草料的味道，突然醒悟过来，大概芷界嗅觉要更好些，借着这股味道定位，才能一下便翻进后院。 马厩里马不少，不过在黑夜中只能看出大概的黑影。 两个人摸过去，脚下意外地踢到了一个东西，吓得苏献文差点跳了起来。 「嗯……嗯……嗯……」脚下传来几声痛苦哼唧声。 「是人？」苏献文一怔。 芷界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是个醉鬼，别怕。」 苏献文这才闻到空气中确实还混着点酒味，只是被马厩的味道给盖过了。 「怎么办？」苏献文也压低声音问。 「无妨，不用管他。」芷界蹲下确认了下，这人醉得不轻，估计连眼下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 两人正打算绕过他继续走，苏献文的脚突然被醉鬼一把抓住。 「啊……」苏献文漏了点声出来，很快意识到又连忙闭了嘴。 芷界没问就明白了状态，蹲下去帮着将醉鬼的手扒开，又牵着苏献文越过醉鬼。 绕开这个睡在地上的酒鬼，两人总算是到了马厩。马厩里的马已经被惊醒，发出此起彼伏的声音。 「你这是要偷马？」 「不，」芷界否认，「我是买马，只要把钱放下就是买。」 「……」苏献文目瞪口呆，朴素的法律观告诉他就算把钱放下也是偷。 苏献文放缓唿吸生怕弄出点什么声音，不过芷界确实不甚在意，径直进去找出自己看上的马牵了出来。 他这么横冲直撞进去，马厩立刻惊起一片混乱，一匹马接着一匹地嘶叫着，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芷界看上去周密，实际上行事起来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完全不多加考虑。 这会闹得这么乱，他还一手抓住苏献文的手臂，开心地说了一声：「走了！」 …… 结果当然是走不掉的。 那醉鬼不知何时爬了起来，从后面将苏献文死死抱住。苏献文本就羸弱，醉鬼力气又大又是拼了命地使劲，他根本挣脱不掉。 芷界刚想帮苏献文一把，已经有家僕听了动静举起火把跑了过来。 「偷马了！有人偷马！」 人吼声、马叫声，还有犬吠，场面混乱不堪。眼看周围火把逼近，芷界干脆一手抓着苏献文，一手抓着醉鬼，将两人一起扔上了马背，在马屁股上重重一拍，逼着马朝外跑去。 苏献文反应不过来，只能看到眼前出现了一道门，而身下的马根本不停，眼看着就要撞上去了，一道影子窜了出来，动作又轻又快，一下子就将门打开，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苏献文肯定这绝对是芷界。 马带着苏献文跟醉鬼轻松跑出了门，撒开蹄子漫无目的地朝前沖。这马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苏献文感觉自己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吐了出来。 任由这匹受惊的马瞎跑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苏献文决定跳马，努力抬起头观察了下周边的情况，在心里给自己鼓气，正打算跳时突然意识到这马上不止自己一个人，还有个来歷不明的醉鬼。 这位醉鬼才是真的一点行动能力都没有，自己还能跳下去能赌一赌，这位的命运就难测了。
第108页 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决定带着醉鬼一起跳下去。 苏献文深唿一口气，抓着醉鬼背上的衣服，闭着眼睛朝后一仰，立刻便从马上翻了下去。 碰！ 两个人的骨头都被砸出了动静，疼痛蔓延全身，苏献文疼得连表情都摆不出来。身边的醉汉也是哼叫起来，显然也是被砸得不轻。 在他们从马上掉下去的同时，一条人影从墙上飞跃落到马背上，一把抓住缰绳开始试着降服这马。 马驮着他很快跑远，他的注意力全给了马，完全没有去看一眼路边扭成一团的两个人。 苏献文在地上缓了一下，还好在游戏世界里可以不讲常理，自己这么一跳也没摔伤。 他爬起来掏出火摺子点燃一看……酒鬼衣衫褴褛，一脸胡茬，脸上每个地方都带着颓然。 这个醉鬼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李二。 苏献文：「……」 李二被这么一砸酒醒了不少，就是身上疼得慌站不起来，只能在地上扭。 苏献文一个人也搬不动李二，就只能在旁边等着，还好没过多久芷界就骑着马返了回来。方才还暴躁的烈马此时已经彻底乖了下来，丝毫看不出它才动乱过一番。 芷界从马上跳下来，问苏献文怎么样。 「我倒是没事，就是这个人看起来不太好。」苏献文道。 「这会可能还会有人追上来，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说着，芷界将李二扶上了马背，自己牵着马，又问苏献文还能不能走。 苏献文身上的痛已经缓过来不少，走路没太大问题，当下也站了起来跟上去。 芷界竟然都没详细问就带上了李二……苏献文有些吃惊，李二跟他们无亲无故，带着只是个拖累。虽说也不见得是什么不得了的困境，但少些累赘也是好的。 他们七拐八拐，走了很久才停下来。看不清周围的状况，不过建筑不多，有些空旷。 芷界将李二从马上卸下来，平放在地上，还将自己的外衫褪下来给他盖上。 苏献文自行找了个平整的地方，抱着腿坐下，估计天也快亮了，他打算就这么将就一下。 刚坐下没多久，芷界竟然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苏献文旁边，害得苏献文背嵴都不自主的竖直了。 「我有点好奇。」芷界开口，声音很低，带着点刻意的温柔，几个字在苏献文耳边绕了一圈才淡去。 苏献文耳朵抖了抖，悄咪咪抬起屁股挪开了点距离，「嗯？」 「今晚这么乱折腾一番，怎么看你很是平静，并不见多少惊讶。」 天这么黑，你能看到我的表情就见鬼了，苏献文心里笑了一下，他心里活动倒是丰富，可嘴上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干脆就沉默以对。 芷界并不在意，也没跟着追问。 夜风吹得凶，打在身上有些冷，旁边有个散发着奇怪味道的酒鬼，再加之先前的各种闹腾，总体而言是毫不美好的一夜。 苏献文揉着自己的腿，头抵在膝上。 有些累了，主人公的行为模式毫无章法也不曾流露什么特别的习惯，无法让苏献文断定他究竟是不是芷界。 苏献文最后的希望就在这个游戏里了，越接近结局他就越害怕。 第65章 主角人格测试（七） 第二天醒来最吃惊的人莫过于李二了。 李二昨晚又是醉酒又是被砸晕，这会头还疼着，思路不太清楚，他茫然地看看苏献文又看看芷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很糟糕。 他惊恐无比地蹬着苏献文他们，嘴唇蠕动着想要说的话一直说不出来。 「你还好吗？」芷界凑近了李二些，用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李二被吓一跳，朝后一蹦跟芷界拉开了距离。 「别怕，我们之前见过的，还记得吗？」芷界提醒他，语气温和，能令人不知不觉就平静下来。 李二仔细一看，认出芷界来，是在酒馆里帮过自己的人。有了前因，李二对芷界的印象不错，稍微有些安心下来。 「昨晚多有冒犯，我们也是情急之下不得已为之，还请见谅。」芷界道。 李二下意识摇摇头，接着想起昨晚的事来。他本该是看守马厩的，但昨晚多喝了几口黄酒误事，让眼前这两人得逞偷了马去，而被偷的马还就栓在不远处……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来歷，但李二无比清楚地认识到想要从对方手里抢回马是不可能的，而自己玩忽职守丢了马，回去也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李二心里凉了又凉，对芷界的印象急转而下。 芷界注意到李二表情的僵硬，问了句：「怎么了？」 李二自然是不敢指责芷界偷马祸害了自己，只能忿恨地看着他。 芷界一时没想通关节，苏献文看不下去小声提醒了句：「他是霍家的家奴，昨晚我们偷的马是霍家的。」 …… 芷界总算是回过味来，看向苏献文。 苏献文：「……」 就算你看着我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这位少侠以往都是快意江湖，对世间疾苦实在是缺乏些认识。 芷界皱眉，看起来很是苦恼的样子，大概是在想怎么解决。 苏献文对芷界道：「这人之前还来过寺里烧香拜佛过，听说是活契被改成了死契。」
第109页 「嗯？怎么回事？」芷界问道。 李二顶着对面两个人的目光抖了抖，想起芷界之前在酒馆里出手相助，心里猜这人应当是外地来的武林人士。他一辈子就在这个地方，没见过所谓的武林人士，只是听说这些人自由无拘高义薄云，坊间多的是他们真真假假劫富济贫的故事。 霍家在本地算得上是一方霸主，欺压下人已成平常，李二想到这些年来霍家的处处苛责，一下子血气上涌，心头一热将自己的遭遇倒了出来。 他说的内容自然是将霍家形容成了无恶不作的极恶之辈，不过即便是撇开夸张的部分，也能听出这家人确实不讲道理气焰嚣张。 芷少侠听完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多大变化，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如何？」苏献文问芷界。 芷界没做什么承诺，只是取了些钱给李二，道：「想来你也不想再回去，先找个地方待着。」 李二颤巍巍地接了钱，滚了口口水，「可是……逃奴被捉住是要打杀的……」 「那就藏好别让人给抓了。」芷界说得轻巧，一副事不关己般高高在上的模样。 李二：「……」 本来以为有一线生机，没想到只是个挑了事拍拍屁股走人的混蛋。 芷界起身牵马走人，苏献文也紧随其后。 霍家昨晚遭贼的消息一下子就在县城里传开，从昨晚开始霍家都在大张旗鼓地搜寻贼人。 声势弄得很是浩大，可惜他们几乎将整个县城都翻了个底朝天也一无所获。 最后听人说有两个面生的人去了当铺，霍家人又匆匆赶去当铺，一番逼问，掌柜的自然是什么都说，不敢隐瞒，连芷界当的玉佩都献了出来。 掌柜的不识货，但霍家是听过芷氏夫妇大名的，也明白这块玉佩的分量。 拿了玉佩只觉得无比沉重，霍家几位掌事的赶紧集聚起来。 玉佩的真假无从分辨，但哪怕只有一丝可能……芷氏夫妇显然不是他们可以招惹得起的。 这些江湖人士不讲朝廷的律法，仗着一身武艺随心所欲来去自由，哪怕是皇家的王爷都让湘妃剑给杀了…… 他们这边议论许久都拿不下主意，只能先让手下的人撤了回来，别再生事。 虽说霍家上下闹成一锅粥，但也有人是置身事外的，这便是霍家一位小少爷霍来。 霍来对家中失窃一事并不关心，到了晚上还是照旧约了些狐朋狗友上了酒楼找快活。 这伙人最近对一个卖艺弹小曲的女子很是感兴趣，不过暂时没做过激的事，也就是对着她骚扰一番，出言调戏。 等到了酒楼，意外地听说今天已经有人早一步点了这位姑娘唱曲。 霍来等人很是惊讶，他们被捧惯了，着实没想到竟然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抢人挑衅。 问了这位不长眼的位置，霍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杀了过去，店家自然是拦不住也不敢拦的。 没多久就让他们找到了「挑衅者」。 两个穿着一般的人很是享受地喝酒吃肉，旁边是个清秀的少女轻声弹唱。 这两人霍来是没见过的，他习惯于第一眼便去关注别人的衣着，看了只觉得该是两个穷鬼。心里有了判断，目光再朝上……当下一愣，这两个人的相貌出众过分了。 一个看着有些闷有些呆，脸上没什么表情，霍来他们进来也不做反应只顾着自己进食。另一个倒是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霍来他们，这人看起来年龄不大，周身的线条还没彻底硬朗起来，看上去有些性别莫辨的美感，脸上带着不屑，是程度刚刚好少年轻狂气。 「何事？」其中一人开口问道。 霍来回过神来，指了指唱曲的姑娘说道：「这是我看上的，麻烦行个方便。」 以霍来在本地的名声，这句话说了不会再有人不长眼跟他硬来，但今日情况有些不同，他话放出去了，对面的人表情没有一丝松动，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霍来：「……」 这两人僵持着，苏献文默默地吃菜。 跟李二分开之后他们就在城里躲着，差不多傍晚时霍家突然停下了全城大搜查，本来是个趁机走人的好机会，偏偏芷界带着苏献文上了这个酒楼，点了个曲，然后就跟霍来碰了个正着。 霍来看着芷界就有股无名怒火，一言不合就冲着芷界打去，打算诉诸暴力。 芷界轻轻松松避开霍来，身形轻巧显然不是普通人，他反手一抓扯住霍来的胳膊，大力一甩抡着霍来瞎转了一圈砸到地上。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快得连霍来自己都做不出及时的反应，与地面碰触的疼痛感传来他才醒悟过来。 踢到硬茬了。 霍来一时间有些犹豫，他拿不准对方的深浅，怕一个不小心闯了大祸。平日里他横归横，但都是建立在确保这里没人敢公然跟他作对的基础上的。 而且霍来还记得今天家里长辈说过的，这里怕是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芷界只不过略略露了一手霍来竟就此怯了，这般变故连苏献文都没猜到。 还没等霍来想清楚，芷界先一步开口了，「相逢即是有缘，这位兄台不妨坐下来一起喝上几杯？」 邀请得相当有诚意。 霍来傻眼了，没看弄对方这是什么操作，先兵后礼？
第110页 「不过是听个曲图个乐子。」芷界又道，还指了指旁边的空位，示意霍来可以坐下来。 霍来迷迷煳煳坐了过去，坐下来才觉得不对……但芷界已经一杯酒端了过来，摆出一副要给霍来敬酒的样子。 霍来：「？？？」 芷界连劝带骗，一杯接着一杯完全不给霍来喘气的时候，给霍来灌了个头昏脑涨的。 霍来带来的人全部愣住，不知如何是好。芷界看了他们一眼，对霍来道：「在下初到宝地，听闻阁下在本地有头有脸，是号人物，有心想交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 霍来：「好……好，好。」 芷界：「既然如此，让无关的人都先撤了，这房间小挤得慌，你我兄弟再畅饮一番。」 霍来已经不带动脑子的，闻言真的照做，挥散了围观的人，然后发现还有一个漏网的。 苏献文看向芷界，这是连他也要迴避的意思？ 芷界点点头。 主角想做的事苏献文自然不会阻拦，见状便起身走了出去。等真的出去之后才后知后觉——他根本没地方可以去。 没办法只能去大厅寻了个位置，要了壶酒打发时间。 苏献文没坐太久，芷界就摸了出来，身上虽然是带了酒味，但他一脸轻松，全然没有喝醉的感觉。 「好了？」苏献文问，他还真以为芷界跟霍来要畅谈到天明。 「好了。」芷界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对着苏献文挥了挥。 「什么？」苏献文接过一看，竟然是份卖身契，签字画押的人……正是霍来。 「……」苏献文将卖身契还给芷界，没忍住道：「这种卖身契不作数的。」 「我知道，就是图个乐子。」芷界随意地将卖身契揣回袖中，对苏献文道：「走了，我们准备去办正事了。」 「正事？」 第66章 主角人格测试（八） 又是深夜。 苏献文跟着芷界再度来到了霍家，再度翻墙而入。 不过这次的目标不是马厩，而是冲着库房去的。 霍来让芷界灌得连卖身契都签了，更何况是家里的情况，知道的全都让芷界给骗了出来。 霍府虽然有人值夜，但松散得很，有芷界带路护航很轻松就躲了过去。两人直捣黄龙，平安无事地到了库房前。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进去，芷界并没有钥匙，但他拿着锁看了看，手上突然发力竟是将这沉甸甸的黄铜锁给震开了。 苏献文：「！！！」 芷界轻轻推开门，招唿苏献文一起入内。 库房里暗得很，苏献文什么都看不见，但芷界好像没这个困扰，径直走了过去翻找起来，一点都不受影响。 苏献文怕自己添乱也就站在原地没动。 「你能扛多重的东西？」芷界压低声音问道。 「嗯……？」 「算了，尽量多扛些。」芷界说了一句，朝着苏献文走了过来，将给他一堆东西。 苏献文没个防备，差点没接住，手忙脚乱地稳住，然后傻了。虽然看不真切，但从这个触感而言应该是金银无误了。 没想到芷少侠昨日窃马不算，今日还直接搬上了金银。 苏献文手都快被压断了，这种时候就知道电子货币的好处了。 「走了。」芷界折回去也驼了一堆过来，叫了苏献文一声，准备开熘。 两人来去无声……姑且算是，总之平安无事地离开了霍府。 到了个角落卸下两人一身的金银，芷界清点了一番非常满意，将他顺手拿的字画皮毛之类的东西堆成一堆，一把火给烧了。 「这些东西带着没意思，烧了轻松。」芷界解释道。 苏献文没有意见。 「明天出城，不过先去个地方。」芷界说完站了起来朝前，也不管苏献文作何反应。 苏献文只能勉强跟着，他脚上倒是还好，就是手里抱着的金银实在过重了，这个身体本就是疏于锻鍊，走了这么一路就已经要死不活，好不容易停下结果还要继续…… 苏献文跟芷界的距离越拉越远，芷界走了一段感觉身后的脚步轻了，扭头一看苏献文弯腰驼背艰难地朝前蠕动着。 芷界：「……」 芷界走到苏献文前，「抬不动？」 只是很平常的一问，并没带什么轻视的意味。 「嗯。」苏献文坦荡地认下自己弱鸡的身份。 「放下吧。」芷界道，同时也将自己拿着的金银放下，然后脱下外袍摊好铺在地上。 苏献文看着芷界将所有的金银都摞在衣服上，包好再用袖子打了个结，很自然地背了起来。 「你要自己来？」苏献文问。 「嗯。」 没了负担，这次苏献文倒是走得轻松多了，但芷界背着两个人的分量还是走得平平稳稳，脚下一点停滞都没有。 苏献文表示很佩服，不愧是武林人士。 芷界去的地方是昨晚他们停留的空地，苏献文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就看到了李二。 这都一天了，没想到李二还在这里杵着。 不过转念一想也是，霍府他是不敢回去，也没别的地可去，干脆自暴自弃地在这留着。 李二见了芷界苏献文两人也是非常震惊，从地上跳了起来，很是警戒。 芷界站了会，腾出一只手掏了个东西出来扔给李二。
第111页 苏献文看不清是什么东西，估计应该是李二的卖身契。 接着芷界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芷界到底有没有帮李二的意思，苏献文拿不准。他虽然带出了卖身契，但这件事并没有就此了结，不说官府还有备案，就是霍家也不会这么简单算了。 苏献文在心里嘆了一下，将这个疑问搁下了。 「在想什么？」走在前面的芷界突然问道。 「……没什么……」 「他自己便是毫无生机，不知反抗不求自强，」芷界很意外地多说了两句，「我管不了天下事，也帮不了他。」 苏献文脚一崴，看着芷界的背影想：虽然你这话说的很帅，但是……按照游戏剧情我就是来帮你走上人生巅峰的…… 等城门开了之后，芷界跟苏献文顺利离开。 他们从霍家偷来的马托着两个大人外加一袋子金银……苏献文很是担心这马能不能承受得住，不过走了一路都没出问题。 他们朝着江南而去，想到能开新地图，苏献文还有点小兴奋。 他们在前往江南的路上听说武林正义侠士们联合起来打算前往金陵围剿湘妃剑戴泽。 声势弄得很是浩大，消息已经传遍大江南北，然而那湘妃剑也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怎么，听了风声也没挪窝，依然日日赖在秦淮河上寻欢作乐，丝毫没有危机意识。 原着中的轨迹芷界就是靠击杀戴泽成名的，这份功劳自然不能让给了别人，还是得让主角露脸。 于是苏献文跟芷界提出自己这只井底之蛙有意想去围观，见证一下这场武林浩事。 左右秦淮都是在江南地带，跟他们是目的地方向一致，去看看也无妨，芷界爽快地答应下来。 他们得的消息要滞后些，估算了一下各路侠士应该都集结得差不多了，两人不敢耽搁，快马加鞭朝着秦淮赶去。 他们从霍家偷来的马素质很是不错，但也无力载着两个大男人长途跋涉，路上芷界又新买了匹马——这次是正儿八经去集市上买的，没再弄什么么蛾子。 为了不拖后腿，苏献文神乎其技地解锁了骑马的技能。 路上还遇上不少凑热闹的人，对此的态度是一片叫好。湘妃剑戴泽已经被视为武林毒瘤，人人都恨不得杀之后快，虽然湘妃剑本人跟他们可能没什么直接的仇怨。 等进了金陵地界，酒楼客栈更是爆满，连寻个空房间都难，店家坐地起价，着实拉动了本地经济小小地发展了一下。 金陵城内氛围紧张，普通百姓忧心忡忡生怕无辜遭殃，至于习武之辈则是每天都闹腾得很，时时更新着关于戴泽的消息。 像如昨日谁谁谁按耐不住率先出手跟戴泽较量一番，却不想败下阵来，可见戴泽这厮的功力又精进了一分，必定是练了什么妖邪的功夫…… 再像如今日闽南林家给戴泽下了帖子，可戴泽没个回应，看不起人的态度摆了个十成十。 ……不过这些都只能算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大戏还是等各门各派聚集之后的围剿。 因为接下来的主线剧情要涉及这位湘妃剑，苏献文多留了些心，听得很是仔细，听得多了甚至还有些佩服这人，明明别人都已经把剑指到戴泽的眼前了，偏偏他还安然不动如山……果然没这份定力也做不成江湖人人喊打的过街鼠。 听着日常消息吃完了饭，苏献文跟芷界正打算结帐走人，突然有人冷笑一声，放声道：「林家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捡了别人的遗漏半路跳出来，也敢自充武学世家？」 这几天苏献文恶补游戏中设定，大概也知道闽南林家在武林也是有头有脸，能在武林中叫得上名的族人不少，即便今日他们在戴泽这里碰了个钉子，也没人敢明目张胆地嗤笑他们。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有，窜出来只出头鸟不奇怪。 苏献文循声望过去，是一个穿着奇特的老者，毫无形象可言，若是他不出声躺在路边，完全看不出跟乞丐有何区别。偏偏这样的一个人还带了把偃月刀，看上去违和感满满。 「此人是谢老怪。」芷界也瞥了一眼，见苏献文有些兴趣，便低声为他介绍道。 「哦哦哦……」这个名字苏献文也有些印象，便多问了一句，「听他这口气，莫非与林家有旧仇？」 「算是，」芷界非常尽职地解说，「谢老怪的女儿与林家三小姐素来不和，之前还在金陵大打出手，结果谢老怪的女儿落了下风。」 芷界停住勾了勾嘴角，「打了小的，老的自然要出来找面子。」 他最后这句话语气朝上挑了挑，嘲讽之意体现得淋漓尽致…… 谢老怪本人露脸，还扛着一把贼大的刀，一副谁敢说一句不是就砍谁的架势，在座的自然无人支声。 直到他离开之后才有人窃窃私语，话题从谢老怪身上延展出去，武林中排得上号的人都被一一熘了一番。 有人提到芷氏夫妇。 说起这两人空气又有些别样的尴尬。 「芷大侠是怎么回事，竟然至今都不曾露脸？」 「许是还没到金陵。」 「若是北方也就罢了，可浔阳离金陵能有多远……」 不过因为顾及是在江南地界，不敢大肆议论，也就是几人不痛不痒地碎语了几句。
第112页 苏献文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僵了，这些人倒是说得快乐了，他旁边坐的可是芷大侠的儿子，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芷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像跟他无关一般。 两人离开酒楼，芷界带路在城里瞎转悠，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僻静之地，按照一般剧情发展来说这种地方最适合杀人放火，总之不是什么好地，赶紧回去房间里安安稳稳地待着才是王道。 果然，没走几步他们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叫。 第67章 主角人格测试（九） 这声音离他们近得很，顺着找了几步就见到一个女子跪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则是握着柄长剑。她双肩抖瑟，看起来很是痛苦。 芷界上前询问，女子勉强抬头，露出俊俏苍白的小脸一张。 楚楚动人，这是苏献文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词彙，他暗暗赞嘆，这姑娘长得可真美，无论男女见了都不忍心对她多苛责一分。 苏献文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角色是谁——这是林家三小姐林玄玉。 另一边芷界已经向林玄玉她表明他们只是无意路过的两人，不是来补刀的，对她没有危险。 林玄玉没怀疑芷界的说辞，颤颤巍巍站起来，咬牙切齿地对芷界道：「是湘妃剑那厮！」 湘妃剑？苏献文来了精神，芷界不着痕迹地回头看了眼苏献文，很快收回目光问林玄玉：「怎么回事？」 「今日我大哥向湘妃剑下了帖子，被这贼人无视就罢了，没想到竟然做出偷袭这般丑事！实在是卑鄙无耻！」林玄玉没受什么伤，方才不过急火攻心一下子没缓过来，眼下已经大好，语气很是气氛，「我挨了他一掌，但让我大哥拦了一下没有大碍，如今我大哥追着他去了。」 美人连发火都这么漂亮，苏献文表示很羡慕。 「恩公。」芷界突然叫了苏献文一声。 芷界一路上都是这么叫苏献文的，只不过苏献文感受不到几分他的真情实意就是了，多半是出于好玩的心思。 「嗯？」 「劳烦恩公陪着这位姑娘，我追去看看。」芷界道。 「你……可以么？」苏献文很是怀疑，毕竟现在芷界还没得到秘籍，其功夫深浅难说。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戴泽都不是好惹的，要是主角在此就被他给灭了，苏献文哭都来不及。 「无妨。」芷界匆匆应了一句，跟林玄玉问了方向真的追了过去。 苏献文：「……」 任务目标脑袋不定时抽风该怎么办。 芷界走了，留下苏献文跟林玄玉大眼瞪小眼。 林玄玉的眼神带了探究，「多谢两位义士助拳，只是阁下看起来面生得很，不知是哪位前辈坐下高徒？」 这个问题算是难住苏献文了，他无名小卒一个，不过芷界就不一样了，但方才芷界并没表明自己的身份，苏献文不好越俎代庖，便含煳表示无门无派，只是来凑个热闹。 林玄玉一副很不相信的样子。 之前林玄玉放了暗号，没等多久就有林家的人找了过来，问明情况纷纷叫骂，说戴泽人畜不如竟然偷袭暗算，此害不除武林难得安宁。 苏献文默默站在旁边，发现这群人有些双标，戴泽偷袭便是人畜不如，那他们这么多人齐聚围剿戴泽就是替天行道。 芷界回来的时候扶了一个男子，这人便是林玄玉的大哥林玄成，他一见到林玄玉等人就愤然道自己中了戴泽的暗算，还好有人及时赶到出手相助才堪堪脱险。 林家众人又是对着芷界轮番道谢。 芷界谦虚几句，提出想要现行告辞的意思。 林玄成忙道：「不可，如今你我都在湘妃剑面前露了面，落单之后恐怕这厮再出狠计，不如暂且先同我们一道行动。」 芷界略略思索了一下，同意了林玄成的提议。 于是苏献文芷界两人跟着林家的大队伍去了林家在金陵的宅子，不得不说林家财大气粗，宅子内亭台楼阁各有风情，哪怕是挤客栈能够相提并论的。 因这段时间天下间英雄侠士往金陵赶的人不计其数，跟林家有些关系又不愿受客栈吵闹的人就上门借住，饶是林家再大也有些供不应求。 林玄成有心结交苏献文，费了番力气才腾出一处小院拨给两人。 对此芷界只是客气道了谢，反倒是让林玄成觉得此人宠辱不惊，是有气度之人，对其出身更发好奇，但心里盘算了一圈都没找出个结果。 客栈里人来人往吵得不行，而且能抢到一个房间就算不易，偏偏芷界是个夜猫子，晚上总想搞点事情。好几次苏献文迷迷煳煳醒来，发现芷界死盯着自己，有种下一秒他就要冲上来活扒了苏献文的错觉…… 而来到林家就不同了，苏献文终于拥有了自己的房间，能安心睡个好觉，他洗漱之后扑倒在床上没过多久便睡了过去。 但苏献文睡得不沉，他已经很多年无法像常人一样入睡了，闭上眼芷界自爆的画面就会出现，让他无法睡得安稳。 还是进了游戏世界之后情况才有所改善，起码是没有再梦到芷界自爆的情景了。 半睡半醒之间，苏献文听到了一声很轻微的响动，他勐地醒了过来但没有动弹，反而继续装睡——有人正在轻轻撬动门把，手法熟练得很。 接着便是一个影子摸了进来，直奔苏献文而去。
第113页 苏献文明确感受到了一股杀气，心里一慌连忙翻身避开刺下的匕首。他手无缚鸡之力，此时也无力反击，只能朝着床里缩去，「林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竟然认得出来我么？」林玄玉被识破也不慌不乱，收回匕首悠闲地说道，不过倒是没有接着攻击苏献文。 「林三姑娘深更半夜扰人清梦恐怕不太妥当。」又有人个冒出来，站在门口说道。 凭声音能听出来这人正是芷界。 芷界说完之后抬脚进屋，顺便点了烛台，将每个人都照亮。 林玄玉跟芷界都是一身妥妥噹噹，唯有苏献文披头散髮缩在床上狼狈至极。 「二位今日出现的时机太巧，碰到湘妃剑的事总得慎重些不是？这才前来试探一番，并无恶意。」林玄玉说得坦然。 苏献文心里想，没有恶意就见鬼了，她那刀又狠又准，苏献文差点没让开，而且这话里话外是怀疑他们跟湘妃剑有所勾连的意思。 芷界并不接林玄玉的话，林玄玉也不尴尬，抱拳道：「今日多有得罪，明日再为二位奉上美酒，玄玉便不打扰了。」 说完还真就走了，仿佛自己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罢了，芷界没拦，侧身让她离开。 等人走之后他才朝苏献文走过来，在床边站好，看着苏献文。 苏献文被他看得有些懵，还不待开口，芷界突然弯下腰凑近苏献文伸出手指在他脸上掐了一下。 苏献文：「？？？！！！」 芷界掐完就走，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给苏献文留。 第68章 主角人格测试（十） 次日，林玄玉果然拿了酒水来赔罪，一同前来的还是林玄成。他们在小院里摆了个席，招唿芷苏两人来坐，一开场林玄玉便诚意满满地自罚了三杯，很是豪爽。 芷界很有兴致，带着蜜汁微笑看林玄玉喝酒，不时对他们的话题应上一句两句。 「贤弟这般年就有这般高强的身手，实在是令林某人佩服不已，虽有幸见过贤弟出手，可只恨在下愚昧，实在没能想出师承，斗胆问一句，莫非家师是位避世的高人？」林玄成很是认真地问道。 芷界没对林家兄妹坦白，自称姓苏，他们兄弟二人初出江湖，听闻金陵有场武林盛世便赶来过来凑个热闹……啊，不，出一分力。 闻言，芷界依然不肯正面回答，继续打太极：「家师确实多年不理世事，想来是没几个人记得他的名姓，且我恐辜负师门期待，未有成就之前不敢打着师父的名号行走江湖。」 「哈哈哈，这份气魄也是我辈所不能及的，这般在下更是好奇，只盼能有知晓的一日。」林玄成说话进退得宜，没有继续逼问，敬了芷界一杯。 这两人聊得开心，旁边还有美人作陪斟酒，苏献文完全没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干脆惯例放空自己发呆。 他们正谈天说地，有人突然在背后故意笑了一下，「我本以为这次武林人士齐聚起来是众志成城剿灭湘妃剑这贼人的，没承想到了金陵才知此事的荒唐可笑，如今湘妃剑在秦淮上快活，你们在家中后宅设宴，倒是有趣得很。」 众人循声看去，这是一个很俏丽可爱的少女，穿一身桃色衣裙，却手持一把与长相不符的阴冷大刀，坐在墙头上对着下面的几人笑得格外嚣张。 「谢曼！」林玄玉第一个出声，「你怎么敢跑到林家后宅来？！」 「你们在这纸醉金迷，前院无人招唿可不得来后院寻人么？」谢曼对自己私闯民宅一事毫无愧意。 「三妹，」林玄成出声呵住林玄玉，转而对墙头上的谢曼道：「不知谢姑娘造访有何指教？」 他的话还算客气，可人却是稳稳坐着，并未起身行礼。 谢曼一挑眉，「北方那群人终于到了，盟主请各位立刻前去相商，我只是帮着盟主传个话。」 这确实是正经事，有了盟主加持，林家兄妹也不好再计较谢曼乱闯一事，只能应了前往。 「苏贤弟既然也是为此而来，不如一起？」林玄成邀请道。 还不等芷界说话，谢曼又道：「盟主只点了你们兄妹，就算林家的人见不得台面也别什么猫猫狗狗都忘盟主前面带。」 林玄成：「……」 他正是向芷界示好，却让谢曼这个小丫头下了面子，脸上绷不住正要反驳。 芷界这次却是很有眼色，赶紧打圆场道：「林兄别误了正事，与盟主相会才是正事，至于在下只为看到某人人头落地，旁的并不在意。」 林玄成脸色稍缓，虽然心里憋着气但不敢耽搁，只能瞪了谢曼一眼以示警告。 谢曼根本无所畏惧，朝下看了眼，故作惊讶地看着芷界道：「这位哥哥相貌倒是小女子的心头好，只可惜眼神不太好。」 说完也不给别人回击的机会，干净利落地跳下墙头远去。 林家兄妹不好耽搁，跟芷界打过招唿之后也离开小院，芷界一直看着他们的背影直至消失。 「你在看什么？」苏献文随口一问。 「看他几时死。」芷界道。 苏献文：「？？？」 芷界回过头面相苏献文，「湘妃剑不会就此罢手的。」 苏献文没敢继续问下去，芷界显然对林玄成的死活并不在意……既然如此，却不知昨日他为何又要出手相救。
第114页 「昨晚怕么？」芷界问。 这应该是指昨晚林玄玉来试探自己一事，苏献文故意示弱：「挺怕的。」 芷界：「你明明不会武功……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的。」 「大概是我天赋异鼎。」苏献文不要脸地瞎说道。 芷界轻笑一声，就此作罢。 临近傍晚的时候林家兄妹才回来，召集了借住在林家的各路人士传达了盟主的意思——明日便集结起来一道上秦淮灭了戴泽。 他们在金陵等的时间不短了，好不容易听到终于要行动的消息都很是振奋，但也有人提出夜长梦多，何故多耗一日，不如今夜便杀过去，免得戴泽跑路。 林玄成摇头，「若是不宣而战我们岂不跟湘妃剑沦为一路货色？再者说，这么久了他都不曾离开过金陵，想必是自持甚高，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不会现在才想起来怕。」 林玄成的话还是很有分量，这话一出下面有些不同意见的也就消停不再吱声。 接着林玄成又说了这次牵头的是哪些门派哪些大侠，来头皆是不小给在座的小虾米们一颗定心丸。这次来的人虽多，但也没有倾尽整个武林，像如芷氏夫妇的名字便没有出现。 不过眼下也没空去关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重点在于如何让湘妃剑死在芷界手里。 心里没有一点底的苏献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等天亮之后就要去刷关卡boss了，要怎么才能在这么多武林人士的手中抢到头功，这是在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苏献文想得头疼，突然听到一声嘎达声，门被人明目张胆地推开了。 又来？苏献文第一反应是林玄玉，翻起来一看发现不对……就身体线条来看显然不会是林玄玉。 「恩公？」这人喊道。 「……」苏献文并不想回答。 「恩公醒得真早。」芷界走到床边。 「何事？」苏献文略过芷界的调侃，直接问。 「我们得走了。」芷界道，「虽然有些可惜没看到湘妃剑出手。」 「离开林家？」苏献文一愣，明日就要行动，这个时候走？ 「再不走就有些麻烦了。」芷界轻声说了一句，一把抓住苏献文的手臂将人带起来，「快些，我们悄悄走。」 他说话时离苏献文很近，语调又轻，简直是打算私奔的情侣之间说的话，带着催人心跳的暧昧。 苏献文老脸一红，不知道芷界是不是刻意调戏，赶忙挣脱了芷界的手，匆匆在床上乱翻找着衣物，「我知道了。」 芷界见好就收，退开一步，留出苏献文能够舒适的距离。 苏献文火速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下来，也不知是累的还是急的，边喘边说，「好了，走吧。」 「不急……」芷界顿了一下，逼近苏献文，几乎是要贴上苏献文，开口说：「你别慌。」 苏献文：「……」 两人一道出了房间。外面一片寂静，黑暗之中只能见到几处廊灯闪着微弱的光。 也不知芷界何时记的路，带着苏献文走得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撞到守卫。很快便到了围墙下，芷界一把搂过苏献文的腰，道了一声「得罪了」，然后带着苏献文飞跃上墙头，顺顺噹噹翻了出去。 来这个世界以后芷界不是第一次带着苏献文翻墙，但说「得罪了」还是头一次。苏献文才退下没多久的热度又浮了上来，从脸到耳朵都开始发烫。 出了院墙，芷界站在原地没动，出声道：「女侠这是还想继续跟着我们？」 「你打哪冒出来的？」一道女声响起，声音里满是好奇，「从来没见过。」 说着她便跳了出来，落在他们前方。 虽然看不清楚面貌，但凭着她身后背的长刀足以知道此人的身份——谢曼。 「初出江湖，女侠没见过是自然的。」芷界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大半夜的你们这是要去哪？」谢曼问。 「恐怕与女侠无关，还请女侠行个方便。」 苏献文本以为谢曼此时出现会很难缠，没想到她倒是爽快地让了出来，「行啊。」 芷界拉住苏献文的手臂朝前走去，经过谢曼她也真的没有阻拦，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道：「你不好奇我为何半夜在此么？」 芷界没答。 「林家虽然现在装得大仁大义的，发家的手段却上不了台面，我得好好盯着看他们这次会不会又出什么么蛾子……多送你一句，跟林家结交可得当心些。」 走出没多久，芷界突然停住脚步，苏献文也随之停下来，四处打量了一圈没发现异常。 「我还以为你作罢了。」芷界出声道。 话音落下，有一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在两人的前方站好，他没有接芷界的话，只问：「你打算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凑个热闹而已。」 「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会怕他们？」芷界很是不屑。 那人沉默了会，对芷界说，「你别碍事。」 芷界不置可否，再度拉起苏献文向前，在经过这人时苏献文闻到了一股不算浓厚的脂粉味。 芷界也闻到了，他轻笑一声，「在秦淮上泡了这么久，可别连湘妃剑都不会使了。」 湘妃剑？！苏献文勐地一扭头，只能看见一个背影，在黑夜中透着些凄凉。
第115页 他们脚步未停，戴泽的背影在苏献文的视野中渐渐被拉小…… 「那是湘妃剑戴泽？」苏献文跟芷界确认。 「不错。」 「你们认识？」 「年初见过一面。」芷界倒是有一答一，并未煳弄的意思。 年初？苏献文一下子便想起来关于湘妃剑的传说之一——年初时其杀了巡视边关的九王爷。 芷界会不会是在那时见的戴泽，可问题是他不在江南舒舒服服做侠二代，跑去边关做什么？ 第69章 主角人格测试（十一） 次日，两个消息在金陵城里炸开。 第一个自然是关于武林群侠围攻湘妃剑戴泽，没承想他们浩浩荡荡一群人扑上去还是让湘妃剑给平安逃脱了。对于这个事实悔恨的有，不忿的有，冷嘲暗讽的也有，甚至还有人开始猜测是不是出了个什么叛徒，才使得戴泽能够顺利脱身。 第二个则是……林家长子林玄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戴泽一剑击杀，连个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说不好到底是哪个消息更发具有冲击性，比较一致的看法就是大家都低估了湘妃剑的实力，以及不能再放任此人嚣张下去，否则终究会为祸整个武林。 听了消息之后芷界并不惊讶，颇为事不关己地说了句——「湘妃剑想杀的人果然没有能活得下来的。」 「戴泽跟林玄成有旧怨？」苏献文问。 「不算。」芷界想了想。 对此难评对错，虽然他们无仇无怨，但林玄成却是抱着诛杀戴泽的心来的，戴泽为了自保杀人倒也能够想得通。 苏献文这个念头还没撸顺，芷界又道：「戴泽无非是为了引林玄成老子出门。」 「嗯？」 「他真正想杀的是林玄成的爹，但这老滑头藉口养伤轻易不肯出门，戴泽便杀了他儿子逼他来金陵。」芷界这话说得轻轻飘飘的，好像在跟屠户说给我切两斤猪肉一般。 ……苏献文一怔，「你一开始就知情？」 芷界睨了苏献文一眼，他脸上并没有刻意维持什么表情，看起来像是刚从午睡中醒来般带着股自然的懒散之感。 「知道。」他说。 芷界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态度，苏献文想不通既然如此当初他何必去救下林玄成。 「在想什么？」芷界问。 苏献文直视着芷界，对方并不介意，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这人正是处在青春大好时候，不需要任何修饰都能令人觉得舒服美好，再加上捉摸不透的性格，看得久了难免为之所吸引。 「你真的是芷界吗？」苏献文一个心神恍惚就把心底的问题抛了出来。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芷界反问，不等苏献文回答，他继续说：「湘妃剑来了。」 苏献文闻声回头一看，空无一人。 「左边。」芷界提醒了一句。 苏献文又扭向左边，树下果然站了个人——苏献文他们昨日晚间离开林宅之后便出了金陵城，在野外寻了个平整的地方休整。 此时是白天，苏献文终于能够看清湘妃剑的真面目。这人面目普通寻常，身材单薄得过分，完全看不出是令众人闻风丧胆的恶徒痕迹，若是在街上遇见了只会觉得是个抱恙之人。 戴泽朝他们走近，看了苏献文一眼很快挪开，对着芷界问：「你年初时说过的话可还算数？」 「自然是算的。」芷界点头。 戴泽见他点头，大力握紧了自己手中的剑，一番纠结之后才上前将剑递给他。 芷界接过，将剑身推出看了看，贊道：「好剑！」 他虽是说着称赞的话，目光却没停留多久，只是抽出看了一瞬便又收了回去，着实看不出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欢。 芷界：「你想要我怎么做？」 「如果我死了，麻烦你护一个人周全。」戴泽道。 芷界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 「湘君，你去秦淮上问一问便知道了。」 戴泽语气渐渐平静无波，明明是武侠小说中不可缺少的託孤情节，却说得死气沉沉，倒是教人感动不起来。 「行。」芷界甚至都没问湘君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应承下来。 这是在做交易……？苏献文猜着，戴泽用自己的湘妃剑为代价请芷界帮忙？ 他跟芷界什么交情？而且芷界有这般可靠么？ 湘君这个名字原着里出现过，是个必不可少的秦淮名妓。 戴泽没有多留，几句话跟芷界达成共识，留下他依仗成名的湘妃剑就这么走了。 等戴泽走后，芷界将剑递给苏献文，「试试？」 这剑比想像中要轻一些，出鞘有寒光，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苏献文觉得这剑杀孽过重，很不舒服。 「要我教你使剑么？」 「不用了。」 芷界没有勉强，自己拿过剑舞了几下，招式干净利落，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凌冽。 近距离观看的苏献文被剑风扫过连冷汗都钻了出来，不由得退开几步。 苏献文无法估计芷界有多强，只是清楚无比地认识到这人想要杀自己太过简单，手起刀落便足以结束一切。 「你是使剑的？」苏献文问。 「不错，之前用惯的那把折了，还好碰上了戴泽落难。」
第116页 苏献文还没来得及回答，芷界突然伸手拉住苏献文使劲一扯，将人拉开，堪堪避过一支飞来的箭。 苏献文：「！！！」 不知何时周围冒出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正在有序地朝他们逼近。苏献文一眼望去，这些人形形色色，却全是一般的凶煞，将他们围得滴水不漏缓慢靠近。 芷界还拉着苏献文的手腕，此时稍稍用了点力一捏，示意苏献不必慌张。 「这么大的阵势，你们这些大侠可真是闲得慌。」 对面围圈的人中走了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双臂带着铁甲，膀大腰圆不怒自威，他中气十足地笑了两声，「既然知道我们在还敢来，你的胆子也不小。」 话音刚落，又出来另外两人——一个中年男人推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上前，呵道：「芷氏夫妇被贼人暗杀，是你做的没错吧。」 苏献文呆住，眼下被推出来的少年长得跟真实的芷界一模一样，尤其是身上那种青涩感……让苏献文的记忆一下子就回到了当年他们情意正浓的少年时代。 芷界看着苏献文不可置信的表情一笑，「我虽然也叫芷界，但与芷大侠并无关系。」说着还朝前指了指，「看好了，那才是芷少侠。」 两个芷界摆在自己面前，一个虽然还没有交集但跟苏献文记忆里重复度极高，而另一个相伴多日可苏献文依旧摸不准他的想法。 苏献文的头开始疼了起来。 芷界直视着领头之人，「人是我杀的不错，但你们都不讲前因后果，只管杀伐不成？」 那人一愣，没想到芷界会这么说，刚想下意识问他有什么前因后果却被身边的人拉了一下，夺下话头：「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什么？你手段卑鄙杀了芷大侠夫妇，抢了他们的秘籍，如今你唯有乖乖认罪。」 「原来如此……我还想怎么回事，原来报仇除恶不过一个幌子，感情是看上了我手里的宝贝。」 「胡说！杀人为恶你还狡辩，你的意思难不成我们是要抢你的秘籍？」有人立刻骂道。 「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你们口号喊得齐一些便不是抢了么？」 围攻的人也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不打算多扯嘴舌之快，有人打了几个手势，其余的人意会纷纷按着事先的安排摆出架势。 他们人数众多，又各个身怀武艺，这般严丝合缝的阵势任谁都插翅难飞。 芷界没有跟他们硬来的打算，避开正面对决，扫了一圈选定一个侧面突围。 「跟在我后面。」他对苏献文说了一句，然后拔剑沖了上去。 他所挑的这个方向拦守的只有几人，却有谢老怪这样的高人驻守。见人冲着他这个方向过来，谢老怪嘿嘿一笑，大刀一横与芷界斗在一块。 谢老怪内力高深，招式狠硬，芷界只使巧劲，与之对决不落下风。旁的还有几人没有参与两人的过招，见还剩一个苏献文，便绕过来捉他。 苏献文手上连根能使的木棍都没有，见几个人向他扑过来，只能后退避让，谁知一退就撞上了个人。 「巧了。」身后有个女子开口笑道。 苏献文回头一看，竟然是谢显！ 她动作极快，说完便将刀架在苏献文脖颈上，制住他的活动。 苏献文几息之间便落败，隔壁倒是斗得汹涌，谢老怪丝毫占不上便宜。 见谢老怪一时半会儿拿不下，有人便急了拎起武器上前也想助拳。却不想还没施展一招半式竟让谢老怪给拦了下来，长刀一甩将他震开出去几步，吐出一口血来。 「谢老怪！」 「别插手！」谢老怪呵斥一声。 这几下周围的人都纷纷皱眉，他们的目的是捉人，可不是看谢老怪的个人秀。久拖不决难免再生变故，若是也跟戴泽一样逃了…… 为首的盟主点了几个人，示意他们不用理会突然自嗨的谢老怪，只管加入进去拿人。 布置完毕，自己亲自抄了武器加入，将谢老怪挑开方便别的人行动。 谢老怪正在兴头上，被这么强行打断是怒火中烧，手上丝毫不肯放手捡着杀招就冲着盟主而去。 盟主有些头大，没想到谢老怪这般不讲情面，若是今日真被谢老怪伤了反是自己下不了台面，心里为难得很，还好有几个眼色好的，看出盟主的为难之处，也骂着谢老怪不识大体加入进来。 盟主压力骤减，放心许多分出点心思朝旁边一看，情况也是一片大好，芷界被压制得很是艰难，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围攻芷界的几人合作出色，有人牵制有人挑着薄弱点攻击，眼看再有几招便能决出胜负。 「仔细不要伤了他的性命！」盟主还喊了一声，提醒这几人记得正事。 随之他话音落下，围攻的几人也终于放出最后一招，一齐冲着芷界砍的砍，刺的刺…… 然而想像中血液喷张的画面却并未出来。 第70章 主角人格测试（十二） 身处中心的几个人最先反应过来自己扑了空，但还不待有着什么后续动作，接着就感到自己身上一痛，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倒了下去。 苏献文不知被谁推了一下朝前翻去，还没站稳有人拉住他的手腕，握得极紧，抓着他朝前跑。 在方才混战之际包围圈已经散了，他们那匹偷来的马不知何时混了进来，就在眼前不远处。
第117页 芷界将苏献文扔上马背，自己反手解决了几个追兵也跟着跳了上去，用力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逼着它全力奔跑。 后来的人准备充分，自然是不缺马匹的，见他们逃了赶紧上马追来，甚至还有的凭着一双肉脚跟随在后，还咬得极紧。 饶是这马再好，驮着两个人迟早会跑不动，苏献文刚想开口就被灌了一口风，深唿吸了几次才学会怎么说话。 「你放我下去！」 虽然不知道落在他们手里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苏献文没法闭着嘴做个累赘。 「去找死？」 「……」 「之前被你救过一次，现在就算是两清……」 假的芷界塞了个东西在苏献文手里，「坐稳，这是我的宝贝帮我收好了。」 说完他朝后一倒，翻下马站在地上持剑迎上追兵。 苏献文：「！！！」 虽然芷界下去了，但对方人多，保险起见也分了不少人过来追苏献文。 苏献文毫无招架之力，进退不成，只能俯在马背上。马跑得快，后面的人追得辛苦，便用兵器伤了马使得苏献文从马上掉了下来。 …… 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真杀了自己，普通游戏世界里不管死几次都可以重来，可苏献文开启的是特殊版本，他不确定下一次还能不能遇到芷界……这些念头在苏献文脑海里一闪而过，心里开始慌乱气力啊。 苏献文还没做好准备，就听到一阵兵器撞击声，围攻他的人一下子乱了，苏献文透过空隙看出去……竟然是戴泽！ 戴泽不知从哪里捡了把剑拿在手上，剑光飞舞几个回合便将周围的人统统撂倒。 ……太强了，苏献文看得唿吸都有些困难。 他以湘妃剑扬名，但剑只是死物，离了湘妃剑戴泽依然有足以支撑他张狂的实力。 戴泽将周围的人统统解决完毕，拎着带血的剑站到苏献文身前。 苏献文咽了口口水，不知道戴泽打算如何。 「走，后面还有人。」戴泽说了一声，转身就走。 苏献文赶紧爬起来跟上。 马已经骑不了，戴泽带着苏献文从小路离开，在山野中绕了一圈最后竟是又回了金陵城，带着苏献文上了秦淮上的花船。 戴泽领着苏献文进了间房，示意他可以在此休息，正打算离去，苏献文赶紧问：「你为什么救我？」 「顺手而已。」 苏献文还想问问芷界的情况，「芷界现在如何？」 「他死不了。」戴泽说了一声出了门，只留苏献文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 苏献文还在想芷界的事，脑子里突然「叮」了一声，消失许久的引导员再度上线——「恭喜玩家获得关键道具，现在发布新任务，请玩家将珍贵的秘籍交给芷界。」 「啊？」苏献文不明所以，「哪个芷界？」 引导员却不再吱声。 苏献文摸出芷界塞给他的东西，是一块陈旧的木牌，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他反反覆覆看了几遍，这应该就是秘籍。 这么平平无奇的一块木牌竟然就是众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宝贝，还是主角走上人生巅峰的关键。这块木牌苏献文曾经也见过，并没有上心，只是想了想这玩意没被海水跑烂也是不容易。 正想着，有人推门进来，苏献文抬头一看。 来的人是个艷丽貌美的女子，她的妆容和长相都很具有侵略性，但动作脚步却是端正得很。看着她一步步走来，苏献文莫名就想到一个词——步步生莲。 她对着苏献文款款一笑，声音柔软得仿佛可以穿过耳骨，「我听说戴泽带了个人回来，便过来瞧瞧。」 苏献文呆呆地起身对她点了个头，做完之后又怀疑自己是否合乎规矩，手足无措起来。 「秦淮上的人都唤奴家一声湘君，这位大侠如何称唿？」 湘君？！这两个字把苏献文给炸醒过来，这不就是戴泽的那什么吗……？ 一时间苏献文的表情从呆滞变得奇怪起来。 湘君没有发现苏献文的变化，寻了个凳子坐下。 外面闹得翻天覆地，这位湘君还敢让戴泽随意出入，苏献文不禁肃然起敬。 次日，湘君给苏献文带了消息过来。 昨日武林群侠在围堵戴泽失败之后又鼓着气跑到城外闹了一场，打的名号据说也是除害，去剷除一个阴险无比的邪门歪道，却依然落了空。 详细的内情不知，所流传出来的消息就是各路侠士们一拥而上，原本确实是将这名歹人给捉住了的，但由于疏于防备还没等他们讨论出个处理方法，竟又让他给逃了。 一日之内连败两次，大侠们的脸面都相当挂不住，甚至闹起了内讧。 目前侠士们分了三派，第一派是林家及交好的侠士们，他们被戴泽一剑杀了林玄成的事气到失控，完全无心理会其余杂事，只等家主赶来宰了戴泽以解心头只恨。 第二派以谢老怪为首，都是些本就性格偏激不爱抱团的人，他们觉得别的人太过拖后腿实在无法忍受，干脆翻脸自己行动。 第三派则是由武林盟主带领比较听话的一群侠士，不知是要继续堵截戴泽还是追杀芷界。 这群武林人士打着匡扶正义的名号浩浩荡荡地来到金陵，两次行动都没落到好处，如今不上不下地吊着，若最后真不了了之这面子就丢大了。
第118页 头大的是当事人们，吃瓜群众们是喜闻乐见——每天的瓜都有翻新有反转，他们吃得非常开心。 苏献文谢过湘君帮他打听消息，湘君只笑不应，问他，「你觉得戴泽的武功如何？」 戴泽在被整个江湖仇视的情况下还能在秦淮蹦跶了这么久没被抓住，武功自然是不低的，只是湘君没头没尾地问苏献文这么一句，让苏献文有点摸不着头脑。 「很高……」苏献文回忆了下昨日见到的场景，哪怕是现在都还会觉得骨子里发寒，戴泽的剑才是真的杀人之剑。 砰——！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吵闹，还有打砸物件的声音，吓得苏献文抖了一下。湘君倒反是淡定得很，完全没有受惊害怕的样子，当然也没有出去一探究竟的意图。 「这是怎么……」 苏献文话刚说完门就被人粗暴地踹开，几个满脸凶意、拿刀带棒的人闯了进来 「戴泽去哪了……」他们一进门开口就大问，当眼神扫到苏献文身上时愣住，「是你！！！」 这几张脸对苏献文而言陌生得很，但想来他们也参与了昨日在城外的围堵，记得苏献文不算奇怪。 本来有着盟主的约束加之大家自持正义之师，明知道戴泽就在秦淮河上也不曾难为过这些花船娼优。但如今他们滞留许久都没个收穫，人心散了规矩就不太管用，今日便有些按耐不住的人先行来了花船上闹事。 遇上苏献文倒是预料之外，也算是惊喜了。 苏献文反应已经算快，起身就朝窗口跑去，但可惜这几个都是正儿八经练过武的人，哪里是苏献文能比的，他连窗户口都没挨到就被逮住砸倒在地上。 他们留下来两个人看守着苏献文，其他人则赶忙跑去汇报，不一会儿带头的闻风赶来，一看苏献文乐得都笑出了声。 「昨天运气好让你跑掉了，没想到今天又撞了回来，还不如昨日就别跑剩了些功夫。」有人抓了苏献文的衣领说道。 苏献文刚才被人在腹部勐打了几下，正是疼得说不出话的时候，被这人嘲讽也只能翻翻白眼。 一切发生得太快，本来只是想来闹点事的人有了意外收穫，将原本的目标忘了个干净。 湘君没有出声——这是情理之中，她犯不着为苏献文这个陌生人涉险，但她竟也没有趁乱离开就坐在旁边看个热闹，这般定力也足以令人惊嘆。 「秘籍有可能在这小子身上！」有人推测道。 昨日他们捉了邪门歪道芷界搜身却一无所获，唯一有的空隙也就是他趁骑在马上时将秘籍交给了苏献文。 他们说着就要来搜身，但本来钳制着苏献文的两个人突然被弹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到墙壁上惨叫一声半昏了过去。 这一变故将在场的都唬住，明明昨天就是个没有反抗之力的普通人，怎么这会又生了神力，出手还这般猝不及防。 没了压迫苏献文强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明白刚才应该是玩家保护系统自动开启了。 领头的人看苏献文的眼神带了些估量，虽然方才并未看清苏献文是怎么出手的，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苏献文尚不足为患，只不过得警惕些，尽量免了自己这边的损失。 这样想着，于是他换了语气对着苏献文开口，「这位兄台，方才我们多有得罪，但昨日你与那塞外贼人待在一处，难免引人误会。」 塞外？苏献文在心里记下，这么说那个芷界是从塞外来的，也难怪会跟戴泽在边关见过。 「不过看小兄弟相貌堂堂气质不凡，想来不会是那贼人的同伙，是我们鲁莽了。」这人又道，给苏献文扣了顶高帽子，还示意别的人收敛一下自己的动作，不要用防备的姿势对着苏献文。 苏献文奇怪，这人怎么转性变得这般善解人意了。 「看你也是学过一些功夫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小兄弟师承何处，但想必是学过江湖道义的。那塞外贼人为了夺宝杀了芷大侠夫妇，天理难容，我等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必要为他们讨一份公道。如今秘籍在你手里，于情于理都该是还给芷大侠夫妇的幼子。」 原来如此……说到底还是想要自己手上的东西，只不过硬的不行换软的上。 第71章 主角人格测试（十三） 「看你也是学过一些功夫的样子……虽然不知道小兄弟师承何处，但想必是学过江湖道义的。那塞外贼人为了夺宝杀了芷大侠夫妇，天理难容，我等自然不能视而不见，必要为他们讨一份公道。如今秘籍在你手里，于情于理都该是还给芷大侠夫妇的幼子。」 原来如此……说到底还是想要自己手上的东西，只不过硬的不行换软的上。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你真的会还给芷家幼子？」苏献文问。 「我可以指天发誓。」 苏献文摇摇头，「我不曾习武，也不懂江湖规则，但这秘籍他是信我才给我保管，自然是要完完整整地还给他。」 那人一愣，他刚才那些话只是做做表面功夫，给苏献文一个台阶下，暗含的意思是他放苏献文一马，但苏献文得交出秘籍作为交换……真没想到苏献文在被包围的情况下还会这么说。 苏献文做足了准备，说完就趁着别人没有反应直奔窗户而去，这次没了阻拦且他动作滑熘得很，竟真的让他从窗口飞跃了出去跳进水中沉了下去。
第119页 「追！」船上的人大喊一声，也跟着扑腾跳了进去，翻了几遍水下却根本找不到苏献文的人影。 苏献文入水之后觉得一阵没有道理的疲惫席捲而来，根本抵挡不住，眼前一片模煳脑子变得昏昏沉沉根本没法清醒。 他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看着保护罩外的水流发愣。 「我好像不应该在这里……」苏献文想，但还没将这个念头髮散出去，脑海里一阵刺痛什么都无法思考。等痛意消退之后他已经不记得几秒前所想的内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好像是忘了什么。 我还活着么……不，我存在过吗？苏献文脑海里勐地涌入这样的念头，他被自己吓了一跳，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啊」，接着保护罩毫无声息地破裂，溺水的窒息感朝他奔来，令他瞬间彻底失去了意识。 「醒了吗？」 有人在苏献文耳边问，苏献文睁开眼睛，入眼的是蓝色带点灰的天空。 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侧过头一看，是芷界。 这人一点被追杀的狼狈都没有，看苏献文醒了还有闲心笑了一下，道：「这次换我从水里捞你。」 苏献文：「……」 他想说话，但一开口就咳了起来，只能作罢。 咳完之后在怀里一捞……木牌不见了！苏献文心里一凉，不会是在水里被沖走了吧…… 他无比僵硬地扭过头看向芷界，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自己似乎弄丢了木牌这件事。 芷界看出苏献文的疑惑，拿出木牌在苏献文面前晃了一下，「多谢。」 这好像还是苏献文头一次听这个人跟自己说谢，不由得楞了一下。 「能起来吗？去看个热闹，再晚就来不及了。」 「什么？」苏献文问。 「戴泽跟林家老头子的决斗。」 这么快？这才几天林家家主就赶了过来。 苏献文站起来，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感觉，穿着湿哒哒的衣服跟在芷界身后。 芷界带着苏献文走了许久才终于到了一处开阔的空地。 林家的人还没到，只有戴泽一个人盘膝坐在地上。他闭着双眼，完全没有理会芷界跟苏献文这两个不速之客的意思。 芷界在离戴泽十步远的时候找了个有遮掩物的地方停下，寻了个石头坐下，对苏献文说，「戴泽这些年作恶多端，江湖上想杀他的人多如牛毛，但他形影无踪、武功高强，试图找他麻烦的人都只能扑了空……你猜他这次为何这般大张旗鼓的在秦淮逍遥。」 因为无敌太过寂寞只能玩点新花招追求刺激？苏献文在心里想想，明面上倒只摇头表示不知。 「你再猜，以戴泽的轻功分明可以轻易逃脱，为何偏偏要杀林玄成做个垫背的？」 …… 当初听说林玄成被杀的消息后，苏献文曾问过芷界，戴泽跟林玄成是否有旧仇，得到的答覆是否定的，但同时芷界也说过戴泽的目的是为了引林家家主出山。 芷界的意思应该是戴泽的行为，无论是在秦淮逗留还是杀人长子，目标都直指林家老头子……不惜搅得武林动盪也要一意孤行，戴泽跟林家老头这是有多大的仇怨？ 苏献文试探地问：「他跟林家家主有何纠葛？」 戴泽伸出食指在空中划了一下，「不，他们无仇无怨……至少在戴泽杀了林玄成之前是这样的。林家老头子闭关多年不曾外出，而在他鼎盛时期戴泽还是个有着师门庇护的小孩，哪里有机会结仇。」 芷界没有给苏献文细想的时间，继续道：「你应该已经见过湘君？」 确实是见过的，苏献文点了个头。 「你觉得戴泽跟她是什么关系？」芷界问。 什么关系？在苏献文的认识里当然是……恋人。戴泽连自己随身的剑都愿意拿出来换芷界保湘君平安，简直是真爱中的真爱。 但既然芷界这么问了，说明还有别的隐情。 「他们什么关系？」苏献文猜不出，便直接问了。 芷界：「他们并无儿女私情，湘君的老父曾对戴泽有过重恩，给了他湘妃剑，年初我遇到戴泽的时他正在打听自己恩人后人的下落，大概是一路南下最后才在秦淮找到的湘君，而这位湘君恰恰好跟林家这个老头有些难以化解的仇。」 话说到这个份上苏献文也差不多明白了，「戴泽这是在报恩？」 「嗯。」 苏献文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多大的恩情多大的仇恨，这些东西无人理会的话就是角落里的一堆枯柴，可偏遇上了戴泽这个犹如野火一般随性炙热的人…… 听了芷界的肯定苏献文有些头皮发麻，戴泽武功再高也总有失手的时候，他闹得轰轰烈烈但谁都无法保证他能够肆意到底。 书上都说快意江湖结草衔环，但这般报恩的方式却太过沉重，若是江湖群侠再给力一点，戴泽怕是都没办法活着从秦淮河上出来。 而且戴泽用湘妃剑跟芷界做了交易，是不是他心里也没有个底。 苏献文一脸困惑，芷界用手指在他脑袋上戳了戳，「想什么？」 苏献文摇摇头，初到这个世界的时候001就提醒过不要用现实世界的标准来衡量游戏中世界，他所见的不过都是字里行间勾勒出来的角色，没有必要考虑太过关于他们的事情。 任何事情都忌想得太深。
第120页 「他可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湘妃剑。」芷界突然说。 苏献文勐地看向芷界，这人还是一副松松散散的样子，看不透。 没过多久，林家众人就浩浩荡荡地杀了过来，为首的是个五十开外的男子，虽然已显老态但还是能看出其原本的霸气，正是林家的家主林继龙。在他旁边则是个熟脸，正是林家的三姑娘林玄玉。 三姑娘如今一身麻衣一脸哀色，用剑指着戴泽破口大骂，声音嘶哑，想来是哭了不少。 前几日还是意气风发的大哥，突然被人一剑刺死在自己面前，也难怪三姑娘承受不住。 林继龙伸手拦住林玄玉，示意她不要冲动，自己上前一步，「本来按着惯例该是我单独出手替吾儿报仇，可对你这般小人我也不必守什么规矩惯例，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是你今日逃了，林家依然会追杀你不死不休！」 戴泽站起来，淡道，「我不会逃的。」 「哪便好，等死了之后见到阎王记得说清楚自己的罪孽，别怪我取你性命。」林继龙冷哼一声，朝着芷界苏献文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苏献文心里一紧，芷界拍拍他的肩示意不用担心。 果然，戴泽也随之看了一眼，道：「不用管他们。」 林继龙收回视线，他的目标只有戴泽一人，此时没有闲心理会不相干的人，便放任这两个杂鱼继续躲在暗处，不过还是提醒了旁边的人一句注意。 戴泽抽出长剑，没有主动进攻在原地摆好架势等着对方的动作。林家深知戴泽的功力深厚，不敢托大，一开始便是派出几人跳出去与戴泽缠斗在一处。 这几人功夫都算不错，但跟戴泽一比还是太过恪守陈规缺了灵气，不及戴泽剑法的出神入化，数十个回合之后他们就显了败迹。 林继龙旁观了会，拿了自己的剑加入进去，其余几人立刻会意改了战术收敛了攻势，只管配合老头子。 老头子不愧是叱咤南方多年的人物，经验够足，他加入之后戴泽的优势被逐渐消减，再灵活的剑法都难以发挥出优势。 芷界看得仔细，嘴角还扯着点笑意……他面前挥舞的是货真价实的白刃，砍下去带起来可能就沾了红，这样惊心动魄的场景他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戴泽还没出全力。」芷界视线还放在前方但还是分出一分心思对苏献文说道，「年初九王爷出巡带了数千护卫，即便是这样戴泽也能拿下他的首级。」 年初的事苏献文只是听过几次传言，他没有亲眼见过当时的场景，无法想像戴泽在千军万马中持剑飞跃的景象，但只是听听都能感受到些许戴泽的张扬不羁与强悍。 这样的人放眼整个武林也只此一个了。 第72章 主角人格测试（十四） 芷界说完没多久，戴泽手上招式突变，收放之间带上了戾气招招直指要害冲着林继龙攻去。 林继龙赶紧随之抬剑来挡，却一连被逼着退后了十数步，差点抵挡不下。 林继龙虽是没被戴泽的剑直接刺中，但一时急火攻心喷出一口血来。 「竖子！」 老爷子大喝了一声，不管自己身上的疼痛挥着剑对着戴泽而去。 戴泽无论是攻守都极为出色，哪怕是面对林继龙的兇勐反扑也能轻松化解，丝毫不见他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方才苏献文还在想戴泽以一敌多是不是有些勉强，此时见了才知道这种程度对戴泽而言不算什么。 戴泽一边对林继龙大肆打压，一边也能分出余力对付林家其余的人，他动作干净利落手下丝毫不留情，翻手之间又杀了两人。 芷界随意嘆道：「这才是真刀尖舔血过来的人，这般混乱也没有多余的动作，面对戴泽只要稍有失误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与戴泽谁更强？」苏献文问。 「自然是他。」芷界没犹豫就答了。 「哦。」苏献文没再多问，继续看戴泽与林继龙的厮杀——就这么会的功夫林家上场的人已经只剩了林继龙一个。 林继龙到底也是年龄大，加之没有料想到时态会这般发展，被戴泽压着打的情况下有些乱了阵脚，脚上的动作开始杂乱起来。 林玄玉见他爹招架不住干脆自己拔了剑沖了上去，还没等她跟戴泽交上手首先被林继龙给拦了下来，一掌将她拍了出去。 「噗——！」林玄玉被林继龙打出几步远狠吐了口血，还不等她问一句就看到林继龙被戴泽一剑自背后贯穿了心脏。 …… 如同芷界所言，与戴泽过招是半点破绽都不能露出。林继龙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即便林玄玉不上来他也逃不过被戴泽所杀的结局。 周围一片肃静，戴泽抽出剑随意一甩，冷冷地看向林玄玉。 「爹——！咳咳……爹！」林玄玉从惊愕不可置信到悲怆，过了好久她才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挣扎着就想去林继龙的旁边。她伤得不重，但此时连怎么走路都想不起来，整个世界只有一片含煳。 几天之内，先是大哥再是父亲，都是在她的眼前都同一个人所杀，而她一如既往的无力阻挡。 林玄玉踉踉跄跄地爬到林继龙身边，试图用手去堵住林继龙的伤口，可惜无济于事。林继龙大概还有一口气，但这口气不足以支撑他做任何事，只能最后再看看自己的小女儿，缓缓闭上了眼。
第121页 「啊——！！！」林玄玉嘶吼出声，双眼变得通红瞪着戴泽。她自己的剑不知去向，摸到林继龙的剑捡起不管不顾地朝戴泽杀去。 林姑娘虽然在武林中素来享有盛名，但面对戴泽根本不够打，对方只用剑一挑便缴了她的武器，顺便再补上一脚将她踹翻倒地还后滚出好远……恰好停在了芷界他们的旁边。 「咳咳……」林玄玉自知不是戴泽的对方，但隔着血海深仇她不可能向戴泽低头求饶。 戴泽这一脚少说踢断了林玄玉的两根肋骨，她用手臂撑着试了两次才将身子抬起来，不至于让自己趴在地上狼狈至极。 她原本的白色麻衣都被泥土和血迹染得污秽不堪。 芷界看着林玄玉，恰巧与她对视上。 林玄玉认出芷界。林家因为死了林玄成的缘故没有跟着去堵截芷界，只是后来听说这人也是个狠辣程度不下于戴泽的恶人，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一开始林玄玉对他的印象很是不错，还很认真去结交过，此时此刻以这样的方式再见林玄玉心里一阵酸涩——她一生不敢说诸善奉行，却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如今却只能匍匐在骗子的脚下。 而这个骗子丝毫没有出手搭救一把的意思，露出的笑意堪称恶劣，眼睁睁看着戴泽步步上前手起刀落，了结了这如花一般的大好性命。 啪、啪、啪。 芷界拖着调子鼓了几下掌，对戴泽道：「真是精彩。」 戴泽在衣袖上擦了擦剑上的血迹，没理芷界，反看了苏献文一眼。 「多谢了。」芷界察觉到戴泽的眼神说道，将自己握着的湘妃剑扔给他，「小本买卖，诚信得很，一命换一命，你救了我的人一次，这剑就免了。」 从年初认识开始，芷界就一直在打湘妃剑的主意，如今好不容易到手了又还了回来……戴泽微微挑挑眉，芷界这人喜怒无常，没准就是突然失了兴致而已，他懒得深究接住湘妃剑，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顺手而已。」 「哪些大侠们还在金陵嗷嗷叫，这事可没法善了，你怎么办？是继续逃还是杀他个干净给武林换换血？」芷界问。 「你太看得起我了。」戴泽道，转身准备离开，不准备跟芷界多说。 芷界没有阻拦，翘着腿手托腮看着他离开…… 一步，两步……十步…… 砰！ 戴泽突然一头栽倒在地上，磕在土上发出一声震响。 苏献文被这变故吓得抽了口冷气，下意识就去看芷界……芷界站起来，「我就知道。」 两人上前，芷界蹲下将戴泽正面翻上来，只见他整个面上都是血，也不知是砸出来的还是从七窍流出来的。 芷界用手试了试戴泽脖颈处，「没救了。」 苏献文没有像芷界这般料事如神的能力，完全没法淡定下来。他对于武侠世界的认识基本来自戴泽，在此之前他只能扣着文字想像，还是在见了两次戴泽出手之后才有了清晰的画面。 不知不觉苏献文对戴泽的定义已经不再是原着中主角的垫脚石，也脱离了游戏中世界形形色色角色对他的描述烘托——戴泽这两个字在苏献文这里已经成了强悍无敌的代表。 这人刚刚还在苏献文的眼前以一敌多，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林家一群人……结果才过了多久莫名倒下，芷界还说这个人没救了。 苏献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芷界看他这样样子很是有趣，笑了一声，「没什么好惊讶的，他被人喊打喊杀了这么多年，总有一两次失手的时候，年初我遇到他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毒，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这才急急忙忙从北到南找他的恩人，生怕迟了欠了债去地府。」 戴泽还有点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芷界，他想张嘴但发不出声只有满口的血。 「放心，我说到做到。」芷界道，「湘君对吧，就算是天皇老子要杀她，我都会护她一次。」 听完芷界的话戴泽眼里的光泽才散去，随后身子勐地弹动了一次终于失去了所有的生气。 芷界站起来，环视了一圈，捡了把剑过来，开始挖坑，「得挖个坑给他埋一下，万一有野狗乌鸦什么的过来熘达，误食戴泽的尸体估计会中毒，人都死了就别再白添一桩仇了。」 苏献文愣神的功夫，芷界倒是挖得起劲，不一会儿便有了雏形。这剑也不知道是林家谁的，明明主人不久前惨死戴泽剑下，芷界却是不忌讳，拿着这剑用得十分流畅，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苏献文甩开这些杂念，也找了个把剑跟过去一起挖坑。两人没说话，分工明确很快就挖出一个一米多深的长坑。 芷界放下剑，将戴泽的尸首拖过来连同湘妃剑一起扔了进去，动作粗暴得很，从头到尾都没法在他身上看出死者为尊的意思。 也就是新死的尸体承受得住，若是再过几天指不定就会让芷界给拉散了。 给戴泽盖好土，芷界还走远了些去砍了棵树削了个木制的墓碑过来插好。 「刻点什么？」芷界问苏献文。 不管是戴泽还是湘妃剑都肯定不能在墓碑上出现，否则戴泽仇家见了非挖出来鞭尸不可。 芷界随口一问难住了苏献文，他对戴泽没什么了解，不知他这一生过得如何，有何建树，虽然总是听说戴泽造孽甚多，可苏献文也不知道究竟他做了些什么。
第122页 「人被杀，就会死，写这个怎么样，」001突然冒出来建议道，「简直不要太符合。」 「哦，好有道理。」苏献文冷漠。 「多行不义必自毙。」001不放弃，兴致勃勃地继续建议。 苏献文：「……」 芷界自个也想了想，「罢了，写什么都不合适。」说着将墓碑也给拔了。 起身后发现苏献文还是一脸呆滞，极为顺畅地摸了摸他的头毛，「怎么？不敢相信湘妃剑会死？」 苏献文其实是在很认真地考虑给戴泽的墓碑上写个什么合适。 芷界面色不变继续说，「行走江湖不是武功高就足够的，他杀人的时候自然能想到有朝一日会被人杀。」 芷界没有给戴泽磕头的打算，把这个粗糙的葬身处处理好就准备走人。 苏献文跟在他后面，还有些恍恍惚惚的。 「你觉得我是善是恶？」芷界问。 苏献文楞了一下，「我不知道。」 芷界停住脚步，回过头搂住苏献文，凑近他的脸边轻声道：「不知道就对了。」 然后亲了苏献文一下，「你是个好人。」 苏献文瞳孔勐地放大：「你……」 「啊啊啊啊啊啊！！！！」001疯狂尖叫起来，打断了苏献文的话。 「关键人物湘妃剑戴泽死亡，任务判定失败。请注意，玩家任务失败，即将强制脱离游戏中世界，请做好准备。」 「重复一遍……」 一道陌生的声音响起，连给苏献文反应的时候都没有他就伴着这道没有起伏的声音陷入了昏迷。 苏献文被强行从游戏中脱离，从黑市买来的「三千世界」已经报废，正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他随手将电源线切断，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 房间里静得可怕，苏献文也一动不动，这里的时间好像猝然停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僵硬难看地扯了扯嘴角，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撑了这么多年等到的结果起码不是死路——苏献文现在非常确定，在游戏中遇到的人就是芷界不会有错。 第73章 终结 苏献文在黑市上打探消息，没过几天就有人主动找上他，告诉他「三千世界」的其他制造者想见苏献文一面。 正中下怀，苏献文自然是欣然赴约。 「三千世界」的总伺服器被安置在一片偏远的星系中的一颗废弃星球上，也难怪联邦政府在下了通缉令之后也没能彻底摧毁他们。 接见苏献文的是一个苍白得过分人，看起来长期营养不良。苏献文记得他，这位曾经被联邦政府称为最疯狂的天才，姓名不详，代号为「e」。 一个本来应该被处死了的人。 苏献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发现了一点端倪——这个人不是实体，是一种比全息投影还要真实一点的技术，看上去跟真人无异但边缘处还是略微有些模煳，这是时空的不契合。 e察觉到苏献文的目光，无所谓地笑笑，甚至还伸出手主动去碰触苏献文。 果不其然，他的手直接穿过的苏献文的身体。 苏献文心里狂跳，「几年前我就听说你被处死了，这条消息应该无误，如今你究竟是死是活？」 「是死是活很重要吗？」e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挥手，「生、死不过是一种状态的分类罢了，我没有你们所谓的肉体，但却可以正常与你们交流，也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你觉得我算是死是活？」 苏献文不说话。 「那我们可以换个问题来问，」e朝着苏献文露出个不怀好意地表情，「你觉得芷界如今是生还是死，他的身体可是被炸得连碎片都不剩了，灵魂却留在了游戏世界，你只要登入游戏就可以拥抱他亲吻他……这样你能说他已经死了吗。」 苏献文脸上的表情绷得很好，但闻言还是轻微地晃了一下。 一直不愿意面对的猜想被证实，奇蹟没有发生，当年的那场爆炸芷界确实「死」了——按照一般标准来看。 「你也去过游戏世界了，里面是不是真实得令你害怕，日后你真的还能继续坚决地将真和假区分开来？我以前听说过一个故事，一个叫做庄子的人梦到了蝴蝶，醒来之后他分不清究竟是他梦到了蝴蝶还是蝴蝶梦到了他……你凭什么认定眼下你所出的星际时代才是真实的？」 e再度站了起来，语气带了些兴奋地阐述着他的观念，他走到苏献文面前，「说不定现在的你也不过是另一个虚拟世界之中。」 「可能吧，」苏献文略微地想了想过去的经歷，「你们所创造的世界却是真实得令我惊嘆……」 e欣慰地一笑。 「但世间一长我就能分辨出来，」苏献文抬头，「一开始芷界封印了我的记忆，我也确实一无所知地轮迴了好几次，但到后来不需要记忆我也能判断出这个世界的真假。」 他们所在的这个房间背阴，有种难以散去的压抑感，苏献文想起来在虚拟世界和芷界的拥抱，即便知道是假的回忆起来也温暖无比。 放弃这个令人难过的世界，逃到虚拟世界中去多好，没有家国天下的烦恼，没有过往的伤害，他们可以相互依偎着共同沉沦。 苏献文鼻尖有一瞬间的发酸，「假的永远真不了。」 这句话与e的观念背道而驰，但他没有动怒，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苏献文，轻轻开口：「只有虚拟世界中有芷界，我观察了你好几年以为你对芷界情深义重难以释怀，最后还是仍要放下他回归现实吗？」
第123页 不等苏献文开口，他又补充一句：「你可真令我刮目相看，不愧是联邦最年轻的上校，心志坚定，是芷界不如你。」 一瞬间苏献文脸上闪过一个悲伤到难以形容的表情，他自嘲地开口：「我算什么心志坚定，在游戏里我差点就说出口我愿意陪他一直留在虚拟世界里，但他阻止了我，我被强行退出游戏的，只可能是他做的。」 「以前在虚拟世界他总要我留下去，等我真的决定要留下来的时候他又捨不得了，当初也是，攻击的命令是我下的，但芷界提前一步自爆，除了算计我，他大概也是不想让我一辈子留着亲手杀了爱人的阴影。」 苏献文鼻子一酸，芷界鲜活的一面离他已经太远太远了。 芷界是个孩子心性，想法太过理想化脾气也足够任性，但从来就没有真正地伤害过苏献文。 e听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平平淡淡地看着苏献文：「所以，你现在想怎么做？」 「等他。」苏献文道。 「但他已经死了，在现实世界你永远都不可能等得到他。」 苏献文没接话，只是看着e，两人对视许久，e先移开了视线，声音没有起伏，「既然如此，你可以走了，我叫你过来只是给你一个永远进入虚拟世界的入口，但看来你并不需要。」 苏献文对他点了点头，他会过来也是抱了一分希望，想看看芷界有没有可能在这里，结果令他失望，这里没有芷界的痕迹，有的只是一个不知生死的疯子e。 e在他身后笑着说：「苏上校，你可要好好在现实世界活下去。」 语气里听不出丝毫真心祝愿的意思，反而有种抱着手等着看苏献文下场的幸灾乐祸。 苏献文脚步顿了一下：「我没有什么非要活下去的执念，但逃避只能让我更痛苦。」 虚拟世界里他跟芷界都是完美的，他们可以轻易收穫任何想要的东西，但这个世界仍有痛苦，哪怕这些痛苦不是施加在苏献文身上，可是只要看着苏献文就会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愁绪。 无论是真还是假都永远都不可能让人彻底逃避痛苦。 如果苏献文迷失在虚假之中，他可能会逐渐忘了现实世界中的酸甜苦辣，而这些东西都与芷界系在一起，苏献文不想忘。 芷界过去说与苏献文一起的回忆是他最好的回忆，同样也是苏献文的。 等苏献文走出房间，e才喃喃自语，「抛弃了肉体，灵魂才能自由。」 说完他就渐渐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苏献文回到定居的星球，这里不属于联邦的辖地，时常被星际海盗搜刮，最近本星球的人拖拖拉拉成立了一个自卫会，有人诚惶诚恐地找上苏献文，问他愿不愿意去教导一二。 苏献文没有拒绝。 自卫会没有太多可自由支配的资金，他们买来的机甲不仅老旧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学员也不怎么配合。 他们要么是天赋不高，要么是不感兴趣，总之没有几个能让苏献文省心的。 但他从来没有发过火，尽心尽力地教导他们，一次一次地重复，效率再低下都没见苏献文烦躁过或者敷衍过。 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地过着，自卫队的首领偶尔会过来看训练成果，有一次他问起苏献文这个联邦曾经的上校为什么肯安于一隅，还小心翼翼地试探他是不是受了内斗的迫害。 苏献文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这一路以来的经歷和变化，最后能说的也只有一句：「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以前是我自己非要将自己架在不属于自己的地方，现在我不想了，就这么简单。」 首领似懂非懂，不过很识相地没有再问过。 就算初始装备再差，有苏献文从旁协助自卫队还是慢慢强盛起来，这颗星球上的安全系数有所提升，无论是本地人还是外来人口都逐渐适应了这种简单的生活方式，外面的起起落落与他们关系不大，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 苏献文已经不记得自己在留在这里多久，每年他都会带一束假的彼岸花去芷界自爆的地方祭拜，看着周围万古不变的星相发呆，瞎想芷界会不会有一天从黑暗之中跳出来。 每次他都能把眼睛瞪疼，可这个近乎荒谬的奇蹟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一次苏献文依然无功而返，回去之后自卫队的首领兴沖沖地找到苏献文，说他们有了一台新的机甲，不同于以往那些二手、三手货，这台机甲恐怕不必联邦军队的配置差。 苏献文跟着他一起去看新机甲，见到的第一眼苏献文就呆住了，这台机甲浑身通红，哪怕处于静止状态都散发着令人压抑的威压。 首领喋喋不休地位苏献文介绍这台机甲的性能，苏献文打断他，急切地发问，「这台机甲的名字是什么？从哪里来的？！」 「烛龙，是有人送的。」 「谁送的？」苏献文差点一把揪住了首领的衣领，他的心跳已经超出了正常的范围，紧张得他说话都在抖。 首领从来没有见过苏献文这副模样，他楞了一下没能将话说出口。 苏献文正想继续问，身旁突然有人笑着说：「是我。」 苏献文生硬地扭过头，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人印入他的眼里，这人皮肤偏白，像是常年没有在户外行动过，但身体不显虚弱，只是站在那里都能令人觉得精神无比。
第124页 他冲着苏献文笑，张开了自己的双臂。 苏献文呆在原地，他也不催促静默地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苏献文终于回过神跑到他的身边，在能够接触到人之前苏献文又生生停住，战战兢兢地抱住这人。 他等了太久，希望又太过渺茫，苏献文害怕这只是他一场梦，害怕其实是假的，直到真的碰触到芷界的瞬间苏献文才肯定这是真的。 他的芷界真的回来了，在没有任何承诺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他还是回来了。 苏献文死死地抱着芷界，原本积攒在心中多年的委屈、难过、不甘全都散了，没有什么能比一个真实的拥抱更重要。 苏献文这一刻更发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有多脆弱，如果他再进一次虚拟世界一定会迷失自己，只要能看到芷界他已经没办法再去管真假。 还好芷界回来了，无论何时芷界总归是捨不得苏献文的。 芷界轻轻地拍着苏献文的后背，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一下，「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完~ 谢谢阅读到最后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