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鸡总裁还我清白》 第1章 辣鸡总裁还我清白![娱乐圈] 作者:三千大梦叙平生文案十七线演员梁宵出道五年,不温不火。因为被拍到频繁出没星冠影业总裁别墅,全网一夜成名。别墅卧室里,梁宵洗干净趴在枕头上,专心致志抱着手机打游戏。“总裁,您咬好了吗?咬好我就下班了。”2.作为星冠影业总裁,霍阑有个秘密。他是个特殊变异型alpha,只有定期标记吻合的omega,才能维持信息素稳定不失控,否则就会危及生命。霍总裁不近o色,第一天见面,就把银行卡跟合同冷漠地推到了梁宵面前:“各取所需,不该想的别肖想。”梁宵勤勤恳恳挨咬,踏踏实实拿钱,安安心心打游戏。直到他在星冠影业投资的大制作里一炮而红。面对铺天盖地的包养黑料,梁宵跑回家翻出合同,准备让总裁帮他澄清真相。霍阑眸色沉沉,接过合同,当着无数镜头话筒揉成一团,把人拉回身边。“别慌。”梁宵被掐着腰按在墙上,冷静抱住把脸埋在他脖子里的霍总,沉稳地转向经纪人,“他现在要还我清白了。”3.经纪人疯了。【闷骚冷清总裁攻x碎嘴沙雕健气受】【abo无生子,轻松放飞小甜甜甜饼】专栏预收文《殿下让我还他清白》(暂定)镇远侯府满门抄斩,小侯爷云琅逃了五年,一着不慎,落在暗卫手中。云琅跪在法场,对着寒光闪闪的铡刀,情急之下,一口咬定自己怀了琰王的儿子。据传,琰王萧朔生母早逝,性情残暴嗜血,手上不知多少冤魂人命。与镇远侯府有不世血仇。——————————云琅胡言乱语死里逃生,正计划越狱赶去边境,忽然被提出天牢剥衣洗净,麻绳捆缚送进了王府。烛光下,萧朔神色阴鸷,眉目冰冷吩咐:“找间上房,拨下人丫鬟,为小侯爷延医用药。”云琅不好意思,刚要跟他客气,冷不防听见最后一句。萧朔:“让他生。”云琅:“……”*要么生,要么死。*少年侠气。死生同,一诺千金重。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六州歌头·节选》贺铸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豪门世家 娱乐圈 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梁宵;霍阑 ┃ 配角:经纪人;管家 ┃ 其它:一句话简介:霍总,您好了吗?vip强推奖章这是一篇娱乐圈主题的小甜饼,讲述了影视公司的alpha总裁和对家公司omega艺人因为信息素被迫立下合同,进行纯粹的信息素交易,却在交易中不知不觉彼此心动,终成眷侣的故事。两个人都有不同的伤痕和过往,互相治愈、彼此陪伴,是一篇一起变成更好的人的故事。这篇文章文笔风趣幽默,时时叫人捧腹大笑,经常有意外神转折,但又偶尔温暖戳心,读时有笑有泪。人物形象刻画生动,剧情流畅情节丰富,两人感情线在意外和主观动力下层层推进,是个比期待更加温柔的故事。第一章 “久仰久仰,有机会一定合作。”“机灵点,那边那个就是靳导,快过去打个招呼。”“林总——这是我们的项目书,您有时间吗?这个项目真的很有潜力……”……梁宵抱着手机,侧了侧身,给举着项目书追人的编导让了条路。业内沙龙,星冠影业牵头的晚宴。娱乐圈里顶尖的娱乐公司不多,星冠影业根基深稳财大气粗,一批拿得出手的当家演员,出了几部评价收益都颇高的爆款剧,办个宴会也群星云集得像是哪家晚会现场的后台。人来人往,刚才站得挡路,胳膊撞了一下,游戏界面上操控的人物被对面一枪爆头,又输了一局。梁宵退出游戏,正要往边上挪,眼前忽然多出只手,一把没收了手机。梁宵抬头:“段哥。”段明咬着牙犯愁,低声训他:“你就这么站着?”“找了。”梁宵也愁,看了一圈,“人多,没能坐的地方……”“让你去找编剧大导投资人打招呼混脸熟!”段明气结:“事业心呢?挣不挣钱了?不想挣钱就散伙——”梁宵眼疾手快,拿了两片曲奇塞他嘴里:“挣钱。”段明是公司派给他的经纪人。两个人从他出道起就搭伙,在十七线埋伏了五年,戏接了不少,大部分连资源都没留下,到现在都还没顺利突破到十六线。梁宵拉着他站到角落,把手机拿回来,点开闲鱼递过去。段明险些被他噎死:“什么?”“洗浴用品,五星级酒店小样。”梁宵给他介绍,“刚成交了两笔,还有三份就等发货了。”段明:“……”正好有买家问价,梁宵飞快把手机收回来,回了两条亲保质不保量可小刀不包退换不包邮。星冠影业财大气粗,给来参加晚宴的来宾定了五星级酒店,各方面待遇都不错。包车包住,赠的一次性洗浴用品转卖了正好抵机票钱。段明深吸口气,默念三遍杀人偿命:“你就这么点出息?”梁宵眨了下眼睛。 第3章 “我知道。”梁宵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多吃点,你会发现我们又省下了一顿晚饭钱。”经纪人的第三百七十二次散伙要求被过气鲜肉熟练地哄了回去。梁宵给他塞了一把饼干,摸出手机叫车。晚宴已近尾声,联谊却才刚到最热闹的时候。不少人都趁这个时间联络走动,不太出名的卯足了劲在名导制作人面前刷脸,咖位相当的搭话客套,都在利用难得的机会开拓人脉。现在不走,等人全散了,堵车都能堵上半个小时。身边人来人往,梁宵低头摆弄手机,又拽着段明往不显眼的地方站了站。来宴会的人咖位平均下来也能在二点五线,没人不长脑子到当众为难他,但背后多多少少还是会议论的。尤其这次做东的还是星冠。他刚上了热搜,转头出现在这,难免有人往多了想。霍总跟他清清白白,最多就是工作之余接了个私活挣外快的关系,但热搜毕竟到现在都还没顺利下来,也犯不着上赶着去找难堪。听着偶尔传过来刻意压低了的“包养”、“果然是omega”、“霍总原来喜欢这一口”之类的窃窃私语,梁宵决定不让这几天已经有神经衰弱迹象经纪人继续受刺激,扯着段明及时出了门。拉拉扯扯到走廊,段明彻底压不下火,一甩胳膊:“关他们什么事,没完没了!早知道就不该来……”“没事的。”梁宵这两天已经被这么围观习惯了,拍拍他胳膊:“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说着话,手机又嗡嗡震了两声。应该是司机发过来的定位,梁宵不认识路,按亮屏幕,拉着段明一块儿看:“你还不知道吗?我跟霍总清清白白……”消息跳出来,异常简短。【霍阑:8103。】【霍阑:洗干净,来我房间。】第二章 挣钱重要。梁宵按下经纪人手里的刀:“段哥,冷静。”“屁!”段明双手拼命晃他肩膀,“富贵不能淫!卖艺不卖身!到哪一步了!”“……”梁宵被他晃得头晕眼花,摸出个口罩戴上,拍他肩膀往身后示意。段明愣了下,松开手,跟着他看过去。梁宵收起手机,转向走廊尽头。霍总的出场就很有一个标准国民alpha霸总的特色。短信才发到手机上,已经有两个标配西装革履架着墨镜的保镖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纹丝不动地等在了对面的电梯口。梁宵拽着段明,低声给他做心理建设:“想想资源,想想活动资金,想想封口费。”段明还不甘心:“可是——”梁宵苦雨凄风:“打包点饼干回去,当早饭。”段经纪人发际线飞快往后挪了半毫米。梁宵及时松开手,留下算钱记账已经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的经纪人,快步迎上那两个尽职烘托气氛的保镖,客客气气:“霍总在楼上?”标配的保镖在这种时候都没什么台词,一伸手,侧身让开条路。梁宵跟段明摆了下手,走进电梯。两个保镖跟进来,电梯门在身后关严,叮的一声上行。刚转回来,他就先被从头到脚一点不漏地喷了一遍遮蔽剂。哪怕早有准备,在这样一片毫不留情腾起来的呛人烟雾里,梁宵还是接连打了几个喷嚏才站稳。这种遮蔽剂他熟,是专门用来驱除压制omega的信息素的。现在社会发展完善,有了功能全面的各类药剂,无论是alpha、omega还是beta都不会在社会生活中出现明显差别。但相比于另外两类人,omega需要特别控制的方面还是要多些。尤其omega会定期产生信息素。虽然在味道上有着水果甜点花花草草之类颇具特色的个人差异,但无一例外的,信息素只要大规模释放,都可以对alpha造成无差别影响。梁宵这种外形上omega特征就非常明显且优越的,哪怕一直用着抑制剂,具体的信息素特性还从没暴露过,吃瓜群众也依然一打眼就猜得出,哪怕他只稍微释放出信息素,就一定会对alpha产生不可忽略的强吸引力。之前在宴会上,不少人一看见他就对那个热搜深信不疑,甚至胆子不小地讨论起了霍总的兴趣取向,也多多少少是因为这个。在宴会那几个小时,他已经听见这帮人对他的信息素讨论出了东方调麝香、馥奇香调柑橘香、甘苔调琥珀香、美食调焦糖香四种非常广泛且全面的猜测。“可以了,我又不是随时都有信息素。”梁宵实在不喜欢这个遮蔽剂,咳嗽着咧咧嘴:“我戴了手环,抑制剂也有,不会夺你们家霍总清白……”保镖漠然扫了他一眼,沉默着转回去。梁宵不是第一次被带过来,差不多习惯了这个待遇,徒劳用手扇了几下,解开外套搭在臂间。这种遮蔽剂只针对信息素,对人本身倒没什么影响,就是一股冷冰冰全无人情化设计可言叫人梦回医院的消毒水味儿,隔着口罩也直往人嗓子眼里钻。 第5章 放在传统霸总小黄文里属于挑个下巴就能风流到撩天撩地后宫无数的那一类。……可惜是个性冷淡。梁宵有点惋惜地叹了口气,把手机里的不正经阅读软件藏到隐藏文件夹里,跟守在走廊的管家点了个头,反手合上门。霍阑性冷淡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热搜的事。”静默几秒,霍总手里的钢笔咔哒一声扣合,落在桌上,“算违约。”“……”梁宵划掉了脑海里的“可惜”两个字。霍阑对他的反应没兴趣,拿出合同给他念:“双方自愿,保证完全保密不予曝光,违约方一次性赔付五十万。”“霍总。”梁宵当机立断转身出门,“我刚想起来,我对alpha高度过敏,不适合做临时标记,之前的账不用结了——”“错在星冠。”他刚拉开门,霍阑在他身后淡淡接上:“钱打到你的卡上了。”……梁宵手在门上一撑,从容地转了半个圈回来。“过敏好了。”梁霄解开衣领,眉睫舒展,带起商场酸奶促销品尝区导购的亲切微笑:“现在咬吗?”第三章 在临时标记这种活动上,霍总没有任何创意。梁宵趴在椅背上,衬衫领口褪到肩头,放任酒精棉球在颈后冰冰凉凉地转圈,默念着五十万清心明目。咬一口就给十万,别的什么都不用干,接这趟私活的时候,他就是奔着坑冤大头来的。但也没想到霍阑能冤成这样。在五十万的衬托下,连拿镊子夹着酒精棉给他的腺体严格消毒的霍总裁都意料之外地显得地可爱了不少。“那几条热搜,星冠公关部会处理掉。”霍阑牢牢压住他,低沉声线从他耳后响起:“别——”“别肖想别捣鬼。”梁宵熟能生巧给他背,“生意关系,各取所需,老老实实拿钱走人。”霍阑沉默下来,没再废话。梁宵只肖想那五十万,尽量隐蔽地摸出手机给段明发了条消息,叫他去查卡里的余额,一旦有钱打过来立刻转走。平心而论,他其实不指望霍阑会把错算在星冠这边。那天两个人都出了点意外,但归根结底,还是他这边不够小心,叫狗仔蹲了个正着。毕竟十七线艺人加不入流经纪人的配置实在太草台班子,他刚出道的时候还能有点儿八卦绯闻,后来飞快地过气飞快地糊,拿着钱都买不到各类营销号的一个版面。让狗仔不小心拍到,都要尽快删了照片免得占内存的那种。谁成想风水轮流转。五十万不是个小数目,经纪人的消息带着一连串问号和感叹号杀进他的手机,梁宵正要和他解释自己没有卖身清清白白,箍着肩膀的手臂就沉了沉:“专心。”“放心。”梁宵单手按键盘,尽心尽意回身安慰他,“只要你轻点咬,我就不会压不住信息素……”霍总的信息素跟他的气场一起营造出了凛冬已至的效果。梁宵闭嘴趴好。他也是第一天被领来的时候,才知道了霍阑的情况。霍阑是个特殊变异型alpha。这种类型的alpha平时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定期就会出现信息素失控爆发。只有定期临时标记完全吻合的omega,才能维持信息素的稳定。对于特殊变异型alpha来说,失控爆发每次出现的强度和时间都不一定。轻的只是信息素外溢,抑制剂就能控制。严重的时候,整个人都可能在冲击下失去理智,做出什么来连本人甚至都没有印象。上次霍阑的情况就严重得很突然,他当时在走神打游戏,一不小心没防备,也被激得没绷住。霍总做这种事的时候当然不会让人守在边上看,别说保镖,连管家都没在房间里。封闭空间,就他们两个人,信息素一块儿失控。他在床上,霍阑在他身上。叼着他的脖子。用管家的话说,他们家霍总的清白差点就保不住了。“好了。”颈后微微一疼,霍阑松开他起身:“走吧。”梁宵愣了下:“啊?”“标记过了。”霍阑没看他,冷淡转身,“下次再联系你。” 第7章 “坊间传闻。”梁宵笑笑,单手扣好领口最后两颗扣子,抬手把那份备案让回去,“我们老总跟星冠有过节,不方便。”他觉得霍阑可能是想因为上次的事补偿他,想了想,又补充:“上次违约的事,双方其实都有责任,您付赔偿款就够了。我的档期也有点冲突——”“我的信息素最近很不稳定。”霍阑打断他。梁宵微怔。“如果再出现意外。”霍阑说,“我需要你在。”梁宵:“……”幸好他们两个清清白白。不然霍总这段话要是再被哪个狗仔录音传出去,就这个表述,歧义估计能把他挂在热搜上风干。“进星冠的组,我能随时找到你。”霍阑说。梁宵轻咳一声收回念头:“就算不进,您也能随时找到我。”毕竟他最近最大的进项和工作就是定期来让霍阑咬一口。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可能都在各大剧组从事文替武替光替背替腿替。非常好联系。机动性非常强。霍阑看了他一阵:“龙涛总裁的事,我会帮你解决。”“不用。”梁宵自力更生,“问题不严重,我自己能处理”霍阑:“星冠配备团队。”“不用。”梁宵知足常乐,“我现在的团队就够用了。”霍阑:“近代文戏。”近代戏不用穿古装,文戏不骑马不打仗没有炸点,又比现代戏容易出逼格。只要拿到批号能过审保证质量,算是当演员最青睐的剧种。“不用。”梁宵摇摇头一笑,铁骨铮铮,“您客气。”“进组先付片酬。”霍阑说,“现结,三百万。”梁宵:“……”第四章 梁铁骨被霍家保镖密不透风地送出了酒店。段明带着助理守在门口,看见他上车,甩开方向盘过去:“怎么回事?”“不好说。”梁宵心情有点复杂,“我和霍总发展出了某种源于生意又高于生意的关系。”段明命悬一线:“……什么?”梁宵抬手给他看。这才发现他还攥着份印刷精美纸质精良的合同,段明愣了愣,抢过来翻了几页,揉揉眼睛抬头。梁宵沉重点头,摸了摸口袋,翻出财大气粗的霍总直接叫人送过来的支票。段明恍惚着接过来,看了看,晃悠两下坐回去。梁宵挺愧疚:“富贵不能淫。”“扯淡。”经纪人异常干脆地推翻了此前对自家艺人的道德要求,抱紧合同,“三百万,回头给你脖子做个光子嫩肤。”梁宵:“……”段明反复确认过合同内容,掏出支笔,在重点条目上画了几笔。星冠已经是业内翘楚,部门分工得当,流程条目清晰明确,合同上各方面都标注得详尽,也没什么外面影视公司处处设陷阱钻空子的劣迹。公司协调有星冠承诺解决,整部戏投资在五千万以上,有星冠御用的影视制作团队,主演配置也高得离谱。梁宵的角色番位当然算不上靠前,但能借这部戏进入主流影视圈,就是算敲开了一扇门。这之后哪怕再被公司雪藏,也总能凭着打开的知名度和流量接到些像样的工作。段经纪人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满腔欣慰翻了三遍合同,忽然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梁宵:“霍总干什么了?”“正当合作。”临时标记的事经纪人知道,霍总绝大可能洁癖性冷淡的事几个人私下也八卦过,梁宵仔细回忆了一遍整个过程,光明磊落:“别的没干什么。”段明狐疑:“三天前呢?”当时的情况太扑朔迷离,在确认了星冠彻底处理好之前,梁宵还没跟任何人说过那天究竟出了什么事,连他这个经纪人都知道的不多。星冠影业能有今天这个成就,跟霍阑的行事风格密不可分。业内有名的玻璃耗子琉璃猫,从不吃亏不说,抢了资源要别人倒赔钱,公关还要在宣传口全面占上风。总不会霍总忽然心情好到要做慈善。霍阑既然付了赔偿款,就意味着事情已经彻底解决。梁宵想了想,掐头去尾:“他的信息素失控了。”段明愣了两秒,眼睛瞬间瞪圆,扑过去扯他领子。“段哥,段哥。”梁宵攥紧领口跟他客气,“不合适,小宫还在……”助理飞快消失在了车底。 第9章 “毕竟是个外人,知道的又多。”管家走过去,帮他收拾桌上的文件,“万一闹得不愉快……”就算有合同,嘴也长在梁宵自己身上。按他们霍总这个脾气,指不定哪天就闹崩了。万一梁宵赌气,随时能把霍阑的事公之于众。霍阑的情况特殊,就算有星冠的公关部应急兜底,到时候哪家对手不安好心随便埋伏一个发情期的omega,说不定就会有危险。管家没说透,把文件摞整齐。霍阑抬手拂了下眉心,没动怒,阖上眼。“其实梁先生人很好,脾气好,待人也和气。上次出了事,还嘱咐我们先照顾您。”管家努力烘托气氛:“您对他——感觉怎么样?”“不知道。”霍阑说,“没注意。”管家:“……”梁宵的资料就在抽屉里,霍阑拿出来翻了翻,视线落在那张格外精致的面孔上。做这一行的,俊男美女看了不知多少,梁宵的长相确实出众,可也不至于真就到了什么一眼惊鸿的地步。霍阑握着那份资料,向后靠进转椅,想了想。如果不是医生一再警告,说再不采取措施就会对身体有害,失控起来也会一次比一次严重,他其实根本不想接受这种办法。哪怕只是个会消退的临时印记也一样。两个人无非是交易关系,梁宵缺钱,他要稳定信息素,各取所需。他把梁宵安排进星冠的摄制组,也无非是因为上次那种极端失控的情况只怕不会只有一次,把人放在随时能找到的地方,应急起来方便些。没必要掺杂感情,自然也用不着额外注意。霍阑想了一阵,发现自己为数不多还算清晰的印象,好像也只有梁宵每次露出来后颈,叫自己临时标记的样子。明明看起来挺淡定老练,其实远比他紧张。衬衫褪到肩背间,再向下就遮得严严实实,看也看不清。露出那一截单薄后颈白皙脆弱,几乎还带着未褪的少年气,一碰就打激灵,绷得几乎有些微微发抖。……倒好像他做了什么非常过分的事。他也不是从来不备着抑制剂,原本想这次就草草做个样子作罢,没想到对方真就实诚到这个地步,甚至还热心地对他进行了个业务指导。霍阑睁开眼睛,把资料放回去,合上抽屉。管家屏息守在边上,看见他眉宇稍显松动,立刻趁热打铁:“您有什么想问的了吗?”“上次。”霍阑说,“我失控的时候,他是怎么脱险的?”管家:“……”霍阑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印象,只模糊记得自己当时全然不能自控,连梁宵的反应也完全想不起来。后来他被注射了镇静剂,醒过来听管家说梁宵没事,原本还不放心,结果转头就看见人好好地在热搜上活蹦乱跳。这次借着沙龙晚宴的机会,特地把人叫来,看着也确实似乎没什么不妥的地方。但霍阑依然很清楚,自己失控的时候绝没那么容易应对。在他忽然失控、到他被注射镇静剂中间的这段时间,是最可能对梁宵造成什么能挽回或者不能挽回的伤害的。既然是交易,他就应当对这部分的意外损失做出赔偿。管家犯难:“您问个别的……”霍阑瞳光冷下来:“连你们也瞒我。”“不是。”管家知道他是真动了怒,立刻站直,“您还记得您桌上那本十公分厚两公斤沉的精装版《当代医学知识大辞典》吗?”霍阑蹙眉:“他在里面找到了压制我失控的办法?”“……没有。”管家闭上眼睛,“他把它砸在了您的头上。”第五章 打开家门的时候,梁宵打了今晚的第七个喷嚏。“合同最后附了日程,三天后进组。”段明跟进门,翻出遥控器给他开空调:“这两天我跟小宫在外面多跑跑。你在家歇着,调整好状态。”梁宵点头,又打了个喷嚏:“老话怎么说?”“打喷嚏?”助理想了想,“打一个有人想,打二个有人骂,打三个有人惦记。”梁宵裹紧小毯子:“八个呢?”段明接话:“有人骂了你四次。”梁宵:“……”段明看他终于老实下来,总算舒了点心,叫助理冲了杯感冒冲剂,加了蜂蜜一通猛搅,戳在他面前。梁宵轻叹:“没化开……” 第11章 还是熟人。霍阑一身西装,瞳色深沉,视线跟他凭空相碰。梁宵装备格外齐全,墨镜口罩厚外套,鸭舌帽压下来,整个人都显得像是要拍生化危机。每次见霍阑,不是在被他咬就是在去给他咬的路上,这还是头一次在命运的巧合下意外碰面。梁宵觉得自己不至于暴露,隔着墨镜谨慎地打量了一眼霍阑,就看着对方的视线在他捂得严严实实的脸上停了不到一秒,落在他颈间。梁宵:“……”行吧。霍总熟的地儿比较特殊。梁宵往后挪了挪,看着霍总的视线从他老人家熟悉的地方停了一停,移回到两人目光一平。梁宵斟酌了三秒,沉稳地擦着边缓慢平移,换了个站位,规规矩矩站在和霍阑对角线的角落。毕竟他今天没喷遮蔽剂没消毒没洗三遍澡。容易让对方陷入洁癖不能承受之重,两个人分列电梯两端,沉默着在凝固的空气里相顾无言了几秒钟,梁宵避无可避,摘了墨镜,先朝他笑了笑:“霍总,您也来医院?”他现在的人设还是温润随和的,这种碰面总要友好地搭上两句话。根据经验,霍阑多半会点个头或者连头都不点算是默认,履行霸总职责,承担起话题终结者的重要任务。但今天的霍阑仿佛是被人冒充的,冷淡视线在他脑袋上意味不明地停了一秒:“来看病。”梁宵没细想,点点头:“这样。”他说完话就放心地把头垂回去,打了几秒的盹,却发现霍阑的目光还落在他身上。……梁宵仔细想了想刚才两个人的对话,觉得确实很难定义成聊完了,温润关切:“什么病?”霍阑容色淡淡,收回视线:“脑震荡。”梁宵:“……”第六章 电梯停住,盯的一声响。轿厢门向两侧滑开,被砸四天后忽然罹患脑震荡的霍总身形沉稳,略过还站在角落里的梁宵,径自出了电梯。梁宵从《呐喊》附身的状态里解除出来,在口罩的掩护下恢复正常。明明管家说好替他保密。虽然霍阑真追问起来,估计也没人扛得住,但露馅得也实在太快。可能是霍总今早忽然发现头不够圆。梁宵有点忧郁,把墨镜重新戳回脸上。其实当时应该选个安全系数更高的下手,主要是情况过于紧急,他也没想到医学知识居然这么有力量。刚到手的三百万还没捂热乎,说不定就要当医药费赔出去。梁宵站在角落,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察觉到环境光线收拢一瞬又停顿,下意识抬头。电梯门合拢到半路,被一只手挡住。梁宵顺着手往上,目光迟疑两秒,落在顶尖alpha西装革履内隐约绷出来的上臂强悍线条上。“霍总。”梁宵急中生智,客客气气朝他笑,“您忙,我还没到。”霍阑瞥了一眼楼层:“顶楼。”梁宵:“……”电梯在医院兢兢业业工作了这么多年,显然也不明白自己到了顶层为什么不能下去,轿厢门未关闭的提示灯迷惑地闪个不停。霍阑还在替他拦着电梯,视线落在他身上。有光从走廊照进来,透过霍阑背后,给筋骨强悍身形高大的alpha加了个利落的剪影。利落,英俊。且能打。梁宵斟酌三秒,闭眼横了横心,跟着他走出电梯。如果霍阑考虑揍回来,其实也不是不行。毕竟医药费能不赔就不赔。以他的身手,霍阑敢对他动手,三秒后就要跪在地上人工呼吸求他不要死。霍阑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等人出来就撤开手,还电梯自由,转身往院办公室的方向走过去。梁宵愣了愣,下意识叫他:“霍总。”霍阑站定回身。 第13章 他用的抑制剂不是那种一次管半年的平价型,是针对某些特殊omega群体专门研制的,产量极少,一针就要上万。最近价格又有上浮,八万起步十万不封顶。效果跟价格一样夸张,每次用过都能严格保证信息素在一个月内的绝对稳定,连腺体内的信息源都不会在外界刺激下有任何波动。佛经吟哦里,段经纪人灵魂质问:“所以你得到了什么?”……梁宵反思。……牙印。不应当。段明主要是替他心疼抑制剂钱,一时口快。再想想毕竟从星冠拿到了个含金量颇高的角色,三百万片酬也确实厚道,又觉得这么问多少有些忘恩负义不知好歹,剩下的话就没往后说。梁宵打完了一针抑制剂,还在沉思。整个人不言不语,靠着车窗,侧脸让光描得能看清睫下浅翳。挺深沉。段明猜他是没睡好,把人送回家,塞进沙发里爱补觉补觉,带着助理继续去跑剧组对接。梁宵在沙发上深沉了半分钟,坐起来,摸出循环播放大悲咒的手机。-霍阑靠着椅背,睁开眼睛。他今天会去医院,其实只是因为当初治病商议流程封锁消息太麻烦,索性买了家私人医院划成私产,今天正好轮到董事汇报工作。但看见那个裹得像是潜入进医院偷土豆的人,就莫名想起了那本精装版《当代医学知识大辞典》。那一句话其实不符合他平时习惯,大概是太久没吃过这种闷亏,偏偏砸他脑袋的人竟然还堂堂正正一派坦然。也莫名就顺口说了。……结果就不得不去体检中心走了个过场。他平时不可能这样浑闹,不过说了句不该说的话,居然就落到这个地步,坐在里面被一群医生战战兢兢围着,发作也不是走也不是,本来就压了满腹火气。始作俑者居然还真心实意担心他伤了脑子。霍阑按着额头,揉了两圈。多少年没被人气成这样。他平了平气,挪过鼠标,看了一阵那个叫段明的经纪人刚交到星冠、又被管家冒死混在一堆样片海报里送进来的相册,还是抱着工作态度点开扫了两眼。梁宵没正经拍过什么杂志之类的宣传图,送相册是拿来给剧组p黑白照片的,都是毫无角度可言的怼脸大头照。但他确实长的好,这种死亡角度居然也硬生生扛住了。尤其最后两张,应该是什么剧里的截图,难得是个靠谱的沉稳神色,人显得格外温润柔和,唇角泛着点清淡的笑,衬得眉眼清澄。霍阑对着屏幕,忽然想起在门口的时候。带着口罩的人看不清表情,眼睫抖了一下,眸底有什么情绪打了个水花。……梁宵其实怕他。看着没心没肺,真面对面对上,那点怕在眼睛里盈着一晃。格外显眼。失控那天,只怕他还是做了什么。那种情况下,omega几乎没有任何胜算,情急之下出手反抗,自保天经地义,做什么都怪不到对方头上。今天翻旧账,是他心胸窄了。霍阑想通了始末,反省过一遍,决定这事就这么压下翻页,下次再见到对方多少和气些。刚翻完页,手机忽然嗡一声震响。能打进他电话的人不多,霍阑眉峰微蹙,低头看了看,一怔。梁宵。“……霍总?”梁宵没料到他接电话接得这么痛快,有点儿犹豫:“您现在忙吗?”星冠的人已经习惯了霍阑的作风,从来有事说事干脆利落,没人敢这么说废话。霍阑刚下定决心,不跟他计较,语气稍稍放缓:“什么事。”“是这样。”梁宵轻咳一声,“最近——物价波动,房价上浮,行业艰难,影视寒冬。”霍阑:“……”梁宵轻叹:“猪肉涨价。”“……”霍阑打断他:“有话直说。” 第15章 圈子里这种事不少见,哪怕不碰也难免知道了解。副导演博览群瓜,一打眼就看出来眼前这个哪怕真是霍总情人,大概也是金贵养着、轻易不肯碰一下,更遑论下口的极品omega。这份浑然天成的少爷做派,即使没什么演技,想来也不至于出戏。“休息一晚,明天正式进组。”副导演重见希望,精神也跟着振作,把一包东西递给段明:“先去酒店,这是房卡,咱们工作人员的挂牌也在里面。”段明道了谢,同他寒暄几句,把挂牌分给助理。一路到了酒店,四周都清净得很。星冠财大气粗,整个酒店都被包下来专供剧组,副导演把人送到门口,又多看了一眼梁宵。双方助理跟前台交接,一身清贵的omega闲闲靠在大厅沙发里,无所事事翻着剧本,眉睫低垂,衬得整个人更显温淡。手上轻转着助理倒的茶,有一口没一口地抿。副导演彻底放心,跟段明寒暄:“一路辛苦,今天好好休息。”“您客气。”段明朝他笑,“明天我们准时报到。”副导演一块大石落地心情舒畅,笑着跟他约好时间,出了酒店。段明心说啊啊啊啊总算走了,看着那辆车一路开远,甩下助理,快步过去把梁宵扯进电梯:“行了收功吧,小宫给你倒的什么?”指望梁宵收拾行李还不如指望他把自己装进行李箱,他们来得急,只带了必要的生活用品跟私服,行李是段明收拾的,绝没有茶叶。梁宵收了功,靠着轿厢生无可恋:“感冒清热颗粒。”段明:“……”梁宵含泪:“段哥,下次带板蓝根。”段明自己都觉对不起他,咳嗽一声没说话,看着房卡找楼层,忽然愣了愣。感冒清热颗粒可能是靠苦死感冒病毒发挥作用,梁宵还在奄奄一息艰难补蓝,看他脸色不对,好奇凑过去:“怎么了?”“三张。”工作人员都住十层以下,段明把自己跟助理那间房卡拿出来,剩下两张递给他,“1308,2000。”梁宵仔细看了看电梯:“没有二十层。”“有。”段明自从拿到进组合同就早料到有这一天,真等到了还是心情复杂,“独立电梯。”梁宵愣了三秒,想明白设定,眼睛噌地亮起来。段明暗道不妙一把薅住他:“不准去拿沐浴露洗发水!”“总统套房!”梁宵实在扛不住这个诱惑,“咬一口赔一块钱,挣一百块就够赔一百次了!”段明差点被他这个逻辑说服了,琢磨到七层忽然反应过来:“你还想给他咬一百次?!”梁宵眨了下眼睛。“你就是碰巧跟他信息素匹配程度高,是你帮他的忙,你又不欠他的!”段明有点暴躁,“怎么能一直叫他占便宜!”霍阑的情况无疑是星冠机密,除了星冠内部有限的几个人,就只他们两个知道,连助理小宫都单纯地以为他梁哥开启了一段不能为人知的特殊感情。情况特殊,多少算是助人为乐互惠互利。但按原本商量好的,双方也无非就是过渡一段日子,等星冠那边找到了更合适的omega,他们也攒够了钱,就把合同注销掉。毕竟天下之大,只要肯找,不信匹配的omega就只有一个。alpha和omega之间原本就有天然吸引,临时标记个几次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标记得多了,omega的腺体就会自然而然被alpha的信息素同化。到时候再要跟别人标记,多多少少会不契合。万一将来梁宵找到个真爱alpha,腺体都没准配合不上。到时候人家alpha什么都准备好了,天雷勾地火,干柴搅烈焰,轰轰烈烈烧出来个牙印。……段明想想就愁。梁宵没想到经纪人考虑得这么长远,听得肃然起敬,跟着他出了电梯:“可我对alpha没兴趣啊。”段明皱紧眉:“万一呢?”“没有万一。”梁宵笃定,“我的信息素又不能有波动。”段明想了半天,竟然无话可驳,无可奈何败下阵来,摸出1308的房卡刷卡开门。梁宵的情况确实特殊。他也是当初公司里出过一次事以后才知道。普通omega信息素稍微失控不算大事,甚至还算得上某种特殊情趣。但梁宵的信息素却一点都不能乱。信息素爆发后遗症。这种病在这些年其实已经很少见,主要致病原因是正在发育期的少年omega在发情时因为某些意外没能及时使用抑制剂、又没有被标记,发情期全程都没有采取任何手段压制体内的信息素。现在针对omega的各类抑制方式都已经发展得很成熟,分化或准分化的少年omega都能领到统一免费发放的抑制手环,普通的抑制剂价格也很亲民,按理不该出这种事。虽然当初尽职尽责地拦住了医生追问病史,但段明其实也不清楚,梁宵小时候究竟是出了什么意外。什么样的意外,能让一个还是少年的omega在短则三到五天,长则一两个星期的发情期里,居然没有哪怕一个人管他。信息素这么长时间大规模无节制地爆发,当然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损伤。患者平时倒没什么特殊症状,最多身体比常人娇气些,但必须持续使用价格不菲的专用抑制剂,严格避免任何一次信息素波动。 第17章 酒店装潢阔气,整体风格一派奢华,独立电梯就已经透出总统套房以有钱为核心的鲜明气质。内饰精美,吊灯亮得晶莹,透过观景罩能把外面一览无余。飞机落地已经傍晚,路上折腾,这会儿已经黑透了,稍稍向下一望就是格外宁静的万家灯火。“梁先生。”管家叫他,“霍总——”话说到一半,管家的声音就轻下来。梁宵什么时候都显得很有精神,这样靠着隔罩静静往外看,整个人却看起来温且淡倦,吊灯那一点光在玻璃上打个转,映得他从睫尖到眸底都安静得不太真实。管家看惯了自家总裁那一款的,对这种完全没有抵抗力,接下来的话就更说不出口。梁宵倒是听见了他的话:“怎么了?”电梯停在二十层,管家把话咽下,走前面给他带路:“……没什么。”梁宵觉得好奇,打量他一阵没看出端倪,也不追问,穿过保镖手里劈头盖脸的遮蔽剂,十分熟练且自觉地去了浴室。-总统套房当然不会辜负它在字面上给人的冲击力。洗漱用品看上去就价格不菲,浴缸功能异常丰富,花洒的牌子都轻轻松松定价过万。不算外面用途不明的那十来个房间和闪着金钱的光芒的酒柜,光主卧加上自带的浴室洗手间衣帽间,使用面积就能抵上梁宵现在住的那间公寓。暖风轻缓灯光温柔,地毯花纹精美,雕花欧式大床能并排躺下五个人。可惜霍总没兴趣。霍总心里只有工作。梁宵难得有个沙发坐,既惋惜又知足,披了件衬衫窝进去。他今天坐了小半天飞机,接着又转车,这会儿被过于舒适的氛围烘托出来点疲惫,下意识揉了揉腺体,放松身体靠进沙发里。虽然不知道霍阑为什么不看完了文件再叫他过来,但打扰人工作毕竟不厚道。碍于人设,他也不能打游戏看小黄文。爱好被剥夺下无聊得过了头,倦意点滴滋生,把意识朦胧裹住。整间屋子都温暖安静得叫人有点惬意。梁宵很久没这么舒服过,尽力扛了一会儿,还是抵抗不住陷进沙发,睡熟了。……隔了几分钟,霍阑放下手里的文件。刚为了两块钱跟他铁骨铮铮的omega,现在整个人融化在沙发里,毯子一角软乎乎搭在身上,睡得没心没肺。霍阑存心晾他,无非有意给他个教训,末了发现全然没派上用场。对方甚至还很受用。……算了。霍阑叹了口气,过去打算把人摇醒。这两天梁宵总打喷嚏,段明生怕他感冒,又硬塞了两颗感冒药有备无患,催眠效果格外出众。加上连躲狗仔带赶了一天路,两相作用,攒下来的那点困倦就尤其来势汹汹。梁宵睡得人事不知,被他晃了两下肩膀,整个人顺着沙发往下淌。霍阑本能伸手,恰好被他脑袋磕在掌心。梁宵正缺个枕头,自己自觉挪了个位置,抱着他的手枕得端端正正。霍阑:“……”-三个小时后,梁霄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醒来时那点慵且懒的舒适缠了一刻才散开,他甚至没立刻察觉出有什么不对。隔了几秒,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位置发生了一定的变动。失去了沙发,现在的他整个人呈大字型,踏踏实实趴在了那张能并排躺下五个人的雕花欧式大床正中央。身上团着条毯子,脑袋底下塞了个枕头。身边还被枕头严严实实围了一圈。从没见过这种阵法的梁宵:“??”他有点受惊,愣了两秒,飞快撑起来观察四周。办公桌前没人,文件估计是已经被人取走了,卧室的灯光比先前暗。霍阑继承了他的位置,靠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大概是听见了床上扑腾的动静,对方应声睁开眼,视线落在他身上。“霍总。”梁宵被毯子暗算,突围失败,整个人在枕头阵里摔成一团:“……救我。” 第19章 管家提醒他:“三餐都能预定,有什么需求也可以直接提。”梁宵下意识道了谢,想起昨晚的情形,觉得自己该关心一下:“霍总——”“霍总说从今天起,每次再加十万营养费补助,从他私人账户划拨,还给您打到旧账户上。”管家似乎早等着他问,一口气接上:“霍总还说——”段明:“!”梁宵:“!!”梁宵精神一振,笑容和煦:“霍总还说什么?”管家:“……”霍总下这个命令的心路历程是什么管家不清楚,反正管家觉得自己不太能说得出口。但不能说也要说。管家尽职尽责,深吸口气:“霍总说,您下次再去的时候……再敢说一个字,就扣十万块钱。”第九章 《当代医学知识大辞典》:信息素活跃期,也称易感期。指成年alpha个体由信息素浓度波动所致的一系列身体变化,多数伴有神经心理症状。梁宵窝在片场边学习,压低声音跟经纪人交流:“霍总会不会是神经心理症状比较严重……”剧组新订了一批道具服装,段明没时间和他讨论医学知识,过去把人拎起来,捏着皮尺量腰围:“哪来的书?”“上次戴口罩上去。”梁宵抬胳膊让他套圈,“霍总让霍管家送给我的。”段明愣了下:“霍总为什么送你书?”梁宵:“霍总说看了头疼。”段明:“……”从上次管家替霍阑转达了“再说一个字扣十万”的新条款以后,过去了一个星期,梁宵去了两次,每次都是严严实实戴着口罩上去的。从电梯门口就开始酝酿气氛,从管家到保镖全体庄严肃穆,手语都不打,全凭眼色交流。上去就喷遮蔽剂,喷了就冲澡,冲了澡就去见霍总,见了霍总就让咬。整个流程冷漠流畅得仿佛在黑市做猪肉检疫。段明不知道梁宵这个比喻的本事是跟谁学的,想起这几天管家身上的冰碴,也很是心有余悸:“霍总没为难你吧?”梁宵摇摇头:“没有。”霍总甚至很可能都没看清他。管家原本想给他套个抢银行同款的头套,试了试发现效果太夸张,还是换回了口罩。为保稳妥,还特意带着保镖跟他排练了好几次。进门之后无论霍阑在做什么,立刻找准机会过去设法就位,让霍总咬一口,咬完立刻就走。绝不耽搁一秒。每次在门口接应他,管家都有种鞠躬尽瘁的悲壮感:“尽力了……”段明也知道管家尽力了,但看霍阑的状态,还是有点担心对方会不会哪次一时冲动咬死梁宵:“霍总的易感期什么时候结束?”梁宵回头翻了翻那本大辞典,给他念:“数天到一个月不等。”段明发际线又有点摇晃。“往好里想。”梁宵倒比他看得开,算了算,乐天知足拍他肩膀,“咱们挣了三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八元整。”“……”段明收起皮尺,给他发了个两块钱的红包。说话的功夫,负责接他们的那个副导演俞建已经走过来,笑呵呵催场:“梁宵,走位了。”梁宵喜气洋洋收了红包,放下手机,跟着下了片场。-客观而论,光从片场气氛,就能看得出星冠出品影视剧的质量。导演组正和灯光摄像定机位,几个这场有戏份的主演在边上等,工作人员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穿梭忙碌,还在跟剧本场景做最后的核对。总导演宋祁正在看监控器,听见身边人提醒,交代了还要微调的几个机位,接过剧本让到场边。“时局晦暗,景氏集团举办酒会。”宋祁拍戏有亲自说戏的习惯,这场是群像戏,无非拍个众生相,难度不高:“景哲要在酒会甄别敌我,跟宾客寒暄,掌握好分寸,会有近景。”站在中心的高挑青年点点头,翻了两页剧本。景哲是《岁除》一番男主,景氏集团二少,角色从前期到后期转变厚度内蕴很深,对外形的要求也相对偏高。宋祁斟酌再三,还是用了这几年大火的实力派alpha演员江平潮。江平潮出道早,常年担纲男主,演技已经很成熟。宋祁颔首,没再多说:“景明主持大局稳住全盘。程茹协助,找机会跟景哲对眼神,摄像会追镜头。”饰演大哥景明的是被媒体誉为“beta之光”的影帝段飞白。女主程茹要和景哲相爱相杀一整部剧,还有不少拔枪亮刀的打戏,也选了颇有名气的一线alpha女演员苏蔓。 第21章 镜头给的是江平潮的角度,压低帽檐在雨里匆匆赶路,梁宵跟他擦肩,施施然伸手拦人。整个画面为之一亮。一身润泽江南气的富家少爷,嘴角噙着淡淡弧度,眉眼含笑,通身温宁舒朗。拦着被雨淋透的主角,摸过一柄纸伞,轻轻巧巧递过去。……霍阑多看了一秒,忽然想起对方湿淋淋冲进来咣唧磕在办公桌上时甩自己的一头一脸水,瞬间左太阳穴疼到右太阳穴,手一哆嗦关了视频。第十章 再洗干净把自己送上门的时候,梁宵觉得霍总的易感期仿佛已经不只限于心情不好。整个人好像也不太好了。不光不咬他,还盯着他不放。视线警惕,单肘抵住桌沿,西装下隐约绷出上臂线条。看起来仿佛随时高度防备着他忽然扑过去磕在办公桌上。梁宵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发梢滴着点未干的水,一身淋漓的温热湿意站在门口,看着霍总左手牢牢攥着的大块干毛巾。……梁宵觉得管家鞠躬尽瘁出来的策略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出了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整个流程其实挺费腰,一鼓作气三而竭,他也不是太想再来一遍。梁宵沉吟一阵,谨慎停在原地。霍阑牢牢盯着他。这一阵都忙着让霍总往脖子上卡戳,这会儿两个人莫名僵持,难得对个正脸,梁宵才发现他状态确实不太正常。眼下微微泛青,眉宇疲惫,看着仿佛三天没睡。精神可见的不佳。霍阑这人很怪,平时冷得仿佛随时随地能给人一个禁锢寒霜,这种明显累又不舒服的时候,拒人千里的气场弱了,反而莫名有点好相处。周身信息素都比平时淡,莫名烘托出了某种断桥是否下过雪的倦怠缥缈。梁宵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缥缈的霍总攥着毛巾警惕了他十分钟,眼皮一点点不堪重负地坠下来,仰进椅背,睡着了。-霍阑这一觉没睡上两分钟。管家在门外守得提心吊胆,实在担心梁宵可能死在里面了,火急火燎冲进来:“霍总,梁先生——”梁宵还站在门口,不及防备,脑袋跟门磕得结结实实。霍阑:“……”梁宵:“……”管家扶着门,颤巍巍看着滑下去的梁宵:“梁先生……”梁先生气息奄奄:“啊。”没料到屋里是这么个平静到诡异的局面,管家有点心梗,扶着胸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霍阑头疼更甚,按着额角深吸口气:“出去。”管家飞快答应,刚想把地上的一滩梁先生一起拖出房间,霍阑已经走过去,单手把人拦腰捞了起来。管家不敢往下看,闭紧眼睛退出去,合上门。卧室重归安静。梁宵对他们这种有肌肉的alpha做事的方式一向不太能理解,被霍阑捞着放在沙发上,还有点头晕,眨了下眼睛抬头。霍阑没在看他。台灯的光从霍阑身后打过来,给整个人加了层朦胧的光晕。高挑强悍的alpha探身撑住沙发,右手探向他脑后,稍稍施力拢住。梁宵估计他是要咬了,主动亮出后颈。隔了两秒,霍阑松开手,站起来。梁宵愣了下,看着霍阑打开小冰箱,挑了个中号冰袋给他,才意识到对方刚刚是在测量他脑袋后面撞了多大的一个包。……也不知道霍总为什么要在冰箱里放冰袋。可能是因为霍总的脑震荡也还没好。管家救人心切,那一下撞得实在不轻。梁宵接过冰袋,敷在脑后,一阵疼后知后觉翻上来,没忍住吸了口气。霍阑蹙眉,转身往外走。梁宵蹦起来,一手捂着冰袋,单手拦住他。 第23章 今天她的戏多,一直在片场,已经拍了三场戏。过两天轮到她被云敛骗钱,苏蔓原本打算找梁霄对对戏,一眼看见他手里那本大部头,不禁好奇:“什么书?”梁宵朝她亮了下封皮,抬头笑了笑:“蔓姐。”苏蔓对医学兴趣不大,摆摆手,大马金刀一甩裙摆坐下,分了他一瓶矿泉水。段明:“……”苏蔓是星冠的当家花旦,今年二十六岁,出道七年,面容姣好身材火辣,一度包揽了古装现代剧里所有要抡着人往地上砸的女主。到现在这位知名alpha女星都还是单身状态,前段时间有男星自不量力扒着她炒cp,想在红毯上借故搀她,被她拎着胳膊一路拖进了颁奖现场。段明不太放心梁宵的生命安全,把人往后扯了扯,尽力朝苏蔓客气笑:“苏老师,下一场——您不是还跟江老师有戏……”“他易感期。”苏蔓不能沾口红,仰头灌了两口水,“不能连场拍,调进度呢。”梁宵正好奇这个,拧开瓶盖:“易感期容易累吗?”“容易哭。”苏蔓说。梁宵让矿泉水呛了一口。两人对的是一段爱人反目的打戏,苏蔓刚失手把人揍哭了,现在江平潮已经回了酒店,正被他那个omega经纪人呕心沥血地往回哄。“跟本身的性格想法没关系。”苏蔓想起他也是单身,大概还不清楚这些,体贴地没说太露骨:“alpha易感期的时候信息素活跃,心理敏感,缺乏安全感,比较需要omega……安抚。”就比如江平潮,平时虽然高冷且傲气,除了导演前辈对谁都不屑一顾,但现在可能就在一边哭一边叼着他的omega在床上酱酱酿酿。梁宵单身二十六年清清白白,根本没意识到苏蔓的车轮差点碾他脸,豁然开朗:“这样。”苏蔓点点头,正准备跟他对戏,助理忽然气喘吁吁跑过来说导演组已经把场次调完了,请她过去确认。正事要紧,两人的戏倒还不急,苏蔓抄起剧本跟他道了个别,风风火火事了拂衣走了。梁宵肃然起敬,把她的功与名一起送走,回头看段明:“段哥?”“可能是因为这个。”段明也是个母胎单身,又是个无辜的beta,仔细想了半天,压低声音跟他讨论:“霍总不想咬你,但又离不开你。”梁宵:“……”听起来更不对了。段明怕他多心,特意划重点:“苏老师也说了,跟性格想法没关系。”大概和omega的发情期差不多,是alpha普遍存在的某种无法抗衡的生理规律。“那你就照去。”段明低声跟他商量,“对霍总好点,别老气他。”毕竟梁宵固定支出太大,不能总这么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挣钱,在他们找到戏路突破十七线之前,霍阑这里还是笔极为重要的固定收入。段明这个经纪人当得操心至极,既怕霍阑一直咬梁宵,又怕霍阑被惹翻了不再咬梁宵,整个人都活得早生华发人生如梦。梁宵茫然:“我什么时候气他了?”段明心梗,心说你恐怕什么时候都在气他,按按额头:“当我没说。”梁宵倒没他想得这么多,仔细想了想上一次霍阑确实不大对劲的状态,才恍然原来真是易感期作祟。怪不得又没精神又睡不好的。没想到霍总那种单手能把他从地上捞起来的alpha也会缺乏安全感。“行了。”梁宵浑然不知霍阑和订书机的恩怨情仇,责任感油生,拍拍经纪人的肩信心满满:“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安慰霍总的。”第十一章 办公桌前,霍阑重重打了个喷嚏。“要叫医生来吗?”管家担忧:“您看起来不是太好……”霍总熬到现在,终于被人发现不是太好,整个人身心俱疲,靠在转椅里阖目养神。管家更担忧了:“我这就叫——”“不用了。”霍阑出声,“把抑制剂给我。”管家怔了下,本能开口想劝,犹豫半晌没出声,转回去翻出一直备着的注射型抑制剂。霍阑接过来,连说明书扫过一遍。专门针对alpha特殊需求研制的抑制剂,飞扬药业出品,针剂型。注射后可以强效压制信息素,在一段时间内保持信息素稳定水平。飞扬药业论起来也是霍氏子企业,是家面向信息素进行研发的医药公司,主打一系列以抢钱为宗旨的专用抑制剂。虽然竞争激烈,但抑制剂效果力压同行,包装精美造型丰富,广泛考虑居家旅行工作休闲各类需求。往往一出新品,就又不少忠实粉丝哭着剁手掏钱包。这一款是最贵的,据说还有omega同款。“医生说尽量不用,还是临时标记安全些。” 第25章 却不料单纯懵懂留学生竟也是假扮的,周旋一场,还让对方顺手捞走了自己身上的怀表跟项链。可该套的话竟然还是套着了。甚至远比原本真归国的学生知道的更详尽,只有冒险一闯军部,从森严戒备里拼一身伤才换得出来。云敛的立场也是从这一场戏开始隐约显露,编剧尤其喜欢这种把戏,处处埋了伏笔线索,就等着最后角色反转一群迷妹迷弟哭着倒回前面糖里翻找玻璃碴。“差不多了。”两人把编剧要的玻璃碴演完,苏蔓的抑制剂效用也已经开始回落,急需闲聊出戏:“梁宵。”梁宵稳稳当当被撩得面红耳赤:“蔓姐,你耳环歪了。”苏蔓风情万种一理云鬓,拽正耳环叹息:“好想揍江平潮。”梁宵:“……”alpha真是个可怕的物种。他知道苏蔓是要聊天,仔细想了想,正好借这个机会取经:“蔓姐,alpha易感期要怎么哄?”“没用。”苏蔓领会错了,遗憾抚他肩膀,“哄好了他也不会再让我揍,那场戏宋导过了。”梁宵一心只读圣贤书,君子非礼勿视,硬邦邦抬臂,挡着手腕把她隔开。苏蔓虽然是个有鞭子的alpha,毕竟还有着性别赋予的八卦本能,琢磨一阵目光一亮:“你也有个alpha?”梁宵觉得这个说法仿佛不大对,又挑不出错,没应声将就默认。苏蔓在圈内浸淫多年,一眼看得出他显然还清白,估摸着大概进度,半正经不正经调笑:“把你自己洗干净了送给他。”梁宵:“……”苏蔓看他神色不对,奇道:“怎么了?”……故事开始的地方。梁宵对这一步比什么都熟,叹了口气:“可能不好用。”“……”苏蔓:“哇哦。”镜头里两人一片旖旎,不涉人事的无辜学生逐渐推拒不动,被舞女半哄半拐地捧了杯红酒。苏蔓熟练借着位,跟他拉开点距离,八卦雷达全开:“这么性冷淡吗?”外面盛传梁宵是被星冠总裁包养,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圈内当时那一阵也将信将疑,过了这么久,真相信的已经不多。梁宵甚至都不是星冠的。霍阑作风强硬,要真有事,还不早摆明了车马跟龙涛影视抢人。梁宵当时答应得痛快,现在想起晚上还要哄人,也有点无从下手的愁:“这种alpha易感期也会哭吗?”“说不准。”苏蔓沉吟,“我易感期就很想拿鞭子抽人。”梁宵:“……”苏蔓头一次遇到难题,来了兴致:“他平时喜欢什么?”梁宵仔细想了想:“工作。”苏蔓悟了:“性冷淡工作狂。”梁宵深有感触,点点头,被她灌了口高脚杯里的道具葡萄汁苏蔓出道那会儿戏路别具一格,演多了霸道总裁不爱我的女二戏,这种事很有经验:“对这种人,要突然袭击,先采取措施。”“这种人没情趣可言。”苏蔓:“你不主动,他永远不主动。”梁宵越听越是这么一回事:“对。”霍总甚至已经不是不主动,而是主动不了。“所以你要负责这个部分。”苏蔓给他支招,“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要哄alpha高兴可太艰辛。梁宵为自己的善良喝了口葡萄汁,横了横心:“什么惊喜?”“你的出现就是惊喜。”苏蔓家里攒了一摞剧本,霸总情节随口就来:“去吧,今晚把自己藏袋子里,装成礼物送给他。”第十二章 梁宵担心憋得慌,特意给袋子掏了个洞。……夜深人静,剧组忙了一天功成身退回房休息,世界和平一如既往,夜色朦胧。管家跟夜色一样朦胧,闻讯赶来,奄奄只剩半口气:“……发生什么了?”梁宵连人带袋带绳子带竹竿坐在门口,也很迷茫:“不清楚。”管家恍惚盯着反锁的门:“霍总呢?” 第27章 霍阑靠在转椅里,看着那份合同一点点变成碎纸,屈指敲桌面。管家不敢再跟他犟,联系董秘办订飞机票,和酒店方也发了消息对接妥当,给他冲了杯咖啡。热腾腾白雾涌起来。霍阑喝了一口,彻底驱散这几天的混乱经历,抬头见管家居然还牢牢抱着那个手机:“发了什么?”管家为难:“霍总……”霍阑耳边清净,总算有了点心情:“念。”管家拼死瞄上手机,愣了下,抬头看了看门口。梁宵已经走了。霍阑神色阴沉,瞳底隐约淡漠冷嘲。“梁先生说……”管家又仔细看了看,收回视线,犹豫出声:“抱歉。”-梁宵被送回房间,附带了只带窟窿的麻袋。保镖在这种情节里宛如没有感情的大型群体npc,把他架到门口放下,就不知道消失在了哪个角落。折腾一趟总共没占多少时间,段明刚审完最近收的剧本,开门正准备走,愕然发现他居然也回来了:“怎么这么快?”梁宵坐在地上,也觉得困惑:“是不该掏洞吗。”段明没懂:“什么?”整个故事要从苏蔓支招讲起实在有点长,况且已经发展到这种支线,再回溯也不能读档重刷再来一次。梁宵抬头,沉吟一阵:“段哥。”段明被他吓着了,把人从门口端进沙发,关紧门:“到底怎么了?”“没事。”梁宵顾忌着经纪人心情,谨慎考虑了半天,“段哥,如果霍总罚了我一千万,你怎么办?”段明:“跳楼。”梁宵:“……”梁宵:“如果霍总罚了我五百万——”段明:“跳楼。”梁宵被经纪人的铁血丹心惊了,动容凝视了他半晌,彻底松了口气:“段哥,告诉你个好消息,霍总没罚我钱,只是和我解约了。”段明提心吊胆半天,闻言也总算放心:“哦。”段明:“……”“段哥。”梁宵扑过去,抱住窗口经纪人的腰,“冷静。”“冷什么静!”段明疯了,“你要钱你知不知道!上次怎么住院的忘了?还想在床上躺半年是不是?我不管,你去抱着霍总的腰哭着让他不要走!”“……”梁宵:“段哥,你不要再收偶像剧剧本了。”“不收你演什么!”段明跨在窗台上,掐着他肩膀晃,“现在影视寒冬,开机的剧组都不多,大剧组又进不去。两分钟前紧急推送飞扬药业召回你那批抑制剂重新做四期临床,黑市流通的已经暴涨到五十万一支了!”段明抱着计算器怆然涕下:“你现在还只能再买6.74支,还要人家小数点后第三位四舍五入!”梁宵:“……”他原本想安慰经纪人自己还可以去天桥底下贴膜,而且在保镖忙着拆门的时候,他还咬咬牙不要脸,拿了霍总套房里三个浴室所有的一次性洗漱用品小样。但五十万的定价确实太离谱。可能要贴五万张手机膜。“为什么忽然召回?”梁宵尽量拉上窗户,把经纪人卡在窗台上,“必须要用抑制剂的患者怎么办?”他的情况虽然少见,但肯定不是全世界就他一个,对不少人来说,这款专用抑制剂毕竟还是必需品。就算真在某些没被发现的地方出了问题,也不可能放着他们不管。段明只看了推送,还没来得及大庇天下寒士,泪眼朦胧看他。梁宵怕经纪人掉下去,扯着窗帘把他捆好,翻出手机,点开飞扬药业官网。一进官网首页,先跳出来的就是飞扬药业领导层连夜开会赶出的紧急推送。“valu”系列专用抑制剂重启第四期临床试验,召回已发售全部款型,并广泛征集临床试验志愿者。一年内,免费向志愿者提供所需全部改良款抑制剂。……经纪人瞪圆了眼睛。经纪人解开窗帘,推开窗户,从窗台上爬了下来。经纪人漫卷诗书喜欲狂,毅然找出乙方合同撕了。- 第29章 不用抱枕把人围住,梁宵就一直找他的手。视频会议,他又不能一只手办公一只手托个人头。当时以为管家保镖都不在,没想到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竟然全在门外偷懒。霍阑有心整顿,实在乏得厉害,扫他一眼,暂且记下。管家还没弄懂上床和抱枕的逻辑,也不敢再深扒细节,试着轻声劝:“医生说这款抑制剂用了容易累,您休息休息。”召回抑制剂不是小事,新闻已经上了热搜,从市价到股价都在动荡。飞扬药业连夜开了十三场会,汇报一封接一封地送,有些还要尽快处理。霍阑不理他,点开几份报表,忽然出声:“容易累。”“是啊。”管家不明就里,“不良反应第一条写了。”霍阑怀疑人生的十分钟里把说明书看了二十遍,当然知道不良反应第一条写了,目光却还冷沉,扫过几页股价波动曲线图。他没再说话,鼠标点下几处,停在一页,视线落向窗外。-梁宵打了个哈欠,整个人瘫在躺椅里,累得神魂颠倒但求一睡。经纪人生怕飞扬药业领导层第二天早上恢复理智,昨晚火急火燎拉着他报名,巨细无遗核实了一宿身高体重三围既往病史现病史。也不懂一个信息素抑制剂为什么要填臀围。对面客服也不明原因的大半夜不睡觉,客客气气接收了他们的申请,表示会尽快审核评估入组,三天内一定回复。段明还不放心,跟助理两个人一起,不厌其烦填了所有能找到的申请方式。要不是这个世界没有魔法,经纪人可能会带着助理去抓只猫头鹰。“怎么样?”苏蔓下了戏,看他恹恹地没精神,特意兴致勃勃来八卦:“成了吗?”梁宵正跟困意殊死斗争:“什么?”苏蔓提醒他:“易感期。”梁宵反应过来,正要说话,刚好段明容光焕发过来:“苏老师,我们梁宵清清白白。”“……”梁宵及时恢复人形,按着嘴把他拖回来:“蔓姐。”经纪人可能是这段时间屈心抑志久了,从昨晚志愿者报名递交成功之后,这句话见谁都要说一遍。助理场务听听不要紧,刚才拽着江平潮家经纪人说,差点刺激得对面挂着黑眼圈的清秀omega蹦起来掐死他。还不长记性。苏蔓倒不介意,只是彻底想岔了,拍拍他肩膀安慰:“不要紧。”梁宵松了口气,朝她歉意一笑,摸出个创可贴给经纪人贴在嘴上。助理小姑娘没追过来,苏蔓有一占一,抓紧时间耽于美色。大概没睡好,梁宵精气神不比平时足。正好云敛在这场戏里受了伤,妆效又多给加了点苍白,衬得眉眼温秀睫色更深。戏服是剧组新订的,腰线收身,轮廓分明清隽。苏蔓不能更熟性冷淡工作狂霸总,对梁宵信心很足,甚至现在就敢下个注多久对方就会折回来倒追。不是谁都愿意把这种事拿出来说,苏蔓也不多问,朝他比了个加油,被助理小姑娘忧心忡忡拖去走位了。梁宵戏在上午,特意过来蹭剧组发的早饭,吃饱喝足,瘫在躺椅里求睡得睡:“段哥,一起吗?”“……”段明刚满世界说他清清白白,翻出件大衣,严严实实给他裹上,撕掉创可贴。他们难得进一次大组,处处都是人脉机缘,机会难得,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新戏蹭车。经纪人这些天拽着助理四处帮忙,梁宵业务脾气又都格外好,到现在还保持着一镜过不ng不出状况不抢戏,和整个剧组的相处都渐入佳境。段明放着他睡,搜罗一圈,风风火火去忙了。梁宵实在困到恍惚,拿过剧本翻了两页,意识彻底告罄,一头栽倒。助理过来想跟他报拍摄日程,走近了忽然噤声,踮脚过去,给他加了个隔音耳罩。-“梁先生——”管家愕然:“也用这款抑制剂?”霍阑收回视线,看了看最新报上来的志愿者名单。筛选统计对象是cra方的事,部门经理就能审核批准,用不着作为冗余汇报交上来挨骂。霍阑始终备抑制剂以防万一,隐约记得自己信息素濒临失控的时候,梁宵提过一次。当时一晃而过,也并没额外在意。管家斟酌良久:“他跟您提过?”……管家悟了。清贫omega为昂贵抑制剂委身霸道alpha总裁。 第31章 毕竟他也头一次见有人的信息素是香菜味的。“我欠两场戏。”江平潮跟苏蔓早合作过,不为所动,冷静转换话题,“明天补。”他身边跟着助理,客客气气叫了苏老师梁哥,把调整过的拍摄日程给他们两个。梁宵接过来,朝对方笑笑:“有劳。”江平潮岿然不动,转身回了休息区补妆。苏蔓叹息:“偶像包袱太重。”梁宵倒能理解,把回执跟改过的日程表一并拢齐,嘱咐助理收好。毕竟信息素类型相对罕见,有包袱也是难免的。况且江平潮家境优越,出道即巅峰,自己有独立工作室,有目中无人的底气跟资本。这些天他也和对方搭过几场戏,除了经纪人,江平潮对谁都一样不假辞色,整个人孤傲得仿佛一个英俊的哑巴。和他相比,霍总甚至显得有些许话唠。梁宵还没摆脱易感期的梗,对着他的背影,又忍不住把霍总跟哭和鞭子试着造了造句。……“对了。”苏蔓这两天进度赶得飞起,眼下江平潮回来了,没戏可拍,无所事事拉他八卦:“你那个alpha易感期什么样?”梁宵刚想到霍总哭着挥鞭子,闻言打了个激灵,及时住脑。当晚的情况过于混乱,霍总生死不明,管家神志恍惚,保镖队长忙着指挥npc拆门,他手里有个麻袋,身边就是浴室。竟然真没发现霍总有什么明显异常的易感期表现。“有种说法。”苏蔓给他科普,“对alpha来说,易感期是心理敏感期,受本能驱使,会表现出的反应其实是回溯分化前后正在做的事。”alpha和omega的分化期大致在十三到十五岁,十七岁为界,成年前必须分化完成。还是少不更事的年纪,心性容易动摇,难免和后来性格有所差别。比如江平潮虽然现在看起来是个高冷孤傲的哑巴,但回溯到十四五岁,分化前后肯定因为什么在哭。梁宵甚至不敢问苏蔓分化前后到底在干什么:“……”“抑制剂只对信息素有效。”苏蔓补充,“就算是valu,也只能让信息素能稳定下来,恢复理智,感性层面上没两三天过不去。”梁宵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屹立在夜色里的香菜味江平潮:“那——”“宋导知道。”苏蔓最不爱演这种戏,萧索叹气:“你没看这两天我们俩不是生离死别,就是一边哭一边在血里爬。”……绝不浪费。充分利用一切条件,调动演员主观及客观能动性。信息素尽其用,alpha尽其才。梁宵对总导演肃然起敬。要不是剧本上确实没有,硬加也难免突兀,宋导甚至说不定会让景哲忽然为女主做一道虾皮小葱拌香菜。“所以。”苏蔓跟他打听,“valu副作用真这么严重?”梁宵回神:“什么?”“导致身体的虚弱和疲劳。”苏蔓:“宋导要求左眼掉眼泪砸在右手食指上,哭了二十九遍,险些累死江平潮。”梁宵觉得即使没有副作用,这种要求恐怕也能累死江平潮,仔细想了想:“……确实不轻。”像他这么不间断用抑制剂的毕竟不多,大部分人用这种专用型抑制剂,还是用来应急。尤其alpha。和已经适应了信息素定期释放的omega不同,进入易感期的时候,越是评级高的alpha,反而因为信息素太过强悍,越难以完全自主控制。碰上关键时刻,很容易耽误正事。这些抑制剂通常就是这些时候用的,优先强效压制信息素,副作用大都是人体自身在本能被强行压制扭转后引起的反扑。他用了这么多年,早适应了抑制剂的副作用,但偶尔碰上格外辛苦或是天气变化,也会觉得难熬。苏蔓懂了:“不容易。”梁宵笑笑,没当回事:“习惯了。”“哪能习惯。”苏蔓忍不住建议,“你没找别的办法治过?”梁宵不说话了,只是笑。他平时人设拿得从容稳妥,这时候不出声笑着低头,反而透出点少年气仍在的干净腼腆。苏蔓在圈子浸淫得久,见多了表面文章,清楚梁宵本性怕是跟温润差得远,倒也没放在心上。这时不经意一扫,竟隐约仿佛在这点笑下面看见一点真心。 第33章 段明很急:“到底发什么了啊?”“……”梁宵按着额头,神志恍惚:“《致因本人疏忽被装在麻袋里扔出门的梁宵先生的一封致歉信》。”第十五章 经纪人追了整整三天。手段使尽,没能看到信的具体内容。“还有半个月,各部门进度抓紧。”宋祁点了几个人名,转回来:“梁宵。”梁宵给防火防盗的隐藏文件夹加了层防经纪人的密码,藏好手机抬头。宋祁翻剧本:“你晚几天走,再加场戏。”宋导有每周五开组会的习惯,能出席的都出席,统一协调安排摄制计划。剧组室内场还剩半个月,接下来要转大场面战争戏,迁组之前,他们要把所有内景戏全部赶完。梁宵没有外景,原本该下周杀青,闻言点头:“好。”宋祁抬头看他一眼,神色好了些。“d组导演带人去拍群像战争戏了。”苏蔓坐在梁宵边上,随手做翻剧本状,私下里给他讲:“拍了七八场,一场没过。”所以宋导这几天心情都不是太晴朗。副导演人人自危,生怕被发配去拍群像战争戏,每天开机都是一派夙兴夜寐的敬业景象。梁宵不了解电视剧拍摄章程,听得好奇:“不合格?”“没有萧条且破败的肃杀感。”苏蔓说,“不够山河破碎。”所以宋导要求从原地一路向西到新疆找景,不论找到哪,必须要萧败且肃杀的破碎山河。梁宵想了想,慎重确认:“我们是在江南吗?”苏蔓知足:“上次宋导要求从这里往西一路找到密西西比河。”“……”梁宵觉得当时宋导可能是在拍《少年鲁宾逊的奇幻漂流记》。组会是为统一调度协调,同时加强各部门和演员参与感。他们说话时,制作人已经接过喇叭,开始安排官宣事宜。上次的宣传短片原本已经进入宣发流程,编剧精益求精,一定要添上几个镜头,又多等了一周。补上的镜头除了江平潮的眼泪从左眼顺利跃迁到右手食指,也多了几幕云敛的转场。梁宵被点到名,翻开笔记本记了几笔。其实原本也没这么复杂。负责接他的副导演跟了全程,发誓这个角色诞生时就只是个乔装打扮,靠演技装成富家少爷混入上流社会的骗子。从他拍完那场归国留学生的戏,宋导和编剧就激发了灵感,人设越来越多样化。按照原定计划,梁宵原本明天就能杀青,已经被往后延了一周。现在又多了几天。每次出场都要从装束打扮到气场换过一遍,少爷温朗,学生懵懂,教书先生敦厚,郎中医者仁心。场记负责笔录拍摄过程,四处跑剧组,还特意举着分镜剧本问过梁宵:“请用一句话描述您的人设……”梁宵感叹:“扇形统计图。”……“确实出彩。”苏蔓跟他对戏就有体会,眼下看剪辑样片,几乎不能想通:“龙涛影视进了奸细?”成片摆在这里,从外形到演技,梁宵没理由被雪藏。即使放在星冠,这种条件都要排在前列,龙涛日薄西山,绝不会人才济济到这种条件都出不了头。梁宵笑了:“运气不好。”“不如跳槽。”苏蔓见他不愿说,也不追问,“退一步海阔天空。”梁宵也考虑过,只是合同年限签得长,违约金又高,赎身一时还赎不起。幸好约束还算宽松。虽然没有资源,倒也不拘他在外面单干,日子总还过得去。他这些年忙着挣钱,又存不住,挤出些给经纪人做活动经费,大头全给他换成了没断过的抑制剂。苏蔓是好意,梁宵心领:“谢谢蔓姐。”“客气。” 第35章 梁宵摸出手机,随便点开局游戏,送了一波人头,被青少年模式愉快地卡出了游戏大厅。梁宵仰头一叹天要亡我,点掉了屏幕上“自觉节制游戏、健康快乐成长”的提示。事情过去快五年,要不是苏蔓问起来,还以为已经把当时的情形忘得差不多。平白扰人清梦。不如再看一遍霍总的致歉信。已经多少年没看到过这么文风刚硬刻板一丝不苟又真情实感的五千字了,梁宵感慨颇多,点开随便看了几行,手机忽然震响。梁宵愣了下,接通:“霍管家?”管家深夜来电,扰人清梦良心不安:“……梁先生。”梁宵笑了:“您说。”他没有睡意,语气被沉沉夜色加持,平白添了些温和宁润。管家松了口气:“霍总让我给您打电话,确认几件事。”梁宵好奇:“什么?”管家:“您是不是在龙涛影视过得不舒心。”梁宵愣了下,没说话。他在剧组没刻意遮掩藏拙,不论跟霍总的金钱关系,星冠有所留意,近水楼台也正常。苏蔓的合同就在星冠,忽然问他公司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有所预感。但实在没预感到会是这样一句。“霍总说。”管家其实不太清楚他们易感期的霍总具体思路,横了横心,原话转述,“不论之前的事……”管家:“在星冠,有您一条退路。”梁宵仰在床上,举着手机,对着窗外一点星光走了会儿神。管家:“……梁先生?”梁宵捏了下鼻梁,清清嗓子一笑:“好。”“我知道了。”梁宵问,“还有事吗?”“有。”管家奉命跟他确认了两件事,现在要确认第三件,心里很是没谱,“梁先生……先问您件事。”梁宵:“什么?”管家:“您收到了我们霍总写的什么东西吗?”梁宵不光收到了,甚至还在欣赏霍总能把任何事乃至一条麻袋都说得刚硬严肃岿然正经的文风。梁宵咳嗽一声,忍住笑:“收到了。”管家预感不详:“是什么?”“不方便说。”梁宵刚被易感期的霍总猝不及防感动了一次,与人为善,决定帮对方保密到底:“有事?”“……有。”管家绝望闭眼:“霍总问您,读后感写完了吗。”第十六章 梁宵:“……”管家:“……”梁宵仰卧起坐。现在想来,青少年模式和“自觉节制游戏、健康快乐成长”可能是某种指向性极强的暗示。深夜睡不着,当然应当健康成长勤奋学习写读后感。梁宵对着那封铿锵有力的道歉信,恍惚地坐了一阵:“有要求吗?”管家似乎没料到他竟然没有当场挂断电话,愣了半晌,如实转达:“一……”梁宵难以置信:“什么?”“一。”管家已经没有退路,破釜沉舟,“立意自定,文体自选。二,题目自拟,结构完整。”“……”梁宵:“三呢。”管家:“……字数不限。”梁宵按着额头,心如死灰:“我问一句。”管家忧郁:“您问。”梁宵:“霍总是在期末冲刺总复习的时候一不小心冲刺分化了吗?”……翌日一早,经纪人来送早饭,被吓了一跳。 第37章 助理帮他收拾屋子,闻言举手:“带我。”“……”梁宵刚在梦里写了一宿读后感,揉揉额头,平白生出无限感慨:“不容易。”尤其一旦想要跳槽到星冠。不知道星冠的员工和艺人是不是也经常要写作文。“慢慢来。”段明不知就里,安慰他,“不急,你的合同还没到期。”梁宵笑了:“你们合同不也没到期?”“我们是工作合同。”段明说,“要跳槽辞职就行了。”“最多扣一个月工资。”助理也愿意走,忍不住牢骚,“早就想走,当初要不是他们把宵哥——”段明沉声:“小宫。”助理闭上嘴,闷闷不乐去拖地了。梁宵在片场困懵了,凭着强悍的职业操守和惯性对完了戏,回了房间就一头睡倒,这会儿才清醒,随手把换下来的衣服理了理,笑着打圆场:“没事。”段明脸色不好看,整理好行程单给他放在桌面上,被助理抱着拖把从背后比划了好几枪。“喜怒不形于色。”梁宵知道他不痛快,主动把衣服扔进洗衣机,耐心开导:“做了这一行,在圈子里混,我们要有基本素质……”“不说这个。”段明不愿意再想,“你昨晚到底怎么了?”梁宵按下进水键,闻言愣了下:“啊?”“是不是副作用?”段明想起今早情形,依然不放心,担心他又难受了一宿睡不着:“最近累着了?辅助药物效果不好吗?你忽然洗衣服干什么?”梁宵隐约觉得整件事里出现了些许变数,怔了一会儿,抬起手:“啊。”段明:“?”梁宵:“……”段明退了两步,拽着助理闪到一边,看着据说要喜怒不形于色的艺人拔了洗衣机插头掀开盖一头扎进去土拨鼠状激情翻找。半分钟后,梁宵捧出一把零碎纸屑,坐在地上。“地上凉。”段明最近越发看不懂他,把人拽起来,“到底怎么了?”梁宵:“这原本是一张纸。”“……”段明看得出来:“对,你把它洗了。”他其实也没留意,现在看见满洗衣机的碎纸沫,头疼之余也想起梁宵早上确实往兜里放了张纸:“没事,你别管了。”来拍戏的群星云集,衣服大都金贵,剧组有专门的洗衣房。梁宵的衣服从价格到质量都没这么矫情,本来也是助理负责洗。但今天助理被气得去拖地了。梁宵一时好心,代了个劳。衣服上粘的全是纸沫确实麻烦,段明示意助理接手,把他放进沙发。梁宵抬头:“这原本真的是一张纸。”段明:“……我再给你找一张?”梁宵:“找不到了。”这张纸上凝聚了足足三百六十四个字的心血。字字珠玑。一个高考语文没过百的艺考生二十多年来最用心雕琢成的一篇读后感。洗了。“……”段明费了十成劲,从他嘴里大致听了全程,实在想不通任何一个环节:“你为什么要用纸写?”“不然呢。”梁宵了无生趣,捧着纸沫目光无神:“我应该用竹简吗?”-“霍总。”管家保证:“梁先生今天一定会把读后感交上来的。”霍阑神色平淡,翻了几页报告,抬头瞥了一眼时间。还剩三分钟零点。管家甚至也开始怀疑他们霍总究竟是什么情况下分化的了,端着咖啡过来,熟练偷走一摞报告:“您睡一觉,梁先生交了我就给您送来。”霍阑阖了下眼,按住眉心,摇摇头:“不用。”管家刚想说话,忽然想起梁宵昨晚提出的猜想:“霍总。” 第39章 商人明争暗渡,书生投笔从戎。就只剩下云敛身上这一点温雅江南。宋祁的剧向来正且磅礴,忽然出来这样一个惊艳面孔,有人担忧,有人期待,有人纯粹向美色低头,热度压都压不住。开机的时候梁宵还没入组,从合影到转发感谢都没轮上,剧组原本想趁这个时候把人引出来,才发现梁宵竟然连微博都没有。梁宵反应过来,正要说话,忽然被段明扯了一把。“……怪我。”段明惦记这事好几天了,主动把锅扛下来:“之前没什么资源,一直没申请打理。”制片人是星冠派过来的,大致了解情况,没太在意:“发几条,剧组好宣传。”段明连忙答应,拽着梁宵按回去,往他嘴里怼了块饼干。星冠财大气粗,给他们包了头等舱。条件待遇都优越,空间宽敞,飞机餐格外丰盛。落地时,梁宵还被空乘的小omega红着脸多发了好几个草莓味果冻。段明那一份落地礼包里没有果冻,找了一圈,把梁宵拉过来低声问:“懂了吗?”梁宵想了想,摸出一个草莓小果冻分给他。“……”段明操心操肺,撕开果冻封皮,给他塞进嘴里。梁宵的微博是当初出事以后被龙涛强制收缴清空的,怕他乱说,连密码都换过,到现在也没给解禁。当时梁宵也才出道不久,原本就不算火,粉丝不过几万,失踪也引不起多大水花。娱乐时代流量三月一换,五年过去,早没人记得。就连前一阵,他因为深夜从霍宅出来的事意外上了热搜,全网沸沸扬扬热闹了三天,也因为只扒出来了个太像冒牌的空壳主页,只好不了了之。梁宵重新冒头,早晚要被龙涛针对,有星冠撑腰,日子总归能好过些。“回去申一个新的。”段明有意借阵东风,低声提醒他,“找点素材,换个头像发两条内容,等剧组互动。”梁宵想了想:“我跟霍总说一声?”段明:“说什么?读后感写完了?”梁宵:“……”“先替你自己想。”段明苦口婆心劝他,“机会难得,就这一回。”梁宵没应声,被他戴好口罩戳上墨镜,拽进了绿色通道。……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上次的消息就突兀地停在了那封孤零零三个字母的读后感。戏照拍,酒店照住,管家没再发消息过来,霍总也没排遣冰峰特工队。段明担忧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回来之前,特意给梁宵买了三大包暖宝贴。“不用特意跟霍总提。”把人送到家,段明依然不放心,提醒梁宵:“星冠说了,龙涛那边会帮咱们处理。”梁宵无奈,笑了笑:“星冠不知道我差点死在龙涛。”段明脸色瞬间沉下来。梁宵打住,不提旧事:“我现在发微博,龙涛难免误会星冠在我背后撑腰。”段明指望的就是龙涛误会星冠在他背后撑腰:“两家原本也不对付……”“我看微博。”梁宵摘口罩,“飞扬药业也从属霍氏。”段明没跟上思路:“所以呢?”“四期试验,最近股价动荡很大。”梁宵点开手机,给他看股市折线图:“忽然召回一款面世多年的抑制剂,网上有不少揣测质疑,星冠也受影响。”放在平时,龙涛就算再使手段,星冠也不会多在意。这种时候因为他对上龙涛,无论是霍阑还是星冠的领导层,都要仔细斟酌。“未必这么严重。”段明不甘心,勉力坚持,“万一龙涛这边已经忘了咱们呢?”段明抱着一线希望:“都过了五年了……”“过了五年。”梁宵说,“我从霍家出来,他们还是给我买上了热搜。”段明愣了下,没说话。梁宵单手摘着口罩,一边还挂在耳朵上,微侧着头。带弹性的白色挂绳乱七八糟缠在清瘦指尖,认认真真垂着视线,算屏幕上的股票指数。他难得严肃,过于精致的五官被敛着的眼睫压下来,那点干净又固执到说不通的少年意味反而更鲜明。段明张了张嘴,到底劝不下去,叹了口气:“明明平时坑霍总钱眼睛都不眨。”梁宵愕然:“我凭本事清清白白挣的。” 第41章 咖啡冰碴都还没化。霍总那个笑很轻,只一晃就不见踪影,然后就拿起手机沉稳冷静地去洗漱睡觉了。第二天再起来,就已彻底没了什么异样。梁宵仔细听过一遍,多少放心,跟管家提前通气:“有件事,想托您跟霍总说一声……”……管家听过始末,也有些慎重:“您知道飞扬药业的事?”梁宵怔了下:“什么?”“……没事。”管家愣了两秒,忽然意识到他只是网上冲浪看了八卦,匆忙改口,“您忙,我跟霍总说。”梁宵蹙眉:“飞扬药业有什么事?”“没事。”管家生硬否认,“您听错了。”梁宵没出声。“对您没什么害处。”管家第一回 做这种事,有些心虚,磕磕绊绊:“霍总说不用特意叫您知道……”梁宵听出管家其实非常想说,笑了笑:“您说。”管家长舒口气,当即毫不犹豫给他透了实情。梁宵安安静静听他说完,道了声谢,挂断电话。这次试验就是霍总要求的,霍阑对专用抑制剂不敏感,超剂量用了valu,信息素也只是勉强平复。重启第四期临床试验,一年内为志愿者免费提供抑制剂,资金缺口已经不少。临床试验的主要目标是确认专用抑制剂的效果和副作用,进一步明确应用场景针对人群,剩下的并不在范围内。霍阑服安眠药前,给飞扬药业发了封传真。飞扬药业连夜安排重新调动,召集相关专业人才,统计比对找出了针对减轻omega副作用确实有效的辅助类药物。……梁宵按按额头,呼了口气。管家说,在飞机上,把他用麻袋扔出去的霍总其实也被连信息素带副作用搅得一宿没能阖眼,并不太能处理什么工作。总共也就只做了两件事。通过了他的志愿者申请。给他一个人,建了一个不良反应组。第十八章 次日一早,段明带助理来敲门,梁宵才刚醒。他凌晨睡下,总共没躺几个小时,洗漱换衣服出门上车,精神还不是太好。段明已经习惯了他精神不是太好,把早餐塞过去:“又没睡着?”梁宵接过油条,半睡半醒点头,叼着豆浆喝了两口。“因为昨天商量那件事?”段明无奈:“别想了,不用微博就不用,你说了算。”他跟梁宵久了,其实也清楚对方脾气。要是早愿意沾这种手段,他们也不至于跑五年的替身龙套。无非是个起来的机会,总归他们熬到现在,眼睁睁放走的机会也早不止一个两个。梁宵醒了半分钟,笑笑:“没想这个。”段明不信:“总不会是又写了一宿读后感吧。”梁宵:“……”段明是真以为这个情节已经结束了,等了半天,愕然回头:“……”段明匪夷所思:“真写了?”梁宵张了下嘴,轻咳一声。“霍总逼你写的?”段明紧张,“不写退群?杀青回家?冰峰特工队?”“不是。”梁宵说,“我——”他也想不出该怎么解释,其实也并不很清楚自己到底想写什么。……只是昨晚挂断电话,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段明没带体温计,看了他半天,伸手摸他额头。“没发烧。”梁宵挪开他的胳膊,认认真真,“上一篇太草率了……想再试试。” 第43章 大屏幕的画面只为做个背景,清晰度并不高,led的模糊色块堪堪拼出大特写下突破分辨率的俊秀眉睫。现场来的大都是各家粉丝,美色见过不少,也都早看过片花,依然猝不及防静了几秒。女主持帮忙翻译:“……啊。”观众席报以热烈掌声。在片花里惊鸿一现,云敛这个角色已经有了不少热度,甚至还因为除了一张脸什么信息都搜不到,不高不低上了几趟热搜。宋导的剧大都返璞归真,滤镜把人尽力往糙里推。他坐在角落后排时没人注意,不打招呼忽然放大特写,对现场观众从视觉到内心都是十足一击。“现在这里应该刷过弹幕。”男主持抬手比划,“急求姓名,急求微博,急求联系方式家庭住址。”“不用。”女主持敬业代言观众,话筒递过去,“是单身吗?”梁宵:“……”微博的事还没解决,制片人有意留个悬念吊足胃口,不准他把资料这么早爆出来,甚至拽着他签了个保密协议。他第一次参加这种大型访谈,录制前制片人特意提醒,告诉他主持人提问环节可能稍许犀利。没想到犀利至此。“目前还是。”编剧执圈内牛耳,见多识广,施施然扯过话头:“我们剧组官博有角色人气投票,票数高了,云敛至死都是完璧。”制片人没想到他这样都能拐回宣传任务,肃然起敬配合:“请快去投。”男主持抓住重点,追问梁宵:“云敛可能牺牲吗?”梁宵仔细回忆了一遍保密协议,笑了笑:“我演到现在,姑且还活着。”他上节目第一次开口,不急不躁沉稳纯净,尾音带出点稍稍上扬的江南音韵。制片人原本紧张着随时替他解围,见状松了口气,重新坐回去。女主持听出他口音,顺水推舟采访:“您也是江南人?”梁宵笑笑:“在江南长大。”女主持旁敲侧击:“现在住在帝都了吗?”梁宵看了眼制片人,尽职尽责打太极:“主要住在剧组。”女主持:“平时也刷微博吗?”梁宵:“不常刷,很少玩手机。”女主持:“有其他作品给我们观众推荐吗?”梁宵:“《清风盈》四十六集替身。”女主持拼了:“我也是江南人,您是哪个高中毕业?”梁宵歉然:“自学。”女主持:“……”制片人听得虚弱:“倒也不必……”梁宵从善如流,朝女主持歉意一笑,自报家门:“我叫梁宵。”-节目录制结束得很顺利。游戏环节抢水气球,江平潮的被苏蔓不小心戳破了,又去换了第三身衣服。他一共只带了三身衣服,为了防止再出意外,特意把经纪人带上来,守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孟飞白的角色是主角的大哥景明,坐镇景氏集团,兄弟两个一在明一在暗,要到最后一刻才会联手。除了揍江平潮,孟飞白的大部分戏份都跟主剧情线没有交集,主要负责在深夜的办公室里出现,拍夜场拍得几乎与世隔绝,整个节目都在忙着找人聊天。主演粉丝互动签名,剧组工作人员难得放假,和节目组同行聊得火热。宾主尽欢。梁宵嘴严到只被问出来了个名字,女主持也猜到多半是剧组有要求,依然十足佩服:“梁先生辛苦了。”梁宵诚恳道歉:“多说要扣钱。”女主持秒懂,不无同情拍拍他肩膀:“杀青就好了。”梁宵笑笑,还要再说,忽然听见人叫自己名字。“我们监制。”女主持好奇,“认识?”梁宵看过去,怔了下。录节目时他就留意到有人在看自己,当时视线太多,并没太过在意。女主持察觉气氛不对,碰了碰他自觉退场。梁宵无声颔首,朝她歉意一笑。西装革履的威严中年人走过来,视线微沉,落在梁宵身上:“你是龙涛当年那个艺人?” 第45章 梁宵按按额头,想起管家的话,一时甚至有些想做他们霍总的落跑小逃omega。valu起效很快,疲倦转眼从体内翻卷出来,他往后靠了靠,尽量放松身体。要是五年前也有这种专用抑制剂就好了。……五年前。梁宵阖上眼,慢慢呼了口气。五年前,他毕业进圈,接了两部戏,初试锋芒崭露头角。和几个新人一起,被龙涛艺人部部长带出来参加晚宴,说是给大人物打个招呼,顺便接触一波代言。他那时刚毕业,对圈子里情形不熟,特意做了不少功课。然后被那个龙涛的部长单独带进了休息间。……“别的你都不用管。”“人一进来,你就用诱导剂,催发信息素。”“alpha没办法抵抗omega的信息素,我们先把人灌醉,他自己都不清醒,不可能扛得住。”“只要定性成酒后强迫omega,他就完了。”“公司善后,不影响你名誉,你一样干干净净。”“五百万,公司今后力捧你,资源应有尽有,顶级代言先任你挑。”“你是龙涛的艺人,有公司撑腰,他没法报复。”“万无一失。”“磨蹭什么?!”面前人影气急败坏,一把撕开诱导剂:“多少人想求都求不到的机会!要不是因为你的信息素跟他匹配度……”后面的所有画面都被浓到呛人的诱导剂冲得支离破碎,声音也扭曲成忽远忽近的回响。梁宵打了个激灵,忽然睁开眼睛,冷汗层层叠叠从额头渗出来。……他忽然明白过来,彭立新为什么会想不通了。包养或者潜规则毕竟你情我愿,即使见不得光,打击也并不致命。但alpha强迫并侵犯omega不一样,行为性质极为严重恶劣,一旦沾上,几乎再难翻身。当初龙涛逼他配合,他只知道要用他的信息素给某个alpha下套,其实并不知道要被陷害的具体是谁。梁宵深吸口气,一点点呼出来。因为少年时的意外,他的身体不能承受信息素爆发,那时又没有特效专用抑制剂。他豁出命把人撞出去,把自己反锁在房里,顶多撑了十分钟。龙涛怕出人命,只能紧急把他送去医院。救护车来得慌乱,宴席上觥筹交错,惊动的人并不多。计划没开始就被打乱,没能继续进行。那个险些被陷害的alpha……很可能其实也什么都没来得及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龙涛的阴暗伎俩不可能永远尘封,早晚会被人知情。但无论多少人辗转听了,也不会有人疯到要去提醒他或者霍阑。……霍阑。梁宵坐在沙发上,攥着那支抑制剂空壳,听见自己的心跳。霍管家第一次找到他的时候,带了一摞信息素匹配度鉴定报告,客客气气笑着对他行礼:“梁先生。”“根据测试。”霍管家:“我们确认,您和霍总的信息素匹配度极高,想和您签个合同。”梁宵坐了半晌,慢慢抬了下嘴角,无以为继,闭上眼睛。……彭副台长疯得有理有据。五年前是他,五年后还是他。信息素,热搜,微博,星冠,龙涛。不用霍阑。他都觉得自己居心叵测。-段明听过始末,反而意外平静:“……行,知道了。”梁宵不放心他:“段哥。” 第47章 管家其实很愁,但不得不照办,挑出那一箱便携式注射器,特别补充说明:“霍总说这种不很疼。”梁宵看着注射器,胸口忽然有点疼:“霍总怎么知道?”管家其实也不清楚霍总怎么知道:“可能是通过科学计算……”梁宵懂了。霍阑没有联系飞扬药业,飞扬药业被四期试验、召回药品和股价搅得焦头烂额,大抵也实在没有精力对比分析什么针头扎人不很疼。要确认哪种不疼,其实有个很简单的办法。梁宵闭了会儿眼睛。他始终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从电台大厦回家,给段明讲清楚情况,安慰经纪人心理状态,心里也都有数。当初的事变数太多,他不知道自己要被用来坑的就是霍阑,霍阑也不知道当初险些坑了自己的就是他。阴差阳错,谁也怨不了。知情人只知道阴谋内容,当时具体发生的真相,龙涛绝不可能承认,只能凭他一张嘴说。所以他什么也不能说。其实也没什么。梁宵一点一点吸气,慢慢呼出来:“霍总——”梁宵嗓子哑了:“霍总还说别的了吗?”“说了。”管家又拿过一个手环型的随身报警器,交给他,“这上面已经预设好了紧急联系方式,一旦有意外,只要长按报警键五秒。”段明知情比管家多,既难以置信又惊喜心酸,眼圈红了一片,被感动疯了:“设的是霍总电话吗?”“……不是。”管家就怕他问这个,躲不过去,虚弱吸气,按霍总吩咐字正腔圆:“是110、119和120。”第二十章 房间里简短静了几秒。“……哦。”段明清了下嗓子,艰难把眼泪咽回去:“哦。”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准备听过答案,就催着梁宵尽快试试手环功能,给紧急联系人打个电话。进行两句贴心的温馨交流,营造一场浪漫的小惊喜。霍管家这一句出来,突兀得让他有些没法接。……三个电话。打哪个都不合适。哪个都不会有温馨浪漫的小惊喜。段明不忍心往下看了,心事重重闭上眼睛。霍管家身不由己,终于完成任务,收起笔记本沧桑出声:“梁先生……”梁宵回神,笑了笑:“帮我——”他刚说两个字,停下话头静了一阵,改口:“我去谢谢霍总。”管家没想到这样他都愿意去谢谢霍总,又惊又喜,当即要叫人备车:“现在吗?”梁宵点点头。原本霍管家刚好过来,梁宵是打算直接说清楚,拜托对方给霍阑带个话,直接跟剧组飞回去拍完剩下的戏份,自觉卷包袱走人该去哪去哪的。不舍得了。梁宵低头,接过那个手环,试着戴上,摸了摸。与其让霍阑自己一点点查出来,弄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宁可自己说。跟霍阑说。梁宵抬头,正要说话,段明先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他。“等——等等吧?”段明含混支吾,“现在不合适。”管家愣住:“为什么?”段明不好和他明说,纠结半天,隐晦劝梁宵:“霍总对你好,准备这么多东西送过来,你转头就去找他说……”梁宵被那个副台长叫走,一个人从电台大厦回来,一说段明就懂了。梁宵去找霍阑,要说的是龙涛当年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沟里的事。是龙涛怎么下套,怎么计划,怎么设法把星冠这个竞争对手拉下马。怎么用他脏霍阑一身洗不净的污水。 第49章 艺人经纪部部长看得眼睛放光,正不由分说拍着桌子,跟财务部部长要钱。天星的彭副台长背对着大屏幕,满腔质问匪夷所思。“霍总说。”管家如实转述:“因为看见了,所以要买他。”梁宵:“……”段明:“……”梁宵不太忍心往下听了:“彭副台长还活着吗?”“活着。”管家说,“彭副台长要求最后一次机会,拿出了一摞资料,是梁先生曾经因为信息素爆发后损伤入院抢救的病历。”龙涛当初那场龌龊有不少人在,都知道是个omega意图嫁祸陷害不成,反而被送去了医院。有了这些记录,根据时间症状对照,就能直接锤死梁宵的身份。按时间推,彭副台长应该是先去了医院,又带着证据去找了霍阑。“……”梁宵按按额头:“然后霍总看了。”“其实霍总知道。”管家点点头:“志愿者信息统计的时候,梁先生就填过既往病史。”但当时的既往病史没有彭副台长的全。所以霍总又看了一遍。事实上,霍阑原本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梁宵因为这件事入过院,不清楚具体内情,所以也只是叫飞扬药业那边建了不良反应组。顺便在每次用抑制剂的时候,额外统计比对了不同型号注射器的疼痛程度。但这一次,彭副台长拿来的就格外详尽细致。梁宵已经准备好慷慨赴死祸福由命,冷不防被闪了个结实,整个人都有些发虚,摸索着坐回沙发:“然后霍总觉得,应该给我一个手环,再多给我备些抑制剂……”管家一拳砸在掌心:“对。”毕竟当时那份病历实在太过惨烈。他跟在霍总边上,隐约瞄见几眼,都被上面的抢救次数和频率惊得心惊肉跳。“您现在身体好了吗?”管家其实还有些余悸,关心问他:“病历上说这种情形每爆发一次,对身体损害都很大。”梁宵虚弱:“好了。”管家看他状态,有些担心:“那您还去见霍总吗?霍总其实也——”“霍总怎么了?”梁宵问。管家:“信息素不太稳定。”虽然这件事霍总也不准说,但管家不听,卖得毫不犹豫:“valu对霍总效用很一般。”梁宵坐在沙发里,理顺了整件事,点了下头。他其实已经猜到了霍阑对抑制剂不敏感。valu的效用没那么短,要不是抑制剂不好用,霍阑也不会在这么几天里就试全了这么多款注射器。凝神时不觉得,这会儿彻底放松下来,梁宵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头钝着疼,虚得站起来都得费些力气。管家还守着半客厅的抑制剂,紧张地看着他。“我晚上去找霍总。”梁宵笑了笑,说出他等了半天的话:“麻烦您来接我。”管家松了口气,当即答应:“您自己想找霍总?”“对。”梁宵非常上道,“太久没被临时标记了,我不适应,有点不舒服,急需被咬一口。”管家喜不自胜,跟他击了个掌,带着保镖npc浩浩荡荡被助理送出了门。……段明关紧门。经纪人转回来,也在对面沙发坐下,跟他沉默着对坐了半天。梁宵抬手遮眼睛,先乐了一声。段明憋了半天,彻底绷不住,跟他一起乐出来:“都什么事……”乌龙闹得太大,彭副台长生死未卜,到这一步,梁宵都已经没了主意,呼了口气:“段哥,扶我一把。”“怎么了?”段明吓了一跳,停了笑几步过去,“不舒服?去不去医院——”“没事。”梁宵说,“头晕。”段明知道他情况,声音立即轻下来,扶他顺势在沙发上躺下,团了外套给他枕着,拿过毯子把人盖上。梁宵听着心跳,被灯晃得眼皮疼,拽了拽毯子挡住光线。 第51章 霍阑掌心比人暖。干燥微温,稳稳当当托着他。经纪人不讲义气地神秘消失在了场景外,霍阑半跪在沙发边,视线落在他身上。端着他的脑袋。梁宵:“……”这种气氛下,梁宵实在想不出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应当不会是要他用脑袋顶着霍阑的手,清喝一声拔地而起,给霍总当场翻个跟头。不可能。易感期的苏蔓可能会这么干,霍阑不会。霍总就算易感期,能做出来最疯狂的事,大概也只是追到他家让他趴在沙发上写读后感。梁宵吸了口气,冷静下来。他身上盖着毯子,冷汗隐约缓了些许,被垫在脑后的手掌托着,渐渐分过来一点温度。头晕好像没那么厉害了,梁宵眨了下眼睛,迎上霍阑视线。霍阑拿气场给他画了个问号。梁宵愣愣看着霍总栩栩如生的气场,想了一会儿为什么用的不是信息素,后知后觉想起管家提过的事,撑着胳膊要爬起来。撑着一口气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会儿陡然松懈下来,他才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梁宵暗道不好,再使劲已使不上,胳膊一软,直直冲着沙发下栽。眼前黑雾隔了一阵,隐约散开。他刚好挂在了霍阑预先横过来的胳膊上。……也不知道霍总为什么这么熟练。梁宵也不敢问:“霍总——”霍总单手把他捞了起来。梁宵:“……”霍阑捞着他起身,四下巡视一圈,举步朝最近的一道门走过去。“霍总。”梁宵呈咸鱼状挂在他胳膊上:“那是厨房。”霍阑换了个方向。梁宵:“浴室。”霍阑转身。梁宵闭上眼睛:“洗手间……”霍阑:“……”在四选一的题目中,霍总顺利排除掉了三个错误答案,抱着他成功找出了卧室,推门进去,把梁宵固定在床上。梁宵咸鱼翻身。大概是终于想起了语言是人与人的交流的主要方式,霍阑随手带上窗帘,难得多说了句话:“睡吧。”梁宵翻到一半,怔了下,抬头细看他。这些天都没能彻底平复信息素,加上易感期刚结束,霍阑整个人的状态也并不很好。在这种疲惫倦怠需要补蓝的状态下,霍总身上如影随形的凌厉漠然会淡上不少,大都容易接近。这样单手垫在他脑后,坐在床边,低声说话。落在空气里,渗进窗帘滤过的暗淡光线。……梁宵决定这段时间少接触手机里那1个g的小黄文文包。卧室安静,梁宵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循环播放了一阵《大悲咒》,抬眸看向霍阑。不知道又认定了什么神秘的仪式,微服私访的霍总坐在他床边,靠着床头阖目养神。左手还执着地垫在他脑袋跟枕头中间。梁宵没出声,隔了半晌,放松力道,试探落在微温掌心上。一整天都太跌宕起伏,过往纠缠,他绞在正中心,一口气到现在才来得及缓过来。还不是歇的时候。梁宵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慢慢理着整件事的始末。五年前,龙涛为了坑死星冠这个风头愈盛的劲敌,用他给彼时接手公司不久的霍阑下了个套。在晚宴上设法把霍阑灌醉,带进他在的那间休息室。 第53章 霍阑这种当初甚至连临时标记都不会的洁癖性冷淡霸总,当然不可能把“看上了”理解出别的意思。……彭副台长杀进星冠,手里攥着奸妃祸国不可不除的小黄文剧本。跟他们霍总正直到没有任何屏蔽词的剧本迎面撞上。甚至还顺利地在各自的次元里你来我往对了两轮台词。他都不敢想彭副台长现在对人生的看法。梁宵翻了个身,轻叹口气。霍阑的信息素还在活跃,带着凉润淡薄的新雪味道在卧室里站了一阵,淡淡出声:“睡不着不用勉强。”梁宵没想到自己演技翻车的一天来得这么快,怔了下,从被子里探出一点头。霍阑垂着视线,在看自己的左手。梁宵有点担心自己的头发是不是把霍总金贵的掌心戳出了头发印。梁宵隐蔽地动了动,揪下来一根,试着戳了戳自己。“我过来。”头发印可能不算很深,霍阑并没看很久,放下手:“是有事问你。”梁宵一愣,迎上他的视线,撑着胳膊坐起来。霍阑看着他。梁宵听见心跳,慢慢攥起拳。……他大概能猜得到霍阑要问什么。彭副台长力挽狂澜,让整件事莫名就出现了一丝转圜余地,但依然有件事,他到现在都拿不准。霍阑看到了那份病历。就算之前的对话再乌龙,那份病历也已经到了霍阑手里。病历上有时间,有病情,有患者公司单位。当时在开会,霍阑当然可以只着重看了抢救和治疗部分,但只要再稍微细些翻看,就会联系起当年的事。到现在,梁宵其实依然不清楚……霍阑究竟知不知道当初的事,知道多少。为什么要买他,为什么叫管家送抑制剂过来。为什么亲自来了他家。“之前星冠什么都不知道,也坑了龙涛五千万。”从天星回家,经纪人苦心劝了他一路,声音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霍总不了解当初的阴谋,也未必会被龙涛占便宜啊。”“之前你什么都不知道,之后也当成什么都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先缓缓……缓缓都不行吗?”“保持现状不好吗?”……当然好。梁宵释然:“霍总。”霍阑瞳光明净冷淡,落雪一样,薄薄覆在他身上。梁宵碰了碰那个手环,嗓子里久违地泛起点血腥味。清清白白的霍阑。“您问。”梁宵朝他笑了:“我知无不言。”霍阑审视他一阵,扣好衬衫袖扣,走回床边。梁宵准备好招供,猝不及防看着他伸手过来,担心还有拷打,正犹豫要不要立刻大叫一声吐血三升震慑得霍阑不敢动手,那只手却只在他肩侧一过。微凉雪意搀着体温,透过衣料,在脊背落定。梁宵跟着坐直:“……”霍阑很严格,纠正好他不成体统的坐姿,收回手:“qaq。”霍阑:“是什么意思?”第二十二章 梁宵茫然。霍阑审视着他。梁宵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 愣愣抬眸:“……什么?”大概是觉得他不够坦白配合,霍总周围的温度隐约降下来,神色微沉:“你自己发过。” 第55章 正事要紧,梁宵恢复清醒,堪堪扯回心神:“您……知道多少?”霍阑敛眸看了他一眼。梁宵张了下嘴,原本想接着说,猝不及防岔了口气,一迭声咳得险些扑街。意识混混沌沌的不清明,胸口往上翻腾起燥热。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能烧起来。梁宵原本还没在意,闭着眼睛咳得头晕眼花,忍不住皱起眉。他已经用惯了valu,身体早就适应,平时有些副作用,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哪怕今天多用了一支,也不该这么严重。梁宵有些撑不住,不得不松开手,摸索着想找杯子喝口水。床头柜的方位他大概记得,摸了两下,水杯自己找到了他的手,配合着被他拿稳。梁宵怔了下,抬起头,迎上霍阑的视线。“下雪了。”霍阑说。梁宵有点惊恐:“??”他们霍总终于有了新的进步。在要下雪之前,他们霍总甚至已经会主动预报了。“……”霍阑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压着脾气沉默半晌,勉强解释:“不是我下的。”梁宵虚弱:“……哦。”霍阑:“……”梁宵:“……”梁宵忽然反应过来,转过头往窗外看了看。云色阴沉。雪不大,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只有在路灯下被风卷着纷飞的时候,能看清一点晶莹。确实不是他们霍总下的。江南极少见雪,他拍了大半个月的戏,也放松了警惕,没怎么总关注着天气预报。还觉得今天的天气阴得反常,原来是下雪了。……梁宵喝了几口水,已经混沌的思绪慢慢转了一阵。在片场时,他和苏蔓说过,碰上格外辛苦或是天气变化的时候,副作用会比平时严重。其实也不只是抑制剂的副作用。他少年时信息素强制爆发过一次,硬熬过发情期,才会有了这个麻烦的后遗症。龙涛也是吃准了这一点,才笃定他不得不配合。意外之后,他在医院躺了半年,直到身体基本恢复利索,回来继续设法挣钱。但碰上雨雪天气……还是难熬。梁宵攥着水杯,忍不住看霍阑。病历上有预后,他自己看过,虽然没多放在心上,也知道麻烦忌讳都有不少。这种天气变化时会带来的影响也在上面。为了让患者积极配合康复,这种事上,医院通常又会说得比实际情况更严重些。……有一瞬间,他甚至隐约闪过霍阑是不是为这个才特意过来的念头。梁宵不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放下水杯,郑重下神色:“您知道当时龙涛想陷害的是您吗?”霍阑点头。梁宵追问:“他们想给您设的套,准备的方案――”霍阑:“知道。”梁宵停下话头,细细想了半晌,呼了口气。霍阑怎么会不知道。商场博弈、掌握公司命脉,水深招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霍阑能让星冠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靠得当然不是不明白qaq究竟是什么意思。梁宵被自己逗乐了,清了清嗓子,敛下嘴角。他其实也想过,如果是后来的他遇到这种事,会怎么做。害人的事他固然做不到,但虚与委蛇,假装接下诱导剂,趁龙涛的人不在翻窗户就跑……总还是行的。 第57章 有预感的时间要再早些。龙涛瞒得严,这些年都没怎么出过纰漏,但按捺不住在热搜上插了一脚,终归隐约露出来端倪。梁宵的合同又保密得反常。讳莫如深,原本就显得欲盖弥彰。梁宵这会儿隐约感觉出自己烧起来了,喘的气都是烫的,勉力按住额头分析:“然后――彭副台长刚好去找您……”霍阑点点头,往他肩颈后又垫了个枕头。梁宵已经彻底混乱了。他实在想不通,究竟是什么样的执念,让霍总在得知了自己真实身份之后,特意离开公司放下工作,千里迢迢微服私访来他家找他。……为了拷问一个无辜又可爱的颜文字。梁宵也不敢问,怕又勾搭着霍阑把这一茬想起来:“您……就没什么想说的了吗?”霍阑发消息催了医生,伸手覆在他额上:“说什么?”梁宵张了下嘴,没说出话。霍阑大概是调起来了点信息素,润凉的冰雪气息落在他额头,稍微压下灼人的高热,整个人都比刚才好受不少。梁宵眼睛烫得疼,被他掌心一并覆下来,刺痛淡下去了,隐约泛上点酸涩。“问问我……”梁宵都想不明白到了这个地步,自己为什么还得尽力替他想台词,“为什么回来,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是不是又要和龙涛一起设法算计星冠……”霍阑替他降温的手停在他眼前。梁宵闭着眼睛,把因为那点凉意舒服出来的不合时宜的困劲尽力压下去。现在明明该是你给我解释你听我解释我不听你给我解释的剧情。他心口依然沉沉压着,却又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觉得放松。“和龙涛一起。”霍阑挑了其中一句:“设法算计星冠。”梁宵应了一声。霍阑:“靠气死我?”梁宵:“……”虽然但是。梁宵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轻咳一声:“霍总,您这样我没法接。”霍阑没说话,静了一阵,挪开手。梁宵睁开一只眼睛,瞄着霍总仿佛并没那么气的眉梢眼角。霍阑:“梁宵。”梁宵不常被他叫名字,偶尔被点名也是梁先生,应声一哆嗦:“到。”霍阑按了下额头:“睡吧。”该说的都没说清楚,梁宵心下不踏实,自问烧到四十二度恐怕也睡不着:“霍总。”霍阑:“……”霍阑忍辱负重,把手给他垫到了脑袋底下。-私人医生和霍管家一起来的时候,患者正枕着霍总的手睡得人事不知。“三十八度。”医生收起体温计:“有些积劳……主要还是旧患。”梁宵的病历他在来的路上看过,听管家说是霍总匹配度相当高那个omega,当即又一个字不落看了一遍。梁宵恢复的其实不错,平时只要正常注意休息保暖,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毕竟当初伤得太狠,两次意外下腺体几乎半废,这几年按疗程还在恢复期,天气变化总归难熬。“不给药好些。”医生说,“物理降温,热度退下去就没事了。”段明已急得转了八十多个圈,闻言立刻去接凉水投毛巾。管家跟梁宵约了晚上见,转头就看着人活生生烧晕过去,愧疚不已,甚至没顾得上追问霍总是怎么出现在这个场合的,追上去试图帮忙:“段先生,我也――”管家话音才落,眼睁睁看着他们霍总端肃沉稳不动如山,身后墙上的温度计颤巍巍降了半度。管家:“……”段明:“……”“临时标记。”霍阑物理降温,进一步确认,“会不会有影响?”“对omega方的身体健康吗?”医生见多识广,沉稳翻看病历:“如果是普通omega,可能会因为信息素水平的波动,进而导致一些身体反应。梁先生的信息素水平始终在最低限,几乎没有影响。”霍阑点了下头,阖眼靠回去。 第59章 霍阑和梁宵解约时都不知道利用职权为难人,自然也想不到,龙涛会这样把人往死里密不透风地压制五年。梁宵没想到他要说的是这个,愣了半晌,笑笑:“跟您没关系。”“我自己选的。”梁宵原本没指望他能信这个,眼下夜色深沉,两人叫暖洋洋灯光一并泡着,身心不觉松缓下来,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龙涛对付我,也是我自己的事。”当初的事,霍阑放他一马,星冠仁至义尽。路是他自己挑定了的,他走了五年,不觉得后悔,也并不想要霍阑的道歉。一码归一码,霍阑分得清晰,摇了摇头:“我欠你一件事。”“您什么都不欠我。”梁宵笑了,“我那时候也不知道是您。”霍阑十八岁执掌霍家,雷厉风行独断惯了,并不打算跟他商量,举步走过去。“不合适。”梁宵抢先客气,“不用支票,您给的够多了……”霍阑:“……”梁宵:“……”梁宵眨了下眼睛,看着压根没掏出支票的霍总,张了张嘴轻咳一声。霍阑垂眸,很不明显的笑了下。他这样笑的时候,整个人的冷淡漠然都忽然淡了,身居高位的气势恍惚散开,显得格外安静。梁宵不自觉晃了下神,看着霍阑折回去,从公文包里取出张支票,现签上名字递给他。“……”梁宵羞得现在就能从窗户跳下去:“真不用。”梁宵深吸口气,一身朗朗风骨:“当初的选择,为的是我自己的清白,您这份感谢并不合适。”霍阑看着他牢牢压在身后的手,配合点点头,收起支票。梁宵彻底放松下来,闲心蹭蹭往上蹿,压都压不住。霍阑原本不打算给他报酬,龙涛死死压着他的合同,一时又不能把他真买到星冠去。刚刚霍阑说的“欠他一件事”,就瞬间充满了吊人胃口的重重悬念。“所以。”梁宵好奇疯了,“您欠我什么?”霍阑收好支票,放下东西起身,走回来。梁宵眨了下眼睛,看着他径直走到自己面前。霍阑比例优越,凌厉身影被灯光映着,静静站了一阵,倾下胸肩,伸手将他轻轻一揽。“谢谢。”霍阑:“辛苦。”梁宵被他力道轻缓圈在胸口,猝不及防,怔怔打了个哆嗦。梁宵想笑一笑,嘴角不及抬起,仓促攥住霍阑衬衫,低头闭上眼睛。第二十四章 霍阑单臂围着梁宵。事实上, 不止梁宵一个人认定,只要知道真相,他就会把梁宵的接近当作别有用心。那个经纪人临走前, 仍然欲言又止频频回头,管家也一度探过他口风,尽力旁敲侧击。霍阑自问,这样推测其实也没什么错处。商场下套往往心狠手辣,按理来说,由不得对身边任何人掉以轻心。……但他其实的确并没想过这些。霍阑敛眸,视线落在梁宵身上。这样环住肩背,梁宵清瘦得就更明显, 几乎单薄出肩胛轮廓。微微发着抖。霍阑有些担心是被自己冻的, 尽量控制住信息素, 低头要再说话, 衣摆忽然缀着一沉。霍阑蹙眉, 看向梁宵紧阖着的眼睫。“不辛苦。”梁宵虚抵在他胸口, 闭着眼睛, 语气轻松自如:“其实黑白照片承担了主要戏份,粗略估算, 大概比我多了十五集――”他突兀一顿,没再说得下去。霍阑抬手, 在他睫下敛不住的水汽上碰了碰。梁宵被抓个正着, 羞耻得当场没音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千锤百炼。 第61章 梁宵前些日子就是天气作祟,没撑住发了烧,退热以后自觉活蹦乱跳,加上没断过的辅助药物,早不觉得还有哪不舒服。梁宵又道了声谢,接过姜汤吹了吹,一口灌下去:“好了。”姜汤是管家看着熬的,亲眼见了厨房心狠手辣放了多少姜,愕然看着他径直往嘴里倒:“您要水吗?”“不用。”梁宵气吞山河咕嘟咕嘟嗝咕嘟咕嘟:“我可以。”原本是不大可以的,养病那半年,他没少往嘴里灌稀奇古怪的药,喝多了也就有了承受力。感冒清热颗粒都能当茶喝,姜汤的杀伤力不算很强。管家满腔敬意,接过他递回来的保温桶:“霍总今晚就到了,您好好养身体。”梁宵觉得他这两句间的逻辑关联很弱,扯了几张纸擦嘴:“霍总还好吗?”“很好。”管家充满期待,“最近信息素相对平稳,等霍总来了,临时标记过您,大概就能完全恢复正常了。”梁宵点点头。虽然和管家有约在先,但那天晚上他烧刚退,淋漓出了一身透汗,霍总又说什么都不准他去冲个澡。剧组拍摄时间紧任务重,第二天就要回转片场。霍阑那时候在开晨会,梁宵洗干净了脖子在候机厅坐到差十分钟起飞,只等来了保镖队长和霍管家。管家理解:“不怪您。”“霍总来了叫我。”梁宵笑笑,“我直接上去。”管家盼着他这句话,闻言如释重负:“一定。”梁宵合上剧本:“对了……还有件事。”管家:“您问。”梁宵好奇:“霍总为什么这么不愿意临时标记?”他其实早就发现,霍阑本人格外抵触临时标记这件事。心情不好了不想咬,工作累了不想咬,omega身体健康达不到预期标准不想咬。管家操心操得不比段明这个经纪人少,每次都要苦口婆心给自家总裁做工作。“我们也不清楚。”管家犹豫,“可能……和霍总的家庭有关系。”梁宵这才想起霍阑刚成年就接手了霍家,又觉得自己不该多问,点点头:“这样……”管家没等他话音落定,飞快说下去:“霍总身边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不会有人棒打鸳鸯,家庭环境自由,是优质的钻石单身alpha。”梁宵按了下额头:“我没想问这个……”“没关系。”管家想说这个,搬过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这件事要从霍总出生说起。”梁宵:“……”管家描述得很干练,三言两语,给他讲清了霍家保姆厨师清洁工交流群推测版霍总性冷淡的由来。霍阑小时候并不住在霍家,也并不受父母的喜欢。幼年的小霍阑被放在分家寄养,到了上学的年纪,就被远远去了江南念书。后来霍阑回了帝都上大学,没过多久,霍父霍母外出时遭遇坠机,一并意外过世。家族生意乱成一团,霍阑临危受命,回霍家接管了生意。成长历程太过不近人情,又没有合适长辈引导,霍阑能长成今天这个脾气,在管家看来,其实已经非常乐观积极亲切和善了。“先生很不喜欢霍总。”管家:“霍总上小学的时候,认认真真写了给父母的信,攒了一学期,暑假回家时拿去给先生看。”“……”梁宵意外得不很意外,呼了口气,压下心疼:“然后呢?”“先生扔了。”管家说:“扔在窗外的花池。那天倾盆大雨,霍总一个人跑出去捡……什么都没捡回来。”梁宵蹙紧眉,没说话。管家犹豫一阵,轻声继续:“霍总身边一直都没有人,也不知道怎么和人相处。可能的话,我们想请您再给他一点时间。”“您不是一直奇怪,霍总知道了五年前的事,为什么还不怀疑您吗?”管家:“他其实比一般人……都更想找到一个能信任的人。”梁宵深吸口气,一点点呼出来,看向窗外。管家拎起保温桶,轻手轻脚出了门。-保镖队长蹲在门外。保镖队长忧心忡忡:“是不是有点过了?” 第63章 “没事。”梁宵飞快摇头,“段哥,到我了吗?”段明看了眼片场,叹口气:“早呢。”片场是艺人的工作场合,导演编剧的脾气秉性,剧组的风格,哪家好相处对戏负责,哪家架子大,拍个戏二十个人伺候三十个人备用,稍用心都能看出来。梁宵负责拍戏,段明这个经纪人跟着,自然得记下这些,为以后合作交集做准备。“上午估计拍不完了。”段明拍拍他,“回去吧,我让小宫给你领盒饭。”大半个月都在吐血和被揍,江平潮难得揍一次人,实在过于重视,精益求精到连对配戏演员吐血的量和高度都期许很高。江平潮出道就有自己的工作室,连经纪公司的气都没受过,剧组不好把人压迫过头。宋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默许了他翻来覆去磨这场能出单独宣传片的武打戏。梁宵听段明大致解释过一遍,点了下头,看向片场。他听苏蔓提过,江平潮不只家境优越,长辈也都是圈内人。父母都是当红演员,出道直接保送,头一部作品就是冲奖的大制作电影男一号。江父拉着一干老友在电影里做配,江母那一阵也一反常态,接了不少综艺访谈,尽力替儿子四处宣传。加上影片质量确实过硬,一上映就爆得一飞冲天。出道即巅峰。段明吃瓜唏嘘:“人比人……”梁宵点点头。“……你点什么头?”段明扫了他一眼:“你白手起家,酝酿期长,早晚比他牛逼。”梁宵一直不知道他和助理对自己莫名其妙的信心是哪来的,闻言笑笑:“不是我。”他是在想霍阑。少年霍阑的脾气,未必能和同龄人相处得多好,却绝对该是长辈最喜欢的那一类。听话,懂事,沉稳。不闯祸不惹事,学习又用功。梁宵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霍阑父母会不喜欢小霍阑的原因。总不会是因为小霍阑不了解各类颜文字的具体含义。……那也太严格了。梁宵按按额头,推翻了自己的思路,决定有时间再找管家细聊一聊。江平潮一场戏慢工出细活磨了大半天,下午才收工。孟飞白紧赶慢赶,谈了场情挣了笔钱,天色就已经彻底暗了。云敛那场戏是白天的,没有自然光拍不成,只能挪到第二天再补。梁宵带妆等了一天,负责协调场次的副导演灰头土脸,跑过来跟他道歉:“实在来不及……”“不要紧。”梁宵笑笑,“你们进度也紧张。”片场最容易有突发状况,一场戏磨上几天也是正常的,这种事原本也时有发生。剧组搬家的时间已经定了,再拖也拖不了几天,进度卡着走不动,最着急的还是导演制片人。梁宵没在意,披着段明硬塞给他的军大衣站起来,准备去卸妆换衣服。刚走出两步,又被拦回了场边。副导演吭哧半天,硬着头皮:“……对。”梁宵没跟上:“什么?”副导演:“我们……进度好紧张。”梁宵就是跟他客气一句,闻言也不太接得上了,顿了一秒,犹豫了下要不要给对方一个安慰的抱抱。副导演不需要抱抱,看他没有不耐的意思,磕磕绊绊:“宋导说――您现在妆化服装都在身上,不如不浪费,一起赶场夜戏,让征求您意愿。”宋导原话其实并没这么客气。拍摄进度原本就紧,宋导和编剧对给梁宵加的那两集的具体走向有分歧,正争论不休,火星呲着往起炝,整个人异常暴躁。听见副导演问要不要让梁宵换戏服卸妆回去休息,当场就发作了:“穿都穿了,不准脱!都什么时候了?天都黑了!直接上,哪还有时间给他脱衣服……”编剧及时制止了宋导的狼虎之词。梁宵不知道具体内详,对挪场次倒没意见,想了想自己还剩下的夜场戏:“下雨那场?”“……对。”副导演松了口气,“正好苏老师和江老师都在,跟消防那边借的喷水车也在。”梁宵点点头,大致回忆了下剧情。他没有主线剧情,这段夜场雨戏其实是江平潮和苏蔓的,隐线逐渐揭开,爱人因为立场被迫反目,在雨里你听我解释好我听我不能解释地分了个手。编剧善用场景烘托氛围,他们这部戏拍得三天两头下雨,喷水车就没开走过。云敛没有感情线,闲着也是闲着,负责串联剧情,到现在已经敬业地给各阵营角色送了五次伞。 第65章 云敛撑伞过来,将一把伞递进他手心。景哲疲倦至极,又像困兽,红着眼抬头:“你来干什么?”云敛笑笑,扶住他肩按了按,难得并不装成什么挥金如土的富户大亨,转身望进深沉雨幕,不知想起什么,轻轻一叹。……梁宵视线落在场边,不动声色一愣。霍总的飞机比想象里飞的快。霍阑没回酒店,不知为什么来了片场。大概是因为正在拍摄,并没折腾起多大动静,只管家陪着,跟编剧在场边安静交流。梁宵撑着伞,尽职尽责侧面四十五度给镜头找特写,又想起霍阑设法给他争取的那两集剧本。剧本的主要内容是云敛的结局。要救下来主角就要彻底暴露,云敛不可能全身而退,势必刑讯拷打枪毙一轮游。多走两集主线,一是给观众交代,二是有意给他铺路。梁宵领情,只是在听到真正版本的结局时,又忍不住想起了管家讲的那些事。霍总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上大学时父母意外过世,霍阑那时大概也只堪堪成年。收拢权利撑起霍家,稳定企业动荡,没两年又接手星冠,身边只怕还少不了别有用心的算计陷害,容不得那时候的少年霍阑松懈下来半口气。管家说霍总当初不怀疑不追究,是为了替自己找个能信得过的人,梁宵忽然觉得,其实并没这么复杂。霍阑想得很简单。世事弄人,这些年来,霍阑过得或许都并不舒心。当年也好,现在也好。他只是想叫所有能好好活着的人,就好好活着。梁宵拿着伞,心里疼了下。-剧本已经基本敲定,霍阑来片场看了看,听编剧大致说过一遍,微微颔首:“辛苦您了。”“不辛苦。”编剧很喜欢这种剧情,慷慨握手,“以后不妨多合作。”霍阑致过谢,送走编剧,看向拍摄区。梁宵送伞功成身退,需要的镜头已经拍完了。江平潮还要在雨里失魂落魄地游荡一阵,剧组还在忙碌,几台摄像机转着取景。喷水车工作依然敬业,风向变了,隐约水雾朝场边飘过来,沾上衣物就是一阵湿冷。“梁先生今天好几次问起您。”管家尽力替他挡了挡,效果有限,见缝插针汇报:“听说是您让熬的姜汤,梁先生什么话都没说,一口一口全喝完了。”管家绞尽脑汁,栩栩如生:“就剩一点,还倒在保温杯里存着……”霍阑蹙眉:“多熬一锅。”“……”管家:“是。”霍阑自己很不喜欢姜汤的味道,没想到梁宵竟然喜欢这个,皱着眉想了想:“药厂那边――”“不用做生姜味的抑制剂。”管家虚弱,飞快出言阻止,“梁先生……倒也没这么喜欢。”霍阑觉得他又有些古怪,看了管家一眼,没再说下去。油纸伞不挡雨,梁宵在漫天水雾里站了半天,身上几乎湿得透心凉,一下场就被场务跑过来塞了干毛巾。梁宵擦着身上的水,透过人群,又看了一眼霍阑。好歹也是投资方,霍总来看看剧组工作,视察拍摄进度,也是情理之中。灯光都围着拍摄区,逸过来的光线有限,到这边已经显得有些暗淡。透过薄薄水雾,给霍阑投下个格外寡淡的影子。梁宵有些待不住,把干毛巾递给段明:“段哥,帮我拿一下。”“……快回去冲热水,小宫给你装热水袋了,裹上被子睡――”段明一口气没上来,“你干什么?”梁宵:“去去就回。”段明着急,“诶”了一声没拽住人,顿足长叹:“睡一觉去去寒气别感冒!”梁宵拎着伞过去,绕出人群,迎上管家错愕惊喜的视线,笑了笑,无声点了下头。管家喜不自胜,感动得热泪盈眶:“梁先生……”霍阑微怔,回头看向梁宵。梁宵打开伞,帮他挡了挡飘过来的水雾:“霍总。”他身上衣服还没换,面色冷得泛着青白,霍阑扫了一眼:“先回去。”“不急,还得等等看用不用补镜头。”梁宵知道他不懂,随口找了个理由:“您也来看拍摄吗?” 第67章 ……后者是管家自己的妄念,知道不可能,叹了口气,看着还在暴风雪前沉默的两个人。要是再不把人拉开,梁先生很可能变成一座晶莹剔透的冰雕。上个这么对他们霍总动手动脚的omega,现在可能已经化到腰了。保镖队长有点迟疑,还在犹豫,被管家推了两步:“快去,再晚就来不――”话音没落,霍阑已经动了。他们站的位置不显眼,灯光缥缈,剧组都在忙碌着检查拍摄镜头,助理团队各自围着自家艺人,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霍阑身形微动,抬起手臂。管家:“及……”管家肝胆俱裂,用力攥着保镖队长同样紧张的手。两个人谁也不敢出声,心提到嗓子眼,屏息凝神,眼睁睁看着他们霍总的胳膊一寸寸抬起来。轰雷掣电、凌厉万钧地。落在了梁先生背上。管家:“……”保镖队长:“……”梁宵身上冰得摸不出温度,霍阑将人稍稍揽近,低头:“怎么了?”梁宵愣了愣:“什么?”霍阑敛眸看着他。梁宵性格好,多数时候没心没肺,不常会这样。唯一没压住,透出一点支撑这么久咬碎牙齿和血吞的委屈疲惫,也就是那天深夜在自家卧室。霍阑看了看他睫上水色,眉峰蹙起,替他拭了下。梁宵急着来找他,只拿毛巾胡乱擦了几下,自己都没注意自己还糊了一脸水,眨了下眼睛抬头。水车停了,霍阑合上伞,放在一旁。或许是在剧组拍戏不顺。他已经对星冠旗下剧组有过要求,但终归不能时时督促。对龙涛的处置毕竟还要些时间,梁宵现在还不是星冠的艺人,在剧组,总有些地方照顾不到。霍阑没再问,朝不知为什么迟迟不过来的保镖队长伸手,要过羽绒服,替梁宵披上:“回去再说。”-霍总把人带回了总统套房。没让梁宵说话,先把人放到了浴室。保镖队长蹲在门口,从门缝往里瞄,压低声音跟管家求教:“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管家也想不通,恍惚喃喃:“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段明接到消息才知道人丢了,跑了一趟把梁宵替换的衣服全送上来,心惊胆战求剧透:“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啊啊啊??”梁宵也不太清楚怎么发展到了这一步。他被霍总带上来,什么也没问,直接送进了总统套房最熟悉亲切的浴室。……或许是霍总洁癖使然,实在忍不下他一头一身的水。梁宵是真冻透了,哆哆嗦嗦暖和了一阵,脱下湿透了的衣服,熟练拧开一万块钱一个的花洒。微烫水流笼罩全身,放松的舒适倦意涌上来,梁宵打了个哈欠,对着洗漱台上足足八套洗漱用品发了会儿呆。酒店上次莫名因为洗漱用品不足遭遇索赔,接到收款码,生生冤出天际。虽然支付的赔款就是霍总为拆门赔的钱,但这一次还是未雨绸缪,接到消息就开始准备,在衣柜里还特意预备了二十套。梁宵现在不缺抑制剂,用不着想尽办法攒钱,但看见了还是心痒,眼不见为净,管住手转了个身。总统套房的浴室要比标间好出太多,润泽水汽纯净温柔,一场热水兜头痛痛快快浇下来,身上就好受了不少。梁宵闭着眼睛,等身上最后一丝寒意也被彻底冲干净,关了水,扯过浴巾囫囵擦干净换好衣服出来。屋里空着,霍阑没在,大概是去别的浴室了。毕竟霍总也被他莫名其妙劈头盖脸抱了一身的水。梁宵晃荡了两圈,融化进沙发里,堪堪回过点儿劲。在片场隔着层朦胧水雾,被霍总浑身的迷茫萧索一刺激,加上整个人冻得多半也不太清醒……一时没忍住。梁宵当时心一横手一动,当时两个人都湿漉漉的,一个比一个冰,抱着也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咂过味来,整个人都比刚才在浴室里又烫了一层。梁宵瘫在沙发里,眼前止不住地黑了黑。霍总当时多半是被他吓着了,等回过神,说不定又会给他下什么新的禁令。 第69章 梁宵被自己的思考说服了, 隐隐生出些危机感, 满腹心事抬头, 一眼看见霍阑推门进来:“……”霍阑被他直愣愣盯着, 气场驾轻就熟凝聚成问号。梁宵飞快离开了危机四伏的沙发:“霍总。”他的反应和平时不大一样, 霍阑不习惯,蹙了蹙眉, 并没多说,走到桌边坐下。梁宵跟着他绕到墙边调空调温度, 跟着他拿了送到门廊的夜宵茶点, 跟着他取出电脑鼠标, 跟着他回到办公桌边。霍阑被他尾巴一样跟了两圈, 在桌边站定, 抬眸:“着急?”梁宵原地立正:“不急。”经纪人把衣服塞给他的时候,甚至跟他说晚上不用回去, 只是夜里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安全。梁宵不太清楚他强调夜里的用意,只是单纯有点不敢回沙发:“您要工作吗?”霍阑颔首,放下电脑,把茶点推给他。梁宵愣了下。霍阑上楼之前,跟酒店侍者要了夜宵。梁宵看见了,进电梯时还在想,原来霍总也有这样很像人类的真实可亲的小细节。原来霍总也并不是为了满足自身作为人类的生理需要。“不会很快。”霍阑见他不动,僵持一阵,勉强出声:“你――”他不习惯说这种话,被梁宵这样没完没了看着,没来由有些不耐。想说“你既然有东西吃就别打瞌睡”,想想多少有些过分,想说“夜场戏辛苦吃些东西先休息”,又觉得僭越。霍阑沉默,拉开转椅坐下,打开电脑。梁宵回过神,笑了:“谢谢。”霍阑手上一顿。“您吃东西了吗?”梁宵把小白瓷碟装的精巧茶点分出一半,给他留下,自己端了一半:“飞机餐总像没吃饱,每次坐完飞机,我都特别想吃火锅。”霍阑没答话,也没把他留下的那些点心推回去,接上鼠标点开报表。他有些不能集中精神,视线在上面落了一阵,又抬起来。“不是正经的那种。”梁宵找了个茶几,一样样放手里的东西,自顾自唠唠叨叨,“插个煮泡面的小电锅,放半袋麻辣底料,手边有什么煮什么,最好有鸡蛋……”梁宵放下手里精致的奶油焦糖布丁,转过来,看着霍总仿佛在听什么公司重要财务汇报的正经神色。想起管家口中的小霍阑,梁宵心里不自觉软了下。他早发现了,霍阑其实很想和人说话。如果说江平潮的寡言是天性使然加上傲气清高,霍阑的沉默,只怕多半是后天被逼出来的。没人同他说话,也没人告诉他要怎么说。寄人篱下,不受父母喜欢,说什么都是错。日后回来执掌公司,不论说些什么,身边人又动辄噤若寒蝉。梁宵打定了主意要叫他多有正常交流,看他手里仍握着鼠标,把话题拉回他能插得上嘴的范畴:“您今天工作很多吗?”霍阑怔了下,片刻点头:“是。”他这些天明显比之前忙碌得多,虽然不比上次心力交瘁,但眉峰眼底压着积劳疲色,梁宵也能看得出来。“星冠的事?”梁宵其实不大懂这些商界的博弈,只是随口跟他搭话,挑出一个奶油小方塞进嘴里,“辛苦――”“不辛苦。”霍阑说,“只是些杂事。”梁宵愣了下,对着这么快就学会了抢答的霍总,甚至生出些欣慰,笑着点了下头。霍阑等了一阵,看他没再有要往下说的意思,忍不住蹙了下眉。……总是这样。即使他有心和人说话,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也总会几句就陷入僵局。霍阑静下心,处理一阵工作,抬眸看向梁宵。梁宵在哪儿都能待得自如,并没因为换了个地方显得局促,拉了把椅子坐在沙发边上,饶有兴致地点兵点将挑茶点吃。他刚冲过热水,脸色比回来前好出很多。叫灯光一映,透出些健康的惬意气色。眉眼温秀舒朗。霍阑沉默半晌:“是龙涛的事。”没料到霍总突飞猛进,甚至已经学会了主动引出话题。梁宵有些惊喜,满腔慈祥陪聊:“您要对付龙涛了吗?”霍阑颔首默认。“好歹待了几年,段哥多少知道些内幕。”旧事已经彻底说开,梁宵并不忌讳,大大方方:“还有当初的事,我可以帮您默写主事人的名单……”那场晚宴就是个阴谋,龙涛所有经手的人有一算一,只怕都脱不了干系。 第71章 梁宵颈后腺体当即跳了一下:“霍总,不妥――”霍阑自己也很疲惫,并不和他磨蹭,拎起换好睡衣的人放在床上,扯过被子裹好,一只手垫在他脑后。梁宵麻木地看着霍总格外熟练地动作流程:“……”“有侧卧。”霍阑有些头疼,阖目按按太阳穴,“你睡了我再走。”梁宵实在想知道原因,壮着胆子试探:“那您的手……”……为什么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的脑袋和枕头中间。问到一半,他自己先明白了。梁宵心如死灰,回想着自己一睡着就抱霍总胳膊的轻薄行径,团着被子虚弱卷了卷。霍阑替他调了灯光,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梁宵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深吸口气抬头想说明白,抬头看他,胸口忽然一疼。……小时候的霍阑,究竟要有多好欺负。什么都相信,信了就认认真真做。说不定当初也是有谁告诉他,给父母写信,就能和父母交心,尽释前嫌好好相处了。梁宵闭了会儿眼睛,被自己灼得生疼,哑声开口:“霍总。”霍阑听他声音不对,蹙眉睁眼:“怎么了?”“我……想爸妈了。”梁宵深吸口气,“睡不着。”霍阑肩臂微顿了下。他不太知道这时候该怎么安慰,沉默一阵,尽力回想管家语气:“你父母在哪?”梁宵的资料里并没有父母的信息。思念父母是人之常情,碰到夜深人静,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梁宵确实想得厉害,可以联系剧组安排,协调家属探班……“不知道。”梁宵:“孤儿院院长把我从马路边捡回来的。”霍阑:“……”梁宵自己都觉得像抬杠,偏偏这句真是实话,清了下嗓子:“真的。”霍阑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节哀。”梁宵眼前一黑,横了横心,生硬转过话题:“我不知道父母是什么样,您……”他也不想揭伤疤,但总要先知道霍阑究竟是怎么回事,才好对症处理。为了不让管家因为“私下传播霍总童年隐私罪”被揍屁股,也只能和霍阑本人试探着问。霍阑被他问得怔了怔,半晌出声:“我也不知道。”梁宵听他语气,胸口更闷得厉害,不好意思再拉霍总另外一只清清白白的手,攥着他衣角拍了拍。霍阑低头,看着他动作,轻轻蹙眉。梁宵平时自然不会逮着人问这种事,即便要问,也会先去找经纪人或是助理。现在忽然问他父母该是什么样,应当是忽然忍不住非常想知道。他这样回答,总显得敷衍。“我――”霍阑沉默一阵,简单给他讲,“我小时候不和他们在一起,我母亲的信息素是‘暖阳’。”梁宵胸口蓦地沉了沉。发展到现在,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已经有明确分类,除了少量特殊型的信息素,大部分都归拢进了a到z的大类里。霍阑的信息素具体是什么,他还不清楚,但无疑要归属进自然类冷主调里,排行只怕还非常靠前。在omega孕育后代的情况里,最危险的一种,就是母体和子代的信息素相冲突。母亲的信息素是热主调,和婴儿正好冲突,如果恰好在波动时分娩,就极容易发生意外,严重的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父亲……很爱母亲。”霍阑见他仍然不出声,想了想,继续解释:“所以对我很生气。”他的出生原本就不是父亲期待的,又让母亲重病了好几年。胎儿只在母体内形成信息源时会有信息素波动,出生后只要不分化,其实并不会释放信息素,但因为和母体同源,依然有引发母亲信息素波动的可能。所以父亲从不准他多留在家里。梁宵忍不住皱紧眉:“你妈妈呢?她难道――”霍阑:“她不记得了。”梁宵怔住。霍总说起父亲时,他其实不意外,毕竟小霍阑想想就听话懂事,父亲不喜欢儿子,总要有些什么常人无法理解的原因。但他确实……没想到这个。omega身体脆弱,极容易受到伤害。受到自身信息素强烈冲击,在临床表现里,确实有失去一年到几年间不等的记忆的情况。 第73章 霍阑:“……”梁宵裹着被子,身心恍惚,自己翻滚到了另一侧的床尽头。霍阑及时伸手拦了一把,没叫他翻滚到另一侧的床底下。梁宵烫得厉害,和高烧时的混沌虚弱倒并不一样。霍阑看他比平时甚至还添了些精神,多少放了心,低声安慰他:“我不动了。”梁宵从没被人摸过头,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卷着被子说不出话。霍阑实在不清楚其他能让梁宵体验到父母亲情的方法,尽力想了一阵,回忆着少时在分家见过的架势,伸出手,隔着被轻轻拍了拍:“睡吧。”霍阑:“我不会走的。”-霍总哄人睡觉的本事出神入化。梁宵自觉心神激荡,这一宿可能都合不上眼,结果辗转了没几个圈,就这么不知不觉没了意识。再睁眼天就已经大亮了。梁宵枕着腿,浑浑噩噩,尽力估算着自己究竟有多没心没肺。梁宵估算了两秒,倒回去,重新理顺了一遍刚才的念头。梁宵:“……”霍阑早醒了,只是始终没动,察觉到他腾空而起,及时伸手把人捞回床上。梁宵看了看霍总的腿,看了看霍总的手。看了看自己远在床角的枕头。……这是什么缘起鸟投林的要命睡法。梁宵不太敢相信自己老马识途至此的定位系统,用力抹了把脸,重新睁开眼睛,回头确认。“管家问过。”霍阑看他失魂落魄,多扶了一把,将人在床头端正摆好,“上午没有拍摄日程。”昨晚拍了个大夜,人困马乏,宋祁再怎么剥削,第二天也总要给半天假。梁宵关心的不是这个,深吸口气,恍恍惚惚:“哦……”梁宵回神,仔细想了想,艰难脑补了自己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枕在霍阑腿上的画面,眼前一黑:“管家……来过?”霍阑看他似乎还没太清醒,稍一沉吟,点了下头。事实上,不止管家,保镖队长和梁宵那个经纪人也来过。他早上有晨练的习惯,管家早上会来送早餐,大概是在隔壁侧卧并没能找到人,来了主卧找他。……他不方便走动,只是跟管家要了热水洗漱。至于管家为什么会在门口纹丝不动足足五分钟,之后保镖队长和那个经纪人为什么冲上来,霍阑其实都还并没来得及弄清楚。毕竟当时梁宵还没醒,霍阑只是简单擦了把脸,问了几句,吩咐管家把工作帮他送到床边,就没再多惊动他。梁宵承认自己没有实践的天分,但自问好歹理论知识比他丰富,听得手都有点抖:“您要了热水……”霍阑蹙眉。就算他是冷主调的信息素,附近偶尔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雪花飘下来,但他毕竟也是人。也要用热水洗脸的。霍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想不通为什么管家跟他确认了第二遍,梁宵还要确认第三遍:“是。”梁宵深吸口气,一头磕在床头。霍阑当了一早上的枕头,看梁宵醒来后很有活力,自问已经把人哄好,拎着电脑放回办公桌,自己去浴室正经洗漱。梁宵磕得头晕眼花,淌回床上,缓慢融化。剩下的戏份都给黑白照片吧。他不想出这个总统套房了。-下午补昨天耽搁的进度,梁宵和苏蔓还有一场对手戏。剧组人员上午也放了假,正忙碌着搭场景,导演在和编剧讨论剧本,没时间说戏,让演员自己发挥先对对情节。“进度又没变化。”苏蔓其实不太能理解宋导这种早上三个栗子晚上四个栗子的操作,尽职尽责调戏梁宵,身姿曼妙搭他肩:“有什么区别?”梁宵还在早上的惨烈对话里没出来,闻言长叹:“区别大了……”昨晚补了场今天本该拍的大夜,今天上午歇了半天,下午补昨天没来得及的白天场戏。苏蔓甚至验算了一遍:“大在哪儿?”梁宵愣了下,倏地回神,歉意按按太阳穴:“蔓姐。”“没睡好?”苏蔓扔了剧本,收起架势拍拍他肩,“拍夜场太遭罪,我也没缓过来呢。”梁宵难得没在状态,朝他歉意一笑。 第75章 “没有。”梁宵:“我跟霍总清清白白。”管家愣了下,要说的话忘了一半,下意识哄他:“是是。”梁宵:“……”梁宵觉得管家的态度不太端正,正色解释:“真的。”“我信您。”管家其实也不觉得霍总进度会这么快,早上听见霍总要热水的时候只是一时惊愕攻心,缓过来就恢复了理智:“梁先生,有几件事问您……”管家今早来,其实是找霍阑的。梁先生病才好,片场挨冷受累都是常事,霍总昨晚跟梁宵的经纪人提过,叫梁宵上来休息,条件好些,段先生也同意了。按他们的推测,谁用哪间浴室就住哪间房,霍总住的应该是侧卧。可今早霍总不在侧卧。管家当时并没多想,原以为大概是梁先生富贵不能淫地回标间去睡了,所以霍总睡回了主卧。结果一推门,就受到了从视觉到内心的强烈考验。“……”梁宵不想往下听了,宁死不屈:“您问,我实话实说。”虽然刚删了手机里的小黄文,但该看的也都看完了,本来也该换一批新的了。梁宵自己清楚今天早上的情形在别人看来有多不可说,只求管家尽快问,尽快解释明白。管家欣慰点头:“好好。”管家:“是霍总自己要留在主卧睡的吗?”梁宵:“……”梁宵:“我留的。”管家:“那些点心……”梁宵:“我吃的。”管家愣了下:“那主卧的灯……”梁宵沉思良久:“我关的。”管家愣了下,连忙帮他抠其他细节:“是霍总靠在床上睡,自己不小心把衣服弄皱的吧?”“……”梁宵回想着霍阑被他疯狂瞎瘠薄胡噜的后背,喃喃:“我弄的……”管家见惯了大风大浪,尽力稳住:“早上进门,我们看见……您的头和霍总的腿有一些位置上的特殊关系。是霍总――”梁宵双目失神,按住管家的手臂,踉踉跄跄起来,攥着手机走了。第二十九章 管家和经纪人身心受震, 不约而同定在原地。神色愕然,目光复杂。“怎么回事?”保镖队长没听懂,茫然四顾:“梁先生怎么忽然――”管家一把捂住他的嘴:“……段先生。”段明:“啊。”管家看了看梁宵离开的方向, 谨慎措辞:“这件事……”见到了今早那一幕,段明其实才是他们三个里最受刺激的一个。毕竟直到现在,在经纪人心里,还始终存着一线希望,觉得自家艺人和霍总其实还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还没到非得像大家心里清楚但都不能明说的那样更进一步的地步。当演员的,但凡沾上这个,哪怕自己再努力再有天赋,传出去也难免被人指摘。这些年下来, 别人不清楚, 段明眼看着梁宵有多辛苦。好容易有了盼头。段明不舍得。管家心里也清楚, 原本想着慢慢来水到渠成, 总归将来霍总一定会给梁先生名分, 堂堂正正, 不怕解释不清。结果今早一推门, 就看见枕头东一个西一个,被子乱成一团, 霍总衣衫不整,坐在床头。梁先生这一晚上还不知道无辜遭遇了什么, 枕在霍总的腿上睡得昏天暗地。震惊之余, 管家扪心自问, 心里是有愧的。所以趁着霍总午休, 他特意拖着保镖队长出来, 让段明带着,想来跟梁先生确认昨晚的霍总究竟跃迁到了哪种程度。……没想到。管家心情有些复杂:“您看――” 第77章 梁宵点了下头。编剧“待会儿找人教教你”的话都说出来了一半,闻言愣了下,惊奇看他。omega身体条件限制,能做武戏的已经不多,骑马也大都要找身形相仿的beta替身。梁宵身体条件看起来在omega中都不算好,前几天听说还生了场病,演伤损状态的云敛都不用多扑粉。“《烟波》的马替就是我。”梁宵看出编剧在想什么,笑了笑:“剧组有人要替身吗?”编剧从讶异里回神,愈加欣赏,拍拍他肩:“没有,你快杀青了,送你个礼物。”梁宵好奇,被他一路领到场边。苏蔓刚拍完一场打戏,英姿飒爽,踩着马镫跳下来,跟他打了个招呼。“有江平潮在,宋导大概能被困住两个小时。”编剧把剧本塞给他:“现在熟悉,你不是要开微博吗?正好当第一条。”梁宵愣了下,接过来翻开,仔细看了看。云敛在剧里四处招摇撞骗身份不明,却是实打实的一身清贵门户才惯养得出的少爷气,从容悠闲不急不慌,活动量最大的情节就是散步。虽说切换回上帝视角,他做得不少事都无疑也要奔波劳碌,甚至难免冒险亲自出手。但为了角色统一性,这些情节都被隐在了剧情之后。编剧递给他的剧本,就是一段被删减的云敛受景明所托、驰援主角的过场戏。在成片里,主角景哲身陷敌营命悬一线,景明走投无路,求到云敛门外。镜头从景哲受刑再转,云敛已经到了敌方军部。全城戒严,叫车无疑引人怀疑。近百里的路程,云敛是怎么只身过去的,并没详表。梁宵看完剧本,迟疑合上:“宋导会让剪进去吗?”“不会。”编剧和宋祁搭档多了,心里非常有数,“我就是拍着过瘾。”梁宵:“……”梁宵没忍住笑了,点点头,把剧本递回去:“记住了。”编辑接过来:“用武指吗?”镜头要求并不难,梁宵摇了摇头,笑笑:“快杀青了,我送您个礼物。”-霍阑同投资方到片场边时,私相授受刚彻底敲定。场务飞快撤换场景,副导演鬼鬼祟祟放哨,d组导演拿纸筒卷成喇叭,给摄像打手语示意开拍。天色渐暗,风雨欲来。街道冷清空荡,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寂成一片死气沉沉。几个巡逻的伪军刚捞足了油水,骂骂咧咧,拎着东西砸了家店铺出门。一阵马蹄声从街角传来。“什么人!”为首的伪军当即举枪,厉声呵斥,“下来!盘查――”云敛一身天青色长衫,单手持缰,右手马鞭看也不看,破空甩在他手中步枪上。伪军又惊又怒,匆忙撤手。步枪被打落在地上,伪军不敢去捡,怒吼着叫后面兄弟开枪拦人,却见马上人忽然双腿一夹马腹。滚雪白马一声长嘶,前蹄腾空。长镜头并没停顿,飞快拉远,副摄像始终架在街角,一路追着疾驰的一人一马。枪声在慌乱里响起来。云敛反而一笑,扫了一眼偏到没谱的子弹方向,躲也不躲,随手摸出把银元抛出去。“爷急着过。”云敛出声,清脆鞭声马蹄急促不停,语意间偏偏仍带着舒朗清澈的江南音韵:“赏你们。”几个伪军都被眼前情形震得茫然,盯着满地乱滚的银元,难抑意动间,连人带马的影子已远远消失在街巷尽头。……梁宵一路纵马,跑出摄像范围,稍有些喘,抬手抹了把汗。白马跑得撒欢,他伸手拍拍马颈,放松了缰绳,让马又小跑了两圈,正看见站在场边的霍阑。“漂亮!”场边一个投资商忍不住赞叹,“这是星冠的艺人?”霍阑抬眸,目光落在梁宵身上。梁宵也正看过来,一股一股勒着缰绳让马减速,迎上他的视线。这么跑一趟对体力消耗不少,梁宵胸口轻微起伏着,额头沁了一层薄汗。衬得眸色清亮。“会是。”霍阑稍一沉默,“很快。” 第79章 梁宵愣了下,重新又坐了回去:“霍总?”“还有事?”霍阑问。“没事。”梁宵仔细看了看他神色,“霍总,星冠出什么事了吗?”霍阑一晚上被人怀疑了两次星冠出事,一阵头疼,按了下眉心:“没有。”霍阑已经有了应对流程,一成不变地把星冠本季度买下的剧本ip名单和流动资金存量调出来,又给他看了一遍。梁宵就是关心一句,被霍总的坦荡震得措手不及:“倒也不必……”霍阑喝了两口咖啡,冷静了点:“去休息吧。”梁宵就怕他说这一句,心下一沉:“霍总。”霍阑抬眸。梁宵硬着头皮,清了下嗓子:“……有件事。”经纪人连行李一起把他打包扔上来,连房卡都没收了,无论如何也是回不去的。但他也实在没脸告诉霍阑,他就这么把霍总咬定青山不放松千磨万击还坚劲的名声给糟蹋了。梁宵在心里给酒店告了个罪,磕磕绊绊,勉强编出了个他那间房暖气维修,可能要上来叨扰几天的理由。霍阑怔了下:“暖气?”“坏了。”梁宵飞快补充,“在侧卧借住几天,不打扰您工作,需要临时标记的时候我就过来。”霍阑没说话,收回视线,点了下头。梁宵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准备好的三百字申请都没来得及念,愣了半天。霍阑:“还有事?”“没了。”梁宵应声,“您忙。”屋里的温度仿佛莫名比刚才热了点,梁宵有点不解,看了看一丝不苟的空调温度,又看了一眼已经沉心工作的霍阑,没再多问,轻轻合上门。刚出主卧,管家就迎上来:“梁先生――”梁宵跟他比划了个噤声,拉着人走出去,简单说了情况。“跟霍总说了。”梁宵压低声音,“回头我跟段哥也串通一下,就说我屋暖气坏了……”管家愣了下:“可这家酒店没有暖气啊。”梁宵:“……”管家看他脸色,飞快改口,“但霍总可能也不知道,所以信了。”梁宵这些年在帝都待久了,回江南的次数不多,让管家一提醒,才想起来江南没有暖气这么重要的逻辑失误。梁宵深吸口气:“但愿……”管家进一步考虑细节:“霍总要是信了,肯定还要向酒店索赔。”“……”梁宵刚赚的钱,横了横心:“我来补。”“不用不用。”管家想的不是这个,连忙摆手,“我先去跟酒店通个气,不然酒店申诉,两边一对难免露馅。”管家跟霍总久了,经验丰富,笃定地准备去忙活,忽然看见秘书部部长风风火火出了电梯。管家拽住他:“怎么了?”“不知道。”秘书部部长是跟霍总来办公的,忽然被叫上来,不明就里一头雾水:“您知道《致酒店某标间暖气意外损坏的一封感谢信》怎么写吗?”-在侧卧能躺五角星的同款大床上辗转了十来圈,梁宵都没太想明白,霍总写这封感谢信的具体意图。管家看起来倒是很懂,显得既惊喜又欣慰,不准他多说,扯着秘书部部长高高兴兴走了。梁宵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睁开眼睛,对着夜色出神。……一步错步步错。等霍总弄清楚整场误会,知道了自己的风评已经变成什么样,片场可能会被暴风雪直接埋了。alpha的信息素不知道会不会有共鸣,到时候苏蔓白雪皑皑挥鞭子,江平潮一边哭冰碴一边叼着经纪人,宋导再生气,只怕也回天乏术……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梁宵愁得几乎想起来了少年时被人按头背的那些高考必考篇目,抱着被子滚了两圈,算了几遍剩下三天的拍摄日程,枕着自己的胳膊迷迷糊糊叹了口气。还有三天。希望霍管家撑住,至少让他拍完结局。片场来回折腾累得不轻,梁宵胡思乱想了一阵,抵不过倦意,整个人埋进松软被子里。混沌间,他隐约听见外面有人敲门。梁宵勉强睁开眼睛:“霍管家?”门外没声音。 第81章 梁宵语气淡,懒散坐着,偏偏有压都压不住的傲气:“等到了星冠,给我三年,我能挣两套房子的钱回来。不论您信不信――”霍阑:“我信。”梁宵顿了下,没再说,垂眸笑了笑。霍阑来找他原本就是一时冲动,眼下彻底冷静下来,也觉得荒唐,沉默半晌:“……抱歉。”“您抱的什么歉。”梁宵摆摆手,“顶楼行吗?”霍阑没跟上:“什么?”“小区条件不重要,附近外卖多就行。”梁宵得寸进尺,撑着挪近,神神秘秘低声跟他商量:“最好是两室一厅,平米数不要紧,南北通透比较重要……”霍阑茫然,被他引着弯腰凝神听了半天,逐个记下:“……好。”梁宵看他愣愣点头,没忍住笑了,又认认真真正色:“谢谢。”霍阑没余力答他的话,摇了下头,默背着他那一通乱七八糟的要求往外走。梁宵差点儿没绷住,遮着眼睛忍了半天,堪堪没笑出声。在梁宵看来,霍阑其实是个异常简单的人。他待人好,并不一定源于什么目的,而是根植于他始终秉承的某种在他人看来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的坚持。梁宵想,要不是碍于总裁人设,霍阑说不定是会被流浪猫碰瓷得不得不蹲在路边,把猫粮倒在掌心任劳任怨当食盆那种人。霍阑怕忘了,走得匆忙。到了门口,又折回来想替梁宵关灯,手忽然一顿。梁宵还坐在地毯上,遮着眼睛的手挪开了,双手撑着地,闭着眼安安静静仰头。眼睫紧阖着,灯光落下来,映出一点水汽。第三十一章 二十年的不争气全栽他们霍总手里了。梁宵闭着眼深深吸气, 把莫名腾起来那一点念头压回去。好歹撑过了霍阑出门。明早还有戏,再不睡觉,怕是能在宋导的怒火里直接睡在敌军军部的老虎凳上。现场甚至还提前给备了刑具。梁宵按住自己的脑袋, 不得其法,草草乱胡噜了两把。正准备睁眼找床回去睡觉,肩背忽然被薄薄雪意罩住。梁宵吓了一跳,睁开眼睛:“霍――”霍阑揽着他肩背,稳稳一抄腿弯,把人送回床上。梁宵没太回神,眨了下眼睛,被霍阑俯身放稳, 看着霍总甚至已经格外熟练地替他展被盖好, 坐在床头, 伸出左手。梁宵及时拦住他:“霍总。”虽然误会已经多到把他一路送进了总统套房, 但自己其实并没有“必须睡在霍总的左手上”这种人设的事, 迟早还是有必要跟霍阑说清楚。梁宵驾着他的手, 斟酌着措辞:“其实――其实不用……”霍阑看他一眼, 并没把手照例垫在他脑后,掩好被角, 单手覆在他眼睛上。梁宵怔住。“睡吧。”霍阑:“没事了。”说不清他这三个字究竟怎么莫名戳心戳肺,梁宵呼吸微滞, 静了半晌, 嗓子不自觉哑了:“……霍总。”霍阑探身, 替他关了灯。指间漏下来的亮芒也彻底归于黑静。霍阑掌心温暖干燥, 覆着他的双眼额头。夜色浓深, 能听见安稳均匀的呼吸。梁宵阖紧眼睛,没再出声。-“……”管家见多识广, 处变不惊听完了自家总裁今晚又和梁先生跃迁到了侧卧的理由:“梁先生睡着了。”管家:“而您不放心,走不开。”管家看着霍阑:“您觉得只要您的手一拿开,梁先生就会醒。”霍阑:“……”霍阑不想说话,拉开浴室门,打开温水擦了把脸。管家今早亲眼看见霍阑从侧卧出来,实在想不通他们霍总经过了这么多天,进化的成果就是把手从梁先生的脑袋底下翻了个面。挪到了梁先生的脑袋上面。梁先生至少还弄乱了霍总的衣服。还枕了霍总干净清白的大腿。 第83章 宋祁:“对你来说,你其实并不为了什么党派或是信仰。”梁宵侧头:“我为的是什么?”“太平。”宋祁说,“你见过炮火,见过饥荒,见过遍地尸骨,见过最破碎寒冷的山河。”“你活着无处归依,只想死了能有地方埋。”宋祁:“你在心里盼着,这块埋骨的地方,将来还能被人称作你的家国。”梁宵闭了一会儿眼睛,睁开,点点头。宋祁凝视他一阵,颔首挥手。“《岁除》第五十六场第一次,action!”探照灯光忽然刺眼大亮,电椅通电,响起刺耳铃声。镜头下,云敛伤痕累累的胸肩蓦地一绷,肩颈向后仰去。他不出声,负责审讯的特务队长越发暴跳如雷,厉声喝骂着,一再叫人加大电流。云敛身体不自控地悸栗,喉结轻颤。他神志已近恍惚,眸光尽力凝在虚空一处,又逐渐不堪重负涣开。“再加!”队长咆哮,“加到90!”电流加到这个强度,已经是人体极限,手下担忧:“如果人死了……”特务队已经审讯云敛整整两天,不止没问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甚至连这个招摇撞骗的骗子一身叫人恼火的清和温雅都没能撕下来。90的电流能直接要人的命,特务队长隐约迟疑,皱起眉要说话,忽然有人惊喜喊叫起来:“他说了!他说话了――”队长一把将人扯开,贴近云敛:“说什么?”云敛胸口起伏渐微,身体在电流刺激下偶尔微微悸栗,浓深眼睫被冷汗浸得漆黑如墨。电流施加到极限,他已经不大能分辨身处何处,嘴唇动了动,又静阖上眼。“旧山……”手下隐约听见字音,皱紧眉猜测,“是代号吗?会不会是他们的哪条线?”队长关了电椅,一把扯起他衣领:“快说,旧山什么!”云敛被他惊扰,原本已平静下来的眼睫轻轻翕动,细微掀开。队长担心他话没说完就撑不住,示意军医过来,加紧逼问:“旧山什么?”云敛:“旧山……松竹老。”云敛笑笑,气声温润:“阻我归程。”他意识已缥缈,眼中反而沁了笑意,没人清楚他在看什么,刑讯室里一时反常地静了静。镜头转开,透过牢牢封着铁栅的透气窗,迎上苍白晃眼的日光。……“卡!”宋祁的声音在场边响起,难得浓浓惊艳欣赏,“漂亮!快,把人抱下来――”梁宵飞快跳下电椅,举手汇报:“宋导,我还活着。”宋祁:“……”编剧及时把梁宵这张嘴捂上,交给经纪人,扯着还没出戏的导演去看回放了。梁宵受刑状态拿捏得精准,被段明拿羽绒服裹上,哆哆嗦嗦喝了两口热水,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有诀窍吗?”孟飞白原本只是等下场戏,路过看了一眼,在场边守了大半场,拿着录音笔追他,“怎么尽快找到伤损状态……”梁宵捧着保温杯,闻言仔细想了想:“也是脑补的。”他有自己的特殊情况,想想这么说毕竟太像搪塞,又额外解释了一句:“我小时候分化,没准备好,信息素爆发过一次,状态差不多。”孟飞白懂了,长叹口气:“可惜。”他只是beta,甚至察觉不到他们说的信息素,更没这种体验的机会。孟飞白一心扑在演戏上,有些惋惜,却也清楚这种体验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没再追问。“不可惜。”梁宵笑了笑,“滋味并不好受,要是再来一次――”他忽然顿了下,没再说下去。“再来一次什么?”孟飞白问。“没什么。”梁宵摇摇头,示意他身后,“孟老师,副导演叫了。”孟飞白才发觉到了自己的场次,连忙道了声谢,抄起剧本跟他匆匆告别,去定灯光走位了。“……得多难受啊。”段明皱紧眉,把羽绒服拉链给他拉上:“你那时候怎么弄的?”梁宵担心把衣服弄脏,抬手避了避,还是被彻底束手束脚裹成了个球:“什么?”“信息素爆发啊。”段明就见过他在龙涛的那一次,心有余悸到现在,更不敢想他小时候到底干什么了,“路边都有应急装置,外卖也能送抑制剂,你是被绑在电线杆上分化的腺体吗?”梁宵小口小口抿着热水,被他呛了一声:“……没有。” 第85章 段明这些年在圈内见得多,原本以为无非又是场一时兴起的露水情缘,现在看霍阑态度,总算放心不少。梁宵拍摄进度已近尾声,剪辑后前面有些镜头要补,今天还有几个场次。助理一个人应付不来,他回来交接了情报,还要再过去片场跟着。段明人逢喜事精神爽,拉着管家又说了几句,高高兴兴放下心:“那我先回了,您下来是有事吗?”管家站在酒店大堂,心事重重伫立半晌,长叹一声:“有事。”段明愣了下,投桃报李关心:“什么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管家在霍家三十年,近来一个接一个新考验措手不及,沧桑握住他双手:“段先生。”段明下意识跟他握了握手。“您知道在说服了酒店老板,让他相信浴室里的洗浴用品确实就是神秘消失了之后。”管家有点绝望:“要怎么再说服酒店老板,让他相信他的酒店标间里确实有暖气吗?”第三十二章 经纪人意外绊在了酒店。直到下午, 也依然没能回得来,错过了云敛最后的几场熬刑拷打的戏份。“不急。”梁宵裹上羽绒服,边擦一头一脸的假血刑伤边看剧本, “段哥干什么去了?”助理不明就里,仔细想了想,给他转述:“帮霍管家的忙,给酒店老板洗脑他们酒店的暖气漏水了……”梁宵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没过去,膝盖应声一碎:“困在了哪一步?”助理:“酒店老板不明白暖气里为什么有水。”梁宵:“……”助理:“……”梁宵静了两秒,深吸口气,慢慢放下剧本,带着嘴角没擦干净的血痕缓缓走了。-“来了?”编剧正跟宋导一起看回放, 看见梁宵过来:“你经纪人呢?”梁宵一时不慎挖了个坑, 眼下已经把管家酒店老板和经纪人三个人埋了进去, 甚至不太忍心想现在发展出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局面。段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爬上来, 梁宵清了下嗓子, 含糊解释:“有点事……段哥去解决了。”艺人忙碌, 经纪人跑腿是常事, 整个剧组也只有江平潮的经纪人大部分时间都扎根在片场。编剧没在意,点点头朝他招手:“找你也一样, 过来看一眼。”上一波宣传片的热度很高,剧组有意趁热打铁, 再剪一版谍战的燃向主题, 趁着热度未褪再添一把柴。云敛的谍战主线太少, 剧组这几天一直在等他的刑讯戏, 素材凑齐, 现场先粗剪出来了一版。其他几个人的经纪团队都审核过了,苏蔓和孟飞白还好, 江平潮对自己的打戏部分能广为传播尤其期待,团队还主动提出了辅助宣发的申请。梁宵绕到监视器前,弯腰跟着看过一遍:“没问题。”“节奏是不是不大合适?”宋祁要求高,皱紧眉仍在斟酌,“苏蔓在开枪,他在挨鞭子,孟飞白在追车,他在烫烙铁,江平潮在格斗,他在泼盐水……”编剧:“那让他送伞。”“……”宋祁头疼:“我不是这个意思。”“就这么点镜头,已经是人家星冠的宣发部尽力剪得燃向了。”编剧很懂,凑过来给他解释:“看,鞭子都踩点了。”梁宵没绷住,清了下嗓子。宋祁被编剧折磨了这么多天,对云敛这个角色也硬生生逼出了莫名特殊的情分,看看梁宵,难得解释了一句:“剧情主线限制,不是故意压你的戏。”“我知道。”梁宵笑了,“其实刑讯这段也可以删减。”加上这段戏,对他这个角色自然有好处,但对整体的影响却不好说。如果云敛是《岁除》主角,这一段收尾当然要处理清楚。但云敛在整部戏里若即若离的边缘化定位,注定了角色属性如果太过高光,反而有破坏整部戏的完整性的可能。宋祁愣了下,神色反而严肃,蹙紧眉审视看他。梁宵目光坦荡:“我可以做主。”梁宵并不妄自菲薄,这部剧播出以后,云敛这个角色能冲到什么高度,他心里大致有数。云敛的退场在十二集,再出场就是大结局。景氏兄弟的高光时刻要到后期,抽丝剥茧层层揭开。如果前期辅助性角色太出彩压制了主角,退场后引起观众反弹,导致收视率波动,反而得不偿失。宋祁看他半晌,神色渐渐缓和,按了下他肩膀:“不用。”梁宵:“宋导――”“留不住观众,和角色无关,是导演失职。”宋祁打断他:“少操心剧组的事,管好你自己。”编剧跟宋导搭档多年,自觉帮忙翻译:“宋导对你的提议很感动,身为导演,有信心稳住收视率。不想删你的戏份,还有意日后再跟你合作。” 第87章 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d组导演目光一缩,答应一声,转身飞快走了。“梁先生。”监制急着吩咐疏散,转向梁宵,“您也――”梁宵:“江老师的经纪人怎么样了?”监制一滞,看了看他神色,言辞含混:“在……休息区,拉隔离线了。”这种私生饭带诱导剂,大都是给自己用的。脑子不清醒,偏要孤注一掷逼偶像给自己标记,根本不顾这种事一旦传出去,对艺人的名声打击有多重。江平潮的经纪人反应快,没让人接触江平潮,把人硬生生按翻在了休息区。那几个私生已经被扭送走了,挣扎间却弄破了罐装诱导剂,不先把人清场,剧组也不能大规模用鼓风机。梁宵点点头,跟身边的助理交代了一声。“梁先生,您要干什么?”监制要处理现场乱局,还要设法封口,正焦头烂额,被他引得心一悬,“那边不安全,您――”“我用着valu,不会有事。”梁宵翻出几支便携装的抑制剂:“先把他的信息素压制下来。”“是那个专用型抑制剂吗?”监制没想到现场还能找到这种东西,闻言一喜,“我们叫beta工作人员去送,太感谢您了……”“我去吧。”梁宵截住他话头,无奈笑了笑,“您这边的剧组人员,麻烦……也清下场。”近距离接触诱导剂的后果他比谁都清楚,omega不能控制腺体信息源的爆发,同样不能控制的,还有信息素激烈冲击下强烈清晰无所不在的……更深层次的部分。梁宵和江平潮的经纪人不熟,只知道叫池澈,是个格外清秀的omega。对谁都不假辞色,哪怕江平潮也一样管得严格,是网上评选里排得上号的精英级别经纪人。梁宵没再耽搁,带着抑制剂快步赶过去。隔离线边上,江平潮眼尾赤红,被苏蔓孟飞白一左一右死命按着,挣扎着要往里冲。“现在不行!”苏蔓也是alpha,清楚后果,死死按着他不放手,“你扛不住这个浓度的信息素!你进去干什么,在片场跟他一块儿疯吗?!”江平潮正在上升期,对外依然单身,和经纪人的关系并没正式公开。虽然在剧组都心照不宣,网友粉丝大都还只停留在猜测起哄的阶段。一旦闹出这种事,哪怕剧组再尽力封口,只怕也无力回天。“那就公开!”江平潮吼得嘶哑,“有什么不能说的?放开我!”“冷静一点,已经打急救电话了。”孟飞白按住他:“我们团队有omega,也汇总临时抑制剂送进去了,就算作用不大,总不可能一点效果都没有的。”“对了。”苏蔓被他提醒,直起身找,“梁宵呢?有人――”“蔓姐。”梁宵挤过人群,“我进去给他。”苏蔓原本想着找他借专用抑制剂,叫beta送进去,闻言愣了下:“你自己要不要紧?”“我用着抑制剂没断,不会有事。”梁宵:“omega这种时候……beta帮不上。”梁宵算算时间:“十分钟后,我先带人到空房间,再让江老师进来。”他说的隐晦,苏蔓瞬间明了,没再说话,蹙紧眉点了点头。梁宵昨晚刚打过一次抑制剂,以防万一,又给自己补了一支,弯腰挑了隔离线进去。一进休息区,诱导剂甜腻呛鼻的味道就扑面而来。梁宵的体质对valu非常敏感,还是在原地多站了一阵,确认了信息素依然平稳得波澜不惊,才穿过走廊,找到了江平潮经纪人在的那件休息间。不及推门,里面先传来嘶吼:“别进来!走……”“是我,梁宵。”梁宵隔着门出声:“我是omega,给你送专用抑制剂。”他顿了下,没等里面反应,拧开门进了房间。浓郁的薄荷气息瞬间裹上来。池澈蜷缩在屋角,冷汗浸透衣物,手腕已经被自己咬出了血。梁宵快步过去,半跪下来按上他腺体:“别动。”池澈意识已经不大清晰,依然挣着想躲。梁宵呼了口气,拿肩臂制住他,摸了摸他依然绷得死紧的手臂,阖上眼,稍微调动起自己的信息素。alpha的信息素会不会共鸣他不清楚,omega的信息素大都是互斥的。他少量调动信息素,并不会到损伤身体的程度,只要能把池澈稍微压制住,就能叫人放松下来。肌肉紧绷成这样,只有稍微放松,才能注射抑制剂。“不要紧。”梁宵低声安慰他,“江老师没事,他很好。”他提起江平潮,池澈终于有了点反应,低哑求他:“别叫江老师进来……”“蔓姐和孟老师在拦。”梁宵释放出信息素,把他的腺体压制住些许,摸出抑制剂,眼疾手快给他扎了一针:“不会有事的。”池澈的身体很好,只要及时用上特效抑制剂,一次信息素失控的后果不会太严重。 第89章 他平时不来片场,只急着来见梁宵,不太清楚这是什么剧组互相报目的地的特有礼节:“我――”霍总沉默半晌,尽力入乡随俗:“我们……想回总统套房。”第三十三章 霍阑这句活说完, 从门口到房间,都陷入了某种难以描述的静谧。“……”江平潮:“哦。”江平潮忍了又忍,还是回头, 悄悄看了一眼梁宵。他不往下说,霍阑失去参考,也沉默下来。经纪人状态不好,江平潮自觉接过责任,尽力发掘毕生社交潜力,打破僵局:“您……慢走。”梁宵:“……”池澈:“……”池澈实在听不下去,强行打点起精神,跟霍阑利落问了声好。他毕竟仍有职业素养, 尽力摒除个人情绪, 找回江平潮经纪人的定位, 客观简洁给霍阑解释了一遍情况。说完, 也回头跟梁宵隐蔽交换了个视线。梁宵恍惚抬头, 甚至不太敢想这两个人视线里谨慎隐晦投来的“你们也是”的询问是什么意思。江平潮被激起了斗志, 还想再和霍总进行会话练习, 被池澈硬拖出了房间。两人拉拉扯扯往外走,池澈一身压抑着的怆楚激切都被搅和散了不少, 出门几步,还能隐约听见江平潮磕磕绊绊坚持解释自己也能住得起总统套房的声音。……梁宵不忍心再听, 仰头抵着沙发靠背, 深深吸气。让江平潮来接, 是担心池澈受激过度, 只身出去怕出意外。现在池澈意不意外他不大清楚。他反正意外地不太想出去了。霍阑站在门口, 凝注他一阵,反手合门走过去。“霍总。”梁宵撑了下胳膊坐起来, 把重新教霍总和人正常交流的念头暂且压下去,先谈正事:“差不多就是池先生说的……没闹大,池先生不要紧。”霍阑是投资人,又是星冠自己的剧组,从哪边论都得由星冠来负责扫尾。要是离得远也就算了,现在人就在剧组,出了这么大的事,霍阑亲自赶来处理也正常。梁宵下手有分寸,对valu的用量也早有丰富经验:“让江老师把人带走,处理一下,回去休息一晚就没事了……”他呼吸微滞,没说下去,看着霍阑探过来的手。霍阑在他额间一探,听见他的话,莫名蹙了下眉:“剧组管理不善,工作证外流会追责,对受害方会分责补偿。”各有各论,虽然起因在江平潮的私生饭,但剧组也有相应责任。梁宵额头冰凉,从掌心温度里挣扎着回神,补充提醒:“池先生身体没事,这种事……他们大概也不愿意再提。”“……制片人全权负责。”霍阑被他缠得无法,又看了眼梁宵几乎苍白的面色,只得尽力压下焦躁,耐着性子半蹲下来陪他做工作总结:“秘书部也在,会和对方团队协调处理。”梁宵正要再说,察觉到不对,仔细看了看视线跟他一平的霍阑。霍阑凌厉沉稳,平时不常动声色,这时眉峰蹙得几乎鲜明,身旁桌上,纸杯里的水面结了层薄霜。显然是对这个话题很不耐烦了。……可现在不就该处理这个吗?梁宵看着他,有点茫然:“……霍总?”霍总自己不耐烦了一阵,没让雪下到他身上,散净信息素,俯身伸手。梁宵被揽住肩背,眼看霍阑另一只手熟门熟路往腿弯抄,吓了一跳:“霍总,不妥。”飞来横祸,江平潮那边的团队只怕已经焦头烂额。他确实还想和霍阑聊聊,是不是借这个机会让星冠伸出橄榄枝,帮着应付一下。梁宵猜江平潮和池澈今天可能都没心思管这件事,有心提醒霍阑卖个人情,尽量避免明天一早醒来,江平潮只身撂翻了苏蔓和孟飞白的战绩就被挂上热搜第一。……但也不至于围魏救赵到这个地步。仗义出手,舍己为人。为免江平潮被挂上热搜第一,自己先把位置占上。梁宵自觉清白大概已经毁得救不回来了,决心对得起呕心沥血的管家,按住霍阑手臂,从耳根一路烫进衣领:“您不能……不能把我抱出去。”梁宵尽力提醒他:“热搜会爆。”爆得只怕甚至比#江平潮小宇宙爆发#还要快。“站得起来吗?”霍阑低声问。 第91章 梁宵头脑不大清醒,转了半晌,终于一点点理顺了整件事,撑着他手臂站直。梁宵怔怔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星冠分工明确,职权清晰。剧组的事自然有人处理,不需要星冠总裁事必躬亲日理万机。从头至尾,霍阑找的只是他,并没多问剧组或是江平潮。……霍阑赶过来,似乎并没剩下其他任何理由。梁宵轻轻攥了下拳。他不大敢说,迟疑了半晌,声音轻下来,一点点小心试探:“您是……来接我的吗?”霍阑:“……”梁宵还有些没回神,想要再问,已经被霍阑俯身抄起来,径直出了门。第三十四章 “舍己为人。”段明坐在自家艺人床头, 捧着手机匪夷所思:“围魏救赵,为堵狗仔,抢先占领热搜第一……”梁宵奄奄一息:“段哥。”“少装。”段明根本不信, “你把头扎霍总怀里的时候明明力气十足。”霍总那么强悍健硕的alpha,猝不及防,都被撞得踉了半步。梁宵:“……”霍总这次的生气得突然,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打横平稳漂浮出了房间。他身上虚得挣不动,又不能什么都不做。段明:“所以你寄希望于只要没人看见你的脸,就不会认出你是谁。”梁宵觉得经纪人可能还在记仇暖气的事,求饶:“……段哥。”段明险些被他吓出心脏病, 凶狠看他一眼, 把剥好的橘子塞过去。霍阑把人抱出来的时候, 救护车还在外面没走。应急处理精确及时, 池澈状态恢复得很快, 并不需要再去医院。江平潮走得低调, 只和导演打了个招呼, 特意叫了团队掩护,寻了个空子就带人悄悄绕出了隔离线。救护车火急火燎赶来, 来不及听剧组解释,只知道有一位急需救治的omega。……霍总正好抱出来了个omega。梁宵甚至没来得及解释, 就被医用乙醚干净利落弄昏送上了救护车, 自己都想不到情节会以这样的方式串联起来, 躺在病床上感叹:“天意弄人……”“霍总弄你。”段明没好气, 把手机扔过去, “发微博。”梁宵怔了下:“什么?”“星冠给你注册的。”段明说,“热搜还挂着, 没事就报个平安。”出事的时候,他还绊在酒店,跟管家费尽心力给生在南方长在南方的酒店老板介绍暖气的运作原理。猝不及防听说有人带了诱导剂,段明已经吓得三魂出窍,拼命冲过来,正好看见霍阑把人抱出休息区隔离带。紧接着就是一群医护人员风风火火利落动手,把人从霍总手里接上了救护车。段明懒得跟他解释自己追着救护车一边撕心裂肺哭一边跑的事,抹了把脸深吸口气,帮他点开热搜:“星冠和江平潮团队碰头对的情节,你熟悉一下脉络。”梁宵原本就虚,被全麻弄昏过去,直接倒头睡到了现在,还没想过自己上热搜的原因还可能不是#星冠总裁强抢omega#。段明直接给他找了个写总结的营销号,点开长微博。梁宵低头,翻了几页。梁宵:“……”梁宵按按额头,放下手机深吸口气:“南方没有暖气……我不习惯,朝思暮想。”段明咳嗽了一声。梁宵:“拍了场策马的戏,又累着了。”段明又拿了个橘子。梁宵低头确认了两遍:“又拍了场电刑的戏,为了契合受刑的效果,用了少量诱导剂。”“诱导剂只在少量使用的时候合法。”这个段明能解释,给他背:“限于在某些特殊场合下,omega不在发情期,但需要人为适量调动信息素的情况。”段明剥着橘子,偷看了眼法条:“必须控制在不致信息素爆发的水平下,负责人必须在场,现场必须有专业医护人员操作监督。”……甚至合理解释了霍总和救护车的出现。 第93章 梁宵按了按额头,跳过了莫名其妙被人逼着补课背书、背不出来就要罚抄课文的惨烈回忆。虽然确实是因为这个,后来勉强蹭上了艺考的分数线。但梁宵依然孤独而倔强地认定,自己对读后感的深切恐惧,九成九都是那时候被逼着写阅读题作下来的。这么摸爬滚打着在社会里浮沉,还要掺着痛不欲生的补课写作业,小梁宵熬了一年,终于找到个机会跑出来,辗转几次,彻底甩脱了那些人。梁宵放下手机,摸了摸腕间的手环,垂眸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云敛的活法他试过。没有根基的人,当然会有孑然一身的活法。梁宵忧郁了一阵,又想起管家口中的小霍阑,有点儿心疼,给霍总留了一瓣橘子。霍阑……也是没人接的。梁宵将心比心,觉得不能心安理得总是等着霍总找过来。梁宵看了看还剩个浅浅底层的吊瓶,熟练拔针止血,找值班护士说了一声,披上衣服悄悄遛出了病房。-霍阑坐在桌前,面无表情听着管家唠叨。管家年纪大了,一样再半点经不起吓,低声给他做思想工作:“要循序渐进,您不能要么不做,做了就惊天动地……”明明和梁先生聊聊天睡睡觉咬咬脖子就很好。就算把梁先生掐着腰按在门上,只要水到渠成,其实也算是某种无伤大雅的情趣。管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霍阑竟然是能做出霸气宣告了“要带人回总统套房”,接着就把omega强抢一样打横抱出来的那种alpha。“……”霍阑头疼,深吸口气:“没有。”管家更心痛了:“您以前也绝不是敢做不敢当的。”霍阑:“……”他当时只是一时激愤,把人抱出来,忽然就被旋风一样抢走戴面罩塞进了救护车。霍阑坐在急诊室外,自己其实也愣了半宿,才差不多弄清了是怎么回事。他早想给梁宵做个全身体检,此前没来得及,同医院解开误会,索性顺水推舟全查了一遍。查了一大圈,单子列了一摞。还真发现梁宵这些年没好好调养过,当年的病根没去干净,这些年身体都有些亏空。霍阑其实很想去看看梁宵,但只是回来拿电脑,就被管家堵在门里进行了深彻的思想教育。霍阑脑子里还在想医生的话,有些听不进去:“您误会了,我――”管家:“您喜欢梁先生吗?”霍阑一滞。他靠进转椅里,胸口起伏了两次,阖上眼没出声。管家这些年用“您喜欢xxx吗”的句式试了千八百次,第一次没听他否认,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您――”管家怕不小心吓着他,屏息良久,声音轻下来:“您喜欢梁先生……是吧?”霍阑睁开眼睛。“喜欢人……不是这么追的。”管家快被他愁死了:“您不能只是给梁先生买房子,半夜进他卧室什么都不做,又在人家正经拍戏的时候,强闯片场把人抢回总统套房……”“……”霍阑还存着解释清楚的幻想:“我没有。”管家:“那您跟梁先生说清了吗?”霍阑肩背无声绷紧,阖了下眸。管家一直想知道他的心病在哪儿,犹豫着问:“您为什么不跟梁先生说呢?明明――”霍阑:“他会走。”管家正要向下说,冷不防听见他这一句,愣住噤声。“不说。”霍阑:“他不知道,就不会把我绑起来。”管家:“……”管家:“???”管家从来没听过这一段,瞪圆了眼睛:“您什么时候被绑架过的?!是什么人?他们干什么了?您没事吗――”管家越想越担心,几乎想扑过去看看他们霍总的肾还在不在,被霍阑蹙紧了眉抬手架住:“没有。”“不是绑架。”霍阑沉默良久,“我不知道是什么人。”他确实不清楚。当时遇到的那个人,名字是假的,身份是假的,脸也是假的,查到哪都是查无此人。有时候,霍阑自己都会觉得,整件事是不是他的幻觉,只是在江南的一场梦。“您……是跟他发生过一些关系吗?”管家心里一沉,下定决心一定一定一定要瞒着梁先生这件事:“在江南的时候……” 第95章 霍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反思过整个人生,摒除了所有做错过的事,阖了下眼:“这样……”霍阑声音低下来,自己给自己承诺:“他就不会走了。”第三十五章 管家陪着他, 原本还搜肠刮肚想主意,听见这句话,心里先跟着猛地一酸。“梁先生……”管家轻声, “不会走的。”霍阑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阖眸坐了一阵,睁开眼睛,拿过电脑打开。管家后悔把他堵屋里了:“您不去看看梁先生吗?”霍阑原本是想去的,现在恢复冷静,也觉得不该把人逼得太紧,并不应声,打开几份需要处理的报表。管家肠子都悔青了。昨天的事闹得沸沸扬扬, 大半个剧组都知道, 霍总从休息区里抱出来了个人。他和保镖队长听见消息, 追着梁先生的经纪人一路气喘吁吁跑过来, 亲眼看见了霍阑抱着人从隔离线里出来。别人不清楚, 管家是过来人, 一眼就看出梁先生怕是被霍总咬得没力气了。他原本担忧霍阑这些年在商界打拼, 虽然初心仍在,但难免在大染缸里泡着, 受人拐带沾上了些囚禁强制爱之类不该有的习气,才特意找了个空当跑来给霍阑做工作。现在看来, 只怕也显然不是事情表面的情形。“梁先生说不定还等着您呢。”管家想了半天, 尽力发挥:“一个人躺在病床上, 输着液, 身体还不舒服。”管家:“无依无靠, 孤零零的,一边咳嗽一边看着门口……”霍阑:“……”管家这一招对梁宵有用, 拿来忽悠霍阑,即使霍阑正在易感期心绪不稳,也并不会上当:“他经纪人在。”霍阑在床边陪了整宿,回来时人还没醒,看他睡得安稳,走时没惊动梁宵。梁宵的身体确实有些隐忧,却也没到多严重的程度,也并没伤风感冒,最多乏些,不会咳嗽。“热搜时效有限。”霍阑:“微博还要他亲自发,江平潮团队递过来的综艺邀约,他的经纪人也要和他汇报筛选。”霍阑:“没有时间看门。”管家被他们霍总条理清晰地重重一击:“……是。”霍阑扫过几份报表,挑出要相关部门关注处理的,做了标记。他原本并不清楚自身心思,昨天剧组忽然紧急联络星冠,说休息区有诱导剂,有omega的信息素意外爆发,需要申请突发事件应急处理。他赶到片场,听说梁宵人就在休息区里。……霍阑垂眸,没再回想当时的情形。梁宵的病房是他安排的,顶层的特需病房,很清净,只有专用通道才能上去,不会有人打扰。他交代了星冠相关部门,热搜有星冠一手引导,能保证影响正面积极。那个经纪人被他留在了病房,向来护着自家艺人,不会让梁宵受委屈。医护很负责,病历治疗方案都给他逐一介绍过,也会细心照顾病人。……霍阑从头至尾理了一遍,依然没找出什么还剩下来能留给自己的位置。管家心说废话,这些位置都是被您一个个亲手找人占满的,苦得满腔苍凉:“梁先生不是――不是需要您的手吗?”管家自己说出这句话都觉得凄楚,硬着头皮,给他们霍总找出存在的价值:“您看,梁先生没有您的手就睡不着……”“他解释过了。”霍阑原句复述,“其实不用。”管家:“……”管家被霍阑彻底击溃了:“您……忙,星冠需要您。”霍阑收回视线,专心工作。管家心疼半天,悄悄叹口气,出门冲咖啡去了。-霍阑处理过几份报告,放开鼠标,按了按眉心。昨晚无论如何放不下心,折腾一宿,不及休息,今早又忙着处理热搜的事。加上易感期作祟,霍阑这会儿头已经很疼。静不下心,思绪也时断时滞。清楚自己眼下的状态未必事事处理得妥当,霍阑合上电脑,撑了下桌沿起身,推开转椅,阖眼靠进沙发里。霍阑其实并没有自虐的嗜好,也并不像管家想的那样,鞠躬尽瘁夙兴夜寐,一心全扑在工作上。 第97章 ……梁宵忙活着跑了两圈,拿过来小桌板支在沙发上,把两个饭盒分开,一人发了双筷子,看着还有些愣神的霍总。迟早得找管家问点能合理出现的办法。再这么把霍总拉到逻辑死线上,把人用丰富的经验绕死在里面几次……别的先不论,霍总可能就真的快疯了。霍阑在还没绕出来的时候通常好说话,接过一次性筷子,学着梁宵的架势不甚熟练地掰开,低头看着饭盒里的三菜一汤。“不是买的。”梁宵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拐着霍阑吃外卖,出言解释:“我刚上来前,路过酒店后厨……”他到现在依然想给大雨里捡信的小霍阑送温暖,想不出什么能送的,恰好看见厨房开始准备午餐。后厨有严格的卫生标准,他体检倒是合格,但为了进去,还是找助理开了标间,飞快且娴熟地把自己洗干净了好几次。“自己做的。”梁宵保证,“不难吃。”霍阑今天从逻辑死循环里绕出来得比平时慢,蹙眉看了他一阵,迟疑低头,拨了两下炒得青翠的嫩莴苣尖。梁宵从小就梦想着送饭的剧情,将心比心,把第一次给了霍阑:“您……尝尝?”霍阑垂眸,没动筷子。梁宵仔细想了想还缺哪个环节,迟疑:“用我先给您试毒吗?”霍阑:“……不必。”他只是在分辨这是不是又一场梦,察觉到大腿疼得厉害,眸色松动些许,抽回手:“谢谢。”“不客气。”梁宵松口气笑了,看他还要说话,抢先熟练保证,“就这一次,下不为例。”霍阑沉默一阵,挪过饭盒,低头吃了几筷子菜。梁宵手艺意外的不错,做的只是家常菜,但从卖相到口味都可圈可点。他不常吃这些东西,入口却觉得意外合胃口。“我从小的理想。”梁宵就着饭吃了口盐煎肉,含混抒情,“就是长大了能当个厨子。”霍阑抬眸看他。“……假的。”梁宵飞快实话实说,“我还想当科学家。”小时候忙着长大,梁宵其实没什么功夫考虑将来,每次遇到需要回答的场合,都是随口瞎编一个应付了事。后来出道要人设,经纪人逼着他填兴趣爱好理想追求的表格,编的答案必须背诵并熟练默写,他才在“从小梦想的职业”一栏从科学家宇航员老师医生公交车售票员里随机定了个厨师。刚出道那会儿,路人觉得这种反差有趣,还因为这个小火过一阵。梁宵无心多谈自己的事,随口扯了几句,引着霍阑放松下来,仔细看他脸色:“您不舒服吗,要吃什么药?”霍阑摇了摇头:“没事。”霍阑看了看他手上输液留下的针孔:“你怎么样?”“我――”梁宵正要回答,心神微动:“睡得不好。”霍阑蹙眉。梁宵看着他眼下淡青,大概猜出了事情始末,熟练往自己脑袋上扣锅:“是真睡不好,不踏实,一个梦接一个。”梁宵唏嘘:“当时说不需要您的手,是我托大了。”霍阑看着他,怔了怔。梁宵看他一眼,暗道着上天保佑霍总千万要的是安眠药,继续硬着头皮瞎扯:“想睡不敢睡,很累,又怕影响工……”他话未说完,头顶忽然覆上些许力道。梁宵自觉已经身经两战,硬是绷住了没漏气,整个人岿然不动直直坐着:“工工工作状状态。”霍阑神色缓和下来,覆着他头顶,揉了两下。梁宵声音不自觉轻了:“……霍总。”霍阑垂眸:“嗯。”他一放松,凌厉眉宇跟着缓下来,隐约又透出少年的温和秉性:“我陪你。”梁宵看着他,没说出话。“别怕。”霍阑轻声保证,“我不会走的。”-管家在楼下,被绊在了出餐速度堪忧的后厨。“快一点。”管家反复查看着手机,又催了一次,“我们急着要。”霍阑主动要安眠药,说明状态确实不好,管家不敢放他就这么睡,无论如何也想先哄他们霍总吃几口饭。现在把药送上去,霍阑吃了直接睡下,下顿饭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管家这边催着酒店,回头朝刚拦下的段明歉意解释:“段先生,霍总确实不方便……”段明连忙客气:“我们理解。” 第99章 霍阑抬眸。管家:“您没考虑过和梁先生……”管家顾及他易感期, 尽力斟酌措辞:“同时――存在在床上吗?”霍阑:“……”管家倒了杯红茶, 和茶点一并端过去, 放在他手边。第一次是在梁先生家,因陋就简也就算了。来了片场, 总统套房的床明明够大,霍阑却依然雷打不动地从不和梁先生上床休息。管家想不通床上有什么封印,迎上霍阑稍显不虞的视线,迟疑着劝:“现在这样,毕竟不舒服……”霍阑没想到向来持重的管家会说这种话,蹙眉半晌,闭上眼压了压脾气。管家年纪大了,对这些事或许了解不多,并不是有意轻薄诋毁梁先生。霍阑睁开眼,耐着性子给他讲:“上床是很靠后的阶段。”“……”管家:“哦。”霍阑收回视线,点开几份报告。两人相处时,霍阑看得清楚,只是碰下头顶,梁宵都会紧张到手足无措。他是为了哄梁宵睡觉,自然要负责到底,绝没有自己在床上享受,叫梁宵辗转反侧睡不着的道理。管家虚弱地看着他,甚至想给他们霍总找几本囚禁强制爱:“那您――是打算一直这样吗?”如果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到能和梁先生共度余生之前,霍总每个晚上都打算这么坐着睡,他或许还应当联系私人医生,约个颈椎的理疗牵引。alpha的身体素质强健,霍阑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按了按肩颈:“我没什么。”管家现在就想约医生,想了想,暂且稳住:“您是没什么……”他这话显然还有后半句,霍阑等了一阵,有些不耐,抬眸看他。“……可梁先生临走的时候,说睡得不太舒服。”管家横了横心:“梁先生在家,都是抱着抱枕睡觉,质量好的抱枕是从来不坐着的。”霍阑:“……”管家:“……”霍阑只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条理清晰,他并没抱过抱枕,霍氏旗下也没有开拓过床品市场,一时几乎被管家唬住了:“很严重?”“很严重。”管家在心里给梁先生赔了个罪,“梁先生很需要抱枕,您没发现,他今天就是抱着您睡的吗?”霍阑忍不住蹙起眉。他有心纠正,并不是梁宵抱着自己,是梁宵一路从肩膀蹭到自己胸口,所以被自己抱住了。又觉得这种话说出来实在显得轻薄,对梁先生有失尊重。管家不明就里,还在按梁宵曾经传授过的经验,把他们霍总一路往逻辑深处引:“梁先生临走时还叹了口气,遗憾今天的手感不够好。”霍阑是真被他说得有些坐不住了,紧拧着眉放开鼠标。管家心跳飞快,悄悄咽了口唾沫。……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事实是梁先生从霍总怀里钻出来,整个人就始终在受惊过度的恍惚里。被他和经纪人送到楼下,才豁然惊醒,摇晃着经纪人的肩膀词不达意地磕磕巴巴讲了一遍今天的剧情比之前的又都刺激了多少。但两个人发展感情,还不就是得时常有人稍微让步。适当包容对方,做出些无伤大雅的牺牲。管家在心底感慨唏嘘一句,决心今后一定要好好照顾梁先生,抬头坚定地看着霍总。霍阑心下沉了沉。他原本只想哄梁宵睡下,一不留神,自己反而睡沉了,并没发现梁宵竟然没睡好。霍阑被他说得自责,沉默半晌,终于让步:“等他病好。”管家目光一亮:“明天――”霍阑:“明天不行。”严格来说,梁宵这次其实并不算生病,只是被一场乌龙扯进来,莫名其妙替江平潮的经纪人进了医院。但信息素爆发的后遗症之一,就是腺体始终易激惹,稍有刺激就容易转为活跃状态。所以才必须始终靠专用抑制剂压制。这次梁宵主动催发信息素,腺体被部分激活,即使医院配合用药,加上霍阑靠临时标记调节纾解,也要几天时间才能重新彻底恢复稳定。对梁宵来说,在这种状态里多一天,就多一份危险。“等他好了。”霍阑勉强出声,“我躺下……让他抱。”管家惊喜一砸掌心:“好!”霍阑还在想梁宵下午竟然没睡好的事,并没被管家的情绪感染,按按眉心压下自责,将心神重新投回在了工作上。- 第101章 “我不要紧。”梁宵当时没能忍住帮忙,就不准备叫他过了这么久再介怀这个,“怎么样,已经没事了吗?”池澈耳根不自觉一烫,嘴角抿了抿,点点头。梁宵莫名懂了,硬生生忍住了“你也一样”的视线,清了下嗓子,把要不得的念头压下去。“多亏……那时候您帮了忙。”池澈沉默半晌,重新出声:“我们听说了龙涛的事。”梁宵听出他话头,接过段明递过来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这些天,龙涛始终在向各家施压。”池澈有一说一:“如果您有意和龙涛解约,江老师的工作室可以提供艺人合同。”梁宵并没听霍阑提过龙涛,但舆论上龙涛被星冠死死压制着抬不起头,到现在依然没能找到机会顺利抹黑他一次,当然绝不可能不在别的地方动心思。梁宵心里有数,笑了笑:“不必了……多谢。”池澈:“您属意星冠?”他问的直白,梁宵捧着保温杯,稍一沉默,笑了笑:“是。”“星冠实力出众,待遇也合理。”池澈:“您了解霍总这个人吗?”梁宵呛了一声:“……了解。”池澈:“了解多少?”梁宵:“……”再过几天,可能就了解完他们霍总身体的每个角落了。话是无论如何不能这么聊的,梁宵埋在保温杯升腾着的热气里,谨慎斟酌:“多少……了解一些。”池澈在门口亲眼证实两人关系并不简单,客观而言,并不认为以梁宵的天赋实力,需要靠委身于哪个影视公司的总裁来换取资源待遇。他受梁宵援手,并不打算多干涉梁宵的决定,只是有意还他这个人情,多少提醒一二:“霍总是个生意人。”梁宵蹙了下眉,抬起视线。“霍总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池澈:“从不吃亏,冷静,步步为营,凡是他想要的就没什么得不到。”这几天,星冠的大动作一个接一个,业内人看着无不心惊,都隐隐担心星冠有意再进一步彻底垄断圈内资源,断掉别人的活路。龙涛这些年已经在走下坡路,被星冠全力打压,垮台是早晚的事。梁宵不可能一直待在龙涛,至于之后出路,还要他自己决定。“就在昨天。”池澈说,“星冠截了龙涛两个千万级代言,废了一个亚太区的顶级资源。”“龙涛近来股权交易频繁,眼看快被逼进死路。”池澈:“今天我们来片场前,还看到龙涛的负责人来找他。”梁宵微哑:“……多谢。”霍阑并不和他提及工作的内容,要不是池澈说起,梁宵还不知道星冠动作快到这个地步。梁宵垂眸,捻了下保温杯的杯壁,想起深夜睡了两觉醒过来,床头依然对着电脑的霍阑,忽然有点儿想尽快跳槽到星冠。好歹给星冠挣点钱。霍总买龙涛的钱里,将来有他的十万分之一。……梁宵刚腾起来的豪情有点受打击,甚至想找张纸重新好好数一遍零,顾及池澈还在,先放下了保温杯:“霍总在生意场上,是个很成功的生意人……”池澈皱眉:“有什么不一样?”“不一样。”梁宵说。他这些天都在想这件事,池澈不清楚内情,误打误撞,反而叫他清醒不少:“在商言商,商人逐利,为的是钱。”池澈怔了怔:“所以呢?”“我去星冠。”梁宵笑笑,呼了口气坦诚:“为的不是钱。”-办公室里,霍阑冷淡垂眸,合上手中电脑。“你想要什么?”龙涛总经理几乎气急:“代言?资源?市场份额?”并购事宜是要和董事长谈的,霍阑并不欲与他多说,示意管家送人出门。“星冠这是在坏圈里的规矩!”龙涛总经理沉声提醒他,“把龙涛逼到死路,不怕人人自危,枪打出头鸟――”“合理竞争。”霍阑说,“星冠无意垄断。”龙涛总经理皱紧眉盯了他半天,一闪念,忽然腾起个叫人啼笑皆非的念头:“你是为了那个omega?”霍阑抬眸。 第103章 “人心里难受的时候。”管家清了下嗓子,小心翼翼:“不都是……剥核桃的。”霍阑:“……”管家飞快改口:“您剥。”霍阑只是易感期,不是伤了脑子,神色冷下来,打开电脑:“不必说了。”“人难受的时候……要哄。”管家只当没听见,横横心继续往下说:“您哄哄梁先生,梁先生就不委屈了。”管家说完话,屏息等了一阵,看着霍阑电脑上的光标挪了几次,就停在一行字尾没再动。管家暗喜,趁热打铁:“梁先生好得差不多了,今晚您要和梁先生一起上床睡吗?”霍阑放开鼠标,抬眸看他。管家:“上床之前,先送点什么东西给梁先生。”“什么东西?”霍阑问。“都行……别写信。”管家一闪念,忽然警觉,“也务必不要让梁先生就您的信再写一篇读后感。”霍阑的计划一就这么被粗暴否决,怔了片刻,垂下视线,没出声。他眉宇锋利清冷,这样沉默着敛眸,反而叫人看着平白心软。管家硬撑半晌,叹了口气让步:“可以写信……”听段明说,收到致歉信的时候,梁先生也是很感动的,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看一遍。还放在了隐藏文件夹,加了两层密码,无论如何都不肯给他们分享。管家已经不指望他们霍总能在床上送梁先生个牙印,仔细想了想,觉得偶尔写封信其实也说不定会是情趣:“梁先生语文不好,您别逼他写读后感了。”霍阑点了点头。“现在合同还没定下来。”管家问,“您是准备等彻底敲定了,再告诉梁先生吗?”霍阑平时无疑不会承认,但易感期毕竟坦诚,沉默片刻:“他月末生日。”虽然听梁宵说,他小时候是被孤儿院院长捡来的,就按了办户口那天的时间算,可毕竟是个生日。霍阑不顾行规,把龙涛压制到这个地步,逼得龙涛不得不提前出让合同,也多少有这个念头。管家头一次亲眼目睹他们霍总跃迁,愕然愣了半天,喜不自胜:“好好好。”“梁先生是闰年生人吗?”管家翻着日历,飞快记下来,“那件事到现在正好隔了四年,抹掉过去,一切重新开始,这份礼物再好不过了……”霍阑心中原本也没多少把握,见他认可,神色松缓不少:“这之前――”“不告诉梁先生。”管家懂,“保密,惊喜。”霍阑第一次做这种事,实在不想被拿出来翻来覆去说,收回目光,将心神重新放回工作上。管家高兴半天,彻底放心,没再给他添乱,收拾好房间悄悄走了。-片场边。梁宵说完一句,就没再解释。池澈迎上他眸底明净舒朗,沉吟一阵,隐约懂了:“好。”池澈来找梁宵只为还人情,见他已经有了决断,也不再多说:“以后有事,江老师工作室随时能帮忙。”梁宵笑了笑:“多谢。”“该我道谢。”池澈朝他伸手,“如果不是你,我或许――”梁宵:“你也会挺过来的。”池澈怔了怔。棚边已经有副导演来催,梁宵来不及再多说,飞快握住他的手晃了几下,人已经被场务拉着去了化妆间。池澈愣在原地,站了一阵,看向收拾东西的段明。段明猜到他要问什么,笑了笑,客客气气:“没什么不能说的,您问吧。”“梁先生……”池澈只是隐约听过当时的事,斟酌语气,“当时――”“也不容易。”段明放下东西,呼了口气回头想想,“现在回头想想,那么多天,我们几乎没见他哭过。”池澈肩背默默绷了绷,耳后跟着泛上点烫。段明没察觉他异样,难得回想一次前事,抹了把脸:“他看起来不难过,还跟我们开玩笑……我们也是心大,居然就当他没事了。”池澈皱眉:“后来出事了吗?”“也不算。”段明摇摇头,“半夜人不见了,我们吓疯了,找了半宿才找到。”池澈听得紧张:“在哪?”“……花坛里。” 第105章 这些都是镜头背后的延伸,再多说也不会纳入主线,但其中的留白更能带给人无尽遐想。宋祁想了想,给他粗拟了个思路:“比如是个人……有这个人在,让你忽然觉得,原来可以歇一歇,对自己好一点。”梁宵怔了下,抬起头。“浮萍漂泊本无根。”宋祁理清思路,最后敲定:“这一次,你漂不动了。”宋祁:“因为这个人,你忽然觉得累,所以想停下。也是因为这个人,你决心继续走下去。”宋祁看着他:“能找到感觉吗?”梁宵坐了半晌,喉咙动了动,没立刻回答。宋祁尽力了,看他神色茫然,头大如斗:“不能的话――”“能。”梁宵说。宋祁怀疑:“真的?”梁宵笑了笑,松开轻轻攥着的手:“真的。”最后一场在半室外,开放镜自然光,执行导演数着时间,正好卡在傍晚的苍白日色。唯一一组灯光在茶楼布好,调过几次角度,d组摄像比了个定准手势,竖起拇指:“这场拍出来,一定能上镜头盘点top10。”“独自莫凭栏。”宋祁晃了下剧本,最后帮梁宵找感觉:“茶室在二楼,有灯光透出来,你和其他人的暗色场景是被割裂开的,但你其实和他们在一处。”梁宵点点头。宋祁朝执行导演示意,转身下楼。“《岁除》九十一场三镜,action!”轰炸余波渐消。敌方实力几乎被彻底摧毁,只剩一座废城,飞机盘旋几圈,气急败坏呼啸离开。满目疮痍,人群慢慢移动,汇聚,彼此擦肩。景哲半身带血,踉跄着从废墟里站起来,神色茫然。这份茫然只存在一瞬,他愣愣站定,抬头,眼里亮起光,朝眼前的爱人跌跌撞撞扑过去。路毁得通不成车,景明甩了景家随从,一路往死里催马,赶得几乎吐血。废墟满地,景明狠狠勒马,视线搜寻几次,终于在人群中脱力落定。人们游荡,寻找归途,在血和眼泪里满身硝烟死死拥抱。主镜头并不刻意停留,缓缓转过全景,转过冷灰色的断壁残垣,转过新或沉的血迹,转过残阳落下的微光,转过街角茶楼。云敛倚在栏边,惯常衣着,温淡神色。他身上不可能不带伤,除了面色苍白,却看不出更多端倪。暖色调的灯光从茶楼里透出来,映着与他无关的刻骨聚散人间烟火。梁宵阖了下眼,想着宋祁的话。天大地大,孑然一身。梁宵调动起情绪,睁眼正要配合机位,忽然微怔。不光是想……他好像看见了霍阑。工作人员忙碌,人人专注精益求精,卯足力气要磨好最重要的一个长镜头,没人注意场边。霍阑并没靠近人群,身边没有管家跟着,站在了稍远些的地方。离得太远,其实看不清。但看霍阑视线的大略方向,他还是隐约觉得……霍阑可能是在看他。梁宵为找感觉,脑中翻起的那些回忆画面陡然散得干干净净。“想你遇到的那个人。”临下楼前,宋祁回身提醒,“你不是没有归处。”……d组导演看着监视器,目光一亮,无声抓住摄像师手臂。云敛垂眸,眼底涌起微光。-“绝了!”宋祁摔了剧本,难掩激动:“就是这个,最后这一镜收束!”梁宵还没彻底出戏,正尽力从薛定谔的缥缈里回来:“宋导,不妥。”“什么不妥?”宋祁灵感上来,根本不准他开口,“这一镜全剪过来!d组跟的怎么样?特写镜头留存两份,这种状态可遇不可求,估计他也再拍不出来……”梁宵:“……”“不要紧。”编剧拍拍他肩膀,不急不忙,“云敛是游离在整个故事外的人物,换句话说,也只有在他的视角里,这才是个完整的故事。”编剧:“他是局中人,也是观察者,故事在他眼里结尾,恰到好处。” 第107章 霍阑帮他重新包好,放进口袋里,弯腰去握梁宵手腕:“洗漱过了?”梁宵还没在核桃的震撼里出来,闻言下意识点点头。霍阑在他腕间一碰,试着握住,牵着他往主卧走。梁宵觉得自己可能开错门了,让他牵着走到床边,喃喃:“霍总。”霍阑肩背微滞,在床边站了半晌,阖眸下定决心,躺下去。“……”梁宵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该给管家打电话:“您――需要什么特殊服务吗?”霍阑第一次当抱枕,怎么知道还需要什么特殊服务,蹙了眉看他:“还不够?”梁宵:“……啊?”霍阑不知道质量好的抱枕是不是不该穿衬衫,但毕竟今天特殊,他有心替梁宵庆祝杀青,僵持半晌,单手一撑坐起来。霍阑闭上眼,单手去解衬衫扣子。梁宵轰一声原地燃烧:“霍霍霍总。”梁宵非礼勿视:“不妥……”霍阑没耐心了,阖眸压了压脾气,单手把人捞起来,一起躺下,握着他手臂搭在自己腰间。梁宵:“……”霍阑躺得板正,手虚贴腿沿,闭上眼睛:“睡吧。”……夜深人静。梁宵困在床上,抱着硬邦邦的霍总,恍惚着摸了摸衣服口袋。从里面掏出纸包打开,摸出个核桃,吃了。第三十八章 翌日一早。霍阑等梁宵从怀里醒过来, 才起身去了浴室洗漱。管家守在门外半天,找了个空钻进来:“梁先生……”梁宵裹着被子失神:“霍管家。”管家是想提前跟他解释的。偏偏昨天梁宵拍了一天戏,没抽出空, 想趁他上来之前找机会说,又没拦到人。管家昨天堪堪晚到一步,措手不及,眼睁睁看着霍总把人牵进卧室,就一直不太放心梁先生的人身安全。梁宵人身很安全,叹了口气,把被子又往身上裹了裹:“您跟霍总怎么说的?”“说……您睡觉有要求。”管家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必须要抱躺着的抱枕。”梁宵悲愤:“还有坐着的抱枕吗?!”“没有啊!”管家一拳击在掌心, “您不也担心霍总坐着睡不舒服吗?霍总信了, 所以昨晚不就躺下了……”管家愣了下, 自己被自己提醒, 仔细想了想进来时看见的场面:“为什么――”梁宵绝望:“别问。”“好。”管家生生把话咽回去, 担心地看他, “您……没事吧?”梁宵没什么事, 就是心神有点受刺激,长叹口气, 埋进枕头里缓慢降温。昨晚霍阑的行动轨迹实在太出乎他意料,梁宵不及反应被迫躺平, 原以为自己怕是要困惑一整宿, 吃十个核桃仁补脑也跟不上他们霍总的思路。结果说睡就睡。管家不明白为什么预期是他抱抱枕, 早上却变成了抱枕抱他, 梁宵自己从霍阑胸肩上醒过来的时候其实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有好好的枕头, 就一定要枕着霍总的肩膀。为什么睡着的时候还是他抱着硬邦邦的霍总,早上醒过来, 他整个人就顺理成章地钻到了霍总怀里。梁宵忽然想起自己的核桃仁,腾地翻身,在被子里飞快摸出纸包打开。完完整整,一个都没压碎。梁宵挨个仔细检查过一遍,松了口气,把纸包照原样包好。管家看他不肯起身,鼓起勇气试探:“您的衣服――”梁宵:“不用。”管家:“……是。”梁宵没来得及换睡衣,但穿着上来的也是柔软舒适的私服,睡上一觉也并不难受。也没有弄出什么引人遐想的奇怪褶皱。不用叫人拿来新的一边哭一边躲在被子里偷偷换上。 第109章 梁宵闭上眼睛:“段哥。”“干什么?”段明问。梁宵:“这些年……”梁宵其实一直想说,以前无论怎么都出不了头,纵然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就一直没提过。现在看见希望了,一步走得比一步稳,有些话也能说了。梁宵闭着眼睛,笑了下:“辛苦你们了。”助理窝在他身边埋头打游戏,闻言抬头,愣了愣。段明手一哆嗦,眼眶忽然红了整圈,格外凶地瞪他一眼:“没事煽什么情?”梁宵只笑不说话。段明把眼罩给他勒上,把助理拎到边上去哭,哑着嗓子唠叨他:“知道辛苦就少叫我们操心。把你自己管好,赶紧找个人看着你,少三天两头就生病不舒服。”梁宵借着眼罩掩饰,清清嗓子辩解:“我还是挺健康的。”“在你那儿能爬起来的都叫健康。”段明还不知道他,“这次挑点轻巧的,拍完回去好好休息,歇透了再开工。”梁宵这些年除了赚钱,还没想过自己有什么事想做,实在没什么思路,含混应了一声。梁宵心念忽然微动,有了灵感:“段哥。”段明还没哭完,没好气:“干什么?”“一万块。”梁宵掀开眼罩,“我知道干什么了。”-“……”霍阑抬眸:“干什么?”管家硬着头皮:“梁先生说,这些年来……他最想干的事就是赚钱。”霍阑当然知道,也不是打算问这个:“综艺报酬不是结过了?”“是。”管家说,“但梁先生说,一码归一码。”管家担心他们霍总可能听不懂,吸了口气,尽力解释:“梁先生说,到了他手里的钱就算挣完了,新的还得再挣。”霍阑闭了下眼,按按额角:“把他那一万划拨进星冠。”霍阑:“算……买干股,按比例分成给他,先返还一万本金,叫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管家心疼地看着他:“霍总。”霍阑不想说话了,单手放在桌下,摸到个核桃攥了攥。“梁先生说,他就是喜欢赚钱。”管家解释:“叫他闲着也闲不住,旅游浪费时间,他也没兴趣。”“不是。”霍阑说。管家愣了下:“什么?”“他不是没有兴趣……”霍阑阖了下眼,没再多说,“让他挣,不准去摆摊贴膜。”“段先生给拦住了。”管家连忙点头:“段先生说了,他要敢去天桥底下摆摊,段先生就从天桥顶上跳下去。”管家:“瞄准跳,正砸在他摊子前面,摔成大写的‘你大爷’三个字。”霍阑被梁宵经纪人的铁血丹心震了震,一时没说出话:“……”“后来和节目组也协商了几个方案。”管家继续解释:“最后定下来,用这一万块买了台早餐车。”节目一共只录制五天,霍阑不觉得这种生意模式能这么快回本,皱了下眉:“都花了?”“都花了。”管家知道他在想什么:“原本这一万也是节目组的行动资金,可以作任意花销,有最多一倍的超量上限,但不能提取成现金。”管家不太有脸接着往下说,憋了几秒:“而且……节目组还有规则,嘉宾可以许一个愿望。”管家:“不论是什么,节目组必须答应。”“……”霍阑:“他许愿让节目组把车买回去了。”管家麻木点头:“梁先生说,他的愿望,就是能让这台早餐车永远在《在路上》的节目组开下去……”霍阑默然坐了一阵,甚至有些想把梁宵现在挖回来,放在星冠专门负责空手套白狼坑钱。可能会大幅提升并购龙涛的项目进度。合同到位在即,原则上梁宵已经算是星冠的艺人,管家担心霍阑不悦,小心给梁先生找理由:“早餐车……也是很重要的。”“一天之计在于早。”管家搜肠刮肚,“民以餐为天。”管家磕磕巴巴:“车――”霍阑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莫名抬眸。 第111章 不少影视经纪公司都是靠一个当家艺人养着,星冠体量庞大,梁宵当然不至于觉得自己能当家,但尽快找准定位,不是不能有一席之地。“你自己的钱,不用跟我们说。”段明不在意这个,拍拍他肩膀:“等你红透,我们还不是横着走?急这一时干什么?”梁宵低头笑了笑。段明早发现他这个毛病,趁机敲打他:“你别老想着不能欠别人的,给你什么都要还上,还太清楚情分就没了。”梁宵知道他又开始暗示什么,耳根烫了烫,摸摸那个盒子,含混:“没……什么都还。”段明啧了一声。梁宵:“……”段明跟他搭伙这么多年了,这点心思还不至于看不出来:“你不想动攒的钱,所以就想趁这几天赶紧能挣一点是一点,还套现了剧组一万……”梁宵有一说一:“那一万不能算。”“能挣一点是一点。”段明从善如流改口,扫一眼他外套口袋,“是因为要给霍总还礼吧?”梁宵瞪圆了眼睛:“段哥,你到底看了我多少小黄文?!”“……没多少。”段明:“我天赋斐然。”梁宵不信:“我那些主要都是车,剧情就那么点,带前情的不到五分之一……”段明不想跟他聊这个,撕开个小面包,堵住他的嘴:“你要给霍总买什么?”梁宵又烫了,没说话,把面包咽下去。梁宵这五年都没有过恋爱史,段明看在眼里,有点担心他送不到点子上,指指他口袋里的盒子提醒:“最好跟霍总送的是对应的。”“人家送你袖扣,你就送胸针。”段明给他详细指导,“人家送你吊坠,你就送护身符。”段明不大认为霍总现在就会送戒指,看那东西大小,也猜不出还有什么可能:“懂了吗?”梁宵麻木地脑补着管家从礼物盒子里拆出来个砸核桃器:“……懂了。”说不定霍总甚至还可能有点喜欢这个礼物。梁宵最近总觉得身边人都不正常,决心守住自己这点清醒理智,趁段明不注意,摸出个核桃吃了压压惊:“我想送霍总套睡衣。”“……”段明刚放下心:“霍总是送你了个睡衣的拉链头吗?”梁宵吸了口气:“不是。”段明不解:“那你怎么想起来送睡衣了?”梁宵没脸给他解释因为衬衫抱起来手感确实不好,早上起来还会硌一脸印子,冷静沉吟,找了个理由:“霍总那套不好看。”段明:“……哦。”段明是真没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连这种事梁宵的话语权都已经这么高:“那你挑个好看的,给你自己也买一套。”梁宵正收拾餐车要卖的东西,手一哆嗦,差点拿牛奶给他挤个感叹号。段明抹了把助理脸上的牛奶:“不是早晚的事吗?”梁宵觉得自己是真不能再让经纪人没收库存了,心跳半晌,决心彻底解释清楚状况:“段哥,我和霍总还没说清楚呢。”段明愣了下:“说清什么?”“我想去星冠,不只是因为……看上了星冠。”梁宵轻声念了一遍这句话,扯扯嘴角,压下念头:“昨天想说,没来得及。”“霍总也……”梁宵总觉得这话由自己来说不合适,奈何身边实在没人真正知情,轻咳一声:“也没和我说过什么。”虽然他和霍总已经该摸的摸过该抱的抱过,在沙发上、在办公桌上、在腿上箍在怀里咬过脖子,还抱在一起一张床上睡了觉,但他们确实什么进展都还没有。这话梁宵自己想想都觉得亏心,没好意思说:“霍总那边……”段明懂了:“霍总没给你过准话?”梁宵笑了下。“这种事……倒也怪不了霍总。”段明其实能理解:“到了他们那个层次,每句话都要负责,都会被人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砸出十八个意思。”段明皱着眉,先尽力说服了自己:“不能给准话。”段明尽力安慰他:“霍总――可能也是为了保护你。”梁宵忧郁:“那可太保护了……”段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纵然能理解霍阑苦衷,也忍不住替梁宵心疼:“你也辛苦。”段明有点想给他个暂时休憩的安慰怀抱,刚抬起胳膊,听见梁宵的手机在边上响了一声。助理拿起来:“霍总的短信。”段明原本还把这两个人想得多甜,这会儿隐约猜着了怎么回事,看梁宵还在忧郁,叹了口气:“念吧。”屋里没别人,助理哦了一声,抱着手机挪得近了点:“霍总说,等综艺录完,想请梁先生过去,和梁先生一起读书。”助理:“不用……写读后感。” 第113章 节目组特意提早赶到了录制现场。早餐车六点出摊,天不亮就要起来忙碌,该准备的准备妥当,来买早餐的人流也眼见着变多。梁宵戴着口罩,节目组也是隐蔽录制,并没人觉出异样。偶尔来了熟客,随口打听几句原本的老板出了什么事,见梁宵不清楚,也没人再多追问。段明扯着助理收钱找钱,忙过早高峰,才有了坐下来喘口气的功夫。编导带着隐藏摄像,凑近了看梁宵做汉堡热牛奶:“梁先生做过这个吗?”梁宵笑了笑:“不难。”“看着不难,做起来不容易。”编导看他熟练煎肉饼,甚至有点扛不住,“梁先生手艺真好。”梁宵被口罩遮住大半张脸,露出来的眼睛一弯,手上利落摸了个纸袋,添上生菜煎蛋番茄酱,给他夹了份汉堡递过去。编导不大好意思:“不行不行,录节目……”“请大家的。”梁宵说,“体验生活。”录制时间实在太早,摄制组大半都没吃早饭,看了一早上被烘得热腾腾的麦饼面包,倒戈倒得干净彻底。梁宵抽了个空,按人头做了十来份,又煎出来几份里脊烤肠,搁在铁板边上备用。摄像吃人嘴短,扛着摄像机找角度,专心致志拍他垂眸煎流黄荷包蛋的专注侧脸。“居家型。”编导感叹,“播出以后,评论一定一片喊着想嫁。”段明忍不住高兴,尽力谦虚:“不太有爆点……”“《在路上》原本主打的也不是爆点。”编导吃着汉堡,跟他闲聊:“市井,日常,离普通人最近的一面……梁先生的主题其实反而和我们贴合。”倒不是其他来的嘉宾都不接地气,只是在这个圈子久了,哪怕想再回到普通人的日常,也很难再回得去。段明也感慨:“都不容易。”“必承其重。”编导:“梁先生这样的嘉宾可遇不可求。”他说者无心,段明膝盖还是一疼,多少有些心虚:“……难为节目组了。”太可遇不可求了。从没有一个嘉宾会用节目组给的一万买辆早餐车,再通过许愿,让节目组花一万买回去。编导忍不住笑了:“其实不要紧,一万块钱只是个噱头,原本我们预算也不可能只有这么少。”有些嘉宾的梦想还好,有要去撒哈拉或是北冰洋的,加上摄制组,一万块连来回路费都不够。节目组没少贴补过,不用千里迢迢跟拍,这一次远不算超额。“受梁先生启发,我们也有心做个新模式。”编导给他透露:“等这辆早餐车从梁先生手里买回来,会再还给原本的摊主。”此前有熟客打听,编导也简单解释过,摊主家里出了些事,急着用钱,才把早餐车转了手。梁宵当时许的愿望,是叫早餐车一直在《在路上》节目组开下去。他们讨论过,决定索性把早餐车再免费送还给摊主,长期跟拍,记录日后摊主的生活变迁。“好主意。”段明闻言目光一亮:“摊主家的事要紧吗,难不难解决?”“解决了。”编导已经提前做了功课,点点头,“挺有代表性的家庭,夫妻两个,有个儿子。听说是练体育的,天赋特别好,就是得了病。”段明:“什么病?”“腺体封闭。”编导说,“alpha特有的病,腺体因为各种原因出了问题,所以分化不顺利……不及时处理,严重了好像还有生命危险。”助理听得紧张:“那好治吗?”编导点头:“大剂量高浓度,拟o信息素冲击就行了。”节目组已经在筹拍,编导特意去医院跟着了解过:“原理简单,就是操作得有专业人士,不然容易留后遗症。”这种疗法的费用正好在万元左右,练体育的男孩子,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家里也攒不下什么积蓄。摊主急得不行,才狠心卖了赖以为生的早餐车。“拟o信息素。”助理好奇,“是omega的信息素吗?”“不是,仿omega信息素合成的,人工制剂。”编导拿了资料,耐心给他解释:“哪能真用omega治?不要命了,每治好一个alpha,都有一个omega性命垂危……”助理头一回听新知识,认真跟着信服点头。段明听了一阵,眉头却一点点蹙起来,抬头看了还在忙碌的梁宵一眼。梁宵刚卖出两份元气满分超值套餐,转了个身,被他拽住,“段哥?”“你之前说――”段明低声问他:“你当初分化的时候,绑了个人?”梁宵依然不大好意思提,咳了一声,含混糊弄:“段哥,我已经长大了……” 第115章 段明提心吊胆:“你把人家咬了?”“……”梁宵:“不是。”梁宵摸过他的手机,熟练找到了专门存放自己被没收文件的一栏,飞快删掉了经纪人没收来的赃物。“那段时间……”梁宵说,“我骗了个人。”段明皱眉:“骗什么了?”“什么都骗了。”梁宵笑笑:“骗他我家境优越,去他们学校是被家里逼着上学的,不穿校服是因为我潇洒个性,懒得拿饭卡是因为嫌食堂太难吃……”那是所偏向上流社会的学校,相比普通公立高中,这种格外宽松的学校反而要好混进去得多。小梁宵那些年只是断断续续上过学,但也隐约知道,如果不想再浑浑噩噩活下去,这是必须走的路。公立高中有门禁,教室固定,校规严格,他混了几次都没成功。这种不以精英教育为目标的私立学园原本就宽松,学生又动辄不去上课,老师一年到头,甚至都认不全自己班上的学生。小梁宵在各个班游荡了一个月,都没被任何人发现。还顺利找着了个特别好骗的肥羊。梁宵其实已经挺久都没再想起过这件事了,按按额头,笑了笑:“是个还没分化的alpha,跟我差不多高,挺单薄,戴个眼镜……”alpha直到分化之前,都不会出现爆发性的身体素质提升,十来岁的小孩子们全混在一块儿,其实看不出多少差别。梁宵生平就打得过这么一个准alpha,挺自豪,忍不住回忆当初的荣光:“我当时单手就能撂翻他。”“……”段明不太忍心把他叫醒,配合着晃醒助理,一块儿给他鼓了鼓掌。梁宵双手虚按几下,挺矜持:“谢谢,谢――”段明单手把他撂在座椅上,扯过毯子裹住:“然后呢。”梁宵:“……”梁宵醒了:“然后他就信了。”当时的小梁宵其实也没骗过这么好骗的人,甚至有些不忍心,所以和对方相处的时候,也尽量能忍则忍。梁宵不太想回忆当时的噩梦,闭上眼睛:“然后……他把我带回家了。”段明听得心焦:“他干什么了?”“他让我写作业。”梁宵绝望,“每天三个小时。”段明呛了一声,愕然抬头。“写完之后,他亲自给我判对错,错了的给我讲。”梁宵这辈子都没进过这么可怕的圈套:“课文背不下来,就让我抄课本,每天起床第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段明:“……”梁宵:“每天见面第一声,桃花依旧笑春风。”段明听不太下去了:“你这是造了什么孽?”梁宵也不清楚自己造了什么孽:“白日依山尽,举身赴清池,欲穷千里目,自挂东南枝……”段明提醒他:“背串了。”梁宵双目无神:“我说我。”“……”段明实在说不出话,拍拍他肩膀,憋了半晌:“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梁宵叹气,“要不是我还得靠他的饭卡活着,肯定半夜拿笔给他脸上画个眼镜。”但那个时候的小梁宵毕竟心软。从没遇见过这么好骗的人,说校服丢了就借他校服,说不爱带饭卡懒得吃饭,就天天买了饭监督他吃。除了每天逼他学习,没做过任何过分的事。半夜看他往墙上撞自己的头,还偷偷买来核桃剥给他补脑。段明槽多无口:“……行。”段明:“然后呢,你发现他也有这个病?”梁宵摇摇头:“当时没有,我也不常在他家。”那时候小梁宵还要躲着那个骗子窝,不能被发现自己没按他们要求的骗钱,隔几天又要被威胁一次。小梁宵当时也憋着一口气,咬牙偷着打着三份工,早上在早餐店,中午下午还有别的要忙。幸好两个人不在一个年级,对方又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小梁宵一个谎话叠着一个谎话,也勉强给糊弄了过去。但最后也还是露馅了。那一窝里的人发现了他的端倪,逼他去在难得的肥羊身上捞一笔大的,不然就要他好看。编出来的假身份,自然也会被捅得彻彻底底。“我那天本来想跑。” 第117章 “我当时……”梁宵吸了口气,笑笑,“其实就只是想找他骗张饭卡。”第四十章 直到酒店, 段明都没再说得出话。梁宵低声宽他心:“段哥,别想了。”“都过去了,就这一次。”梁宵刷卡进门, 跟他保证:“后来我再没骗过人。”段明皱紧眉:“我是因为这个吗?”梁宵微怔,想了想:“学习真不行……尽力了。”“真的。”梁宵怕他给自己加学霸人设,提前坦白,“不骗你,我背台词都靠不屈的信念和野性的直觉……”段明一腔郁懑被他搅得乱七八糟,气得肺疼:“……我是心疼你!”梁宵愣了愣,没说话。“你知不知道omega信息素爆发也可能没命的?”段明越想越后怕,恨不得把他脑袋里的水晃出去:“你那还是第一次!出事了怎么办?”“孟影帝还问你怎么找濒死感!”段明狠狠瞪着他, “就是靠回想那个时候, 是不是?!”段明几乎不敢细想:“你那时候才多大?第一次分化, 不用抑制剂一个人硬熬……”梁宵怕他吓到助理:“段哥。”段明话头一滞, 半晌重重叹了口气, 扒了外套把他塞进沙发。段明自己是beta, 可也不是一点都不了解omega分化的事。不像alpha分化就能立竿见影强化身体素质, omega的分化期偏长,正式分化的时候必须有监护人陪伴安抚, 必要时还要有医疗监控。梁宵因为龙涛那场阴谋住院的时候,段明替他跑上跑下, 没少经过分化诱导科。家里有omega的孩子分化的, 没一个不是全家总动员, 父母追着医生一路询问打听, 爷爷奶奶还要搂着, 边拍背边哄别怕不难受了。就没见过像梁宵分化得这么玩命的。“他那时候要是醒着也好啊。”段明终归意难平,声音低下来:“哪怕抱着你……跟你说声不难受了呢。”梁宵不觉得:“他会让我背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段明:“……”段明深吸口气,艰难:“跑得好。”梁宵深以为然点点头,握着他手晃了晃。段明大致清楚了怎么回事,麻木地跟他握了个手,叹口气:“行……回头我再想办法。”段明拍拍他:“你别管了。”梁宵不想再提这件事,段明能理解,也不愿意勉强。就算不走星冠,回头找霍管家私下商量,也不是不能编出个别的说法。段明打定了注意,把人往房间里轰:“快回去,睡一觉。”梁宵还想说话,被他囫囵着推回房间,反抗不及,在床上躺下:“段哥。”段明帮他扯开被子,闻言停下动作,皱着眉等他往下说。梁宵从经纪人手里接过被,三两下把自己裹好,露个脑袋:“我好了。”梁宵长得好,眉睫湛秀眸光清亮,不了解的根本看不出受过什么苦。这么严严实实裹成个墨西哥卷,躺得一动不动,被沿掩到下颌,乖得极具迷惑性。当初住院的时候,段明就没少见他用这一招,憋了半晌,终归没忍住扯了嘴角:“行,我也好了。”梁宵看他神色缓和,放下心笑了笑。段明拍拍他的卷,把屋里空调升高两度,拉上窗帘,放轻动作出了门。-梁宵躺在床上,听着外门合拢,闭上眼。他其实也挺久都没再想这件事了。当时年纪小,很多事考虑得不周全,有很多事现在回想,都并不该做。可做了也没后悔的机会。腺体又有点异样,梁宵反手按了按,算算时间,从口袋里摸出支便携装抑制剂。……虽然把经纪人气得不轻,但当时的梁宵其实真没怎么觉得害怕。从小什么事也都得自己受着,腺体分化信息素爆发,无非是比别的更难熬些。 第119章 “也辛苦大家了。”梁宵诚恳,“这些天陪我折腾。”编导连连摆手,去联系节目组叫车过来了。段明扶着他坐下,脸色沉得不行:“什么时候开始的?”梁宵轻咳一声:“昨天……”他看了看段明,改口:“前天。”段明估计着再问还能变成两天半前和二又四分之三天前,重重叹了口气:“又没当回事,是不是?”梁宵难得见他讲理,飞快点头:“是。”这几天虽然不舒服,但始终不算明显,只是隐隐从骨子里往外乏,和以往累狠了着凉生病来势汹汹的架势也不一样。梁宵自己还仔细提防了一天半,后来实在没什么发现特殊状况,就放松了警惕。他不舒服惯了,这次实在不严重,更没多当回事。“过两天做个体检。”段明不放心,“今晚的飞机,回酒店睡一觉,我跟小宫送你去机场。”梁宵不想叫他们担心,点头答应:“好。”编导也联系了剧组保姆车,匆匆过来,安排了工作人员善后。最后一天,原本也拍到了尾声,有用的素材都收集齐了,剪辑就能出成片。编导送他们上车,特意嘱咐:“星冠程序完善,后续程序远程联系也一样。”梁宵没立刻上车,特意跟节目组众人道了谢,对着即将转手的早餐车惋惜:“原本想请大家好好吃一顿的。”“还不算请?吃了你这么多天早饭,再吃下去我们助理都要跳槽了。”编导笑着跟他打趣:“行了,回去好好休息,合作愉快。”梁宵笑笑,和众人逐一握过手,上了车。……大概是终于拍摄结束,绷着的一根弦彻底松了,梁宵回酒店躺下,身上不知来由的隐患终于轰轰烈烈折腾了个结实。明明躺下前还下单了睡衣,笑着逗助理赶不上飞机,拖着早餐车跑回帝都去。段明不放心,隔了五分钟再去看,人已经烧得没了反应。助理当时就站不住了,被段明拎着扔出去,打了急救电话。剧组第一时间联系了医院,风驰电掣把人送过去,做了全面检查。……梁宵睁开眼睛,看着一屋子滴滴作响的仪器,有点恍惚。“醒了?”段明靠在床边,身心俱疲,“再来几次,你我早晚有一个要英年早逝。”梁宵动容哽咽:“段哥……”“不是你把我吓死。”段明冷漠,“就是我忍不住把你从窗户扔出去。”梁宵:“……”段明深吸口气,搓了把脸缓过来:“行了,这次确实不怪你。”梁宵的状况太特殊,这些年一直用着抑制剂,信息素连个波动都没有,要不是有腺体,自己有时候都不记得自己是个omega。不光梁宵,段明他们也都没意识到,omega的身体不适最明显的一种指向性。“……”梁宵匪夷所思,“我也有发情期吗?”“刚才在急救室,半个走廊的人都以为下雨了。”段明:“来治疗你的医生现在还有三个在用valu治疗自己。”梁宵有点恍惚,按了按额头。段明也是第一次见识他的信息素,实在忍不住:“怎么还有下雨的信息素,这么生僻吗?”“不生僻。”梁宵想了想,“自然类特殊主调,特殊科特殊属。”梁宵:“跟我一个科的足足有三种信息素。”段明:“……”梁宵依然用着抑制剂,虽然十几年来第一次意外进入了自主发情期,但也没造成太大伤害。只是因为被抑制剂压制得太严格,又不像在片场,有alpha临时标记,定期适量提取信息源。信息素在体内憋了几天,轰轰烈烈在梁宵体内造了反。医院及时疏导了部分信息素,剩下的稳定下来,问题就已经不严重。段明虚惊一场,这会儿也放松下来,跟他闲聊:“信息素不是都有名字?你这个叫什么……”梁宵想了想:“草色。”段明诧异:“不是雨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第121章 梁宵解释不清,这些天已经不反驳了,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原本装着表的盒子。段明难得见他坦荡,实在压不住好奇,跟着凑过去看:“……”段明看着盒子里的核桃仁,整个人都不太清醒:“霍总给你的?”梁宵点了点头,挑了半天,找了个最不好看的掰了一半,搁进嘴里。段明:“霍总觉得你脑子有问题,需要补一补?”“……”梁宵放下核桃:“这么不浪漫的吗?”段明实在不能从核桃仁上联想出什么浪漫,盯着看了半天,木然:“不然呢。”梁宵说要给霍总还礼,送一套睡衣的时候,他还多多少少有点担心,怕还礼轻了对不住人家。现在看简直还得太重了。能买一车核桃。还能赠一个砸核桃器。段明又想起当初霍总发的两块钱红包,亦喜亦忧:“你将来会管钱吗?”梁宵愣了下:“啊?”“你们两个的小金库都归你管。”段明忍不住心疼他:“你精心保管了两年,突逢变故,在最需要用的时候打开,发现里面有两块钱。”梁宵斟酌半天,给他掰了一小块核桃,递过去。段明吃不下,摆摆手晃晃悠悠站起来:“睡吧。”梁宵刚睡了一下午:“我不困。”“不困也多睡睡。”段明说,“梦里什么都有。”参与到现在,段明也看透了,沧桑叹息:“在梦里,霍总可能会一掷千金,开会的时候听说你生病,当场坐私人飞机来看你,包机把你带回去……”梁宵听得一愣一愣,合上盒子,谨慎塞回了枕头底下。小说误人。艺术作品里的霸总果然都是骗人的。真实的生活不只有诗和远方,还有核桃仁和两块钱。段明拍拍梁宵肩膀,叹息一声,正要再说,忽然听见一阵轰响:“什么动静?”梁宵抱着枕头,循声抬头往上看。助理刚抱着几份晚饭进门,好奇猜测:“装修?”“我们是顶楼了。”段明说,“装什么修,楼顶只有停机坪。”段明:“……”梁宵:“……”“段哥,快。”梁宵当机立断,一把抓住段明胳膊,给经纪人多半是开了光的嘴灌了口水润嗓子:“你能再说一句在梦里霍总将来有天会掐着我,把我按在门上亲吗?”第四十一章 霍阑推开门, 负责的医生甚至还没赶上来。梁宵及时闭嘴,放开经纪人抬头。霍总难得着装不够严谨,西装外套敞着怀, 衬衫下胸口激烈起伏,单手扶在门沿。视线落在他身上。“霍总是下午开会知道的。”管家刚让人泊好直升机,气喘吁吁追上来解释:“怕来不及,尽力赶了……”管家这些年在霍家,除了当初飞扬药业那一次,也难得见他们霍总对自己的角色定位觉醒到这个地步。要不是夜里有资质开直升机的驾驶员不好找,到得或许还能更快些。管家跟着欣慰,又难免忧心, 看了看病床上的梁宵, 压低声音扯段明:“段先生?”段明刚让梁宵灌了水, 有点回不过神, 站在门口, 被助理拽着小声申请下一个说他买彩票中一百万。段明跟管家木然点了点头, 捂着助理的嘴, 把人拖出了病房。-梁宵撑了一阵,手臂已经有些脱力, 试着动了动,整个人先跟着一软。霍阑几步过去, 把他牢牢扶住。梁宵被冰凉气息裹住, 半晌抬头, 张了张嘴:“霍总……”主治医生已经接到通知赶过来, 管家负责解释, 把人拦在门外,体贴帮忙关上了门。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静得能听见庞大仪器规律运转。 第123章 霍阑伸手帮他:“冷?”梁宵点点头:“还行。”梁宵身上虚,病房门开合间灌进来的冷风到现在还没散,好不容易攒的热气,又都被放出去得差不多。南方冬天魔法攻击,要再暖和起来,还要多等一阵。霍阑凝注他半晌,忽然起身。梁宵愣了下:“有事?”“很快。”霍阑说,“十分钟。”梁宵想了想,飞快悟了:“您忙。”霍阑是开着会中途出来的,这一路只怕也叫他闹得没心思。现在冷静下来,此前耽搁的事自然要尽快处理完。拖到现在处理,被遗忘的星冠管理层只怕都还在会议室,哭着讨论他们总裁去找了哪个祸国殃民的小野omega。“不急。”梁宵舍身成仁,“我没什么事,您多忙一会儿,一个小时也行。”霍阑自觉用不了这么久,摇了摇头,临出门又折回来,脱了西装外套。梁宵眨了下眼睛,裹着被抬头。霍阑揽着他,叫梁宵稍坐起来,把外套替他披好。明净的新雪气息沾在格外板正的西装外套上,把他整个包覆着,拢在其中。梁宵怔怔的,被霍阑一丝不苟用外套裹严,胸口无措起伏了几次,仓促憋住口气。……他有点想祸国。霍阑替他掖好西装,手臂虚抬了下,又停在半道。梁宵闭紧眼睛,祈祷着霍总千万别揉他的头。不然再过几分钟,痛骂祸国殃民小野o的星冠领导层们可能就只能接到他们霍总抱着小野omega召开的电话会议了。祈祷比平时有效,梁宵提心吊胆了半分钟,听见霍阑脚步声停在门口,病房门轻捷稳健一开一合。梁宵屏息撑了半天,一口气尽数泄了,脱力倒在枕头上。管家还在和医生了解情况,段明找了个空当溜进来,看他半死不活的架势,毫不意外地帮他把氧气面罩扯下来。梁宵觉得有点夸张:“不至于……”“至于,一会儿你就啊啊啊太刺激得缺氧了。”段明给他罩上:“不是说要在床上抱着霍总吗?”梁宵:“……”段明就知道他行动力跟嘴上说的只怕隔了十个屏蔽级,叹着气操心:“霍总干什么去了,处理公司的事?”梁宵点点头。“你也真老实。”段明知道他干不出来,帮他调了调氧气流速:“书里不老实的omega这时候都是哭着让霸总不要走的。”梁宵脑子里还转着刚才的情形,听见他这句话,忽然有点缺氧。段明手一顿:“我的嘴已经好使到这个地步了吗……”“不是。”梁宵掀开点面罩,心虚自首,“我也……差一点。”段明愕然瞪圆了眼睛。梁宵不好意思再跟他说,自己跳脱出来在全局层面严正谴责了自己一通,憋了半晌:“我反省了。”“你反省干什么啊?!”段明扯着他追问,“你刚才差点干什么了?霍总干什么了?”“霍总――”梁宵吸了两口氧,面红耳赤:“霍总……给我披衣服了。”段明:“……”梁宵遮着眼睛,红到脖颈磕磕绊绊:“当时霍总要是再……再揉一下脑袋。”梁宵长叹口气:“我可能就控制不住,拽着他哭着让他不要走了。”“……”段明都不忍心回想按在门上亲的事:“真是……可惜。”照这个发展趋势,如果有一天霍总真把人按在门上亲,他可能立刻就得联系120,准备给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omega先生做心肺复苏。段明有心叫梁宵以后一直到和霍总亲上之前都保持沉默,不准再跟自己聊各种细节,又实在忍不住看热闹:“霍总经常揉你脑袋吗?”梁宵错愕:“段哥!”“我就是问你揉脑袋。”段明,“你这个反应让我觉得我刚才问的是你们一天几次。”梁宵:“……”梁宵尽力让自己缓过来点,恢复冷静:“也――也不经常。”梁宵没忍住,嘴角绷了半天,还是往起挑了下:“霍总……手法特别好。” 第125章 “自主发情期。”私人医生已经和梁宵很熟,利落做了检查:“omega正常分化过程,大都出现在十八岁到二十岁,拖到这么晚的很少见。”管家和那边医院交接过:“梁先生腺体受过两次重伤,和这个有关吗?”医生点点头:“主要原因是腺体受损,和身体素质之类因素也有关。”omega长身体的时候生活条件没能跟上,发育会被动延缓,腺体会自主推迟等待适合分化的状态。有高度匹配的alpha信息素多次频繁刺激,也可能会引起陷入休眠期腺体的复苏。对梁宵来说,进入自主发情期并不是坏事,说明当初重伤的腺体已经开始逐步恢复功能。如果能调理得当,将来也不是不可能彻底痊愈。“我们备了营养师。”管家点点头,翻出本子记下,“还有没有别的……”“初次自主发情,时间会长一些,反应也会相对严重。”医生当初第一次来,冒险建议霍总和高度匹配的omega永久标记,险些被当场冻上,这一回已经不大敢说:“建议――”霍阑揽着梁宵,单手操控着鼠标在笔记本电脑上办公,循声抬头。“建议。”医生定了定心神,医者仁心:“如果有特定的alpha,最好在这期间保持长时间高密度接触,多进行几次临时标记。”霍阑垂了下眸:“要多久?”“理论上接触时间越长越稳定,对omega的安抚效果越好。”医生充分考虑患者及家属情况,适当委婉:“但是――”管家:“您喝咖啡。”医生:“?”“但是――也不绝对。”医生想不通这次怎么又有咖啡,道了声谢接过来:“现代医学发展逐步完善,其实就算没有alpha……”管家飞快把饼干塞他嘴里。医生:“……”“有需要我们会再和您联系。”管家体查霍总心思,熟练送客,把医生和咖啡一起送到门口:“您慢走。”医生茫然嚼着饼干,端着咖啡同他点了下头,走了。管家送着人走远,推门回来,轻轻把门掩好。管家走近霍阑:“霍总……”霍阑垂眸,稍稍调整过姿势,把人揽得更稳当些,示意身边已经批复过的文件。管家把那一摞文件抱过来:“梁先生还好吗?”梁宵这些天只怕都没好好休息过,一觉沉沉睡到现在,折腾这么久也没醒。医生说了不要紧,只是发情期身体状态虚弱,加上前期没能及时发现,始终没配合着充分休息。梁宵的发情期特殊,疏导淤积的信息素只是一方面,随之引发的身体问题才更要紧。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尽力休养调理。有机会放松下来,好好休息睡一觉,自然对身体是有好处的。可总这么睡着,也难免还是叫人担心。“不要紧。”霍阑松开测梁宵脉搏的手,“叫他多睡些。”管家点点头,犹豫了下,又轻声劝:“您也记得休息。”霍阑不置可否,视线落回电脑屏幕上。管家放轻动作收拾好东西,退出卧室,悄悄带上了门。霍阑静坐了一阵,放开鼠标。他垂下视线,收拢手臂,看着靠在胸口的梁宵。霍阑抬手,轻轻碰了下他阖着的眼睫。梁宵眉眼湛秀,这样合眸安静睡着,显得格外温顺,比实际年龄要小出很多。有他抱着,梁宵睡起来格外安稳,并没像每天晚上那样翻山越岭地折腾。事实上,昨晚梁宵除了最后含混着叫过他一次,就没再出过任何声音。他总不清楚这种时候该怎么做,只能看着怀里的单薄身体悸颤着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彻底力竭,无声无息软进他臂间。霍阑胸口淤窒闷痛,小心把人翻过来,并没看见泪痕。“他一个人久了,不知道……”经纪人跟着他们回来,憋了一路,临下飞机磕磕绊绊鼓足勇气:“您别放开他……别走。”霍阑从没想过这个,抱着梁宵在机舱口,同他承诺:“我不会走。”经纪人说不出话,那个小助理红着眼圈左看右看,鼓起勇气小声补充:“梁哥说他喜欢您,想让您――” 第127章 霍阑摇摇头,看着他,唇角抿了下。他这样安静坐着,少年气敛在深邃瞳底,像是阳光覆着的新雪,冰封雪盖不住地折出细碎亮芒。梁宵向来扛不住这个,好不容易把视线从他们霍总瞳底拽出来,奄奄一息靠在他臂间,摸到个氧气瓶给自己吸了两口。霍阑扶着他稍坐起来:“喘不上气?”“好了。”梁宵说,“您工作,我看着就行。”霍阑仔细看他一阵,点了下头,叫他靠在肩头,拉过电脑。-“这次的报告,霍总对这几份都不满意。”管家给星冠管理层传达精神,逐个批评:“工作要尽职,不能三心二意,不能马马虎虎。”霍阑不是没有秘书部,但当初的少年霍阑身边处处危机步步陷阱,每走一步都有人算计,能信得过的人实在太少,已经习惯了只叫管家近身。尤其赶上易感期,霍总除了开会,对各部门的批复大都会由管家代为传达。“恪尽职守,精益求精。”管家强调,“多和霍总学习。”几个部长都有些愧疚,低头各自反省。霍阑从不耽误正事,即使这次突闻变故急着赶过去,也在深夜将会议用文字形式开完了,安排了必要的工作。星冠向来以总裁为楷模,近来跟龙涛的几个大项目都赢得漂亮,有些部门确实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稍有些放松。“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出错。”管家转达霍总的话:“星冠筚路蓝缕,不能栽在盲目自大上。”几个部长面露羞愧:“是。”管家点点头,打开平板,把霍总刚传过来那几份批复好的策划案分发下去:“这些是霍总刚批复的,有什么问题,尽快提出来,我反馈给霍总。”“有。”资源开发部部长连忙举手,“咱们那个影院投资项目,前期开发是不是还需要继续注入资金……”管家清楚本分,只替霍阑做传声筒,从不会擅自多说什么话:“我替你问问。”管家沉稳,接通了别墅的电话:“霍总,开发部那边问影院投资――”电话挂断了,霍阑将投资项目的资金安排直接发了过来。开发部部长飞快收好:“还有评估和前景分析,也想请霍总看一下。”管家怀疑别墅电话可能出了什么状况,帮忙把那几份报表汇报发过去,又给霍阑接通了电话:“霍总――”霍阑正要挂断,梁宵被格外敏感的腺体刺激得没绷住,闷哼了一声。霍阑:“……”管家:“……”霍阑合了下眸,松口勉强解释:“我在临时标记。”“……”管家按住话筒,沉稳转达:“霍总在看,稍后会给回复。”开发部部长不疑有他,满腔敬意点点头,收好东西坐回去。“还有。”营销部部长鼓足勇气举手,“最近和龙涛肉搏,我们部从上到下压力偏大,想……请霍总说几句激励人心的话。”管家:“……”管家闭了闭眼睛,横横心拿起电话。没想到发情期腺体会敏感到这个程度,梁宵嗓子哑得不成,软在霍总怀里,冷汗涔涔但求一死:“真不行了……”“坚持一下。”霍阑轻声说,“很快就好了。”医生特意提过,梁宵情况特殊,如果不尽快定时疏导信息素,封在腺体内只会更难受,时间久了甚至会影响健康。梁宵也清楚,尽力咬着下唇忍耐,被霍阑用手腕隔开:“撑不住就咬我。”“……”管家睁开眼睛,力挽狂澜:“霍总说――坚持一下,很快就好了。”“撑不住就……”管家深吸口气,“就咬咬牙。”营销部部长胸口一热,含泪用力点头,回去给部门众人传达了。品牌运营部举手:“还有――”管家撑不住了:“怎么还有?!”运营部部长吓得打了个哆嗦:“外界对星冠最近……争议不断,各执一词,内部最近也有些流言。”运营部部长:“霍总有没有,有没有给咱们内部的话……”管家绝望了,闭上眼睛举起电话。好不容易熬过一次临时标记,梁宵身上几乎红透了,敏感得碰一下都打哆嗦,彻底在床边融化成了一滩。霍阑不敢动他,接了杯水,在他唇边碰了碰。梁宵艰难抿了两口,侧过头,奄奄一息:“太刺激了……” 第129章 梁宵在床上苦思冥想了三天,就准备了这么一个问题:“临时标记。”“我的腺体需要稳定。”梁宵准备充分,沉稳解释:“多临时标记几次,有助于疏通信息素。霍总这段时间信息素活跃,也能靠临时标记稳定下来。”段明看梁宵处变不惊的架势,有些诧异,仔细盯着他看了一阵。梁宵颔首:“互惠互利。”“霍总咬你。”段明仔细想了想他的答案,翻译过来,“咬了整整三天。”梁宵:“……”段明不太了解临时标记,但按照每次梁宵去和霍总做金钱交易的时长,总觉得这么点事用不了三天:“不对啊,你之前――”段明抬手在梁宵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梁宵措手不及,张了张嘴,没出声。“……”段明懂了:“啊啊啊太刺――”梁宵冒蒸汽:“段哥!”段明配合:“我不问了。”梁宵腺体又有点不稳定,深吸口气,分几次慢慢呼出来,给自己降了降温。……这三天,霍阑确实是一直在替他临时标记。发情期腺体敏感是omega的身体本能,梁宵本以为撑过几次,慢慢适应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居然没有半点好转。霍总倒是……天赋斐然。明明第一次还按了左胳膊按不住右胳膊,揽住肩膀压不住腰。到现在已经能很利落且全面地把他压制在怀里,边低声哄他别怕,边拿手腕给他咬,边熟练地咬他的脖子了。梁宵无力回天,浑浑噩噩被咬了三天,现在想起来依然心绪难平。段明看他神色变幻不定,基本已经猜出了这三天的剧情,不再刺激梁宵,换了件事:“你那件睡衣到了。”梁宵还恍惚,听见他说睡衣,又忍不住想起霍总这三天照顾他几乎没合眼,连衣服都没怎么脱过:“什么睡衣?”“不是你买的吗?”段明担心他给咬傻了,摸摸他额头,“送霍总的,核桃的还礼。”梁宵尽力回神,记起始末:“……对。”核桃已经吃完好几拨了,霍总易感期对核桃的执念很强,卧室里还有不少存货。梁宵不舒服时,一睁眼就看见霍阑寸步不离守着他。等好受些昏睡过去,偶尔迷迷糊糊醒来,就会看见霍阑在灯下剥核桃。拿看起来甚至很专业的工具一夹,核桃皮跟着碎开,细细拆解,把里面的仁剥出来。动作熟练,轻捷无声。梁宵这几天意识混沌,有时候看得出神,甚至会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不源于这些天里共处的印象,更像是隔得过于久远、久到已经隐约只剩下个轮廓的,某种安静且朦胧的似曾相识。……段明看他忽然怔怔出神,伸手在梁宵眼前又晃了下:“想什么呢?”梁宵沉吟:“想我和核桃是不是有段未了情。”段明愣了下:“啊?”梁宵和他解释不清,很深沉,摆了下手:“回头再说……”梁宵被扶进门时晕的厉害,还没留意,这会儿缓过来,回头看了看身后整面墙的书架:“这是书房吗?”段明急着叫他坐下,也没仔细看,愣了下抬头:“是吧。”梁宵还没见过霍总的书房,想起这些天的执念,忽然忍不住想找两本书。段明愕然:“什么书?”梁宵到现在还惦记着霍总当初说的事,这三天过得神魂颠倒没顾上,这会儿想了想,耳根又跟着一热:“就是书。”段明想起来了:“你让霍总连续标记三天了,你们两个**,孤a寡o,高度匹配,但你还是念念不忘,很想让他像说好的那样抱着你念书。”梁宵就这么一个梦想,咬咬牙,不要脸了:“……对。”段明深吸口气:“霍总这儿有小黄书吗?”“……”梁宵从《百年孤独》前面转开:“没有。”段明几乎想给他捐两本,看着梁宵打转的那一面书架,及时把人拉开:“这是经济学著作,《货币战争》。”梁宵换了一面。段明抬头帮他看:“哲学理论。”梁宵又换了一面。段明:“宇宙奥秘。” 第131章 梁宵微怔,看着手里正拿着他的书的霍阑:“霍总,怎么了?”“……”霍阑:“头疼。”梁宵呛了下,咳嗽两声,霍阑实在不想看见这本书,难得冷酷专治,从他手里没收过来,放进了抽屉深处。梁宵有点心虚,想起当初的事,又绷不住地想笑,忍得痛苦至极。他揣着梦想进了书房,奈何实在看不进去霍总那一书架的书,想起唯一和自己有点感情的一本,就托段明找到,送过来翻了翻。实在撑不住看到睡着之前,梁宵其实也隐约清醒,意识到了让霍总念这本曾经被当做凶器的书确实不大合适。只是没想到他们霍总回来得这么早。梁宵没来得及毁尸灭迹,看着霍阑半蹲着给那个抽屉上锁,实在绷不住,转了个身埋进被子里乐了半天。霍阑收好钥匙,把脑海里不大愉快的回忆压下去,起身回到床边。梁宵身上还虚,笑一阵就没劲了,揉着眼睛仰躺在床上,正满眼小星星移。霍阑揽着他,叫他稍坐起来,倚在自己肩上:“想念书?”梁宵没想到他还记得,愣了半天,烫着耳朵清了下嗓子:“……想。”霍阑抬手,替他拭净额头虚汗:“想听什么?”梁宵愕然:“我能自己选吗?”霍阑不明白这有什么奇怪的,迎上他视线,点点头。梁宵张了下嘴,仓促刹住闸。……他一瞬间甚至想去让经纪人支援两本小黄书。这种念头最多只是想想过把瘾,梁宵试着脑补了下那个画面,还没成型,整个人就熟在了霍总怀里。“不舒服?”霍阑蹙眉,摸摸他的额头,俯身去检查他手环上的信息素指标。“没有。”梁宵清醒过来,正要说话,忽然意识到怀里还抱着东西,“霍总。”霍阑抬眸。梁宵咳了一声:“……这个。”圈子里要交往人情,他没少送过人东西,但送得这么私人化,对象又特殊到这个地步的,还是第一次。梁宵难得不知道该怎么说,清了下嗓子,决定让收礼物的人自己体会,闭上眼睛横横心,把那套睡衣径直塞进了霍阑怀里。梁宵闭紧眼睛,屏息凝神。……梁宵屏不住了,喘了口气,睁开只眼睛。霍总捧着他塞过来的东西,坐在床边,和刚才没有任何变化。看起来没有任何体会。梁宵犹豫半晌,把心竖回来:“霍总?”霍阑悸了下,被他的声音拉回神,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那套衣服。看款式应当是睡衣,已经过水洗过,标签也特意被摘了干净。布料贴在掌心,柔软微温。霍阑抬眸,迎上梁宵视线,尽力领会了一阵他的意思,把那套睡衣轻轻放在床边。霍阑迟疑良久,抬手覆上梁宵身上原本那套睡衣的领口。霍阑深吸口气阖了下眼,转开视线,一点点解开了他的第一颗扣子。“……霍总。”梁宵是等着他感动,可也没想到他们霍总会感动到这一步,飞快握自己领口的那只手:“不妥。”霍阑蹙起眉,顺着他的力道停下来。梁宵磕磕巴巴:“光,光天化日。”光天化日,不能平白污他们霍总清白。梁宵拦了一次,自觉对得起管家,哆哆嗦嗦把手挪开,壮烈合上眼。他尽力了。他们霍总要是再解一颗扣子,就不是他能决定的事了。梁宵心跳飞快,甚至已经盘算起了要不要赶在局面变得不能决定之前,索性把脸捐了激情告个白。他翻来覆去折腾,霍阑反而蹙紧眉,将手撤回来:“别动。”梁宵吓了一跳:“我都不能动吗?”“不方便。”霍阑尽力不看他,“我记不准……”梁宵愣了愣,睁开眼睛:“啊?” 第133章 “您说什么――”管家莫名听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睡衣是您送的?”梁宵自首:“是。”管家悟了。霍总刚铿锵有力地表示过自己不需要睡觉,忽然就换了套不知道哪来的睡衣,和所有人交代了一遍他今天要在卧室和梁先生一起睡。连保镖队长都被叫过来听了一遍,很紧张,拉着他低声问霍总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敲打他们对梁先生的安保不够严密,需要半夜派保镖在门口和窗外蹲守。现在只接受文字汇报的霍总正穿着那套睡衣,在霍宅办公室,给星冠管理层开紧急视频会议。“没事了。”管家长舒口气,诚恳同梁宵道谢,“谢谢您。”梁宵还在想霍阑,有些怏怏的:“什么?”“霍总――”管家不知道该怎么说,有点局促地笑了笑,“霍总从没这么高兴过。”梁宵愣了愣。梁宵仔细回想了一遍霍阑出门的架势,怎么想不出和高兴之间的联系。除了“霍总怒气值剧烈升高、兴奋的人都被开除了”。“霍总是……”管家低低吸气,心口烫得几乎哽咽:“是高兴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做。”管家:“他在这个家里,从没高兴过。”梁宵想起管家曾对自己说的那些往事,静了半晌,心底也跟着发沉,点了点头没说话。“谢谢您。”管家又道了声谢,“您今天――能和霍总睡吗?”梁宵茫然:“不是霍总和我睡吗?”“霍总还没冷静……”管家对他们霍总的脾气很熟悉,“等冷静下来,一定会后悔,觉得刚才的举动对您太轻薄了。”梁宵:“……”管家:“霍总后悔,就会罚自己。”梁宵:“……”管家:“霍总每次罚自己,就会强迫自己不准做最想做的事。”“霍总最想做的事。”管家逻辑格外清晰,“就是和您睡觉。”梁宵心服口服:“……您说得对。”“所以。”管家艰难跟他求情,“还得靠您……”梁宵麻木接上:“靠我不要脸。”管家立刻长舒口气:“对。”“……”梁宵虚弱点头:“知道了。”当初天星副台长杀到星冠,说得只怕一点都没错。奸o祸国。梁宵对着影子,有点心酸,安慰地抱了抱自己,搓了把脸深吸口气。披上衣服晃悠出门,勾搭霍总去了。第四十四章 霍阑接手以来,星冠一共有过三次紧急会议。第一次,星冠壮士断腕,大面积裁撤冗余部门,从此精兵简政。第二次,星冠激流勇进,霍阑力排众议决意上市,股价一飞冲天。第三次,星冠管理层茫然且紧张地集体上线,参与了场毫无内容的紧急视频会议,茫然且紧张地散会了。“是考核吗?”运营部部长提心吊胆,给管家偷偷打电话,“霍总设了题目,有意考验我们……”藏木于林,藏水于海。藏内容于没有内容。所有没能深刻体会霍总用意的人,都要写三千字的工作反思。管家瞄了眼霍总,低声:“我看看……”管家中途溜出去找了梁先生,这会儿跟梁宵商量好了,一个埋伏在门口准备勾搭,一个进来先探探路,还不清楚会议的具体情形。管家边通电话,边抽空看了眼会议记录。对于他们霍总竟然不着正装、只穿了套简简单单朴实无华的睡衣开会这件事,果然没人敢提出任何质疑。管家抬头,谨慎分辨了一阵他们霍总头顶上飘着的小雪花。管家决定适当给出些提示:“星冠有规定,即使是视频会议,也要着正装出席。”运营部部长匪夷所思:“都这么辛苦了,怎么能用这种事要求霍总?!” 第135章 霍阑训他:“不准乱说。”管家:“是。”霍阑出来时几乎定不下心,这会儿隐约冷静下来,也觉得举动多有不妥。他不愿背后议论梁宵,本能觉得这种话同管家说不合适,又忍不住想多聊几句:“梁先生喜欢什么,只他自己能定。”“他自己的事。”霍阑说,“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都是他自己的权利。”霍阑:“不该别人替他安排。”管家愣了下,看着霍阑,心里忍不住跟着一软。管家有点儿庆幸梁宵这时候在门外了。毕竟霍总每次背着梁先生,这种话都能说得坚定坦白戳心戳肺。但当着梁先生的面,直到带着睡衣夺门而出,他们霍总甚至都没成功为睡衣说出来句谢谢。管家尽力把他往门口引了引,顺水推舟:“您去让梁先生看看?”霍阑跟着他,本能往门口走了两步。霍阑其实早就想去见梁宵,紧急会议开到一半,就已经有些没了耐心,简略说了几句就散了会。他还没同梁宵道谢,换上睡衣,也还没让对方看过。霍阑走了几步,忽然回神,停住脚步。管家扼腕:“怎么了?”霍阑停在原地:“……不行。”管家就知道,叹了口气:“为什么?”“我……出来之前。”霍阑彻底恢复冷静,思绪也清醒过来,“轻薄了梁先生。”霍阑垂眸,站了一阵,又走回桌前坐下。管家离成功只差一步,还想尽力试试:“不要紧的。”管家低声劝他:“梁先生不会在意。”“梁先生不在意。”霍阑说,“不是我不尊重他的理由。”管家怔了怔。霍阑:“今天……”霍阑阖上眼,没说下去。管家有点心疼,轻声替他说:“今天您太高兴了,所以举止不小心有些失礼了,是吗?”霍阑颔了下首。“可也不能全怪您。”管家有心替门口准备诱惑他们霍总的梁先生多铺铺路,继续耐心引导:“凡事都有第一次,您也是第一次收别人送的礼物……”“是梁先生。”霍阑纠正:“不是别人。”管家:“……”管家不太想铺路了,麻木更正:“对,梁先生不是别人。”霍阑这次觉得没什么疏漏了,点点头,没再说话。“可梁先生也是第一次啊。”管家干巴巴念台词:“梁先生以为您不喜欢睡衣,从卧室哭着跑出去,现在已经跑到楼梯口了。”霍阑没想到这一层,心里一紧,倏地抬眸。管家:“梁先生身体不好,路又远,边跑边咳边哭……”霍阑坐不住了,起身快步走到门口,扶上把手。管家屏息凝神。“……不远。”霍阑阖了下眼,尽力保持清醒,“卧室开门就是楼梯口。”管家:“……”大意了。管家一心营造气氛,忽略了别墅客观构造,很想反悔:“跑到另一个楼梯口……”霍阑用力按了按额角,靠在门上,肩背无声卸力,缓缓站直。管家虚弱地看着这两个隔着一扇门的人:“……”按照这个高度,这扇门要是消失,他们霍总的手大概正好能摸到梁先生的屁股。管家现在很想念梁先生的屁股:“您……怎么了?” 第137章 梁宵察觉到他筋骨一分分尽力松缓,心里跟着疼了下:“霍总。”霍阑抬眸。梁宵闭上眼睛,伸手主动揽住他,埋进颈间。霍阑一悸:“不行――”“行。”梁宵说,“霍总,我没力气了。”梁宵:“腺体不舒服,信息素不稳定,心里难受,还刚……”梁宵叹了口气:“刚绕别墅跑了两圈。”霍阑手臂绷得僵硬。梁宵整个人烫得要命,呼出来的气也是热的,温温热热扫过颈间皮肤,顺着睡衣领口一路钻进去。霍阑信息素也不稳定了,闭上眼,尽力缓了缓。<梁宵没干过这种事,实在再憋不出什么话,彻底埋进他怀里,硬邦邦生撩:“想和您睡觉。”霍阑没出声。梁宵捏了下眼药水,横横心,准备趁霍总看不见飞快给自己挤一脸,哭喊着就要回屋睡觉,背后忽然一勒。梁宵没拿住眼药水,仓促回揽住霍阑肩背。霍阑抱紧他,大步出门,回了卧室。-将梁宵在床上小心放下,霍阑又看了一遍,卧室里并没有第二个梁先生,才终于彻底放心。不是幻觉。霍阑清楚自己情绪激切,怕吓着他,替梁宵掩好被角,自己去缓了缓。梁宵侧过头,看着对着窗口静默的霍阑,忍不住撑起来。霍阑想开窗,又不愿梁宵着凉,阖眼低头,抵上被夜风沁着的冰凉窗户。梁宵掀开被下床,过去抱住他。霍阑微滞:“……怎么了?”梁宵其实不太想在窗户边上做这件事。倒不是担心被偷拍,别墅深处的防卫很严密,方圆几公里也再没有其他等高建筑群,并不具备偷拍的必要条件。但这次……他准备做的事,自己也没什么底气。万一吓到霍总,现在的站位实在太合适霍阑单手捞起他从窗户扔出去。梁宵今天出门透气,特意看过,书房外面是荷花池,卧室外面是一片矮松。凌霜傲雪,郁郁葱葱。叶子全是针。梁宵有点忧虑,拽了两次,实在没能把霍阑从窗边拽开:“去床上说?”霍阑本能地不准自己放松,阖目摇摇头:“你说。”“你说。”霍阑看着他,“我听着。”梁宵迎上他的目光,心一点点软下来。梁宵不管了,拽着他袖子一路往上,握住他的手:“霍阑。”霍阑呼吸倏地一滞。“和你一起……”梁宵有私心,模糊偷换了个概念,“我很舒服。”梁宵握着他的手掌,声音轻缓认真:“所以我想……你也舒服一点。”不用时时刻刻紧绷着,不用自己罚自己,不用伤人伤己地独自禁锢在某个地方。不用不相信。“所以送了你睡衣。”梁宵问,“舒服吗?”霍阑张了下嘴,发现出不了声,又怕他以为自己不愿回应,仓促用力点了下头。梁宵看他急着点头,眼眶又有点酸,认认真真给他解释:“这是我送你的,不会要回去。”“你要是喜欢。”梁宵笑了,“就抱我一下。”……效果好的稍过了头。梁宵被他们霍总从地上豁然拔起的时候,一度想反抱住霍阑,放声大喊救命。但霍阑并没再做其他动作。 第139章 梁宵难得有机会问别人一次这种问题,不给他答题机会,自己抢答:“我会。”霍阑张了下嘴,没出声,唇角轻抿了下。霍阑点点头,安静望着他。“最是一年春好处。”梁宵淡淡的,眼里盈不住的傲气:“绝胜烟柳满皇都。”第四十五章 霍总沉默的时间有点长。梁宵等了一阵,觉得他可能是更擅长理科和写道歉信,忍不住出声:“霍总?”“背得……”霍阑轻声:“背得很好,没有错漏。”“……”梁宵犯愁:“不是光背诗。”梁宵猜到霍阑只怕没这个抒情天赋,呼了口气:“是说……下雨。”梁宵当年被逼着背了无数诗词解析,这时候想起来,甚至还能给他们霍总背出点细节:“雨洗春风,胜得过烟柳满城。”霍阑微愕,视线落在他身上。梁宵知道这种文采自己显然高攀不起:“不是我写的。”梁宵写个三百字读后感都要一整天,确实不擅长这个,心知不解释一句,他们霍总说不定真要以为他当初发了个qaq是故意糊弄:“上学时候背的参考书……”梁宵咳了一声:“引用一下。”在这里引用,表达了引用者的自信,和将来能特别厉害、给他们霍总挣巨多钱的远大理想。梁宵就背了那一句赏析,自觉这两句气势差得太多,不太好意思说:“大概意思就是――”霍阑怔怔望他半晌,眉宇终于松动,身上气势一寸一寸安定下来。霍阑垂着眼,轻轻笑了下。梁宵险些当场气结。他在这儿费尽心思地安慰,搜肠刮肚翻遍存货,这个人全听不懂。还好意思笑。梁宵憋了口气,看着霍阑眸底那一点格外温朗明净的笑影,愣了愣,心里到底软了:“……也行。”霍阑抬眸:“什么?”“能笑就行了。”梁宵总算放了心,又胡噜了两下他们霍总的脑袋,“笑了就不难受了。”梁宵紧了紧胳膊,察觉到霍阑身上始终压抑紧绷着的某种力道终于散净,心底也跟着松了口气:“听不懂也没事……”“懂了。”霍阑说。梁宵叹气:“懂什么了?”霍阑看着梁宵,良久抬手,揽住他脑后,轻轻揉了下。梁宵对他们霍总这个动作从来没抵抗力,这些天触觉比平时敏感,更能察觉到那点掌心熨帖在脑后的安稳暖意。梁宵刚才始终留意着霍阑情形,这会儿身心放松,忍不住眯了下眼睛,蹭了蹭微温掌心。霍阑微怔,看着他。梁宵忽然清醒,整个人飞快红进脖颈:“……”没救了。这罪恶的发情期。梁宵后知后觉,一并意识到他们霍总甚至还单手托着他的屁股,手足无措想跳下来,晃了晃,重心一歪就往地上栽。霍阑单手托不住他,仓促换回双手,把他稳稳抱回怀里。梁宵面红耳赤但求一死,脑袋用力撞上他肩膀。霍阑被他一下一下往肩上捣,担心伤到梁宵,用手掌垫了下:“会疼。”梁宵没脸见人了:“疼死我吧。”霍阑多少能听得出他这是句玩笑话,但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力道和缓地将他额头隔开,仔细看了看。梁宵脸上滚烫,浑身上下都红,看不出额头撞得怎么样。霍阑替他揉了两下,将他小心放回地上:“我听得懂。”梁宵已经忘了自己问过什么了,挂在他们霍总胳膊上,浑浑噩噩:“听懂什么了?”霍阑抬手,在他眼尾轻碰了下,替梁宵仔细拭净被本能激出来的一点水色。霍阑望他良久,阖了下眼,声音很轻。霍阑:“你是我的天街草色。” 第141章 梁宵就着他的手喝了口豆浆:“以后再说吧。”霍阑点了下头,隔了一阵,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继续往下说:“你租的住处。”梁宵几乎忘了自己还租了个房子了:“怎么了?”霍阑迎着他的目光,沉默下来。主意其实是梁宵的经纪人出的。管家一力赞成,那个小助理也一再打包票,说梁哥绝不会不愿意。他原本不愿这么做,想着毕竟不急于一时,还准备再斟酌几天。可梁宵的易感期过了。霍阑从没做过这种事,沉默半晌:“……暖气。”梁宵:“啊?”霍阑攥了下拳,艰难:“坏了。”梁宵:“……”“这些天降温。”万事开头难,霍阑克服心理障碍开了个头,垂眸避开他视线,继续快速往下说:“不方便回去住。有几个剧组想同你接洽,在等你时间,需要当面详谈……”梁宵被暖气闪了一下,听他们霍总低头停顿都不带地背了半天,微哑:“我要是回去的话,星冠的车不方便接送?”管家写的词被梁宵抢了,霍阑默然片刻,点了下头。“住在别墅的话,不光方便接送。上次出事以后,星冠加强了防护,也不容易被狗仔追踪曝光。”梁宵想了想,继续帮他往下编:“如果我实在太想念我们家楼下的早餐,您正好每天晨练的时候顺便出门,驱车二十公里替我买。”“……”霍阑沉默半晌,拿过手机,想给管家打个电话。梁宵飞快按住他:“我没跟他们通气。”霍阑蹙眉。梁宵看他半晌,笑了笑。昨晚把有些事捅清楚说开了,还是有些用的。虽然不清楚什么原因,但霍阑显然莫名认定了,只要发情期一过他就会走。要是昨晚之前,按着他们霍总的脾气,不要说召集人手群策群力把他留下这种事……说不定还会主动派辆车,在他来得及厚着脸皮申请再住几天之前,就把他打包送回去。明明收到了睡衣还那么高兴。昨晚趁他睡了,打着小台灯跟他念了半天的感谢信。梁宵昨晚原本没睡实,听霍阑开始念的时候还很感动,想着等霍总念完,就突然坐起来给他们霍总一个惊喜的抱抱。……后来听到一半,实在撑不住,困得彻底睡死了。“我发情期的时候,要靠您临时标记稳定。”梁宵笑笑:“吃您的住您的,还不给钱。”霍阑不想让他说这个:“不是――”“现在发情期过了。”梁宵没被他叫停,继续往下说,“用不着您临时标记了,然后我拍拍屁股就跑了?”梁宵险些多说一句那我可太渣了,想想霍总可能听不懂,换了个说法半开玩笑:“就算走,起码也得还清您这些天的房租饭钱啊。”霍阑:“我不要。”梁宵也没打算给,点点头擦干净手,从床头摸了张便签。梁宵捏着便签,在指间摆弄几下,叠了一大一小两个伞面。明明到现在,最心心念念的一件事都还没能办成。不然就让霍总念《百年孤独》算了。梁宵在早餐附赠的餐具包里翻了翻,扎上两根牙签当伞柄,简单调整了形状,递给霍阑。霍阑接过来两柄小纸伞,还有些怔怔的:“什么?”梁宵:“房租,饭钱。”梁宵深吸口气,闭了下眼。霍阑说……他是他的天街草色。梁宵睁开眼睛:“我不想走,能再在这儿赖几天吗?”第四十六章 霍总当时就同意了。梁宵把小纸伞给出去的时候, 甚至还在盘算着要不要再搭点别的。 第143章 梁宵想了想,继续往下说:“但人设被氛围压制,注定单薄,很多行为逻辑难免站不住脚。”霍阑颔首。不只是人设单薄,凡是冲大类奖项的电影,除非的确足以封神,否则相应的,演员个人往往都只能止步于提名。霍阑不打算否认,自己在这件事上有私心。“适合给资深的圈内前辈。”梁宵总结,“我就不凑热闹了。”霍阑不觉放松,点了头,继续向下说:“两部剧你任选,我偏于《云旗》。”梁宵闻言好奇:“宋导跟您报备新剧了吗?”霍阑一怔:“什么?”“正常来说,我已经拍了一部民国题材,接都市会更顺。”梁宵:“您想让我接古装,说明要压我现代戏开局。”梁宵罕少有能畅快聊聊本行的机会,眼下没有外人,索性边想边说:“演员个人冲奖,不能靠文化元素强烈的电影,要靠现代题材大视野开局。宋导恰好和我说过,今年年末或明年有个片子。”梁宵抽丝剥茧,笃定分析:“宋导给您报了个能冲最佳男主的片子,您看过了,觉得很有希望,想给我个惊喜。”“……”霍阑有些坐不住,甚至想去检查一下那份只剩最后几步流程、准备给梁先生个生日惊喜的跳槽合同。梁宵目光亮起来:“什么题材的?”霍阑看他半晌,摇摇头,嘴角轻抬起来:“惊喜。”梁宵:“……”他们霍总天赋简直异禀。这个强悍的学习速度,说不定等他一部剧拍完回来,就能把他掐着腰按在门上亲。梁宵飞快拍灭胡思乱想,看着霍阑眼底的浅淡笑意,又忍不住跟着高兴,笑了笑:“行,那我等着。”既然给了剧本,早晚是要接洽的,早些接触,对双方来说都利于做出合适的决定。梁宵不打算等了:“剧组定组了吗,我今天就去去看看?”霍阑点了下头:“车在门口。”他起身,帮梁宵拿了外套递过去。梁宵在屋里转了几圈,利落熟练收拾好了东西,拿过手机看了眼电量。霍阑看着他走到门口,忽然出声:“梁宵。”梁宵怔了下,回头。霍阑练了整整一早,真叫出来依然觉得冒犯,忍不住蹙了下眉:“……抱歉。”霍阑改口:“梁――”“我在。”梁宵说,“怎么了?”霍阑抬眸看他。这种近于日常的、格外普通又格外轻松的气氛,几乎叫人生出某种不该沉溺的错觉。霍阑看了他一阵,闭了闭眼睛,惯性地要将无数念头尽数压制下去。……压制不住。霍阑睁开眼睛,看了看手里那两把有些粗糙的小纸伞。“要……”霍阑尽力叫自己语气轻松些:“住几天?”梁宵很好说话:“您定。”霍阑微怔。梁宵指了指租金:“不够了您提前说,我再补。”霍阑没防备,胸口起伏了几下,开口要说话,被梁宵绕回来,拽着袖子扯了扯。“今晚。”梁宵咳了下,气息也有点不稳了,“念书听吧?”-“……”段明听他讲完了整段始末,意犹未尽:“就没了?”梁宵茫然:“还该有别的吗?”接下来的剧情……倒也不是一点都没有。比如霍总捧了两柄小纸伞,在屋里转了几圈,最后绕回书架,仔细放在了他不能企及的高度上。比如霍总跟了他半天,终于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伸手拦住了他。比如霍总端着他,一动不动安静埋在他颈间。在梁宵终于忍不住,想跟他们霍总说清楚这个姿势不太对的时候,听见霍阑认认真真轻声说了谢谢。 第145章 “霍总还说。”段明给他原封复述:“从今以后,任梁先生来往自由。”梁宵微怔。他本能地不想在这种场合煽情,深吸口气,飞快搓了两把脸。梁宵挺身坐直,朝段明伸手。段明照他手心扇了一巴掌:“要什么?”“钥匙啊。”梁宵压着心底悸动,终归不能全然绷住,还有点忍不住想浪漫一把,“霍总不是说给我吗?”到时候随身带着,都拿根红绳挂脖子上。想霍总了就数数钥匙。梁宵自己兴冲冲脑补了一阵,没忍住有点害臊,脸跟着红了红。段明看着他,神色有些古怪:“现在要?”梁宵忍着害臊点头:“要。”段明劝他:“等回家也来得及。”梁宵着急:“现在不行吗?”“行。”段明说,“准备一下。”梁宵皱了皱眉:“准备什么?”“三百多把。”段明咣铛一声:“你找个塑料袋。”梁宵:“……”第四十七章 ……这沉重的爱。梁宵心情复杂, 摸摸脖子,掐灭了找根红绳的念头。这要是拿红绳穿起来,恐怕不是吊坠。是铠甲。参考钥匙的规模, 他在想霍总的时候, 把这些拿出来数一数, 大概就想不起霍总了。段明看他怔怔出神, 伸手晃了下:“想什么呢?”梁宵不敢往脖子上挂, 喃喃:“……霍总可太信任我了。”他再是个omega,也毕竟是曾经拿《当代医学知识大辞典》砸在霍总脑袋上的omega。霍总现在给他这三百把钥匙, 不论装塑料袋里,还是栓根绳串起来,一旦抡圆了砸出去……墙都能砸个碗大的窟窿。梁宵怕吓到经纪人,晃了下头, 压下胡思乱想:“卧室――”梁宵咳了一声:“主卧是哪把?”钥匙上都贴了标签, 段明翻找一通,递给他一把。梁宵相对谨慎, 仔细考虑了下:“次卧呢?”段明翻出来递过去。梁宵深吸口气, 心跳有点快,扇了扇风:“小卧室有吗?”段明翻了递过去。梁宵咳嗽一声, 咽了下唾沫:“书房――”段明递过去。梁宵小声:“办公室……”段明愕然:“你还想在办公室?!”梁宵没好意思说出口, 心思被经纪人一句戳破,咂了下嘴,从耳根一路急速红进领口。“想!”梁宵豁出去了,“不行吗!”“……行。”段明点点头, “理想总要有。”段明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定有一天, 你们两个从主卧摸到次卧、亲到小卧室、滚到书房,然后霍总就端着你进了办公室。”梁宵:“……”段明过了嘴瘾, 没再难为他,拿过剧本:“说正事。”《云旗》背景架空,主角出身镇远侯府,当今皇后本家长子嫡孙,金尊玉贵的小侯爷。“他出生时正好赶上白虎星动,镇远侯嫌他不祥,放在偏院不管。”段明:“皇后看不惯,索性从小给抱进宫里,按皇子份例娇惯着养大了。” 第147章 管家看了看他手里那本书,咳了一声,不着痕迹往门口移动:“梁先生不认路,我还是――”霍阑:“1645年。”管家:“……”霍阑翻了两页,蹙了蹙眉:“英国北爱尔兰阿马郡圣公会……”“霍总。”管家及时开口,“梁先生可能不喜欢《时间简史》。”霍阑沉默了下,合上书。管家陪着他挑了一下午书,眼睁睁看着他们霍总从人类诞生挑到宇宙起源,实在很想出去透透气,迎接即将回来的梁先生。管家看着他,有些迟疑:“您为什么要在这里挑……”这间书房并不是霍阑的,是当初先生夫人留下的书。夫人对很多领域都感兴趣,先生就叫人打了面书墙,经济学类的怕夫人看不懂,都特意挑了《货币战争》这一类易懂通俗些的演绎作品。霍阑自己也有书房,管家不很清楚他为什么不去:“您的书,您不是更了解些吗?”霍阑:“他不喜欢。”管家愣了下:“为什么?”霍阑摇摇头,把那本书放回书架,转身出了书房。管家合上门,快步追上去,正要说话,别墅大门外忽然掀起阵隐约骚乱。管家皱眉,拽住了个匆匆跑过的保镖:“出什么事了?”保镖欲言又止,讷讷看了眼霍阑,指指窗外。管家朝外面看了一眼,心下沉了沉。保镖队长赶过来,看见霍阑,要说的话堪堪刹回去,行了个礼,飞快把管家扯走。“是当年主要负责照顾霍总的分家。”保镖队长扯着他一路走到楼梯口,忧心忡忡压低声音:“怎么回事,是因为霍总把自己的钥匙给了梁先生吗?”管家沉着脸色摇头:“关他们什么事。”管家憋了两秒,还是有些心酸:“霍总也没把自己的钥匙给梁先生,霍总给的是我的钥匙。”保镖队长:“……”最近别墅里莫名流行安慰的抱抱,保镖队长硬汉铁血,犹豫半天,闭紧眼睛朝他张开胳膊。管家还要重新再配一套,叹了口气,挪开他的胳膊:“应该是龙涛捣的鬼。”管家辅助办公久了,对这些套路很熟:“今天闹了,明天就会上热搜。豪门纠纷,霍氏欺压分家,逼得子公司堵门求生路。”真在商界打交道,像霍阑这样严格只用商业手段,只用阳谋不使阴招,绝不殃及无辜、绝不涉及家人的,反而是极少数。龙涛一天比一天式微,正大光明的交锋占不到半点优势,自然把力气都使到了这些见不得光的地方。“龙涛撺掇咱们的分家来闹?”保镖队长匪夷所思睁开眼睛:“然后这些人就真来了?”保镖队长想不通:“都是一家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去问过,有什么情况会导致alpha出现特殊变异型。”管家沉默半晌:“医院那边说,大部分是因为少年分化时过于凶险,有过危及性命的情况。”保镖队长从来没想过这一层,闻言愕然:“那他们家――”“霍总当年寄养在分家的时候,年纪还小,自己不清楚怎么回事。”管家:“他们家拿着霍总的体检报告,也不知道吗?”保镖队长背后冒出一层冷汗。管家低声:“太太当时的身体,原本也不适合再有孩子了。”对当初的分家来说,先生太太有意隐退,主家没人继承,本家的的产业早晚要向下层分散转移。唯一的阻碍,就是那个沉默孤僻又天资出众的本家少爷。保镖队长嗓子有些哑:“那他们也不至于这么――”“他们不会主动下手。”管家说,“但霍总如果有什么意外,他们也不会管。”管家:“甚至……会设法隐瞒。”小霍阑身体有隐患,自己未必察觉得到,医院体检却不可能没有表现。患者年纪还小,医院会选择通知的,只有当时的监护人家属。“他们不告诉霍总,也不告诉先生跟太太,把这件事瞒下来。”保镖队长心底发冷:“这样,万一霍总当年在江南出了什么意外……”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这些资产就能稳稳当当过度给分家继承。龙涛自身也常做这样见不得光的阴损事,未必不能查到当年的底。即便没被查出来,霍阑平平安安回了帝都,接手霍家,当初这件事就成了永远悬在分家头顶的一把刀。 第149章 管家仔细想了想,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是,但是――”霍阑进的是小书房。霍阑向来对自身要求严格,轻易不会进那间房间,进去了就不准人跟着,也不准任何人进。上次冒冒失失进去的保镖已经化到腿了。管家吞吞吐吐:“霍总……不方便。”管家:“您能在卧室等霍总吗?”梁宵对这个倒没意见,点点头。管家松了口气:“您放心,不会太长时间。”“霍总今天心情不好。”管家怕他多心,低声解释,“实在忍不住了……才会这样。”“真不能告诉您霍总在哪。”管家低声,“您也千万别去找他。”梁宵听得皱眉:“霍总会砸东西吗?”“会。”管家横了横心,“还会把人从窗户扔出去。”梁宵:“……”管家是真怕他不明就里推门被霍总冻上,尽力往严重里说:“还会――”梁宵咳了一声:“会……把人按在沙发上打屁股吗。”管家自己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编的这段:“啊?”梁宵脸有点烫,压了压念头:“没事。”管家:“总之……您在卧室里等一等。”管家保证:“要不了多久就好了。”梁宵点点头,没再多问,一路被他送回了卧室。别墅今天格外安静,平时手脚就利落的工作人员今天恨不得隐形,闷着头各做各的事,同他打招呼声音都格外轻。梁宵终归没问出来霍总在哪间房,把自己洗干净,擦着头发,换上睡衣出了浴室。最后一点日光也彻底坠出了窗角。今晚天气不算好,无月无光,路灯光线都暗淡得有气无力,光线只隐约爬到窗沿。梁宵在窗边站了一阵,看着管家带人出了别墅。梁宵带上剧本,抱着霍总那套睡衣出门,绕到行李间,悄悄扛出了那三百来把钥匙。第四十八章 霍总不在别墅的四楼。也不在三楼最左侧起的前四分之三。“不该心有灵犀一点通吗。”段明实在看不下去, 上来给他送了杯水:“你点了多少了?”“……”梁宵不想回忆:“段哥,别问了。”段明看他额头上的一层汗,扯了两张纸巾, 递过去。“今天天气不好。”段明怕他又不舒服, 犹豫了下, “我带小宫帮你找?”梁宵飞快摇头:“不用。”“管家说――霍总不愿意叫人看见。”梁宵不习惯说这种话, 咳了一声, 有点害臊:“我――”段明:“我明白。”梁宵低头笑了笑。段明不好多说,叹了口气, 接过被他一气喝空了的杯子:“还要不要?”“不要了。”梁宵抹抹嘴,撑着膝盖站起来,“胜利的曙光在向我招手。”段明:“胜利的曙光冲你招一个小时手了。”梁宵呛了一声:“……快了。”梁宵确认:“段哥,霍总没回卧室吧?”要是霍总自己缓过来回了卧室, 发现他不在, 又出来找他……故事可能就要向另一个方向发展了。一场发生在深夜的别墅游击追逐战。“没有。”段明说,“主卧没人动过。”梁宵松了口气:“那就好。”“段哥, 帮我跟保镖队说一声。”梁宵想了想, “拜托值班室帮忙看着点。” 第151章 当初刚成年的少年霍阑回到本家,靠的就是把自己这样近于偏执地逼进死路,才带着几乎倾颓的霍氏挣出了一线生机。梁宵是为他好,霍阑不想再不识好歹。“我需要。”梁宵说,“霍总,您可能不知道……”门里静下来。梁宵其实觉得,这个时候和气氛不该说这种事。但他也实在没办法。梁宵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这扇门――是铁的。”“……”霍阑:“什么?”霍阑原本已经铁了心,正要打电话叫管家上来,不论梁先生说什么,都暂时把人送回去。电话都已经在拨出键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梁宵要跟他说的竟然是这样一句。梁宵有点难过:“门是铁的。”霍阑:“……”霍阑有些缓不过神,阖上眼,把纷乱念头勉强驱散。或许……是梁先生今晚恰好在探索别墅。有了新发现,实在按捺不住,必须立刻和人分享。霍阑尽力说服了自己:“是……有些铁门。”别墅在霍家传了几代,年份已经很久。当年的屋子建造得精心,又始终有人维护,有些房间到现在还不需要翻新修缮,用的依然是曾经的家具门窗。这里原本是霍宅的保险库,用铁门也是正常的。霍阑静了一阵,逼着自己好好同他聊天:“每层的这一间,门都是铁的。”梁宵倒是不关心这个:“不重要……”霍阑愣了下。“霍总。”梁宵叹了口气,“救命,我手粘门上了。”-在祖国的辽阔疆域里,更偏北的区域,确实会有不能舔铁栏杆之类代代相传的生存经验。经验没说过,手也不行。梁宵其实设想了十来种哄他们霍总开门的方法,就算不叫人脸红心跳,也好歹能发点糖,把门凭实力给甜开。但事情总有意外。梁宵跟着门一块儿挪开,蹲在地上,看着霍阑设法从门上往下拿他的手,有点恍惚:“怎么会到这一步的……”霍阑:“掌心……有汗。”梁宵:“啊?”“金属温度低的时候。”霍阑沉默了下,给他解释,“会迅速导热,让表面水分结冰――”梁宵虚弱:“我不是问这个。”霍阑把人冻在了门上,原本心里就连愧疚带懊恼,被他打断,垂了眸不再开口。铁器遇冷,原本就不能湿着手碰。梁宵的手粘得严实,试了半天,也没有能拿下来的趋势。始终贴着铁门,他手背已经冻得隐约青白。霍阑沉默着,焦躁又涌上来,用力阖上眼睛。“没事。”梁宵看他神色不对,“其实没感觉,不拽就不疼。”梁宵弯腰,扯扯霍阑袖口:“您帮我……焐焐?”霍阑蹙了下眉,抬眸看他。“金属导热快,冻上了……结的是冰吧?”梁宵尽己所能听讲:“是冰的话,焐热不就能化了吗?”霍阑有些怔忡,看了他半晌,左手虚抬了下。梁宵趁他不注意,把那只手拉起来,覆在自己手上。霍阑掌心也不像平时那么干燥温暖,但温度毕竟比他的高,顺着他的力道没挣开,覆落在梁宵手背上。掌心叠拢,透出微微暖意。“是不是――”梁宵下手果断,这会儿也不大敢抬头了,转开视线咳了一声:“得多焐一会儿?”梁宵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对着霍总有事没事就被自己莫名轻薄的手,深吸口气准备反悔:“或者――”霍阑:“嗯。” 第153章 “你冷。”梁宵抱着他,“你只是习惯了,你也冷,没人不会冷。”梁宵想了想:“有首诗你可能没听过,不是必背篇目。当初我认识个人……很好的人,他教我背着玩的。”“别的我都忘了,就记下来两句。”梁宵说:“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霍阑嗓子哑透了:“不辞冰雪为卿热。”梁宵怔了下,笑笑,摸摸他的头发:“是。”“有你在,冰雪就冰雪。”梁宵呼了口气,彻底伏进霍阑怀里,“下次再看见我走,记得拦我。”霍阑肩背轻悸,静了良久:“你――”“我欲拒还迎。”梁宵胡言乱语,拿能暖着他的地方尽数暖着他:“看我像是要走,其实我就是欲擒故纵等着你拽我。”霍阑怔怔看着他,瞳底动了下,一点点抬手。霍阑阖上眼,握着梁宵的手臂,叫他靠得更近些,轻轻蹭了蹭他的短发。“对。”梁宵笑笑:“你拽我。”梁宵侧过脸,贴了下他的脸颊:“你看,我不就回来了吗?”第四十九章 梁宵白天跑了一天, 又刚带着钥匙试了两层楼的门,这会儿其实已经不是很有力气。霍阑身上确实凉,夜间风冷, 两个人身上的热意都极淡。梁宵没在意, 低头去拽外套的拉锁。霍阑微惊, 抬手拦他:“不――”梁宵把拉链拉到一半, 给他掏出来始终揣在怀里焐着的睡衣:“啊?”霍阑:“……”霍阑阖眸, 无声谴罚了心底妄念:“……没事。”“暖和的。”梁宵怕吹凉了,没顾得上追问, 飞快按进他怀里,“快换上。”霍阑本能抬手,抱住塞过来的睡衣。梁宵被他怔怔盯着,张了下嘴, 也觉得让他们霍总在楼道换衣服不太合适, 咳了一声:“去……里面换?”门缝被霍阑挡得严严实实,梁宵到现在还没机会看见里面是什么样。“不想回卧室就不回, 我也不急着回去。”梁宵指了指虚掩着的门, 按捺不住,有点想趁机偷看一眼:“是想待在这儿吗?我――”霍阑轻轻摇了下头, 抬臂护在他身后, 将人收进怀里。梁宵措手不及,视野再一次被他们霍总的宽阔胸襟遮得严严实实:“……”“不必看了。”霍阑声音很轻,“你见过。”梁宵愣了下:“我见过吗?”他发情期那几天昏昏沉沉,可也大概知道自己和床的位置关系, 应当不会和床私奔出卧室这么远。梁宵仔细想了想:“刚签合同的时候?”霍阑没应声, 抬手合上门,抱着他起身。梁宵跟他一块儿坐在地上还觉得挺浪漫, 这么被托着抱起来,整个人腾地红了红:“等――”霍阑怔了怔,抬眸望他。梁宵迎上他的眼睛:“……”梁宵自暴自弃,把脸埋在他颈间:“抱吧。”他们霍总幸亏是这个沉默自矜性冷淡的脾气。梁宵心跳微快,闭上眼睛,尽力压下纷乱念头:“钥匙――”霍阑:“我叫人来收。”梁宵还想再问,又实在不大好意思。他倒不是真想做铠甲,要这么多钥匙,其实也没什么用。但还是想留着。毕竟……是霍阑送的。在想霍总的时候还可以数着玩。梁宵憋了半天,厚着脸皮问:“收好了……” 第155章 “日――是白天的意思。”梁宵艰难解释:“场次,地点,时间。”梁宵觉得解释了还不如不解释,但开了个头,又不能不往下说:“就是――地点在书房,棚内,日场戏……”霍阑听懂了:“……抱歉。”梁宵烫得一点都不冷了:“不用。”霍阑对自己要求向来严格,摇摇头:“我想了不该想的事。”梁宵:“……”梁宵忽然生出了点格外不祥的预感。霍阑道歉向来坦诚,无论做错了什么事,都会态度郑重走心地认真道歉。被他尽力扳了这么久,也不过是从写道歉信,变成了把道歉的内容尽量精简,通过口头简洁陈述出来。万一将来,两个人擦枪走火。他们霍总并不是不可能会写一封《不小心在书房里日了梁先生的道歉信》。“您也不用……什么事都道歉。”梁宵想想这个画面,眼前就一阵阵发黑:“不怪您。”他想的内容,肯定比霍阑想的更不该想。梁宵不大好意思说:“很多事,不是您的错。”梁宵尽力隐晦,曲线救国,一点点给他讲道理:“有些事,未必是两个人里任何一个人的错。”比如万一哪天霍总在书房里亲了他、或者在卧室里跟他完成了什么生命的大和谐,其实就既不能怪他祸国,也不能怪霍总轻薄。梁宵虽然什么都不敢做,但毕竟什么都敢想,天马行空脑补了几个姿势,顺利把自己烧得熟透了。霍阑静了半晌,低声:“不是?”梁宵坚决否认:“不是。”“错可能出在任何一个地方……”梁宵尽力想了想:“阴差阳错,命运弄人。”他随口胡扯,没来得及再说,忽然被背后手臂蓦地勒了下,身不由己掉在他们霍总身上。梁宵吓了一跳:“霍总――”霍阑胸口起伏几次,牢牢箍着他的手臂慢慢松下来。“没事,抱紧点暖和。”梁宵飞快止住他,回抱住霍阑,在他背后草草胡噜了几次,“怎么了?是不是难受?”霍阑越是这种时候越平静,平静得雪窖冰天,找不出一丝裂痕。管家说过,霍阑严苛地不准自己高兴失态,也从不准自己放肆着难过。梁宵隐约察觉到他情绪变化,不想让霍阑再退回那个千里冰封的状态里,匆匆抬头:“我在――”他的眼睛被霍阑抬手罩住。梁宵怔了下,停住话头。霍阑握住他手臂,静默良久,低声问:“你说的……当年那个人。”“……”梁宵气结:“霍总,现在是吃醋的时候吗?”霍阑不为所动:“你说他是好人。”梁宵实在拿他没办法,憋了一阵,耳朵烫了烫,小声哄他:“没……没你好。”霍阑微怔:“真的?”梁宵泄了气:“假的。”霍阑安静下来。“你们俩一样好。”梁宵心知这么说怕是要让他们霍总不高兴,停了下,轻声解释:“我当年不懂这些,这种事肯定没想过,但我――”视线被剥夺了,能听见的部分就变得尤为重要。梁宵屏息听了一阵,没听见霍阑出声,其实不大放心。梁宵摸索着,同样拽住霍阑的胳膊,不着痕迹挪得离窗户远了点:“我当初,是真的拿他当朋友。”霍阑手臂微微一悸。梁宵不想让霍阑多想,低声给他宽心:“不是我们这种朋友。”“……”霍阑静默良久:“为什么?”梁宵愣了下:“啊?”“没事。”霍阑没再问,“我――”霍阑只说了一个字,就格外突兀地沉默下来。 第157章 霍阑已经排演了无数次这句话,真开口时还是心跳激烈:“梁先生。”梁宵怔忡抬头。霍阑抬眸,视线落进他眼底:“我想和你一起,做你想做的事,走到你想走到的高度。”霍阑:“以成为你的紧急联系人为目标,和你在一起生活。”梁宵静静听着,胸口滚热酸楚翻腾得几乎造反,笑了笑:“我――”梁宵抹了把脸,埋进霍阑肩头用力蹭了几下。“霍总。”梁宵收起合同,仔仔细细叠好,随身揣着,“这句话,我们通常都有另外一种说法。”霍阑微怔:“什么?”梁宵深吸口气,倾身拥住他。梁宵:“我也喜欢你。”第五十章 该说的都说了, 到这一步,没什么豁不出去的。梁宵抱了他一阵,撑着坐直。霍阑静默的时间比他预料得长。呼吸都摒着, 视线拢着他, 整个人凝得连灯下影子都不动。梁宵不大放心, 听了听霍阑胸口, 又隔着睡衣从肩膀往下, 把人细细摸索着捏了一遍。要不是心跳砸得地动山摇,身上也带着健康的温热, 梁宵几乎要以为他们霍总终于一时不慎,把自己也给冻上了。霍阑被他闹得静不下心,动了动,垂眸握住他手臂。梁宵抬头:“霍阑?”霍阑:“嗯。”梁宵迎上他视线, 隔了两秒, 冒着热气别开眼睛。霍阑不放心,蹙了下眉:“怎么――”梁宵叹气:“没事。”霍阑做事向来专注, 梁宵了解, 可也每次都遭不住被他这么心无旁骛地盯着看。霍阑的眼睛好看,冰冷成雪水深潭, 睫色浓深眼尾微敛, 反而显得诱惑禁欲。冷意化开,清冽得几可见底。梁宵被他看得心跳飞快,头一次为自己毁得近于半废的腺体生出些恨铁不成钢的念头。要是现在腺体没问题,按照他看过的小黄文, 这种时候霍阑就该单手把他撂翻在床上, 咬住他的腺体,叫他在海上的小船里前滚翻了。梁宵当初少年心气, 对着拿别人前程清白当垫脚石的升云梯,几乎没考虑就选了玉石俱焚的路。现在忽然难得的有点后悔。原则固然不能退让,龙涛的龌龊他不会妥协,手段……却不是不能圆滑些的。不伤人,也不是就没有不伤己的办法。要是不当初把自己折腾得死去活来,现在霍总说不定就能永久标记,给他卡个戳……梁宵被自己浪得闷哼了一声,摸到腺体,揉了一把。霍阑察觉到他的动作:“不舒服?”霍阑没再让他糊弄过去,拢着他的手,查了查手环上的信息素水平。梁宵身上烧得厉害,恍惚着想不通:“不应该啊……”他的腺体被valu压制惯了,信息素一向稳定,发情期里虽然没怎么用抑制剂,但霍阑始终替他临时标记疏导,也从没出过差错。现在发情期过了,本来该是信息素最平稳的时候。总不会是他想被霍总咬一口的愿望强烈到了这个程度,甚至已经实质化,可以跟腺体共鸣了。……那还用什么诱导剂。哪天想了,就一边想一边洒信息素一边跑,跑到霍总办公室正好开始。一路听见雨滴落在青青草地。梁宵烫得浑浑噩噩,胡思乱想着,眼睁睁看霍阑拿起手机叫医生:“不用――”霍阑托着他,叫他靠进自己怀里:“不吃药。”梁宵一怔。“只看看。”霍阑说,“一定用药,叫他们用不苦的。”梁宵难以置信:“段哥连这个都跟您说了?!”霍阑看着他,瞳底动了动,没应声。梁宵没想到经纪人倒戈得这么彻底,有点沧桑,叹了口气。 第159章 梁宵摇摇头:“怎么可能。”当年他连朋友都不大清楚是什么,哪可能往朋友上面更动心思。当年事当年了,现在纠结没有用处,他只是再想起来的时候,依然难免觉得愧疚。尤其霍总不知道为什么,还老是提醒着他想起来。梁宵感慨了一阵,忽然觉得段明话音不对:“也有个白月光――谁还有?”“……”段明:“我。”梁宵瞪圆了眼睛。段明忧郁拍拍他肩膀,摸了支温度计塞他嘴里,走了。霍总紧张过度,医生系统查了一遍,给梁宵查了心肺功能信息素水平,其实并没什么大问题。无非还是天气作祟,又着了些凉。连患者自己都没觉得有明显不适,医生对他身体已经很有数,医嘱下得宽松:“注意保暖,发发汗――”管家给他端了杯咖啡。医生:“……”医生捧着咖啡,看着管家手里的小饼干,改口:“在足够保暖的环境里,做一些能够发汗的活动。”梁宵靠在霍阑怀里,正小口小口喝板蓝根,闻言手一哆嗦,险些把杯子扔霍总腿上。管家生怕他们霍总听不懂,大声询问:“请问有哪些能够发汗的活动呢?”医生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医生毕竟不是拉皮条的,说到这一步已经是看在旧交情的极限,一身正气:“范畴很广,比如跑步,跳绳,俯卧撑――”医生抱着被塞进怀里的饼干,张了下嘴:“……多次频繁的临时标记。”管家松了口气,飞快回头看了一眼。霍阑眉峰依然紧蹙着,不知听没听见他们的话,正拢着梁宵手里的水杯,看着他把药喝干净。梁先生一口灌下去,抬头要说话,忽然被霍阑单手拢住后脑。霍阑圈着他,向前倾身,额头轻抵在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梁先生可能是烧得更厉害了,怔怔地被贴着额头,目光涣了几秒,顺着霍总胳膊坐不住地往下淌。霍阑仓促把人捞住,瞳底焦灼未散,正要叫人,被梁先生拽着小声说了几句话。梁先生深吸口气,学着他的动作,红通通捞住霍总的脑袋,贴上来。霍总静了两秒,红了。……管家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两个不知道在干什么但浑然天成其乐融融的人,一时甚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医生嚼着饼干,喝了口咖啡:“多此一举了。”管家:“……是。”医生:“怪我们成熟得太快。”管家揉揉额头:“是。”医生叹息:“知识面太广。”管家:“是。”医生:“二十年后。”管家愣了下:“什么?”“二十年后,霍总如果忽然想亲梁先生一口。”医生慷慨优惠:“可以叫我来免费检查。”管家:“……”管家无从辩驳,不无沧桑,回头看了一眼。医生抱了抱拳,事了拂衣去,端着咖啡和小饼干出了卧室门。-管家在这两个人头碰着头抵在一块儿的时候,一度还试图做点什么,看到霍总抱着梁先生,逐字逐句地低声念剧本,终于彻底放弃,悄悄合上了卧室门。编剧是港派出身,剧本十足的详尽细致,和《岁除》开局全靠悟的风格迥异,从场景到人物都有标注。寥寥几幕,几个主要人物的白描就都已经清晰列了出来。“昭明殿前,文武百官肃立,分两列,身后禁军三百。”霍阑念了一句:“天光既明,使臣车盖云集,带甲武卫四处巡逻,没人发觉房顶的云琅。”梁宵其实已经看过一遍,现在听着,还忍不住感慨自己跟这个姓氏的莫名有缘:“再有第三部 片子,我说不定叫云三。” 霍阑抬了下嘴角,低头要说话,看着泛着红的梁先生靠着他咕咕哝哝絮叨,心里又跟着温烫。 第161章 梁宵飞快补充:“全靠经验。”“我身上伤不多,尤其这两年,都跑熟了。”omega在不留疤这种事上天赋异禀,梁宵坐起来,仗着没有证据,厚着脸皮跟他胡编乱造:“我平时没发情期那么矫情,根本不怕疼。”霍阑垂眸。梁宵深吸口气,横了横心:“真的,可以看。”导演和他定了时间,三天后成组,一周后正式开机,到时候要跑片场,短时间怕是连别墅都回不来。这种机会再放过去,这些年的小黄书就都白看了。梁宵经验丰富,觉得自己应当勇敢担负起两个人中推进度的责任。这种时候霍阑多半不会立刻同意,并且会觉得是轻薄了他。两个人推拉纠结的功夫,梁宵一不小心,就可以扯坏睡衣的扣子,继而根据不同的故事类型和情节发展,有些更深入的交流。梁宵豁出去了,色从心中起脸向两边扔,握住他手往自己怀里拽:“不信您检查――”梁宵:“……”梁宵低头,愣愣看着霍阑来解自己衣扣的手。梁宵有点恍惚:“霍总。”霍阑并不看他,垂着视线解开他领口:“嗯。”“您――”梁宵咽了下唾沫,“就检查了吗。”霍阑确实想知道,又觉得理当尊重他,只垂着视线摸索着解他衣扣:“我不看。”梁宵觉得这才是问题的关键:“不看的话,您怎么确认――我身上……”霍阑:“……”梁宵:“……”梁宵眼睁睁看着霍阑骤然惊醒收手,敞着领口,有点恍惚地闭上自己这张嘴。他是怎么经验丰富地把一个霍总摸他的机会推出去的。霍阑醒神,追悔莫及:“抱歉。”梁宵比他还追悔:“不……”霍阑攥了下拳,用力闭了闭眼,不去想脑海里转的那些念头。他不是不信梁宵的话,只是知道梁宵在骗他。在将两个人彻底联系起来之前,他或许还未必能意识得到。在江南时,小梁宵明明一怕疼二怕苦,吃口药要人抱着哄,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怏怏不乐了三天。小霍阑拿他没办法,又担心他不舒服,时不时就要放下手里的功课去照看他。小梁宵贴着个创可贴,窝在床上不起来,矫矫情情的,非要他在额头的伤口上吹气。少时的霍阑脾气倔,没做过这么轻薄失礼的事,说什么也不肯。哄了半个小时,看他拧着不肯吃药,想着还差十来张没做完的卷子,终于忍不住放下药就走了。……霍阑阖上眼,胸口翻搅着疼。他那时还不知道,梁宵没有家人,想叫人帮忙给伤口吹气也不是什么轻薄失礼。小梁宵从没被人好好待过,一知半解地看书看电视学了些套路,就挑了看着带感的,心心念念扯着人要一起试。霍阑逼回眼底涩意,低声开口:“当年――”梁宵还在莫及,怏怏的:“什么?”霍阑:“当年……那个人。”梁宵愣了半天,反应过来,成熟地轻叹口气。……又来了。这可怕的醋意。梁宵握着霍阑的手,拍拍胳膊安慰他:“放心,他也没脱过我衣服。”“我当时受了伤都瞒着他。”梁宵记着经纪人的建议,尽力找能对比的地方,一心安慰霍阑:“我都不瞒您。”霍阑胸口又插了把刀:“……”霍阑沉默半晌:“你当年受过伤?”已经足够久远了,又跟演戏没关系。梁宵觉得这种事没什么非得瞒着的,点点头实话实说:“那时候缺钱,打了三份工。年纪小没力气,动不动就磕了碰了,总偷着用他的红花油。”霍阑记得当年一卧室的红花油味:“然后说……不小心打翻了。”“对。”梁宵觉得自己当时挺聪明,“天天打翻太奇怪了,我一般一个星期只打翻一次。”霍阑无声攥紧了拳。 第163章 梁宵脑中一片白茫, 被霍阑紧箍着,肩背勒得生疼,用了十成力才把蹦到嘴里的心咽回去。……不能怂。梁宵看的书多, 始终自认是两人中经验更丰富的一个, 没想到一时大意, 被他们霍总在这种事上抢了先。梁宵被激起了斗志, 深吸口气, 颤巍巍往上挪。察觉到他挣动,霍阑本能抬手摸索, 握空了几次,终于拽住他的手臂。梁宵正准备闭着眼睛豁出去叨他们霍总一口,察觉到不对,蹙了下眉睁眼, 迎上霍阑眼底血色。梁宵轻声:“霍阑?”“怎么了?”梁宵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不大放心:“别着急,我――”霍阑:“还疼吗?”梁宵愣了愣, 本能低了下头。……就不是“还”疼不疼的问题。他们霍总这分明是要单手把他的弱不禁风的胳膊捏断了。梁宵不大想承认, 吸了口气:“不疼。”他气吸得隐蔽,霍阑情绪激切, 还是注意到了, 瞳底悸了下,慢慢撤开手。梁宵没叫他把手收回去,反握上来,牢牢攥实了。“霍阑。”梁宵格外结实地拽着他, “我在, 你说话我会听。”梁宵迎上他的视线,逐字逐句:“我认真听, 能听得懂。”霍阑看着他,胸口起伏几次,阖上眼,冷硬如铁的肩背渐渐松缓下来。“以后……”霍阑出声,“我都会吹。”梁宵没听懂:“啊?”霍阑看着梁宵,嗓子哑下来:“不会……再叫你一个人。”真伤了的地方反而瞒着自己,他磕破了额头,没完没了地闹,就是想让自己帮他吹口气。为什么就不知道多问一句。为什么就偏死脑筋,非要守着那些教养礼节。霍阑逼着自己,不再去想当年对着桌上的药、一个人在屋子里的小梁宵究竟是怎么缓过来不难受的。当年在江南,他也曾经因为父母的事黯然过。小梁宵不明就里,却也并不没完没了打听追问,只是教他,人要活下去,只能往前看,一直往前看,不能困死在过往里。梁宵教过他,不能囿于过往。霍阑抬手,把他轻轻圈住,抵上梁宵额间,声音轻下来:“……会陪着你。”梁宵不大清楚怎么回事,还是蹭蹭他额头,答应了一声:“嗯。”梁宵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该说点什么:“我也陪――”“陪着你。”霍阑低声,“别再走了。”-梁宵怕吓着霍阑,一宿都没敢走。不光没敢走,甚至连动都没动,抱着他们霍总一下一下地拍,一直拍到了自己撑不住,才囫囵睡了过去。霍阑察觉到他手臂垂落,把人往怀里护了护,睁开眼睛。梁宵今天一天实在折腾得不轻,力竭睡熟,身上又不舒服,睡着了眉间也还微皱着。烧退下来了,额间就沁了层薄薄的冷汗,半蜷着,脸色淡白。平时清亮的眼睛阖上,倦意终于不加掩饰地泄出来。霍阑低下头,格外小心、一点点地亲着他的眉心,停下来,轻轻摩挲着。梁宵舒服了点,低低呼了口气,又往他怀里蹭了蹭。霍阑圈着他,轻拍着他的背,叫梁宵身上也逐渐放松。这些天发生的事太多,又赶上发情期,梁宵那几天被信息素冲得昏昏沉沉,都始终惦记着抱在怀里念书的事。时间过得太久,梁宵自己大概都已经想不明白……为什么唯独对这个会这么执着了。这些年,霍阑刻意不去回想,却依然时时能记起当时的情形。是在濒临期末冲刺的周末傍晚,他在复习,对弱点科目查漏补缺。虽然母亲只当他是分家子弟,但毕竟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对他依然很温柔,偶尔也会弯下腰来,笑着询问他的功课进度。他有心在期末拿到个好些的成绩,回去给母亲看。小梁宵也在复习备考,只是实在看不进去课本,在沙发上滚过来滚回去,一定要扯着他聊天。 第165章 梁宵自己都被自己浪着了,两条腿生出自身的意志,带着他转身就往回跑。慢动作跑了两步,被他们霍总抬手拽住了胳膊。梁宵长长松了口气:“霍总――”“要照顾好自己。”霍阑说,“不用担心家里。”梁宵刚要往下说,被他话里不知道哪个词猝不及防戳了下,没能出声。梁宵摒了会儿呼吸,看着霍阑,笑了下:“嗯。”霍阑怕说多了叫梁宵想家,原本不想同他说话,现在实在忍不住了,拽着他松不开手,声音又低又快:“量力而行,做危险动作的时候注意防护,不要冒险。”梁宵安安静静听着他说。“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要熬夜打游戏。”霍阑:“剧本背不下来,就多读几遍,理解记忆,不要往墙上撞……”梁宵:“……”梁宵觉得自己有必要找时间和经纪人谈谈。虽然适当分享彼此不为人知的小细节,可以增进感情,也是某种无伤大雅的小情趣……但也不必慷慨至此。霍阑不见他回应,沉默了下,视线落在他身上。“……好。”梁宵听话点头:“我不撞墙。”霍阑多少放心,看了梁宵一阵,抬臂在他背后轻轻一揽。梁宵等了半天这个临别的抱抱,心愿已了,回抱着他拍了拍,忍着烫提醒他们霍总:“信息素不稳定了……记得找我。”霍阑这些天帮他调理腺体,自身信息素也稳定了不少,不想让梁宵担心,诚实摇头:“最近很稳定。”梁宵没话说了:“……”梁宵抬头看了他半天,想起霍阑那句“家里”,又戳心戳肺得憋不住气。梁宵垂下视线,半晌笑了笑:“行,那就没事了。”再不上飞机就要被机场点名了,梁宵看看时间,准备回去登机:“那我先走了,您也注意身体――”霍阑:“梁宵。”梁宵:“到。”“……”霍阑沉默了下,把风衣脱下来递给他。梁宵刚在心里感慨他们霍总果然钢铁笔直,猝不及防就接了外套,下意识抱住,愣了半晌,抬头迎上霍阑视线。霍阑看了他一阵,握住那件风衣,拽了拽。梁宵抱着不松手:“不是给我的吗?!”“就让我拿一下?抱一抱?体会一下这种温暖的触感?”梁宵悲愤:“不是我说,您这样是要注孤――”霍阑叹了口气,把眼看要被揉成一团的风衣从他怀里拿出来,握住梁宵手臂,仔细给他穿上。梁宵怔住。霍阑:“……想家的话。”霍阑替他理好衣领:“就联系我。”梁宵张了张嘴,心口忽然烫得疼了疼。梁宵不舍得说话了,抿了下嘴角,点点头。霍阑颔首:“去吧。”梁宵最后抓紧时间,飞快抱了他们注定不孤的霍总一把,厚着脸皮凑过去,在他颈间蹭了蹭,转身跑了。-“懂了。”段明点点头:“这就是你穿着大三码的风衣外套,打扮得像个刚撞上猫头鹰的巫师飞上了飞机的原因。”“……”梁宵抱着风衣舍不得脱:“段哥。”段明不给他机会:“动作快点,这种衣服不能熨烫不能水洗不能干洗。”梁宵愣了下:“是一次性的吗?”段明:“……不是。”“有专门的护理机构。”段明大概知道点这个,“干洗可能会脱色,水洗伤布料。”片场不近,他们飞了几个小时,才在机场这边落地。剧组落地接机,直接送到了预定的酒店。 第167章 梁宵进门问好,找了个地方坐下。“知道你刚到。”靳振波说,“今天叫你来,先感受一下围读会氛围。”梁宵点点头:“好。”靳振波规矩严明,倒没有宋祁那么介意身份,因为拍摄题材,也没少用过omega的演员。梁宵这次卡着成组时间报到,星冠是解释了原因的。靳振波看他一眼,特意多照顾了一句:“气息不够,可以先泛读剧本。”梁宵笑笑:“不用。”靳振波抬了下眉。他第一次和梁宵接触,对他印象还是个籍籍无名的替身,肯吃苦毛病少,在威亚上一吊一天,下来威亚衣上都沁了血,也从不招呼一声。《岁除》里云敛的角色出彩,梁宵未播先火,靳振波倒也不觉得意外。宋祁同他早认识,《岁除》的样片他预先看过。梁宵天生是吃这碗饭的料,身段镜头感都挑不出错,表现力也堪称惊艳,这次担纲男主实力已经足够。唯独因为台词实在不算多,所以暂时还看不出功底。omega演员会有特殊时期,身体素质不稳定,刚结束的阶段里气息容易跟不上,有时遇上严重的,剧组停摆等上一两天也是常事。靳振波照顾他一次,义务尽到,不再多说:“开始。”边上的副导演拿过剧本,代念旁白:“黑入,晨雾熹微。”副导演:“摇臂拍摄广角镜头,兵戈散乱,零星三四从烽烟,战马无主游荡……”剧情从追兵追杀云琅拍起。当年被纵宠着敢在宫中半夜放烟花、趁着阁老大臣午睡给人花白胡子编辫子的小侯爷,如今被追得只剩一人一马。伤痕累累衣襟透凉,手心早被缰绳磨得鲜血淋漓。一路向边境,愈走愈苦寒,越行越荒凉。副导演念到一串疾驰马蹄声,饰演追兵首领的中年演员及时接上:“勒马,箭矢无眼!”梁宵放下剧本,抬头:“挡我者死。”“林中有十架强弩,前面设了绊马索。”中年演员缓声:“天罗地网。”中年演员:“你再逃下去,只会自寻死路。”梁宵:“我离死路还有十里。”“十里外,就是与戎狄交战边境。”副导演:“镜头追首领视角,航拍后掠,尸横遍野满目烟尘。”中年演员沉默了下:“少侯爷,悬崖勒马,未必没有一线生机。”梁宵笑笑:“我早不是少侯爷。”“当初旧事与少侯爷无关,先帝遗诏大赦天下,君恩雨露。”中年演员:“现在回去,朝臣求情请愿,说不定有转机。”中年演员:“边境势危,一旦去了,生死一线――”梁宵:“去对戎狄说。”中年演员:“什么?”梁宵笑了:“去跟他们说……”梁宵抬颌,傲气凛然:“还不快逃,小心生死一线。”中年演员放下剧本,沉默下来。梁宵洒脱一笑,声音清朗:“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他只念了这两句,扯缰拨马,跃过藩篱路障,绝尘而去。”副导演续上旁白:“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中年演员低声:“纵死犹闻侠骨香。”云琅一骑绝尘,朝死路纵马而去。副导演:“他一去不回。”第五十二章 一场围读会直接开到了凌晨。副导演提醒几次, 靳导兴致依然不减,过了两点才想起放众人回去睡觉。次日中午,制片主任灰头土脸带着场务挨门赔礼道歉:“实在对不住……”“没事没事。”段明守着门, 跟他客气, “我们理解。”段明有点迟疑, 往屋里回了下头:“人还没醒, 急着叫吗?”“都没醒。”制片主任飞快应声, 让场务把剧组的单日日程塞进去,“不急, 送了东西就走。” 第169章 梁宵一梗脖子:“不行吗!”“……行。”段明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拍拍他肩膀:“加油。”段明:“一定要有梦想。”梁宵恼羞成怒,抢过钥匙贴身收好,挑出栓着红绳的主卧钥匙挂在脖子上,顺着塞进衣领,重新抄起手机埋头苦按。段明也在霍宅保姆厨师清洁工交流群里,点开群消息仔细筛了几遍,也没找出什么端倪:“会不会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梁宵摇摇头:“是他没把握的事。”段明不解:“那怎么就不能是生意上的了……”梁宵:“生意上的事,霍总怎么可能没把握?”“……”段明心服口服,点点头,闭上嘴不说话了。两人碰头琢磨了一中午,没得出结论,只能姑且把这件事放在了一边。剧组交流会没办成,一路顺延,挪到了下午。连进组的演员带随身团队,加上剧组的工作人员,一并在餐厅吃了顿不知是什么时候的饭。“辛苦大家了。”制片主任替导演背锅,道歉道得嘴皮子磨薄了一层,“今后会控制好工作流程,不会占用大家休息时间……”靳振波敬业惯了,当年没少领着整个剧组挑灯夜战,对现在这种吃点苦都不行的风气很看不惯,闷在边上不出声。监制帮忙打圆场:“也是各位老师发挥得太好,一不留神就进状态出不来了。”“确实。”副导演点头,“我们在边上,都被带入戏了好几次。”这话倒是不假,昨晚来围读会的都是千挑万选筛出来的主演,梁宵的台词功底也堪称惊艳,一群人凑在一块儿,哪怕不扮相不开机,都能碰出来十足火花。靳导脸色好看了点,有一论一:“是不错。”“尤其梁宵。”边上的中年演员笑了,“台词没得挑,我看了《岁除》的样片,镜头表现力也真漂亮。”梁宵微哑:“您谬赞了。”“不用谦虚。”靳导接话,“你这个年纪,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靳振波几年前见过他,多少知道梁宵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有机会就抓紧,第一次担纲男主,剧组会给你多磨几遍镜头。”靳导口中的“多磨几遍”,不光剧组成员,在场不少合作过的演员也刻骨铭心地见识过。听见靳导这句话,不少人依然心有余悸,目光落在梁宵身上,也带了些不自觉的同情。梁宵浑然不觉,笑笑:“我求之不得。”靳导盯了他半天,目露欣赏,没再多说,点点头走了。-酒店供餐是自助模式的,角落区还有现煎的牛排,龙须面手握寿司流水着供应,凭兴趣自取搭配。梁宵找了个地方坐下,叫助理跟着经纪人去挑喜欢吃的菜,自己又翻出手机看了看。霍总这次被绊住的时间有点久,已经过了大半天,还是静悄悄的没半点动静。梁宵有心给他发条消息,又担心霍阑在办正事,被消息分了心。“怎么不拿东西?”制片主任看他坐着不动,担心梁宵头一次担纲男主拘束,特意坐过来宽他的心,“不用紧张,靳导爱才,脾气其实比你们宋祁导演好。”梁宵收起手机,抬头笑了笑:“谢谢您。”“你拍的那个综艺我看了,切入点很好。”制片主任除了拍戏,还要管着预算合同宣发,对演员的关注也不止演戏一项:“反响也很不错。”梁宵几乎忘了自己还卖了五天早餐,闻言怔了下:“播出了吗?”“第一集 ,后面还有。”制片主任笑笑,“把我都看饿了。” 《在路上》已经做了几季,难得还能稳得住初心步调,一路下来的风格都没太大变化。平时不温不火地一期接一期,偶尔碰上个流量高的嘉宾,就能小爆一次。梁宵最近的热度已经被星冠稳定下来,云敛的物料逐步往外放,配合《岁除》的宣发,正是粉丝涌入多、资源需求缺口大的时候。难得有一部综艺放出来,第一集 刚出,播放量就超了前些期的好几倍。 “大隐隐于市,在早餐车里看世间百态,挺好的。”制片主任话锋一转:“不过人设跟咱们定位略有冲突,近期最好找几个机会,适当往回拉一拉……你的合同是在星冠了吧?”梁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看世间百态,点点头:“是。”“在星冠就放心了。”制片主任说,“他们宣发没问题,能不能和你们霍总商量下,把方向暂时微调一下?”这种事在圈子里也常有,对艺人的长期人设规划和角色稍微冲突的时候,团队就会不着痕迹地随着进行短期调整,以免观众出戏。再严肃高冷的,接了部轻喜剧也要适当放下架子发些通稿。再走温文儒雅风的,要是接了硬汉的角色,也要找机会放几段晨跑硬拉的小视频。制片主任和靳导搭班子久了,也记得梁宵当替身那几年,对他印象很不错。制片主任有心带他,多解释了几句:“这部戏你的角色定位是钟鸣鼎食的小侯爷,硬掰犯不上,对你以后的戏路也有影响……可以找些典礼晚会之类露露脸。” 第171章 -“霍总。”管家放下文件:“公关部报,说舆论风向没问题,需要处理的不多,还在实时监控……”霍阑:“不必管了。”管家点点头:“是。”前几天分家闹到门口,他们就有这个准备,此后几天星冠和霍氏几个子公司门口也被捣过乱,发酵成热搜是迟早的事。这种事霍氏本家并不理亏,当年的过往也一清二楚,没必要硬压下去。人们都喜欢这种豪门轶事,不用星冠自身发力,就已经有营销号轮番盘点当年霍氏近乎传奇的临危授命起死回生。管家不想叫他多想这些,特意挑了有意思的给霍阑分心:“他们都说,您当初注资飞扬药业简直是神来一笔。当时明明已经彻底陷进了死局,圈外业内也都没想到,原来破局点在这……”霍阑合上一份文件:“我也不知道。”管家已经做好了自言自语一个小时的准备,闻言愣了下:“什么?”“不是神来一笔,我当时也并不知道。”霍阑抬眸,“我只是――”霍阑沉默了下,没忍住又蹙起眉,看了看手机。管家追问:“只是什么?”霍阑:“梁先生为什么还没结束工作?”管家:“……”管家心说您的思路确实很神来一笔,张了张嘴,咳嗽一声:“团队那边说,昨晚围读会开到了凌晨,梁先生睡到中午才醒,接着剧组就开交流会了。”霍阑只对剧组流程大致了解,并不清楚原来实际履行起来这么麻烦,垂眸看了一阵手机,没再问。管家尽力分他心:“您刚才说,您也不知道飞扬药业是破局点,只是……”霍阑:“他要我帮他解决工作。”管家愣了愣:“谁?”管家常年主管霍家各项琐事,信息量庞杂,早练出来了抓重点的精准本能:“当年――当年您在江南遇到的那个人?”霍阑沉默了下,没出声,从书桌旁的小抽屉里拿出了个核桃。管家:“……”他怀疑他们霍总只要一和梁先生分开,就会易感期。霍阑握着核桃:“我那时也答应了。”霍阑平时并不愿说这些事,但梁先生工作迟迟不结束,又到现在都还没想家。霍阑自己也专心工作时还好些,每次一歇下来,就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他……”管家硬生生咽回了江南小野o几个字,“让您解决工作?他知道您是做什么的吗?”霍阑阖了下眸:“多少知道些。”那时小梁宵的心思都在他的饭卡上,对他的身份其实并没多大兴趣,但也多多少少会有所了解。那个学校里都是家族子弟,霍阑偶尔给他拿药,为了叫他信这些药都不花钱,也会说是自家的医院。小梁宵听完眼睛就亮了,趴在课桌边上,拽着他的袖子给他捣乱,没完没了叫他给解决以后的工作温饱问题。管家问:“他说想从事医药行业吗?”霍阑点了点头。管家翻出通讯录,把联系方式里所有的医生药师都标了个高度警戒的红感叹号。霍阑:“他和我说,如果将来他跟家里断绝关系跑出来,实在没饭吃了就来找我。”“我……那时想。”霍阑说,“他忽然消失,说不定就是和家里断绝关系跑了。”少年霍阑临危授命回了霍家,没歇过一天,背着摇摇欲坠的庞大家族生意,每天都要提防有人在暗中算计,每走一步都要分析是不是陷阱,有没有后手在暗中蛰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管家还有印象,霍阑刚回霍家时,只是格外沉默了些,原本其实并没这么淡漠到不近人情。实在是……容不得。少年霍阑是一点点咬着牙,割去信任割去幼稚,舍了所有温情放松,把自己硬生生逼成了孑然一身。飞扬药业是他给自己留下的唯一一扇门。他当时还剩下的,就只有对方想从事医药行业这一点信息。全国那么多药厂、那么多医院,哪怕只是大海捞针的一点可能。霍阑低声:“我当时不知道……”要是早知道梁宵后来干什么去了,他说不定就会孤注一掷,把资金全投进星冠里了。管家听得心惊肉跳:“您不知道什么?”霍阑敛回心神,摇摇头:“没什么。” 第173章 “和临时抑制剂用起来一样,都是喷剂。”管家给他解释:“少量使用,可以有效抑制alpha在和匹配omega分开后的易感状态。”管家:“只要把梁先生的信息素取样,送去模拟人工复制就行了。”霍阑并没意识到自己又进入了易感状态,被他提醒,沉默了下,将核桃收进西服口袋里:“梁先生不能释放信息素。”管家几乎忘了这件事,闻言怔了下:“一点点――”“也不行。”霍阑,“他会难受。”管家张了下嘴,没再出声。霍阑:“他说过,在家里很舒服。”霍阑不想让管家再动这些心思,沉声:“他在家里的时候,只能舒服。”管家:“……”管家叹了口气,甚至想去买支录音笔,专门用来录一篇《那些年霍总不敢在梁先生面前说的情话》。管家尽力了,发了条消息让保镖队长去买薄皮核桃,替他开了办公室的门:“那……梁先生说了,下次打电话是什么时候吗?”霍阑在电话里没想起来问这个,闻言蹙眉:“没有。”管家收拾好桌面,帮他倒了杯咖啡:“您问梁先生,他什么时候休息了吗?”霍阑眉峰蹙得愈紧:“没有。”管家飞快偷走了看起来不好剥的几个核桃:“那您一定跟梁先生说了,等他忙完,记得联系您……”霍阑:“……”管家:“……”管家深思半晌,忽然悟了:“霍总。”霍阑抬眸。管家站在飞舞的小雪花里,叹了口气,跟他确认:“您当初在江南,和您的……朋友。”管家尽力模糊了个词,继续说下去:“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每次他想跟您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的时候,您不是忙着自己学习做题,就是按着他学习做题?”霍阑肩背微绷了下:“是。”两人那时并不是全无交集,霍阑沉默一阵,低声解释:“我还监督他学习、给他讲了题。”管家:“……”第一次联系起在分家的那些糟心事,听霍总说起当初那些过往的时候,管家还很心疼当年孑然一身、又被唯一信任的人背叛了的小霍阑。人有亲疏远近,站在霍总的角度,管家对那个骗人感情的小渣o也不无怨气。事情发展到现在,管家甚至有些同情那道被题海淹没的白月光了。“您不能这样。”管家深吸口气,吃力地劝,“您和梁先生是在……交往。”这个词对他们霍总似乎很有效,霍阑攥了下拳,视线彻底离开了文件,抬眸看他。管家犯愁地薅了把头发。看他们霍总在机场送梁先生的优异表现,管家原本还很放心。现在霍总有没有前缘、和前缘有没有未了情,都不很重要了。梁先生真正的情敌是工作。“交往的时候,没什么东西是泾渭分明的。”管家低声给他解释:“不是……工作的时候就不能交往,不能说关心体己的话,不能告诉梁先生您很想他。”霍阑自幼受的教育都是必须专注、决不能三心二意,闻言蹙眉:“但是――”管家飞快打断:“您分心的话,处理基础的工作会出问题吗?”霍阑:“不会。”管家:“梁先生分心的话,就会演不好戏,发挥不好被导演满片场追着打吗?”霍阑本能不喜欢他这个假设,蹙眉:“不会。”管家急死了:“那您――”霍阑低声:“我会忍不住。”管家愣了下。霍阑攥了攥拳,没有解释,把核桃从西服口袋里取出来,放回抽屉锁上。当年……他其实也并不是不想理小梁宵。他其实很想和小梁宵说话,聊聊天,甚至干脆什么事也不做,就只一起窝在沙发里打个盹。小梁宵实在看不下去书,跑去兴致勃勃挪他的家具,一定要给他房间换个新面貌的时候,他其实也想放下书本过去帮忙,告诉小梁宵书架放在门口很可能会磕脑袋。霍阑阖眸,压下后来小梁宵真的磕了脑袋的歉疚:“我并不喜欢工作。”当年的少年霍阑,也并不是多热爱学习。 第175章 主要流程全靠另一方全程自行脑补解决。段明暂时找不出这套理论的问题,看着梁宵抱着霍阑的外套不撒手,还是觉得不大对劲:“你都――不想霍总吗?”梁宵高高兴兴了两秒,耳朵忽然泛上点红,咳嗽一声,没说话。段明一眼看出来:“根本睡不着吧?”梁宵脸上烫了烫:“段哥!”“都这么想了。”段明探索发现:“为什么不给霍总打电话?”梁宵犯愁:“没理由了。”段明愣了下:“什么理由?”“我之前给霍总打电话,用了五个理由。”梁宵给他数:“第一个是剧组让我联系星冠调整人设,第二个是我没听懂星冠想怎么调整人设。”梁宵:“第三个是我还没听懂……”段明按住额头:“第四个是你依旧没听懂,第五个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听不懂。”梁宵:“……对。”他已经尽力了。再听不懂,就不是感情有问题,是脑子有问题了。段明大致理解了,揉了几次额头,尽力帮他想主意:“有什么东西忘在别墅了,需要送过来……能行吗?”“试过。”梁宵怏怏,“星冠团队当时就给我买来了。”段明一阵头疼:“你水土不服,信息素有波动,带的抑制剂不够。”梁宵:“飞扬药业给我又送了两箱。”段明麻木:“你心系霍总,出门摔了一跤,磕在了门框上。”梁宵:“医疗团队束手无策,急需霍总过来帮我吹口气。”“……”段明:“你在合同上发现了一些不懂的地方,想让霍总解惑……”“一样的。”梁宵很熟练:“霍总就会再针对合同,给我详细讲解五分钟。”段明快疯了:“霍总为什么要给你讲合同?”梁宵:“因为我有地方没看懂啊。”梁宵小时候还不大习惯这种待遇,后来发现身边全是这样的人,觉得问题可能出在自己,就高高兴兴地朝命运低头,接受了这个设定。梁宵愣了愣:“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吗?”“不是啊!”段明抓狂,“交往的时候打电话!怎么有人会在交往的时候给你解释工作的!你小时候想找人聊天,人家也会按着你逼你听讲题吗?!”梁宵茫然:“会啊。”段明:“……”段明深吸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拿了衣服摇摇晃晃往外走。梁宵有点担忧:“段哥?”“没事了。”段明冷酷关灯,回手关门:“一个人睡吧。”第五十四章 接下来的几天, 剧组日程都安排得有些过于充实。礼仪课、角色小传、配角筛选、剧本讲评围读。被靳导期望值越高的,越得全程都跟着参加。梁宵疲于奔命,每晚累得一个人倒头就睡, 终于被折腾得暂时没了为霍总辗转反侧的力气。霍宅。管家拦在办公室门口, 给赶过来汇报工作的部长分发暖宝贴:“尽快进去, 尽快出来……”运营部部长撩着衣服贴了一张:“霍总的信息素又不稳定了吗?”管家含糊点头:“不影响工作。”“要不要和梁先生续一份相关合同?”秘书部部长大概知道这件事, 压低声音:“之前因为有了梁先生, 霍总的信息素就控制得很好。”管家有些沧桑,叹了口气:“现在何尝不是因为有了梁先生……”秘书部部长愣了下:“什么?”“没事。”管家回神:“各位都总结好要说什么, 尽量简洁,霍总心情不太好。” 第177章 这些报告原本也不急处理,管家难得见他放下工作,有些惊喜:“您要出去透透气吗?”霍阑摇摇头:“不去。”管家微怔:“晨跑?”霍阑:“……不去。”管家仔细想了三秒,从角落里拽出一大袋早敲开条细缝的薄皮核桃,给他小心放在桌上。霍阑:“……”霍阑阖了下眼,压压脾气:“厨房在哪?”-剧组。场务抱着热腾腾的盒饭,分发到了各人手里。开机在即,需要被面试的主要配角只剩了最后一轮,封禁得严严实实的拍摄场地也开始逐步开放,陆续有了来探班的媒体和亲友。梁宵现在还在上升关键期,流出的信息必须少而精,星冠做主拦了一波采访,反而不像其他人那样忙碌。梁宵难得清静,避着人流,和经纪人助理一块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总算快开机了。”一个老演员提着饭盒过来,感慨一句,“每次跟靳导合作,都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等开机,好休息休息喘口气……”梁宵微哑,给他让了个地方:“辛苦您了。”“我们还好些,靳导这次是要磨你,少不了要吃苦。”老演员笑呵呵坐下,朝另一头招了招手:“一块儿吃吧,一起吃热闹。”助理年纪小,看着他的饭盒好奇:“蒋老师,您的饭是自己带的吗?”老演员脾气很好:“不是,是保健医生给我的。”“管这个管那个,什么都不准吃。”老演员年纪大了,儿孙绕膝,都很孝顺,满足地叹了口气:“规矩多得很,不是高血脂就是高血糖的……”饰演侍卫首领的中年演员也过来,闻言笑了:“我还好,家里人今天来探班,给带了不少肉。”中年演员坐下,打开自己拎过来的饭盒,忍不住低声感慨:“剧组盒饭那点肉,吃到现在,可能那头牛刚被砍成轻伤。”“哪个剧组都这样,好歹昨天还给火腿肠了。”边上的武行叹了口气,挺知足,也拿出个饭盒:“幸好今天能探班,我爸给我送过来的,说又要挨打了,多吃点扛揍。”……段明捏着筷子看了一圈,看看梁宵手里的朴素一次性饭盒,怎么都不是滋味:“我去给你买个饭盒,你倒里面吃?”梁宵抬头,有点动容:“生活要有仪式感吗?”段明心说屁的仪式感,听着众人其乐融融吃午饭,看了半天他饭盒里格外寡淡的那几片肉,叹了口气低声:“怪我,该早准备的。”这几天剧组刚开放,来探班的人多,对盒饭的需求量也显著往下掉。吃盒饭的主要都是自家工作人员,剧组采办的时候,也没在菜色上多下什么心思。段明忍不住:“我让小宫去给你买只扒鸡……”梁宵:“……”梁宵拍拍他肩,安慰被激起了斗志的经纪人:“不用,我习惯了。”段明皱眉:“这怎么也能习惯?”梁宵笑笑,没多解释,给饭盒里的菜熟练摆了个盘。段明看着他拿胡萝卜西兰花拼孔雀尾巴,想起梁宵含混跟他提过的那些少年时光,忽然反应过来,不由后悔:“我不是――”段明愣了下,揉揉眼睛,仔细看了一眼。梁宵还在精心雕琢最后一根胡萝卜丝,听他忽然没了动静,好奇:“段哥?”段明拽了拽他。梁宵抬头。霍阑一身风衣,在人流里显得格外拔群,被喧闹引得有些不适,蹙了眉向后退开几步。霍阑手里拎着什么东西,目光转过一圈,落在他身上。梁宵怔怔看着他。霍阑找着了他在哪,没让管家跟着,快步走过来,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梁宵低头看了看,是个格外符合他们霍总审美的钢铁饭盒。……梁宵一瞬间有些担心里面是一份炒冰。一圈演员里有不少都认识霍阑,纷纷起身打招呼。霍阑颔首作礼,视线却依然在梁宵身上:“吃不好――”梁宵怔了下,抬头看他。 第179章 霍阑怕他不高兴,低声劝他:“先自己吃。”梁宵:“……”霍阑抬眸,尽力克服障碍,低声:“回家……再一起。”梁宵握着筷子的手一抖,深吸口气,哆嗦着按住心脏。……他现在就想蒙住经纪人的眼睛,原地起立绕剧组跑三圈,然后直接跑步回家了。梁宵谨慎衡量了一阵武力值,觉得自己可能蒙不住经纪人的眼睛,有点遗憾,叹了口气,在第一步推翻了计划。梁宵低头,又扯了张湿巾仔细擦了擦手,小心打开饭盒。这种钢铁饭盒分隔出来的空间很单一,除了米饭,就只有一道格外家常的鸡肉炖土豆。精选散养小土鸡腿肉,炖优质高产绿色无公害土豆。梁宵尽力改了个符合他们霍总身份的菜名,举着筷子犹豫半天,又有点不舍得吃了:“霍总,我能不能带回去?”霍阑没想到他吃饭真这么费劲,皱了皱眉,低声确认:“必须要――”梁宵眼前一黑:“不用喂。”霍阑被他截住话头,垂眸不说话了。梁宵横横心,仔细挑了半天,想挑一块长得不那么好看的土豆吃,居然没能成功:“为什么……这些土豆都长得一样?”管家刚好过来,闻言一阵心累,叹了口气:“因为霍总是拿――”霍阑神色微沉,扫了他一眼。管家闭嘴,把“因为霍总是拿尺子一块一块量着切的”咽了回去。管家没说完,梁宵却听出来了重点,怔忡一阵,视线落在霍阑身上。霍阑在人前时显得淡漠,五官都冷得不近人情,肩背轩拔板正,被高定西装收束得线条凌厉。梁宵费尽心思,也没能想出来……轩拔凌厉的霍总挽着衬衫袖子,在厨房做一道家常菜的样子。霍阑显然并不想让他想,格外严厉地看了管家一眼,让人闭上嘴:“好好吃饭。”梁宵轻声:“霍总。”霍阑肩背无声绷了下。管家叹了口气,置生死于度外:“本来两天前就能来的,把厨房重新修缮到能用的程度,多花了些时间。”梁宵看着他们霍总脑袋顶上的小冰碴,没忍住,悄悄拿手背蹭掉了:“别墅不是有四个厨房……”管家改口:“在四个厨房里挑选出一个毁损程度不太严重的,修缮到能继续使用的程度。”霍阑:“……”梁宵:“……”保镖队长现在还留在别墅监工修房子,霍宅保镖厨师保姆群正群策群力,等着他远程参与讨论。管家很忙,给他们霍总鞠了个躬,顶着霜花走了。霍阑难得遇到并不擅长的领域,不想叫梁宵知道这个,难以自控的烦躁涌上来,没忍住皱紧眉。梁宵端着饭盒,往他身边挪了挪:“霍总。”霍阑静了一阵:“我不是。”梁宵怔了下:“不是什么?”……不是有意弄坏的厨房。两人将来要一起住,会住在梁先生买的房子里。霍阑不愿给梁宵留下个自己没事炸厨房的印象,偏偏无从解释,静默半晌沉声:“没事了。”单就做菜来说,霍阑学得其实并不慢。毕竟厨师已经写了整整六页论文,从食材的尺寸、形状,到调料的克数,水的多少,烹饪的时长,都精确地描述到了小数点后两位。霍阑就算再从没接触过做饭,也不至于不能照着用化学实验的流程复制出来。但霍总的信息素毕竟不很稳定。冷热交替,温度骤然变化。很容易产生意想不到的危险和意外。霍阑易感期情绪不稳,压不住胸口烦躁,不想殃及梁宵,阖了下眼准备先走:“你慢慢吃。”梁宵:“霍阑。”霍阑身形微滞。霍阑低头,看着梁宵覆在自己腕间的手,静了几秒,烦懑躁郁烟消云散。“伤到没有?”梁宵问。霍阑摇了摇头。梁宵覆着他的手:“您自己吃过了吗?” 第181章 “这几套主要搭配少年戏份,大概占十集左右。”负责他的副导演过来,帮忙介绍:“以亮色调为主,两套纯白压金线滚云雷暗纹常服,一套群青练功服,一套锁子甲、一套光明铠,按爵位的常服也有一套,和其他老师的形制是一样的。”梁宵出道以来,角色不少,还没有过这么换衣服的待遇。段明看得身心受震,低声客气:“太破费了……”“不破费。”编剧托着下巴,“剩下二十集他穿的都是破破烂烂的麻布。”段明:“……”“老师开玩笑的。”副导演怕梁宵多想,连忙解释,“我们有好几套很好看的麻布。”梁宵微哑,点了下头:“好。”云琅自幼在宫中养大,是金尊玉贵的小侯爷,也是十七岁提枪上马能战、一夜将戎狄逐出百里路的少年将军,不多几套衣服,反而不大合理。他看了看那几套衣服,捡起边上一把宣白折扇,在手里试着掂了掂。陈宏文看着他,眼睛亮了下:“会转吗?”梁宵点点头,扇子在指间转了几个眼花缭乱的圈,稳稳落在手里:“都是没事闲耍着玩的……”“很合适。”陈宏文记下来,“回头再给扇子加个玻璃种翡翠坠,绞金丝线。”边上的总监制忍不住笑了:“那就真是纨绔了。”“纨绔,又不膏粱。”陈宏文磕了两下笔,“流星白羽腰间插,别人在宫里学诗书礼易,他在戈壁把戎狄当兔子追,随便在扇子上拿金线坠块破翡翠玩儿怎么了?”总监制咽下玻璃种的价格,心服口服点点头:“是。”“这里的感觉也要找准。”编剧见缝插针,给梁宵解释,“云琅天资斐然,在当时宫中的同辈人里,即使算上皇子,也是最受宠的。”梁宵点点头。云琅被领进宫时,皇帝皇后都已近暮年,正是最盼着含饴弄孙的时候。镇远侯同皇后是本家姑侄,对云琅这个天资绝艳的孙辈,皇帝皇后都格外纵容宠爱,闯了祸也每每多有回护,最多假意训斥上几句。即使是后来镇远侯犯下举族死罪、无从转圜,在听到云琅逃走后,皇帝也只是叹息一声,并没叫人再追查。如果不是后来皇帝过世,新帝即位,心虚翻扯出当年旧事,云琅也不至于被追兵咬着,硬生生滚出浸饱了血的两千里路。“所以后来逃亡,其实也分了两个阶段。”副导演接过话头:“先帝在位,他虽然要隐瞒身份,但并没有性命危险。”这一段,云琅虽然戴罪逃亡,但骨子里的清贵依然抹不掉,即使东躲西避,也依然尽力叫自己衣着整洁得体。梁宵点点头。副导演给他看了几套朴素的寻常衣物,又转过来:“但新帝即位,他身边忽然步步杀机,一步走错就是天罗地网,几次都受了伤险些丧命。”梁宵对穿布条的意见其实不大,看副导演面色实在为难,主动帮他解释:“生死关头,顾不上太多。”副导演松了口气,飞快点头。梁宵一路看过来,视线被最后那一套吸引过去:“这件是什么时候的?”从获罪开始,云琅的服饰就转为暗沉色调,连着几套都是压抑的玄青鸦黑。梁宵心里大致有数,却没想到最后居然又多了套格外显眼的灿白劲装。“最后一集。”编剧说,“云琅知道朝中无人可派,再拖下去,边境早晚要撑不住。”云琅当年出征,从来都是宝马轻裘、银甲白衣,这一次弄来铠甲无疑已经不可能。但云少将军规矩大过天,哪怕已经一身罪孽生死一线,也绝不肯穿着破布条赶赴边疆。这一段并没在剧本里细表。梁宵想了想,点头:“所以我去买了一套……”“小侯爷看上的东西,从没亲自买过。”编剧:“回皇宫抢的。”梁宵:“……”“制衣局新得的上好云锦,南疆的贡品。”这一段里没有云琅,不在梁宵的剧本上,副导演给他补充:“裁宽袍广袖用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够做一套短打劲装。”副导演:“当初南疆叛乱,还是被云琅带兵揍服了,才年年进贡的。”本朝尚文不尚武,常服分赐诸人,剩下这一套劲装没有着落,就放在制衣局。少将军要出征,只身潜进宫里找了一圈,没搜罗着趁手的长枪宝剑,拐了匹跟他熟的汗血宝马出来,正好撞见了这么一套衣服。外面四处搜索逃犯,宫中反而灯下黑,没人想到被通缉的死囚竟然还敢往回闯。等到察觉了衣服失窃非同寻常,暗卫仓促追出来,云琅已经又回了趟贴着封条的破败王府,翻出自己那杆白蜡枪,策马出京几十里了。……众人三言两语理清了剧情线,摄影等在边上,等梁宵有了感觉,就直接换衣服定妆。“他一直傲。”编剧说,“不是心高气傲,是真的目中无人。”靳导推门进来,闻言点点头:“活路是他自己挑的,死路是他自己找的。”“当年他出生时白虎星动,府内宫外传得乱纷纷,说他灾煞怕克,福少祸连绵,将来要血光横死,克身大凶。” 第183章 有了云敛被放出来的受刑场面打底, 这次的剧本主线明明还半点都没公布, 关于他这次又会怎么受伤流血的讨论居然就这么上了热搜。梁宵正在背剧本,闻言探过来, 跟着看了一眼:“怎么还有个#穿越时空的云家兄弟#……”“也是个人设。”段明计划得挺好:“你下次再接个姓云的现代戏, 回头热搜就是古今云氏三杰。”梁宵:“……”段明身心舒畅,拍拍梁宵肩膀,起身给他泡了杯咖啡。明天开机烧过香,两场戏都是梁宵的。剧组有这个讲究, 如果开门头场戏拍的顺利, 之后整部戏都能拍得顺顺当当,要是第一场就ng了, 靳导盛怒之下说不定会罚梁宵每天晚上抄十遍台词。况且明天开机,记者只会多不会少。制片主任答应了前三天对记者开放探班,有镜头全程跟着,剩下几场能少ng一次是一次。古装剧台词比现代戏难得多,梁宵嚼着霍总塞过来的核桃仁补脑,对着整整两页密密麻麻的台词,已经背了一整天。段明把咖啡递给他:“歇会儿,松松脑子。”梁宵放下剧本:“不用。”段明愕然:“霍总的核桃这么好用吗?”“不是,歇不歇都一样。”梁宵灌了两口咖啡,摇摇头,“反正也已经不是我的脑子了。”助理趴在边上刷热搜,闻言呛了一声,低头偷笑出来。段明有心训训助理这个幸灾乐祸的毛病,自己也没太绷住,尽力控制表情:“……辛苦了。”段明把助理往后拽了拽,看着往头上顶剧本的梁宵:“这是什么新的背剧本姿势吗?”“渗透压背书法。”梁宵怅然:“把书压在头顶上,由于浓度差,知识就会顺浓度梯度,从高浓度的书本扩散进我低浓度的头……”段明绷不住了,拧了助理一把,在助理脱口而出的惨叫声掩护下乐了半天。梁宵是真背得一团浆糊彻底转不动,盖着剧本闭了会儿眼睛,长叹一声天要亡我,用力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段明帮他拧了条毛巾:“不是都背下来了吗?”“段哥,你不懂。”梁宵接过毛巾抹了把脸,“开机前背剧本,就像考试前背书。”段明茫然:“什么意思?”“背的内容已经不重要了。”助理深有同感,捂着胳膊举手:“重要的是背。”梁宵点点头:“这种时候,背书就像是一种仪式,通过献祭我的脑子,来祈祷考得全会蒙的全对……”段明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用吗?”“没用。”梁宵:“我第二天差点就睡考场上了。”段明:“……”梁宵和助理意外有了共鸣,同是天涯沦落人地击了个掌,重新拿过剧本。没用归没用,再有下一次,还是会能多背一句就多背一句。段明难得见梁宵有心情提以前的事,有心让他歇歇脑子,暂时没收了他的剧本:“你艺考的时候成绩不是不错?”“在艺考生里还算不错。”梁宵叹了口气,“现在想想,我当时对分数的概念可能被灌输得有点误差。”他没正经上过学,报考时也走的是社会途径,对分数的概念全来源于江南被按头补习那一个月。给他补习的人告诉他,至少要考到六百分。“……”段明:“这是有点误差吗?”梁宵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后来也在想为什么……”当年从江南出来,小梁宵一路跑到帝都,安顿好后自己偷着做了两套模拟题,成功被这个至少要达到的分数吓哭了。高考考完,小梁宵自己对了答案,难受得暗无天日日月无光,险些第二天就去南下打工。……紧接着就收到了传媒学院的电话。上了学,有了助学金,生活逐步并入正轨,梁宵也逐渐了解了各个学校的分数线,才总算把自己的认知彻底纠正回来。“你说的那个人。”段明谨慎问他,“就是那个你在江南救的……”梁宵:“段哥。”段明飞快换了个说法:“逼你学习的那个。”梁宵点了点头。段明一直对梁宵这个不是白月光胜似白月光的旧识挺提防,现在仔细想了想,竟然有些放心:“那就行……你这个朋友看起来也不太聪明。”大抵也是个书呆子,只知道学习,说不定连说句好听的话都不会。不够格做他们会做饭的霍总的对手。梁宵愣了愣:“为什么?” 第185章 梁宵微哑:“您别吓人了。”演戏不只是穿上戏服念台词这么简单,要会配合镜头,要和剧组协作,等这一层打磨熟透了,才能再在基础上有个人发挥。再有老天爷赏饭吃,刚从理论转实践,也难免犯些错误。“不着急,慢慢来。”梁宵收到监制暗示,耐心唱红脸,“以后就有感觉了。”监制适时补上:“都是一场戏一场戏磨出来的,越是好演员,越要会总结提升,梁宵刚出道的时候比你还难呢。”年轻演员脸色由白转红,涨红着脸深深鞠躬,跑回去专心跟着表演老师听下面的镜头了。“现在的学生多少都有些飘,打磨打磨沉下来刚好。”副导演感慨一句,忽然好奇:“对了,梁宵刚出道的时候是什么样?”监制也不知道,转向梁宵:“你刚出道时候是什么样?”梁宵:“……”越是好剧组,越要会胡说八道。梁宵眼睁睁看着监制张嘴就编,油然生出些敬意:“我像他这么大,也是这么过来的……论压力其实小多了。”梁宵出道的时候远没这么大场面,剧组连职权部门都不清晰,拉开架子就拍,粗制滥造什么都给过。阴差阳错,反倒在一群不入流的小剧组里把演技给硬生生磨了出来。“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吊着威亚在天上飞呢。”靳导走过来,毫不留情戳破:“因为有一个圈转得不够圆,磨了半个小时,就为让你再转一遍。”“……”梁宵讷讷:“您记性真好。”靳振波倒不是记性好,实在是任何一个导演被这么磨半个小时,都难免印象深刻:“你当时还说,我是你有史以来见过最优秀的导演。”梁宵咳了一声,飞快找补:“您现在也是――”靳振波:“我前两天跟宋祁吃了个饭。”梁宵:“……”作为梁宵有史以来见过最优秀的导演,宋导还很自豪,在饭桌上向老朋友欣慰了半天自己的慧眼识珠。头场戏拍的顺利,靳振波心情不错,懒得跟他计较,示意各部门调整准备:“等拍完了,有个片花跟拍,随便录几个日常小片段就行。”梁宵不敢说话,老老实实点头。靳导摆摆手,点了几个副导演过去调动群演,走了。-或许是真有什么头场戏的奇特buff,接下来拍摄的几场戏也都顺利得出乎意料。一天下来,剧组上下同心群力,表现得都格外出色,总共也只因为客观原因ng了两次,早早拍完了既定任务。“缓口气。”段明守在门口,看梁宵换好衣服卸妆出来,给他递了杯热奶茶:“有节目组要跟拍几个vlog,叫咱们配合一下。”梁宵戏服薄,为显身材、增加少年骨架的单薄感,又不能在里面多加衣服,在片场冻了一整天,这会儿还没暖和过来。梁宵捧着奶茶暖手,想了想才把vlog和靳导口中的“日常小片段”联系起来,点点头:“好。”段明皱眉:“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明天贴两片暖宝贴吧?”“不方便。”梁宵喝了口奶茶,“宽袍广袖,一不小心就扯掉了。”他又不是头一次在大冬天拍戏,看着段明忧心忡忡的架势,笑了笑:“不要紧,比这更冷的时候我还拍过滑雪戏呢”段明不好多说他,把暖水袋塞过去,给他揣着:“快回去冲个热水。”梁宵点点头,出了休息间,和负责跟拍自己的摄制组问了声好。这种节目组专门关注片场,做些娱乐新播报之类的快线新闻,这两年紧跟潮流,也把单纯片花的拍摄扩展成了演员的日常vlog。梁宵早听靳导说过,也有准备,一路和摄制组聊着天回到酒店,正准备开门,手上忽然一顿。段明怔了下:“怎么了?”梁宵扶着门,沉默了下,笑笑:“没事。”梁宵回身,客客气气:“就录制到这里可以吗?”能进来跟拍就已经难得,有不少人还未必同意配合,编导愣了下,连忙点头:“当然。”vlog需要的内容原本就不长,编导示意摄像关了机器,和梁宵握了手,带人离开。段明没回过神,看着摄制组走远:“怎么了?”“段哥,找一下剧组。”梁宵说,“有人进过门。”段明愣了两秒,脸色忽然就变了。艺人的隐私空间格外重要,除非挂了打扫的牌子,否则决不允许人随便进出。酒店就在片场附近,承包了不止一次拍摄,不可能不懂规矩。“怎么发现的?”段明压低声音,“是什么人?需不需要星冠处理?”梁宵看了他半天:“……段哥。” 第187章 圈内也是有不成文的规矩的,这种阴招用出来,还没来得及挑起个水花就被粗暴碾平,幕后的人不想被报复到从圈子里直接消失,自然会清醒收手。不论潜规则,签了对赌协议的投资方也不会坐视这种事发生。助理松了口气:“靳导明天一定气死了。”梁宵笑了笑,走了几步,实在忍不住好奇:“段哥?”段明回神:“什么?”梁宵在他眼前晃了下手:“想什么呢?”“没想――”段明憋了半天,重重叹了口气:“没事,我就是……瞎想。”段明用力搓了把脸,低声:“制片主任回来之前,我还想……万一是霍总来了,想给你个惊喜。”虽然以霍总的脾气,不大可能做得出这种对梁先生稍显冒犯的事,但也说不定又被管家绕进了什么逻辑里,暂时蒙蔽了心志。段明原本还怀着一线希望,盼着到头来只是场乌龙,剧组的人扛着几尊白雪皑皑的冰雕回来请他们过去。梁宵很清醒,摇摇头:“那我手就直接粘门上了。”段明:“……”梁宵看他脸色还不好,主动帮经纪人分析:“按霍总炸厨房和霍宅修缮的速度,霍总下次来,大概还要隔一到两天。”段明:“霍宅修缮速度就不能是变量吗?”梁宵还真没考虑过这个,愣了下,还在细算,已经被段明塞过来了两片暖宝贴。梁宵不觉得冷:“不用……”段明直接帮他撕开:“贴上。”梁宵从片场回来,到现在连个热水澡都没冲上,自己没发觉,唇色早已冻得隐约泛白。段明有点后悔没回房间给他拿几套厚衣服,给星冠团队发消息,又问过一遍车到了什么地方:“今晚住哪?”刚才段明就查过,只是没找到太合适的:“市中心有几家酒店,位置有点远,过去怕要半夜了。附近的除了这个,就剩一家五星级……”梁宵把制片主任塞过来的红包给他:“段哥,你带小宫挑一个住。”段明愣了下:“你要从这一边哭一边跑回家找霍总吗?”梁宵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段明把话吃回去:“你怎么办?”“我没事。”梁宵含混,“明天直接剧组碰头。”段明沉默一阵,翻译:“你今天不准备睡了,要在车上凑合一宿。”梁宵张了下嘴,没说话,低头笑了下。段明心里堵得慌:“我们也不去了,陪着你。”梁宵:“……段哥。”段明把红包还给他。梁宵没接,握着他的手,动容半晌:“车上凑合不下三个人,你们不在车上,我还能躺一会儿。”段明:“……”保姆车空间宽敞,有空调有小沙发,和衣躺一宿,其实也不算难受。梁宵不太想和经纪人助理相拥躺一个晚上,有点为难,斟酌着还想再劝,被段明捂着嘴按了回去。段明被他气得头疼,静了半晌,轻叹口气:“别老这样。”梁宵愣了下:“什么?”“憋着。”段明说,“当年你就憋着,我们都知道你难受,你自己什么都不肯说,非要等喝醉了再痛痛快快哭一场……”梁宵眨了下眼睛,没说话。助理小声帮梁宵解释:“宵哥没有,宵哥是在花坛里喝醉了,以为自己在天台上,觉得风好大被吓哭的。”“……”梁宵拍拍他背:“谢谢。”助理坚定站在他这一边,朝梁宵点点头,往他身边挪了挪。段明没说下去,看了看时间,在窗外的一片漆黑找了找车的影子。梁宵那天醉傻了,没边没沿的闹,好不容易被他们绑着安全绳从离地不到半米的花坛上安全解救下来,还在啪嗒啪嗒掉眼泪。他长得干净,眉眼间都是清澈纯粹的少年气,把自己哭成了掰不开的一小团。一群哭笑不得的营救人员也跟着心软了,半句话没多说,给他披了条毯子,把人领去间空着的休息室缓了缓。段明忙得一脑门子官司,灰头土脸道了一圈谢,大步流星回来准备训人。休息室门虚掩着,只剩条小缝。段明要推门,忽然察觉到不对。梁宵醉得人事不清,紧搂着毯子跪在地上,哭得浑身发抖无声无息。 第189章 料峭冬意早浸透了, 这会儿叫暖风逼得丝丝缕缕地往外钻,冻得人本能地微微打哆嗦。梁宵已经尽力克制, 偏偏两个人贴得太近, 有什么动静都一点瞒不住。霍阑蹙紧眉,回拢手臂:“冷?”梁宵笑了笑:“有点。”霍阑出来得太急, 外套并没随身带着, 向车里扫了一圈,竟然连条毯子也没看见。霍阑抬眸,压着火气:“怎么回事?”管家低声解释:“拿去换洗了。”霍阑没想到这些人懈怠到这个地步,胸口激起无声躁郁, 阖了下眼沉声:“保姆车, 连备份也没有吗?”管家深夜被叫醒,紧急跟着霍总出门接人, 趁着准备那三分钟,刚十万火急把车上的毯子全搜走藏起来:“……没有。”管家置生死于度外:“梁先生的车是我负责,没能安排到位,忘了备多余的毯子。”梁宵咳了一声,撑着胳膊坐起来:“不用――”管家惊呼:“梁先生,您怎么冻成这样?!”梁宵:“我――”管家眼疾手快,趁霍阑不注意,扯掉了梁宵身上贴得那两片暖宝贴。梁宵:“……”管家尽力了,隐匿回灯光照不到的后排空间,鼻观口口观心,铁血丹心闭严眼睛。车里一时寂静。霍阑皱紧眉,抬起视线。他不愿在梁宵面前下雪,对管家也向来敬重,无处发作,刚尽力压下对这种懈怠行为的火气。兔起鹘落,忽然又换了个新的局面。霍阑还有些没回过神,有些错愕,看着眼前事态的费解发展。梁宵按按额头:“……不用,我没事。”管家一片好心,梁宵理解,但这种进度对霍总来说确实太快了。确认关系后那三天,梁宵也不是没努力过。方法使尽,连后背上被蚊子叮了一下都试过了,既没能再顺利让霍阑帮他换衣服,也没能顺利解开霍阑的第二颗扣子。梁宵有时候想,在他们霍总看来,这件事大概也要放到很靠后的阶段。至少在他们去冰岛泡温泉看极光、去夏威夷海滩上晒太阳之后,亲手脱下他们两个中间任何一个人的衣服,对霍阑来说,才不算轻薄。梁宵思绪有点混沌,迷迷糊糊考虑着既然如此泡温泉和去海滩的时候该怎么穿,被霍阑单手翻了个面。梁宵对翻面倒是差不多已经适应了,配合着换了只手,握住霍阑的胳膊:“真不要紧,就是冻着了,暖和一下就……”梁宵张了下嘴,没声了。梁宵一寸寸抬头,缓缓睁大了眼睛。……霍阑被他盯得焦躁,阖了下眼,遮住梁宵的视线,单手逐颗解开衬衫纽扣。梁宵在他手掌底下,有点恍惚:“霍总。”霍阑解开衬衫:“嗯。”梁宵喃喃:“你是真的吗。”霍阑:“……”霍阑揽着他,将梁宵冰透了的身体裹进温热胸肩:“是。”两个人身上的温度差的太远,梁宵被他体温一烫,先前被泡透了的凉意反而更鲜明,本能地有点打哆嗦。梁宵哆哆嗦嗦:“我我是真真的吗……”霍阑胸口无声翻涌,阖眸将他揽住,贴在胸膛:“是。”梁宵不太信:“那那那您亲我一下。”霍阑:“……”梁宵闭紧眼睛,数了十个数,察觉到贴着的胸肩缓缓绷紧,没等到霍阑动。梁宵睁眼,亦喜亦忧地叹了口气。是真的。不是梦。要是梦里的霍阑,现在已经把他亲得不成人形了。梁宵知足,抓紧机会,横横心闭上眼睛,把脸跟管家的毯子藏到了一块儿,往霍阑胸口靠了靠。霍阑紧揽着他,心跳微快,隔着强健胸膛,一声声撞得格外分明。 第191章 门外能听见霍阑吩咐管家的声音,被花洒的水声搅得听不清,温烫水流混着明亮的暖光,漫溢着将人整个裹住。梁宵闭上眼睛,枕着浴缸沿,最后一点心神彻底落定。他确实一点都没想过,会在这种时候见到霍阑。霍总工作起来倒并不拘于地点,在办公室还是在床上都不影响。梁宵也早不是第一次见识他们霍总叼着他的脖子,一手抱他一手握鼠标,冷静果断地打回了两份下面送上来不能耽搁的紧急申请。所以就算不回去,在这边找个酒店住下,靠传真机和视频会议远程办公,也是一样的。可霍阑都已经在酒店住下了,居然没打算过告诉他。还是因为怕他……神魂颠倒,神思不属。梁宵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气得一头扎在水里,吐了一连串泡泡。要是这次没出事,还不知道他们霍总要为了他能专心工作,每天晚上推开窗户,对着趴窗的助理默默伫立多久……梁宵被自己脑补得打了个激灵,从水里抬头,深吸口气。门外传来霍阑的声音:“梁宵?”梁宵把一个“到”硬生生从嘴边咽回去:“……我在。”霍阑没再出声,跟着静下来。梁宵等了半天,没听见第二句:“……霍总?怎么了?”梁宵想了想:“是要用浴室吗?我泡得差不多了,这就――”霍阑:“不用。”梁宵也没打算起来,顺势躺回去,开了个浴缸自带的水柱按摩。霍阑沉默半晌:“抱歉。”水柱打在穴位,连酸带疼地解乏,梁宵主要停在了疼这一步,尽力咽下险些脱口的呻吟:“啊?”霍阑:“我只是――”霍阑不知该怎么同他解释,静了一阵,低声说下去:“我对你的实力没有质疑。”梁宵对这家酒店浴缸的按摩力度有点质疑,攥着浴缸沿,好不容易摸索到按键关上。梁宵劫后余生,按着酸麻的肩膀,拉回心神想了想:“我知道。”气归气,梁宵冷静下来仔细想想,霍阑担心的也不是没有可能。古装剧台词原本就是演员普遍的难关,他这些天心无杂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背剧本,才能把情节都印在潜意识里。真要是知道了霍阑就住在这儿……梁宵想了想那三天他们霍总给他念的剧本。回想起来,霍阑低沉轻缓的嗓音、喉结滑动的凌厉线条,圈着他的手臂胸肩,倒是印象都很清楚。念了什么,一句没记住。梁宵按按额头,笑了笑:“其实您担心的也对……”霍阑:“你不会误事。”梁宵怔了下,没说话。“我没走……”霍阑不看着梁宵的时候,语言系统会完善上不少,隔着一扇浴室门,低声跟他解释:“是因为想家。”梁宵眼眶不争气地酸了下,勉强笑了:“想家,您还不回别墅……”霍阑:“家在你这。”梁宵胸口狠狠悸了下,仓促闭上眼睛,静下来。他们霍总这种一本正经的撩人本事……浴室里没人,梁宵还是把脸埋进水里,静了半晌,才抬头长呼口气,抹了把眼睛。梁宵不想再跟他隔着门了,从浴缸里出来,匆匆擦干了身上的水,想要换浴袍出门。走到更衣区,又猝不及防地愣了愣。梁宵迟疑了下,退回去,扯了条毛巾囫囵擦了几遍头发。直到确认了头发不再淋漓往下滴水,梁宵才放下毛巾,走过去,拿过整整齐齐叠放着的那套睡衣展开。一模一样的款式,他的尺码。不是霍总那一套。洗过了,标签也摘得很干净。布料柔软,隔了层玻璃门没叫热气熏蒸,还带着些凉润的雪气。梁宵闭上眼睛,忽然觉得他们霍总的担忧十分有道理。……再这么来几次,他可能就真要神思不属了。 第193章 霍阑:“……”梁宵飞快补上:“其实一样。”霍阑蹙眉:“怎么一样?”“您在主卧,我在侧卧。您去晨练吃早饭的时候我还没醒,等我下戏回来,您多半已经休息了。”梁宵刚在浴室仔细做了计划,很有把握:“花叶朝夕不相见。”霍阑没想过这个办法,闻言几乎忍不住有些意动,尽力压下念头:“会不会……影响你?”梁宵坚定:“见不着您就不会。”霍阑隐约被他说服了,但又隐约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沉吟着垂眸。梁宵叹了口气:“一朝被蛇咬,十年……”霍阑:“好。”梁宵松了口气,立刻抖搂掉了一身黯然:“一言为定?”霍阑凝注着他半晌,看他眼底光芒重新亮回来,唇角不自觉抿了下,点点头:“好。”梁宵欣慰不已:“那我跟段哥说,把我的行李――”霍阑握住他的手:“不急。”梁宵微怔:“啊?”梁宵今天冻透了,又折腾得够呛,身体毕竟还没养回来,在门口说这几句话,手就又隐约发凉。霍阑将那只手拢在掌心,慢慢焐着:“住下就好。”梁宵进门时并没细看过侧卧,愣了半天,忽然隐约猜着了怎么回事,由他拽着不放手,探过去推门看了一眼。侧卧和主卧不一样,并不是标准的酒店格局。衣架上挂着几件他的衣服,小书桌上放了留在别墅里那份剧本,床上是格外熟悉的枕头被子,并没严格叠起来,稍乱地随手堆在床上。他临走随手给霍阑折的那两把小伞,其中一个在办公桌上,他已经看见了,另一个就摆在侧卧的床头。酒红色绒衬底托,照了个格外漂亮的玻璃罩。梁宵被戳得几乎站不住,深呼吸几次,嗓子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怎么……”霍阑对自己严苛得近乎刻薄,平时并不轻易进这间房。现在梁宵来了,霍阑想了想,自觉能放松一晚,引着他一起到侧卧床边:“睡吧。”梁宵心神还没定,恍惚着被他揽着,格外小心放在床上:“就,就睡了吗。”霍阑摸摸他的额头:“你很累了。”梁宵演了一天的戏,没来得及休息片刻,就又出了这种事。折腾到现在已近凌晨,梁宵自己没察觉,脸上已经白得厉害,唇上没多少血色,心率也并不很稳。霍阑不放心,将他仔细安置妥当,掩好被角,左手垫在他脑后。梁宵有阵子没被他们霍总托头了,从墨西哥卷里探出只手,拽住霍阑的袖子,试了试触感。霍阑轻蹙起眉:“怎么了?”梁宵没立刻回话,仔细摸了摸霍阑的袖口。他们霍总在认定了两个人是一家之后,简直进步斐然。梁宵被斐然得有点恍惚,摸索着喃喃:“确实是真的吗……”霍阑心里一疼,低声:“是。”梁宵浑然不知自己又往他胸口捅了把刀,还在趁着摸袖子一路往上,已经摸到了霍阑肩头。霍阑俯身,由他乱摸着确认:“是真的。”梁宵已经确认了是真的,但决定不放过这个机会,继续往上摸,顺着霍总的衣襟一路碰上领口。梁宵今天已经够辛苦,霍阑不想让他费力,肩背又往下倾了倾:“都是真的。”霍阑用力阖了下眸,低低出声,近乎承诺:“我在,我陪着你,我不会走……”梁宵屏息凝神,不着痕迹解开他一颗扣子。霍阑定定凝注着他,声音哑下来:“你信我。”梁宵愣了愣,手上本能地继续跟扣子缠斗,迎上他的视线:“我信啊。”“我一直都信。”梁宵迎着他的眼睛,正色诚声,“霍阑,我没不信过你。”霍阑并没被他说服,瞳底湍流未歇,嗓子哑了哑:“那你为什么睡不着?”梁宵心说废话还不是为了轻薄你,话到嘴边堪堪咽回去,勉强笑了下,趁他不注意手上加快速度:“还不困……”霍阑心神全在他身上,并没察觉自己身上的异样,看着梁宵泛白的唇色,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这些年来,霍阑并没几天真正睡得好过,比任何人都清楚睡不着是怎么回事。阖上眼,过往就会翻腾着搅人心神,压制不住。 第195章 梁宵想不通,拽着他半片睡衣不松手:“就没有了?”霍阑蹙了下眉,不敢同梁宵较劲,被他拽回来,勉强坐了个床沿:“抱歉,我――”梁宵这次不打断了,点点头,等他接着往下说。霍阑沉默半晌,没话说了,闭上眼睛。梁宵愣了下:“霍总?”“是我轻薄你。”霍阑,“随你罚。”梁宵微哑:“罚什么都行?”霍阑点了下头,静了片刻,握住他的手:“……不走。”梁宵已经习惯了他们霍总动不动就担心他会跑,闻言点点头,很好说话:“我肯定不走。”梁宵任他握着,单手撑着挪了挪:“霍阑,你知不知道――”梁宵耳朵烫了,咳了一声:“网上说,男孩子闭眼睛是要干什么?”霍阑并不清楚,摇摇头。没见过这种说亲就亲、亲完还不负责的,梁宵本来还想吓吓他,察觉到霍阑掌心在出冷汗,心底忽然一疼。梁宵转了下手腕,反握回去,笑了一声,逐颗解开睡衣衣扣。霍阑罕少见他这种态度,实在不安,下意识睁开眼睛,忽然愣住:“梁――”“不凉。”梁宵低着头,准确抬手,“不准看。”霍阑怔怔被他罩着眼睛,没出声,依言闭上眼。梁宵呼了口气,扯扯嘴角。他们霍总就没这么狼狈过。睡衣全被他解开了,扯得格外凌乱,一侧衣摆撩开,隐约能看见肌肉劲韧的腰线。梁宵承认自己有占便宜的成分,闭上眼睛,伸手揽在他腰间。霍阑呼吸微滞。梁宵看着镇定,自己其实也紧张,屏息凝神,尽力握稳方向盘。闭紧眼睛,颤巍巍正当当,叨在了他们霍总的嘴唇上。-翌日一早。管家熟门熟路,没管主卧,悄悄推开了侧卧的门。梁宵被剧组的意外折腾了大半宿,身心都累得不轻,还沉沉睡着,手脚并用牢牢抱着人型抱枕。霍总睡衣敞着怀,单手拥着他。衣衫不整。管家欣慰得几乎要请尊月老回来,牢牢捂住嘴,小心翼翼要出门,被霍阑低声叫住:“联系经纪人,帮梁先生请个假。”管家飞快点头:“好好好……”说话声已经尽力放轻,梁宵还是多少听见了,皱了皱眉,被生物钟催着要睁开眼睛。霍阑替他遮住光,低声:“没事,再睡一会儿。”梁宵很听话,咳了两声,把脸埋回他胸口。管家觉出不对,有些担忧:“梁先生……不舒服吗?”霍阑摸了摸梁宵额头:“没事了。”霍阑哄着梁宵重新睡熟,将人小心放在被子里,摸摸头发,低声跟他说了几句话。梁宵睡得昏沉,含混应声,本能蹭了下他的掌心。霍阑起身,扣好睡衣纽扣,出了卧室,动作轻缓把门合严。管家蹲守了一宿,被眼前发展引得越发紧张,悬着心半喜半忧:“您――”“我昨天。”霍阑阖了下眼,“亲了梁先生。”“……”管家:“哦。”霍阑莫名不喜管家这个语气,补充:“梁先生也亲了我。”管家心情复杂,有点想给他发朵小红花,又担心霍阑会不高兴:“……哦。”管家侧身,不着痕迹挪开堵门的门挡。……至少比医生预测的进度提前了二十年。可以换一次免费看诊。管家算了算,稍觉安慰,给霍总递了条温毛巾。霍阑蹙眉看他一眼,继续说:“梁先生没怪我轻薄。他昨晚问我,知不知道闭眼睛是要做什么,我不清楚,他就让我不准看。” 第197章 管家乐见其成,笑吟吟过来问了个好。梁宵对昨晚的事记得挺清楚,就是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梦。看见管家过来,脸上本能跟着一烫,瞬间清醒了不少:“……”“霍总在主卧办公。”管家给他报备,“特意让我转告您,叫您醒了别急着出门,多穿些衣服,好好吃饭,演戏时不要分心。”段明原本还听得挺高兴,越听越不对劲:“霍总……是在这间总统套房的主卧吗?”管家点点头:“是。”段明茫然,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主卧门:“那霍总为什么不直接出来说?”管家其实也没听懂:“霍总说,花叶朝夕不相见。”梁宵:“……”段明错愕:“什么意思?”管家试着猜测:“可能是霍总读到了什么诗……”梁宵听着这两个人低声讨论,一路从诗词用典讨论到佛家偈语,深吸口气,用力按了按额头。昨晚为了赖在侧卧,梁宵使劲浑身解数,信口忽悠霍阑了不少。没成想他们霍总听进去的竟然是这一句。梁宵自己都觉得这个主意太过丧心病狂,不敢承认,硬着头皮打圆场:“没事。”“和霍总说,我知道了。”梁宵咳了一声:“让霍总晚上――晚上别工作太晚,早点休息……”段明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管家承受得太多,已经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了,点点头记下来:“好。”梁宵原本还想给他们霍总个早安的抱抱,现在既不早也不能抱了,站在门口,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有点泄气:“……没了。”霍阑除了睡眠堪忧,偶尔会绕进些他还弄不清的逻辑死环里,其余的时候并不会像他这样,一忙起来就顾不上料理自己。梁宵仔细想了半天,竟然没想出什么能再嘱咐的。既然昨晚的话霍阑听进去了,按照他们霍总的严格自持,他们两个说不定真能一个在主卧、一个在侧卧,两两不相见地住上一个月。梁宵想想都觉得可怕,干咽了下,磕磕巴巴:“霍总说过……”管家好奇:“什么?”“……说过。”梁宵磕绊了下,“什么时候,花会去叶那儿串门吗?”管家仔细想了想,没什么印象:“没有……”梁宵咳了一声,艰难:“那,那要是叶半夜想去扒花的门呢?”梁宵:“花会按着叶打屁股吗?”管家也没听过这个,虽然不清楚他在说什么,稍一犹豫还是开口:“重要吗?我帮您问一问――”梁宵飞快谢绝:“不用。”管家有点不放心,担心这是个什么十分重要的问题,打开笔记本记了下来。梁宵靠着门,冷静了一会儿,按按太阳穴。梁宵昨晚心神激荡,还觉得能这么比邻住着也很好,这会儿回过味,才意识到这个计划有多要命。他每天回来住,躺在侧卧的床上,一墙之隔就是霍阑的主卧。梁宵仔细想了想两间房的格局,伸手比划了下床的位置。梁宵更犯愁了:“这是什么人造的天各一方……”两张床都挨着墙,还是共用的那一面墙。这种墙又不是承重墙,梁宵当年做过建筑工,大概能约摸出厚度,最多超不过一只手掌。这么近的距离,他半夜翻个身,不小心亲了墙一下,说不定对面正好就是他们霍总的胸口。那这到底算是他亲了墙,还是亲了他们霍总的胸口?梁宵靠着门胡思乱想,脑海里冷不防蹦出个念头,脸上腾地一烫。要是他们霍总半夜翻身,不小心撞了墙一下……段明眼睁睁看着他原地变红,吓了一跳:“怎么了?”梁宵喃喃自责:“叶可太浪了。”段明愕然:“啊?”梁宵烫得神志恍惚,不敢再想,晃悠悠转身,回去洗漱了。第六十章 梁宵收拾妥当, 吃过午饭,深情拥抱了主卧的门,被保姆车格外周全地送回了剧组。段明还没想明白:“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梁宵怕他心梗, 好心摇头:“不能问。” 第199章 梁宵微哑,点点头:“好。”这几场戏台词都不算难,梁宵原本还担心自己惦记着家里的霍总,静不下心背不进去,没想到背起来反而意外的顺。“我这就过去。”梁宵收起剧本,“辛苦。”场务连惊带喜,连连摆手,应了声飞快跑回去报信。段明接过梁宵身上披着的羽绒服:“没问题?”梁宵点点头:“没问题。”或者……也可能是反而静得下来心了。人都在那儿了,一抬头就看见了,知道满打满算隔了不到十分钟的路了。始终绷着的那根弦落定,全神贯注起来反而容易了不少。梁宵正准备过去,算了算时间,折回来:“不对……还有件事。”段明问:“什么?”梁宵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虽然晚上回去就只隔了一面墙,但他们霍总在接受了这种门隔流水不相往来的设定后,还按着原本一个在剧组一个在别墅的规矩,和他约定了打电话交流工作的时间。原本的安排是没问题的,现在提前过去待场,真要拍起来……不一定抽得出空。梁宵想了想。按照靳导眼下这个点火就着的状态,他要是敢在片场打电话,今晚霍阑大概就会收到一个从物理角度确实熟透了的他。“段哥,等忙完了,让小宫抽空帮我跑一趟……”梁宵斟酌了下,摸出张叠着的纸条塞给段明:“帮我给霍总。”段明愕然:“你们两个已经退化到这种交流模式了吗?”梁宵:“啊?”段明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从见面退化到打电话,从打电话退化到鸿雁传书,实在忍不住担心:“下一次,是不是就找块木板刻几个字了?”梁宵就是想跟霍总重温一下传纸条的刺激心跳,没反应过来,愣愣看着他。段明越想越担心:“再下一次,你就拿一条绳子,上面打上几个结,让我们帮你转交给霍总……”梁宵:“……”段明真怕他结绳记事:“会吗?”“……不会。”梁宵深吸口气,“我下次和霍总视频。”段明看着他回到现代科技的怀抱,松了口气:“那就好。”梁宵有些担心最近是不是给身边工作人员的压力太大了,有心叫段明去休息休息,怕他多想,没立刻说出来,在计划上给自家团队添了个假期。段明揣着他的纸条,按了按梁宵的肩,回头去找助理了。-主卧。霍阑看了几次手里那份报告,放在一旁,又看了一眼手机。管家犹豫着出声:“剧组那边……突发情况太多。”管家怕他误会,低声解释:“梁先生一定不是故意不打电话的。”霍阑:“我知道。”管家愣了下。霍阑阖眸,用力按了按额角,将注意力从格外安静的手机上扯回来。梁宵在剧组,原本就忙碌,要做的事很多,有随时可能会有安排变动。昨晚出了状况,今天白天要处理,自然还会有更多的不确定因素。霍阑理智上清楚,尽力不去想这件事,静了半晌:“几点了?”管家心里叹息:“九点三十七。”距离梁先生原本约好了打电话的时间,已经过了足足七分零三秒。这短短的七分零三秒里,他们霍总已经问了三次时间,看了五次手机。原本在帝都的时候,剧组还没正式开机,梁先生每天虽然忙碌,但时间总归能自主,还没出过这种情况。这次两个人相隔不到十分钟路程,梁先生反而被剧组绊住,没了自由安排的机会。管家其实很想问他们霍总为什么不能去探班,勉强忍住了:“我给段先生打个电话吗?他应当知道……”霍阑摇摇头:“不必。”管家扼腕:“是。”霍阑从九点二十九就有些静不下心,阖眸静默一阵,反思:“梁先生说的对。”管家愣了下:“梁先生说什么了?” 第201章 管家违心假设半晌,终归说服不了自己:“……没事了。”梁先生要是有什么急事,当然会直接打电话。就算真因为某些难以设想的原因,到了十万火急、又必须传纸条的诡异地步,也会粘上三根鸡毛,八百里加急谁拦谁死。不会这么慢悠悠倒几次手送过来。管家叹了口气,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现在先不看。”霍阑明白了他的意思,沉默了下:“下次……再看。”管家愣了愣:“什么下次?”霍阑不想解释,摇摇头,重新拿过文件,批复了几处疏漏。管家没想到梁先生的纸条都这么管用,有心回头找梁宵写上百八十张,必要时就拿出来一张救急:“您忙。”管家满怀欣慰:“现在好了,梁先生好好的,您也不用担心了……”霍阑眸底神色刚松缓几分,闻言又暗沉了下:“他不好。”管家心跳过山车:“谁?”“梁先生。”霍阑说,“他每次给我纸条,都是因为他不想说话。”管家怔了怔,有心问梁先生还什么时候给过您纸条,暂且咽了回去:“梁先生为什么不想说话?”霍阑:“他怕我察觉。”隐约了解了梁宵当初的经历,霍阑大致已经能还原出当初小梁宵同他在一起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小梁宵要打工挣钱,要忍着困听课,晚上回了家,还要自己强迫自己背书学习。霍阑现在回想,每次小梁宵在灯下拿胳膊肘轻轻撞他,给他递过来张胡写乱画的纸条,都是在他或是被分家谋划算计、或是被父母漠然不理之后。小梁宵不累的时候,发现他有心事了,就会没完没了缠着他胡闹,搅得他心烦意乱把这些都忘干净。给他传纸条……是因为小梁宵自己也很累。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了,闹不动也没了折腾的力气了。小梁宵不想让霍阑替他担心,又不想让霍阑一个人。“他说信我……”霍阑阖了下眼:“但他心里,其实只信他自己。”疼也好累也好,是不能分给别人扛的。哭也是不能在别人面前哭的,哪怕真撑不住掉了眼泪,也要死命忍着,一点声音都不能出。霍阑低声:“昨晚的事,他其实也并没彻底缓过来,只是不愿叫我担心。”管家听懂了,心里跟着酸涩:“梁先生一个人熬惯了……”霍阑:“今后不会。”管家实在太想让这两个人互通情话,长了记性,飞快掏出录音笔:“是……今后不会,今后梁先生有您了。”霍阑点点头:“我会慢慢来。”管家循循善诱:“是,您心里惦着梁先生。”霍阑被他引得翻腾起心绪,静了半晌,阖眸:“今后……我会尽我所能。”管家趁霍阑不备,按下录音键。霍阑:“总有一天,会抱着梁先生,让梁先生大声哭出来。”管家:“……”第六十一章 管家虚弱地站了一阵, 关了录音笔。在霍家三十年,虽说没能亲眼看着霍阑长大,但凭管家的了解, 霍阑应当还不至于虎狼至此。……但不论哪种解释。这种话放给梁先生听, 梁先生都很可能不会感动到含泪投进他们霍总的怀里。管家心情复杂, 沧桑叹了口气, 删掉了这句流出去说不定要让梁先生在热搜上蹦极的录音:“……好。”霍阑无声蹙了下眉。管家抬头, 看着他们霍总稍显不虞的神色,吃力加油:“您……一定要让梁先生哭出来。”管家:“大声哭出来。”霍阑得了肯定, 颔首不再出声,专心将精力放回文件上。管家在心里给梁先生陪了一万个不是,放轻动作帮他收拾好桌面,悄悄藏了那支抑制剂, 轻手轻脚出了门。-梁宵一场戏磨了近两个小时, 下来时已近半夜。 第203章 段明点点头:“霍总已经洗漱过躺下了。”梁宵不意外,有点放心有点遗憾,点了点头:“哦。”段明按了两下手机:“你以前还给霍总递过纸条吗?”梁宵愣了愣:“没有。”他上次传纸条,已经是在江南的时候做出来的事了。这些年都没再有过那种氛围,也没想起过这一出,大概是拍小侯爷勾得心血来潮,没忍住拐着他们霍总幼稚了一次。段明挑了挑眉,没再问,给管家回了几条消息:“管家说,霍总把纸条夹在书里,好好藏起来了。”梁宵下意识点头,心念微动,揉了两下颈后。段明察觉到他情绪不对:“怎么了?”“我当年……”梁宵含含混混:“偷过一整本书的纸条。”段明皱了下眉:“还是你在江南那时候?”梁宵点头。段明:“你们俩当年传的?”梁宵有点不好意思了,咳了一声,点点头。段明眼睁睁看着他拿一模一样的手法撩了两次,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晌:“……后来呢?”梁宵静了一阵:“烧了。”段明愣住。梁宵不常回忆当年幼稚时候做出来的那些事,这会儿想起来了,扯了下嘴角,坐下:“当时……有人教我,说文字是有感情的。”段明:“你那个江南野a。”“……”梁宵不知道他从哪儿新学的词,咳了一声:“是。”小梁宵其实不信,毕竟每次背课文的时候,但凡那些文字有半点感情,也该被他的诚心打动,自己跑进他脑子里。但那个时候……也实在没什么能信的了。“他跟我说,只要写下来了,就会记得。”梁宵咳了一声,有点脸红:“我当时就想,既然这样,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段明被他当年的思路惊了:“所以你想试试,烧了是不是就能忘了?”梁宵当年其实挺中二,现在回头,几乎不忍回忆:“段哥,别问了。”段明实在忍不住:“你是想忘了他吗?前尘尽断,浴火重生――”梁宵:“不是。”段明微怔。梁宵揉揉脖颈,笑了下:“我想让他忘了我。”段明原本挺想听这个的,听了几句,反而莫名跟着难受,低声:“不想说就别说了。”梁宵难得说一次,挺想倾诉:“我没想断过前尘,当年的事儿我挺高兴的,也不太舍得就这么忘了。”梁宵:“但他不一样。”小梁宵长到那么大,是头一次被人管着有人作伴,陪他说话陪他学习,能让他胡闹着折腾。头一次有个几乎像是家的地方。被他当肥羊宰的那个少年alpha,一看就知道家境优渥,家教也严格优良。虽然也一定有什么叫人难过又不为人知的秘密,但梁宵莫名就坚信,以对方的性格,一定能好好走出来。走那条原本该走的、又宽阔又坦荡的路,走到很高的地方。小梁宵不舍得忘,但想起自己干的那些事,又咬着牙,揣着那一本书的纸条,狠了狠心。段明心里跟着发紧:“然后……你就买了盒火柴吗?”梁宵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他眼里是个什么形象,看他半天:“我买了个打火机。”段明:“……哦。”梁宵继续往下讲:“我当时实在不知道信什么了……病急乱投医,再不信点什么,我可能连自己也不信了。”梁宵:“我就想,把这些烧了,说不定他就忘了。”段明没吐槽他,皱紧眉:“他记得你,又不知道你临走干了什么,肯定以为你是不要他了……要是他哪天知道了当初发生的事,肯定会疯的。”段明:“你救了他,但你不想让他承你这份情。”“他也救了我,我们俩扯平。”梁宵笑笑:“我没想那么多,就想让他好好的。”段明低声:“别想了。” 第205章 他确实是孤枕难眠,又嫌晚上太冷,急需帮暖被窝。现在就很不孤枕。现在偌大一张床,他眼看就要被枕头挤得没地方睡了。梁宵没话说了,心服口服:“发现问题,提出问题,解决问题……”管家快步过去想替他收拾:“您稍等一下,很快――”梁宵摆摆手:“不用。”管家忧心忡忡看着他。梁宵把热水袋捡了捡,找准了他们霍总可能在的位置,靠墙摞成一排,自己上了床,躺进浩浩荡荡的枕头包围圈里。虽然视觉效果有些惊悚,但躺进来的感觉确实舒服。梁宵几场戏都是近中景,照着礼仪老师的要求肩端背挺腰直气华,务求把宽袍广袖撑出少年的单薄纤细感,身上说不酸是假的。梁宵陷在枕头里,甚至有些上瘾:“辛苦您了,快去休息吧。”管家愁死了:“梁先生……”梁宵意外满足,舒舒服服打了个哈欠,从枕头枕头和枕头中间探了个脑袋:“晚安。”管家下去迎他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回来就看见了这么个阵仗,外头的助理团队也一脸茫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管家提心吊胆,仔细端详半天,确认了梁宵没有不悦,终于稍微放下些心:“您……好好休息。”梁宵点点头。管家帮他关灯,鞠了个躬走了。梁宵听着门在一片黑暗里合拢,翻了个身,随手扯了个枕头,抱进怀里。……说实话,这种时候霍阑不在,他多少还是能松口气的。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但就算当年的小梁宵再嘴硬,已经种下的东西硬生生往外拔,再果断决绝,也是连血带肉的疼。疼到哪怕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再偶然因为什么事回想起来,胸口依然堵得发涩。梁宵当初出了意外,被段明草木皆兵操心多了,每次有点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总要折腾得经纪人跟助理提心吊胆跑上跑下。后来再有这种事,就本能的不愿叫别人知道。梁宵把枕头往怀里捞了捞,收收手臂,低低呼了口气:“没事了……”梁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闭上眼睛。不知道躺了多久,身上的疲乏渐渐跟夜色融在一块儿了,困意倒是消散得没剩下多少。梁宵躺在床上,抱着枕头数羊,数到一千六百五十二只的时候,忽然听见门被人稍微推开。极轻,一点点拧的把手。沿着灌进来的暗淡光线推开了条缝。梁宵心神骤提,下意识就要跳起来,想起自己是在哪儿,堪堪忍住了没动。门口的身影站了一阵,视线落在他身上。梁宵当初装睡被轻易识破,激起了斗志,已经全心总结了一波技巧,闭上眼睛放松全身,肩背跟着呼吸轻缓起伏。身影静了半晌,大概是确认了他已经睡熟,放轻脚步走到床边。梁宵逼真地抱着枕头翻了个身。霍阑被他引得心下微提,停住动作,静了半晌,试着伸手碰了碰他。梁宵没动。霍阑放心了,稍稍松了口气,伸手轻轻去拽他怀里抱着的枕头。梁宵不太清楚他们霍总为什么会半夜来抢他的枕头,想着睡熟了大抵没什么力气,象征性往回抱了抱,就松手让了出去。霍阑大概刚冲过热水,温热水汽裹着凉润气息,交织着像是冰雪初融。梁宵不觉意动,有点忍不住,凝神做起了计划,准备趁他们霍总不备、假装睡熟蹭上一把。正瞄准了要动手,霍阑已经伸手掀开了他的被。梁宵:“……”他们霍总可能被人魂穿了。梁宵有点不放心,犹豫着要不要不装睡了开灯看看。霍阑并没察觉,一只手还握着他的手臂,迟疑了下,把那个枕头放在一边,自己躺下来。霍阑动作格外轻,用自己换下了梁宵怀里的枕头,伸手将他揽在胸口,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梁宵愣愣被他折腾,胸口忽然翻搅着一疼。梁宵生怕露馅,仓促屏息,闭紧眼睛。霍阑察觉到不对,把人往怀里圈进来,放缓力道慢慢拍抚。 第207章 “提案。”段明说,“霍总已经替你说过不用写了,口头提就行。”梁宵:“我――”梁宵当初心血来潮,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放下牙刷,拘捧水洗了把脸:“必须要准确到几点吗?”“对。”段明点点头,“霍总说,如果约定了十二点,他在十一点起就可以开始准备。”段明其实不大理解,但还是尽职转述:“这样的话,从十点起,他就能允许自己开始想梁先生了。”梁宵微怔。梁宵静静站了一阵,压下胸口翻腾起来的热意,笑了笑:“好。”梁宵耳廓热了下:“那我……提案。”梁宵没想到花跟叶居然还能打商量,又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咳了一声:“早,早十二点到晚三点……”“……”段明:“你的早晚范围这么宽广吗?”梁宵横横心:“对。”“不行。”段明说,“霍总说,早上的波动范围在六点到七点,晚上在十一点到十二点。”段明提醒他:“你也要时间专心拍戏,还要背台词。”段明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补刀:“还要背梗概和旁白……”梁宵膝盖一疼:“七点到十一点。”段明点点头,帮他记了个时间:“你还有一分钟。”梁宵愣了愣:“什么?”“霍总说,以梁先生定的时间为准。”段明看表:“现在离七点还有五十七秒,你――”段明话音没落,眼前已经没了人。段明在原地站了两秒,探出头,看了看主卧。……牢记着两个人的约定,霍阑一大早独自起身,放轻动作回了主卧。他夜里并没睡踏实,这时还有些困倦,正阖眼躺在床上假寐,忽然听见门口砰地一声响。霍阑蹙了下眉,正要沉声询问,忽然被一团人影卷进门,迎面腾起直扑下来。霍阑被砸了个结实:“……”霍阑眼前有点泛黑,甚至没立刻反应得出来人,艰难出声:“起来――”梁宵没时间,掐着秒数:“来不及了。”霍阑听出他声音,本能抬起的手怔了下,虚拢在梁宵背后。梁宵结结实实飞快抱了他一下,瞄准霍阑叨了一口,压着最后一秒,头也不回冲出了门。第六十三章 电光石火。保镖团队身经百战, 依然没能反应过来,赶到主卧,眼睁睁看着梁先生兔起鹘落消失在了门外。霍总遇袭突然, 在床上静静躺了一阵, 自己撑着床沿坐起来。保镖队长心惊胆战:“霍总……”保镖队长以为只剩一分钟不会有事, 一时大意, 追悔莫及:“您没事吧?”霍阑没应声, 抬手碰了下唇角。保镖队长看着他们霍总嘴角青了的那一小片:“……”管家今早休班,把霍总的生命财产安全交给他时, 还特意嘱咐了他凡事务必多加小心。千算万算,棋差一招。“用不用……我们去告诉梁先生?”保镖队长难掩自责:“就说您还要休息,叫梁先生以后早上不要――”霍阑:“不必。”霍阑并没在意嘴角淤青,看他一眼, 换了个更严厉的语气:“不准去找梁先生。”保镖队长疑惑:“为什么?”“……”霍阑神色沉了沉, 没答话,起身快步走到窗边。梁宵的动作非常快, 两分钟前刚从他身上蹦起来, 现在已经坐进保姆车,一路奔赴了剧组。霍阑垂眸, 虚拢了下手臂。霍阑尽力回想着刚才的触感, 难以自制地有些后悔。梁宵进门他还在补眠,忽然被迎面砸醒,心神清醒得晚,并没能看清楚当时的情形。 第209章 靳振波皱着眉,逐帧挑毛病:“收枪不够利索,力道飘,气息不稳……这段时间是不是没做过锻炼?”靳振波语气严厉:“基本功不能丢,你自己心里有数没有?”梁宵的表现在众人眼里堪称完美,制片主任眼睁睁看着他被靳导从头到脚挑刺,想说话,被总监制扯了回来。几个饰演配角的年轻演员刚才还看得心神激荡,忍不住小声叫好。眼下吓得几乎没人敢动,噤若寒蝉,贴边站成一排。梁宵诚声:“有数。”“能出头不容易,别自己把底子浪费了。”靳振波看他态度好,语气也稍缓:“老天爷赏饭吃,也要自己把饭碗端稳。”梁宵点了点头。段明头一次见他这么挨训,虽然知道靳导是高标准严要求,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梁宵身体素质原本就不算好,只是比一般omega能熬些,但最近连着生了几场病,刚过发情期,前几天入组饮食休息又都不好,体能也难免跟着滑坡。并不是态度不端正。段明有心替梁宵解释,犹豫了下,低声:“靳导――”“您放心。”梁宵笑笑,截住经纪人话头,“我回去就做恢复性训练。”靳振波稍觉满意,不再训他:“你以前入组,跟的古装剧组大都是仙侠戏,武术设计偏向灵动飘逸,这次不一样。”梁宵:“云琅是沙场杀伐的将军。”靳振波微讶,看他一眼,点了下头:“花架子在战场上是没用的,不论枪法剑法,都是要人性命的路数。”“武指会给你重新设计动作,练枪这场戏看起来平常,其实是暗示他将军身份的第一场戏,镜头语言的力量必须足。”靳振波:“一周时间,你把体能调整好,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磨出来。”梁宵点头:“好。”副导演迟疑提问:“那春祭呢?折柳射靶那一段,算是咱们最大的几个场面――”“耍帅的情节,观众喜欢……场面大,难度不高。”靳振波不以为意:“我主盯远景,追镜特写你们审核行了就过,给他三镜三次足够了。”靳振波记起往事,额外强调:“不准让他看监视器,不准让他因为拉弓没拉圆、流苏甩得不好看、马蹄少踏了一步要求重拍。”梁宵咳了一声,试图找补:“靳导――”“他说什么都不要信。”靳导冷漠而清醒:“他见的每个副导演都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副导演。”梁宵:“……”靳振波冷漠而清醒地看了他一眼,交代众人准备开拍,过去跟美术指导交流镜头风格了。春祭演武,是剧组开机以来头个大场面。陈宏文亲自操刀,按着古籍记载,反复打磨了小半年的外景。这一场的景还没启用过,制景团队到最后还在修整。高耸城墙严严实实隔着,拉开城门,棂星门甲士林立彩棋飘动,琼林苑繁花似锦,金明池水清,映着五殿相连重殿玉宇的宝津楼。跟在后面的年轻演员看得身心受震:“真壮观……”“按《梦华录》复刻的,花了不少力气。”总监制笑着解释:“古装剧相辅相成,制景出彩的时候,演员表现必须更亮眼,不然反而容易沦成炫技。”副导演点点头:“互为表里,光是花团锦簇的也不行。”制景越精细,对演员的发挥要求就更高。靳振波对梁宵的要求严苛到变态,不只是有心提点他,也是拍摄的客观要求。年轻演员受教点头,忍不住感慨:“真不容易。”梁宵笑笑,接过场务递过来的分镜故事板,扫了几遍记下来,跟副导演过去走位。今天一整天要拍的都在金明池外景,禁军祭春演武,云琅在宝津楼上伴驾,正赶上策马折柳不顺,换了几拨人,依然屡次不中。皇上不悦,禁军统领已经用不着揣摩龙颜,急得火烧火燎。随侍的太监总管笑吟吟打圆场,荐了云小侯爷解围。“难度真不高吗?”年轻演员在场边观摩,光看阵势心就已经悬了起来:“这么多个镜头……”“横摇,推轨,上下直摇。”边上有人踮脚看了看,小声给其他人确认,“还有空中遥摄。”总监制不嫌事大,帮忙补充:“还有伸缩镜头,那边几台摄像机都是。”几个年轻演员都是头一次见这种阵仗,争抢着往后退了退,不敢说话了。梁宵刚上了威亚,扣好防护带,朝场边比划了个准备妥当的手势。禁军振作,乐鼓声响起来,箭靶重新簪上簇新红缨。副导演示意,镜头四面锚定。小侯爷懒洋洋下楼。 第211章 亲梁先生的时候,只能亲眼皮往上,决不能再往下一寸。日梁先生的时候……梁先生被自己的想象吓着了,坚贞不屈,严严实实封口:“什么也没有。”下场戏还要走场,段明不能多留,看他半天,莫名其妙走了。梁宵定定心神,穿好衣服,跟着副导演去了下一镜。-管家找了霍阑半个小时,翻遍整个总统套房,终于在电梯门口迎着了人。“霍总!”管家如释重负,飞快过去,“您去哪儿了?星冠那边有几份报告……”霍阑在门口站了片刻,没回答,接过报告坐在桌前。天气格外晴,他在太阳里站得久,身上还带着冬日难得的懒洋洋暖意。管家刚要问他午饭菜式,察觉到不同,疑惑:“您出门了吗?”霍阑肩背绷了下:“……晨练。”管家看看时间,把表盘上的中午十二点遮起来,迟疑着点点头。霍总昨夜没睡好,今早又被梁先生砸醒,之后补了几小时的觉,起身的时间也比平时晚了不少。霍总作息规律,醒来后忍不住,实在太想出去晨练了。逻辑通顺。管家说服了自己,改口:“您早饭想吃什么?”霍阑:“……”霍阑沉默了下,终归难以心安理得,承认:“我去看了梁先生。”管家愣了愣。“是我有违约行为。”霍阑沉声,“告诉梁先生,我――”管家飞快打断他:“霍总,您看见梁先生了吗?”霍阑怔了下,蹙眉:“看见了。”霍阑垂眸:“看了……一眼。”他醒来后,几次试图收敛心神专注工作,都依然忍不住想早晨的事。霍阑调整了安排,让助理以后每天必须在六点五十前叫醒自己,但终归心烦意乱,放下工作,出去散了散步。缓过神时,步已经散到了剧组附近。管家已经准备好了说辞,闻言愕然:“才一眼?”霍阑看着管家,沉默了下,低声解释:“那一眼很值得。”他只看到那一眼,梁宵借着威亚腾身,得心应手地在锋利钢丝间拧身旋臂,动作潇洒利落,把柳枝的嫩芽稳稳抄在掌心。几乎发光。霍阑:“我见过的,都比不上他。”管家不太清楚他们霍总怎么能从一眼里看出这么多,稍一犹豫,没问不该问的话:“这一眼……有五十七秒吗?”霍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什么五十七秒?”管家坚定:“您只说有没有。”霍阑摇了摇头:“没有。”梁宵在天上,要是拽着柳条飞五十七秒,可能已经飞回酒店了。管家放心了,帮他分析:“您和梁先生的约定里,只规定了时间,但今早梁先生单方面行动的五十七秒,您并没来得及配合。”管家:“您不光没亲,甚至都没摸一把梁先生。”霍阑:“……”霍阑莫名不喜欢他这个说法:“我抱了梁先生。”管家步步紧逼:“抱住了吗?”霍阑不想说话了,沉默着闭上嘴。管家早上不在现场,根据从经纪人那里打探来的消息,帮他总结:“今早梁先生抱了您、亲了您,但您什么也没来得及做,甚至还在梁先生砸到您身上的时候让他起来。”管家熟练抹掉一层白霜:“所以这五十七秒对您来说,相当于彻底浪费了。”“……”霍阑不想听了,脸色冷下来,起身要走。管家一口气飞快说完:“所以从原则上来说您完全有权向梁先生追回这段时间!”霍阑怔了下,蹙紧眉看他。“梁先生单方面砸了您,您也单方面看了梁先生,甚至还不到五十七秒。”管家拽着他,斩钉截铁:“这么算起来,还是梁先生欠您的!” 第213章 管家:“梁先生调整人设,不光对自身发展有好处,也对这部戏有助力。”霍阑阖了下眼,艰难:“我――”管家深情,含着泪:“梁先生,太需要一套礼服了。”第六十四章 急需一套礼服的梁先生本人, 正在片场痛不欲生地脱衣服。吊了一上午的威亚,下午还有几场文戏连着。戏服繁琐,脱了再穿少说要搭进去一个小时, 大场面群像戏, 整个剧组不能光等着他一个。梁宵索性一口气连下来, 直到最后一场也过了, 才换下了那套宽袍广袖的银缎锦袍。威亚衣磨出来的几道伤口洇出了点血, 始终没处理,已经干透了。梁宵没声张, 让段明拽进了休息间的小浴室。“别动。”段明紧皱着眉,帮他一点一点扯粘在伤口上的布料,“忍忍,坚持一下――”段明忍不住了, 松手抬头:“你能也配合一下吗?”梁宵小口小口抽冷气:“怎么配合?”“随便。”段明看着他牢牢抱在胸口的手, “说点什么,让我显得不那么像是要对你图谋不轨。”梁宵犹犹豫豫, 把手放下来:“段哥, 你轻点。”段明:“……”梁宵:“qa――”段明按了下额头,不费事了, 拽着他衣服往下用力一扯。梁宵眼前一黑, 没来得及放声喊出来,疼得彻底没了音。一点点撕更折磨,还不如长痛改短痛。段明没心软,抄起浸了碘酒的绵片, 利落按在伤口上:“活着吗?”“既活着又死了。”梁宵瘫在沙发里喃喃:“两种状态同时叠加存在, 只有当你观测的时候,才会坍缩成一种……”“什么东西。”段明莫名其妙, “谁说的?”梁宵奄奄一息:“薛定谔。”段明不认识,没多管,帮他给伤口上好了药,贴了几个创可贴。梁宵这个毛病不是一天两天,没多大事的时候闹腾,真不舒服得严重了,反而状态正常气息稳定,谁都不肯告诉,一口咬定了自己没事。段明每次见梁宵安静都紧张,看他现在这么龇牙咧嘴精神十足,反而多少放心:“行了,穿上吧。”梁宵飞快套上衣服:“回去吗?”“我去问问,应该能了。”段明看了看时间:“回去跟霍总说一声,洗澡的时候帮你护着点。”梁宵正收拾东西,闻言猝不及防一烫:“……”段明:“我又超车了?”梁宵嘴硬:“没有。”段明怀疑地看着他。梁宵已经亲手脱过了他们霍总的衬衫,扪心自问,坚信离一起洗澡也只差微不足道的一小步。梁宵定定心神,尽力让语气显得随意自然:“知道了……我今晚跟霍总说。”段明提醒他:“红到脖子了。”梁宵薛定谔地不肯承认,肩背挺直目不斜视,裹上外套,步履沉稳地开门走了。-回酒店时,还没到提案里花叶相见的时间。整个套房都被他们霍总的工作状态笼罩着,工作人员静悄悄走动,一言不发,轻手轻脚地收拾房间。梁宵没叫人打搅霍阑,融入氛围,放轻动作进了侧卧,仰在床上。一整天的主场戏,说不累是假的。梁宵浑身上下连酸带疼,躺下就不太想动,举着剧本翻了两页,胳膊也没劲了,索性放任剧本砸在了脸上。梁宵盖着剧本,打了个哈欠。“都累成这样了。”段明看得皱眉,过去扯开被,给他搭了个角:“按说强度也够了吧……还约恢复训练吗?”梁宵含混:“不一样。”拍戏是拍戏,训练是训练。吊着威亚除了费体力费腰,别的几乎都练不到。靳导对他武戏的标准是按历史正剧来的,和仙侠对武打动作要求的飘逸灵动比起来,力道、爆发性都要强出不少,正好是梁宵的弱项。“到后半程我还得穿布条。” 第215章 梁宵没能专心多久。起得早,一天又辛苦,梁宵连着打了十来个哈欠,眼前的字就彻底重了影。梁宵攥着荧光笔,艰难辨认了半天字迹,笔下歪歪扭扭画了条波浪线,精力终于彻底告罄,一头栽倒在了剧本上。他累得不轻,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不省人事,什么动静都没能察觉。再睁开眼,窗外天色都已经黑透了。窗帘严严实实合拢,台灯光线温暖,给屋里的东西加了层柔和的滤镜。梁宵睁着眼睛,对着柔和的天花板愣了三秒,忽然醒神,一把抄过手机。离花叶相见的时间已经过了足足二十分钟。梁宵心疼得直抽凉气,弹起来要往外冲,腰上猝不及防一阵酸疼,整个人软回了枕头上。梁宵扼腕长叹:“天要亡――”浴室响动,霍阑循着动静快步出来,沉声:“谁?”“……”梁宵愣愣看着他们霍总:“我。”霍阑从浴室出来得太自然,梁宵怔了半晌,没忍住,看了看自己是不是还躺在侧卧的床上。执念太盛,夜半穿墙。梁宵从枕头底下摸着了自己的核桃仁,松了口气,撑着胳膊要坐起来。霍阑快步过去:“别动。”霍阑走近了,梁宵才看见他手里的医药包,愣了下反应过来,笑笑:“没事儿……”霍阑垂眸,难得的不为所动。又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况且也都处理过了,每个都贴了创可贴。梁宵不以为意,一天下来终于看着了人,很想跟霍阑说话,精神抖擞坐起来:“您工作完了吗?今天片场热闹,靳导说――”梁宵一顿,看着霍阑覆在自己衣领的那只手,把靳导说什么了忘得一干二净。梁宵有点发热,喉咙动了下:“霍总?”霍阑把他端起来,自己坐在床头,叫梁宵靠坐在身上。梁宵发情期的时候体力不足,没少被他这么揣进怀里,多少适应得差不多,咳了一声:“霍阑。”“受了伤――”霍阑沉默了下,“也该联系我。”他们霍总掌握的句式很固定,梁宵对这一个已经很熟,哄着他应了一声,忍不住想了想隔着一道门怎么联系。毕竟不像之前分隔两地,打电话发短信……好像都有点多此一举。隔着门敲三下当暗号,又不合适。梁宵没忍住,喃喃:“传纸条吗……”受了伤,蘸着血写张字条,给霍总从门缝里塞进去。霍阑蹙眉:“什么?”梁宵缓过神:“没事。”他是真没把这几个小伤当回事,觉得实在犯不上大惊小怪,笑着拦了下霍阑的手:“总共破了层皮,再晚点儿看,可能就――”霍阑侧过头,在他鬓角轻轻亲了下。梁宵:“……好了。”不知道是不是白天见不着的缘故,他们霍总最近每晚都像是打开了什么新的开关。覆落的吻格外轻,能察觉到霍阑呼出的气流,和明净新雪的气息混在一块儿,混混沌沌裹着他。梁宵张了下嘴,没出声,任霍阑解开了自己的衬衫。霍阑摘下创可贴,露出被冷汗沁得泛白的伤口。梁宵身上毕竟还虚,自己不察觉,累得狠了,身体的反应却免不了。霍阑阖眸,将他往怀里揽进来。梁宵还没来得及塑型练肌肉,莫名有些惋惜,尽力掩了掩衣摆:“这个进度――可以往后推一推……”等专业团队过来,营养训练一起跟上,起码练出些薄层的肌肉线,从视觉效果到手感肯定都比现在好。梁宵把自己想烫了,咳了两声:“霍阑――”霍阑:“我在。”霍阑揽着梁宵肩背,叫他彻底放松下来,仰在自己胸腹间。梁宵枕在他臂弯,心率压不住地往上窜,下意识攥住霍阑衣摆,屏息抬头。霍阑摸摸他的头发,俯身拢着梁宵,轻轻在他伤口上吹了吹。霍阑:“不疼了。”梁宵怔住,乱七八糟旖旎念头忽然散尽。 第217章 一旦他们亲了,就把今天的份额用完了,就不能咬他的脖子了。梁宵有些犯愁:“倒也不必……”霍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阖上眼,胸口起伏了下:“你会承受不住。”梁宵现在的心率还没降下来,腺体又已经被他的信息素浸泡得格外敏感,如果这种时候临时标记,很可能会应激出类发情期的敏感性。按照梁宵发情期的状态,说不定真要他在屋里临时标记,医生在外面扛着cpr仪器准备抢救。霍阑尽力才将情动压制下去,被信息素冲得有些头疼,担心梁宵误会,低声解释:“至少……要调理半年。”霍阑保证:“好好调养,一定会好。”梁宵后知后觉想起来,有点遗憾:“那您记得吃药。”抑制剂的副作用对他来说已经早成了习惯,哪天醒来了没有不舒服,反而要觉得不对劲。霍阑用抑制剂的次数不多,受副作用的影响相对要大出不少。飞扬药业一直在根据他的状态调整用药,到现在为止,已经整理出了一组针对减轻副作用格外有效的辅助药物,配合使用效果确实斐然。霍阑视线落在他身上,眸底暖了暖:“好。”梁宵操心:“记得吃糖。”霍阑抿了下唇角,轻声:“好。”梁宵耳朵热了热:“吃完糖记得亲――”梁宵咳了一声,压压心跳,磕磕绊绊说完:“亲,我。”霍阑肩背微凝,静静看他半晌,没出声。难得有一次这种机会,梁宵决心把他们霍总的观念多少扳过来些,横横心一鼓作气:“这种……不算轻薄。”梁宵烫得快熟了,顺着枕头往下淌:“我们――我们不只是家人,还是互相喜欢的……”梁宵今天份的浪用完了,滑进枕头堆里,干咽了下:“喜欢的家人,是不是?”霍阑垂眸,静静听着,抿了抿唇角:“是。”梁宵:“您知道互相喜欢的家人该怎么做吗?”霍阑轻声:“不知道。”梁宵怔了下,心口忽然疼了疼。霍阑……的确不知道。梁宵看着他静静站在光线末端,忍不住,扑腾下了床。他腿上还软得站不稳,没头没脑踉了几步,也不抬头看,毫不意外一头撞在了霍阑胸膛上。梁宵被霍阑稳稳接住,借着力道手脚并用抱住他,按着霍阑低头,照着脑门上叨了一口:“会这样。”霍阑怔怔看着他,手臂回护在梁宵背后。他站得格外久,久到梁宵几乎忍不住在他眼前晃了几下手,终于回神,迎着梁宵的视线点了下头。霍阑揽着他,轻声:“好……”霍阑眸底安静,像是雪水化成的清透深潭:“等我,不要乱跑。”梁宵原本也没打算乱跑,舒舒服服卸了力,被他放回床上:“您要去哪儿?”团队准备给梁先生定制礼服,霍阑除了用抑制剂,还准备去拿那几份行程单,劝梁宵让设计师们帮忙测量需要的尺寸。但现在忽然不很想说了。霍阑认真回忆,一点点学着梁宵的样子,朝他好好地笑了一下。霍阑俯身,吻了吻他眉心:“我去吃糖。”第六十五章 霍总来去匆匆, 赶回侧卧,同梁先生细细亲足了一整颗糖。车速飙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高峰。梁宵彻底熟了,奄奄一息淌回床上, 捂着心脏艰难地给自己按了几下。霍阑耳廓也隐约泛红, 胸口起伏, 伸手要扶他, 被梁宵及时拦住:“不能动。”霍阑怔了下, 收回手。“太刺激了。”梁宵命若悬丝,“让我缓缓……”霍阑情动时失了自控, 看着梁宵昏昏沉沉吃力移,攥紧拳垂眸:“抱――”梁宵抢先:“抱歉就算了。”霍阑被他打断,张了张嘴,沉默下来。梁宵给自己艰难翻了个面, 咳了两声:“抱……抱我行。”霍阑眸光动了下, 抬头看过去,正迎上梁宵视线。梁宵豁出去了, 闭着眼睛但求一死, 第219章 霍阑静了静:“嗯。”梁宵想得很开:“那我顺两颗糖回来。”霍阑摸了下他的头发。梁宵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奔忙挣命,想想也知道,分不出过生日的闲心。霍阑不意外他自己都不记得,敛下念头并没多说,点点头:“好。”梁宵被他胡噜得有点儿困,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往后靠了两秒,忽然回神:“不对,剧本――”“去床上。”霍阑说,“我念给你听。”梁宵觉得霍阑很可能并不清楚自己的影响力:“恐怕不行,您念我背不下来。”梁宵咳了一声,耳廓微烫:“我……听都听不进去。”注意力光在他们霍总说话的嗓音和喉结上了。梁宵深吸口气,清心寡欲起身:“不要紧,我多念几遍,念熟了就背下来了。”大不了念个通宵。文字是有感情的,看在他通宵的份上,说不定就会自觉跑进他脑子里。霍阑摇摇头,握住他的手腕:“不抱着。”梁宵控制不住惋惜:“不,不抱吗。”霍阑抿了下嘴角,将梁宵引到床边,打开台灯,拿过纸笔递给他。梁宵忽然腾起不祥预感:“……干什么?”“我念一句,你背一句。”霍阑说:“三次背不下来,就把这句抄一遍。”梁宵:“……”梁宵眼前一黑,拔腿要跑,被霍阑单手往背后轻轻一按,条件反射盘腿坐直。梁宵自己都记不起这个要命的反射究竟是哪儿来的了,肩背笔挺坐在床头,痛不欲生:“霍总……”霍总拿过荧光笔,续着他画的接上:“开始。”-接连几天,梁先生都完美地背下了全部台词。段明拿着剧本,忍不住感慨:“听人说字里行间充满了血泪,原来还能是真的……”梁宵崩溃:“段哥。”段明观摩着他那份字里行间写满了qaq的剧本,拍拍他肩:“你是能背下来的,就是缺少压力。”光有动力是不够的,比如霍总承诺背下来一页亲一次,梁先生会心猿意马静不下心,但如果背不下来抄一遍,梁先生就能突飞猛进。段明感慨:“霍总深谙人性……”梁宵恼羞成怒,抢过剧本合上。段明好奇:“你当年是怎么背书的?”当年更惨些,梁宵打了个激灵,回忆:“一次背不下来,就把这句抄三遍。”段明:“……”梁宵叹了口气:“再分心,就要头顶着一本书,罚站背。”小梁宵当初底子太薄,又散漫惯了静不下心,不用这这雷霆手段根本一个字都背不下去。用了这种雷霆手段,小梁宵甚至都在高压下锻炼出了顶着书在墙角打瞌睡的深厚功力,十次有九次都不知不觉睡成一条,再醒来就已经裹着被躺在床上了。段明听得愕然,喃喃:“你这是什么命……”兜兜转转。和知识的不解之缘。梁宵原本还难过,被他一开导,两相对比欣慰了不少:“霍总温柔多了。”段明:“……是。”梁宵高高兴兴:“霍总还允许我写连笔字。”当年小梁宵的字七扭八歪随心所欲,被逼着一笔一划,是只要连了一笔就必须再重新写一遍的。段明看着他发自内心的快乐,一时几乎有些不忍,附和:“霍总真好。”梁宵点头,顺利说服了自己,攥着剧本流畅地从头默背了一遍台词,跟着场务上场,顺利过了这一镜。“不错。”靳导看了一遍监视器,满意颔首,拿他教育一群年轻演员:“台词怎么难背了,一样的拗口,梁宵怎么就背得下来?”几个年轻演员面露羞惭低声应是:“我们不够努力。”靳振波看了一眼梁宵:“有什么经验,回头给他们介绍介绍。” 第221章 梁宵点头:“我知道。”刚起步要给路人好印象,必须严格管理控制风向。星冠盯得密不透风,稍微引战不怀好意的评论都及时处理了,并没给蹦q的机会。现在逐步稳定下来,再控制得一片和谐花团锦簇,反而就显得太假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梁宵这一组差不多撑到了极限,整个人哆哆嗦嗦晃晃悠悠,“我又不是钱……”不是人民币,总不能人人都喜欢。段明就是给他打个预防针,点点头:“也还有人盯着呢,不会有什么太过火的。”梁宵胳膊一软,结结实实砸在垫子上,翻身喘了两口气。“挑刺的无非拽着你现在没有代表作。”段明帮他递了条毛巾:“《岁除》制作周期短,要不了多久就能堵这些人的嘴。”梁宵擦着汗,应了一声。见他没往心上去,段明也放心不少:“再有就是……咱们之前担心的,有人扒你的资料,找出来了你信息素爆发后遗症的事儿。”梁宵:“都说什么了?”“说什么的都有,编得还挺真的。”段明点开一个营销号:“说你从小家境贫寒,买不起抑制剂,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跑到大山里分化……”梁宵愕然:“我是疯了吗?”段明换了一个:“你父母忙于工作,没时间管你,怕你乱跑,把你反锁在了家里。”段明绘声绘色念:“你一个人分化,拼命砸门,喊哑了嗓子,等你父母回来,只看见门口的一滩你……”梁宵:“……”段明又换了一个:“你隐瞒了身份,其实家里特别有钱,被人绑架勒索的时候受了惊吓,意外突然分化了。”梁宵对这个有些心动,坐起来想了想:“我机智地用信息素报信,引着营救人员来找到了我。”段明想了想,帮他完善细节:“你当时在地窖里,外面封死了看不出来,但有缝隙,气体分子可以流动。”梁宵点头:“高浓度向低浓度扩散……”段明飞快记下来,准备回去和星冠团队进一步讨论,完善其余的逻辑和细节。梁宵不能休息太久,稍微有了力气,就又爬起来,换了个器材继续自虐。段明跟着他看,忍不住:“你要不要顺便练练蜜桃臀?”梁宵正拽着配重拉背阔肌,呛得一迭咳嗽,手一松:“……”段明遗憾:“算了。”“不练。”梁宵坚决,“以后不能让我听到这三个字。”段明叹口气:“好。”梁宵严格地和经纪人对视了半分钟,确认了对方已经完全记住这个要求,才又握住手柄,咬牙切齿拽起了配重的铁块。-星冠的团队向来专业,不放过任何一点能榨取的价值。霍总来到侧卧时,被榨干的梁先生正瘫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被翻了个面。屋里空调开得格外暖和,梁宵穿着半袖短裤,手臂大腿都被热腾腾的毛巾敷着,叼着吸管借蛋白冲剂消愁。霍阑蹙紧眉:“怎么回事?”“梁先生刚做了力量训练。”管家解释,“热敷能缓解乳酸堆积。”管家受梁先生所托,飞快添上一句:“没有不舒服。”霍阑没应声,走到床边。梁宵被蛋白粉难喝得但求一死,奄奄一息:“霍总……我没事。”霍阑视线落在他身上,覆着他手臂,轻轻一按。梁宵一口凉气呛在了嗓子眼,整个人哆嗦了下,弹到一半就连酸带软往回掉。他们霍总意外的熟练,伸出手臂,稳稳当当捞住了他。梁宵耳朵热了:“霍总……”霍阑摸摸他的头发,揽着他小心放回床上。梁宵就被温暖了这么一下,眼睁睁看着霍阑转身出门,愕然睁圆了眼睛。这就不抱了。色衰爱弛,爱弛恩绝。梁宵凄凄惨惨的,挣了两下没爬起来:“人生若只如初见……”管家守在边上,闻言愣了下:“什么?”梁宵挺难过:“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223章 梁宵没紧张,懒洋洋打着盹,安心听着他们霍总走到床边,站了一阵。梁宵既安心又放松,被睡意温柔拢着,隐约察觉到清冷干净的霍阑单手探进被子里,托起了他的屁股。梁宵:“……”第六十六章 ……触感未免过分真实。梁宵不太敢动, 心里不自觉有点紧张。霍阑进门的时候他还没觉出问题,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容不得他不怀疑自己可能是飞快睡着了、又飞快做了场梦。除此之外, 他一时还想不出能解释这个局面的理由。他们霍总站在床边, 单手托着他的屁股。另一只手拿了什么不知道东西, 探进被子, 动作轻缓缠了一圈。说不定是绳子。梁宵闭紧眼睛不敢看, 心神不宁。如果是梦……他也太饥渴了。甚至已经把他们霍总的人设崩成了这样。梁宵耳廓微热,忍不住严厉谴责着自己, 正准备清心明目换个小甜饼梦做,事情的发展又有了新变化。霍阑手里的绳子松了,抽出来搁在一旁,托着他控制不住绷紧的屁股。慢慢揉了一下。……两下。梁宵绷不住了, 愕然睁开眼睛。卧室安静, 天花板温柔,灯光一如既往。霍阑不在梦里, 格外真实地背对着他, 肩背绷得睡衣都折出来了过于凌厉的线条。梁宵看不见他究竟在做什么,腰又酸疼得支不起来, 难以置信:“霍总?!”霍阑背对他站着, 肩背狠狠一僵,静了半晌:“……放松。”梁宵刚被他揉了屁股,瞪圆了眼睛:“怎么松?!”霍阑被他问住,沉默下来。……毕竟替梁宵揉身上淤青时, 如果梁宵因为太疼绷紧得厉害, 小心揉两下就会放松很多。霍阑只是举一反三,也不清楚这一次为什么不好用了, 沉默半晌,硬着头皮低声:“坚持一下,很快就好。”梁宵:“……”梁宵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这个,但看着俨然也被严重困扰着的霍阑,还是艰难运转心神,尽力守住了岌岌可危的逻辑线:“管家……”梁宵缓了口气:“管家是不是又跟您说什么了?”虽然梁宵也很想不通,管家是和霍总说了什么,能把他们霍总忽悠得半夜来摸他的屁股。还带着大概是绳子的某种道具。好的抱枕都会半夜来摸屁股。摸的时候不准躲,不然就拿绳子绑住,另一头拴暖气管上。梁宵胡思乱想,看着霍阑轻轻点头,放心些许:“说什么了?”霍阑沉默了下,稍直起身:“礼服要提前订做,时间不能再拖。”梁宵愣了下:“啊?”霍阑原本不打算和他说,但梁宵醒了,不得不解释:“管家说你不喜欢被人贴身测衣服尺寸……我不会问你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很不情愿的事,大都源于某段无论如何不愿想起的记忆。霍阑自己也有,将心比心,不想用这种事困扰梁宵。梁宵险些问他为什么,生生咽回去,隐约想明白了酷似绳子的道具是什么:“所以您亲自来测了……”霍阑肩背绷着,点了下头。……还好。至少保住了霍总的人设。梁宵终于放心,松了口气,莫名有点遗憾:“但是――”但是早在飞扬药业实验抑制剂入组、统计志愿者资料的时候,他的三围就都一起报上去过了。梁宵这段时间的确有过调养,但和几场病功过相抵,在剧组谈不上休息,体型数据变化不很明显。现在的三围,和报名时的也不会差出太多。 第225章 “没人信,都说是胡编乱造。”段明:“还有人整理出了这种可能不成立的十个有力理由。”梁宵:“……”梁宵按了按额头,怔忡喃喃:“是我想多了……”他原本还担心,这种事真真假假传多了,集思广益,一来二去攒出来个八九不离十的当年真相。现在看来,从起步方向可能就差出了十万八千里。“也留了条路。”段明说,“这个八卦号是星冠商业注册的,万一将来瞒不住了,也能用这个说咱们努力解释过。”梁宵点了下头,心情复杂:“解释过,然后被十个有力的理由驳斥了。”段明:“对。”段明又想起件事,同他确认:“你当年认识的人,现在还有没有能认出你的?”梁宵愣了下,想了想:“不好说。”段明:“你跟江南野a在一块儿的时候,用的不是你自己的样子吧?”“不是。”梁宵挺有信心,“他再见到我,除非我自己承认,不然多半认不出来。”段明:“孤儿院?”梁宵实话实说:“被我送走了六个,第七个院长给我收拾了行李,极力介绍我去第八家。”“……”段明不无敬佩地看了他一眼,放心点头:“那就行了,那个骗子窝估计也没什么人敢找事。”当年小梁宵九死一生,那些控制孤儿行骗的骗子险些闹出人命,做的又是见不得光的事,只怕躲还来不及。二十年的时效性还没过,真要是有人利欲熏心找上门,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翻出当年旧事,诉诸法律程序。“明明只要实话实说,光粉丝都能帮你脑补出一段泣血往事。”段明替他操心操肺,看了梁宵一眼,忍不住念叨他:“咱们现在倒成费尽心机编故事的了。”梁宵牵了下嘴角:“段哥,麻烦你们了。”段明倒不嫌麻烦,就是忍不住心疼他,偏偏梁宵还不准人提:“行了,少说废话。”梁宵苦心,段明也理解。信息素爆发毕竟不是小事,真叫对方知道梁宵当年差点丢了命,打击无异于被当年的擦肩错过追着连砍十八刀。段明叹了口气,认命拍他肩:“为了你的江南野a。”梁宵笑笑:“不是我的……”梁宵觉得这种时候该适当强调,咳了一声,耳朵烫了烫:“我的不在江南。”段明捧哏习惯了,下意识接茬:“在哪――”梁宵红通通热乎乎:“在酒店啊。”段明不及防备,被他往嘴里满满登登塞了一把狗粮:“……”段明原本都不想提这件事了,被梁宵一刺激,又想起来:“你的一种水果加身体部位――”梁宵把策划案塞回经纪人怀里,抄起剧本,风卷残云蹦走了。第六十七章 酒店。管家放下报告:“大体就是这样。”管家:“梁先生那边应当也确认了, 公关部那边准备造势这几种说法,让跟您汇报一声。”霍阑合上电脑,神色平静:“知道了。”管家不大放心:“这个……是编的。”管家亲眼见证了一个故事的成型, 眼睁睁看着剧情逐渐复杂, 从见财起意一路发展到豪门恩怨, 听得身心震撼自愧不如。担心霍阑信以为真, 管家翻了翻报告, 特意逐句解释:“第一句是网上的传闻,第二句是梁先生编的, 第三句是段经纪人……”霍阑:“我知道。”管家松了口气:“是。”霍阑莫名觉得他态度古怪,蹙起眉:“编的故事,我为什么会当真?”管家:“……”管家也想知道,但管家不敢问, 把梁先生的臀围尺寸悄悄收起来, 给霍阑倒了杯咖啡:“您在想什么吗?”霍阑拿过那份报告,看了看, 没说话。这些事梁宵自己不会提, 霍阑不愿让梁宵被往事纠缠,也从没问过。梁宵为什么会走, 为什么没留下音讯, 为什么会信息素失控爆发。为什么再没回来找他。霍阑静了一阵,低声:“他的经纪人说没说过,当初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227章 霍阑低声:“他还不知道。”管家有些诧异:“梁先生也没认出来您吗?”霍阑摇了摇头。管家愣了半晌,想起霍阑少年时的样子,懂了:“那时候您还没分化……”少年alpha没分化时,身体素质并不会出现显著提升。小霍阑那时候单薄瘦削,性格孤僻严肃,又戴着眼镜,怎么看都和现在要差出很多。霍阑点了下头,语气沉寂:“当年在江南,他也不准我告诉他我的名字。”管家站在雪地里,心里跟着酸了下:“梁先生当年可能是怕对您动心。”管家低声替梁宵解释:“梁先生当年年纪也小,多半是觉得……不问名字,不知道您的事,就不会对您动心了。”霍阑头顶的雪花打了个旋,更沉寂了:“他并没对我动过心。”管家:“……”管家小心翼翼:“您怎么知道?”“我同他告白那天,他对我说过。”霍阑说:“他只认当年那个人是朋友。”管家虚弱:“他也确实不能在您告白的时候跟您说,当年那个人是他未了的前缘……”当时的情况太过复杂,霍阑解释不清,抬眸看了管家一眼,不再多说。管家想了想,帮忙出主意:“您试过问梁先生吗?先不挑明,旁敲侧击,问问梁先生想不想见当初的那个人?”霍阑阖了下眼:“问过。”管家跟着一阵紧张:“梁先生怎么说?”“不想。”霍阑:“梁先生说,如果有天再见面,他一定有多远跑多远。”管家追问:“为什么?”霍阑也想不通,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管家是知道当年的小霍阑动过心的,接受了梁先生是江南小野o的设定,就本能把锅从人家那儿端回了他们霍总头上。“是不是您当年不够努力,没让梁先生察觉到您的心意?”管家试探:“您当时跟他说清楚了吗?”“我……尽力了。”霍阑低声:“我每天都同他一起写作业,帮他背书,让他练字。他做过的所有作业,我都会批改一遍,有错误就让他整理誊抄下来。”管家:“……霍阑:“他不会的题,我会一直讲到他听懂,背不下来的内容,我会一直监督到他背熟。”管家:“……”“我也试着同他说清楚过。”霍阑落下视线:“就在他消失的前一天,我……鼓起勇气对他说了。”管家心梗:“说什么了?”霍阑:“我愿意一辈子陪他背书。”管家气绝。霍阑头顶的雪堆了一小层,声音愈低:“但他还是走了。”管家按了按心脏,深吸口气,艰难反驳:“您这一句可能不该用但……”霍阑愣了下:“用什么?”管家心说废话当然该用所以,梁先生当年竟然能坚持这么久才走,简直情动天地。换一个人,说不定不用骗子组织追杀,第一天就收拾东西跑了。管家腹诽半晌,迎上霍阑视线,终归不忍心:“然后。”霍阑怔了怔,摸过个核桃握在手里,跟着改口:“然后……”霍阑轻声:“他还是走了。”霍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核桃,轻轻放在桌上。小梁宵走的那个晚上,他发着烧头疼,实在看不进去书,担心小梁宵背书太费脑子,就想着替他剥些核桃。小梁宵很挑,核桃仁非要完整的,不完整就嫌不好看,说什么都不肯吃。少年霍阑控制不好力道,在房间里尽力剥了一整袋,也只攒出了一小把完整的核桃仁。第二天早上醒来,那些核桃仁还藏在抽屉里。再没来得及给出去。管家在边上陪着,把合同不声不响整理好,终于彻底弄清了当年小霍阑的心结。 第229章 霍阑虚攥了下, 沉默半晌:“……圆。”梁宵挥汗如雨了一宿, 得到肯定, 没忍住给自己攥拳比了个加油。管家:“??”霍阑抬眸,视线落进梁宵眼底。颠沛这些年, 梁宵和少年时却几乎没变多少。一样的纯粹坚定,一样的干净骄傲。善恶分明,喜怒随于心形于色,高兴了眼睛就亮得恨不得放光。霍阑本能地想叫他高兴, 眸底浸过暖色, 空着的手抬起来,摸了摸梁宵的头, 猜测着夸他:“很圆。”管家:“!!”管家是真不大能跟得上了, 费解地看向梁宵,试图从梁先生这里得到些对目前进度的暗示。梁宵被霍阑轻轻揉了两下头, 兴奋落定, 堪堪恢复清醒。管家隐蔽地给他打了个问号。梁宵张了张嘴,卡着壳转过脖子,迎上管家的视线。……他练了一晚上,洗澡的时候特意自己摸了摸, 越摸越觉得颇有成就。一时忘形。梁宵冲进门时其实没预料到管家会在, 情急之下拽着霍总就上了手,也没来得及查看周围环境。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梁宵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咳了一声,从头顶被霍阑掌心覆着的地方往下,一寸寸烫进了脖颈。管家懂了:“霍总。”霍阑侧过头看他。管家攥拳:“加油。”梁宵:“……”管家功成身退,朝梁先生也加了个油,不着痕迹出了卧室。轻手轻脚地,从门外关上了门。-接下来几天,梁先生对训练都保持了高度的积极自主和能动性。卓有成效,小侯爷在庭中练枪的戏筹谋了一周,酣畅淋漓走过一遍,银枪赤缨使得凌厉生风。三组十几台摄像机围着转,众人屏息凝神静悄悄围在场边,靳导一个“卡”字刚出口,人群里就爆出阵格外热烈的掌声。梁宵抖了个枪花,稳稳当当接在手里,顺手背在身后,带着薄汗抬头。靳振波反复看了几遍监视器,目露欣赏:“过了。”执行导演们互相击掌,制片主任压不住兴奋,快步过去:“漂亮!陈老师刚还说,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梁宵擦了擦汗,闻言笑笑:“过奖了。”制片主任用力摆摆手:“是真出彩,我们手都拍红了。”武戏出彩的演员也有不少,但大都是alpha出身,有天然优势。像梁宵这样身手利索、外形条件又出众的omega演员,满打满算也挑不出几个。少年将军白袍银枪眉目韶秀,偏偏枪势凌厉战意逼人,两相对比,镜头里一眼就能把观众抓牢。“不错。”靳振波难得满意,也夸了他一句,“这些天没白辛苦。”梁宵把枪交给道具,笑了笑谦虚:“是您和武术老师指导得好。”靳导不理他客套,叫来场务:“后天是不是回帝都?明天不用来了,多给你天假。”“其实不用。”梁宵说,“我――”“怎么不用,收拾准备不花时间?”靳振波扫了一圈,找着制片主任:“你那块――浪什么?拿出来,借他戴两天。”制片主任愕然:“干什么?”“他们现在不都拿这个撑场面吗?”靳振波对现在的圈子了解不深,隐约知道手表是不能缺的:“省得人家说咱们剧组没钱,演员出去只能摊煎饼卖早点。”梁宵:“……”梁宵膝盖一疼,给远在破碎河山准备杀青的宋祁导演默默道了个歉。制片主任懂得比靳导多,哭笑不得:“不一样……我那块浪琴老掉牙了,梁宵这个年纪戴出去,说不定要以为是他爷爷留给他的。”制片主任:“他们现在都戴积家百达翡丽,还有定制款,带钻。”靳导没想到这种事居然也这么麻烦,皱了皱眉,又要发脾气,被制片主任及时扯走了。梁宵意外放了个假,从人群里出来,接过段明递的水:“段哥,明天有安排吗?”“没有,回去调整调整。” 第231章 平心而论,星冠根基稳健,受到舆论打击和影响的损失其实并不大,还不到非要总裁亲自营业的地步。但最近毕竟还要买龙涛。而且这档综艺又确实很合适,是个难得的机会。公关部部长有些紧张,磕磕绊绊:“对嘉宾工作内容要求不多!是档度假类综艺,经常会和宣发这边合作,一次会请一个剧组……”“不必了。”霍阑沉声,“把心思放正些。”公关部部长勇气告罄:“是。”霍阑起身,正要出门,忽然蹙了下眉。公关部部长正要下线,忽然被霍阑叫住:“请一个剧组?”“是。”公关部不敢多说,简洁汇报,“是《岁除》剧组的宣发流程。已经定好了,等梁先生这部剧杀青,正好《岁除》也进入了播放期,剧组主创都会去参加……”霍阑:“什么模式的综艺?”公关部愣了下,飞快介绍:“两人一组,四天三夜。”霍阑:“……”星冠是《岁除》的投资方,霍阑作为总裁,其实也能以投资制作人的身份算进主创团队里。这些年来霍阑始终无意在社交媒体上多暴露个人信息,一个公司运营没有感情的营业微博,流量数据都能抵得上些一线明星。运营部其实很想让他们霍总抓住这个机会,再吸一次粉,让公司和旗下艺人的流量也都跟着水涨船高。但既然他们霍总不情愿,他们自然也不会强求。公关部部长放正心思,改口:“我们知道您不想去了,绝不会再提。”霍阑:“……”公关部体贴上意,特意补充:“我们会联系节目组,给梁先生挑选好相处的搭档……实在不行就把宋导安排给梁先生。”霍阑:“……”“是两个人一间房,朝夕相处,饮食起居都在一起。”公关部坚定保证:“我们一定会照顾好梁先生。”霍阑阖了下眼,静了片刻,睁开眼睛:“我――”公关部部长坚决秉承了星冠的一贯作风,干脆利落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结束汇报关了视频。第六十九章 视频会议结束后, 霍总的心情就不是很好。连下戏回来的梁先生慷慨配合、在总统套房用晾衣杆练了一套即兴发挥的打虎枪法,都没能力挽狂澜。“出什么事了?”梁宵把编辑微博的重担交给经纪人和助理,压低声音问管家:“霍总工作不顺?”管家亲眼见证了事情的发生发展, 心情有些复杂:“也不能算……”梁宵划拉半天, 勉强捏了个手指大的小雪人, 放进冰箱:“那是怎么了?”管家没忍心阻止梁先生的艺术发挥, 转身带路, 引着梁宵穿过客厅,打开了主卧的门梁宵看着冰天雪地的主卧:“……”梁宵:“霍总是刚在这里完成了一次进化吗?”管家咳了一声:“不是。”霍总只是没能成功隔着网线把星冠的公关部部长冻上。管家叫人来收拾房间, 简单跟梁宵说了情况:“……大概就是这样。”管家:“按照安排,您要和剧组一起上一档度假类综艺,一起度过四天三夜。”度假类综艺不像挑战或是游戏类,录制过程自由度很高, 不必须按照剧本人设配合节目组, 有规则通常也很宽松。这类综艺对非主营综艺咖的艺人很友好,也是大部分剧组会选择的营业模式。梁宵倒是没什么意见, 点了下头:“可以。”管家顿了下, 继续:“两人一间房。”梁宵大通铺都睡过,对合宿意见也不大:“可以。”管家硬着头皮:“一张床。”梁宵:“……”梁宵:“我要上的是个相亲类度假综艺吗?”管家忙解释:“不是不是……”虽然只有一张床, 但因为采用了北方乡村大通铺的模式, 两个人的行动空间其实并不会彼此影响。但这些暂时还不必须向梁先生说明。管家身边要带的队友实在太多,叹了口气,和梁先生有话直说:“霍总很想和您一起去。” 第233章 梁宵胸口不争气地轻悸了下,半晌笑了,点点头:“好。”他们可能都把事情想得有些太复杂了。霍阑比大部分人都更坦荡认真,虽然会有陷进自身逻辑的时候,但其实从来都并不是刚愎自用说不通的脾气。霍总冷漠凌厉拒人千里,可再凌厉再冷漠,霍阑也没雪藏过任何一个艺人、私下处理过任何一个员工。梁宵摸了摸霍阑身上,把人抱进怀里裹了裹,拿体温暖着,教他第一件要改的事:“以后刚下完雪不要急着冲热水。”霍阑揽着他,低声:“我不会感冒。”“我知道。”梁宵拍拍他的背,“我们现在已经变成一团行走的云了。”霍阑:“……”梁宵回身,隔着雾气朦胧朝管家的方向挥了挥手:“您在吗?我是不是该试礼服了?”……霍总换了间卧室,额外多花了些时间,把雾也彻底散净了。刚好赶上梁先生试好了礼服,推门进来。霍阑循声看向门口,视线落在梁宵身上,不自觉怔了下。梁宵很少这么穿,云敛的几套西服为了贴合时代,剪裁也都更偏于古板的三件套,不是专门面向宴会交际的高定正装。梁宵长的太好,相貌的精致压不住,哪怕没特意修饰过,也被剪裁合体的正装衬得越发醒目。身上偏于少年气质的干净清透被盖住了,反而透出近于青竹的温润修雅。梁宵端着范儿亮了个相,迎上霍阑视线,没忍住笑了:“怎么样?”霍阑凝注着他,轻轻点了下头。“很――”霍阑:“很出色。”梁宵板得难受,又不想弄出褶皱,抬手试图解开领口的扣子:“就是太憋得慌了……不舒服。”要是穿着这身耍晾衣杆,大概至少能扯出十五六个口子。梁宵穿惯了宽松的衣物,难得体会一次霍阑的感受,实在忍不住好奇:“霍总,你每天穿衬衫不难受吗?”霍阑点点头:“难受。”梁宵原本还等他说还好,闻言一愣,睁圆了眼睛。霍阑看他还在跟领口那颗扣子纠缠,抿了下唇角,起身过去:“我并不喜欢。”梁宵被他握着手挪开,心跳不争气快了快,看着霍阑的动作。“这颗是横扣,不能按普通方向解。”霍阑轻声教他,手指抵住纽扣,稍稍侧让过横档,叫扣子脱出来:“你送的……”霍阑不习惯说这种话,沉默了下,继续突破自我。梁宵看他艰难,下意识帮忙:“睡衣?”霍阑点了下头:“是我穿过最舒服的。”梁宵心里软了软,蹭蹭他们霍总颈间:“那我回去给他们家个五星好评。”霍阑看起来很喜欢这种碰触,也学着他的动作,低头在他发顶轻轻蹭了下。梁宵耳廓一热,小声叫他:“霍阑。”霍阑:“嗯。”大概是霍总终于意识到了沉默寡言的弊端,今晚表现得太像人类,梁宵的心思也跟着活络:“你做错的事……我都能教你吗?”霍阑胸口无声紧了紧。在门外听到梁宵格外熟练地背锅,他就知道,自己只怕做错了不止一件事。自己在卧室等着冷热交融时,霍阑已经尽力反思,但身在局中,无论如何也想不清楚。霍阑按下自责,阖了下眼:“是。”梁宵抓紧机会,第一个朝花叶不相见下了狠手:“其实……我对七点到十一点一直有些意见。”霍阑微怔:“不是――”“不是我说的!”梁宵也想不通这个锅是怎么到自己头上的,有点急,“我的提案是十二点到三点!”霍阑怔忡看了他半晌,眼底光芒微亮,点点头。“但也要保证工作。”霍阑轻声跟他商量,“不能耽搁正事。”梁宵很好说话:“没问题。”霍阑抿了下唇角,点头:“好。”梁宵长舒了口气,不自觉微微发烫,扇了扇风:“还有……”梁宵轻咳:“我们做的事,也不算是轻薄。”梁宵的底线是领带绑手和大开间落地窗,这条线往上都接受良好,基本不信霍阑能飙出这个范畴:“所以想做什么,其实都能做。” 第235章 第一次送生日礼物,霍总标准严苛,这些天已经驳回了几百份提案。今晚零点就是梁先生的生日,虽说已经准备好了几份礼物,但众人心里依然没什么底,还在做最后的努力。“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段明想了想:“霍总自己生日都收过什么?照着挑――”管家犹豫了下,苦笑:“霍总不过生日。”段明愕然:“为什么?”“夫人生霍总的时候出了意外……重病了好几年。”管家同他隐晦提过,并没细说,含混解释:“先生不准我们给霍总过生日,每年的这段时间也都不会待在家,会带夫人去各地疗养散心。”先生夫人要出门,管家和保镖队长要在别墅轮流留守,哪怕清楚日期,也没人能在这时候去给寄养在分家的小霍阑庆祝。有一年霍阑恰好在本家,管家偷着给小霍阑做了个蛋糕,还没来得及送去就被先生撞了个正着。那段时间夫人的病情恰好又有反复,先生心烦意乱,当场叫人扔了那个蛋糕,严厉斥责了别墅的众人。长此以往,没人再敢触这个霉头。“心疼爱人。”段明能理解,但还是忍不住皱眉:“可孩子又没错……”霍总不准人多提这些,管家并没多说,摇摇头扯回话题:“所以霍总也不很清楚,礼物要送什么。”……但霍总就很知道礼物不能送什么。管家整理了几百份被打回来的提案,由衷感慨:“结合梁先生的爱好,我们甚至很想建议霍总,直接给梁先生一张随便刷的信用卡……”段明头疼:“那他会去买火鸡面可乐和咖啡机。”梁宵热衷存钱,但几乎没有花钱的爱好,这些年有过最冲动的消费,也就是冲了十块钱的游戏币。为了这十块钱,梁宵还和段明痛心疾首念叨了三天,烦得段明给他发了一百个一毛钱的红包。管家最后的希望也被无情掐灭,叹了口气:“梁先生领了吗?”“领了。”段明说,“他那个手机太老,被彻底卡黑屏了,又花了两百块修手机。”管家:“……”两个人的思路都有些告罄,相顾无言,碰了下咖啡杯一饮而尽。静默良久,段明忽然想起来:“当年那个蛋糕――霍总没吃到?”管家摇了摇头,苦笑:“我跟霍总说好的。”当年管家特意答应了小霍阑,叫厨师在平时不用的备用厨房偷着做了个蛋糕,千算万算,端出来时正好叫先生撞了个正着。不要说吃到……小霍阑甚至没能看见那个蛋糕长什么样。“那以后,霍总就再没要过蛋糕了。”管家清清念头,不再回想往事:“有什么问题吗?梁先生――”“没问题。”段明说,“梁先生也没吃过。”管家怔了怔。“没什么故事,他嫌浪费钱。”段明飞快解释,看了眼主卧:“不过霍总考没考虑过,其实可以换个思路……”不一定非要是什么特别贵重、贵到能留下来当传家宝的礼物。段明其实隐约担心梁宵收到了这种礼物会不会去倒卖套现,定定心神,没多说:“反正霍总那个生日不适合过,两个人过一个还不行吗?”管家愣了半晌,目光亮起来,攥住经纪人的手用力晃了晃,起身匆匆进了主卧。-梁先生回来时,整个套房的气氛都和平时不大一样。客厅里难得没有霍总正在工作的气氛,几个级别不低的主厨在门口噤声站成一排,助理团队来去匆匆,人人手里拎着不少东西。管家守在客厅门口,看见梁宵回来,神清气爽迎上去:“梁先生――”梁宵脱了外衣,忍不住好奇:“霍总在做什么?”“现在不方便和您说。”管家笑容可掬,“您先等等,要不了多久就能给您个惊喜了。”梁宵愣了下,忽然警惕:“霍总终于开始研制记忆面包了吗?”管家茫然:“什么?”梁宵按按额头,恢复清醒:“……没事。”梁宵吃过一次霍阑做的饭,虽然不大清楚霍总为什么会在主卧进行这项高风险的活动,但终归忍不住期待,跟管家悄声打听:“要等多久?”“不太久。”管家保证,“您去背会儿台词,最多一个小时。”气氛太神秘,梁宵不由跟着生出些兴奋忐忑,点点头,翻出剧本回去用功了。…… 第237章 和主卧一墙之隔,梁宵不敢出声,回头悄悄给管家做口型:“霍总这个蛋糕坯……是不是有点大了?”管家凑过来看了一眼,叹息:“送进去的时候,它还要比现在大一倍。”梁宵:“……”梁宵:“我最后会吃到一个三寸小蛋糕吗?”梁宵看着霍总下刀的方向,仔细想了想:“或者它已经彻底变成了蛋糕的碎片,只有从柔软香甜的口感里,还能一窥它真正的身份……”“……”管家一阵头疼:“应该――”管家探身向里望了望,也不大有把握了,含着泪:“应该是会……如果是这样,您还会吃吗?”梁宵倒不在乎,点了下头,跟他一块儿小声蹲墙角:“霍总为什么忽然要做蛋糕?”管家欲言又止,看了看他。梁宵茫然。管家原本已经听经纪人说过,现在看他果然全无自觉,也有些无奈,笑了笑:“您跟我来。”管家引着梁宵出了暗门,回到客厅,从头同他细说:“您当初入组的时候,在资料里填了生日,那时您的合同还没过来……霍总原本计划,想把合同当成生日礼物送给您”梁宵愣了下:“我已经收到了啊。”“对。”管家耐心解释,“因为提前送了,所以就不算数了,还要再送一次。”梁宵没想到过个生日居然这么麻烦,张了下嘴,忍不住要实话承认:“其实――”管家:“什么?”梁宵其实不过生日,话到嘴边,看了看紧合着的主卧门,想起刚才从门缝里看见那一眼。已经和蛋糕坯缠斗了三个小时,他们霍总看起来其实一点都不冷酷威严。衬衫袖口高挽着,身上沾了些蛋糕沫,哪怕手里就攥着把刀,也丝毫看不出平时总裁的杀伐果断。梁宵想了一阵,自己没忍住先笑了:“其实我挺喜欢做蛋糕的。”管家已经准备好了劝梁先生过生日,闻言怔了下,错愕看着他。“我从小就有个梦想。”梁宵这个句式用的很熟,张口就来,“每次从蛋糕店外面过,都会看着蛋糕师做蛋糕,梦寐以求……”管家愣愣听着,忍不住生出个念头:“梁先生。”梁宵:“啊?”“您是不是――”管家顿了下,迟疑试探,“小时候还有很多梦想?”比如想当个医药工作者。霍总当初提到注资飞扬药业是为了那个江南小野o,管家一度还很警惕,拉黑了手机里的所有医药方向人才。按管家对他们霍总的了解,霍阑通常不会强人所难,但真涉及正事,原则性就会变得格外强。就像现在霍总监督梁先生抄剧本,是因为梁先生不抄的话,台词就几乎真的背不下来。当年霍阑强制小梁宵学习,只怕多半也是因为小梁宵这么信誓旦旦地忽悠了少年霍阑,说自己从小就有个梦想,想要当一名伟大的医药工作者。“是。”梁宵愣了下,仔细回想:“主要按年龄分层的话,我想当过科学家、老师、医生、厨师、网吧网管、公交车售票员……”管家听得震撼:“那您来当了演员……还真是不容易。”梁宵笑了笑:“还行,就这一个理想不是我原创的。”管家微怔:“怎么不是?”按照经纪人和管家资源共享的速度,梁宵估计管家大概知道自己在江南有个朋友,也没避讳:“当初在江南的时候,我和我朋友聊天……我问他想干什么。”管家胸口一跳,追问:“他当时说――”梁宵:“他说他不知道。”管家顿了顿,冷静下来,苦笑:“是。”“我当时实在不想学习,非要扯着他聊。”梁宵想了想,“后来他应该是让我缠烦了。”管家沉默一阵,低声猜测:“您是不是看出……他心情不好,想陪他说说话分心?”梁宵猝不及防被人点破,愣了下:“这么明显吗?”管家下定了决心,准备找到机会就去和段先生先聊聊,一定尽快给梁先生渗透清楚真相:“您接着说。”梁宵想了下:“其实也没什么……他应该是家里有长辈做这一行,和我说觉得演员在舞台上可以经历无数种人生,很自由,会发光。”管家轻声应了句是:“所以您就想做演员了吗?”梁宵笑笑:“我看他也不是干这个的料……反正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他那时立足都不易,有什么工作,只要能挣钱都会接来做。精疲力尽的深夜,小梁宵灌饱了水,躺在街边长椅上,裹着厚厚的外套,枕着胳膊看星星。烧纸条不管用,该忘的都没忘干净。小梁宵睁开眼睛,是无月无光的夜空里洒着的星星,闭上眼睛,是少年眼里的细碎星芒。“我估计他那个脾气,就算长大了估计也不自由。”梁宵耳朵有点红,笑笑:“我想……那我就好好心,替他自由发光吧。” 第239章 管家正看到要紧处,飞快朝他打了个手势,捂住了经纪人的嘴。梁宵摸出手机专心致志从个角度给蛋糕留影,还不由分说扯了霍阑站在蛋糕前面,作为主创留了张自拍。卧室光线暖融,梁先生在灯光下忙忙碌碌折腾,还想找人帮蛋糕翻模留个念,被霍阑轻轻揽住,低头亲了亲脸上蹭的奶油。梁先生不会走路了,左脚踩右脚撞在霍总肩头。霍阑展臂将他稳稳圈住,往怀里揽了揽。梁宵还惦记着蛋糕,颤巍巍扶了一把,往桌面中心挪了挪。霍阑接过他的手,一并扶着,切了一小块。梁宵愕然:“就吃了吗?!”梁宵忍不住心疼,手下一点不慢,飞快去抢塑料刀塑料盘,准备抢第二块。霍阑把自己的递给他。面前忽然多出来了块蛋糕,梁宵愣了愣,迎上霍阑视线。梁宵犹豫一阵,低头咬了一口。怕他反悔,梁宵这一口咬的分量十足,脸颊鼓鼓囊囊抬头:“真的好吃,你尝――”梁宵停下话头,迎着霍阑的眼睛,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霍阑眼眸安静,低头让他揉着头发,试着抬起嘴角,一点点朝他好好地笑出来。梁宵心跳有点儿超速,坚持说完:“……尝尝,好吃。”霍阑点了下头,收拢手臂,低头吻住了梁宵。灯光暖融,霍阑阖眸轻轻亲着他,身上的少年气几乎透过时光,在灯下鲜明地探出踪迹。少年霍阑牢牢抱着自投罗网的小骗子,两个人一块儿,给彼此补上了这一块迟到了数年的蛋糕。管家眼睛一烫,严严实实关紧门,扯着经纪人回了客厅。第七十一章 霍总和梁先生一整宿没再出来。翌日, 不用早起赶片场的梁先生难得痛痛快快睡到天光大亮,打着哈欠晃出主卧,跟着经纪人上了去机场的车。“算是酒会。”段明带了请柬, 在路上塞给他:“圈内走动交流, 联络联络关系, 筹办方还是咱们熟人。”梁宵困得晃晃悠悠:“谁……”“你是天亮才睡的吗?”段明试了试他额头温度, “霍总昨晚怎么你了?”梁宵还在打瞌睡, 听见关键词忽然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睛:“没事。”段明半信半疑:“霍总怎么吃的那个蛋糕?和你一起吃的吗?带奶油那种……”经纪人的车蹭着脸绝尘而去, 梁宵彻底不困了,烫得坐直:“段哥!”段明:“不带奶油。”“……”梁宵深吸口气,按按额头:“霍总……和我聊天来着。”段明忍不住:“纯聊天?”“还吃了蛋糕。”梁宵不服输,“我喂霍总, 霍总喂我。”段明放下多余期待, 叹了口气:“说什么了?”“说了些他小时候的事。”梁宵往后靠在椅背上,被光晃得侧了侧头, 拉下遮光板:“我没忍住, 多想了一会儿……就没睡着。”大概是一块儿做蛋糕的效果,昨晚霍阑格外坦诚, 问什么就说什么, 也难得主动同他讲了些过往。段明听得微愕:“霍总怎么也――”梁宵愣了下:“什么?”段明:“……没事。”昨晚管家也忽然不由分说拽着他,从霍总出生一直讲到了霍总五岁。段明不明就里听了半宿,其实也很困,要不是为了在艺人面前保持威严, 现在已经躺下补觉了。段明灌了两口咖啡:“霍总也没睡吗?”梁宵耳朵有点红, 咳了一声:“霍总睡得很好。”抱枕昨晚睡得格外安稳,两个人分着吃了不到六寸的多面体蛋糕, 洗漱过一块儿躺下,没聊多久天就抱着他睡熟了。霍阑不是为了叫他跟着难过,说得格外简略,整理出来放在百科上几乎能直接当成星冠现任总裁生平。梁宵抱着人形抱枕,忍不住想了一宿这些格外简略的内容背后,到底藏了什么样的一个小霍阑。段明揉了揉额头:“我大概知道到五岁……”梁宵愣了下:“啊?” 第241章 梁宵点了下头,接过团队递过来的表盒,迟疑了下,伸手去摘腕间的手环。上飞机的时候,其实都还没觉得有什么。霍阑今早难得没去晨练,梁宵醒过来的时候,还枕着他们霍总的胳膊,一睁开眼就看见霍阑难度极高地边给他当抱枕边处理工作。要不是电脑就放在自己的脑袋上,梁宵险些就被他们霍总君王不早朝的深情感动了。霍总的身份不方便出席这种宴会,梁宵只回来一晚,明早就赶回去,犯不着让霍阑跟着来回折腾一趟。下飞机进保姆车的时候,梁宵发消息回去报平安,还特意答应了给他们霍总偷糖。……摘个手环居然就矫情了。梁宵没忍住正义凛然地谴责了自己一句,把手环摘了下来。“没事。”段明隐约猜到他的心事,低声保证,“肯定不会再出五年前那种事了。”梁宵笑笑:“我知道。”不光是星冠会加强防护,江平潮的经纪人之前被坑得不轻,整个工作室都在老板的应激反应下和诱导剂不共戴天,光酒会严禁携带的各类物品就单给宾客发了一整页。要是再出事,梁宵是真的打算去找个庙拜一拜。段明莫名:“那你不舍得什么?”梁宵叹了口气:“这不只是个手环。”“……”段明抢答:“还是霍总送你的手环。”梁宵原本都谴责过自己了,不想提这个,偏偏经纪人非要问:“这是霍总送我的、霍总亲自给我戴上的,有霍总紧急联系方式的定制款手环。”段明恨不得把前两句话吃回去:“……”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低,负责人没听见,好奇:“梁先生是怕不安全――”“不是。”段明已经经历过完整的一遍,及时打断,“他矫情。”负责人愣了愣,飞快反应过来,体贴开解:“不要紧,一晚上就结束了。”“这块表其实也不是我们准备的。”负责人把表拿过来,打开盒子:“霍总叫人送过来,原本说是给梁先生的生日礼物。”段明好奇:“怎么是原本?”“今早忽然通知,说霍总昨晚已经送过梁先生生日礼物了,梁先生非常喜欢。”负责人笑了:“霍总亲自发的通知,还给部长开了会……聊了聊天。”梁宵总算弄明白了霍阑这一早上的工作内容:“聊什么了?”负责人:“梁先生非常喜欢。”梁宵怔了怔,看着负责人不像玩笑的态度,仔细想了想,忽然听懂了这句话。梁宵没忍住,脑补了下他们霍总严肃冷静地开部门会、同各部门部长逐个严谨阐述自己送的礼物被肯定了的架势,被戳得胸口有点软,笑了笑:“行……我知道了。”梁宵把手环收好,拿过款式简约的星空盘手表,仔细戴在腕间,调好松紧。他平时少有正经打扮,收拾得利索妥当,同霍阑朝夕相处,不自觉沾了些肩背轩挺的习惯,被剪裁合体的高定礼服平白衬出一身格外唬人的清朗俊雅。团队毫不怠慢,抓紧时间找角度打光采了几张硬照,把梁宵妥妥帖帖送去了酒会。第七十二章 知道梁宵要来, 江平潮特意带着经纪人迎在了门口。“好久不见。”池澈主动过来,和梁宵轻轻抱了下:“原本想直接给你发请柬,恰好星冠来问, 转了个手。”梁宵笑了:“身体不要紧了吗?”年轻的精英经纪人显然已经走出了当初诱导剂事件的阴影, 被他问起来, 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 轻咳一声点头。“是我矫情, 你当初比我辛苦得多。”池澈查过梁宵的资料,想起自己当时的过激反应, 赧然低声:“我都不知道……”梁宵在他背上稍稍一拥:“都能过去。”池澈愣了下,抬头迎上他视线,一惯清冷的脸上也微微显出些笑,点点头:“走吧。”江平潮同梁宵握了个手, 点点头, 引着几人进了宴会厅。天色初暗,华灯初上觥筹交错, 厅里已经有了不少的宾客。圈内这种交往宴会不少, 来的人显然都早已适应了气氛,笑着寒暄攀谈, 西装革履鬓影衣香, 满场的热络气氛。“非正式聚会,大家放松放松,品品酒聊聊天。”池澈特意迟了几步,给经纪人和助理一并解释:“如果有想认识的, 我们可以帮忙引荐。”梁宵笑了笑:“有劳。”池澈要了杯酒, 替梁宵拿了只杯子:“喝点什么?”梁宵来的路上特意背了一整套名酒类别,清了下嗓子, 刚要开口,被经纪人冷酷截断:“葡萄汁。” 第243章 助理点点头:“看见了。”“五个导演,有一个咱们没合作过。”段明:“剩下四个分别都是你梁哥见过最优秀的。”助理:“……”远在片场的靳导和宋导还不能算进来。梁宵有起色前,要四处找片场卯足力气挣钱,段明其实还不太有闲心担忧这个。自从发现宋导和靳导认识之后,经纪人就时时刻刻悬着心,生怕导演们什么时候在饭桌上聊起一个最近火起来的颇有天赋又努力的omega演员。梁宵面对危机远比经纪人沉稳,不着痕迹地哄得几位导演笑逐颜开走远,松了口气:“好险。”“以后说话留神。”段明给他叫了杯葡萄汁,“没问你什么吧?”梁宵摇摇头:“勉力我加油,抓住机会不能松懈。”“都是老前辈。”段明放心下来,“将来有时间,我们也多走动拜访。”梁宵点了点头,接过来正要喝,蹙了下眉,低头看了一眼杯子。段明愣了愣:“怎么了?”梁宵扫了一眼人群,没动那一杯酒,轻轻放在一旁。段明接过来一闻,被酒气冲得忍不住皱起眉:“是送错了吗?我叫他们换一杯……”“不是。”梁宵摘下腕表,“段哥,你一会儿站得远一点。”段明吓了一跳:“怎么了?”梁宵把腕间的表摘下来放进口袋,抬头迎上径直走过来的男艺人,笑了笑:“柴先生。”助理茫然:“是谁……”“《柳下》的男主角,柴恪。”段明认出来人,蹙紧眉压低声音,“应该是来找茬的,站远点。”在梁宵作为替身参与过的影视剧里,《柳下》是收视率最高的,男主也是靠着这一部剧一炮而红,这几年都发展得不错。星冠最近负责梁宵的微博引流,也遇到过些阻力,除了老东家龙涛阴魂不散,剩下不少都是这个柴恪搞的小动作。助理想不通:“梁哥不就是做了替身吗?”“全程的武戏和威亚替身。”段明低声给他解释,“所有背景镜头,大部分只有背影的文戏。”助理听得瞪圆了眼睛:“那他不就出了一张脸?”段明神色沉了沉,把助理塞到了身后。柴恪一炮而红之后,就趁着热度转型综艺,两个人发展的方向天差地别,外人甚至不清楚他们有过交集。江平潮的工作室就算调查得再细,也不会想到柴恪和梁宵能有什么过节。“梁先生春风得意。”柴恪走过来,朝他举了下杯子:“不肯和我喝一杯吗?”梁宵点点头:“谢谢您替我叫的酒……”梁宵抬头看他,笑了笑:“我喝不惯葡萄汁加伏特加。”柴恪被他一言戳破,脸色沉下来,重重撂下了手里的酒杯。气氛不对,逐渐有人有所察觉,不愿惹事,往边上让了让。段明听得身心震撼,实在忍不住,拽了拽梁宵低声:“你怎么知道他兑的是伏特加?”梁宵:“……”因为他习惯性关注周围环境,和导演们聊天的时候,看见一个神经病莫名其妙朝侍者要了一杯葡萄汁和一杯伏特加。梁宵决心不告诉经纪人,把那杯酒轻轻推开,叫了一杯清水:“我以水代酒行吗?”他不想把事情闹大,在柴恪听来,却无疑是又在暗示当初替身的事,脸色愈沉:“你什么意思?”梁宵有点担心他下一步就是往自己身上泼酒,不着痕迹往后让了半步,把手表塞给了段明保管。“你跟那些导演说什么了,说我耍大牌?说那些镜头都是你拍的?”柴恪神色阴沉,寒声威胁:“我被退的那几部戏,是不是也是你捣的鬼?当初就不该提拔你,忘恩负义……”“柴先生。”段明听不下去,沉声,“做事要讲证据。”柴恪冷嗤:“跟一个被包养的omega,有什么证据可讲?”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四周有不少人听见,脸色都跟着变了变。这种事众人心照不宣,听一听心里有数也就算了,拿出来说几乎是大忌。梁宵最近走红得突然,又和星冠总裁同出同入关系匪浅。加上之前的热搜,怀疑的人其实不少,可也没人敢这么当众说出来。“喝杯酒怎么了,喝了酒人家不更喜欢你吗?”柴恪阴阳怪气:“回头把人陪好了,还能再给你个什么资源……”柴恪的经纪人刚被他支出去了,回来时见到这一幕几乎心梗,快步过来厉声:“不准说了,回去!” 第245章 梁宵原本以为两个人心意相通,就用不着跟他们霍总说这些肉麻的话了,看着霍阑仍然有些冷硬的眉宇,心里还是被戳得有点疼。梁宵咳了一声,拽拽霍阑,耳朵有点红:“我来星冠之前,看上的就不是钱,是星冠总裁了。”星冠总裁猝不及防被人调戏,怔忡抬眸,迎上梁宵视线。梁宵看着他,胸口跟着烫了烫:“不信?”“霍总应该不是不信。”管家陪了霍阑多年,了解得更深些,“是生气柴恪说话冒犯。”梁宵愣了愣:“是说我轻轻松松就爬上床了吗?确实挺冒犯的,我费了多大力气……”管家按按额头,无从否认:“是……”梁宵继续生气:“还有,我就算喝醉了赖霍总身上――”“你醉了,我也不会对你乱来。”霍阑握着他的手,低声插话:“我会征求你同意,再帮你脱衣服。”梁宵:“……”霍阑实在不愿梁宵被那些人胡说八道带坏,静默半晌,尽力克服障碍给他讲:“你身上沾了酒气,我会抱着你去浴室,和你一起洗干净,亲你,问你觉得哪里难受。”梁宵:“……”“你可以赖在我身上,我会一直抱着你,不会松手。”霍阑不想吓到梁宵,握了握他的手:“我会叫他们熬醒酒汤,如果你不肯喝,我会先含一口,哄你张嘴……”梁宵闷声:“霍阑。”霍阑怔了下,抬眸看着他。梁宵摸过那杯兑了伏特加的葡萄酒,壮士断腕,仰头一口灌了下去。第七十三章 经纪人不过是去处理了些余波, 转回来风云突变,愕然得几乎失态:“怎么还是喝酒了!”管家心情复杂:“条件……太诱人了。”段明茫然:“什么??”梁宵酒劲彻底上来还有一阵,挺镇定地肩背轩挺坐在霍总腿上, 把杯子在头顶放稳, 打了个嗝。……管家不便当场解释, 扯着段明一起, 去跟主办方交代了梁先生和霍总的提前离场。好好的酒会出了这种事, 江平潮也赧得没脸。池澈处理时冷静,转回来到后台, 直接骂哭了几个负责筛选宾客的工作组。听段明说要提前走,池澈尽力压了火气,亲自带人准备去送,被管家及时拦住:“不必麻烦了, 我们自己走就好。”池澈皱紧眉:“是我们的过失, 我们会全程负责。”“大家都没料到。”管家体贴:“注意力都放在龙涛那边了,没想到还有这个, 霍总和梁先生也没打算追责。”管家抬头, 隐晦看了江平潮一眼,低声解释:“是……实在不方便。”池澈忽然反应过来, 脸上热了下, 堪堪刹住话头。管家点到即止,不再多说。池澈懂得差不多了,面红耳赤没再坚持,叫人开了绿色通道, 把几人平平安安送出了酒会。-到保姆车上, 梁先生已经有些不平安。经纪人被管家眼疾手快拽到后面那辆车上去了,霍阑揽着梁宵, 几乎有些不敢碰:“坐好,先回――”梁宵拽着他袖子:“qaq。”霍阑:“……”霍阑闭上嘴,把人端起来,小心摆回了自己腿上。已经听说了梁宵喝醉酒会大哭的设定,霍阑担心他难过,把人揽进胸口,轻轻拍着背:“我在。”梁宵摸了半天安全绳没摸到,退而求其次,手脚并用牢牢抱住霍阑,放心了,一头扎在他颈间。霍阑收拢手臂,亲了亲他的鬓角。梁宵身体还没养好,身上常年泛凉,眼下被酒力裹得难得热乎暖手,迷迷瞪瞪埋他颈间不动,呼出来的气流顺着板正衣料往领子里钻。霍阑阖眼,尽力平复下信息素,轻轻晃了晃他:“梁宵。”梁宵眼眶红了一小圈,眼睛里沁着水汽,抬头朝他迷迷糊糊咧嘴一乐。“……”霍阑胸口被戳成了筛子。霍阑不舍得再叫他了,紧了紧怀抱,把人护进怀间。霍总未雨绸缪,联系管家,预先给自己备了支抑制剂。……到别墅时,梁先生已经大致化成了一滩。 第247章 确认了自己在霍阑身边,梁先生被抱进卧室时,整个人已经放松得险些淌下来了两次。霍阑将他捞稳,小心放在床上,刚一起身就被扯住了袖子。霍阑只是想给他去拿水,顺着力道回来,俯身轻声:“要什么?”梁宵委屈,嘀嘀咕咕地背:“征求意见……”霍阑怔了下:“什――”霍阑忽然回过神,耳廓不自觉热了下,拢着梁宵的手握回去。霍阑坐回来,把梁宵尽力扒拉进怀里,扶着他靠稳:“我能……”在酒会时是为了叫梁宵相信自己不会乱来,真到了要说的时候,霍阑本能依然觉得有些难以开口。被梁先生咕嘟咕嘟冒水盯了半晌,霍阑阖上眼,抿了下唇角,轻轻亲了亲梁宵耳廓:“能……替梁先生脱衣服吗?”梁宵很兴奋:“能!”他答得过于响亮,霍阑就贴在他耳边,被震得一懵:“……”眼睁睁看着梁先生自觉地和扣子搏斗,霍阑不大放心,握着他的手挪开:“我来。”梁宵自觉让开,垂下视线,看着霍阑帮自己一颗颗解开板正礼服的扣子。霍阑摸摸他耳后温度,不很放心:“冷不冷?”梁宵囫囵摇头。霍阑替他褪下外套,挂在一旁,迟疑了下,又慢慢帮他解开衬衫。梁宵被迫板正了半天,难受得厉害,迫不及待在床上滚了几圈,活动了一遍发僵的筋骨。霍阑没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失去了礼服的束缚,梁先生变得活跃了不少。霍阑把他划拉回身边就花了不少力气,还要控制着梁宵不彻底化成一滩,终于把礼服收好,额间已经隐约出了层薄汗。梁宵整个人连红带热,已经烫得差不多了,刺激得瘫在床上奄奄一息。霍阑把礼服交给了终于出现的工作人员去送洗,又叫人煮了醒酒汤送过来,一回头,卧室里已经没了人。霍阑:“……”霍阑隐约有些不安,往阳台紧走了几步,忽然听见浴室隐约传出响动。霍阑快步过去:“梁宵?”浴室里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在了墙上。霍阑实在放不下心,打开门进去,一眼看见梁宵正往墙上撞自己的头,蹙紧眉伸手去拦:“怎么了?”梁宵正麻木捣墙,捣了几次发觉触感不对,心丧若死抬头。霍阑迎上他视线,仔细看了看,在眉间小心抚了抚:“醒了吗?”“能醒一会儿。”梁宵被自己浪清醒了,面红耳赤,“不想活了……”霍阑听得胸口跟着一紧,神色沉下来,把人圈进怀里,摸了摸他磕的地方,低头吹了几口气。梁宵被牢牢箍着肩背,察觉到霍阑臂间力道,有点儿后悔,拍着他后背顺抚:“我瞎说的。”霍阑阖眼,圈着他轻声:“我帮你洗。”梁宵吓了一跳:“不用!”霍阑:“……”霍阑怕冻着他,尽力压了压信息素,往后稍稍撤开。梁宵看着他们霍总头顶上的袅袅蒸汽:“……”每次喝醉了,梁宵都能清醒一阵,时间有长有短。等这阵过去,多半依然什么都能折腾出来,直到累得精疲力尽一头栽倒睡到第二天。霍阑的描述太诱人,梁宵实在没忍住,当时脑子一热心一横一口闷了酒,这会儿已经隐约意识到不妙。等会儿酒劲上来,霍阑要是正好在浴室帮他洗澡,他说不定真能强行要求他们霍总下场雪,在浴缸里边泡热水澡边堆雪人。伏特加的后劲比啤酒足多了,梁宵头昏昏涨涨地疼,尽力找着点思路,磕磕绊绊:“我……怕我乱来。”梁宵埋着头,发红发烫自剖心迹:“我怕我把你一起拽进浴缸,坐在你腿上,开着花洒,逼你搂着我的腰……”头顶雪花纷飞一瞬,梁宵愣了下抬头,不等反应过来,霍阑已经攥着抑制剂,快步踉跄出了浴室。第七十四章 管家殷殷守在门外, 抱着林林总总一整箱防护用品,眼睁睁霍总去侧卧冲了个冷水,给自己用了两支抑制剂。管家守在侧卧, 惋惜扼腕:“霍总……”霍阑莫名不喜欢他的语气, 蹙紧眉回身。管家不敢劝, 帮他备了减轻副作用的辅助药物:“梁先生不介意, 您――”霍阑沉声:“他身体不行。”梁先生平时表现得太健康, 管家几乎忘了这个,闻言愣了下, 没再出声。 第249章 他眉目精致,被水汽润泽了一层,衬得眸色清朗几可见底。霍阑在他眼里看着自己:“有心事的时候,要告诉我。”听管家说起梁宵当年醉后发泄,霍阑还没来得及再多想过。直到梁宵在别墅门口拼命让他走,那些所知的碎片才终于逐个拼凑起来,初见端倪。梁宵太能忍,委屈艰难不当回事地往下咽,病了累了不过心地熬,疼了就咬着牙和血吞。实在忍不住了,才会借着喝醉,清醒地痛哭一场。霍阑有时候甚至会想,在梁宵严严实实藏着不为人知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事,是他甚至还不知道的。霍阑阖眸尽力忍了一阵,终归忍不住,低头在温热水汽里吻上梁宵。花洒尽职尽责浇着热水,微凉唇畔轻轻磨蹭,一点点染上情动。梁宵迷迷糊糊被亲了一阵,忽然反应过来,眼睛亮了亮,积极地一屁股坐在了他腿上。霍阑:“……”梁先生这个积极的力度,多少旖旎情动也夭折了。霍阑揽住他,换了个姿势,叫梁宵靠在自己身上:“可以告诉我……我不会受影响。”梁宵靠在他怀里扒拉水,微顿了下,水纹顺着掌心散开。霍阑静了静,又觉得说的不十分准确,轻声纠正:“我会疼,但不会影响工作和生活,也不会因为让自己被情绪影响太久。”“我们现在是一家人。”霍阑揽着他,继续向下说:“理当互相照顾,两个人分担一个人的心事。”梁宵醉后的逻辑十分直来直去,被他这么说了一通,几乎因为自己藏着的心事有些自责了:“这样吗?”霍阑点点头。梁宵抬头:“qaq。”霍阑胸口跟着疼了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怎么了?”“你没有事瞒我。”梁宵对家人没概念,很信他,忍不住自我批评自我谴责,“我有事瞒你。”霍阑:“……”霍阑难得有些心虚,低声:“我也――”梁宵没听他的话,挣着转了个身,拽着他:“霍阑,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说过,在江南遇到的那个人……”霍阑不会动了:“……”“你别吃醋,帮我找找他吧。”梁宵嗓子有些哑,攥着霍阑的手,“帮我找找他。”霍阑胸口窒得几乎喘不上气,静了一阵,将他抱进怀里,抵着额头轻声:“为什么?”“我想知道他好不好……”梁宵从没跟任何人说过这个,肩背悸了下,半晌低声:“我对不起他。”霍阑哑声:“没有――”“他当时应该是很需要我这个朋友。”梁宵有些急,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他跟你很像,他也总觉得别人不会喜欢他,不会说话,可他其实特别好。”霍阑说不出话了,怔怔看着梁宵。“真的……我当时不懂,说跑就跑了。”梁宵是真的担心:“他会不会就不想再交朋友了?要是又有人对他好,偏偏他不信怎么办?他运气又没你好,没遇上我这么好的人,会不会自己孤单凄凉一辈子……”霍阑:“……”霍阑没想到自己在梁宵的设想里这么凄惨,张了下嘴,试图解释:“他――”“就假装是你自己,代入想想就行。”梁宵怕他理解不了:“你们真的像,要不是当年我一只手就能撂翻他,我就以为你们两个其实是一个人了。”霍阑阖了下眼,有些犹豫要不要让梁宵再撂翻自己一次:“他不会有事。”梁宵皱紧眉:“那你帮我跟他说对不起。”霍阑摇了摇头:“你也没有对不起他。”梁宵醉酒状态下的逻辑只能坚持到这一步,彻底告罄:“那他就是有事。”霍阑哑声:“没有……”梁宵:“那要说对不起。”霍阑:“……”霍阑被他逼近了死局,静了片刻,下定决心,把梁宵轻轻端起来:“你想见他吗?”梁宵坚决摇头:“不想。”霍阑:“要是他很想见你呢?”梁宵愣了下,迟疑着看了看霍阑:“他生没生我的气?会不会其实想打我一顿?” 第251章 -管家端着解酒汤守在门口,看霍阑**步履沉重出来,吓了一跳:“霍总!怎么了?”霍阑站稳:“……没事。”“您换双鞋,下面都是冰碴。”管家扶稳他:“是梁先生说了什么吗?您别着急,我已经和段先生讲到您十二岁了……”霍阑:“不必讲了。”管家:“!!”霍阑心情复杂,把湿透了的衣物脱下来,擦干换了睡衣,怔怔坐在桌前。管家忧心忡忡:“您……是听说了什么吗?”霍阑:“是。”管家追问:“听说什么了?”霍阑阖了下眼:“他当年――”霍阑没说下去,端过解酒汤,喝了一口。……少年霍阑初回霍家,一身冷厉淡漠拒人千里,乾纲独断,力排众议把资金注入几乎倒闭的药厂,又亲自给药厂改了名字。当年管家还怵他,小心翼翼问:“您为什么要改成这个……”少年霍阑漠然孤戾,驻在窗前,并没解释。当晚,少年霍阑独自进了小书房,肩背轩挺专注记日记。【我把他的寓意和苦心给了药业,背水一战,最后一搏。】【会撑下去,不会辜负他给我的名字。】……霍阑头疼得厉害,把日记合上,交给管家务必锁起来,不准再让任何人看见。日记最下面,铁画银钩力透纸背。【飞扬。】第七十五章 第二天。经纪人来别墅接人的时候, 梁宵还瘫在床上,身心恍惚奄奄一息。霍总最近定居各大总统套房,难得回来一趟, 按理其实该回去处理些需要面谈的公司事务。秘书部小心翼翼问了三次, 霍阑依然寸步不离守了一宿。等梁宵醒了, 和梁先生吃过早餐说了阵话, 才匆匆出了门。段明抽了个空进来, 看着缓慢枯萎的梁宵,实在压不住好奇:“出什么事了?”梁宵心如死灰:“不知道……”段明不解:“那你愁什么?”“就是不知道才愁。”梁宵沾酒就断片, 这次断得尤其久,抱着脑袋宿醉头疼:“霍总又不肯告诉我。”他们霍总向来嘴严也就算了,这次连管家竟然也讳莫如深,无论他怎么问, 都坚持说梁先生很老实, 一晚上什么都没做。段明安慰他:“会不会是你这次确实很老实……”“一开始我也这么想过。”梁宵长叹:“但我实在不能说服自己,冰箱里那排小雪人是霍总没事玩自己的信息素捏的。”段明:“……”梁宵对昨晚的事只有些模糊印象, 隐约记得霍阑说要去下雪, 出去一阵,端了醒酒汤回来。喂给他的时候, 他灵机一动, 戳了霍总的痒痒肉。……梁宵不太敢肯定霍总今早嗓子还呛得有些哑是不是因为这个,愁得整个人都有些打蔫,惨兮兮抱着水杯小口小口啜:“霍总会不会有了阴影,以后都不准我喝酒了?”段明瞪圆了眼睛:“你还想喝酒?”“说不准的。”梁宵忍不住设想, 未雨绸缪, “万一什么时候,需要喝点酒助兴……”段明看他半天, 把水杯从他手里拿出来,换了个保温杯塞过去。梁宵尝了一口,挺高兴:“甜的,什么汤?”“莲子桂花汤,霍总怕你宿醉难受,让熬给你安神的。”段明:“喝了吧,喝完清醒清醒,再睡一觉。”梁宵:“……” 第253章 星冠业务一向出众,资金问题解决,剩下的也就不是问题。秘书部部长收起报告,安心出了办公室。霍阑阖上眼,按了按额头,向后靠进椅背。“咎由自取。”管家合上门,转回来轻声开口:“您别想太多了。”霍阑放下手:“我知道。”“当初要不是他们……”管家现在想起依然意难平,不愿多说给霍阑添堵,转了话题:“幸亏您当年遇上了梁先生。”霍阑睁开眼睛,神色缓和了些。管家看他心情好转,实在忍不住,谨慎打探:“您昨晚……为什么让我把原本要给梁先生看的日记锁起来了?”霍阑:“……”管家虽然能帮他翻译,但自己心里其实也很想知道:“咱们药业名字那么好听,为什么不能叫了――”霍阑起身,头也不回,快步出了办公室。-接下来几天,霍总都严格要求汇报精简,严厉禁止了任何人提起霍氏下属药业公司的名字。梁先生回了片场,在拍戏间隙,坚持每天去高考题库刷了一百道题。“情感动天。”段明帮他盯着片场进度,忍不住感慨:“你当初要有这个积极性,高考成绩是不是还能往上提一点?”“提不动了。”梁宵埋头和三角函数厮杀,“我当初把能找到的练习册都抄了一遍。”段明好奇:“抄了多少?”梁宵想了想:“几十斤。”段明愕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门。梁宵挺认真,点点头:“真的。”练习册都是旧书回收论斤买的,两毛钱一斤,花不了多少钱。能讲题的人已经不在身边了,题目看不懂背不会,只能一遍一遍地抄。小梁宵当年抄练习册抄得天昏地暗,攒钱买了个日历,把高考那天打了个硕大的叉,过一天划一天地算日子。用完了不知道多少支笔,不敢写连笔字,边抄边哭抄不完了。段明听得跟着心酸:“而且你还想考六百分……”梁宵恼羞成怒,从回忆里清醒,冷酷抢走了经纪人手里的黄桃酸奶。“梁先生晚上有安排吗?”管家刚好带着梁宵的午饭过来,笑吟吟给他补了根吸管:“有个身体检查,那边医生会过来。”梁宵回神,摸过手机记了个备忘录:“我早回去。”这段时间补得精细,天气也一天比一天暖和,梁宵自觉身体已经好了不少:“其实不用这么勤,霍总太紧张了。”不止检查,上次回帝都,霍阑一并把厨师带了回来,配合营养团队,全面替他调理身体补充营养。为了矫正梁先生忙起来就顾不上吃饭的毛病,管家每天都会亲自过来送一趟。“勤些好。”管家很重视,“大家都盼着您早点把身体养好。”梁宵被他一提醒,脑海里莫名冒出些那天醉后的画面,耳朵没撑住热了热,轻咳一声道了谢。管家见他神色不对,关切:“您不舒服吗?”“没有。”梁宵迎上管家诚恳神色,清心明目,严厉谴责了自己不健康的念头,“我一定积极锻炼,配合治疗。”管家放心不少,高高兴兴答应下来,给保镖队长发了条短信,留下了那一箱特意准备齐全的防护用具。梁宵吃上了饭,想起正事,忍不住跟管家打听:“对了,霍总最近遇到什么难办的事了吗?”虽然已经解开了误会,但近几天他们霍总反而都有些深居简出,梁宵下戏回来,霍阑都还在主卧处理工作。这段时间拍摄进度偏密,梁宵自我管理意识较强地抄了三天剧本,撑不住先睡着了三天。都不知道他们霍总是什么时候潜入侧卧,顶替掉他抱着的枕头的。“也不算。”管家笑了笑,摇摇头,“您不用担心,只是工作多些,还没遇到什么难题。”梁宵想了想:“不是星冠的事?”管家有点惊讶,点点头:“对,是分家那边。”霍总说过,要为梁先生接受往事循序渐进做准备。管家沉吟一阵,拉开椅子坐下:“霍总十二岁的时候……”段明:“……”段明这几天已经听到了霍总的十五岁,抄起剩下几个饭盒,当机立断:“我去找小宫。”梁宵听得正认真,被他吓了一跳:“带盒酸奶。” 第255章 梁宵大学其实很滋润,摸着下巴想了想:“美术学院那边人体模特的开价也很高……”管家:“?!”“我没接过。”梁宵咳了一声,“当时有点心动……他们要练人体结构,让穿的衣服太少了。”管家心神跟着坐过山车,稍稍松了口气:“是。”梁宵想在自己的履历里尽力给霍阑挑点糖吃,细细想了半天,竟然没能找出什么可说的。毕竟不能给霍总讲那江南野a的故事。也不能讲哪个桥洞避风哪条街好睡,刮大白要保证墙面平整需要哪些技术要点。“别的……也就那么回事。”梁宵含混过去,笑笑:“您就跟霍总说,我小时候比他强,有人上赶着领我回去住,还管饭。”管家隐约听懂了,心里跟着难受,没再多提:“好。”“霍总这些天――”梁宵看着管家犯难,猜测着问:“是不是心情不太好?”管家叹了口气:“是。”霍总对梁先生得知真相后的反应没有把握,偏偏又在酒会那天约了一周后见梁先生,已经好几晚没能睡好了。管家上次去检查,核桃存量明显比之前少了一大半。梁宵不明就里,只当霍阑是因为要亲手处理分家黯然,想了想:“我今晚去哄霍总。”管家微愕:“怎么哄?”“您不用管了。”梁宵耳朵有点热,咳了一声,“我有办法。”管家吸取过往经验,低声提醒他:“可不能再用麻袋把您装进去了……”梁宵摆了摆手:“放心。”管家其实不很放心,看着梁宵信心满满的架势,犹豫半晌,收拾好东西悄悄走了。……当晚,梁宵临下戏回去前,跟靳导不厌其烦磨了半天。靳导被烦得不行,叫副导演找了道具组,拎来一袋子东西塞他手里,把人轰出了片场。-酒店主卧。霍阑合上电脑,阖眼按了按眉心。这些年分家盘根错节,要彻底清理并不容易,但也并非不可为。龙涛死而不僵,早晚还要针对梁宵有所动作,再添上一个分家助力添乱,两人都难免掣肘。不如提前下手,逐个拔除干净。“梁先生的体检结果很好。”管家适时接话,帮他收拾桌面:“除了腺体还必须精细着养,一点点恢复,身体再养一两个月就不要紧了。”霍阑没说话,专注听他念了一遍,神色终于缓和些许,点了点头。管家正要再说,霍阑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了两声。这些天分家已经隐约察觉到压力,没少来哭穷示弱。霍阑不做理会,任凭手机一阵接一阵的震,抬手碰了碰桌角那把折出来的小纸伞,稍稍换了个方向。管家帮忙看了一眼,愣了下:“是梁先生的消息。”霍阑微怔,拿过手机看了看,豁然起身,快步走到窗口。已经进了早春,夜里依然有些冷。冰凉夜风扑面灌进来,瞬间叫人清醒不少。梁宵裹得严严实实,站在楼底下朝他用力挥手。管家想起白天的事,隐约担心:“梁先生说――说他要哄您高兴。”霍阑蹙眉:“谁和梁先生说的我不高兴?”管家飞快噤声。“以后不必和梁先生说这些。”霍阑沉声吩咐:“梁先生拍戏已经够辛苦。这部戏不是星冠注资,剧组严苛――”说到一半,霍阑话音忽然一顿。梁宵手里举着不知什么东西,在漆黑夜色里冒着炫目亮色,画了几个格外大的圈。楼层太高,其实已经看不大清。但流光灼灼,火星顺着夜风散开,映着深夜人影,几乎有些夺目。“是小孩子常玩的一种烟花。”管家看出来了,猜到梁先生想做什么,没忍住笑了:“很便宜,不伤人,可以拿在手里放……只会这样冒火星。”管家想了想:“应该是梁先生从――” 第257章 片场位置相对偏僻, 梁宵还特意查过,确认了他们所属的区域远离市中心、不在烟花爆竹禁放区。现在想想, 当时查烟花爆竹燃放许可的时候,或许就是个命运的提示。能燃放的不只有烟花。还有爆竹。梁宵现在回头想依然想不通,按着额头:“那岂不是要我在房顶上放二踢脚……”虽说小侯爷也是个带兵的少年将军,但二踢脚也未免太过铿锵有力了。梁宵想了想,尽力替剧组找了个道具采办不了解市场行情的解释,准备明天去片场提醒提醒他们靳导。毕竟剧组的设备要比玻璃贵得多。真要不小心崩坏了哪个,靳导还好些,制片主任说不定要在片场黑化。“不过您这一招也很妙。”管家看他怔怔出神,连忙鼓励:“瞄的很准。这下主卧只怕几天不能住人,玻璃修好以前,霍总恐怕都要和您在侧卧挤一挤了。”梁宵无从解释,一阵头疼:“我不是――”梁宵回神,有点惊喜:“霍总来我房间吗?”“就怕打扰您休息。”管家不跟他客气,凑过去隐蔽低声:“酒店说一天就能修好,我们尽力拖到三天。”梁宵眼睛锃亮:“五天行吗?”“五天不行。”管家经验丰富,摇摇头,“超过四天,霍总会让我们自己去买块玻璃。”梁宵有点遗憾:“也行。”“辛苦您了。”梁宵补充,“酒店的损失我赔付。”管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梁宵笑了笑:“有一说一。”管家愣了半晌,迎上梁宵视线,点点头:“好。”管家记下来,没再多劝:“霍总这边――”梁宵:“有我。”管家彻底放心,松了口气连连点头,朝梁先生比了个加油,快步出门,去同酒店紧急交涉了。梁宵里外上下折腾了半天,严严实实裹着的衣服进了室内,被空调暖风吹着,不觉已经出了一身汗。梁宵有些嫌热,顺手脱了搭好,轻手轻脚进了侧卧。要和酒店拖延修缮时间,霍阑被整个团队齐心协力排除在外,一个人在侧卧,站在窗前,正往外面看。梁宵站在侧卧门口,想了想他看的角度,心里忽然有点儿疼。那个方向……是他放的那把烟花。火星灭得干干净净,流光融进漆黑夜色里,一点儿都没剩下。早什么也看不出来了。霍阑还在看。梁宵压压心疼,合了门轻手轻脚过去,准备给他们霍总一个能看得见摸得着的爱的惊喜。霍阑对脚步声很敏感,梁宵刚瞄准了他的背,霍阑已经及时转身,端住了腾空而起的梁先生。梁宵:“……”霍阑不知道然后该怎么办了,看着他,安安静静等着梁宵往下教。梁宵抱着他肩膀低头,心里一软,主动伏下来,在霍阑颈间贴了贴:“是不是吓着了?”梁宵小时候不光放过二踢脚,还放过旱天雷,还在九千响的鞭炮里捡过哑炮回去攒火药。哪怕这些年没再碰过,接受起来也不算难。长在大城市的孩子,没见识过二踢脚,难免是要被威力震慑的。梁宵照着霍阑后背乱胡噜了两下,抬头要安慰他们霍总,眉间忽然迎上格外柔和的亲吻。梁宵心跳骤快,本能手脚并用盘住了霍阑。“不怕。”霍阑说,“很――”后者的效果实在很难用美感来形容,霍阑静了下,转而将念头放回画出笑脸的流光花火:“很好看。”霍阑揽紧梁宵,将他圈进胸口,轻轻亲着梁宵的眼睛:“谢谢。”梁宵格外喜欢这种亲昵,没好意思出声,耳廓跟着热了热,抿起嘴角摇摇头。霍阑轻声叫他:“梁宵。”“不用谢。”梁宵实在没忍住夹带私货,咳了一声,面红耳赤埋在他颈间,“非要谢的话,一块儿洗――洗澡也行。”霍阑微怔,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头迎上梁宵视线。梁宵胆大包天口头调戏了他们霍总,烫得自然成团,飞快在他怀里蜷成了个掰不开的小球。 第259章 梁宵找助理又冲了一杯感冒冲剂,龙行虎步回来,冷酷灌进了落井下石的经纪人嘴里。第七十七章 一天的戏都拍得很顺利。梁宵不舒服惯了, 没被场微不足道的小感冒影响发挥,扎扎实实完成了既定的拍摄任务。有了主演的前车之鉴,副导演带着道具组紧急排查, 果然又找出三枚买错了的烟花, 心有余悸同梁宵道了一路的谢。“不用谢, 这几个也给他。”靳导做主:“拿回去, 看谁不顺眼就炸他窗户。”“……”梁宵连了场大戏, 难得喝口水,呛得咳嗽了两声:“靳导。”靳振波皱眉看了看他:“感冒了?”梁宵不觉得自己这次病得这么明显, 愣了下:“您都看出来了?”“又到流感高发季了,剧组中招了好几个。”制片主任过来,给他发了两袋板蓝根:“靳导现在看谁咳嗽都紧张。”梁宵板蓝根的存货至少还有两箱,盛情难却, 接过来道了声谢。“注意防护, 需要休息就说。”靳振波没那么暴君,对拍摄进度也不很急:“日程也没多紧, 大不了多拍几天配角戏。”“谢谢您。”梁宵点点头, “暂时还不用,有特殊情况我和剧组说。”靳振波看了看他, 没多劝, 去跟副导演看监视器回放了。“靳导就这个脾气。”制片主任陪梁宵去卸妆,给他解释,“别往心里去,他其实挺满意你。”梁宵笑笑:“靳导为我好, 所以要求严。”制片主任见他没生出不满抵触, 放下心:“是,他看谁有出息就对谁往死里严。”“你也是真有出息。”制片主任看了微博, 笑着夸他,“我看见了你那套照片,传的真广,都出圈了。”梁宵调整人设是配合剧组要求,新出来这一套精英范儿的硬照无疑是为了这个,制片主任格外欣慰:“现在愿意这么配合剧组的也不多了……星冠确实没得说。”过犹不及,这段时间星冠并没刻意引导,但梁宵这套照片一放出来,依然强势吸引了一波视线。哪怕不靠这一身过分能打的高端配备,光是和平时状态截然不同的俊逸贵气,就无形契合了小侯爷的身份,为剧组方的顺势宣传提供了不少便利。“还有――你被绑架过那个传闻。”制片主任带着宣传口,没忍住吃了瓜,和他打听:“是真的?你小时候……”梁宵笑出来:“假的。”制片主任有些失落:“哦。”“最近有人钻挠着要挖我过去的料,多找了几个说法……把水搅浑些。”梁宵歉然:“不会影响剧组宣传。”“没事没事。”制片主任摆摆手,“你这又不是什么负面新闻,最多是有话题度。”“再说了,你现在正是起步的时候,趁你没站稳才搞你,没小动作反而不正常了”制片主任同他拍了这些天的戏,自认对看人还有几分把握:“清者自清,就算有负面新闻,你行的正走得直,也不怕他们抹黑。”梁宵笑了笑,没说话。制片主任不幸言中。第二天,梁宵一下戏,就被段明匆匆拽到了场边。“你别急,不是什么大事。”段明显得比他急,皱紧了眉:“这群人不知道都从哪儿犄角旮旯翻扯的……扒出来了点你大学时候的事。”梁宵今天已经觉出感冒的劲儿了,跟助理要了张纸巾,咳了两声。段明不放心:“要不要紧?”“没事儿,有点咳嗽,嘴里没味。”梁宵没当回事,翻他零食盒子:“有糖吗?”“有,霍总让团队买的。”段明给他翻出来几种,“要哪个?”梁宵平时吃什么都行,感冒了反而矫情,挑挑拣拣半天叹了口气:“都不喜欢……”段明气结:“我给你要两斤白糖?”“不用。”梁宵咳了一声,“我常吃的那个牌子就行。”“你常吃那个牌子吃没了,方圆几十公里都没有。”段明击碎了他的梦想:“让他们去买也不知道买那个。上次和上上次就都买错了,凤梨和西柚的你不是说什么都不爱吃吗。”段明忍不住问他:“那个牌子是不是有一百种口味?”梁宵每次都是从霍总那儿拿的,没留意,没想到这么复杂:“我也不清楚……没事没事,奶糖就行了。” 第261章 除了可能被骂一骂心黑手毒一口天价之类的奸商行径,逻辑上几乎无懈可击。梁宵抬手,跟他击了个掌。段明来时预计的处理措施远不是这个,莫名其妙被他说服,站起来,恍惚着去跟星冠团队商量了。-回酒店的路上,梁宵被感冒药闹得犯困,靠在椅背上睡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就又做了个梦。说来也怪,他每次被强行翻扯出来过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想着霍阑睡着,最后都会梦到江南的那间小屋里面。梁宵在梦里深刻唾弃了自己的渣o行径,还是忍不住,打开了那扇门。屋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梁宵心里沉了沉。他知道自己梦到的是什么时候了。上大学以后,梁宵也天南地北地跑了不少小片场挣钱,三过江南都没入过,后来终于忍不住了。当年卷着铺盖跑了的小梁宵把什么都还回去了,唯独钥匙没舍得,贴身一直揣着,想家了就偷偷摸一摸。那年中秋节学校有假,他一个人在宿舍,排位连跪了十局,心态终于彻底崩了。大概是恰好在年少轻狂的时候,游戏的背景音烘托着,梁宵没忍住,冲动了唯一的一次。梁宵连夜买了张火车票,揣着钥匙去了江南。已经走了四年,梁宵原本以为自己大概把路忘得差不多了,一下火车,两条腿甚至都没征求脑子的意志,一路拐进了那片熟悉的高档小区。回去的路上,梁宵其实也想过很多可能。他在江南的时候对方已经高三了,说不定已经不住在这,锁多半也换了。梁宵甚至都做好了准备,只要锁换了,他就带着钥匙去他们家楼下的花坛里,一边咳嗽一边哭一边拿花瓣一块儿把钥匙埋了。……结果被他摩挲得光滑的钥匙,甚至没来得及使劲,就顺势滑进了锁眼。那时候的少年梁宵已经自觉过得很好,特意穿了自己买的最好的衣服,还是没忍住紧张心跳,飞快拽出钥匙拔腿就跑,找了家带理发造型的洗浴中心仔仔细细收拾了一遍。头发都特意抹了大概有十吨的发胶。梁宵心砰砰跳了一路,肩背挺直同手同脚地走回去,重新用钥匙一点点打开了那把锁。他也想了,对方要是还生他气,他就好好哄哄,要是想揍他一顿,他就挨着。要是不生他的气了,还愿意抱抱他……当时的梁宵其实没敢想这个,特意给自己往衣服里塞了好几层防揍的厚纸板。梦还停在眼前的那个场景,梁宵蹙着眉,被迎面的车灯晃得不很舒服,侧了侧身。梦里的画面,和当时见的一模一样。门开了,里面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没有江南野a,没有记忆里可能有三面墙那么多的书架,没有他偷着刻了好几个qaq的木头书桌。没有险些把他折磨疯的练习册,没有背到撞墙的参考书。梁宵怔怔地站在门口,站了十来分钟,找到自己的腿,慢慢迈进去。他攥着钥匙的手实在忍不住发抖,只能用另一只手攥着,拿肩膀帮忙一块儿关上了门。屋里几乎被搬空了,只剩下落了灰的沙发,几年没人打理,早陈旧得看不出当时的颜色。梁宵想了想,把衣服里防挨揍的纸板掏出来,戴上口罩给屋里做了个扫除。沙发套也拆下来洗干净了,晾在了阳台。梁宵在屋里转了两圈,把那些厚纸板铺在沙发上,躺上去试着打了几个滚。空旷的房间里,梁宵攥着钥匙,一点点蜷成一小团。……梁宵其实不很喜欢这个梦,蹙紧了眉尽力想要醒过来,偏偏怎么都睁不开眼睛。一成不变的梦境不容抗拒地禁锢着他,只有窗外的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能隐约看出时间还在流动。天光敛尽,屋里屋外都被裹进静谧漆黑。窗外在放烟花,大概是有什么庆祝的活动,人声喧闹得格外欢快。那天少年梁宵在空房间里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就不小心感冒了,吸着鼻子委屈兮兮地任劳任怨套好了沙发罩,抱着自己的家伙什一步步下了楼。少年梁宵想边哭边咳嗽边把钥匙和花瓣一起埋花坛里,狠了半天心没舍得,又小心翼翼揣回了贴身的口袋。也并没再哭出来。路是自己选的,少年梁宵一滴眼泪都没掉,揣着那把钥匙,坐火车回了学校。 第263章 霍阑微怔:“什么?”“我就想吃方便面。”梁宵耳朵有点热,厚着脸皮跟他矫情:“不用煮,红烧牛肉的,不用盖盖子泡,盖着泡得不好吃。”霍阑静静听着,依次记下:“好。”梁宵恃宠而骄:“还想放一根火腿肠。”霍阑抿了下唇角:“好。”梁宵今晚已经把人丢得差不多了,不差这一点,艺高人胆大:“还想亲一下。”霍阑正要应声,闻言顿了顿,手臂仍拢着他,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用含糖。”糖是霍阑跑大老远买的,梁宵挺心疼,不舍得这么浪费:“就,就亲一下。”梁宵想的挺周全:“我不张嘴的话,应该不传染……”霍阑没让他说完,揽着肩背,低头吻住了梁宵。梁宵怕连累他一块儿感冒,察觉到霍阑意向,不自觉动了动,往边上避开。才一躲,就被霍阑牢牢圈住。霍阑气息也有些不稳,抵着他额头,嗓音微哑:“想亲你。”梁宵受不了这个,被他们霍总的低音炮刺激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张嘴,被霍阑细细吻进来。梁宵腾地熟了,又不敢大喘气,小口小口地易牌,热乎乎拽住霍阑衣角。霍阑拢着他的手,阖眼全心全意深吻他,忽然在梁宵嘴里探着了点甜意,不由微怔。梁宵一紧张,咕咚一声咽了下去。梁宵:“……”霍阑稍稍向后撤开,看着梁宵,平了平胸口气息,想清楚了是怎么回事。霍阑胸口生疼:“怎么还没吃完?”“含着……”梁宵抠抠搜搜藏个糖都被抓了包,不太好意思,面红耳赤,“化得挺慢的。”还剩小半块,少说能含十分钟呢。梁宵扼腕惋惜,扒着霍阑的衣服口袋又摸了一块,不着痕迹藏在了枕头底下。霍阑垂眸看得清楚,没出言点破,替他拭净了额间薄汗,亲了下额角:“我很快回来。”霍总说到做到,离开不到十分钟,已经带着梁先生点的方便面回了房间。梁宵有阵子没吃过这种据说没营养的速食食品了,闻着味就犯了馋,利落坐起来。“还没泡好。”霍阑搁在一旁,握着他的手拢过来,拿过药箱,“等下吃。”梁宵的手被折腾得可见的凄惨,手背上因为拔针仓促挂了条血线,腕间还被咬出来了个几乎有些怵目的血痕。梁宵低头看了看,都被吓了一跳:“这么惨吗……”霍阑抬眸看他一眼,不舍得说他,平了平气:“以后不要这样。”梁宵自己都不太忍心看,别过头眯着眼睛,囫囵点头。“太难受了……可以咬我。”霍阑替他处理了手背上的伤,确认了手腕没被咬破,拿掌心细细覆着:“我不用力。”梁宵大致能理解这句话在他们有肌肉的人口中的意思是“让你咬得动”,但还是隐约觉得整句话听起来都不很对劲,恍惚点头:“好……”霍阑不想牵扯他心事,不再多提,拿过小方桌帮他支上,把泡好的面端过来。梁宵喝上面汤心满意足,戳了块火腿肠,高高兴兴塞进嘴里:“对了……霍总,你刚要去拿什么?”霍阑被他问起,肩背轻绷了下,静默一阵下定决心,拿出了个半旧的笔记本递过去。梁宵愣了下:“是什么?”霍阑握着笔记本的手稍紧了紧,交给他,将手撤回来:“你有时间时看。”他不清楚梁宵究竟梦见了什么,却依然凭直觉猜得到,那些梦境无疑和江南的旧事有关。他们并没能在一起很久,但那段时光在这些年里,支撑的或许不只是他一个。在被往事支撑着跌跌撞撞往前走的时候,被牵挂和执念磨出血砺得生疼的,也绝不只是他一个。梁宵隐约觉出严肃,双手郑重接过来,摸了摸:“日记?”霍阑阖眸:“是。”这次回帝都,霍阑带了不止一本日记回来,除了被锁起来亟待销毁的那一本,这本记得是在江南时的全部内容。“看过之后……”霍阑并不看他,低声:“有什么想问的,都能来找我。”梁宵下意识点了点头:“好。” 第265章 “先帝是这世上唯一还牵挂他的人。”副导演跟着听了编剧的讲析,帮他转达:“他们家的罪是确实的,轻易赦不成,这些年如果不是先帝派人暗中护持,他也不能逃得这么顺利。”副导演:“先帝遗诏里,特意说了要大赦天下。”梁宵点了点头:“他原本也会被无罪赦免。”“但即位的新帝要斩草除根,将他排在了大赦之外。”副导演点点头:“先帝也不在了,这世上就彻底只剩了他一个。”原剧本里其实并没孑然一身到这个地步,云琅并不知道,当年被他随手抛了个栗子砸中的小皇孙也在京中疯了一般不顾后果底牌尽出。两人最终憾然擦肩,小皇孙攒兵积粮,带着当初被云琅勒索的那匹马没日没夜赶到边疆,云琅手中的烟花余烬刚刚彻底冷透。但编剧同靳导商量过,还是砍掉了其他支线,只留下了被朝堂更迭裹挟着的君臣父子。梁宵心里有数,点点头:“知道了。”副导演放心下来,安排人带他走镜定光,又忙着去安排摄像机位去了。这一场走了几遍,从傍晚一直走到了天色彻底黑透。靳导对吐血形状没有追求,但要求梁宵能表现出角色心里复杂内化的感情,加上不同光线对镜头光影效果的加成不同,反复试了几次,终于找到了最优的状态。这种隐忍的爆发戏一样耗体力,梁宵听见镜头后面喊“卡”,阖眼歇了一阵,攒足了力气站起来,过去跟着看了看。“可以了,有坚忍担当,嫌药生嚼不愿意吃的状态也很贴合。”靳导看着监视器,点头夸他:“不错。”梁宵是真嫌难吃,嘴里酸甜苦辣什么味都有,现在舌头还是麻的:“……谢谢您。”靳导摆摆手:“今天夜戏,明天上午休息,回去吧。”梁宵接过湿巾,擦了擦唇角掌心的淋漓血色。最后一场戏耗心耗神,又要找准角色感受,看着没什么大动作,拍起来其实并不轻松。梁宵按按额头,下场准备去卸妆,刚从场边过了一半,就被今天投在身上尤其多的视线拽住了脚步。梁宵又不是第一次浑身是血的下戏,不由好奇,低头看了看身上衣物:“怎么了?”“没事儿,我们吃瓜呢。”监制乐出来,跟他有卦同八:“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八卦号,造谣得已经丧心病狂没边了。”监制把手机给他:“这两天网上不都讨论你到底是什么背景吗?今天又出来个说法,还买了个热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估计是从梁哥上部戏里来的灵感。”边上一个年轻演员煞有介事:“疑似勾结诈骗团伙,欺诈无辜学生,神出鬼没骗财骗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云敛的角色小传呢。”一群人都知道《岁除》,绷不住哄笑出声。梁宵接过来手机,看了看。“行了,都收敛点。”制片主任过来维持纪律,看见梁宵看的认真,也没忍住笑了:“确实离谱……好像还拿了张什么纸条说是证据。”“不用当回事,这种玩笑工作室辟一辟谣就行了。”制片主任见多了这种闹剧,宽他的心:“纸条算什么证据?下次我写张纸条,说我借了靳导一千万,他不还钱难道就是人面兽心了?”圈子里没人不烦这些,最容易义愤填膺找着共同语言,尽力克制着笑了半天,又七嘴八舌地损起了营销号。段明匆匆赶过来,见梁宵被一群人有说有笑围着,心里就沉了大半。段明快步拉住梁宵,跟制片主任问了声好:“工作室找梁宵有事……”制片主任很配合,点点头:“快去吧。”段明看了一眼梁宵,把手机拿回去还给监制,拽着他出了人群。“你别着急……事儿不大,不难收拾。”段明找了间休息室,让梁宵坐下,低声安慰他:“虽然不知道他们怎么沉不住气了,不过这个对咱们有利。”他们对这个不是没有预料,只是都以为对方就算掌握了这一手,也会埋在最后,等效果最有力的时候一举爆出来。没想到这么早居然就掀了摊子。现在捅出来,留下操作的空间就多出了太多,何况《岁除》的造势刚起,像剧组里这种看法的大有人在。虽然上了热搜,也是嘲讽看戏的居多,并没多少人真被所谓的证据说服相信。星冠也是因为这个,并没启动应急处理。“可能是被什么逼急了。”段明低声,“狗急跳墙……不要紧。咱们这边还当个雷呢,叫他们这么冒冒失失一捅,最多就是个哑炮了。”段明看他脸色,在他眼前晃了两下手:“没事吧?”梁宵回神,笑了下:“嗯。”他越冷静沉稳惜字如金,段明越不放心:“怎么了……他们真抓着什么把柄了?”梁宵想了想:“纸条――”梁宵不能确定:“纸条写的什么?” 第267章 梁宵抬头怔怔看着他,摇摇头。霍阑压下胸口翻搅着的疼,把人护进怀里,低头轻轻亲了下滚热的额间:“是我的过失。”他没耽搁,抱着梁宵快步出门,上了车,没回酒店,直接叫司机去了医院。梁宵被他严严实实护着,烧得有些昏沉了,半阖着眼靠在他颈间。“他没有出卖你……他不知道。”霍阑握住梁宵的手,轻轻揉开他攥得发僵的指节,把早熄了屏的手机拿出来放在一旁。霍阑用力阖了下眼,嗓音哑得厉害:“他什么都不知道。你当初经历过什么,现在经历过什么,替他做了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就只心安理得地在过自己的日子……”霍阑小心亲梁宵的眼睛,低声:“他对不起你,所以一直都不敢对你说。”梁宵听不很清楚,也很难把字句连成意思,枕着霍阑的手臂眨了下眼睛,努力朝他笑了笑。霍阑喉间几乎泛起些腥甜,视线落进梁宵眼底:“梁宵。”梁宵怔了下,本能跟着凝聚心神,抬了抬头。“他在这,在抱着你。”霍阑阖上眼,哑声:“你要怎么罚他。”梁宵稍稍睁大了眼睛,怔忡看着他,艰难伸手去摸自己的额头。“你在发高烧。”霍阑握住他的手,“不是幻觉,也没有听错。”霍阑胸口起伏了几次:“我原以为,你会看日记――”梁宵轻声叫他:“霍阑。”霍阑胸肩狠狠一悸,不说话了,视线定定落在他身上。梁宵握着他的手掌,摸了摸:“是你吗?”“是。”霍阑掌心轻颤了下,试探着一点点回握,“你在江南遇到的是我,一直都――”梁宵:“你过得好吗?”霍阑几乎喘不上气,尽力阖了下眼,低头朝他笑笑:“很好。”“我也――”梁宵咧开嘴笑了下:“我也过得很好。”霍阑这些天没落下任何梁宵被营销号扒出的过往,桩桩件件都戳在胸口,摇摇头,拢住他的手。“真的。”梁宵说,“我们都过得很好。”梁宵:“他过得不好。”霍阑怔住,没能说得出话。梁宵:“他很努力了。”梁宵尽力挣着翻身,抱住霍阑,在他心口亲了下:“别欺负他。”霍阑手臂几乎有些发抖,尽力将梁宵抱稳。梁宵不放心,握着他的手:“别――”霍阑哑声:“好。”梁宵笑了笑:“嗯。”梁宵没再说话,靠在霍阑怀里,闭上眼睛。霍阑急喘了几口气,仓促阖上眼,将梁宵死死圈在了胸口。第七十九章 段明紧急联系了剧组团队, 一路追上楼,看着梁宵被推进病房输上液,紧急做了身体检查。霍阑寸步不离, 攥着他的手, 身形凝得几乎看不出任何动作。“确实是重感冒……没有肺部感染, 但还是要把高热退下来。”管家在门外拦着经纪人, 跟他交代:“基础不好, 最近没休息好,劳心劳神, 还是要养。”管家低声:“医生说,发烧原本也是人体自我保护。不是长期高热,对身体也有一定好处,主要还是休息……”段明深吸口气, 长呼出来, 向后靠着墙:“知道了。”梁宵还烧得人事不省,现在进去的人多了也没什么用。帮不上忙, 反而跟着打扰添乱。“霍总……”段明又往病房里看了看, 勉强放下心,尽力扯回些念头:“霍总真的是江南――”管家苦笑:“真的。”“原本想靠您给梁先生慢慢渗透。”管家低声解释:“所以才一直给您讲, 没想到叫那些人抢了先。” 第269章 天色渐渐暗了,日光西沉,晚霞把世界都染得泛着橙红。瘦削的少年扶了膝盖轻喘着,仰头认认真真地看他扔飞机的方向,跑着去追。梁宵眼底微烫,侧了下脸,在覆着眼睛的掌心轻轻蹭了蹭。霍阑对他其实一点都不严厉。他不清楚家是什么样,少年霍阑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除了对他的学习一丝不苟从不放松,其余的只要他多磨几次,都会放弃原则配合着他做。他胡乱挪屋里的家具,霍阑就帮他一块儿抬。他想给家里添点布置,买了贴画抹了胶水,霍阑就帮他扶着凳子,让他往窗户上贴从路边砍价买回来的大甩卖红双喜字。他突发奇想要钓鱼,楼下保安不让,闹了两天自己都忘了。霍阑依然尽己所能买了一鱼缸锦鲤,又去买了副四米五长的钓竿,到了半夜,神色局促地敲开门给他扛到了桌上。小梁宵看得出霍阑并不开心,又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尽力带着他折腾。都是半大的少年,再定得下心沉稳早熟,被同龄玩伴拐着,也难免会有一起玩的念头。小梁宵尽力拐着他不务正业,拖着少年霍阑往外跑,出门绕两公里吃久负盛名的豆花,去夜市吃一点都不健康的小吃,撬开锁上天台,坐在楼顶上晃着腿一块儿看太阳落山。这些年,梁宵每次回头想,都觉得那段时间过得尤其开心。开心到即使后来再觉得煎熬难过了,闭上眼睛假装回了那个时候,就好像还能好好过得下去。但这样的日子又好像确实太短也太少了。他甚至没来得及好好和霍阑道别,一件接一件的意外裹挟着他们,他自身难保,又豁出去拼了命想保霍阑,最后好像做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能保住。梁宵难以自控地一遍又一遍在梦里回忆,他当初走的时候都干了些什么,带走了什么,留下了什么。他留给霍阑了什么,他让霍阑一个人面对了什么。霍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找不到他又被分家算计的时候,父母过世的时候,身边没一个人能信任、步步危机如临深渊的时候。霍阑说,他是他的天街草色。梁宵从没细想过这句话,这会儿却忽然明白了。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近却无。霍阑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可不光不生他的气,甚至还想抱抱他。梁宵眼角沁出滚烫水色,呼吸粗重,摸索着想要找到那个被他丢在了江南的少年alpha。霍阑坐在病床边,俯身把他整个抱住,一下下亲着鬓角小心安抚。梁宵分不清梦境现实,急喘着找他:“霍阑……”“我在。”霍阑握紧他的手,“没事了,我在。”梁宵怕他不肯原谅被留在当年江南的那个少年,喘得有些咳,挣着拽他:“你别罚他,怪我,是我错了,别罚他……”霍阑喉间滚热,抱紧梁宵,低头埋在他颈间:“不是。”“不是你的错。”霍阑按着梁宵教的,哑着嗓子,一点点念给他:“阴差阳错,天意弄人。”梁宵原本挣扎得厉害,被他贴着耳畔念了两边,颤了颤,隐约平静了几秒,胸口反而起伏愈促。霍阑担心他不舒服,急着揽住梁宵,伸手要去按呼叫铃,被梁宵挣扎着死死拽住了袖口。梁宵喉间动了动,眼泪顺着紧阖的眼皮淌下来,发不出声的哽咽呢喃。霍阑抱着他,把人贴在自己身上,忍着疼屏息靠近了听。梁宵在他怀里,发着抖,哑着嗓子反反复复地念:“不闹了……”霍阑胸口疼得几乎喘不上气,阖上眼睛。在江南,小梁宵很喜欢惹他生气。每次都胡闹折腾,真把他惹出脾气了又耷着头可怜兮兮地认错,转着圈把他从门口哄回来。少年霍阑后来也隐约被拐出了些脾气,学会了被闹得实在头疼,就放下笔去拿外套,作势要走。小梁宵每次都断然认错从不走心坚决不改,每次不让他走,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句。“你闹。”霍阑用力揽住他,哽声,“你闹,我不走,我不会走。”霍阑不知道他梦见了哪一次,尽力回忆着,哑声解释:“我出门是去买东西……你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你不要怕,我很快就回来――”梁宵被梦境现实死死逼着,蜷在他胸口,终于崩溃:“我想家……”霍阑脑海中嗡的一声,心里疼得几乎失去知觉。梁宵又要咬手腕,被霍阑轻轻拢住,把他揽在自己颈间。梁宵挣扎半晌,被他牢牢箍在怀里,无从下口,用力咬住了霍阑的肩膀。梁宵打着颤,胸口激烈起伏,支离破碎的哽咽声终于再压制不住,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溢出。霍阑阖上眼,一遍一遍顺抚着梁宵的脊背,静了半晌,尽力稳着手替他小心拭净了眼泪。“我也想。”霍阑喉结哽了下,“家还在。”“家还在,我不放心留给他们,都带回去了……就在别墅。” 第271章 梁宵其实已经很满意,一直想和他显摆:“比六百分的一半都高了,我们那一届一大半都不如我,第二年我还带了个考前冲刺的文化课补习班。”霍阑凝注他半晌,眼底渐渐融开暖色,点点头,安静听着。“用你那一套铁腕手段,效果特别好。”梁宵到现在依然记得当年的荣光:“哀鸿遍野,每天都得拿挂锁锁门,不然人都跑光了。”霍阑绷不住,轻轻笑了下。梁宵喜欢看他笑,也跟着咧了下嘴角:“真的……不骗你。”梁宵看着霍阑,目光认真:“你听说的都是我难受的事,其实也有高兴的,我想给你讲。”霍阑握着他的手,倾身在梁宵唇角亲了亲:“嗯。”梁宵烧得看不出来脸红,被他亲得晕晕乎乎,摸到床边酸奶拧开,把瓶盖举给霍阑:“看。”霍阑微怔:“什么?”梁宵咧着嘴:“再来一下。”霍阑微哑,看着那个什么都没写的酸奶盖,接过来放回去拧好,揽着梁宵,低头在另一边唇角也仔细碰了碰。经纪人匆匆走到门口,隐约看见里面两个模糊人影,堪堪刹住,转身蹑手蹑脚走了。……梁宵发着烧,体力原本就不怎么足,轻而易举就被亲成了一小团,奄奄一息轱辘回霍阑臂间小口喘气。霍阑摸摸他的额头,换了块备着的毛巾,坐回床头,揽着梁宵靠在自己身上。梁宵舒服得忍不住眯了下眼睛,蹭了蹭霍阑的颈间:“你呢?”霍阑低头:“什么?”“我……走以后。”梁宵含混:“你干什么了?”霍阑尽力想了想,找了件最高兴的给他讲:“我把我们的房间……搬回了家。”梁宵:“??”霍阑猜着他昏睡时大概没听见,静默了下,继续说:“就在别墅里。”管家说过,两个人互相倾心,这种多年后对于过往记忆的珍藏,是能让梁先生高兴的。霍阑尽力低声给他讲:“我一直藏着,没让别人进。”梁宵:“……”梁宵按了按额头,吸了口气:“就是……三百二十七把钥匙都打不开的那个房间。”霍阑点了下头。梁宵:“里面装的是咱们当年住的那个屋子……”霍阑点头。梁宵喃喃:“……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带走了。”霍阑肩背微绷了下,低声:“什么都没留给他们。”梁宵在心里哭号着可也什么都没留给我,看着霍阑垂着视线神色诚挚,一腔郁卒活生生憋回去:“干得……漂亮。”霍阑难得的也敏感了,蹙了蹙眉,轻声:“不高兴?”“太高兴了。”梁宵奄奄一息,“怎么不把锁也换了……”霍阑低声:“你教过我,反抗时锁门没有用。”梁宵给了少年时的自己一个头槌。“要引君入瓮,让他自以为轻松开了门,其实什么都得不到。”霍阑:“我接手霍氏时什么都不懂,这是我学会的第一件事。”梁宵憋了半晌,心一点点软了,抬头亲了亲他的颈侧:“也行。”牺牲他一个,估计也坑了不少当时敢惦记少年霍阑的王八蛋。梁宵觉得挺值,又有点高兴了,握着霍阑的手在他怀里挪了挪:“等回去了,带我去看看吧。”霍阑轻声:“都是你的。”梁宵眼睛不争气地一热,咳了一声,继续趁火打劫:“我还想装修主卧……床离桌子太远了,不方便。”霍阑点头:“好。”梁宵飞快顺势往里夹带私货:“我还不想抄剧本……”霍阑:“……”梁宵还记得医生在床边的医嘱,忽然就不太舒服了,奄奄一息顺着他手臂往下滑:“头疼。”霍阑抿了下唇角,低头想说话,看着梁宵枕着他无声无息阖眼,心口却忽然狠狠一紧:“梁宵。” 第273章 “一群人起哄, 说没见过他这么敬业的。舍己为剧,为让大家代入角色,先让八卦黑自己……别说他们,我都快信了。”段明揉揉额头:“现在就算星冠站出来澄清说实话,他们大概也不会信,又要怀疑是配合剧组造势。”管家跟着笑了,松了口气:“那就好,霍总也能放心了。”“还得找机会,跟霍总渗透一下还他清白的事。”段明提前给管家透风:“龙涛自乱阵脚,两次下手挨得太近,路人的注意力都在后面,之前怀疑暴富暗指包养的料反而暂时被压下去了。”段明:“等这波风头过去,该解决的还是要解决,不然早晚也是个隐患。”管家理解:“早解决早干净。”段明点了下头:“我们这边都能配合,梁宵的意思是尽量不影响星冠,劝劝霍总,争取用合同解释清楚。”管家其实不很有信心劝得动霍总,迟疑了下,点点头:“好……”两人对着沉默一阵,都不是很有信心了,一起探头,往病房里看了看。医生的建议是缓慢退热、不到38.5c不主动用药,逐步增强自身免疫系统能力。梁宵这些天连累带心事,加上这次流感来势汹汹,身体亏损不少。退烧药的药劲过了,凌晨退的热,到中午就又烧了起来。梁宵早习惯了,自己不觉得跟平时有区别,还生龙活虎地跟他们霍总斗智斗勇。但精力毕竟不济,被霍总按在床上吃了晚饭,没撑多久,就又头一点一点地犯起了困。霍总大概是觉得医院从床到枕头都很不合格,把梁先生放在自己腿上,抱着人枕在颈间。单手揽着,低声地给他读剧本。嗓音柔和低醇,近于耳语,既轻缓又耐心。梁宵困得软了,顺着他的腿往下滑,险些要一头栽倒,就被霍阑稳稳揽住,抱回来。梁宵被晃得稍微清醒,眼睛还闭着,已经本能要肩背笔挺双手平放坐直。被霍阑抵着额头轻轻叫了两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被持续的发热闹得头晕,梁宵不大能立即分得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看清楚了霍阑,依然本能朝他咧嘴一乐。霍阑眼底溢着暖色,摸摸他的头发。天色晚了,夕阳的光线顺着床沿落进来,覆在床头的两个人身上,涂了一层格外温柔的淡金色调。……此情此景,段明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多余。管家已经多余一天了,有些苍凉,看着夕阳下自成一体的剪影:“老了。”段明无从安慰:“……是。”管家:“时代发展太快。”段明:“是。”管家含着泪,和经纪人互相安慰拥抱,转身去安排送霍总和梁先生回去的车了。-梁宵的情况不很严重,只要没再反复,倒也不拘于一定要在医院病房里休养。助理团队严阵以待,等到医生检查首肯,飞快行动,把霍总和梁先生一起接回了酒店套房。梁宵困得掉在霍阑怀里时还在病床上,一睁开眼睛,和他们霍总的相对位置倒是没怎么变化,眼前已经换成了侧卧格外亲切的天花板。霍阑正在处理工作,察觉到他动静,放开鼠标低头。梁宵朝他咧了下嘴角,在覆着额头的掌心蹭了蹭:“几点了?”“晚上九点。”霍阑揽着他坐起来:“饿不饿,想吃什么?”梁宵身上实在没力气,起身就跟着一阵头晕,眼前也跟着腾了一片黑雾。他还没太饿,硬想也不很想得出来,歇了口气,等着黑雾散尽:“都行……你吃饭了吗?”霍阑隔一阵就会测梁宵的额温,到现在依然没能退热,轻攥了下被熨得微烫的掌心,摇了下头。梁宵心念一动,忍不住:“那――”“不行。”霍阑端过水杯,在他唇边碰了下,“你身体还没恢复,不能跟着我吃。”梁宵不满意,低头叼着杯沿给他吹了一串泡泡。霍阑:“……”霍阑扶着他,轻声妥协:“我跟你吃。”梁宵高高兴兴摸手机:“吃披萨吗?地瓜的――”“不行。”霍阑把水杯放回去,换了杯温热的,按着经纪人教的加了些蜂蜜仔细搅开,“我陪你喝粥。”梁宵看着霍阑手里的水杯,还想再吹一次,霍阑已经低头含了一口,揽着他小心度过去。梁宵:“……”他们霍总在说开往事之后,仿佛自动打开了某个开关。梁宵红通通张嘴,被他揽着喂了几口蜂蜜水,晕晕乎乎被哄好了:“粥,粥也行。” 第275章 两个人在江南的时候,也没少这么一块儿挤在床头写作业。他写不下去的时候,就会这么撩拨霍阑。虽说大半都是因为他非暴力不合作地不肯下床,但少年霍阑在这种事上脾气也并不大,下一回叫不动他,依然会拿着练习册来他的房间。又不能老是叫人家肥羊,梁宵换了一圈外号,后来都觉得生分,最后就演变成了这么个挺不讲分寸的叫法。梁宵实在忍不住,拽拽袖子问他:“你那时候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写作业啊?”霍阑肩背微绷,抿紧唇角没出声。梁宵偏偏非常想知道了,连热带烫的赖着他,小声追问:“真是为了让我感受到学习的浓厚氛围吗?”霍阑抬眸看他一眼,低声:“不是。”梁宵明知故问:“为了监督我学习?”霍阑被他逼得无法,摇摇头:“不是……”梁宵嘴角有点压不住:“那――”霍阑低声承认:“我想等你学不下去了,找我聊天。”梁宵原本还高高兴兴等着“找机会待在一起”之类的答案,跟霍阑一起追忆往事感受真情,感情都酝酿到了一大半:“……”梁宵:“?”梁宵匪夷所思,旖旎心思烟消云散:“那我找你聊天,你还训我?!”霍阑无从辩解,静默半晌,低下头。梁宵做梦也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场钓鱼执法,越想越悲愤:“还罚我多写十道题,不准看答案??”霍阑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么清楚,有些愧赧,拢着他的手握了握。梁宵不舍得甩开,憋了半天,挪着霍阑的鼠标找着了句没什么用的话,砸着键盘铿锵有力地给他删了个句号。“你不会写的题,就会来找我。”霍阑垂着视线,轻声承认:“你不常和我说话,我――”梁宵悲愤:“我不常和你说话是因为我一说话你就罚我做题!”霍阑怔了怔,张了下嘴,没说出话。梁宵看他半晌,连气带心软,半晌笑了一声,卸力砸在了霍阑肩膀上。他们霍总不光容易被带进逻辑死角,也容易自己硬生生弄出个死角,带着别人一起沉稳地绕进去。梁宵没脾气了,看着霍阑怔忡的视线,又不争气地开始心疼,拽了拽他的袖子:“没事,我不生你气了。”梁宵想想自己居然还为了他刷了好几天的题库,还是忍不住有点生气:“你亲我十口吧,一口一道题,恩怨一笔勾――”霍阑握住他的手:“不勾销。”“不勾。”梁宵就是说顺了嘴,话刚出口就后悔了,顺势改口:“一笔扯平。”霍阑凝注他一阵,倾身覆下来,在梁宵额间轻轻碰了碰。梁宵还等着他们霍总暴风骤雨的十连亲,红得有点烫,硬邦邦拽他:“不是,往下。”“不扯平。”霍阑低声,“我慢慢还,九出十三归。”梁宵不是没见识过高利贷,心神还迷迷糊糊,嘴已经本能反应过来:“一期几个月……”霍阑阖了下眼:“一个月。”梁宵忍不住算了算,被利滚利的惊人数字砸懵了,绷不住咧了下嘴角。梁宵抬手按住脸,勉强控制住了表情,尽力让自己不情欲得那么明显:“行……行。”梁宵自己淫入心窍地乐了半天,察觉到霍阑的情绪不对,愣了愣,拽拽他:“怎么了……想什么呢?”“想――”霍阑沉默了下,“如果我当时就和你说实话,会怎么样。”梁宵心直口快:“那我当时就吓跑了。”霍阑愣了下,抬眸静静看了他一阵,跟着轻抿起唇角,点了点头。梁宵安安静静靠着他,胸口也跟着隐约泛酸。虽说当时可能就吓跑了……要是真缓过神,当年的小梁宵是一定会撒开腿跑回来的。吓得跑出去了多远,回来就再跑多远。跑到帝都了,就坐着火车一路哭一路咳嗽一路撒着花瓣,跑到他们家楼下花坛埋钥匙。梁宵隐约明白了霍阑的心结在哪儿,抱住霍阑拍了拍,轻声:“那咱们俩可能就都不像现在这样了。”梁宵吓唬他:“你可能就不是霍总了,你说不定会被我带着私奔,跑到你们家找不着的地方。”梁宵放开了遐想:“我天赋太好藏不住,估计还会被星探发现。然后我接戏养家,你给我当助理跑腿,每天给我捏肩膀按摩,按不好我就欺负你……”霍阑静静听着,轻轻笑了下。梁宵没想到霍阑都被自己描述得这么惨了,竟然还笑得出来:“笑什么?”霍阑轻声:“真好。” 第277章 梁宵老老实实承认错误:“物理降温的时间能长一点儿。”毕竟除了人文关怀寝食同步,还需要物理降温,物理降温的主要途径就是他们霍总抱着他下雾。两个人抱在一块儿,时间越长,能做的事就越多。梁宵自认经验丰富,坚信等热水袋加到六个,就能把他们霍总拐到车上焊死油门。梁宵把自己想得有点烫,嘴角不自觉咧了下,尽力严肃压回去。霍阑:“……”霍阑用力按着额头,深吸口气。他忽然有些担心,如果不是信息素的种类实在太特殊,梁宵说不定会买一瓶同款信息素香水,每天晚上八点准时进入发情期。“……”梁宵喉咙动了下,难以自制地有些意动了,尽量不着痕迹摸过手机,点开购买软件搜了搜。霍阑一阵头疼,没收了他的手机,和温度计一起收好:“我不是――”两人挑明过往之前,霍阑始终发乎情止乎礼,既是不放心梁宵的身体,也是始终心中不安,想给梁宵最后留下个来去自由的选择机会。他愿意同梁宵亲昵,也愿意亲力亲为照顾梁宵,从不觉得有什么辛苦。该说的都说清了,他和梁宵也已是一家人,更亲密的事自然迟早也是要做的。……可也不能靠往身上塞热水袋连续发烧半个月。霍阑这些天也隐约听见了管家他们暗中议论,压着雪意半蹲下来,抬眸轻声:“我不是不想。”梁宵轰的一声,烫得不会动了。“以为你生病,我更不敢乱来。”霍阑看着他:“你必须先养好身体,养好之后,我们再说别的。”梁宵连着被迫养了半个月,自觉已经健康得不行,张了下嘴想说话,迎上霍阑格外严肃的眸色,心里也跟着一软。梁宵耷拉下来,老老实实:“好。”霍阑握着他的手,倾身在他唇上碰了碰:“等你身体好了,做什么都可以。”梁宵咽了下:“好。”霍阑终归不放心,解开他身上衣物,仔细查看了被烫红的地方,确认过的确没被烫伤,拿过睡衣替梁宵一丝不苟换上。梁宵伸着胳膊,老老实实让他往上套袖子,小声叫他:“霍阑。”霍阑细致理好衣襟,抬眸看他。“没生气吧?”梁宵顺着床沿滑下来,跟他头碰头蹲在一块儿,“看你这几天太辛苦……想闹闹你,让你换换心情。”梁宵弄巧成拙,有点不好意思,轻咳一声:“不闹了――”霍阑轻声:“我知道。”梁宵微怔。霍阑揽住他肩背,稍一使力,把梁宵整个端进怀里,席地坐下。梁宵:“……”他怀疑他们霍总迟早能把他端起来扔着玩。梁宵腾云驾雾换了个体位,堪堪坐稳,随遇而安地盘在了他们霍总身上。霍阑心跳沉静有力,梁宵离得近了,听着胸口清晰恒定的敲击,声音也不自觉跟着放轻,在他颈间贴了帖:“怎么……就知道了?”“一直知道。”霍阑阖眼,抱着他:“你觉得我辛苦,总会想办法,让我高兴一点。”他说的太清楚,梁宵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主动承认:“这次主要是我想。”毕竟霍总的车速控制得过于稳了,无论到哪一步都能一丝不苟严格刹住。就比如现在。梁宵拽拽他的袖子,耳朵红了红,敞着怀厚着脸皮要福利:“扣子还没系呢”霍阑低声:“不系了。”梁宵还在自己的念头里没出来,下意识点头:“也行,那――”梁宵:“……”梁宵愕然抬头,拽着霍阑去摸他身上温度。霍阑无奈,微抿了下唇角,拢着梁宵四处乱摸的手一并握住:“医生说,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有所恢复,能适应一定程度的轻微刺激。”梁宵干咽了下,恍恍惚惚:“不,不到最后吗……”霍阑摸了摸他的后颈,稍一沉吟。梁宵前段时间的身体不一定能承受临时标记,他不敢冒险,只能让梁宵又换回了靠抑制剂稳定信息素的模式。现在梁宵的身体已经调整得差不多,霍阑原本想同他试一试,恢复临时标记,看能把信息素稳定到什么程度。 第279章 梁宵跟着笑了:“不扯平。”段明愣了下:“怎么不扯平?”“不知道,霍总说的不扯平。”梁宵耳朵热了热:“本来说亲十下的,霍总不扯平,非要借高利贷。”段明:“……”“九出十三归,你们可能不懂。”梁宵挺头疼的,怕经纪人知识涉猎不够丰富,特意介绍:“高利贷,借十给九还十三,按期利滚利,滚个两三年,差不多就亲一辈子还不完了……”段明就后悔跟他说话,拿了个洗干净的雪梨,擦了擦塞他嘴里。“再说。”梁宵叼着梨咬了一口,含混出声,“也幸亏……是我先知道了。”两个人越来越亲近,他对着霍阑也什么都想说,说不定哪一天信念动摇,一时嘴快就承认了当年干出来的事。要真连霍阑就是江南野a都没对上,就把这件事给招了,直接让霍阑把所有细节都严丝合扣地对上。梁宵甚至不敢细想……霍阑会是什么反应。段明想了想,打了个冷战:“我们会变成冰雪奇缘剧组吗?”梁宵:“……”段明:“……”梁宵无从反驳,朝他抱了抱拳,叼着梨去化妆了。-主演康复,剧组又恢复了原本的进度,一鼓作气,用这大半个月顺利拍过了小侯爷在宫内和新帝即位前的全部情节。梁宵坐在化妆间,对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破布条,多多少少开始感谢起了逐渐回暖的天气。“接下来的戏要吃苦。”靳导来说戏,抱着胳膊看化妆师替他化妆:“你现在的身体条件挺符合,不用再减了。”制片主任过来看热闹,正跟梁宵讨教怎么帅气地把扇子在手里转出花,闻言好奇:“他不是要逃亡吗?”“逃亡又不是吃不上饭。”靳振波说,“前期角色年龄摆着,小侯爷年纪小,不够单薄少年感就出不来,才让他保持体型。”靳振波看了一眼梁宵,给他解释:“再瘦回之前那个状态,一阵风吹跑了,最后千里驰援那一段不好解释。”“……”梁宵已经渐渐适应了导演的评价,咳了一声:“好。”靳振波低头看了眼剧本:“这部分的剧本主要侧重宫内风云涌动的群像,你的戏份不难……绝境而不绝望,天弃却不自弃,能拿的准吧?”梁宵静心想了想:“拿得准。”“那就行了。”靳振波点点头:“这部分你的戏份不多,断断续续拍状态不够统一。我们商量了一下,你的部分全挪到前期集中拍,能不能坚持?”“正好星冠也和我们联系了,说你随后有个综艺。”制片主任被导演这个通知式谈判吓着了,把靳振波拽到一边,飞快补充:“我们这边配合一下,争取给你把戏份压缩到五月份,在综艺前全部完成。”靳导没听出这两种表述有什么区别,皱了皱眉,依然坚持:“为了你状态好――”制片主任捂着靳导的嘴,把人拖到了身后。梁宵没忍住笑,点点头:“能,谢谢剧组。”制片主任松了口气,笑着摆摆手:“互相成全,我们也要多谢你敬业。”放在前些年,演员的日程几乎完全由剧组安排,这种调整也用不着特意沟通商量。近些年业内被资本冲击,普遍有浮躁趋势,艺人或是不肯吃苦嫌累嫌烦,或是不能自主由公司安排榨取价值,已经林林总总出了不少状况。已经成名已久的演员还好些,像梁宵这样业务精湛态度好、背后的公司也不拖后腿不骚操作,能扛得住流量的年轻一代新生力量,也是可遇不可求。梁宵心里有数,微哑:“您过奖了……我就是闲着没什么事。”“那也不容易。”制片主任夸他,“一般年轻人走到你这一步,多多少少也要飘了。”靳导被塞到了后面不准说话,还在生气:“不就是怕他一吹风就飘了吗?都说了让他多吃点……”制片主任拍了拍靳导,给他塞了把扇子解闷,转回梁宵:“能闲着也不容易。等真忙起来,通告跑都跑不过来的时候,就该怀念这一段没什么事的时候了。”梁宵笑笑:“是。”制片主任拍拍他肩,让他专心看剧本找状态,拽着靳导出了化妆间。……一语成谶。剧组拍摄进度到月末,还真有了事。“倒不是咱们的事。”段明接梁宵下戏回酒店,提前给他透风:“并购的事谈妥了,霍总要回去处理。”梁宵吓了一跳:“这么快吗?” 第281章 霍阑还在开视频会议, 管家看了看合着的门,低声给梁宵解释:“也是刚谈妥的,原本一直僵持着,结果龙涛当家艺人不声不响的, 今天忽然放了跳槽声明……全线直接崩了。”这种跳槽挖人都是各公司最隐蔽的机密, 星冠虽然一直在暗中牵线推波助澜,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没有充足准备。龙涛股价跳水全线崩盘, 始终咬死了的收购价格瞬间没了底牌。那边大概是怕再拖下去血本无归, 几乎是火急火燎同意了并购,价格也压得比星冠心理价位低了百分之十。“没想到这么快。”管家难掩歉意:“不然肯定早跟您商量了, 霍总现在会还没开完呢。”“真没这么严重。”梁宵哑然, “就是异个地,又不是见不着了。”两个人这么多年的异地都好好的过来了,一两个月,忍一忍也不算太长。梁宵仔细想了一路, 不大放心, 和管家打听:“我和霍总还没永久标记,分开的话, 他的易感期会不会有问题?”管家也担忧这个,只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低着头:“问题不会太大……”霍阑的易感期只影响情绪,按他们霍总对自己的苛责程度,工作时情绪这种无用的部分多半是要摒弃的,处理公司事务并不很受干扰。最多只是费核桃,倒不会耽误正事。梁宵当然清楚霍阑不会耽误正事,笑了笑:“我不是问这个。”梁宵前一阵住院,特意和医院咨询过:“我和霍总的信息素匹配度,应该是一分开就会易感期。”医院那边介绍得很清楚,梁宵特意做了笔记,翻了翻备忘录:“说是可以配合拟信息素压制,但是需要omega的信息素样本。”管家没想到他也问着了这个,愣了愣,埋头纠结半晌,吞吞吐吐低声跟他承认:“我们……也跟霍总提过。”梁宵好奇:“霍总不同意?”管家叹了口气:“是……”“知道了。”梁宵很沉稳,“我偷着弄。”管家听到前半句还稍松口气,措手不及吓了一跳,连忙按住他:“不行不行――”“放心,我有分寸。”梁宵揉了下颈后腺体,笑笑:“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也没霍总想得那么脆弱。”管家照顾了他这些日子,亲眼见证了梁宵对“恢复得差不多”、“身体健康”的宽泛定义,不敢答应,坚持着摇头:“不行,除非您和霍总商量好。”管家是见过霍阑震怒的情形的,一点也不想在这种事上挑战极限:“您的身体要紧。霍总那边要真易感期症状太严重,抑制剂效果也不好,找个晚上的时间飞过来找您,第二天再回去也是一样的。”“工作时间都不够。”梁宵不很赞同,皱了皱眉,“太辛苦了。”霍阑最近的工作强度已经很高,要平稳并购龙涛,还要提防分家在这段时间暗中生事,绝不是随随便便说几句话那么简单。梁宵这些天跟着添乱,心里大致有数,各退一步:“到时候联系我,看剧组这边能不能串开时间。”管家估计着霍总绝不可能退这一步,迟疑了下,还是没驳梁先生的意,点头:“好。”梁宵看了看时间:“什么时候走?”“明天早上。”管家说,“后天正式签合同,霍总要先回去把关。”梁宵沉吟了下,点点头:“还来得及。”管家微怔:“什么?”梁宵信心满满,格外神秘地摆了摆手,接过经纪人拎来的一兜东西,进了修好窗户之后就再没住过人的冷清主卧。-会议结束,已经近了凌晨。局势变化突然,哪怕对星冠全然有利,要讨论确认的内容也依然太多,牵一发动全身,每个部长都有一摞自己部门的应急处理等着汇报。批复过最后一项提案,时针已经过了一点,开始往后小半格小半格地挪了。霍阑关上电脑,阖眼按了按太阳穴。管家一直在门外守着,悄悄推门进来,给他送了杯咖啡:“霍总。”霍阑按着额角:“梁先生睡了吗?”管家:“应该……还没有。”霍阑蹙眉,睁开眼睛。“梁先生知道您要走了,还好,没不高兴。”管家连忙解释,“就是在忙。”管家不太清楚梁宵在忙什么,迟疑了下,低声:“您――过去看看吗?”霍阑垂眸,肩背微绷了下,没出声。管家熟练挑了个薄皮的核桃,给他放在了手里。霍阑蹙了下眉,看了看那个核桃:“干什么?”“……”管家原以为他进了易感期,一时大意,拿回来收好:“没事。”管家帮忙收拾桌子,试探着问:“您在想什么?”霍阑低声:“我说过,会一直陪着他。” 第283章 梁宵畅想:“还能促进感情。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小别胜新婚,**……”梁宵又有点想重启自己的计划了,做着梦小声念叨:“**,光天化日。”霍阑不很听得懂,但隐约察觉到了他的强烈渴望,将人往怀里圈进来,点头:“好。”梁宵没忍住,咧开嘴乐了乐,打了个哈欠,埋进霍阑颈间。霍阑身上清冷,贴近了才能透出层安稳暖融,明净新雪的气息裹着人周身,什么念头都能跟着安定下来。梁宵知道他不安,握着霍阑的手,攥了攥:“放心,你回去了我也记得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霍阑回握住他,低声:“不要半夜打游戏。”梁宵:“……”两个人依依惜别,梁宵觉得这种台词其实不很适合出现在这种剧情里,含混答应:“行。”梁宵想不通:“怎么发现的?我都是趁你加班的时候偷着玩儿的,静音也开了……”梁宵特意埋在被子里装睡,试过了好几次不透光,霍阑也并没有检查他手机的习惯。以他们霍总工作的专心程度,应当不至于连他呼吸心跳的细节都能注意得到。梁宵猜了半晌,没能想出端倪,一时几乎有些怀疑他们霍总是不是能掐会算。能掐会算的霍总握着他的手,稍一沉默,实话实说:“你输出的时候,身体会跟着一起用力。”梁宵:“……”霍阑对游戏并没有涉猎,近来尽力找到规则操作研究过,也只学会了几个专业术语:“游走的时候,你也会一起――”梁宵只想一头撞死在他肩膀上:“好了不用说了!”霍阑从善如流停住话头,目光落在他身上,唇角轻抿了下,把梁宵拥进怀里。梁宵以前玩游戏都是一个人,毫无自觉,不太敢想象自己在被窝里一起游走的样子,满心绝望:“我再也不玩游戏了……”“可以玩。”霍阑轻声,“不要影响休息。”梁宵凛然摇头,面红耳赤摸过手机,坚决删掉了坑人的辣鸡游戏。窗外安静,时间已经挺晚。梁宵趴在桌上睡了一觉,现在还没很醒透,给自己雄心勃勃设了个青少年使用模式的定时,把手机塞到抱枕底下,重新靠回霍阑肩头。霍阑抬手拥着他,抚过脊背:“去休息。”“不困了。”梁宵兴致勃勃,“你回去了会想我吗?”霍阑肩背绷了下,把他愈往怀里揽了揽,没说话。“我肯定想。”梁宵大大方方跟他要东西,“外套给我留一件,皮带也留一条,衬衫――”梁宵想了想,耳朵不自觉一烫,厚着脸皮:“衬衫留两件吧,我穿着睡觉。”霍阑听得微怔,倏尔抬眸,定定凝注着他。“挑便宜的就行。”梁宵本来还挺浪漫,转念想起他们霍总那些衬衫的价格,一瞬肉疼,“不然我不敢翻身了。”霍阑从不知道原来恋人间也可以这样做,收拢手臂,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好。”梁宵蹭蹭他,小声商量:“再亲一会儿?”霍阑低声:“睡不着?”梁宵多少还知道不好意思,耳廓热了热,埋着头“嗯”了一声。霍阑抱着他起身,放轻力道,将人轻轻平放在床上,俯身整个拢住。霍阑的亲吻向来克制轻缓,梁宵格外喜欢这种浅尝辄止的亲昵,在熟悉的冰雪气息里放松下来,摸索着攥住他的袖子,在指间绕了两圈:“对了。”霍阑细细地吻他,胸口稍稍起伏,应声:“什么?”“我还不知道呢。”梁宵被他的信息素裹得密不透风,恢复了大半的腺体也跟着隐约躁动,一只手不着痕迹地解他们霍总的扣子,轻喘着小声问他,“你的信息素叫什么?”梁宵一直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回味过来了,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当初告白的时候,我跟你说了我的信息素,你没告诉我你的……”霍阑对等量交换向来很执着,这么重要的问题竟然略过了,梁宵本能地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事:“是什么?”霍阑肩背微僵,摸摸他的头,没说话。梁宵知道霍阑原本就是冷主调的信息素,但他的信息素“草色”极端罕见,找了这么多天连个类似的代用品香水都没找到。当初事急从权,小梁宵仓促上阵,说不定会把霍阑也诱导出什么奇怪的下属分支来。梁宵不很放心了,停下和霍阑身上衬衫扣子的缠斗:“是……非常少见吗?”霍阑静了下,点点头:“是。”梁宵忧心忡忡:“冰河世纪吗?!”“……”霍阑并不是因为罕见才始终没同他说过,揉了下额头,解开衣扣,把梁宵揽进怀里:“不是。”霍阑:“是飞鸿。”梁宵怔了下,抬头看他。“飞鸿踏雪泥。”霍阑轻声,“我的信息素并不是雪。” 第285章 梁宵抱着他,拽着霍阑一块儿团进被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叨着亲。他知道霍阑有多在意,也知道霍阑有多意难平。霍阑坦白的时候,梁宵还烧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只撑着一个念头不准霍阑胡乱自责,太多事都没来得及问清楚。后来彻底醒了,也渐渐联系起了当年的过往,梁宵就一直心心念念,想好好抱抱被留在江南时光里的那个少年霍阑。霜刀雪剑、履冰临渊,少年霍阑死撑着走过来,来接他回了家。现在轮到梁宵去接他了。梁宵张开胳膊,大大方方搂着他,摸摸他的头发:“还遗憾吗?”“不了。”霍阑哽声,“我去给你买龙涛。”梁宵:“……”少年霍阑成长得有些过于快了,梁宵一时甚至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哦。”霍阑把他放回床上,格外郑重地亲了下,出门去吩咐人准备早上的航班了。第八十三章 第二天早上, 霍阑走的时候,梁宵特意从剧组请了个假。和向来严苛内敛的霍总比起来,梁先生无疑格外放得开, 毫不客气地拽着霍阑墨迹了一路, 又扣下了一条领带两颗扣子。顺利给他们霍总哄得脸色好看了不少。“等到家了, 跟我说一声。”梁宵摸出颗早备好的领扣, 给被拆得零零碎碎的霍总别上了:“落地报个平安。”仗着保姆车上只有自己人, 梁宵没客气,贴着他颈间蹭了蹭:“累了就发消息找我聊聊天, 我一下戏就看手机,不开静音。”霍阑静静听着,伸手揽住梁宵,逐字逐句地认真跟他学:“下戏告诉我, 想家了给我发消息。”梁宵痛痛快快点头答应:“行。”“正好, 今晚《岁除》就该首播了。”梁宵算算时间,笑着逗他, 伸手胡噜他们霍总的脑袋:“忙就算了, 有时间的话就帮我贡献个收视率……”霍阑稍稍低头,由着他毫无章法地乱揉一通:“第一集 没有你。” 梁宵:“……”梁宵没预料到这个, 张了下嘴:“哦。”梁宵尽力想了想:“没事, 两集联播,第二集 后半段应该就出来了,我回去看看第几分钟……” 霍阑:“十七分二十四秒。”梁宵愕然抬头,摸了摸霍阑的额头, 又仔细摸了摸自己的。“样片送审之前, 先给了星冠一份。”管家在边上,给梁先生打小报告解惑:“您需要的话, 我们这里还有剪辑版、删减镜头汇总版、无台词工作专用白噪音版、细节慢放高清臻享版……”猝不及防被管家出卖,霍阑蹙紧眉回身,神色沉下来。管家见惯了大风大雪,沉稳地抹掉了头顶上的小冰碴,看着梁宵:“回头等营销部那边的mv制作大赛评比结果出来,前三名的作品也给您分享一份。”梁宵愣了半晌,看看霍阑,嘴角尽力压了几次,还是绷不住地抬了抬:“……行。”霍阑不想他们往外随意说这个,沉了声刚要训斥,梁宵已经可靠地朝管家一点头,及时扳回了霍总的脑袋:“好看吗?”“……”霍阑周身气势敛尽,静了静,任他双手捧着自己的头:“好看。”梁宵高高兴兴:“有多好看?”霍阑已经看了很多遍那些镜头,几乎比梁宵自己更清楚每个细节,被他这么追着问,顾不上责问管家,耳廓几乎有些发烫。偏偏梁宵还很想听,满心期待地拽着他不撒手:“带感吗?帅吗?让人想扛回家吗……”霍阑低声:“很想。”梁宵张了下嘴,后头的话没说出来。评价太高,梁宵难得的有点脸红了,摸了下脑袋,低头笑了笑。“很出色……”霍阑垂下视线,拢着他的手,“非常耀眼,会发光。”梁宵被夸得有点儿找不着北,咧嘴乐了一会儿,尽力谦虚:“一般,还没发挥得特别好……”梁宵拽了拽霍阑,耳朵红通通地小声跟他说话:“那你想我了,记得看电视。”霍阑轻点了下头:“你想我――”霍阑顿了下,没能从梁宵的例子里举一反三,不自觉攥了下拳,眉峰蹙了蹙。梁宵灵机一动:“我就看财经新闻。”霍阑:“……”梁宵:“……”管家叹了口气,帮忙打开车门:“霍总,到机场了。” 第287章 梁宵看了半天,没忍住,嘴角抬了下:“说他在看电视。”段明:“啊?”“段哥,你不懂。”梁宵熟练地接收了《有关<岁除>中云敛一角的赏析与讨论(一)》,存进保密文件夹里,“这是情趣。”“……”段明不打算救他了,过去拿了医药箱:“行。”这几天的戏都没什么台词可背,梁宵正愁没什么事做,高高兴兴给霍阑回了两条消息,把手机放在一边。这次的威亚强度比上次好些,吊着的时间长,要旋转蹦跳的情节却不多,磨破了的地方也伤得不严重。梁宵好容易脱了外面的衣服,看看洇血的位置,深吸口气一闭眼一横心,拽着衣服一把扯开。段明刚洗干净手,拿了瓶矿泉水,准备帮他洇一下:“……”段明:“失去了霍总让你变强了这么多吗?”梁宵头晕眼花,奄奄一息往下淌:“q……”“aq,别说话了,闭嘴歇会儿。”段明帮他说完,把人拎起来放回椅子里,蹲下来给伤口消了消毒。梁宵有气无力瘫成一片,摸过手机又看了看,扒拉着那几条聊天记录,往回翻了翻。“回去你自己再处理一下。”段明把创可贴给他贴上:“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儿我跟剧组说一声,叫车来接了。”梁宵有点犹豫:“没事……”段明:“但是?”但是梁宵一想起空荡荡的总统套房就有点凄凉,不很想回去,跟经纪人小声商量:“要不咱们加段夜戏?”段明匪夷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在医药箱里翻了翻体温计。“就是说说。”梁宵及时按住他,掩着衣襟坐起来,“我去看看,说不定谁背台词要我帮忙。”“谁敢用你……”段明忍不住吐槽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抬头看了梁宵一眼。梁宵还在研究那两片创可贴,一会儿就掀开衣服看看,心疼地抱住自己,低头挺费力气地往创可贴上吹两口气。段明不忍心说他了,叹了口气:“去吧。”剧组的夜场向来和谐,进度并不很赶,不少人三三两两凑在一块儿聊天,白天采购来不能久放的糕点都会统一赶在零点前解决。靳导晚上不常在,制片主任盯得向来宽松,等戏的演员也比白天放松出很多。梁宵难得参与一次茶话会,捧了满怀被塞过来的点心,实在忍不住好奇:“为什么不用模型?”“模型一套要五千。”制片主任笑着给他分芙蓉酥和桂花糖蒸栗粉糕,“买点心才五十。”边上的财务监制叹了口气:“但我们拍的何止一百场……”制片主任笑吟吟不急不躁:“要吗?”“……”财务监制:“要。”制片主任沉稳地给他分了两个栗羊羹,拍了拍梁宵的肩膀,给分赃的新成员多添了一块桂花糕。拍摄工作强度大,夜场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原本就辛苦,多少能加个餐,积极性都高出来不少,其乐融融地凑在一块儿聊天。“今天《岁除》首播是不是?”制片主任和靳导轮班,刚好看了那两集,笑着夸梁宵:“比预计的还出色,说不定能拿个最佳男配。”梁宵笑笑:“您谬赞了……”“真的。”边上的年轻演员也在粉丝群里,兴奋举手插话,“#我钱多云敛请务必来骗我#,网上都刷爆了。”首播造势,热搜位几个主演都不会少。江平潮和孟飞白的兄弟碰撞、苏蔓的鞭子都在热搜上有了姓名,热度是一定的。梁宵大致有准备,笑了笑,客客气气道了谢。“龙涛把你卖出去的时候应该也没想到,你能紧接着就一鸣惊人。”制片主任对内情了解不深,不由感慨:“明珠暗投,你在他们那儿是真埋没了。”“哪有这么简单。”副导演吃的瓜多,正好过来拿点心,闻言插话,“龙涛何止是埋没他,干脆就是直接雪藏了……后来看他跳槽到星冠有起色了,又觉得眼热,还追着往死里黑。”副导演递给梁宵瓶热咖啡:“你跟龙涛当年是不是闹过什么事?他们怎么这么针对你?”梁宵就是来散散心,措手不及成了话题中心,无奈一笑:“是有些矛盾。”“还有这种事?”制片主任听得皱眉,“用不用我们找人脉帮帮忙?解决了吗?”“……”梁宵想了想他们霍总的发言,咳了一声:“解决了。”“不能大意,打蛇要打七寸,不然下次他们还要探头。”制片主任在圈子里久了,教他经验,“处理事情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梁宵谨慎点头:“挺根源的……”制片主任见他确实有底气,也不再多问,转而提醒:“你不是跟星冠霍总关系挺好?平时多走动问候,逢年过节多发点消息。”梁宵老老实实点头:“好。”制片主任确实欣赏他,拍拍梁宵的肩膀,点到即止,带着人去盯下一场戏了。 第289章 “还有一排,都在浴缸边上。”段明说,“这是你的梦想吗?”梁宵自己其实也记不很清了,模模糊糊能想起小时候跟少年霍阑要过,清了下嗓子,拿下来捏了捏:“算……是。”梁宵在衣柜里翻了翻,找出来了套没拆封的大富翁飞行棋套装。侧卧的门上多挂了个飞镖盘,桌上放着一盒五颜六色的飞镖。零食盒子给他摞在了桌角,除了他吃惯了的那几种糖,还有不少童年回忆的小零食。梁宵忽然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快步出门拉开主卧,果然在桌上翻出来了个游戏机。段明忽然有点头疼:“这也太溺爱了……”梁宵看了看霍阑留在桌上的便签,深吸口气:“都是小时候我撺掇他买的,他觉得玩物丧志……没同意。”梁宵没忍住,胡乱揉了两下眼睛,把那个游戏机圈在怀里抱了一会儿。段明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渊源,怔了下,声音也跟着轻了:“霍总还留了纸条?”梁宵不争气的有点鼻音:“嗯。”段明柔声:“说什么了?”梁宵:“让我每天只准玩三十分钟。”段明:“……”严格要求不影响对过往的感动,梁宵抱着游戏机,在屋里兴致勃勃地寻了半圈宝,抱着发掘出来的礼物跟便签心满意足回了房间。“霍总想的也太全了。”段明看着梁宵套在脖子上的塑料哨子,没忍住拿起来,给他塞到了嘴里叼着:“你明天翻翻,说不定还有。”梁宵攒了厚厚一沓便签,高高兴兴吹了声哨:“嗯。”“收都收到了,就给霍总回个信。”段明帮他扯了扯床上的被子,铺开展平:“霍总那边估计也等你发现惊喜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的。段明早上来的时候还没看见这些,看着这两个人自得其乐地谈恋爱,也不忍心损他了:“你画了一晚上,给霍总画什么了?”梁宵觉得自己的回礼一定对得起这一屋子的礼物:“几何奥数题。”“……”段明:“啊?”“纯手绘的。”梁宵攥了攥拳:“我特意找了,都是图案特别好看那种,有个函数算出来还是心形的。”段明后悔给他买圆规三角板了:“……哦。”段明深吸口气,有点虚弱:“那你赶紧……给霍总发个消息。”毕竟消息一旦发晚了,让霍总提前满心期待地打开了梁先生的礼物,明天霍宅可能就会变成一座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城堡。梁宵心神还没从感动里恢复过来,抱着游戏机心猿意马地翻手机,打了几遍又都不满意,逐字逐句删掉:“不行……语法太破碎了。”霍阑为了给他个惊喜,显然准备了不止一两天。要是没有意外,不需要提前动身回京,他现在是该顶着小黄鸭吹着哨子冲进主卧给他们霍总一个爱的降临的。梁宵自觉“啊啊啊呜呜噫”这种消息很配不上这么精心准备的惊喜,急需经纪人的文学素养支援:“怎么发?”“就说礼物你收到了,很高兴很感动,还有――”段明头疼得不行,按着太阳穴给他支招,边说边掀开被子,忽然愣了下。梁宵飞快打进输入框,高高兴兴地跟着他:“还有什么?”经纪人皱了皱眉,仔细思考了细微的违和感在哪,又推开门,去主卧绕了一圈。梁宵自己和霍总聊天的时候向来随心所欲,想到哪说到哪,续不上这么正式的感谢,跟在后面追着孜孜不倦:“然后呢,还有什么?”“还有……”段明想不通,沉吟转身:“你的枕头都去哪了?”第八十四章 梁先生在霍总临走留下的房间里, 得到了整个少年的梦、记忆和愿望。失去了所有的枕头。“有得必有失。”段明拍拍他肩膀,“真不是你拿出去卖了?”梁宵冤得六月飞雪,举起少年的滋水枪袭击了经纪人。段明抹了把脸上的水, 拉开衣柜, 仔仔细细找了一圈。从主卧到侧卧, 洗浴用具床上用品一应俱全, 甚至还准备得格外周到, 连单人使用浴缸时保证安全的把杆都安了好几个。唯独枕头格外神秘全部失踪,一个都没剩下。“什么人会拿这东西……哪怕给你留一个也行啊。”段明有些莫名, 翻了翻手机:“我跟酒店再要一个?” 第291章 保镖队长:“说了啊!这种事怎么能瞒着霍总?”管家总算知道了今早卧室的雪是怎么来的,深吸口气,按着头:“那你――”管家低头,看了一眼保镖队长脚边的行李箱:“……没事了。”保镖队长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调去负责外围,觉得应当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在哪都一样发光发热,并没往心里去:“怎么能没事?这事往小里说是失误,往大了说就是中饱私囊!没事带枕头回来干什么?”两人站得离书房不远,管家及时出手,严严实实捂住了保镖队长的嘴。“说不定是卖了!”保镖队长坚贞不屈,费力说完:“现在五星级酒店的枕头也很值钱,要是卖出去了,必须追查市场……”“不用追查。”管家头疼,连拉带拽把他拖走,“市场上没有。”保镖队长愕然:“那都在哪儿?到底是谁拿回来的?”管家:“……”都放在霍总的卧室里,整整齐齐码成一排站军姿。如果霍总自觉今天的工作完成得尚可,就会从里面挑一个出来,在一起待五分钟。管家实在说不出来,扶着额头沉默一阵:“我拿的。”保镖队长悚然看他:“你拿这个干什么?”管家也不知道,但管家忠心耿耿,横了横心:“助理团队买了个真空压缩机……我一时技痒。”保镖队长没想到几十年的老搭档是这种人,匪夷所思瞪着他:“技痒你就把人家梁先生的枕头全压缩回来了?你哪怕给人家留一个啊?!”管家当时也是这么问霍总的,但霍总一个人沉默赌气在雪里剥核桃的画面太叫人心软,管家实在狠不下心。今早管家已经联系了酒店,利用黑卡会员折扣买下了所有带回来的枕头,又通知酒店尽快给梁先生换了一批新的。看着还茫然添乱的保镖队长,头疼得不行,连行李一起把人轰下了楼。今天别墅格外清净,来回走动的工作人员格外少。两人拉扯推搡着走到门口,看见外面的动静,才发觉出了不对。管家顾不上把人往外扔,松了手,皱紧眉过去:“怎么回事?哪儿送来的东西?”“分家……”外围的负责人讷声应了,“我们不知道放哪,也不能这么堆在门口。”除了当初霍家出事的那几年,之后就再没处过这种情况,外围负责人进退两难,低声:“说是清明要到了,来给先生夫人送的,不好不收……”管家寒声:“既然是给先生夫人送的,就好好送去墓园,洒扫祭奠,霍总下午也要去。”负责人有些为难:“要是再有人送――”“再送就让他们送到墓园!”保镖队长缓过神,沉声呵斥,“送霍宅干什么?”负责人讷讷:“我们劝了,他们说都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往家里送也是哀思……”“哀思不清楚,一个个亲戚辈分写的还挺明白……现在又都是霍总的长辈了。”管家拿过礼单翻了翻,脸色沉下来,正要说话,被下楼的人影引得心头一紧:“霍总。”管家一把扔了礼单,压低声音叫了人,准备把东西都尽快挪走。霍阑神色平静,似乎并没被眼前的花纸果篮多牵动心神:“下午跟车一起走,后续再送,一律转去墓园。”负责人连忙点头:“是。”星冠还有工作等着处理,霍阑还要先去公司一趟:“不用派人接我,我自己开车过去。”管家有些迟疑:“霍总――”霍阑淡声截断他:“家里的事有劳您。”管家闭上嘴,没再多说,低头留在了门口。霍阑没再多留,只身上了车。保镖队长和管家一起看着车开远,有些担心,拽拽管家:“霍总……不要紧吧?”“不要紧。”管家摇摇头:“霍总心情不好,就喜欢一个人待着。”如果公司没这么多事,霍阑大概更倾向一个人待在从江南整个搬回来的小书房里。但眼下正在关键,霍阑也并不会因为自己的个人情绪,就对工作有任何干扰耽搁。“怪我们。”外围负责人自责,“三月末就陆陆续续开始有人送,我们想着霍总反正也不回来,不至于烦心,就没多控制……”“我们也没想到。”管家叹了口气,“确实是意外。”霍阑并不是次次清明都能赶回帝都,前几年霍氏亟待中兴,霍阑不少去国外考察交易,如果赶不回来,就会让霍宅留守的人代为祭奠洒扫,他们原以为这次也差不多,该准备的都预先准备过,谁也没想到龙涛竟然就这么撑不住了。“送这东西有什么用?”保镖队长想不通,皱紧眉,“就为了让霍总心烦?分家那群人到底想折腾什么?”“无非是这段时间没流动资金,受不了苦了,一个个上赶着来提醒霍总,他们好歹都是长辈。”管家看了看那张礼单:“连辈分都是从先生夫人那儿轮的……当年霍总刚回来,资金捉襟见肘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这群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长辈?”管家还清楚记得当年的事,新旧火气一并发作:“当年霍总一个人在江南,信息素冲突高烧不退的时候,他们怎么不来关心?霍总在大雨里分化的时候,他们又在什么地方?”保镖队长被他点透了,仔细想了想,脸色也沉下来:“就该彻底收拾干净。”“秋后的蚂蚱,蹦q不了多久了。” 第293章 管家心里没底,只好把猜测的念头先暂且尽数压下去,走到霍阑身边,低声:“霍总。”霍阑点了下头。“东西都带来了。”管家轻声等他意见,“有点多,咱们……”“交给墓园负责人安排。”霍阑说:“不必管了。”管家点点头,找来个人交代几句,把东西拉走了。霍阑静静站了半晌,阖了下眼。“不能怪您……”管家大致知道他的想法,沉默半晌,还是缓和着语气小心出声:“信息素是什么,不是您和夫人能决定的,夫人生病也不是您的错。”先生对小霍阑从来不假辞色,碰上夫人病情不好的时候,斥责迁怒几乎数不清。管家自知外人说再多也没用,只是尽力劝他:“您已经做得够好了。如果当年霍氏破产清算,有多少人一夜之间都要血本无归……”“保镖队长说……先生和夫人求过同命符。”管家:“是让两个人命运相系生死同路的,先生和夫人的心愿就是这个,求仁得仁,现在一定过得很幸福了。”霍阑神色微动,睁开眼睛。分化之后,少年霍阑就再没能被允许见过夫人。管家猜他不知道这个,耐心解释:“是个庙里的符,据说心诚则灵,去求的人很多。”管家尽力引着他分心:“您想和梁先生求一个吗?就在――”霍阑轻声:“不想。”管家怔了怔。“不必生死同命。”霍阑半蹲下来,看着已经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墓碑,“如果我有天死了,他也要过得很好。”管家没想到他会想这个,吓了一跳:“您――”“我立了遗嘱,过段时间会去公证。”霍阑:“公司都会有妥善安置,我的财产归梁先生所有,不按亲缘进行二次分割。”“您忽然想这个干什么?”管家有点急,“您现在身体很好,平平安安没病没灾,咱们的设定里也没有什么能绑架谋害您的势力……”霍阑蹙眉:“少说这些,不吉利。”管家:“……”管家硬生生噎回去,虚弱:“是,您说您的……遗嘱。”“只是有备无患。以后每年,我都会根据公司的变化做出调整,但财产分割不会变。”霍阑:“别墅归梁先生所有,租出售卖由梁先生全权决定。”管家壮着胆子:“梁先生……为什么不能自己住?”“如果我死了,工作人员也都会遣散。”霍阑皱着眉,“别墅全空着,他怕鬼怎么办?”管家不挣扎了,在他身边蹲下,心服口服:“……是。”管家大致猜到了他的思路,轻声试探:“您是不是因为先生夫人的飞机失事,觉得万一有什么意外,要提前做准备?”霍阑神色沉了沉。“……”管家其实不很能理解他对吉不吉利的分类,但还是闭了嘴,不再说晦气话,等着霍阑继续交代遗嘱。霍阑静了一阵:“如果他执意要住在别墅里,给我烧纸的时候,就告诉我。”管家张了下嘴,没出声。管家偷偷从口袋里摸了个核桃,放在霍阑面前不远的地方:“……好。”霍阑视线落在那个核桃上,尽力忍了半晌,还是探过手,握在手里:“你们说不通,我亲自去同他说。”管家谨慎想了想他们霍总亲自同梁先生说的场面,提醒:“您刚说梁先生怕鬼……”管家看着头顶的小雪花,不再多话,闭上嘴。“他要活得很好,想做什么都能做,想要什么都能买,想……不背书就不背书。”霍阑攥了攥那个核桃,垂眸轻声:“我不想要生死同命。”管家静静看着他,心里跟着酸了下:“可梁先生说不定会想您。”霍阑摇了摇头:“他比我坚强很多。”梁宵其实比他强大得多,哪怕被命运碾磨磋压得伤痕累累了,也能在缓过一口气以后,再笑着重新爬起来。霍阑被管家盯得有些不舒服,皱了下眉:“我不会死,只是做个假设。”管家过两天还得帮他去把假设的遗嘱打出来公证,呼了口气,奄奄一息:“是。”“他会把自己调节得很好,即使想我,也不会放任这个状态持续太久。”霍阑:“他其实不允许自己真正示弱。”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两声,霍阑并没理会,继续说:“真的想我了,他也只会自己忍一忍,不再想这件事。” 第295章 梁宵还记得挺清楚,托着脖子回忆:“等我回来问你要,你也是这个反应,就知道低着头不说话。”霍阑心口跟着动了动,轻攥了下拳,抬头看了梁宵一眼。他那时其实知道,那碗饭并不是保姆做的。小梁宵当时才刚有条件学做饭没多久,做得很粗糙,蛋壳都没挑干净,盐也放得偏多,把一小匙的量当成了汤勺。时间已经过去很久,梁宵对当年的许多事记得都不算很清晰。霍阑不知道他还记得这个,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该坦白,低声:“我――”梁宵笑了:“没事,本来就是做给你吃的。”霍阑愣了下,抬眸。“我就是气不过。”梁宵说,“那几个保姆老不给你好好做饭,你们家给你补身体的营养品,都被他们偷着拿回去分了。”梁宵其实挺不习惯这么表功,看着霍阑怔忡的神色,还是想叫他多开心一点儿,红着耳朵笑了下:“我自己买的鸡蛋,那个火腿肠简直抢钱……”那时候小梁宵身上也没有多少钱,一赌气带着全身家当去了超市,狠狠心买了两根不认识的外文包装火腿肠、三个鸡蛋,还咬牙斥巨资买了一小袋鲜虾仁。他在跟着霍阑回家之前,连厨房都没什么机会见到过。埋头恶补了三天的美食厨房节目,去书店抄了蛋炒饭的菜谱,回来照葫芦画瓢地折腾了一下午。算着霍阑要放学回来,小梁宵才假装出门,把饭盛好放在了厨房。小梁宵在外头晃了一大圈,好不容易等到了天黑才回家。发现霍阑果然上了当,得意得不行,在日记上给自己发了好几朵小红花。“实在忍不住逗你……看你心虚太有意思了。”梁宵揉了下耳朵,笑笑:“还好骗。你自己可能都没察觉,那几天我一叹气你就心虚,也不好意思逼我学习,我让你干什么你都答应……”霍阑怔怔听着,在墓园里混混沌沌生出的念头彻底散净,闭上眼睛。梁宵是想逗他高兴,见状怔了下,冲着摄像头晃了晃手:“怎么了?”梁宵不太放心,不往下说了,轻声叫他:“霍阑?”霍阑哑声:“我……没想过。”梁宵张了下嘴,没往下说。他隐约觉得自己可能又不小心往霍阑胸口插了把不知道什么刀,有点后悔跟霍阑提这个了,敲了敲手机,轻声陪着他说话:“没想过什么?”霍阑看着他,心神无声翻搅。他当时以为小梁宵的出身也和他一样,只是和家里赌气,叛逆离家出走,一时没地方可去。那碗饭做得粗糙,又格外咸,一口饭要配三口水,里面的材料却满满当当得要从鸡蛋火腿虾仁里面找米。少年霍阑不识五谷,不知道这些东西原来都要钱买回来。他那个时候,其实就只是……很想吃小梁宵做的东西。“……没什么。”霍阑把原本要说的话尽数咽回去,轻声:“我还很想吃你做的饭。”“行啊,等回家了给你做。”梁宵笑笑,“我现在的厨艺可今非昔比了,你说想吃什么,我都能――”霍阑:“梁宵。”梁宵话音一顿,咂了下嘴:“……”他们霍总还真是突飞猛进。梁宵措手不及,连刺激带不好意思,脸红心跳地咳了一声:“也……也行。”梁宵在外面一般不这么劲爆,往门口看了看,压低声音:“那等我回去……”“不急于一时。”霍阑并不很清楚他在想什么,心神还在原本的念头上,继续往下说:“我想一直吃你做的饭,我会活很久。”梁宵愣了下,呼吸跟着微顿。“会比你久。”霍阑尽力把思绪从少年时接到飞机失事通知那一天扯出来,让自己回到现实,留在和梁先生在一起的现实里,“不会生病,不会冒险,不会出意外。”“……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梁宵努力笑了下,放轻语气:“多少年以后的事了,急什么……”霍阑:“不会留你一个人。”霍阑看着他:“永远不会。”梁宵气息跟着轻悸了下,低头静了半晌,没再说话,笑了笑。梁宵放下手机,起身去洗了把脸,转回来。霍阑始终等着他,看着梁宵重新拿起手机,坐回沙发里。梁宵的动作不算很快,水声响了一阵,卸干净了剧组的妆效回来,水滴还缀在鬓角没来得及擦干净。他眼圈稍微有点红,端着手机弯了下眼睛,点点头:“好啊。”“说好了。”梁宵笑了笑,声音有点哑,“别――”梁宵有点说不下去,仰头忍了一阵,拿手把摄像头遮了,轻声:“别留我一个,我真想你,十秒都等不了。”他不知道霍阑怎么会忽然想起这个,但少年霍阑分化受阻高烧昏迷的样子,梁宵是见过的。 第297章 “开发一下,说不定还能做个vr视角。”梁宵也是新学来的,被手机砸了好几天,总算差不多总结出了不翻车的技巧:“知道你比我高……尽量脑补一下,就当你把我连根拔起了。”梁宵就想逗霍阑高兴,厚着脸皮来了一遍,自己都羞得没好意思再露脸,严严实实捂着屏幕把手机拿起来:“不腻歪了,回头回酒店,再给你录个我砸你的。”霍阑阖上眼,静静想了一阵,让画面在脑海里被尽力细化生动,点了下头:“好。”梁宵功成身退,高高兴兴隔着手亲了他一口,红着耳朵关了视频。-计划赶不上变化。接下来的半个月,两个人都没找出来什么再能好好腻歪的机会。龙涛的收购进入到了关键环节,部长们几乎食宿都在公司,霍阑留在公司过夜,能剥核桃的时间都不很多。剧组的拍摄进度说强就强,梁宵要演出竭尽心力日夜兼程赶路的劳顿感,纯靠化妆和演技做不到百分百写实。靳导同他商量过,也启用了最常用的高压拍摄。梁宵惦记着早回去,赶戏加场次来者不拒,下手比他们靳导还心狠手辣。制片主任看得心惊胆战,强势坚决加入讨论,才没让这两个人合谋在四月份直接把梁宵的戏份杀青。“是要拍出只剩一口心气苦撑的感觉。”制片主任实在看不惯:“那也不能真只剩一口气了吧?”靳振波原本也没打算把人压迫到这个地步,偏偏头一次遇到主动欢迎压迫的演员,有口难辩:“他自己说行……”“他说过不行吗?”制片主任气结,“你上周提的那个高难度威亚镜头,他不也说行?”这两个人凑到一起,一个敢提一个敢答应,谁也不比谁更靠谱上周拍林中的打斗戏,武指提了个高风险高难度的动作,靳振波同意了。结果林中情形太复杂,风向忽然有变,梁宵试的时候险些一头撞到树上。幸亏梁宵经验丰富,千钧一发及时应对,堪堪躲过了大半,只撞青了一片,没闹出断手断脚的拍摄事故。制片主任这些天都不很敢见梁宵的经纪人,又不能冲人家足够敬业的演员发脾气,只能跟导演翻旧账:“演员又不是一次性的,哪能这么用?节约资源建立月抛型剧组吗?”“……”靳振波被训得哑口无言:“我给他减点戏。”制片主任余怒未消:“给他放一下午假,让他睡个觉。”“可是――”靳振波原本想说可一旦放了假状态就可能松下来,看了一眼一下戏就走得像是在大战植物的梁宵,终归抵不过良心发现,“行,叫他回去吧。”制片主任头疼了几天,总算磨到他松口,叹了口气,拽了个场务去通知了。“好好……有劳。”段明稍松了口气,接住梁宵,客客气气道谢:“那我们就回去了。”“辛苦辛苦。”场务负责传话,不迭点头,“主任说叫梁老师好好休息……”《岁除》播出已经过半,云敛的黑白照片出镜后,梁宵的流量数据终于彻底强势崛起,在新生代演员里彻底有了一席之地。剧组原本已经足够友好,对他的态度也难免越来越客气。“有劳。”梁宵晃了晃脑袋,把困意压下去,朝他笑笑,“剧组也辛苦了。”场务连忙摇头,又同他转述了几句明天的安排,飞快跑远了。“总算能缓口气了……”段明心有余悸,晃了晃靠在自己肩上就开始打瞌睡的梁宵,“醒醒,回去睡。”梁宵眼皮原本已经快合上,艰难掀起来一点,笑了笑。段明连拉带拽扶着梁宵上了车,强行把人拽起来,没叫他彻底睡死:“霍总不在,就这么睡不好吗?”梁宵被他晃得睡不成,半阖着眼睛,幽幽长叹:“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霍阑身边睡惯了,再要一个人睡,无论怎么都踏实不下来。勉强睡着了,夜里也要醒。梁宵曾经一度丧心病狂地买了个人形抱枕,套上霍阑的衬衫试了试,终于在半夜醒过来的时候顺利把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惊天动地地冲进了经纪人的房间。梁宵觉得这种事多半是自己矫情,也没好意思跟霍阑说。后来索性就跟靳导达成了共识,每天都把自己累到闭着眼睛吃饭洗漱,一头栽倒在床上就能睡熟。“知道你想赶戏。”段明看着他,隔一阵就把人往反方向扶一把,“量力而行,别把身体弄坏了,得不偿失。”“这么严重吗?”梁宵奄奄一息滑回椅背,按了按,忧心忡忡:“我现在就觉得胸口疼……”“胸口疼是撞的。”段明刚看了他的体检报告,没给他捧心的机会,“我撞树上我也疼。”梁宵被说服了,哑口无言闭上嘴,按着胸口揉了揉。车在酒店门口停下,段明没多耽搁,拖着他回了套房,把人塞进了浴室。-梁宵晃悠悠冲了个澡,换上睡衣一头栽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人事不省了十个小时。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半夜,梁宵睁开眼睛,在亲切的天花板里缓慢追溯了一阵记忆,被床边的经纪人吓得一激灵:“段哥――”“怎么跟见了你那个抱枕一个反应?”段明皱了皱眉,给他塞了个枕头靠着:“睡够了?”梁宵有点不好意思,咳了一声:“还行……” 第299章 卧室安静,夜色深沉。霍阑睁开眼睛,静静平躺了一阵,自觉已经有资格打开梁先生的礼物,起身下床,拿过始终精心保管着的素描本翻开。对着第一页十六面体由截面经过定点及棱分割后体积比例的问题,陷入了静默的沉思。第八十六章 霍总不止知道了回家休息, 甚至还主动叫了晚餐。管家喜不自胜,紧急催着厨房做出来,亲自端上楼, 小心敲开了卧室的门。……管家站在门口, 谨慎探头:“霍总?”霍阑放下笔抬头。管家屏息凝神, 仔细绕过了铺天盖地的算草纸, 尽力侧身挪到桌边:“您……在设计什么草图吗?”明明送霍总回来的时候, 霍总还说等休息好了要拆梁先生的礼物。管家没能成功在书桌上找到一片净土,迟疑了下, 端着饭菜举高,放在了一旁的书柜上:“您还没看梁先生的礼物吗?听经纪人说他准备了一宿,是亲手做的。”“看到了。”霍阑说,“很精致。”“真的?”管家惊喜:“梁先生送您什么了?在哪儿?我帮您收起来……”霍阑落下视线。管家愣了下, 迟疑半晌, 也跟着挪过去低头:“……”管家身心复杂,看着梁先生亲手作图画出来的精致十六面体, 艰难:“是……很精致。”霍阑:“梁先生的几何立体空间感很好。”管家几乎有些心疼地附和:“是。”霍阑:“透视很准确。”管家:“是。”霍阑顿了下:“线……很直。”管家实在不忍心, 仔细根据他算草纸的分布,把一部分暂且用不上的挪开, 端过餐盘:“您先吃饭吧, 吃过饭再算。”只要是梁先生送的东西,霍阑都会尽力寻找优点,奈何实在是这一次有些过于无从下手。霍阑挪开素描本,看着管家一张一张地挪算草纸:“梁先生为什么会送我这个?”管家正帮他收拾东西, 闻言愣了下:“您不知道?”霍阑微怔, 抬眸看他。管家硬生生把一句天道好轮回憋回去,深吸口气, 尽量委婉地问他:“您以前在江南的时候……给梁先生选礼物,送过练习题吗?”“没有。”霍阑说,“练习题我每天都会给他,不需要特意送。”管家:“……这样。”“送过字帖,是我自己写的。”霍阑细致回想了一遍:“还送过参考书,必背古诗文汇总,必背公式汇总。”管家心说那您是何等的活该,堪堪咽回去了,点点头:“这样。”“他当时基础不稳,要建立学习习惯,还要培养积极的学习意识。”霍阑:“多背一些,不只是补全基础,也能加快思维运转,保证敏捷和灵活。”霍阑现在已经不抵触再想起当年的事,不自觉想了一阵当年收到礼物喜极而泣的小梁宵,眉宇和缓了不少,收回心神:“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管家摇摇头:“没关系。”管家:“梁先生希望您多动脑,加快运转,维持思维的敏捷和灵活性。”霍阑静思一阵,接受了他的解释,阖眼按着太阳穴揉了揉。管家知道他这些天工作量简直大到离谱,原本还想和梁先生打个电话说说,眼下也没这个念头了,帮霍阑开了新风,抱过来一摞没用过的a4纸。霍阑蹙眉:“做什么?”管家拿了一盒新笔,放在新算草纸上,积极朝他握拳:“加油。”-“你可真是给霍总找了个好工作。”段明拿着剧本过来,在梁宵身边坐下:“管家说了,叫你不用担心,现在霍总生活非常规律,每天晚上都一边看电视一边写作业一边剥核桃。”相比之下,梁宵每天边看财经新闻边打游戏都显得成熟了不少。梁宵正喝水,呛得一迭声咳嗽:“……段哥。”“现在已经写到第三页了。”段明坚持给他转达完:“第一批核桃仁预计明天到片场。” 第301章 “就这个从马上摔下来的镜头,将来说不定能进教科书。”e组导演分析:“定点镜头,摔下来之后就地翻滚,起身,踉跄两步虚弱栽倒,居然能正好摔在镜头前面,还是角度最合适的侧脸――”靳导冷冷参与感慨:“是得多臭美。”制片主任:“……”各分组导演:“……”段明:“……”段明深吸口气,用力按了按额头,又给助理补了条消息,给梁宵和靳导也定了五米以上的安全距离。“对了。”c组导演难得有机会聊天,很有兴致,“你们看《在路上》了吗?接着梁宵那几期,他们又新推了个普通人视角的,也很有发掘价值。”“看过了,算是他们新开的一档子节目,叫《沿途》。”同行关注得多,监制恰好走过来,笑着插话:“也是绝,第一期就是梁宵那个早餐车的车主,切入点太自然了。”c组导演点点头:“两档节目的名字也有心。在路上经过的时候,你以为就是风景,其实回到沿途,都是一段一段的真实人生。”段明也听了节目组当时的计划,大致有准备,没想到动作这么快:“已经播出了吗?”“播出了,第一期讲的是那个摊主一家。”监制恰好刚看过:“视角选得很有心,是父母眼中儿子身上的变化。原本听话的儿子忽然叛逆,内向封闭,跟人打架……后来才发现是孩子病了,在训练队一直被人指点嘲讽,还忍着他们没说。”“现在还留了个悬念,没说是什么病,都在等下一期。”监制在圈子里久了,提醒段明,“梁宵有时间也可以看看,喜欢就帮忙宣传一下,卖个人情,说不定什么时候有好处。”段明正想着事情,闻言回神,点了点头:“好好,谢谢您。”监制点了一句,也不多提,跟c组导演聊节目创意去了。……整场戏一直从天亮拍到了傍晚,梁宵下戏时,林子里已经乌漆墨黑一片,打着两盏探照灯才顺利绕了出来。“还不错。今天挺平安,没撞树上……”梁宵回了休息室,自己脱下来威亚衣交给场务,给经纪人汇报战况:“段哥?”梁宵看他神色不太对,晃了下手:“怎么了?”“他们说《在路上》节目组那个副本开播了,你有个准备。”段明帮他脱戏服,提前嘱咐:“估计下期就要讲到摊主那个儿子的病情了。”梁宵怔了下,眉峰蹙了蹙,没说话。“这段时间霍管家可能是察觉什么了,一直在问我当年的事。”段明:“早晚瞒不下去……你提前给霍总打预防针了吗?”梁宵张了下嘴,小心迟疑:“最后一页那道题……算出来的答案是5211314算吗?”段明眼前一黑:“……”段明拿起手机就要给管家打电话,被梁宵飞快按住了,好声好气劝回了沙发坐下。“是替你头疼!”段明被他按在沙发里,恨铁不成钢,“你要不想瞒着,就尽快跟霍总说――”这些天的戏都是高风险高难度,梁宵身上没少添伤,被他扯得吸了口气,苦笑了下:“我想。”段明皱紧眉,看着他没说话。“霍总对我的情绪也敏感……”梁宵揉揉肋间,无奈一笑,“我不知道他是江南野a的时候都说漏不少了,总不能现在自己先沉不住气,就这么露馅了吧?”梁宵到现在依然没想出任何能妥善解决这件事的办法,其实比谁都急,可越急越不能显出端倪。霍阑远没少年时那么好糊弄,他的状态但凡有一点儿不对,都说不定会被察觉出来。段明愣了半晌,想明白了他的意思,用力揉揉眉心,叹了口气:“总这么瞒着也不是办法……病情出来了,肯定要讲相关治疗。”alpha分化受阻,要么硬熬到信息素激烈爆发、冲开腺体封闭自愈,要么就要用大量拟o信息素进行冲击治疗。大部分人都只清楚第一种,当初的少年霍阑独自被信息素冲击得高热昏迷,醒来时也是一个人,自然也不可能想得到其他地方。现在两个人重新遇到一块儿,知道的越来越多,再往回想,很多事细推敲起来就都有了新的解释。节目组承担宣教任务,早晚会把相关病情面向大众介绍清楚,霍阑一旦看见了,联系起当年的情形,没道理再瞒得住。“一周一集,最拖能拖个三四集就到头了。”段明算了算:“要是拖到你杀青回去还好,万――”下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段明就被梁宵牢牢捂住了嘴,猝不及防挣扎半天:“干什么?!”“段哥,你不能说。”梁宵对他的嘴很迷信,预先扯着经纪人喊口号:“每天起来第一句,瞒住霍总没脾气。”段明:“……”梁宵耗尽毕生文学素养:“每天――”“不用第二句了。”段明及时打断,按了按额头,“争取等到你杀青,对吧?”梁宵点点头:“对。” 第303章 向回倒退十年,几乎叫人无从设想刚分化完成、一身伤病累累的小梁宵是怎么一个人在帝都摸爬滚打着活下来的。段明刚知道真相时就想过这些,奈何梁宵嘴紧,这些事一个字也不肯透露,到现在依然没能问得出来。“就是因为这个。”段明低声,“梁宵想尽量瞒着霍总……至少有个缓冲。”“是。”管家进退两难,良久叹了口气,“就是难为梁先生了。”管家几乎能想到梁宵自己瞒着这些事有多委屈:“我们暂时过不去,您帮我们多慰问慰问梁先生。”段明回头,看了一眼和游戏一起游走的梁先生:“……行。”管家越想越担心:“梁先生这些天还好吗?”段明:“还好。”“这些年能走到现在,都多亏梁先生自己。”管家满腔感慨:“论起来,霍氏才是报恩……梁先生真的不容易。”半小时马上就要到了,梁宵格外不容易地打废了一条命,正要扼腕长叹,被段明牢牢捂住了嘴:“是。”管家忍不住关切:“梁先生现在怎么样了,有什么要我们照应的地方吗?”段明松开手,看着被青少年防沉迷的限时卡得奄奄一息的梁宵,揉着太阳穴深吸口气。梁宵失去理想,抱着游戏机晃悠悠飘到床边,颓废在了床上。段明:“……有。”管家没想到真有能帮得上的事,几乎有些惊喜:“什么?”段明当初做经纪人的时候,好歹也有些抱负理想,对将来的工作内容有些预估,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段明:“霍总……给他买的那个游戏机。”管家愣了下:“啊?”段明叹了口气:“防沉迷设置的密码是多少?”-管家使尽浑身解数,从霍总手中套来了防沉迷的密码。“梁先生说,其实背面有题目的答案……”管家隐蔽出手,把密码给经纪人发了过去,放下咖啡提醒:“您不看看吗?”霍阑蹙了下眉,抬眸看了管家一眼。管家:“……您不看。”“是梁先生亲手出的题。”霍阑很不满他这个态度,不悦沉声,“我应当全心应对,不该投机取巧。”管家心说您未免也过于全心了,叹了口气,没多劝,搬走了一摞用过的算草纸。霍阑当初成绩再好,也已经毕业多年,当年学的东西多年用不上,难免生疏不少。如果不是恰好赶上易感期,说不定补起来还要更困难些。管家帮他收拾好桌面,往抽屉里补充了新核桃:“这段时间的工作稍微少些了,您要去看看梁先生吗?”霍阑目光动了动,沉默了下:“不行。”管家不解:“为什么?”霍阑静了一阵,按按额头,阖眸歇了歇,放下笔霍阑没去碰那些核桃,拿了支抑制剂拆封,稍稍压制了些信息素的躁动,重新闭上眼睛。“您是怕自己忍不住,耽搁梁先生工作吗?”管家猜测着,小心帮他配了能稍微减弱副作用的药,连温水一起放在桌边:“其实――”“信息素而已。”霍阑淡声,“我能忍得住。”管家愣了下,想想这些年的情形,心里跟着黯然:“是。”管家这些天都尽力瞒着他,自己却终归难免想起梁宵,轻叹口气,低声:“梁先生……也能忍得住。”霍阑蹙紧眉,睁开眼睛:“不该他忍。”管家微怔。“梁先生有任何不适,立刻告诉我。”霍阑沉声:“他的信息素如果有波动,我会立刻过去。”霍阑神色冷下来:“任何人再瞒,就不必再做下去了。”管家连忙应声:“是,我跟他们说。”这些天剧组的拍摄都存在高强度高危险性,梁先生身上零零星星添了不少轻伤,团队都没敢隐瞒,一样不落地报了上来。唯独前阵子梁宵拍戏险些出意外,凭着经验堪堪化险为夷,胸口在树上撞青了一片。负责的人想着检查结果没有大碍,就没往上报。艺人险些出意外,直到剧组按规矩给了星冠致歉的私函,霍阑才终于知情。“以后肯定不会了。” 第305章 “大概也是缘分。”霍仓鑫引他进门,笑了笑,“当年偏偏就是我领你从霍宅出来的。”霍仓鑫轻叹了口气,目光慈祥:“你当初那么小,一步都不肯回头。你父亲以为你薄情,其实他不知道,你当时把我的手都攥白了。”霍阑垂眸:“有劳您了。”“应该的,原本也是一家人。”霍仓鑫笑笑,“咱们……”“叙旧的话可以延后。”霍阑扫了一眼屋内情形,淡声打断,让管家带人留在门外:“诸位有话,不妨直说。”霍仓鑫脸色不着痕迹变了下,重新换上笑容:“好好,来坐。”分家摆出了家宴的姿态,偏偏来的都是霍阑叔伯甚至更高辈分的长辈。霍阑并没同他谦让,径直走到主位,在椅子上坐下。边上头发花白的老人忍不住皱了眉,开口训他:“在场的都是你的长辈,当初也都照顾过你。你――”霍阑抬眸,目光平静深寒。老人被他气势一摄,教训的话生生卡住,心惊胆战闭上嘴。有不少分家多年没和主家打过交道,虽然知道霍氏一度险些倾覆,对主家的概念却几乎还是当年不管事的总裁和多病的总裁夫人,对这个新家主的印象也还是当年孤僻单薄的阴郁少年。这次摆出家宴的架势,就是有心拿辈分先占住上风,一步一步压得霍阑重新恢复对分家的资金支持。霍阑进门时还不显,眼下在主位落座,周身冷冽锋芒不再收敛,慑得几个准备好了发难的人都心惊胆战,一时没敢再开口。“误会,误会。”霍仓鑫忙笑着打圆场,“就算辈分在,家主坐首位有什么不对?再翻旧账就没意思了……”霍阑淡声:“可以翻。”霍仓鑫脸上笑容顿了下,没说得出话。“既然要翻,该翻的有很多。”霍阑:“霍氏危急时,主家同各位求援,签订过一份协议。”霍仓鑫没想到他上来就提了这个,脸色变了几变,彻底闭上嘴,沉默下来坐回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霍阑声线平淡清冷,逐字逐句复述:“诸位手中有现金存余、渠道、贷款抵押、资金周转,能协调供应主家,日后十倍奉还。”他的语气无波无澜,说出的话却叫不少人都微微打了个哆嗦,不无心虚地低下头。霍阑扫视一圈,并没往下说。当年霍氏每走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他接了父亲的印章,一个人在办公室等了十天。十天后,等来了三份催促主家赔付欠款的催缴书,十七份股权分割申请。每一份他都亲手签了字。霍阑无意追究旧账,语气平静:“原则上,股权分割在当时就已经完成了。”角落一个分家人脸色变了,急声:“家主,我们――”“这些年霍氏负芒披苇,无暇照管各个分家,确实让诸位受了不少委屈。”霍阑:“眼下能倒出手了,分家内部这些年发展停滞,有长期负盈利、经营不善、做空中饱吞资金流的,守望相助,主家愿意出手协助处理。”这话已经说得不能更明白,几个分家的脸色都彻底灰败下来,心如死灰看着反客为主来做清算的霍阑,好不容易聚拢起的气势已经先散了大半。霍仓鑫来回扫了几眼,咬牙断腕,率先起身:“这是好事,我们愿意配合。”他身边一个分家人愕然抬头:“你之前――”“这些蛀虫早就该处理。”霍仓鑫沉声,“我之前也说了,分家这几代没有出色的子弟,让主家代劳,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霍仓鑫转回身,看着霍阑:“这些分家的情况各有不同,您可能不都很了解……今天叫他们来,也是让他们各自给您说明一下。”霍阑抬眸,声色淡漠不动。霍仓鑫咬咬牙,横了横心:“我们……第一个来。”……厅门严严实实关了三个小时。傍晚时下起了小雨,眼下天色彻底黑透,雨也依然没停,反而有了越下越大的架势。门再打开,已经开始有人踉跄着面色惨败地出来,打伞都顾不上,一声不吭冒着雨往外走了。“不是他们来跟霍总求情的吗?”保镖队长戴着口罩,谨慎压低声音:“怎么一个个恍惚成这样……”“他们是来跟霍总求情的,霍总也是来找他们算总账的。”管家已经不指望他能想清楚,叹了口气:“不然带你的人来干什么,给他们沿途装点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吗?”早已经对这些人没有半点期望,分家把邀约送过来,霍阑就安排人做了准备。本家浩浩荡荡的保镖队伍守在外面,霍阑从商场几次生死一线磨砺出的一身冷冽寒意,也不是这群养尊处优坐享其成久了的分家能应对的。“无非是走个过场,彻底把事情说清楚。”管家扫了一眼失魂落魄往外走的老人,叫人让开些路,不屑低声:“霍氏一直掏钱养着这群蛀虫,现在不给钱了,他们当然不愿意,可也没有底牌来跟咱们霍总谈。” 第307章 霍阑胸口起伏,视线落下来:“不是雨。”“不……不是。”管家闭上眼睛,“梁先生想做,您记得的,是不是?梁先生想……”霍阑站起身。管家不敢说话了,示意保镖队长叫人把车开过来。雨越来越大,几步路就把身上浇得湿透。管家不敢松手,扶着霍阑往车上走。霍阑顺着他的力道走了几步,停住脚步,抬手接了些落下来的雨。霍阑没再动弹,看着刚积起一点的水洼顺着指缝一点点漏干净,空荡荡握了下湿透的掌心。霍阑垂着眸,轻声问:“怎么会没发现的?”第八十八章 霍阑像是在做一场格外长的梦。梦里他还在江南, 在全部少年时光仅有的亮色里,身边都是梁宵。小梁宵扯着他胡闹,扯着他不听话, 扯着他做长到这么大都没做过的离经叛道的事。扯着他在雨里踩水面上的灯光, 湿漉漉的马路空荡宽阔, 夜色静谧星尘闪亮, 路灯的光是暖的, 明亮得好像能跟着水花溅起来。少年的霍阑刻板且无趣,迟钝迂执得能气死人。小梁宵被他气得哇呀呀风火轮转胳膊, 末了又自己消了气,挤挤挨挨地过来蹭他,给他递纸条。单薄清瘦的男孩子,高高兴兴没心没肺, 眼睛的明亮笑意从来不带半点阴霾。让他以为他看见的世界……就该是这样。他从来不知道小梁宵去打工, 不知道小梁宵攒钱给他买吃的补身体,不知道小梁宵暗地里护着他, 被分家那群人不择手段报复威胁, 依然死犟着不肯走。不知道在他烧得昏昏沉沉的那个晚上,小梁宵原来就在他身边。在他身边, 用诱导剂不计代价地催发自己的腺体分化, 强行让信息素失控爆发。为了救他的命。他印象里分化那一夜的那场暴雨,原来既从没真实存在过,也不是什么错觉,是梁宵拼尽全力催发的、用来救他的信息素。霍阑心底被寒意逼着, 胸口窒涩, 几乎冷得发抖。他一遍一遍无法自控地去回想所有过往,无数早该发现、又被有意无意掠过的细节, 忽然鲜明得不容忽视。两人互通心意那天,梁宵含混同他说,不想见那个人。醉后的梁宵哭得喘不上气,依然死死忍着不肯出声,因为有事要瞒着,不能让江南的朋友听见。牵扯出过往的那天晚上,梁宵高烧得意识不清,还不依不饶地死死拽着他,说什么都不准他欺负那个少年的霍阑。……霍阑不敢违背梁宵的话,却又难以自制的憎恶当时的自己。怎么会迟钝到这个地步的。怎么会什么都没发现的。已经这么明显,为什么一直都没发现,一直都没能想清楚。为什么能心安理得地回了帝都,心安理得地过了这么多年,心安理得活到现在。霍阑胸口疼得几乎失去知觉,闭上眼睛。那些在那天晚上,被硬扛信息素爆发的小梁宵哆哆嗦嗦涂掉的页码,和被一页一页重新画上的qaq。究竟有多少是想要对他说……但已经来不及说的话。“梁先生是有话对您说的。”管家守在他身边,小心出声:“原本是想找机会好好告诉您的,梁先生一直担心您意外知道,录了话给您……”管家攥着早准备好的录音笔,犹豫:“您要听吗?”霍阑视线落在那支录音笔上,瞳底稍稍柔和了些,伸手碰了碰。霍阑把录音笔接过来,慢慢攥在手里。管家有些急:“不是,要按这里播放――”霍阑摇了摇头,避过管家的手,把录音笔贴身仔细收好。“他会说。”霍阑说,“不准我怪自己,他很高兴遇到我,遇到我是他最高兴的事。”管家一滞,张了下嘴,没能出声。霍阑垂着视线,声音甚至比平时还轻柔和缓,像是生怕弄破了某个梦境:“他会很精神,会哄我,会假装成一点不疼的样子,让我别难受。”“他会说……不告而别是他的错,瞒着我是他的错,是他那时候年纪太小了,没找到更好的处理措施。”霍阑眸底寂得无波无澜,神色却依然近于柔和:“他会告诉我,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们还有无数个未来。”管家原本想给梁先生打电话,攥着手机的手慢慢放下了,看他半晌,低声哽咽:“您别说了。”霍阑很想说,摇了摇头,轻声:“从家里跑出去――”他被这句话一刺,瞳底疼得轻颤了下,眉峰微微蹙了蹙,重新改口:“从我住的地方跑出去以后。” 第309章 “不是不让梁先生来。”管家何尝不清楚,重重叹气:“现在梁先生要是来了,霍总的情绪只怕更控制不住。”霍阑信息素爆发时会被本能冲击得难以自控,只能凭意志力生扛,当初刚签合同时就出过意外,险些伤了梁宵,还随之惹来了个热搜。如果这次爆发再意外伤到梁先生……管家没敢再想下去,用力摇了摇头:“先……用抑制剂应急。”“霍总也是这个意思。”管家低声,“我能做主。”医生叹了口气,不再坚持,扯了张处方单:“治疗方案你也能做主吗?”管家咬咬牙,正要点头,忽然愣了下。霍阑的情形不容再拖,医生正等他回答,急着催促:“能不能?”管家张了下嘴,艰难:“不……”医生察觉到不对,跟他一起回了下头。梁宵一路跑上来,气息还未定,撑着双腿站直。保镖队长在楼下被梁宵逼出了全部真相,没能拦住人,仓促追上来,急得在楼梯口不住远远打着手势。梁宵能做主,抬手接过医生的处方单,看了看。“梁先生。”管家无论如何想不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您怎么――”梁宵顺手揉了处方单:“霍总知道了?”管家挣扎半晌,艰难点头。梁宵闭了闭眼睛,深吸口气,压压一路跑得咳喘的气息,一点点呼出来。“您……别急。”管家扶着他,“是我们的过失……”“不怪您,我没考虑到还有这边的事。”梁宵揉揉额头:“当初他们来揍我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他们是什么分家……我还以为他们是跟我们抢诈骗片区的。”管家:“……”管家苦笑了下,低声:“也差不多了……”梁宵点点头:“我进去。”管家吓了一跳,忙着拦他:“不行,霍总现在不很冷静。”管家实在怕再伤着他,心惊胆战求他:“您别逼霍总,霍总真的不想伤您。他是真的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霍总比谁都想保护好您……”梁宵皱眉:“我知道。”昨晚没能联系上霍阑,连管家也含糊其辞词不达意,梁宵就猜到是出事了。他等了一宿,没等到回信。今天一早请假抢票飞回来,连经纪人和助理都没来得及带,对情形已经有了准备:“霍总不是信息素不稳定吗?”“是。”管家急得不成,“alpha的信息素和情绪有关,您进去了,霍总恐怕更稳定不下来――”梁宵莫名:“我为什么要让霍总稳定下来?”管家愣了下,无言以对。梁宵自己还带了份青少年分化专用诱导剂,准备着以防万一,就不是奔着让霍阑冷静来的。他没再耽搁时间,摸了下口袋,沿着领口拽出栓了红绳的钥匙,打开牢牢反锁着的主卧。管家依然不放心,急着往前走了半步,被医生扯回来。梁宵反手关上了门。第八十九章 卧室里关着灯, 冷得慑人。梁宵拧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看着阖目仰在沙发上的霍阑,胸口压不住地尖锐一疼。他设想的……原本不该这样。他想过不少办法, 循序渐进地一点点渗透, 小心点多暗示几次, 把两个人该忙完的事都忙完了, 好好抱着在床上慢慢地说。不该这样。梁宵闭了会儿眼睛, 扶着墙站直,走到沙发边上, 半蹲下来。霍阑被信息素冲得意识模糊,衣料下筋骨绷得近于锋利,浓深眉睫冷汗密布。梁宵抬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像是连这样的温度都有些过于灼烫, 霍阑颤了下, 本能要躲,身体跟着微微悸栗, 却依然没能醒过来。“是我。”梁宵握着他的手, “霍阑,我不舒服, 你帮帮我。”霍阑急喘了口气, 胸肩蓦地绷紧。“不着急,我不会走。”梁宵贴了贴他的脸颊,解开衬衫,拿体温暖上来:“你先醒, 醒了来接我。” 第311章 霍阑轻怔了下,睁开眼睛。梁宵的反应实在太真实,他几乎有些怀疑这不是个梦了,心底隐约生出不安:“我――”“你什么你?”梁宵早就想训他了,一直不舍得,这会儿被意想不到的c选项惹得连生气带心疼,一口叼在他肩膀上,“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梁宵用力咬着霍阑,含含混混训他:“我都试出来一次错了,咱们两个付出的代价也够多了,你还想再来一次,就该扣你八十分……”霍阑怔怔听着,胸口起伏不定,心神彻底清醒过来。梁宵气死了:“咬不动!”霍阑张了下嘴,没出声,逼着自己一点点放松肩膀,让梁宵结结实实咬了一口。尖锐的疼穿过混沌,霍阑闷哼一声,闭上眼睛。梁宵咬他一口就消了气,抬头看见他睫间水汽,满腔火气转眼消了,反悔回来把人抱紧:“行了行了不咬了……”梁宵压不住心疼,贴贴他被冷汗浸透的脖颈,轻声:“不咬了,别难受了。”霍阑几乎发抖,抬手想抱住他,又不敢,把手一点点收回来。梁宵一把拽住他的手,扣在自己腰上。霍阑轻轻挣了下:“不――”“再说不行。”梁宵磨牙,“我就从窗户跳下去,边哭边喊星冠霍总始乱终弃将我抛弃不是东西。”霍阑不敢说话了,胸口起伏着,静静看着他。梁宵胡言乱语把人吓唬住了,抬头看了看,到底不忍心,握着霍阑的手捏了捏:“不喊。”霍阑阖眼:“该骂我。”他终归没办法就这么轻易宽恕自己,这种念头归根结底,和梁宵是不是怪他、是不是愿意原谅他都没有关联。“先出去……解开,出去等我。”霍阑尽力清醒过来,意识到了绑住两个人的只是条领带,并不是什么命运的试炼,摸摸梁宵的背:“先让我用抑制剂,等我缓过来……我们好好说。”霍阑闭了下眼睛,逼着自己全部心神牢牢压制着无可忽略的本能:“你身体还没好,听话……”梁宵飞快从口袋里掏出一份体检报告,翻到腺体百分之九十以上已恢复功能的一页,塞进他手里。霍阑:“……”霍阑攥了攥拳,低声:“alpha的本能远比你想得可怕,我怕我控制不住……”梁宵摸出一本《当代医学知识大辞典》,撂在一边。霍阑:“……”霍阑嘴唇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已经被梁宵结结实实叨了一口。“外面有人守着,万一出意外了我就喊。”梁宵抵着他的额头,耳廓滚烫,低声跟他嘟嘟囔囔:“我进门前都跟他们放狠话了……你不咬我一口,我没脸出去了。”梁宵其实猜得出霍阑会做什么:“你是想让我出去,你自己找个地方冷静。等过一两个月,你把自己调整好了,不会因为情绪影响我了,再来找我,是不是?”霍阑避开他的视线,轻轻点了下头。“可我舍不得。”梁宵说,“咱们俩错过多少个两个月了,一寸光阴一寸金,哪有这么奢侈?”霍阑低声:“你不是舍不得。”梁宵还准备给他用黄金汇率算一笔账,闻言愣了下:“啊?”霍阑阖上眼:“你不想留我一个人难受。”“你知道一个人有多难受,也知道强行抵抗信息素有多疼。”霍阑嗓子哑了,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抱紧他,又迫着自己一点点控制好力道:“所以你不想……我也这样。”梁宵被他过分直白地戳中心事,恼羞成怒,照着刚才的牙印又咬了一口。霍阑周身都疼得昏沉,已经察觉不到肩上的疼,还是努力放松下来配合着让他咬得动,唇角轻轻跟着抬了下。霍阑摸摸他的头,轻声:“第一次……我不想这么仓促地给你。”梁宵:“……”话是没错,但结合语境,他总觉得自己更像是强取豪夺逼良为娼的那个。梁宵看了一眼自己带来的一堆东西,莫名有点心虚,往身后藏了藏:“那……我也去用抑制剂?”霍阑蹙了下眉,心神跟着清醒不少:“你用什么?”梁宵耳廓滚热,握着已经空了的诱导剂包装,给他看了一眼。霍阑脑中嗡的一声,撑着坐起来,忽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怪不得……他在昏沉到极限,几乎已经对周身的一切失去知觉的时候,依然能察觉到格外熟悉的气息,被牵着走出来。怪不得梁宵能叫醒他。“是温和型的,剂量特别小。”梁宵好不容易把他拽到胡同口,担心他又回去,连忙解释,“你不想咬我就去用抑制剂。”梁宵保证:“我现在一点都不难受,活蹦乱跳的,一支抑制剂就够用了。” 第313章 梁宵是真撑不住了,一口气彻底懈下来,被情动一阵一阵冲着意识,不自觉往他怀里偎:“等……等会儿感动。”梁宵不太好意思这种时候打搅他,但浅尝辄止的碰触拥吻到这一步已经于事无补,情形确实不好再拖延。梁宵哑着嗓子,轻轻扯他:“我难受,你先帮――”咸涩滚热滴到唇边,梁宵心里跟着一疼,不忍心出声了,正要抬头,忽然被霍阑深深吻住。霍阑和着泪,近乎凶猛地吻他,力道又克制的整个人几乎发抖。梁宵摸摸他的头发,闭上眼睛抬头,迎上无数激烈到无从用语言交付的深彻心事。一吻终了,两人的气息都已全然急促混乱。气流凌乱纠缠,同杂乱无章的心跳搅在一道。“不疼……”梁宵被霍阑极端隐忍的力道扯得胸口跟着生疼,小心胡噜着霍阑的背,不知道是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嘴里小声唠唠叨叨:“不疼不疼不疼……”梁宵有点害怕:“不疼吧?”霍阑胸口起伏着,一臂揽着他,瞳底漆黑得仿佛深渊玄潭。梁宵:“qa……”霍阑轻轻吻了下他的眉心:“不疼。”梁宵安全意识很强,颤巍巍吓唬他:“我我我绑手了。”霍阑眉宇深彻柔和,拢着他的手掌,轻轻点头:“准备得很周全。”霍阑担心他挣动时反而会把自己磨伤,摸索了一圈那条领带的空隙,从床头取出些纱布,小心替梁宵把手腕裹好。梁宵抬头,在他眼里找到了熟悉的深彻温纵,壮烈阖眼,把颈后腺体彻底亮出来。霍阑凝神护着他,掌心覆上他的腺体。梁宵支持不住地打了个激灵。难受和快感一并涌上来,梁宵胸口隐隐约约泛疼,本能攥住霍阑的手,喉间溢出些格外难受的闷哼。霍阑稍缓了片刻,等他略微适应了,揽着梁宵靠在肩上。霍阑低头,轻轻吻了吻,哑声:“难受就咬我。”梁宵不舍得咬他,急喘着含混回了一声,用力摇摇头,不留半点空隙地用力抱紧。霍阑回抱住他,屏息垂眸。梁宵气息不定,心跳隔着皮肤毫无章法敲在他身上。眉睫被汗沁着,越发显得浓深,眼尾泛着点红。腺体被咬破的痛楚在铺天盖地的情动中格外轻微,霍阑的每一步都极尽轻缓克制,信息素分明已经浓郁得冰天雪地,力道却依然弥足温存。冰凉触感缓缓注入颈后腺体,梁宵微微打着激灵,身体难耐绷紧,眼前隐约腾起黑雾。…………半小时后,霍阑终于轻轻放开。梁宵彻底脱力,意识不清,昏昏沉沉放松成一小团,软绵绵往床下淌。霍阑及时把人捞住,小心抱稳,让他靠在自己臂间。绑着手实在不方便,霍阑解了几次,没能顺利解开梁宵自由发挥的死结,右手护着梁宵手腕,肩臂肌腱较劲一扯,直接硬生生拽断了领带。一小团梁宵:“……”他们霍总所言不虚。霍阑抱着他,摸摸梁宵的头发,低头亲了下他的眼睛:“睡一会儿。”梁宵还在对着壮烈牺牲的领带惋惜:“是你的……”霍阑怔了下:“什么?”“你的领带。”梁宵心疼得不行,“我偷着藏的,走得急,别的都没来得及带。”梁宵晃晃悠悠靠着他,源自omega本能的冲动被压制下去,勤俭持家的本能冲动就又冒了头:“贵吗?”霍阑静了静,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笑了下,摇摇头。梁宵迎上他的视线,看着他眼底格外深邃的燎原烈火,心口跟着轻轻一跳。霍阑……刚刚过于温柔了。alpha不止体能强悍,暴戾的占有和征服欲是深藏在本能里的,更不要说他来之前,霍阑就已经有了信息素爆发的趋势。可刚才的标记,霍阑对他……何止是不疼。梁宵隐约缓过些心神,不放心,摸索着去拉他的手,心底忽然猛地一沉。霍阑没料到他会乱动,抱稳他坐下,轻声:“休息一下,别动……”梁宵低头,看了看手心沾上的血。他颈间那把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摘下来了,霍阑始终握在掌心,牢牢攥着。 第315章 霍阑掌心被他的气息烫得轻颤,稍一迟疑,还是拢着梁宵的手轻轻挪开,一点点解开了那几圈纱布。“干什么?”梁宵皱眉:“还不长记性?先止了血去处理,我这儿没什么事……”梁宵:“……”梁宵揉了下眼睛,低头仔细看了看。霍阑亲了亲他的头发,轻声:“不流血了。”梁宵隐约意识到自己对alpha的身体素质可能确实有些误解,张了下嘴,难以置信抬头。……梁宵低头,看了看自己一周前被威亚衣磨破的、到现在还没好利索的伤口。“alpha分化后,体质天然就会有爆发性提升。”霍阑轻声解释:“你帮我分化完成后……我的身体素质就比当初强了不少。”梁宵吸了口气,恍惚:“哦。”霍阑不想让他担心,犹豫了下,继续解释:“再过两天,就会结痂收口了。”梁宵虚弱:“……这样。”霍阑早注意到了他肋间的伤,始终凝神护着没弄破,之前无暇细问,这时候终于有了时间:“你的伤――”梁宵恼羞成怒,冷酷捂他嘴:“不准问。”他的掌心还带着刚刚飙出的冷汗,霍阑胸口被烫得一疼,阖上眼,轻声:“嗯。”梁宵有点后悔,耳廓通红有错就认:“不该凶你。”霍阑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伤他,梁宵心里当然清楚,只是看不得霍阑这么不珍惜自己,心疼再压不下去,没能忍住这些天的火气。他不气霍阑,只是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气那些让霍阑变成今天这样的人。梁宵有心好好哄他,把手收回来,轻声:“怪我,本来想好了不发火的……”霍阑摇了下头,阖目抱住他:“谢谢。”梁宵愣了下:“谢什么?”霍阑敛下眼底涩意,把梁宵彻底拥进怀里,收拢手臂牢牢护住。他是个多无趣的人,有多迟钝、多不解风情、多容易惹人生气,霍阑比任何人都清楚。霍阑惹过父亲动怒,受过父母长辈的责罚,见过分家的横眉冷对,也没少听过竞争对手的愤愤叱骂。从没有任何人对着他发火……是因为气这个世上没人好好待他。霍阑没因为这个怨怼过,也从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被梁宵火冒三丈拽着发脾气的时候,忽然从心底某个地方跟着彻底化开。和风细雨,冰消雪融。“以后不吓唬你了。”梁宵见他半晌不说话,不明就里的不很放心,拽拽霍阑,“以后看见我生气也不用怕,我就是气一气,不跑,气完还回来。”霍阑埋在他颈间,轻声:“好。”“要是超过五分钟,我还生气,你就哄哄我。”梁宵戳戳他:“陪我做点儿我愿意做的,我立马就好了。”霍阑静了下,认认真真记牢:“好。”梁宵看着他掌心的伤,依然不很放心,低声:“你先去处理一下,我等你。”梁宵没什么力气,亲了他一口,蹭了蹭:“我没事,歇一会儿就不要紧了。”霍阑点了下头,又抬起目光,轻声征询他的心情:“还生气吗?”梁宵原本想摇头,张了下嘴,耳廓忽然红了红。该说开的都说开了,梁宵忽然忍不住很想知道,霍阑要哄他,会挑哪个他愿意做的。梁宵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咳了一声,抿抿嘴角:“生……生气。”梁宵看了一眼表,特意提醒:“五分钟了。”霍阑被他殷殷盯着,难得回过神了一次,抱着他起身,走到浴室门口。梁宵:“!!”他们霍总果然天赋异禀。梁宵脸红心跳,高高兴兴等着霍阑邀请他共浴,忽然被霍阑轻轻放下。梁宵愣了下,茫然抬头。霍阑揽着梁宵,小心掂了掂,找准重心,掐着腰把他严谨地按在门上。亲了一下。第九十一章 梁先生夙愿达成, 恍惚着被霍总端进了浴室。 第317章 他的动作格外轻缓,梁宵身上有不少这些天拍戏磕磕碰碰出来的伤,不准他问,霍阑也大致都能说得出来由。霍阑尽力避开了那些淤青伤痕,让梁宵靠在自己肩上,细细替他擦着头发。梁宵很诗意,叹息:“雪人也有雪人的归宿。”霍阑:“……”霍阑拗不过他,一手抱着梁先生,一手俯身端起那个化成小冰锥的雪人,送进了宿命的冰箱。看见他出去包扎伤口,管家几乎喜极而泣,当即应了声火急火燎催着送饭,甚至还一度想进来给梁先生送一面锦旗。霍阑不觉得梁宵会对锦旗感兴趣,对门口过于声势浩大的阵势也有些不适。转念想起这些人大概也是怕自己伤了梁先生,没再多做追究,拦下了叫人裁锦旗的管家,自己端着饭菜回了房间。梁宵身体毕竟还没好全,这些天又都没能好好休养,体力消耗太甚,未必能支撑得住接下来的几天。梁宵打着哈欠,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坐在霍阑腿上挥斥方遒点菜:“糖醋排骨。”霍阑拿了筷子,给他夹过来了两块酱汁挂得最匀的,放在米饭上。梁宵指点江山:“生炒菜心。”霍阑挑了些脆嫩的菜心,给他拨到碗里。梁宵气吞山河:“乌鸡汤、蜜汁叉烧、牛肋排。”他胃口向来不很大,霍阑有些担心他吃多了积食,稍一犹豫,依次挑了最好的替他分在碗里,挪过来。梁宵仔细考察了半天,很满意,连筷子一并接过来,推到他面前:“必须都吃完。”霍阑怔了下,抬眸看他。梁宵顺利得逞,很得意。高高兴兴接了另一碗饭,和着菜一块儿扒了好几口,伸手给自己够了瓶酸奶。……身心体力的消耗确实严峻,梁宵不觉得饿,边逗霍阑边吃饭,不知不觉也吃了不少。他困得厉害,最后几口边吃边打瞌睡,被霍阑握着拿过碗筷收好,抱回浴室简单洗漱过,抱回了床上。梁宵其实不很适应被这么抱来抱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就着霍阑的手抿了两口水:“其实不用,我没什么事……”霍阑揽着他,叫梁宵靠在自己肩上:“节省体力。”梁宵不很明白为什么还要节省体力,但太久没好好和霍阑腻在一块儿,身心都被格外熟悉的清冷气息裹得安稳,也不舍得挪开,索性随遇而安地团在了他臂间。灯光柔和,窗帘把外面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几乎分不清早晚。梁宵差不多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设定,在心底无声感慨了一会儿从此君王不早朝,打了个哈欠,顺手捞过霍阑的胳膊抱着,闭上了眼睛。-这些天确实累得不轻,眼下彻底安心,积劳牵挂全翻腾上来,梁宵索性尽数抛开昏天暗地睡了个透。梁宵自觉睡得格外舒服,朦胧间察觉到有人替自己检查身体、测量信息素水平,要醒不醒时被霍阑掌心覆着,纷乱光影声响一并隔净,就又安心囫囵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胸口淤涩已经散了不少。屋内依然昏暗安静,梁宵翻了个身,才察觉霍阑也还在床上,一臂揽着他,安静阖眼睡着。平时雷厉风行的霍氏当家,这会儿睡熟了,眉宇间还能看见少年时的影子,额头轻抵着他的,神色放松温宁。梁宵不舍得闹他,小心挪了挪,刚想下床去找点水喝,身后的手臂就跟着忽然收拢,把他往怀里护进来。梁宵怔了下,迎上霍阑几乎是应声睁开的眼睛。“怎么了?”梁宵摸摸他的头发,“还是睡不好?没事的,我在呢……”霍阑揽着他,轻轻摇了下头:“要喝水?”他显然没睡多久,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惺忪。梁宵心里跟着软得不行,抬头亲了下:“你好好睡,我自己拿就行。”已经睡了这么长时间,梁宵自觉恢复了大半,撑着胳膊坐起来,刚要下床,就被霍阑圈回了怀里。“我真不跑。”梁宵失笑,在他颈间蹭了蹭:“多大的人了,紧张什么?”霍阑摇摇头,低声:“我帮你拿。”梁宵懂,轻叹口气,很成熟地拍了拍他们霍总的背:“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两个人擦肩而过那么多次,终于把前尘往事彻底说开,他们霍总不舍得撒手,也是人之常情。梁宵慷慨地捐了腿,让霍阑揽着坐稳,喝了两口水,润了润睡哑了的嗓子。“再睡会儿?”梁宵靠在霍阑肩头,仔细看了看他的气色,“不闹你了,你好好歇一会儿,我去看看那个小书房。”霍阑本能地照顾他,守着他无疑睡不好。梁宵这会儿睡够了,有心出去透透气,就又想起了当初江南被霍阑整个搬回来那个房间。知道了始末以后,他就一直被困在剧组拍戏,没机会回来,还没去亲眼看过。梁宵想了想,终归没忍住心疼,握了握霍阑的手:“这次怎么没去那儿待着?”那间房里有不少两人过往的回忆,哪怕再难受,回去了也是能多少有些安慰的。梁宵都做好了再被冻门上一次的准备,问了保镖队长,才知道霍阑居然把自己锁在了主卧。 第319章 梁宵没法释怀了:“你当时怎么不说?!”霍阑:“……”梁宵难受得痛心疾首,显然一点都没当成随便说着玩。霍阑心生愧疚,揽着他低头亲了亲:“我那时给你送核桃,推开门,看见你边抄书边往墙上撞头边哭。”梁宵觉得这一幕不必描述得这么详细,红着耳朵咳嗽一声:“这个不用说……”霍阑难得能好好回忆过往,很想继续说:“你看见我进来,就跑过来抱着我,说你实在不想背了。”梁宵没好意思告诉他自己当时是想撂倒他同归于尽,张了下嘴,含混点头:“然后呢?”霍阑轻声:“那是你第一次抱我。”梁宵微怔。“我……那时候就想。”霍阑静了一阵,摸摸他的头发,“如果你实在不想学,就不学了。我多学些,努力考出来养家。”那时他尚且用不着背负家业,两个人都有着无数的不确定和可能性,未来的道路都还没横栏在面前。少年不识愁滋味,他从不敢说,却也偷偷想过他们可能的无数种未来。霍阑自知其苦,不想让梁宵也被往事分心,握着他的手:“不想了,我们――”梁宵热泪盈眶:“你当时怎么不说?”霍阑被他问得怔了怔,抿了下唇,没能答得上来。梁宵按着心脏深呼深吸,晃悠悠走了两步,颤颤巍巍一头栽倒,被霍总捞起来捏好,小心抱回了卧室。-发觉到自己和卧室的绑定过于紧密的时候,梁宵已经和他们霍总一起在屋里不止今夕是何夕的吃了三顿晚饭。“公司没关系吗?”梁宵捧着小雪人,趁霍阑出门时拉住管家打探:“我这次出来得急,剧组那边也不能一直请假,得尽快回去……”他这些天都没怎么出过卧室,霍阑也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即使抽时间拿笔记本办公,效率也无疑差出不少。梁宵有心回去一趟,把剩下几场戏拍完,也赶在综艺之前尽力给霍阑挤出些专心工作的时间,免得到时候还要两边牵挂。管家吓了一跳:“您现在怎么能回去?”梁宵愣了愣,试着活动了下:“不能吗?”霍阑的信息素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该说清的也已经说清,梁宵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到了功成身退的时候。一来二去已经拖了不少时间,再不尽快回去拍完最后几场,拍摄期说不定就要和综艺轧在一块儿。梁宵早习惯了,倒不怕折腾。霍阑要是和他一起参加综艺,又要跟着他来回跑剧组,只怕未必能立刻适应。“霍总心态很稳了。”梁宵跟管家保证,“我给霍总留了五十道题,不会出问题……”管家心说您简直是生怕霍总不出问题,看了眼梁宵,没敢说,缓和着劝:“您现在不方便走……能和剧组请一周假吗?”梁宵倒是能请假,只是想不通缘由:“为什么不方便?”管家年纪大了,说不出这么直白的解释,为难半晌:“真的……不方便。”梁宵茫然,摆弄了一会儿那个小雪人,眼看快化了,起身打开了冰箱门:“是霍总还有什么事吗?不用瞒着我,有问题一起解决,两个人一定比一个人办法多。”梁宵把雪人放进冰箱里,心跳忽然快了下,蹙蹙眉,没多在意:“明天――”梁宵皱了皱眉,话没能立刻说完,扶着冰箱门站稳。管家被他吓了一跳:“梁先生?!”梁宵胸口莫名滚热,张了下嘴没能出声,闭了下眼睛,细细密密的汗水唰地从额头冒出来。管家手足无措,正要叫人,霍阑已经快步推开了门。“霍总!”管家急惶惶回身,“梁先生――”“我知道了。”霍阑在门外就察觉到了梁宵忽然爆发的信息素,示意管家先出门,合了门快步过去,“怎么没放在身边?”梁宵被他揽住,极端难受的状态才稍好了些,惊魂未定:“护,护身小雪人吗?”霍阑:“……”霍阑摸了摸他的额头,快步抱着人回到床边,让梁宵坐在自己腿上:“闭上眼睛。”梁宵心跳骤快:“不是已经永久标记完了?!”霍阑无从解释,顺抚着他的脊背,稍稍释放出信息素:“……很复杂。”他特意进行了永久标记的理论培训,也从医生手里拿到了相关的论文资料,不很清楚梁宵这边的流程是从哪些地方了解的,只能尽力先让他的信息素稳定下来:“至少要七天。”梁宵倒是从小黄文里看过这个标准,被他一提醒,也跟着想起来,喃喃:“天赋异禀,七天七夜……”霍阑那天明明已经咬了他半个世纪。梁宵这些日子过得昼夜颠倒,还以为七天早过去了,没想到小黄文里几页的内容竟然一点也不时光飞逝。标记期的omega不能离开alpha的信息素,梁宵只空档了一小会儿,腺体已经格外难受,身上热得难捱,本能攥紧了霍阑的袖口。触觉的敏感似乎也跟着到了极致,梁宵被霍阑的掌心覆在颈后,难以为继地跟着闷哼了一声,闭上眼睛:“霍阑……” 第321章 翌日一早,霍总亲自出门,保证了陪主演一同奔赴剧组,替梁宵和靳导又请下了三天的假。第九十二章 梁先生同霍总合力, 在卧室就气候问题交流了足足三天。第三天傍晚,梁宵挂在霍阑手臂上,随风飘荡着, 奄奄一息上了私人飞机。“用补一补吗?”段明蹲在边上, 看着舷窗外一丝不苟交代工作的霍阑, “我朋友圈有代购, 肾宝特价……”梁宵枯萎在座位上, 翻出滋水枪,朝经纪人连开了好几枪。段明挺惋惜, 抹了把脸上的水,删了好友:“我特意加的。”经纪人是第二天带着助理回来的,混在管家保镖在内的庞大霍宅工作群里磕了一个星期的瓜子,主要负责了和修空调的工作人员一起研究怎么排水抽湿。这些天在剧组没命赶工, 难得休了一个星期, 段明的气色都跟着好了不少:“也是,你这个状态刚好演结局, 都不用调整。”靳导不是不讲情理, 也没少和omega演员合作过。听说梁宵有特殊情况,也就顺势把原本排后的场次往前挪了挪, 剧组并没空转着等梁宵一个人。唯一的要求, 是梁宵的状态必须保证和回来之前相差不大。“何止相差不大。”段明感慨,“让靳导看见,说不定都要以为你不是去解决发情期,是替干旱地区义务降雨……”梁宵恼羞成怒:“段哥!”段明第一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家艺人甩了, 追到机场被飞机喷了一脸的尾气, 记了一周的仇,抓紧时间打击报复:“青少年款的诱导剂效果也这么好吗?”他不问还好, 梁宵听见诱导剂就一阵头疼,气不打一处来:“一点都不好。”段明愕然:“还不够好?”段明吃全了瓜,忍不住问:“那你那时候为什么跟霍总说,再不快点就来不及――”梁宵面无表情:“霍总再不咬我,我的信息素小失控就要结束了。”段明:“……”经纪人亲自帮忙找的诱导剂,青少年安全型,梁宵特意兴冲冲塞了满满当当一整包。过于安全。如果不是彼此信息素匹配度够高,彼此就能联系呼应,梁宵甚至不大敢想象,诱导剂失效后两个人会面临什么样的场面。段明没料到这个,咳了一声:“毕竟安全……”“是安全。”梁宵叹息,“有效期精准控制到了半个小时。”段明咂了下嘴,理亏讪讪:“多一点都不行了吗?”梁宵至今都觉得自己那半个世纪的错觉和诱导剂脱不开干系,恼羞成怒,拿过经纪人的手机,一并冷酷删掉了诱导剂代购的好友。……霍阑在机下交代过大略事宜,并没多耽搁,同管家一并上了飞机。和剧组约定的时间毕竟偏紧,霍阑特意和梁宵商量过,与其第二天再平白折腾,不如当晚直接飞过去,回酒店安安稳稳修整一宿。“都交代好了吗?”梁宵见他上来,撑着胳膊跟着起身:“我不急,这边安稳了再走。”“好了。”霍阑揽住他,“没什么可交代的。”对待分家的态度早已经确定,分割已经成了定局,并没留下能转圜的余地。这些年霍氏将权利资金流逐步回拢,分家已经被天上掉的馅饼养废得差不多,即使再有人垂死挣扎,也翻不起什么风浪。“龙涛那边呢?”梁宵这些天都没怎么见他工作,有些担心自己真成了祸国妖o,“我的事不急……实在不行,我先回去拍两天戏,你安排好了再过去。”梁宵越想越觉得靠谱:“我不在,你也能安心工作,想我了就刷几道题。”霍阑肩背微僵,拢着梁宵的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不必。”霍阑低头替他理理衣领,轻声:“不想我一起去?”梁宵哑然:“怎么可能。”他一个人在酒店就没能睡好过,不把自己彻底累到精疲力尽几乎根本睡不着,躺下来闭上眼睛,满心都是霍阑。梁宵试过枕自己的胳膊,效果实在差的太远,第二天还因为肩膀麻了没能开动弓,被靳导严厉督促了半天。这次他因为“个人原因”请假,联系上之前的情形,靳导还在制片主任的严厉督促下开展了批评与自我批评,诚恳就忽略演员身心健康的问题给他道了歉。“就是……有点不想让你看。”梁宵原本不想提这个,想想只怕前几次也没瞒过霍阑,横了横心实话实说:“回去要拍结局,得吃点苦。”霍阑很清楚他说的“吃点苦”是什么,手臂回揽了下,没出声。为了保证镜头下的最好效果,梁宵这半个月的戏几乎不能从威亚上下来,难得在地上跑的,还有不少策马在林中穿梭的戏份。梁宵胸口的淤青现在还没彻底消下去,就是吊威亚时碰上了风向变化,钢丝拉得太长,险些一头撞实在树上。如果不是他反应快,只怕现在还要躺在医院。梁宵这些年拍过不少马戏,但普遍危险度不高,有难度的也能靠着实打实锻炼出来的骑术应付过去。但林中策马,不止考验演员的水准,也和环境有着不少的关联。 第323章 几天没拍过主演特写,摄像灯光都尤其打起了精神,反光板调得一丝不差,光线送进层叠遮掩的密林。一身尘土和血的少年将军全力策马,骏马被绊马索狠狠一绊,长嘶一声,连人带马砸在地上。云琅就地一滚,躲开几道劲力极强的弩箭。远处追杀声愈近,云琅随手抹了唇角血痕,拍了两下马颈,掠上马背头也不回继续疾驰。……这一段要的镜头感张力极强,靳导没半点因为梁宵刚复工就放松,盯得格外严格:“马过了,拉开。”几个副导演已经看不出有什么问题,迟疑着不敢劝,叫人把马牵开,空出镜头。马是租来的,虽然受过训练懂得做戏,可也不能一味这么摔。这些镜头后期还要剪切,梁宵没什么意见,踩着道具的弹簧木板一遍一遍滚着砸在地上,单手撑地护住头颈,翻滚发力,避开弩箭。毕竟已经有一周没连着拍摄,他的状态保持得再好,镜头感也要重新找。镜头是最严厉的标准,前后的状态哪怕有细微不同,都会格外明显地暴露出来,叫人产生不自觉的违和感。这种差异可意会不可言传,梁宵半跪着歇了一阵,撑身站起来,让妆效重新处理补妆扫掉泥土残叶,看了看监视器后靳振波的神色,又走回弹簧板前。“差不多了吧?”监制都已经看不出什么问题,低声,“这一场太耗体力,再来几镜,主演也不一定能撑得住了。”靳振波要的就是他撑不住摇摇欲坠的关口,皱紧眉摆摆手,示意再来一次。梁宵就地侧翻着滚开,避开擦身而过的凌厉弩箭。“你已经没力气了,但你必须攒出力气。”靳导让人替梁宵补妆,过去给他重新说戏,“你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疲惫,但你的心神也比任何时候都集中,这是你最认真的一次。”梁宵小口小口补了些水,缓过一阵喘,点点头。“会有面部特写。”靳振波说,“精气神不能懈,一懈就不对了。”制片主任招呼着人给梁宵拿椅子,实在忍不住:“什么导演会在连人带马翻过去的时候给面部特写……”靳导火冒三丈,扔下剧本,撸着袖子去跟制片主任吵架了。“已经很好了……靳导精益求精。”副导演无奈,苦笑着给梁宵赔礼,“辛苦您了。”梁宵摇头笑笑:“我状态确实不对。”回去之前,他心里牵挂着霍阑,又惦记着那把没掉下来的刀,无论如何都安不下心,反而阴差阳错契合了角色。现在心里满当得过了头,再要找回当时的感觉,反而不容易了。梁宵沉吟一阵,跟段明打听:“霍总有什么绯闻吗?”段明正抱着手机日常维护微博,闻言愕然抬头,险些把手机扔到马蹄下面:“你要用来勒索霍总吗?”“不是。”梁宵咳了一声,也觉得不大合适,“我找找感觉……”心态问题不比别的,不是纯靠演员的职业素养能弥补的。梁宵业务水平再高,入戏也总得要个代入的由头。偏偏他们霍总实在过于让人放心,梁宵尽力搜刮了半天,也没找出来什么用得上的切入点:“霍总有没有跟谁传过绯闻?”“有。”段明查了查,点点头,“近十年前,他刚接手霍氏的时候往那个药业不由分说砸钱,被人怀疑是不是冲冠一怒为omega。”梁宵:“……”段明点开另一段:“五年前,他参加龙涛挑头的宴会,有不明身份omega被紧急送医,被人怀疑是不是和他有关。”梁宵:“……”段明翻了翻,找到最后一个:“有身份不明某omega深夜衣冠不整,从霍宅出来,上了三天的热搜……”“好了好了。”梁宵严肃打断,冷漠摆了摆手,“都用不上。”段明假装没看见他红通通的耳廓,配合着点点头:“嘴角控制一下。”导演还没回来,梁宵飞快压往上扬的嘴角,尽力往下坠了坠,切换回了一身的锋芒冷冽。段明切回微博评论区:“其实可以换个思路。”梁宵好奇:“什么?”“很久很久以前。”段明说,“我们讨论过,让霍总还你清白的事。”梁宵呛了下:“……”“当时你还没广泛引起讨论。”段明补充,“但这一次,广大网友目光如炬,有人在机场看见了你偷渡。”梁宵气结:“我怎么就是偷渡――”“都知道你在拍戏,微博上不少人在传谣辟谣,讨论你究竟回去干什么。”段明翻了翻:“碰巧这两天没什么能替你吸引火力的热搜位,就只有霍氏发布声明资产重组。”《岁除》正在热播,梁宵的热度压都压不住,广大网友看了三十来集黑白照片的戏份,等云敛归宿等得眼睛都绿了,终于难以避免地波及上升了演员本人。梁宵扼腕:“当时就不该答应宋导。”“晚了。”段明拍拍他,“你和霍总交集确实太多。有人显微镜出来了你上次去酒宴的表和霍总的一块同款不同色,还有数据流分析了你跳槽和收购龙涛的时间。”段明:“八卦有记忆,上次你在片场出事,也是霍总把你抱出来的。”梁宵一阵头疼,无从反驳:“……是。” 第325章 霍阑垂着视线, 手里的报表并没放下, 肩背轩挺闷声不响。梁宵空费半天口舌,渴得灌了两口冰可乐, 看他半晌,没绷住一乐。……也是进步。他们霍总至少知道不喜欢的事不答应了。梁宵看着难得有了脾气的霍阑,甚至很有些欣慰,琢磨一阵, 闭上嘴没再唠叨废话, 悄悄绕到了他身后。霍阑静坐了一阵,没听见梁宵继续往下说, 抬头时甚至已经没了人影。霍阑胸口微沉, 眉峰蹙了下,扔下报表豁然起身。“没走没走。”梁宵及时拉住他, 没让霍总冲出去上天入地的找梁先生, “在这儿呢。”霍阑视线落在他身上,肩背微绷了下,垂眸:“抱――”梁宵很好说话,应声张开胳膊, 结结实实抱了他一把。霍阑的抱歉还没来得及出口, 怔了下,本能抬手, 回揽住他。“知道你不喜欢。”梁宵随手胡噜着他的后背,“忍一下,等我接完这个综艺就休个假,歇一个月,我给你当贴身秘书。”梁宵脸上红了红,抱着他摇了摇:“就咱们俩。中午困了,我在你屋睡。”霍阑显然没法抗拒这个诱惑,呼吸不自觉摒了摒,静了半晌:“我让他们买按摩椅。”“行。”梁宵目光一亮,“我挑牌子。”他惦记按摩椅已经不是一两年的事,以前每次去商场都忍不住扫五分钟,没想到还有重温旧梦的机会:“不用买太贵的,功能一堆,都没什么用……”霍阑点了下头,抚了抚他的背。梁宵察觉到他的力道,索性也跟着放松了,没骨头地靠在霍阑身上:“你办公的时候怕不怕打扰?”霍阑摇了摇头:“要消化维稳,下半年都不会有重点工作。”梁宵彻底放心了:“那我就吃吃喝喝打游戏,没意思了就来闹你……还写纸条?”霍阑喜欢他提这些事,耳廓也微微热了,抿了下唇角:“好。”“那就写纸条,还揉成小纸团砸你。”梁宵笑了,“你好好工作,挣钱养我……”霍阑摇了下头。梁宵没料到这个环节还有摇头,有点错愕:“是――不喜欢小纸团还是不想好好工作?”霍阑看着他,低声:“你并不想让我养你。”梁宵不自觉怔了下,隔了几秒才回神,笑笑:“怎么忽然说这个……”“你只是说出来,哄我高兴。”霍阑揽着他坐在床上,解开梁宵严严实实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的衬衫,“你从没这样想过,也不会接受这样做。”如果不是因为接下来要同分家博弈,梁宵担心他的状况,甚至连这一个月的假都未必会休息。梁宵一直都是骄傲的,小梁宵傲得什么都不肯和他说,连血和泪地往肚子里咽,长大了的梁宵也一样骄傲,有无数条捷径,偏要一门心思地往最难的那条荆棘路里钻。今天在片场,梁宵一遍一遍一遍重复那几个镜头,磕得一身青紫。最后一次体力彻底耗尽,踉着险些没能站起来,还笑着摆手说没事的时候,霍阑其实就在场边。他不愿叫梁宵分心,并没走近去打扰,也不会提起这件事。“以后不必说这个。”霍阑拿过红花油,在掌心熨热,慢慢替他推揉肩颈脊背的淤血,“我的成就感,原本也不源于这种事。”梁宵从来受不住他这种过分直白的坦述,清了下嗓子,偏过头笑笑:“好了,不说这个……”霍阑轻轻亲了下他的眼睛:“我最高的成就,是遇到了你。”梁宵眼底一烫,几乎有些说不下去,埋进他颈窝。霍阑轻易不说情话,每次一说出来,都是叫他全无招架之力的k.o级别。谁再说他们霍总不解风情,都该通通拉出去堆雪人。梁宵不想这会儿不争气,吸了下鼻子,抬头想朝他笑笑,猝不及防一愣:“……”霍阑单手遮着他,手里拿着份文件,帮他挡了噼里啪啦砸下来的一地小冰雹。梁宵:“……”霍阑:“……”霍阑对这样的情形也有些无从预料,凭着本能反应替他挡了,沉默地看了看满床满地的小冰块,尽力表扬他:“下得……很均匀。”梁宵没脸见人了,恼羞成怒封了他们霍总的嘴,抄起红花油,一头扎进了浴室。-接下来几天,梁先生都被霍总过分直白坦诚的情话晕乎乎领上了床,没能顺利完成劝他们霍总营业的艰巨任务。“出师未捷。”梁宵有些讪讪,深刻反思:“等今晚,我一定――”“今晚就杀青了。”段明长叹口气,“霍总一定会替你庆祝。”梁宵张了下嘴,不觉有些心动。段明:“最后一场,剧组会放烟花,真好看的那种。” 第327章 云琅:“无一人求饶,无一人偷生。”侍卫叫人记了,低声:“少将军。”云琅并不看他们,摸了个火折子,自顾自点着了烟花,松手。他血流得实在太多,身上几乎没剩下什么地方能下手碰。侍卫不敢妄动,跪得近了些:“少将军――”云琅皱了皱眉,侧头微微避了下,又摸了个烟花出来。侍卫跪倒,改口:“小侯爷。”云琅已经太久没好好被人这么叫过,眸子动了下,看着一个接一个的烟花在夜空绽开。侍卫想去扶他,被云琅叱开。他身上的凛冽气势已经敛净了,眉眼间的少年意气露出来,被身上的伤牵着,皱紧眉吸着气:“哪边是京城?”侍卫愣了下,回身指了个方向。云琅摸了个哑炮,在手上一弹,晃悠悠飞出去,炸开不显眼的一团。“小侯爷。”侍卫再忍不住,膝行上前,哽咽,“跟我们回去,尽快治伤,或可尚有生路――”云琅早彻彻底底无处可回,懒得听这些,闭上眼睛。侍卫告了声罪,伸手要去扶他,被云琅钳住手腕,一抖一推送出去。云琅已经伤得不能再碰,因为这一下牵动,又咳出些血。侍卫急声:“小侯爷!”云琅皱紧眉,闭着眼睛吸了口气:“别动……”云琅:“疼。”他语气尽是少年骄纵一般无二的不满抱怨,声音却已经格外含混低微,近于呢喃。侍卫不敢妄动,伏身候了半晌,悬着心起身,试着叫了一声。烟花未尽,狼烟已熄。……“卡!”靳振波长舒口气,直起身:“a、c组撤镜头,b组无人机追远景,收工!”几组导演应声而动,场边鸦雀无声静了一晚,瞬间爆出欢呼声。“恭喜恭喜。”制片主任笑容可掬,带着副导演把蛋糕推过来,“梁宵辛苦了,恭喜杀青!”总算顺利到了主演杀青这一天,剧组大半人都特意赶过来,屏息凝神跟了大半宿,这时候都在热热闹闹地兴奋起哄,把蛋糕围了个结结实实。梁宵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霍阑,精神一振,撑着胳膊跳起来,带着戳了一身的道具箭跑了两步。视觉效果太惊悚,他没跑多远被道具匆匆追上,把戳着的道具箭一根根全给拔了下来。“真绝了。”监制全神贯注跟了一宿,这会儿也长舒口气,快步过来,“辛苦辛苦,大家都不容易。”监制帮道具一块儿收拾梁宵,忍不住感慨:“太漂亮了,靳导都挑不出错。”梁宵也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的人造血浆,张开手臂让道具处理,笑了笑,道了声谢。监制给他递了条毛巾:“为什么要朝京城的方向扔那个哑炮?是寄托思念吗?云中谁寄捷报来……”梁宵特意和编剧讨论过这个情节,诚实摇摇头:“是想炸了京城。”监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编剧心态很好,笑吟吟摆手,“到时候播出了,网上说不定会有十八种不同的角色内心剖析。”云琅是少将军,也是骄纵上天的小侯爷,必须做的事做完了,谁都管不住的少爷脾气自然要跟着造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两千里路都咬碎和血吞了。要是真有机会回去,他是说不定真会点个炮,狠狠吓皇宫里那群锦衣玉食的膏粱们一跳的。编剧设了好几条支线,都被靳导大刀阔斧地砍了,到现在还格外惋惜:“他其实是有处可回的……”梁宵仔细擦净了脸和手,道了声谢,把毛巾还回去,帮忙出主意:“您偷偷把小皇孙那份剧本放出来,让大家写同人文。”编剧眼睛一亮,深以为然点点头,摸出个本子记了两笔:“裴光老师在《岁除》剧组这么干过吗?反响怎么样?”梁宵张了下嘴,轻咳一声。……裴光老师没这么干过,但裴光老师直接让他拍了一段。被那段戏份勾着,观众已经快追到了结局,结结实实赔光了眼泪。现在已经隐约有人察觉到上了当,剧组官博下面万里江山一片红,全是辣鸡剧组还我血泪的痛心控诉。梁宵不太敢传授这种经验,含混答应了一句。正要去找霍阑,刚一抬头,目光就压不住地跟着一亮。霍阑没在外面等他,分开人群,快步走到他面前。靳振波刚盯完了b组航拍的镜头,和众人依次击掌道了辛苦,雄赳赳过来要和主演击个掌,被编剧和监制一边一条胳膊拖走了。…… 第329章 ……但还是第一次出现投资方砸钱把投资人塞进来了的情况。收购龙涛、裁撤分家, 霍氏近期的雷霆手段震慑得圈内圈外心惊胆战。节目组和星冠的营业范畴没有冲突,负责人近距离接触霍氏的当家人,心里依然免不了发憷。“录制外原则上允许助理团队参与,我们安排了统一住宿。”负责人不很敢和霍阑交流, 稍稍压低了声音, 谨慎跟梁宵征求意见:“嘉宾住宿方面――”梁宵知道他想问什么:“我和霍总住一间。”负责人长舒口气:“好好。”“节目规则照例,不用调整改动。”梁宵体贴帮他补充:“有什么需要后期剪辑调整的, 我们再和节目组商量。”负责人难得遇到这样通情达理的嘉宾,格外感动,不迭点头道了谢,把早准备好的详细流程交给了梁宵。这次的综艺要配合《岁除》的宣传。眼看上星播放即将完结,视频网站的流量蓄势待发,正缺强有力的宣发配合。《岁除》剧组难得聚齐,连宋导也被制作人和编剧连手用麻将牌诓来了节目。加上星冠早早凭脸出圈的精英总裁,这种意料之外的各圈顶流聚合,等到播出的时候,对流量的冲击无疑是爆炸性的。节目组不敢怠慢,特意反复调整了几次计划,从前几期的边疆塞北一路找到风景如画的江南,再三抉择下终于敲定了地点。“是座没名字的山,山路不好走,但风景很好。”负责人给他介绍:“山间有一小片平原,有流水有茶园。”负责人在平板电脑上翻了翻,调出照片给梁宵看:“附近还有几座山,都比它的名气大,游人大都被吸引过去了,这一片区域除了茶农几乎没什么人。”梁宵接过来细看了几张,点点头:“真漂亮。”江南气候温和,茶园向来不少。茶园大都建的依山就势,五六月正好是枝繁叶茂的时候,山水相接茶色青翠,云蒸霞蔚得格外养眼。梁宵在戈壁滩看了几个月苍莽的防护林,对着照片都觉得心旷神怡不少,碰碰霍阑,把平板塞进他手里。他态度随意,一旁的负责人却已经命悬一线,心惊肉跳地看着霍总蹙了下眉,睁开眼。霍阑下意识抬了手臂,抬到一半,堪堪落回在腿上,接过平板:“怎么了?”梁宵压了压笑意,轻咳一声,给他们霍总转述了负责人的介绍。“气候不错,风景也好。”梁宵一本正经,侧过身替他扒拉照片,“附近没什么人,很清静……”霍阑看了几张照片,并没太多感触,正要把平板电脑递回去,动作忽然微顿。梁宵侧身挡着,一只手从负责人看不见的角度探过来,贴在他手背上,轻轻碰了碰。霍阑下意识翻转手腕,拢住了那只手。梁宵清了下嗓子,尽力压了压嘴角。昨晚杀青庆祝,霍阑保持距离把他捧出了片场,愁得管家苦口婆心劝了半天。还特意危言耸听地摆出了对梁先生各方面风评的影响,吓唬了霍总半个晚上。剧组是封闭性质的,工作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对这些事也早都有数,倒不会有什么后果。综艺拍摄这种半开放的环境,已经必须得注意举止。今天赶过来拍综艺前,霍总终于正式同意了人前装作不熟冷淡的计划,来的飞机上,还下着雪研读了一路的《有关同梁先生正确保持距离的行动指南》。“咱们到得早。”梁宵捏了一路的小雪人,有心哄他们霍总高兴高兴,没把手抽回来,“能先挑房间。”“是是。”负责人屏息凝神等到这一句,鼓起勇气接话,“有五间房,位置都不一样。嘉宾先挑选,剩下一间给剧组……”负责人一边说,边感激地看了梁宵一眼。虽说业内传言霍阑严厉冷酷,但看眼下情形,似乎也不尽然。和旗下艺人凑在一块儿说了好几句话,也没见霍总有什么不耐烦的表现,甚至还听得颇为认真。负责人多少放了心,正要凑过来细说,忽然莫名寒意里打了个激灵。负责人咽了下,谨慎噤声,一点点挪回了原本的位置。负责人保持距离,坐在车头给车尾的嘉宾遥遥介绍:“都是木屋。”梁宵忍俊,松开手转回身:“您说。”……考虑到拍摄效果,统一活动的场地不在六间房的任何一处,定在了茶山主人在山脚下的宽阔老宅。配合宣传,五间木屋都是民宿体验性质,各有各的特色。两间在山脚下,两间错落在半山腰,一间在山顶,从风格到景色都不尽相同。《岁除》来了四组嘉宾,剩下一间的给剧组做活动房,先到先得。他们没耽搁,一杀青就直接从剧组飞过来,反而成了最先到的一组。“每间房都很有特色。”负责人小心措辞:“一二号房在茶园边上,都配了茶室,三号房现代化一些,有投影仪,四号房有温泉……”梁宵目光叮地一亮,想起自己的人设,堪堪压下去,不动声色点了下头。负责人不敢再贸然靠近,顿了下,看了看还被霍总拿在手里的平板电脑:“……”梁宵闻弦歌而知雅意,体贴从他们霍总手里没收了平板,递回去。负责人连敬带畏地看了他一眼:“谢谢您……” 第331章 苏蔓有理有据推测:“云敛就没有多熟的朋友,按照接触频率和cp感来说,倒是可以给你配把伞……”“……没有。”梁宵微哑,“我――”他话说到一半,心有所觉抬头。苏蔓愣了下,跟着回头看了一眼:“……”苏蔓:“霍总是来干什么的?”梁宵谨慎想了想:“当伞。”苏蔓:“……”梁宵:“……”苏蔓沉吟半晌:“你知道咱们接下来的环节是什么吗?”梁宵大致看过了流程:“挑房间,通过游戏排名分配物资,各自在房间安顿好,回老宅参加活动……”“可以了。”苏蔓叫停,“你知不知道游戏是什么?”这种更细的环节应当在单独每天的台本里,梁宵摇摇头,笑了下:“有操作难度的交给我,有霍总在,考验智商的题目都能胜任――”苏蔓:“你来比划我来猜。”梁宵:“……”苏蔓看过《冰雪奇缘》,提前预防他们组耍赖:“不能用信息素捏出来。”梁宵张了下嘴,没立刻回答,按按额头。霍阑在来的路上遇到了江平潮,两个人正在用意念交流。苏蔓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叹息:“我们原本以为,这个游戏里有一个社交技能成问题的哑巴,效果就已经够惨烈了……”两个顶尖alpha相对沉默,极具压迫感的气场压制得半个场地的人都不很敢出大气。池澈实在看不下去,过去给霍阑打了个招呼,生拉硬拽扯走江平潮,进了节目组提供的休息间。梁宵匆匆跟苏蔓打了个招呼,也想过去领走霍阑,想起两个人目前的距离设定,沉吟半晌,从口袋里摸出了本便签纸。……“您放心。”星冠的公关部部长将功折罪,特意过来交接,和和气气安抚受惊的节目组:“霍总不会要求特殊化,一切按照节目原则录制,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梁先生。”负责人忍不住,小心翼翼和他打听:“贵公司的艺人……工作范畴这么广吗?”公关部部长已经被现实按头教育过,做足了准备,很沉稳:“梁先生和霍总还有其他合同,能者多劳。”负责人吓了一跳:“什么合同?”“您不知道。”公关部部长惟妙惟肖,“我们霍总是特殊变异型alpha,信息素又恰好和梁先生的匹配……”这件事原本在霍氏内部是绝对机密,一旦泄露,就极有可能有人别有用心,用这件事来算计他们霍总。但现在就没了这种忧虑。他们霍总选择了最耗时耗力的一种永久标记方式,从梁先生下了几天冰雹、霍总下了几天的雾就能看出来,两人的信息素彼此融合,都产生了稳定的变化。在标记了自己的omega的同时,alpha也会在交融下被反向标记,不会再受到其他任何信息素的影响。梁宵近期的包养传闻亟待解决,又不能彻底公开,恰好利用这份早签订的合同解释清楚。团队有心借节目组造势,公关部部长身负重任,处变不惊:“梁先生经常要让霍总临时标记,因为接触得多,对霍总更熟悉一些。”“但我们霍总对梁先生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公关部部长强调,“梁先生也清清白白,除了是星冠的签约艺人,和霍总只有信息素和信息素的单纯关系。”负责人懂了:“交易关系,各取所需。”“对。”公关部部长点头,“冷酷的金钱交易。”负责人多少放了心,松口气点点头,抬头正要说话,眼睁睁看着梁宵手里的纸团砸在了霍总冷酷的脑袋上:“……”公关部部长力挽狂澜:“这是暗号,代表梁先生的腺体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提供信息素。”公关部部长叹息:“梁先生的信息素太温和,没办法让霍总察觉,只能通过实体化途径通知了。”负责人将信将疑,看着霍阑握住那个纸团,冷了大半天的气场终于渐缓,打开看了看,走到梁宵身前。公关部部长扭转乾坤:“霍总的信息素产生了共鸣,回应了梁先生。”负责人疑信参半,抬头借摄像头张望。梁宵同霍阑说了什么,霍阑眉峰蹙紧,沉默不语。梁宵站了半天,叹了口气,横横心,拽着霍总的袖子抻了两下。霍阑气势蓦地缓下来,被梁宵扯着袖子,四下找了一圈,安安静静跟着走到了个避人耳目的角落。“……”公关部部长:“霍总正在……蓄势。”角落里,梁宵拽着霍阑,小声说了几句话,塞过去了块糖。霍阑唇角跟着微抿了下,摸了摸他的头,抬臂将梁宵轻轻揽进怀里。“……看。”公关部部长闭上眼睛:“这是霍总在验货了。” 第333章 每个房间的主题布置都不同,第三间是唯一有投影仪大荧幕的。江平潮和池澈难得有个假期,连个电影都没能约到就被抓来参加了综艺,终于难得的暴躁了,对着苏蔓怒目而视:“你――”众人殷殷瞩目着闭上嘴。梁宵原本想客气几句选个最没特色的,这会儿也不忍心打断江老师说一句完整的话了,停住话头,一起看过来。尹驰飞快示意保持安静追镜头,把可能打断江老师思路的题词板也撤到了幕后。……“怎么能这么――这么――”江平潮愠怒半晌,气得涨红了脸:“这么不讲道理?!”苏蔓:“……”尹驰:“……”苏蔓索然无趣,摆了摆手,回去逗同组的omega小姑娘聊天了。江平潮气了一天,很想把架吵完,正要再以牙还牙同苏蔓据理力争几句,被孟飞白拍拍肩膀按下来:“放心。”“把三号房留给江老师吧?”孟飞白被池澈提前打了招呼,担心真把易感期的江平潮气得当众哭出来,拉着他坐下,同梁宵商量:“江老师和followpd住,我去找宋导打麻将。”梁宵原本也是这个打算,闻言笑笑点头:“好。”一个剧组的性格都格外突出,有特色的房间说不定早有人看中,倒没必要为这个起什么争执。“住哪间都可以。”梁宵想了想温泉,多少有些惋惜,得体宽谅地笑了笑,“我们――”霍阑:“四号。”梁宵愣了下,转头看过去。霍阑替他选定了,垂着的手动了下,重新落在身侧,示意梁宵坐回来。他长久不说话,周身气势也因为有梁先生在敛得沉静冷清,众人一时几乎都忘了还有投资人在,负责跟拍的摄像都没绷住一抖。“四号――温泉房。”尹驰最先反应过来,示意助理记录,“下一组是宋导和裴老师……”这一组算上制作人有三个人,宋导对一览众山小有着别样的执着,一定要选山顶上那一间房,三人争执不下,一时片刻还出不来结果。梁宵没细听,坐回霍阑身边,嘴角压都压不住:“怎么挑了这个?”霍阑做主选定了房间,看着梁宵心花怒放坐回来,抿了下唇角,摇了摇头没说话。梁宵看他严谨克制着背在身后的手,心里也跟着一软。两人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风波,难得好好在一块儿了,连个好好度假的机会都没有,还要在摄像机前面假装不熟。梁宵有心哄霍阑高兴,没跟他矜持,小声:“我本来也想挑这个……没好意思说。”他还没泡过温泉,直觉同浴缸一定不一样,也不藏着满心期待,高高兴兴感慨:“英雄所见……”霍阑被他目光灼灼看着,心底微动,瞳底跟着暖了暖。无非是住处,霍阑对这些房间其实并没有特别的喜好,硬要挑选,大抵也是会从安全、通风采光、交通便捷的角度来考虑。……但在来的路上,霍阑几乎听见了梁宵听见温泉时“叮”的那一声。霍阑更喜欢梁宵的解释,没多说,配合他补全:“略同。”梁宵理智分析,觉得这种默契实在值得互动,拉过他们霍总的手,抓住机会击了个掌。……他们两个自觉克制地凑在一块儿黏糊,外人不明就里,还不算十分察觉。边上的江平潮被刺激得眼眶发红,几次想起身回去找经纪人。孟飞白实力维护剧组和谐,好说歹说把人劝住了,跟在导演组们后面选了三号房间。苏蔓也无所谓住宿环境,让同组的omega小姑娘温吞吞地选了剩下一间喜欢的茶室,提前要了一桶可乐一桶红葡萄酒。“大家都已经选完了房间。”尹驰已经超脱,看见互动就格外知足,对一个剧组关系奇怪的拉拉扯扯视而不见:“基础的生活必需配置,在房间里都已经给各位备齐了……”尹驰看了看沉着脸色的宋导,改口:“……非必须的配置,我们也会尽力争取。”话是这么说,就算联系民宿主人弄到了全自动麻将桌,只怕也很难从山下一路抬到能一览众山小的高度。尹驰多少有些没底,没再多纠结这件事:“生产生活资料,还需要各位凭实力来争取。”换句话说,有厨房,厨房里却未必有米面菜油,有洗衣机,却未必有洗衣粉,有投影仪,却未必有内置账号的密码。能拿到多少资源、这几天生活得怎么样,都要靠实力来决定。节目组平时和嘉宾斗智斗勇惯了,难度高竞争激烈的游戏也有不少,上一组来的嘉宾还骑着大花猪在广阔的牧场上跑了整整三圈。考虑到这次来的剧组综艺经验不丰富,尹驰带着导演组特意斟酌了三天,挑了个最不具有难度的:“规则很简单,各组内部自行分配,一个负责用肢体语言表演看到的词,另一个人根据表演来推测答案。”叫你来比划我来猜实在太不正规了,尹驰沉稳示意,把题词板抬上来:“心有灵犀。”摄像适时跟上,给每组追了镜头。导演三人组终于争完了房间,现在在争执是两个人负责比划还是两个人负责猜。 第335章 梁宵不很清楚他们霍总的思路,还比划着平面的手停了两秒,看了看正确翻页后下一个词。梁宵咳了一声,张了下嘴没出声,又比划了个平面,向下一划。霍阑:“浴缸。”尹驰愕然回头,看了看霍阑视野里有没有出现镜子之类的反光物。梁宵看着工作人员猜中翻页,迟疑两秒,抬手比划了第三个平面。霍阑蹙了下眉:“办公桌。”尹驰过去,亲自替换了负责翻牌的工作人员。梁宵隔了几秒,脸轰一声红了,心跳飞快,艰难比划了个竖起来的平面。霍阑蹙紧眉:“不行。”尹驰几乎被这两个人的交流惊了,举着牌探出头:“什么不行?”“落地窗。”霍阑对节目组有了些意见,紧锁眉峰沉声,“这个词不合适。不够尊重――”尹驰全然想不通平平无奇的家具专题怎么就忽然不够尊重了,还要再问,忽然被凭空掉下来的小冰雹砸得一懵。梁宵面红耳赤,仓促中断了录制,扑过去匆匆拽走霍阑,一块儿进了休息室。第九十六章 被梁宵拽走细细沟通过, 霍总从休息室出来,终于谅解了节目组对梁先生的冒犯。节目组清清白白,尹驰冤得六月飞雪, 无论如何没想透题目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抱着一整本题词卡回去, 埋头翻起了字典。“大家表现得都……很出色。”副导演临时顶上, 为众人分配资源:“现在得到的, 就是大家的初始物资。”《吃茶去》主打守拙归园田,鼓励嘉宾回归生活本身, 在保障基础生活条件之外,衣食住行一切都要自己动手。除了每天的游戏环节和竞赛项目能赢得物资,也允许嘉宾们彼此交换,用本组多出来的物资去换取其他组手中所需的材料。原则上不支持暴力抢夺。最后一条是十分钟前临时加进来的, 副导演硬着头皮念完规则, 谨慎抬头看了看:“现在……大家可以把分配到的物资拿回去了。”苏蔓早抢完了本组该抢的,抱着胳膊看热闹, 忍不住好奇:“江平潮他们组居然还拿到了东西……”苏蔓看了一圈, 低声问梁宵:“是不是你们让出来的?”梁宵愣了下,谦虚:“可能是江老师他们组后发制人――”“不可能。”苏蔓说, “我看了他们组半个小时, 唯一猜对的一个词是‘哑巴’。”梁宵:“……”苏蔓:“还是因为孟飞白每次都猜了‘哑巴’。”……目前的分组原则实在没有任何心有灵犀可言,孟飞白猜中了一个词,都已经感动到热泪盈眶,拉着跟拍导演做了十分钟的胜利感言。梁宵看瞒不住她, 无奈笑了笑:“是……霍总天赋异禀。”虽说在暂时关上了某扇门之后, 两个人的心电感应有所下降,但要碾压其他组依然绰绰有余。毫无默契的搭档中间出了一组叛徒, 实力差距实在过于悬殊,严格按照成绩分配,有些组说不定要彻底空着手回去。为了保证剪辑效果,节目组特意和梁宵私下沟通过,适当调整过方案,至少保证了每组的基础生活。“也是怕宋导继续生气。”梁宵的跟拍导演关了机子,低声给两个人透底,抬头看了看:“毕竟宋导现在还没有意识到,他们住在山顶上。”为了体谅导演组的年龄和体力,节目组已经提前改了规则,删去了嘉宾自己把物资扛回去的规则。……但整个节目组都依然很紧张,时刻担心着宋导会在爬山爬到第几天后失去一览众山小的豪情。跟拍导演做了这么多期节目,从没这样为嘉宾着想过,由衷感叹:“尽力了……”其他几组跟拍导演听得忧从心起,安慰着互相握了握手,交换了从栖石寺求来的平安符。原本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游戏,由于嘉宾的特殊情况,耗时平白翻了几个番。众人终于分配好了资源,天边已经隐约透出暮色。现在回去收拾了东西,再下山回老宅集合,就算赶得再紧,也要拖到晚上。有业内知名恐怖片编剧参与,晚上的围炉夜话环节说不定又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发展。“今天不再安排其他活动,大家回房间后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正式开始四天三夜的录制。”副导演讨论过日程变动,回来宣布:“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专用的手机,有任何问题,可以随时联系节目组。”度假类综艺节目的惯例,嘉宾录制节目,原则上要统一封闭联络。一来加强嘉宾间联系和互动,二来也是为了保密原则,免得有未经后期剪辑的片段或照片流出去,给节目造成不良影响。苏蔓就很能理解这个,边交手机边点头:“比如不能外传,孟影帝每换一个词,都在气氛沉默五秒后猜‘雕塑’和‘哑巴’……”孟飞白哭笑不得,及时拽住了想要怒斥苏蔓不讲理的江平潮。孟飞白找了找池澈,把江平潮塞过去,好脾气同苏蔓打商量:“能不能把账号密码给我们?” 第337章 梁宵:“……”梁宵不着痕迹挪了挪,帮跟拍导演挡了挡寒潮。跟拍导演所知的无非这两个人不熟,对气氛一无所觉,勤恳介绍:“崴脚以后要把伤腿垫高,最好躺下,垫得高于心脏,增加回流利于消肿,也能让受伤的地方静止休息,减少进一步的损伤。”“还不能立刻热敷。”跟拍导演滔滔不绝,“越早冰敷,效果就越好……”跟拍导演隐约觉得自己看见了小冰碴,磕巴了下,迟疑:“不对吗?”“对。”梁宵叹息,“我这就躺下。”霍阑肩背轮廓凌厉,俨然已经压制到了极致。梁宵实在担心霍阑一不小心把整个摄制组冻上,先下手把人拽住,朝跟拍导演客客气气笑了笑:“霍总帮我去处理一下。”霍阑被他拽着袖口扯了扯,无声凝聚攀升的气势缓缓敛去,收拢手臂。跟拍导演隐约觉出气氛不对,讷讷点头,示意摄像一并留在门外。为了便于嘉宾们的特殊情况,虽然每间房的设定都是两人同寝,但也配备了侧卧,只要嘉宾需要,随时都能将侧卧也一并收拾出来。知道了是霍总和梁先生这一组选了四号房,节目组没用打招呼,已经预先周全地收拾好了两间卧室。霍阑径直略过了另一间,圈着梁宵走进主卧,严严实实合上了门。……梁先生或许伤得确实不轻。摄制组不敢贸然打扰,提心吊胆蹲在门外,听着里面隐约传出来的短促闷哼声,心有余悸交头接耳:“梁老师真的敬业……”伤得这么重,竟然还能强撑着仿若无事地继续录制。连冷敷都疼得直抽气了。一干人等猜测着梁先生的伤势,战战兢兢蹲了十来分钟,几乎怀疑霍总是在里面替梁老师正了个骨,终于盼到了卧室门重新打开。霍阑从卧室里出来。他周身气势同之前天差地别,神色也像是和缓了些许。衬衫袖口隐约有些皱,被一路高挽到了手肘,整个人身上不近人情的精英气质也跟着冲淡了不少。跟拍导演有心去录制一小段处理好伤势的梁先生,没来得及靠近,霍阑已经牢牢合上了卧室门。跟拍导演有些遗憾,试探着同霍阑征询:“我们大概还要继续录制十几分钟……”霍阑颔了下首,转身去收拾东西。跟拍导演稍稍松了口气,示意摄像言有尽而意无穷地拍了牢牢合上的卧室门,转而跟着霍阑收拾起了房间。霍阑原本也沉默,并没同摄制组有过多交流,默许了摄像跟在身后打转,一丝不苟整理好了带过来的全部物资。跟拍导演原本就惦记着两人的行李,特意让摄像追了那两个手提包,一点没落地见证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被拿出来,林林总总摆满了大半个置物架。罐头食品只占了极小一部分,和其他组嘉宾朴素的洗漱用品必备衣物比起来,梁宵带的东西俨然直奔了另一个极端。“我们是不是通知错了?”导演助理看了看攀岩专用的伸缩绳,小声问,“谁负责通知的梁老师?这一期不是去亚马逊丛林……”跟拍导演带着摄像追镜头,正想训他胡说八道,眼睁睁看着霍阑从里面拿出来一根带高强度照明的电击棍:“……”跟拍导演谨慎后退两步,不着痕迹联系了节目组。-总算等到摄制组出门,已经是半个小时后。本着维护嘉宾人身安全的初衷,尹驰亲自赶过来,好声好气同霍阑商量过半天,总算劝着霍总把梁先生行李里可能有危险的一部分用品暂时交由了节目组保管。霍阑原本不打算同意,想起梁宵的嘱咐,被尹驰一再保证结束后会原封不动交还,才终于点了头。尹驰带着人,浩浩荡荡抬着甩棍信号弹电击棍下了山。屋里总算彻底清净,霍阑检查过一遍门窗,锁上门,回了卧室。梁宵躺在床上,呼吸清浅安稳,已经睡熟了。时间赶得太紧,刚杀青就赶过来,先前消耗的心力体力都没来得及补上。梁宵能撑着配合录完一天节目,已经到了极限,刚才攥着霍总的袖子被亲得昏昏沉沉,落到枕头上勉强撑了不到半分钟,摇摇欲坠的精力就宣布了彻底告罄。霍阑放轻动作过去,坐在床边。梁宵一个人睡得不安稳,辗转着翻了个身,碰着条熟悉的手臂,睁开眼睛。霍阑就坐在他身边,拢着他的手,在他额头上落了个吻。卧室不算很大,收拾得舒适干净,灯光柔和,光线一点点融进窗外的暗色和月影里。四周难得的安静。梁宵反应了一阵,才从过于放松倦怠的状态里回神,朝他笑了笑:“节目组走了?”霍阑点点头,静了下:“他们拿了些东西。”“防身那一套吧?”梁宵多少有准备,撑着胳膊坐起来,“那个确实危险,拿就拿了,不要紧。”他得到具体的录制通知,听说是要进山,原本还以为是山谷探险山涧漂流这种激情项目。画风实在差出太多。 第339章 梁宵越听心里越沉,皱紧眉:“你就在医院躺了三天?”霍阑静了半晌,低头亲了下他的唇畔。梁宵当时还以为少年霍阑是出去潇洒玩了三天,没想到机缘巧合故地重游,意外弄清了当时的情形,胸口火气压不住地往上冒:“怎么能这样?!那些分家――”“已经裁撤了。”霍阑说。“……”梁宵一腔火气硬生生卡住:“再裁一遍!”霍阑看着他怒气冲冲挥斥方遒,眸底微暖,跟着点了点头:“好。”霍阑原以为梁宵知道栖石寺的事,才意识到两人只怕又出了岔,替他揉搓湿漉漉的短发,细细按摩着穴位:“你去时……如果看到长生牌位,替我上一炷香。”梁宵怔了半晌,心口跟着狠狠一酸,没说话,点了点头。霍阑又亲了亲他,静了半晌,低声:“今晚――”梁宵哪舍得再保持距离:“一起睡。”霍阑收拢手臂,把他揽进怀里,闭上眼睛。-第二天,节目组按例早早来到了各组嘉宾的门口。按照规则,节目组会用“小惊喜”叫醒嘉宾。为了保持神秘性,除了这一条被提前告知过,叫醒顺序和方式都会严格保密。“截止到目前,我们已经叫醒了三组嘉宾。”主持压低声音,打着手势:“这一组是最特殊的。我们都知道,其中一位并不是剧组内部成员,是剧组的投资人,霍氏集团和星冠的总裁……”主持采访其他成员:“霍总和梁先生熟吗?”江平潮在酒会就知道了两人的关系,自觉必须负责,坚决否认:“不熟。”苏蔓从你来比划我来猜就看出了端倪,一心看热闹,断然摇头:“不熟。”孟飞白在圈内多年,这种事早已看得风轻云淡,笑吟吟包容:“不熟。”主持放了心,点点头,小心翼翼将侧卧推开条缝:“……”主持推开侧卧的门,仔细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梁先生有在房顶上睡觉的习惯吗?”宋导还困得厉害,打着哈欠:“没有。”“好。”主持仔细想了想,“让我们用排除法,首先梁先生不在侧卧,其次梁先生不在房顶……”宋导叫演员起床叫出了习惯,没管节目组这些保持悬念的环节,径直拧开了主卧的门。霍阑应声睁眼,蹙了下眉,撑着手臂豁然起身。主持:“……”跟拍导演:“……”《岁除》剧组:“……”梁宵连着赶戏赶日程,确实累得不轻,昨晚从浴室出来,勉强坚持到吹干了头发,就一头栽倒在霍阑肩上睡得无声无息人事不省。眼下动静虽然大,但也不足以把人从黑甜乡里拽出来。主持看着眼前的情形,磕绊了下,凭借职业本能找回话筒:“您――和梁先生……”天刚亮,晨光朦胧透进来,映得屋内温馨安宁。霍阑气势清冷沉静,一点点把身上的梁宵摘下来,团成一小团藏回被子里,掩好被角:“不熟。”第九十七章 管家和经纪人被紧急请到了节目组的录制现场。“尽力了。”公关部部长身经百战, 第一次无从下手到这个地步:“实在没办法……”“怎么就没办法了。”管家和这些人商量得好好的,“不是说好了靠后期剪辑吗?”公关部部长:“是。”“把所有他们俩腻歪在一块儿的镜头剪掉。”段明出主意:“所有单人镜头穿插风景,别连在一起。”公关部部长:“剪了。”段明:“后期制作的时候尽量引导一下, 多加些两个人不默契的暗示。”公关部部长:“加了。”管家补充:“找个单身十年的剪辑师, 带着怨气剪。”公关部部长:“找了。”管家莫名其妙:“还有什么问题?”公关部部长长叹:“只剩七个镜头了……”…… 第341章 尹驰走到最后一个簸箩,笑笑:“拿错了,不用把茶工的也拍进来。”梁宵正拿藏着的嫩叶逗霍阑高兴,闻言举手:“尹导,是我的。”尹驰愣了下,仔细看了看,再抬头看梁宵的目光已经有些震撼。梁宵还没解释清自己带电棍的事,被他这样错愕盯着,咳了一声,提前补充:“我还会炒青和团揉。”节目组原本还想拿制茶步骤给嘉宾们设置不少难关,措手不及遇着了内行。尹驰紧急记下了要调整环节,沉稳跟梁宵套话:“您还会什么?”梁宵想了想:“银枪锁喉,胸口碎大石。”尹驰:“……”霍阑毕竟还有些良心,听不下去,把勤勤恳恳欺负节目组的梁宵捞走,提前领回了房间。“这个真不会。”梁宵担心霍阑又多想,再替他脑补出什么落魄少年omega当街卖艺的凄凉人设:“我瞎说吓唬他们的。”梁宵边说边退,绕着霍阑解释:“增强综艺感,营造节目效果……”霍阑还不至于连这种也分不出,无奈看了他一眼,伸手扶稳梁宵:“小心些。”梁宵踩稳当,笑了笑。下午的自由活动大致分成了三组,他和孟飞白、苏蔓俞枝几个去栖石寺,导演组也准备一起去踏青。江平潮和经纪人留在房间看电影,霍阑难得清静,要留在房间里把公司这几天的工作处理妥当。摄像头都在山脚下等着,梁宵拽着霍阑的袖子,晃晃荡荡踩着路沿走:“工作多不多?”霍阑摇了摇头,手臂稍稍施力,扶着他站回去。最要紧的过渡阶段已经处理的差不多,许多事并不是非他不可。昨晚梁宵睡后,他也挑了些稍紧些的文件批复过了,今天无非只是日常处理些杂事。梁宵昨晚睡得沉,半夜醒了也没能醒透,发现他还没睡,一定要给他做电脑桌。霍阑拗不过他,只能配合着把电脑放在梁宵脑袋上顶了一阵,发现实在没什么心思再处理报表,索性将电脑挪开,顺利抱住了一只睡懵了软绵绵热乎乎的omega。霍阑格外喜欢梁宵这样迷糊混沌的时候,又担心说了惹得梁先生恼羞成怒不好好走路,只暂且按了回去,将他扶稳:“有事?”“不算。”梁宵还不知道他们霍总脑子里在想什么,笑了笑,“忽然有点不想去了。”霍阑微怔,抬眸看他。“不想去了,想在家陪你。”梁宵仗着没有摄像头,乱七八糟什么都敢说,“探索一下新场景,温泉……”霍阑扶着他的手臂稍一较力,将梁宵捞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头发。梁宵对他们这种身强体健的alpha一向不很能理解,飘飘乎乎被抱实,本能盘住了霍阑,跟着抬头。“我没事。”霍阑说,“不必担心。”梁宵张了下嘴,讪讪:“这么明显吗?”霍阑摇了下头,把梁宵在怀里抱稳,没再放手,穿过翠叶如洗的茶园回了房间。他并不很擅长发现这些,所以当年在江南,甚至一次都没来得及真正注意过。他在少年时,满心都只想得到父母的承认。埋头刻苦学习试图考个好成绩也好、想走上母亲曾走过的路也好……直到昨晚之前,他怀抱着梁先生省视自身时,才发觉这些年来,他对这件事或许都从没真正彻底释怀过。凡是他走不出来的任何事,回头看时,都有梁宵一口气不肯松地死守着他。霍阑合上门,揽紧手臂吻住梁宵。梁宵还没来得及站稳,被新雪气息蓦地裹严,下意识回抱住他:“怎么了?”梁宵动了动胳膊,在霍阑背后飞快胡噜着画圈:“心情不好?没事,我不出去乱跑了,咱们俩去江老师他们家看电影……”霍阑:“……不去。”梁宵煞有介事:“那咱们在家看小电影。”霍阑:“……”梁宵绷不住先乐了,拽着霍阑仔细看了看,在他嘴角亲了亲,顺手揉了一把霍总清冷精干的发型。霍阑被他一搅和,胸口压着的情绪骤然泄了,一时有些无奈,把梁宵轻轻揽住:“我不会叫你再担心。”“你越这么告诉自己,就越容易叫我担心。”梁宵知道霍阑在想什么,耐心拉住他:“释怀不是靠逼自己逼出来的。”霍阑蹙了下眉,没出声。梁宵知道他在认真听,觉得这么说太生硬,引着霍阑回了房间,替他把外套脱下来:“有些事,你越逼着自己不准想,反而越忍不住想,晚上一闭眼睛,翻来覆去没完没了……”霍阑听得微愕,看了看梁宵:“是。”“不是能掐会算。”梁宵咧嘴一笑,“我也是这么过来的。”他已经算是心够大的,一旦勾起过往,也免不了辗转难眠几天,霍阑这个脾气,不辗转一个星期都不合适。万一又勾起另外哪件事,又是一个星期。这么翻来覆去,他们霍总要是能睡好,都没有天理。往后两个人势必越来越忙,梁宵不放心,有心扳一扳霍阑这个内敛多思的毛病:“下午睡会儿,养养神再工作?”霍阑轻蹙了下眉,没应声,微微点了点头。 第343章 梁宵已经被诱导剂莫名其妙洗礼了太多次,扼腕长叹,看了看不到十分钟的有效期,翻出特意揣在身上偷渡进来误人青春的青少年型诱导剂,毫不犹豫扔进了垃圾桶。第九十八章 梁宵看破红尘, 从霍阑怀里起来,四大皆空穿好了衣服。霍阑想要起身帮忙,被梁宵不由分说按回了床上。霍阑没防备, 让他砸了个实着, 下意识抬手把梁宵回抱住了, 避着床沿, 往怀里护了护。梁宵趴在他肩膀上, 半愁不愁,先忍不住笑了。要去寺里, 不好太放肆。梁宵咳了一声,压了压热意,含混:“等……我回来。”梁宵昨晚睡得迷迷糊糊,也知道霍阑没怎么休息, 不放松地把人按在床上, 扯着被子囫囵裹住:“睡一觉,起来再工作。”霍阑被他折腾这一通, 又结结实实仰面在床上砸了一下, 其实已经很精神,但还是顺着梁宵的意思点点头, 闭上了眼睛。窗帘被拉得严实, 灯光隔着眼皮,暖融又暗淡,几乎叫人分不清时间。梁宵在屋里忙活一阵,把趁手的东西帮他收拾好了, 绕回床边坐下, 检查了霍总的睡眠状况。霍阑有心配合他,安静阖眼躺着, 呼吸平缓一动不动。梁宵不知道从哪儿藏了片茶树嫩叶,捏在手里屏息凝神靠近,拨弄了两下他的眼睫毛。霍阑:“……”霍阑阖着眼,更显得眼睫浓深。梁宵玩上了瘾,没忍住又去扒拉另一边。霍阑实在忍不住,睁开眼睛,捉住了他的手。梁宵没半点被抓包的自觉,恶人先告状,换了只手拿叶子点他:“装睡。”霍阑一向辩不过他,不知道怎么就又成了理亏的一头,静了下:“养神也……很有用。”霍阑握着梁宵的手腕,掌心贴着腕骨,几乎更能察觉到梁宵这些天又掉了多少分量。霍阑不想让他更替自己操心:“我会躺足一个小时,你放心。”梁宵看着霍阑身上又冒出来一板一眼的架势,连头疼带心软,舍不得再折腾他,在霍阑唇畔叨了一口:“别动。”霍阑微怔。梁宵这次来带了个有些陈旧的表盒,看得很紧,不准他打开看,霍阑也恪守着规矩,一次都没碰过。霍阑按他交代的不动,看着梁宵把那个盒子拿过来:“是什么?”“本来想等你哪次闹别扭了,就拿出来哄你。”梁宵笑了笑:“这么容易就给你……亏了。”霍阑蹙眉:“我不会闹别扭。”梁宵心说你没少闹别扭,安慰地拍了拍霍?下雪?河豚?总的肩膀,打开那个盒子,从里面拿出来枚袖扣。霍阑撑着手臂坐起来,还想同他解释情绪的事,看着梁宵递过来的东西,顿了顿,下意识抬手接在掌心。袖扣格外精致,银色金属包边,是能打开合上的暗扣造型,里面的材质显得格外特殊。淡青色,像是某种琥珀,里面封了枚剔透的冰晶。清新润凉的雨意一并扑面而来,霍阑下意识握紧了袖扣,倏地抬头。“我问的池澈。”梁宵笑笑,“他说这样能存一点信息素……这么一转就关上了。”江平潮也有个里面封了片香菜叶的琥珀吊坠,粉丝一直在扒这块吊坠的寓意,知道内情的人虽说多少有些不忍直视,但也毕竟感怀艳羡这种情分。梁宵特意找池澈问过,alpha的易感期除了用拟信息素应对,其实也有别的办法。omega的信息源可以萃取提纯,凝成类琥珀的材质缓慢挥发,只是要直接从腺体提取,多少要受些折腾。他的腺体已经大致痊愈,找了个在剧组拍戏的空档,拽着管家合谋,溜出去折腾了小半天。要不是为了这个……说不定也不至于只能坚持区区十分钟。梁宵想想就扼腕:“我真的没那么快……”霍阑看他半晌,将梁宵揽回怀里。梁宵还在为十分钟郁郁不得志,忽然被整个端起来,吓了一跳,本能回抱住霍阑:“你先自己感动一会儿,我得出门,现在不能乱来――”“……”霍阑:“我不乱来。”梁宵半是松了口气半是惋惜:“哦。”霍阑摸摸梁宵的头发,掌心覆在他腺体上:“还难不难受?”“早没事了。”梁宵说,“我上次去顺便做了个检查,腺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是自主性还差,激发和抑制都偏弱。”一而再再而三落下的伤,被霍阑严格盯着养了这么久,好是好得差不多了,再要恢复就只能细水长流。梁宵生怕他不懂,特意给他们霍总详细解释:“就是我要么不进入发情期,一旦进了,没个七天七夜不是很容易出来。”霍阑毕竟端肃惯了,被他说得有些无措,侧过头低声:“不说这个。”梁宵知道他不乱来了,就很想再多说几句:“等这个阶段过去,就彻底没什么问题了,我就能偷偷溜进你办公室。”“你把隔音修得好一点。”梁宵越想越带感,“到时候心随意动,抓紧时间,关门下唔……” 第345章 梁宵觉得这一句纯属多余,仔仔细细收好了那两个护身符,同管家一起出了寺:“符就是用来护人的,灵不灵,其实只看能不能得偿所愿。”“是。”管家语塞,“可霍总――”梁宵懂:“霍总小时候听霍宅的人说多了,多多少少受了影响,也有些信这个。”管家悔之莫及:“是。”霍总不只有些信这个,还会一边把公证过的遗书交给梁先生,一边批评梁先生说得太不吉利。管家生怕画面重演,提心吊胆跟着梁宵:“您和霍总好好说,尽量不要提生生死死神神鬼鬼……”梁宵对这个最有把握,点点头:“您放心。”管家不放心,一路把他送回了录制场地。围炉夜话多半是导演组的专场,众人在老宅晒场围坐成一圈,月明风清团着茶炉,听编剧和导演讲故事,算是难得出不来什么岔的环节。尹驰难得省心,指挥着摄像安详地拍了一圈。制作人和这两个人搭了不止一次,听得耳朵起了茧,扯着孟飞白在一边打扑克。苏蔓没能给俞枝捉着蝈蝈,咬着草叶教omega小姑娘编蝈蝈笼子。江平潮难得能和经纪人多待一阵,勉强听五分钟,就要回头找一找池澈的位置。……“其乐融融。”尹驰感慨。副导演深以为然点头:“要是大家一直都能这么和谐就好了。”“……”管家不很清楚节目组之前遭遇了什么,离怡然品茶的摄制组远了些,在暗处守着摄像机埋伏了一整晚,终于满腹忧虑地回去了“好了,剩下的明天再讲。”编剧被跟拍导演小心翼翼提醒了三次拍摄结束,依然不紧不慢讲完了最后一个求符保平安的故事,笑吟吟对霍阑高度评价:“霍总前途无量。”霍阑谦辞道谢,扶着睡了两觉的梁宵稍坐起来,轻轻拍了拍背,想要将他叫醒。梁宵睡得昏天暗地,勉强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就又打着哈欠扑街在了他肩上。霍阑担心编剧误会,伸手将人扶住:“他不是――”“他不是故意睡着的。”编剧笑吟吟点头,“这个故事他原本也用不着听。”霍阑微怔。“什么符保什么人,什么灾念什么经。”编剧不紧不慢:“有执念才会专心听这个。”梁宵在寺里特意拜托了编剧,裴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笑着问霍阑:“你现在觉得,同命符是做什么用的?”霍阑怔了下:“生死同命……”裴光摆了摆手,格外深奥地拍拍他的肩膀,从宋导手里抢了根火腿肠,一溜烟走了。摄制组这一次没有近距离跟拍,梁宵半睡半醒,晃晃悠悠被霍阑领上山腰,摄像机跟到小屋门口,就懂事地自己下了山。霍阑记着承诺,揽着梁宵轻晃了两下,见他惺忪睁了眼,才抬手替他仔细剥了衣服。梁宵:“!!”梁宵瞌睡虫飞跑了十来只:“到哪段了?”霍阑愣了下:“什么?”梁宵特意在编剧的支援下为今晚写了个大纲,趴在他胳膊上醒了醒神,忽然精神抖擞,兴冲冲就要往温泉跑。霍阑及时把他圈回来,一丝不苟冲过了热水、预先准备了补充体力的葡萄糖和饮料水果。两人说不定多晚才能再回来,霍阑在挑水果时多耽搁了些,绕到温泉浴场,梁宵已经惬意地瘫在了池边上。霍阑放下果盘,摸了摸梁宵的额头:“晕不晕?”“没事。”梁宵精精神神,“一块儿泡吗?”霍阑笑了下:“不急。”他知道梁宵期待了一天一宿,把冰镇过的果盘递给梁宵,靠着池边坐了,叫梁宵枕在肩上,慢慢推揉着肩背周身。梁宵连疼带舒服,有一声没一声地抽冷气,又一次蛰伏在他们霍总异禀的天赋下:“怎么还学了这个……”霍阑轻声:“你说浴缸按得不舒服。”梁宵几乎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了,仰头愣了半晌,被霍阑俯身捞住,在水里翻了个面。梁宵:“……”霍阑一丝不苟替他纾解着筋脉,碰到那些还没褪去的淤青,力道就放得更缓,掌心带着温热水流,一点点把这些天的积劳彻底揉散开。梁宵趴在他臂间,闭上眼睛,在霍阑胸口贴了贴。霍阑低头:“疼?”“不疼。”梁宵笑笑,“你帮我拿个东西。”霍阑揽着他靠回池边:“什么?” 第347章 霍阑应声帮小雪人下了点雪。梁宵还想再义正辞严双标几句,抬头迎上霍阑瞳底蕴着的笑意,没来得及回神,先绷不住下了一小片小冰雹。梁宵:“……”霍阑眼疾手快,接了些摆在果盘里,仔细冰镇妥当,挑了个葡萄剥了皮给他。梁宵还没从他们霍总眼底那点笑影里缓过神,捂着胸口艰难保持清醒,张嘴接了葡萄,一不小心就碰上了霍阑微凉的指腹。两人心神都跟着不受控地一悸。“不行。”梁宵含着葡萄,痛不欲生,攥着霍阑手腕火急火燎要抑制贴,“下雪是情趣,下冰雹会砸哭我们的……”霍阑替他挡着噼里啪啦掉的小冰块,嘴角压不住地抬了下,低头亲了亲梁宵的眼睛。哪怕大雨里接吻都是个足够浪漫的事,梁宵实在想不出冰雹里有什么情趣可言,抬头想要强调问题,迎上霍阑眼底的笑意,终归也无可自制地跟着彻底没了底线。……下冰雹就下冰雹吧。没教会他们霍总开车,教会了他们霍总开玩笑,也是大功一件。梁宵实在太喜欢看霍阑这么笑,顺手往他脸上泼了捧水,抓紧机会,胡噜乱了霍总的头发。-次日,霍阑替梁宵请了早录制的假。“……”苏蔓吃着三明治,看着自家公司老总的神色都有些一言难尽:“这么急吗?”霍阑蹙眉:“什么?”一个剧组都差不多知道详情,今早一群人收到了四号房间友情赞助的三明治,感动之余,也闲得没事用物资凑在一块儿下了注。赌投资人什么时候会忍不住凶残地办了过于可口的omega艺人。录制还有两天一夜,苏蔓赌了两瓶啤酒,赌霍阑能忍到今天下午,已经是众人里最靠前的。没想到他们都有些低估了顶尖级别的alpha。霍总还听不懂这种级别的暗号切口,公关部部长愁得早生华发,跟上来解释:“不是……梁先生伤了腿。”他说得认真,原本闲聊打趣的一群人也跟着愣了愣,意识到不是玩笑,纷纷关心:“严重吗?”公关部部长:“不严重……”顾及到要录节目,霍总和梁先生其实都很克制,并没做什么影响拍摄的事。……只是梁先生下冰雹的次数还不多,相对而言,经验毕竟有些不足。在两人从温泉里出来的时候,梁先生没察觉细小的冰碴,脚下打滑一时不慎。劈了个叉。虽然霍总反应及时,没让梁先生受到进一步的伤害,但既定事实无疑已经严重伤害到了梁先生的身心。公关部部长早上去汇报工作,一不小心听到了详情,到现在都很担心自己会被灭口,谨慎看了看霍总的神色:“休息……休息半天就好了。”“那就好。”尹驰松了口气,“需要我们去接吗?”尹驰见缝插针:“我们正好有一款越野车的赞助,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只要先让我们的工作人员把梁先生抱到车上――”霍阑沉声:“不用。”尹驰:“……好。”尹驰看着霍总上山去接梁先生,叫回了摄像机,低声安慰招商组:“我们可以……假装梁先生坐着我们如履平地的越野车下来。”毕竟梁先生不带着腿参加节目的画面,都要严格按照两人不熟的原则剪辑干净,这种时候顺势帮投资商加个广告,也算是合理双赢。尹驰当了多年的综艺节目导演,处变不惊,指挥着节目组开了辆越野车停在老宅外,争分夺秒介绍了油耗配置平稳性。镜头切换,已经转到了被霍总亲自抱到山下,安安稳稳坐在茶室的梁先生身上。……“揉捻算是制茶的最后一个步骤,之后就只用干燥了。”梁宵接过了指导工作,沉稳清冷得丝毫看不出昨晚劈了个叉:“一般手工都有专门的揉捻台,上面有篾片,要有耐心,不能快不能慢。”梁宵在茶园做过不短的工,现在做得依然得心应手,把茶团拢在掌心,翻转着在篾片上不急不缓推揉:“干燥过程,烘或炒的比较多,蒸晒也有,要看茶的品类。”苏蔓三下五除二揉碎了自己那一坨,扒拉着梁宵揉出来的茶叶看了看,好奇:“平时喝的茶就是这么揉出来的?”“现在大概普及机器了。”梁宵笑笑,“我们那时候大都是人工。”霍阑手中的茶叶也碎了不少,梁宵探过去帮忙调整了下,耐心解释:“这样能破坏组织,把茶汁挤出来,附着在表面上,一泡茶汤就出色了。”主持颇觉这里有些值得深挖的点,举着话筒:“您是真做过这些工作吗?”“差不多。”梁宵笑笑,“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主持特意做了功课,给梁宵手上的娴熟动作带了镜头,感慨:“也不知道云敛那些履历里,有没有茶园制茶这一项……”茶原本就显得格外清雅,云敛的过去笼罩在迷雾里,剧中那一身的江南风韵和古色古香的茶室相衬,竟然意外的和谐。“轻压短揉。” 第349章 ……投资人用自己的方式参与进了温馨和谐的小剧场。梁宵来回倒了三壶茶,终于从导演口中听见了个“过”,长舒口气扔了茶壶,快步出门拉住了默默无闻敬业下雪的霍阑:“好了,怎么――”梁宵替他掸净了一身的银装素裹,终归没忍住,笑着叹了口气:“怎么还有这么个环节……”霍阑停了信息素,同他解释:“裴老师出来问我,能不能帮上忙。”梁宵对编剧的敬意几乎达到了顶峰,边犯着愁担心他们霍总的信息素早晚要被玩儿出什么奇怪的发展,一边压不住胸口沁出来的热意,把人往角落里拽了拽:“你就帮了?”好歹也是个总裁投资人,梁宵有心教教他不能这么好说话,边拽边念叨:“也不能什么都答应,不乐意的――”“你的事。”霍阑,“乐意之至。”梁宵张了下嘴,耳廓顺着红了一片,不说话了。霍阑还不很放心梁先生劈过叉的腿,由他扯着往角落走,伸手扶了下。纯论柔韧度,一字马对梁宵来说其实不在话下,但猝不及防下难以控制角度力道,梁宵踩着冰碴岔得突然,霍阑几乎都有些不及反应,终归还是多少抻伤了些韧带肌肉。梁宵拍戏时一向敬业,脚底下丝毫没跛,这会儿下了镜,就有些吃不住力。霍阑昨晚替他揉了一夜,对位置把握得很准,掌心覆在梁宵抻伤了的地方:“疼得厉害?”“还行。”梁宵还没从刚才他们霍总的直白情话里缓过来,热乎乎含糊,“有点酸。”霍阑揽着他倚在自己身上,卸了那条腿的力,慢慢替他揉了揉。梁宵乐滋滋缥缈着回味风雪夜归人的霍阑,隐约觉得这个姿势不很对,警惕心也只是一闪而过:“等回家了,咱们也找个温泉……”霍阑点点头:“我让人挖一个。”“……”梁宵张了下嘴,虚弱:“也不必……”他们霍总经常会在这种意想不到的地方,忽然展现出一个合格霸总的基本素质。梁宵倒不怀疑霍氏的财力,但也还没准备好酒池肉林到这个令人发指的地步:“自然――自然环境的就行,我站稳,争取不劈叉。”梁宵想了想,咧了下嘴角,笑笑:“当初你还说过,有地方有驯鹿拉雪橇,还能一边泡温泉一边看极光……”霍阑怔了下:“什么时候?”“小时候。”梁宵说,“不是跟我说的……应当是和你的家人。”那时的少年霍阑书房里有不少世界各地的旅游书籍,小梁宵当时深恶痛绝一切纸质读物,对这些书也一律敬谢不敏,现在想起来简直惋惜得要命。梁宵提醒他:“你还说那边的桑拿浴对身体好,能促进血液循环,特别养生。”霍阑对江南过往的回忆尽数和梁宵有关,被他提了几句,终于想起了当初的事,点了下头。梁宵好奇:“你是自己想去吗?”霍阑摇了摇头。少时颠沛,旅途在他的印象里,无非从一个不是家的地方到另一个不是家的地方。他那时对度假旅行之类的事其实并没有多少向往,也清楚不可能和家人同行,收集这些资料,也只是想尽力为父母分担些事。霍阑回忆一阵,忽然想起来:“浴室里的彩虹――”梁宵耳朵应声一烫,囫囵摇头:“不是我画的。”霍阑静静看着他,唇角跟着轻抬了下,把梁宵圈进怀里,亲了亲梁老师通红的耳朵。……少年霍阑其实时常会做这种尝试,虽说父亲对他不假辞色,多半时候说了也没什么用,但总归能因此多说上几句话。那一次父亲也冷淡着斥责了他静不下心玩物丧志,霍阑并没反驳,挂断电话照例专心读书复习,有天晚上进了浴室,却被吓了一跳。浴缸热腾腾放满了的水,水汽蒸腾,瓷砖上用格外泼墨抽象的手绘法画了满墙的七彩线条。单论画风,和霍阑被小梁宵拽着去那一片拆迁棚户区,从门上看到的“拆”和“欠债还钱”格外相似。这种事追根溯源,通常基本都要怀疑到小梁宵身上,但那几天小梁宵几乎都没回过家,也不能凭空指摘。霍阑被那些纨绔子弟们作弄惯了,叫人清理干净了,并没在意。……“什么叫七彩线条?!”梁宵那几天为了凑齐喷漆几乎脚不沾地,听着就来气,“那明明就是――”“彩虹。”霍阑反省,“我没有艺术鉴赏力。”梁宵怒气冲冲:“对!”霍阑抚了抚他的脊背,低头静了一阵,跟着轻轻笑了。他原以为自己早已不在意过去的事,即使有执念心结,也并不影响生活。但梁宵执念着要替他一件一件解开抚平,他也会尽力配合。霍阑始终没真正想明白过缘由,直到这时候,才忽然察觉到不同。不知不觉,记忆里那些稍微触碰都会压抑着沉闷翻搅的暗色回忆,都雨霁云消,只剩下纯粹透彻的本色。每翻出一件,都从刀变成了糖。“录完节目我们就回去。”霍阑轻声,“所有墙都给你画。” 第351章 霍阑抬眸,看着同样精英出身冷淡严苛的经纪人。他和江平潮的事同样也拖了太久,总要解决干净。池澈已经准备好了辞职声明,看看门外的艺人,勉强笑了下:“更稳妥,不会出错――”霍阑:“我喜欢他。”池澈一滞。霍阑素来寡言,神色却平淡笃然得不容置疑。“我和他都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霍阑:“我不认为这是错。”第一百零一章 最后一天, 节目组先下手为强,毅然拆散了嘉宾们浑然天成的分组配对。导演带着孟影帝负责替茶农拍摄宣传片,编剧拐着俞枝负责兜售茶叶, 梁宵负责留下指导江平潮和苏蔓炒茶。制片人和摄制组一起, 负责给炒出的茶叶打包。投资方负责欣赏茶园的美景。“江老师其实也可以欣赏美景。”梁宵其实有些担心茶叶混进来什么奇怪的味道, 适当建议:“比如和霍总一起――”苏蔓叹气:“进行社交技能分组练习吗?”梁宵:“……”在剧组拍摄的时候, 这种画面也不是没出现过。这段时间他们霍总的交流水平有所提升, 梁宵一时大意,忽略了把霍阑和江平潮放在一起可能会出现的情形。两个高冷且帅气的哑巴。梁宵清醒了, 俯身添好柴,把灶烧上:“江老师呢?”“门外。”苏蔓指了指,“昨晚好像和他经纪人吵架了,今早饭都没吃, 一直在种香菜。”梁宵微怔:“吵什么?”这两个人说不清是谁管着谁, 也早不是第一次闹矛盾。苏蔓只是听了个大概,同样不很清楚, 摇了摇头。她没什么事做, 撸着袖子看了一圈,弯腰要跟着添柴, 被梁宵及时拦了下来。苏蔓有点遗憾:“不用添了吗?”“这么多就够了。”梁宵看了看, “再多要起烟,能把自己呛死。”他一个人做惯了这些事,一时想不出什么能让苏蔓帮忙的地方,找了一圈, 把风箱让给苏蔓:“小火轻拉缓推, 要大火的时候用力就行了。”苏蔓好奇打量了他一阵,接过风箱把手, 研究着拽了几次。梁宵把摘好的新茶筛好备在一旁,还是忍不住看了看江平潮。业内身不由己的情形多,江平潮常年被经纪人严格管着,闷气确实隔几天就生一次,但这一回的情形又好像和之前都不大一样。不光江平潮的状态不对,负责跟拍的followpd也换了人。梁宵不很放心:“江老师真的没事吗?”“不好说。”苏蔓看了看江平潮几乎静成了背景板的侧影,“他的粉丝对他要求很高,之前有过几个omega艺人贴上来炒作,粉丝内部炸得都很厉害。”梁宵皱了皱眉,没说话。“池澈这种精英经纪人,肯定会给他定最正确的那条路,不会让他有一点影响到未来发展。”苏蔓拨了两下茶叶:“星冠不也给你规划了吗?”梁宵无奈笑笑:“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苏蔓从出道起的人设就a得随心所欲,限制远比他们几个小,格外高深地拍了拍梁宵的肩,拎着小板凳拉风箱去了。梁宵试过灶温,把袖口挽到手肘,过去洗净了手。新摘的茶叶被倒进偌大的炒锅里,格外浓郁的茶香紧跟着沁人心脾腾开一片。梁宵看了看,刚要上手,就被跟拍导演愕然拦住:“梁老师――”梁宵愣了下:“怎么了?”节目组只想拍摄嘉宾们的守拙归园田,不想让嘉宾们真的埋葬在园田,一身冷汗地拦他:“太危险了,只做做样子就行……”“不要紧。”梁宵笑笑,“炒茶都是这样的。”他有分寸,没让其他人插手,翻搅了几次茶叶,看了看成色。跟拍导演吓得一颗心悬到嗓子眼,时刻准备扑上去抢救梁老师,屏息凝神定了半晌,也有些愕然地凑近了些。梁宵有些年没做过这些,重新捡起来倒也不难,利落翻炒着锅里的茶叶,指导其他人:“用这种办法直接杀青,温度要根据茶叶老嫩控制,上手的时候最好不戴手套。”跟拍导演听得战战兢兢,拼命摆手客气:“不试了不试了……”梁宵微哑,斟酌着力道有序搅了几分钟,舀起捧茶叶试了试温度,点了下头。跟拍导演如释重负:“好了吗?!” 第353章 “每组协商后留下一位嘉宾,负责补拍一部分还需要用到的镜头……”段明跟车来接他,念了一遍节目组的通知:“你不用留下吗?”梁宵很有把握:“不用。”“那你们组谁留下?”段明想不通,看了几次分组,“霍总――”段明:“……”段明慎重放下了分组:“霍总?”“对。”梁宵时间卡的很紧,给司机报了个地名,“最好赶得快点,一寸光阴一寸金……”梁宵没坐稳,眼睁睁看着被经纪人毅然拉开的车门:“段哥?”“你快回去录制!”段明不过几天没盯着他,眼睁睁看着艺人上房揭瓦,“怎么能把霍总留下?你知不知道别人都留的谁?!”梁宵茫然:“谁?”段明痛心疾首:“江老师,苏老师,名导宋祁。”梁宵:“……”段明:“江老师的经纪人去跑公关了。”梁宵:“……”梁宵不忍心想了,闭上眼睛:“来不及了……”段明忧心忡忡:“什么来不及了?!”“快上车。”梁宵说,“我们赶时间。”段明:“?”梁宵还要拽着他帮忙收拾房间,郑重扶住段明的肩膀,把经纪人拉回车里,关上了通往南极大冒险节目组的车门。在路上,掉线了几天的经纪人才终于勉强补全了错过的情节。“所以。”段明看了看窗外,“我们这是要去你们俩当年住的那个房子?”梁宵这会儿已经有些心猿意马,看着一路依然格外熟悉的景致,点点头:“对……”段明:“思乡的热泪从嘴角流出来了。”梁宵被他唬弄过不止一次,没上当,沉稳翻出了个口罩,戴在了脸上。段明颇觉无趣,叹了口气,拿过一份通告给他:“正好,后天晚上有个采访,你和霍总都准备一下。”梁宵怔了下,反应过来:“澄清传闻的?”段明点点头。江平潮工作室和星冠这边的团队互通有无,配合《岁除》剧组宣发,都在积极应对几家平台的联合狙击。他们对澄清方案早有准备,段明跟他确认:“拿合同让霍总替你证明,说清楚你们两个就是没有感情的金钱交易,对吧?”梁宵翻了几页计划书,心念莫名微动,迟疑了下:“或者――”段明忙了这么多天,献祭了五毫米的发际线,刚卡着时间呕心沥血把该准备的证明资料合同报告全准备好,就眼睁睁看着他说了个“或者”:“……”“……”梁宵把经纪人从车窗拖回来:“我让霍总还我清白。”段明牢牢盯着他。梁宵端端正正把计划书递回去,默背了几遍采访的措辞。“没事儿……等过些年你拿个影帝,稳稳当当地想怎么公开怎么公开。”段明这些天也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静默一阵,挪过去低声:“最高处见,实至名归。”梁宵笑了笑,点点头没说话。段明不准备让他老想这个,有意打岔:“一会儿去收拾你们那个屋子吧?”梁宵点了下头:“太空了,这么久没人住,估计也破败了……”梁宵忽然静下来,沉默了半晌,看着窗外轻叹口气,揉了揉额头。段明眼睁睁看着他画风突变,不太放心,拍拍梁宵的胳膊:“怎么了?”段明尽力放缓语气:“近乡情怯?没事儿,有我――”梁宵忧郁:“我忘了我当年走的时候关没关窗户了。”段明:“……”梁宵尽力回忆:“我记得我关了,但又拿不准。”“段哥,你也知道。”梁宵其实已经担心了很久这件事,长叹口气:“人,总是容易怀疑自己。”梁宵生动形象举例:“比如你每次关门之后,忽然就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关了灯,下楼以后,就会觉得自己是不是没锁门……”段明确实有点怀疑自己,冷漠动手,把那份计划书糊在了他脸上。梁宵接住计划书,愁肠百结看向了窗外。 第355章 梁宵五脏六腑都憋得有点疼, 睁开眼睛, 低声找经纪人:“段哥――”“……”段明低头看了一眼他掐着自己胳膊的手,忍了:“不是梦。”梁宵抱紧自己的小喷水枪:“真的?”段明实在没想通梁宵这一路怎么还从身上藏了个喷水枪,抹了把脸上的水,惯着他:“真的。”梁宵长舒一口气:“那你推我一把……”段明莫名其妙:“为什么?”“推我一把。”梁宵有点不好意思, “我走不动了。”段明:“……”段明没再跟他矫情, 救出自己的胳膊,把磨蹭在门口足足五分钟的艺人干脆利落踹进了房间。-屋里和当年几乎一模一样。梁宵逐个房间检查过, 越走越不舍得挪步,坐在了书桌前。段明怕他一不留神变成喷泉,有心多陪着梁宵说话:“这是你的位置?”“是。”梁宵摸摸桌面,低声感怀,“当时我就是在这儿,威胁霍总他再敢逼我背书,我就从窗户跳下去。”段明刚酝酿起来一腔情绪:“……哦。”梁宵看见什么都想碰一碰,摆弄了一会儿桌上的笔筒,俯身去拉抽屉:“然后他就出门去给我买零食。”段明:“为了哄你背书吗?”梁宵摇头:“为了哄我从天台上下来。”梁宵还记得当时的情形,睹物生情:“他怕我摔着,还一定要让我先绑上安全绳,然后再小心下来,他在下面接着我……”……段明不很能理解这两个人的青春究竟有什么可怀念的,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边上,配合着鼓了鼓掌。梁宵自己想得挺带感,逐个地在抽屉里寻宝:“我看见他接着我,就故意踩空吓唬他。”段明终于找到机会:“霍总就会抱着你安慰吗?”梁宵:“霍总就会抱着我让我写检讨。”段明:“……”梁宵没能翻出自己的检讨,又翻了几个抽屉,攒了一把糖,剥开一颗塞进了嘴里。少年霍阑那时严肃得很,远比现在不知变通,人生提前进入不苟言笑的夕阳红阶段。永远分不清开玩笑和认真的区别,几乎没有任何生活情趣可言。小梁宵假装踩空,每次都会吓得霍阑扑过去接,屡试不爽。少年时的霍阑不会下雪,气极了也只能严厉地批评他,一路屏息凝神抱着小梁宵戳回房间地上,拿过一摞稿纸让他写检查。写过了还要朗诵,严格保证今后绝不轻忽大意,绝不任性妄为,一切以自身安全为最高宗旨。小梁宵那时候没少被烦到崩溃,几次都想连夜在严肃的肥羊脸上画个猫。梁宵翻出来支大号的记号笔,仔细想了想,为保稳妥,还是谨慎藏进了抽屉最深的角落。“糖还能吃?”段明拿过颗糖,看了看生产日期:“还好还好,我以为霍总连当年的糖都留着了……”梁宵笑了:“其实挺多东西都是新的。”段明愣了下:“有吗?”“练习册都是新课标的了。”梁宵点点头,“沙发和床也都是新的,地毯原来被我烧出来了个小洞,这次没了。”他其实不很清楚,霍阑究竟是怎么重新找到的和当年几乎完全一样的款式,找到这些需要花多少心力,又是什么时候就开始了准备。记忆里的那些画面都被熟悉的房间牵着,一点点重新拼凑起来,生动得呼之欲出。梁宵攥着袖口,飞快蹭了下眼睛,眼疾手快,没收了经纪人正准备剥开的糖。段明好歹被他掐了一路的胳膊,捏着空气愕然:“我吃块糖都不行了?!”梁宵也不太好意思了:“楼下……车里,有咱们买的。”还得守在家里等霍阑收工,一整天的时间,这些都不一定够。梁宵实在不舍得,护着那堆糖往怀里扒拉了两下,耳廓臊得发烫:“也是这个牌子的,随便拿……”段明终于找着了个机会,当即起身退场,把他一个人扔下,大步流星下了楼。……梁宵遥遥站在楼梯口挥手送了走了经纪人,关上门,把客厅的顶灯也一并关了,走到窗前。他担心霍阑,经纪人担心他,其实真避无可避地迎到了某个当口,大部分人原来都能撑得住。但该有的熨帖也是不少的。梁宵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停的车打了几次双闪,也拉开窗户,往下招了招手。 第357章 霍阑随着他的力道站住:“要做什么?”梁宵耳廓一热,看了看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那片沙发地毯,拽着霍阑过去。当初宁可撞脑袋也要把书柜移走,就是为了把这一片阳光让出来。梁宵实在期待了很久,碍于少年霍阑在这种宝贵的时间段不是上课就是学习,从来没实践过,眼下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沙发拆得换了个造型。霍阑从不知道自己家的沙发还能变形:“什么时候――”“早就能。”梁宵打了个哈欠,拽着霍阑一块儿窝进去,“你的书桌桌板还能卸下来”霍阑:“……”他当初从没留意过小梁宵都做了什么,被梁宵拉着靠进沙发,忽然有所开窍:“衣架也是你改装的?”“是啊。”梁宵按照沙发的形状调整着他们霍总,“稍微一改就是人形了,晾衣服多容易干,还不皱……”霍阑沉吟一阵,还是没说出当年保姆深夜来拿家里的东西、被阳台衣架上飘飘荡荡的衣服吓得当晚就辞了职的事。梁宵折腾得兴致勃勃,霍阑静静看了他一阵,笑了笑,伸手把他揽进怀里。梁宵没防备,整个人忽然掉进他怀里,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随遇而安地团成了一团。屋里的空调温度刚好,霍阑身边也沁凉,被太阳晒着,舒服得懒倦惬意都一个劲从骨子里往外钻。天时地利人和,梁宵起得太早,几乎困得睁不开眼:“说真的,这款信息素夏天实在很好用……”霍阑低头看着他,笑了笑,将梁宵往臂间揽了揽:“睡吧。”梁宵有点担心他又要偷跑去学习,勉强撑起一边眼皮:“你呢?”“一起。”霍阑轻声,“不比你醒得早。”梁宵心满意足,往天然空调型抱枕怀里团了团,安安稳稳睡熟了。霍阑揽着他,静望了良久,在眉间细细吻过,一并闭上眼睛。-又过了一天,星冠的团队特意过来,接两人去了预定会场。发布会宣传依然以《岁除》为核心,末尾的记者会,霍阑会作为投资方出席。按照安排,先由商务版块记者提问,霍阑会先就星冠近期的大动作进行回复说明。等娱乐版有人挑起梁宵的事,就拿出事先准备的合同,同时让梁宵正式出面,共同给出澄清说明回复。星冠在圈内资源深厚,该安排的早已经安排好,对记者的提问也做了万全准备。为了最大限度避免意外,负责“挑事”的记者都特意安排了自己人。一直没开过这种正式的发布会,梁宵没来得及进场,先被激动过头的媒体围了个结实,才忽然对爆红有了真实感。“已经拦了好几拨了,还有不少你的粉丝,提前过来蹲守的……记者也多。”段明也罕少应付这种场面,还没下车已经觉出紧张,压低声交代:“一会儿会凶一点,什么都不准你说,你做好准备被轰走就行了。”“……”梁宵愕然:“不能温柔点吗?”“温柔不了,毕竟是冷漠的金钱交易。”段明拍拍他的肩膀,“保护好自己。”梁宵:“……”段明补充:“沉重一点。”梁宵昨晚刚激情重温了少年旧梦,实在沉重不起来:“得酝酿一下……”段明点开微博,塞进他手里。……对面的实锤要等到零点才能放出来,星冠也要抢在这之前开发布会澄清,双方都在蓄力,微博上的风向一时没人控制,吵得不可开交。有火就有黑,星冠这段时间都对梁宵的评论区维护不辍,黑子压抑久了,一口气冒出来,甚至把几个广场都屠得有些惨烈。各执一词,信他和霍阑确实有私人关系的无一不直指当今所谓“娱乐圈乱象”,咬定了omega艺人为资源无下限无尊严委身影视公司总裁,放肆冷嘲热讽。有不信的也暗戳戳内涵,暗指梁宵借势出头德不配位。双方越吵越激烈,连当年的旧事也翻出来不少,甚至已经有人阴阳怪气内涵起了五年前龙涛的旧事。段明自己都看不下去,皱着眉,两个指头捏着手机:“酝酿好没有?”梁宵由衷点点头:“酝酿好了。”“这次澄清以后,你得忍一阵了。”段明说,“不能让人抓着把柄,咱们牺牲一点,先把星冠彻底择出来。”梁宵笑笑:“我知道。”“大不了找个山沟拍半年戏,正好抓紧时间拿个奖,混到影帝荣归故里,强强联合。”段明给他打气:“到时候就说你和霍总当初虽然只是合同,但咬着咬着日久生情……”梁宵配合着坐直了点,点头:“咬出感情了。”“对。”段明扶着他肩膀,“冷漠了吗?”梁宵:“……冷漠了。”段明看了一眼车外的人山人海,拉开车门,拽着他下了车。……“梁先生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第359章 段明从见到公关部部长起其实就不很放心,不忍心打击他积极性,拍了拍梁宵的肩膀。梁宵同他郑重握了握手,正要说话,目光落到不远处,愣了下:“江――”江平潮严严实实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眉宇显而易见透出些憔悴,摇了摇头,走过来。主持人还有几句过场,梁宵猜他有话要说,转回来耐心等着。“你说――”江平潮沉默了下,“路是自己选的。”江平潮看着他:“你选好了吗?”梁宵洒脱一笑:“没有。”江平潮微愕,要说的话尽数被堵了回去,愣愣看着他。“路是自己选的,主要适用单身或者准单身的状态。”梁宵挺不好意思,耳廓微微泛红:“我现在有家室,路得我们俩一块儿选……”梁宵咧嘴:“我先预选一下,看霍总状态。”江平潮:“……”梁宵来不及同他多说,握着他的手摇了摇,抱着合同上了台。相比于同霍总面对面单独交流,能换到梁宵,几乎所有人都会立时松口气。主持人不能免俗,迎上梁宵视线,心里隐约稳了大半,笑着同他问了好:“梁先生。”梁宵笑笑:“您叫我梁宵就好。”“那可不行。”主持人打趣,“现场有不少您的粉丝,这么没礼貌,是要被送伞的。”《岁除》在各大卫视的第一轮首播已经告一段落,云敛的送伞专业户成了名场面。主持人用了梁宵的角色梗,留意着台下原本愠怒的粉丝跟着稍许平复,顺势将梁宵彻底让到了台前。追光跟过来,同霍阑的并在一处。“像这样,聚光灯打在身上,一举一动都会放大。”主持人说,“我们看到的多了,很多片面的印象连起来,就可能和真相南辕北辙。”主持人看向梁宵,有意带话题:“梁先生拿的是什么?”梁宵低头看了看,笑了:“合同。”主持人好奇:“是经纪合同吗?了解的粉丝大概知道,梁先生原本的经纪公司并不是星冠,是近期才被交易过来的……”“不是。”梁宵大大方方,主动递过去,“是提供信息素临时标记的合同。”主持人翻了两页,台下跟着稍稍安静,大屏幕紧跟着放上投影。合同字迹清晰条目清楚,对双方的权利义务交割得格外分明,干净利落。两人只是临时标记的解释其实早有传播,只是始终没有有力证据。粉丝一直盼着梁宵能拿出合同证明,屏息凝神盯着主持人翻到签订时间,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怪不得梁先生会出入霍宅。”主持人点点头,稍一沉吟,又在头顶比划了下:“我知道,这个时候这里的弹幕应该是‘你怎么知道只是临时标记关系?说不定是用这个掩饰,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梁宵笑了:“清者自清。”主持人也跟着笑了笑,点了下头:“不论怎么样,合同是不会骗人的。”主持人看了看霍阑,主动引导:“霍总?”梁宵不太方便在台上做小动作,拿着合同戳了戳霍阑,朝他递过去。霍阑接在手里,视线落在梁宵身上。台下的嘈杂声不绝于耳,记者们的话筒已经被掐了声音,在台上依然能听得清楚。星冠能用这种雷霆手段控制局面,却终归不能封住所有平台的口舌,眼看着梁宵要用合同澄清,台下记者们的提问越来越尖锐,已经有人把没声音的话筒怼到了台前。“可以理解成,梁先生其实是依靠这种特殊关系拿到的《岁除》云敛一角吗?”“对五年前的丑闻,梁先生有没有什么类似的解释和说法?”“曾经有爆料说,您当年曾经和诈骗集团有关,并且拿出了证据。这件事当时不了了之,不知道您有没有解释?”“信息素匹配度高的alpha和omega也有很多,我们想知道,您是用什么方法拿到的这份合同……”……梁宵像是早听惯了这些,看不出任何反应,侧头看着他,目光依然透彻关切。霍阑垂眸。梁宵的确早听惯了这些。五年前,梁宵躺在抢救室里生死不知的时候,身边就是这样铺天盖地的非议指责。这是经纪公司最熟悉的套路,提问的记者得不到回答,回去立刻就能撰写稿件,说梁宵对这些问题“避而不谈”。这些八卦小料会被当成所谓的圈内秘辛分享,沸沸扬扬,逐渐冷却,再随着热度的消退无人问津,被人彻底遗忘。就像如果没有这一次的事件,五年前那场意外最终的处理一样。最简单,最易行,对公司的影响最小。最合适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