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妻为妾,慢走一步算我输》 第1章 降为妾室 “逸澜,降为妾室,还是正妻的待遇。” 如意居,顾家二郎顾梓霖,隔着鸡翅木的桌子说。 桌子的另一头坐着刚娶进门半年的二大娘子沈逸澜。 沈逸澜身着常服,望着成亲半年未曾踏进卧房的丈夫,桌子下面的手要将帕子揉烂,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先进门的正妻,却要给后来的妾让位子。 谁求着他娶了,沈家主业盐运生意,现在抄家流放,他们占不到便宜,开始动别的心思。 沈逸澜咬了下唇,“我要是不同意呢?” “我与陆家的五姑娘凌玥从小青梅竹马,和你成亲也是祖母逼迫,现在凌玥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我不能让她受委屈。” 顾梓霖说这一番话,脸胀的通红,自知理亏硬着头皮往下说: “沈逸澜,你要晓得知恩图报,就因嫁进顾家,你才可以在顾家享福,不用跟沈家主仆两百多口流放滇南。” 真往肺管子上戳。 半年前,沈老爷子突然将家里未出阁的姑娘,在一个月内嫁出去。 家里因放印子钱出了人命,闹腾了几个月,半年前又出了盐税的事,沈家被抄家全族流放。 她们姐妹几个因嫁人留在了陵州。 按说这个节骨眼上,没可能有人再娶沈家的姑娘,沈家有丰厚的嫁妆,庄子铺子就有几百个,被几个姑娘分了,下一年的盐引作为嫁妆给了九姑娘沈逸澜。 没人经得起这样的诱惑,特别是顾家在生意上亏了,才去沈府提亲。 装也要装上一阵子。 沈逸澜心里一阵揪着疼,要不是祖父以性命相逼,多事之秋,她怎忍心自保。 “祖母知道吗?” 见她话有了活口,顾梓霖赶紧说: “祖母同意,父亲母亲也都知道,大哥身体不好,一直没有孩子,知道凌玥有了身孕,高兴着呢,已经着媒婆说亲下聘......我不想让喜欢的人受委屈,所以......我保证,你在顾家过着和沈家嫡女一样的日子,我养你一辈子。” 这是来通知她一声,不用猜也知道按照正妻的排面下的聘。 这几日院子里鬼鬼祟祟的,憋出这么大一个幺蛾子。 沈逸澜淡淡道:“养就不必了,我也不想跟你们掺和。” 本以为最难过的这一关,几句话谈完,顾梓霖松了口气,“逸澜知书达理,我一定不会怠慢,你搬到后院去住,那边清净,你屋里的月钱翻一倍。” 想什么呢? 沈家曾是江南首富,没见过几十两的月钱。 沈逸澜心中冷笑,淡淡道:“我说的不掺和是和离。” 顾梓霖愣了下,道: “逸澜,你出去是要被流放的,滇南常年瘴气,听说蚊子都有碗口大小,再说我答应了沈家爷爷,照顾你一辈子,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沈逸澜没耐心听下去,转身往帐子里走,“我要歇息了,二郎下去吧。” 周妈妈过来:“姑爷请回吧!” “我知道你一时心里不痛快,”顾梓霖起身,脸上挂不住,“在老宅你选了我,是我辜负了你......” “姑爷回吧!” 顾梓霖见帐子已经放下,只得起身出门。 他后脚刚迈出去,门在里边关上,本想回头安慰几句,屋里熄了灯。 第2章 早做打算 “半夏,打水。” 等顾家二郎走远了,周妈妈才重新点了灯, 陪嫁丫鬟半夏拧湿了巾子递过去,“顾家的良心让狗吃了,进门的时候好话说了一箩筐,拿了盐引要了通路就不是他们了。” 前些日子说是为过年的盐运做准备,要去了盐引,没两天唱这么一出。 “让自己爱慕的人珠胎暗结,做出有辱门楣之事,这样的夫君怎好托付终身。”沈逸澜擦了手脸,“本就没想进顾家,正好去滇南找爷爷。” 周妈妈急了,“九姑娘,和离了陪嫁带走,出了顾家就要被查抄?” 沈逸澜略一沉吟,爷爷常说,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老人家一定早就算到了, “周妈妈莫急,去把文书地契之类的拿出来,我要好好看看......顾家一定会争这些嫁妆,咱们要早做打算。” 周妈妈叹口气,转身去找, 九姑娘是沈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女,平时带在身边的时候最多,连出海也要带着,定是学了不少本事, 想到这些,心下稍安。 纱灯下,沈逸澜眼圈通红,翻看着银票,地契文书,和一些重要的书信, 沈家遭此大难,事出蹊跷,盐税正常缴纳不会错,放印子钱偏房姨娘做的,罪不至流放,作为江南首富,眼红的人定然不少,能动了沈家的根本,对方定是谋划多年。 临上轿前,爷爷特意嘱咐,嫁人后恪守本分,身边伺候的人不准踏出院子半步。 若真有事,去盐使司找周芦大人。 半年来,沈逸澜和外界断了联系, 沈家被查抄的消息是去给顾老夫人请安时候才知道的, 这么大动静,外面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半夏拿来纸笔,开始研磨,眼圈红红的,没研两下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姑娘,咱们和离了,嫁妆又带不走,就算带走了也要被查抄,便宜了一大家子白眼狼,咱们以后怎么办啊,屋里还几十号人,吃啥喝啥,到了滇南也是给祖君添堵......” 泪意被沈逸澜硬生生的憋回去,“夏夏,你才多大,比周妈妈还操心,你家姑娘我能受这个气吗?” 不受咋办,都这么惨了, 半夏抬起泪眼,“姑爷有喜欢的人,为何不早娶了,他成亲了姑娘是断不会选他的。” 持重的周妈妈开了口,“姑娘是下了决心要和离?” 总的来说,外面的形势对沈家非常不利,几百家铺子,作为嫁妆都改了外姓才得以保全, 九姑娘这边占的大头,这一走,便宜了顾家。 “和离。”沈逸澜坚定的说。 扫了一眼地契文书,她不想身边的人跟着着急上火,续道: “士农工商,商籍的地位最低税最高,这些铺子勉强维持生计,稍不善经营直接关门,顾家自己的铺子都没盘活,哪还顾得上陪嫁过来的,他们占不到什么便宜。” 周妈妈心下稍安,吩咐众人歇息。 沈逸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明日除了打探消息,还是去都盐运使司看看。 第3章 盐课巧遇 翌日清晨,一辆马车离开了顾宅上了官道。 沈逸澜带着两个丫鬟去了盐课。 按照私交不是要去周宅?为何爷爷让她要去府衙,虽心存疑问还是决定按照爷爷的指示去做。 门口站着两个司阍,连翘递上拜帖,主仆三人在门口等。 等了一个多时辰,门还是没有开。 官道上行来一辆行宫马车,车驾前四匹马,很是气派, 行到衙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两位公子哥打扮的男人,径直往衙门里面走。 沈逸澜见状,带着两个丫鬟低头避让, 恰巧小衙内出来回话,“沈家九姑娘,盐使大人说了,最近身体抱恙不见客。” 一直往里走的公子哥停下脚步,往回走了两步,看向低着头的主仆三人,道: “沈家九姑娘,请问澜哥儿可好?” 沈逸澜心里咯噔一下,澜哥儿这个名字,是在跟祖父出海的时候,女扮男装在船上用过,关乎女子声誉,那次出行只她一个女娃,宿在祖父的船舱里,眼前这位公子哥穿衣绫罗,气质矜贵,如何知道。 她不敢抬头看,上前施礼。 “回公子,澜哥儿随同祖父流放滇南。” 就算下次遇到,就说澜哥儿死于流放,也能解释过去。 公子哥点头回礼继续往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自腰上解下一枚白玉花鸟纹佩,递了过来。 “在下祝弘懿,曾和贵祖父有点渊源,九姑娘有什么困难可以拿着玉佩到.....到雅苑来找我。” “这......这么贵重的东西还请公子收回......” 沈逸澜话没说完,旁边的半夏上前行礼,接过玉佩,“替我家姑娘多谢恩人了。” 在沈家危难的时候,谁沾上谁倒霉,沈逸澜不禁抬头打算还给人家,高大的背影快走几步进了衙门。 门口的司阍上前催促道:“快走吧,这乱了一个时辰了,耽误大人政务。” 意料中事,沈逸澜带着两个丫鬟告辞离开。 马车里,沈逸澜推开半夏递过来的玉佩,“东西是你收的,我一个新妇怎好拿男人的东西。” 半夏很认真的将玉佩收好, “姑娘,咱们就要成弃妇了,总要谋划条路,奴婢先收着,万一以后日子不好过,还能当了度两日。” 沈逸澜岂会不知半夏的心思,真要和离还不知会怎样,只得放任她收起来。 冬日的街头没什么人,冷风灌进马车,寒气逼人。 天色渐晚,留下打探消息的人,三人乘坐马车回了顾宅。 顾宅是园林设计,一步一景,说起来好笑,当初建宅时,打算找曾经为沈家建宅的人,因工钱谈不拢,就找了些半路出家的,看上去差不多,实则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这件事没少被陵州的富户诟病。 刚一进门,等在门口的小厮传话,顾老夫人请。 顾家是商籍,处处和沈家有样学样,沈家开个当铺,顾家准定在旁边开一个,沈家开个布庄,顾家也在一条街上弄一家,沈家买的田庄,顾家也在附近买一家,看到沈家有源源不断的盐引,顾家也开始往这方面发展, 到了宁寿居,屋子里坐满了人。 想想也不意外,顾梓霖打前阵,他们也好见招拆招。 第4章 遭遇围攻 沈逸澜跟众人一一见礼。 顾老夫人将孙媳妇叫到跟前,上下的打量,温婉淑贤确实比陆家的五姑娘好掌控。 商籍总是低下,有条件子孙还是要走仕途,陆家在京城人面广,家里儿郎在京城做了官,对霖哥儿特别中意,许诺托人给霖哥儿找门路,许过来的嫁妆也丰厚,真是天上掉下来个金元宝,直接砸嘴里了。 顾老夫人越想越美,拉着沈逸澜的手说道: “澜姐儿,不愧是沈家出来的姑娘,识大体,叫底下人收拾收拾,明天搬去后院,将如意居腾出来,给霖哥儿办喜事。” “这事恐怕不妥,”沈逸澜抽回手,笑道:“逸澜从无过错,随意降为妾室,是要去衙门领板子的。” 六十大板下去,人不死也丢半条命。 顾家主母林氏的脸最先撂下来了, “澜姐儿此话差异,我们顾家可是被你们沈家骗了,一年的盐引怎会这么少,还没有往年三个月多。” 到底谁家是骗子,已有心仪之人还跑去沈家老宅说媒,红口白牙真好意思说出口。 一屋子人,那委屈样,真当是被骗的很惨。 沈逸澜回道: “骗不骗的各自心里都清楚,当初祖爷爷知道二郎有心仪之人,断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当初大婚,嫁妆抬了十里,气势上可是有的。 没收到请柬的也都来了,酒席多开了二十桌,礼单收到手软,只因沈家门槛太高,想通过顾家搭上关系分一杯羹。 这门亲事顾家赚了盆满钵满。 被二儿媳妇抢白,林氏脸上挂不住,一个劲的给大儿媳使眼色。 大儿媳低着头装看不见, 这事本就无礼,沈家九姑娘嫁进顾家,安守本分,底下使唤的人也都规矩守礼,各房都有厚礼,刚成亲半年就降为妾室,吃相太难看。 “大嫂,你倒是说话呀!”顾家四姑娘顾心菱很不满意,“占便宜的时候都有份,说起正事来,只母亲得罪人。” 顾老夫人心中厌烦,刚刚的好感荡然无存,“澜姐儿是一定要闹到衙门?” 沈逸澜:“对,顾家想娶陆家的凌玥,不管是正妻还是妾,我都不同意。” 顾心菱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 这时候顾家的男人都死绝了,没一个吭声的,平日里的威风劲都哪去了,要婆娘冲锋陷阵。 谁让一家子都得了好处,一张嘴倒显得忘恩负义,这才叫霖哥儿先将事情透一透, 说的好好的,真执行起来翻车了。 实在不想看他们的嘴脸,沈逸澜行了礼告辞。 “不耽误祖母休息,逸澜告退。” 顾四姑娘急的直跺脚,“沈逸澜,你这是善妒,犯了七出,二哥是能休了你的。” 穿着青色绣花鞋的脚刚要迈出门槛,退了回来,沈逸澜转身,“四姑娘刚及笄,也是要许配人家的,成亲半年被降为妾室,可否愿意。” “他敢,顾家就算买凶杀人也要废了夫家......” 顾家家主顾兴呼的站起来,自觉失言,赶紧闭了嘴。 主母林氏,使劲捶着丈夫的胳膊,这话关起门怎么说都行,拿出来说实在欠妥。 第5章 不听话轰出去 顾老夫人脸色黄白黄白的, 坐在曲尺围子罗汉床上身体有点抖, “祖母......” 顾心菱过来拉着她的袍袖, “降为妾室也是按照正妻的待遇,月钱上也翻了一倍,现在沈家也倒了,顾家是可怜她,不用去滇南遭罪,何况罪妇脸上是要刺字的,以后做个贱妾都没人要。” 沈逸澜嫁过来半年,没娘家撑腰,连说话都没大声过,就连顾梓霖拜完堂,被父亲派去押货去京城,也没有表现出来多生气,是个好拿捏的。 顾老夫人声音也冷下来,“四丫头说的对,以后有了陆家的帮衬,霖哥儿再举荐个功名,顾家锅里有了,澜姐儿的碗里也就有了,我们也算对得起沈老爷子。”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今天有些乏了,就不陪各位了。” 沈逸澜出了宁寿居的主屋,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这脸子甩的够快的,话没说完人就走了。 她前脚刚出去,门口候着的小厮进来。 待要发作的林氏憋了回去,问道:“今日,二郎媳妇都去哪了?” “回家主,主母,二大娘子去了盐课。” 顾兴从罗汉床上站起来,“可探听出来消息?” “待了半日,没让进门。” 林氏松了口气:“哎呀!吓死我了,全陵州谁不知道沈老爷子是资助盐使大人考取功名的,那关系可不一般。” 她脸上由惊恐到心悦,拍着心口,满脸笑意的坐回椅子上。 顾兴稳当的坐回去,“盐使大人拿的是朝廷的俸禄,正在查盐税避嫌的时候,不见她很正常,就算沈老爷子在也见不着。” 真当她家还有当年的威风, 盐运使司上下年年打点,想给顾家使绊子,没那么容易。 顾老夫人面色凝重,“出了顾家的门,她就是罪妇,听话做个妾室,不听话做个下堂妾,轰出去。” * 掌灯十分,都转运盐使司。 盐使大人周芦放下手里的黑棋子,双手揉着太阳穴,对棋盘对面的祝弘懿道: “十三公子,上头对沈家的处置......寒了商户的心,边疆粮草,江南的繁荣......” 周芦说不下去了,有些话不能说的太明。 祝弘懿更是无心下棋,父皇病重,临出来一再叮嘱,沈家必须严办,他带着大理寺的卷宗来了陵州。 诟病之处过多,还没查怎么样,皇帝病情恶化,京城来了圣旨,沈家遍布江南的产业被查抄。 查抄的纹银从陵州运往金陵就拉了三个月。 富可敌国的财富,万一被哪个皇子利用,国无宁日,父皇急着下手,为太子扫清隐患。 盛极必衰,沈家衰的彻底。 周芦叹气:“边军的粮草沈家出的占大头,现在还欠不少银两,这一抄家都不用还了。” 祝弘懿岂会不知,今日巧遇沈家的人,心中免不了伤感。 “周卿之意我明白,求情的折子已拟好,奈何父皇病着,递上去也是压着。” 周芦站起身来,深施一礼, “懿王,过了晌午下官派人查过,顾家要迎娶新妇,沈家九姑娘被逼着做妾,她是断不会答应,一个姑娘家被休出来可就是罪妇,刺字流放能不能活到滇南可就难说了。” 祝弘懿揉揉眉心,父皇特意交代,沈家在江南树大根深,必须流放。 就算不流放,罪妇也是进教坊司或者是官奴。 “最不济,要来做雅苑的奴仆,总比外面少吃些苦头。” 周芦双手交叠跪地叩拜,“微臣替沈家叩谢十三公子。” 第6章 十三叔 翌日,烟雨楼酒肆。 顾梓霖在二楼的烟柳阁等了一个时辰,眼看着饭时已过,打发小厮请了好几回,吴长随还没有来。 他是新任盐运使周大人的长随, 历任也都是通过衙门里的长随往上递东西,今次有查盐税的事,耽搁了联系。 昨日在街上遇到,吴长随还恭喜他得陆家千金青睐,往后的日子青云直上。 实在等的不耐烦,顾梓霖起身要走,吴长随才姗姗来迟。 人一坐下,赶紧上菜, 吴长随像饿死鬼投胎,甩开腮帮子就是一个吃。 “顾家二郎,吴某实在是忙,我吃着您吩咐。” 顾梓霖心中有事,吃了两口放下筷子, “吴长随,昨日我那大娘子沈氏去了盐课,不知是什么事。” 昨晚他是被母亲从陆家叫走,回去后才知道此事,这是要使绊子,一晚上没睡着觉,早上起来吩咐小厮传话。 吴长随咽下嘴里的肘子肉,喝了一口酸梅汤才说: “顾家二郎,周大人昨天一直在忙,并未见客,小衙内传的话,具体什么事,不甚了解。” 顾梓霖自怀里拿出一叠银票,压着桌面推了过去, “烦请吴长随帮着打听打听,我这个娘子跋扈的很,我这......” 跋扈? 吴长随心中冷哼,沈家就数九姑娘最懂事,何曾跋扈。 听了这话心中有气,本不想要他的银钱,抬手银票揣在怀里,吃了两口起身告辞。 告辞前说了句,“十三爷和沈家老爷子有些渊源。” 顾梓霖见对方收了钱,心中有底。 至于十三爷,是雅苑的花花太岁,半年前搬过来,并无官职,仗着祖上有点积蓄整日的挥霍。 说道渊源,沈家没倒之前,江南有渊源的人排着队能绕陵州一圈。 现在流放了,谁还管你。 觉得问题不大,他乐呵呵的回了顾宅。 一进门径直往如意居行去。 “沈逸澜,说的好好的降为妾,睡了一晚就变卦了,沈家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出尔反尔。” 此话一出,连翘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姑爷此言诧异,姑娘可没同意。” “啪!” 顾梓霖摔了手里的茶盏, “沈逸澜,这就是你教的好丫鬟敢跟主子顶嘴。” “连翘,”沈逸澜坐在罗汉床没动,“去给我做碗杏仁酪。” 连翘脸涨的通红,给半夏使个眼色,这才退出了主屋,半夏收拾了手中的针线,走过来立在姑娘身侧。 顾梓霖眼神慵懒,看着沈逸澜恬静的坐在那,一副官家千金的做派,落魄凤凰还佯装个什么劲。 “别以为找了周芦大人,就能把顾家压下去,还当以前呢,十三爷躲还躲不及,哪来那么多渊源。” 十三爷? 沈逸澜突然想起,在船上有个船员叫十三叔的,年龄只长她四岁,脸皮晒的黝黑,穿着也是破破烂烂的。 见她愣在那,顾梓霖心中不满,还是耐着性子劝,打板子事小,恐坏了陆凌玥的名声。 “沈逸澜,别怄气了,求你成全我们,咱们以后还是太平日子。” 沈逸澜像是没听见,思绪早飞到船上,当时她十二岁。 船出海前,她女扮男装偷偷藏在货物堆里,船开了才冒头。 当时被祖父训斥的很惨,平时很少出祖父的舱室,实在憋得慌才跑出来放风。 有日海上风浪大,十三叔被风刮下围栏,危难之际沈逸澜抓住他的手,坚持到其他人来救。 过去了六年,那人长什么样,记不清了。 第7章 她想做平妻 “逸澜休要再闹了,以后我有了功名也不会抛弃你。” 顾梓霖声音软下来。 “我没闹......二郎执意要娶,给我个和离书。”沈逸澜懒得与他争辩,盯着自己的鞋面上的银线牡丹,道:“二郎回吧。” “姑爷,请回吧。”半夏语气生硬。 “玥儿怀了我的骨肉,你怎么闹我都是要娶的。” 顾梓霖脸色发青,说完转身往外走。 他阴着脸进了宁寿居主屋,林氏迎上去。 “霖哥儿,谈的怎么样?” “还是要和离。” 顾梓霖进到里边给祖母请安。 “那可怎么办,和离嫁妆是要带走的。”林氏急得团团转。 顾老夫人喝了口茶汤润润喉咙才道: “看看你哪有当家主母的样子,这么一点小事乱了阵脚,带走也是充公,哪里是真的和离,她就是在演戏,想做平妻。” 顾梓霖叹气:“我先成亲,本就对不住玥儿,当初祖母不逼迫,她可是我正头大娘子......再说陆家也不同意做妾。” “她这是善妒,休了一样的。”林氏眉头紧锁,“她执意上公堂,我儿这顿板子免不了的。” 要想个什么办法?沈逸澜有错处,直接休妻不必上公堂,可那丫头本分守礼,几十号下人从不出院子,日常吃食是在院门内交接,想栽个赃都费劲,当真是一点错处没有。 两百多里外的皇宫,腊梅绽放。 祝弘懿跪在玉华宫的地上求母亲周贤妃帮忙。 听儿子讲了来龙去脉,她掉了手炉惊坐在榻上,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苦口婆心道: “皇儿糊涂,沈家是你父皇的忌惮,没罪也是编排个错处流放,你这一求情难道要造反……自你从海上回来,很明智的跟沈家断了联系,才得以保全,你父皇让你去查盐税,是在警告你,不要跟商贾往来,你二皇兄和五皇兄和沈家来往,现在还在幽禁,这是皇儿的前车之鉴……母亲知道你想报恩,处处都是眼线,可以过几年再暗中帮衬沈家。” 没错,看皇上现在的情形,怕是活不了几年。 母妃的担忧祝弘懿岂会不知,他拿出一叠宣纸递了上去, “母妃,沈家就算有万般错,对社稷的贡献也该抵消了,” 周贤妃上前拿过,翻开来看, 良久, 直接放进炭炉焚毁。 “糊涂,这要是呈上去了,沈家怕是会流放改斩首,别忘了你的封地在滇南。” 周贤妃说完,身体跟着抖起来,当年懿儿才华出众,几次三番被兄弟算计,这才随着沈家的海船出去躲一阵,担心连累沈家,回来就断了联系。 沈家什么罪行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容不下,不然也不会未成年的孩子都去流放。 皇上是怕沈家在江南死灰复燃。 祝弘懿无奈看着烧起了火苗熄灭,心中的希望跟着破灭。 见儿子的颓态,周贤妃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阿娘知道你念澜哥儿的救命之恩,九姑娘现在受婆家欺负,你不帮一把心上过不去,阿娘试试跟你父皇提一下,能不能帮上,看她的造化。” 祝弘懿眼前一亮,大内不敢久呆,磕了头拜别母妃。 皇宫里处处彰显着皇家的威仪,他上了步辇出宫,脑中思绪万千,为了保全他,母妃故意不受宠,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十一岁分府,二十岁及冠后去了封地滇南,和母妃更是聚少离多。 他不由得回头,往玉华宫的方向凝望良久, 母妃什么时候才能出了这个笼子,接到身边侍奉。 第8章 陆凌玥上门 “顾家要是同意姑娘平妻,也算他们有良心。” 周妈妈打发了屋子里的人,劝起沈逸澜来。 当初嫁过来,祖父选了最得力的周妈妈陪嫁,就是为了九孙女有什么事,给拿个主意。 看着孩子长大的,受了这样的委屈,免不了掉眼泪。 沈逸澜拿了帕子给周妈妈擦泪, “平妻也不行,只有和离,就算嫁妆充公,也要离开顾家,陪嫁过来的几十号人,烧了身契放了,澜儿爬也要爬到滇南。” 周妈妈哭的更凶了, “傻孩子,姑娘如花的脸上要刺字的,女人宁可自尽都不愿流放,途中死了事小,失节事大,我不要身契,我陪姑娘去滇南。” 半夏冲进来,跪在姑娘身前, “奴婢也不要身契,咱不是还有块玉不在陪嫁单子上,到时候雇辆马车送姑娘去。” 沈逸澜扶起地上半夏,“银票也不在陪嫁单子里,够咱们吃穿用度。” 主仆三人破涕为笑。 周妈妈松了口气,还是沈老爷子英明,有了银子心里才有底。 如意居忙碌起来,留下手边用的,该打包的打包,就算充公也不能便宜顾家。 腊梅飘香,顾梓霖拉着陆凌玥进了如意居,开始在院子里筹划。 “这些梅树都拔了吧,一夏天也不开个花。”陆凌玥面色清冷,语气坚定,“栽上桃树,能看花,能吃果。” “行,都听你的。” 院子里的陈阿旺像没看见两人一样,将地上的箱子,一个一个抱到马车上,用绳子固定好。 “贱奴,见了主子还不过来见礼。” 跟进来的丫鬟见此情景大声斥责。 陈阿旺眼皮都没掀一下,低头啐口唾沫,继续系他的绳索。 “张狂什么,我家姑娘过了门,就是你们的大娘子,将你这样的贱奴发卖出去......” 丫鬟还要继续往下说,被陆凌玥制止,“燕香,不得无礼。” 她转身握住顾梓霖的手, “沈家妹妹身世凄惨,霖郎放心,我会善待她和她下面的人。” 顾梓霖心中感激,陆凌玥性格刚强,家里头当成男孩子来养,平时穿衣也是改良过后的女装,干脆利落,头饰也只一根白玉簪子,陆家几处生意更是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四个哥哥都佩服这个妹妹。 “就知道,玥儿最能体恤我。” 陆凌玥嫣然一笑,“霖郎,让他们快点搬到后院,请江南最好的工匠重新修葺,银子我自己出。” 这话听着特别刺耳,顾家娶新妇就是贪图娘家的嫁妆。 顾梓霖尬的满脸通红,“怎好让娘家出银子。” 两人行到厅堂,丫鬟婆子也都在打包,各色茶具正用软布包起,码放在木箱当中,满地的狼藉。 顾梓霖左右的打量,“搬去后院不用包这么严实吧?” 几个丫鬟也没过来行礼,手边的忙完了,接着打包摆放的小物件。 跟进来的燕香这白眼都要翻到眼眶外面去了, “姑娘,你看她们太没规矩了,都不给姑爷行个礼。” 沈逸澜正在卧房,挑拣不要的东西,听到声音担心自己的丫鬟吃亏,赶紧吩咐连翘将人叫进来。 第9章 棒打鸳鸯 “姑爷,大娘子有请。” 连翘干脆的说, 陆凌玥脸色一下子红了, 现在这个场面,特别像她这个后进门的姨娘,过来给大娘子请安。 “霖郎,看来你跟沈姑娘还没商量好呢,我去看看祖母,成亲的事还是不要急了,这时候进门不合礼法。” 顾梓霖拉着她的手更紧了,生怕她走掉。 “玥儿,商量好了,不就是挨上六十大板么,犯了错就要付出代价,我已经失去你一次,这次死也不放手。” 两人相视一笑,很捻熟的拉着手进了卧房,眼神里如意居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 陆凌玥衣着利落,让人眼前一亮,不像其他大户人家的姑娘金钗绫罗的,眉宇间有霸气。 “你就是沈家九姑娘?”她抬手行了抱拳礼。 无意间听到盐使大人对她的赏识,今天算是看到真人了,她倒要看看,这个要给她未来夫君六十板子的女人,除了逞口舌之快,还有什么把戏。 “连翘,上茶。” 卧房中,沈逸澜放下手里的刺绣撑子,一身淡雅的常服看着很舒服,神色从容完全没有小女儿态。 “姑娘,茶叶都封上了......” “我不是来喝茶的,”陆凌玥声音干脆,“听闻姑娘拒绝做妾,这些并非我所愿,我也想放姑娘自由,以后寻个好人家,是霖郎求我,念在你身世凄惨,留你在后院,为了让你出气,霖郎的六十板子也认罚,望妹妹安守本分,训诫下人,别失了大家族的礼数。” 她说一番话,旁边的顾梓霖点头表示赞同,这才是顾家大娘子该有的气度。 沈逸澜淡淡的视线上挑, “我自己的事情就不劳陆姑娘费心了,想让我不碍着你们,和离书拿来,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沈逸澜续道:“当日,我祖父再三的问明二郎有无属意之人,成亲半年,冒出了个青梅竹马,做下苟且之事逼着我就范,我若不同意就是不孝,致顾家的骨血流落在外。” 厅堂与卧房的门开着,此话一出,外面的婆子丫鬟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计往里面看。 陆凌玥脸上挂不住,她就算是再对这些事情无所谓,面对下人鄙夷的视线,心中很是不悦。 凌厉的眼神看向旁边的顾梓霖,这等闺闱之事,怎好随便说出。 “霖郎……看来你们顾家是骗婚了。” “我……”顾梓霖一时语塞,“我也是被家里祖母逼迫,拜堂当晚就后悔了,我并未与她同房。” 沈逸澜心中冷笑,倒成了她棒打鸳鸯了。 “和离书尽快拿来吧。” 顾梓霖将头扭向一边,“和离了,你以后就毁了,我答应过沈爷爷,照顾你一辈子。” 照顾? 放在后院养着是照顾? 一辈子在这四方天地困着? 这样的照顾不要也罢。 沈逸澜沉声道:“二郎不和离难不成是为了沈家的嫁妆?” 顾梓霖还没怎么样,陆凌玥最先急了。 “你的嫁妆抬了十里又怎样,顾家也是商贾之家,谁稀罕你的破东西,你不过是看着霖郎心软,逼着他让你做平妻。” 第10章 总要推脱一下才同意 “平妻?你可愿意?” 沈逸澜眼睛直视着一向骄傲的陆凌玥。 此刻的陆凌玥气的脸色通红,别的气不了她,气的是顾梓霖同样询问的眼神看着她。 有了种被算计的感觉。 “霖郎,你可愿意?” 顾梓霖抓着她的手更紧了,“我自然是不愿,就算她是平妻,我也不去她屋里。” 陆凌玥失望透顶,“这么说就是愿意了。” 她抚摸着还未隆起的腹部,心里不是滋味,生意场上她是陆家的骄傲,现在却要为爱慕之人妥协。 高昂的声音低下来,她像是在喃喃自语, “平妻就平妻吧。” 门外的周妈妈心中一动,眼神期待的看着自家姑娘。 沈逸澜:“看来你们的感情也没那么坚如磐石,我也不想横着你们中间恶心自己。” 卧房里的这对男女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周妈妈迈步进来,“姑娘三思……” “周妈妈是想我怎么活,”沈逸澜给了周妈妈一个凄婉的眼神,“您待我亲生女儿一般,您也不想我不开心对吗?” 周妈妈硬生生的将泪意憋了回去,“姑娘开心比天大。” 半夏和连翘小跑着进来,“我们都听姑娘的。” 沈逸澜长出一口气,眼神冷下来,转向顾梓霖。 “去准备和离书吧。” 周妈妈:“抓紧吧!还要修葺院子,肚子等不了。” 陆凌玥揪着的心放下,周妈妈说话难听她也忍了,脸上的笑容也绽放开来。 “霖郎有错在先,谢九姑娘成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陆凌玥定尽全力。” 顾梓霖抱拳深施一礼,“谢澜姐儿成全,咱们和离后,你们先住后院,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待风声松了再做定夺。” 周妈妈做了个请的手势。 “霖哥儿慎言,顾家可担不起窝藏朝廷钦犯的罪名。” 顾梓霖自觉失言,见屋子里都是沈家体己的,松了口气,拉着陆凌玥灰溜溜的走了。 言尽于此,沈逸澜执意要和离,可不是他不顾及情面。 闹到祖母面前,也不是他顾梓霖的错。 将心爱之人送出门口,他去了祖母的院子。 宁寿居里,林氏气的直哆嗦。 十里的嫁妆,出了顾家的门就充公了,沈逸澜太忘恩负义了。 要不是顾家,她早流放了,不知好歹。 顾老太太精神头上来了, “玥姐儿真的同意平妻?” 顾梓霖点头。 顾老夫人不屑道: “林氏放心,澜姐儿就是端着,指不定在屋里偷着乐呢!总要推脱一下才同意,张罗和陆家的亲事吧,她急了自然上门来求你这个婆婆。” 林氏的眼睛发亮,“谨遵老夫人指示,儿媳这就去办。” 肚子不等人,如意居进驻工匠准备砍树,修葺院子,当初成亲仓促,这次连主屋也重新漆一遍。 这不是明晃晃的赶人。 陈阿旺带着几个人守在门口,手里拎着根棒槌,谁进打谁。 有他们拦着,林氏不急反躲在房里偷着乐。 “拦的好,玥姐儿的肚子等不了,不修院子她也能进门。” 顾兴靠在罗汉床里边,一拍桌子,怒斥林氏。 “还是当家主母呢,家里闹成这样,你还笑,致顾家的脸面与不顾。” 第11章 指摘林氏 林氏从罗汉床上站起, “脸面?你儿子要脸面,人家陆姑娘说了出修葺院子的钱,他打肿了脸充胖子不要,前些日子下的聘礼,都是上次婚宴的礼单里出来的,修葺院子上哪生银子去,过了年就盐运,也是要本钱的......进了你们顾家,一大家子摆谱,没有一时不为银钱犯愁,落了一身的不是。” “不还有庄子铺子吗?” “庄子铺子勉强能活,好出手的已经卖光了,剩下的也没人买呀!” 见大娘子气的胸口起伏,顾兴赶紧安慰道: “和陆家的婚宴,定比和沈家收的礼还多,过了年盐运上了,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他利落的下了床,边穿鞋袜边说: “我还是去乡下庄子住段时间,免得陆亲家找我。” 林氏有点懵,还没反应过来,顾兴已经出了主屋。 总是这样,一遇到事情都要她一个女人家来扛,这次是自己的小儿子,咬着牙也得挺着。 深夜,宁寿居还点着灯。 丫鬟婆子谴了出去,一大家子商量。 林氏无辜的拧着帕子,站在地当中受婆婆的指责。 “林氏,你是怎么管家的,院子修不上,连酒席的定钱都出不起?” 顾梓霖看向母亲, 祖母每天人参燕窝从未断过,入秋还专门去东阿采了阿胶各房分了,入冬又去药材店订灵芝。 沈老爷子给的银子可是一大笔,眼前说是连修葺院子的钱都没有,酒席还要赊账。 这是什么道理。 林氏看着自己儿子, “你看我,干嘛?沈老爷子给的银子填了窟窿,酒席上的礼钱都拿去给玥姐儿下聘,一大家子吃喝拉撒,你让我上哪生银子去。” “窟窿,多大的窟窿?”顾梓霖问。 林氏看看老夫人, 顾老夫人眼神躲闪,“你小孩子问那么多,还怀疑你母亲不成。” 一屋子人齐刷刷的看着林氏,都在等她的解释。 “是你父亲外面生意亏了本,你大哥常年吃药也要钱,以前奢靡惯了,哪能一下子节俭下来,吃穿用度必然是大开销。沈老爷子给的银子勉强堵上窟窿,不然你还以为能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里呼奴唤婢的。” 二房三房的为啥不分家,外面的铺子基本都是亏的,二叔三叔也是懒散惯了,分了铺子也白搭,连日子都过不下去,都赖在老宅里到日子领月钱。 有事有大房顶着,日子过的很舒爽。 这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有老夫人在,就这么混着。 二房的夫人道:“说话得凭良心,我们家就两个粗使的丫头,哥儿房里两个小厮,我们二房可没过上奢靡的日子,吃的用的可都是你们大房剩下的。” 二叔连连点头,“我可连个妾都纳不起。” 三房的夫人也不示弱,“分到我手里的阿胶都是碎的。” 三叔更是觉得母亲偏心,起身抖抖衣袍往外走,“母亲,天晚了,告退。” 林氏气得哆嗦,一句话说不出来。 平时怂恿她买这买那,面上说哄老夫人开心,实际上各房都有份,真用钱了,都往后躲。 第12章 顾家的谱 顾老夫人最能摆谱, 平日里家来客人都要来宁寿居,面上的两个妈妈,大丫鬟就四个,还有两个粗使的丫头, 衣裳要有四时时兴的,屋里的摆设还要四时长换,四时果品糕点七日不能重样,人参,燕窝更是不能断。 稍有不如意林氏就被编排不孝,想气死老夫人。 现在银子花没了,都怪到她一个人身上。 “你们欺人太甚。” 顾心菱气的跳脚。 “好处你们都得了,过错都怪在当家主母身上,母亲的嫁妆是留给我的,可都搭进来了,” 她走过来拉着母亲坐在椅子上,“都是有帐可查的,这个主母谁愿意当谁当,我们不干了。” “行了,你们是嫌弃我活的太长了。” 顾老太太喝了口燕窝,道: “去如意居找你二儿媳妇要去。” 顾梓霖像是不认识这家人似的,这么无耻的话说的如此的从容。 如意居放出去的话又不好收回,院子是要修的。 环视一圈看不到父亲,知道这次又是母亲独自扛。 “不能去要,顾家的脸都丢尽了,澜姐儿进门,各房都是送过礼的,大家都拿出来点,先把院子修了。” “不行,”顾老夫人从罗汉床上下来,“怎么说这也是大房的事,澜姐儿进门是带了嫁妆的,给她个平妻的身份,修了院子她脸上也有光,你大哥病重,霖哥儿要撑起长房嫡孙的作用,这个家也可以让澜姐来管,你和陆家姑娘外面做生意,正好一个主外一个主内,现在拿出银子来使使,也是光耀门楣,她的夫家好了,她脸上自然也有光。” 二房三房的夫人赶紧说: “母亲说的对,我们听母亲的,天晚了,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两房的人呼呼啦啦的走了个干净。 林氏暗骂,这群没良心的。 顾老夫人脸色沉下来,“大郎媳妇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林氏带着儿子女儿出了宁寿居,还没出院门,屋里的灯就熄了。 粗使的丫鬟送出来,等着关门上锁。 出了宁寿居,三口人往自己的院子溜达, 林氏叹气,“霖哥儿,这个家是没法当了,你奶奶的开销顶上咱们全家的开销了。” 顾梓霖愁起来,现在走在街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说他有手腕,娶的两个娘子都是富家千金,那日子得是金满屋,谷满仓,绫罗绸缎装满库房。 这时候出去借钱让街坊邻居嗤笑,现在查的严,抬印子钱都没门路。 “母亲,还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能偷偷的当了,以后我赚了钱再赎回来。” “只祖母屋里的东西还值点钱,”顾心菱娇嗔道:“要是一定不会给的,我们一去请安跟看贼似的,什么也带不出来。” 顾梓霖犹如被架在火上烧,“实在不行卖两处铺子吧。” 林氏为难道:“剩下不值钱的了,位置不好,也不好出手......” 顾心菱道:“哥,你去求求二嫂吧,她一定有办法。” “我去借钱。” 顾梓霖甩下一句,往大门的方向走,他那几个朋友这会应该还没散局。 第13章 求人的态度 顾梓霖一去几天, 他胡子拉碴,满脸的汗油,陪着公子哥斗蛐蛐, 拿了点银子给他,说是不用还了,就当礼钱。 一百两都没凑上。 别说修院子了,给窗户门上一遍大漆都不是这个数。 平日里,这些公子哥包一晚花魁也要两千多两,这不是打他的脸么! 世风日下,人情冷暖。 顾梓霖发髻散乱,耷拉着脑袋回了家,刚一进门,小厮急道:“哥儿,您可回来了,如意居那边吵起来了。” 他顾不上洗漱跟着往如意居赶。 “为了何事?” “是,是老夫人让......让二大娘子搬去后院。” 如意居外面,都是陵州有名的工匠,被几个五大三粗的护院拦在外面。 主屋门口,堵着沈家陪嫁过来的仆婢,他分开人群进去, 祖母和母亲坐在主位的罗汉床上,顾心菱,两个妈妈,四个大丫鬟,几个小厮手里拿着棒槌拱卫在左右, 沈逸澜坐在侧位上吃着梅花酪。 陈阿旺和半夏挡在前面。 “一家人有事好商量。” 顾心菱见二哥来了,立刻哭咧咧的道: “二哥哥,你可回来了,沈逸澜就是个无赖,赖在玥姐姐的院子,知道咱们家着急修葺院子,堵着门不让进,太不要脸。” 修院子,拿什么修院子。 顾梓霖上前给祖母和母亲行礼。 沈逸澜放下梅花酪的青瓷碗抬头, 只几天的功夫,她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像老了好几岁,再无当初在沈家老宅的花窗里看到的样子。 朝阳斜照在他挺拔的身姿上,眉宇间意气风发,比骄阳还耀眼。 花窗上,梅花团扇后她羞红了脸。 这门亲事她还是很心仪的。 不想拜完了堂,她在喜房里坐到三更,被告知派去京城押解货物。 他还没回来,出了沈家流放的事。 半年来,他第一次这么狼狈。 “怎么样你才肯搬出院子?” 沈逸澜坐那没动,“我不搬出去,不是正合你们顾家的意,院子修不上,也是我这个新妇善妒,与你们名声无损。” 当场被揭穿,顾家的人脸上挂不住, “放屁,” 冯妈妈掐着腰上前一步, “顾家可是陵州的大户,你不就是想做平妻吗,老夫人已经答应了,你个小蹄子还要怎样,想压新进门的一头,门都没有,让我们霖哥儿休了你,嫁妆奴仆一个别想带走......” “啪......” 不知什么时候周妈妈到了她跟前,一个大耳刮子打过去, 冯妈妈当时眼前一黑,踉跄着差点摔倒,身后另一个妈妈丫鬟赶紧扶住了她。 身后的小厮刚想上前,门口呼啦进来几个护院,挡在周妈妈面前。 顾老太太和林氏,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一跳,放下手里的茶盏。 顾心菱急的跳脚,“二哥哥,你都看见了,他们人多欺负人少。” 顾梓霖双手合握于胸前,弯腰拜了下去。 “澜姐儿,是我对不住你,咱们凡事好商量。” 他行完礼,吩咐人扶着祖母和母亲回去。 “慢着。” 第14章 欺负上门 确保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 周妈妈大声道: “仆从可以走,老夫人还是把话说明白再走,我们姑娘可担不起怠慢长辈的罪过。” 站起身的顾老夫人看着都是沈家的下人,知道来硬的也打不过,只得重新坐下来。 陈阿旺带着沈家的仆从退下。 顾梓霖也吩咐下人出去。 可惜了一碗上好的梅花酪,是半夏和连翘亲自摘的梅花做的,被这帮人一搅和,没了兴致。 “和离书什么时候写,什么时候腾院子,当然你们不想修,我可以配合。” 顾心菱气愤道: “吓唬谁呢?沈逸澜,你就是不想看到玥姐姐嫁过来比你风光。” “呵......”沈逸澜道:“那就不用废话了,和离书现在就写,我马上出顾家。” 周妈妈端来放着纸笔的托盘,放在顾梓霖旁边的鸡翅木桌子上。 顾心菱走过来,“写也是写休书,二哥哥,休了她。” “下去。” 顾梓霖心中烦闷,对着妹妹说,“大人的事,小孩子别跟着掺和。” 谴退了妹妹,他深吸一口气, 借钱回来的路上让他明白很多事,当初家里生意亏了,陵州的富户没人帮他们,沈家祖父救了整个顾家,照顾好沈家的孙女他义不容辞。 “澜姐儿,休书我不会写的,和离书也不会写,我答应沈爷爷照顾你一辈子,你不想搬就不搬吧。” 顾老太太腾的一下站起来, “不行,必须搬出去,你是男儿大丈夫,答应了陆家,得信守承诺。” 林氏也琢磨不透儿子,沈逸澜这个儿媳她还是满意的,出手大方,安守本分,样貌在陵州没得挑,带过来的嫁妆丰厚,以后顾心菱出嫁的嫁妆算是有着落了。 偏偏儿子不争气,和陆家的五姑娘搞到一起,还有了身孕,这样的儿媳只能是有辱门风,仗着财大气粗,对霖哥儿吆五喝六的,看着就生气。 沈逸澜不搬出去,院子就没法修,不修院子,银钱自然是省下来。 林氏斟酌再三道: “母亲,再怎么说澜儿也是先进门的,就算是平妻也是大娘子......” “啪!” 林氏话没说完,顾老夫人将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 “放肆,有了有钱的儿媳妇,腰杆硬了,连我老太婆的意思也忤逆,我看你是想我快点死,家里就你说了算。” “噗通!” 林氏跪在地上, “儿媳不敢,修院子真没有银子,不如就让澜儿住着......我,我也是没办法。” 她也是豁出去了,在霖哥儿一进门,就知道银子没借来。 顾梓霖羞的满脸通红,这会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都怪自己夸下海口,答应了陆凌玥的条件,现在闹成这样,难堪至极。 “我说不行就不行。”顾老夫人拍得桌子“当当”响。 林氏清了清嗓子,续道: “听母亲的也行,您房中的摆设拿出来一些卖掉,这个钱也是能凑够的。” 顾老夫人浑身发抖,连指着儿媳的手指也跟着抖起来。 “好啊,小贱蹄子,把家管成这样,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开始惦记我屋里的东西,你做梦吧,除非我死了。” 第15章 借,可以 沈逸澜懒得看他们演戏, 团扇挡住口鼻,打了个哈欠。 周妈妈会意,朗声道: “顾老夫人,这问题总得要解决,您屋里的东西早晚是要分的,不如先把他们那份先给了,先解了燃眉之急,您打破的这个茶盏,是龙泉窑的青瓷,成色不佳值八十两,也一并赔了吧。” “八十两?你怎么不去抢。” 顾老夫人有气没处撒,什么茶盏这么贵,宁寿居最贵的茶盏也就二十两一个,够一个活计干十个月的,骗她老太婆,门都没有。 “呵......打碎了又怎样,都是我顾家的东西,连你们都是我顾家的。” 沈逸澜起身,走过将跪在地上的婆婆扶起,淡淡道: “主母管家也一定知道,就算把祖母房里的东西都卖了,也是杯水车薪。” 这个确实,修院子,摆酒席,收礼金的数目还不知道,过年也是要花钱的,还有年后运盐的本钱。 林氏眼圈一红,这么大一个家,总算是有人说句明白话。 顾老夫人脸色很难看,索性坐下来不吭声,看你们唱什么戏。 顾梓霖求助的眼神看过来,邋遢的形象更显憔悴。 曾令沈逸澜心动的男人,她现在不想多看一眼。 “我也是要走的人了,银子我可以借给你们,你们看看有什么抵押的,按陵州最低的利息。” “毒妇!毒妇!” 顾老夫人惊得从罗汉床上站起往外走, “小小年纪算计到我们顾家来了,有我老太婆在,你痴心妄想。” 林氏还好点,顾家都是亏钱的铺子,可以抵押算得上天大的恩赐了。 顾梓霖脑袋嗡嗡的,一个女人美艳的外表下,包藏着恶毒的心, 拜堂当天被父亲派去押解货物,回来后,见到梅树下沈逸澜微微仰头,看着枝头上的梅花,笑容清甜,透出一种空灵绝美的气质。 一瞬间,他原本平静的心湖投入一颗石子,一股一异样的情愫在悄然蔓延。 所有的一切美好,在这一刻崩塌。 “沈逸澜,我不管你什么算计,和离书休书,我是不会写的,”顾梓霖的声音跟着抖起来,“我不会让顾家的祖业败在我手上,沈爷爷的嘱托我会做到,这院子,你愿意住就住吧。” 他说完,扶着祖母出了如意居。 林氏也跟了出去。 如意居终于清净了。 半夏扫了地上的茶盏碎屑,问:“姑娘真想帮他们?” “姑娘是想把他们惹急了。”周妈妈笑道:“痛快的写了和离书,没想到霖哥儿还挺重情义,念着沈老爷子的好。” 沈逸澜浅笑了下,也许是吧。 “姑爷说让我们住,还接着收拾不。”半夏说。 连翘啐道:“你这小妮子,真没良心,称呼变的快,姑爷都叫上了,你是不是想做通房丫头,飞上枝头做凤凰。” 半夏急了,放下手里的扫帚, “我没有,现在还没写和离书,总不能让外人挑咱们姑娘的错,不管教下人,” 周妈妈过来拍了连翘一下,“还没出阁,别糊咧咧。” “我一辈子不嫁人,就伺候姑娘。”连翘道。 半夏也追过来道:“我也不嫁人,伺候姑娘一辈子。” 沈逸澜心中泛起酸楚,出了顾家的门,屋里亲近的几个人都要跟着她受苦了, “随手用的先放一放,其他的继续收拾。” 第16章 正妻的气度 顾梓霖收拾妥当去了陆家。 后门的丫鬟领着她去了五姑娘的院子。 陆邵元开始不同意女儿的亲事,都是江南做生意,得了不少沈家的庇护,现在去抢人家的孙女婿,陵州就这么大,好说不好听。 无奈生米做成熟饭,也只好同意。 顾梓霖偷偷进入闺房,陆凌玥谴退了婢子,过来挽着他的胳膊。 “霖郎,今儿怎么有空过来,院子修的怎么样了。” 他一脸的难色,“院子还没修......澜姐儿住习惯了,不如......” 陆凌玥的俊颜立刻垮下来。 “是没钱修吧?我就要如意居,修院子的钱我出,就算是平妻,我陆凌玥也要住最大的院子。” 小的时候,陆凌玥和别的女孩不同,经常女扮男装和他们哥儿玩在一处。 说话办事从不扭捏,想做的事,也是言出必行。 “我为了你,连名节都不要了,做平妻都忍了,就这一个要求。”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你也不用做平妻了。” “怎么?”陆凌玥狐疑道:“她同意做妾了?” “和离。”顾梓霖叹气,“只要和离一切都解决了。” “我知道霖郎为难,和离便辜负了沈老爷子的恩情,九姑娘出去,就是发配的命,这一路上名节肯定是没了,她就不明白霖郎的体恤。” 顾梓霖心中一暖,长的好看有什么用,过的是日子,不如心意相通的好。 他揽过陆凌玥的肩膀, “以后跟着我没有大家大户的排场,委屈你了。” “只要时时跟霖郎在一起就不委屈,只可惜我没有九姑娘漂亮。” 女人大方的承认没别的女人漂亮,这就是陆凌玥的好,真诚坦率,不像某些人,算计到祖业上了。 “漂亮有什么用,蛇蝎心肠。” 陆凌玥心中暗喜,早有顾心菱的丫鬟送来了消息,面上不露声色道: “九姑娘怎么了?” “休要提她,她......仗着手里有点银钱,说要借给我们,拿祖业抵押,还按照外面的利息算。” “啊?” 陆凌玥故作惊讶, “这样恐怕不妥,不过也没关系,她本就生在商贾之家,利益放在第一位很正常。” 顾梓霖气愤道:“同样是商贾之家,怎么玥儿就不一样,多次说出银钱修院子,我又不是傻子,这都分不清楚。” 说到激动处,他脸色通红,胸口起伏。 “你也不用急,”陆凌玥安慰道:“修院子的钱我出,顾家不是还有铺子吗?卖两处也够摆酒席的,以后我们两个联手,银子长着翅膀往咱们家里飞,日后买回来就完了。” 顾梓霖感动的差点流出泪来,在那个压抑的家里,总感觉揭不开锅似的,在玥儿这,一切困难都不是问题。 “玥儿最好了,如意居还是让给她吧,我把我的和妹妹的院子打通了,并成一个大院子,让妹妹去后院住一样的。” 陆凌玥心中不愿意,面上浅笑道: “都听你的。” 两人抱在一起,这才是顾梓霖心中的大娘子,有情爱,还有家事上的商量,共同将顾家颓败之势扭转。 傍晚,顾梓霖前脚刚走,后脚陆凌玥被父亲叫去。 一进门被父亲陆邵元质问, “玥儿,顾家修院子,你还自掏腰包,我们顾家的女儿这么贱了吗?” 第17章 陆家的算计 陆凌玥语气坚定, “父亲,玥儿是个生意人,嫁人是人生大事,没个像样的院子不行。” 陆邵元听出女儿话里有话,跟着家里做了四五年的生意,一定是有后招, 陆凌玥续道:“沈老爷子给了顾家一大笔银子,出不起银子修院子鬼才信,修又不是建,咱们先出材料费,工钱可是占大头,到时候您出面把训斥我的话再跟顾家说一遍,工钱自然是他们出了,到时候不拿也得拿出来。” 要怪就怪沈家的九姑娘,谁让她爷爷那么舍得给她花银子铺路, 乖乖的去后院做个妾还能少受点罪,偏要和她作对,咱们就斗着看。 三年前,周芦还不是盐使大人的时候,陆邵元就看出他是个栋梁之材,一些聚会经常叫上他。 一次吃多了酒,对沈家九姑娘大加赞赏,会得一手好绣功,对做生意的见解也有独到之处。 也就是在那时,陆凌玥的心中种下不服气的种子。 三年来,她女扮男装跟着父亲兄弟跑生意,吃尽了苦,才在陵州小有名气。 沈逸澜养尊处优在闺阁中,三年来一点动静都没有,说什么商业奇才,周芦大人是接受了他们沈家的恩惠,才违心的夸赞两句。 晚上,顾梓霖回去,就和母亲商量合并院子的事。 顾心菱扭动着身体,坐在罗汉床边哭。 “我不搬,后院满院子的草,屋顶都漏了,我一个长房嫡女,以后还要不要嫁人。” 林氏安慰道: “傻孩子,二哥哥说让你去后院,那又不能住,自然是一起修的,陆家也不差这点银子,以后玥姐儿嫁过来,你的嫁妆就有着落了,她人温和又会赚银子,好日子在后头呢。” 顾梓霖听母亲的话别扭,却也都是实话,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顾宅热闹起来。 木料,土,石,砖,漆。陆陆续续的进来了。 工匠也是全陵州最有名的。 顾宅上下喜气洋洋,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盐科衙门。 “你可打听清楚了,”周芦问。 吴长随回道:“没错,是顾家二郎迎娶陆家五姑娘为大娘子,院子重修的,两个院子毁成一个,很气派。” 周芦听完扔了棋子,直拍脑门。 这不是欺负人吗? 九姑娘他是再了解不过,聪慧有礼,顾家是仗着娘家没有撑腰的人,就这么肆无忌惮,脸都不要了。 祝弘懿放下棋子道: “吴长随,上次顾二郎请你吃酒,可曾警告过他。” “回十三爷,说了,我说十三爷和沈老爷子有些渊源,看来他们是未放在心上。” 衙门里恢复了安静, 半晌,祝弘懿才说:“安排个人进去,探探细节,若是真的非九姑娘所愿,咱们再想办法。” 也只能如此,吴长随领命下去。 自衙门口见到沈家后人,祝弘懿经常梦到海上飘着的时候, 他心情特别灰暗,一个人靠在船舷处发呆,一个小脑袋瓜,总伸出窗户看着大海兴奋的笑, 那是他那段时间唯一的乐趣。 过去了六年,也有十八岁了,身体也长的壮硕些了吧! 第18章 修葺院子 为了赶工期,工匠雇的多, 天天穿梭的人也多, 清晨一个大漆工来到了如意居门口。 “陈总管行个方便,我想参详下主屋的料色。” 陈阿旺上下打量了下,“滚!” “没教养,不让看就不让看,这么凶干嘛。” 大漆工说着不动声色的将纸条塞在陈阿旺手心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陈阿旺四下看看没人,这才关门进了主屋。 将卷在一起的纸条递了上去。 半夏接过,递给沈逸澜。 纤白的手指徐徐展开,上面写着,“雅苑。” 字迹是周芦的,去雅苑就是去找十三爷。 沈逸澜将纸条扔进炭炉,这个时候能主动帮忙的也是不能连累的,不到万不得已都不能开这个口。 自她说可以借钱给顾家,就被禁足了,她也乐得清净。 还是时常被噩梦惊醒,一想到家里连怀里抱着的也去流放,便会气短。 紧着流放前出嫁的姐姐们,也都不敢联系,生怕被编排出什么,连累夫家。 这让她更加的焦急,恨不得现在就拿到和离书,连夜到滇南去。 沈逸澜闲散的翻着书,掩饰不住内心的烦躁。 “姑娘,老夫人派人过来叫了。”连翘道。 顾宅这么大的工程,不用想也知道是想在她面前显摆, 沈逸澜加了件淡青色的加绒长褙子对襟披风,带着周妈妈出了门。 一路上都能看到工匠忙碌的身影。 到了宁寿居,顾老夫人只顾着和旁边的冯妈妈说话,看都没看她一眼。 “给祖母请安。” 沈逸澜行了礼,也不等老人家回应,找了个没人的围椅坐下。 耳边是大丫鬟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还大户人家出来的嫡女,一点教养都没有,老夫人还没发话呢,屁股可够沉的了。” “咱们哥儿仁义,不然早休了。” “听说可能摆谱了,屋里的一个茶盏都要八十两,” “有什么了不起的,也不知道拿出来孝敬长辈,真和离了,都是官府的,她连个狗屁都剩不下。” “她那一屋子仆从,到时候归新大娘子管,还不都发卖了。” 沈逸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眉头忍不住皱了下,入口有些涩,是散叶的绿茶,摆明了跟她过不去,大冬天的喝什么寒凉的绿茶。 她身体向后靠在围椅里,等着顾老夫人和冯妈妈聊完。 “恭喜老夫人,这院子修的真气派,顾家有福了。” “还不是顾家底子好,要是个小憋屈院子,都刷上金漆也上不了台面。” 屋里的二房和三房的人,平时也没见他们那么亲近,聊的快贴一块去了。 看情形,沈逸澜被晾在一边。 正在一屋子人洋洋得意的时候,小厮匆匆的跑进来。 “老夫人,不好了,门外来了几个铺子里的掌柜的带着伙计,说是来要工钱的。” “快拦下。”冯妈妈急道。 “院子里有进出的工匠,是随着进来的,宁寿居门口堵死了。” 顾老夫人气定神闲的端着茶碗喝了一口, “堵宁寿居有什么用,让他们去找当家的主母。” “回老夫人,门房说,主母和霖哥儿去了陆宅。” “咚!”顾老夫人用力的将茶碗撂在桌上,“还傻站着干啥,去派人找啊!” 小厮点头如捣蒜,撒丫子往外跑。 第19章 韩掌柜上门 几人正焦急的等着林氏回来处理, 一个年纪大一点的掌柜模样的人进来, “顾老夫人,咱们有钱修院子,也把伙计们的工钱发了吧,欠了半年了,快过年了伙计们都想割几两肉见见荤腥。” 顾老夫人装模作样道: “韩掌柜莫急,不是都发下去了吗,霖哥儿办喜事的时候还给了彩头。” 韩掌柜哪能不急,药材铺的生意越来越差,进的都是次品,位置又偏,听闻顾家还要卖铺子,这欠着半年的工钱要打水漂。 顾家二郎要娶陆家嫡女,在顾宅挑选个最大的院子重新修一下,请的是陵州最好的工匠。 这是又弄着钱了,韩掌柜联合了其他掌柜,带着伙计闹了上来。 顾老夫人脸上挂不住,屋子里的其他人还好说,沈逸澜可是要看笑话的。 “都散了吧,一会你们主母来自会处理,到她的院子去等吧。” 每次要工钱都踢皮球, 韩掌柜看到一张空椅子,一屁股坐上去,做好了死磕的打算。 “顾老夫人行行好,咱们知道东家有难处,咱们也要吃饭不是,娶了两房陵州有钱人家的嫡女,不差这点银子吧!” 二房和三房的人,对望一眼,起身准备往外走。 再不走难道等着从兜里掏银子。 周妈妈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别走啊,人都逼上门,拿月钱的时候都知道伸手,有事都丢给大房的主母不合适吧。” 顾老夫人和冯妈妈面面相觑, 本就打算打发走二房和三房,让当家的主母自己想办法。 前日里,冯妈妈在如意居挨了一巴掌,气还没消呢,是你自己找上门的。 她厉声道: “周妈妈,你一个下人,管起主子的事来了。” 周妈妈声音铿锵有力, “冯妈妈此言差矣,你们这些下人吃着顾家的饭,应当为老东家分忧才是本分,谁敢说月钱不是顾家主母发的。” 想想就离谱,铺子里的伙计没有工钱拿,这群丫鬟婆子还在这摆谱,顾家不败天理难容。 顾老夫人见自己的人被指摘,斜眼瞟了一眼稳稳当当坐坐在圈椅里的沈逸澜。 “澜姐儿,不管你爱听不爱听,我老婆子也要说两句,我们顾家怎么也算是陵州的大户,下人没规矩传出去,你婆婆的脸面可是不好看。” 一屋子人齐刷刷的看过去。 连刚进来的韩掌柜也等着这位二大娘子怎么处理。 沈逸澜拽了下周妈妈的袖子,“周妈妈,莫要调皮,” 调皮? 有这么训斥下人的吗? 顾老夫人气愤的翻着白眼。 “是,姑娘。”周妈妈退后一步,站到圈椅后面。 沈逸澜转向韩掌柜, “听说话这位掌柜也是为顾家劳心多年,也是位德高望重的,自然也不会传什么瞎话儿。” 韩掌柜赶紧站起来,抱拳道:“韩某在顾家的铺子多年,自然是东家的脸面最重要,不会多说。” 沈逸澜点头道谢, “顾家也算商贾之家,也是有担当的人家,生意场上讲的是信誉,你瞧这一屋子的摆设,随便拿两件也够给你们工钱的了,韩掌柜放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氏拿不出工钱,传到外面可是顾家拿不出工钱。 此话一出,顾老夫人鼻子差点气歪了。 这小蹄子又开始惦记她的东西 第20章 可以和你生个孩子 一屋子人就这么耗着。 原先想走的也,抬起的屁股又放下。 闲聊这会,过去半个时辰,去送信的小厮满头大汗的回来,身后跟着林氏和顾梓霖。 林氏一见韩掌柜,面庞浮现出尴尬之色。 “韩掌柜,能否再宽限时日,工钱是黄不了的。” 顾梓霖脸上烧的慌,都被堵到家里要钱,从记事起,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是呀,韩叔,过了年在咱们加了盐运的生意,工钱是差不了的。” 韩掌柜也从椅子上站起来,深深的向主母和少东家鞠了躬。 “实不相瞒,伙计们拖家带口的,明日便没米下锅了,有两月没见东家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才找到宅子里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拿出工钱有点说不过去。 顾梓霖扫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椅子里的沈逸澜身上。 现在也只有她能拿出银钱。 求她总比求外面的那些公子哥要好些。 他走过去拉过沈逸澜纤白的手指,往宁寿居里边的屋子走。 “澜姐儿,能否……能否帮我度过这次难关,定当重谢。” 粗壮的手握着纤白的小手,柔弱无骨的感觉,让人心里发颤。 他下意识的松手,脸上一直红到耳朵根。 柔柔的声音飘过来。 “怎么个重谢?” “我……”顾梓霖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我答应过沈爷爷,照顾你一辈子,现在玥儿也答应做平妻,以后……以后咱们可以生个孩子,有个陪伴也不至于寂寞,我和玥儿出去做生意,家里你做主……” 没等他说完,沈逸澜拨开他的双手,向后退一步。 “二郎,你娶陆凌玥,我们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和离,你这样的隆恩我受不起。” “你还在怄气,不打算帮我。”顾梓霖失望至极。 沈逸澜叹气:“借钱可以,要有抵押,市面上最低三分利,我要一分。 有光从顾梓霖眼里一闪而过,随后变成了嫌弃。 喜的是燃眉之急解了,忧的是挺好一个娘子,对钱利之事斤斤计较,贪婪之态尽显。 这样挺好,只有利益上的勾连,没有感情上的牵绊,顾梓霖否认自己刚刚的心动。 “好,我答应你。” 两人从里屋出来,沈逸澜对着韩掌柜行礼,道: “韩掌柜先将人带回去,你们的工钱不出三日,顾家自会去铺子结算。” “这……” 韩掌柜将信将疑。 周妈妈笑道:“韩掌柜,您得容空不是,三日不给您再来,就是多备个铺盖卷,顾宅要办喜事,宅子又跑不了……” 屋里的其他人脸色齐齐撂下来,这是什么话这么难听。 韩掌柜犹豫了一会,叹气道: “行,韩某也是知道沈家的,沈姑娘说话韩某遵从。” 他说完,跟屋里的各位见礼,退了出去。 堵在宁寿居门口的伙计跟着韩掌柜呼啦啦的走了。 这时,刚刚着急要走的,稳稳的坐下来,等着看热闹。 装的挺清高的,还不是要听夫家的。 顾老夫人也不累了,坐直了身子吃茶。 顾梓霖再走到母亲林氏旁边,“母亲,澜姐儿答应借咱们钱,但是有抵押。” “借?” 顾老夫人从罗汉床上下来, “都是一家人,讲借?也不怕陵州的人笑掉大牙。” 第21章 你怎么出尔反尔 周妈妈和自家姑娘对视一眼,道: “姑娘,出来有时辰了,半夏的梅花酪估计做好了。” 沈逸澜会意,给顾老夫人行了礼, “祖母没什么事,澜儿这边告退了。” 谁又没求着借给你们银子,不借更好,落得个清净。 也不等顾老夫人说什么,她转身往门口走去。 “等等。”顾梓霖快走几步拦住门口,“刚刚不是说好了么,你怎么出尔反尔。” 沈逸澜后退两步,和他拉开距离。 “抱歉二郎,我改主意了,我一个要走的人不能让顾家成为陵州的笑柄。” 顾梓霖上前拉过她的手,往里面走,将她按在围椅里,后退两步,抱双拳深施一礼。 “澜姐儿,我男子汉大丈夫言出必行。” 小二十人的屋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都等着她表态。 沈逸澜环视四周,二房三房的也用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之前叽叽喳喳说闲话的丫鬟和冯妈妈,眼神躲闪。 顾老夫人气囊囊的盯着小茶桌上的茶盏,没说话,也算是默认了。 “二郎恐怕求错人了,澜儿是担心气到祖母,那罪过可就大了。” 顾梓霖被逼的无法,又转向顾老夫人,双膝跪倒就是一拜。 顾老夫人还反应过来,冯妈妈跑过来相扶, “霖哥儿,这点小事和老夫人商量下就行,快起来。” 屋子里一声叹息,顾老夫人叹口气,脸面向里边, “我老了,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老夫人点头了,屋子里的气氛缓和了些。 二房的夫人招呼道:“快去给二大娘子换壶新茶,这一会子早凉了。” 大丫鬟月锦答应着去外面沏茶。 没一会,她亲自奉上,上好龙井的茶香飘了过来,茶盏也换成了洒蓝釉的。 “二大娘子,您吃茶,看合不合口味。” 沈逸澜见她端着,只得接过来抿了一口。 月锦松了口气,笑道:“二大娘子既吃了茶,可不要再为难我家霖哥儿了。” 我家霖哥儿? 叫的可够甜的。 也无所谓了。 沈逸澜目光直视着她, “月锦姑娘误会了,我可没为难他。” 林氏用眼睛使劲剜了月锦一下,抬手将她撤向一边, “行了,送完茶下去吧!” 月锦闹个大红脸,尴尬的退了出去。 “澜姐儿,几家铺子的伙计欠了半年的工钱,大概要一千两。” 她这话音刚落,三房的夫人道: “大嫂,澜姐儿嫁过来的时候,账不是都清了吗?怎么还欠半年的。” 林氏长长的出了口气, “是清了以前的账,这不澜姐嫁过来半年了么,铺子都亏钱,拿什么出工钱。” “铺子亏钱干嘛不卖掉,这欠的钱够买两间铺子了。” “说的容易,亏钱的铺子谁买,半价卖了都没人要。” 在计较这些也没用,顾梓霖问母亲, “有什么能抵押的吗?” 林氏愁眉不展,“好卖的铺子都卖了,哪还有什么抵押的。”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的看向沈逸澜。 “四个铺子,”沈逸澜道:“就按婆婆说的,铺子抵半价,四个一千两,发完工钱抵押的四个铺子关掉。” “不行。” 顾老夫人又从罗汉床边站起来。 “这不是败家吗?铺子一关就完了,再开就是新店,老顾客都没了。” 第22章 讨价还价 “除了铺子,真的没什么抵押的了。” 林氏说着,坐在离她最近的椅子上。 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不想出钱的都不吭声,顾梓霖没办法,硬着头皮道: “祖母,您摆着的物件拿出来几样,我保证玥姐儿进门后,我们两个一起管理铺子,她可是陵州公认的生意精。” 顾老夫人恨的牙痒痒,屋子里的这点宝贝,真的被这个小蹄子算计了去。 都怪霖哥儿是个软骨头,压不住这个小蹄子,但凡刚强一点,十里的嫁妆早归了顾家。 目光扫过博古架,青花瓷上的梅兰竹菊,玉如意,麒麟,貔貅,博古架旁边的花缸里是书画的卷轴,花架上蓝柚花瓶,还有地上的花鸟屏风…… 顾老夫人咬咬牙道:“你们看着拿吧!” 沈逸澜还没开口,周妈妈开始调皮了。 “老夫人,您这一屋子不够一千两,卧房里可还有。” 冯妈妈怒目圆睁,“趁着东家不在家,你一个下人竟敢质问老夫人,这就是沈家教养出来的奴才。” 知道周妈妈是担心自己心软,沈逸澜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抬头往四下里扫了一圈,才道: “周妈妈说的没错,厅堂里放着的是不值一千两。” “你……” 顾老夫人脸色发紫,压压火气道: “不可能,就这一个玉如意是羊脂白玉的,最少也值二百两吧!” 周妈妈缓步走过去,探着身子看了两眼, “回老夫人,您这个算好的,值十两。” “放屁。”冯妈妈急了,“你们在坐地压价,这可是舅爷从名家手里倒腾来的,玉器店掌柜给看了,值三百两,最后二两百给的咱们。” 得理不饶人的周妈妈这次很厚道,没有直接泼凉水,声音低下来淡淡道: “可以请个掌柜给看看,也一并把其他的看看,到时候给出个字据,以免说我们欺负老夫人。” “玉华阁的许掌柜,他给看我就信。”冯妈妈道。 沈逸澜抬眼看她,神情严肃道:“周妈妈看的,可是给高了的,你们执意要请,那就按照许掌柜的来。” 被直视,冯妈妈只觉心中一颤,大家都被沈逸澜柔弱的外表骗了,她可不是省油的灯。 玉华阁是陵州最有名的玉器店,店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摆件,算得上是权威。 “请许掌柜要一百两。”林氏道。 顾老夫人后槽牙快咬碎了。 “我老婆子出,去请吧!” 趁热打铁,林氏赶紧差小厮去请。 这个空档,周妈妈手里拿着算盘,满屋子里转,将大小物件的价格往上加。 “八百七十两。” 老夫人屋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快憋出内伤来了也不敢发作。 屋子里摆设拿干净了,来个客人不被笑话死才怪。 顾梓霖同样脸色青紫,没想到人在落魄时连个奶妈都骑到头上来了。 斜眼瞟了下沈逸澜,她正品着雨前龙井,为了招待贵客,就备了一两。 家里现在是最难的时候,她竟喝的这样自在。 这样唯利是图的女人,真的没什么好留恋的,有漂亮的外表好听的声音又怎样,这样工于心计可惜了这皮囊,和玥儿比天差地别。 第23章 二大娘子栽了 这边又等了一会, 玉华阁的许掌柜才姗姗来迟。 沈逸澜起身相迎,淡笑道:“许掌柜辛苦。” 转头看向顾梓霖,“二郎,帮我们备个书,着下人备五个大箱子,再准备些软布,用来装东西。” 大白天的,宁寿居将所有的灯都点上, 出去搬箱子的两个小厮小声嘟囔道: “二大娘子这次得栽了,这对主仆戏演的可真好。就是故意气老夫人。” “可不,到时候四五样就够一千两,一下子搬进去五个大箱子,这可好看了。” 丫鬟去库房找软布, “幸亏二大娘子不当家,不然咱们都得被这个张狂的周妈妈欺负死。” “成亲半年了,霖哥儿都没在那边宿过,陆家的嫡女一进门,她就算是被打入冷宫了。” “到时候,怎么称呼?”月锦捏着嗓子说:“奴婢参见小二大娘子……” 几个丫鬟在库房里笑做一团。 宁寿居的主屋里,摆好了书案,沈逸澜磨墨,顾梓霖提笔写下小楷,纸签上写着,‘玉如意,两处瑕疵羊脂玉,雕刻工艺泛泛,光滑圆润欠佳,八两。’ “砰……” 顾老夫人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 “许掌柜,您可看仔细了。” 刚刚周妈妈看的是十辆,算是多给了二两。 一屋子人心中暗惊,许掌柜不可能看错,所以才收一百两,有一个错的倒赔一百两。 在陵州非常的有名,达官贵人的常客。 许掌柜对着老夫人作了个揖,“顾老夫人放心,许某相看二十年无差错,如您有异议,可以再去别家问问,该赔的银子一两不会少。” 顾老夫人的身体晃了晃,坐在罗汉床上,这个玉如意可是拿自己的银子买的,当时也是验看过的。 她突然想起,当时为了省钱,是舅老爷带着人过来相看的。 她傻呆呆的看着玉如意的方向。 见此情景,冯妈妈叫住正要往箱子里放的月锦,“这件不算到里边,二大娘子选别的吧。” 沈逸澜淡笑:“全听祖母的。” 粗使的丫头,进来扫了茶盏的碎片,屋里又开始忙活起来。 随着许掌柜唱价,大家的心里越来越心惊,差不多每一样都要少点,换句话说每一件周妈妈都多给了银子。 连二房三房的都傻眼了,这要是都搬空了,来个客人,脸得丢到姥姥家去了。 二夫人道:“澜姐儿,你看这物件就别装箱了,摆着也是一样的,装箱子里有个磕碰坏了就不好了。” 三夫人附和:“是呀澜姐儿,传出去都不好看。” 沈逸澜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二婶,三婶,逸澜是个生意人,无论任何事都是利益最大化,损失降到最低,这是商贾之家必备的规矩。” 三叔:“怪不得咱们顾家成不了首富,秘籍是一点人情味也不讲。” “成首富有什么用,还不是……”流放俩字二叔没说出来,因为沈逸澜凌厉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都是长辈,沈逸澜也没跟他们计较,揉着因研墨发酸的手腕,坐下来等着许掌柜看验。 一直到黄昏,厅堂里的摆件都装进了箱子。 顾梓霖打动算盘珠子,盯着结果说不出话来, 林氏过来看了眼算盘珠子,惊道:“七百两。” 第24章 藏龙卧虎 “周妈妈相看的是八百七十两。” 冯妈妈有些急了,不可能这一点钱, 听这话的意思,是许掌柜看的不准。 许掌柜也愣住了,“敢问哪位是周妈妈?” 周妈妈上前一步,“许掌柜,有何吩咐。” 许掌柜上下打量,眼神现出欣赏之色,“周妈妈是怎么得出这八百七十两的。” “给几件成色好一点的,加了一两二两不等的银钱。”周妈妈谦逊有礼道:“我家姑娘说了,顾家有难处,成色好的加点。” 这么说来,顾家藏龙卧虎,除去加进去的,一个老妈子和他许掌柜的本事差不多。 许掌柜心中暗叹,这样本事的人,做一个仆人可惜了。 经常出入大户,看出在这一家子都对二大娘子不满,不由得为这对主仆捏了一把汗。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瘪了茄子。 沈家出来的就是不一般。 顾老夫人脸上灰突突的,像是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被扶着进了卧房休息。 许掌柜道:“可还有相看之物?” “霖哥儿......”林氏将视线看向儿子,使个眼神。 顾梓霖像是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抬头看向正喝茶的沈逸澜, “澜姐儿,只抵押这些可好。” “好。”沈逸澜放下茶盏,看向周妈妈道:“烦劳周妈妈去如意居取七百两的银票。” “等等,”林氏急道:“咱不是说好一千两吗?” 说完这话也觉得理亏,往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里面门都关上了,这厅里的东西也没什么了。 眼神不由得往二房,三房身上看。 大家都低着头,装看不见。 沈逸澜懒得看他们演戏,柔声道:“之前相看的,按周妈妈说的就算八百七十两,还差一百三十两再凑一凑。” 顾梓霖心渐渐发凉,眼前这一关得过,“好,很好,我还有些饰物,虽不值钱,凑个数。” 这还得了,霖哥儿就那两件饰物,出去还要见陆家人,还要脸面不要。 林氏撸下腕上的镯子,拔下头上的金钗,今天去陆家,压箱底的头面全戴上了,这可好,不用去取了。 “霖儿收着吧,拿我的,许掌柜让您见笑了,您给相看一下。” 月锦端着着托盘,呈到许掌柜面前。 顾梓霖的脸红到脖子根,他一个男子汉,为了这么点钱,要让母亲这么的受委屈。 心里如海浪翻涌,不就是差一百多两银子,何必这么苦苦相逼,亏得还要给她一个孩子,无忧的过完下半生。 他对沈逸澜的那点愧疚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顾夫人,您这个多说值一百两。” 二房三房的,将手往袖子里躲,生怕一会儿撸下来充数。 大儿媳刘氏这时候站起来,“我这镯子和钗凑一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集中在沈逸澜身上, “不用了大嫂,就算一百三十两吧。”沈逸澜投去安慰的目光。 周妈妈将写好的明细端起,“各位做个见证,我家姑娘也好收押付款。” 顾梓霖抬手在托盘的丹泥里蘸了下,在宣纸上按下指印。 许掌柜按下手押,下面人陆续的按下,一场风波算是平息下来。 大家按完手押要走。 “慢着,”许掌柜面上现出难色,“顾夫人,谁付下一百两的相看。” 林氏没法,硬着头皮往卧房的方向走。 第25章 龙凤胎 “母亲,许掌柜的相看的一百两付下。” 林氏硬着头皮在顾老夫人卧房门口大声道。 连着喊了三声,卧房的门才开了一道缝,冯妈妈递出一张银票。 “老夫人说了,不会短了许掌柜的银子,主母不要大呼小叫的,坏了顾家的规矩。” “是母亲,儿媳知道错了。” 林氏接过银票。 “咣当!” 卧房的门重重的摔上。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愤愤的离开了宁寿居。 被奚落惯了,林氏苦笑,她一个女人只能做到这样了。 “霖儿,”她将手里的银票递过去,“送许掌柜的出府。” 下人把箱子抬到如意居的院子,各自散了。 陵州最繁华的地段,雅苑书房里,大漆工正绘声绘色的将这次的事情描述出来。 周芦早笑的前仰后合,“就说这九姑娘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谁帮忙都不用。” 祝弘懿也笑出声来,“这九姑娘柔柔弱弱的不简单啊,她是澜哥儿的姐姐还是妹妹?” “她是......”吴长随到嗓子眼的话,咽了回去。 偷眼看自家大人,太过得意忘形。 周芦干笑两声掩饰失态,“额......他们同年......龙凤胎......” “澜哥儿,也像九姑娘这么睿智吗?”祝弘懿追问。 “额......差不多......” 十三公子怎么会知道澜哥儿?关乎女子声誉,周芦不敢多问,找了个别的话题岔过去。 两百多里外的皇宫,福泽殿内。 皇帝穿着明黄的中衣坐在榻前,花白的束发有些散乱,刚喝了参汤,精神看上去好一点。 “周贤妃。”皇帝从深思中苏醒,“朕以为这辈子你都不会出现在福泽殿,是什么驱使你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给朕送参汤。” 周贤妃双手交叠跪趴在地,赶紧道:“回陛下,臣妾不敢揣测圣意,只是一碗参汤。” “哼!”皇帝的面色沉下来,“你为了小十三,狠心连朕都不理了,平白无故来送参汤还敢说没事求朕。” 周贤妃只觉得冷汗从后脖颈往外冒,皇帝什么都知道,她为了保全儿子,低调做人,因她深知只有这样才不会避免遭来记恨。 原来这些皇帝都知道。 “你想欺君吗?” “臣妾不敢,臣妾……臣妾的儿时玩伴的女儿被婆家嫌弃,臣妾想……想……” 周贤妃说话磕磕巴巴, 皇帝的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可是沈老头的孙女。” 周贤妃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事能不能成要看她的命了。 “是……九姑娘……” “大胆。”皇帝厉声喝问:“你怎知今日朕身子爽利些,时辰算的这么准,在朕想喝的时候,送亲自熬的参汤,别以为朕喝不出来。” 这个的确犯了帝王之忌,平日里探听消息,总要贿赂几个太监。 特别是正在皇帝病重期间,是杀头的大罪。 如若说实话,伺候皇帝的管事太监也是杖毙。 既然犯了忌讳,不如再犯个大一点的,或许有胜算。 周贤妃心意已定,沉稳的说道: “请陛下打死臣妾吧,臣妾犯的是大罪。” 第26章 圣心难测 “说吧,贿赂的哪位太监?” 皇帝脸色阴沉,声音冷嗖嗖的。 周贤妃额头上的汗,浸湿了手背,衣裙被冷汗黏在后背上。 “回陛下,是臣妾夜看天象,从中窥探得出。” 皇帝的脸上神色温和了点,身边没有叛徒,心情总是要好一些。 当年恩爱的时候,让周贤妃观天象,她死活不肯,也使得两人关系疏远。 “过来。” 周贤妃微微起身,跪爬到榻前, 皇帝勾起她的下颚观看,入宫时灵动妩媚的脸上,眼角也长了细纹,她并不像其他嫔妃一样的保养,赏赐各宫的胭脂水粉,她也是送给嬷嬷和宫女。 “天象中可有小十三什么时候当皇帝。” 对,这就是皇帝的大忌,想当初皇就想她用占星术,来看下哪个儿子会造反。 周贤妃头磕在榻前咚咚响。 “陛下可以将我们母子一同赐死,臣妾毫无怨言。” “量你也不敢。” 皇帝弯腰将她拉起来,坐在榻上。 “陪朕说说话,整个皇宫中,也只有周贤妃敢跟朕说实话。” 周贤妃心慢慢放下。 想起以往的恩爱,目光也温柔起来。 她进宫的时候,陛下还是壮年,许久没见,好似突然之间显出龙钟之态,往昔的威风也减了不少。 两人闲聊了一会,皇帝突然问:“刚提到沈家死老头子的孙女,出了什么事?” 周贤妃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 “陛下也知道,臣妾自进宫以来便断了和沈家的联系,娃娃时和沈家大儿媳一起长大,未出阁前曾说过,以后有了女儿定当如亲生一般对待,这件事一直在心里放着,大概是日思夜想,晚间梦到小姑娘抱着臣妾的腿哭,让臣妾救救她的小命,搅扰着臣妾夜不能寐,让小十三帮臣妾扫听扫听,才知道沈家九姑娘正被婆家欺负,和离了要刺字流放……臣妾这心里怎么也过不去……” 周贤妃边说边抽着鼻子,她本就生的美,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皇帝心下一软。 “你可心中怪罪朕对沈家处罚严厉些。” 周贤妃起身再次的跪在地上,“朝政之事,臣妾不敢妄议,陛下这么做定有陛下的道理。” “哎!”皇帝叹气,“沈家的财富可以扶持任何一个皇子成为皇帝,老二和老五两个皇子都干了什么,想必你也听说了,太子本就性格弱,沈家不除天下必乱。” “臣妾明白,” 皇帝安慰的点点头。 “今晚不要走了。” 周贤妃在榻前有连着磕了几个头,刚刚消下去的冷汗,再次的冒了出来 “臣妾恕难从命,臣妾就是只蚂蚁,明日就会被踩死。” 看到曾经真心喜欢过的爱妃抖如塞康。 皇帝的内心不是滋味, 普通百姓的恩爱,不属于帝王家。 “小十三的命都要没了,你都不曾来求过朕,今日若不是女娃娃的事,朕恐怕一辈子喝不到爱妃的参汤了。” 皇帝说到悲伤之处有些泪目。 周贤妃心中慌乱,再次跪附在地,颤声道: “都怪臣妾鲁莽,惹陛下忧思,以后不敢有任何妄想。” 第27章 听天由命 “滚出去!” 皇帝厉声喝道。 “臣妾告退。” 周贤妃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跪爬着出了福泽殿。 在殿门口,太监总管将她扶起,嬷嬷宫女赶紧上前接过, 三人里倒歪斜的往外走,下台阶的时候险些摔倒。 周贤妃被架上了宫辇,总管太监才松了口气。 回宫后,嬷嬷立刻派人预备汤池。 周贤妃在热水里泡了半个时辰,身体才有了点热度。 此去福泽殿,虽没有结果,总算是尽力了,剩下的只能是她的命了,心中的愧疚感轻些。 并非她有多惧怕,儿子的命只在皇帝一念之间,这些足以让一个母亲失魂破胆。 陵州,陆府。 黄昏,给顾家修院子的木匠出了后门。 刚听了木匠的汇报,陆凌玥在闺房里转悠。 “不可能,顾家怎会拖欠伙计半年的工钱,还要拿老夫人屋子里的摆设抵押,沈老爷子在办喜事之前可是给了顾兴一大笔钱。” 旁边的燕香被她转的晕,拉着她坐下。 “姑娘,听说主母林氏这么多年给各房都打点的很好,赚钱的时候都有份,赔钱了谁都不分摊,这次能不能是逼着各房吐出来。” “噗嗤!” 陆凌玥笑出声来,敲了一下燕香的脑门道: “你家姑娘我是关心则乱,燕香说的对,这么损颜面的事林氏也不拿出来,一定是个管家好手。” “对呀!银钱在大房手里,顾家大郎又是病秧子,四姑娘及笄也该打发了,这银钱不都是二郎的。” 燕香的一席话,打开了陆凌玥的心门。 “话说回来,这九姑娘真拉得下脸,我都有点小佩服她了。” 燕香撇撇嘴, “她哪里厉害了,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秀秀花弹弹琴,都是哄男人的小把戏,她身边的周妈妈是沈家的老人,听说是跟着沈家主母身边办事的,自然见到的玩意多,知道价钱一点不稀奇。” 燕香是个会说话的,陆凌玥听着心里舒坦。 上夜,主仆二人洗去胭脂,换了男装偷偷的出了后门。 她们来到了陵州最大的销金窟明月坊。 里面的老|鸨子认得她,唤来丫鬟将其带到顶楼的雅阁。 阁内一位穿着华丽的男子,手里捏着玉杯,喝着琼花露酒,嘴里唏嘘不已。 正是宫里的管庄太监庄葫。 陆凌玥上前抱拳深施一礼,“庄大人满意就好。” 这间雅阁,被陆家包下来,就是招待这位贵客。 “陆凌玥,你检举沈家有功,陛下非常满意,查抄这么大的一批产业,总要找个明白人经营,咱家以奏请陛下,这总掌柜之职,非陆姑娘莫属,等旨意吧!” 陆凌玥喜不自胜,赶紧跪地叩头。 “谢庄大人提携。” “哪里哪里,是皇恩浩荡。” “是,是,是,谢陛下恩典。” “平身吧!让你找的千里江山图可有消息 。” “额……全陵州的绣坊都吩咐下去了,目前没有消息……” 听到此话,庄葫脸色沉下来,“沈家九姑娘的嫁妆里可以探查一二。” “是,我定当探查此事。” 陆凌玥还待奉承几句,雅阁的门开了,呼啦啦进来几个莺莺燕燕,扑到庄葫的怀里。 “庄大人,想死奴家了。” 声音软的都酥到骨头里了。 陆凌玥面上一红,弯腰行礼往外退,退出门口后,随手关上了门。 心中暗骂,一个太监玩的这么花,陆家的银子流水一样就这么没了。 没办法,大哥二哥衙门里的差事可都是庄葫办的,还有这次总掌柜的职位。 花多少银子,只能咬牙忍着。 第28章 嫁衣比九姑娘的耀眼 顾梓霖各个铺子发完了工钱, 才有空约陆凌玥见面。 陆家的暖阁里,几个陵州最有名的绣娘正在赶制绣品。 陆凌玥摩挲着红缎子上的凤凰,道: “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嫁衣一定要比沈家九姑娘的耀眼,做好了重重有赏。” 顾梓霖正巧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 顾老夫人房里的丫鬟月锦说过,九姑娘的嫁衣怎么也得一千两。 刚发出去一千两的工钱,此刻的他觉得,一件衣裳绣的满满的真的是劳民伤财。 陆凌玥见他在门口,笑盈盈的迎过来,拉着他的手道: “走,去我屋里。” 顾梓霖随着走了两步,才道:“玥儿,你又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进门就穿一天,咱们按世面上好的来就行,不用跟沈逸澜争。” 穷鬼就是穷鬼,一件嫁衣都要算计,还娶什么媳妇。 陆凌玥心里很反感,面上笑盈盈的。 “我是想讨老夫人和主母的欢心,昨日老夫人可是气的不轻,成亲的时候我穿的比沈逸澜好,她们脸上也有光,我别的地方省出来就好。” 顾梓霖糊满阴霾的心,拨云见日。 愁苦的脸上瞬间绽放笑容。 他现在特别后悔,没有一直坚持自己喜欢的女人,让心爱的人有了身孕才进顾家的门。 “娶到你,是我顾梓霖此生最大的幸事。” 陆凌玥少有的小女儿态,面上一红,“霖郎,我也是。” 两人手拉手去了后院的闺房。 燕香笑的合不拢嘴,点心热茶端上来,退了下去。 陆凌玥捏了一块小点心,递到情郎嘴边。 “九姑娘当真铁了心要和离。” 顾梓霖张嘴嚼了几口咽下,才道: “不是她铁了心,是我铁了心要和离,在她眼里只有银钱,什么脸面都不要了,我还想着咱们两个出来做生意,赚到钱她的日子也好过点,还想着给她个孩子,后半生有个依靠,现在想想真是对不起你。” 给她个孩子? 陆凌玥暗自心惊,幸亏九姑娘爱钱,不然两人早滚到一块去了。 两人和离庄子铺子可是要充公的,虽说以后归了皇庄也是自己掌管,终究不是自己的铺子,银钱上可是差多了,沈家的田产在陵州可都是最赚钱的,何况还要找千里江山图。 想到这里,她柔声道: “霖郎,你对我好我心里知道,可你是答应沈爷爷照顾她呀,我不想我的夫君成为不仁不义之人,我有个办法......” 顾梓霖眼前一亮,“你说。” “还是休妻,这样九姑娘的嫁妆就保住了,咱们再使银子贿赂下刺字的衙役,女人是最在意自己的容颜的,何况她还那么漂亮,想去哪送她去,以后真的再嫁,这些嫁妆还能给她傍身......她要是信不过咱们,可以给她写个字据。” 陆凌玥说完,假装低头喝茶。 久久的,顾梓霖握住了她的手,眼眶发红。 “你真是我的好玥儿,连后路都替她着想,亲姐妹也未必做到你这样。” 陆凌玥委屈的嘟着小嘴,“我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就是想和霖郎两厢厮守,不想和别的女人分享,即便是吃糠咽菜,也只要我们两个人。” 第29章 清白最重要 顾宅里,别的院子都热热闹闹的。 如意居里显得清净多了。 半夏正犹豫着要不要把箱子打开,大多数东西都装起来了,实在是苛责到姑娘了。 大不了需要装的时候再装上。 沈逸澜看着她愁苦的样子笑道:“半夏,不用折腾了,估摸着二郎忙完铺子的事,就回来处理这边的事。” 两人正说着话,连翘来报,顾二郎来了。 沈逸澜放下手里的刺绣撑子,起身准备从罗汉床上下来。 周妈妈:“姑娘莫要动了。刚坐热的垫子一动又凉了。” “好。” 闹到这个程度,想想也不必以礼相待。 顾梓霖进来,见沈逸澜没出来见礼,心中更加的鄙夷,果然是不演戏了。 要不是玥儿替她说好话,谁愿意看她。 他坐到有些距离的围椅上,开门见山道:“不要怄气了,咱们打个商量,写休书你可愿意,你的嫁妆我暂时给你保管,遇到合适的找到下家还可以傍身。” “呀!这个办法不错。”送茶的半夏惊呼出声,又觉得哪里不妥,“姑爷莫不是要独吞。” 前半句说的顾梓霖心中一暖,还好有人明白玥儿的良苦用心,后半句直接扔冰窟窿里了。 “我可以写字据,到时候原封不动的给你,陆凌玥答应给你找关系,脸上刺字也能免。” 半夏抱着托盘,期待的看向自家姑娘。 “不必。”沈逸澜沉声道:“事已至此,犯不着怄气,休妻是犯了七出,我没做错任何事,为什么要承认有错,至于嫁妆,这点东西和我的清白相比,什么也不是。” 周妈妈暗自点头。 半夏好似也明白过来,“对,姑娘的清白最重要。” 什么时候了,这么高傲给谁看。 就是冥顽不灵,可惜了玥儿好心为她谋划。 顾梓霖不想多看她一眼,站起身拂袖而去。 连翘拿了一个刚装了炭的手炉进来,刚在门口她也听到了,一进来用眼睛剜着半夏, “半夏,他们狼子野心,你怎么还向着他们说话。” 半夏呆愣了一会才说:“我听他说的挺诚恳的。” “他是诚恳,”周妈妈叹道:“林氏还好说,顾老夫人不可能同意,二房三房都盯着姑娘的嫁妆呢,有个什么事,霖哥儿又是个耳根子软的,听说要进门的新妇是个人精,他们不算计兴许姑娘还能留下点。” 半夏年纪小单纯,自不会想到这么多,两个人都说她,心里总是不舒服,嘴硬道: “姑爷不是说写字据吗?” 沈逸澜过来捏着她的小脸,笑道:“字据有什么用,本就不合律法,哪个衙门能接,至于使银子免刺字,也是违法,抓到了重罚。” 半夏委屈的要哭:“那怎么办?” 她这一问,周妈妈和连翘都心疼的看着自家姑娘。 哪个女子不爱惜自己的脸。 “你们不用这样,你家姑娘又不是靠脸吃饭。”沈逸澜忍着内心酸楚,勉强挤出点笑:“爷爷留下的庄子铺子都是生意不好或者偏远的,基本也都是亏钱的,充公他们还得贴钱。” 周妈妈愣了一下明白了,真要将赚钱的庄子给了姐妹几个,恐怕连夫家都遭受连累。 这是沈老爷子想保几位姑娘。 第30章 只休妻不和离 上夜,宁寿居。 顾梓霖将陆凌玥的想法和沈逸澜的态度,如实的细数一遍。 顾老夫人对陆凌玥赞不绝口, “还得是家里有官职的,格局就是大,娶了陆家五姑娘,是你的福分。” 二夫人道:“是呀!霖哥儿,陆姑娘比你见识多,听她的准没错。” 三夫人道:“澜姐儿年纪小心思单纯,没事多劝劝,想通就好了。” 二房三房的也跟着附和,只要十里的嫁妆不抬走,总能分到一些。 这次林氏反而不说话了,心里明镜似的,都是奔着嫁妆去的,多么虚伪的一家人。 经过这次的危机后,她有种预感,或许澜姐才是收拾顾家烂摊子的菩萨。 顾心菱今天才有空过来,每天盯着修后面的院子,打了油纸伞,脸色还是比以前黑了。 自己的小天地,糊弄一点都不行。 除了院子,屋子里也重新打了时兴的家什。 她看向二哥愁眉不展的样子道: “二哥哥,你休了她,她会不会闹到衙门里去,到时候是要挨板子的。” 顾梓霖:“如果挨板子能保住嫁妆,也无所谓,到时候她找到下家,都还给她,也算跟沈爷爷有个交代。” 顾老夫人心里冒火,顾家也算是商贾之家,怎么生出这么轴的儿子。 就像他阿娘林氏一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霖哥儿,你也不用跟她废话了,先写休书,嫁妆清点造册,她既不愿意做妾,咱们也没办法,让她抱着她的高傲过一辈子去吧。” 一屋子人又都看向顾梓霖。 他颓废的坐在围椅上,“我虽讨厌她,自私没有人情味,她不仁我不能不义,沈爷爷的恩情不能忘,没有沈爷爷咱们都得睡大街,所以这次不能听她的,不和离只休妻。” 这人就怕比,沈逸澜为了和他治气,硬要把嫁妆带走去充公,一点格局都没有。 幸亏有玥儿, 玥儿不会想着和离,她会和他并肩战斗,一同度过顾家的危机。 顾梓霖表态了,大家的心也放到肚子里,嫁妆只要不出顾家的院子,就都有份。 走出宁寿居,林氏感慨颇多,顾家的落败是有道理的。 她刚嫁过来的时候也算是鼎盛时期,日子过的简朴些,心里踏实。 那时候顾老太爷还在,整天不在家忙着外面的生意。 终于累倒了,顾老爷子离开后,老夫人当家做主,过了几年奢靡的生活,顾家换了天地,当铺成了他们常去的地方。 家里败的差不多了,当家主母的位置又给了她,她散尽嫁妆还是填不满这个窟窿。 “霖哥儿,你心里真的要将嫁妆还回去?” “嗯!”顾梓霖点头,“澜姐儿再不好,他们沈家也是对咱们家有恩,她执意要离开顾家只能休妻,嫁妆保下来,她有了下家就还给她,这样在婆家也没人敢欺负她。” 儿子还是太单纯,一家人的嘴脸她早就领教过了,十里的嫁妆说保就能保下来的? “霖哥儿,阿娘知道你心地善良,这事还是按照澜姐儿的意思办吧!” 顾梓霖停下脚步,愣怔的看向母亲。 “阿娘,你是担心我和玥儿打嫁妆的主意?我和玥儿是写字据给她的。” 字据? 打到衙门里,都没人认的字据吗? 第31章 休妻的理由 当着儿子的面,林氏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 “阿娘是担心家里事情多,总有个万不得已,动了嫁妆也很正常……” 顾梓霖脸色沉下来, “阿娘,我跟玥儿会让顾家恢复以前的辉煌,家里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林氏还要说什么,被儿子制止。 “母亲回去休息吧,儿子还有事情要做。” 顾梓霖大踏步的向书房走去。 摊开宣纸,在纱灯下开始写休书。 休妻是要写理由的,左思右想,沈逸澜真的挑不出毛病,各房的关系打理的都很好,一进门各种补品往老夫人房里送,作为丈夫半年未在新房过夜,也没见她出来闹,他在外面私自有了女人,现在想想有错的是他,强硬的将善妒安在她头上,有点说不过去。 一会功夫,写废的休书被揉成团,散了一地。 最后勉强写个夫妻情分不和,难以偕老。 迷迷糊糊的折磨一整夜,也没睡好。 早晨起来,顾梓霖眼眶发青,简单的洗漱过后,拿着休书来到如意居。 一进门见沈逸澜还坐在昨天的位置吃早点。 觉着也不是高兴的事,等着她吃完再说。 沈逸澜也不看他,自顾吃自己的,朱唇轻启小心的吃着一块蛋黄酥,玉指纤巧的捏着汤匙喝粥,姿态优雅,举止得体,给人一种温柔安心的感觉。 顾梓霖一阵心慌,忙将视线看向别处, 如果,他没有在新婚当夜去押解货物,没有和混在押解队伍里的陆凌玥做出苟且之事。 今日坐在小桌子另一边的应该是他,可以正大光明的欣赏她。 也不会有什么休妻的事情,对不起沈爷爷更加的不存在。 顾梓霖心中叹气。 世间哪里有什么如果。 心思动到此处,他想抽自己嘴巴,女人就是祸水,前几日的宁寿居他是领教过的,为了带不走的银钱,让他们一大家子难堪,脾气秉性实属次品。 美人如蛇蝎,他险些被迷惑了,还是玥儿好。 沈逸澜吃完,半夏撤去碗筷,收拾干净后下去。 屋里只剩两个人时,他拿出休书递了过去。 沈逸澜打开看了一眼后,三下两下撕碎。 “二郎写的这些,官府盖不了章,情分不和,不属于七出之条。” 顾梓霖羞愧难当,“我实在写不出。” “和离,不用这么多理由。” 顾梓霖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和离以后,你什么都没有了。” “麻烦二郎听清楚,和离。”沈逸澜强调道。 好话说尽,她还是这么决绝,就不要怪他顾梓霖绝情了。 “好。” 顾梓霖答应一声,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他冲到书房,拿起笔来写和离书。 还没写完,顾老夫人由冯妈妈扶着闯进来。 顾老夫人抓起写了一半的和离书撕个粉碎。 “霖哥儿,和离书不能写,要写也是写休书,她容不下新妇,致顾家的骨肉流落在外,就是善妒和不孝。” “祖母,是她把自己的路走绝了,我们不要管她了,再说官府问起来,就会扯到玥儿未婚先孕上,陆家也是要脸的,” 顾老夫人不依。 “陆家的姑娘做出这样的事,还要什么脸面,留下嫁妆才是正事。” 第32章 艰难的和离书 写个和离书有这么难吗? 顾心菱也冲进来将二哥手上的笔抢走。 “阿娘,你管管二哥,不管不顾的,咱们这么做也是为九姑娘好。” 林氏倚靠着门框,看着他们闹,淡淡道: “这事错在霖哥儿,如果他不去招惹陆家的五姑娘,也不用面对这些,这个主意还是他自己拿吧!” “呸!”顾老夫人急了,对着儿媳啐口吐沫,“娶了陆家姑娘是升官发财的,沈家都被流放了,能借什么光,沈逸澜那个小蹄子就知道惦记我屋里的东西,品性极差,幸亏霖哥儿搭上陆家这条线,顾家才有拨云见日的机会......你个娘们懂个屁,家都让你管成这样,还有脸说话,找个歪脖树吊死算了,还省粮食。” 一连串的攻击,把林氏骂蒙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自己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嫁妆花完了,也换不到认可,没有用了,便恨不得她死。 顾梓霖也懵了,他好像明白母亲昨晚和他说的意思。 傻呆呆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顾老夫人说完也后悔了,刚才是气急了, 冯妈妈也是有眼色的,“老夫人,屋里的药该凉了。” 顾老夫人赶紧就坡下驴,“哎!哎!回去喝药。” 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孙子,莫要再提和离的事。 经过这么一搅和,事情便耽搁下来,顾梓霖忙着修院子的事,再也没去如意居。 几天后,如意居书房,半夏研完了磨,杵着下巴不知道干啥,活计都封箱子里了,整天闲的没事干。 “姑娘,还是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吧!” 沈逸澜临完碑文上最后一个字,道:“去那边桌子练字去,你好久没写了。” 这种没着没落的生活,什么时候是个头,半夏只好学着自己姑娘,写字消磨时光。 连翘端着托盘进来,将小点心放在罗汉床的小桌上。 “听外面人说院子修完了,挺气派的。” 半夏懒散道:“能有多气派,能有沈家一个后院气派。” 周妈妈掀帘子进来。 “把顾宅都拆了,重新盖也没你家姑娘的院子气派。” 两个大丫鬟都笑了,和自己姑娘有关的什么都好。 嬉笑过后,周妈妈郑重的说,“陈阿旺说,见到陆当家的带着五姑娘来了,脸色不善,去了宁寿居。” “嗯?”沈逸澜愣了一下,继续临着碑文,道:“准备逛服,素雅的那套。” 再说宁寿居,陆凌玥跪在地上,哭成了泪人。 陆老爷劈头盖脸的将女儿骂了一顿。 “陆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还没过门就帮着婆家修院子,我这老脸还要不要,这么亲事我看就算了。” 顾老夫人坐不住了,吩咐人上茶,拿最好的雨前龙井。 “陆老爷,玥姐儿也是孝顺,想给我们顾家争脸,两个孩子两情相悦,聘礼都下了,全陵州都知道我家霖哥儿要娶五姑娘,怎么好算了。” 这是威胁他们陆家,本就是过来演戏的,陆老爷不悦。 “我是一个粗人,没什么文化,老夫人说这些对我没用,婚事就算了吧,下的聘礼就当修院子的银钱不退了。” 第33章 年度大戏 到嘴里的金元宝要飞, 宁寿居里一阵慌乱。 顾心菱嘴急,“陆伯父,这门婚事不能算了……玥姐姐已经有了我二哥的孩子……” “啪!” 一个耳光打在她的脸上,母亲林氏气得满脸通红。 厅堂里这么多的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当众说出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总归是不好看。 拉扯这半天,就等这句话呢!做戏要做足。 “这等丑事都做的出来,” 陆邵元瞪大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厅堂里的众人毫无惊讶之色,看来是早知道这件事情。 “五姑娘从小聪慧,陆家都拿她当男孩子养,平时不拘小节也习惯了,出去做生意也大方些,没想到做出这样的丑事。” 抬手想抽女儿,没舍得下手。 陆老爷回手连连的抽自己嘴巴子,叫上跟过来的小厮,架着女儿往外走。 “抱歉诸位,多有打扰,我回去打死她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顾家的人被陆老爷的做法吓的不知所措,一个个傻呆呆的站在那。 顾老夫人先反应过来, “林氏,快去看看,咱们家什么条件都答应,别伤了我曾孙。” 林氏这才反应过来,吩咐小厮去铺子里找霖哥儿。 她坐上自家马车直奔陆家追了过去。 毫无意外的,她被挡在门外,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 顾梓霖赶到时见前门进不去,轻车熟路的去了后门。 门内的小厮是个生面孔,看是他一个字没说把门关上。 任凭他怎么喊都没让进去。 没办法,顾梓霖只得在正门前下跪,希望能赎罪。 消息不胫而走,此时的顾家也被围个水泄不通。 林氏被叫回府的时候,正门根本进不去,只得偷偷绕到后门,才进了顾府。 早有小厮在门口等了,传话她回来去老夫人的宁寿居。 顾老夫人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巾子,直哼哼。 女儿顾心菱跪在床前抽泣。 “我不服,这件事咱家人都知道,我就是说出来了,干嘛罚我跪。” 林氏进来直接跪在女儿旁边,“母亲,都是儿媳没管好女儿,请母亲责罚。” 顾老夫人哼哼的更大声了。 冯妈妈道:“现在不是领罚的时候,快想想办法,外面的人来要工钱了。” 林氏也蒙了,只得差人去庄子里找丈夫顾兴。 半个时辰后,丈夫没回来,小儿子顾梓霖回来了。 他一屁股跪坐在地上,人跟傻了一样。 “霖哥儿,什么情况?” 林氏拽着他的袖子问。 冯妈妈也过来,“月锦,快给哥儿倒杯茶来。” 月锦赶紧在罗汉床的小茶桌上,倒了碗凉茶递过去。 顾梓霖咕咚咕咚连喝了两杯,突然抓住母亲的衣袖道: “母亲,快救救玥儿,陆伯父要将她打死,除非咱们家拿出一万两,拿不出来就拉我出去见官。” 林氏惊出一身冷汗,陆家是真敢要。 “他们这是讹诈,见官谁怕谁,咱们是要明媒正娶的,聘礼也下了,陆老爷就是气女儿败坏门风,还拿出银子给婆家修院子。” 第34章 不看着还能怎么样 “不能见官,见了官霖哥儿的前程就完了。” 顾老夫人终于不哼哼了,坐起身来道: “一万两倒不至于,银子还是要花的,我这东西都抵押给小蹄子了,你们想办法吧。” 问题一说到银子上,屋里的人都事不关己的耷拉着脑袋,甚至有点小窃喜, 修院子那会张狂劲呢,话里话外笑话他们的院子又小又旧。 修的是他们大房的院子,后院也是心凌住,家什可是全换成新的了,五姑娘娶进门也是他们大房的受益,要别人跟着摊银子,太说不过去了吧! 二夫人道:“前一阵家里的哥儿有病,银子都花了,我这手里真没有,你们看现在就头上一个簪子,还掉叉了。” 三夫人恨自己说晚了,“我也是一样的情况,三爷也是见天的吃药,哪还有结余。” 几人正愁眉不展,冯妈妈道:“老夫人,要不将二大娘子请过来想想办法。” 顾老夫人将身体转向床里边, “我老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 顾老夫人吐口了,冯妈妈吩咐月锦去如意居叫人。 顾梓霖的心里比黄连还要苦,那个女人又要看他的笑话了。 没一会,沈逸澜款款而来,步态优雅,身后跟着周妈妈。 跪在地上的人还都跪着,她绕过众人,给老夫人请安。 “祖母安好。” 顾老夫人哼道:“好什么呀?要被你婆婆气死。” 这跟林氏什么相干,肚子又不是她搞大的,明明是孙子做错了事,这心都偏到咯吱窝去了。 沈逸澜也不接话,过去和二房三房的叔叔婶婶也都打了招呼。 她将视线落在傻呆呆跪坐在地上的顾梓霖身上。 意气风发的影子一点也看不到了,脸上的油泥还在,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一屋子人都不吭声,冯妈妈硬着头皮道。 “二大娘子,现在你婆婆遇到了难处,你可不能看着呀!” 这是什么话,都要和离的人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冯妈妈说笑了,我一个罪妇要流放的人,不看着还能怎么样。” 冯妈妈被一阵抢白,脸上挂不住,平时小妮子说话温言细语的,这才半年原形毕露。 “哎呀!我一个奴才不会说话,主母还是您自己说吧。” 她说着,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林氏。 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 林氏斟酌了好一会,才道: “澜姐儿,咱们和陆家闹翻了,修院子的材料钱是陆家五姑娘出的,现在是修院子的工钱没了着落,还有五姑娘有身孕的事,被陆老爷知道,要一万两的赔偿,不然将霖哥儿送到衙门去。” “哎呦!”周妈妈惊讶道:“这事情可大了,快去请老爷回来,咱们这些娘们可做不了主。” 林氏再也忍不住,抽泣出声, 找了一天了,哪还有人影,去庄子的人说,从庄子里拿了账上的钱,不知道去哪了。 每次都是这样,都要她这个女人自己想辙。 “澜姐儿,现在只有你能帮顾家了。” 卧房里七大姑八大姨,同时看过来。 这是又惦记十里的嫁妆呢, 第35章 这宅子五千两都不值 沈逸澜感觉自己是财神爷, 用银子都跟她要,关键是要她拿出银子,解决丈夫娶别的女人的花销。 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她这正犹豫呢,顾梓霖说话了。 “这银子是我向你借的,日后玥儿嫁过来,我们一起做生意,都还你,利息你说了算。” 顾老夫人气得直捶床,休了嫁妆都是自家的,还什么借不借的。 沈逸澜淡淡道:“银子我也没那么多,修院子的工钱勉强凑一些,至于陆家要的一万两……让他去告好了,咱们也是准备迎娶的,衙门判下来也花不了多少钱。” “不行,”顾老夫人将身体扭过来,道:“有了案底还怎么走仕途,霖哥儿是要光宗耀祖的。” 现在暂停科举,是荐举制度,一些商贾之家陆续进入仕途。 眼前的事只能用银子解决。 林氏却道:“霖儿做个小生意还行,他性格比较直,在官场不圆滑不会人情世故,也是白搭,这次事情也是他自己闹出来的,真的经了官也是他应该受的惩罚。” 她说着将视线转向二儿媳,温和的说: “澜姐儿,你还做你的二大娘子,正妻,五姑娘进门还是做个妾室吧,她行为不检点也要承担后果。” 一屋子哗然,顾老夫人脸色青紫,真给林氏脸了,让她做个主母还真当家做主了。 “不必。” 还没等她发话,沈逸澜先开了口。 算小蹄子明白事,知道她一个没靠山的斗不过陆家的嫡女,还不如最先低姿态,陆凌玥进门少刁难她点。 顾梓霖抬头,没必要不依不饶吧,都让她做正妻了,还想怎么样。 没发现她沈逸澜这么不依不饶,平时说话温声细语的,绣绣花,弹弹琴,温柔可人的存在, 谁会想到,温婉的背后,为人心胸狭隘,极为刻薄。 沈逸澜也不看他怨毒的目光,沉稳道: “就算你现在不娶陆家的五姑娘,我们以后再无可能。”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惊讶的看着她。 正妻都不当了? 真的假的? 故意这么说吧? 这戏演的真不错, 是不是还想当主母? 顾梓霖叹气, “这么说你是不帮了。” 周妈妈见自家姑娘沉思,有点着急,这个忙最好不要帮。 沈逸澜拍拍她的手浅笑,以示安慰。 看向众人,道: “我借钱的规矩,是要有抵押的,你们用什么押?” 要什么抵押,还在那装,休书一写,全是顾家的。 大家在心里嘀咕,没人敢说出来。 现在只有庄子和宅子,哪还有别的东西。 沈逸澜站起身,看看房梁,拍拍柱子。 周妈妈会意,“姑娘,这宅子除了新修的,都有些旧了,五千两都不值。” 顾老夫人从床上蹦下来,光脚站在地上,“你们干什么,少打我宅子的主意。” 冯妈妈赶紧上前,将老夫人扶到床上, “老祖宗小心着凉。” 顾老夫人自觉失态,只得重新坐回床上,盖上被子。 沈逸澜见也商量不出个新意,转身告辞。 “你们商量好了再叫我。” 第36章 算盘珠子叮当响 “二嫂,只有你能救顾家。” 顾心菱小跑着到门口,将沈逸澜挡下。 此刻的顾心菱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修后院的时候,她过于随心所欲,用了大概了一半的人手。 这要算起来人工费最少两千五百两。 事情闹大了,就算是陆家肯出钱,后院的钱铁定是不出的。 只有求二嫂度过难关。 沈逸澜没办法,只得退回到房里,坐在围椅上。 “二嫂,假如说,你和二哥分了,嫁妆出了顾家也是充公的,不如留在府里咱们留字据,先过了眼前这关,今年运完了盐这点银钱还你,日后二嫂找到如意郎君这些嫁妆都拿走,两全其美。” 顾心菱说的过于恳切,就像好姐妹之间的建议。 小小年纪,这算盘打的叮当响。 商贾的女儿,就是聪明些。 顾心菱见她不说话,赶紧道:“你要是不想和离,让玥姐姐做妾一样的,你还是顾家的二大娘子。” 沈逸澜对上小姑期待的眼神,无奈道: “这两样都不行,你二哥既有了外心,再捆绑在一起也没意思,和离是一定要的。” 她缓了口气接着道: “我的嫁妆是正大光明抬进门的,和离了也要正大光明抬出去,如果不够十里,全陵州的街坊邻居会想,这是沈家的九姑娘犯了错,被婆家扣了嫁妆,轰出门去。” 周妈妈跟着叹气,“沈家家教很严,这十里的嫁妆没了就没了,姑娘的清白最重要。” 顾梓霖在众人的唏嘘声中抬起头来, 这就是有钱人家的骨气? 此一时彼一时,全家都流放了,还要这个气节有意义吗? 她就是怄气,成亲后丈夫被派出去押货,回来后也不曾和她圆房,还要娶玥儿进门。 大家大户哪有没个三妻四妾的。 她这样小气,就算做了当家主母也会纷争不断。 和离就和离吧! 想到这里,顾梓霖开口道: “这宅子怎么也值五千两,还有庄子,给你做抵押。” 屋子里像炸了锅,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这可不行啊,这要是还不上,咱们不得睡大街。” “就是就是,还是分家吧,他们大房要抵押抵押他们的。” 顾心菱吼道:“你们不要狗眼看人低,二哥和玥姐姐一定会赚回来的,到时候你们可不要求着大房带着你们发财。” 这一吼,屋子里安静下来,顾老夫人虽说不愿意,还是让冯妈妈去拿房契。 先将银子诓骗出来再说,难不成真把他们赶到大街上。 林氏仿佛松了口气,她起身回自己的院子拿庄契。 卧房里抬进来大书桌,摆上笔墨纸砚。 沈逸澜对周妈妈说道:“周妈妈,去叫陈阿旺将门口的人都打发了,明天结工钱。” 周妈妈领命出去。 顾心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灌了两盏凉茶才顺过气来。 不一会,林氏进来,将庄契递给沈逸澜。 一共是六张,沈逸澜依次的看了一遍,将两个最大赚钱的递还给林氏。 “母亲,这两个大点的给你,一大家子还得吃饭。” 林氏喜不自胜,还以为她会不要四个小的,年年亏钱愁都愁死了, “澜姐儿,母亲记得你的好。” 第37章 抵押两讫 顾老夫人翻着白眼, 最看不上这个大儿媳林氏, 要不是当年陪嫁多,早轰出去了。 周妈妈这时也来了,手里拿着个官皮箱。 沈逸澜淡淡道: “顾家宅子,和四个庄子,我吃点亏,一万两吧!” 周妈妈打开官皮箱,里面是一叠面值一千两的银票。 看到银票,顾老夫人后槽差点咬碎了,这些都应该是他们顾家的,这下可好,把宅子都押出去了。 这要是还不上,可怎么见顾家列祖列宗。 转念又想,先把银子套出来再说,小蹄子不用得意,一个流放的弃妇,难不成翻出大天去。 套上麻袋扔乱葬岗,自生自灭。 顾梓霖提笔正要写字据。 沈逸澜制止了他,“二郎,等一个人。” 正在众人疑惑的时候,门口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是陈阿旺走进来。 他进来直接走到沈逸澜跟前,行礼,“姑娘。” 沈逸澜点头浅笑,从袖口拿出一张身契,交给周妈妈。 周妈妈接过,来在众人面前展示,正是陈阿旺的卖身契。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周妈妈来到炭炉旁将卖身契投进碳火, 相比于众人的震惊,这时的陈阿旺一点没惊讶,对着沈逸澜双手交叠下拜,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谢姑娘。” 沈逸澜对着顾梓霖道:“二郎,现在可以写了,借款人是陈阿旺。” 顾梓霖的笔差点掉桌子上,“陈阿旺?” “对。”沈逸澜也不理会众人诧异的目光,继续道:“按照市面上最低的利息,每月利钱是一百两,不逾期。” 无疑这样是危险的,还钱也是还给陈阿旺,身契也烧了,陈阿旺真的有外心,这一万两就打了水漂。 “你可考虑清楚?”顾梓霖问。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顾老夫人急道:“不行,我们不能把银子还给一个奴才……” 话一出口,就见陈阿旺眼睛直勾勾的看过去,让人浑身发紧不敢直视。 仿佛下一秒要扑过去咬死她,吓得顾老夫人赶紧闭嘴, “不用考虑,写吧!”沈逸澜气定神闲的说。 这是报复顾家? 小肚鸡肠的女人,宁可将银子给一个下人,也不愿意帮助顾家。 也罢,日后过的凄惨,也怪不到顾家头上。 顾梓霖提笔写了字据, 像上次一样,所有人按了手押,包括婆子丫鬟小厮。 轮到二房,三房的死活不肯按, 周妈妈端着托盘道:“缺一个手押,我们家姑娘是不借的,不借最好,省了麻烦。”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陈阿旺捧着的银票盒子。 银子借不成,明日顾府门口又是一群人要债,脸都丢到全陵州去了,家里孙子辈的就大房的两个娶亲了,姑娘们一个都未出阁,这银子还非借不可。 此刻的二房三房的,恨没有早点分家。 就算借成了还不上,这沈家的九姑娘难不成真把他们赶到大街上,就是拿个下人吓唬吓唬他们。 想到此刻,没按手押的,也都按上。 第38章 我定不负你 第二天,顾梓霖给匠人结算了工钱。 通过中间人,往陆府里面说情。 最后以五千两的银票压下去陆老爷的怒火。 肚子不等人,开始张罗发请柬,订酒席,忙得顾陆两家晕头转向。 陆府后院闺房。 顾梓霖用指腹抹去白皙脸庞的泪水,“玥儿,让你受委屈了。” “都怪我不好,一不小心被父亲知道了,将我的银子都没收了……” 陆凌玥哭的梨花带雨,她一直在外面做生意,性格上一点不矫情。 这么一哭,顾梓霖的心跟着碎了,抱着她安慰道: “玥儿不用自责,这笔钱本就应该我们顾家出。” 陆凌玥抬手抹了一把脸,“霖郎,顾家本就艰难,哪来这么多银子。” 提起这事顾梓霖心里别提多堵得慌了, 拿到银票后,顾老夫人发话,这件事不准说出去,第一是脸面,第二当然是赖账。 顾梓霖苦笑道:“是母亲拿出来的,之前沈爷爷给的用来运盐的银子。” 这也是出了宁寿居,顾老夫人特意交代众人的一个说辞。 沈老爷子的银子到底让她逼出来了, 陆凌玥面上破涕为笑,“霖郎放心,我这还有嫁妆,咱们成亲后努力把家里的生意打理好,将一万两还给母亲。” 顾梓霖顿时眼圈发红,同样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女儿,一个小肚鸡肠,针针门门的算计,一个识大体,还没过门,自愿拿出嫁妆来贴补婆家,于婆家共度难关。 “玥儿,我定不负你。” “霖郎,我也是。” 送走了顾梓霖,陆凌玥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一进门,见父亲拿着银票盒子乐的合不拢嘴,她笑盈盈的上前给父亲行礼。 “父亲安好。” “玥儿,这次你可立了大功,要了一大笔聘礼不说,还额外赚了五千两。” 陆凌玥颇为得意。 “这算什么,婚宴还能收些礼,上面查盐税,私盐肯定要紧一阵,盐的价格不会少于八十文,有了沈家九姑娘带进顾家的盐引,咱们私盐混到里边,一年下来可是黄金万两。” 父女俩开心的在书房大笑,仿佛屋子里摆满的黄金。 两百里外的皇宫,皇帝吃着燕窝,下面跪着管庄太监庄葫。 “回陛下,沈家出嫁的几个姑娘所带嫁妆里有铺子和庄子,奴才都一一查过,均属位置偏僻,或生意惨淡,大多入不敷出,顶多半价卖点银子。” 哼,算沈家死老头子识相。 “沈家的九姑娘情况怎样?”皇帝问。 “沈家九姑娘却在闹和离……她手里的庄子铺子是最差的,能卖上三分之一的价钱就算高价了……” “自身难保,闹什么和离,她也太过矫情了。” 皇帝放下手里的玉碗,现出疲态。 总管太监挥挥手,让庄葫下去,扶着皇帝往榻前走, 心中知道,皇帝今天的精神头怕是回光返照。 “陛下莫要为这些芝麻大的小事忧心,身子要紧。” “周贤妃有没有派人过来问话?” “贤妃娘娘,日日在宫里拜真武大帝,为陛下祈福,从无懈怠。” 皇帝叹口气,“你不用安慰朕,她就是对朕不管不问的。” “陛下多虑了。” “你去跟她说,朕也觉得那女娃娃可怜。” 第39章 以退为进 周贤妃正在宫中抄写经文, 宫女进来报,总管太监刘总管亲自来了。 她放下笔赶紧起身相迎。 出了什么大事,要刘总管亲自过来。 “娘娘吉祥,” 周贤妃上前搀扶, 刘总管接着道:“恭喜娘娘,陛下让奴才传个话过来,圣曰:沈家的女娃娃是够可怜的。” 周贤妃还等着下文,“没了?” “贤妃娘娘只这一句。” 周贤妃皱着眉头,陷入沉思。 刘总管续道:“陛下最近食欲不太好……” 周贤妃岂会听不出来,是想让她熬参汤,“多谢总管提点。” 刘总管不再多说,话带到了,准备离开。 本想转达一下陛下的思念之情,奈何宫中耳目众多,叹息离去。 陛下派他亲自来传一句话,很能说明问题,希望周贤妃不要辜负圣意。 “刘总管留步。” 刘总管刚走两步,周贤妃叫住了他。 “烦请刘总管转告陛下,沈家九姑娘之事是臣妾僭越了,惹陛下忧心,罪该万死,臣妾定当日日跪于真武大帝前思过,以免再犯。” 刘总管急的直搓手, “娘娘何苦如此……一碗参汤的事……” 周贤妃眼眶发红,“刘总管看护陛下劳苦功高,替本宫多加照抚,本宫在此谢过。” 她说着双膝一软,要行大礼。 刘总管赶紧上前搀扶,“老奴当不起,都是老奴份内事,娘娘保重身体。” 送走了刘总管,周贤妃长长的松了口气,她吩咐宫人,闭宫谢客,只在宫中思过。 自古帝王无不猜忌,只能以退为进了。 庄葫出了福泽殿,大冬天的出了一脑门子汗。 皇宫重地不敢久待,去内库上交了银票,出了宫。 临走前向刘总管举荐了陆家的五姑娘陆凌月为皇庄总掌柜。 对于这个人刘总管早有耳闻,因是女子特别注意了下,让他回去等授职。 陆凌玥得了消息,喜不自胜,喜事一件接着一件。 她约来了顾梓霖一起看做好的嫁衣。 干活的绣娘一个劲的夸,其奢华程度比沈逸澜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顾梓霖见心爱之人满心欢喜,阴郁了几天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晚上,顾家新修的院子,怡景园里, 两人甜哥哥蜜姐姐的互相依偎着说悄悄话。 明天就要举办婚宴,两人还是舍不得分开。 突然,夜空中传来一阵钟声,声音越来越大,仿佛寺庙和道观的钟同时被敲响。 依偎的两人惊诧的分开,向前厅而去。 听到钟声的人,都到了前厅,连顾老夫人也被冯妈妈搀扶着来到了前厅。 沈逸澜也在周妈妈的陪同下来到了前厅。 打听消息的人都回来了,钟声还没有停歇。 “回主母,是皇帝驾崩了!” “啊?”林氏耳朵像是聋了一样,“你再说一遍。” “皇帝驾崩了,衙门里的消息。” “啊!” 陆凌玥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国丧期间,禁止嫁娶,明天的婚宴被迫取消。 修院子耽搁了一个月,再过一个月的国丧,这肚子可是不等人的。 · 第40章 国丧 沈逸澜强压住心口的狂跳, 带着周妈妈赶回如意居。 将陈阿旺叫到厅堂,道:“阿旺叔,能不能派人去周芦周大人处,让他帮忙探听一下新皇登基是否大赦天下,祖父他们是不是能回到陵州?” 沈逸澜说这番话的时候,声音都是发颤的。 “姑娘莫急,我亲自去。” 陈阿旺出去,翻身一跃上了墙头,没一会消失在夜色中。 周妈妈忧心道:“姑娘,不可能这么快,皇帝刚刚驾崩,新皇登基还需些时日,莫要急坏了身体。” 沈逸澜点头称:“是。” 缓缓的坐在罗汉床上,稳住心神。 “半夏,去给姑娘熬碗百合莲子羹来。” 半夏答应着一步三回头的出去,连翘端进来凝神的茶,放在小方桌上。 两个丫鬟知道是重要的事,不等姑娘说话,自吩咐下去做事小心点,这个时候不好给姑娘添乱。 怡景园里,顾梓霖抱着陆凌玥小声的安慰。 “没事的,你先搬过来,咱们的婚宴就是推迟一个月,不要哭坏了身子。” 要不是因为修院子欠工钱的事,将婚宴耽搁了,足足拖后了七天。 好巧不巧赶上国丧。 陆凌玥哭的更伤心了,这次本就是想气气沈逸澜,这下好了,人家躲在房里偷着乐呢! 想想刚才在前厅,顾家上下乱做一团,沈逸澜清丽绝美的容颜,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那份从容更显矜贵,陆凌玥心里堵着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 她抬头看一眼顾梓霖,还好此刻的心思全在她身上,若不是新婚夜将他框出来,现在两人不定怎么恩爱呢,这一局怎么说也是她胜,婚宴推迟一个月也没关系,还是先将她赶出府是正事。 想到这些,心中释然。 “霖郎,我想通了,婚宴推迟一个月正好是个机会,你先休妻,我进门再休妻,外人会以为我欺负弱小。” 一提起这件事,顾梓霖就头疼, 沈逸澜一定要和离,嫁妆全充公,一点不给自己留后路,本想慢慢劝劝,事情耽搁儿下来。 “是她执意要和离,不是休妻。” 就是个死心眼,就算嫁妆在顾府,到时候总能给她留一些的,和离了什么也捞不着。 这么拖着,无非就是沈逸澜想使出点花招,顾梓霖可是坑不过去,往她房里一钻,她还是正妻。 陆凌玥心中合计,现在怀有身孕,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还是尽早赶出门去为好。 “霖郎,和离就和离吧,咱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不好总这么耽误人家。” 顾梓霖将她重新揽在怀中,点头道:“嗯,拖了这么久也算给她机会了。” 第二天,便商量和离事宜。 沈家这边没什么人,都是嫁出去的女儿,这种场合也不好请来。 顾家这边是一位太祖叔公,辈分高请来以示公正。 接下来就是媒人,和一些亲戚。 顾家这边商量好了,帖子发出去,一半人推脱不来,理由是刚刚国丧都闭门不出,延后几日再说。 陆凌玥在闺房摔了小桌子上的茶盏。 一定是沈逸澜那个弃妇搞鬼,她在等着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这样她的嫁妆就都是她的了。 第41章 九姑娘矫情 七天后,陈阿旺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姑娘,大赦名单里没有沈家。” 希望落空,沈逸澜虚弱的坐在围椅上,眼眶渐渐发红, “下去休息吧!” 陈阿旺出去一会了,她的眼泪才掉下来,滇南的深谷丛林,常年瘴气,打发去的人刚刚回来,住的环境简陋,被强制屯田、修路、开矿,没有自由。 祖父身体不好,平时起居都是她亲自照顾,一去一回四个月过去,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周妈妈端上一碗绿豆汤,见姑娘从未如此过,担忧的道: “姑娘,莫要忧思,祖君吉人自有天相。” 沈逸澜接过几口喝完,这个时候更应该稳住。 “叫阿旺叔收蜀冈贡茶,再带一些名贵药材,药丸之类的,这些东西轻,马匹就能带,此去滇南比马车快一些。” 周妈妈松了口气,这是要走这条商路,明着行商,暗自接济祖君。 没几天,陵州城欢呼起来,大赦天下的告示贴在衙门口, 一些不太重要的罪犯和被充为官奴官妓的都放出来,流放遣返的名单也下来了。 毫无意外的,没有沈家, 事态稳定下来,顾家和离的事摆在了日程。 一大早,庄葫来到了顾府,在如意居的厅堂里喝着上好的龙井。 他看见了皇帝口中的矫情人--沈逸澜。 “沈家九姑娘,你这十里的嫁妆抬出去可就归了陛下了,不然咱们打个商量,少抬出去点意思意思,剩下的我们五五分。” 这个庄葫周妈妈之前接触过,那时候经常在祖君面前搬弄是非,避免污了姑娘的耳朵,接话道: “庄大人,我们家姑娘要的是清白,嫁妆交出去一点不合适,好像我们姑娘在婆家犯错误了似的,现在新皇登基,万一事情败露,可是欺君的大罪。” 坐在罗汉床边上的沈逸澜,略点下头,表示赞同。 话说到这个份上,庄葫也不好再往下说,气愤道:“先皇说九姑娘矫情,还真不假,和陆家五姑娘比起来,云泥之别。” 他嗓子里骂骂咧咧的出了如意居。 此番话恰巧被顾梓霖听到,他不知道先皇为什么会知道九姑娘,但夸五姑娘却是听的真切。 心中免不了骄傲一番。 更是待庄葫如上宾。 众人到了前厅,顾家的太祖叔公坐在主位。 这样的事他是不想来的,宗族里面都知道这个顾老夫人将大房这支败的差不多了,沈家肯联姻正是翻身的机会,没想到出了变故,现在又要娶新妇,逼得曾孙媳妇和离,即是和离说明曾孙媳妇没有错。 这样丢顾家脸面的事,谁愿意来。 他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面对着顾老夫人道: “老大媳妇,沈老头我了解,他孙女错不了,你可想好了,可没后悔药。” 顾老夫人想起借银子的事,气呼呼的道:“叔公莫要被谣言骗了,那小蹄子精于算计,阴暗的很,顾家的霉运都是她带来的。” 太祖叔公叹口气,将视线转向沈逸澜, “小九,你可想好了。” 沈逸澜行礼道:“太祖叔公,小九想好了。” “便是刺字流放也愿意。” 第42章 和离 哪个姑娘不爱惜自己的面容。 谁又愿意去受颠沛流离之苦, 这是沈家的命,沈逸澜作为沈家的人,不会逃避。 “太祖叔公,小九也是没办法,既然二郎有心爱之人,我留下有何意义,不如和离了放过彼此。” 见她说的决绝,太祖叔公也不好再多劝什么, “行,小九,老朽遵从你的意思,出了这个门,你是老沈头的孙女就是我曾孙女,有谁欺负你,尽管来找我。” 沈逸澜心中一暖,跪下磕头,“谢太祖叔公,我会的。” “嗯,快起来,地上凉。” 太祖太公没下文了,急得顾老夫人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进行。 前几日,她亲自去的太祖叔公府上,还带了千年的人参,就是要太祖叔公帮着把嫁妆扣下,答应的好好的,来了又不提是什么情况,果真是老了记性差。 “太祖叔公,这嫁妆……” 太子叔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小九,嫁妆的事,你自己拿主意,人手不够说话,我带了一些。” 顾老夫人脸上瞬间变得惨白,身体不自觉的抖了起来。 顾梓霖递了和离书,太祖叔公、林氏、二房、三房…… 传到媒人手里,连着叹气好几声,保了二十年的媒,今日是头一遭这么离谱的,这次的女家最是大方的,不仅帮着顾家度过难关,还抬了十里的嫁妆,论长相全陵州没几个能比得上,论绣工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知书达理从无劣迹,这样的好女人都容不下,以后顾家的亲事,还是少碰为妙,造孽啊! 和离书传到沈逸澜手里,内容很简单,简要的说明了夫妻二人性格不合,感情疏远,难归一意,以求一别,各还本道。 她拿到手里,松了口气, 茶叶和药材采买的差不多了,可以动身去滇南找祖父了。 上面没有官府的盖章,沈逸澜环视一周,没见到官府的人。 庄葫在围椅上起身,“直接去衙门吧,将嫁妆抬了,刺字、流放、就可以上路了。” 人群后面,陆凌玥心里早乐开了花,用不了多久,这些都会归到她的手里掌管,虽不是自己的,杀杀她的气势还是很受用的。 “没有盖章,我不出门。”沈逸澜坚定的说。 并不是官府的人不来,而是顾梓霖觉得太过丢人,想着过后再到衙门补上。 顾老夫人冷哼,“她就是不想去刺字流放,把亲戚朋友都折腾来,帮她说话,重新做平妻,太祖叔公,我们都被她骗了。” 太祖叔公也没惯着她,抬高了声音道:“也不知道是谁不想和离,连衙门的人都不叫,和的哪门子离。” 顾老夫人被一阵抢白,气得直翻白眼不敢反驳。 只能对着林氏发火,“当家主母,你怎么办事的,你是死人吗?还不派人去请。” 顾梓霖缓缓走到沈逸澜身边,“澜儿,不要怄气了好不好,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不想把事情做绝。” 沈逸澜冷笑出声,淡淡道: “我没怄气,快去吧,长辈都等着呢。” 第43章 盖章的来了 这一天,是顾家自上次成亲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前厅的门大开,吴长随带着几个官府的人进来,其中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格外抢眼。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林氏慌忙站起来,往外迎。 顾老夫人以为是孙子早请了官府的人,这会刚到,语调阴阳的说:“官府盖章的来了,看她这戏怎么往下演。” 她话音刚落,官员中的县丞大喊: “知县大人到。” 前厅一阵唏嘘,众人面面相觑,等着看热闹。 庄葫险些从围椅上摔下来,慌忙站起来,对着来人中的年轻的白衣公子哥跪地就拜。 “十三爷安好。” 来人正是十三皇子祝弘懿,陪同的还有本地衙门里的知县,典使。 “庄大人快请起,庄大人为了陛下的事奔波辛苦了。” 庄葫哪里敢起,明显听出话里的讽刺。 连着又了磕了几个头。 人群后面的陆凌玥看傻了,庄葫为皇帝办事,在陵州横着走,让他卑躬屈膝的人,定然更有地位。 这么厉害的人为了沈逸澜的事儿来,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双腿发抖,摸着个椅子坐下。 “庄大人起吧,别耽误了正事。” 一行人向老寿星太祖叔公见礼, 顾梓霖还在‘十三爷’这个称呼上徘徊,好似吴长随说起过这个人,当时自己没当回事,没想到连庄大人都这么恭敬。 周妈妈见了吴长随,脸上的愁苦全没了影。 周芦大人身份敏感,吴长随到了,代表周芦大人到了, 县丞道:“人都叫出来,大人有话要说。” 今天的场合,不管是看热闹的还是主事的,基本都到了,只有如意居的只来了四个人, 周妈妈吩咐陈阿旺去如意居将人都叫出来。 林氏也吩咐月锦,将做饭的厨娘,烧火的丫头等等,没出来的全叫了来。 等人的空档,知县大人问道:“和离书可写好。” 陵州最大的官,一县之长,亲自过问小老百姓和离的事,这得是多大的面子,难道是陆家的人衙门里说上了话,专门给五姑娘撑腰的。 和离的事二郎名誉上受点影响,好在有陆家五姑娘暗中使力气,这才请来衙门的人助阵。 顾老夫人早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凑,欢喜得合不拢嘴,使劲抓住冯妈妈的手,以掩饰激动。 沈逸澜上前行礼,将手里的和离书递了上去。 知县大人很认真的看了一遍,问道:“九姑娘可是下了决心,不管是流放还是嫁妆充公,或有人欺负于你,本县给你做主。” 沈逸澜声音清朗:“回大人,无人欺负,之所以带着嫁妆走出顾家,是想告诉陵州的百姓,我沈逸澜不是因为犯错才和离,至于充公也没问题,这是律法作为百姓自当遵从。” 她声音不大,一句话,字字砸地有声。 顾梓霖傻呆呆的杵在那,总感觉哪里不对,被顾老夫人推了一把, 他身体惯性的来到知县大人面前,下意识弓身施礼。 “草民顾梓霖见过大人。” “嗯!”知县大人上下打量他,“你就是顾家二郎?” “正是。” 第44章 赦令 顾梓霖也算得上一表人才, 样貌身材都可算上乘,果然长的朝三暮四的样。 知县大人懒得再多看他一眼,沈家九姑娘这样的绝色,给他们顾家可惜了。 “签字画押吧,” 他说着提笔在见证人处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了手押。 接着是男女双方,沈逸澜按完手押,将托盘捧到主位太祖叔公面前, “太祖叔公,您受累。” 太祖叔公边签字画押边叹气,“是二郎没福气,日后他定追悔莫及。” 顾老夫人心里翻着白眼:谁后悔还不一定呢,再漂亮的脸蛋刺了字也是耻辱,流放到滇南,一路上不定经受多少男人蹂|躏,还想再嫁,除了嫁给罪奴,谁还要这样的烂货。 我们家二郎就不一样了,有了陆家的扶持,知县大老爷亲自见证和离,这以后的日子可是平步青云。 到时候,作为顾家的老祖宗,那可是太后的待遇。 此刻,顾家前厅里已站满了人。 “宣,赦令。” 县丞声音很大,确保所有人听见: “跪!” 众人还糊涂着呢,知县大人,当先跪下, 接着呼啦啦,整个前厅的人都跟着跪下了。 陆凌玥被燕香连拖带拽的,跪坐在地上。 什么赦令? 不是来见证和离的吗? 祝弘懿徐徐展开黄绢,朗声道: “朕承天运,初临天下。 念沈氏一门曾边关运送粮草,虽罪责在身,体众庶之艰辛。 今特赦,和离之沈氏逸澜,免去流放之罚。 自此感念圣恩,奉公守法,共筑太平盛世。 钦此!” “沈氏逸澜谢主隆恩!” 沈逸澜跪地磕头,双手打颤,为何只有自己的赦令,也不知道沈家的其他人可有。 祝弘懿伸手将沈逸澜扶起,将赦令放在纤白的掌中。 “望九姑娘独自珍重。” 这样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有人欢喜有人忧。 顾梓霖愣在当场,见大家纷纷向沈逸澜道贺,才反应过来,这样的结果最好,有机会见了沈家祖爷爷,也好有个交代。 那张绝世容颜跟他再没有任何关系,松了口气的同时,像丢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太祖叔公没牙的嘴也咧开了,“好,好,皇上圣明。” 周妈妈,半夏,连翘,更是抱着自家姑娘抹眼泪。 顾老夫人当时就瘫在地上,冯妈妈怎么拽都拽不起来。 这不可能,皇帝连沈家的人都没赦免,偏偏赦免一个弃妇,一定是借了顾家的光,她要是不嫁进顾家,早跟着沈家老少流放去了。 这下和离带走的嫁妆不用充公了,连带着抵押的摆设也都要被带走。 她自己的嫁妆带走,顾家的东西她不能带走。 “冯妈妈,快去叫人看住如意居,房契不能让她带走,咱屋里的摆设不能让她带走。” 当所有人散去,她还瘫在地上,林氏和顾梓霖一同将她扶起。 “快,快去如意居,我的摆设,还有顾宅的房契,不能让那小蹄子拿走。” 顾梓霖耷拉着脑袋,嘟囔道:“银子都发了工钱,拿什么赎回来。” 枯树枝的拳头打在他身上,“都是你惹出来的,你去给我要回来,她有十里的嫁妆,还在乎我这点摆设。” 第45章 顾老夫人碰瓷 沈逸澜送各位大人出府, 祝弘懿刹后两步和她并行。 望着和印象中的野小子八九分的相像的女子,心中酸楚。 “澜儿,莫要心急,滇南那边我再想想办法,不能赦免待遇也能好一些。” 沈逸澜泪盈于睫,屈膝行礼。 “多谢十三叔,改日定当登门拜谢。” “行,”祝弘懿深知沈家的冤屈,心中不免现出愧疚,“你自己多保重,陵州还有你的几个姐妹,和一些铺子,总要赚些钱,接济滇南沈叔那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到雅苑找我,我不在拿着玉佩那的仆人也会帮你。” 沈逸澜吸了下鼻子,点头道:“嗯,谢十三叔。” 祝弘懿不再多说,上了门前四匹马的行宫马车,身上带着兵器的仆从相护,消失在街角。 送走了官府的人,吴长随跟着进来,和沈逸澜相视一笑。 “小丫头长大了,处理事情来有板有眼的,蛮像那么回事。” “小吴叔叔取笑了,芦叔叔他还好吗?” “很好,他不方便过来,你不要怪他。” “从来都没有怪过……”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如意居门口。 里面已经绑好车架,正打算往外拉嫁妆,顾老夫人拦在门口不让马车出去。 两个月的斗智斗勇,嫁妆没扣下,祖宅和屋里的摆设,稀里糊涂的抵押出去。 今天就算是豁出去老命也要把东西拿回来。 半夏走在前面,拿开她的手想进去, 顾老夫人像是一个破了的纸鸢,飘飘忽忽的倒在门口。 顷刻间,门口响起哭嚎声。 “打人了,大家快来看呀,弃妇教唆手底下丫鬟打人了,还有没有王法呀,我一把老骨头也打,还是不是人呀,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老头子早早的就去了,一大家子都指着我老婆子,临老了还要一个小蹄子欺负……啊!我不活了!……” 顾梓霖上前想拽起来老人家,又不敢使劲,拽坏胳膊腿麻烦。 “祖母,您别这样,日后咱们有了银子,自会赎回。” 顾老夫人使劲捶着孙子,“她十里的嫁妆,还在乎我这点东西,我的东西不还回来,休想出这个门。” 太祖叔公派过来帮忙的儿子媳妇到了,家里的的仆从赶着车跟过来,都堵在门口。 “顾老太太,快起来吧!老头子都让你作死了,别难为人家小辈了。” “是呀,顾老太太积点德吧!这孙媳妇长的多俊呀,文文静静的多好,愣给搅和散了。” 顾老夫人斜眼看着两个头发花白的妇人。 正是太祖叔公的两个儿媳王氏和李氏,应当叫她一声嫂嫂,见她落魄了,说风凉话。 可真够势力的。 太祖叔公家的主君顾言,上前深施一礼,“嫂嫂,有什么话可以说清楚,您这么闹像什么样子,顾家也是要脸面的。” “我没闹,小蹄子拿了我的摆设,和……和……” 顾老夫人实在说不出口。 “想借着和离抬嫁妆,拐走我的东西,我要打开箱子搜。” 沈逸澜不急不缓道: “不急,乡下的庄子也是要收拾的,咱们不如把大人宗长重新请过来,他们要说给我就给。” 吴长随是知道原委的,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热闹。 顾老夫人面上一慌,她又不傻,那帮当官的都是帮着小蹄子的。 “叫街坊邻居也过来做个见证,”周妈妈道:“还有许掌柜也叫来,他可是收了相看的银子的。” 顾老夫人坐在地上不依不饶:“开箱,不开箱休想出这个门。” 第46章 入住前物品清单 “不用打开箱子,” 沈逸澜看向旁边的周妈妈,点头道:“拿出来吧。” 坐在地上的顾老夫人收了声,小蹄子年龄小不经闹,还不是乖乖的就范。 林氏已经习惯老太太的作风,站在那没动,顾梓霖上前劝说, “祖母,咱们有事起来说。” “不行,不见东西我就不起来。” 说话间,周妈妈拿着个官皮箱出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纤白的手拿出一张单子,上面有手押和签名。 由半夏拿着递给林氏等和过来帮忙的两房亲戚看。 “这是我们进来住之前,将如意居里的东西列了明细,我们不曾使用,都在如意居的小库房里,现在可以清点。” 众人唏嘘,过来帮忙的王氏道:“九姑娘做得好,对待这样的人家就得多个心眼。” 顾梓霖眼神惊愕,抢过单子端详,上面是如意居的一些家具,有冯妈妈和周妈妈的签名和手押, 他苦笑,看向沈逸澜,双唇颤抖:“打从进门的第一天起,你就没想和我顾梓霖过一辈子。” 真是好算计,怪不得沈家可以富甲天下,任何交往都要算计,连夫家也如此,还有什么感情可言。 谁嫁人不打听打听,临出嫁前,得知顾老夫人行事不讲道理,当家的婆婆林氏还好。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清点物品,放到犄角的小库房。 沈逸澜为这件事庆幸,省去很多麻烦, 她看也不看那张呆滞凄凉的脸,淡淡道: “说来惭愧,我倾慕的是二郎的皮囊,可我忘了别人也一样,如若两厢厮守,这个清单自会如废纸一张。” 顾梓霖心中难受的无以复加,颤声道: “一开始你便选择了弃我,一步一步滴水不漏,枉我和玥儿一直为你打算。” “二郎的委屈可是够贵的,祖爷爷拿出多少银子,你自己心里有数,怎么算都是我沈家亏。” 虽然气愤,沈逸澜还是屈膝行礼, “谢二郎这多半年的照拂,免受流放之苦。” 王氏翻着白眼:“是呀霖哥儿,你祖母白活了,你年纪轻轻的可不能忘恩负义。” 李氏也道:“人家只是带走应该带走的,沈老爷子搭进来的银钱可是没跟你们要,九姑娘都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了,也不怕街坊邻居笑话,一屋子未娶未嫁的,积点德。” 顾梓霖被羞的抬不起头来。 顾老夫人见拿出来的不是家里的房契,还是什么物品清单,顾家人话里话外的损她,才下去的火气上来了。 “好你个小蹄子,算计到我们顾家来了,我的东西还回来。” 周妈妈按耐不住,拿出抵押的字据出来,递给顾家的主君看。 签字画押的占了半页,还有许掌柜的印记。 顾言的脸上刷的一下变的红紫,只一千两都拿不出来,还有脸在这闹, “九姑娘,看在祖叔叔的份上,这张字据不要再给外人看了,银钱他们慢慢还。” 说完,他转身对着王氏和李氏使个眼色, “架走。” 就等着主君发话呢,上前一左一右的架起顾老夫人,将其挪到不碍事的地方,直接撂在地上,打发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看着。 第47章 打道回府 周妈妈带着王氏,前往小库房, 对着单子,一一清点。 都是些旧家什,上面落了一层的灰,要不是挨着放一起,单个放着风一吹就散了架。 没一会清点完毕,将小库房上锁, 沈逸澜带着周妈妈和两个贴身丫鬟上了最大的一辆马车,开开心心的出了顾宅。 陈阿旺指挥着手底下人,将套好的车往外拉,一车接着一车, 陪嫁过来的马车装满了,顾言带过来的几辆马车,小厮又到街上雇来的马车。 想想这些东西进顾家时,全家人激动的一宿没睡好觉,好似都是顾家的了, 现在眼睁睁的看着一车一车往外走,像割肉一样。 围坐在如意居门口,唉声叹气。 顾老夫人更是不肯回去休息,暗骂小蹄子心狠。 前前后后,太阳落山了,东西才拉完。 顾梓霖看着空荡荡的如意居叹气,沈老爷子救了顾家不说,就凭这屋里那几样要散架的家什,娶到一个商贾千金,聘礼也是沈老爷子给的银子里出的一千两,这一千两也是给他买了行头,嫁妆抬进来后,装扮起来才有了新房的样子。 不管怎样,都是顾家对不住沈家九姑娘。 林氏过来拉着儿子往外走, “现在后悔也晚了,自己做的事,要承担后果。” 顾梓霖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一想到人家打进门起就存了要走的心,他心口堵着难受。 “还好有赦免的诏书,澜姐儿也好过点,以后她有什么,咱一定要帮一把。” 林氏安慰道: “我瞧着澜姐儿本事着呢,她身边都是能人,咱们不求人家是好事,哪还轮到咱们帮……阿娘挺中意这个儿媳,是咱们顾家没福气。” 陆家虽也不错,独独未婚先孕这一样,让林氏觉得别扭。 经过一系列的折腾,顾心菱反而安静下来,后院修的过于奢靡,赶上重新盖了,她一说话,全家都有权利噎她。 这会怯生生的道:“咱们还不上一万两银子,不会真的把我们赶到大街上去吧!那个陈阿旺好凶的。” 顾梓霖勉强挤出点笑: “没事的,过了年就盐运了,那可是财源滚滚。” 嘴上这么说,心里发虚,查盐税的事还没完,牵扯的官员陆续被抓,前面的事谁知道呢! 国丧期间,所有娱乐都关了门,这也为陆家省了点银子, 庄葫直接住进陆府,平时吃喝也下来好几个档次。 “庄大人,这十三爷什么来路。”陆凌玥问。 庄葫用筷子扒拉着大瓷碗里的四喜丸子,放下筷子,比起明月坊的饭菜差多了。 “十三爷的身份还是不要乱打听,这事要是传出去,有什么闪失,是要掉脑袋的。” 陆凌玥躬身道:“凌玥明白,莫不是皇……” “莫猜,莫猜,当是个钦差就好。” 钦差也是三品以上,定是城里边的人,陆凌玥心中了然。 十三爷的身份必定十分的尊贵,怎么和沈家如此的熟识,和吴长随交谈也很随意,一定是周芦的关系。 盐使大人周芦非常得先帝赏识,求了一纸赦令也很正常。 还是找顾梓霖问一下,沈家和周芦的事情。 第48章 打开心结 翌日,陆凌玥约了顾梓霖去了三清观。 烧完三炷香之后,两人来到了旁边的竹林。 国丧加上冬天的缘故,亭子里没人。 顾梓霖坐在石凳上,陆凌玥很自然的坐到他膝上。 昨天赦令的事一结束,大家陆续的往外走,她女扮男装的混在人群中偷偷溜了。 本想去看个笑话,吓的差点滑了胎。 现在想想心有余悸。 “霖郎,沈家的嫁妆都搬完了?” “嗯!” 顾梓霖不想说话,两人这样的相处,以往都是甜蜜的,今天却怎么都觉得别扭。 生怕冒出来个游园的,见到两人不雅的姿势。 要是沈逸澜,把清白看的比嫁妆都重要,打死也不会坐到他膝上。 他都能想象得到,她小女人娇羞的模样,每日坐在窗前绣花,娴静的等着他回去。 陆凌玥靠在他怀里, “有了赦令,九姑娘的日子也好过些,她真的被流放了,才是我的罪过。” 有赦令又怎样,还不是个弃妇。 谁跟她陆凌玥争,谁就得死。 顾梓霖的思绪从绝美容颜处被拉回来,再怎么想人家,和他从未一心过。 “嗯,这件事结束了,咱们也好安心做生意,暂时要吃些苦,过了今年,一切都会好的。” 东拉西扯绕了半天,陆凌玥试探的问: “之前大赦天下的时候没有沈家,怎么突然就有赦令了。” 顾梓霖叹气:“之前吴长随提醒过我,沈家和十三爷有渊源,我没当回事。” 陆凌玥像是漏掉什么信息,沈家的事她查过,根本没出现过十三爷这个人。 如果十三爷身份尊贵……那岂不是造反? 所以,沈家才不在赦免名单内。 哼,有了皇帝的忌讳,沈家想翻身,难如登天。 她倒要看看,一个绣娘能掀起什么大风浪。 “玥儿,你猜不到,她到顾家第一件事,是将如意居的东西登记,封在小库房,还有签字画押,就为了昨天拉嫁妆时,可以撇清关系。” 陆凌玥心中暗惊, “不可能,定是身边的妈妈婆子使的坏,她二八年华怎么想到这么远。” 听她这么说,顾梓霖压在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怎么说?” “她一个刚过门的,什么都没经历过,怎么会想到这些,那些年龄大的妈妈婆子鬼主意多的是。” 也许! 是他错怪她了! 顾梓霖长长的出了口气,脸上泛起红润, 没想到这个心结是陆凌玥为他打开的。 “玥儿,你太善良了,她满脑子算计心思,在我心里,早被你比下去了。” “我哪有这么好。”陆凌玥撒娇道。 顾梓霖表情的细微变化,她怎会注意不到。 幸亏和离了,日子久了名正言顺的生出情愫来,到时候挺个大肚子,怎么跟她斗。 以前再怎么辉煌,现在也是个弃妇,又有流放的背景,众人躲还来不及,谁跟她做生意。 用不了多久,我陆凌玥做了皇庄总掌柜,沈家被查抄的产业都归我打理, 真想看看沈逸澜那个绣娘,是什么样的表情。 第49章 重打鼓另开张 北城外,沈庄。 沈逸澜陪嫁里最大的庄子。 她像出笼的小鸟,一会跑到前厅,一会跑到库房,一会又去了厨房。 想到哪去哪。 昨晚在马车里委屈一晚,毫不影响她的心情。 周妈妈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满院子是卸下来的箱子,陈阿旺正带着人该入库的入库,该进屋的进屋。 仆从更是干的起劲,在顾家憋屈了七八个月,总算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盘。 丫鬟婆子打水洒扫,更不在话下。 出嫁前,沈家九姑娘就是个听话的千金小姐,绣花弹琴的很柔弱。 这两个月来,大家都惊艳于,小姑娘处理事情老练,一板一眼很是有模有样。 沈家被流放的阴影也渐渐淡去。 凌乱破败的院子,经过几天的收拾,井然有序起来。 陈阿旺做起了外院总管,提拔得力的大牛往滇南去。 沈逸澜吩咐周妈妈拿来现银,对大牛说, “别去马市了,去养户家里选上好的,算上备用的别超过十匹,别张扬。” 大牛答应着,拿了银子出去办事。 陈阿旺沉声道:“姑娘是想长期往滇南行商?” 沈逸澜长出了一口气, “这次查盐税,多个商贾落没,沈家势头太强,跌的最惨,江南待久了早晚惹火上身,此去滇南一为探望祖父,二为探路,切忌张扬。” 陈阿旺安慰道:“祖君硬朗的很,姑娘莫要忧心,” 忧心有什么用,沈家的案子事出蹊跷,现在有了自由身,定要查个清楚。 沈逸澜硬是将泪意憋了回去。 还有庄子铺子需要打理,十三叔说的对,只有赚钱了,滇南那边才有好日子过。 “半夏,往后滇南的账你来记,沈庄的账也你来记,咱们的吃喝拉撒可就归你管了。” “啊?”半夏左右看看周妈妈,看看连翘,“我不行,记错了怎么办。” 陈阿旺笑道:“滇南一趟来回,怎么也得三四个月,大牛那边也会记账,你这边记个总账,不难,至于家里的,你在顾宅的如意居不是记的挺好的,就是字写的难看点。” 周妈妈也点头,连翘更是为她高兴,跟着姑娘学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独立记账了。 半夏眼泪在眼圈转,看着自家姑娘,“只要能帮姑娘分忧,我好好干。” 沈逸澜点头,“连翘泼辣,跟着我办事敢说话。” 连翘以为还需要再练练才能记账,没想到是跟着姑娘办事,那可是周妈妈以前跟着主母做的事,很威风的。 她一个孤儿,从小跟着九姑娘,现在也出人头地了,哽咽道: “姑娘,我听你的,好好干。” 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也有哭鼻子的时候,把一屋子人逗笑了。 沈逸澜恢复了自由身,没了婆家的束缚,去下面庄子转转也方便很多。 祖爷爷分给她的都是铺子庄子都是最破的,甚至是卖不上价的,占在数量上多,亏钱也是亏的多。 沈家出钱的几个产业,都归了皇庄,几次走在大街上,看着不如往日繁华,心中不免发酸。 第50章 千里江山图 “周妈妈,去库房找些绸缎,姐妹们的家里先探个路,” 和姐妹们多半年没见,沈逸澜有些担心,也不知道各家的情况, “国丧过后,回庄子聚聚,我既得了赦令,吃个饭应该没事。” “哎!” 周妈妈声音有点颤,平日里各房勾心斗角,这一出事,一家人格外亲切, “姑娘们也都憋着难受,聚一聚也好,都是没靠山的人,互相有个帮衬。” 能想到的都吩咐下去,商讨一下细节,已经是掌灯时分。 沈逸澜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 起身打开床榻旁边的箱笼,声音惊动了睡在小榻上的半夏,她点了灯过来。 “姑娘找什么?” “《千里江山图》有七八个月没碰了,现在静下心来,绣剩下的。” 主仆两人将一匹绢布拿出来,放在床上。 半夏边帮忙边抽泣出声, “还以为姑娘要放弃呢......” 沈逸澜勾了下她的鼻子, “傻丫头,心不静绣不了,放了七八个月有点手生了,” 半夏连连点头,出嫁后一个月沈家就出事了,表面上看着大家都挺正常的,心里都憋着委屈。 东西在床里放好,沈逸澜吩咐半夏去睡觉,她也躺下来,摩挲着绢布。 八年前祖父带着她去潭州看一位故友,有幸看到了前朝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当时震撼的她说不出话来,深深被宁静悠远的意境所折服, 祖父为了等她临摹,硬是在潭州住了半年, 回到陵州后,开始着手刺绣,刚绣到两尺的时候,拿去给祖父炫耀,当时正有客人在,回避已经来不及。 看了绣作,客人赞不绝口,问到谁是绣品的作者时,自知闯祸的沈逸澜,看着祖父不说话。 祖父只说家里请的绣娘易师傅所绣。 没想到半个月后,宫里来人,要请易师傅进宫。 祖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谎说易师傅已经离开沈家,不知去向。 深知传扬出去原作不保,责令她当场剪断,不得再绣。 她只能在闺房偷偷的刺绣,八年过去了,还差两成。 这件事情也只有周妈妈,半夏和连翘知道。 看宫里的重视程度,《千里江山图》的价值可想而知,沈逸澜暗下决心,绣好了敬献给当今圣上,求圣上给祖父他们先脱了奴籍。 脑中思虑,睡意全无。 沈逸澜翻了个身平躺,眼睛瞪着帐子, 沈家的事,周芦一定清楚,祖父说过,见他必须走衙门,不准私下见面,他那样的官员定然有很多眼线盯着, 要不要去找下十三叔,吴长随说,和离那天他直接回了京城。 有机会还是要见一见,或许他知道沈家的事情。 一晚上想东想西的,迷迷糊糊睡的不踏实。 第二天,日上三竿,沈逸澜才悠悠醒转。 现在是国丧,大家深居简出,和离的事折腾的,思绪一松懈,乏力感才出来。 “马上要过年了,吩咐下去一切喜庆的事情都免了,莫要节外生枝。” 周妈妈答应下去,吩咐人往下通知。 第51章 运筹帷幄 主仆四人收拾停当后,来到前厅, 陈阿旺躬身道:“姑娘,祖君的事我派人出去查,罪证确有其事,怪的是案子审完后,证人都不知去向。” 周妈妈叹道:“江南的大户,哪家不放印子钱,沈家的利息最低,他们没脸面对祖君,自然是逃了。” 沈逸澜也想过,既是流放,事情也小不了。 有人教唆也很正常。 “只能继续找证人,哪怕一个,也能追查出点什么。” 沈逸澜揉着眉心,将昨晚胡思乱想的事情捋了捋说道: “铺子里选个地段好的,重新收拾一下,将家里绣活好的,庄子里绣活好的,再外招几个,选些素雅的料子,做成衣铺子。” 周妈妈眼前一亮, “姑娘是想,咱们这离皇城近,即便一个月过了,百姓也不敢穿的太艳。” 沈逸澜点头, “过年的衣裳估计都做好了,免不了都是艳色,赶上国丧,又要赶制颜色素些衣裳,咱们成衣也做,定制也做,这个活能干三年。” 连翘和半夏用崇拜的眼光看着自家姑娘。 说干就干,周妈妈吩咐手下办事的,开始各庄搜罗会绣活的,管吃管住,马上开工。 都是闲不住的,有银子赚跟打了鸡血似的。 沈逸澜沉吟片刻,对着陈阿旺道: “阿旺叔,今日开始下庄将散织户手里的粗布都收上来,价钱上他们要多少给多少,各家再订三个月的货,通通送去染坊,染成淡色,越淡越好,玉色,薄蓝,盈粉,杏仁黄,白青,米白,” 连翘疑惑的看着自家姑娘,“姑娘,这么多粗布,咱家的粗使的丫头都不喜欢穿......” 半夏打断了她的话。 “姑娘自有姑娘的道理,让干啥干啥。” 周妈妈和自家姑娘对望一眼,很有深意的笑笑,没有说话。 沈逸澜续道:“染坊里的存货也都要着,都要淡色的。” 陈阿旺领命下去,带着人赶着大车出了门。 沈逸澜拉着两个还愣在那的大丫鬟, “咱们去街上收收看。” 主仆四人拿着店铺的册子,坐上自家的马车,进了城。 陵州城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三层的一家绣坊,名为凝绣阁。 管庄太监庄葫正坐在二楼的贵宾室,喝着上好的龙井。 “停下手里所有的绣活,赶制宫里的贡衣,还有官员府里的常衣,要求颜色淡雅,绣样内敛,切忌奢华。” 陆凌玥双手交叠,点头拜下:“是,庄大人” 今天是她第一天上任陵州皇商总掌柜之职,第一个任务,定当竭尽全力。 作为凝绣阁掌柜,扈兰月面有难色:“这......庄大人,可手里的活计都排到年三十......” 凝绣阁本是沈家的产业, 归了皇商后,沈老爷子将她的身契烧了,让她安心做事, 靠着凝绣阁过活的农户,织户,染户也可以多加照抚。 陆凌玥很不喜欢这个扈兰月,之前赶上逢年过节,真不给陆家面子,借口绣活多经常拒收。 现在落到她手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 第52章 皇商大掌柜 “扈师傅,现在咱们接的是皇命,你想抗旨。” 陆凌玥厉声道。 “噗通!” 扈兰月跪在地上, “民女不敢,之是来凝绣阁的都是达官显贵,要是交不上活计失了信誉......” 陆凌玥面色冷峻,喝道: “按庄大人说的做准没错,再大的显贵还能大了当今圣上不成。” 扈兰月只得应承:“是。” 庄葫:“下去吧,赶紧筹措人手,年三十第一批可是要出去的。” 扈兰月领命出去。 贵宾阁里剩下两人时,庄葫叹道: “最好能找到易师傅,自沈家倒了后,易师傅也失去了线索,咱家八年前曾跟大内刘总管,有幸在沈家见到她绣制的《千里江山图》未完成的一段,只这两尺在这世间堪称登峰造极之作,针法细腻,巧夺天工,整幅可想而知,若是能敬献给圣上,寓意江山永固,这前途不可限量。” 听闻此话,陆凌玥赶紧道:“扈师傅也不知道踪迹?” 说完暗骂自己废话,凝绣阁都归皇庄半年多了,若有线索早查到了。 庄葫续道:“八年时间估计已经完成,查抄沈家也未发现此物,嫁妆单子也查过,并无此物。” “若是沈家故意隐瞒......” “这也是我想扣下九姑娘嫁妆的原因,可惜......” 为表忠心,陆凌玥一再承诺, “庄大人,此事包在凌玥身上 ,假以时日定当为大人找到。” 出了凝绣阁,她上了马车, 今天第一天上任,马车是车行里最大的,贵族用来接待贵客之用,因为国丧,华丽的服饰全部撤换掉,心里嫌弃的不行, 燕香却兴奋的就差在里面翻跟头了, “姑娘,银子没有白花的,虽没了装饰,大街上的马车都被比下去了。” 马车刚行了半盏茶的功夫,便见顾家的马车坏在路上。 “燕香去看看。” 没一会,燕香带着顾家的四姑娘上了马车。 “二嫂,你的马车好大呀!软软的真舒服。” 顾心菱一上来,兴奋的哇哇大叫。 恨不得大街上的人都能听见,如今的皇商大掌柜是她二嫂。 效果很明显,四周行走的路人,都驻足观看,议论声频频。 “哎,那不是陆家五姑娘吗?”一位中年员外拱手行礼,“恭喜五姑娘高升。” 身着华服的路人也跟着行礼,“现在是皇商的大掌柜,牛气冲天的,恭喜恭喜!” “恭喜恭喜!”沿街店铺的老板娘也屈膝行礼,“陆家养了个搂钱的耙子,顾家用不了多久也发家了。” 陆凌玥听到路人的夸赞很是受用,亲切的拉着顾心菱的手道: “四妹妹,你这是去哪呀?” 顾心菱面上一红,丫鬟早探听出了陆凌玥今天第一天当差,她出来碰碰运气,果然碰到了。 现在整个陵州城都知道她有个厉害的二嫂,和二嫂拉好关系,参加个什么官家的宴会,遇到的如意郎君的机会也多一些。 “我就随便转转,家里车子坏了......我哪能跟二嫂比,陵州没有不知道的,我们这些在家里只能绣绣花弹弹琴,十几年都这样,都要无聊死了......” 燕香将小几上的糕点递给她, “四姑娘说的太对了,连我这个丫鬟都长了不少见识。” 第53章 半价处理 马车行至最大的布行-云锦布庄。 云锦布庄也曾是沈家的铺面,查抄后归了皇商。 燕香道:“停车,咱们去最大布行看看。” 陆凌玥只是浅笑嫣然,算是默认了丫鬟的提议。 三人下车,进了云锦布庄,田掌柜抛开客人,带着手底下的伙计出来迎接。 呼呼啦啦的,陆凌玥和顾心菱被众星捧月着进了店里。 这样的待遇,陆凌玥经历了一上午,特意压了压心中的愉悦,板着面孔。 顾心菱瞬间觉得腰板都直了,小脸扬得老高跟在后面。 一进门,他们到了一楼的贵宾休息区,雨前龙井,得胜糕陆续的上来。 田掌柜拿出了库存账本,恭敬的递到陆凌玥面前。 顾心菱和燕香只顾着吃喝。 陆凌玥翻看着账本,很认真的样子。 店里的客人也是人来人往,贵宾区又是敞开式的,窃窃私语声不断。 “陆家五姑娘就是厉害,看账本的样子太飒了。” “那是,当今圣上器重的人,谁敢小瞧。” “你看外面的马车就知道了,皇家的待遇。” 陆凌玥听着外面的赞美,延迟婚宴的阴郁一扫而空。 坏事变好事了! 以她陆凌玥现在的人气,婚宴得加桌了,沈逸澜的婚宴才多加了二十多桌,礼单收到手软, 要超过她,剩下的半个月多转几家铺子的事。 越想越美,目光停在粗布的库存上。 “田掌柜,咱们的粗布库存量怎么这么大?” 田掌柜躬身道:“陆大掌柜,粗布是老东家在的时候进的,卖的也少,都是下面的织户的存货,只有老东家收,收了几年了,十里八乡的都送这来了,归了皇商后,就没再收过。” 老东家? 叫的够亲切的! 给沈家歌功颂德? 陆凌玥将账本摔在桌子上, “我不管是什么时候收的,全部处理掉,大量进淡色的素缎,有多少要多少。” 田掌柜为难道: “陆大掌柜恐怕不妥,年根的粗布就算是半价也卖不出去多少啊!再说柜上的盈利都被庄大人提走了,买素缎的银子从何处出。” 伙计们也都搓手,粗布几天都碰不到一个问的。 也不知道给谁省,查抄的东西合着就是白来的,素缎收上不来,绣坊那边也别想完成贡衣。 陆凌玥将账本合上,淡淡道: “三天,三天内,所有的粗布半价卖掉,卖得款项用来收素缎。” 三天? 伙计们唏嘘出声。 就是通通拿到集市上处理,也卖不了几匹。 往年都是处理过的,年头长积压的时候集市上卖过,一仓库呢,别说半价了,给钱就卖三天也卖不了多少。 田掌柜硬着头皮道:“三天时间太紧,可否宽限些时日。” “就三天,卖不出去全都卷铺盖走人。” 陆凌玥也不跟他们废话,抬腿往外走。 顾心菱和燕香,也被凌厉的气场镇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小跑着跟上。 上了马车,顾心菱竖起大拇指,“二嫂威武。” 燕香也得意的不行,“这帮人平时接待达官贵人,眼睛都长天灵盖上去了,见了咱们这些商贾之家的客人,爱搭不理的,今日姑娘出手,他们还不是鹌鹑样。” 第54章 我全要了 走到哪都有恭喜的, 陆凌玥被夸的受用, 都要飘起来了, 下一站当然是查抄的酒楼了,快到中午了,带着未来小姑风风光光的吃一顿。 燕香掀着后车窗帘看风景, 大老远便见到连翘坐在车夫旁边,往城里行来,马车在最大的布行云锦布庄前停下,车上下来沈逸澜主仆四人。 “姑娘,你看那个弃妇沈氏,也来布庄了,咱们的马车能装下她们的马车两个还有富余。” 过来挖人吗? 陆凌玥放下手上的帘子道:“回云锦布庄。” 布庄内,沈逸澜正在货柜上挑选,田掌柜的欲言又止的,双手不住的往脸上抹眼泪。 “东家的九姑娘......” “田掌柜莫要再如此称呼,沈家并未大赦,免受连累。” 沈逸澜说完,自顾自的选看着布样。 “掌柜的,这些粗布淡色不带花纹的我全要了。” 田掌柜有点激动,刚刚皇庄大掌柜要求低价处理,脚前脚后来了沈家九姑娘全要,是不是太巧了,难道是进来前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不可能啊! “九姑娘,这些粗布难卖的很,你要这么多却是为何?” 周妈妈笑盈盈的道,“老田啰嗦,我们姑娘还赶时间呢,你不卖我们换下家。” “卖,卖,你们可是我的救星。”田掌柜边说着边将人让到后院。 连翘去车行雇车,半夏跟着去了后院点数。 陆凌玥一进来,便见到沈逸澜在积压的粗布前晃悠, 她身着玉色粗布衣裙,发髻随意的挽着,别了一根玉簪,毫无大家闺秀的气派。 以前沈家的婆子奴婢,身上的衣裳比官宦人家的小姐还奢华,现在沈家的九姑娘选的料子,连普通百姓都嫌弃的粗布。 真是落配的凤凰不如鸡。 燕香一进门便道: “这不是顾家的那个弃妇沈氏吗,这里的普通料子都比外面的贵,去外面货摊上买便宜很多。” 她声音比较大,布行里其他的客人,纷纷抬头往这边看,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是被顾家休了,嚣张跋扈,善妒不孝。” “顾家真仁义,休了嫁妆都让拿回去了,” “瞎说什么呢,嫁妆全拿走了,定是和离。” 沈逸澜听到议论,淡淡的扫了她们一眼,继续看她的料子。 店里的伙计见大掌柜去而复返,赶紧迎上来,“陆掌柜还有何吩咐。” “逛得口渴,” “陆掌柜,您先坐下休息一会,我去叫人煮茶。” 伙计说着进去里间,出来时,手里拿了托盘,上面是茶盏和几样小点心。 陆凌玥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沈氏,”顾心菱晃悠着到了货柜前:“将近晌午,外面的货摊都晒一上午了,再不去买可要收摊了。” 沈逸澜像没听见一样,继续看她的布。 顾心菱被彻底的无视,心中火气冒上来, “出了顾家,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穿,装这么可怜给谁看,我二哥不会再要你了。” 陆凌玥这茶喝的是越来越有味了,小点心也吃了几块,边吃边看戏,这样的小日子真是惬意。 第55章 当成狗放屁 “哦!我知道了!” 顾心菱突然开悟的样子,道: “我二哥不理你,你是给来买布的达官贵人看,看看能不能收你做个小妾,给你点建议,穿成这样只能做个通房丫头,还是去贵宾区选块上好的,到凝绣阁绣个富贵牡丹什么的,或许还有希望当个妾。” 这时半夏从内门进来,看到这架势愣了一下,来到自己姑娘面前,小声道: “周妈妈让咱们俩重新雇马车回去,她和连翘押货回去。” 沈逸澜点头,又看了会深色的粗布,摇摇头放弃。 她拉着半夏往外走。 顾心菱急了,合着她说了老半天,被当成狗放屁了。 沈逸澜她不敢动,半夏可是没关系。 顾心菱抬手推向半夏的后心。 此刻的半夏恰巧过门槛,身后的大力,惯性使然,身体踉跄的向外摔去。 陆凌玥的大马车恰巧堵在门口阶下,半夏的身体冲出去,双手扶住车厢才稳住了身形。 “哎呀!” 身后传来燕香一惊一乍的声音, “快看看马车坏没坏,坏了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显摆的意思太过明显,惹得布庄里面外面的人都过来看。 一帮人呼啦啦都涌了出来,围着马车看热闹。 燕香的眼睛都要贴在车厢上了,想找到什么不妥的地方。 沈逸澜扶着惊魂未定的半夏,“有没有擦伤。” 半夏摇头,知道顾心菱的火气都是冲着自家姑娘来的。 刚得了赦令没几天,她不想给自家姑娘找麻烦, “我没事,咱们去车行吧。” 主仆二人手拉手顺着车厢的侧面往外走。 “别走啊!刚刚我看见碰到马车了,你们得把车给我们姑娘擦干净了。” 燕香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陆凌玥从布庄缓缓走出来,假意斥责道: “燕香不得无礼,这么大的车你让人家怎么擦。” 半夏忍不住道:“擦什么擦,刚刚顾四姑娘推我才扑到车上......” “哎呀!话可不好乱说,”顾心菱蹦着就出来了,“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你衣服边了,怎么是推呢......算了,小女子这边给你赔不是了。” 这情形,半夏没法,只得掏出帕子,在刚刚扑到的位置上擦了擦。 燕香左一个不行,右一个不行的。 正僵持间,远处传来开道的锣声。 一辆四匹行宫马车缓缓的自街口驶过来。 这辆马车陵州城的人都知道,雅苑的十三爷的马车,他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他们一向低调,今日是这里围了太多的人才敲锣开道。 众人边纷纷避让,边唏嘘不已。 “这么气派的马车,我这辈子都坐不上。” “车上的人一定有爵位,沈家最鼎盛时期,也没有这样的马车。” 都想知道雅苑的新客是什么身份,对外就是有钱的公子哥,这个理由满足不了陵州人的好奇心。 堵在云锦布庄前的马车车夫,此刻的脸上惨白惨白的。 他赶紧挥着鞭子,拽着车辕往布庄的侧院门里避让,这要是冲撞了,整个车行都得搭进去。 第56章 十三爷驾到 四匹枣红色的骏马一字排开, 是罕见的四轮行宫马车, 车厢似一个行走的小房子。 能够乘坐这样马车的,一般都是皇室宗亲,或者有功的大臣。 十三爷是个神秘的存在,陵州的百姓都愿意叫他花花太岁。 因为进出雅苑的,大多是明月坊里的花魁。 行宫马车行至云锦布庄门口停下来。 扈从拿下车凳,一位翩翩佳公子从车里面下来。 在顾家前厅,陆凌玥见过十三公子,她紧走两步双手抱拳行礼。 “见过十三爷,十三爷安好。” 刚刚围着一圈的人,也都纷纷行礼问好。 沈逸澜带着半夏也屈膝行礼。 顾心菱更是挤到人群的前面,二哥二嫂和离那天,母亲担心她嘴上没个把门的,并没有让她去,最后知县大人来了后,她才被叫到厅堂,当时人多,她被挡在后面。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世上竟有这般精致的人, 白色的衣袍,腰上一块淡绿的璞玉,系这同色的丝绦,是天上飘下来的上仙吗? 沈逸澜还想着忙过一阵去雅苑致谢,没想到在街上碰到了, 她不动声色的低着头,想着回去备下厚礼再去拜访。 “你就是皇庄的新大掌柜?” 祝弘懿声音清亮悦耳,如晨钟暮鼓。 陆凌玥心头一喜,没想到十三爷还知道她的身份,定是庄葫大人说了不少的好话。 “十三爷,正是民女陆凌玥。” “嗯!” 祝弘懿嗓子里哼哼一声,越过她继续往前走, 顾心菱见状大着胆子,向前走两步,还要向前走两步时,身边的扈从拦住了她。 “十三爷,您去过我家,我见过您……” 祝弘懿淡淡的往说话的方向扫了一眼,视线落在沈逸澜的身上。 “近日可好?” “谢十三爷体恤,还好。” 沈逸澜从容淡定的回道。 祝弘懿见到眼前的人心情要好上很多,父皇临终前将他叫到跟前,特赦令只给沈家九姑娘一人,条件是辅佐新皇登基,共同对抗其他皇子。 在玉华宫里,母妃告诉他求情的经过, 原来他们的母亲曾经是手帕交,因避讳皇帝的猜忌,成亲后就断了联系。 母妃还讲了她们成亲前的一些趣事,比起他这个皇子的童年可是幸福多了。 有了这层关系,使得他见到沈家九姑娘,更多了一层亲近之感。 没了父皇的压制,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和沈家的人来往。 “刚得了上品虎丘,吴长随倒腾来的,要不要尝尝?” “这……” 沈逸澜有点为难,众目睽睽的,一向低调的她有点不适应。 半夏开口了,“谢十三爷了,我们忙了一上午,口早就渴了。” 半夏说完,拉着自家姑娘往马车处走去。 眼睁睁的看着三人上了行宫马车,陆凌玥才反应过来,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脸色白的吓人。 沈逸澜什么时候这么大的排面了? 沈家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不可能和皇家扯上关系。 对,刚刚听到的好像有吴长随,定是看在盐使周芦的面子,才和她这般亲近。 第57章 初进雅苑 要不是燕香扶着顾心菱, 她都要瘫倒在地上了。 天上下凡的仙人,怎么可能会看上一个弃妇。 十三爷是花花太岁,她仗着有几分姿色,迷惑了十三爷,一定是这样。 对,和离那天定是对着十三爷眉来眼去。 今日穿的这么可怜,就是要在十三爷面前装可怜。 这样的女人,幸亏二哥休了她,不然就是家族里的祸根。 行宫马车行的慢,车厢里四平八稳的。 有随从亲自在马车里煮茶,半夏也没客气,连着喝几口的凉茶才舒爽些。 沈逸澜连连的道谢:“麻烦十三爷了。” “这里又没外人,还叫十三爷。” 沈逸澜浅笑:“十三叔。” 两人闲谈了一会到了晌午,马车直接从正门进了雅苑。 祝弘懿道:“国丧期间都是斋饭,不嫌弃用个便饭。” 人都进来了,再说别的显得太过矫情,沈逸澜答应下来。 陈嬷嬷带着主仆二人往膳堂走。 刚到门口,就见一个婢子跪在地上,一个嬷嬷点着她脑门子骂。 “知道十三爷今儿回来,就穿着素缎的衣裳出来伺候,你是想勾引爷,还是想爷被有心人诟病,” 沈逸澜往跪在地上的婢子身上看, 她身上着的是鸭蛋青的素缎,缎子的质地很好,大老远就能看见光泽,缎子上还刺绣了素海棠。 这件衣服真的挺素的了,由于质量太好,有一股华丽高贵之感。 跪在地上的婢女一声不敢吭。 “秦嬷嬷,十三爷的客人到了。”陈嬷嬷道。 有外人在总是不太好看,跪在地上的婢女起身抹着眼泪退了下去。 秦嬷嬷向主仆二人身上看,能来雅苑用膳的平头百姓,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两人淡定从容,不像其他人,第一次来雅苑东张西望的。 再往身上看,姑娘一身玉色粗布衣裙,上面零星绣着梨花,整个人看上去安静淡雅。 旁边的丫鬟穿着薄蓝的衣裙,也绣上了梨花,一点都不张扬。 “敢问姑娘,二位身上穿的可是凝绣坊里做的衣裳。” 沈逸澜浅笑答道:“是自家铺子做的,现在是国丧,自然要穿这些粗布,先皇一直倡导节俭,先皇后带着宫人织布缝衣,先皇俭用度支,作为子民穿着粗布也是怀念他老人家。” “说的好。”祝弘懿换了身浅灰色常服过来用膳。 附近的嬷嬷丫鬟纷纷给祝弘懿行礼。 秦嬷嬷:“十三爷,咱们雅苑里服侍的人,衣裳都换成粗布的吧!” 祝弘懿当先进了膳堂,“行,这事便交给澜儿,给爷也做几身。” 半夏差点蹦起来, “太好了,这可是沈家绣庄第一笔契单,谢十三爷。” 沈逸澜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可以开工了,刚刚的一套说辞,却是她故意为之。 本想过几日带着礼物来说这个事,今日却是个意外收获。 雅苑里伺候的妈妈叫嬷嬷,这个十三爷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家里人有爵位,他们最在乎的就是如何做能纪念先皇,看来这次赌对了。 她进了膳堂,和沈家的比差不多大小,从容的坐下来和十三叔用饭。 膳食都是些精制的素菜,味道可口清爽,色香味俱全。 两人闲聊了一会别的。 沈逸澜诚恳道: “可有叔奶奶的身量尺码,我想做几身衣裳表示下……” 第58章 装可怜勾引人 祝弘懿眼睛发亮, 这要是母妃知道是九姑娘做的衣裳, 定会落下泪来。 “秦嬷嬷,我阿娘的尺寸,给澜儿姑娘。” 秦嬷嬷像是突然想到什么, “是!......十三爷,加做几套年长嬷嬷的衣裳。” “准了。” 还是老嬷嬷想的周到,母妃身边的几个贴身的,还是要照顾到。 吃完了饭,秦嬷嬷拿了厚厚一叠尺寸,叫了雅苑里的马车送主仆二人回去。 话说陆凌玥上了大马车,送顾心菱回顾家。 乐极生悲,一上午的兴奋,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都蔫了。 马车停在顾府门口,附近的百姓过来围观,也没让三位心情好起来。 进门的前厅,一大家子都在,正在商议婚宴订桌的事。 顾心菱的火气顶到嗓子眼了,“二哥哥,那沈氏刚出顾家的门就勾引男人,穿着家里粗使丫鬟都不穿的粗布衣裳,装可怜勾引人,她心机藏的可够深的。” 顾梓霖抬头,见未婚妻陆凌玥也跟了进来,面有难色。 “天生长个狐媚样子。”冯妈妈很有经验的对顾老夫人说。 顾老夫人叹口气,“他们那院子咱们也进不去......”谁知道私底下都干什么了。 “怎么回事?”顾梓霖有点想维护的意思,“已经和离了,再怎么勾引,也跟顾家没关系。” 顾心菱跺着脚,“怎么没关系,当初和离的时候,就是没查清楚,早拿了证据,就是休妻。” 十里的嫁妆也就不用抬走了。 林氏站起身,面色冷峻, “菱儿,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准乱说。” “是呀,顾伯母,是菱妹妹小题大做了,就是在街上偶遇十三爷的马车,沈氏上了十三爷的车......” 陆凌玥的话还没说完,二夫人眼睛瞪的老大, “什么?四匹马的行宫马车?全陵州最气派的那个?” 顾心菱一屁股坐在围椅里,没好气的道:“对就是那个,” “呲......”三夫人轻呲出声:“上那辆车的可都是明月坊的头牌。” 冯妈妈跟着附和:“三夫人说的对,十三爷的女人换的比衣服都快,沈氏离了顾家的管束,一点体面都不要了,也不怕给沈老爷子丢脸。” 顾老夫人听着受用,喝了口茶才道: “幸亏霖哥早于那沈氏和离,不然以后出事,败坏了顾家的门风就不好了。” 顾梓霖面上通红,原来被她迷惑的男人还不少,连阅女无数的十三爷也未能幸免。 他想起有次去如意居,沈逸澜坐在罗汉床上,吃个早点都能让人神魂颠倒,早和离也算是好事。 这个细微的变化却还是被陆凌玥捕捉到了。 还好沈氏和离出去,时间长了,这顾梓霖定会把持不住。 林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看着未来二儿媳笑道:“今日第一天上任,累了吧!” “今日可长见识了,玥姐姐杀伐果决,把铺子里的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可威风了。” 还不等陆凌玥回答,顾心菱大着嗓门嚷道,生怕二房和三房的听不见。 “我们坐的大马车,好多人围着看,羡慕的不行。” 第59章 心机藏得深 “二郎媳妇快坐,快坐。” 顾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二郎可心之人,定是全陵州最好的,能力还强,霖哥儿眼光好。” 顾家的虱子都是双眼皮的。 林氏不想听这些人说下去,用商量的口吻道: “玥儿,赶上国丧,婚宴的桌是不是减点?” 陆凌玥今天来,本是想加桌的,还没开口,封了门。 “这......顾伯母,减不了,还要加......” 林氏摇摇头,道:“玥儿,伯母觉得不妥,国丧才过一个月,虽可以婚嫁,咱们这里离京城近,办的太大恐遭人诟病。” 顾老夫人的白眼都要翻到眼眶外面去了, “林氏,沈逸澜给你什么好处了,你是担心玥儿的婚宴办的比她风光吧!” 顾心菱从椅子上起身打圆场,过来拉母亲的胳膊。 “阿娘,二嫂认识的人可多了,今天都跟她道贺呢,我看加个十桌八桌挡不住。” 屋子里的人眼睛都是亮晶晶的,上次婚宴,多开了二十桌,收到的礼钱少说也有一万两,还不算物件,都是冲着娘家那边来的。 林氏咬咬牙问道:“玥儿是想加多少?” “三十桌。” 顾梓霖吓了一跳,“玥儿,还是好好算算,三十桌连后院都得摆上。” 陆凌玥面上笑盈盈的。 顾心菱翻着白眼,“看我哥那个小胆,今天一天道贺的都够七八桌的了。” 林氏心里盘算,家里也就二十桌,加上三十桌,可不就要摆到后院,如意居虽空着,屋子里什么也没有,摆桌还不够丢人的,只能搭个灶头,放些食材。 在沈逸澜那受的气,总算能扳回一局,憋闷了几日的顾老夫人松了口气,收了礼钱赎回宅子,还有富余。 商量完婚宴的事。 顾梓霖拉着陆凌玥回了怡景园。 上次都要拜堂了,赶上国丧,现在陆凌玥的肚子也微微隆起。 顾梓霖从背后抱着她,心中愧疚,“让你受委屈了。” “哪有什么委屈。”陆凌玥撒娇道:“只要和霖郎在一起,这些算不了什么。” 顾梓霖一阵感动,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如若早知道沈氏不检点,我是断不会娶她,咱们都让她给骗了。” “那是老天爷磨炼咱们彼此,谁都不能横在你我中间。” 陆凌玥在他怀里拱了拱,续道: “沈氏也够可怜的了,若是她安分一点,留下来也是个安稳,不至于出卖色相。” “玥儿就是太善良,不要被她蒙蔽了,带走的十里的嫁妆,不用穿着粗布衣裳装可怜吧!四妹说的对,她就是心机藏得深。” 顾梓霖不由得将爱妻搂的更紧一些。 “阿嚏!阿嚏!” 沈逸澜翻看着账本一个劲的打喷嚏。 这是谁总念叨她呢! 北城外,沈庄。 库房里堆满了收来的粗布。 连翘不免有点犯愁,“周妈妈,这么多粗布,卖不出去怎么办?” 姑娘有意培养连翘,周妈妈也不再隐瞒, “听姑娘的准没错,往年也是收很多织户的粗布库存,卖不掉做成军需,运到边关换盐引,虽不赚钱,有盐运勾着赔不上。” 连翘佩服得五体投地,眼睛都放光了。 周妈妈不忘叮嘱道:“这些可不准说出去,你自己知道就行了,听好姑娘的差便可。” 连翘点头如捣蒜,好在周妈妈提醒,不然准定炫耀出去。 “周妈妈,我知道了,跟着姑娘办事,就要嘴严。” 都是看着长大的,周妈妈摸着她的头笑了,“对,无论什么事,说出来让姑娘定夺,不准隐瞒,影响姑娘的判断。” “嗯嗯,是周妈妈。” 第60章 去顾宅送礼 北城边上,新开一家锦绣成衣铺。 临街的一面全作为样品的架子,陆续有粗布绣品挂上去。 后院最大的一个屋里一些绣娘赶制绣品。 忙的不亦乐乎。 “姐妹们休息下,养养眼睛。”半夏端着点心进来。 绣娘们,放下手里的活,揉揉肩膀捶捶腰的,桌子旁的水盆里净了手,吃起点心。 这个空档,沈逸澜也活动着脖子,从屋里出来。 “姑娘,去睡一会吧,几天没好好歇着了。”连翘拿了件披风,盖在她肩上。 这个确实,晚上挑灯设计花样,天一亮就指导绣娘干活。 沈逸澜打个哈欠,揉揉眉心, “不睡了,让周妈妈准备礼物,去看看太祖叔公。” “啊?”连翘不想动,嘟着小嘴道:“是顾家的太祖叔公吧!他们都那么对姑娘了,还要给他送礼。” 顾家的确不咋地,自嫁入顾家,太祖叔公对她这个小辈关怀备至。 特别是沈家流放那会。 他老人家亲自去送的祖父一行人,这件事还被顾老夫人埋怨了一阵子。 “昨天送过拜帖了。”沈逸澜抱着连翘哄着她,“太祖叔公不一样,全陵州城也就这一个老宝贝,不说之前,和离那日可是帮着运东西的。” 连翘也知道这么个理,奈何跟顾家沾边就非常的不爽,更何况此去路过薄情郎家门口。 帮着姑娘掖好披风,才不情不愿的往外走去。 家里的马车都在运货。 连翘在车行雇了一辆马车,装了半车的礼物。 沈逸澜带着周妈妈和连翘,上车往城中心走。 快要过年了,街上买卖年货的也多起来,马车行的也慢很多。 顾家大门口,月锦挎着篮子往里急走,气喘吁吁的到了宁寿居。 “老夫人,沈氏装了半车的东西往这边来了,车把式说是来顾家。” 冯妈妈摇摇头,“不可能,是不是听错了?” “不会的,”月锦连着喝了几口凉茶才道:“车把式是我家隔壁,集市上碰到,我问了两遍呢,去顾宅送礼没错。” 冯妈妈想了下说: “不会是看太祖叔公的吧?” 顾老夫人抿了口燕窝,慢条斯理的说: “不可能,去叔公那,要说去小顾宅,” 冯妈妈恍然大悟,“对对对,之前顾家是一个大宅子,分家才隔开的,他们另起的门,所以叫小顾宅。” 冯妈妈也不耽搁了,赶紧找来准备过年穿的衣裳和头面,给顾老夫人换上。 “老夫人,要不要准备红封。” “准备个屁,我收了她的孝敬,算是看得起她,可别忘了,她可是个弃妇,咱家霖哥儿不要的破烂货。” 顾老夫人穿戴整齐,端坐在罗汉床上, 冯妈妈也换了身衣裳,“我去门口迎迎。” 顾老夫人叫住了她。 “别去,给她脸了。” 两位老人家坐立不安的,月锦换完衣服出来,道:“我去门口看看。” 顾老夫人没做声,冯妈妈半晌才蹦出一句话, “去吧,躲着点,别让人以为我们是去迎她。” 月锦走到门口了,顾老夫人才说:“不用躲,马车直接迎到宁寿居来。” 月锦答应着,紧走几步往大门口行去。 到了门口,就见邻居大叔甩着鞭子进了顾家的巷子。 第61章 去小顾宅 二房的夫人孟氏从自己的院子出来。 见月锦急匆匆的往外走。 抬手刚要叫住她,琢磨了一下没叫出声。 现在各房都有自己的算计,万一是花钱的事,还是要躲远点。 孟氏见月锦转弯了,才小跑几步跟了上前。 顾宅的门大开着,两个小厮和月锦在门口往外张望。 没一会,一辆马车在顾宅门口停下, 车夫蹦下来,放下车凳,“九姑娘,到了。” 连翘当先打开车上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 “车把式,不是这。” 车把式乐呵呵的道:“错不了,我们家隔壁的月锦在顾宅当差,我不会认错的。” 月锦出了大门,小跑着下了台阶,“是顾宅,是顾宅,连翘姐姐不怎么出门,莫不是不认得了。” 连翘这才探出头来,见说话的是月锦,脸子立马撂下来。 “跟谁叫姐姐呢,我可没你大。” 月锦闹个大红脸,“我的错,我的错,连翘妹妹莫要跟我计较,快进宅子,外面冷别把姑娘冻着。” 连翘都替她们愁的慌,心眼子得缺成啥样,还进他们顾家的门,哪来的自信呢! 马车里的沈逸澜也听出不对劲,和周妈妈对望一眼,道: “连翘咱们去的是小顾宅,是不是跟车把式没说明白。” “啊?”连翘委屈的说:“还有小顾宅。” 沈逸澜和周妈妈都被她的憨态逗笑了。 连翘被笑的不好意思,对着车把式道: “大叔,我说错了,我们去的是小顾宅。” 车把式恍然大悟的样子,“无妨!无妨!前面再走一点就到了。” 马车的帘子被放下,车把式将车凳放上去,重新上了马车,“月锦回吧,我们去小顾宅。” 月锦眨巴眨巴眼睛没反应过来,马车继续往前走了,她才回过味来,真如冯妈妈说的去的是小顾宅。 这会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回去免不了被顾老夫人一番数落。 车把式害人不浅,自己没弄明白,告诉她干嘛! 没办法,谁让自己多事,装看不见不就没事了。 月锦满腹心思的往宁寿居回话。 一进门,她眼泪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往下掉,嘴里嚷嚷着跟老夫人请罪。 当她说明原委之后,顾老夫人脸都气青了,“小蹄子奸诈,月锦心思单纯,定是耍着她玩。” 冯妈妈动手帮顾老夫人换衣服,气愤道: “是呀,九姑娘陪嫁就有四五辆车,还雇车行的车,特别找了月锦隔壁的车把式,上赶着跟月锦报行踪,分明是故意的。” 二夫人孟氏跟进来,安慰道: “她们去小顾宅送礼?看着装了半车,都是盒子,实际也没什么东西。” 都是送过礼的,她这么一说,气也就消了一半。 冯妈妈将首饰放在妆奁里,随口道:“送些个廉贱的,还不够让人笑话的。” “就是。”孟氏附和道。 她见顾老夫人气恼劲还没消,灵机一动。 “我找个由头去隔壁看看。” 其他人也好奇起来, 月锦也不哭了,随手拿了刺绣样子,递给孟氏,“二夫人,您就说去看看刺绣样子。” 二夫人接过,在婆婆期待的眼神中转身出了宁寿居。 第62章 五千两的礼物 小顾宅,前厅。 太祖叔公坐在主位。 旁边陪着的是大儿子顾言,和大儿媳主母王氏。 小厮丫鬟端着礼品盒子,站在两排。 沈逸澜跪拜给太祖叔公请安。 王氏赶紧上前扶起,“九姑娘快起,地上凉。” 沈逸澜起身落座, 周妈妈倾身递上礼单给王氏,转身打开最近的礼品盒子。 “和田羊脂白玉如意一对,老寿星,这可是瑞玉阁的活计。” 太祖叔公连连的点头,“这个好,好,好分。” 这件礼物送到太祖叔公心坎里去了,到时候一闭眼,两个儿子一家一个。 王氏惊得从椅子上起身, “呀!这一对怎么也得一千两吧!” 周妈妈笑道:“主母猜的差不多,是一只一千两。” 托着玉如意礼盒的小厮,明显的身体晃了一下,赶紧调整身形,拿稳礼盒。 这一句,恰好被进来的二夫人孟氏听到,手里捏着刺绣样子,都不会挪步了。 身后是太祖叔公的二儿媳李氏,刚刚是二夫人孟氏找她要绣花样子,听到消息过来主屋,也听到这句, “呦!这两千两的如意长啥样啊?” 顾言也从椅子上起来,走上前弯腰仔细观看,不仅感叹,一点瑕疵都没有。 二夫人孟氏的脸别提多难看了,这要是霖哥不和离,到时候跟二大娘子好好处处,说不定也能分一个。 周妈妈又打开第二件礼物,《南极仙翁图》 顾言看了眼名章,惊诧道:“这是前朝李公的大作。” 太祖叔公眼睛都笑一块去了,没牙的枯唇连连说道:“好好,老棺材瓤子就喜欢这个。” 沈逸澜浅笑嫣然:“太祖叔公喜欢就好。” 接下来的盒子里是:人参、鹿茸、灵芝、麝香、冬虫夏草...... 太祖叔公看有这么多东西脸色沉下来。 “九丫头,你现在一个妇道人家,也没什么进项,万不可这么大排场,我意思意思留点,你拿回去。” 沈逸澜起身躬身行礼, “太祖叔公曾帮过祖父,祖父时常念叨,这么久才过来看您,是澜儿的错,万望太祖叔公收下,澜儿才心安。” 太祖叔公叹口气,摆摆手让大儿媳收起来。 “九丫头,午间在这用了饭再回去。” 正合沈逸澜心意,应承下来。 “是,澜儿遵命就是。” 太祖叔公这才乐呵呵的,看到九姑娘假装生气都生不了。 二夫人孟氏从头看到尾,眼睛都要瞪眼眶外面去了。 这么多东西,少说也有五千两,沈逸澜真舍得往外送。 这么有钱还穿粗布,妥妥的装可怜。 她耷拉着脑袋回了宁寿居。 顾老夫人和冯妈妈早等得不耐烦,屋里还有三夫人和林氏母子三人,坐锅上也只能忍着。 待听完孟氏的叙述后,一屋子人鼻子差点气歪了。 顾老夫人身上都抖了。 “她这是故意气老夫人。”三夫人道:“哪有这么巧就被月锦遇上,故意找月锦家隔壁的车把式。” 顾心菱翻着白眼:“二哥,就说她有多歹毒,耍心机,说不定送的东西品相没那么好是,故意说给二婶听的。” 冯妈妈附和, “对对对!她那个抠样,怎么舍得送这么贵的东西,顾老太爷年龄大好骗。” 这次二夫人闭嘴了。 第63章 顾梓霖的疑惑 一桩桩一件件,彻底暴露了沈逸澜的真面目。 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顾梓霖沉声道:“都别猜了,那是她的东西,要怎么给人或者骗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是啊,没关系的事......”林氏不觉得是什么品相不好的东西,看二夫人的样子就知道。 顾心菱蹦出来, “母亲,你和二哥一样轴,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她那是报复二哥哥,气二哥哥背叛了她,她那么心高气傲,怎么咽的下这口气......说不定,说不定接近十三公子也是气哥哥。” 一听这话,顾老夫人气也消了些,点头道: “菱丫头说的对,当初那么多的郎君,她单单选了霖哥儿,霖哥半年都没跟她圆房,她定是咽不下这口气。” 围椅上的顾梓霖恍恍惚惚的,其他人怎么散的都不知道。 想起当初在沈家老宅,厅堂里的郎君有二十多个,上面的花窗内衣袂团扇晃动。 答应了祖母去提亲,怕被选上,只安静的等着结束。 没想到被九姑娘选上,顾家有难处,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第一次见她也是惊艳的,没想到陆凌玥以外的女子是这个样子。 含羞带怯的,很是动人。 这样的女子真的是为他做的这些吗? 和十三公子来往也是气他的? 沈逸澜一行人在顾家用了午膳,太祖叔公有些乏了,下去休息。 饭后,沈逸澜由王氏和李氏陪着往后面的院子行去。 顾家的刺绣在陵州是一绝,专门劈出个院子养着一些绣娘。 沈逸澜未出阁的时候就经常过来玩,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一进屋,迎面是上千匹素色的缎子。 屋子里是绣娘忙活着绣着的也都是素色的缎子。 “叔祖母,澜儿有一些绣活,想要顾家来做,是一些粗布,有点丢手艺,不知叔祖母......” 王氏是个玲珑的,看今天的架势就知道有事相求。 “澜儿,你说,只要我们能帮上的。” 沈逸澜见顾家的绣坊也是忙的很,有点歉意的说。 “是一些粗布的绣活,雇主身份尊贵,我新开的绣坊,绣娘的手艺都差点意思。” 王氏面色沉下来,怨怼道: “澜儿如此见外,叔祖母要不高兴了。” 李氏笑道:“澜儿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绣娘们还能得你的指点,是我们占便宜了。” 沈逸澜眼窝发酸,这样艰难的时候,还是好人多。 各项事宜,两方商量妥当,就等粗布送来,就能开工。 临出门前,沈逸澜望着上千匹的素缎道: “叔祖母,澜儿觉得,您这素缎太多,质量都是上乘的,万一积压下来,可是压本钱的。” 就在刚刚,两家商量粗布刺绣的时候,王氏就感觉到屯这么多上等素缎不妥。 这会澜儿提起,更加重了她的心思。 “现在都压素缎,卖不出去了吧?” 周妈妈在身后接话道:“回主母,凝绣阁的扈师傅和云锦布庄的田掌柜都在收素缎,三天了也没收到多少,您就加两成,到时候就算没有素缎,绣活的纯利润也是赚回来了。” “哎呀!周妈妈有心了,”王氏转忧为喜,连连的感慨,“跟着沈家主母这么多年不是白混的。” 第64章 她要这么多煮着吃吗 陵州城最繁华的地段,云锦布庄。 陆凌玥望着空荡荡的粗布库房,眼前有点恍惚,没想到田掌柜真的三天内将粗布全卖了。 本想将田掌柜和一众伙计全打发了,换上陆家的人。 日后可以低进高卖,这么大个布庄,也能赚不少。 庄葫对田掌柜太过信任,挡了她的财路。 “田掌柜,这么多粗布卖去哪里?” “额……是沈家九姑娘收了去。”田掌柜回道。 这可是半库房,她要这么多煮着吃吗? “这些粗布够几个陵州用的,”燕香吃惊道:“她是不是傻了。” 陆凌玥缓了一会神,缓慢的转过身,看着田掌柜道:“田掌柜定是知道她要干什么?” “往年……沈家往年……” 田掌柜有点不想说,下面的伙计都看着他,这些人也是要吃饭的,沈家祖君说过,要照顾好店里的伙计和织户,只能和大掌柜说实话。 他咬咬牙道:“沈家往年是做军需。” 军需? 轮得到她吗? 庄葫曾说过,做军需的铺子都交给了皇庄,难不成她想单干。 今年的军需,定是皇庄做,陆家也能分到一杯羹。 这是个肥差,不是有钱就能干的,沈家没倒的时候,陆家可是分不到一点。 她沈逸澜还当沈家没倒?自不量力。 这半库房的粗布,也压了不少本钱,到时候没有军需订单,看她怎么办,到了夏天可是要发霉的,鼠患也够她受的。 就这,商业奇才? 陆凌玥冷哼一声,道:“田掌柜,你怎么当掌柜的,告诉你卖粗布的钱收素缎,你想违抗皇命。” 下面的伙计心里嘀咕,她好像是瞎,收素缎的牌子都挂了三天了。 田掌柜恭敬的回道:“回陆大掌柜,素锦收了三天,赶上国丧,各家屯的素锦不往外放,外地也派人去收了。” 这可是大事,凝秀阁扈兰月那没多少库存了,贡衣才赶出一成。 陆凌玥道:“陵州屯素缎的大户是哪家?” “顾家,小顾宅屯的最多。” 陆凌玥的心一下子就敞亮了,小顾宅和顾宅是一个老老太爷分出来的,实在亲戚,先挪用一些这关也过去了。 不得不说她陆凌玥运气就是这么好。 陆凌玥不再耽搁,坐上大马车往顾家赶。 一进门便问门房霖郎的去处,紧走几步往宁寿居行去。 宁寿居里的人刚散,门口遇见顾心菱挽着母亲的胳膊往外走。 “二嫂,你可来了,弃妇沈氏给太祖叔公家里送了好多东西。” 陆凌玥心中一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昨天。” 陆凌玥心中暗叫不妙,“你哥呢?” “在里边。” 她来不及跟林氏打招呼,直接往里面走去。 顾心菱见她这么急,拉着母亲跟了进去。 顾梓霖将怡景园里的几个小玩意,往顾老夫人有些空着的博古架上摆。 祖母将卧房里的拿出来几个,还是显得空。 今天趁着陆凌玥不在,拿了几个不起眼的。 见陆凌玥急冲冲的进来,吓了一跳,“玥儿,这几个太老气了......” 第65章 办不成我老婆子去 “霖郎,祖母喜欢摆设,拿几个大点的,这几个太小了。” 陆凌玥没心思计较这些,捡好听的说。 顾老夫人的脸上顿时笑盈盈的,“我就说玥丫头比沈氏有教养。” “祖母安好,喜欢什么到怡景园挑去。”陆凌玥甜甜的道: 人家还没过门呢,得有多大脸去新房拿东西,这话说的听着舒坦。 顾梓霖面上一红,“不用了这几个挺好的。” 陆凌玥没空跟他这兜圈子,上前拉着他的手往外走, “霖郎,陪我去趟太祖叔公那,先去屋里拿几样东西送过去。”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二夫人孟氏开口道:“昨日沈氏去了小顾宅,玥姐儿你们房里的那点东西可能人家看不上。” 陆凌玥站住,“二婶婶,澜姐儿送了厚礼。” 孟氏环顾一圈,硬着头皮道:“少说也有五千两的东西。” “啊?”陆凌玥跌坐在围椅里,吃惊道:“那完了,顾家的素缎不可能匀给我们了。” 顾老夫人急道:“我去帮你要,他们不给,我就躺在他们小顾宅门口不起来。” 顾梓霖上前握着陆凌玥的手,安抚着她的情绪,“怎么回事?” 陆凌玥叹气道: “过年宫里定制的贡衣,现在素缎库存量不足,别家的又都屯着不肯卖,沈逸澜定是去叔祖母那匀素缎,这会恐怕没有了。” 顾老夫人恨恨道:“我就说她去送这么贵重的礼不对劲,这是想给我们玥姐儿使绊子,记恨玥姐儿抢了霖哥儿,好歹毒的妇人。” “这就说得通了,”三夫人恍然大悟的样子:“见不得霖哥儿和玥姐儿恩爱,是够歹毒的。” 顾心菱皱着眉头。 “月锦说,没见小顾宅往外运东西,只往里运了两车。” 陆凌玥抬头,眼睛里放光。 “锦儿怎么说。” 月锦上前道:“早上的时候,我们家隔壁的车把式,另外带着一辆马车,往小顾宅送了两车粗布,出来的是空车,让小厮门口盯着,没见有进出的车了。” 素缎没拿走就好,只要不出小顾宅,就好办。 陆凌玥起身,拉着顾梓霖往外走,“咱们送什么好?” 还没走到门口,顾老夫人道: “人家送五千两的东西,你们送什么人家都看不上,直接去说事,办不成我老婆子出马。” “谢谢祖母!” 陆凌玥的心稍稍放下一点,小顾宅最要脸面了,实在不行也只能使用这招了。 两人手拉手去了小顾宅, 门房拿着拜帖往里通报,大概半盏茶的时候,门房回来, “霖哥儿,太祖叔公歇着了,家主也不在,您二位还是回吧!” 陆凌玥心中暗喜,都不在最好,免得节外生枝, “小哥,帮忙通报内宅,我们见叔祖母有急事。” 她说着,从荷包里拿出块碎银子,直接塞到门房手里。 门房左右看看没人,收了银子,往内宅通报。 很快门房回来带着他们往内宅走去 行走的过程中,陆凌玥问门房:“小哥,咱们府里的素缎可有往外运过。” 门房乐呵呵道:“回二大娘子,这时候哪还能往外走素缎,收还收不过来呢!” 第66章 我加一成 小顾宅,内宅。 后院的绣坊,当家主母王氏,正在端详粗布上的绣样。 心中暗叹,也不知道哪个宫人这么心思玲珑。 梨花的刺绣,盖住了粗布的粗鄙,底色柔和,素雅大方,有种宁静致远之感。 仿佛让繁华奢靡的后宫,可以喘息一下。 “你们都仔细些,这些是送到宫里的。” 王氏嘱咐了众绣娘,才起身出了绣房。 偏厅的顾梓霖和陆凌玥已经等了一会,见老人家进来,双双行礼问好。 说明来意后,王氏面上犹豫不决。 “霖哥儿,陆掌柜,不是我不想给。” 王氏心中盘算,果真如九姑娘所料,心中便有了底,权衡一二续道: “这批素缎各房都是拿了钱的,万一放出去活计接不上,我这个主母是要落埋怨的。” 都想抓住国丧的事情,多赚点银子,这个很好理解。 可她陆凌玥是要完成皇命的,赚钱也是进了庄葫的腰包,她之所以做这个总掌柜,除了威风以外,是想一些朝廷的单子可以进入陆家的口袋。 “叔祖母,我可以加钱,各房的得了利益你们也少废功夫,岂不两全其美。” 顾梓霖附和道: “叔祖母,您就帮帮玥儿,皇差完不成是要掉脑袋的。” “这......”王氏一脸的难色。 “一成。”陆凌玥起身,跪在王氏面前,“我加一成,这样各家都能分到银子,就不会计较了。” 王氏见状,慌忙起身扶起陆凌玥, “陆掌柜,万万不可,还怀着身子呢。” 顾梓霖也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扶起她。 王氏叹气道:“一百匹吧!最多分你一百匹素缎,也不用加那一成。” 一百匹做个兜布都不够,刚刚在绣房门口见到的上千匹,这么多素缎定是给沈逸澜留着的。 陆凌玥气得心口堵得慌,还是暗压怒火,耐心道: “叔祖母,我办的是皇差,你这里所有的素缎都能吃的下......我没什么礼物孝敬太祖叔公......” 顾梓霖也有点压不住, “叔祖母,沈逸澜送的礼物贵重,我们家的情况您也知道,是送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咱们是实在亲戚。” 说的好好的,怎么牵连上沈家九姑娘。 王氏有些不耐烦,脸色垮下来。 “这一百匹是我口头应允你们的,各房可是没商量呢,就算他们不答应,一百匹的利润我补贴上就好,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休要再提。”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这个亲戚可是仁至义尽了。 陆凌玥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边擦眼泪边道: “都是我不好,让沈逸澜记恨,使得叔祖母为难,可是......可是叔祖母,她要这么多素锦根本出不了手,您要好好劝劝她,莫要再跟霖哥儿置气,她那点嫁妆经不起这么败祸。” 顾梓霖见她哭的伤心,眼圈也跟着红了,拉着她的手安慰道: “都是我不好才是。” 王氏被哭的莫名其妙,看向还正常点的顾梓霖,道: “霖哥儿,你是说,沈家九姑娘往我这送礼,要我的素缎,为了报复你们顾家?” 顾梓霖再次的起身,对着叔祖母深施一礼。 “叔祖母,沈逸澜是记恨我要娶玥儿,所以给她使绊子。” 第67章 一匹也不卖 使绊子? 记恨他? 听了顾梓霖的一番话,王氏差点冷笑出声。 打从一开始,她便觉得顾梓霖配不上沈家的九姑娘。 果不其然,不到半年就出事了,知道他们要和离,小顾宅很是高兴了一阵子, 各房还商量着,若真是流放,派人暗中保护到滇南。 昨日九姑娘来,一门心思都在生意上,半个字都没提到他们,还挺能自作多情。 本来还想着,加两成卖给凝秀阁和云锦布庄,现在看他们这样子,谁也不卖。 王氏清了清嗓子道: “沈家对我们小顾宅有恩,即便是九姑娘将所有的素缎都要了去,我们也责无旁贷。” 顾梓霖羞愧的满脸通红,这不是变相骂他没良心。 “叔祖母……” 王氏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 “两位回去吧,这素缎我们一匹也不会卖了,老婆子我乏了,不留二位了。” 坐在围椅上的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王氏已经出了偏厅,往侧院去了。 门口守着的小厮进来,“霖哥儿,二大娘子,回吧!” 两人没办法,只得起身回去。 宁寿居里,顾老夫人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的在地上转。 见孙子耷拉着脑袋,孙媳妇满脸泪痕的进来,知道事情没办成。 急急的问:“怎么说?” 陆凌玥抽泣出声,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说不出话来。 顾老夫人拽住孙子的袖子, “霖儿,你说。” 顾梓霖嗓子也哽着,吸了一下鼻子道:“叔祖母说,素缎全都给沈逸澜留着。” “那个臭婆娘算个屁,顾家叔公还活着呢。”顾老夫人看着冯妈妈道:“冯妈妈拿我的披风来,备两个手炉,我会会那个臭婆娘。” 冯妈妈会意,找了件最厚的披风,吩咐月锦拿上手炉,自己也披了件棉披风披上。 林氏人微言轻,本想劝劝,求人的事不能太激进,见他们这么积极,便住了口。 二房,三房的也换了衣服助阵,没办法,谁让未来的二大娘子是皇商的大掌柜。 一帮人呼呼啦啦的往小顾宅赶,顾梓霖刚要跟着,被陆凌玥拽住衣袖, “霖郎,咱们还是别去了,惹了叔祖母记恨就不好了。” 犹豫在顾梓霖脸上停留一刻,还是坐回到围椅上。 小顾宅门口,还没进门,顾老夫人就开始哭嚎, “你们有没有良心,见死不救,可怜我那夫君死的早,一大家子活着都费劲。” 声音过于大,邻居都被惊扰到了,纷纷打开院门往外看。 小顾宅的门房小厮吓坏了,赶紧小跑着往里通报。 没一会,二叔祖母李氏迎了出来。 “老嫂子快进来,有事咱们屋里说,别冻着。” 顾老夫人收了声,“你们答应我玥姐儿的素缎,我才进去。” “什么素缎?”李氏问。 “你家主母王氏知道这件事。”冯妈妈扶着顾老太太道。 李氏正迟疑着呢,顾老夫人又开始哭嚎, “谁来帮帮我们孤儿寡妇的,我们家要有大难啊……” 这时有小厮跑出来, “顾老夫人,我家老太爷有请。” 那老不死的棺材瓤子最是顽固,不能让他诓骗进去。 顾老夫人索性坐在地上接茬哭。 第68章 顾老夫人作妖 李氏叹气,搓着双手进了宅子里。 顾老夫人见门口没了小顾宅的主子,停止了哭嚎, 冯妈妈递过来包着的小茶壶,“来,老夫人润润喉咙,别喊坏了。” 顾老夫人连着喝了半壶, “哼,老棺材瓤子要面子,一会就同意了,每次都这样,装装样子就答应了。” 几人正歇着呢,本还半敞着门关上了,里面上了门闩。 外面的人愣了一下,顾老夫人扯开嗓子继续哭嚎。 “你们小顾宅有没有家教,关我老婆子外面受冻,我那可怜的夫啊……” 小顾宅门口的人越来越多,顾老夫人嗓子都哭哑了,门也没开。 冯妈妈一看老夫人的嘴唇都冻紫了。 赶紧招呼二房三房的,回了顾宅。 宁寿居里新添了四个火盆,顾老夫人在床上捂着大被打颤。 顾心菱气道:“定是收了沈氏的厚礼,没办法答应玥姐姐,我看这事还是得求沈氏……” 她还要说下去,后腰被林氏拧了一把。 顾家五姑娘嘴急,说的不无道理。 顾梓霖叹气道:“我去找她商量下。” “还是我去吧!”陆凌玥抽泣道。 两人正争执不下, 顾老夫人囔囔着鼻子道:“玥姐儿去吧,霖哥儿去了不是正合沈氏的意,有机会接近霖哥儿使出她的狐媚子功夫。” “祖母说的对。”顾心菱附和道,“玥姐姐,你就坐你的大马车去,气死她。” 时间紧,任务忙。 陆凌玥立刻启程,往北城而去。 顾梓霖坐在马车里将她揽在怀里,安慰道:“我在马车里等你,真的谈不下来,我去求求她。” 陆凌玥虽然是不愿,万一谈不下来,也只能这样。 现在只有小顾宅库存大一些。 马车行至快城北的时候,就见四匹行宫马车,停在锦绣成衣铺门前,薛护卫腰间挎着剑立在门口。 燕香掀开门帘子道: “姑娘,十三爷的马车在沈氏的成衣铺前,还要不要进。” 陆凌玥眼睛亮了一下, “去,正好让十三爷看看她是怎么阻碍皇差办事的。” 燕香上前,帮她整理了衣裙,拿出胭脂匣子补妆。 陆凌玥拦住了她,又拨乱了发髻,看上去很狼狈的样子。 顾梓霖有些疑惑的看着她,“不妥吧?” 燕香猜到了,“姑爷,不装的可怜点,沈氏怎么会答应。” 陆凌玥微笑着拍拍他的脸,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她绕过行宫马车,往锦绣成衣铺里面走。 门口有绣娘将她让进去。 前厅的架子上零星几块粗布上绣的同色的花,将近傍晚,店里没什么人,显得很空荡。 这么凄凉的场面,还要跟凝绣阁争,不自量力。 陆凌玥傲慢道: “我找沈逸澜,赶紧通报下。” 云娘见来者不善,没敢耽搁,转身往里面通传。 没一会,云娘回来将她带到后院。 沈逸澜正指导着绣娘刺绣,一进门对着的位置,十三公子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陆凌玥一进门,便奔过去跪在沈逸澜面前。 “姐姐救我。” 沈逸澜吓了一跳,回头见身后跪着一个,发髻混乱衣衫不整的女人陆凌玥。 要不是通传过了,她都有点没认出来。 “快起来,有话好好说。” 沈逸澜说着将她扶起来。 远处喝茶的十三爷放下茶碗,“陆掌柜,因何如此狼狈。” 第69章 两成半 陆凌玥扁扁嘴, 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周妈妈过来将她拉到围椅里坐下,塞了一碗热茶给她。 陆凌玥双手捧着茶碗,道: “凝绣阁接了宫里贡衣的单子,库存的素缎不够,家家都屯,高价收也收不上来,” 她缓了口气,继续道: “小顾宅有存货,我就去求他们,谁想到被拒之门外,我在门外跪着求他们也不肯匀给我们点,说是......说是......” 她用余光看向沈逸澜, “说是给澜姐姐留的,收了姐姐的厚礼,不好再给我。” 真能瞎掰, 姑娘什么时候想要素缎了? 定是小顾宅不愿意给她。 往姑娘身上赖。 周妈妈刚想说话忍住了,眼睛看向自家姑娘。 沈逸澜稳稳的坐在围椅里,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陆掌柜定是弄错了,我没有要这些素缎。” 陆凌玥从椅子上起身,焦急道:“是叔祖母说的给你留的。” 祝弘懿最清楚贡品的事,完不成真的是杀头的,他看向沈逸澜淡淡道: “澜姐儿,你这粗布的活计也不少,未必能忙过来,让一些给陆掌柜,采买的货到了,再还给你。” 沈逸澜明白了,拿十三爷压她。 小顾宅不是不给她,叔祖母是什么人,至于用挡箭牌拒绝人吗?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顺着你的意思来。 沈逸澜做考虑状,左右为难的样子。 “陆掌柜,我这雇主的定金都交了,这要是违约我可是双倍赔偿,绣娘的工钱也预付了一半,这要是素缎没有了,我可是亏得倾家荡产。” “我出一成,弥补下姐姐的损失。”陆凌玥急道。 祝弘懿望着沈逸澜,期待着她能答应。 “三成半。”沈逸澜道。 你怎么不去抢,陆凌玥心里暗骂,这可真是商业奇才, “姐姐没理由要这么高吧!” “我是送了厚礼的,送出去的东西,也不好意思往回要,陆掌柜别让我亏的太多。” 陆凌玥一脸的为难,真要是给她三成半,庄葫第一个掐死她。 “澜姐姐,皇庄的资金都给了内库,我们真的没有多余的钱。” 她说的恳切,祝弘懿都有点动容。 “两成半吧!”他大概合计了下,折个中,“澜姐儿,给我个面子。” 沈逸澜还没说话呢,陆凌玥起身跪在地上磕头,“谢十三爷救命。” “起吧!都是陛下的事,自当尽力。” “陆掌柜要多少?”沈逸澜问。 “最少也要一千匹。” “一千匹是不是太多,国丧期间,粗布也是一样的。” 沈逸澜此话一出,周妈妈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已经有好几家大户过来签了订单,生意眼瞅着就好了,可不能分她们。 祝弘懿接着她的话茬道:“是呀,陆掌柜可以看下锦绣成衣铺的粗布刺绣,也是很有赚头的。” 两人一唱一和的。 刚刚提到粗布刺绣,周妈妈脸色动了一下。 摆明了不想给那么多素缎。 普通老百姓穿个粗布就行了,能买得起刺绣的有几家,江南还是有钱人多,谁要粗布的。 我才不会上当呢。 陆凌玥眼神坚定,“十三爷,澜姐姐,一千匹只做宫里的勉强能够,完成这一批,再做粗布的。” 祝弘懿点头表示赞同,眼神扫过沈逸澜面无表情的脸,心中思虑, 难不成是放不下顾梓霖,既出了气也帮到了小顾宅, 小顾宅可是和顾梓霖同宗,女人的心思真是猜不透。 第70章 皇商大掌柜的能力 陆凌玥满心欢喜的上了马车。 马车里的顾梓霖和燕香也算松了口气。 “匀过来多少?”燕香问。 “一千匹。” 一听这个数量,顾梓霖惊了,在小顾宅给的可是一百匹, 燕香激动的嗷嗷叫, “姑娘你太厉害了,沈氏可是恨死你了,她怎么肯给你。” 顾梓霖同样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陆凌玥洋洋得意的,打开胭脂匣,开始补妆。 “你家姑娘我是谁呀,我刚开口,十三爷就帮着我说话,那沈氏气不过,要三成半的利润,还是十三爷帮我讲下来一成,还诓骗我做粗布刺绣,十三爷给她个面子,随口附和两句,最后还是同意给咱们一千匹的素缎。” 顾梓霖心放到肚子里,毕竟是皇差,十三爷帮着陆凌玥也很正常。 燕香拧着眉头,“给小顾宅两成半,是不是太多了?” 陆凌玥拿着梳子敲了一下她的脑门, “羊毛出在羊身上,咱们加价不就完了,想巴结皇庄的人有的是。” 回到顾宅,大家伙也跟着高兴。 顾老夫人去小顾宅撒泼都办不成的事,陆凌玥找到正主,一盏茶的功夫就谈完了,还是一千匹这么多。 宅中上下,都对这个未过门的二儿媳赞不绝口,不用懂什么生意精,只要跟着二大娘子干,人家手指缝掉下来的,也够他们赚的。 顾家这一支也是有绣坊的,奈何经营不善,也是勉强糊口。 二夫人孟氏殷勤道:“就知道玥姐儿最厉害了,你看咱家也是有绣坊的,不如匀给我们点素缎,沾点小光。” 一家人都满面堆笑的看向她,顾老夫人也坐起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没问题,先留下一百匹,你们先做着,用完了再给你们。”陆凌玥很慷慨的说:“就是这素缎得给小顾宅现银,我这边是皇差没办法赊欠。” 三夫人见可以带着他们发财,乐的什么似的,陆凌玥可是搂钱的耙子,跟着她准没错。 “行,我们凑一凑本钱,先来一百匹。” 林氏在旁边看着,没言声,有事的时候都看病,有银子赚脑袋削个尖往里钻。 她叹口气道:“你们凑你们的,大房是没银子了。” 不来更好,少一个人分钱。 第二天,陆凌玥带着车队,敲开了小顾宅的门。 这次是家主顾言出面,带着儿子媳妇,轻点出货。 屋里的王氏和李氏围着炭炉,吃着瓜子有说有笑的。 王氏:“澜儿就是厉害,素缎加了两成半,不用干活银子就赚了。” 李氏:“正好银子下来,去收点粗布,跟着澜儿干,准没错。” 脚夫往外搬着素缎,这个空档陆凌玥在绣坊里转,绣娘们忙的头都抬不起来。 赶上年关,又是突然国丧的,各家都要赶制衣裳。 一半的绣娘绣素缎,一半的绣娘绣粗布。 素缎上的刺绣低调高级,奢华的味道暗含着,一搭眼就知道是好东西。 粗布绣的花色淡,离远了几乎看不出来是刺绣的。 下等人穿的料子,绣出来也是白搭。 陆凌玥松了口气,差点被他们骗了,小顾宅愿意上当,那就让他们哭去吧! 第71章 混乱的婚宴 国丧过去一个月,婚嫁也放行了。 帖子早发下去了,只写喜帖顾梓霖手腕子都写疼了。 和沈逸澜成亲的时候天气暖和,院里院外的都能摆桌。 现在的赶上腊月,只能在屋里摆。 顾宅门前络绎不绝,顾老夫人打发月锦去看情况, 月锦回来的时候,脸上笑开了花。 “老夫人,偏厅的礼盒都堆成山了。” 顾老夫人松了口气,这加出来的三十桌,可是没白加。 陆家也是其乐融融的, 陆凌玥身着豪华喜服,头上更是凤冠霞帔的,屋里的丫鬟婆子无不夸赞。 时间差不多了,顾梓霖迎亲的队伍也上来了。 新娘子是由哥哥背着出家门。 刚走到院子,庄葫慌里慌张的过去,“哎呀!我的祖宗,你怎么穿这么奢靡,快回去换掉,你想掉脑袋别搭上我。” 陆家的大少爷慌了神,还没等妹妹发话,赶紧回了闺房。 庄葫也跟了进来,陆凌玥眼泪是眼圈转悠。 “庄大人,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奢靡点很正常吧?” 庄葫拍着大腿道:“祖宗,你现在是皇商的总掌柜,就算是宫里的人,现在国丧你穿这么奢靡就不怕那些言官出来闹腾,你上大街上看看,哪家不是深居简出生怕人家知道他们办喜事。” 这可怎么办,没有备用的嫁衣,只有一套两年前准备的嫁衣,跟这套比寒酸的很。 陆凌玥咬咬牙,让人从箱子底翻出来。 门外的顾梓霖不明白怎么回事,只能等着。 她再次穿戴整齐的出来的时候,吉时早过了。 不管怎么样,是出了门,陆凌玥越想越憋屈,眼泪就没停过。 她像一只牵线木偶,浑浑噩噩的举行完了仪式,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前厅外小厮跑进来,满头大汗的喊道:“老夫人,街上有巡查的,门口的客人没敢进来,匆匆的都跑了。” 他这一喊不要紧,屋里的贵客也都纷纷告辞。 顾老夫人从主位上站起,急切道:“哎!哎!婚宴马上要开始了,吃完了再走吧!” 陆凌玥顾不上那么多,呼的一下扯开红盖头。 一张脸满是泪痕,妆都花了。 本来垂着红盖头,宽大的袖子护着腹部,微微隆起的肚子还不明显。 突然这样大弧度的动作,喜服又是收腰的,肚腹显露出来。 还没来得及走的贵客,发出阵阵唏嘘, 一位贵妇人边说边往外走,“沈氏突然和离原来是......” “不到一年娶两回大娘子,顾家可真会做生意。” “败坏门风,败坏门风,知道这样,打死我都不来,哼!” 旁边的老者气愤的说完,拂袖而去。 议论声越来越大,什么失德之妇,不洁之身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就得浸猪笼等等,都出来了。 陆凌玥的身体缓缓往下坠,瘫倒在顾梓霖怀里,再也站不起来。 顾梓霖的脸都紫了,每一句话,都像一个耳光抽在他脸上。 顾老夫人在周妈妈的搀扶下,来到各处的院子。 座椅倒在地上,桌子上是还没上完的菜,已经吃的七七八八, 看样子是急着走,随便吃了几口。 顾梓霖将陆凌玥抱到怡景园,燕香月锦好生伺候着。 他急匆匆的到各院查看。 第72章 贺礼的小山下去了 每张桌子零星着坐着几个人, 掌勺的大厨,拎着勺子在灶台前杵着,等着主家安排,这菜是炒还是不炒。 宾客还在往外走,更有甚者直接到了偏厅,索要刚刚登记的贺礼。 有一个要的,后面的人就陆续的索要。 人走差不多了,贺礼的小山也下去了。 顾梓霖暗自懊恼。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就该听母亲的,低调行事少摆几桌,也不至于这么狼狈。 陆凌玥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混乱的场面也同样看到了。 都怪那个闯进前厅的小厮,要不是他,宅子里面的客人不会走。 事情发生后,大可府门一关,外面人怎会知道怎么回事。 庄葫自主院出来,看着她的狼狈样,气道:“陆掌柜最好求神拜佛,言官今日又聋又瞎,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他说完,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离去。 结个婚要丢差事? 会不会被抓到衙门里吃牢饭? 没人敢上去打听,只能听天由命。 顾老夫人脸色撂的快,“二大娘子,你那三十桌的贵客都是些什么人?我们顾家可被你害惨了。” 陆凌玥不可置信的看向顾老夫人,“祖母......这是个意外。” 顾老夫人哪里还听她说,抢白道:“当初你婆婆可是劝过你的,是你一定要加这三十桌,酒席的钱你都拿了吧!” 老夫人说完,由冯妈妈扶着回了宁寿居。 当初要加桌的时候,大家可都是同意的,一出事全怪在她一个人身上。 顾梓霖一声不吭,看样子也是默认了老夫人的说法。 陆凌玥仿佛看到了沈逸澜在她的那个破绣坊里偷着乐呢! 这么好的笑料够陵州笑几个月的。 还没走的客人,被归置到一处院子,大厨也照常炒菜,份数上减了不少。 主位上坐着顾言,见此情景也是心中气恼,这次丢的是顾家的脸,他们小顾宅也跟着受牵连。 里里外外处处狼藉,他陪着客人随便吃喝了点,就回去派下人过来帮着打扫。 稀里糊涂的连敬酒的环节也过了。 摆桌的钱,陆凌玥咬着牙拿出来,偏厅剩下大大小小的贺礼被送到怡景园。 一场荒唐的婚礼就这样草草结束了。 晚上,顾宅上下,累的筋疲力尽,都在埋怨陆凌玥加的三十桌。 陆凌玥吃了大亏,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现在她只求着顾梓霖能好好看她一眼。 他却耷拉着脑袋,在暖阁的榻上很痴傻的样子。 心里琢磨着,沈逸澜定然笑的美艳绝伦的。 “霖郎?你理理我,你不要吓我。”陆凌玥拽着他的衣袖央求。 顾梓霖木讷的抬头,看看她,又看看她隆起的肚子,凄然道: “你好好休息,我去书房歇着。” 他面无表情的出了新房,再怎么样也是孩子的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想顾家风风光光的。 天不遂人愿,也是没办法的事。 本想多安慰几句,奈何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他只想着找个安静的地方歇一会。 陆凌玥望着他的背影,心里边别提多气恼了, 她是为了谁,还不是为顾家光耀门楣,一群小人懂个屁。 第73章 沈庄的贵客 北城外,沈庄。 沈逸澜着周妈妈找来紫檀木的和竹子的提盒。 小顾宅的活计出了一批,要不是小顾宅昨日来人说有事,赶赶活计今日便能拿去雅苑。 她在一堆盒子中找来最像样的紫檀提盒,将给十三叔母亲的衣裳放在里面,一共做了九套,各个颜色的都有,还配了同色系的帕子和团扇。 接下来是老嬷嬷们的,最后连丫鬟的都用竹木提盒装上。 忙乎完太阳都落山了,只能明日早晨再去雅苑。 家里的丫鬟婆子,外加成衣铺里新请的绣娘,各个累的腰酸背痛。 沈逸澜提前叫大厨房多做点好吃的,回了沈庄,都没怎么好好庆祝下。 前厅宽敞,摆了八桌,还没开席,沈庄来了一位贵客--祝弘懿。 偏厅里, 沈逸澜对着他施礼,亲自为他斟茶。 新店开张也是刚完成第一笔生意,马上要交货了,不由得身体也轻盈了,面上的笑意没停过。 不知道是祝弘懿见不得她高兴还是怎么的,就是心里有点不痛快。 “看来今天顾宅的事你都知道了。” 沈逸澜被问得愣了一下,顾宅什么事,今天都在家里打包,没人出去,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事。 “顾宅怎么了?” 屋里没别人,送完了茶半夏和周妈妈也都下去了, 顾家今天迎娶新妇,不信她不知道,祝弘懿开门见山的说: “还装,外面说你为了得到顾梓霖,处处给陆掌柜使绊子,现在顾家出了丑事,都笑到心坎上去了吧。” 感情他家出了丑事,陵州城的百姓还不能因为别的事笑了。 沈逸澜立马收了笑容, “使绊子?顾梓霖还不配让我为他做任何事。” “素缎的事呢?” “我开始就表过态的不做素缎,是她一定要买,我帮小顾宅争取点利润有错吗?”沈逸澜的声音有些凄凉:“祖父被流放的时候,太祖叔公亲自送行,使了银子,还派人暗中保护,这个恩情我永远报答不完。” 好像有巴掌抽在祝弘懿的脸上,满脸通红,仿佛在说他忘恩负义。 沈家对他的恩是救命之恩。 沈逸澜脸也红了,越说越激动, “陪嫁过去几十人,跟着我回来,他们不要身契,回来后一直整理修葺,成衣铺的第一批活计做完了,丫鬟婆子们忙了一天,晚上摆几桌庆祝下,乔迁之喜也好,家业上有一点小成绩也罢,怎么还不让人笑了。” 说完,眼圈也跟着红了,眼泪珠子马上就要掉下来。 想想在他一个外人面前柔弱,很是不妥。 她硬生生的将眼泪憋了回去。 “我要报恩的是小顾宅,现在我只想赚银子,让祖父在滇南过的好一些,至于顾宅,我很忙,实在没什么精力看他们。” 她也不等祝弘懿说什么,抬腿出了偏厅。 前几天陆掌柜来要素缎的时候,祝弘懿还真的以为是她使绊子,为小顾宅多要了两成半的纯利,小顾宅和她前婆家是同宗,还以为她是放不下顾梓霖才这么做的,心里存了疙瘩。 现在想想,不免面上发烫,是他太过狭隘了,竟不如一介女流。 第74章 顾梓霖已经是死人了 祝弘懿出了偏厅, 便听见前厅里是行酒令的声音, 大家吃喝的很是热闹。 这样的感觉他在船上有过, 船员们和沈老爷子就是这样毫无主仆之分,每到一个地方,便有船工去采买,甲板上摆上桌,留下守夜的,大家敞开了喝。 那时候他过的很开心,会偷偷拿些牛肉和酒,去到沈老爷子的舱室窗口, 敲了两下窗角,会有一个小脑袋探出来,里面一个,外面一个,喝酒聊天。 门外是周妈妈候着, “十三爷,下人们体恤姑娘,瞒得紧,我家姑娘不知道今日是顾家二郎和陆掌柜成亲,自从知道他们有了苟且之事起,他顾梓霖在我们姑娘心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祝弘懿点头,道:“是我狭隘了。” 他再次的看向厅堂的方向, 真想进去喝个痛快。 周妈妈看穿了他的心思。 “十三爷,您请回吧!都是些粗鄙的下人,恐怠慢了王爷。” 祝弘懿愣了一下, “您知道了?” 周妈妈叹道:“您的那块玉佩,沈家主母也有一块,是她小时候的手帕交给的,恐怕牵连到沈家,她一直偷偷藏着,老奴有幸看到过。” 周妈妈还有一句话没说,就是当年周太妃还不知道自己成为周贤妃的时候,两个小姐妹口头上订了娃娃亲。 直到其中一个进了宫,这个想法也就废弃了。 皇权给沈家带来的只有不幸。 “周妈妈今日为何要说破。” 周妈妈用手帕粘粘眼窝的水,道: “九姑娘和陆掌柜算是结了仇了,不管怎样,陆掌柜也是皇家的人,老奴想王爷以后多加招抚九姑娘。” 周妈妈说着便要跪地行礼。 祝弘懿赶紧上前搀扶,“周妈妈不必多礼,就算没有您说的这层关系,本王也会招抚。” 周妈妈续道:“周太妃的衣裳,是九姑娘亲手所绣。” “带我谢过澜姐儿。” 祝弘懿说完,恋恋不舍的又张望了会前厅,见周妈妈没有叫她进去的意思,也确实不妥,无奈的上了马车。 出了沈庄,他脑子里还在回响着热闹的声音。 还有刚刚沈逸澜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倔强的小模样, 怎么看也不像为了一个龌龊的男人,而放弃自己事业的人。 进了北城,祝弘懿才想起来此行的目的, 他是来请教军需的底价的,过了年要承标,新皇特别指派他做的事。 想想是年后的事,虽说不急,能把事情忘记,是第一次。 只能是下次见面再说。 第二天,雅苑里来了三辆马车, 在沈逸澜的指挥下,纷纷将装了衣裳的提盒卸车。 厅堂里,秦嬷嬷抚摸着衣裳赞不绝口。 “沈姑娘,你们把老身的想法都绣出来了,好巧思啊!” 得到认可,沈逸澜也是笑盈盈的道: “是秦嬷嬷提点的好。” 点完数后,陈嬷嬷带着连翘去账房领银子。 连翘战战兢兢的,手里捧着银票盒子都不会走路了,从没接到过这么大的任务。 周妈妈对着秦嬷嬷道: “不知十三爷的衣裳合适不,粗布和缎子料子不同,不知十三爷可方便试穿一下,有不足的地方,当场就改了。” 秦妈妈觉得可以,叫了身边的丫鬟去通报薛护卫。 第75章 吾之过 没一会,祝弘懿来到了前厅。 走出屏风,他换了一套米白的常服,几朵暗含的梨花若隐若现,更显超凡出尘,令人眼前一亮。 粗布的衣裳有点不太垂,有宽松之感。 一个绣娘下意识的伸手想看看是否做的宽肥。 “住手......”秦嬷嬷大喝一声:“不得放肆,还不快退下。” 沈逸澜也觉得不妥,阻止已经来不及,赶紧道: “你去车上等我们,”她对着绣娘温和的说,半夏赶紧拉着绣娘往外面走, 她面向秦嬷嬷笑道:“我来。” 沈逸澜娴静的走过去, 祝弘懿张开双臂,等着她看验。 “吾之过!” “嗯?” 沈逸澜捏着腰部的袍,愣了一下,看看四周大家都忙着,没人在意这边。 祝弘懿低头凑近她的耳边,小声道:“昨晚,我误解你了。” 声音过于醇厚,含在嗓子里说的,沈逸澜心中没来由的一慌, “无......无妨......” 皇城里,玉华宫。 周太妃抚摸着送来的衣裳,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祝弘懿须臾之间感受到,母妃手帕交的情义如此之深, “母妃,我可以让九姑娘进宫,以解思念之情。” 周太妃眨眼间抹干净眼里的泪花,“皇儿不要鲁莽,那孩子才脱险,母妃也没有多想见她。” 见母妃有意回避,心中伤感:“母妃,父皇已经不在了,您不用这么害怕,有孩儿呢!” “阿娘累了,皇儿回吧!” 祝弘懿叹口气,行礼告辞。 刚走出门,便听到里面母妃唤来贴身嬷嬷们换新衣裳,接着是她清脆悦耳的笑声。 祝弘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润如玉的浅笑,知道母亲这时心情极好。 陵州城,最繁华的地段, 一辆马车行到人多的地方,只得停下来。 连翘抱着装银票的布包,死活不下马车。 沈逸澜只得带着周妈妈和半夏,下了马车,马车绕路在前面等她们。 今天货送的顺利,还得了赏钱,主仆三人开始在街上闲逛,准备买点好吃的回去,做为茶点。 凝绣阁的二楼,陆凌玥正在廊下往下看。 远远的瞧见,她们有说有笑的,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仿佛有一团火在陆凌玥的心中熊熊燃烧。 今早就接到安插在沈庄绣娘的暗报,沈逸澜昨晚突然摆了八桌酒席,请的还是陵州城里有名的大厨。 还请了十三爷,结果十三爷不屑与他们为伍,连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她那副小人样子,说不定,那个报信的小厮就是她收买的。 还想巴结十三爷,一个弃妇谁稀罕,中间有个周芦大人,十三爷可能只是出于礼数,搭理她一下,紧着往上扑。 陆凌玥翻了个白眼,这一局算我输又怎样,还不是让我赶出顾家,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她转身进了贵宾厅。 扈兰月拿出这个月的利润,递了过去。 庄葫看着账册,道: “怎么这么少?往年可是最赚钱的时候。” 扈兰月道:“回庄大人,之前的衣裳都是喜庆些的,国丧后大家都不急着穿了,有好多没取走,还有没做出来的,有的将料子拿走吗,来年再做,所以银子没收上来。” 第76章 陆凌玥的气愤 “啪!为什么不做完?” 庄葫摔了账本, “怎么能没做完呢,不管是什么时候取,也都是给钱的。” 扈兰月委屈道:“绣娘有限,是陆掌柜说要先紧着宫里的做,其他的先放下。” 陆凌玥一进屋就听见这句, “你是死人吗?绣娘不够先去召雇啊,这么大的陵州城,召雇不来吗?我刚接手,这是你的责任,这个月的凝绣阁的工钱就不要发了,算在利润里。” 扈兰月也是个老师傅,郑重其事道, “陆大掌柜,咱们凝绣阁工钱是最高的十两,门口的招雇的牌子立了半个多月了,绣娘们都去了锦绣成衣铺,说咱们的工钱怕不准,所以宁可少赚点,及时拿到工钱。” 陆凌玥的脸像被抽了耳光,紫红紫红的。 这两个月来,顾家因为工钱的事,成了全陵州城的笑柄。 可这跟她陆凌玥有什么关系。 真他娘的晦气。 陆凌玥缓了口气道: “十两也太高了,一个店里的伙计才二两,现在的东家是皇帝,不是沈家,工钱降降吧!” 扈兰月不卑不亢道: “咱们凝绣阁的绣娘是全陵州最好的,和小顾宅的绣娘不相上下,他们那边给的是十二两。所以陆掌柜想工价削减,或者克扣,扈兰月这就辞工。” 陆凌玥气的乱哆嗦, “你敢威胁我,信不信我能让你全家滚出陵州。” 扈兰月也没惯着她,抬手摘下围裙, “庄大人,扈兰月无福为陛下做工,这就辞工了,这个月的工钱我不要了。” 她说完转身往外走。 “扈师傅留步,”庄葫忙从围椅里起身,笑道:“这么大个摊子放下,你心中舍得?陆掌柜只是提议,我可没同意呀!” 陆凌玥急道:“庄大人......” 庄葫眼神阻止她说下去,续道:“扈师傅你去忙吧,一切照旧。” 扈兰月深吸一口气,围上围裙,道:“谢庄大人。” 见扈兰月出了贵宾厅,庄葫转头看向陆凌玥。 “陆大掌柜,按照凝绣阁往年盈利,差多少银子,别的铺子调配,和往年的数目不符,是要进大理寺的,你先去忙这个事,至于凝绣阁的工钱,照发。” 陆凌玥的脑子嗡嗡的,刚刚在廊下目睹了沈逸澜那么高兴,就气的够呛。 这一会,被扈兰月这个婆娘拿捏,庄葫还提出无理要求, 这大掌柜还有活路吗? 眼下也只能听那个死太监的。 她双手交叠拜下, “凌玥遵命。” 接下来她坐上马车,连着去了好几个地方,布庄,药铺等,平均抽调,这样不影响其他店的盈利。 忙完这一切,回了顾家。 她疲惫的靠在榻上,一动不想动。 顾梓霖本不想理她,见她太过憔悴,没忍住过来安慰道: “别累坏了,明天再出门,我跟你去,我来跑腿。” 陆凌玥顺势靠在他怀里, “为咱们这个家辛苦,再累也开心......就是沈氏,也不知道她背后说什么了,绣娘都跑她们那去挣五两,也不来凝绣阁挣十两,活计赶不出来,亏了银子。” 燕香过来添茶道: “定是拿了那些绣娘的把柄,谁傻呀,凝绣阁做一个月,够在锦绣成衣铺两个月的了。” 第77章 顾梓霖要讨回公道 “我看,沈逸澜不像那种人。” 顾梓霖搜索着过往,虽说她精于算计,害人的事的确没做过。 燕香暗自为自家姑娘着急,道: “离开顾家她也无需伪装,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出来,这叫釜底抽薪,凝绣阁找不到人可是事实。” 陆凌玥和丫鬟交换下眼色才道:“燕香,没有证据,不准瞎说。” 燕香被说激动了,满脸通红的。 “我没瞎说,是凝绣阁的扈师傅说的,牌子挂出去半个月了没雇到人。” “她不是这样的人,”顾梓霖坚持道。 燕香更急了,“怎么不是,姑爷太高看她了,昨日咱们婚宴狼狈,她们晚上就摆桌庆祝,请的是陵州最有名的大厨,那高兴劲,差点把房盖儿掀了。” 本还没怎么样的顾梓霖,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明日我跟你去锦绣成衣铺,这个行业咱们顾家是有发言权的。” 陆凌玥本想让他知道一下沈逸澜的下三滥手段。 没成想他还要帮忙讨回公道, 沈逸澜还想吊着霖郎,简直是做梦。 翌日,清晨。 沈逸澜收拾妥当,带着连翘去了锦绣成衣铺。 前厅放绣品的架子也空出来很多,新的还没来得及挂上去。 一进门,管事的云娘,有些担忧的道, “九姑娘,前一批活赶出来了,剩下小单的这两天就能做完,接下来怎么办?咱们这么多绣娘,就这么养着吗?” 沈逸澜略一沉吟, “先把底料绣了,到时候出成衣也快些,这点人哪够,我还想加呢。” 云娘听了,脸上立刻绽放起笑意, “昨晚一夜没怎么睡,担心死我了。” “有姑娘在没事,”连翘也上前安慰。 大家有说有笑的去了后院的绣房, 绣房是南向的大开间,窗户是新糊的纸,进出的门也挂上厚厚的棉帘子。 绣娘的手是受不得一点凉的,每个绣架旁都有汤婆子和脚炉,绣娘面上都是暖融融的。 这些琐碎的活计,也是专门雇了两个粗使的丫头来做。 沈逸澜进来,大家都亲切的打招呼,这样的东家谁不爱, 她将人分成两组,一组绣之前的样子,一组绣新花色。 正忙的不亦乐乎,连翘来报: “姑娘,顾家二郎和陆大掌柜来了铺子,说要见您,我挡回去一次,说您正忙着,隔了一会,他们又来了,说什么也不走。” 看见他们这对狗男女本就嫌弃,还跑过来炫耀。 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他们死赖在前厅不走,连翘只得来后面禀告。 沈逸澜道:“带去偏厅吧!” 这个偏厅本是给她准备见客的,刚开业忙的很,来了客人也都到绣房里接待,又暖和又热闹。 偏厅算是废弃了,连个火盆也没准备,又是个背阴的房子,一进来凉飕飕的。 当然热茶是更没有的。 陆凌玥进来之后,先打个哆嗦,一点阳光都没有,比外面还冷。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有点受不了了, “我们去外面等吧!” 顾梓霖坐在紫檀木的围椅里,身上也一点点凉了,这要是平时,娇妻一定是坐他膝上取暖,今日在人家的地方,属实不妥。 见妻子冷的打颤,道:“燕香,换个手炉来。” 燕香在门口答应着,去马车上拿备用的手炉。 第78章 连翘的待客之道 绣房里暖融融的, 隔着棉帘子,里外两个温度。 沈逸澜披了件玉色的披风,一支白玉的簪子,素净的脸上,泛着屋子里的热气烘出来的红晕。 她出了绣房,缓缓的往偏厅走去,连翘也稳稳的跟在后面。 连翘打开门帘子,她略弯了腰进去。 略点下头,坐在主位上。 顾梓霖上下打量着她,气色上比在顾家好上几倍,大户人家的女子,很会保养,怪不得见惯花魁的十三爷,也有失神的时候。 想到这里,血气往上涌。 “沈逸澜,你为了报复我,霸着陵州的绣娘有意思吗?” “报复?从何谈起?” 沈逸澜重复一句,现在的顾宅就像甩出去的夜香,避之唯恐不及,何来报复。 顾梓霖脸色冻的发青,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我还好,玥儿哪受得了。” “嘿,谁让你们等了。”连翘不乐意了,“我说过,我家姑娘忙的很,没空见客,是你们死皮赖脸的要等。” 顾梓霖被一个下人抢白,脸上挂不住, “连碗热茶都没有,该是故意的吧,还说不是报复我们。” 话音刚落,有丫鬟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是茶盏和茶壶,冒着白气。 “奴婢的错,水刚烧开,热茶来晚了。” 这些手底下人,一个比一个精,生怕外人挑她家姑娘的毛病,热茶赶紧端上来了。 陆凌玥端着茶碗的手都抖了,牙齿碰着茶盏咯咯咯的响。 见她喝完了,燕香将刚放了炭的手炉塞在她手里。 几口热茶下肚,顾梓霖的肚子里才暖和了些, “说吧!怎么才肯放了那些绣娘?” 沈逸澜甚觉可笑,“什么绣娘?” “别装蒜了,”燕香气鼓鼓的,“召雇的绣娘都跑你们锦绣来了,你们出五两,我们可是出十两的,分明是威胁那些绣娘,你太卑鄙了。” “你放屁。”连翘火气上来了,刚想上去扇她一个嘴巴。 沈逸澜抓住了她的袖子,安抚着拍拍她的手背。 连翘会意,学着自家姑娘的样子,不卑不亢道: “燕香姑娘,诽谤是违背律法的,你要是没拿出我们威胁绣娘的证据,可是要去衙门领板子的。” 沈逸澜心中暗自竖起大拇指,很像那么回事。 “我.....” 燕香一阵语塞,看向陆凌玥,哪来的证据,都是猜的。 “你不用吓唬她一个下人。”顾梓霖使劲的将茶碗撂在茶桌上,“你敢让我问一问吗?” 陆凌玥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一是冻的嘴唇都紫了,二是装下可怜,兴许能分她几个绣娘。 “澜姐姐,凝绣阁接了宫里的活计,绣娘不够,庄大人要将我送去大理寺......” 她哽咽的说不下去,呜呜的哭了起来。 顾梓霖起身,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 “莫哭坏了身子。” 你侬我侬的让人想吐。 连翘憋不住了,“二位还是回家擦去吧,这天寒地冻的,还一屋子人,也擦不出情趣来。” 沈逸澜暗自叹气,姑娘家家就是敢说话,我喜欢。 第79章 十两太少了 陆凌玥硬生生将哭声憋了回去。 拿过顾梓霖手里的帕子,捂住了嘴不让声音发出来。 顾梓霖脸色撂下来,“这就是沈家的规矩。” 沈逸澜清了清嗓子,拽了下连翘的袖子,严肃道:“连翘莫要调皮。” 调皮? 感情沈家都是这样教训下人的。 摆明了护短, 顾梓霖强压了压火气,“你一个孤女出了顾家,总是凄凉些,是我对不起你,冲着我来就好,这些不关玥儿的事。” 沈逸澜很是没奈何,这顾家二郎也太过于自矜, 从何时起? 可以说从顾梓霖押解货物回来起,这个俊逸倜傥的丈夫已经死了。 在知道祖父的用意后,这个男人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 不想再跟他牵扯这些个有的没的,淡淡道: “绣娘们都在绣房,只要她们愿意,随时可以走。” 顾梓霖面上一喜,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她还是在意他的吧! 只见他双手交叠抱拳后,深施一礼。 “澜儿的恩情,二郎记下......” “跟我来吧!”连翘听着恶心,打断了他,冷冰冰的道。 顾梓霖扶着陆凌玥跟在连翘的后面出了偏厅。 沈逸澜也懒得看他们的嘴脸,出了偏厅去了前厅。 掀开厚重的棉帘子,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顾梓霖愣了下,身上马上有了暖意。 还说不是报复他们,有这么暖的地方,还让他们在外面冻上将近一个时辰。 口是心非! 一个大通间,窗户的尺寸开的大,亮堂堂的,刚进门的右侧隔出来一个半开放的茶点区。 膝盖高的大地台上,围着茶桌坐着几个年龄小一点的姑娘,屁股下是大垫子,腿上也是大一点的垫子,手上拿着刺绣撑子,绣着手帕或者扇面,茶桌上的茶盏冒着热气,点心也是有名的得胜糕。 左侧的大部分地方是大点的绣架,两排绣架的中间是齐腰的封火墙,一直通到西墙,炉火是西墙外的茶水间,这里一点灰尘都没有。 绣娘们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忙她们的。 进门的对面是会客的紫檀木的围椅,他们完全可以在这个地方等沈逸澜忙完。 还是沈家的九姑娘呢,心眼没针鼻儿大,器局也就这么大了。 顾梓霖将妻子扶坐在围椅里,带着燕香去了左侧绣架区域。 他双手抱拳深施一礼,“各位姐姐,我代表凝绣阁陆大掌柜的邀请各位去凝绣阁做活,月银十两。” 绣娘们停下手里的活,面面相觑。 连翘站在门口大声道:“姑娘说了,有想去的自便,咱们姑娘不拦着。” 绣娘们纷纷摇头,摸着汤婆子上暖暖手,继续刺绣。 燕香急了, “我们姑娘给的是十两,够个伙计干半年的了。” 其中一个绣娘道:“十两太少了,还不管吃住。” 绣娘都是愿意来锦绣成衣铺的,能带出一张嘴,路上搭的时间也可以多干点活,赶上年节能多赚点。 “这......”顾梓霖回头看向围椅里的陆凌玥。 全陵州做刺绣的,只有小顾宅家里有绣坊,可以吃住,他们也是外面绣坊忙不过来,家里也开了绣坊方便两个叔祖母在家看护。 一个臭刺绣的,要求还挺多,都是沈逸澜惯出来的毛病。 陆凌玥缓慢的起身,边往这边走边道:“我们给的是十两,和你们的五两比,可是翻了一倍的。” 第80章 我都不可能要你 “我的也有十两呀!” 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右侧的地台方向传来。 十岁多岁的小姑娘在地台上的茶桌旁,嘴里是没咽下去的得胜糕。 陆凌玥走到一半折回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小姑娘咽下嘴里的吃的,喝了一口茶才道: “我们的工钱是五两,还有计件工酬,算算一个月有十一两,还有好吃的茶点。” 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满脸自豪的样子。 陆凌玥有点懵! 怎么可能,绣些个粗布,都是泥腿子穿的,多绣出一件,就多亏折钱财。 这可是蚀本,沈逸澜不可能这么做。 这么看就是报复她抢了顾梓霖。 她这么想,顾梓霖也是这么想的,都和离了,这么纠缠有必要吗? “忙的时候,我们这些绣娘有二十两,”云娘看向痴傻的三人,“管吃管住。” 陆凌玥身体晃了晃,要不是丈夫扶着,早就瘫倒在地。 怪不得凝绣阁的扈兰月敢叫板,凝绣阁的绣娘是全陵州最好的,没一个小娃娃挣的多,这太可怕了。 哼!看她能应承到几时,十里的嫁妆这么败可是快了。 沈逸澜为了报复,抢回霖郎,不惜下血本。 出来的时候,路过前厅,沈逸澜在柜面里头扒拉着算盘珠子。 很惬意的样子。 “沈逸澜,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要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顾梓霖大声说完,拉着陆凌玥走出铺子。 走在后面的燕香气囊囊的,“哼,竟使些个下三滥的手段,连我家姑娘的一个手指头都不如。” 云娘和连翘刚要冲出去,被沈逸澜叫住。 “回来,狗咬你,你也咬回去吗?” 连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气道: “姑娘,她们说的是人话吗!” 云娘也在角落里呜呜的哭。 沈逸澜走出柜面,先是拉着云娘道:“你都是掌柜的了,这点小事就哭,以后怎么顶门面。” 云娘抽抽搭搭的说: “我知道了姑娘,我不哭。” 连翘也缓过劲来道:“姑娘,连翘也稳住,不能让街坊邻居看笑话。” 在回去的马车上,三个人都不说话了,只这个财力就没法比。 只能自行解决。 马车行至顾家的彩云绣坊,三人下了马车。 一进门就见前厅里稀稀拉拉挂着绣样,再往里的会客区域支着一张桌子,二夫人,三夫人还两个年龄大点的绣娘正在打马吊。 四人正打的热闹,完全没见到进来的人。 有丫鬟从后门端着茶壶进来,见到他们,赶紧行礼, “见过二爷,二大娘子。” 打马吊的四人这才发现他们。 二夫人孟氏最先扔了手里的牌,笑盈盈起身, “是玥儿来了,快这边坐,门口冷。” 陆凌玥被殷勤的让到里边炭炉旁,她也顾不得客气,还没坐稳说道: “二婶,三婶,你们这有多余的绣娘吗?凝绣阁这边急用。” 三夫人也走过来:“我们这活计不多,这不还闲着两个打马吊,剩下的在后院干活呢,玥儿相中哪个带走。” 顾梓霖心下安慰,还得是一家人,总算给陆凌玥找回点面子。 他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玥儿你先暖和一会,我去后院看看。” 第81章 顾家破败原因 彩云绣坊地方比较小,没什么院子, 过了一个小天井就到了后院。 门口的布帘子是夏天挡蚊蝇的,屋子里黑漆漆的,还点着油灯,窗户上的纸被风吹的呼啦啦的响。 绣娘们每绣几针就要抱着汤婆子暖和一下。 顾梓霖的心里凉了半截,这样的环境比沈逸澜那里天差地别,就算工钱比人家高也没人愿意来,何况一半都不到。 她们的绣活可想而知。 他向里走了几步,往绣架上看,米白的素缎绣着牡丹,不伦不类抽抽吧吧的, 他一个外行都能看出,这是绣废了。 陆续的看了几个,这心拔凉拔凉的,没一个是绣活好的。 也许是这里太冷了吧。 顾梓霖失望的出了绣房,来到前厅。 他知道顾家为什么铺子做的要关掉,主子只知道享受,完全不拿干活的当人看。 绣坊这边都是二房三房的夫人在管,他今天才知道破败的原因。 进了前厅,见娘子脸色刚刚缓过来点,到嘴边的刻薄话咽了回去。 “二婶,三婶,咱家的绣娘,有想去凝绣阁的,去让扈师傅看看活计,通过了就可以去,工钱是十两。” 打马吊的两个老绣娘眼前一亮,一个月顶两个月的,脸上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 二夫人孟氏,有点不乐意,跑到这挖人来了,碍于陆大掌柜在,笑盈盈的说: “扈师傅眼光高,她要是相看上了,我这边没意见。” 话音一落,那两个老绣娘脸上黯淡下来, “二爷,扈师傅看上的,全陵州都找不到几个。” 顾梓霖不想再跟她们在这掰扯,走到陆凌玥面前,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玥儿出来一会了,回家歇息歇息。” 陆凌玥的心往下沉,没说什么跟着出了彩云绣坊。 三人上了马车,顾梓霖才道:“这里的绣娘,都没有锦绣成衣铺的小姑娘绣的好。” 陆凌玥和燕香同时叹口气,这可如何是好。 皇城,御花园。 自从穿上沈家九姑娘做的衣裳,周太妃心情一日好过一日。 主动要求到御花园转转。 身边的嬷嬷暗地里抹眼泪,十多年没怎么出过玉华宫的宫门了,更别说去御花园了。 所到之处,路过的妃嫔也要上前跟周太妃问安,周太妃也能坦然接受。 凉亭里晒太阳的刘中官赶紧出来迎接。 刘中官就是先皇的总管,皇帝驾崩那日,他口吐鲜血昏了过去,新皇登基后,体恤他曾帮过太子,留他在宫中养病,身体康健了再去守灵。 只见他双眼含泪,颤颤的跪下来给周太妃行礼。 周太妃双手将他扶起,“中官莫要多礼,身体可好些了?” 刘中官颤声道:“十三皇子给老奴送了好多补药,是太妃教导的好。” “你救过我们母子,这点算不了什么。” “都是老奴应尽的本分,”刘中官抬袖子抹着眼睛,“先皇到最后念的可都是周太妃。” 说到伤感处,周太妃眼泪也下来了。 “都是老奴的错,惹太妃伤心,” 刘中官赶紧行礼,上下打量她身上的穿着的淡雅粗布衣裙,点头道: “想当年,先皇后带着妃嫔织出粗布衣裳,那时候虽艰辛,却也是先皇最开心的日子,周太妃有心了。” 第82章 一定有阴谋 三天后,凝绣阁。 陆凌玥接到庄葫的帖子, 急匆匆的从顾宅出来, 顾梓霖不放心,跟着来到了凝绣阁。 庄葫在二楼的贵宾厅等的不耐烦,见陆凌玥来劈头盖脸的道: “陆大掌柜,赶紧收粗布,绣梨花海棠什么的,宫里的娘娘们要在过年的时候穿,皇后娘娘下的旨意,穿着粗布以告慰先帝。” “啊!” 陆凌玥的脑袋像是被一把锤子猛砸了几下。 “可......可现在做的素缎怎么办?刚刚做了两......两成。”仓库里还有八百匹的素缎。 “长点脑子,”庄葫拍着桌子当当响,“素缎停下来,现在开始做粗布,越快越好,没那么多绣娘可以将活计派给陵州其他的刺绣铺子。” 看着陆凌玥痴傻的模样,庄葫失望透顶。 “扈师傅已经开始做粗布的衣裳,她派下去的人一尺粗布都没收上来,你赶紧调配粗布。” 陆凌玥想起半价卖出去的粗布,懊恼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有阴谋。 对,是阴谋。 当初十三爷和沈逸澜演戏,故意提到粗布,让她以为是陷阱,着了他们的道。 太阴险了。 还帮着小顾宅卖出了积压的素缎。 他们都是一伙的。 沈逸澜靠着十三爷早知道了宫里的信息,才那么淡定的收购了所有的粗布, 庄葫只是个太监,消息自然没有十三爷灵通。 一尺都没收上来,定是他们提前收了。 她在这恍恍惚惚的,庄葫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玥儿,玥儿你怎么了?” 陆凌玥的思绪飘飘忽忽的回来,见唤她的是丈夫顾梓霖,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 在断断续续的说出事情的原委后,她早已哭的要背过气去。 跟进来的燕香哭咧咧的道: “这是把我们姑娘往死路上逼呀,不然......不然姑爷去求求沈氏,她回来做正妻也好,不要折磨我家姑娘了。” 顾梓霖脸上由红变紫,身体开始哆嗦。 没想到沈逸澜这么恶毒,看着人畜无害的,背后全是下三滥。 他将陆凌玥交给燕香,起身往锦绣成衣铺赶去。 乘坐的马车还没到门口,就见行宫马车停在门口,薛护卫腰间挎着剑在门口站着。 锦绣成衣铺内,忙的热火朝天,云娘忙着给客人量尺寸,两个粗使的丫鬟都出来帮着客人挑选面料。 后面的院子里,是绣好的底料架子。 绣房里是大家干活的沙沙声,连十三爷喝茶的声音都有些突兀。 沈逸澜坐在书案前,将手里的尺寸单子分类。 “半夏,车行雇两辆马车,回庄子先拉两车来店里。” 半夏领命下去准备, 沈逸澜看向周妈妈,她正查看绣娘们的绣活,时而给点意见。 “周妈妈辛苦一趟,小顾宅您跟着过去,我担心连翘说的不周全。” “好”周妈妈答应着,往外走。 沈逸澜又道:“连翘,去庄子拉五车粗布,带着这些单子去小顾宅。” 连翘答应着,和周妈妈出了绣房。 忙完这些,她长长的出了口气。 十三爷总算是插上话了,“澜儿很会做生意,不贪,将宫里的单子都交给小顾宅,虽说少赚点,不砸声誉。” 他起身倒了一杯茶,端到书案前, 从太阳出来忙到快晌午,真是渴了,沈逸澜接过,温度刚刚好,她喝了一口。 还没咽下去,顾梓霖闯进来。 “沈逸澜你到底要怎样?” 第83章 回顾家做正妻 大家都在忙, 没人注意到顾梓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他这一声喊,绣娘们纷纷抬头往门口的方向看。 沈逸澜从书案前起身,“顾家二郎,请到偏厅叙话,别影响绣娘们做事。” 顾梓霖对着十三爷抱拳,算是行了礼,转身出了绣房。 偏厅里的家什搬到一处,腾出来地方,码放着各色粗布。 看到这些,顾梓霖强压下去的火气又上来了。 “沈逸澜,是不是回顾家做正妻,你才肯放过玥儿?” 顾家的正妻? 顾家有皇位要继承? 哪来的自信? 放过玥儿? 沈逸澜气的脸色通红,本来早起到现在挺高兴的,全被他搅和了, “滚!”沈逸澜指着门,铿锵有力道:“至于放过玥儿,我从未难为她,何来放过。” 从未难为? 红口白牙不承认了。 顾梓霖指着这些粗布问: “这就是你们从云锦布庄半价收回来的粗布,沈逸澜,你赚黑心钱半夜不做噩梦吗?” 沈逸澜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淡淡道: “顾梓霖,你可知,云锦布庄的田掌柜要将半库房的粗布在三天内卖掉,卖不掉他和活计全要卷铺盖走人。” 顾梓霖愣了一下,磕巴道:“你......你说谎。” 沈逸澜不想看他一眼,将脸别过一边, “云锦布庄的大门朝东开,麻烦自己去问问。” “那......那是沈家的旧人,当然你说什么是什么。” 顾梓霖嘴硬,声音却低了下来。 沈逸澜:“求你们放过我好吗!我就想安安静静的做生意,养活一大家子人。”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顾梓霖冷哼出声,“和十三爷联合起来给小顾宅卖素缎,还加了两成半的纯利,这总不会假吧!” 这句话把沈逸澜气笑了, “你认为十三爷会和我这样的小草民联合,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 “还有小顾宅,是开国以来全陵州城里最好的绣坊,二郎凭什么认为我就送了点不起眼的小物件,能左右小顾宅的想法,以前沈家没倒的时候,还说的过去,现在大家避之不及,谁来听我一个弃妇的摆布。” 顾梓霖理理路数,毫无反驳的理由。 说到最后他语气软下来, “你能不能帮帮玥儿。” 沈逸澜转身往外走,在门口停了下来, “抱歉,我人微言轻,帮不了你。” 说完,利落的出了门。 顾梓霖微微仰头,看着新涂了大漆的房梁,长长的出了口气,闭上双眼。 他觉得自己巴巴的跑过来,像个跳梁小丑,还不自知。 拖着沉重的身躯,出了锦绣成衣铺,往街里走去。 车夫叫了他一声,也没反应。 只得赶着马车,不远不近的跟着。 还没到凝绣阁,陆凌玥在燕香的搀扶下走出来。 “霖郎,怎样?” 陆凌玥期待的眼神看过来。 顾梓霖避开她的眼神,仰望着阴霾的天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咱们想想别的办法。” 没有正面回答,意思很明显,没有解决办法。 陆凌玥身体晃了下,险些摔倒,刚擦干的眼泪又落下来。 “给她做正妻也不愿意吗?不然你休了我,重新娶她。” 第84章 军需报价 沈逸澜掀开棉帘子进了绣房, 祝弘懿见她脸色阴郁,问道: “可有什么为难的事,或许我可以帮忙。” 沈逸澜长长的出了口气,“不是我的事,是你们陆大掌柜遇到了难处。” 她这话说的没毛病,皇商赚的钱本就是用于皇宫的开销。 当然也包括玉华宫的开销。 祝弘懿道:“是粗布的事?” “嗯!”沈逸澜点头,走向书案。 陆凌玥之前在陵州小有名气,也是不争的事实,这点小事不至于难成这样吧。 想到这里,祝弘懿也就没放在心上。 他从官皮箱里拿出一张军需条目,递给书案里的沈逸澜, “帮我算下军需的耗费,多找几家做,价格压下来。” 沈逸澜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公子人如玉,温润自含光。 祝弘懿淡笑道:“是周芦向我极力推荐你,我想把这些算出来,交给一家来做,价钱压到最低。” 沈逸澜接过条目,看了一眼。 有盔甲,粮草,军服,营帐,草药,马匹。 这些之前都是沈家在做,现在沈家倒了,皇商都有经营,剩下的陆家有这么大的实力,小顾宅也能算半个。 这些条目她太过熟悉,每年年前在祖父的书房里,都是她算出来,写成小楷放在书案上,等着祖父有空参详。 这个可是信手拈来。 “半夏,研磨。” 祝弘懿愣了一下,见沈逸澜认真的扒拉着算盘珠子,完全忘记了旁边的人是谁。 他抬手拿起小铜勺,盛了点水倒入砚台,捏着墨锭在砚堂里画圈, 不一会,有墨汁出来。 纤白的玉手执起小豪,在条目后面的空白处刷刷点点。 单份的价格写的清楚明白, 沈逸澜写完递给他。 “这些都是按着往年的估算的,具体的还要落实到实际的价钱,差不了太多。” 祝弘懿伸手去接,露出了米白袖口染上的墨迹。 沈逸澜这才反应过来,看看砚台,看看他的袖口,面上一红。 “十三叔抱歉,忘记了半夏派出去做事......” 祝弘懿也注意到了袖口的墨迹, “无妨,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研个墨而已。” 两人正说着,云娘进来报, “姑娘,陆大掌柜来了,在门口,带到偏厅吗?” “让她上这来吧,有些事跟她说明白也好,十三爷在也有个见证。” 祝弘懿捏着条目,缓缓的坐到主位的围椅里,眼睛没离开那张纸。 无一例外的,陆凌玥梨花带雨的进来。 老招数,进来就抽泣出声, 现在把事情赖在凝绣阁身上,表明了她在替皇家办事,两位不帮,就是不帮皇商,到时候庄葫追究起来,这里人多,也好有个证人。 陆凌玥哽咽了两声,才道: “澜姐姐,十三爷,你们一定要帮凝绣阁啊!” 祝弘懿皱着眉头,一个皇商总掌柜,有事就哭,像什么样子,完全没有皇家的威仪, 也不知道这总掌柜是怎么当上的。 “有事说事,这哭坏了身子,庄葫可是没空花天酒地了。” 第85章 一匹换一匹 陆凌玥暗自心惊。 十三爷貌似知道庄葫被陆家供着。 好似她这个大总管也是靠关系上位的。 赶紧收了声,不敢再哭,帕子擦干了眼泪,道: “是宫里在凝绣阁定了粗布的衣裳,现在到处都收不到粗布,之前云锦布庄的粗布半价卖给了澜姐姐,现在只剩下颜色老旧的派不上用场。” 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请十三爷和澜姐姐帮帮凝绣阁。” 沈逸澜视线落在祝弘懿身上,“十三爷说怎么帮,我配合。” 祝弘懿将手里的条目放在茶桌上,道: “粗布锦绣成衣铺可以匀你些,容出空隙自行收购,至于价钱你们商量。” “市价。”沈逸澜目光沉着,看向站在地当中的憔悴女人,“最多五百匹。” 陆凌玥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最初也是自己让粗布半价处理的。 “我......我没有现银,可不可以拿素缎抵给你......” 她的声音小如蚊蝇,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祝弘懿甚是无语,这么大个皇商,连进货的银子都没有,也不知道这个庄葫是怎么经营的。 他再次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沈逸澜, “一匹换一匹。” 沈逸澜话音刚落,陆凌玥不可置信的盯着她轻启的红唇,仿佛这句话不是她嘴里说出来的,太不要脸了。 “沈逸澜,这些素缎可是多花了两成半的价钱来的,粗布刚多少钱呀?。” 由于激动,连声音都抖了。 沈逸澜气定神闲的坐在那,散漫的拨弄着算盘珠子,淡淡道: “那些素缎的钱,你可是给了小顾宅,他们又没分给我好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匀给你粗布可是亏的,陆大掌柜出去打听打听,现在外面都在收粗布,价格飙升,比素缎贵多了,这样算起来可是我沈逸澜亏了。” 这些陆凌玥岂会不知,来之前得了扈师傅的汇报。 此一时彼一时,做生意本就是要承受起伏的价格。 现在能匀到粗布,就算赚了,凝绣阁卖的是绣功又不是布,布匹的价格本来本走也无不可,羊毛出在羊身上。 想到此处,陆凌玥只得点头应允。 “好,我现在就要这些粗布。” 祝弘懿见两边谈好了,他的面色阴沉下来,眼神也狠厉起来,道: “陆掌柜不用急着应允,想仔细了,或者找庄葫商量下,不要事后无理取闹。” 后面的几个字,声音过于大,震得屋子里的绣娘们纷纷抬头, 陆凌玥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十三爷息怒,民女不敢,定是有小人挑唆相公,做出无理之事,回去后定当日思己过,以免再犯。” 怎么出绣房的,她已经不知道了,只觉得是燕香架着她上了马车。 “雇车,去沈庄拉货。” 要是在往常,燕香一定马屁拍上天,今天见自己姑娘要吃人的眼神,没敢言声。 陆凌玥坐稳了之后,对着菱花镜补妆,嘴里喃喃自语。 “她沈逸澜就是仗着十三爷的关系,在这作威作福,等着瞧,下一批的军需订单才是一见高低,还不信了,到时十三爷还能护着她。” 第86章 心里装着人 晌午,凝绣阁的前厅里, 顾梓霖在望着粗布绣品发呆。 燕香进来就和他报喜。 将自家姑娘又夸了一遍。 有五六辆马车进了后院,扈师傅招呼人开始搬素缎。 陆凌玥坐在二楼的贵宾厅喝着雨前龙井,见顾梓霖耷拉着脑袋跟上来,连看都懒得看他, 也不知道他在那边怎么说的,害的她被十三爷嫌弃。 以前装软弱,本是想他多看顾自己一些,现在看来,什么事都帮不上忙,还跟着添乱,和十三爷比起来,云泥之别。 顾梓霖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 “她,答应了?” 燕香一进门就说了,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陆凌玥心里更气了,这是念念不忘的节奏。 “关乎皇商,十三爷定会帮我说话,沈逸澜就是个纸老虎。” 她态度的突然转变,顾梓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也许才是她原来的面目。 前几天,两人就将家里的店铺账目都拿出来,想法把铺子盘活。 账目还没看完,铺子就关了一多半,见中馈的银两还不足一千两,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陆凌玥抚摸了下隆起的小腹,她是鬼迷心窍了,非要这个窝囊废。 经此一役,她可以确定,沈逸澜是看不上这个窝囊废了,这窝囊废死没死心可是不好说。 她淡淡道:“我有了身子,要不要给你纳个妾。” 顾梓霖眉头紧蹙,什么时候了,还谈这些, “不用。” 陆凌玥冷冷道:“是怕花银子吗?银钱我出......还是心里还装着人。” 顾梓霖顿感她无理取闹, “我心里装着谁你不知道吗?家里放着一个正头大娘子,还巴巴的跑去找你,和她成亲半年多,一次她的房里没去过,现在问我这种话有意思吗?” 最近的事情将陆凌玥搅和得心虑焦脆,没有心情哄他,冷冷道: “谁知道你去没去过,她那么漂亮多半年不同房,说出来谁信,她做出那么多卑鄙的事情,你都不信,心里不是有她是什么?” 顾梓霖疲惫不堪,现在他不想弄明白谁是谁非,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躺下来歇会。 他的沉默,更让人以为是默认,陆凌玥脸色铁青,一把将茶桌上的茶盏划拉到地上。 “男人就是这样,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简直不可理喻,顾梓霖冷冷道: “我去乡下庄子住几天,免得你见了我厌烦。” 说完起身,大步出了贵宾厅。 陆凌玥望着他的背影更气了,现在是她最难的时候,她的丈夫像公爹一样,有事情就甩给女人,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自己去躲清净。 想当初真是瞎了眼。 她这正气的够呛,顾梓霖在燕香推搡下,回了贵宾厅。 燕香勉强挤出点笑, “姑娘,现在您身子不方便,事情总要有人跑,您支个嘴,姑爷定会听侯差遣。” 陆凌玥脾气也发了,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他面前,拉着他的胳膊道: “我也是事情不顺急的,过一阵是军需的事情就下来了,到时候就是咱们逆风翻盘的机会,看她一个绣娘怎么跟着掺和。” 第87章 还有脸呼来喝去 顾梓霖见妻子洋洋得意的样子, 忍不住道:“之前的军需订单可都是沈家做的。” 陆凌玥顿时来了好心情, “沈家已经倒了,能做军需的铺子都归了皇商,她刺绣做的再好有什么用,在将士们的衣服上绣朵牡丹吗!” 嘲笑的意味太过明显,顾梓霖心思慢慢的往下沉,之前她说的对沈逸澜的爱护,现在看好像是说的笑话。 忙乎了一下午,仓库里的素缎变成了粗布。 陆凌玥松了口气,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做不完的刺绣,可以分发到别的绣坊,赚不赚钱是次要的,能交货就行。 两人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家,车子刚到门口,小厮从门里奔出来。 “霖哥儿,二大娘子,老夫人请。” 顾梓霖答应着往宁寿居走,陆凌玥拽住了他, “先回去换身衣裳,这身上都是油味,闻着有点反酸。” 见妻子说话温温柔柔的,顾梓霖心下安慰,她定是有身子心烦,下午才对他这个态度,脾气发完就没事了。 两人一同回了怡景园。 燕香一进门就吩咐丫鬟备洗澡水,开始给自家姑娘宽衣。 顾梓琳在柜子里拿了件外袍道, “不是换件衣裳就去祖母那吗?回来再沐浴……” “呕……” 还不等他话说完,陆凌玥捂着肚子要吐的样子。 燕香道:“姑娘闻不得油味,要不姑爷您先去,我们洗去油腻再过去。” 也只能如此,吃的时候好好的,这一会要吐出来,可够遭罪的了。 顾梓霖安慰她几句,换完了外袍,出了主屋。 他前脚刚走,陆凌玥停止了呕吐,稳稳的坐在罗汉床上,翻着白眼。 银子都倒腾光了,还有脸呼来喝去。 “燕香,去将打包的肘子拿来,我再吃两口。” “姑娘,我机灵吧!”燕香笑盈盈的从提盒里拿出吃了一半的肘子,“姑娘,这局表面上看咱们是输了,可那边有十三爷帮忙,咱们这边可是全靠您呀!比得过才怪。” 陆凌玥撇嘴笑了,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道: “来坐下一起吃。” 主仆二人坐下来,将剩下的半个肘子吃的一干二净。 顾梓霖进了宁寿居先给祖母请安,又向各位见了礼。 顾老夫人脸色不善,问:“你和玥儿怎么回事,家里的铺子关了七七八八,你二婶三婶素缎绣的好好的,怎么也关了。” 顾心菱也跟着埋怨,“祖母的燕窝都断了,之前喝的还是沈氏给的,二嫂也不知道孝敬祖母。” 屋里的人都跟着附和,陆凌玥进门各房没花过一文钱。 都等了快一个月了,还是没动静。 顾梓霖也不接话,主打一个听不懂,现在知道沈氏好了,早刻薄人家的时候想什么了。 二夫人孟氏道:“是呀,绣坊不绣出来点底料,生意上门活计干不过来,怎么还停掉了?” 顾梓霖望向母亲,最近他深刻感受到母亲的不容易,铺子早关掉,工钱上也可省下不少。 祖母不同意,认为关太多铺子家里衰败的快,开的时间长了自然就有客人上门。 慢慢的成了现在的样子。 第88章 人嘴两张皮 顾梓霖找个空位坐下, “二婶,三婶,现在没人要素缎了,大家都在做粗布,咱们没有布匹,开着也是没活计。” 三夫人一下子起身,几步走到他跟前, “霖哥儿,话可不能这么说,素缎可是压着本钱,哪有钱进粗布,当初可是二大娘子让我们干的,粗布的钱得她出,不然那些素缎退回凝秀阁,把银子抽出来也行。” 一直不做声的林氏开了口: “三夫人,想当初可是你们二房三房抢着要做的,现在亏钱了就怨我们玥儿,太说不过去了吧!” “你闭嘴吧!”顾老夫人怨怼道:“你怎么管教的儿媳,太不把长辈放眼里了。” 顾梓霖忙道:“今日忙了一天,玥儿回来后,一直反酸,我过来的时候正吐呢。” 三夫人随口道:“还是现在的新妇得老夫人疼爱,我们年轻的时候,六七个月了还要站规矩呢。” “这规矩还得站,”顾老夫人道:“那沈氏没站规矩都要骑到老太婆脖埂子拉屎,这陆氏不能免。” 顾梓霖想着玥儿为了生意,每天心率焦脆,再站规矩这不是要命吗! “祖母,玥儿现在忙贡衣的事,还要做军需的预算报上去,这规矩能不能生完孩子不忙了再站。”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求情话,一家人听了眼睛直闪光。 二夫人孟氏道:“呀!玥儿这么厉害,军需也能摸着边,到时候想着点咱们顾家,只做膏药都发家。” 三夫人尬笑道:“是呀!是呀!之前沈家就是靠军需起的家,据说家里的银子好几仓库呢!” 顾老夫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做生意么,有赔有赚,这次粗布衣裳的事就算做成了也是小买卖,这军需要是做成了,可是够顾家吃几年的。 陆家五姑娘在陵州小有名气,连皇帝都看上她的能耐,给了个皇商大掌柜的官当当,一定能成。 思虑到此看了冯妈妈一眼。 冯妈妈会意,赶紧道: “这二大娘子是给咱们顾家争光的,皇商大掌柜不是谁都能当的,还有着身子,每天累的够呛,老夫人心疼晚辈就听霖哥儿的,过后再说。” 众人哈哈一乐,这事就算过去了,闲着没事就军需之事讨论了会才各自散了。 顾梓霖回了怡景园,主屋里黑了灯,他对着黑漆漆的窗子发了一会的呆,悻悻的去了书房。 半个月后,锦绣成衣铺第二批活计交了货。 因之前早做准备,提前绣出来底料,交货的速度比第一次快多了。 消息不胫而走,陵州城里掀起粗布热潮,达官贵人找到小顾宅,小顾宅实在忙不过来,都涌到锦绣成衣铺。 都想在过年的时候,各官员之间的拜访时,穿上粗布的衣裳,以彰显对先帝的怀念。 只有半个月时间,价格一路飙升,一件衣裳下来,比绸缎的还贵。 冬天夜长,沈逸澜拿出压箱底的夜明珠出来照明,绣娘们忙到深夜才休息。 一个个红光满面的,回家过年的时候,想想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回家,心里早乐开了花。 第89章 寻找易师傅 刚过晌午,小顾宅。 主母王氏吃完午饭,打算歇息片刻,丫鬟递进来一张名帖。 王氏打开一看,是管庄太监庄葫。 他来做什么?不论是家里还是店里,绣活忙不过来,早跟他说明白了。 “去前厅,上好的龙井。” 丫鬟领命下去,王氏换了件体面点的衣裳,去了前厅。 寒暄过后,庄葫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锦缎小布包,展开后里面是一方粗布的帕子,由丫鬟递给王氏。 “顾家主母,可知这方帕子是何人所绣?” 王氏细看了一下手帕,惊异的起身,粗布上绣着的是寒梅绽放, “这绣功了得,不是我们小顾宅出的。” 庄葫有点失望,忙问道:“陵州城第一批绣粗布的还有哪家。” 王氏道:“北城门边上的锦绣成衣铺,别家就不知道了,庄大人若是找到人,定要介绍我老婆子认识下。” 庄葫眼前一亮,“可是沈家九姑娘开的那家?” “正是。” 难道是易师傅回来了,庄葫不敢再耽搁,起身告辞,匆匆忙忙的出了小顾宅。 锦绣成衣铺,沈逸澜趴在书案前画着花样,连翘轻捶着她的肩膀, “姑娘,咱们粗布的花样够多了,您还画什么呀?” “是素缎的花样,过了年事情多,现在得空就画点。”沈逸澜低声道。 “啊?不是时兴粗……” 连翘说了一半突然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姑娘。 又看看书案上的花样,是比之前的花样细腻很多,颜色不艳有层次感。 “姑娘......好厉害......是不是还要收......收素缎。” 激动的她说不完整话。 “七天后,等价钱降下来。”沈逸澜笑盈盈的继续画她的。 连翘一下子蹦起来,她猜对了,真的是收素缎。 兴奋的围着桌子又跑又跳。 半夏掀帘子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姑娘,小顾宅送来的。” 沈逸澜接过,是小顾宅当家主母王氏的信。 纤白的手指打开,她大概看了一遍,略思索了下将信投入炭炉。 “外人打听绣工的事,就说不知道。” 半夏和连翘见姑娘面色凝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连点头。 没一会,云娘进来报皇商陆大掌柜求见。 “让她进来吧!” 沈逸澜说完,向两个丫鬟使了眼色,大家开始各忙各的。 陆凌玥一进来,见主位上空着,直接坐了上去。 今天庄葫给了她粗布的帕子,她才知道时兴穿粗布,是从雅苑兴起的,到了宫里。 这一切都是沈逸澜搞出来的。 害的她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这笔账咱们先攒着,慢慢算。 燕香跟在身后,眼睛也长到天灵盖上去了。 沈逸澜继续画她的绣样,连翘在旁边研磨,半夏将已经画好的样子,夹起来晾在书案后面的绳子上。 纤白的手指捏着小豪,时而勾画时而上色。 “抱歉陆大总管,手头的活计还没忙完,有什么事说吧!” 燕香拿着一个小布包扔在书案上的画上,“麻烦沈氏,将这个绣工交出来,她可是宫里要找的人。” 画上的墨汁还没干,她这一扔,直接弄花了。 连翘盯着花了的地方看了一眼。 “啪!” 她恰巧离燕香最近,上去就是一个大耳刮子。 第90章 连翘威武 耳光来的猝不及防, 燕香直接被打懵了,她捂着脸尖叫一声,脚下不稳摔倒在地,疼的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你敢打我?” “打你都是小事,姑娘的画赔了。” 连翘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想起上次姑娘和半夏受她欺负,可逮到机会报仇了, 最近几天忙不过来,布匹都搬了半个月了,手上正有劲,刚刚使足了力气,敢上这挑衅,不知死活,新账老账一起算。 陆凌玥吓一跳,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的丫鬟挨了一巴掌。 她也不端着了,赶紧过来扶起地上的燕香。 大通间里,绣娘们也都抬头往这边看,沈逸澜起身,大声道: “没事,大家忙自己的吧!” 绣娘们纷纷坐下,低头忙自己的,眼神还是时不时的往这边看。 连翘叉着腰,“赶紧赔银子,五十两。” 事发突然,半夏将手里的画赶紧挂好,来到书案前,拿起小布包扔在地上,画了一半的刺绣样子,糊成一片。 半夏心疼道:“五十两哪行,要一百两。” 陆凌玥也看见了,知道是自己这边理亏,对方人多势众,不能硬来,沉声道: “你们可是打了人的。” 连翘笑出声来,“知道你们不会掏银子,所以才打人,画也不用赔了,就当打人赔了一百两。” 大人们还好些,地台上的小姑娘乐的哈哈的。 半夏也捏着帕子掩唇而笑,走到地台那边,安抚小姑娘们干活。 燕香的脸肉眼可见的肿起来了,又疼又气,又被一屋子人笑话,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她央求道:“姑娘,咱们走吧!” 正事还没办呢,怎么走。 今天仗着她们人多,这口气只能忍下。 陆凌玥弯腰捡起地上的小布包,递给沈逸澜,“麻烦沈掌柜,告知哪位是这个绣工。” 沈逸澜接过,打开布包,里面是一方粗布的帕子,绣着寒梅绽放。 不用看第二眼,便认出,这正是自己绣的,是给十三叔母亲的帕子。 “陆掌柜,我刺绣的时间短,不太懂这些,绣娘们都在呢,你可以自己看。” 陆凌玥绣的少,自己也是催促着绣的嫁衣,这些还是懂一点的, 她拿起帕子行至绣娘中间,挨着个的比对。 燕香捂着脸站在那没敢动,等着姑娘看验,找到了易师傅可是大功一件。 到时候,庄大人上报朝廷,自己姑娘可是有赏的。 这帮人因为粗布素缎的事得罪了姑娘,整治她们是早晚的事。 “哼......哼......到时候要她们好看。” 燕香在嗓子眼里哼哼唧唧的没敢说出声, 连翘眼睛一立。 “你阿娘咽气了,你哼哼,用不用我先随二两份子钱,真办事了我就不去了。” “你......你打人不算,还......还骂人。” “骂的就是你,” 燕香哆嗦了两下没敢上前,气得胸膛起伏,那架势要扑过来咬死她。 她越气,连翘越高兴,打人给姑娘找麻烦,不打人也能出气。 连翘清清嗓子,道: “气不过好办,你入土为安啊!我回头破费点,买个烧鸡,几个桃子,再来点得胜糕,点三根香,你投胎去呀!” 第91章 打过马吊吗 燕香平时挺能骂人的, 这会正在气头上,越气越说不出来话。 “你......你等着......咱们走着瞧......” 连翘往西侧扫了一眼,见自己姑娘正带着陆凌玥一个一个绣娘前的绣品看验,没怎么注意这边。 她来了精神,手握成拳对着燕香的脸比划一下,燕香吓的抱着脑袋躲到一边,腿软的当时就要跪地上。 连翘拽下她抱着脑袋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问: “打过马吊吗?“ 燕香捂着脸,木讷的点头, 连翘续道:“马吊里有四筒,有六筒,知道中间是啥吗?” “五......五筒......” 连翘攥起拳头对着她的脸又比划了一下。 “再欺负我家姑娘和半夏,打你个五眼青,打到你口吐白沫子,给你奶奶拽起来,没事上你梦里飘着去,见着我家姑娘和半夏躲着走,否则挑个好日子,送你去幽都山。” 燕香双腿发抖,真怕连翘举着的拳头砸下来。 点头如捣蒜。 沈逸澜转了半圈,返回身准备看另一侧的绣工,一抬头恰巧看见连翘举着拳头。 “连翘,不得调皮。” “姑娘,没调皮,我看看她脸肿的怎么样了,用不用看大夫。” 连翘松开手和燕香拉开点距离。 燕香一得了自由,一个没忍住,抽泣出声,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连翘眼睛一立,“憋回去。” 燕香看向自己姑娘还在看验,没空给她出气,硬生生将声音憋了回去,任凭无声的眼泪哗哗的流。 两位主子走了一圈,陆凌玥大失所望,她看了眼角落里有点瑟瑟的绣娘。 是锦绣成衣铺刚开时,塞进来的。 根据她提供的消息,绣娘的数量上没错,都在屋里。 庄葫在王氏那已经确定不在小顾宅,这里也没有, 定是雅苑有高人,专门请了易师傅给周太妃做衣裳。 易师傅怎么可能到这种破地方来当绣工,小顾宅都不是上上之选,沈家不倒还有待商榷,都流放了躲还躲不及呢! 就算易师傅真的到了陵州,落脚地也是凝秀阁。 无功而返,贴身丫鬟还挨了欺负,陆凌玥头上的青筋突突的跳,对着燕香翻了个白眼,抬腿往外走。 孬货!就知道哭! 燕香捂着脸小跑着跟了出去。 她们前脚刚走,地台上的小姑娘不受半夏的控制,纷纷跑下地台, 地台离会客区域近,虽压低了声音,这帮小人精也听到了,围着连翘起哄。 “连翘姐姐你好厉害。” “连翘姐姐你再吓一会,她都要尿裤子了。” “连翘姐姐是乌眼儿青,不是五眼青。” 绣房里爆发出阵阵爆笑声。 陆凌玥和丫鬟燕香上了马车。 马车行出一段路了,燕香才痛哭出声,长这么大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不敢还嘴,不敢还手的。 陆凌玥被哭的不耐烦, “别哭了,收拾她们的机会有的是,这点小事这么孬,以后怎么办大事。” 燕香抽抽搭搭收了点声音,半个脸肿的没了人形,几天都甭想出门了。 第92章 林氏背锅 七天后,锦绣成衣铺。 门前挂了一张牌子,上写收购素缎四个大字。 一上午就有几家绣坊过来问价。 价钱已经降到和之前的粗布一个价,各家都想挪出钱来买粗布, 布料这个东西,就怕过夏,保存不好容易发霉。 粗布这股风刚刮起来,怎么也得吃三年,别的用料自然就少了。 各家绣坊,没怎么犹豫就都卖了。 沈庄再度忙碌起来,陈阿旺带着人,接了送到门口的素缎,这次比收粗布可是省事多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顾宅,顾老夫人将人都叫到宁寿居。 二夫人问:“玥儿,那沈氏开始收素缎了,是不是以后要涨价?” 陆凌玥抿了口上好的龙井,浅笑道: “她那是操控物价,奸商牟利,这些可都是犯了律法。” 顾梓霖和母亲林氏对望一眼,没有说话。 三夫人道:“咱们还九十九匹素缎,要不要卖掉,咱们也换点粗布接着整。” 之前的彩云绣坊,顾梓霖一次没进去过,觉得分给二婶三婶管着不要插手的好。 上次进去后,他非常确定,二婶和三婶不是做生意的料。 “二婶,三婶,能卖掉就卖掉吧,至于粗布还是算了,绣娘们的活计,我一个外行人都瞧出毛病来了,赚不到钱的。” 这几年没赚到钱是事实,淡季的时候还要贴补工钱,二夫人和三夫人满脸通红,顾老夫人面前只能硬挺着。 孟氏道:“霖哥儿,咱们顾家给的工钱少,哪雇的着活计好的,维持下去还是没问题的。” 三夫人也跟着附和:“对对对!” 大家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喝茶的陆凌玥。 冯妈妈道:“二大娘子给拿个主意。” 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陆凌玥很受用,之前婚宴上的嫌弃都没了影。 “哎呀,这可不好说,现在的素缎比粗布都便宜,咱们现在卖出去可是亏的,生意场就是修罗场,万一哪天涨价了,得输得起才行。” 这话说的,说和不说没区别。 二夫人孟氏道:“玥儿,大家都信你的,做生意哪有不赔的,几十岁的人了,都懂。” 屋里的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陆凌玥道:“卖掉,过了夏要发霉的,粗布才刚时兴,怎么也得上秋了才过劲,至于铺子,关了吧,咱们不是小顾宅,绣娘也养不住,咱们有的是生意做,不一定非要开绣坊。” 冯妈妈喜道:“还是二大娘子器局大,是做大生意的,老夫人有福了。” 刚说到关铺子,顾老夫人心里还有点不舒服,经冯妈妈一说,心结也解开了。 “冯妈妈说的对,以前是我老眼光,林氏不懂这些,也不知道提醒我老婆子,工钱上搭了不少银子。” 坐在末尾的林氏不以为然,外面的铺子多是家主顾兴在经营,一提起关铺子,老夫人就说她是个丧门星断儿子的财路,这样的锅背多了,心里一点起不来波澜。 之前澜姐儿也说过关铺子,也没见她们那么明事理。 狗眼看人低。 全陵州城,只有锦绣成衣铺收素缎,几人商量着,拉到那去卖。 目光都看向林氏, 三夫人道:“大嫂,沈氏和您最亲近,要不您辛苦走一趟,多卖点是点。” 第93章 三位夫人长见识 清晨的阳光撒在锦绣成衣铺门前, 林氏和二夫人孟氏,三夫人罗氏, 押着两马车的素缎来到了锦绣成衣铺。 二夫人三夫人先下了车,见门面不大,临街面的排门也是老漆。 二夫人孟氏撇嘴道: “给小顾宅送那么大的礼,就是花架子,这店铺还没有咱们彩云绣坊的门面阔气。 三夫人罗氏阴阳道: “她最厉害的本事是装可怜,人长得妖里妖气,男人有保护欲,就好这口。” 本打算下车的林氏听了两人的议论,在车上没下来, “咱不是直接去沈庄吗,庄子那边银货两讫。” 三夫人罗氏对着车里道: “大嫂,那些都是下人,怎么做的了主,想多卖点只有找沈氏。” 在三夫人的再三催促下,林氏勉强下了车。 三位夫人往店里走去。 外面门面不大,纵深很长,架子上展示着绣好的底料,大早晨屋里的客人挤挤插插。 云娘带着两个丫鬟,有帮客人记尺寸的,有介绍面料的。 半夏收了银子,将一位客人的衣裳叠好,放在竹制的提盒里。 浅笑嫣然的将客人送到门口。 孟氏嘟囔道:“至于吗,一个破粗布的衣裳,还放提盒里,矫揉造作的。” 罗氏拽了她袖子一下,示意她不要往下说了。 半夏见到三人,脸上的笑容眨眼间就没了,转身往里走。 罗氏轻呲道:“看见没有,一点教养都没有。” 林氏淡淡的瞥了一眼两人,进了店铺。 澜姐儿自己出来顶门做生意,就有这么多的客人,今日来了定要见识见识。 铺子不新,收拾的干净整洁,一个柜面,柜面前面是供客人歇息的围椅,围椅的后面是一个试衣裳的小房间。 剩下的,一半是布架,挂着各色绣制好的底料,一排排很亮眼;一半是衣架,挂着各色成衣,团扇等,淡雅别致。 周遭虽没有凝秀阁华丽,展陈出来的东西,却是上乘。 林氏心中暗自叹气,这么好的儿媳,世间少有,是二郎没福气, “半夏,可否通传一声,我们是来找你家九姑娘的。” 半夏极不情愿,奈何进门就是客,她生硬的说:“你们坐下等会。” 等着的空,三夫人罗氏在底料架子上转了一圈回来, “一点新意没有,太素了,二嫂咱们还是别跟着做粗布了,难看死了。” 二夫人在围椅里靠着,“是,主子仆人都分不出来,就是图个新鲜,十天半月的就烦了。” 半夏从后门进来,生硬道:“三位夫人后院请。” 林氏当先起身,跟着半夏往里面走。 一进院子,三人惊了,院子里全是架子,上面挂满绣好的粗布。 孟氏小声道:“为了争霖哥儿,这得折进去多少银子啊。” 罗氏小声附和道:“还是有钱人玩的花样多。” 进了绣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里面的情景惊掉了三人的下巴。 面对她们的惊讶,沈逸澜一点没感觉,这样的事多了,见怪不怪了。 都是干过绣坊的,知道这个藏在后院的大绣房的含金量。 林氏摸索着齐腰的暖墙赞叹不已:“澜姐儿,你是怎么想到的?还有那边的地台,太厉害了......” 第94章 林氏的劝慰 “都是绣娘们想出来的办法,” 沈逸澜笑盈盈的说。 林氏大概的转了一圈,眼睛都不够用了。 刚和离不到两个月,就把新开的铺子干这么好,不是本事是什么! 心理上更安慰,出了顾家那个泥潭,还过的这么好,对沈老爷子的愧疚也少一些。 林氏坐在紫檀木的圈椅上,摩挲着扶手,干活的地方这么奢华,前厅门面的地方却很普通。 沈逸澜穿着玉色的粗布衣裙,零星的梨花若隐若现。发髻随意的挽着,只莂一个发簪。 看着就恬静。 连翘奉上热茶,二夫人三夫人还在绣娘们做活的架子旁转悠。 这是让林氏先开口,求人的事都往后缩。 沈逸澜坐定,正好趁这个时候歇息一下,她抬手揉着脖子。 林氏起身,来到她跟前仔细的端详,虽是满面倦色,精神上比在顾宅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出来了就要活的精精神神的,不像她在泥潭里已经没力气挣扎,什么时候没顶什么时候算。 “澜儿,要多注意休息,年前忙,可别累坏了。” “婶婶,澜儿自会多歇息。” 一句婶婶,叫的林氏心里发酸,还是母亲听着顺耳。 林氏突然想起一件事,小声道:“澜儿,你现在低价收素缎会不会触犯律法,你刚得了赦令,可要小心了。” “不会,我不是谁的素缎都收的,得有他们买素缎的凭据,不是赃物,还要担着夏天发霉的风险,有可能都亏掉的,两方都是自愿,跟律法没什么关系。” 沈逸澜明白,林氏可能不知道其中细节,跟着担忧。 她将林氏扶着坐回到圈椅里,“婶婶,我会小心的。” “澜姐儿,”孟氏凑过来道:“这素缎......” “孟氏,急什么?”林氏神情严肃起来,“澜儿和铺子又跑不了。” 在门外说人家坏话,进屋了一句中听的没说,上来就求人,跟她们丢不起那人。 沈逸澜心中明镜似的,现在找她的十有八九是卖素缎。 林氏嫌弃的瞥了二夫人三夫人一眼,才和她继续攀谈起来。 “澜儿,也别只顾着赚钱,耽误了找婆家,有铺子傍身是好事,婆家只看中这个,这样的人家咱也不用进,真对你好的不在乎这些。” 林氏说的意有所指,这是提醒她,擦亮眼睛不要走老路。 沈逸澜淡笑道:“婶婶说的是,澜儿记下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有没有熬夜,太晚伤眼睛什么的,关于素缎的事一点没提。 二夫人一个劲的给三夫人使眼色,又给林氏使眼色,林氏低头喝茶,装看不见。 两个人挤眉弄眼的,旁边的连翘忍不住问,“二位夫人眼睛是抽筋了吗?” 二夫人打着哈哈,“没,没抽筋,今日来是跟你家姑娘说说素缎的事。” 总算插上话了,孟氏续道: “我们彩云绣坊有九十九匹的素缎,现在时兴粗布,都压在手里了,听闻澜姐儿这收,所以才过来的。” 沈逸澜思虑了一下道: “二位夫人可有买素缎时的凭据?没有是不收的。” 这些素缎是从二大娘子手里匀过来的,小顾宅的凭据时整体的一千匹的收据,收据在凝绣阁不可能拿出来。 收个素缎要什么凭据,摆明了就是不想收。 第95章 没有凭据的东西不收 沈逸澜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没有凭据。 “现在兴粗布只是一时,达官贵人不可能一直穿这些,年后就有抬头,现在卖素缎价钱很低的,不合算。” 林氏也觉得有道理,点头道:“这个确实。” 不想收就直说,干嘛拐弯抹角的。 还有林氏,胳膊肘往外拐。 二夫人孟氏可怜兮兮道,“家里等着用钱,澜姐儿看看还是收了吧。” 三夫人罗氏也道:“是啊,顾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开始还以为素缎能赚点,现在没人要了,我们真的是压不起。” 林氏低着头喝茶,上好的雨前龙井,有几年没喝上了,味道真是醇厚。 沈逸澜坚持道。 “二位夫人,真的很抱歉,没有凭据的东西,我们收不了。” 道理大家都懂,没凭据难不成是他们顾家偷的,都是知根知底的何必这样。 二夫人和三夫人脸当时就绿了,东西这不是砸手里了吗,还有来的时候雇车的钱。 这不是玩人呢吗? 罗氏先站起来,“人家不收还待个什么劲。” 说完拂袖而去。 林氏和二夫人也站起来往外走, 连翘起身相送,嘟囔道:“东西不一定非卖给我们,是可以退回去的。” 孟氏停下脚步,好似一下子明白过来。 凝绣阁是不能收了,可以退回到小顾宅去。 两位夫人对视了一眼,也只能去找小顾宅。 送走三位夫人,沈逸澜在院子里养养眼睛。 半夏埋怨连翘,“干嘛要帮她们。” 连翘晃悠着脑袋,和自家姑娘对视一眼,得意道:“这样的便宜不能让她们占,小顾宅占我还舒坦点。” 沈逸澜点着她的脑门,“又调皮。” 半夏懵懵的,“什么便宜?” 笑声回荡在锦绣成衣铺的小院里。 装着两车素缎的马车,越过顾宅,来到小顾宅门前。 三位夫人下车敲门,小厮本想关门了事,见林氏在便多说了一句。 “顾宅主母有何事?” 站在台阶下的林氏,只得提起裙摆上了台阶,道:“小哥帮着通传一声,我们见小顾宅主母王氏。” “烦请主母等下。” 小厮说完关上了门。 一刻钟后,大门再次打开,将三人让了进去。 她们被带到后院的绣坊的偏厅,坐了一会,王氏才姗姗来迟。 互相见了礼后,落座 二夫人三夫人见林氏不说话, 孟氏硬着头皮道:“婶婶,我们是锦绣成衣铺推荐过来的,我们想将上次买的素缎卖掉,九十九匹,家里等着用钱。” 王氏看了眼林氏,泰然自若的喝着茶,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二夫人说笑了,锦绣成衣铺正在收素缎,怎么推荐到我这里来。” 罗氏陪笑道:“她们要素缎进货的凭据,婶婶也知道我们是和凝绣阁一个凭据,反正是在您这拿走的,再送回来不要凭据了吧!” 既是九姑娘推荐过来的,王氏没有不收的道理,九十九匹也不多。 王氏思索了下道:“现在素缎的市价太低,你们可是亏了,不如先留着到了夏季,素缎定能涨起来。” 第96章 价格可是腰斩了 素缎到了夏季会涨起来? 骗鬼呢! 一进夏季都发霉的好不! 彩云绣坊年年夏季要将布匹拿出来晒,不是晒掉色了就是发霉了, 银子可是搭了不少,之前有大房的顶着,现在的情况就算是天塌下来,大房也没钱了。 再有什么状况,投进去的银子可就打了水漂。 二夫人孟氏捶胸顿足的,就差下跪了。 “主母,家里等着用钱,实在没办法,市价就市价吧!” 三夫人瞥了林氏一眼,感情是带她出来喝茶的,跟个哑巴似的。 “市价就市价吧。” 王氏勉为其难的道,“和你们买的时候价格可是腰斩了。” 孟氏后槽牙快咬碎了,“卖,都卖了。” 敲定后,双方写了字据,按了手押,两辆马车赶进后院。 折腾完过了晌午了,王氏也没留她们吃饭,这场交易就算完事了。 回到顾宅,孟氏和罗氏要虚脱一样,可算是卖出去了。 倒腾出来点本钱,好跟二大娘子做军需的生意。 林氏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进门见二儿子在主屋里等她。 顾梓霖第一句话是, “母亲,你劝过她没有。” 林氏明白儿子想问什么,定是怕她刚得了赦令,又犯了事进大理寺。 她坐下来喝了口凉茶,瞪了二儿子一眼。 “人家澜儿懂得律法,没收你二婶三婶的素缎,做生意上,甩咱们十万八千里。” 顾梓霖惭愧的低下头,后退着坐在围椅上, “我知道,是儿子没福气。” 那天从锦绣成衣铺出来还没什么感觉,到了自家的彩云绣坊就全明白了。 他喃喃自语道:“她没事就好。” 林氏心中叹气。 事情已经如此,再责怪儿子也无用,自己的恶果自己吞,自己的梦自己圆吧! 宁寿居里,无疑对沈逸澜进行弹劾。 在二夫人说完过程后,陆凌玥有点失望,她当然知道顾家的素缎是没有凭据的,没想到沈逸澜这么警觉,竟然推到小顾宅处,货品退回原处,无可挑剔。 不用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冯妈妈撇嘴道:“什么凭据?借口,没想到沈氏这么不通人情。” 二夫人孟氏道:“当初要不是嫁入顾家她早去流放了,忘恩负义。” 三夫人罗氏因损失了银子,声音上带着怨气, “陵州城,她是第一个开始做粗布刺绣的,可把咱们害惨了,心术不正。” 顾老夫人接茬道:“你们说的都不对,她是等着霖儿去求她,故意刁难的,不然天天收干嘛不收咱们顾家的。” 几人愣了一下,好像有点道理。 “偏不让她如愿,”二夫人孟氏咬牙切齿道:“小顾宅要是不收,扯了做尿布也不给她。” 三夫人:“大嫂跟没事人似的,感情赔的不是她的银子,” 顾老夫人一听这话,气的直咬牙,“这个丧门星,这个主母当的家主都不回家,等我有空收拾她。” 陆凌玥面色沉下来,她想起昨天说到,沈逸澜奸商牟利,婆婆和丈夫脸色有易, 早晨到现在没见到顾梓霖,莫不是去通风报信,那沈氏才拒收素缎? 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想靠着我发财,做梦吧! 第97章 雅苑过年 年三十,辰时。 锦绣成衣铺的绣房里,沈逸澜坐在主位。 绣娘们挨着个的过来拜年,接过纤白玉指递过来的红封,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红包是一百两的银票,够她们干半年的了。 也不等主子吩咐,绣娘们开始洒扫绣房和前厅。 年前忙着干活,没怎么收拾,各处都是灰尘。 过了一遍水,窗明几净的。 午时前,领了工钱由陈阿旺派车将她们送回家。 今年的年比较简单,国丧刚过,只家里吃饭的时候丰盛些,其他照旧。 沈逸澜也关了铺子,准备回沈庄。 人还没走出去,门外进来薛护卫。 一进门将手里的信递给连翘,“我家公子给九姑娘的信。” 连翘接过,见人没走,问,“等回信?” 薛护卫面上一红,摸摸后脑勺,道:“嗯!” 连翘拿着信进了绣房,将信递到沈逸澜手里。 纤白的玉指接过,是十三叔的笔记,她大概浏览了下。 是祝弘懿写的邀请贴,念她亲人不在身边,邀请去雅苑过年。 “告诉薛护卫,咱们初二去。” 连翘转身出去回话, 沈逸澜眼圈发红,之前周妈妈安排的和姐妹们联系。 送的东西连门都没让进,拜帖也直接被扔了出来,全陵州城都知道他这个弃妇刻薄,对夫家不敬,靠着裙带得的赦令。 想来过年也没有人会来了。 三十的晚上,沈庄反而安静许多,年前太过忙碌,这时候也都早早的睡了。 经过两天的休整,沈庄上下又活过来了。 初二这天,周妈妈早早的备了礼物, 主仆四人坐上去往雅苑的马车。 雅苑的大门敞开着,陈嬷嬷和秦嬷嬷亲自在门口迎接, “九姑娘,快进,老夫人都等急了。” 周妈妈眼泪在眼圈转悠,跟着自己姑娘往里走。 她们被直接带到了后院的祥逸居。 过了影壁墙,就见一位中年贵妇,由嬷嬷扶着在院内等候。 衣着粗布掩盖不了身上的尊贵之气, 沈逸澜上前行礼,“老夫人过年好。” 周太妃颤抖着双手,想要摸摸他,又觉得不妥,将手收回来。 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眼圈跟着就红了。 身旁的嬷嬷赶紧道,“快进去吧,老夫人等了一会了。” 周太妃下意识的抓住沈逸澜的手,往里边走。 感受到老人家的激动,她顺从的跟了进去。 到了内堂,两人在榻上挨着坐。 内堂里除了两人还有一位贴身的嬷嬷和周妈妈。 周太妃才道:“我跟你娘是好姐妹,你叫我一声阿娘好了。” 阿娘? 来的挺突然的, 沈逸澜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周妈妈抽泣出声。 周妈妈上前跪拜,“姐姐这三十年过的可好。” 周太妃起身上前搀扶,“别哭,你看看我不是好着呢。” 沈逸澜懵懵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妈妈起身,擦干眼泪,看着她道: “姑娘,眼前这位贵人,便是周太妃,她就是你阿娘的手帕交,三十年没见了,十三爷就是十三皇子......” 周妈妈是周太妃远房的一个庶妹,因为逃婚去了沈家,一直留在沈逸澜母亲身边, 周太妃被选入宫,姐妹三人断了联系, 沈家势头越大,越不敢联系,直到皇帝驾崩,十三皇子接了护卫新皇的旨意, 周太妃才敢见一见故人及故人之女。 第98章 知道真相 从内堂出来,大家的眼圈都是红的。 又不好让外人见到,午饭摆在了祥逸居。 祝弘懿见几人眼睛红红的,也不敢问,暗自庆幸安排了这场见面。 以解母亲三十年的思念之情。 沈逸澜的碟子里堆成了小山,周太妃就没闲着的给她夹菜。 几人吃的正热闹。 连翘突然走过来,对着自己姑娘的耳朵说了句什么。 沈逸澜的脸色刷的一下就变了,筷子掉在地上,也没发觉。 她起身对着周太妃施礼,“老夫人,澜儿有要事需要出去一趟,事情过了再来看您。” 周太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对着儿子道:“懿儿,你跟着澜儿去看看。” 沈逸澜点头应允,急步往外走。“连翘跟着就行了,周妈妈和半夏留下。” 祝弘懿带上薛护卫,跟了出去, 门口等着的护院宝瑞见姑娘出来,立刻拿了马凳让他们上车。 马车像箭一样窜了出去,好在今日这个时辰都在用午饭,街上没什么人,马车后是滚滚的烟尘,转瞬便消失在街角。 出了西城,进了一个村庄,马车在一个破败的院子前停下。 沈逸澜当先跳下马车,跟着宝瑞进了院子。 院子里还有沈庄其他的护院,将她引进一个茅草屋。 陈阿旺在窗前焦急的转来转去。 “姑娘,借印子钱的证人过年回来见老母亲,被咱们的人堵在屋里,他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几个月了,他不想进大理寺连累别人,咬了药了。” 沈逸澜往床上看,一个中年男人口吐白沫。 他看到沈家九姑娘进来,挣扎着要坐起来。 陈阿旺将他扶起,“九姑娘来了,说吧。” 中年人结结巴巴的说: “是,是陆......陆凌玥,威......威胁大......大家伙。” 沈逸澜脑袋嗡的一声,她一直以为是哪个家族的长辈布的局,怎么也没想到是她,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做出的事,沈家把她怎么了,要这么陷害。 中年男子嘴里冒出了一股血后,脑袋一歪,不省人事。 陈阿旺探了下他的鼻息,摇摇头。 人已经死了。 沈逸澜摇晃着身体,她抓住门框,稳住身形。 转身出了茅草屋,祝弘懿始终跟在她身后,上马车她快要倒下时,扶住了她的腰。 “回雅苑吧!” “回沈庄。” 沈逸澜躲开他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上一片死寂,沈逸澜像丢了魂似的,怎么也想不通。 在她的印象里,没有得罪过陆家,更别说陆家的五姑娘了。 一个念头窜出来,难道她是为了顾梓霖。 不对,成亲一个月沈家就流放了,应该最晚也得布置半年。 她看向一脸关切的祝弘懿, 仿佛看穿了他知道事情的原委。 一进沈庄,沈逸澜就将祝弘懿带到偏厅。 叫人拿来高粱烧酒‘秋露白’ 沈逸澜坐在罗汉床的一侧,连着喝了几口,咽喉向下一路烧着了一般。 “十三爷,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连十三叔都不叫了,这是怨恨他,祝弘懿眼神里现出心疼,想夺下她的酒杯没夺下来。 温润道:“酒杯给我,我跟你说。” 第99章 沈家的命运 沈逸澜眼眶发红, 松开了手里的酒杯。 祝弘懿拿过酒杯,仰头饮下。 遥想当年,沈家是他羡慕的所在,父亲有父亲的样子,兄弟有兄弟的样子。 他恨自己为什么生在帝王家。 这样一个美好的家族,就因为富可敌国被皇帝忌惮,二皇兄和五皇兄在底下搞事情,给沈家带来了灭顶之灾。 她一个孤女,在陵州城独自撑着,姐妹们也都无法相聚。 白皙的脸庞被泪水打湿,祝弘懿抬手,抹去流下来的泪水,抹完了又流下来新的。 他心口仿佛横着一块石头,上不去下不来,卡在那隐隐作痛。 “陆凌玥只是个引子,不是她也可以是别人,在皇帝最需要的时候,匿名递上去举报材料,放印子钱死了证人证词都齐备,还有贿赂盐使的事情,沈家二爷,三爷在外面做的荒唐事,总能找到污点......但这些不至于流放,祸不及全族。” 沈逸澜冷静下来,道:“现在新皇登基,我想翻案。” 祝弘懿叹了口气, “父皇驾崩前,母妃去求过父皇赦免你,临终前写了诏书,赦免你的条件是不准翻案,还要我辅佐新皇。” “这样的赦免我不要......” 沈逸澜哽咽的说不下去。 祝弘懿宽慰道: “澜儿,当年父皇要是狠下心来,治二皇兄和五皇兄的罪,沈家早就流放了......” 沈逸澜不做声了,前几年二叔和三叔相当的过分,祖父气的要将他们赶出去,父亲和母亲为他们求情,赶出去没了管束,遭殃的还是整个沈家。 之后不管是军需,盐引,为边关将士送粮,沈家尽量做到为皇帝分忧。 到最后依旧是流放,这就是沈家的命运。 见她情绪稳定多了,祝弘懿倒了半杯酒,递了过去, “沈老爷子一世精明,怎么给你选了顾家,” 沈逸澜仰头饮下, 叹道:“二叔三叔的事情平息后,家里安静了一段时间,后来是二叔的一个姨娘放印子钱,那家人不知怎么就死了一口,就有谣言说是沈家放印子钱逼死了人命, 祖父派父亲去处理此事,给了银子,免了印子钱,还给这家人找事情做,时间长了这件事慢慢淡下来, 九个月前,家里突然来了一些后生,祖父将家里未出阁的姑娘都叫了出来,必须选出夫婿。” 祝弘懿道:“沈叔叔知道了风声,是宫里的刘总管透给他的。” 刘总管沈逸澜有点印象,经常来家里传旨,和祖父也是很熟络。 “那天,好多后生都在积极的表现自己,很幼稚的样子,顾梓霖显得安静很多,一副一副的看家里的字画,看完了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祖父见我多看了他几眼,便定下了亲事, 顾家有生意上的亏空,祖父满不在乎的给填平了,还备了丰厚的嫁妆, 成亲当晚,顾家有一批紧急的货物需要走出去,押货的突然病了,顾梓霖就押货走了, 再回来也不曾留宿如意居,澜儿便知道,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 第100章 大家都在 一壶秋露白见了底。 祝弘懿有些微醺, 望着沈逸澜眼若桃花的脸,有些恍惚。 船上的澜哥儿,也有着一样的容颜,但那时候笑的是那样的开心,心无旁骛的。 他淡淡的问:“今后有什么打算?我要听实话。” 沈逸澜抬头将泪水逼了回去,道: “努力赚钱,接济祖父,在陵州的姐妹们也要招抚。” “就这些?” “现在加一条,陆凌玥以后的日子,别想好过。” 沈逸澜的言语过于坚定,连祝弘懿也为之动容。 “嗯,沈家的人就应如此,”祝弘懿道:“沈叔叔他们去了滇南也未必是坏事,江南的富户沈家只是开端。” 沈逸澜凄婉的问。 “真的不能翻案了吗?” “功过只能由后人评说,咱们能做的就是,大家都在。”祝弘懿抓住紫檀木桌面上的纤白玉手,“澜儿一定要昂首向前,不要让这件事影响你。” 沈逸澜岂会不知道,十三叔是担心她垮下去。 满面的泪痕下,绽放笑容, “我知道。” 为了避免周太妃担心,沈逸澜重新梳洗打扮,换了身衣裳,几个人回了雅苑。 踏上雅苑的第一个台阶,她就收拾了所有的情绪,任由着祝弘懿拉着去见周太妃。 一切仿佛只是去街上买了包得胜糕,那么的云淡风轻。 周太妃见他们的状态,知道事情应该是解决了,心下也安慰许多。 接下来的几天里,沈逸澜都住在雅苑周太妃屋里, 有了她的宽慰,周太妃吃的好睡的好,祥逸居里常常伴着笑声。 一直待到正月十五,周太妃回宫,沈逸澜才回了雅苑。 过了今天,绣坊开工了。 沈逸澜准备了响锣,和一个装着红包的箱子,明天和来上工的绣娘,来个开门红。 凝绣阁所做的宫里的单子勉强交上,因做工良莠不齐,庄葫被皇后臭骂了一顿,取消了凝绣阁所有的订单,改成小顾宅和锦绣成衣铺了。 陆凌玥又拿出银子好生安抚庄葫,这件事算是过去了。 顾家的这个年安静很多,陆凌玥从初一起带着顾梓霖回了陆家。 林氏手里的银子有限,勉强混个能吃饱,年就这么过去了。 顾老夫人躺在床上直哼哼,燕窝断了也就算了,连人参也断了,每天吃些个稀饭,几样小菜。 其他院子的丫鬟婆子放回去过年,来年也就不用了。 只有宁寿居的下人,顾老夫人死活不放。 赶上陈阿旺上门收利钱,顾老夫人更是气的在宁寿居骂街,还让不让人过年了。 好容易撑到正月十五,陆凌玥和顾梓霖才回了顾家。 凄凉的景象就别提了。 过完年盐运是每年的惯例,林氏将盐引拿出来,交给了二儿媳。 “玥儿,这是今年的盐引,顾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没这个运盐的本钱,你看着整吧,给顾家点饭钱就行了。” 陆凌玥当时脸就撂下来,“就这么点,多说有三个月的。” 林氏点头道:“澜姐儿就拿出来这么多。” 骗鬼呢? 这点玩意一使劲,一个月就完活了,怎么夹带私盐。 第101章 新年新气象 沈庄开始为运盐做准备, 沈逸澜为陈阿旺备了现银和盐引,带着兄弟们正月十六就出发了。 派陈阿旺出去办事,证明这件事是大事,外院的管事由宝瑞代着。 “阿旺叔,盐要最上乘的,不怕花银子。” 陈阿旺有点担忧的道:“姑娘,大量屯布花了不少银子,这盐再压着,如若卖不上高价,咱们能承受的了吗?” 沈逸澜安慰道: “阿旺叔,咱们盐引有限,一定要最好的盐。 ” 陈阿旺见姑娘说的坚定,心也安下来,这段时间,只一个成衣铺就赚麻了。 备足了银子,带上加了盐的烧饼,肉干,核桃和一些水果干。 吃过早饭,马车队出发了。 陈阿旺临走前,拉过宝瑞叮嘱过的重点再说一遍。 “姑娘的安全最重要,派去跟着的人,定要天天盘问;连翘那丫头嘴快,经常帮姑娘出头,定得罪了不少人,派个盯着她的;皇商大掌柜派人盯紧了,别再起什么幺蛾子害姑娘.......有大事找十三爷帮忙。” 宝瑞一个劲的点头,这都是平时的日常,早熟了,之所以重新说一遍,定是重中之重。 陆家也整装待发,陆家的大郎押车。 陆凌玥大着肚子,这次盐运自然不带顾梓霖,顾家的二爷三爷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两家的孩子也都不大,顾老夫人有心分一杯羹也是没办法。 年也过完了,二人开始巡视皇商军需的铺子。 几年不征战,盔甲好棉甲缺的不多,一般由军户自行解决, 粮草也是当地屯田,有战事或者赶上灾年,一般由盐商往边关运送换取盐引,这也是一些商贾大户才能做的事。 利润的大头是军服和草药,和马匹。 他们来到城西的巷子里,这里有一家沈家留下来的草药铺子‘保和堂’。 刚过完年,铺子的排门只开了一扇。 掌柜杜源正和大家清点库存,这也是过完年最先做的一件事,准备今年的军需。 铺子里乌烟瘴气,陆凌玥捏着手帕掩住口鼻,顾梓霖扇着扑腾起来的灰尘走在前面。 伙计们见有人进来,过来招呼,“今日盘点,客官过几日再来。” 杜源闻声回头,见到陆凌玥愣了一下,两人在明月坊见过,当时庄葫曾邀请各个管事来明月楼和陆凌玥见面。 “陆大掌柜,伙计们见过大掌柜。” 屋里的十来个人过来,给大掌柜行礼。 陆凌玥手帕掩着口鼻,嗓子眼里‘嗯’了声。 “杜掌柜,你们这是做什么?” 杜源将人让到院子里,有伙计搬了凳子出来,用袖子擦去上面的灰尘, 陆凌玥缓缓走过去,坐在椅子上。 院子里停着两辆马车,后面的库房门也大开着, 杜源道:“马上军需了,清点下草药的实数,到时候先用这些,免的浪费。” 顾梓霖心中暗叹,沈家的铺子,归了皇商多半年了,没想到还这么按部就班,不像顾家的草药铺,一盘散沙。 陆凌玥点头, “杜掌柜,你先把去年军需的基本费用拿来我看看。” 第102章 军需底价 杜源从柜面的抽屉里拿出账本, 他走向院子,心中免不了伤感,沈家祖君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九姑娘得了赦令不久,也不敢去探望。 听说跟着陆大掌柜这位,曾是沈家的姑爷,看着就窝囊,幸好和离了。 来到院子,杜源递上账本, “我这边盘点完了,还要请示大掌柜,下一步的运作。” 陆凌玥接过,慢慢的翻看, 杜源命令其他人继续,他则候在院子里,逐个解答陆凌玥的询问。 晌午,陆凌玥终于看完了,并将军需的底价抄录下来。 上了马车,当着顾梓霖的面,对燕香说:“这份底价派人送去陆家。” 顾梓霖愣了一下,没有做声,总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不应该是皇商接着做军需,把底价给了陆家,难道皇商大掌柜要自家做军需? “玥儿,这底价透露出去,会不会......” 陆凌玥笑道:“让父亲帮着看看,咱们做起来心里有底。” 既然这样,顾梓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 沈逸澜摆弄着铺子的房契,在北城根往西的巷子里,有一间药铺。 她二话没说,吩咐连翘备车前往。 沈庄的车都出去拉盐,家里现在用的是常用的车把式,外面候着, 连翘答应着准备往外走,还是多了一句嘴, “姑娘是想做军需。” 沈逸澜眼圈发红,坚定的说:“今年的军需志在必得。” 不为别的,陆凌玥想抢什么,她就做什么,沈家的流放遭的罪不能白受。 “姑娘,咱们这些破败的铺子,勉强能活着,怎么争军需?” “总会有办法的,咱们去看看。” 从北城外的沈庄到北城根很近,名为‘康安药铺。’ 是父亲的一个老手下,郑贵在管着,也是被指派为嫁妆时,才被调过来。 沈逸澜下了马车,药铺的门关着,通往院子的侧门敞开一条缝。 连翘上前敲了两下,“有人吗?” 没一会,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过来开门。 “今日不营业,二位要是着急,可以拿郎中的方子来。” 连翘笑笑,举起手里的牌子, 伙计吃了一惊,后退一步将门打开,笑道:“原来是九姑娘,快进来。” 边往里边让人,边大喊,“大家快出来,见过九姑娘。” 后院的库房里呼啦啦出来一群人,大家伙让出一条路,郑贵快步走了出来。 “九姑娘,你可来了。” “郑叔叔,您老可好。” 沈逸澜说着,上前给老人家磕头。 郑贵赶紧扶起,“九姑娘,快起,折煞我老头子了。” 有伙计搬出椅子,郑贵和沈逸澜落座。 郑贵笑道:“锦绣成衣铺的事,大家伙都听说了,才两个月就在陵州城有了名号,祖君流放前叮嘱,安抚弟兄们老老实实在铺子里等着,九姑娘什么时候来了,就是沈家有转机的时候。” 郑贵说着,眼圈发红,抬袖子抹了两把。 “现在好了,九姑娘你吩咐怎么干。” 伙计们都在院子里,眼圈也跟着红了,家里有娘子或者妹妹是绣娘的,过年的时候银子也都拿家去了,在药铺不赚钱的时候,也能养活一大家子人。 郑贵抬手虚点着他们, “看你们这没出息的样,九姑娘来了,好日子就来了。” 第103章 不能给自己挖坑 连翘去而复返, 怀里多了个红布包着的箱子, 手里还多了一面锣。 “大家伙去把手洗了,抽红包了。” 众人面面相觑,年前的时候,陈阿旺过来发了一次红包,年都过了,怎么还有红包。 年纪小的伙计,跑去厨房,端出一大盆水,放在院子里。 当先洗了一遍手,在衣裳上擦去水,笑呵呵的道: “九姑娘,洗好了。” 连翘大声道:“猴急什么,郑掌柜先来。” 大家伙开始陆续的洗手 小伙计跑去厨房,不一会端出一个小盆水来到郑贵面前,“师傅洗手,就等您了。” 郑贵乐呵呵的洗了手。 有伙计又搬来一张桌子,将大红箱子放在上面, 连翘敲了一下锣,大声道:“开年大吉,财源滚滚。” 郑贵伸手在红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红色的小布包。 他用手颠了颠,还挺沉,像是铜钱。 “恭喜郑掌柜,”连翘又敲了第二下,“红红火火,财源广进。” 小伙计急切的将手伸进箱子,拿出一个小红包,高兴的什么似的,当初是抖了多少机灵郑掌柜才收他做徒弟。 别人家的徒弟要给师傅上供,他这个徒弟,红包都接了好几次了,吃喝住的全管。 不要太好。 接下来的伙计挨着个的抽,连翘的锣敲到最后,吉祥话就在兜里装着,张嘴就来。 康安药铺热热闹闹的。 乱了一会,才进入正题。 今日所以要关业,是在盘点,这是沈家的规矩,过性的草药该扔的扔,能用的登记在册,补货后,开启新的篇章。 伙计们都去干活了。 沈逸澜问:“郑叔叔,军需的第一笔订单是一万张膏药,是否可行。” 郑贵来了精神,想都没想道: “行,只要咱们想做,就能做成。” 沈逸澜见郑掌柜说的坚定道:“往年的军需都是祖父亏钱在做,我有点担心。” 郑贵胸有成竹,往年的军需,是他一直在跟,户部也熟络, “九姑娘,往年亏钱是沈家底子厚,祖君不在乎这些,一次出海的通行证,就全回来了,现在是有些难度,当时户部的人是知道的,咱们报价是一个数,结账可是少很多,现在账还虚着呢。” 沈逸澜有些头疼,真的做军需最次保本,赚钱的难度大多了。 郑贵叹气道:“今年做下来没问题,有不少药商还欠着咱们药材,可来年就不好办了。” 沈家祖君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在流放前,预付了大量的药材的银钱,在药铺需要药材的时候再送货。 沈逸澜斟酌良久没有做声,真的靠低价拿下军需,也是给自己挖坑。 她暂时辞了郑掌柜,出了康安药铺。 马车上,连翘见姑娘眉头紧锁,道:“姑娘,有什么想不通的,要不要叫十三爷过来问问。” “噗嗤!” 一句话把沈逸澜逗笑了。 沈家的丫鬟好大的口气,她们家的姑娘多大的谱啊!眉头一皱,要叫十三皇子过来问话。 笑过之后,沈逸澜严肃道: “以后休要再提,咱们在雅苑是逗老夫人开心,和十三爷亲近些,咱们得知道自己身份,不能僭越。” 连翘嘟着嘴点点头。 第104章 没那么简单 黄昏,陆宅。 吃过晚膳,陆凌玥跟随父亲去了书房。 陆邵元拿出女儿送过来的底价道:“为父算过了,这份报价赚不了钱,军需的第一笔订单是一万张膏药,算下来要赔差不多一千两。” 陆凌玥吃惊不小,账本她看过不像是假账,难道有私账。 “这的确是去年结回来的款项,莫不是沈家亏钱在做。” 陆邵元道:“有可能,沈老头子狡猾的很,怪不得咱们年年的报价被打回来。” 陆凌玥略思索了下,反而笑了。 “父亲,这个很好解释,沈家是以次充好,有户部的关系,他们不追究自然是没事,公账上记录的还是正常的报价,账面上是户部欠沈家的,看着好看而已,谁会年年亏钱呀,沈家的财富难道是年年亏钱亏出来的。” 陆邵元对这个分析并不满意,绝对没这么简单。 “玥儿的想法说出来听听。” 陆凌玥道:“就按照这个报价来,什么价钱什么货,户部问起来更好办了,往年的也是这个价钱,翻出来实锤了沈家以次充好做假账,退一万步说,咱们按照标准来,亏了一千两,撕开了军需的口子,以后的订单还不往咱们陆家跑。” 这个分析陆邵元总觉得怪怪的,沉吟道: “行倒是行,容爹再想得周详点。” 回顾宅的马车上,陆凌玥靠在顾梓霖怀里昏昏欲睡,心情还是蛮好的。 这件事父亲同意运作,更是对她能力的认可。 “霖郎,这是军需的第一笔订单,有可能亏钱,怎么说陆家有些财力,先探探路。” “我知道。” 顾梓霖觉得他越来越像个下人,进出就是照顾孕妇,外人面前自己就是个吃软饭的。 自家的铺子关的关,开着的也勉强够开销,想要翻身谈何容易。 成亲前还抱着希望,玥儿进门一起将家里的生意搞起来。 玥儿成了皇商大掌柜,按理说有些生意可以一起做。 经过这几个月的观察,发现这个大掌柜就是名声好听,银子倒是搭进去不少,虽都是玥儿的嫁妆,可也是一文一文赚回来的。 顾家成了空壳子,还想着一起做生意,他自己都觉得可笑,他的这个梦做的有点长。 梦醒后,是无尽的虚脱,虚脱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一进门便是月锦侯在门口,说是老夫人叫过去宁寿居。 顾梓霖知道妻子又要找借口了,他转身说了句,“燕香,陪玥儿去歇着吧,我过去就行了。” 一反常态的,陆凌玥笑道:“有些日子没去给祖母请安了,我跟你过去吧!” 今天父亲同意了军需的事,她的心情不错。 宁寿居里,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在,陆凌玥上前给顾老夫人请安,见于她挺着大肚子,其他的礼也就都免了。 她稳稳的坐在顾老夫人下首,喝着雨前龙井,听着大家伙闲聊。 林氏依旧坐在最末尾,低着头不说话。 二夫人孟氏瞄了她一眼,还是那副死人样,转头对着陆凌玥道, “玥儿,听说军需的事情有眉目了。” 第105章 消息可靠不 “二婶听谁胡咧咧的,户部还没开始呢。” 陆凌玥张嘴就没实话, 顾梓霖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这就是他一直佩服的心思玲珑会做生意,细品起来,沈逸澜做生意好像没说过假话。 三夫人从椅子上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哎呀!玥儿,你还是差人打听打听,沈逸澜开始找药铺收药材了。” 陆凌玥一惊,“消息可靠不。” 这样看来,明早让燕香去陆家送个信,务必最低的价钱报上去。 一屋子人看向月锦, 老夫人身后的月锦腼腆道:“我今天回家了一趟,回来时碰到隔壁车把式,他拉着沈氏在外面跑了一天,除了药铺就是药材商的,他听着是要膏药。” 她的动作倒是快,靠着十三爷,什么消息没有。 看来这次她也盯上这块肥肉, 陆凌玥得意道: “三婶,我的预算年前就做好了,户部明天要,咱们公鸡一打鸣就能送去。” 二夫人:“我就说,咱们皇商大掌柜厉害,” 三夫人:“这做膏药咱们家能掺和上,韩掌柜可是药铺的老掌柜,别人花高价都没挖走。” 顾老夫人和冯妈妈,这脸上笑盈盈的,仿佛军需的银子都在向她们招手。 顾梓霖每天听她们吹捧,连点新意都没有,陆凌玥还听的津津有味。 真的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他见家里的丫鬟和妈妈还要挨着个的吹捧,有些厌烦, 起身施礼道:“祖母,玥儿跑了一天,身子乏了,这就回去歇息。” 顾老夫人忙道: “回吧!玥儿好生歇息,没什么事就不要过来请安了。” 陆凌玥起身往外走, 心道:请个屁的安,别往脸上贴金了,还想分军需的订单,真是做梦。 出了宁寿居往怡景园走,她便发现顾梓霖不太高兴,自己走在前面,一点没扶着她。 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霖郎是因为我跟你的澜儿抢这一万张膏药而不高兴吗?” 顾梓霖停下来脚步,回头道:“为什么一定要扯上澜儿。” “啧啧啧!”陆凌玥学着他的口气道:“澜儿,叫的多亲切。” 顾梓霖也意识到这么叫不太好,不知怎么就从嘴里秃噜出来了,以前没和离的时候叫的可是澜姐儿,少了一个字亲切多了。 “抱歉,叫顺嘴了,你知道我们没什么?” “我这有着身子,谁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什么。” 陆凌玥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快走几步超过去,回了怡景园。 顾梓霖没出声,算是默认吗, 本就有点气,这会儿气更大了。 拉着燕香进了主屋,随手关上了门。 顾梓霖走到门前,没有推开,知道是又生气了。 自从粗布的事情失利后,陆凌玥的脾气反复无常,这就是他自己选的女人吗!眼光真是不咋地。 他晃悠着去了院子另一侧的书房,还没走到近前便发现灯亮了。 他快走几步进去,见月锦刚点了灯,正在整理暖阁里的被褥。 “你怎么来了?” “是老夫人让我来的,家里就一个看门的小厮还在,各院子伺候的人都撤了,老夫人知道二大娘子有身子,不能伺候哥儿,叫我过来的给哥儿铺被子。” 月锦说着,立在一边,脸一直红到耳朵根儿。 第106章 怎么就在心里了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来了。” 顾梓霖并未向暖阁走,直接打开门,让她出去。 月锦羞的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她来顾家多年,奢侈的日子也过过,那时候就一心想着二郎, 霖哥儿成亲当天就去押货,回来也是歇在自己的院子里,她还高兴了一阵子,觉得机会来了。 没成想又来了一个更厉害的陆凌玥。 她的心思早被顾老夫人看穿了,觉得压压陆氏的威风也好, 好在沈氏和离出府了,正牌二大娘子又怀有身孕,霖哥儿又宿在书房,天时地利都占了,这才打发她过来。 月锦走到门口道:“锦儿只想伺候哥儿,锦儿知道哥儿心里一直有那沈氏,可沈氏回不来了呀!” 顾梓霖已经不耐烦,“别胡说。” “我没胡说,哥儿押货回来起,看沈氏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这怎么可能, 澜儿长的俊俏,多看两眼而已,怎么就在心里了, 他心里从小时候起不是就有陆凌玥吗! 顾梓霖沉声道: “这样的话休要再提,玥儿知道了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你不想被她赶出去,以后就不要进这个院子。” 月锦眼圈发红,低着头跑出了书房。 顾梓霖的脑子嗡嗡响,月锦的话反复在脑中出现,他使劲的捂住耳朵想要阻断那个声音,却无济于事。 他和衣躺在暖阁的榻上,空洞的眼神望着新漆的房梁,陆凌玥的形象在一点点崩塌, 月锦说的没错,沈逸澜的形象逐渐丰满,背后闪着光环,像画像里的女娲娘娘,高不可攀。 顾梓霖慢慢的闭上眼睛,享受着相思的刻骨。 三天后,沈庄。 清晨,十三爷不请自来。 连翘高兴的差点蹦起来,赶紧看看自家姑娘的装束,在妆匣里翻了个钗想给姑娘戴上。 沈逸澜忙拦住她, “国丧刚过,还是不要戴了,我一个弃妇,打扮的太妖艳惹人笑话。” 连翘只能作罢,嘟着嘴道:“让我知道谁嚼舌头,嘴给她撕开。” 知道连翘就是这么个泼辣性子,这么多年也不拘着她,越来越敢说话了。 沈逸澜在菱花镜前照一照,觉得没什么不妥,才出了后院的卧房,往前院走。 连翘跟上来,眉头蹙到一块,道: “姑娘,在雅苑的内院祝老夫人让你管她叫阿娘,沈庄的院子你又叫十三叔,这不是差辈了吗?” 连翘的小脑瓜子整天想的什么呀! 沈逸澜笑道:“祝老夫人是和母亲情同姐妹,我是安慰她才同意叫阿娘,一年她在雅苑也待不了几天,顺了她的心意,十三叔就不一样了,怎么能乱了辈分。” 听着还是不明白,连翘随口道:“祝老夫人不会是相上姑娘了吧,暗示姑娘,她老人家没那么在乎辈分。” 沈逸澜不得不停下脚步,一脸严肃的道: “连翘,这样的话以后一个字都不要提,再被流放了,咱们可是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翘伸了下舌头,道: “周妈妈说,无论什么事说出来让姑娘做判断,奴婢想什么就说什么。” 她还有理了! 只能说太听话,是个忠心的。 沈逸澜续道:“以后这样的事,咱们私下里说。” 连翘答应着,点头如捣蒜。 第107章 我是假装抢 沈庄,前厅的暖阁。 清晨的一缕光线透过雕花窗棂,照在祝弘懿身上, 他身穿玉色粗布衣裳,坐在榻上翻看着小桌子上的医书,阳光在他白皙的面庞镀上一层暖金 书的旁边还有俊秀的小楷做的抄录札记,还有红色小楷的辑录心得。 见到这些,他嘴角噙着的笑慢慢加深。 听到门响,见沈逸澜身着玉色衣裙,不急不缓的走来,透着大家闺秀的矜贵与风范。 “澜儿,过来,跟我说下军需报价的事。” “十三叔安好。” 沈逸澜屈膝行礼,立在一旁道: “军需的工本加了半成的利润。” 祝弘懿点头道:“保和堂上报的是每年的成交价,要亏上差不多一千两,有意思的是陆家的报价和保和堂差不多。” 保和堂是沈家之前的产业,就是为了做军需而设,报去年的价格确实不妥,今年可是没人给他们垫银子。 这也是没办法,庄葫都是按照往年的来报,这样到内务府也好交差。 “想到了,他们知道我要抢军需不敢把价钱定高了。”沈逸澜沉声道,“我只是假装抢。” 前几天,雇车跑了那么多家铺子,可不是白跑的。 祝弘懿有点想不通,问道: “现在国库不甚充盈,选陆家的可能性会大些。” “对,澜儿就是要户部选陆家,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完成。” 沈逸澜有自己的私心,陆家以次充好,就是犯了律法,做的好也要亏上一千两,这样的哑巴亏陆家不可能吃,做了贡献定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天下人知道了,新皇也会知道沈家当年是怎么做的。 祝弘懿担忧的说, “澜儿这是攻心,我不想看到澜儿被仇恨吞噬。” 眼圈再一次的红了,沈逸澜道:“十三叔放心,我有底线,不会做道德败坏之事。” 听她这么说,祝弘懿的心算是放下一半。 视线落在医书上,问道: “来,坐......澜儿不仅刺绣样子画的好,连医书都参详得这么透彻。” 沈逸澜上前两步,侧坐在榻上, “我想把膏药的成本降下来,找到替代好用又便宜的,” 祝弘懿眼前一亮,“可找到了。” 沈逸澜摇头,“膏药用的布倒是不用本钱,锦绣成衣铺里有裁剪剩下的边料,其他的还没找到。” 两人暖阁里聊着,半夏端着茶要进去,被连翘抓住胳膊, “先别进去,聊着呢,” 连翘靠着门框,惬意的往里看。 半夏顺着她的目光,往暖阁里看, 阳光犹如轻纱,覆盖在两人身上,他们对坐着,同是玉色的衣裳,都绣着梨花 ,映着姑娘容颜愈发的娇美,十三爷公子人如玉,轮廓更坚毅。 半夏也觉得美,放下托盘,坐在暖阁的台阶上,等着姑娘叫茶。 姑娘要是早点遇到十三爷就好了,嫁去雅苑,祝老夫人还喜欢。 两个丫鬟正遗憾呢,薛护卫送进来张帖子,说是雅苑送来的, 不管不顾的进了暖阁,“爷,芷柔郡主来了雅苑,这是拜帖。” 第108章 芷柔郡主 雅苑,前厅内。 一位身着淡粉色粗布衣裳的芷柔郡主,在前厅踱来踱去。 茶都喝下去三盏了,要等的心上人还没回来。 陈嬷嬷道:“郡主莫急,不如去园子里溜达溜达,时间过的快些。” 芷柔郡主停下来,坐在紫檀木的围椅里。 “本郡主什么时候急了,多事。” 一句话噎得陈嬷嬷不敢做声,芷柔郡主是当今皇后的妹妹,开国的时候国丈立下奇功,被封为异姓王。 芷柔郡主年方双十,多少王侯将相提亲,都没点头, 直到姐夫登基了,她才透露出喜欢十三皇子的意图来。 本是要指婚的,十三皇子以脾气秉性不熟为由,婉拒了。 芷柔郡主应当自寻良配,可她偏要相处相处,这等上赶子的事,国丈爷只能由着,家里最小的女儿都宠着。 一个时辰后,祝弘懿才回了雅苑。 一进门,芷柔郡主便迎出去。 “弘懿哥哥,你可回来了,人家都等急了。” 祝弘懿向后退了一步,将两人拉开距离,笑道: “不知郡主过来何事?” 芷柔郡主面上一红,腼腆道:“父亲经常夸奖弘懿哥哥在书法的造诣上深厚,刚写了副字,望指教。” “国丈爷过奖了,想指教去找国子监的祭酒。” “我不,偏要弘懿哥哥指教。” 芷柔郡主身后的两个丫鬟,很有眼色的打开一幅卷轴。 祝弘懿不得不看一眼。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一首相思的诗句,芷柔郡主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不是真的要他点评,而是要他明白其中的意思。 祝弘懿笑道:“郡主的字,熟练很多,端庄大气,刚柔并济,可以挂出来了,不适合挂在厅堂可惜了。” 芷柔郡主含羞带怯,“送给弘懿哥哥,不适合厅堂,就挂卧房里吧!” 这样一幅字怎么收得,还不等他拒绝,芷柔郡主喊道: “陈嬷嬷,叫人将字挂起来吧!” “这......”陈嬷嬷迟疑了下,她家十三爷可没说收。 “陈嬷嬷,你带我去弘懿哥哥的卧房,本郡主要亲自挂上去。” “薛护卫,”祝弘懿答应了皇帝相处下,让一个女子进入卧房终归是不妥,“将字画收了。” “是。” 薛护卫上前,大粗手卷吧卷吧将字画放进画筒,抱在怀里往库房走去。 芷柔郡主想再说什么,薛护卫早走没影了。 祝弘懿道:“字也看完了,郡主回吧,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出去,” 芷柔羞的抬不起头来,小声道:“弘懿哥哥是特意跑回来看我的字的?” 祝弘懿今日不回来,手底下的嬷嬷和丫鬟不定难为成什么样,说不定还要跑去沈庄闹。 芷柔郡主看着柔弱,闹腾的很。 “郡主请。”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向府外走去。 芷柔郡主走出府的那一刻,陈嬷嬷松了口气,她一来,雅苑长的稍微好看一点的丫鬟,都躲在房里不敢出来。 十三爷二十有四,先皇时候指了几个妃子,都被拒绝了。 自辅佐新皇以来,上门提亲的更是踩平了门槛。 芷柔郡主一上门,其他提亲的人不敢上门了。 唯一的好处是一人闹腾,其他的时候清净。 第109章 军需弄虚作假我可没冤枉她 沈庄,暖阁。 天黑透了,住在庄上的绣娘吃过饭,差不多洗洗睡了。 芳枝借着暖阁微弱的光,翻看着木榻小桌子上的札记。 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只有一张上写着几个大字,她抽出来塞在袖子里。 “谁在那?” 连翘喊着话快步走到近前。 芳枝慌乱的收回手,立在一旁,“连翘管事,我......我想找找绣样子,给家里的姐姐绣件衣裳。” 连翘瞥了一眼桌子上翻乱的纸张, “这里不准随便进,要样子找半夏要。” “是,是,下次不敢了。” “记下就好,去歇着吧,”连翘抬手整理纸张,“姑娘仁慈,你不要蹬鼻子上脸,我连翘眼里可不揉沙子。” 芳枝唯唯诺诺的答应着,下去了。 连翘觉得不对劲,见姑娘札记的页码连得上,并无缺页,这才作罢。 现在外院管事陈阿旺不在,总觉得心里没底。 她收拾妥当,锁好暖阁,回了内院。 翌日,顾宅。 陆凌玥起来不久,燕香送上来皱巴巴的纸张。 上面写着,血竭,三七,红花,杜鹃花叶子。 血竭她知道是军需膏药的配方里所需的材料,其他的材料或多或少有和血竭一样的功效,她拿着纸条抖来抖去,心情好的不要不要的。 就说她们沈家不会这么老实。 她这正得意,顾梓霖洗漱完毕过来用饭。 “啪!” 陆凌玥将皱巴巴的纸张拍在桌子上, “这就是你心中的澜儿,她的字你认得,军需作假我可没冤枉她。” 顾梓霖拿过纸张,上面确是沈逸澜的字迹,干练俊秀,像她的容貌一样。 “什么意思?” “这里面只有血竭是膏药订单里的配料,其他三样有一样的功效,成本大大降低。” 顾梓霖举着纸张,直视着她,问:“你是怎么得来的?” “呦!开始护着了。”陆凌玥轻轻的坐在他旁边,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小笼包递到他嘴边,“霖郎吃了我就告诉你。” 顾梓霖木讷的张开嘴,整个吃掉。 陆凌玥放下筷子,用手轻拍他的脸颊, “霖郎吃着我的,胳膊肘可不要往外拐呦,” 她说完,抽过纸张,抬手递给燕香,“现在派人送陆家去。” 燕香接过,匆匆的出了门。 顾梓霖的脸臊得通红,在曾经爱过的女人面前,实锤了他就一个软饭男。 现在就算是她说东西是怎么弄来的,也不会让人信服。 “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你想怎么样我不管,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好吗?” 陆凌玥突然温柔下来, “我也想好好过日子,她为了抢回你,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使,我们有宝宝了,我就想安稳下来,好好赚钱,可她处处与我作对,还有十三爷帮她,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好怕。” 话落,她竟嘤嘤哭出了声。 顾梓霖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冲击的头嗡嗡响, 难道真的是当局者迷,沈逸澜还是在乎他的,只是他没发现而已。 就像月锦说的,他心里装着人,那个人心里也有他,就是气不过才和离。 第110章 军需订单给了两家 半月后,军需的订单下来了。 沈家,陆家各五千张膏药。 陆凌玥始料未及,这次军需订单算是户部最小的单了。 怎么可能分成两份, 连皇商都越过去了。 保和堂里,庄葫翻翻看着账本道: “咱家去户部将事情说清楚,之前是沈家垫了银子,现在皇商的利润都上交了,无银子可垫,沈家的康安药铺的价格略低于去年的报价,陆家又更低些,咱家舍了这张老脸要了一半。” 陆凌玥抱拳,“多谢庄大人。” 她心中暗骂,说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要抽成,按照规矩来,要亏五百两,以次充好也是勉强能完成,他还要抽成,手可够黑的。 “庄大人可知道她的报价?” “户部并未透露太多,只说略低。”庄葫合上账册,道:“一贴膏药,赚点小钱,想争单子自然是不要利润,价格上应该是差不多,不然户部何必给两家。” 送走了庄葫,陆凌玥心中的不痛快没有散去。 沈逸澜凭什么分走一半,她一个刚得了赦令的,有什么资格接军需,别忘了沈家还在流放。 也有可能沈家的关系盘根错节,照顾她一个家里被流放的弃妇,也算还了沈家的人情。 她一个绣花的懂什么军需,定是十三爷的关系,她才分得一杯羹。 几种可能都有。 就此想夺后续的军需订单才是真的, 这次庄葫不帮着说话,陆家还真分不到这一半。 陆凌玥想的头快要炸了。 北城外,沈庄。 沈逸澜接过连翘送过来的军需订单,是五千的膏药。 她愣了一下,“谁送来的?” “薛护卫。” “让他进来。” 薛护卫像是知道九姑娘有话要问,话音刚落人就进来了。 “九姑娘,是十三爷让我送来的,一出户部就给我了......爷还说,姑娘一定有想验证的事,他才送了这份贺礼,还九姑娘在雅苑陪老夫人过年的情。” 沈逸澜没想到这么小的单子,要分成两份。 听了薛护卫的话,她突然明白了祝弘懿的用意。 时间可以检验一切,这个订单做完,自然分晓。 沈庄这边的康安药铺忙乎起来,备货就备了几天, 东西都到齐了,沈家的马车特意请来了督料官梁淮,过来查验军需原料,当场在院子里支上大锅熬制。 多支出一口大锅,将绣坊的粗布边料剪成膏药布,用艾叶煮水消毒,然后暴晒,多出这一项是之前没有的, 梁淮夸赞九姑娘想的周全。 膏药熬制了三天才能完事,郑贵腾出一间房,备了饭食,安置督料官住下。 黄昏,陆宅前厅, 陆凌玥正听家里的小厮汇报, “回姑娘,督料官验完原料没走,有人送进去新被子等日常之物,大有要住下的意思,郑掌柜还叫人去馆子里订了三天的饭菜,陵州最有名的醉仙楼过来送的餐,院子里熬制膏药挺热闹的,我一个人回来报信,那边还盯呢!” “行,”陆凌玥点头,“你下去吧,盯紧了一定不要漏了什么。” 小厮下去,陆邵元道:“看见没有,沈家狡猾的很。” 第111章 流言四起 陆凌玥笑道: “父亲,咱们虽没做过军需,好吃好喝的招待谁不会呀!有样学样呗!。” 她提笔写了封信给庄葫,让他帮着推荐一位督料官,打发小厮立刻送过去。 第二日,陆家药铺的大锅支起来了,督料官陈才也到了,在药铺转了一圈,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就要走。 陆凌玥笑道:“这次得麻烦督料官,多住上几日,醉仙楼的好酒好菜管够。” 陈才又掂掂银子,“不用这么麻烦,这好酒好菜折现一样的。” 这是嫌少,陆凌玥使个眼色,燕香又拿出个小包来递过去, “陈大人,给您加点,醉仙楼的好酒好菜得在咱们这吃。” 陈才眉开眼笑,接过燕香手里的小包,趁机摸了一下嫩白的小手。 燕香惊叫一声缩回了手,气愤的躲在自家姑娘身后。 “好说,好说。” 陈才将大包小包银子揣在怀中,进了药房。 一待就是两天, 第三天,陆凌玥接到了小厮的回报,说是督料官离开了康安药铺。 还好就三天,不然陈才要把醉仙楼的山珍海味吃个遍了。 梁淮在回去的路上不停的感慨, 康安药铺的第一件成品,呈现在他面前查验,因有淡淡的艾叶味,和以往的熬膏闻起来有点不同,别的再无其他。 三天督料官都在现场,这可是他第一次督料这么严格,好吃好喝的招待,他不得不佩服沈家人办事就是严谨。 查验合格,康安药铺开始大批量的生产。 宝瑞回来报信后,沈逸澜悬着的心才放下,不管怎样,头一炮必须打响,也算是从侧面为沈家证明。 康安药铺如火如荼的生产。 这三日陵州的百姓也没闲着,茶余饭后多了个谈资。 顾家的弃妇沈氏,和离后攀了高枝,借着和十三爷的关系,弄到了军需订单。 听说之前还压榨商户,操控物价,竟干些个奸商牟利的事。 尤其陆家商户,商户和商户之间的聚会,故意挑起这个话头。 “一个娘们,跑出来跟咱们抢什么生意,十里的嫁妆够她活一辈子了,找个小白脸后生享清福多好,连军需的订单都抢,就一个小单也跟着分一半,要尖要惯了。” “还雇小孩子给她刺绣,心够黑的。” “听说最近和十三爷走的近,过年的时候在雅苑住了半个月呢,说他们裙带关系一点不冤枉。” “沈家以前就垄断军需,就差造兵器了,这利润可是泼天的富贵,不然那沈氏为何刚接了赦令就来争军需。” “没有十三爷哪来的军需订单,刚开工就贿赂督料官,又送银子又送醉仙楼的山珍海味。” 流言像长了翅膀,连皇宫里都知道了。 皇帝叫来十三皇子,问道: “十三弟,让你关注下军需,怎么还闹出这等失德之事,你找那些头牌时也没见你这样受百姓关注。” 祝弘懿笑道:“皇兄不必介怀,这不是正好坐实了我不学无术的,只围着女人转的本性吗!” “芷柔在皇后那哭呢,朕不管,你得哄好了。” 第112章 现在换我们护着她 祝弘懿为难的说: “不用了吧!我就这德行,芷柔受不了自然就另择良婿了,免得耽搁了她。” 皇帝摔了奏折在桌子上, “都二十岁了,还没耽误,被你害惨了。” 祝弘懿耷拉着脑袋,小声的嘀咕,“又不是我要她等的,怎么害她了。” “说的什么?大点声。” 皇帝吼了一声, 他立刻改口,“我去就是了。” 祝弘懿敷衍的拱手向皇帝告辞,耷拉着脑袋出了大殿。 刚一出门,撒丫子就往轿辇上跑,“快,出宫,陛下的事情急。” 轿辇刚走出不远,便见芷柔郡主的仪仗到了勤政殿门前。 还好跑的快,被郡主盯上了一天就交代了。 出了皇宫,上了行宫马车,“回陵州。” 这四匹马跑的快,幸亏马车结实,不然早散架了。 马车上,薛护卫说明了陵州城现在的流言情况。 祝弘懿斟酌了下道:“到陵州先住明月坊。” 明月坊是陵州城最大的销金窟,莺歌燕舞的,芷柔郡主定不会追到那边去,澜儿也安全些,保不齐芷柔会找她的麻烦。 陵州城的富户后院也起了轩然大|波, 姑娘夫人的衣裳大多是锦绣成衣铺做的,这么道德败坏的女人,怎么配做为纪念先帝穿的衣裳, 各家纷纷上门要求退货。 连翘根据姑娘的吩咐,在流言刚刚起的时候,将大门关了在门口立了块牌子,所有货品都移交给了小顾宅,有取货的可直接去小顾宅去取,这样损失可以降到最低。 不知道消息来取货的,在牌子上吐口痰的大有人在。 连翘一个没忍住,推门出去,“这位夫人,大街上如此有失体面,店里有痰盂。” 绣娘们也纷纷出来, 半夏和云娘死死的抱着沈逸澜不让她出去,心疼的直哭。 门面前越聚人越多,外围上已有泼妇开始骂街了。 “勾引十三爷的贱女人,我们不要再来锦绣成衣铺。” “一个妇道人家出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抢钱抢惯了,见着军需往上扑。” 连翘的眼神往几个泼妇身上扫,给绣娘里膀大腰圆的使眼色。 以前都是九姑娘护着我们,现在换我们护着她, 其他的绣娘也不示弱,七嘴八舌大声喊道: “外面瞎说八道,十三爷过来老老实实请教姑娘问题,要是有什么干嘛当着咱们的面,成衣铺有待客的屋子,为什么勾引人要在三十多人的大屋子里,用脚丫子想都不对。” “就是,娘们怎么了,年景不好的时候,全家可是靠我养的。” “我男人说,沈家的军需都是赔钱做的,不然他们药铺也不会那么惨,勉强过活。” 一个十多岁的女娃娃,脆生生的道: “我爹爹生病了,还是我赚的银子治好的,现在都能走路了。” 沈逸澜鼻子发酸,相处时间不长,都站出来为她说话,心中一暖。 围着的人大多也觉得说的有道理,以前跟沈家打交道,最近和九姑娘打交道,童叟无欺。 几个煽动的泼妇被擒住,声浪转瞬间变了。 第113章 风向变了 锦绣成衣铺门口,风向变了。 几位打算取衣裳的姑娘开了口, “有人说她们的衣裳贵,就绣功来说,可以和凝绣阁比美,价格可是比凝绣阁便宜多了。” “就是,还送帕子和团扇,省出的钱也抵上衣裳的一半手工了。” “出来开个绣坊还抛头露面了,陵州的绣坊不都是女人开的吗!” “和离的弃妇怎么了,不偷不抢,冲着抬回来十里的嫁妆,就知道她在婆家是清白的,就算被十三爷选中了,男未婚女未嫁,也很正常啊!” 连翘拱手道:“替沈家九姑娘谢各位姑娘,你们的衣裳送去小顾宅,她们的绣功可是比凝绣阁还要好,价钱不加了。” 几位姑娘兴奋的叫好,纷纷上了自家的马车,往小顾宅而去。 不一会,堵在北城门的主道算是通了。 连翘招呼大家进去,关上了铺面。 半夏和云娘也放开了手。 刚刚的挣扎,耗费了沈逸澜全部的力气,她在围椅上坐下。 “下次不许这样,万一打起来,咱们人少要吃亏的。” 她就像老母鸡把小鸡仔都护在翅膀下。 连翘也有点后怕,“行,姑娘下次不敢了,阿旺叔不在家,万一有什么事,他回来得打死我。” 那几个替沈逸澜出头的纷纷低下头。 见大家都没事了也不好再责备, 沈逸澜带着绣娘们回了绣房,大声道: “有想走的现在结工钱,多发五两,便于你们找到下家,不想走的继续干活。” 云娘看看愣着的大伙道:“反正我是不走,接下来怎么办。” 绣娘们的男人大多在沈家的铺子庄子里受雇,早和沈家融为一体。 纷纷道:“我们也不走,年前的银子够过两年的,听九姑娘安排。” 沈逸澜见大家表了态,才道: “现在只有小顾宅和咱们粗布存货多一点,各家做衣裳不来咱家也是去小顾宅,她们收咱们做,可能要少赚一点。” 绣娘们这才转忧为喜,没给姑娘找麻烦,怎么都行。 大家欢欢喜喜的开工。 早有泼妇去凝绣阁回话, 陆凌玥冷哼道:“平时拿银子收买人心,就为了这时候做准备的,那群傻子还帮着出头。” 她对着旁边的扈兰月续道: “锦绣成衣铺过来的,就给五两,多一个子儿都没有,我可不惯着她们。” “......”现在的凝绣阁臭不可闻,好像谁爱来似的。 三棒子打不出个屁来,陆凌玥瞪了她一眼。 “你哑巴了?” 扈兰月敷衍的说了句,“知道了。” 坐在旁边的顾梓霖一直不说话,刚才听完妇人阐述了经过,心中竟然有点小窃喜, 还好有这么多人帮她,这是她应得的,付出努力有了回报, 特别是那句,澜儿和十三爷在三十多人的大绣房里,怎么勾搭,他差点笑出声来。 看来澜儿和十三爷真的没什么。 十三爷身份尊贵,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不可能和一个孤女暗中勾搭。 他想到这里嘴角忍不向上弯去。 第114章 流言蜚语 安抚好大家的情绪,沈逸澜带着两个丫鬟回了沈庄。 还没到庄口,就见周妈妈在路边踱来踱去。 马车也提前停下来,沈逸澜下车,两人拥抱在一起。 周妈妈眼泪下来了,上下的打量她,见完全没事才放心。 宝瑞派出去保护的都在暗处,事情平息了,派人回来报信。 主仆四人进了前厅,直奔暖阁,有丫鬟送上热茶。 沈逸澜坐在主位,“你们两个不用瞒我了,说吧!” 连翘总在外面跑,外面的流言早知道了,不想把这些污言秽语说给姑娘听,一直憋着, 她可算能打开话匣子了,道: “真不知死活,他们还敢拿十三爷说事,哪天被逮到大理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半夏道:“还说咱们的锦绣成衣铺的绣活跟小孩尿布似的,抽抽吧吧。” 连翘道:“还说咱们雇少作之人,不让小姑娘们睡觉,用绳子将发丝栓起来,挂在房梁上,压榨小孩子。” 沈逸澜笑出声来:“这都谁想出来的。” 半夏嘟着嘴: “还说姑娘应当养个小白脸,有十里的嫁妆,够吃够喝了,以后带带孩子,做做菜多好。” 沈逸澜笑道:“还挺会替我打算。” 连翘犹豫着要不要说,她看了一眼周妈妈,决定告诉姑娘。 “还有说您是为了顾家二郎处处给陆大掌柜使绊子,这次军需这么小一个单子,还抢过来一半。” “是呀!”半夏气的脸都红了:“还说您放不下顾家二郎,还想跟他复合,人家不要咱们。” 沈逸澜严肃起来,“我不问,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两个丫鬟齐刷刷的跪下, 连翘道:“都是污言秽语,恐污了姑娘的耳朵,连翘愿意领罚。” 半夏跟着道:“姑娘不知道也好,扰了姑娘心情才是罪过。” 周妈妈气道:“你们两个还不知道错,当初怎么告诉你们的,无论什么事要报给姑娘,姑娘会多方考量再定夺,既有了流言,咱们就要和十三爷保持距离,军需的订单也可以不接,这样多影响姑娘清白。” 两个丫鬟异口同声,”奴婢知道错了,愿意领罚。“ 周妈妈看了沈逸澜一眼,担心她心软赶紧道:“先起来吧,罚都记着,如有再犯,一起罚。” 主仆四人互相劝慰,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时,宝瑞进来,道: “谣言起的都是那几家绣坊的东家,卖素缎卖的价钱低了,心里过不去,陆家的人一鼓动,便传播开了。” 周妈妈叹道:“他们哪知道姑娘的苦心啊!” 连翘先愣住了,“什么苦心。” 周妈妈笑道:“你当他们傻呀,夏天一到开始发霉,家家囤的都多,有人收还不谢天谢地。” 半夏懵懵的,“都屯到咱们家怎么办?”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沈逸澜看向宝瑞道: “宝瑞哥,通知下面的织户,粗布收到这个月月底,能织多少是多少,下个月开始织素缎,要上等的素缎,这个难度要大一些,估计产量也不会多,价钱随他们要。” 第11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沈逸澜又看向连翘, “连翘,去通知云娘,锦绣那边手头的事情做完了,开始绣素缎的底料,新样子都在绣房的抽屉里,她知道在哪,我都画了两份,再送小顾宅一份,把这边的情况说下,那边的绣样再拿回来一些。” 沈逸澜看向周妈妈, “周妈妈还要跟您商量个事?” 周妈妈愣了下,“姑娘做主就行,都吩咐的蛮好的。” “我想......收素缎的时候就想了......”沈逸澜有点难开口, “不行,”周妈妈的脸撂下来,“他们这么对姑娘,这是他们应得的。” 连翘,半夏和宝瑞,互相看看,怎么回事? 沈逸澜诚恳道: “周妈妈,这是我早想好的,只是没想到他们跟流言有关。” 其他三人都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周妈妈。 周妈妈叹道:“你们家姑娘是想,素缎兴起的时候,其他绣坊过来买素缎就卖给他们,应该是收的价钱吧!” 沈逸澜笑着点头,“还是周妈妈知道我。” “不行,”连翘也板起脸来,“他们都那么说姑娘了,要卖也是市价。” “就是,”半夏也来劲了,“合着他们旱涝保收了,万一发霉了,咱们可是赔大发了。” 宝瑞也想发表下意见,看看姑娘期待的眼神,改口道: “陆家给多少钱也不卖......额......骂过姑娘的绣坊都是市价......额......和咱们一心的,就......就收的价钱吧!” 他磕巴的说完,大家伙都笑了。 宝瑞憨憨的摸摸后脑勺,还以为说错了。 周妈妈笑道:“平时挺好的,关键时候怎么还结巴了,多跟你阿旺叔学学。” 宝瑞憨憨的笑了。 沈逸澜微笑道:“好,就按照宝瑞哥说的办,他知道谁说咱们坏话。” 宝瑞高兴的什么似的,没想到第一次发表见解就被采纳了。 商量妥当后,她补充道: “没说咱们坏话的,用多少素缎拿多少,没用完的退回来,一个月一结账,下打珠后结账。” 半夏眨眨眼,“这样也行?是不是对他们太好了。” 周妈妈这次没反对,微微俯身行礼,微笑道:“就照姑娘的意思办。” 周妈妈说行了,那就是没事了,连翘心也放在肚子里, “姑娘自有姑娘的道理。” 几天后,陵州城的流言反过来了,无不夸沈家九姑娘的,绣品质量好价格低,励志不靠男人。 怡景园的前厅,几个散播谣言的泼妇,被陆凌玥骂的抬不起头来。 她骂了一会,累得冒了一身的虚汗, 缓了缓才说:”没达到效果,银子扣下一半。“ 其中一个泼妇跳起来, “哎!我说陆大掌柜,价钱咱们可是事先说好的,那些说沈家九姑娘的流言都是你编排的,要是以前沈家不流放,你就是给个金山我们也不敢说,差一文钱都不行,你要是不给,我们就说是你指使的。” 另一个泼妇撒泼道: “不给也成,咱们就卷个席子,顾家门口打地铺,让经过的陵州百姓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 几个泼妇反了天了 陆凌玥气的脸都白了,吩咐燕香拿银子打发几个泼妇滚蛋。 第116章 我们应该过的不错 顾梓霖在偏厅,双手抓着门框, 仿佛要把门框捏碎。 这就是他顾梓霖的二大娘子,口口声声说别人用下三滥的招数,自己用的信手拈来。 外面的流言对一个孤女弃妇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各做各的生意,何必如此。 见泼妇们拿了钱,由燕香带着出了怡景园,他才迈步进去。 陆凌玥一见他,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死人吗?我挨欺负,你也不出来挡一挡。” 顾梓霖面无表情,坐到暖阁处,喝了口凉茶,悠闲自在劲儿就别提了。 “怎么挡,我嘴本来就笨,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一个男人,难道去打那些泼妇,总不能帮不上忙,还坏你的事吧!” 看他的样子,陆凌玥明白了缘由,冷哼道: “帮忙?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你的澜儿又赢了。” 顾梓霖叹口气,“你说是就是吧,要不是你,我们应该过的不错。” “你......”陆凌玥指着他的鼻子,身上开始哆嗦,“是你吃多了酒,大半夜的摸到我房里,你......你个没良心的,如今还怪起我来。” 顾梓霖想起那晚的事,货物押到地方,没有误了时辰,两家的护院都挺高兴,在客栈喝到半夜才散, 当时太过兴奋,他和陆凌玥是最后回去睡觉的, 刚躺下一会,突然觉得浑身燥热难耐,一种渴望爬满他的脑壳。 不知怎么的就走到陆凌玥的房间门口,房门虚掩着,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冲进去发现,她衣衫半解,半个雪白的肩膀露在外面...... 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和陆凌玥赤诚相见。 被褥上的的赤红和陆凌玥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心动不已。 现在想想,他恐怕是被下了药。 陆凌玥见他冷漠的样子有点害怕,他俊俏的面容从未如此过。 一阵刺痛传来,陆凌玥摸着肚子弯下腰,豆大的汗珠冒满了额头。 “霖郎,我......我好疼......” 她说着话,身体开始往下坠,有鲜血顺着裤腿往下流,没一会地上一片红, 顾梓霖一下子慌了,连忙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将人扶到地上, “来人,来人,快去请郎中......” 燕香正好进来,吓得当时脸就白了,转身往外跑,上了门口的马车直奔医馆。 陆凌玥颤抖着手摸向顾梓霖的脸颊,虚弱的说, “霖郎......我们的孩子是不是要没了......没了孩子你也不要我了......” 顾梓霖抱着她,抽泣出声,“没事的,玥儿会没事的,我们是青梅竹马,怎么会不要你呢......” 陆凌玥慢慢的闭上眼睛,了无生气。 顾梓霖摇晃着她, “玥儿,玥儿你醒醒,不要睡,郎中马上就到了,开些保胎的方子,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咱们过了眼前的难关,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好的。” 此刻的顾梓霖觉得自己特别的没用,日子过的一塌糊涂,生意做不好,事事都要靠娘子撑着,每天靠做梦活着,想想就可悲。 第117章 狗眼看人低 草木萌动,快要到踏青的时候了。 陆凌玥躺靠在床上,刚喝了燕香熬好的药,嘴里苦苦的。 孩子是保住了,让她卧床休息,再动了胎气,孩子就保不住了。 外面的事情,由顾梓霖替她跑,回来请示后,再执行。 军需的生产也接近尾声,需要查看情况,顾梓霖向她说明去向后,出了门。 他前脚刚走,陆凌玥让燕香取来纸笔,给庄葫写了一封信。 再不动手,沈家的膏药交上去,证据可就不好找了。 “燕香你亲自送去。” “好。” 燕香答应着,换了件普通的衣裳,坐上马车,回了陆家。 顾梓霖去了陆记药铺,没坐大马车来,是自家的小破马车,门口也就没了迎接的人,他迈步进了铺子。 他一进门杨掌柜抬头瞄了一眼,跟没看见似的,继续忙他的。 顾梓霖施礼道:“杨掌柜,陆大掌柜让我过来看下军需的订单做到什么程度了。” 杨掌柜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扒拉算盘珠子。 顾梓霖抬腿往后院走,杨掌柜突然出声了, “哎哎哎!别乱闯,后面做着军需呢,闲杂人等不许进。” “好,”顾梓霖站定,“杨掌柜说下军需做到什么程度了,一股子怪味,我可不想闻。” 杨掌柜面色有异,赶紧道:“后天能如期交货。” 顾梓霖还要继续往里走,想看什么东西味道这么怪。 杨掌柜从柜面里跑出来,挡在门口,“姑爷,后院重地,您还是不要进了,回去跟五姑娘说下就行,我们做事她都知道。” 顾梓霖也不是真的想进去,就想难为下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看不到我怎么交差,这可是陆家的买卖,好像谁愿意看似的。” “姑爷,您都说是陆家的买卖了,回吧!” 杨掌柜叫来几个额伙计,死守着门不让他进去。 顾梓霖无他法,只得出来准备回去复命。 上了马车,刚走了几步,突然对着驾车的门房老李道:“去北城门。” 门房老李是在顾家干了二十多年,除了老夫人的院子,也只有他这么一个下人了。 一听说去北城门,还小兴奋一回,沈家九姑娘的铺子在北城门边上。 九姑娘进门,说门房那风大冬天冷,送给他一张狗皮褥子,和一对狗皮的护膝。 “霖哥儿,是去九姑娘那吧,要不要买点她爱吃的点心什么的?” 爱吃的东西? 从沈逸澜进门以来,一次都不曾给她买过吃的,还真不知道她爱吃啥。 老李见没回音,说了句,“得胜糕姑娘家都爱吃。” “行,就得胜糕吧!” “哎,这就对了嘛!”老李调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行去。 顾梓霖在香酥阁里买了得胜糕,选了个精致的小盒子,上了马车, 车晃悠晃悠的往北城走,他心里琢磨着,见了面说什么,送个小点心会不会显得太突兀。 胡思乱想了一道,马车突然停下来, “霖哥儿,锦绣成衣铺没开门,咱们去沈庄吧!” 顾梓霖掀开车窗帘,锦绣成衣铺的门关着,事情不是平息了吗,一边倒的支持她,怎么还没开门。 门口立个牌子,围着一些人看,上写。 ‘锦绣成衣铺三月初一上新,有礼相送。’ 第118章 举报军需作假 门房老李喊了几声, 马车里的顾梓霖才反应过来。 “好,去沈庄。” 老李答应着鞭子扬的老高,乐呵呵的往城外走。 “霖哥儿,要小人说,沈家的九姑娘可是难得的好人,顾家想像以前一样兴盛,非她莫属。” 一句话说到顾梓霖心里去了,竟有些泪目, “老李,我配不上她,这次去是想跟她道个歉,流言的事情,委屈她了。” 老李甩着鞭子,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马车到了沈庄,抵上名帖,有护院向里面通报。 没一会,护院出来,将名帖还给他, “抱歉,顾家二郎,我家姑娘说不用道歉了,没那个必要,她不想跟顾家有任何的瓜葛。” 像是知道这样的结果,顾梓霖也没觉得多意外,将手里的得胜糕盒子递了上去, “小哥儿,能否把这盒点心带给九姑娘。” 护院摆手道:“沈庄从不收外面的吃食,顾家二郎请收回。” 也是,不明不白的,送什么点心。 他缓慢的转身,打算上车回去。 来的路上一辆马车,跑出了滚滚烟尘,眨眼间到了门前。 车上跳下一个小伙计, “快快去通报,康安药铺被封了,有人举报咱们军需作假......” 还不等他说完,护院已经撒丫子往里跑。 小伙计满脸都是汗,脸上都和泥了,一双眼睛叽里咕噜的转。 顾梓霖心下一惊,马上要交货了,怎么会出这种事,他想到一个人,可她在家里坐着都累出一身汗,不可能出来作妖。 他突然想起,陆凌玥给他看的那张皱巴巴的纸上写着的东西。 难道沈逸澜真的是作假, 顾梓霖匆匆上了车,暗骂自己鬼迷心窍,差点又被她美丽的外表迷惑了, 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商人,她和陆凌玥就是一类人。 隐藏的深不深罢了。 护院将消息送到前厅,暖阁里的沈逸澜愣了一下。 随口道:“早知道这么简单,浪费我的艾叶了。” 屋子里的人齐刷刷的看向她, 周妈妈一听这话急了,“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此刻沈逸澜觉得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道: “将宝瑞叫进来。” 宝瑞得了消息正往这边赶,话音刚落,人就到了。 “姑娘现在怎么办?” 沈逸澜见屋子里没有外人,便道:“宝瑞哥让你保护起来的人,可保护好了。” 宝瑞道:“放心吧姑娘,藏在乡下庄子里,对他家里人说,出去办差。” 沈逸澜点头,看向焦急的周妈妈,笑道:“没事,我可能要去刑部或者去大理寺住几天,你们......” 她话没说完,连翘和半夏早扑过来,一左一右抓着她的胳膊,“不行,蹲大狱我们去,您哪都不能去。” 周妈妈眼圈发红,道:“姑娘是信不过我老婆子,这么重要的事也瞒着我。” “我不是瞒你们,我是怕你们不同意。”沈逸澜惆怅的续道:“你们知道了也是瞎担心,我没事的,咱们军需没毛病,你们还信不过郑贵叔叔,” 宝瑞也急了,大男人的竟流下泪来, “阿旺叔回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第119章 安抚情绪 为了安抚好了几人情绪, 沈逸澜不得不将事情说明白, “我真的不会有事的,是十三爷知道我想验证一些事情,才给了咱们五千的膏药订单,怎么会有危险呢!” 周妈妈抹了把眼泪,“当真?” “真的,他一定早知道有人举报军需的事,也没派人过来送信,这是他求来的单子,咱们有事他脸上也不好看。” 听沈逸澜这么说,周妈妈才松了口气。 半夏和连翘心情也放松了些。 宝瑞问:“现在怎么办?” 沈逸澜从暖阁的小桌上,拿出几张纸来。 抽出三张递给宝瑞, “宝瑞哥,一切按部就班,要是有人买素缎的时候我出不来,你就按咱们之前说的做,你那都有素缎入账的记录,阿旺叔要是提前回来,剩下的事情问他就行。” 又拿出一张给了周妈妈,道: “周妈妈,锦绣成衣铺就交给您和连翘,怕有人来闹事,我担心连翘年纪小压不住场子。” 周妈妈接过点头。 她又看向半夏,“半夏,你留在庄子里压阵,账记明白了,辅助宝瑞出库入库,数量上把把关。” 吩咐完了一切,叫来护院将报信的人带上来。 小伙计跑的灰头土脸的,一进来东张西望,进了暖阁见到沈逸澜,磕头就拜。 周妈妈赶紧上前扶起他,“无需如此。” 小伙计跪在地上也不起来, “九姑娘现在怎么办,官府的把大家都赶出来了,封了药铺。” 沈逸澜坐在主位喝着茶,一点没着急的意思,放下茶盏才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有的没的, 小伙计急道: “小人十二,名字是师父起的,叫沈裕,我是个要饭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师父让我姓沈,裕是充裕富裕的裕,师父说这个‘裕’字,是以后不会挨饿的意思。” 郑叔叔是有心的,这是在给沈家培养管事的。 沈逸澜平和道:“沈裕,你详细说说怎么回事。” 沈裕的心绪也平和下来,慢声细语道: “咱们的军需都完事了,装箱贴封条的时候,闯进来一些衙门的人,有个督料官......叫陈才的,打开咱们的膏药闻了闻,就说味道不对,没有按照给的配料劳作,衙门的普快就将铺子封了,说等钦差大人来办,咱们离京城近,明天就能到。” “陈才?” 沈逸澜眉头紧皱,对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周妈妈道:“他是最黑的督料官,搜刮商户的银子,沈家不曾给他,还被祖君赶出去过,想来是公报私仇。” “正合适,”沈逸澜反而笑了,“我还怕他叫的不欢。” 沈裕见九姑娘如此的镇定自若,心放到肚子里,看来是早计划好的, 他摸摸后脑勺跟着憨笑两声。 “宝瑞哥,沈裕你先安排他住庄子里,铺子解封了,他再回去。” 宝瑞点头拽起依然跪在地上的沈裕往外走。 边走边吩咐,“先去洗洗,在外院待着不准乱走,不准......” 宝瑞管起人来,越发的有模有样了。 第120章 带往刑部 清晨,康安药铺。 沈逸澜穿着厚衣服,披着棉的披风, 在门口等着钦差的到来。 康安药铺的伙计都到了,站的满满当当。 巳时,钦差大人的马车到了,还跟来了刑部的人。 军需造假,轻则流放,重则杀头,有人举报刑部是很重视的。 衙役打开封条,钦差大人进入,后面跟着陈才和另一位督料官,外加查来往账目的人。 一个时辰过去了,沈逸澜站的腿发软,郑贵赶紧差人将她送上马车,等着查验结果。 又过去一个时辰,已经过了午时。 沈逸澜在马车里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其他人怎么也不肯去吃饭。 刚吃完没一会,县丞大喊一声,“这里谁负责。” “我。” “我。” 沈逸澜和郑贵同时喊道。 沈逸澜下了马车,来到钦差大人面前,“郑掌柜是沈家的下人,这里我说了算。” 刑部的大人走出药铺,“从账面上看不出什么,成品味道不对,沈姑娘要跟我们往刑部走一趟。” “好。” 药铺前的伙计一片哗然,“不可能,我们都是按照配料劳作的。” 郑贵眉头紧锁,他望向马车旁从容的周妈妈,心里有了点底。 他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 “大伙要相信律法,不会冤枉一个好人,都回家去吧,放大假,这件事处理完了再说。” 郑贵拉着几个管事的,各自叫手底下人离开,不能坏了九姑娘的事。 很快门口的人散了,刑部的人将五千张膏药装车,拉着往京城赶。 因没有定罪,沈逸澜坐着自家的马车,跟在钦差大人的后面。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出了陵州城。 听完燕香的叙述,陆凌玥在床上乐到肚子疼。 燕香双手护着她的腹部,安抚道:“姑娘仔细身子,可别把哥儿吓到。” 陆凌玥疼的抽了两口气,才道: “庄葫办事效率就是高,信刚送到就有动静了,他比咱们还盼着沈逸澜犯错,军需造假可是抄家流放,他想找他要的东西,什么锦绣成衣铺,康安药铺都归了皇商......至于那个梁淮,估计都投胎了。” 燕香责备道:“姑娘好好养身体,其他的交给庄大人就好了。” “刑部的主事和庄大人是同乡,早就喂饱了,这么小的案子就是主事来审,进了刑部大牢有她受的。” 陆凌玥暗自庆幸自己病的是时候,所有的事都和她没关系。 沈逸澜出了顾家又怎样,刚第二回合,就死掉了,真是可惜。 想到这里心情又好了很多,胃口也开了, “燕香,去把桌子上的得胜糕拿来,昨个霖郎给我买的,他还跟我道歉,态度缓和多了。” 燕香颠颠的跑去鸡翅木的桌子上,拿了一个小礼盒,是香酥阁最精致的那种小盒子,只有送礼的时候才舍得配上。 “姑爷有心了,知道姑娘为了这个家累病了。” 午时,明月坊。 祝弘懿正在用午膳,薛护卫从窗户跳进来。 “十三爷,已经启程去京城了。” “嗯!”祝弘懿停下筷子,“你亲自去,赶在他们前面把书案上的信交给刑部尚书,本王要监审。” 第121章 刑部陪审 薛护卫来到书桌前,拿了一封早写完的信,刚要往外走。 祝弘懿问:“薛护卫,你说本王去旁听,参与这么小的事情......会不会失了身份?” 薛护卫躬身抱拳道: “回王爷,社稷无小事,更何况和军需有关,避免造成冤假错案,十三王爷替陛下分忧,这么小的事情亲力亲为,乃社稷之福。” “噗嗤!” 拍马屁的功夫越来越厉害,祝弘懿笑着放下筷子:“滚!” “是王爷,小人这就滚。” 薛护卫打开窗户,利落的翻了出去。 祝弘懿收敛了笑容,澜儿要受几天的委屈,还是要瞒一瞒,母妃知道了又要心疼了。 翌日,刑部大堂。 开门第一案,便是沈家军需造假案。 没办法,十三王爷亲自督办,大门还没开,四匹行宫马车便到了刑部门口。 宋尚书下了早朝就过来了,审案都比平时早了半个时辰。 刑部大堂上,开始陈述案情,大致意思是: 沈氏逸澜,经营康安药铺,承接军需膏药事务,有涉疑军需造假,以次充好,贿赂督料官...... 大堂前,跪着沈逸澜,她口齿清晰,声音洪亮,道: “回大人,并无此事,还望大人明查。” 宋尚书困的要命,午夜起来的,有十三王爷监审,不得不来, 他打个哈气道:“呈物证。” 魏主事手里拿着托盘,上面是醉仙楼三天的账单,一共是一百两。 沈逸澜看了一眼,心中冷笑,看来她什么也不做也有人整她。 “回大人,确为督料官在康安药铺时要的饭食,掌柜加上伙计,共二十二人,一日三餐,三日九顿,才花了一百两,大人认为哪里贿赂了?” 宋尚书都奇了怪了,这样的小案子,十三王爷至于亲自监审吗! 他要是不来,随便下面的一个主事就办了。 见宋尚书困的又闭上眼睛了,祝弘懿清了清嗓子,心道:下面跪着人呢,能不能快点。 宋尚书一个激灵醒了, “魏主事,呈证物。” 魏主事掀开第一张的账单,下面是一页纸写着几个字。 沈逸澜心中一惊,正是自己查找药方时,随手写的,怎么会在这,看来家里出了内鬼。 “大人,这些正是民女所写,但并未使用。” “啪!”宋尚书一拍惊堂木,“大胆。” 没有心理准备,惊堂木一响,沈逸澜当真被吓了一跳。 “沈氏,你可知这些都是可以替换配料中的血竭,还说不是以次充好。” 沈逸澜定了定心,道: “回大人,纸上写写有什么错吗?写写就弄到膏药里了,我画只熏鸡,大人就能吃到肚子里吗?” 下面的衙役,憋着笑,不敢出声。 祝弘懿赶紧打开扇面,挡住口鼻,大堂之上嬉笑实属不雅。 宋尚书冷下脸来, 要是在平日早一支令签扔出去,打上二十大板,什么都招了。 别看这是个小案子,能惊动王爷定是非同小可,昨日送信,今日一大早就来了,定有蹊跷,要小心行事。 年年都是沈家做军需,难道是刨沈家的罪证。 宋尚书暗自长出一口气 “带人证。” 没一会,陈才走上堂来,颤颤巍巍的跪地行礼。 “下官......可以作证......军需膏药气味不对......可以证明是以次充好。” 第122章 破惊堂木收一收 “民女想死个明白,怎么个气味不对,” 沈逸澜声音高亢,整个刑部大堂都能听见。 在下面候着的时候,陈才还满不在乎,坐在椅子上,一副大爷的样子。 黑的老子都能说成白的,沈家小娘子可经不住打,可惜了白皙的小手,上了刑可是不好看了。 这场官司拿下来,给的银子够买个宅子了。 当他踏进大堂,越走越不对劲,主审变成了宋尚书,十三爷不是在明月坊搂着花魁吗?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啪!” 宋尚书拍了一下惊堂木, “收一收,”祝弘懿用扇子指着公案,开口道,“你那个破惊堂木,吓了本王一跳。” 今天的十三爷是怎么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时候和先皇唇枪舌战,还怕个小小的惊堂木。 宋尚书略欠身,对着他的方向点了下头。 他叫来魏主事,将惊堂木拿下去。 经过这一折腾,睡意全无。 “大胆沈氏,是本官问话,还是你审案。” 沈逸澜行礼,“民女知错了。” 宋尚书看向陈才,“陈才,怎么个气味不对。” 此刻的陈才,脑门子全是汗,颤声道: “沈氏教唆药铺伙计,将血竭换成三七,红花和杜鹃花叶子,气味怪异。” 沈逸澜有点失望,就这智识还想行构陷之事,恐怕连半夏都对付不了。 “陈大人,是否忘记了一味药材。” 陈才心里早没了底,怕不是有诈? “还有一味?” 沈逸澜点头。 陈才指着她颤声道: “那......那你就是承认,以次充好,多一味少一味有什么关系?” 沈逸澜笑道:“当然有,因为你闻不出来,换句话说,陈督料官给出的证词不实。” 这哪行,把本官的台词都抢了。 宋尚书下意识的摸下桌子,没摸到惊堂木,大声道: “同去的可有其他督料官?” 魏主事道:“另一位督料官,因家中老母得了急病,昨晚回来就告假回乡了。” 宋尚书道:“不是有个梁淮吗?” 梁淮是督料官里名气最大的,工部,户部抢着要他。 当初郑贵亲自来的京城,就为了能让梁淮来陵州督办。 沈逸澜躬身施礼,“回尚书大人,梁淮正是康安药铺的督料官,民女听说出去办差了。” 魏主事道:“确有此事。”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点小伎俩,就想置沈逸澜于死地,有点想笑, 她刚想奏报,梁淮已经来了,却看见祝弘懿向她使个眼色。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宋尚书看向祝弘懿的方向,想看看他是什么意思,按照常理应该退堂了。 祝弘懿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略思考了下,道: “宋大人,不知道御医看验算不算数。” “算,当然算,做的是膏药,御医要比督料官还要专精。” 宋尚书刚想喊退堂,这里离太医院还有些距离,先下去补个觉。 祝弘懿打个哈欠,道: “宣吧,外面候着呢,快点审完,爷我去补个觉。”天没亮就出来了,昨晚没怎么睡。 宋尚书愣了下,这是早有准备,难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外面传的都是真的? 风流成性的十三爷,看上了沈氏? 第123章 民女陈情 “回十三爷,宋大人,确实和给出的配料不同。” 谭太医拿着膏药闻了闻,掰开了又闻了闻,道。 跪趴在地上的陈才缓缓起身,腰板也直了,大声道:“大人,沈氏造假已成事实,望大人还下官清白。” 众人都看向谭太医,等着他的最后定论。 只见他拿着掰开的膏药来到沈逸澜面前,将她虚扶起: “沈氏,你为何要在将艾叶加入,多了一道工序,成本倒是加不了多少,很是费功夫,你是怎么想到的。” 沈逸澜歪歪斜斜的起身,笑道: “艾叶是用来消毒,和梁淮大人商量过了,他说加上更好,艾叶是花不了多少钱,买夹子花的钱多,膏药布还要两面暴晒,很费功夫的。” 谭太医赞许的点点头, 转身向祝弘懿和十三爷施礼,道: “下官看验过了,虽多了一味艾叶并不影响使用效果,相反更护体,艾叶只是煮了膏药布,掰开膏药无半点影响。” 陈才当场跪坐在地,这怎么可能,明明告诉他多的是三七,红花和杜鹃花叶子。 多出的一味,闻着有点熟悉,原来是艾叶。 案情基本水落石出。 宋尚书气的够呛,就这么一个小破案子,害得他困的脑壳疼。 “康安药铺军需造假,纯属子虚乌有,陈才失职,重打二十大板,扣半年俸禄,沈氏当堂释放,退......” 堂字还没说出来,一道女声响彻大堂。 “大人且慢,”沈逸澜道:“民女要陈情。” 宋尚书沉下面容, “好,以民告官,如说不出个一二,当心板子。” 沈逸澜从袖口拿出一叠纸张,呈在双手, “大人,这是陆记药铺,在制作军需膏药时,进了大量三七,红花,杜鹃花叶,这是各个药铺的开出的单据,还有陈才在陆记药铺督办期间,醉仙楼送去山珍海味,有五百两的账单,据民女所知,陆记的伙计可都是回家用饭的。” 跪在地上的陈才急了,“你胡说,大人她胡说。” 魏主事额头上的汗也下来了,幸亏是宋尚书亲自审,不然自己的小命交代了, 他的手有点抖,将沈逸澜手里的证据接过,呈给十三爷和宋尚书看。 宋尚书详细看了手里的证据,抽出令签扔在地上, “速将陆邵元提来,将陆记药铺查封。” 候着的铺头领签拿人,这堂总算是退了。 祝弘懿打着哈欠走出了刑部大堂,在门口等着沈逸澜走完手续出来。 接近午时,外面艳阳高照, 两人上了行宫马车,沈逸澜道:“谢十三叔请来了太医。” 祝弘懿出来的时候便见到候着的梁淮,轻轻撇嘴。 “澜儿,谋划的这样周全,我这个太医多此一举。” 沈逸澜笑了, “太医可比梁大人有威望多了,梁淮不用上堂,对他也是个保全,还是要谢谢你。” 祝弘懿赞许的点点头,澜儿也明白他的用意,合作默契的感觉真不错。 “来了我的地界,想吃什么随便点。” 第124章 乐极生悲 庄葫在刑部魏主事屋里, 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魏主事一脱身,赶紧回来找他。 “康安药铺的沈氏,当堂释放,现在大人已经派人去封陵州陆记药铺。” 庄葫惊坐在椅子上, “不是安排好了吗?怎么回事?” 魏主事急道:“陈才那个蠢货,差点把咱们害了,你求神拜佛陆家军需没事,不然抄家流放是轻的。” 庄葫脑子嗡嗡的, 从先皇开始,找江南富户的错处,抄家流放,大家心照不宣,难道新皇还在继续。 他踉跄着出了门,快马加鞭往回赶,回到京城的住处, 衙门办差走的要慢一些,希望来的急。 庄葫一进家门,直接往书房走,快速的写下,“陆记军需败露,刑部以出发缉拿。” 出了书房奔后院,在标识陆的鸽笼里,抓出一只鸽子,将纸条塞进鸽哨,扬手放出。 鸽子虽放出,为保万无一失,他还是在马厩里,找了匹快马,出发回了陵州。 陆邵元正在小酌,心情不要太好, 这么多年都被沈家压着打。今天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刑部案子多,排到沈氏,也得十天半个月,大理寺再核验,没个俩仨个月出不来。 到时候抄家流放,玥儿管的铺子也增加了,以后的军需非陆家莫属。 他夹了口清蒸鲥鱼,肉质鲜美。 有小厮跑进来,手里拿着鸽哨,“家主,京城来的信。” 陆邵元吐了嘴里的刺,伸手接过, 他徐徐打开,看到内容后,脸色苍白,呆傻的坐在椅子上, 好一会才醒过神来, “快,去叫护院队长来。” 他起身往外走,踉跄着碰倒了凳子,连带着人也翻倒在地, 旁边的小厮赶紧将他扶起,“家主,家主......” 他还没走出前厅,护院队长到了,抱拳道:“家主。” “快,快去南门外,将来陵州的衙役挡一挡,吃饭喝茶什么都行,你亲自去,多派些人,一定不要漏进来。” 陆邵元吩咐管家备车,直奔陆记药铺。 一路上,他的脑壳都要炸了,这是要步沈家的后尘吗? 抄家! 流放! 难道是进了别人的圈套,还是皇帝的圈套,就是想要陆家的银钱。 京城离陵州骑马最多两个时辰,怎么办? 陆记药铺里有造假的五千贴膏药,还有剩下的原料,账目,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处理掉。 一个念头闪现在他的脑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顾宅,怡景园。 刚吃过午饭,陆凌玥由顾梓霖扶着到院子里消食, 在确定昨天沈逸澜被带到刑部后,她的病好了大半,饭量也上来了。 中午吃的有点多,缓慢的在园中溜达了一圈,在凉亭内坐下。 自前天从沈庄回来起,顾梓霖跟丢了魂似的,怎么也不踏实。 沈逸澜再不堪也跟过他一场,那天就那么离开了,太不仗义。 宁寿居里早乐开了花,为此还特意加了两个菜。 月锦更是笑盈盈的,暗地里塞给他一个荷包。 本来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突然好像不认识一样。 愣神间,燕香从外面跑进来。 大老远就听到她的哭声,刚到凉亭的台阶前,‘噗通。’跪在地上,哭嚎道: “姑娘,陆记药铺走水了,军需全烧了。” 第125章 保大保小 陆凌玥震惊的站起, 军需马上要运走了,怎么就走水了。 “你,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颤的稀碎。 燕香抽泣道:“全烧了,除了军需,整个药铺全烧了,还蔓延到隔壁。” 来不及细问,天空西南方向,起了浓烟。 正是陆记的方向。 她向前迈了一步,小腹一阵刺痛,一股热流顺着腿往下淌。 陆凌玥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耳边顾梓霖的呼唤声越来越遥远。 怡景园的主屋,一盆血水,一盆血水的往外端, 顾老夫人由冯妈妈扶着,坐在主屋的前厅,林氏,二夫人,三夫人,在屋里转来转去。 顾梓霖被关在主屋门外,怎么敲门也不让他进来。 月锦在门里劝,“哥儿,不能进,这里污秽,恐影响哥的前程,我会代你照顾好二大娘子。” 孩子将将七个月,七活八不活,生下个男娃也不一定。 接生婆连连叹气,跑出来找到林氏。 “主母,恐怕不成了,您看......” “保大。” “保小。” 林氏和顾老夫人异口同声的说。 顾老夫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林氏,抓着接生婆的手, “这可是顾家第一个曾孙子,霖哥儿第一个孩子,一定要保住,死了不吉利的。” 接生婆为难的看向林氏。 林氏明白,就算保了小,一个不足月的孩子也不见得能活下来。 “保大,我是主母,我说了算。” 接生婆看看顾老夫人,又看看林氏,转身进了屋里。 顾老夫人上来怼了林氏胳膊一下, “现在就滚,滚乡下庄子里去,二夫人当家......以霖哥儿的样貌,有了陆氏的嫁妆什么样的找不到,我小曾孙要是没了,你就滚出顾宅。” 顾老夫人说着话,抬手又要怼, 林氏抬手挡开,语气坚定。“这事完了,我就去乡下,您不说我也是要去的。” 顾宅有了顾老夫人,三代别想好,贪图媳妇的嫁妆,竟然连性命都可以被无视。 林氏匆匆的来到门口,放儿子进来。 “霖儿,玥儿怕要不行了,你进去陪陪她,一定要撑住,阿娘去找郎中。” 顾梓霖踉踉跄跄的进了屋,人是当家主母放进来的,谁也不敢阻拦。 床上,陆凌玥面上全无血色,被褥上的血污触目惊心。 他扑过去,抱着陆凌玥的头,声音哑到不行, “坚持住,母亲去找郎中了,不要睡,玥儿不要睡......” 陆凌玥虚弱的睁开眼睛,眼前是丈夫顾梓霖,他怎么会进来,生孩子的地方他不能进,莫不是...... “霖,郎......我是不是......快死了?” “你很好,是母亲让我进来陪你说说话,不要睡,郎中马上就到。” 顾梓霖拨开她汗湿的发丝,心中默念着,不要死,不要死, “霖,郎.....孩子......没了?” 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他心疼道:“我不要孩子,以后也不要,我就要玥儿,跟我一起钓鱼打鸟的玥儿。” 第126章 马车惊魂 京城,南市街。 两旁建筑林立,商铺酒楼,当铺钱庄,错落其间, 街上人流息壤,车水马龙。 祝弘懿带着沈逸澜在街上往人多的地方走。 就在刚刚,行宫马车走的好好的,车夫突然猛勒缰绳,拐进一个巷子。 马车弯拐的急,一个轱辘悬起来一尺高,车厢歪向一方,沈逸澜的身体瞬间向前倾斜,眼看着额头要磕在桌沿儿上。 一只大手,将她拽到怀里。 “别怕,有我。” 男人醇厚的声音响在耳畔。 “咚!”的一声车轱辘落地,极速的向前驶去。 饶是这样,身后有马车追了上来。 坐在车辕侧的薛护卫大声道: “十三爷,是芷柔郡主追过来了。” 马车行的快,总算是稳了些,沈逸澜大红着脸,坐回刚才的位子。 祝弘懿掀开后车窗帘,后面正是芷柔郡主的仪仗,气得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才说: “南街市,人多的地方,把我们放下来。” 马车的速度有增无减,还好他爱摆谱,四匹马的马车全京城没两个。 没一会,后面的仪仗没了影子。 到了南街市,两人下了马车,薛护卫跟随。 挑着人多的地方走,淹没在人海,才看见芷柔郡主的车驾追了上来, 人没追到,她气急败坏的跺着脚,上了行宫马车,留下来死耗。 祝弘懿迈开大步走在前面,拉着沈逸澜的小手,往吃食的铺子走。 “今天要借着澜儿的马车回去了。” 见后面不说话,他侧头看了一眼。 沈逸澜大红着脸,小跑的跟着,呼呼的喘着粗气。 祝弘懿收住脚步,下意识的松开手,面色有点羞赧,“前面有好吃的。” 天气变暖,沈逸澜觉得,和她说话的方向有个大太阳在对着她烤。 她头低低的继续往前走,两人拉开点距离,才松了口气。 往前走了一个街口,招牌和幌子上大多是和吃食有关,细点名糕,水果,香糖等。 祝弘懿带着她拐进巷子,来到一个人满为患的小摊前。 他指着前面一个快吃完的桌子道: “澜儿,去那等我,我去要吃的。” 沈逸澜点头,穿过人群到了里面, 桌子前是一家三口,两个大人已经吃完了,小女娃的碗里还一点,母亲哄着她吃下。 这家的男人连忙起身,“姑娘坐,我去外面等她们母女。” 沈逸澜点头致谢,坐在了膝盖高的凳子上。 对面的小女娃,吃着的小嘴不动了,油腻的小手抓指着她:“阿娘,大姐姐好漂酿(亮)” 沈逸澜是从小被夸到大的,从容的笑道:“小囡囡也好漂亮。” 正说着话,祝弘懿端着两碗鸭血线粉汤过来,在桌子上空着的地方放下碗。 利落的将之前用过的碗筷归置到一处,又拿出帕子将沈逸澜面前的桌面擦干净,才将其中一碗推到他面前。 把沈逸澜看的一愣一愣的,这是十三王爷吗?这是皇帝的十三弟吗? 对面的小女娃也不吃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奶声奶气的说:“阿娘,大哥哥也好漂酿(亮)。” 头一句还能听,后面一句差点将沈逸澜惊到从椅子上摔下来。 第127章 鸭血线粉汤 小女娃油乎乎的小手,在两人面前晃。 “阿娘,大哥哥和大姐姐生的孩子,是不是更漂酿(亮),怎么不带出来吃粉粉。” 小女娃的母亲,看到两人的慌乱样,猜到并非夫妇,赶紧道:“抱歉两位,小孩子乱说话。” 剩下的碗底也不吃了,抱着孩子往外走。 沈逸澜的头都要扎碗里了,一口接一口的吃,脸本来就热辣辣的,让汤气一熏更热了。 没一会,感觉头发都粘脖子上了。 一阵清凉袭来,她抬起头,只见祝弘懿一口没吃,打开扇子帮着她扇风。 他温润如玉的开口道: “看你吃的一头汗,是不是特别好吃,在船上吃过一次没这个正宗,鸭子是现杀的,线粉是船上备的干货,自那以后就放不下了。” 此时,沈逸澜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碗里已经吃下去一半了。 她想起在船上,这种确实最受欢迎,猪肉是船靠岸才有,鸭子是船上养的,实在馋的慌,就宰一只鸭子炖了,再熬一大锅鸭血线粉汤, 那时食材短缺,鸭血汤就是人间美味,淋上辣子和山西陈醋,十三叔黑瘦黑瘦的,吃的酣畅淋漓。 她拿出帕子擦汗,“要是淋上点辣子和醋,就更好了。” 祝弘懿两眼发亮,“在船上,澜哥儿也爱吃加了辣子和醋的。” 沈逸澜马上不说话了,低着头接茬吃。 见她快吃完了,也没那么热了,祝弘懿才放下扇子,往碗里加了辣子和醋,慢条斯理的吃起来。 周遭乱哄哄的,恰巧掩盖了他们的存在,有芷柔郡主的护院来回过了几趟,都没发现他们,大概是没想到堂堂十三王爷,不会在这样的小摊子吃。 沈逸澜早早的吃完,安静的坐在那看他吃。 和在船上的吃相比天差地别,仪态端方,举止娴雅,仿佛吃的是龙肝凤胆,猩唇熊掌,那个矜贵劲就别提了。 “澜哥儿也像你这么厉害吗?”祝弘懿突然问。 “我哪里厉害了,跟祖父和父兄比还差的远。” 沈逸澜恐他再问,催促道:“快点吃,要赶在关城门前赶回去。” “急什么,澜儿又不住城里......” 下面的话祝弘懿没法说了,人家是替他急。 有什么可急的,沈庄那么大,放不下他祝弘懿吗!小气! 两人吃完了饭,薛护卫又买了些特色吃食,足足一大布包。 三人雇了一辆马车,前往刑部附近的一家客栈,沈家的马车夫住在这里。 担心露了行迹,薛护卫也坐到马车里,马车有点小,显得很局促。 马车里压迫感剧增,薛护卫出了一身的汗,他都能感受到十三爷嫌弃的眼神,好容易出了城,他才出了马车,骑上备用的马匹。 两个时辰的路程,当真是无聊,特别是吃鸭血线粉汤的时候,小女娃娃将两人看成一家人。 这会羞赧劲还没过去,沈逸澜怎么呆着都不自在。 祝弘懿也觉出了她的不自在,开口道: “出气了吗?陆家可能被流放。” 第128章 苍天饶过谁 如果不知道陆凌玥是迫害沈家的罪魁祸首, 沈逸澜会觉得有点可惜, 作为女子,能够像男人一样,天南海北的走,到处去做生意,真的很令人佩服, 就算是做个皇商大掌柜,也是够让人羡慕的了。 “我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军需真的作假,这么小的单子,搭不了多少银子,作假也赚不到钱,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沈逸澜不知道她为什么和沈家有这么大的仇,致使她拖着陆家走向绝路。 祝弘懿从包袱里拿出一个鸭油酥烧饼递过去, “澜儿喝了一肚子汤,这会饿了吧,烤出来的,香酥可口。” 马车上颠了有半个时辰,说实话真的有点饿了。 沈逸澜接过油纸包着的酥饼,外表黄亮,看着就好吃。 朱唇轻启,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接掉下来的渣,真的是又香又酥。 没两口,脸颊上都是油,吃的过于卖力气。 祝弘懿温润如玉的看向她,笑道: “慢点吃,这里还有水袋,牛肉锅贴,小笼包,桂花糖芋苗,喜欢吃什么自己拿,吃完了眯一会,我去车辕侧凉快凉快。” 他掀开帘子下车,沈逸澜松了口气。 当她是猪呢,买这么多。 也好,半夏和连翘又可以饱餐一顿。 马车行到沈庄到了掌灯时分,城门早关了,冯妈妈没办法,只得将十三爷和薛护卫安排到外院的客房,叫来宝瑞,晚间多派人手巡查。 她安排妥当,进了内院。 沈逸澜以洗漱完毕,周妈妈进来就问。 “十三爷怎么跟来了?” 知道周妈妈对九姑娘的名节看的比自己命都重要。 沈逸澜委屈道: “十三叔被芷柔郡主追,才借了咱们的马车回来,出来的晚,耽搁了入城的时间。” 男女同车总是不妥,能在两天内从刑部大牢回来,实属不易,周妈妈心疼九姑娘不忍深说, “咱们还是躲着点,秦嬷嬷说,这芷柔郡主不是个好相与的,又是皇后的妹妹惹不得。” “知道了周妈妈。”沈逸澜答道。 木榻上半夏连翘围着小桌子吃的正香。 就在刚刚,半夏报给她陆家药铺走水的事,刑部的人赶到的时候,陆记药铺变成一片火海,军需全烧了,没等铺子的火扑灭便回京复命。 沈逸澜一点没觉得可惜,这也是保全陆家最好的办法。 他们这次损失惨重,她却一点没高兴起来。 按照她的谋划,只是让天下人知道,陆记是垫银子做的军需,从而知道沈家自开国以来一直在垫银子,最好高高在上的那位也知道,或许可以免了祖父们的刑役。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善恶到头终有报,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周妈妈将她拉到书房,叹道: “陆大掌柜在得知药铺走水后,动了胎气,孩子没保住。” 沈逸澜惊道:“怎么会这样?” “之前就有征兆,闹流言那会就见了红,我去医馆的时候碰到林氏去找郎中。” 沈逸澜急道:“可封了银子。” 周妈妈叹口气,“给了,当场给了二百两,林氏也不容易。” 陆凌玥是可恶,和顾家没什么大仇,能帮一下也好。 第129章 句句透着冤 三天后,陆家烧毁的军需,由康安药铺继续完成。 郑贵带着伙计们继续干。 锦绣成衣铺迎来了新的浪潮,精美的素缎图案,吸引了大批的官家小姐和富家千金。 纪念先皇是大人们的事,她们这些小女子可不喜欢总穿着粗布, 再加上刺绣的样子鲜活韬晦,底色又都是素净的,质感上柔滑如丝,清软若云,很快风靡陵州城。 按照惯例,雅苑和皇城里的玉华宫,很快做出来。 祝弘懿不得不上京,给母妃送衣裳。 掌灯时分,皇帝翻阅着奏章, 一抬头见祝弘懿鬼鬼祟祟的进来。 手上的奏章随手扔出去,砸在他膝盖上。 祝弘懿赶紧施礼,弯腰捡起地上的奏章,嬉皮笑脸的放在书案上。 皇帝瞪着他, “一万张的膏药,屁大点事,你也拿来利用,这么点个单分两份,一份上了刑部大堂,一份烧了自家药房,你可真想的出来。” 祝弘懿不敢还嘴,耷拉着脑袋立在书案旁。 皇帝续道: “小小的军需单,搞得陵州乌烟瘴气,还有那个得了赦令的沈氏,一个小小的绣娘搅动风云,芷柔郡主也找我闹,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见皇弟杵在那,少有的没还嘴,上下打量着他那身玉色粗布衣裳,想起后宫兴起的节俭之风,上个月的开销着实减了不少,还别说那个沈氏,心思是个玲珑的。 “你哑巴了。” 祝弘懿小声道:“梁淮的折子里不都写了吗?” 又一个折子摔在他身上,“让你督办,梁淮能代表你吗?” 祝弘懿弯腰捡起,递了回去, 皇帝抽回他手里的奏章,趁机打在他手背上。 “说你的意思。” 祝弘懿摇头晃脑的小声嘀咕, “又不能翻案,有什么好说的。” “就知道你藏着心思,想一点一点让朕妥协,咱们暂且不说父皇留下的诏书,就说沈家二郎和你五哥的那些勾当,早灭了九族了。” 祝弘懿无话可说,这件事抖出来,五哥也没命了。 他老老实实的奏报起来, “沈家军需报价实,用料实,她的纯利也就三百两,陆家报价虚假,属于不正当竞争,又毁灭证据,现已将另外的五千膏药交由康安药铺制作......臣弟查了户部的账目,自开国以来一直拖欠沈家军需款项没有结清所致......现在也不用结清了,都是沈家抄家流放之前的利润,户部想结清也是跟陛下结清......” 开始还好好的,说着说着就不对味了。 一个‘冤’字没说,句句透着冤枉。 “滚滚滚!” 皇帝不耐烦的摆手,再说下去,都是阴阳怪气。 祝弘懿施礼告退,还没走到门口就往回跑,躲在了屏风后面。 没一会,花总管进来奏报, “陛下,芷柔郡主求见。” 皇帝向屏风后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准!” 朕这个小姨子,小了三十岁,和皇子公主一起长大,当成自家女儿来养,娇惯的很。 皇帝放下奏章叹气,二十岁了不嫁人,很是头疼。 第130章 皇帝的烦恼 “给皇帝姐夫请安。” 芷柔郡主也穿了玉色的粗布,进来就行礼, 她说着将身后宫女手中的托盘接过来,走到书案前。 “姐夫,这是安神汤,姐姐说您睡不踏实。” 这点很得皇帝喜欢,但凡听说皇帝哪里不舒服,总能献上殷勤,可比他那些皇子公主体贴人。 “嗯!”皇帝端起玉碗,喝了一口道:“说吧,什么事?” 芷柔郡主先行礼谢恩,才道: “臣女想搬去雅苑住一段时间,京城太闷了。” 皇帝放下玉碗道: “芷柔可否想过,进了雅苑,万一婚事不成,有损妹妹的声誉。” 芷柔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她知道祝弘懿不喜欢她, “皇帝姐夫,臣女就是想试试,就这样放弃了,臣女怕后悔一辈子。” 皇帝最受不了这招,看着长大的,就算是其他的皇妹,也不曾有他们待的时间长,看不得受一点委屈。 “别哭了,准了,” 芷柔郡主高兴的跺着小脚丫, “谢皇帝姐夫,我回去收拾东西,明一早就出发,还有周太妃的衣裳好漂亮,芷柔也要去陵州小顾宅做几套。” 达到了目的,转身就往外跑,恨不得现在飞去雅苑。 她跑没影了,祝弘懿从屏风后面出来。 “陛下此举不妥,关乎姑娘家的声誉。” “这好办,你抓紧娶了就完事了,朕的耳根子也清净了。” 劝皇帝收回成命已无可能,祝弘懿想着回陵州还要住明月坊,有点气闷。 “陛下,要不我回滇南得了,那里常年瘴气,芷柔郡主去待不了几天,迷迷糊糊的就回来了。” 皇帝愣了一下,是拒绝芷柔郡主吗? 怕是去滇南帮沈家的人,讨好那个沈氏。 朕之所以不提沈氏,真的是怕小十三求赐婚。 怎么说沈氏是罪臣之女,沈家又在小十三的封地流放,父皇这么安排,也是小十三最不可能跟沈家联合吧! “私盐又有抬头,朕这么多弟弟,最信任的就是你,去查查吧。” 查私盐? 骗鬼呢? 就是想他留在陵州雅苑和芷柔郡主相处。 祝弘懿见皇帝用心良苦,也只得作罢,领命出宫,午夜前赶到沈庄,怎么也能在澜儿的地界混上一晚。 子时前到了沈庄,出来迎接的是外院管家陈阿旺。 陈阿旺回来了,证明盐也运回来了,不知为何这次这么久才回来。 安顿好了住宿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早,赖在这吃了早饭,跟着陈阿旺去了陵州城最大的茶盐街。 沈家九姑娘的茶盐铺‘茶盐裕丰号’,在茶盐街的巷子里,位置比较偏,开始作为正街店铺的仓库,九姑娘嫁去顾家,因房契是分开的,这间给了九姑娘做了嫁妆。 一个大通间,角落里放着木炭,和石灰。 离门口近的架子上,是一些陶瓷罐和瓦罐,上面是泥封,减少潮气渗入。 乍一看更破败,细看起来却很整洁。 一路从街面上过来,盐的价格不等,从十几文一直到六十文,和盐的质量好坏有关。 茶盐裕丰号的门前立着八十文的牌子。 第131章 仇人相见 祝弘懿拿起一小罐盐, 捏开泥封,洁白的细盐,不含有一点杂质。 心中明了,上等的好盐劳作时间长,产量少,价钱自然就高了。 上等的盐,只有陵州大户和醉仙楼能用的起。 不仅感叹,澜儿做生意就是与别家不同,卖旁人不敢卖,利润也是最高的,不失体力,这就是她的巧劲。 祝弘懿放下陶罐和陈阿旺聊了一会,开始逛茶盐街, 雅苑回不去,芷柔不知道要耗到什么时候,沈庄也没办法去了,只有明月坊一个去处。 想想就郁闷,还是去北城门边上的锦绣成衣铺混口茶喝。 这会的锦绣成衣铺比往常热闹的多。 前厅里官家小姐,富户千金,翻看着绣好的底料,人头攒动的。 陆凌玥下了马车,由顾梓霖搀扶着往里走,宫里最近兴起素缎,庄葫逼着她过来回购素缎, 两人被请到贵宾厅,没一会沈逸澜走了进来。 几天前,陆凌玥算是捡回一条命,现在的脸像一张白纸,看着让人心颤。 她下意识的摸了下小腹,平平如也,过去几天了,身体还是会在这一刻颤抖的厉害。 第二局,她陆凌玥惨败,丢了军需,搭进去一个百年药铺。 现在素缎卖的这么红火,某种意义上来说,第一局同样输得很惨。 见沈逸澜从容的走进来,心中一阵刺痛,她那么轻描淡写的赢了,得了另一半的军需,报价还都是赚钱的。 之前周芦说她是商业奇才,当时陆凌玥很是不服气,现在看来不是徒有虚名。 这个时候,贵宾厅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她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沈逸澜将丫鬟挡在外面,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越少的人参与,流言也就没了。 顾梓霖先打破沉静,“沈氏,你赢了,别再争了好吗,现在玥儿这个样子,也只有你能救她。” 你赢了! 三个字像早已插在陆凌玥身上的一把刀,在见到沈逸澜时,那把刀又转了两圈。 沈家曾是江南首富,祖君,家主,主母,连身边的丫鬟婆子,都比一般大掌柜厉害。 这么多人教她,怎么可能不优秀。 陆凌玥有什么? 母亲早逝,后院一群的姨娘。 一个见钱眼开的父亲。 什么事怕担责任的几个哥哥, 连自己选的丈夫也是个窝囊废,这就是她陆凌玥的命。 羸弱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 想到孩子没了,鼻子发酸,陆凌玥的眼圈也跟着红了。 抬头看向沈逸澜时,硬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声音有点颤抖, “沈逸澜,我今天来是想买点素缎回去,如你所愿,开始时兴素缎了,所以我一开始的判断是对的,是你搅动着风向,制造迷雾,让皇商损失惨重。” 这帽子扣的有点大, 沈逸澜本打算将素缎卖给她, 一上来扣帽子,怎么帮。 她声音高亢道: “抱歉陆掌柜,咱们出售素缎是和上次流言挂钩的,我没报官算是便宜你,请回吧。” 顾梓霖没想到她见死不救,母亲说周妈妈给了二百两给玥儿治病,可见她不是无情之人。 “沈氏,你要怎么样才答应?” 第132章 把霖郎还给你 沈逸澜心中酸涩, 看着陆凌玥摇摇欲坠的样子冷笑道: “你心里清楚。” 陆凌玥坐在椅子上,眼圈也跟着红了,凄然道: “我的孩子没了,没什么可牵绊霖郎的,我把他还给你。” 顾梓霖见她这模样,心如刀绞,他是亲眼看着陆凌玥从鬼门关爬回来的。 上前将她搂在怀里,“我谁也不要,就要我的玥儿,至于什么皇商大掌柜,大不了不干了。” 陆凌玥的眼泪哗的一下流出来,抱着他的腰,哭出了声。 沈逸澜现在特别后悔,没有让连翘跟着,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骂眼前的两人。 “我再说一遍,我无意你顾梓霖,在我知道有陆凌玥这个名字时,顾梓霖已经死了,希望二位不要把这么恶心事拿出来说。” 抱着哭的两人,同时没了音,对视一眼,转头看着她, “你要什么?” “还我沈家清白,她要是能做到,几百匹的素缎算什么,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给她。” 沈逸澜字字铿锵,砸在地上当当响。 陆凌玥内心一阵慌乱,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强装镇定的抹了一把眼泪。 顾梓霖猛的看向妻子,想从她脸上看到什么,除了一脸泪痕,什么也没有。 “沈氏此言诧异,玥儿只是个掌柜,哪有那么大的能力,讲出的条件我们达不到,分明是刁难。” 他冷硬的说完,弯腰将陆凌玥抱起,大踏步的出了门。 出了院子,迎面是十三爷,刚要掀开大绣房的帘子往里进。 一身玉色的素缎,绣着淡雅的梨花,风流倜傥佳公子的模样。 和沈氏一样的衣裳,说两人没什么,谁信? 流言风向一边倒,藏的深罢了。 顾梓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抱着妻子上了门口的大马车。 此时的陆凌玥定定的看着英俊的侧颜,满是泪痕的脸上,笑容微微绽起,将侧颜贴在宽厚的胸膛上。 当年举报的事情,天衣无缝,一点证据都没留下,沈逸澜不可能知道,说个我完不成的任务,故意刁难。 她的嘴可够硬的,看着霖郎抱着我,把她气的都哆嗦了。 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只要霖郎对我好一天,她就一天不舒坦。 今天的素缎没买来,能气到她也是个不错的收获,咱们走着瞧。 陆凌玥捏着嗓子道:“霖郎,我还想吃得胜糕。” 顾梓霖温柔道: “嗯,这就去买。” 两人上了马车,顾梓霖将她抱到腿上,“玥儿还坐着小月子,抱着我暖和。” 陆凌玥恨不得沈逸澜跟过来,听听他们的恩爱。 车辕侧的燕香,转身掀开帘子,大声道:“姑爷对我家姑娘真好,知冷知热的,是个好托付的。” 要不说燕香招人喜欢,就是要大声喊出来,让沈逸澜的人听听,气死她。 陆凌玥顺势抱着男人精壮的腰身,她突然觉得不对劲,每次这样,顾梓霖定是回抱着她,刚刚外面抱的好好的,怎么到了私密的地方,反而不抱了。 她抬头,顾梓霖心事重重的样子,一点没有恩爱的喜悦。 “霖郎,都怪我不好,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第133章 顾梓霖的冷淡 “我没怪你。” 顾梓霖掀开帘子看了眼窗外,漫不经心的道。 陆凌玥委屈道: “祖母怪我,连母亲都赶到乡下去了。” 顾梓霖抬起臂膀,将她搂在怀里,淡淡道:“别想那么多,修养好身子要紧。” 陆凌玥明显感受到他的冷淡,早上用饭的时候,燕香在书房的小榻上捡到了一个荷包,看针线是月锦的。 天天魂不守舍的,人坐在车里,心不知道在哪个小蹄子身上。 她自温热的膝上下来,将头靠在车厢的窗棂上,平静的说: “当初霖郎新婚夜没有跟着车队押货,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和沈氏的孩子也该出生了。” 顾梓霖没接话,低下头摆弄着腰带上的翠色流苏。 流苏上是和田玉,两个指甲大小的翠色平安扣,后来他才知道,看着不起眼值几千两。 这件饰物是成亲的时候沈逸澜给他的,前一阵家里拮据,曾拿到沈家的当铺里打算当掉。 掌柜的看到玉佩,眼圈发红,说是难得的臻品,如不能赎回可惜了,劝他思虑好了再当。 自那以后,顾梓霖天天戴着,不管换哪件衣裳,都要系在腰上。 陆凌玥问起,说是母亲的嫁妆,他们成亲的时候拿出来的。 顾梓霖淡淡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不用放在心上。” 这要是在平时,他定会过来安慰她。 陆凌玥等了一会,也没见他上前,低低的声音道: “我自小没了母亲,没有她识大体,家里的几个哥哥,都是指不上的,她身边的丫鬟,护院一个个都是人精,沈老爷子将沈家的精英都留给她,连康安药铺的掌柜都能请动京城里有名的梁淮,她什么也不做有这些人足以,我拿什么跟她拼。” 顾梓霖抬起头,看着平静下来的妻子,有些心酸。 “玥儿,不用跟她比,以前不是挺好的,安守本分做生意。” 这时候听到安守本分,特别的讽刺,陆凌玥转头看着他道: “霖郎是怀疑我军需作假,这怎么可能,抄家流放的大罪,我再疯也不会这么做。” 顾梓霖没出声,不知道是应该相信还是不相信,记得之前去陆记查看进度。 陆家的掌柜伙计阻止他看,还有一股的怪味。 他现在想相信,自己都劝不了自己。 “真的?” 陆凌玥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假的。” 马车里恢复了平静,没一会停在香酥阁门口,燕香跳下马车进店里买得胜糕。 还没怎么样就开始怀疑她,成亲还不到半年,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一个空壳子装什么清高。 陆凌玥坐正身体,道: “陆记药铺烧没了,这次的军需是我硬要给父亲做的,盖药铺的银子,我从嫁妆里出,想听听你的想法。” 顾梓霖依旧摆弄着流苏,淡淡道: “嫁妆是你的,你说了算。” “我担心祖母不高兴。” 这次流产的事情,顾梓霖算是看透了,顾家之所以这么落魄是有原因的,当祖母置人命于不顾的时候,顾家的天已经塌了。 “我娶你又不是为了嫁妆,你管别人干嘛!” 第134章 瘟神到了 雅苑里,芷柔郡主摔了手里的釉里红茶盏。 她等了一上午,祝弘懿的影子都没看见,派去明月坊找的回话,被告知有几天没去了。 陵州城就那么大,平日里有行宫马车跟着,在街上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去向, 早起行宫马车到了雅苑,以为十三爷回来了,没想到下来的是芷柔郡主。 同来的还有一个车队,风风火火的卸下满车的起居用品。 陈嬷嬷本打算将雅苑最好的院子安置她,却不想芷柔郡主直接搬进王爷住的院子,并将里面的丫鬟全换成自己宫里的。 宫女太监忙她们的,芷柔郡主坐在前厅,将雅苑的人打发出去寻找,找不回来将腿打折轰出去。 薛护卫藏在离锦绣成衣铺不远的暗处,他是昨晚便知道芷柔郡主今日要来雅苑,没想到这么快到了,看样子连夜收拾,天没亮就出来了。 十三爷在锦绣成衣铺里,他也不敢进去请示,只得吩咐护院,园丁,小厮,装装样子找找,找了隐蔽的地方眯着,十三爷什么时候回府,什么时候再露面。 陈嬷嬷见地上摔了三盏釉里红的茶具,心疼不已。 “芷柔郡主,咱们这边找着,您不是要做素缎的衣裳吗?不如先去小顾宅,选个花样,早早做出来好穿给十三爷看。” 芷柔郡主手里的第四个釉里红小命算是保住了。 她放下茶盏连连点头,“陈嬷嬷说的对,这就去小顾宅。” 说去就去,芷柔郡主带着几个人,呼啦啦的出了雅苑。 陈嬷嬷松了口气。 她家十三爷惬意的很。 锦绣成衣铺的茶就是好喝。 大绣房里,祝弘懿坐在经常坐的位置上, 像每次一样等着沈逸澜忙完。 沈逸澜在知道有芷柔郡主这一号人后,见他尽量避着。 怎么说也是位王爷,他赖着不走也没办法撵走。 半夏从大绣房出来,来到了前厅,将近中午,铺子里的客人也下去了。 沈逸澜在柜面内,画着刺绣样子。 半夏走过来道:“都喝了五盏茶了,坐的四平八稳的,在看姑娘书案上的盐铁论。” 看来是没有要走的意思。 沈逸澜叫来连翘,吩咐道: “算好了时辰,给十三爷备午膳,去醉仙楼要最好的,挂十三爷的账,摆到贵宾厅。” 她吩咐完,收拾了绣样子,上下觉得没什么不妥,叫着半夏出了门。 回来有些日子了,得去小顾宅看看。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往小顾宅行去。 进了门往后院行去,经常过来和叔祖母研究绣样,不用通报,直接往后院走。 当家主母王氏放下手里的事情,将人带到偏厅。 “澜儿新画的样子,千金小姐们都很喜欢,不像我们画的保守,只有年长一些的待见。” 这也正是两家的样子串换着来,什么客户群体都能满足。 唠了一会家常,茶也上来了,王氏谴退了下人才道:“康安药铺的事,可是真的......作假......” 沈逸澜点头, 王氏忐忑道:“幸亏是烧了,不然就是第二个沈家。” 王氏还待问什么,小厮跑进来报: “芷柔郡主到。” 第135章 惊魂小顾宅 “快, 赶紧去将家里所有人叫出来迎接。” 王氏站起来,摆弄着身上的衣裳,拢了两下发髻。 小厮回道:“芷柔郡主说是来做衣裳的,告知闲杂人等回避,不必迎接,二夫人接进来了。” 只是做衣裳好办,王氏心下稍定,又看看沈逸澜身上有无不妥。 两人出了偏厅,往外迎去。 芷柔郡主穿的是玉色粗布衣裙,被二夫人李氏让进绣坊。 绣好的底料挂在架子上,她挨着个的翻看, 王氏和沈逸澜过来和她见礼。 她没抬头,继续看做好的成衣,通通看了一遍,也没见有可心的。 “还有没有别的绣样。” 王氏看了眼旁边,沈逸澜对着她点了下头,王氏才躬身施礼,道: “回郡主,锦绣成衣铺还有些底料。” 芷柔郡主愣了下,重复道:“锦绣成衣铺?” 旁边的大宫女走过来,在她耳边嘀咕着什么, 芷柔郡主眼神凌冽,“就是那个满身流言的弃妇沈氏?” 沈逸澜硬着头皮,施礼道:“郡主想要什么样子,民女可以画出来看看。” 芷柔郡主看着说话的女人,确实长着一张动人心魄的脸,云髻上一只玉簪,一身米白色粗布,素海棠花若隐若现,娴静淡雅看着很舒服。 “沈氏可知十三爷在何处?” 沈逸澜再度施礼,从容道:“在民女的铺子里。” 芷柔郡主没想到眼前的女人如此的大胆,在她身上没有看到其他人身上的瑟瑟发抖。 谁给她的胆量。 “来人,拖出去先将脸划花了,再打死。” 话音一落,王氏和李氏脸色大变,赶紧跪下,半夏,绣坊里的绣娘呼啦啦全跪下了, 王氏道:“郡主使不得,沈氏是得了皇帝亲自下的赦令,不可随意责打。” 呵! 一个破赦令还成护身符了。 “一个罪妇有什么打不得的,她勾引十三爷,就该杖毙。” 沈逸澜不卑不亢道:“芷柔郡主一定是误会了,十三爷去锦绣成衣铺是为郡主选料子,我正是来小顾宅看看有什么参考的花样。” 王氏赶紧道:“正是,郡主不信可以问守门的小厮,沈氏刚刚进来,还未来得及细谈此事,郡主的大驾便到了。” 芷柔郡主看着一屋子发抖的女人,心中冷哼,一群胆小如鼠的,谅他们也不敢骗本郡主。 唯一一个不发抖的女人,确是那沈氏,当真让人不爽。 “沈氏可看中什么了?” “回郡主,并无可心的底料。” 这句话还算中听,一块中意的没有。 郡主道:“带路,去你那看看,选不出来,铺子给你拆了。” 一群人心惊胆战的将郡主送出了小顾宅。 在门口,芷柔郡主看了眼行宫马车,又看了看沈家的小马车。 当先的往小马车走去,“本郡主要坐小马车。” 旁边的宫人赶紧在行宫马车上拿下软垫,将小马车内收拾一番,有太监匍匐在地,郡主的玉足踩着上了马车。 沈逸澜只得绕到另一侧的车辕,上了马车。 这么大的阵仗,半夏懵懵的,在沈逸澜的示意下坐在车辕侧。 第136章 是个胆子大的 芷柔郡主突然心情大好, 坐在这个小马车里,看那帮狗奴才怎么报信。 “你们回雅苑吧,不用跟着了。” 宫女太监慌的一批,以公主的脾气,他们再跟着,当街打死也不为过。 大宫女只得吩咐护卫暗中保护,车驾远远的跟着。 芷柔郡主起身盯着沈逸澜,两个人的脸都要贴上了,车厢里压迫感满满。 沈逸澜从小被夸到大,被盯着也没什么,脸都要贴上了,总归是不自在。 芷柔郡主看了一会,坐回位子上,“嗯,是个胆子大的,比你品级高的都被吓尿了,怪不得敢勾引十三爷。” 帘子外面的半夏,吓得身体都抖了,还是大着胆子颤声道: “回郡主大人,我家姑娘从没有勾搭过十三爷,十三爷找我家姑娘都是正事,您到了就知道了。” 半夏担心芷柔郡主误会姑娘,又划脸又打死的。 “呦呵!”芷柔郡主道:“胆子不小,敢接本郡主的话,还挺知道护主,一会她要是骗我,准你陪她死。” 车子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北城门里锦绣成衣铺门前。 半夏最先跳下车,拿了车凳放好,扶着沈逸澜下了马车。 沈逸澜转身,扶着芷柔郡主下车。 暗处的薛护卫使劲的揉揉眼睛,见九姑娘扶着的是郡主无疑, 坏了,这会通知十三爷已经晚了,只得在暗处现身,往马车的方向跑去。 到了跟前,先对着郡主抱拳行礼。 “果然在这,薛护卫莫要声张。” 芷柔郡主当先走入成衣铺内。 郡主的气场过于强大,连翘见自家姑娘跟进来,赶紧掀开帘子往后院引。 院子里是挂着底料的架子,经太阳一照,满院生辉。 沈逸澜快走几步掀开大绣房的帘子,对着芷柔郡主微笑着抬抬下颌。 芷柔郡主满脸娇羞,连耳垂儿都红了,和刚才的跋扈判若两人。 大绣房中宽敞明亮,两拨人都在低头忙着绣活,迎面是祝弘懿正对着一架底料端详,认真到她到跟前都没发觉。 “弘毅哥哥。” 这声轻唤,芷柔郡主只用了一成的力气,听上去娇弱的很。 真如沈氏所言在为她看料子。 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吓了祝弘懿一跳,他瞄见旁边的玉色裙摆,顺着裙摆往上看,一张笑盈盈的脸看着她。 “芷柔......” 他往门口看了眼,薛护卫不知道死哪去了。 “你怎么来了。” 芷柔上前拽着他的袖子,晃悠着身体道:“我求皇帝姐夫过来雅苑住一段时间。” 她将视线落在绣好的底料上,是淡粉色缎子上绣着几个展翅的七彩蝴蝶,活灵活现的要飞起来。 芷柔郡主只觉得眼前一亮,忍不住伸手去摸,“弘毅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块料子。” 一副心有灵犀的样子。 这块料子的确是绣娘刚刚绣好的,绣娘往外间拿的时候,恰巧被祝弘懿看到,叫住了她。 十三爷经常来这喝茶,绣娘们也都习惯了。 她骄傲的不得了:“九姑娘画了七天才出样子,绣出来跟活的一样。” 祝弘懿眼双眼放光,“画了七天?快放下我看看。” 怎么说他也是吃过好肉的,是不是好东西一搭眼就知道。 正看的入神,芷柔郡主从天上掉下来。 第137章 十三爷再来赶出去 连翘掀开门帘进来, 躬身施礼道:“请十三爷和郡主用午膳。” 午膳是提前订的,一个人也吃不完,加一个也无所谓。 祝弘懿带着郡主出了大绣房,四处搜寻薛护卫身影,看到后用眼神将他凌迟。 最中意的喝茶窝子,就这么被端了。 宫女太监也都到了,店内的客人被请了出去,店门一关一堆人在这候着。 芷柔郡主全程小女儿态,祝弘懿硬着头皮陪着她吃饭。 哪里吃的下,面前的碟子没一会,便被郡主夹的叠起了小山。 祝弘懿的心早飞出去了。 硬挺着吃完了饭,拉着郡主上了行宫马车,先将人送回雅苑再说。 两个阎王爷可算是打发走了,半夏瘫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连翘,也松了口气,在听完半夏的叙述后,这口气又提到嗓子眼。 大家暗下决心十三爷再来,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赶他走,保全姑娘比什么都重要。 顾宅的二夫人,手里捏着绣品样子,进入宁寿居了,浑身还在发抖。 这芷柔郡主杀气太重,年纪轻轻的女娃娃,嘴里说要了谁的命,比喝口凉水还顺溜。 当时她在绣娘群里,差点尿裤子。 这要是郡主一怒之下要了这群绣娘的命,也没什么新鲜的。 死里逃生般喝了几口凉茶,脸色白的吓人。 缓了一会才将经过说给众人听。 顾梓霖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自古门当户对是有道理的,”顾老夫人坐在主位上,冷嗖嗖的说:“沈氏想攀高枝就是做梦,咱们霖哥儿都不要她,给十三爷提鞋都不配。” 三夫人罗氏一提起她火气就上来。 沈氏可没少坑他们,前一阵假装不收顾家素缎,让他们以为素缎要砸手里,连翘还阴阳暗示,哭着喊着卖给了小顾宅。 现在素缎拼了命的往上涨,想再买回来,再无可能,现在变成各家绣坊都跟她看齐,锦绣成衣铺高价卖素缎,其他人也跟着学。 致使素缎的价格又升上去不少,他们那点银子屁都干不了。 罗氏道:“沈氏就是个害人精,连皇商大掌柜都被她算计,幸亏霖哥儿不要她了,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皇亲国戚,大家的脑袋都得搬家。” 顾梓霖暗自为沈逸澜捏了把汗, 以她的条件,找个什么样的都能找到,一定要跟皇家搅合在一起,早晚出事。 隔壁的怡景园,陆凌玥听了燕香的汇报,阴郁了几天的心情好起来。 “真的说要划花她的脸,然后杖毙?” 燕香去宁寿居请姑爷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二夫人孟氏,胆战心惊的讲此事。 赶紧回来跟姑娘报信,让她高兴高兴。 “真的,二夫人亲耳听到的。” “郡主她也敢得罪,这次看她的那帮狗腿子怎么救她。” 顾梓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见不得主仆二人幸灾乐祸的样,转身往外走。 陆凌玥也看见他了, “站住,心疼到心坎上去了吧,她和十三爷再无可能,霖郎的机会来了。” 第138章 陆凌川的到来 “能不能不提她。” 顾梓霖厌烦到了极点, 每次心中堵的最难受的时候,总是能在上面再加块石头。 陆凌玥见他不冷不热的态度很是气闷。 素缎的事,被沈逸澜噎的现在心口还堵着,几天了好不容易有点高兴的事,乐呵一点怎么了。 至于天天拉个大长脸么。 陆凌玥长出了一口气,道:“霖郎,我们说好的重新开始,这就是你的态度。” “抱歉,我的错。” 顾梓霖扔下一句,出了主屋,他不想再多说一个字。 迎面走来大舅子陆凌川,晒得黝黑, “大哥。” 顾梓霖叫了一声,继续往外走。 陆凌川转头看着他的背影,眉头拧成个大疙瘩,这个窝囊废架子还挺大。 燕香也追出来,见到他后往里通报。 没一会,兄妹俩在怡景园的前厅见了面。 “玥儿,这顾府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陆凌玥叹气道:“别提了,顾家就要断粮了,丫鬟小厮都辞了,阿爹知道了要骂死我。” 陆凌川见妹妹气色好点,安慰了不少, “先养好身体,其他的再说。” 他犹豫了下道:“顾家给的盐引,引界在扬子县,就在陵州南面,咱们的私盐是偷偷卖到天长县,遇到沈家的陈阿旺,沈家手里的引界应该是在天长县,他们和衙门里的人来往密切,协助衙门端了几个咱们的窝点。” 陆凌玥眼前一亮,这私盐栽赃给陈阿旺,一百杖下去,再徒三年,那个贱女人就少了左膀右臂。 没了那些下人,她沈逸澜什么也不是。 这个可以谋划谋划。 “大哥稳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找人盯着,找找破绽。” 陆凌川也觉得只有这个办法了。 今天来顾宅,主要是拉嫁妆,接到燕香的回报,带的三辆马车正在门口候着。 “大哥辛苦你,这些拉过去暂时放在我的闺房,修药铺的银子,我这里有银票。” 陆凌川接过燕香递过来的清单,疑惑道: “拉走的都是值钱的东西,是银票不够吗?” 燕香眼泪在眼圈转,哽咽道:“川哥儿,他们顾家就不是人,咱们姑娘要没命了,她们保小,等姑娘没了让姑爷再娶一房。” 陆凌川火气直冲脑门, “老子将顾二郎阉了,他娶个粑粑。” 陆凌玥赶紧劝道:“是霖郎冲进卧房,坚持保大,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燕香见陆凌川额头青筋都起来了,怕出事,赶紧道:“是呀,姑爷对咱们姑娘没的说,就是顾家人太坏了。” “当真?” 两个女人连连点头。 陆凌川这才作罢,跟着燕香到了偏厅,整理好的物件都已经打包装好。 他叫人将马车赶进院子,招呼人往车上搬东西。 正搬的热闹,顾老夫人由冯妈妈搀扶进了院子,身后跟着丫鬟小厮,和二夫人,三夫人。 月锦走在前面,查看着车上的东西,“老夫人都是抬来的嫁妆。” 这不是上门打劫吗? 既是嫁妆便就是顾家的东西,怎么能随意拿走。 见指挥的是膀大腰圆的陆凌川,唤来小厮将家里的男人都叫过来。 第139章 互相伤害 自林氏去了乡下, 顾宅当真破败下来, 无论什么事,二夫人能做的就是伸手要钱。 顾老夫人的私房钱,都要掏干净了, 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因为娶了陆凌玥。 从下聘礼开始,下聘的银子就有一万两,加上物件,这些可都是娶沈氏的时候收的。 这要是不娶陆凌玥,这些银子做什么生意都够了,几个铺子也不用半死不活的。 更何况沈氏还有十里的嫁妆。 再后来修院子,闹工钱的事,因为陆凌玥成亲前不检点被陆家拿捏。 一万两又出去了。 成亲的喜宴又成为全陵州的笑柄。 本以为婚后能带着顾家重回以前的辉煌,结果是关了多半的铺子,做素缎赔的稀里哗啦,几个月了,二房和三房想起来还要埋怨一阵子。 这次连曾孙也没了, 还没找他们算账呢,还敢从顾家往外偷东西。 顾老夫人在院子里站了一会了,怡景园的丫鬟连个椅子都没给拿。 这是什么教养。 “月锦,去给二大娘子叫出来,顾宅也是大户,什么人都往里放。” 月锦答应着往屋里走,燕香拿着鸡毛掸子迎出来,假装弹灰尘,在她身上抽了好几下。 陆凌玥缓缓的从屋里出来, 燕香麻溜的拿一把椅子,在椅子上铺一个垫子,扶着她坐下。 “老夫人对不住,姑娘坐小月子,不方便叩拜。” 顾老夫人站的腿都软了,燕香刚拿椅子的时候,还以为被她的威风吓到了。 是她自己想多了。 冯妈妈吩咐月锦去屋里拿个椅子。 陆凌川恰巧在门口,怒道:“滚!” 月锦吓的一哆嗦,没敢再上前。 有护院继续往车上搬东西,顾老夫人铁青着一张脸,“你们都给我搬回去,不然我要报官了。” 当家主母二夫人孟氏,好容易攒了点银子,都赔到素缎上了。 压着的火气没处发,陆凌玥是皇商大掌柜,没有错处真的不敢说什么, “二大娘子,这搬进来的嫁妆往外拉,顾家在陵州城还要不要脸面。” 自打从鬼门关爬回来,听了燕香的叙述,陆凌玥对这个家恨之入骨。 她声音冷冰冰的: “脸面?从沈氏打这出去,顾家就没这东西了,我的嫁妆再出去,陵州城的人只能认为,我一个不受待见的孙媳妇挨了欺负,娘家人过来撑腰。” “你个小贱蹄子,就是进门毁我顾家的声誉的,”顾老夫人脸都紫了,往外拿嫁妆就像割她的肉,“你忘了你说的什么,帮着顾家把生意坐起来,给霖哥儿弄个一官半职,你做了什么?大着肚子被婚宴上的人笑话,铺子全给关了,弄了点军需都给了娘家,老天有眼,死了孩子,陆记药铺全烧没了。” 真往肺管子上戳! 陆凌川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揍棺材瓤子一顿,妹妹起身拉住了他。 陆凌玥忍这家人很久了,特别是顾老太太,保小不保大的仇还没找她算账呢,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上前两步来到顾老夫人身边,生怕她耳聋听不见, 第140章 惹祸的嫁妆 陆凌玥真想打开府门, 让外面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道: “当初是顾梓霖喝多了,跑到我房间强要了我,没报官算是给你们顾家一条活路, 跑我这说三道四,我陆大掌柜掌管着陵州几十个铺子,要什么样的富家子没有,谁稀罕你们顾家的空壳子, 你们空手套白狼想发家,老天爷都不帮你,孙媳奉劝老夫人,少说点话,回房里躺着别动,下顿饭还没着落呢。” 陆凌玥一口痰吐到顾老夫人脚边,慵懒的往主屋走去。 顾老夫人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冯妈妈一个劲的帮着她顺胸口,倒在地上缓了会才回过气来。 这时的顾梓霖和二叔三叔赶过来了。 顾老夫人靠在冯妈妈怀里,抓着孙子的袍子前摆,“快......报官......别让他们拉走了。” 顾梓霖望着要装满的三大车,出了一会神, 嫁妆真不是个好东西,母亲的嫁妆没了,被赶到了乡下,沈氏的嫁妆也是闹的鸡飞狗跳的,现在是玥儿的嫁妆要去修药铺,家里又要死要活的,去了也好。 他弯腰将祖母扶起,“这些嫁妆是修沈记药铺的,我答应了,你们回去吧。” 顾老夫人气的发疯,拳头雨点似的打在孙子身上, “跟你那个林氏阿娘一个死德行,明明是顾家的东西,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抢走,我不活了......” 还不待她哭嚎出声,顾梓霖对着院门口喊道:“心菱,你和月锦,冯妈妈,带老夫人回宁寿居。” 因院子里来的都是男人,进来的时候,月锦将四姑娘劝住,顾心菱在院门口偷听, 气得要冲进来对骂,恰巧二哥和两个叔叔来了。 她进来扶着瘫软的祖母,往宁寿居行去。 怡景园里,二叔三叔也是干着急,这要是报官,他们什么也拿不走,脸面上实在过不去。 奈何两人没事就是躺着卧着,油瓶子倒了都不扶,别说眼前这十来个护院,就算是陆凌川一个他们也对付不了。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装满了车,用绳子捆好,赶着车往外走。 宁寿居里,哭嚎震天。 这燕窝参汤都断了好些日子了,还这么大嗓门。 顾心菱安慰道:“祖母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二哥哥就是个耳根子软的,架不住陆氏两句好话,她可不像沈氏那么识大体。” 顾老夫人停止了哭嚎,点头表示赞同。 沈氏进门,人参燕窝的成箱的送,各房东西是东西,银子是银子, 如意居里几十号人从没有要过顾家一文的月钱,吃喝拉撒人家都自己解决,安分守己的从不出院子张狂, 哪像陆家的人,强盗一样,直接进来抢东西。 那陆氏,院子是她非要修的,硬是讹了顾家一万两,进门了连个草刺儿没看着。 顾老夫人叹气道:“哎!要不是陆氏从中作梗,二郎也不会和离,我老太婆肠子都悔青了。” 顾心菱嘟着嘴,气囔囔道:“后悔有什么用,人家现在大绣房做的红红火火,军需也是独一家,二哥哥又是个死心眼的,怎么镜缺再圆。” 第141章 闭门羹 二夫人眼前一亮,颠颠的跑去老夫人身边,喜道: “说不定沈氏真能回来,做生意她做什么跟着做什么,实在亲戚总是要帮一把的,小顾宅不是借了不少光吗?就是气霖哥儿不会认错服软。” 如果沈氏能回来,林氏自然回来掌家,这个烂摊子可以甩出去了, 沈氏又会做生意,还有十里的嫁妆,发家一两年的事。 三夫人也回过味儿来,道:“是呀,她回来了,老夫人的物件,和顾宅的房契不也就回来了吗?当初也不能怪沈氏手黑,是咱们家二郎做事不地道,把人家给惹到了。” 顾心菱也跳起来,“祖母,二婶三婶说的对,当初可是二嫂先相上二哥哥的。” 沈逸澜回来,她现在和十三爷能说的上话,达官贵人的内眷都去锦绣成衣铺捧场,这要是二嫂帮着说句好话,寻个好人家也不是不可能。 顾老夫人面上缓和下来,众人面前还是板着, 暗自盘算,这是条路子,心里早乐开了花。 “我们二郎有才有貌,性子太像他阿娘,一点不会转弯,稍稍会哄人一点,那沈氏还不乐颠颠的扑上来,用的着和离吗!” 二夫人见事情说到这个份上了,果断道: “行,明天我跑一趟乡下庄子,把大嫂请回来,这事还得她这个婆婆去说道。” 一屋子人都盼着呢,没一个人有意见的,特别是顾心菱,母亲是祖母赶出去的,当然得她们心甘情愿的请回来。 顾梓霖送走了大舅子,来到宁寿居看祖母,听到里边的商议没有进去。 手里摩挲着平安扣的流苏,心里酸楚, 芷柔郡主的到来,足可以证明澜儿和十三爷是不可能的, 不知不觉间,澜儿的笑颜便住进他心里, 那天之所以在她面前抱着陆凌玥,就是想气气她,好像没气到,让自己也回不了头。 如今,哪还有脸再去求人家。 顾梓霖这边爱而不得, 祝弘懿也好不到哪去。 在外面逛了一天,掌灯十分去了沈庄,这次坐的是在沈家借的马车, 薛护卫一直门口敲门,门环都要拽下来了,也没人给他开门。 他转身回了马车,“十三爷,我还是蹦进去,将门打开,他们装听不见。” “心够狠的。”祝弘懿嘴里嘟囔了一句,“在车上凑合一晚吧!” “啊?” 这就妥协了,还不治罪, 薛护卫嘟囔道:“连被子都没有怎么睡,晚上还是很凉的。” 祝弘懿心道:凉好啊!万一病了,不说别人,周妈妈就得心疼。 想到这,直接躺在车板上,硬邦邦的挺舒服的。 车夫犹豫了下道:“我去敲敲试试。” 他说着又去敲门,敲的时候嘴里喊着,“陈总管,我是老张。” 没敲两下门开了, 还没等薛护卫反应过来,一只大手将车夫拽进去。 “咣当!” 门又关上了。 “哎?”薛护卫使出三分力,门就能被踹开了,他没敢,“十三爷来了,阿旺叔开门啊!” 门里鸦雀无声,要不是有提灯的光泄出来,真以为没人住。 第142章 找婆家挡瘟神 “十三爷,咱们附近看看......” 薛护卫的话没说完,一把扇子砸在他脑袋上。 祝弘懿缩进马车,直接躺在车板上,双手枕在后脑勺,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薛护卫只得上了车辕侧坐下来,望天。 陈阿旺吩咐手底下人,谁叫门也不准开。 忙了一天,大家洗洗睡了。 后院,沈逸澜在小书房里画着绣样, 半夏坐在桌边打瞌睡,连翘收拾着已经干了的画稿。 周妈妈在书案前,又加了一盏纱灯。 沈逸澜心没在肝上待着,“周妈妈,让十三叔进来吧,天亮准定就走了......” “不行,”周妈妈很坚定,“那芷柔郡主要是知道了,非要了姑娘的命不可,一会晚了没人搭理他们,自行离开了。” 连翘放下洗漱的铜盆,拧湿了巾子递过去, “姑娘,擦把脸睡吧,绣样能坚持三个月,不用再画了。” 周妈妈白了她一眼,道:“她那是画绣样吗?那是磨蹭时辰,把我们都耗睡着了,她好去给她十三叔开门。” 沈逸澜调皮的吐了下舌头,起身过来洗漱,见两个丫鬟都困了,先放她们回去休息。 周妈妈见两个丫鬟出了小书房才道: “姑娘要想继续和十三叔来往,找个人嫁了,这样芷柔郡主也不至于针对你。” 话说的很容易,做起来太难了, 和离不到半年,只想着生意,哪有心思想这些,就算想也没见个顺眼的。 过来锦绣成衣铺做衣裳的,官家小姐和富家千金,周妈妈都要侧面打听着,给姑娘物色一个,特别是芷柔郡主出现以后,这个频率更高了。 沈逸澜着实委屈, “周妈妈,我不想嫁人,嫁人后在四方院子里,什么也干不了,会闷死的。” 周妈妈劝慰道: “姑娘可以在幕后,前面的事有我们。” 沈逸澜嘟着嘴,跟周妈妈撒娇,道: “周妈妈,你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周妈妈叹气道:“姑娘还年轻,终归是要嫁人的,沈家主母也是幕后啊,你看看陵州城,哪家能任由你在外面抛头露面。” “我不,我就不嫁。” 沈逸澜嘟着嘴被周妈妈拉去卧房,木榻上传来半夏的轻微的鼾声。 她只得闭嘴,躺在床上,任由周妈妈帮她盖上被子,坐在床沿轻轻的拍着她,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 就差唱摇篮曲了, 累了一天,没一会,沈逸澜也睡着了。 周妈妈打个哈欠,放下帐子。 吹熄了纱灯,她提着纱灯出了卧房。 院子里静悄悄的,她还是不放心,来到了前院。 大门里,陈阿旺从暗处走出来,道:“没走,估计睡车里了。” 周妈妈揉揉眉心,“你有什么好办法?” “额......”陈阿旺也搞不懂这些,“后半夜车上得冷,送两床被子吧!” “这哪行,冻着可不是玩的。” 陈阿旺为难的说:“要不,门口生个火堆。” 这成什么了, 还生个火, 生怕别人不知道把十三爷关外面似的。 周妈妈叹道:“放进来吧,明天我去趟雅苑。” 第143章 睡的踏实 沈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眨眼间,薛护卫到了门前,双手双脚支着门,生怕再次的关上。 情急之下喊了句:“王爷,门开了。” 此话一出,自己吓了一跳,这大晚上的,听的真真的,他真怕芷柔郡主派出的人听到。 祝弘懿从马车上下来,精神抖擞的来到门前。 双手抱拳施礼,“谢周妈妈,谢陈管家。” 也不等大家反应,闪身进入院内,主打一个脸皮厚。 太晚了也不好惊动旁人,主仆二人简单的洗漱后,各自睡了。 祝弘懿躺着舒展着双腿,还是睡床上舒服。 就知道周妈妈扛不了多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澜儿吩咐的,睡在她附近就是踏实,就像在船上,睡在沈老爷子舱室的窗下,一样的踏实。 这一晚,大家的心放在肚子里,安心的睡去。 周妈妈在床上烙饼,怎么也睡不着。 九姑娘心思全放在生意上,十三爷的心思渐渐暴露出来, 最是无情帝王家,无论哪个王爷,和沈家走的太近带来的只能是灾难, 现在十三爷得宠,那是新皇刚登基,需要十三爷这样一把刀, 君心难测,谁知道以后的事,将芷柔郡主许给他也是巩固皇权,他能躲多久, 这门亲事真的不成,几年以后,十三爷会不会被当成弃子。 还好九姑娘没什么心思,真的两情相悦可就麻烦了,还是尽快给姑娘找个婆家。 周妈妈迷迷糊糊快天亮了才睡着。 等她醒来,沈庄的人走了大半,陈阿旺带着人去了茶盐街,十三爷也跟着去了。 九姑娘带着丫鬟绣娘也都去了锦绣成衣铺。 周妈妈赶紧洗漱完毕,早饭都没吃,坐上沈家的马车,往雅苑行去。 雅苑,行宫马车停在门口, 看来芷柔郡主还没出门。 小厮领着周妈妈往偏厅走。迎面郡主收拾妥当打算出门。 周妈妈赶紧避让,还是被大宫女看见了。 “这不是沈氏身边的妈妈?” 没法,周妈妈上前施礼。“郡主金安。” 大宫女问: “这位妈妈可知十三爷可在锦绣成衣铺?” “回郡主,十三爷最近在查私盐。应该在茶盐街。” 芷柔郡主眼前一亮,带着人出了大门,临走前嘟囔了句, “沈氏身边的人就是不一样,见过大世面的,不卑不亢的,关键是不撒谎,她说在茶盐街准在。比宫里的嬷嬷强多了。” 芷柔洋洋得意的,带着人出了门。 这个小恶魔出去了,秦嬷嬷松了口气,赶紧将周妈妈让进偏厅。 等不及茶上来,周妈妈问:“秦嬷嬷可否知会一声周太妃,帮着九姑娘找个婆家。” 都是心思玲珑的,秦嬷嬷一听就明白怎么回事。 昨日午后,芷柔郡主和十三爷从锦绣成衣铺一起回来,秦嬷嬷就知道,是时候给九姑娘找个婆家了,不然能被芷柔郡主折磨死。 秦嬷嬷叹道:“九姑娘虽不是太妃亲生,却视如己出,这亲事自然是寻个好后生,” 周妈妈赶紧施礼谢恩:“多谢秦嬷嬷了,” 第144章 一件衣裳 三千两 周妈妈去了趟雅苑,心思算定了点。 回来的时候路过锦绣成衣铺,下车进去看看。 芷柔郡主来过后,官府小姐,富家千金上门做衣裳跟不要钱似的。 连挂底料的架都东倒西歪的。 沈逸澜正着人收拾贵宾厅,里面的布匹都搬到大绣房去,腾出来打扫干净,放上成衣和绣好的底料,都是绣功复杂的,价钱上也要翻上五六倍, 这一忙就是好几天。 疏散了一些前厅的客人,也没那么挤了。 周妈妈也没心思帮忙,专往富家千金身边的妈妈身上盯, 官府里的公子哥,牵扯到社稷一概不考虑,富家儿郎都是走四方做生意的,以后成亲了也能跟姑娘有话聊。 几天的功夫,全陵州城都知道,沈家那位和离的九姑娘在找婆家。 这里边最高兴的莫过于芷柔郡主,要和十三爷撇清关系也不用这么急呀。 倒要看看,她的真急还是做做样子。 几天前坐沈家小马车的事,挺新鲜的,坐行宫马车全是恭维的,一句实话听不到。 芷柔郡主派人到车行,特意买了个半旧的小马车,带上大宫女和一个护卫出发了。 再来锦绣成衣铺,穿的就是新做的彩蝶飞舞的淡粉色衣裙,刚进铺子好多人围过来看。 这些蝶绣细腻精致,蝴蝶的翅膀轻薄飘逸, 仿佛是庄周梦过的蝴蝶,借了这件衣裳还了魂,想要挣脱出衣裙,振翅高飞。 从整体来看,华丽而不失典雅,灵动而不失庄重。 “云娘,我也要绣这件一样的,先给我排上,银钱一次付清。” 不知道谁喊了这一句,成衣铺子里炸锅了,纷纷到柜面上去填单付钱。 云娘忙的满头汗,扯着哑嗓子道:“这件就一副底料,没有第二件,衣裳料子要绣五个月,绣线都是金丝银线的,要三千两一件。” 这些都是九姑娘特意叮嘱的,一定要工期长价格贵,芷柔郡主穿的衣裳满大街都是,命还要不要。 前厅终于安静下来,大家遗憾的看看就得了,真有不嫌花银子的,付了定金,排队等着。 芷柔被恭维的心花怒放,果然不暴露身份,听着她们夸赞都真诚了不少。 现在的会客地只能是大绣房,她被让进了后院。 地台上的几个小姑娘放下手上的绣活,也围着她看,七嘴八舌的。 “郡主姐姐今日好漂亮,一点都不凶。”嘴上说着,小手指点着她衣裙上的蝴蝶。 “十三爷选的料子就是好,我以后要是当新娘子也让他帮我选一块。” “郡主姐姐拿的蝴蝶扇面是我绣的,连翘姐姐说我能当大工子。”嘴上说着,小手指点着芷柔手里的团扇。 几个小姑娘说得芷柔郡主心都要化了。 这样的夸赞听着真诚。 见连翘端着托盘从外面进来,小姑娘们啼哩吐噜都跑回地台上。 连翘放下托盘,上前行礼, “郡主殿下,请坐下来喝杯茶,我家姑娘马上就到。” 芷柔今天心情好,笑道:“让她忙,本郡主闲着无聊过来讨杯茶喝。” 怪不得十三爷喜欢过来喝茶,乱糟糟的地方,待着舒服。 第145章 当官认识的人多 连翘送完茶,对着地台的小女孩道: “灵儿,看好妹妹们,姐姐要去前厅帮忙。” 拿着绣花撑子的灵儿,使劲的点头,乖巧的不要不要的。 连翘前脚刚走,她第一个蹦下地台,跟芷柔郡主聊天。 “郡主姐姐是多大的官啊?” 领头的一下来,其他的坐不住了,纷纷下了地台凑过来。 旁边候着的大宫女想上前阻止,被芷柔用眼神制止。 笑道:“姐姐不是官。” 灵儿失望道:“哎!要是姐姐是官就能帮到主家九姑娘了。” 芷柔郡主好奇的问:“九姑娘遇到了什么难处?” 灵儿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当官的认识的人多,可以帮着找个婆家。” 这次不止芷柔笑了,连离的近的绣娘都笑了。 “九姑娘这么漂亮,怎么还找不到婆家?”芷柔问。 灵儿摇摇头,“她呀,整天板个脸,没完没了的画样子,得找个婆家,免得累坏了。” 这心操的,稀碎! 她们这边正聊的起劲,沈逸澜掀开门帘进来。 小姑娘们耳朵尖,听到门响,啼哩吐噜的上了地台,拿着撑子假装干活,小眼神偷偷的往这边瞄。 沈逸澜憋着笑走过来,俯身行礼,“郡主金安。” 芷柔也收起了笑容,恢复了皇家的威仪。 “大胆沈氏,本郡主的衣裳绣样,还要做其他人的生意,你可知罪。” 一句话震得绣房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另一侧的绣娘,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跪了一地。 地台上的小姑娘们傻眼了,刚刚还好好的,突然这么凶,吓得手上的东西也扔了,赶紧学着绣娘的样子跪下。 沈逸澜也跪在地上,面色沉静道: “郡主的衣裳怎么可能穿上半年,到时候会有新的样子出来,能花三千两做一件衣裳,定是豪门贵女,京城上下追着郡主的时兴风尚走,才能彰显郡主殿下眼光独到,她们只有从风的份,民女也好多赚些银子。” 话说的中肯,芷柔郡主心里早飘飘然了。 嘴上厉声道:“好,本郡主就罚你绣新的花样,绣不好提头来见。” “民女领旨。” 茶也喝了,十三爷也没来这里,芷柔郡主只得去茶盐街再碰碰运气。 她起身走出大绣房,经过沈逸澜时,暗自瞄了她一眼,只要不勾引十三爷,这个朋友可以交。 突然出了这件事,一天下来,大绣房里人心慌慌的。 几个小姑娘更是蔫的活都干不下去。 傍晚的时候,祝弘懿过来喝茶,灵儿下了地台过来给他倒上凉茶。 “十三爷,今天郡主又来了,主家都给她跪下了。” 祝弘懿的脸刷的一下变了,叫来最前排的绣娘问明情况。 在知道没造成实质的伤害后,松了口气。 他转悠到贵宾厅,见沈逸澜正忙着量尺寸,转身走出去。 门口的薛护卫还奇怪,每次进去没个俩仨时辰出不来,不管沈家九姑娘在不在都是如此。 今日是怎么了,脸色也特别差。 “茶盐街。” “哎!”薛护卫答应着,拿下车凳,“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刚刚是被芷柔郡主追着逃出茶盐街,好容易甩掉了,怎么又回去。 祝弘懿翻了他一眼, “你拿耗子了,话那么多。” 第146章 跟驴说去吧 沈逸澜叫了醉仙楼的酒席。 大绣房也放了假,提前回了沈庄。 锦绣成衣铺关的比别家早,大家要在关城门前出北门。 沈逸澜带着连翘坐上自家马车, 天气渐渐热起来,马车里有点闷, 连翘摇着团扇道: “姑娘,周妈妈找人介绍的富家儿郎,您还是见见。” “不见,店里这么忙,哪有时间......” 现在也只能用这个来搪塞。 自从顾家出来后,沈逸澜心里真的是想就这样过一辈子,陵州的商贾之家,总想往官家的规矩上靠,比顾家的规矩还多,在后院算计一辈子,她会活活憋死。 沈逸澜知道,大家是为了她的着想。 芷柔郡主是有名的不讲理,谁让她不痛快,就别想好过。 十三叔总归是长辈,就算不考虑这个,就他的身份而言,沈家吃的亏还少吗! 芷柔郡主真的过于警觉,他们海枯石烂了也不可能在一起,沈逸澜不想把沈家再次的拖进深渊。 马车行至庄子,还没下车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护院衣裳的男人, 走近了才发现是十三爷,他故意将脸涂的黝黑了些,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连翘先下了车,张开双臂挡在车前, “十三爷自重,您不是沈家的人,请回避。” 沈逸澜听到声音,掀门帘子的手停下来,老实的坐了回去。 祝弘懿声音有近乎低三下四, “我跟澜儿有话要说。” 连翘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十三爷不要叫澜儿了,容易让人误会,还是叫沈氏吧,两个不想干的人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两句,我问个事。” “您要是实在想说,明天早上,村口拽个大活驴,直接拽驴缰绳,您跟那头驴说去吧!” 车上的沈逸澜,捂着嘴唯恐笑出声来。 祝弘懿笑出声来,“好连翘,就两句,我是担心你家姑娘吃亏。” “不行,”连翘丝毫不松口,“您离姑娘远远的就没事,让姑娘吃亏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这边墨迹,给车夫整不会了,前厅熏鸡的香味都飘出来了,高粱烧酒秋露白把他肚子里的酒虫子勾出来了。 车夫咽了下口水,道:“连翘,院里说吧,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这句话很是管用,连翘这才起身,拿了车凳掀开帘子。 沈逸澜弯腰从车里出来,搭着连翘的手下了车,一身玉色素缎,丝滑飘逸。 祝弘懿向后退一步,让开一条路,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进了院子。 外面人少说话总私密些,里面几十双眼睛盯着,还说个什么鬼呀! 他耷拉着脑袋跟了进去, 沈逸澜刚进去就见薛护卫也穿着护院的衣裳,鬼鬼祟祟的往角落里躲,一瞧就是刚刚在偷听。 车夫将车赶去西侧院马厩,乐呵呵的去了前厅。 院子里连翘就在姑娘身边,十三爷给她使眼色故意不看。 沈逸澜也低着头,等着他说, 祝弘懿磕巴道: “那个......澜.......沈,沈氏,芷柔郡主可否难为你。” 第147章 私会 连翘差点笑出声来, 这沈氏二字从十三爷嘴里出来,听着咋这么别扭。 说的还都是废话,大绣房的绣娘早跟他详细说了,还问。 “芷柔郡主没难为我,是衣裳的事,十三叔不用介怀。” 沈逸澜细声细语的,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随意,礼数上的回复,多一个字也不说。 想起以前讨论起生意经,毫无顾忌的,还有在船上想说什么说什么。 这样的日子以后可能没有了。 “十三叔没什么事,沈氏告退。” 沈逸澜说着,俯身行礼,转身往内院走。 祝弘懿醇厚的男音再次响起, “有机会请你吃鸭血线粉汤。” 沈逸澜的心突突的,抬腿继续往内院走。 想起那天从刑部出来,去南市街吃鸭血线粉汤,小女娃奶声奶气说的话,她加快了脚步,有点像落荒而逃。 身后的男人见她忙不迭的样子,嘴角上翘,四体舒畅。 沈逸澜到了后院,将连翘打发去前厅用饭,吃完给她带回来点就成。 每次这种聚餐,沈逸澜到场说道几句,吃完就撤了,让大家更自在些。 一件衣裳卖到三千两,怎么样也要犒劳下大家。 换了衣裳,简单的洗漱,沈逸澜拿起笔,继续画昨天的样子。 砚堂里没了墨,她随口一句,“半夏,研墨。” 一只大手拿了铜勺,舀一点水,倒在砚堂里,拿起墨锭开始画圈。 沈逸澜手持小豪,蘸了点墨,同时也看见了那只大手,白皙修长, 顺着大手向上看,祝弘懿的脸出现在面前。 “十三叔......” “嘘......” 那只大手放在唇边, “就两句,连翘要回来了。” 沈逸澜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有什么话铺子里说......” “澜儿,不管芷柔做什么,你都不能拿成亲当儿戏。” 一句话说出来,祝弘懿松了口气。 接着道:“澜儿有营生,嫁了人夫家断不会再让澜儿抛头露面,施展拳脚,你不要急着嫁人,什么都不顾了。” 沈逸澜有点气恼,再怎么说内院住的都是女眷,他一个男人随意的进出,有失礼数。 “请十三叔自重,一会后院的女眷陆续回来,您在这很是不妥,嫁不嫁人嫁给谁是我自己的事,请十三叔回避。” “澜儿嫁人可以,作为长辈,必须我看过才算数。” 祝弘懿霸道的说完,转身小跑着出去,没一会连翘提着食盒进来。 连翘将饭食放在木榻的小桌上,走到书案前。 “哎呀!” 她惊呼了一声。 沈逸澜这才缓过神来,是手里小豪的墨汁滴在绣样上,画了三天的样子废了。 连翘抻过去左看右看,丧气道: “废了,改不了了,姑娘你又走神了吧?” “废就废了吧,这张本就画的燥急。” 沈逸澜起身,坐在木榻上,低着头扒饭。 连翘盯着她看了一会,没忍住问: “姑娘,您爱吃的酒糟蚶和姜醋鱼,今个的菜不合胃口?” 沈逸澜这才反应过来,白米饭吃下去半碗,菜没吃上一口。 第148章 微服私访 清晨,沈庄。 沈逸澜吃完早饭,带着连翘和半夏出来打算去铺子。 刚出内院,见外院正在套车, 陈阿旺领着一队人,队伍里他们看见了祝弘懿和薛护卫。 周妈妈后出来了,也看见了。 “十三爷,您这是?” “周妈妈,我是公干,上头派下来的,” 周妈妈慌了,“不行,万一有什么闪失,我怎么跟你阿娘交代。” 沈逸澜也道:“十三爷,您还是回吧,有芷柔郡主在,您这个护院可待不安生,被有心人发现,会很危险。” 这个确实,但凡让她逮到,非女扮男装跟着混不可。 祝弘懿道:“我们去天长县引界,你不说她找不到的。” 院子里的车都套完了,护院们上了车。 陈阿旺道:“姑娘,和十三爷说好了,他乖乖听话,要是违背,以后不准进沈庄。” 见陈管家这么说,大家的心稍稍安下, 主仆四人目送着大队人马出了沈庄。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进来了雅苑的小厮,递上一张简帖。 沈逸澜打开笑道:“是周太妃今日回雅苑,让咱们过去用午膳。” 周妈妈心里欢喜的很,和姐姐三十年没联系,见了一次就想见第二次。 连翘担心道:“郡主也在雅苑,怎么办?” 半夏憋屈道:“奴婢见她腿就哆嗦。” 没办法,周太妃的帖子和圣旨没啥区别。 周妈妈和半夏去库房选礼物,沈逸澜带着连翘先去铺子帮忙,快到晌午时一同前往。 凝绣阁,贵宾厅。 庄葫摔着账本,气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扈师傅,这个月营收之数怎么差了这么多,还不及去年的一半。” 扈兰月无奈道:“咱们的绣样都是以前的,只有一些年龄大的夫人会来,国丧刚过,年龄大点的都守拙,节俭的很。” “绣新样子,找些千金小姐用的,” 陆凌玥刚出小月子,就被庄葫叫了出来,没好气的说。 扈兰月很是为难, “凝绣阁这几年一直是沈家九姑娘画样子,下面这些绣娘照着绣还行,从无创革之举。” 陆凌玥差点骂娘,凝绣阁可是比小顾宅略胜一筹,怎么离了沈逸澜,都变成废物了。 “沈氏的锦绣成衣铺,就是拿芷柔郡主鼓噪,真有本事,开的铺子也不会开到北城边去。” 扈兰月闭口不言,就等着陆大掌柜一生气,辞了她们,好回去跟着九姑娘,免得在这里受窝囊气。 月底要往内务府交银子,都知道现在陵州的绣坊赚麻了,一件衣裳就是三千两。 庄葫愁的直挠头,这让他怎么交差。 “陆大掌柜,赶紧想办法,不行去锦绣成衣铺沈氏那买新样子回来。” 提起沈逸澜,陆凌玥气不打一处来。 她卧床不起,各院子之间的事情,都是燕香在跑。 昨天林氏从庄子被请回来,顾老夫人拿出私房钱订了吃食欢迎她, 从月锦那套来消息是,顾老夫人想霖郎和沈氏破镜重圆,特意找来林氏当说客。 复合的事还没去谈,月锦带着宁寿居的人去如意居打扫卫生。 沈逸澜满陵州找婆家,正合她们的意。 第149章 洒扫如意居 天刚亮,如意居尘土飞扬。 月锦带着四个丫鬟两个小厮,忙活的热火朝天。 特别是月锦,总是被陆氏羞辱得抬不起头来。 这次请沈氏能进门,再好不过,她为人知书达理,对下人也温和,正好压压陆氏的威风。 稳当一段时间,老夫人再撮合,她和霖哥儿的事也该成了, 沈氏的气势压过霖哥儿,霖哥儿又是耳根子软的,以后守在房里的就只有她月锦了。 月锦越想越美,招呼下人们干活,全然一副当家主母的做派。 刚收拾出点眉目来,顾老夫人被冯妈妈搀扶着进来,没一会顾心菱也进来了。 一进门就嚷嚷, “二嫂开成衣铺好厉害,一件衣裳三千两,已经预定出去七八套了。” 顾老夫人眼睛发亮, “就知道沈氏是旺夫的,这次进门先立规矩,不能眼里只有银子,忘了孝道。” 顾心菱有点担忧:“二嫂能回来吗?” “能回来,”顾老夫人洋洋得意道:“这刚几天,知道勾搭十三爷没结果,马上散出来说找婆家的风,都找了几天也没动静,就是等着霖哥儿上门呢,想回来不好意思直说。” 这次冯妈妈没做声,月锦只低着头干活,装听不见。 顾心菱道:“万一不是等二哥呢?” 顾老夫人脸上不悦道:“好女人讲究的是从一而终,沈家又是家教极严的人家,九姑娘巴不得要复合呢,她可不想孤独终老一辈子,沈家的人都不在,想过继一个都没有,陵州就是她的天下,怎么也得生个一儿半女,没有霖哥儿她跟谁生去,” 沈氏是好女人,这个大家是公认的,二夫人三夫人,乐得什么似的。 林氏昨天回的顾宅,洗漱完毕去宁寿居请安,路上见如意居的门开着,好奇进来看看, 恰巧听见顾老夫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原来找她回来是去请沈氏。 这等天打雷劈的事可不干,谁爱去谁去,大不了回乡下。 沈氏走进来行礼,“祖母安好。” 顾老夫人强忍着不耐烦道: “回来了赶紧干正事,先去成衣铺探探底,看沈氏肯不肯回顾家,同意了再让霖哥去,万一人家不同意,男人得留着体面。” 林氏气不打一处来,看陆家是铁公鸡,这才将心思打在沈逸澜身上。 “是母亲。” 林氏答应着出了如意居,避免矛盾的方法就是阳奉阴违。 她这阵子,一直在乡下,丈夫顾兴回来一次,拿了庄子上的钱又走了,他可不管亲娘的死活。 林氏出来坐着马车在街上绕了一会,路过锦绣成衣铺见里面人头攒动,看样子生意却比之前好很多。 心下安慰,像沈氏这样的女子,就应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替千千万万的女子过这样的好日子。 算算时间差不多了,她回了顾宅。 一进门直接往宁寿居送信, “母亲,沈氏暂时不想嫁,以生意为重。” 顾老夫人不急不缓道: “林氏下去休息吧,这铺子还要去两回,当初是咱们将她赶走的,总要矜持一些,晾她几天再去就答应了。” 第150章 亲人相见 晌午,雅苑。 沈逸澜主仆四人在前厅候着, 没一会,秦嬷嬷笑盈盈的进来,叫来丫鬟带半夏和连翘去用膳,她亲自带着沈逸澜和周妈妈往后院走。 “老夫人着急了,催了三拨人过来问,到了没。” “秦嬷嬷辛苦。” 两位老人家心照不宣,早通过气了,周太妃急着回来,莫不是九姑娘的亲事有了眉目。 三人来到最偏僻的院子祥逸居。 过了影壁墙,周太妃身着米白粗布衣裳,正往门口张望。 沈逸澜和周妈妈赶紧过去见礼,“见过太妃娘娘。” 周太妃眼圈发红,一手扶起沈逸澜,一手扶起妹妹周妈妈。 又见到亲人了,周太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眼都是疼惜。 秦嬷嬷也跟着抹眼泪,“太妃娘娘,快屋里坐,这大太阳的都晒了一会了。” 几人互相搀扶着进了内厅。 饭桌上只周太妃,沈逸澜和周妈妈,菜品都是陵州城的家常菜。 特意请了庄子上的妈妈过来小厨房做的,每吃一口都是家乡味,都能讲出一堆故事来。 周太妃吃的香甜,五分饱的时候,道: “澜儿 ,找婆家的事,阿娘想听听你的打算。” 听到这个称呼,周妈妈才反应过味来,姐姐是早就防备好了,首次见面认了干女儿,现在想想是告诉两个孩子,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既认了干亲,这边论就是兄妹关系。 周妈妈的心算是放下了,十三爷再怎么胡闹,太妃这关就过不去。 沈逸澜斟酌了会,道: “阿娘,澜儿就想做生意,嫁了人又要困在四方天地,澜儿会憋死的。” 明亮的眼眸染上了水汽。 周太妃看着心疼,不得不开口道:“也不能一辈子孤着......” 秦嬷嬷看着揪心,赶紧道:“九姑娘是缘分没到呢,还是个孩子急什么!” 周妈妈也宽慰姐姐,“秦嬷嬷说的对,这件事急不得,咱既出了一家门,再进一家可是慎之又慎。” 沈逸澜松了口气,这件事就算是糊弄过去了。 心里的事放下了,吃东西也不拘着,三人吃的盘子见了底。 正打算撤桌呢,门外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芷柔郡主。 见饭桌上的三人如此的熟络,愣了下。 还是俯身行礼,“太妃娘娘金安。” 周太妃面色沉静,不卑不亢道: “起吧,我们这吃完了,郡主回自己院吃去吧。” 周太妃性子冷淡,在皇宫里是有名的,刚刚进来的时候,可是听到里面欢声笑语的。 “太妃娘娘,芷柔在外面吃过了,听闻雅苑来了客人,才急急的赶回来,唯恐怠慢了贵客。” 来的路上,见沈家的马车停在门口,沈逸澜的两个丫鬟在园子门口等着她。 本以为就是为周太妃送个衣裳什么的,没想到一个绣娘,一个老妈子,竟然和太妃坐在一张桌子用膳。 周太妃时刻的握着绣娘的手,是她低估了这个沈逸澜。 周太妃起身,拉着沈逸澜白皙的小手,对着芷柔郡主道:“澜儿是哀家干女儿,郡主以后不要找她的麻烦了。” 第151章 我的干女儿不能受委屈 干女儿? 沈逸澜一个绣娘够有手腕的, 衣裳做得好,还能哄老太妃开心,此人不简单。 芷柔郡主笑道:“恭喜太妃,总想有个女儿,算是如愿了。” 这芷柔跋扈的名声在外,今个说的话还算中听,没成亲的女子,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进别人的家,总归是不妥,闹得儿子有家不能回。 周太妃道:“芷柔,哀家知道皇帝皇后娇惯于你,女孩子要知道分寸,陵州游玩的差不多,就回去吧。” 就知道老太婆不喜欢她,当着这么多人赶她走,太没面子了。 芷柔半尴不尬的满面通红,硬着头皮道: “太妃教训的是,芷柔尽快回京。” 折腾了一上午,周太妃有些乏,打发了众人下去。 秦嬷嬷扶着她小榻上靠着,亲切道:“太妃急着回来是给九姑娘撑腰的。” 周太妃叹口气,“听说她的那些姐妹,送的东西连门都不让进,陵州城还有谁,我是真想给她寻一门好亲事,这个你还得留意着,不成亲总不是个事。” “是,老奴留意着。”秦嬷嬷点头,担忧道:“芷柔郡主有仇必报的,她不会难为九姑娘吧!” 周太妃冷哼一声, “她想嫁懿儿,有气也得忍着,她忍着总好过澜儿忍着,我的干女儿不能受委屈。” “噗嗤!” 秦嬷嬷笑出声,“这么护犊子没见您护着十三爷。” 周太妃发了一会呆才道:“先皇不在,哀家才放开手脚护一个孩子。” 秦嬷嬷心里雪亮,太妃是不同意芷柔郡主这门亲事,之前谨小慎微的,才得母子周全, 娶了芷柔郡主,相当于又卷入政潮涡流中, 提心吊胆的日子,太妃过够了。 雅苑石子路上,芷柔气呼呼的走在前面,沈逸澜落后她半步跟随。 “我不是郡主的敌人。”沈逸澜道。 这次身边的人都急着将她嫁出去,都是因为芷柔郡主闹出来的,这个仇结起来没完没了。 能化解还是化解,没人跟银子过不去。 周太妃已经表态,芷柔郡主岂会不知,她气的是直接将她否了,一点没将皇帝打算赐婚的事放在眼里。 既然周太妃喜欢这个绣娘,也许这里是突破口。 芷柔郡主突然转身,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沈逸澜还好些,看得周妈妈后背发凉。 “不是敌人,就是友军,不如我们义结金兰。” 沈逸澜指指祥逸院的方向,为难道:“民女......民女要问问......太妃阿娘她老人家的意思。” 芷柔郡主翻了个白眼,“太妃她老人家就是个老顽固,不会同意的。” 两人闷头各自想着心事。 芷柔道:“你帮我留意十三爷的行踪,我们要是成了,皇宫里的衣裳单子全给你,价钱你随便开。” 他们成了周太妃一定不高兴,沈逸澜敷衍道:“行,他来铺子我派人知会你一声,” 两人从花园里溜达出来,等在门口的连翘半夏慌的不行。 生怕郡主一声令下,她家姑娘没命了。 芷柔郡主指着半夏,调皮道:“好,就让她送信,本郡主就爱看她着急的样子。” 半夏不知道怎么回事,急的两个小脚紧倒腾, 雅苑里一片大笑声。 第152章 顾老夫人的改变 两拨人在门口分开, 见芷柔郡主走远了, 沈逸澜拉着周妈妈到一旁说话, “周妈妈留着雅苑住几天吧,十三叔这几天也回不来,太妃娘娘好容易出宫,总得有人陪陪。” 周妈妈当时眼圈就红了,没出来时候就一直想这件事情,碍于芷柔郡主一直在没说出口。 刚出了门,九姑娘就讲出来,这是惦念一会了。 周妈妈抽了下鼻子点头。 “好,澜儿孝顺,周太妃没白疼你。” 沈逸澜带着半夏和连翘上了马车。 没有人再催婚,一身轻松。 宁寿居里,厅堂里摆着饭,顾老夫人一口没吃,腿脚不利索的她在地上转。 嘴上说晾着沈氏两天,还没过一天她先坐不住了。 毕竟是大房的事,遣丫鬟去叫来林氏一家三口。 沈氏也见过世面的,不可能林氏上门一说,人家就同意复合。 变卖一些摆设,买两样首饰,面子上也好看些。 总得有个说的上话的中间人,去求求小顾宅的王氏。 林氏带着顾心菱走进来,行礼请安。 顾老夫人拉着林氏坐下,“午间用过饭了吗?用过了再吃点。” 婆婆的这个态度怕是有十年八年没这么好了,林氏刚嫁过来的时候,比这还殷勤,真应了那句无视献殷勤非奸即盗。 林氏笑道:“母亲有什么事就说吧。” 顾心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素丸子。 和肉的比味道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自沈氏离开后,确切的说陆氏进门后,伙食是一天不如一天。 吃的不好还好说,关起门来谁呀看不见,出去上个香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本还有人上门提亲,二哥哥娶陆氏的婚宴后,找媒人都不来。 顾心菱叹气道:“现在顾家最紧急的事是迎回二嫂。” “这事还是跟霖儿商量下,”林氏犹豫着说:“以玥儿的脾气,这事还不闹起来。” “啪!” 顾心菱将筷子上拍在桌上。 “她还有脸闹,大着肚子办婚宴,咱们顾家都成陵州城的笑柄了,我的亲事都耽搁了。” 顾老夫人叹道:“菱儿说的对,现在沈氏风头正旺,陵州城到京城,达官贵妇都和她亲厚,不光菱儿的亲事,还有二房和三房子女的亲事。” 这算盘打的叮当响,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林氏神色淡然,要是澜儿真的答应了,那眼睛得瞎成啥样啊。 不想参与这事,冷水还是得泼。 “母亲,我看沈氏未必会答应,咱们还是不要太给予希望......” 林氏话没说完,月锦进来道:“老夫人,沈庄的宝瑞又来拿利钱。” 每月都要纠缠一会才给,今日顾老夫人对着冯妈妈道: “去盒子里拿一百两的银票,千万别惹到沈氏不高兴。” 一屋子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她。 顾老夫人转了性了,拿银票比要她命还难受,这么痛快就答应了? 冯妈妈进到里屋,拿了银票出来,正打算跟着月锦去门房。 “请宝瑞管事进来吃杯茶,没用饭就......”顾老夫人往桌子上看一眼,一屋子人看向饭桌,清汤寡水的,“估计这会吃完饭了。” 第153章 她愿意做妾我不介意 冯妈妈点头表示明白: “老夫人放心,他吃不吃的老奴把话带到。” 顾老夫人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都怪二哥哥,”顾心菱看到,一向高高在上祖母都开始做小伏低了,心里不是滋味,家里就快揭不开锅了, “二哥哥没点定力,什么阿猫阿狗一勾搭就上钩,现在好了,放走一个财神贴,迎进来一个扫把星,把家里的那点财运全克没了。” 林氏制止道:“菱儿,话怎么那么多,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嚼什么老婆舌。” 请林氏回来是上门说服沈氏,去了两趟,屁用没有,还在这教训孙女, 顾老夫人没发出去的火气一下子出来, “菱儿哪句说错了,跟在我身边就是明事理,你看看你把霖哥教的,脑壳轴的不行。” 林氏不言声了,每到这个时候,只要她多说一句话,不孝的帽子又给她扣上。 这样的事,顾心菱早习惯了,母亲受了委屈,她也没觉得有什么。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哥得听祖母的,否则就是不孝,他自己犯的错,花点心思求求二嫂就回来了......” 她还在滔滔不绝的说,一抬头陆凌玥站在门口,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菱妹妹,求哪个二嫂啊?”陆凌玥悠闲的走进来,“想求沈逸澜回来,怎么不问问我这个正妻的意见,她要愿意做妾,我不介意。” 顾老夫人本还在地上走着,见陆氏进来,稳当的坐到主位上。 声音铿锵有力:“陆氏,大着肚子进门,败坏顾家的声誉,从你进门请过几次安,敬过几次茶,像你这样不孝的孙媳,霖哥儿一张休书的事。” 陆凌玥不怒反笑,皇商大掌柜还是有些气场的, “好啊!咱们不妨把衙门的人找来,先将顾梓霖拘了,之前的账算清楚,我这肚子是怎么大的,当时两家的护院都可以作证。” 陆家衙门里是有人的,进了衙门没罪都能整出点罪名。 顾老夫人气的脸色铁青,“休妻休妻!” “哎呀!”陆凌玥沉下脸来:“休我可以,衙门里的板子可是不长眼,到时候两罪并罚,你们准备银子吧,辱了陆家嫡女的清白,可没那么容易完事的。” 顾老夫人浑身哆嗦着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轰......轰出去.....” 人参燕窝的补品断了后,顾老夫人经常气短,这会又开始倒气。 屋里的人手忙脚乱,顺胸口的,掐人中的,倒茶的,就是没有人说找郎中的。 “够了。”顾梓霖进门,急匆匆的来到祖母身边,“你们不要闹了,我是不会复合的,玥儿,你先回去。” 陆凌玥冷着脸,对这个自己选的丈夫失望至极,明明是他家里人要破坏他们的感情,硬要塞进来个沈逸澜,他只会和稀泥,天天跟丢了魂似的,嘴上说不复和,心里不定怎么想的。 她算看透了,一大家子联合起来欺负她一个人,大声道: “长耳朵的都给我听好了,不让我陆凌玥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把我惹急了,都给你们送大牢里去。” 第154章 请郎中的钱省了 望着陆凌玥的背影,顾梓霖的脑袋嗡嗡的, 这就是他选中的青梅竹马, 他竟然梦想着,以后行商,身边有个不扭捏造作的女人, 是他奢望了。 “吓唬谁呢,我还不信了,她陆家还能一手遮天。” 顾老夫人的声音可着嗓门灌, 一屋子人心放肚子里了,请郎中的钱省了。 掌灯时分,沈庄。 今日没有周妈妈的唠叨,十三叔也会消失几日,芷柔郡主的敌意也算是化解了, 沈逸澜满身的轻松,绣样子也不画了,整了点秋露白,和连翘半夏小酌几杯。 半夏道:“十三爷其实挺好的,被芷柔郡主追的像个老鼠,东躲西藏的。” 连翘点头:“十三爷像姑娘一样,心善不想底下人被芷柔郡主欺负,才处处让着她躲着她。” 这句话说到沈逸澜心里去了,的确如此。 周妈妈在秦嬷嬷那知道,十三叔小时候,周太妃不怎么管他,都是嬷嬷宫女照顾, 小时候聪慧过人,先皇特别喜欢,被其他宫里的娘娘记恨,不知怎么还丢了一回,回来的时候黑瘦黑瘦的,满手的茧子, 从那以后性情大变,木呆呆的像是在外面受了什么打击, 府邸分到滇南,人却舍不得放出去,做一个闲散王爷,派一些小事情,有个事干。 闲散惯了,不想找个妃子管着,太妃对儿子有亏欠,由着他自己的性子。 接触下来,十三爷的一些生意上的见解,和祖父的不谋而合。 他却总是敛去锋芒,干点事实,让人感觉办事嫌麻烦的主,其实不然。 沈逸澜和两个丫鬟喝的都有点多。 两个大丫鬟被小丫鬟搀扶着回房去睡,她有些头疼不知不觉晃悠到院子。 皓月当空,还没入夏,夜里有点凉飕飕的。 小凉风一吹,有点迷迷瞪瞪的,前面有丝亮光,不知怎么就逛到外院。 院子里有五六匹马,家里的护院正在卸下马背上的物品。 宝瑞正和为首的说着话,这时也发现了九姑娘。 “大牛?”沈逸澜甩甩脑袋,使劲的眨着眼睛,想看清眼前的人,“从滇南回来了?” 大牛上前抱拳到:“今儿晚了,没敢惊扰姑娘,想着明日在禀报。” 沈逸澜以为在做梦,使劲抓着大牛的胳膊,“祖君他们怎么样了?” 大牛黑黝黝的脸上绽起笑容,“祖君和大家都很好,我把最好的马匹留在那,家主和主母要做些小生意。” 沈逸澜愣愣怔怔的,一定是做梦,不是开垦荒地,修桥建坝吗,吃不好睡不好的。 “怎么回事?” 大牛笑道:“是十三爷派人关照过了,沈家年岁大点的,都可以在家休养,小公子也都有去王府的学堂......” “你等会,”沈逸澜甩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点,再接着听。 身边的宝瑞也发现九姑娘喝的有点多,“姑娘先回去休息,明日酒醒了再问。” 沈逸澜头摇的像拨浪鼓,视线也有点模糊,摇摇晃晃的要倒,她还是强挺着, “大牛,你接着说。” 第155章 一场大梦 大牛和宝瑞扶着沈逸澜去了前厅。 点上了纱灯。 在她坐稳后,捡重要的说: “家主带着家里的青壮年,从大理府往乌斯藏方向,将滇南的普洱运出去,换来马匹卖给懿王府,主母带着女眷收茶炒茶什么的,这样沈家人就不用做苦役了。” 大牛尽量说的慢,让自家姑娘听清楚。 “懿王府?” “就是十三爷的府邸,” 原来他背地里做了这么多。 沈逸澜摆摆手让二人下去忙,她消化着大牛说的。 换句话说,沈家在滇南做起了茶马的生意,年龄小的也上了王府里的学堂,都是十三叔帮的忙。 越想越头疼,她使劲甩甩,借着微光,迷迷糊糊的看见了暖阁里的榻,起身摇摇晃晃的往那边去。 暖阁的小榻在地台上,她只觉得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向前直直的摔去。 只觉得头要磕出大青包,手脚怎么也不听使唤,要来的疼痛没有来,仿佛跌到坚实的臂膀里。 沈逸澜使劲的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看到眼前一道人影,身着护院的衣裳,看着不像宝瑞。 天旋地转间,仿佛碰翻了小桌子,那道人影单手将她夹在腋下,另一只手将小桌子拿下来,放到地台上。 有了空间,她软如烂泥的身体被放到木榻上,脚上一轻,上面的布履被脱下来。 沈逸澜昏昏沉沉的集中精力看那道人影,他去柜子里拿了床被子,轻手轻脚的盖在她身上。 拔去了发间的玉簪,放在地台的小桌上。 拔发簪的时候离的近,样貌有点像十三叔,他不是去天长县了吗? 可能是大牛刚刚提到他,所以样貌还在脑子里。 眼皮沉的有千斤重,怎么也支不起来,那就闭上吧! 公鸡都要吃中午饭了,沈逸澜悠悠醒转,宿醉的头还在疼, 她双手抱着头捏了两下,望着小榻上的承尘发呆,怎么还睡在前院了,周妈妈不在家,作妖到这种程度了吗?果然离了长辈的管束,人容易堕落。 昨晚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最后是十三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还好是做梦,不可能做这么没礼数的事。 暖阁外半夏听到声响,端着铜盆进来, “姑娘你可醒了,我和连翘早起没见到您,吓的半死,以后再不喝这么多了。” 沈逸澜伸伸胳膊勉强坐起来,睡了一晚,身体的疲倦仿佛更多了。 “什么时辰了。” “马上午时了,连翘早去了铺子里,姑娘放心,今日好好休息一天。” 沈逸澜掀开被子下来,看着鞋发了一会呆,昨晚好像有人帮她脱下来。 她甩甩脑袋,仿佛里面已经成了浆糊。 “我昨晚好像梦见你大牛哥了。” 半夏拧巾子的手停下来,“大牛哥是回来了,他还跟您讲了滇南的事。” “啊......” 糟了,半夏的大牛哥真回来了不是做梦。 十三爷在她眼前晃也是真的了? 沈逸澜脸刷的一下红了,问半夏。 “十三爷是不是也回来了......” 第156章 滇南的消息 “十三叔昨晚回来了,今早回了雅苑。” 半夏递过去湿了的巾子, 沈逸澜没去接巾子,闭着眼睛,耷拉着脑袋。 完了,醉醺醺的样子被外人看到,成何体统。 她的脑袋像是被大锤抡了几下,嗡嗡的冒着金星。 半夏以为姑娘是宿醉疲累,抬手往她脸上揉了几把,都是油泥。 “大牛哥带了信来。” 沈逸澜一下睁开双眼,“快拿来我看。” 半夏将书案上的信笺拿给她,沈逸澜三个字映入眼帘。 母亲熟悉的字体,刺痛了她的眼睛,字体比以前多了分锋利。 白皙的小手颤抖的抽出信纸,翻开的一瞬间,落下泪来。 ‘吾女澜儿亲启: 见字如面,汝书以阅,得知安好,心以宁矣。 近日,家中诸事顺遂,阖家安建,无甚忧烦,唯吾女不在身侧,时时挂念。 汝在外,善自珍重,顾惜己躯,恪守妇道,敬奉嗡姑,夫唱妇随,家祖挂念早诞麟儿为盼, 若遇难处,切勿独自扛下,家中老仆虽力薄,亦愿为汝分担,如母亲临。 带祖父,父亲,家兄等问好, 愿吾女岁岁平安, 母,静姝字。’ 大颗大颗的泪珠掉在信纸上,泪水晕染了墨圈,沈逸澜抽泣出声。 未免家里人担心,和离之事并未透露,祖父还等着小曾孙出生。 沈家的没落,家人分离的心酸,一次次冲击着她的脑壳。 半夏扔了巾子,抱着沈逸澜的肩膀,跟着呜呜的哭起来。 “九姑娘,大牛等着您下一步的安排。” 宝瑞在暖阁门口,问。 沈逸澜囔囔着鼻子道: “嗯,前厅候着。” 哭泣的两人止住声音,沈逸澜快速的洗漱,半夏手脚麻利的梳头穿衣。 出了暖阁,其他还好,只有眼睛红红的, 经过一晚的休整,大牛看上去也精神很多, “回九姑娘,祖君和家主,主母等人都很好,小的送去的药材恰巧派上用场,稀缺的药材更能卖上高价,茶叶相对劣势一点,咱们带的是贡茶,没受什么影响。” 大牛的话一扫昨晚的阴霾,算是好消息了,带去的东西都卖了好价钱。 大牛续道:“按照姑娘的吩咐,银钱都交与主母通盘筹划,带回来三七和天麻等药材,香料也有一些,九翅豆蔻去牛羊肉的腥膻厚重,主母让多带了一些,还有一块长命锁,是祖君让带的,说是给未来小曾孙的。” 大牛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小布包。 半夏过去接过,递到沈逸澜手中,红布包有些油腻,看来是贴身装着。 白皙的小手打开,‘长命富贵’四个字光泽温润如月华,仿佛凝聚了天地间的祥瑞之气。 沈逸澜的目光久久的凝视,嘴上说:“昨晚......说的,再说一遍。” 大牛面露喜,说话声调都带着兴奋: “自先皇驾崩后,沈家没再做苦役,是十三爷派人打通了关节,祖君和病弱都可以在家里修养,家主带青壮年坐起茶马的贸易,过大理府走往乌斯藏方向,将滇南的普洱运出去,换来马匹卖给懿王府,主母带着女眷收茶炒茶什么的,小少爷也进了王府的学堂......” 第157章 办完了公差轰出去 大牛的一番陈述, 屋里的半夏要跳起来,“大牛哥,我没听错吧。” “没有,”大牛头摇的像拨浪鼓。 沈逸澜手里拿着母亲的亲笔信,和大牛说的毫不沾边。 看来滇南那边只是祝弘懿暗自的操作,母亲只写了封平安信。 万一半路落在外人手里,半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沈逸澜沉声说道: “屋里的有一个算一个,大牛告知你手底下人,祖君那边的情况半点不准透露,恐生变故,连累了十三爷。” 几人面色凝重,见沈逸澜面色沉静,猜到事情的严重性,纷纷答应着,一字不提。 “宝瑞,吩咐大厨房,给大牛他们做几天好吃的补补,赏钱每人一百两。” 大牛乐的眼睛都没了,代兄弟们道了谢,出了前厅。 “宝瑞,大量收广陵锦,要上品,什么艳色都要,各个绣坊布庄都有存货,这时候价钱也贵不了......其他的药材和贡茶照旧。” “姑娘收艳色广陵锦,是要走滇南?” 沈逸澜点头,道:“那边天高皇帝远,运到地方快入秋了,没人计较这些。” 宝瑞见沈逸澜眉头紧锁,好似还有什么事情没吩咐,他等了一会才问,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沈逸澜从思虑中拔出来,“十三爷来了,知会我一声。” 宝瑞应承着出去,刚走到门口, ”等下。“沈逸澜叫住了他:“十三爷再来,找人看着,怎么也算是个外人,家里有女眷不要出什么纰漏,他办完了公差轰出去。” 半夏话到嗓子眼没出来,不是应该好好感谢一下吗? 沈逸澜面色阴沉,心中暗道:先皇儿子生了二十几个,没有他们夺嫡的一些破事,沈家也不至于落的如此田地,祝弘懿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赎罪,有什么好谢的。 晌午,小厨房做了些清淡的吃食,沈逸澜吃了几口放下筷子。 以前在沈家老宅,那些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脑子里过,扰的人心虚不宁。 半夏撤了吃食,端上来小块的山楂糕,和熬好的藕粉。 “姑娘少吃点,胃里舒服些。” 沈逸澜不想半夏忙活了一晌午失望,吃了两块。 藕粉的碗刚端起来,连翘涨红着一张脸进来。 “姑娘,内鬼抓到了,是芳枝,她今天偷姑娘新画完的绣样子。” 沈逸澜放下碗,“带进来。” 一个膀大腰圆的绣娘,拽着芳枝的后脖领子,将人拖进来。 “咣当!”摔在地上。 “说吧,给谁偷的。” 芳枝爬起来,跪在地上,脸上哭的糊成一片。 连翘道:“见到姑娘了,说吧,敢编谎送你去衙门。” 芳枝战战兢兢, “主家饶命,我不能说,说了他们将我姐姐卖到明月坊去,我们姐妹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 沈逸澜大概猜到是谁,换个问法: “上次军需配料的单子也是你偷给她的吧?” 芳枝的头磕在地上咚咚响,算是默认。 沈逸澜道:“连翘,扶住她,别破了相。” 连翘气的脸都紫了,上前拽住她的衣领子往后拉,“开始用苦肉计逼着姑娘就范。” 芳枝哭嚎出声,“主家,您让我磕死算了。” 第158章 抓到内鬼 本就没什么胃口,现在更吃不下了。 沈逸澜摆手让半夏撤掉,淡淡道: “起来说话。” 芳枝跪在地上,还在呜呜的哭。 旁边的连翘恨不得上去踹她两脚,“憋回去,再哭送你去衙门。” 这句话果真管用,芳枝抽抽搭搭的站起身来,头低低的袖口要扯烂了。 “连翘,去给芳枝倒杯凉茶,喝了清醒清醒。” 连翘对着她翻了个白眼,去到紫檀木的桌子上,倒了碗茶端过来。 “咚!”的一声,连翘将茶碗摔在方几上,生硬道:“坐下喝。” 芳枝吓的一哆嗦,怯怯生生的坐了一个椅子边。 一碗茶都喝了,情绪也稳定下来。 沈逸澜神态自若的看着她,等着她说,一点没有要生气的意思。 芳枝的心放在肚子里,缓缓道: “她让我偷主家的配料,我不认得字,上次在暖阁,小桌子摆着一叠纸,纸上很多字,我想配料一定是复杂的东西,不能透露给她,就找了一张字最少的交差。” 她说着抬头,泪眼朦胧的, “我真的不知道那就是配料表,姑娘去刑部两天,我两晚没睡觉,想着如果姑娘真的蹲了大狱,我就去告发她,后来姑娘平安回来了,我就又缩回去了。” “这次她让你偷什么?”沈逸澜问。 这个她,一屋子人心照不宣,也不算芳枝供出对方。 芳枝咽了下口水道:“是最新的刺绣样子,姑娘一件衣裳卖三千两,他们是急了,听说凝绣阁只有以往三成的活,因为没有新样子。” 说的和猜的差不多。 沈逸澜对着半夏道:“去将咱们废的稿子拿几张过来。” 半夏不明所以,还是去书案下面的笼筐里检出几个看上去完整的, 连翘像是明白怎么回事,一把抢过半夏手里的画稿,“就算烧掉也不给那个狐狸精。” 芳枝也看明白了怎么回事,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跪下就磕头,“谢姑娘救命之恩。” 连翘和半夏急的不得了,护着稿子看向沈逸澜, “就不给。” “不给。” 沈逸澜叹气道:“你们不给,她姐姐要被卖去明月坊,先过了这关再说。” 连翘将画稿背在身后,“不行,姑娘仁慈,放过这个放过那个,过刑部大堂的时候,怎么没见他们放过您。” 沈逸澜没法,央求道:“翘翘,就这一次好不好呀!” 那声调,温柔到骨子里了,两个丫鬟听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这要是位公子哥,全身的骨头都得酥掉了。 这是沈逸澜的杀手锏,连周妈妈都扛不住,何况两个小的。 连翘嘟着嘴,小白眼就没停下来过,倔倔哒哒的走到芳枝面前,直接塞到她手里, “还不快起来,等着姑娘央求你呢。” 芳枝面上露出喜色,手背抹掉脸上的泪痕,连着磕了三个头才起身。 知道还有后话,她规规矩矩的坐在椅子上,等着吩咐。 “下次她让你偷什么,直接跟我说,至于你姐姐的事,咱们再想办法。” 第159章 一窝子败家子 “这梦做的不错。” 小顾宅的当家主母王氏,仗着涵养高没骂娘。 顾宅的林氏简单的说了下顾老夫人想将沈逸澜请回来。 这也就是林氏,换个人来当说客,早轰出去了。 王氏气道: “你那个婆婆,真应了那句祸害活千年,咋不替你公爹死了呢, 想当年,为了分家要到新盖好房子的那多半个院子,那是太叔公出银子盖的,你婆婆足足在大门口滚了七天,硬讹了去,生生的将你公爹气出病来,不然也不能撇下一大家子就这么走了。 她的三个儿子吃不得一点苦,累着一点就要大骂你公爹,大事小事都是你公爹在外面跑,活活累死了。 养出一窝子废物,你公爹创下的家业,现在败成这样,连吃饭都费劲,自己做的什么样,她还有脸盯着澜儿。 当初哭着喊着赶人走,现在就是她亲自跪在地上求,你看人家用眼皮夹她一下不。” 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林氏一点没意外,她也是走个过场,那边盯着呢。 王氏看着她可怜,语重心长道: “你的嫁妆也都败光了吧,我见她对你的态度变了,就猜出来了,今后打算怎么办。” 林氏眼圈发红,淡淡道: “前一阵去了乡下庄子,最起码他们都拿我当主母,他们忙不过来时,我还能帮一把手,周遭十分幽静,呆习惯了一回来就头疼,我想过一阵还是去乡下,顾宅的事情不想管,也管不了,现在最放心不下的是心菱,老夫人护的紧,我是一句说不得,那孩子怕是要毁了。” 王氏看着她叹气, “恐怕不能让你如愿,到时候不孝的罪名是跑不了,二房三房的粘上毛就是猴,你的糟心日子在后头呢。” 林氏哭出了声,“婶婶,我怎么办......” 顾宅就这一个还算说的过去,王氏一个没忍住,贴着她的耳朵道: “找个由头,买衣裳也好,买胭脂水粉也好,拿出来一点,不用多以免被察觉,存钱是天长地久的事,顾宅天塌下来也不能拿出来,你不存点,都让顾兴败光了,到时候真的山穷水尽,也不至于饿死。” 林氏点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两人聊了会,堵得心都没缝,都是些烂糟的事 她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告辞,临走时说道:“我想让菱儿上你这学学刺绣,嫁衣也不用去外面做了。” 王氏点头,“行,她能坐住就成。” 林氏回了顾宅,直接去了宁寿居, 一进门,脸上没半点喜悦,大家就知道事情没谈成。 当初为了分宅子,人脑袋打出狗脑袋了,王氏愿意帮忙就怪了。 顾老夫人道:“这是墙倒众人推,此等卑劣之人,都给我滚远点,等顾家发达了,剩下那半院子也买回来,把他们轰出去,少在我跟前碍眼。” 等顾家发达了? 她还当她大儿子拿了银钱去做生意, 这种鬼话她也信。 林氏没接话,俯身行礼,道: “母亲,这次回来一件事没办成,辜负母亲托付,明天儿媳还是去乡下思过,这边跟您辞行。” 第160章 她想去闹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顾老夫人愣了一下, 这次林氏回来,脸上黑了不少,手也粗了。 就这么想回乡下,定是不想再出头劝那沈氏复合。 顾老夫人厉声道: “明天再去沈氏那里去试试,你先探探路,她若还是死心眼,我亲自去,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一个开铺子的最怕有人捣乱,不依了我铺子别想开。” 想当初和小顾宅分家的时候,可是在门口滚了七天,还不是把新房子让给她。 林氏从宁寿居出来,直接找到怡景园来, 园子没有花匠打理,野草长了一尺高,再新的宅子,也显得破败不堪。 只打陆凌玥出了月子,经常不着家,一般时候也是吃过了饭再回来。 门没锁,二儿子应该是在。 林氏直接往书房走去。 顾梓霖整天无所事事,铺子都半死不活的,没有银钱转行也转不了, 他木讷的坐在小榻上,望着窗棂发呆、人也清减了几分。 林氏进来,屋里灰蒙蒙的,看来是好久没打扫了。 月锦主动过来打扫了两回,被陆凌玥逮到,燕香在宅子里骂了半宿,以后就没人敢过来了。 望着儿子有些憔悴的脸,林氏有点心疼。 脚上泡自己走的,岂有光阴逆转之理,认命吧! 她淡淡道:“阿娘知道你对澜儿有愧疚,离了顾家也许是最好的结果,这个你承认吧?” 经过了一些事,看清了一些人, 青梅竹马陆凌玥在他心中崩塌, 自己也颓堕了不少,毫无进取之心。 这样的废物给人家提鞋都不配,还去求复合,哪来的脸。 顾梓霖点头,“以前不觉得,现在想想和离是好事。” 见儿子还明白些事理,她心下安慰。 “霖儿,你祖母要去澜儿的铺子里闹,你想想办法阻止。” 听到这句话,顾梓霖一点没意外,这就是祖母的处事之态。 她这样的人,就得以暴制暴, 顾梓霖叹气道:“明日一早,我便去祖母屋里,她想去闹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林氏只有叹气的份,也只能这么办了。 锦绣成衣铺越干越红火。 俗话说,同行是冤家,平日里大面上过的去,绣坊之间互相偷偷艺。 偷不好,画虎不成反类犬。 特别是骂过沈逸澜的,回购素缎时候,出的都是市价,多花了三成的银钱。 心里自然是不痛快。 几个东家在醉仙楼研究对策,铺子能完成之前的五成就不错了。 “沈氏可够黑的,一件衣裳就要三千两,这不是扰乱物价吗,假以时日成衣铺子非乱套不可。” “没办法咱们不会画绣样子,” “她一个铺子做不过来,宁可抬价也不资材共用。” “是呀,就应该资材共用,他们沈家有的是银子,何苦在乎这一点,让我们大家喝点汤。” 连翘从旁边的雅间出来,她推开这边的门,几个东家都是男人,怪不得这么阴阳怪气, 连翘强压着怒火微笑道:“各位东家说的什么话?” 绮梦绣庄的魏东家道:“回去告诉你们家主,大家伙觉得,绣样应该资材共用,我们几家都将绣品的样子贡献出来。” 第161章 对垃圾不用客气 “觉得应该资材共用?” 连翘重复了一句。 魏东家嬉皮笑脸道:“对,互利互惠么!绣样子而已。” “你笑什么呀?”连翘面无表情直接对着他,“你笑的不尬吗?这么多人看着呢!” 绮梦绣庄也算是大绣房,中等偏上的水准,连翘也听说他们活计少了七成,不找自身原因的吗? 看着他那张笑脸就想上去给一拳,连翘压着火气道: “你觉得应该资材共用,你算老几就你觉得了,我还觉得你还应该直接从窗户跳下去,摔死算了。” 魏东家的脸色当时就变了,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高喊道: “小二,轰出去。” 二楼的客人也不少,雅间的门又开着,里面嚷嚷的听的真真的,大多知道这个是沈家九姑娘的丫鬟,泼辣的很。 说话听着特别解气。 有闲着的围过来。 沈逸澜在二楼宴客,请绫罗布庄的东家王齐吃饭,主要谈谈广陵锦的事。 宝瑞和半夏在雅间候着,连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门,接着就是嚷嚷声。 本想让宝瑞去将人叫回来,担心连翘骂的欢不回来,她赶紧起身出了雅间,王齐也跟了出去。 人围的越来越多,大家都听出来怎么回事,雅间里的几个东家面上尬得通红。 连翘道:“趁着大家都在,我告诉你们为啥没得银子赚。” 雅间门前一下子静下来,都等着听连翘的答案。 “因为,客人拿起你们绣好的底料,还没往身上披呢,扔出去八丈远,就这水准还想跟我们资材共用,做梦吧你。” 人群中突然一人大喊道:“我力气大,扔出去十丈远,哈哈哈......” 众人哄堂大笑。 魏东家急道:“他们低价收素缎高价卖,是奸商牟利。” “绮梦绣庄怕是没少骂沈家九姑娘吧?”绫罗布庄的东家王齐大着嗓门道:“我嘴上积德没骂。多少钱卖的多少钱买回来,还是下打珠,卖完了给钱,魏东家消息闭塞怎么做生意。” 门口看热闹的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合着没占着便宜气的。 “跟沈家九姑娘做生意,没有亏的,如果亏了就要想一下是否德行有亏。” 王齐的的话,直接在地上砸个坑。 大家伙也都赞叹不已。 雅间里的那几个男人,鼻子差点气歪了。 连翘还要说什么,沈逸澜抓着她的胳膊往回拽。 雅间里,王齐赞许道: “九姑娘手底下人厉害。” 连翘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姑娘,我是不是又惹祸了。” 沈逸澜没法,这都是她惯出来的,“没事,挺好的。” 王齐的素缎当初卖给沈家是最多的,价钱也最低,素缎价钱上来时,沈家反回去多一半,还是之前卖掉的价钱。 这次沈逸澜要的广陵锦,也是解决了他的库存,都是艳色料子,市价很低,不免有些好奇。 “九姑娘,你要这么多的广陵锦,可是下一次时兴这个,我要不要留一些。” 沈逸澜笑道:“这些是我替一个朋友买的,她想趁着价钱低多屯点,要说时兴,锦绣成衣铺这边没打算做这个。” 一句话说的很明白了, 王齐放弃了留一点的想法,全部卖给了沈逸澜。 两人谈妥后,写了字据,签字画押。 他们出来的时候,隔壁雅间的人还没走。 连翘故意道:“我们家姑娘又屯广陵锦了,我觉得你们应该屯点熬着吃。” 雅间里的几个东家气的牙痒痒, 见沈逸澜在旁边,到嘴边的污话咽了回去,这是个不能得罪的主。 第162章 沈氏在收广陵锦 陵州城最繁华的十字街,凝绣阁的贵宾厅。 陆凌玥站在廊下,看着街上绫罗布庄的马车队往北行去。 “燕香,去打听下往哪送。” 燕香答应着下了楼。 她下楼和扈兰月走个对头。 扈兰月胳膊上搭着绣好的底料往楼上走。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针脚细腻没毛病,画的绣样稿子也是九姑娘的亲笔。 外行人看不出来毛病,她们开绣坊的一眼就能感觉出来。 “有什么问题?”陆凌玥问。 “哦!没事,”扈兰月将手里的底料递过去,“是九姑娘亲笔,绣出来效果也不错。” 陆凌玥心情不要太好,这点小事还用花银子买画稿,庄葫嘀估了她的能力。 “做出样子,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是。” 扈兰月答应着出了贵宾厅。 做生意么!就是有低潮期,没什么大不了。 陆凌玥正在得意,燕香从楼下上来。 “姑娘,醉仙楼传出来的,说沈氏在收广陵锦,专要颜色艳丽价钱低的。” 陆凌玥真的是要被沈逸澜烦死了,绣坊这块是她的硬伤,总能被绕进去。 “都说国丧过后,三年内都素着,她又再起什么幺蛾子。” 燕香分析道: “之前全穿粗布,现在是年纪长一些的穿粗布,官家小姐和富家千金可都穿素缎了,能不能下一步,年纪长的穿素缎,年纪轻的穿锦缎。” 开国三十多年,谁知道国丧以后什么样? 陆凌玥慵懒的靠在围椅里,喝了口上好的龙井,道: “这好办,云锦布庄的广陵锦调过来就完事了,现在活计不多,正好绣点艳色锦缎的底料,时兴的时候马上出衣裳,抢占第一个先机。” 燕香眼神一下子清澈了不少,还得是皇商大掌柜,能窥来日之机。 锦绣成衣铺把门槛拆了,因为来的人太多。 比如十三爷。 祝弘懿借着赔母妃的名义,在陵州城里赖几天。 美其名曰选料子,铺子没开就在门口等。 开门做生意,喜迎八方客,云娘只得打开排门让他进来。 他自来熟的去了后院,直接奔茶房,天气有些热,他提着一壶凉茶去了大绣房。 坐在老位置上,先喝着。 有绣娘陆续的进来,再不像以前似的主动上前打招呼。 见了十三爷刻意的装作没看见,往干活的地方走。 连小姑娘灵儿,看到他时眼睛亮了一下,就完事了。 大绣房里连点声都没有,平时闲聊的都不聊了,就等着看连翘管事的怎么将他轰出去。 奇怪的是过去半个时辰了,人还没进来。 沈逸澜主仆三人早被云娘拦下,半夏就该干嘛干嘛去了。 剩下的人趁着早上客人少,开始整理布架和成衣。 没一会客人也上来了,沈逸澜忙着介绍,一道黑影急促的往里跑,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后院。 好像是薛护卫。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这么急。 沈逸澜没理会,接着给客人介绍,刚说了两句,从后院出来两个人影,急急的出去了。 “澜儿,晚点找你。” 祝弘懿甩出一句,人就没影了。 什么情况! 第163章 跑的比兔子都快 沈逸澜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 好想知道怎么回事。 眨眼间,一辆马车停在店铺门口,还好马夫缰绳抓的紧,不然直接进铺子了。 芷柔郡主从车上跳下来,在屋里扫一圈,直接奔后院。 “哎......芷柔......” 沈逸澜打算叫住她,告诉她十三爷刚走,门口就只看到衣裳边了。 云娘也跟过来看, “嗨!真羡慕芷柔郡主,咱们姑娘什么时候能这么在乎一个人......” “停!不能往下说了,干活。” 沈逸澜赶紧打断她,再往下说,又开始催了。 没一会,芷柔郡主从后院进到前厅。 “沈氏,他怎么跑这么快?” “对,跑的比兔子都快,他出去你进来。” “十三爷进来干什么?” “这谁可知道,看料子吧!” 芷柔郡主只得坐下来,即是看料子,必定是给太妃她老人家选的,一会她选了不就完了吗。 “沈氏,一会帮我选几块料子,要......要你阿娘喜欢的。” 伺候好金主是沈逸澜的职责。 她拉着郡主往贵宾厅去。 锦绣成衣铺的斜对面巷子里,祝弘懿窝在墙角看过去。 “都半个时辰了还不出来。” 薛护卫靠着墙都快睡着了, 突然他睁开双眼,向巷尾看去,一道黑影靠了过来,正是暗卫石泉。 薛护卫接过石泉送来的情报递给祝弘懿。 祝弘懿看了一眼,道:“走吧,去天水县。” 薛护卫心中叹气,十三爷是迷魂汤喝大了,天水县的缉私营都就位了,非要跑回来逛荡一圈, 四个时辰的路,马都累吐血了,人下了马,路都不会走了,人家连眼皮都没夹一下。 锦绣成衣铺的贵宾厅,沈逸澜和芷柔郡主选了底料。 芷柔郡主突然道:“沈氏可有心仪之人,本郡主可以帮你。” 细想想,好像真没有,沈逸澜摇头, “从小坐不住椅子,七岁那年母亲便请了最好的刺绣师父,能做得住了,开始学习算数,记账,商规税法,行情......要学的东西一大堆,后来祖父在议事的时候,在屏风后加了一张桌子让我旁听,几十个掌柜的禀报近况,特别宏壮,每天祖父派给我的事忙得都抬不起来,哪有空想别的。” “听闻你之前的夫君,样貌出众,可否中意。”芷柔郡主又问。 “不中意。” 她回答的干脆,芷柔郡主有点意外, “不是你自己选的吗?定是你那夫君外面有了喜欢的,你气不过才这样说。” “我没有。”话落,沈逸澜眼圈发红,“我本就不想嫁,就是多看他两眼,祖父便给定下了。” 芷柔郡主央求道: “好了,瞧你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本郡主可不是男人,我警告你不准在十三爷面前掉你的金疙瘩。” 沈逸澜破涕为笑,好像晚了,哭过了。 “我再问你,老实回答。”芷柔郡主表情严肃,“如果,十三爷要娶你呢。” “噗嗤!” 沈逸澜笑出声来,在芷柔郡主这是草木皆兵了。 第164章 你可对他有好感 笑过之后,沈逸澜也板起脸来, “郡主应该知道,他是皇亲国戚,我是被和离的弃妇,沈家还在滇南流放,从门当户对上看是不可能, 从太妃娘娘那说他是我兄长,再者我不想嫁人,我想做一辈子的生意,方不辜负祖父的教诲, 最后一项无论嫁给谁都不能实现。” 这个答案似乎还不能让郡主满意。 “抛开一切不谈,你可对他有好感?”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谁敢说有啊! 沈逸澜回答的干脆,“没有。” 芷柔郡主还不死心, “最好你说的是实话,以后让本郡主知道你跟他有什么,本郡主可不会手下留情。” “当然是实话。”沈逸澜义正言辞道。 打发走了芷柔郡主,沈逸澜去了大绣房,坐下来喝了半杯凉茶。 半夏抽空进来,“芷柔郡主没难为姑娘吧!” “没有,”沈逸澜摇晃着胳膊,放松一下,“贴张告示出去,招绣娘,这屋里拔出三个去前厅。” 半夏犹豫着要不要说,想起周妈妈的话,开口道: “为什么不请扈兰月扈姐姐,她那边两个月没发工钱了。” 沈逸澜打个哈欠,揉揉鼻梁,才道: “凝绣阁属于皇商,跟皇帝抢人,是不是想死,侧面问问,扈姐姐要是缺银子,你以个人名义送去,回头我给你补上。” “是姑娘。”半夏答应着去书案前,写了个告示。 写完吹干,拿着糊罐往外走, 铺子门口的告示牌扫扫灰,将告示抹上面糊 ,比比划划往上贴。 手上弄的里外都是,贴到一半的时候,担心手上的面糊将告示的正面弄脏, 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一只纤白的小手伸过来,帮她抹平。 半夏一看,正是沈家二爷的庶女十一姑娘沈逸菡,许是在外面晒了很久,面上有点红, “十一姑娘,你怎么来了。” 半夏说着四处的张望,离成衣铺稍远的地方有一辆半旧的马车,除了车夫连个跟着的人都没有。 十一姑娘嫁的是柳家,在陵州算是小门小户,开有一家锦梦绣布庄,成衣和卖布一体,算是小富。 姑爷柳华清是衙门里的文书。 “九姑娘在里边呢,进去吧!” “我......”沈逸菡迟疑了下,要不要进去。 半夏立刻明白了,“你等着,马上就出来。” 话落,她小跑着进了铺子。 到了后院,在沈逸澜耳边嘀咕了两句。 沈逸澜道:“备车,回沈庄。” 她说完当先走在前面,经过前厅的时候,知会了连翘和云娘一声,出了铺子。 沈逸菡见姐姐出来,福身行礼,“九姐姐安好。” 沈逸澜拉着她的手,上了沈庄的马车,不远处的柳家马车赶紧跟了上来。 马车里,两姐妹手拉着手,眼圈都红了。 自打沈家出事后,按照祖父的吩咐,谁都不准走动。 沈逸澜和离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再加上军需案,大家更不敢动了。 “菡儿,柳华清待你可好。” 未曾开言,沈逸菡的眼泪成双成对的往下掉。 “九姐姐,我也要和离。” 说完,哭的一塌糊涂。 第165章 十一妹的困境 沈庄的后院,沈逸澜将十一妹拉到自己的闺房。 半夏端来铜盆,帮助沈逸菡洗漱。 看着十一姑娘,连贴身丫鬟都带不出来,定是受了不少委屈。 “车夫......” 沈逸菡担忧的问。 打开柜子,沈逸澜拿出一套家常衣裳,道: “车夫进不了内院,外面有管事招待,放心亏待不了他。” 沈逸菡洗完了脸,接过姐姐手里的衣裳,去到屏风后换了衣裳, 身上的衣裳在锦绣成衣铺外面都汗湿透了,大太阳烤着,半夏不出来她都要晒晕了。 换完了衣裳从屏风后出来,桌子上摆着香酥阁的得胜糕,和一碗酸梅汤。 九姐姐还知道她最喜欢这么配着吃。 小时候阿娘总说要离那些嫡出的远点,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九姐姐去学堂的时候,总揣着几块得胜糕,偷偷的塞给她,两人差了两岁。 沈逸菡拿起得胜糕咬了一口,刚洗完的脸又糊了。 “有姐姐在,没事的。”沈逸澜温和的道。 沈逸菡哽咽着点头,喝了半碗酸梅汤,心绪算是平静下来。 “我夫君柳华清是家里的庶子,得了衙门文书的差事,整天的不着家,拿回来的俸禄还要上交。 当家主母看我不顺眼,嫌弃嫁妆给的少,特别是知道沈家流放后,总是找茬,有事没事都要骂上一阵,分给我们的用品连粗使的丫头的都不如。 过年的时候,姐姐送去的绸缎,还没进门就被扔了出去,说姐姐名声不好坏了他们的声誉, 国丧过后,绣坊一直没有进项,压的过年的绫罗绸缎过多,一直没翻过身来, 最近看到姐姐的锦绣成衣铺风头正盛,一件衣裳卖到三千两,又说最近广陵锦要时兴,这才放我出来探探消息,她也知道亏欠了我,怕我不回去,扣住孙妈妈和小翠。” 沈逸澜长出了一口气,问: “如果,这个柳家咱不回了,柳相公可舍得?” 将心中的委屈都说出来,沈逸菡情绪彻底平静了, 柳华清的阿娘没的早,两人都是庶出,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要舍弃相公,还真有点舍不得。 她这一迟疑,沈逸澜便知道了妹妹的想法。 “柳家还是要晾一晾,挨了欺负不能一点反应没有,十一妹不用管了,好吃好喝的在庄子上养着,那柳华清上门就住下,他们柳家还靠着有这层衙门的关系耀武扬威呢。” 沈逸菡从小有什么事情,偷偷找到九姐姐拿主意,这会更是点头如捣蒜。 “车夫怎么办?” “他愿意住就住,不愿意住就回,你不出内院,他们拿你没办法。” 半夏忧虑道:“姑娘,柳家会不会报官?” 两人眨巴着大眼睛,看向沈逸澜。 “柳华清就是官,他们不嫌弃丢人,咱们怕什么,顾及脸面只能找和事佬,到时候就一条路分家。” 沈逸菡松了口气,这样最好,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等了两天,柳家没找上门来,顾家找上门来。 第166章 骂完通体舒畅 锦绣成衣铺,大绣房。 沈逸澜刚教了新来的绣娘针法,坐下来打算喝杯水, 茶盏刚挨着双唇,云娘跑进来, “姑娘,顾家的老夫人来了铺子里,见人就说她是您祖母。” 连翘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老娘抽死她,忍她很久了。” “还有谁?” 沈逸澜嘴里说了句,低头喝茶。 “还有上次来的两位夫人,和一个年轻的姑娘。” “没一个好东西,”连翘就等姑娘发话了。 “连翘,出了铺子怎么都行,我兜着。” “明白。” 连翘高兴坏了,好久没骂人,嗓子都痒痒了,特别是欠骂的人,骂完了通体舒畅。 她到了前厅,只见顾家的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和顾心菱,在料子中间穿梭,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临街的一排架子是最亮眼的,顾心菱跟到家了似的,摩挲底料道: “掌柜的,我二嫂铺子里三千两的衣裳是哪件,相上了我也做一件。” 四个人,三个再畜生也是长辈,拿小的开刀吧! 连翘上前,将手臂搭在底料架子上,对她说: “诶!进错门了,你二嫂的铺子在繁市的凝绣阁。” 顾心菱笑盈盈的,主打一个脸皮厚。 “祖母说,沈家九姑娘是好女人,好女不嫁二夫,早晚和我二哥复合,生个一男半女,不然赚这么多银子谁来继承。” 这话没法反驳,说姑娘不是好女人,不能够,是好女人后面的一串就都立成。 连翘上前一步,两步......顾心菱连连后退,直接被逼到铺子外, 连翘压着火气,真想‘咣’给她一拳,打的她眼眶确青,满眼冒金星,不知道今夕何夕。 姑娘的仁慈救了她,连翘攥紧了拳头,只能虚空索敌。 “咋了,你太奶奶给你托梦了,告诉你我家姑娘能看上你家那个废物,告没告诉你,你家那个臭人性,没有婆家要你。” 从燕香那知道连翘厉害,没想到说话这么噎人, “你......”顾心菱你了半天没整出来。 顾老夫人和二夫人三夫人早出了前厅,随着人流往后面的贵宾厅去了, 她想追过去,被连翘拦下。 “你做梦全靠猜呀,咋没把你太奶奶拽出来问问,问的多明白,还猜啥呀。”连翘横在她面前,一副要打架的意思。 附近的几个客人正认真的看料子,越听越不对劲,纷纷围出来。 店铺外面的行人也都驻足观看。 顾家二郎为了和苟合的陆家五姑娘成亲,与三媒六聘沈家九姑娘和离,婚宴上大着肚子拜堂,成了败坏门风的典范了。 顾家的女儿长这样,大家记住了,娶个母猪都不能娶她。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顾心菱越听越心虚,嘴硬道: “你.....你下作,沈家就是这么管教家奴的吗,敢跟主子放肆,以后我二哥复合了,便将你发卖出去。” 连翘冷哼一声,“我值不了几个钱,你们顾家那么爱钱,干嘛不把你太奶奶骨头串成串,拿出去卖去,一点本钱没有挣的还多。” 第167章 这脸是真不要了 连翘闷的顾心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掉眼泪的份。 人群后一阵骚动,顾老夫人挤了进来,见孙女哭成了泪人,气急败坏道: “小蹄子,卖了你便宜你了,看我不打死你。” “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连翘伸出脑袋,到顾老夫人面前,“你打一个我看看,你今天不打死我,你是我生的。” 顾老夫人的老脸又青又紫,又开始有出的气没进的气,顾心菱哭咧咧的给她顺胸口。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挤进来了。 二夫人后悔,不如再租辆车同来,家里的马车太小,除了车夫就能坐四个人,在气势上输了一头。 “九姑娘仁慈,被你们这些恶奴挑唆,不然也不会和离。” 连翘视线转向二夫人孟氏, “你长八个脑壳,四个人趴着就能看见你,跟你有什么关系,想拿耗子回你家拿去。” 四周哄堂大笑,好一会孟氏才反应过来,这是说她是狗。 三夫人看这架势,没敢吱声。 顾老夫人拉着孙女往里闯,人都围满了,哪里闯的进去,只能嘴里嚷嚷着, “沈逸澜,你给我出来,当初我老婆子可没让你站规矩,房契给你了,屋里的摆设也给你了,你不能没良心,让个恶奴羞辱我。” 连翘心中叹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等丑事,都没给她抖落出来,自己往外嚷嚷。 看来这脸是真不要了。 人群中一位老妇人道:“我咋不信,和离时候躺地上不让人家拉嫁妆,还把房契和摆设送人家,糊弄傻子呢。” “是啊,沈家做生意最实诚,从不占老百姓便宜,” 这个确实,不占老百姓便宜,占大户便宜。 “人家是吃过好肉的,啥没见过,你那个破宅子,狗都嫌弃。” “听去顾家的接生婆说,孩子不足月硬要保小,陆大掌柜差点淌血淌死,就是这个老婆子说的,” “可真够恶毒的了,以后他们家的儿郎可别说亲了。” 议论声很快将四人淹没。 “没有的事,哪个扯老婆舌,我撕烂她的嘴。” 顾老夫人喊的声嘶力竭,也没人搭理她。 一不做二不休,她佝偻着身体,坐在地上,顺势一躺,开始撒泼打滚儿,恰巧在街心。 正值上半日,进出城门的人车都多,聚集的人也多, 没一会堵的动不了,巡城的差役拨开人群进来。 “怎么回事?” 顾老夫人躺在地上,手指着连翘道:“她打我。” 狗急了乱咬人。 还没等连翘说话,人群里的一位老妇人道:“顾老太婆胡说,她自己躺地上,想讹人家小姑娘银子,我们都能作证。” 人群里七嘴八舌的,都要为连翘作证。 “最早以前就是在顾家大门口躺了七天,将太祖叔公的新房子讹到手的。” “心让狗吃了。” 差役手里的木杖,戳地当当响,四周安静下来, “讹人好办,带到衙门,都散了吧。” 其中拿锁链的一个差役,伸手就要抓顾老夫人脖领子。 顾老夫人早吓慌了,和陆凌玥闹的很僵,衙门里有他们家的人,这要是进去非屈打成招不可, 她一骨碌爬起来, “官差大人,误会,纯属误会,我累了躺地上歇会。” 第168章 顾老夫人别跑啊 雅苑,祥逸居。 周太妃和妹妹正聊的开心。 秦嬷嬷匆匆进来,“太妃娘娘,九姑娘的前婆家去铺子里闹,宝瑞打发人来送信,叫周妈妈回去。” 周妈妈脸色微变,起身行礼, “姐姐,妹妹先去看看。” 周太妃脸是沉下来,道:“顾家也是欺人太甚,和离了还要欺负咱们姑娘,去吧,不用给他们脸。” 周妈妈道:“姐姐放心,那孩子稳的很,不然也不是宝瑞派人送信。” 从雅苑出来的马车,车轮子跑出火星子了。 周妈妈嘴上安慰周太妃,心里还是没底,连翘不要把事情搞砸就好。 她赶到的时候,恰巧顾老夫人在地上躺着,差役一吓唬,自己爬起来了。 连身上的土还没来得及拍,就想冲出人群上顾家马车。 几个小厮分开人群,周妈妈走进来,道: “顾老夫人别跑啊!事情没说清楚,陵州的老百姓糊涂着呢,你给沈家九姑娘房契,又给屋里的摆设,我们姑娘可不背这个锅。” 周妈妈说着给连翘使个眼色。 连翘会意,往铺子里跑去。 顾老夫人脸跟紫茄子似的,实在没啥说的, “周妈妈,我没让沈氏站规矩,这是事实,你让她出来说是不是。” 众目睽睽之下,二夫人三夫人,顾心菱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老百姓家里闹点纠纷很正常,这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恨不得半个陵州城的人都来了,这以后出门,脊梁骨都要被戳穿了。 周妈妈道:“你敢让她站规矩吗?沈老爷子替顾家还了一万两的外债,如若还不上,顾家的家主顾兴就要去蹲大狱,顾老夫人担心张扬出去脸面上过不去,承诺只要不摆到明面上,九姑娘进门就可以不站规矩。” 声音铿锵有力,落地有声, 连几个差役都不赶人了,听的津津有味。 顾老夫人本就哭嚎了一会,嗓子都劈了,“你......你胡说......你让沈逸澜出来,我不跟你这个恶奴说。” 半夏急了,刚刚有连翘在,吵架她都插不上话,大声道: “沈家九姑娘仁慈,没有我们护着,早被你们欺负死了。” “顾老夫人大概记性不好,”周妈妈声音平和,“沈家九姑娘过门,各房都送了厚礼,老夫人房里除了厚礼还有人参燕窝从未断过。” 正说着连翘抱着官皮箱出来。 顾老夫人一看这个,傻眼了,她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要是宣扬出去,要被她那些老姐妹,娘家亲戚笑掉大牙。 这么多年将顾家的排面撑这么大,都摸到豪门大户的边了,容易么! 不知道哪来的力气,顾老夫人向连翘冲了过去,向着官皮箱扑了过去。 这突然的举动,吓了连翘一跳,她一个侧身躲开了。 顾老夫人直接扑向后面的人, 大家不约而同的向两边闪, 一个狗抢屎趴在了地上,紫红的脸上当时就破了一层皮,有血珠点点渗出。 差役过来查看,“刚才谁推她了?” 第169章 唾沫星子淹死她 刚才顾老夫人站的地方是二夫人三夫人和顾心菱环着,旁边就是差役。 刚刚一问就是例行公事。 人群中有人喊,“她自己扑过去的,要是有人推,也是他们顾家的人。” “对对对,我们都看见的,她自己趴地上的。” 顾心菱哪见过这阵势,早吓傻了,头要低到裤裆里。 二夫人三夫人也吓一跳,没想到老夫人能扑过去,赶紧过去将她扶起来,脸已经肿起来了。 顾老夫人挪动的身体想起来,腰上一阵剧痛,没敢动。 连翘抱着箱子大喊,“大家想不想开开眼,老太婆扑这个箱子里有什么。” “想,快打开看看。” 周妈妈过来,拿出了满是手押的字据, “顾家二郎在外苟且,回来就降妻为妾,这事大家都知道,没过多久,顾家铺子韩掌柜带着伙计要工钱,顾家给不出,我家姑娘拿了八百两的抵押,借给他们一千两。” 半夏双手捏个角,举着先到差役处,然后满场走, 人群中有人议论, “没这个道理呀,若说抵押,得是一千五百两抵押,借一千两。” “外面苟合的还有正妻的位置,这也太欺负人了,要是我一两也不借给她。” 顾老夫人坐在地上,满身的土,“他们胡说,那些摆设值五千两。” “老太婆,你是不是瞎,有玉华阁许掌柜的印记,你是想砸他的招牌。” “手押都满了,可不是你人嘴两张皮,说五千就五千,许掌柜要是看走了眼,能花五千两买回去。” 见大家议论差不多了,周妈妈拿出第二张字据,和顾家的房契。 “顾家娶新妇,修葺院子,工钱五千两,又被新妇娘家讹诈五千两,顾家拿不出,用顾家的宅子和四个庄子做抵押,借了一万两。” 半夏捏了字据,满场又走了一圈。 人群里一位老妇大笑出声, “一直听说顾老太婆讹人,在顾家大门前躺了七天,硬是将小顾宅新盖的房子讹了,怎么还让孙媳妇讹了,活该。” “不对呀,沈家九姑娘过门的时候,多加了有二十桌,礼盒堆成山似的,银子收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两,怎么还借钱?” “这还用问,被苟合的新妇讹去了。” “卖弄显摆什么呀,没钱修什么院子,五千两的工钱赶上修皇宫了,先皇都没你奢侈。” “顾家那个破宅子,当年还兴许值这个钱,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快塌了吧,还有那几个破庄子,能喝上糊涂就不错了,哪里值五千两。” “值不值的也不是顾老婆子的了,赶紧滚出去吧,还住人家宅子里,要不要脸。” “和离抬嫁妆的时候,躺地上不让人家拿走,也是想讹了来吧,上铺子这闹假装是人家祖母,谁是你孙子辈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顾老夫人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没有差役在,这会给她踩成烂泥了, 顾老夫人不要脸,二夫人三夫人家里还有哥儿未娶,姐儿未嫁,两人合力将她架起来。 顾心菱对着差役点头弯腰的,求着他们给开了一条路,上了马车。 外围的人群里,柳华清和柳家家主主母缩头缩脑的上了马车,本打算到锦绣成衣铺来要人,看这架势,脸色惨白惨白的。 柳父道:“我就说沈家不是好惹的,你偏不听。” 第170章 再扯老婆舌腿打折 谁做了亏心事谁知道, 柳家主母心里早慌了,生怕儿媳妇说什么对柳家不利的话,嘴硬道: “为啥这么大阵仗,是因为九姑娘是嫡女,沈老爷子可够偏心的,给了一万两填窟窿,嫁妆还抬了十里,外加庄子铺子,沈逸菡有什么?几样破家具,破摆设,连张银票都没有,一个庶女谁给她撑腰,还大家族呢,屁!” 柳华清耷拉着脑袋,面无表情也不言语。 类似的话母亲的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因为他的耳朵生茧子了,茧子太厚‘庶子庶女’的进不到耳朵里。 柳父道:“沈家九姑娘和雅苑走的近,又有郡主撑腰,你以后收敛点。” “哎呀!” 柳家主母炸了,破锣嗓子灌满整个车厢, “我怎么了我就收敛了,那小蹄子就是个克星,她一进门咱们家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不骂她老天爷都不答应,让她干点啥这疼那疼的,不就掐了她两下吗,矫情,我就不信那个嫡女九姑娘能帮她,那么有钱拿出一万两来,一件衣裳三千两的生意给我做,我把小蹄子供起来。” 柳家家主说不过他,脸扭到一边,不搭理她。 柳家主母更气了,火气发向柳华清。 “你是个死人吗?死脑瓜骨,拉拉个死人脸给谁看,不知道你这个衙门的文书是怎么考上去的,定是主考的吃多了酒。” 从什么时候起,母亲开始这么大的脾气? 阿娘病死的时候,那年他刚刚十岁, 阿娘临死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读书,有机会离开这个家。 当初娶沈家的十一姑娘,也是因为一次沈家老爷子去衙门办事,和他聊了一会。 有这样的婆婆,可惜了沈家老爷子的一片赏识之心。 还要菡儿在柳家受什么罪。 思虑至此,柳华清淡淡道:“母亲不喜欢她,和离便是。” “哎呀!敢跟我叫板,和离可以,把办酒席的钱,三媒六聘的钱都还回来......” 柳父气的直哆嗦,大手拍的车板当当响, “快闭嘴吧,你跟顾家的疯婆子有什么区别,酒席收了多少银子,心里没点逼数吗!打今儿起,老实在家呆着,再到处扯老婆舌,打断你的腿。” 柳家主母见家主真发火了,没敢再闹,暗地里用眼睛剜着这个庶出的长子,眼睛都快抽筋了。 柳父对着儿子道:“过两天带着点礼物,去把人接回来。” “是,父亲。” 柳华清答应着,恢复了面无表情。 这辆马车里的声音平息了,另一辆马车里炸了。 “燕香,顾家的宅子和庄子,抵押给了沈逸澜,我没听错吧。” 陆凌玥脸色煞白,坐月子失血都没有这时候白。 燕香不敢抬头,从没见自家姑娘气成这样过,战战兢兢道: “没,没错。” “姑爷呢?今日怎么没见他。”陆凌玥忍的胸口起伏。 “不,不知道。” “回顾宅。” 燕香赶紧掀帘子传话,趁机坐在外面的车辕侧,陆凌玥的眼神能活活把人吞了。 马车行到顾宅,陆凌玥连车凳都没用,直接蹦下来冲进院子。 第171章 真正的高手是沈逸澜 怡景园里空荡荡的, 院子里的草长的快,大黄狗钻进去都看不到影。 一派凄凉景象,主屋的大红漆,反射着太阳的光,看上去那么讽刺。 “顾梓霖你个大骗子,骗婚骗到老娘头上了,我要杀了你。” 陆凌玥一声喊,震得顾家上下战战兢兢,连宁寿居都听到了。 二夫人三夫人早眯到自己的小院子里,院门在里边都落了锁。 顾老夫人的脸也破相了, 月锦端了碗烧刀子,冯妈妈用巾子沾点酒,轻轻的给老夫人清理伤口。 屋里一阵吱哇乱叫,还是被陆凌玥的喊声盖了过去。 “扫把星还有脸说别人是骗子.....咝,轻点......要不是因为她又修院子又讹人......咝......哪用得了房契抵押。” 这时一个粗使的丫鬟进来。 “老夫人,燕香过来传话,叫月锦过去问话。” 月锦的腿当时就软了,跪在顾老夫人床前,“老夫人救命。” “叫你去就去,以后跟了霖儿,也是在她手底下......”顾老夫人见她还跪在那没动,急道:“快去呀,难不成等她闯进来,看我老婆子破相了,放鞭炮庆祝。” 月锦没法,只得起身去怡景园。 主屋里,茶具瓷器摔了一地, 她刚一进去,便听到陆凌玥的咆哮。 “跪下。” 满地的瓷器叉子,往哪跪,月锦用脚想踢出来块地方。 “啪!” 一个茶碗碎在她脚边, “就跪这上面。” 月锦没办法,咬着牙跪下,谁让她就想嫁给顾家少东家。 “说,你相好的情郎上哪去了?” 陆凌玥也摔累了,缓缓的坐下,喝了口燕香递过来的燕窝。 月锦的膝盖钻心的疼,一定是流血了。 她抽泣道:“霖哥儿去了乡下,是送......主母和大郎,大娘子。” “呵!” 这就不奇怪了,摔了这么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老不死的二婶三婶,还有妹妹,都去给他讨前程,他挺会躲清净,这要是求回来,可是泼天的富贵,当沈逸澜傻呀!老棺材瓤子,活该她破相,咋不摔死她!” 陆凌玥现在才醒过腔来,真正的高手是沈逸澜。 人走了,捏走了房契,到了期限收房子,一大家子就得睡大街。 婆婆林氏心眼子也不少,早早的去最好的庄子占地方,把废物大郎两口子也带上了。 环顾一圈,就她陆凌玥被耍的团团转。 月锦也不敢接话,生怕一个字说错,挨顿打是小事,再把她发卖了,当真没活路了。 陆凌玥声音疲惫,淡淡道: “就这跪着,霖郎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起,让他看看你备受摧残的样子,老娘想看看他怎么个心疼法。” 燕香将一个荷包砸在她身上, 月锦眼泪珠子噼里啪啦掉,正是自己偷偷塞给霖哥儿的荷包,那时候刚知道沈逸澜和十三爷打的火热,正好她有可乘之机。 谁想到却成了今天整治她理由, 膝下的裙摆,慢慢渗出血迹,疼得她虚汗呼呼的往外冒。 第172章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顾宅的人不去唱戏真的是埋没了人才。 沈逸澜端着茶碗一口没喝, 当初是怎么在祖父面前演戏,才成就了这门亲事。 以前不明白祖父急着嫁孙女,为什么草率的选择了顾家,现在知道了,就算他们再闹腾,也就市井泼皮到顶了,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顾家就算什么也没有,用不了几年,日子也是相当不错,顾家得了实惠自不会捆住孙女的手脚。 就像锦绣成衣铺如今的红火,祖父是给她慢慢验证所学的机会。 老天爷跟他们开了个玩笑,结果都是一样的,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沈逸澜沉淀下心思,觉得在这些泼皮无赖身上浪费时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她走到绣娘中间,耐心的教着新来的绣娘, “每一针都要认真对待,开始不要着急,先求稳才能厚积薄发。” 新来的绣娘没想到主家脾气这么好。 她手底下人可够凶的,外面的吵嚷大绣房都听得见。 绣房的其他人都在认真的干活,一点没受外面的影响。 原因是耳朵塞了棉花,说是怕忍不住冲出去扔臭鸡蛋。 外面的声音渐渐平息,连翘拨动珠帘进来,两步到了几案前,连着灌了两杯凉茶。 周妈妈和半夏也进来了。 沈逸澜笑盈盈的走过去,和周妈妈见礼。 她无所谓,进来的三人火气可没那么快消下去,但见她心情没受丝毫影响,心也就放肚子里了。 顾梓霖将母亲,大哥大嫂送到庄子上,本打算住两天再走,家里宁寿居的小厮骑马追过来。 “主母,霖哥儿,老夫人去锦绣成衣铺,被他们铺子的人打了,脸都打肿起来了,还冒着血。” 还有没有王法,再怎么样也是老人家,打发走就完了。 沈逸澜手底下的连翘,他是知道的,上次无缘无故打燕香的脸,半个多没消肿。 顾梓霖的脸都气白了。 “母亲,我回去看一下。” 林氏看上去镇定多了,“澜儿我知道她,不可能打你祖母,不能听一面之词。” “她是不能,能保证她手底下不打人吗?” 顾梓霖说着开始紧了紧马车上的缰绳,准备这就回去。 “儿子,你错了,她手底下人很有涵养,”林氏追过来抓住他的手,正色道:“就算是她手底下人打的,绝对是你祖母做的特别过分,一般过分都打不起来。” 顾梓霖像是被戳到了痛点,细想想母亲说的对。 “好,儿子知道了。” 总归是心里不痛快,越想母亲的话越对,他都不想回去了。 他不回去处理后续,母亲定要回去, 顾梓霖心疼母亲,利落的上了马车,往陵州城里赶。 天将黑的时候进了北城门,锦绣成衣铺前停下了马车。 他三步并做两步走进了铺子,环视一圈没见到沈逸澜的身影,继续往后院走。 云娘也看见他,紧跟着追了过去。 院子里,青砖脊兽,残阳饮血。 沈逸澜正恬静的整理着架子上的底料。 晚霞映衬着她的容颜,更加的娇艳,铭刻心底的容颜,比之前多了几分从容。 第173章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顾梓霖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这一路上,两个结果在他脑海里反复厮杀,不管是什么她没事就好。 现在看到了,提着的心放下,竟有了虚脱的感觉。 ‘澜儿’两个字,在他嗓子眼横着,他突然觉得自己污秽不堪,喊出来便亵渎了这个名字。 “你,还好吧?” 沈逸澜回头,见是顾梓霖,她曾经的丈夫,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胡茬,脸上是一道道的油泥。 “没事。” 听到了肯定的回答,他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没事就好。” 连翘从大绣房出来,见到他就冒火,“顾梓霖,你现在出去,我不打你。” 顾梓霖听到警告,不仅不走,反而又上前了几步, “我说两句话就走,” 走的急了点,眼看撞上沈逸澜,他想后退已经来不及,伸出双手护着她,防止她摔倒。 “啊......”沈逸澜惊呼出声想往旁边躲,被底料架子绊了一下,身体向后摔去。 顾梓霖想着抱住她终归是不妥,单手抓向她的手腕,向一旁闪了下。 两人踉跄着都没有摔倒,底料架子倒了一片。 “放开她。” 一道男人洪亮的声音响起,声音到人也到了。 一个身着护院衣裳的男人,黝黑粗糙的皮肤,满脸的胡茬。 只见他抡起拳头,打在顾梓霖的腮帮子上, 本就没站稳的顾梓霖,挨了一下后向另一侧倒去。 沈逸澜被拽着手腕,身体同样失去了平衡,就在要摔倒在青砖上时,一个有力的臂膀揽住她的腰。 连翘和云娘同时飞奔过来,将沈逸澜抢了回来,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 再看眼前的护院,不是十三爷还能是谁。 连翘赶紧扶着沈逸澜往大绣房里走, 沈家九姑娘的脸通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 祝弘懿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一直消失在大绣房门口。 淡粉色的素缎,零星绣着几朵梨花,衣袂飘飘,宛若洛神降世仙姿玉色。 别后千思万想,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云娘带着人收拾院子里的架子。 顾梓霖躺在青砖上,看着一点点消失的晚霞哈哈大笑,挨揍的感觉真好, 像他这么背信弃义的人,怎么到现在才有人打他。 祝弘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顾梓霖你听好了,再过来骚扰澜儿,老子直接给你送边疆去。” 顾梓霖笑的畅快,“边疆好,十三爷现在就将我送去,我杀不了敌,可以烧火做饭。” 一股浊气仿佛从身体里出来,他好像又活过来了,每见到她一次,心就舒畅一回。 “赶紧滚!” 祝弘懿往大绣房的门口瞟了一眼,还是先回庄里洗漱一番, “再不滚,还揍你。” 顾梓霖艰难的起身,摇晃着往外走,一句话没说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一会后,他嘴角的笑才蔓延出来,一块写着‘长命富贵’的长命锁躺在他的掌心。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料子下面摸到的,一进门的时候就见澜儿挂在腰间。 活了二十多年,今天的这顿打一个字--值。 第174章 陆凌玥的恨 顾梓霖将长命锁揣在怀里, 如果没这么多的变故,他们的孩子也该出生了, 这个长命锁定是她早买好的,现在时刻挂在衣裙上,定是孤单寂寞。 马车停在顾府门口,他美滋滋的下了马车。 顾梓霖一进家门,吓了门房老李一跳,这脸上像扣个大青馒头,关键是还高兴的不行。 这孩子病的不轻。 “先去怡景园吧,月锦怕要遭罪。”老李催促道。 他收敛了笑意,大踏步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天已经黑下来,院子里早就不掌灯了。 他熟络的往里走,主屋里静悄悄的。 一进屋,只见月锦在地上跪着,他走过去想要扶起她。 “哗啦!” 脚下是茶碗和花瓶的碎片,顾梓霖这才意识到,老李口中的遭罪。 “起来,”他说着伸手想将月锦扶起来。 手碰到的是湿透的衣裳,月锦满面泪痕的抬头,脑门上豆大的汗珠还在继续往下滚。 再往地下看,银杏色的裙摆已被鲜血渗透。 平日里顾老夫人最喜欢她,粗活重活都舍不得让她干,哪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膝盖边上是月锦给他的荷包,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顾梓霖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双手一使劲将她架起来。 月锦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双膝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顾梓霖将她抱起放在围椅上,只见膝盖到布履的这一段,茶盏的碎片镶到肉里,血还在往外冒。 “跪了多久?” 月锦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 “两个时辰。” 陆凌玥清脆的声音响在身后。 她悠闲的走过来,坐在主位的罗汉床上,旁边的小桌子处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着。 “还喝什么茶,叫郎中啊!”顾梓霖嚷道。 “哎呦!砸!砸!砸!”陆凌玥的声音转了九曲十八弯,“找郎中是要银子的,不然找你的好澜儿借去呀!就是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抵押的。” 顾梓霖黯然道:“你都知道了?” 也是,祖母都被‘打。’了,还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我的错,你饶了月锦。”顾梓霖明白了,月锦的荷包只是借口,陆凌玥恨的是他。 陆凌玥见他那窝囊样,她都气成啥样了,还护着一个大丫鬟。 “顾梓霖你骗的我好苦啊,我新修葺的院子,打算咱们生儿育女好好过日子的院子,是沈逸澜的;顾家的整个宅子也是她的,你早告诉我,原来我高高在上俯视她的时候,你的好澜儿不定怎么笑话我呢。” “澜儿不是这种人。” “又护着,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顾梓霖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无论说起什么事,都能拐到澜儿身上。 “不可理喻。” 他说完,弯腰将月锦抱起,往门外走去。 顾梓霖知道自己的举动一点不聪明,他知道这是对陆凌玥最好的惩罚, 果然,陆凌玥的脸如猪肝色,身体抖的厉害。 这样最好,免得她又去找澜儿的麻烦。 令他意外的是,临出门前陆凌玥说:“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不是废物,下趟运盐你跟着。” 第175章 借几天陈管家 顾梓霖安抚好了月锦, 请来郎中为她看伤,每拔下一块瓷片,疼出一身的汗。 顾梓霖实在看不下去,转头去了祖母屋里。 顾老夫人脸上有伤,也不敢请郎中,冯妈妈去往月锦屋里,跟郎中要了些除疤的药。 祖母的伤势看着血肉模糊,就是破了一层皮。 “霖儿,你祖母被你不要的弃妇气个半死。” “这伤?” 顾心菱气的直跺脚, “都是因为她,那个沈逸澜,我们顾家的人,像是关在笼子里的猴子,被全陵州的人戏耍。” 是谁主动送上门去羞辱人家,多行不义必自毙, 什么时候了,还在怪别人。 顾梓霖脸色立变,“顾心菱,一个姑娘家跟着凑什么热闹,” 说完以后摇头,这个妹妹跟在祖母身边太久了,说话办事越来越像。 明明是顾家的错,一定要赖在别人头上,任何事都是如此。 他不想再废一句话,本想安慰下祖母,现在看不必了。 顾梓霖没犹豫半分,出了宁寿居,直接去了书房, 外面跑了一天,身上全是油泥,他现在却只想躺在小榻上,手里握着长命锁,心便安定下来。 北城外,沈庄。 沈逸澜的马车刚进庄,祝弘懿便奔过来。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还听说了? 暗卫连沈逸澜什么时候皱眉毛,皱向哪个方向都如实汇报。 这会说的轻描淡写的,薛护卫都为暗卫叫屈。 “还好,就是有点吵。” 沈逸澜淡淡的说完往后院走。 “再跟你说个事,别骂我,打我可以。”祝弘懿边说着边往薛护卫身后躲。 破天荒头一次,祝弘懿这么没正型。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逸澜本想不搭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讲。” “跟你借几天……陈管家……” 沈逸澜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跟去运盐的其他护院都回来了,唯独不见阿旺叔。 “祝弘懿,阿旺叔呢?” 十三爷的名字第一次被唤出来,咋这么好听呢! 祝弘懿也不躲了,拉着她避开众人,才慢吞吞的说出来。 “被……被缉私营……拘了。” “我们的盐是最好的,那些私盐贩子不可能进这么好的盐,怎会被抓……” 话没说完便明白过来,脸色当时就变了。 “你让他去当细作?岂不是很危险。” “不危险,我打过招呼了,好吃好喝的招待。”祝弘懿说的急,脸都红了,“去暖阁我跟你细说。” 沈逸澜呼吸有些粗重,当先走到前面,刚走两步转过身,指着祝弘懿的鼻梁子,道: “祝弘懿你支棱着耳朵听清楚,阿旺叔有什么的话,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这还用说,要不是知道陈阿旺在沈逸澜心中的分量,至于这么低三下四吗! “我保证,还给你一个完好无损的陈阿旺,唯一的变化是多长几斤肉。” 沈逸澜瞪了她一眼,“去暖阁等我。”沈逸澜说完,转身往后院行去。 “好。” 祝弘懿望着婀娜的背影,心里捏了一把汗,生怕惹到心上人不高兴。 薛护卫抻着脖子也看过去,贼兮兮的道: “爷,九姑娘跟您说什么了,脸都绿了。” 第176章 滇南的事谢谢你 “滚,告诉石泉,陈阿旺多派几个人保护。” 吩咐完了薛护卫,祝弘懿也回客舍换套衣裳。 拿了经常穿的玉色素缎那套,他发现另一个人经常穿这个颜色,每每不小心恰巧穿了一样的,心里像开出花来一样。 换好了衣裳,去了前厅劈出来的暖阁。 半夏把新泡好的茶端上来,又拿了些小点心。 只淡淡的瞟了一眼,招呼都没打就走了。 祝弘懿郁闷的很,不知道怎么得罪了澜儿身边的人,每个人看见他都表现出厌弃之色。 “半夏……” 还不等他说什么,半夏嗖的一下没影了,跑的比兔子还快。 没一会,沈逸澜姗姗来迟,一身米玉色常服,婀娜的身姿,飘逸灵动。 她坐下来,淡淡道:“说吧。” 见澜儿穿的也是玉色,祝弘懿心里乐开了花,殷勤的提起茶壶,倒入茶碗,递了过去。 “是有人将私盐藏在沈家的盐库中,应该是栽赃陷害,和陈管家商量稳妥后,将计就计,他们还会有大动作。” 沈逸澜接过茶碗,心中不愿,祖父留下的叔叔伯伯,一定要照看好,嘴上说不危险心却悬着。 祝弘懿总算是知道什么是尴尬了。 沈逸澜在详细问过陈阿旺的事之后,一个字都不说,拿了旁边的账本开始看,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没话找话道:“澜儿在收……” “沈氏。”沈逸澜纠正道。 刚才叫着怎么没事,这一会又变了。 “好……沈氏,最近在收广陵锦,我看库房里大量的货,锦绣成衣铺和小顾宅都做也用不完,是不是往外贩卖?” “对。” 短短的一个字,回答了所有问题。 没了以前相谈甚欢,祝弘懿尬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暖阁里昏黄的灯光,照在沈逸澜温和的脸上,她正在翻看着来往滇南的账目,说: “没事回吧!” “额……最近芷柔有没有找你麻烦?”祝弘懿没话找话道。 “十三叔不在我面前晃悠,我就没事。” 沈逸澜自始至终没抬头看他一眼。 祝弘懿实在无趣,“你忙……” 他说着起身,要走不走的在那晃,晃的无趣了,才抬腿往外走。 刚走到暖阁门口,沈逸澜叫住了他, “哎……滇南的事,谢谢啦!” 祝弘懿一下子来了精神,又坐回木榻上,“所以,广陵锦是送去滇南的。” 沈逸澜长出一口气,道:“对,上次大牛往滇南主要是探路,这次去,想在那边开个绸缎庄,算是半卖半做库房,往乌斯藏方向铺路,无变质不发霉,无瓷器碎裂之险。” “好!太好了!” 祝弘懿就差跳起来拍巴掌了! “凌州这边安稳下来,可以去滇南拓展。” “去是一定去,这边多赚点银子,也能让祖父他们过的好一点。” 说到伤感之处,沈逸澜不由得眼圈发红,她强忍住泪意,笑道: “到时候还要十三叔多关照。” 祝弘懿还要安慰几句,半夏进来报, “姑娘,柳家姑爷来了。” 这个时辰来,柳华清心眼挺多,进不了城,沈家没有轰出去的道理。 第177章 都是逸字辈的 沈逸澜大概知道一点这个柳华清, 祖父曾经夸赞过, “让宝瑞给柳家姑爷安排个住处,明日将内院边上的小院子收拾出来,给他们两个住,采买些新的被褥和器物,按照我的规式置备来。” 半夏答应着往外走,还没到门口,沈逸澜叫住了她, “半夏……家什全换新的,吃食补品也备一些我看十一姑娘,轻简了不少。” 半夏答应着出去, 祝弘懿皱着眉头道:“可是衙门里的文书柳华清?” “正是。” “柳华清是沈家十一姑娘的相公?” “对。” “既是十一姑娘的相公,就是家里人,怎好要管事款待的道理,澜儿不方便出面,十三叔愿意效劳。” 祝弘懿说着起身,往门外奔去。 家里人? 十三叔真当自己是沈家的十三叔。 沈逸澜摇头苦笑,继续看她的账。 沈庄的客舍里,临近竹林这一面,有敞开的露台,款待柳华清的小宴就摆在这。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两人相谈甚欢,从朝廷的政令,到地方的政务,从洪灾到水利治理,八竿子打不着的,也拿出来讨论讨论。 祝弘懿像个话痨,尽地主之谊, 柳华清没想到堂堂亲王能和他坦诚交流,如此的亲和。 皇帝最信任的十三王爷。 沈家老爷子赏识他,已经让他感激涕零。 现在更上升一个台阶。 只要十三爷问,无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祝弘懿像个稽查户籍的,问的详细。 “你可知沈家九姑娘的双生子弟弟?” 柳华清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户籍管理是他分内之事,知道要娶沈家十一姑娘的时候,就看过户籍,并无双生子一说。 祝弘懿以为他没想起来,补充道: “龙凤胎。” 柳华清摇摇头,“没有。” “你再想想?” 柳华清很确定没有什么双生子和龙凤胎, “十三爷,沈家长辈是德字辈,在下面是逸字辈,您说的澜哥儿,应该叫沈逸澜。” “噗!” 祝弘懿嘴里的秋露白全喷出来了。 “你再说一遍。” 柳华清见十三爷的眼睛瞪的老大,通红的,结巴道: “沈,沈逸澜。” 祝弘懿抬手使劲戳自己的脑袋,“骗子,骗子。” 澜哥儿,就是澜姐儿, 澜姐儿,就是澜哥儿。 他呼的一下起身,抬腿往外走,给柳华清整愣了,“我没骗你。” 走到门口的祝弘懿又回来了,“你没骗我,有人骗我,这么晚了,明日再找她算账。” 坐回椅子上的祝弘懿飘了,也不聊天,也不喝酒,一个劲的傻笑, “菡儿,十一姑娘就叫沈逸菡对不对?九姑娘叫沈逸澜,她们都是逸字辈的。” 柳华清以为他喝多了,也没在意, “对。” 祝弘懿说着起身,来到柳华清面前,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多谢柳文吏,你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使不得,使不得。”柳华清赶紧站起来扶着他坐好。他懵的都迷糊了,皇帝的弟弟,亲王十三爷,给他作揖,他是脑壳在肩膀上待腻了! 柳华清也以为自己喝多了,使劲掐一下自己的大腿, “咝......”没醉。 第178章 十三爷得了癔症 祝弘懿又是一阵傻笑, 柳华清只得叫来薛护卫, “薛护卫,十三爷是不是发了癔症。” 薛护卫叹气道:“柳文吏慧眼,爷这个病状有些日子了,倒没见耽误什么事。” 发了癔症就好,不然他有十个脑袋不够砍的。 两人合力将祝弘懿架进了客舍。 柳华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今天的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 前几日娘子被逼着回了娘家,今日又来锦绣成衣铺理论,没成想赶上一出大戏,又遭受母亲的怨怼,回去后望着空荡荡的卧房心里发酸。 菡儿没什么本事,只会做点针线,娇小可爱,说话软软糯糯,看到她总能忘却一个烦恼,如今只有叹气的份。 想着孙妈妈和小翠可能没吃饭,他灶上拿了两个饼去了柴房。 “母亲气头上,过两天就放你们出来。” 孙妈妈没有接饼,对着门缝说,“去找九姑娘,老爷子说了,有什么事找九姑娘。” 这样的话孙妈妈说了无数遍,柳华清碍于母亲不喜欢沈家九姑娘,茶余饭后必讨伐之,他想想还是算了。 今天,孙妈妈的话像救命的稻草,他在关城门前出了北城。 他后悔没有早点过来,让菡儿遭了这么长时间的罪。 清晨,沈庄后院。 沈逸澜坐在妆台前,半夏正在挑选两个别太素的钗子插上。 沈逸菡小跑着进来,满面笑盈盈的,汤汤水水的养了几天,白白嫩嫩的能掐出水来, “姐姐,是清哥哥来了吧?” “瞧瞧,”半夏调笑道:“叫的多甜呀,咱们十一姑娘掉进蜜罐里了。” 沈逸澜也笑了,“嗯,今日放你出去,带几个护院,让半夏陪你添置一些东西。” 沈逸菡小脸通红,怯生生道:“姐姐是说我们可以分家了。” “还没到那一步,菡儿在娘家总要有个院子,”沈逸澜略想了一会道“离后院最近的,还没名字就叫菡香院,一提就知道是我们菡儿的院子,回头让宝瑞的做块匾。” 沈逸菡眼圈发红,小时候,母亲一直要她离嫡出的九姑娘远点,她偷偷的去几次,都要被打几次,那时候还恨着九姑娘,为什么她命那么好,她要如泥一般被践踏,九姑娘就是她的仇人, 这也是为什么在铺子门口不敢进去的原因。 她真想跟母亲说,事实不是这样子的,姐妹俩重逢起,九姐姐一句重话没说,事事替她着想,哪有这样的仇人。 “十一姑娘,哭就不漂亮了!” 半夏的一句话,掉了几个眼泪疙瘩的沈逸菡,跑过来抱着姐姐,哇哇的大哭起来。 她这一哭,差点把沈逸澜的眼泪引下来。 “好了,快去洗漱下,补个妆,让半夏给你梳个新发式,出去买东西,不要给姐姐省钱,拿出沈家十一姑娘的气派来。” 沈逸菡破涕为笑,“不用买那么好的,姐姐的钱用在刀刃上才是。” 沈逸澜心中一酸,自沈家落没后,银钱上束手束脚, 祖父一封封叮嘱的信件,他不想沈家的女儿受委屈。 照顾好姐妹们,是沈逸澜的重任。 第179章 听得他心都化了 沈逸澜拍拍妹妹的肩膀道: “傻丫头,不拿出气派来怎么拿捏你婆婆。” 沈逸菡眼前一亮,“菡儿明白了,谢谢姐姐。” 说完她拉着半夏的手,欢欢喜喜的出了卧房。 见她们走远了,连翘才说:“十三爷天一亮就在内院门口晃悠,这会还没走呢!” “好,咱们快点,可能有急事。” 沈逸澜带着连翘急匆匆的往外院赶, 远远看见,祝弘懿在门口转来转去,看得人迷糊,一身玉色素缎,清朗俊逸,唯一不足的是黑眼圈比较重。 沈逸澜快跑了几步,急切道: “十三叔,是不是阿旺叔有事?” “没有。”祝弘懿突然变的腼腆起来,“澜儿......” “嗯,什么事这么急?” “澜儿......” “嗯,什么事快说啊?”沈逸澜想了他难以启齿的原因,“是太妃......” “不是,”祝弘懿嘴角微微翘起,“阿娘她没事......澜儿......” “你想急死我,什么事?” 看她着急,祝弘懿笑意更深。 沈逸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笑的这么欠抽,应该不是什么坏事。 “不说算了,我要开工了。” 她说着,绕过他往外院走。 白皙修长的大手拽住了她的袖子。 “澜儿......” 沈逸澜停下来,正色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事,想送你去铺子。” “滚!” 每一声的轻唤,都得到了沈逸澜的回应,听得他心都化了, 祝弘懿不敢表现的太兴奋,澜哥儿就是澜姐儿,酒醒后想明白了这点, 为什么澜儿整天待在沈老爷子舱房里,为什么开窗放风都要等没人的时候。 一个女娃娃,在男人堆里,就是大忌。 所以出去航海的必须是澜哥儿。 沈逸澜不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刚才在内院门口急的团团转,这会人都走了他还在那发呆。 走过前院的马车前,沈逸澜停下脚步,眉头拧到一块,“连翘,十三爷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连翘头摇的像拨浪鼓, 柳华清从客舍走出来,正准备去衙门。 “十三爷得了癔症,薛护卫说的,有几日了。” “癔症?”连翘惊讶道。 不是几日! 有一段时间了。 说不上哪里不对,就是说话怪怪的。 “有没有找郎中?”沈逸澜急道。 柳华清摇头,“不太清楚。” 沈逸澜刚要找薛护卫问问,转念一想,人家是亲王,有的是太医,跟着瞎操什么心。 她甩甩头上了马车。 顾宅,书房, 顾梓霖将小榻上的被子抖来抖去, 昨晚,他是摩挲着长命锁睡着的。 睁开眼睛怎么也找不到,小榻的前后左右都找遍了也没有。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昨晚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根本就没有长命锁的事。 燕香探头探脑往里看。 “姑爷,姑娘叫你去主屋用饭。” 这陆凌玥又起什么幺蛾子,无事献殷勤,准没好事。 “好,知道了。” 顾梓霖简单的洗漱,往主屋走,心里打了一路的鼓。 第180章 还我 顾梓霖进了主屋, 陆凌玥少有的跑过来拉着他的手往里走。 早饭摆在暖阁,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两个人坐下来吃饭,陆凌玥没怎么吃,双手杵着下颌,看着他吃。 看着看着,就有些泪目。 “霖郎,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养身子要紧,不要想有的没的。” “我知道,霖郎最在意第一个孩子,我今天去找陵州城最好的郎中,调理好身子,我们很快就会有第二个孩子。” 顾梓霖有点懵,今日是怎么了,还没来得及细想。 便看见陆凌玥手里摆弄着长命锁,正是自己昨晚睡觉时抱着的。 顾梓霖放下筷子,面无表情伸手,道:“还我。” 陆凌玥愣了一下, 窝囊废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强硬过,这是还记恨她。 “孩子没了我也很痛心,你一定要这么恨我,还不如那天你不管我一了百了。” “那件事过去很久了,我顾梓霖对天发誓,没有记恨这件事,还要庆幸我自己的决定,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顾梓霖声音高亢,听上去有了点血性。 陆凌玥眼圈发红, “我知道你嘴上说过去了,心里根本没过去,要不然也不会买回来个长命锁,睡觉的时候还拿在手里。” “跟那个没关系?” 随口说完,顾梓霖后悔了,以陆凌玥的聪明劲,定会怀疑锁的来路,赶紧道: “是早买的,你刚刚有身孕,胎位还不稳,想等生了再拿出来,后来出了事,便藏起来了,今日找别的东西发现的,拿着手里看着睡着了。” 小小的银锁,大大的祸根。 顾梓霖觉得解释的天衣无缝。 陆凌玥在他走出主屋后,脸上的笑容消失。 怡景园里,一个草刺儿都逃不过陆凌玥的眼睛,有没有这东西一搭眼就知道,更何况是这么敏感的东西。 “燕香,去问问是不是月锦那小蹄子有了。” “是,这就去。” 自从看到月锦双腿下的裙摆血淋淋以后,燕香有点怕她,以前五姑娘使点阴谋诡计还说得过去,毕竟是商人, 现在就是魔鬼。 没一会,燕香回去复命。 “姑娘,月锦说和姑爷是清白的,就送了一个荷包,她发誓说要是和姑爷有事,天打雷劈死|全家。” “量她也不敢说谎。” 陆凌玥大概猜到了,除了月锦,就只有沈逸澜。 死女人,阴魂不散。 醉仙楼,桃源居雅间。 庄葫夹了一筷子蟹粉狮子头,闭上眼睛细细品味,从享受的样子来看,比宫廷御宴好吃。 陆凌玥脸上笑盈盈,心中将这个死太监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一进来席面没看上,又点了两个招牌菜,当他们陆家的银子大风刮来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陆凌玥提议道: “庄大人,凝绣阁的进项只有每年的三成,除了有沈逸澜没有提供新绣样,就是她随意操控布价造成,凌州的丝织业再这样下去要毁了,只有她锦绣成衣铺和小顾宅是赚钱的,前日又闹广陵锦,陵州的绣坊怨声载道,咱们得想个办法。” 第181章 筹办游园会 陵州城的丝织业,主要以绸缎为主。 被国丧时候的粗布冲击一波后,全乱套了。 按照往年的惯例眼看着就赔了。 皇商下属的凝绣阁和云锦布庄损失惨重。 庄葫作为管庄太监,内务府去一次被骂一次,还不敢不去。 “陵州的丝织业是该整顿了,沈逸澜和十三爷关系斐然,芷柔君主闹腾了一阵也没了动静,没办法直接动她。” 陆凌玥就等着这句话呢,叹气道: “沈逸澜动不得,听说她跟雅苑的老夫人关系不一般,十三爷不在家,经常过去陪伴。” 庄葫终于放下了筷子,思虑半晌,才道: “这件事还是让陵州的绣坊出面,大家的怨气重,十三爷和芷柔郡主都叫上,把事情办在明面上,就算想袒护也不好做的太明。” 此话一出,说到陆凌玥心里去了,现在陈阿旺被抓了,绣坊这一块不是承的祖业,没有厉害掌柜的撑腰,一个周妈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思虑至此,陆凌玥道: “保障河上新修了亭台楼阁,正适合避暑,不如弄些个避暑的小点和六饮,清凉解暑怡情雅致。” 庄葫点头赞许,以游园会的氛围就算十三爷不满意,也不好大动干戈。 “行,就这么办。” 事情定妥了,陆凌玥开始筹备。 晚上回到顾宅,顾梓霖在门口迎她, 自打出了满月,他便没再跟着陆凌玥出门,今天也是想看看陆凌玥是不是还揪着长命锁不放。 陆凌玥有些意外,“霖郎有事?” “额……想问问,盐运的事……” 看来霖郎还是在乎她的,一句话,便乖乖的回来听喝。 “正有事要霖郎帮忙,走咱们去书房。” 陆凌玥拉着他的手往书房走, “霖郎,长命锁的事我误会你了,月锦发誓了,你们是清白的。” “我是不想你看到你难过,所以藏起来……” “好了,我相信你,”陆凌玥打断了他的话,“快点走,今晚有的忙了。” 两人进了书房,里面灰突突的,只有书案和小榻干净些。 陆凌玥拿着手帕扇扇灰尘, “把月锦收了吧,有人给你收拾书房。” “玥儿休要再提……”顾梓霖脸色沉下来。 看他不情愿的样,陆凌玥心情莫名的好了,她亲自研墨。 叫来燕香,将购买的素贴码放在书案上,纤纤玉指捏着墨淀在砚堂里画圈。 顾梓霖一下子恍惚了,沈逸澜也曾为他研墨,白皙修长的手指,恬静的不发出一点声音, 陆凌玥拿出一份名单,递了过去。 “庄大人要在保障河办场游园会,这是邀请的名单。” 顾梓霖接过展开,大略的看了下,沈逸澜的名字排在第三,第一的是十三爷,第二个芷柔郡主,这三位一乱起来能把保障河拆了。 名单上,除了前两位全是绣坊的老板, 下面还有顾家彩云绣坊, “玥儿,彩云绣坊早就关了。” 陆凌玥点头,“正因为彩云绣坊关了,才最有发言权。” 顾梓霖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次的游园会可能是鸿门宴,委婉的阻止道: “保障河没修完,新植的一些花卉还不曾筹备停当,会不会怠慢了十三爷。” 第182章 明日不去后日还有别的 “贵人嘛!总是图个新鲜,留些白也好有别的话题。” 陆凌玥这些想法总能让顾梓霖感到意外,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机灵。 他提起小毫,写上正楷,按照名单,依次往下写, 写到沈逸澜的时候他越了过去,先写下面的,手法熟悉了些,才写回来。 ‘沈逸澜’三个字笔画有点多,很是斟酌了一番才动笔。 写完后仔细端详,心中一种温馨感慢慢升起, 在小榻上歇息的陆凌玥起身,睡眼朦胧的走过来。 顾梓霖不动声色的将请柬混在写好的请柬堆里。 “都写完了?” “差一成,你去睡吧!” 陆凌玥等着顾梓霖留下她,两人从怀孕起,没有行夫妻之事,小产后伤了身体,更是连温存都没有了,等了一会没有下文, “我有些困倦,先回去睡,你早点休息。” “好。” 顾梓霖嘴上答应着,低着头继续写着请柬。 陆凌玥缓慢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回头看时,顾梓霖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很久以前,记不得有多久,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是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她预感到她的霖郎离她越来越远,没有沈逸澜突然嫁给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对沈逸澜的恨又多了几分。 直到听不见脚步声,顾梓霖放下手里的小豪,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陆凌玥慢慢的跌下神坛,变成一个恶劣商人,皇商大掌柜的光环逐渐的崩塌。 请柬是送到沈庄的, 前厅里,沈逸澜拿到请柬的时候愣了一下,顾梓霖的字她认识,翻开里面才知是皇商大掌柜组织的游园会。 她看完递给周妈妈, “姑娘,皇商大掌柜和庄葫设的是鸿门宴,从粗布,素缎到现在的广陵锦,他们是拿这件事做文章,游园只是个幌子。” 半夏和连翘也奔过来看,“什么鸿门宴。” “是以皇商名义邀请的,不好拒绝。”周妈妈道。 连翘大声道:“陆凌玥没憋什么好屁,她也不怕肠穿肚烂。” 半夏道:“我们漂漂亮亮的去,十一姑娘换的新衣新发饰,又配了首饰,仙女下凡一样,姑娘也要打扮打扮。” 沈逸澜微笑着摇头, “应该是请了陵州所有的绣坊,到时候有可能打起来,穿那么漂亮,我是保护衣服还是保护我自己。” “啊?”半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阿旺叔不在还是不去了吧。” “去!” 高亢的男音自门口传来,进来的是神采奕奕的祝弘懿。 “没人敢欺负九姑娘,我也去。” “明日不去,后日还有别的。”沈逸澜点头,“明日连翘在家看铺子,周妈妈咱们带半夏去。” 连翘急了,“为什么不带奴婢去,他们欺负姑娘怎么办,您又不好意思骂回去。” 周妈妈道:“连翘和半夏去,我老婆子看铺子。” 也只能如此,半夏看铺子还是弱了点。 祝弘懿还要说点什么,却见四人商量完了,匆匆往后院走,想要赶紧离他远点。 仿佛听见半夏说:“快走,看十三爷癔症犯了,挺吓人的。” “哎!”祝弘懿还没说话,四人小腿紧倒腾,一会就没影了,“谁癔症,狗才癔症。” “真癔症了,都说自己是狗了。”落在最后的连翘说。 第183章 高调赴会 后院,沈逸澜的卧房里。 半夏将箱子底都翻出来了。 国丧刚过,颜色艳的刷掉一波,剩下的都是铺子里做的衣裳,五种素色的都有。 沈逸澜扫了一眼,“还是穿玉色的吧。” “姐姐穿我的吧,”沈逸菡抱着新衣裳进来,“娘说九姑娘穿的衣裳都是金子做的线,见了姐姐,都是最普通的衣裳,还没有我在铺子里拿的成衣好。” 沈逸澜眼睛一亮,“半夏,给十一姑娘打扮成一个小公主,最好将芷柔郡主盖过去。” “啊?”半夏本就胆子小,还要超过恶魔郡主。“还是不要了,被郡主盯上,菡姑娘可打不过她。” “傻丫头,九姑娘是在帮十一姑娘。”周妈妈说着,在九姑娘的妆匣里,翻出首饰开始往十一姑娘头上招呼。 又找了一套相对稍稍艳一点的淡粉色,沈逸菡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四人摆弄。 这种被姐姐们宠着的感觉真好。 翌日清晨,沈庄门口。 祝弘懿舍出来行宫马车,在沈庄门口停了半个时辰,等着十一姑娘打扮完毕。 沈逸澜一身玉色衣裳出来,装扮素淡,却也飘逸灵动。 她拉着妹妹的手,直接上了行宫马车。 这次沈逸澜没矫情,就是要借着这个给十一姑娘沈逸菡撑腰。 行宫马车刚启动,便有雅苑的小厮往保障河探路。 到了城东的保障河,马车早早让出了一条路,等着十三爷的车驾过去,他们再走。 沈逸澜和沈逸菡先后下车,手拉手往里走。 不远处柳家的主母,掀着帘子的手一个劲的抖,“这不可能,十三爷的马车,小蹄子在十三爷的马车上下来,姐妹俩都侍奉十三爷了?回去让清哥儿休了她。” 再往行宫马车后面看,一辆沈家的大马车紧跟其后,车上下来一个人,后面下来的人是十三爷, 先下来的人,看着这么眼熟。柳家主母一把将家主拽到窗前, “他爹快看,穿着浅灰绸缎的是不是清哥儿?” 柳家家主眼睛都直了,“清儿和十三爷坐一个马车?” 柳家主母气的半死,“我说怎么一去不回头,将小蹄子献给十三爷,也就你的好儿子能想的出来,不够丢人的。” 柳家家主脸色由青变紫,“不准胡说。”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开始打鼓了,庶出的就是贱坯子。 保障河沿线,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两岸垂杨柳随风摇曳。 大家下了马车,开始缓缓前行,一路上互相见礼,好不热闹。 放眼望去都是绣坊的东家和家里的女眷。 人群中顾家二夫人孟氏,三夫人罗氏,顾心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跟来了。 随着人流往里走。 再看身上的衣裳,是家里最好的,都是前三四年的样式,走在人群中,土的掉渣。 沈逸澜成亲的时候,送的礼物和银子都是三房自己拿着,林氏的搭搭就没了,担心顾家的重担落到另外两房身上,二夫人三夫人只得将没钱贯串到底。 这么好出风头的机会太少,没显摆上,哎!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还没到设宴的廊桥,便叽叽喳喳起来。 第184章 黑与白 一个面生的绣坊女掌柜道: “顾老夫人脸上的伤好些了吗?” 二夫人孟氏一见完全不认识,很明显是对着她说的,陪笑道:“好多了。” 现在顾家除了老夫人受伤出不得门,剩下三个半个陵州城都认识。 被认出来尬的不行。 “顾老夫人也够可怜的,要是彩云绣坊没关门,也能有口饭吃,也不至于去锦绣成衣铺去讨个说法......结果还被打破了相。” 打破了相? 坊间都是这么传的吗? 那太好了,人嘴两张皮,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三夫人罗氏赶紧附和道: “对对对,粗布高价收,素缎低价卖,绣娘都被锦绣成衣铺挖走了,几个月的功夫家底赔光了,老夫人实在没办法,走路都走不稳了,去锦绣成衣铺求着给条生路。” 这句话一下子引起了共鸣。 “我们家也是一样,粗布高价收,素缎低价卖,绣娘都被锦绣成衣铺挖走了,现在吃碗饱饭都费劲,赔着银子养活那些绣娘。” “绮罗绣庄也是,年前压的锦缎,被粗布顶的没做出去,现在还一仓库呢,哪有银钱做素缎。” 有人开头,谣言潮水一样席卷整个人群,没一会功夫,陵州城刺绣生意不好,全怪在沈逸澜头上。 又一位绣坊的夫人道: “仗着有十三爷撑腰,陵州的布价被她拿捏的死死的,弱一点的绣坊都死了。” 二夫人附和道: “就是,就是,我们家开了十几年的绣坊,今年连粥都没喝上。” 进来前,柳家主母见到儿媳从陵州城排第一的马车上下来,开始心绪不宁,平时耀武扬威惯了,突然之间收住,很不自在。 柳家的锦梦绣布庄生意只能比别家惨,见长子和十三爷一道,不管外人说什么,他们也是抿着嘴不说话,生怕有什么啰嗦连累到柳家。 “这不是柳家主母吗!听说你家儿媳被沈家九姑娘扣下了,当成那种人来养。” 大家心照不宣的都往明月坊的头牌那想。 柳家主母说惯了这种污话,一听就知道啥意思, 说到自己的儿媳妇,再不好也没给柳家丢脸,这帮长舌妇显然是故意这么说的。 这么说十三爷好吗?他又没在车上,显然是避嫌,他们不怕得罪了十三爷,处处给他们小鞋穿? “柳家主母,说话呀?” 点到柳家主母脑门子了,她不回答得罪陆凌玥,回答得罪沈家,憋的她难受。 “沈逸澜够下血本的了,昨天给你儿媳买衣裳首饰,拿了三千两的银票,这么豪华的马车都坐上了,这以后的银子长腿似的往家跑。” 四周的议论声更甚,很快蔓延到后面的队伍中。 柳家主母的脸由青变紫,胸口堵的难受。 陆凌玥在人群中默不作声。 不知不觉上了拱桥。 拱桥跨越两岸,拱桥的中间是廊桥两侧共四个凉亭, 空间宽敞,四个亭子四个大方桌,廊桥上放了屏风,分男桌女桌。 “十三爷到。” 雅苑的小厮很大声的喊,确保每个人听到。 本还热闹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家纷纷让出一条路, 虽让出一条路,还是尽量往前站,都想在十三爷面前露个脸。 第185章 走廊桥 祝弘懿缓缓走上廊桥, 一身玉色素缎,淡淡的梨花若隐若现,翩翩佳公子模样,不知道倾倒多少女人的心。 落后一步的是沈逸澜拉着妹妹的手,一个出尘灵动,一个艳若桃花。 这对姐妹花,仿佛踏着七彩的云霞,冰肌玉骨袅袅婷婷而来。 两人身上的衣裳,一个绣的是玉色梨花,一个是素色桃花,层次分明,还以为是折了一支真花贴在上面,都是绣坊出身,钱都跑到人家那里是有道理的。 再往后是小顾宅的王氏和李氏。 身上的衣裳,庄重典雅,有花开富贵之感。 接下来是沈家九姑娘的两个丫鬟,身上的素缎也是富家小姐穿不起的,之所以认识两人也是前几日锦绣成衣铺门前的那场大战,恐怕半个陵州城的人都认识了。 在后面是绫罗布庄的王齐和柳华清。 陆凌玥张望着,怎么没见芷柔郡主? 芷柔郡主的请柬是送到雅苑的,祝弘懿接过请柬,见小厮手里还一个,便多了一句嘴, 知道是送给芷柔的,他二话没说拿过来,吩咐小厮不得声张。 众人一一向十三爷见礼,那自豪劲就别提了。 能和十三爷一个席面,是祖坟上冒了青烟,这要是能说上话,单单这一件,就对的起列祖列宗。 柳父见自己儿子跟十三爷这么近,反而往后退,想起马车上主母的话,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对面的柳家主母,眼神没离开过儿媳妇,好似不认识一般,这是柳家的娶的儿媳妇吗?那个唯唯诺诺的小黑丫头,变戏法一样,白嫩的肌肤能掐出水来,身上的那件衣裳,锦绣成衣铺里要卖一千两。 沈家九姑娘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钱,定是让她勾引十三爷,她的路被芷柔郡主堵死了,拿妹妹收拢男人心。 知道芷柔郡主没来,才敢这么招摇,如若郡主在,非撕烂两个贱人的衣裳,拖出去打死。 二夫人和三夫人见沈逸澜这么风光,肠子都悔的青青的了,这要是不和离,小顾宅王氏和李氏的位置可就是她们的,要多威风有多威风,都怪顾老夫人非逼着二郎和离,二郎又是个脑袋瓜子轴住了,这么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祖上得积多少德才能娶到。 顾心菱的眼睛都粘在十三爷身上了,世界上怎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别人都道顾家二郎算的上再世潘安,跟眼前的人比,却不及他半分。 要不是顾及体面,女眷们都要惊呼出声,特别是未出阁的女儿家,恨不得自己就是被沈家九姑娘牵着的妹妹。 女眷们款款行礼,含羞带涩的。 祝弘懿朗朗道: “诸位为陵州的丝织业的发展做出的贡献有目共睹,今天主要是游园,有什么经验交流,共同进步。” 下面一阵恭维之声, 正待大家要落座时,一道尖锐的嗓门响起, “芷柔郡主到!” 众人脸色各异,有高兴的,有担忧的, 芷柔郡主身着三千两一件的彩蝶衣裳飞了上来。 翩翩的来到沈逸澜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沈逸菡, “这是谁家的姑娘这般动人。” 第186章 给河神当新娘 陵州待嫁的女儿们,最怕听见芷柔郡主夸人。 没半夏什么事,腿肚子开始抖,她是见识过的。 沈逸菡从小到大活的唯唯诺诺,连阿娘都很少夸她,怕夸的娇纵了去,被芷柔郡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面爬红霞,更显得娇艳动人。 旁边的柳华清看的眼睛都直了,平时就甚是喜欢,胆小甚微的,总有种想保护的欲望,这次表现出来的更是贵女的羞怯,矜贵的很。 芷柔郡主的下一句话,差点吓得他半死。 “长这么漂亮,不造福陵州的百姓可惜了,给保障河的河神当新娘子吧!让他少发几次水。” 嫁给河神不就是浸猪笼吗! 沈逸菡的脸刷的一下变了,柳华清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 众人短暂的唏嘘后,一点声音都没有,生怕芷柔郡主听见,编排个什么理由,丢了性命。 更有人暗地里欢喜,两个小蹄子活该,打扮成狐狸精模样,就知道勾引男人,早就该浸猪笼。 沈逸澜上前拉着芷柔的袖子道: “这么好的妹妹你舍得。” 在场的人一阵迷糊,两人不是死对头吗,怎么说话还拉拉扯扯的? 祝弘懿笑道:“郡主嘴上留情,十一姑娘很少出门,别吓到孩子。” “郡主息怒,”柳华清一揖到地,脸都急红了,“内人年纪小不懂事,有得罪郡主的地方柳某愿一力承担。” 此时的沈逸菡,躲在相公身后,不安的抓着他的衣裳,急得眼圈发红。 “噗嗤!” 芷柔郡主笑出声来, “成亲了?这么小就成亲不好玩。” 柳华清愣了一下,皇亲国戚都是疯癫或者发癔症的吗? 意思听明白了,他转过身拉着沈逸菡的手道:“郡主殿下是逗你玩呢!别怕!!” 在柳华清的安抚下,沈逸菡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她悄悄的探头去看了一眼芷柔郡主,马上又缩回去,头摇的像拨浪鼓,躲在相公身后怎么也不肯出来。 惹得芷柔郡主哈哈大笑。 廊桥上的几十号人这才发出点声音,有没看到热闹的有点沮丧,大多数人还是松了口气。 祝弘懿环顾四周道:“大家先坐下歇息下。” 逛了这一会,也确实累了,男女分开歇息。 芷柔郡主这边,左边沈逸澜带着妹妹,右边小顾宅的王氏和李氏,铺子大一点的家眷依次坐下。 动作快一点的也都离郡主近点,说起来和郡主一桌喝茶,那是多大的荣耀。 柳家主母还想着要不要过去,人已经被挤了出去。 不过去更好,免得被人说闲话,她找了个远一点的地方,屁股刚挨着凳子,就听见有人叫她。 正是儿媳沈逸菡向她摆手,“母亲这边坐。” 她的老脸一阵烧得慌,将头压的更低了,离郡主那么近不是找死吗! 沈逸菡叫了两声果然不喊了,她这正打算坐直了身体,耳边有人说话, “抱歉柳家主母,十一姑娘的丫鬟没跟过来,托我给主母递个话。” 柳家主母抬头,正是九姑娘手下的大丫鬟连翘。 第187章 找个侯府的姑爷 柳家主母脸上一热, 沈逸澜陪嫁过来的孙妈妈和小翠,都被关在柴房里,这是变相警告柳家吗? “劳烦连翘姑娘,菡儿她什么事?” “十一姑娘孝顺,是想叫您过去坐,与锦绣成衣铺和小顾宅亲厚亲厚。” 柳家主母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的站起,惭愧的满脸通红,菡儿真是个好孩子。 连翘不卑不亢续道:“十一姑娘年纪小,什么事都听九姑娘的,九姑娘说了,柳家主母无论做什么事,都是长辈,都是为柳家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即嫁给了柳家,便于柳家共存亡,反之亦然。” 柳家主母惊出一身冷汗,刚才真的是被怒气冲昏了头脑,芷柔郡主找个由头真治了沈逸菡的罪,他们柳家也好不了。 “多谢九姑娘提点。” 连翘转身前面带路,柳家主母小心跟随,一直到了沈逸菡身侧,已为她留出空位, 沈逸菡赶紧起身,给婆母见礼,柳家主母跟各位见礼, 小顾宅的主母王氏笑道:“柳家娶了房好媳妇,这么小的年纪便为婆家谋划,难得。” “叔祖母谬赞了。”沈逸菡娇滴滴的说:“是九姐姐教我凡事要为婆家着想,做事就有了考量。” 她边说边看向沈逸澜。 沈逸澜笑道:“菡儿学的快。” “喂!柳家主母,你的小儿媳太好玩了,借我玩两天。”芷柔郡主毫不避讳,“她们成亲太早了,再不玩过个一年半载当了娘亲,就更不好玩了。” 柳家主母不知如何回话,生怕说错了被郡主责罚,她求助的看向沈逸澜。 沈逸澜微笑解围,“菡儿在柳家可是宝贝,柳文吏一天见不着,丢了魂似的,反之也一样,你可不要拿他们开玩笑,一家子实诚人,当真的。” 沈逸菡被说的抬不起头来,一副娇羞的样子,惹得众人更加的喜欢, 同在一张桌子的,绣坊布庄大户,纷纷跟柳氏道贺,恭维话说的一箩筐 柳家主母长这么大,头一次被这么多有地位的恭维,腰板都挺直。 都是做生意的,跟头部说的上话,人家手指缝拉拉的都够他们做的了。 二夫人三夫人和顾心菱在另一桌脖子抻的都酸了,只听到嬉笑声,不知道人家说什么, 二夫人道:“菱儿,你二哥不和离多好,现在坐在芷柔郡主边上的就是你,和芷柔郡主搭上线,找个侯府的姑爷都有可能。” 她越是这么说,顾心菱越替她二哥后悔, 三夫人道:“以沈家九姑娘的条件,这么多提亲的都没找,有没有可能是等二郎去求她,怎么说也是二郎的错,求求兴许就成了呢。” 陆凌玥都气冒烟了,找她们来是给沈逸澜找不自在的,这可好都跑那边去了, 还要窜都顾梓霖复合,真是痴心妄想。 女人就是势力,知道沈逸澜有靠山,上赶着巴结,开始商量好的全忘了, 男桌那边是庄葫在操控,那些男人早就对沈逸澜不满,他们本就对绣品质量没太大重视,生意异常的惨淡。 第188章 蔡氏挑事 众人歇息了一会继续游园, 就是暂时撤了屏风,大家都是江湖儿女,没那么多讲究,开始自由活动。 说是自由活动,都聚在这没有散。 绮罗绣布庄的魏家主魏彭祖上次在醉仙楼吃了亏,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 魏家主母蔡氏因为没挤到主位那桌,正憋着气,他们的绣布庄能买十个柳家的绣坊,就因为有个庶出的儿媳妇,便坐到主桌,天理难容。 这会起来自由活动,芷柔郡主去找十三爷, 柳家主母也带着儿媳坐在亭子边上,柳华清陪伴在左右,很是亲近,柳父想法传统些,呆在原地没动,老远的见主母脸上笑盈盈的,还有不少大家族的人过去和她搭话,柳扶心中莫名的轻松很多。 醉仙楼的事情一发生,魏彭祖到家发了好大的脾气,连几个笨手笨脚的丫鬟都发卖了,蔡氏过的也是如履薄冰。 刚刚又没有和郡主坐上一桌,早气的肝都颤了。 见沈逸澜坐在亭子边,往河里撒些鱼食,惬意的很, 蔡氏几步走到近前道: “沈氏,你虽赚了不少钱,没有栖守道德,当街纵容恶奴打前婆婆,她只是被你门锦绣成衣铺逼的没了活路,撵走就好,何必将人打的破相。” 蔡氏和陆凌玥在凝绣阁密谋了大半天,必须逼着沈逸澜将刺绣样子交出来。 她这边开头了,大家伙将话题又绕到绣坊的生意上。 沈逸澜笑道:“这位夫人可能误会了,沈家的奴婢在陵州城是有名的明事理,当时有百姓和差役作证,人是她自己摔的,跟沈家无关。” 蔡氏呵呵冷笑, “谁不知道,官字两个口,谁给的银子多向着谁说话。” 连翘这暴脾气的,九姑娘心善,不好意思骂他们,蹬鼻子上脸了。 “这位夫人,说话要讲证据,”连翘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暴脾气,和颜悦色道:“衙门大老爷要都是向您一样全靠猜,天下不得乱套了。” “你......”蔡氏气的直哆嗦,“你一个下人,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定是平日里管教不严......” 这是想挑战恶奴的实力吗? 附近的夫人围了上来,柳家主母也过来凑热闹,这个蔡氏打压柳家的锦梦绣布庄由来已久,见她被下人怼好不痛快。 沈逸澜声音高亢道: “别人敬我一尺我敬别人一丈,凡事跟我沈逸澜打交道的都知道,我的丫鬟对这些人恭敬有佳,如若您觉得不舒服了,麻烦多自醒。” 柳家主母脸上一热,大概知道了沈家九姑娘的办事风格。 蔡氏还不示弱,“无德的品行还想嫁入大家大户,痴心妄想。” 连翘实在是没忍住,上前一步,大声道: “长着两只瞎比眼珠子,左眼站岗,右眼放哨的,就差嘴歪眼斜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家姑娘无德了,怎么你是我家姑娘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想嫁入豪门。” 四周一阵哄笑声,大多受过她欺负,见她被怼了,特别解气。 蔡氏气的浑身乱颤,一直高高在上,什么时候被一个丫鬟当着众人的面这般羞辱。 越生气越说不出来话。 第189章 上坟烧纸都没烧过这么的大的数 绮罗绣布庄的东家魏彭祖远远的看着, 气都要冲到脑门了, 这边的话题已经引到绣坊发展上,只得暂时忍下。 “十三爷,大家伙真的是被锦绣成衣铺挤兑的要黄摊子了。” 祝弘懿道:“沈氏做的很好,可以大大增强各绣坊布庄的积极性,吃老本就是死,陵州的丝织业比京城发展的都好。” 有些人认为是明晃晃的袒护,有些觉得这也是逼着陵州的丝织业向前迈步。 魏彭祖没了下文。 使劲的给柳父使眼色,柳父只得道: “十三爷,那沈氏操控布价,我们手里压着锦缎,自国丧开始,粗布和素缎的价格飙升,我们直接可以关门了。” 祝弘懿分析道:“大家年前屯锦缎,就是为了过年的时候卖个好价钱,每年大家都得了利益,今年出了国丧的事,素色卖的好,市场价有波动,很正常,就像是锦缎在过年的时候卖的好是一个道理,风险与利益共存。” 都是经商多年,这个道理自然懂,今年出了突发事件,沈家窥得先机而已,和粗布素缎涨浮无关,和眼光有关。 硬拿出来说事,也是庄葫大人逼的。 芷柔郡主道:“不能救急不救穷,大家还是专心研究绣样要紧。” 这边劝了半天白劝了。 祝弘懿大概知道了陵州绣坊的意思。 大声道:“我知道诸位不待见沈家九姑娘,整体来看,京城的绣活大多都跑到陵州,换句话说,她抢的是京城的生意,陵州城就是这个样子,陵州的税收比往年翻上一翻,沈逸澜功不可没。” 魏彭祖跟旁边的人小声的嘀咕, “一个税收能有多少钱,皇家就是偏袒大户。” 恰巧连翘经过,听他这么说不乐意了,声音可这嗓门灌:“九姑娘交的税,给你太奶奶烧纸都没见这么大的数。” 魏彭祖又被一阵抢白。脸成了猪肝色。 八成的人都听到,每三十两上一两的税,上坟烧纸都没烧过这么的大的数,沈氏是赚了多少钱啊! 众人的讨论又跑到税收上,惊讶于她到底赚了多少银子。 庄葫赶紧往回拽:“十三爷,现在陵州也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您给想想办法。” 祝弘懿道,“这样吧,雅苑劈出个院子,用来教绣娘刺绣,各家都可以送人过来,沈家九姑娘沈逸澜愿意辅导,能不能学会看各家的悟性了。” 此话一出,连翘半夏差点惊到下巴,九姑娘什么时候答应了。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沈逸澜,她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不答应就是无德,还不能草草的答应,不拿出点真本事,陵州城的人会说她敷衍了事。 “好,各绣坊派精英过来,沈逸澜愿意为陵州的丝织业做点贡献,让陵州的刺绣走出去,名满天下。” 下面的议论声又起, “这个办法好,咱们陵州拧成一股绳,将京城的活计都抢过来,大家一起发财。” “太好了,我们店的绣娘也可提升下,都是老样子,我自己都看不下去。” 陆凌玥也只好妥协,这个时候实在是陷害不动了。 第190章 醉仙楼的鸭血线粉汤 接下来的游园会, 成了为沈逸澜歌功颂德的表彰会。 大家见十三爷,芷柔郡主都站她这边,早墙头草一边倒了。 各家盘算着将家里未娶妻的儿郎在脑子里过一遍,就算没有亲生的也要过继个儿郎到名下,将财神爷沈逸澜娶到手。 祝弘懿都惊了,一个游园会下来,多了这么多的情敌。 一位年轻的儿郎来到沈逸澜跟前,一揖到地,“清沈姑娘到醉仙楼用饭,以表示感谢之情。” 祝弘懿一听就急了, 即便有芷柔郡主在也要争取一切机会, “这位兄台,沈姑娘晚上已有饭局。” 瞎子都能看出来谁大,张嘴就是兄台,挤得谁呢,!八百个心眼子。 祝弘懿赶紧吩咐备车,又叫上柳华清和十一姑娘,浩浩荡荡的往醉仙楼而去。 谁也别想单独约他的澜儿。 到了醉仙楼,行宫马车刚停下,里面的掌柜的带着伙计早出来列队欢迎。 先下来的是连翘,下了车放好马镫,沈逸澜下了车,接下来是半夏和沈逸菡, 芷柔郡主的大宫女一出来,有小太监赶紧拿起马镫,匍匐在地。 珠帘打开,尊贵的芷柔郡主终于出来了,玉足踏上太监的脊背,下了马车。 掌柜的还以为只有女眷,后面的沈家马车下来尊贵的十三爷和柳文吏。 全陵州城的人都知道十三爷对芷柔郡主最好了,连行宫马车都让出来了。 一群人呼呼啦啦上了三楼,要了最大的一个雅间。 芷柔郡主的大宫女,斟酌着郡主和十三爷的喜好,要了一个席面。 祝弘懿道:“一样的席面,下人们开两桌,连翘今天护主有功,赏。” “啊?”连翘有些惊讶,“奴婢一直这样,那岂不是天天有功。” 雅间内外嬉笑声一片,大家伙都跟着吃一顿郡主王爷一样的席面,希望连翘天天立功。 没一会,醉仙楼的掌柜带着伙计,亲自布菜。 祝弘懿往桌子上扫了一圈,道:“掌柜的可有鸭血线粉汤?” “这......”掌柜的有点为难,这些只有外面的摊子上卖,“要去外购得。” 祝弘懿道:“派人去买吧......来五碗,带上辣子和醋。” 掌柜的答应着,派人去地摊上买。 芷柔好奇的问:“十三爷最喜欢吃这些民间的东西,这个好不好吃?” 祝弘懿道:“就是又酸又辣。” 沈逸澜坐在芷柔郡主身侧,心照不宣的闭了嘴。 没一会,席面还没上齐呢,鸭血线粉汤先上来了。 祝弘懿和沈逸澜,像看到宝贝一样,放上一大勺辣子,一大勺子醋。 唏哩呼噜的一点形象不要了,没一会吃的大汗淋漓,皇家威严和贵女的矜持全部要了。 两人吃的差不多了抬头,看见一桌人都看着他们两个吃。 祝弘懿问:“你们不吃的吗?” 他往各人碗里看,只有柳华清吃下去几口。 祝弘懿也没客气,端过芷柔郡主面前的那碗,辣子醋放完,接茬吃。 沈逸澜也没吃够,拿过妹妹沈逸菡面前的碗,只放一点辣子和醋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这两个人怕是有什么大病,醉仙楼最高的席面,不如两碗满大街都是的鸭血线粉汤,还不是正宗的。 第191章 顾梓霖的良药 陆凌玥搭了银子,莫名其妙的成全了沈逸澜的美名,回到家的时候,脸黑的像锅底。 回到家后,主屋里的茶碗碎了一地,燕香怯生生的站在角落里不敢收拾。 顾梓霖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安慰的话都没了, 怡景园的动静过大,顾老夫人在床上养伤,不由得叹气。 对冯妈妈道:“等月锦好点了把亲事办了,沈氏是不可能回来了,陆氏就是个败家的,就知道天天砸东西,霖哥儿连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 冯妈妈也不好说什么,这件事她要是说错了,陆凌玥能直接将她发卖了。 “老夫人,咱们跟着掺和吃的亏还少吗?还是年轻人自己说了算吧。” 顾心菱急道:“二哥哥怎么不试试,公子哥排着队约沈氏,没一个有二哥哥帅气的。” 二夫人也道:“是呀!年轻人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万一沈氏还想回来,咱们给二郎纳了妾,把人家惹到了,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三夫人道:“二郎还是要多走动走动,有什么困难帮一把,下人的关心哪里能和家人相比,我看沈氏拒绝了那些年轻后生的邀请,和芷柔郡主一起走的,这以后要是搭上关系,家里的哥儿姐儿可都是好姻缘。” 二夫人续道:“咱们彩云绣坊关门,布匹赔了银子,是咱们不会做生意,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能怪沈氏,那些大绣坊大布庄,赔了几年的利润,咱们算什么。” 三夫人脸上多了兴奋:“以后沈氏想要个孩子,也不能随便找个人生去,咱们二郎勤跑着点,总有希望。” 三人从游园会回来,像变个人,记得之前沈逸澜都是被埋怨的,现在讲起来,亲热的仿佛没和离。 顾梓霖在门外听到了,犹豫了一会没进去。 两位夫人和自己的妹妹,仿佛是起死回生的郎中,给他开了一剂救命的方子,只要他遵医嘱,假以时日,说不定还真成了。 手心里摩挲着长命锁,思虑再三,他不能这样放弃,目前能做的就是做出点成绩来,让沈逸澜刮目相看。 下定了决心,他的脚步都轻盈了,直接往书房走去。 陆凌玥在主屋里更气了,早派了燕香盯着,见顾梓霖回来后,连屁都没放一个,直接去了书房。 环顾四周,能摔的都摔了,一副破败的景象,她陆凌玥什么时候把日子过的这样,家不像家,相公不像相公,出嫁前的美好憧憬荡然无存。 陆凌玥深吸一口气,这一切都是沈逸澜造成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走着瞧。 她也是个皇商大掌柜,再不堪也是身份尊贵,沈家归了皇商的铺子有很多,那群狗腿子就请好吧。 倒要看看沈逸澜能帮多少。 她有十里嫁妆又怎样,她有锦绣成衣铺又怎样,这么多人张着嘴等着吃饭,看她能撑到几时。 扰乱皇商经营,陵州经济大乱,到时候看十三能帮她,还是芷柔郡主能帮她。 第192章 柳家主母上门 北城外,沈庄。 柳家主母在大门前等了一个时辰了,还是没人开门,沈家的下人都是这么跋扈的吗? 三天前游园会结束后,各家绣坊要将柳家的门槛踩平了,就连绮罗绣庄的蔡氏都登门了,礼单收到手软,恭维话说了一箩筐,沈家说不上话的,都想在柳家得点消息。 柳家家主像做梦一样,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送礼的,庶出长子柳华清和十一姑娘成亲时,也没收这么多的礼,赶紧登记造册,以后好还礼。 柳家主母更是将孙妈妈和小翠放出来,好吃好喝的招待,将家里最好的院子收拾出来,换了家具,都是迎接贵客的配置,这以后和沈家来往,有可能芷柔郡主还会来,不能怠慢了贵客。 又给冯妈妈和小翠配了两个小厮和两个粗使的丫头。 今天好不容易有了点空,备了厚礼先去的锦绣成衣铺,主家都没在,他们只得来了沈庄。 里面像没人住一样,一点声音都没有。 又等了一个时辰,来路一个马车队缓缓靠近,在沈庄前停下,为首的敲门, 等着的空,柳家主母问,“请问是沈家的护院吗?院子里没人。” 车队为首的道:“我们是送货的,沈家十一姑娘订的黄花梨的家什,送了两天了,今天是最后一趟。” 柳家主母眼睛发亮,都用上黄花梨的了,一件家具顶他们一屋子还有富余。 没一会,门房将大门打开,车队缓缓往里进,柳家主母跟在车队后面,被门房拦住了, “这位夫人,家主不在,您还是换个时间来吧。” “我是十一姑娘的婆婆,麻烦通报一声。” “柳家主母?” “对。” 门房道:“九姑娘吩咐过,她们不在的时候,柳家主母可以去‘菡香苑’去等,什么时候回来没一定, “好,好,好!” 柳家主母嘴都咧到腮帮子了,主人都是不错的,就是家奴太过嚣张。 她摆摆手,叫车夫将装了厚礼的马车驾进来。 门房赶紧摆手:“不能进,沈庄有规矩,不收外面的礼物。” 柳家主母瞎掰道。 “都是些馆子里的吃食,没什么东西。” “停,听不明白话,赶紧拉走,如若再进你也别进了,我这关门了。” 柳家主母只得作罢,将马车安置在门口,进了院子。 她跟着送货的伙计往里走,进了一个挂着菡香苑匾额的院子。 院子不大,却很精致,院子里是最时兴的园林景观,主屋和卧房里的家具除了黄花梨就是紫檀的,摆设都是玉华阁的精品,有几样都是柳家主母喜欢没舍得买的,只有看看的份。 两个粗使的丫鬟正在擦拭,幔帐和寝具都是上乘的,衣柜里的衣裳都是绫罗绸缎, 柳家主母看傻了,皇宫里也没这么奢靡,一个丫鬟走过来,“这位夫人,请到前厅叙话,这里是十一姑娘的宅子。” 柳家主母端起派头,大声道:“我是十一姑娘的婆婆。” 几个丫鬟放下手里的扫帚,抹布,走过来围着她看,指指点点的一句好听的没有。 第193章 沈逸澜为妹妹撑腰 柳家主母没想到, 沈家的丫鬟不仅连翘会骂人,其他人也不给客人留半点情面。 “你就是苛责十一姑娘的婆婆,你还有脸来,十一姑娘在柳家黑瘦黑瘦的,您这心可够狠的。” “十一姑娘柔柔弱弱的,你怎么忍心掐她,沐浴时候都看见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她不让我们跟九姑娘说,养了好些日子才没那么明显,十一姑娘是怕柳姑爷为难,你长点心吧!” “请夫人出去吧,这个家还是九姑娘做主,她可没说允许你进来。” 哪有跟客人这么说话的。 沈家的仆从最是嚣张, 无论是天王老子,还是豪门贵胄,都不怕得罪,在他们眼里都没有九姑娘重要。 柳家主母就这样被轰了出去。 她后脚刚出了沈庄的大门, “咣当!”大门关上, “哗啦!”上了锁。 “哎!”柳家主母慢走一步,后脚跟秃噜皮了,“狗眼看人低的玩意,我可是你家姑爷的母亲,怎么说也是主子。” 门房在门里低头啐口唾沫,“呸!你算哪门子的主子,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门房一点没收着音,故意让外面的人听到,气得柳家主母直哆嗦。 要是在以前,早就破口大骂,让左邻右舍的都知道,这次只能灰溜溜的走了,以后还是去铺子,那里人多,不能撵人吧! 柳家主母的马车刚离开,门房便打发小厮往里送信, 内院书房,沈逸澜坐在书案前,画着绣样。 沈逸菡好像坐锅上了,起来坐下无数次,书房里来回的踱步,鞋底子磨掉一层。 直到半夏回来报,柳家主母走了,沈逸菡松了口气,拉着半夏问: “母亲是否恼怒?” 连翘恰巧进来,道: “她恼怒个屁,这几天不定收多少礼呢,十一姑娘以后就住沈庄,看她怎么欺负你。” 十一姑娘当然乐意,柳华清也愿意过来住,两个人的日子过得掉进蜜罐里了。 要是孙妈妈和小翠也过来就更好了。 她小跑到书案前,拽着沈逸澜玉色的袖子摇晃, “九姐姐,我想孙妈妈和小翠了。” 沈逸澜放下小豪,笑道:“菡儿放心,现在柳家主母定是收拾上好的院子,将她们两个请回去,好吃好喝的招待。” 住在沈庄,沈逸菡是非常乐意的,有点担心时间久了,相公待的不自在,又不是上门女婿,总觉得矮别人一头。 沈逸澜猜出她的小心思,安慰道: “十一姊妹不要急,咱们要让柳家主动要求分家,到时候你和柳文吏可以正大光明出去住,买个离衙门近一点的院子。” 沈逸菡小脸通红,“谢谢九姐姐。” 连翘补充道: “不能跟你相公说。事成了再告诉他。” 沈逸澜点头表示赞同, 这不是好事吗?连最亲密的人也不能说,沈逸菡不明白为什么,就是听话照办。 柳家主母回到家,一进门就向柳家主倒苦水。 “怎么办?去沈庄连菡儿的面都见不着,那里的下人,一比一个狗眼看人低,我带去的厚礼,门房就拦下了。” 第194章 雅苑的学馆 柳家家主叹了口气, 现在连长子也不回家, 每日散衙,匆匆的坐上沈家的马车在关城门前出北门。 见到父亲在衙门口,只寒暄两句就走了。 “清哥儿是记恨我们苛责了菡儿。” 柳家主母脸子撩了下来,“他一个庶出的长子,还学会记恨了,害得弼哥儿只有嫡没有长的身份,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只要一吵架,准定绕到这个问题上,经过了一些事,柳父以忍无可忍。 怒道:“分家算了,让他们出去过,柳家老宅就你儿子一个独苗苗,想当长就长,爱当什么当什么。” 柳父说完,拂袖而去。 这哪成! 以后绣庄还要靠着沈逸菡,再说清哥儿在衙门里当差,总归是仕途,万一哪天被县官大老爷提拔了,那可是柳家的荣耀。 想到这,柳氏去库房重新挑选礼物,因为今天拿过去的,和菡香苑的比连个屁都不是,拿出来摆不够让沈家的丫鬟笑掉大牙。 一切准备就绪,又去院子里,给孙妈妈和小翠换了两床新被子。 孙妈妈还好些,小翠惊的合不拢嘴。 “孙妈妈,柳家主母是不是神志不清,怎么舍得往咱们身上花银子。” 孙妈妈笑道:“十一姑娘出嫁前,沈老爷子说过,有事情找九姑娘,那柳家大郎上门就没回来过,没两天就有贵妇上门,定是九姑娘开始管这件事了,咱们安稳的等着就成。” 小翠点头如捣蒜,乖乖的等着。 孙妈妈以前是跟着周妈妈办事,十一姑娘出嫁前调过来的,当时很是闹腾了一阵,沈逸菡的阿娘。非要菡儿的奶妈跟着,被沈老爷子拒绝。 老爷子当时说,有她们在,菡儿永远也长不大,打铁还需自身硬,不然一个庶出的女儿,怎么在柳家立足。 午时一过,雅苑里忙乎起来。 在临近大门的一个院子,办成了一个学馆。 沈逸澜第一天过来当先生,真的有很多人捧场。 祝弘懿早早的搬了把官帽椅,摆上几案,煮起了在沈庄拐来的普洱茶。 绣坊的的东家是落不下,还有铺子里的绣娘,屋里坐的满满当当。 沈逸澜沉着应对, “咱们陵州三步五步就一家绣坊,布庄,就算咱们每天都穿新做的衣裳,恐怕要上午一件,下午一件都供得上。 咱们有最好的桑蚕丝,织出最漂亮的广陵锦,上面有织出来的花纹,越来越细腻。 某种意义上来说,刺绣有点画蛇添足,而且工期长,刺绣只适合本地和周边, 我们守着大江,水路,陆路都可以往外走,” 下面议论声一片,大多对这个建议早就蠢蠢欲动,开国三十多年,才算刚刚稳定,也该往外走走。 后面喝茶的祝弘懿道:“咱们可以将布庄绣坊集中,最好一条街,外面行商的,也好在一个地方进货,省去奔波之苦,门面做布庄,巷子里做大车店。” 这些说起来容易,国丧期间谁敢贩卖这么艳丽的广陵锦。 行商很辛苦,但这种集中起来,让外面的人进来买,可是省了辛苦和银钱。 第195章 虎口拔牙 沈逸澜讲了一下午, 一句没说绣品样子和绣坊的事。 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 陆凌玥和庄葫在门口没挤进来,抻着脖子听的若隐若现。 都是骗人的鬼话,陆凌玥冷哼道: “都是些假大空的想法,一句没提教授绣样子的事,这帮傻子真好骗。” 庄葫听她这么说,也不仔细听了,游园会一折腾,内务府骂过以后,凝绣阁上交的银钱太少,就这么一了百了了。 “这沈氏厉害,陈阿旺被缉私营抓了,照样风生水起,有定力。” “她那是硬撑,用不了多久,连窝端了,看她哭都找不着调。”陆凌玥的嘴就是硬。 晚霞映衬了半边天,大家陆续出了雅苑,凝绣阁的扈兰月留到最后。 她哭着向沈逸澜行礼,“九姑娘,我们姐妹几个真的待不下去了,现在陆凌玥非要在广陵锦上刺绣,搞的绣娘们无从下手,绣的慢也要被训斥,还有云锦布庄的田掌柜,前些日子来凝绣阁送货,他们那里天天折腾,库房都倒腾三遍了,伙计们天天忙活到半夜。” 沈逸澜怎会不知,银子都送去两回了,却没想到田掌柜那里这么快也遭殃了。 “扈姐姐,你们现在属于皇商,真的跑到我的绣坊里来,很快沈家就多了一项罪名,扰乱陵州的商业。” “那怎么办?” 扈兰月的金疙瘩不要钱一样往下掉。 沈逸澜安慰道:“先回家休息几天,实在撑不住,就辞了,接点散活计维持一下,事情冷一冷再说。” 得了指点,扈兰月像吃了颗定心丸,心情放松了下来,盘算着几个人怎么个走法。 学馆里的人都走远了,沈逸澜坐下来连着喝了几口茶,看着祝弘懿道: “扈姐姐她们人不少,不能直接去我那,太显眼了,想想别的办法?” 沈逸澜说的沉重,她是真的想有人帮忙。 “好,我来想办法。” 祝弘懿豪爽的答应下来,这可是澜儿真正意义上的求人。 沈逸澜谢过之后问:“让陵州的丝绸走出去,你是不是早想好了?” “是咱们心有灵犀。” 祝弘懿笑的有点腼腆,续道: “澜儿的广陵锦大批量往滇南走,会被有心人利用,这回大家都往外走,澜儿在往别的方向放点烟雾,就不会有人盯着你不放。” 沈逸澜鼻子发酸,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是早知道自己有这个想法,才有意弄个学馆出来,为她所用。 心绪稳定了会才说: “谢十三叔。” 祝弘懿抬手抹去她脸上的金疙瘩,道:“我又不是外人,谢什么谢。” 沈逸澜捋捋前后,仿佛一切都在祝弘懿掌握之中,包括想借着军需为沈家伸冤,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祝弘懿提起茶壶为她的茶碗续上,道:“扈师傅受了委屈,你怎么想?” 沈逸澜叹了口气,“这些人要吃苦了,陆凌玥要在虎口拔牙,她定是想我不可能不管他们,又不能直接任用他们,来拖死我。” 终于把皇商大掌柜逼到这份上了。 第196章 顾梓霖送礼 陆凌玥的一番操作下来,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别说庄葫,内务府都绕不过去。 到时候将帽子往她沈逸澜脑袋上一扣,谁都救不了她,同时皇商的铺子毁了,陆凌玥也别想好过。 斗来斗去,谁都没好处。 她是有多恨沈逸澜,九姑娘百思不得其解。 祝弘懿招呼行宫马车,打算送沈逸澜回去, 沈逸澜笑道:“十三叔的胆子越发的大了,不怕芷柔郡主跟你闹。” “那个,”祝弘懿有点尴尬,“芷柔郡主就那脾气,我不睬她就是。” “还是算了,” 倒不是沈逸澜矫情,上次在京城被芷柔郡主追着跑,马车上的接触,吃鸭血线粉汤的尴尬,和十三爷一处待着,总觉得气短。 祝弘懿也没再坚持,家里不太张扬的就是芷柔郡主买的小马车,只能坐它了。 在祝弘懿的坚持下,两人坐上一辆马车回了锦绣成衣铺, 还没到地方,远远的看到门口围了一堆人, 她在马车上没下来,车窗的帘子掀大一点。 之间锦绣成衣铺门前,被扔出来大小的盒子, 顾梓霖在收拾整理那些盒子,都是笔墨样的东西,看得出他很会送东西,经常画绣样的沈逸澜非常喜欢这些笔墨纸砚。 连翘插着腰站在门前,说话可着嗓门灌。 “顾梓霖,你再来,脑浆子给你打出来。” 顾梓霖也不做声,弯腰收拾地上的东西,握着摔坏的砚台一个劲的可惜,澜儿就喜欢这家的。 顾心菱也跟了过来,知道二哥哥嘴笨,一定被连翘骂出来。 果不其然,她从马车上下来,挤进人群。 大喊道:“连翘,东西不是送给你的,你没有权利扔出来,澜姐姐喜欢我二哥哥,说不定就收了呢!你一个奴婢做什么主。” 连翘觉得顾心菱就是打不死的蟑螂,不管怎么骂,休整两天,跟一切没发生似的,重新再来一遍。 连翘皱着眉头,大声道: “顾心菱真不愿意骂你,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你太奶奶不给你托梦了,改招手了,你出现幻觉了,我们家姑娘什么时候喜欢你家的大傻子,林氏是不是生你们兄妹的时候没拿住掉地下了,摔坏了脑子不要了,把胞衣养大了。”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华佗看了都摇头。 围着的众人哈哈大笑, “这不上次来的那个,娶猪都不娶她的泼妇吗!” “对对对!就是她,大家伙听听,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说的都是什么话,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没有。” 顾心菱气的,本想不露面,这下好了,她在陵州城又成泼妇了。 骂人顾心菱比不过连翘,只有干张嘴说不出来话。 顾梓霖收拾完地上的东西,拉着顾心菱往外走, “二哥哥,你说话呀,她骂我们是傻子。” “是就是吧,人家又没说错,咱们回家去。” 两人上了顾家的马车,和沈逸澜的小马车,擦肩而过。 自始至终,祝弘懿紧张的看着沈逸澜毫无波澜的脸,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今日非问清楚不可,他掀开门帘对车夫道: “去沈庄。” 第197章 吐露心声 北城外,沈庄暖阁。 祝弘懿牵着纤白的小手从外面匆匆进来。 他将沈逸澜安置在罗汉床上规规矩矩的坐好,他拉过一把椅子在她对面坐好。 郑重其事道:“澜儿,今日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不准跟我弯弯绕。” 沈逸澜笑了,“什么事这么庄重?” “不准笑,”祝弘懿表情严肃,“澜儿老实答,我老实的问,可好?” 沈逸澜收起笑容,扳起脸来,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忍不住又笑, “你癔症好了吗?” 祝弘懿叹气,怎么一点不严肃,打算跟她说正事呢,翻了个小白眼委屈道: “我的癔症是好不了了,还不是因为你被薛护卫和柳文吏笑话。” 真的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癔症不癔症的,沈家的饭菜又没给他下药,关她沈逸澜什么事。 “以后不要来沈庄用饭,看饭菜里不干净,入不了你堂堂王爷的嘴。” “澜儿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知道。” 祝弘懿认怂,“你对,你都对行了吧!” 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道: “澜儿可有心仪之人?” 沈逸澜面上也沉下来摇头。 祝弘懿有点小失望,还是不死心,问:“这么多年一个也没有吗?顾家二郎呢?” 沈逸澜委屈道:“我都忙死了,哪有空往后生脸上看,他们哪有赚银子来的舒坦。” “顾家二郎呢?” “在沈家老宅,他就是太安静了,我多看了他两眼,祖父就订下了,现在想想,是祖父想让我在顾家验证这么多年学的东西,顾家只要有银子拿就不会管我,谁想到出了这么多意外,现在结果是一样的,我还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生为女子,干点事情,怎么这么多波折,要是他早点出现,澜儿也少受点委屈。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可喜欢顾家二郎?” 沈逸澜想了想,又想了想。 她这一犹豫,祝弘懿急了,想听又怕听到,忐忑的不要不要的。 “顾家二郎在样貌上,在陵州算上乘,字写的漂亮,温文尔雅的,就是性格软弱,这也不能怪他,顾老夫人太强势,母亲被夹在中间难做人,什么事又都依仗顾老爷子惯了,老爷子一没,顾家也就垮了,养出一大家子软弱的,没人能撑起来,林氏能做点事,架不住顾老夫人横扒拉竖挡着,孙子辈的更别提了。” 说了一大堆,没说到点子上。 急得祝弘懿拿起桌子上的凉茶连着喝了两碗,重新坐下来,道: “所以呢?你喜欢他吗?” 沈逸澜摇头。 “那就是不喜欢喽?” 沈逸澜摇头。 “嗨!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看他着急的样子,沈逸澜笑出声来,“从未喜欢过。” 祝弘懿有点激动,身体不受控制的站起来,在地上来回的踱步, “从未?就是说见的第一面开始到现在。” 沈逸澜有点纳闷,问了半天就这,他想干嘛?不会有相熟的郎君看上了,让他来打探消息? “对从未喜欢。” 第198章 愚笨的沈逸澜 “十三叔,哪位郎君想打听我的消息?” 沈逸澜很认真的说, 听明白了,祝弘懿鼻子差点气歪了,任谁相看都可以,怎么就不能是他小十三? 委屈是委屈,得知她没有喜欢的人,欣慰又失落,他小十三这么没存在感的吗?就算现在没有,在海上飘了半年,也该有点情分吧? 祝弘懿本想慢慢俘获她的芳心,谁想她这么愚钝,看着百精百灵的,对别人喜欢她这件事上毫无心肝,现在再不下手,被哪个手快的抢了先,拽跑了都有可能。 “你能等我吗?” 沈逸澜听着一愣,眨巴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道: “等什么?” 祝弘懿一边庆幸她迷糊,一边又想她怎么不机灵一点点。 祝弘懿真怕说了实话吓到她。 委婉道: “沈家老爷子于我有恩,他老人家花了一千两黄金将我从杀手那赎回来,带着我出海躲避追杀,担心水手里有杀手,让我每天在大太阳底下晒得越黑越好,什么粗活累活都要干,磨了满手的老茧,这才逃过一劫。” 这段经历是亡命天涯,难过的时候真想纵身一跃一了百了, 一间普通的船舱的窗户,会时不时突然打开一条缝,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向外张望,中午没人的时候,窗户会开大一点,一个小不点坐在窗台上,挥舞着手臂,逛荡着小脚丫,有人过来,吓的魂都没了,赶紧跳进舱里,关上窗户。 滑稽模样总能逗笑他,发现这个秘密后,窗下偶尔会多一袋子梅干,一袋杏脯,有烤鱼的时候他会敲敲窗,有些发红的婴儿肥小手伸出来,拿了就跑,还能听见里面咯咯咯的笑声, 那段日子是祝弘懿最欣慰的存在,打那以后,无论遇到什么难事,只要想想那张洋溢着笑容的小脸,还有那句‘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一切的苦恼不算什么了。 所以呢? 祝弘懿憋了一会才道: “我想照顾你一辈子,沈家都在滇南,这边的姐妹也要管,澜儿身边也没个亲人照顾,嫁给我可以两处跑,想干什么干什么,母亲也喜欢你。” 说完一席话,祝弘懿松了口气,憋在心里好久了,讲出来就是舒坦。 “啊?” 沈逸澜没想到是这样一套说辞,还以为堂堂十三皇弟要保媒, “额……额……” 沈逸澜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我……没考虑嫁人,你是十三叔,也算亲戚了,照顾我也是可以的,不用这么麻烦吧!” 这算拒绝吗? 祝弘懿急了,“谁要当狗屁的十三叔,以后有了王妃,还怎么照顾你,只有娶了你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还是不用了吧,你是王爷,以后妻妾成群的,我还要做生意,每天很忙的,没时间摆弄她们。” “我就娶你一个。” “还是麻烦,周太妃只想让我做你妹妹,听她老人家的就行,” “是澜儿要陪我一辈子,不是太妃陪我一辈子。” “芷柔郡主怎么办他父亲可是国舅,我可不想得罪她,沈家就剩妇孺,她会像捏小鸡脑袋一样捏死我们。” 第199章 等就等吧 祝弘懿知道阻力重重, 什么都阻止不了他娶沈逸澜,天王老子都不行! 只要她本人同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所以,你能等我吗?” 沈逸澜斟酌了下,今天不给出答案,看来是完不了, “等倒是行,会不会太麻烦了,做我的十三叔或者兄长一样可以照顾我的……皇帝用你来平衡各方势力,王妃的人选早就订成芷柔郡主了,陛下不可能让你娶我,你要违抗皇命吗?” 困难总比想象的多,这些只是能想到的,前路太过崎岖,沈逸澜心有余悸,续道: “如果我一定要为沈家翻案,藐视先皇,陛下更不会允许你娶我。” 祝弘懿心中酸酸的,从海上回来,他收敛锋芒,就是要远离政事的漩涡,如若想娶沈逸澜,不光是和各方势力斗争,还有妥协。 “澜儿,你愿意等我吗?其他的事交给我。” “啊?”沈逸澜不情不愿的,还要折腾,“我没想过嫁人,等就等吧,等着等着你要是有喜欢的了,就当我没等你。” 这是什么话? 这叫等吗? 祝弘懿郁闷的不行,只得妥协道: “我当你答应了,以后不准喜欢别的男人,有喜欢你的要学会拒绝,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送的礼都收。” 最后一句话听明白了,是不让她收顾梓霖的礼物。 这个能做到,本就没想收他的礼。 “我给你的玉佩呢?” “什么玉佩?” 祝弘懿的脸由红变紫, “盐课门口给你的。” 沈逸澜眨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想了想,道:“我的首饰都是半夏收着呢!” “晚上找到戴上。” “不行,突然跟半夏要首饰太突兀了,她会怀疑的,这件事不好跟他们说吧?” 祝弘懿想到是实质性问题, “对不能说,要是芷柔郡主知道了,对你不利。” 沈逸澜嘟着嘴,跟和自己亲近的人要说谎,真的很不自在, “我就说多麻烦,不然你还是换个人吧!” 怎么说着说着又反悔了, 祝弘懿急道:“暂时,暂时好不好,我把问题都解决了,再和大家说,我们去滇南和祖君汇合。” 提到以后要去滇南和沈家的族人生活在一起,沈逸澜还是挺期待的。 “那行吧,就暂时不告诉他们。” 这种喜悦的心情不能与人分享,憋着多难受。 沈逸澜不死心的问:“周妈妈也不能说吗?” 祝弘懿脸色一下子白了,“告诉谁也不能告诉她,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我小姨,她知道了,周太妃也就知道了,那是她亲姐,不会帮你瞒着的,不准告诉她。” 十三叔少有的被吓到了,沈逸澜坏笑道: “以后你要是不听话,我就告诉周妈妈。” “祖宗,我以后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万一我忘了听,澜儿要提醒我,不准告诉她。” 祝弘懿低三下四的,哄媳妇开心容易吗! 两个人面对面,手拉手,就这么坐着,沈逸澜尴尬的不行,这人没有事情做的吗,咋还不走啊。 “连翘他们快回来了,你回去吧!” 祝弘懿依依不舍道:“我想住外院。” “你不回去,我告诉周妈妈。” 第200章 你可愿意吃这个苦 沈逸澜算是知道他软肋了。 拿周妈妈吓唬他,百试百灵。 祝弘懿后退两步,双手抱拳,一揖到地。 “祖宗,我走了,千万别在周妈妈面前露出端倪。” 沈逸澜看见他被吓到的样子就想笑,直到她点头了,堂堂十三皇弟才出了暖阁。 聊了这一会天,她的脸上一阵热,一阵热的,赶紧叫丫鬟打了盆水,使劲往脸上撩水,凉快凉快。 今日去雅苑当学馆的先生,是行宫马车去接的,铺子里实在太忙,她一个人去的。 祝弘懿这才有机会向她袒露心声。 沈逸澜也懵懵的,没想同意的,怎么稀里糊涂的就上套了。 刚洗漱完,卸了发髻,半夏和连翘就进来了,身后跟着周妈妈和沈逸菡。 沈逸菡在参加完游园会之后,吵着要去铺子里学东西,像九姐姐一样威风。 柳家主母来了两次,沈逸菡在大绣房,人还是没见着,看着锦绣成衣铺这么好的生意,眼珠子都要掉地上了。 想着当初沈家九姑娘来柳家是送了礼的,她脑瓜子一热,给扔了出去, 现在肠子都悔青了。 接下来就是等中间人上门,开始谈条件了,还要看菡儿的意思。 沈逸澜拉着妹妹的手道:“菡儿,要让你管起柳家的绣布庄,你愿意吃这个辛苦吗?” “啊?”沈逸菡没想到九姐姐是这么打算的,“我行吗?” 沈逸澜笑着点头,“孙妈妈挺厉害的,管几个绣娘没问题。” 沈逸菡又没主意了, “孙妈妈是祖父派给我的,阿娘还因为这个,和祖父大闹了一场,行吗?” 周妈妈笑道:“孙妈妈别看平时板着一张脸,人很好的,不端着点,怎么管束下人。” 今天做的打算,以后可能去滇南,这边的姐妹还是要能安身立命才放心。 沈逸澜鼓励道:“你那边还要晾一下柳家,等分家和铺子的事谈完了,姐姐这边有可用的人给你,孙妈妈管家,你先跟着学就成,至于经营方面,跟着锦绣绸缎庄走就行。” “我全听姐姐的。” 沈逸菡还是跃跃欲试的,以前在沈家,母亲总把她关在屋子里,说她出去惹人嫌,嫁人后,柳家也是这一套说辞,这也是柳华清能和她说到一块的原因,两人在屋子里,写写字,聊聊天的, 每天做的事就是等柳华清散衙,闷都闷死了。 来到沈庄,九姐姐不让她出门,是想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穿上锦绣成衣铺的衣裳,就是个活招牌, 要说沈逸澜站在那是,举止端庄,仪态娴雅,沈逸菡就是娇憨伶俐,灵动之姿惹人怜。 这对姐妹花成了时样的先行者,官家小姐,富家千金都跟着两人的穿着走。 吃过晚饭,沈逸菡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半夏将沈逸澜明天要穿的衣裳找出来,是件米白色的。 沈逸澜道:“夏夏,我要穿玉色的。” 从声音听上去像是捏着鼻子说的, 半夏最受不了这个,玉色那件天天穿,洗的都有些旧了,虽说不乐意,还是给拿了出来。 沈逸澜见周妈妈和连翘在讨论事情,对着半夏小声道: “半夏,把放起来的妆匣拿来,我想选两件首饰。” 第201章 九姑娘也癔症了 书案边的周妈妈, 往九姑娘这个方向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是应该打扮打扮,听说游园会好多年轻后生都看上了九姑娘, 做了学馆的先生,这可是个机会,赶紧划拉个好的,年纪越大,越没好的。 周妈妈想到这道: “半夏,首饰都拿出来,选了不张扬的,明天起不能太素了,九姑娘也是个做先生的人。” “哎!”半夏答应着蹦着就去了小库房。 没一会,她抱着个大妆匣,两个丫鬟,各抱着一个,进了卧房。 将妆匣打开,金光闪闪的,这么多的首饰,祖父陪嫁一些,母亲全部首饰,自己有一些,还有各房的添妆。 沈逸澜起身,挨着个的看,哗啦哗啦翻,不像是选东西,更像是找什么东西。 翻了三遍了,没见到什么玉佩,她记得好像是块‘白玉花鸟纹佩。’ “都在这呢?”沈逸澜问。 半夏点头,“这次回沈庄,因不用再搬家,东西都重新收拾一遍,归置到一起了。” 沈逸澜点头道:“没落下什么吧?” 半夏想了想摇头:“都在这。” 十三爷的玉佩,男人的东西,周妈妈教的处理这些事情需谨慎,半夏定放在稳妥的地方了。 沈逸澜坐回到妆台前,假装翻看着妆匣里的首饰,“挑两样明日给十一姑娘送过去,剩下的放起来。” 半夏愣了下,这么快就选完了。 周妈妈过来,在敞开的大妆匣里拿了两样,又给十一姑娘选了两样。 “姑娘,这么多首饰,再不戴都过时了。” 连翘也过来:“姑娘,顾梓霖被我打跑了,他送的是姑娘最喜欢的砚台,砸两半了,有点心痛砚台。” 听连翘说起这事,沈逸澜想起黄昏时,皇家十三爷铁青的脸。 想着想着,嘴角上翘,就算没有十三叔提成亲的事,也不可能要顾梓霖的东西,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急的。 半夏离的最近,见沈逸澜就知道傻笑,话都不会说了。 “姑娘,你是不是也得了癔症,和十三爷待的时间长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沈逸澜醒过神来,收敛了笑容,道:“没事,想起学馆上的事,好笑。” 她将话题成功的引到学馆上,大家忽略了她的癔症。 周妈妈道:“学馆怎么样,那些绣坊东家,是不是继续要绣样,这帮不劳而获的东西,绣坊关门也不给他们。” “我没往那上面说。”沈逸澜小脖子扭得高高的,“我只说服全陵州的绣庄东家将贸易往外做,这样咱们往滇南走不扎眼。” 连翘的眼神都清澈了,对沈逸澜佩服的不要不要的,他们又成了姑娘的棋子,平时跟着姑娘,看她被欺负了急得直跺脚,现在可好,姑娘这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周妈妈也是因为担心连翘和学馆里的其他人起冲突,在十三爷的地盘总归是造次,没敢让她去。 午时刚过,就有客人上门,大家忙起来,只好让姑娘自己去。 反正坐的是行宫马车, 别人也不敢欺负。 这次的文斗算沈家九姑娘完胜!!! 第202章 顾梓霖的心殇 顾宅,怡景园。 书房的书案上是摔烂的砚台,和一些笔纸。 顾梓霖坐在黑漆漆的屋里,书案前摩挲着半块砚台发呆。 以前觉得连翘可恶,现在觉得她说的话句句属实,他就是个大傻子,上天赐给他这么好的媳妇不要,活该他有这样的下场。 燕香提着纱灯,轻手轻脚的过来,“姑爷,姑娘叫您过去。” “嗯!”顾梓霖反射弧有点长,过了一会才道:“她是有什么事吗?” 顾梓霖去锦绣成衣铺送礼的事,半个陵州城都在议论, 传到陆凌玥耳朵里,肺差点气炸了,坐上马车往回赶,还是她先到的顾宅, 坐在主屋里等到天黑透了人才回来, 顾梓霖手里拎着个破布袋子,直接去了书房,连灯都不点,黑漆漆的半个时辰了也没个动静, 打发燕香过去看看,别死书房没人知道。 燕香轻声道:“是......是知道了,姑爷去锦绣成衣铺送礼的事。” 顾梓霖长长的叹了口气,扔了手里的砚台到书案上,临送礼前,还特意收拾了下,看上去精神点, 这会,借着灯光,人憔悴了不少,仿佛受到莫大的打击。 “走吧!” 他起身跟在燕香身后,往主屋行去。 黑漆漆的院子,燕香刚才过来就战战兢兢的,这会姑爷跟在身后还好些。 这么大的院子就他们三个人住,蒿草都要有人高了,总感觉阴森森的。 顾梓霖见地上的影子,燕香抖的厉害,安慰道: “别怕,这院子又没有第四个人。” 陆凌玥嫁过来时,陆老爷子是给配了云妈妈的,五姑娘从小就嫌弃婆子们啰嗦,没让跟过来, 过门后日子越过越紧吧,顾家给配的粗使丫鬟和小厮也辞了。 现在这个院子的粗活,燕香一个人做,主屋里都归她收拾,稍有灰尘,陆凌玥都要借题发挥,大骂她一顿。 燕香声音都颤了,“我是怕......怕姑娘不高兴,将我扔到这蒿草里,不让我出来。” “让你受委屈了,你家姑爷我没本事......” 顾梓霖说不下去了,他是欠完一个又一个,他这种人就不配娶媳妇。 “啪!” 刚进主屋,一个茶盏碎在他脚边。 接下来是陆凌玥撕心裂肺的喊声: “顾梓霖,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去给那个贱|人送礼,我的脸还要不要。” 顾梓霖看着地上的茶盏碎片,淡淡道:“燕香,收拾了吧,小心别划伤了。” 陆凌玥瞪着眼睛,视线在两人身上横跳,两个下|贱坯子什么时候勾搭上了。 “不准收拾,滚!” 燕香低着头,后退着出了主屋。 顾梓霖绕过碎片,坐到主位的罗汉床上,淡淡道: “她不叫贱|人,她叫沈逸澜,当初可是玥儿一直劝我留下她,现在不装了。” 陆凌玥像不认识他似的,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硬气了,不是应该讨好的上前,跟她道歉吗? “呵,顾梓霖,你也不装了,把真心话说出来了,所以你当初说的只心仪我一个,都是骗我的。” 第203章 惊天的秘密 “人是会变的。” 顾梓霖不想再隐藏自己的想法,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变的,成亲后第一次归家,梅树下超凡的身影,晨间吃东西的样子,是每一次的见面,累加了什么东西,让人无法忘怀。 他叹口气续道:“玥儿也变了,变的我都不认识了。” 陆凌玥满眼的仇恨,“是我要变的吗,都是她沈逸澜逼着我变的,她什么都有,父母疼爱,一大堆的下人帮她,随便一个丫鬟拽出来,都能当个掌柜,我呢,什么也没有。” 每次都这样,一说起这些,总是拿出身说事, 顾梓霖大声训斥道: “玥儿,你为什么一定要和她比,和那些关在家里待嫁的女子,你不知道要自由多少倍,婆家也没人管得了你,想做什么做什么,我们过自己日子不好吗!” 陆凌玥本就一肚子气,回来是要撒气的,没想到窝囊废相公,又给顶了回去。 “顾梓霖,好意思说出口,好好过日子,你去给那个贱_人送礼算怎么回事,被人家赶出来了,在这跟我说好好过日子,你骗鬼呢!” 顾梓霖起身往外走,总在一个事情上饶,再说下去也无意义。 “你也看到了,我们再无可能。” 陆凌玥冷笑:“是呀,人家现在想要什么样的郎君没有,谁稀罕你这个破烂货,银子大把大把的往里进,现在整个陵州城随便选。” 陆凌玥越说越凄凉,她现在只有被沈逸澜踩在脚底下践踏的份。 咬牙切齿道: “那又怎么样呢,她还是一个孤女,只有下人守着她,这就是她的报应,她不是商业奇才吗,有本事将流放的沈家人弄回来, 沈家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斗不过我陆凌玥一人,几页举报信,几个证人,他们还不是乖乖的去流放……哈哈哈哈……” 走到门口的顾梓霖惊讶的回头,现在的陆凌玥正处在癫狂的状态,双臂向案几上,桌子上抚去,仅剩的一个花瓶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顾梓霖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她面前,抬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再说一遍。” “没想到吧,沈家的流放是我,”陆凌玥摇晃着身体,指着自己的鼻子,笑道:“我陆凌玥就凭着几页举报信,花点小钱,威逼下几个穷鬼,就这么定了沈家的罪……” “啪!” 一个大巴掌打在陆凌玥的脸上。 她踉跄着倒在地上, 顾梓霖两眼通红,气得浑身乱哆嗦。 “这件事不是一天两天谋划的,到底是为什么?” 陆凌玥坐在地上,刚刚打碎的花瓶碎片划破了她的手,脸也肿起来了,热辣辣疼。 “都怪那个沈逸澜,在家做她的大家闺秀多好,跑出来显摆,被督盐使官周大人夸赞,说她是商业奇才,喜欢的不得了,父亲羡慕的不行,都不怎么搭理我,” “就这么点小事,你就毁了一个大家族……” 陆凌玥面带微笑, “毁了沈家,你还要谢谢我,就凭你这么个窝囊废,想娶到沈家九姑娘,下辈子做梦都梦不着。” 第204章 打死她我偿命 顾梓霖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脑壳嗡嗡的, 他抓起陆凌玥的头发,将她的脸扬起来,质问: “沈家是一个大家族,两百来口人去流放,撑起整个江南的商贾,每年灾情他们家捐的粮食比你们陆家的家产还要多,你……你……就为了,人家的一句夸奖……” “啪!” 一耳光扇过去,顾梓霖使足了力气。 陆凌玥一声惨叫,另一半边脸也肿了起来,头皮钻心的疼。 不等她缓过神来,又一巴掌下去,她的头像拨浪鼓甩来甩去。 “你敢打我?”陆凌玥尖叫连连。 燕香听到声音从门口冲进来,眼前的情景将她吓傻了,陆凌玥的脸已经被的没了人的模样 她奔过去抱着顾梓霖继续扇下去的巴掌 “姑爷,姑爷你疯了,快放手,姑娘会被打死的。” 顾梓霖回手将燕香甩到一边。 此时的陆凌玥瘫倒在地,摔在一堆花瓶碎片上,夏季本就穿的少,手脸和裙摆处血迹斑斑,顾梓霖抄起地上的鸡毛掸子,向她后背抽去。 “你说的对,我就是要打死她,她黄泉路上等我下,去官府投了案,你家姑爷我去陪她。” 嘴上说着话,手没停下, 怡景园里,是冲天的惨叫声。 燕香抱着他挥下去的胳膊,又被甩到一边。 她从地上爬起来,疯了似的往外跑,主母不在,只有到宁寿居找人。 宁寿居听着点音,正要打发人过去看看,燕香找了过来。 “老夫人救命,老夫人快救救我家五姑娘吧,姑爷要将她打死了。” 顾老夫人幸亏有冯妈妈扶着,身体也哆嗦起来, “快,快去看看。” 两个小厮跑的快,早没影了,月锦的腿伤还没好,也被粗使的丫鬟扶着跟了过去, 二夫人,三夫人的院门也开了, “怎么回事?谁在叫?” 冯妈妈道:“快叫二爷三爷过去,要出人命了。” 顾心菱也从后院赶过来, 一群人呼呼啦啦往怡景园走。 他们赶到的时候,顾梓霖已经被两个小斯抱着胳膊腿,将他按在椅子上, 顾梓霖脸上身上蹭的满是血迹, 顾老夫人拐拐的跑过去,“哎呀!霖哥儿,哪受伤了,怎么这么多的血?” 顾梓霖脸色青紫,满眼血红,胸口起伏,大口喘着粗气,看样子气的不轻。 再看陆凌玥,奄奄一息趴在花瓶碎片堆里,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燕香奔过去,见她被打的半死不活,哇哇的哭出声来,“五姑娘,醒醒……” 这可怎么好,不论谁的错,打死人得偿命啊! 顾老夫人将目光看向二儿子顾旺,颤声道:“快去请郎中,可别死到顾家。” “不准去。” 顾梓霖大喊一声,声音之大震得大家耳朵嗡嗡响,顾家二郎从来都是唯唯诺诺,最是胆小听话,今天不仅打了人还不让救。 燕香跪在地上磕头,“二爷,救救我家姑娘吧,再不救会死人的。” 顾旺也不敢动,看看二侄子又看看老夫人。 还不等老夫人反应,顾梓霖大声道: “如若二叔去找郎中,我现在就剁了她。” 顾旺从未见二侄子这样过,吓得没敢动。 丫鬟拿过来围椅,顾老夫人坐下,“说吧,怎么回事?” 第205章 霖哥儿休了陆氏表决心 顾梓霖情绪也稳定下来,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 发泄过后,陷入无限的虚空。 陆凌玥已经奄奄一息,靠在燕香怀里哼哼。 “燕香你说。” 燕香抽泣道: “今日是姑爷去给锦绣成衣铺送礼,被姑娘知道了,两人吵起来,将奴婢哄了出去,没一会就打起来了。” 除了顾心菱,一屋子人的眼睛亮闪闪的,霖哥儿终于开窍了。 送礼被撵出来后,顾心菱自觉没脸见人,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晚上听到叫喊声出来,才知道二哥和陆氏打起来了,大家都不知道被撵出来的事。 见陆氏被打的这么惨也吓她一跳,做梦都没想到,温文尔雅的二哥哥下手这么狠。 顾老夫人心中欢喜,却也不好意思摆在脸上,问道: “霖哥儿到底怎么回事?” 顾梓霖整理下思绪,淡淡道: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们不要打听了,她死了,我给她偿命。” 顾老夫人急了, “呸呸呸!偿什么命,她犯了错,自有官府惩治,顾家二郎的命可不能搭在这个下|贱坯子身上。” 顾梓霖叹道:“对不住祖母,给您换了个没人性的孙媳妇,” 到底为的什么事,谁也不敢问,顾梓霖现在的表情能吃人,纷纷猜测是两人吵架拌嘴,又因月锦的双腿伤的挺重,恶毒的女人就是要惩戒,打成这样就有点过分,万一让陆家知道了,还不闹到衙门里。 顾梓霖看向燕香,“燕香,现在去陆家将家翁找来……” 他话没说完,顾老夫人急了,“霖哥儿,这怎么成,陆家衙门里可是有人。” “冯妈妈,麻烦带老夫人回去,大家也都回去吧,二叔,陪着燕香去请陆家翁,三叔留下。” 顾梓霖说完这一番话,一屋子人都傻眼了,管岳父老泰山叫家翁,这是不承认这门亲事了,顾家二郎下了决心收拾这恶妇,莫不是沈氏放话了,同意复合,霖哥儿休了陆氏表决心, 就说顾家二郎是个办大事的人,关键时刻有决断。 顾老夫人也觉得这事不能声张,显得霖哥儿多无情似的,想到这里,道: “都回去吧,大房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冯妈妈扶着她往外走, 顾老夫人刚一转身见月锦由丫鬟扶着站在后面,道: “月锦快里面坐下,大夏天的腿伤都烂了,让陆家翁看看,他女儿干的好事。” 顾梓霖忙道:“月锦?你怎么来了,这腿伤最怕动,快回去,不用留下,公道自会为你讨回。” 月锦眼窝子浅,眼泪落下来,她也没想到,顾梓霖为了给她出气,将陆氏打个半死,心中欢喜的不行,既然让她回去,也没有留下来的道理,乖乖听话的往回走。 一屋子人呼啦啦的走了, 燕香本想让顾梓霖将姑娘抱到床上去,看他那张吃人脸,只得作罢,也不知道姑娘犯了什么事,看来不仅仅是月锦腿伤的事,她心里打着鼓跟在顾家二爷出了怡景园, 主屋里顾梓霖,连着喝了两碗凉茶,坐下来看着匍匐在花瓶碎片上的陆凌玥,半点怜惜之情都没生出来。 第206章 黄泉路上搭个伴 顾梓霖平静了一会, 见到陆凌玥的惨样,一点没为冲动后悔。 做出这样的缺德事,应该被千刀万剐。 他淡淡道: “玥儿放心,和陆家说明了情况,咱们黄泉路上搭个伴,但是走之前我要写封休书,你进不了顾家祖坟,估计陆家也不会要你,咱们俩做一对孤魂野鬼正合适,咱们都对不起沈家,下辈子投胎也是畜生道,去给沈家当牛做马。” 陆凌玥想说话,脸上火烧火燎,一点声音发不出来,她做梦也没想到顾梓霖下得去这么狠的手,一会阿爹来了,还有四个哥哥非打死他不可,敢欺负陆家五姑娘,真是不想活了, 鬼才陪他去黄泉路,陆凌玥也是有富家子弟求佳人芳心的,要不是顾梓霖要娶沈逸澜,透露出沈老爷子给了几万两白银,又有十里嫁妆,傻子才嫁给他,真当自己多本事呢,窝囊废到啥时候都是窝囊废。 值钱的嫁妆和收的礼,早抬到陆家闺房里,阿爹将她接回去,养好了伤,有皇商大掌柜的身份,照样寻门好亲事, 顾梓霖闭着眼睛养精神,心中有了计较,他要为这件事赎罪,一会陆邵元来了,还要将这件事再重复一遍, 每想到此,心如刀割。 三爷在大门口迎客,很快陆家马车就到了,家主和四个儿郎,外加一些护院。 三爷带路,直接将人迎到怡景园。 过来的护院家丁也多,打着火把,将天照的通亮。 一进院子,陆邵元愣了一下,后头看向大儿子陆凌川。 这样破败的景象,一定不是一天两天,怎没听见大郎回报。 陆凌川面露难色,上次马车过来拉嫁妆,妹妹小产没出月子。 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要告诉父亲,他也知道父亲极其的要面子,五妹妹过成这样,非气死他不可。 陆邵元不好发作,硬着头皮往里走, 主屋门口,顾梓霖站在门口,向陆邵元行礼。 “打扰陆家翁休息,晚辈的错,为求体面,还请家翁一人入内。” 陆邵元看向跟过来的燕香,燕香满脸泪痕,憋着嘴点头。 “你们等着,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 陆家的四个儿郎,不明所以,只好在外面等。 陆邵元当先走了进去,当他看见地上匍匐着一团血糊糊的人,吓了一跳,“这是......” 话没说完,快走几步来到近前,从几个细节还能看出是自己的女儿, “玥儿,玥儿。” 陆凌玥缓慢的抬头,一张脸全肿起来了,青紫青紫的,眼角嘴角流着血,身上也血迹斑斑。 “阿爹......报......报仇......” 陆邵元的脸刷的一下青了,回转身形抓起了顾梓霖衣裳的前襟,“顾梓霖,你找死。” 顾梓霖一动不动,淡淡道:“陆家翁要是听完我的理由,还要谢我。” 陆邵元眼睛开始变红,“你最好给我个不打死你的理由。” 顾梓霖完全不理会陆邵元的愤怒,豁出去的人是有力量的。 他淡淡道: “她做了一件事,让陆家随时陷入抄家灭门的险境,您说我该不该打她。” 第207章 任凭顾家处置 陆邵元先是一愣, 知道这个女儿做事总能出其不意, 因为这,陆家赚了不少银子, 催促道:“快说。” 顾梓霖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沈家的眼线无孔不入,他们家两百多口人流放,您说沈家能放过你们吗?” 陆邵元有点没反应过来,连连的后退,最后坐在椅子上。 “就因为一句夸奖,我没搭理她,就干出这么大的事来,这不可能。”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根据她这一年多的办事情况来看,又不得不相信。 和管庄太监庄葫走的过于密切,军需的事也蹊跷,各做各的,怎么就上了刑部大堂了。 牵扯出陆记药铺军需造假,如若不是他决断的快,烧了铺子,这会不一定在哪流放呢! 躲过了这次,不知道收敛,她还要和沈逸澜继续斗下去, 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起来,气得陆邵元直跺脚。 沈家都是什么人啊!看着垮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将身无分文的沈老爷子扔在沙漠里,只要一个商队经过,用不了几年,就会进入所在地重量级人物,成为缴税大户。 陷害沈家的事一旦败露,沈家的残部都能逼得他陆家的生意做不下去。 越往下想心越惊,最近的生意大不如前,特别是运私盐,连着被端,折了好几个护院。 陆邵元望了眼地上的女儿,再不想多看一眼。 他转身对着顾梓霖客客气气道:“嫁出去的女儿,不是陆家人,任凭顾家处置,燕香我带回去审问,还请姑爷行个方便。” 顾梓霖本是想写休书,他改变了想法。 这样的女人出去只能是继续害人,继续给沈逸澜使绊子也说不定,不如关在新修的院子,让她享受二大娘子的待遇,享受个够。 想到这里,顾梓霖语气坚定,道: “陆家翁,人我留下,休书暂时不写了,以后会不会写再说。” 陆邵元点头同意,姑爷没把事情张扬出去,给陆家活路呢。 他抬腿往外走,趴在地上的陆凌玥,匍匐着往前爬,‘阿......阿爹......救我......’ 她忍着浑身的疼痛,爬到父亲脚边,拽住袍服的瞎掰不撒手, “救......我......” 陆邵元蹲下来,看着被打的没人样的女儿,道: “玥儿遇到二郎,是你的运气,早让我知道你能办出这事来,早打死了,不可能让你活着连累陆家,以后跟着二郎安分些,还能有口馊饭吃。” 他说完迈步出了主屋, 面目全非的陆凌玥,眼睛里流出血泪, 这还是她的阿爹吗? 讹顾家银子五千两都给了他,现在五大车的嫁妆和收的礼在陆家她的闺房里, 她为陆家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要打死她。 她可是陆家嫡女,难道是大街上捡来的。 阿爹不要她了! 陆邵元看了眼哆嗦着的燕香道:“燕香带走,其他人全都回去。” 陆凌川道:“五妹妹怎么样了,为什么不让我们进。” “回去找你算账,”陆邵元瞪了大儿子一眼,抬腿往外走,“全撤回去,以后谁也不许来顾家。” 第208章 上门请罪 怡景园又恢复了黑漆漆的。 这一番折腾下来,到了后半夜。 顾梓霖将家里的马车牵到门外,坐在驾辕的位置,挥舞着双臂往北城门行去。 一路上他就像个游魂,一点睡意没有。 他想了很多,决定为沈家做点什么,陆凌玥罪孽深重,他也好不到哪去。 马车停到离城门不远处,斜对面便是锦绣成衣铺。 他仰躺在马车里,双手枕在脑后,想想这段时间的窝囊事, 他们顾家在老夫人的带领下,不是靠着这个的嫁妆,就是靠着那个的嫁妆,一点没有要家里的儿郎养家糊口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清晨,北城门一开。 顾梓霖的马车最先冲了出去。、 马不停蹄的往沈庄赶,到了地方,他上前使劲扣着门环, “开门,我是顾家二郎,找九姑娘有急事。” 门房不敢耽搁,谴小厮赶紧往里边通报。 沈逸澜得到消息后愣了一下,顾梓霖这么早来,定是晚间出了事情,早早在城门口等着,城门一开便出来了。 “快,前厅。” 她说着,抬脚往外面去。 周妈妈道:“还是我去吧!免得姑娘尴尬。” 尴尬倒是没有,只是某人不喜欢他们见面。 “还是我亲自去吧!” 沈逸澜顾不上这么多,当先走了出去,总觉得有事发生。 一进前厅里,见顾梓霖站在地当中,衣裳还是昨晚的衣裳,多了些褐色的痕迹,脸上是青灰色。 “噗通!” 顾梓霖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沈逸澜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虚扶了下,一股血腥气直冲鼻孔,惊道: “二郎,你杀人了?” 顾梓霖抬头,眼泪先下来了,他看向后面跟进来三人,没说话。 沈逸澜会意,“周妈妈您和连翘半夏先去用饭。” 三个人谁都不肯走,围了过来。 周妈妈拉着沈逸澜往后退,道:“这人满身的血,还是将宝瑞叫进来。” 连翘护在沈逸澜前面,生怕顾梓霖起什么幺蛾子伤到姑娘。 顾梓霖急道:“你们不放心可以把我捆起来,我是有事情跟澜儿说。” 沈逸澜面色凝重,道:“没事的,你们先下去,让宝瑞的在门口候着,顾家二郎说的事应该很要紧。” 九姑娘少有的这么严肃,三人只得出了前厅,半夏跑着去找管事的宝瑞。 沈逸澜道:“起来说吧!” “不,这件事要跪着说,”顾梓霖声音强硬,“沈家流放是陆凌玥背后写的举报信,应该是买通了几个和沈家有旧怨的人。” 每每午夜梦回,沈逸澜都会哭醒,像有把三棱刀插在心口,每动一下都要汩汩冒血。 此时,明眸里蓄满泪水,颤抖着一颗一颗往下掉。 顾梓霖连忙起身,想帮她擦擦泪。 沈逸澜后退两步躲开了,慌忙拿出帕子,拭去泪痕,哽咽道: “陆凌玥招了?你衣裳上的血迹是她的?” 顾梓霖也觉不妥,后退两步撩起袍服再次跪下, “是昨晚吵架,她气疯了说出来的,我打了她,现在向你赔罪。” 第209章 锥心之痛 见沈逸澜还在流泪,并无惊讶之色, 顾梓霖问: “你早知道了?” 沈逸澜点头,哽咽道:“人没打死吧?” “没有,我是想要打死她的,”顾梓霖眼神狠厉,“想着她死了,沈家没法翻案了,我留了她一命,以她的性格,决不会招供,陆家将燕香带走了,这两天定会寻那些证人斩草除根......” 顾梓霖话没说完,便听见沈逸澜大喊道:“宝瑞。” 门口的宝瑞跑进来,人还没站稳,便听到沈逸澜道:“派出去盯着陆家的人,增加人手,这几天证人要出现。” 陈阿旺吩咐过,盯着陆家的人是重中之重,宝瑞答应着出去办事。 真的早有准备,是不是在澜儿眼里,他早就是同伙了。 顾梓霖叹道: “以前是我愚钝,只发现陆凌玥针对你,是因为我,没想到......” 这件事沈逸澜正要问,急道:“因为什么?” “因为她无意间听到盐运使司周芦大人夸赞你,陆邵元很是羡慕,没怎么打理她,一直记恨在心。” 沈逸澜摇头:“怎么可能?一句夸奖。” 这个理由听上去很扯,顾梓霖最了解陆凌玥,她争强好胜,从小就这样有谁比她厉害,整晚不睡觉也要想办法比过去。 “我相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想到她会没人性到这个地步。” 沈逸澜惊坐在围椅里,眼泪刷刷的掉,悲伤已无法承载,呜呜的哭出声来, “我是个大傻子,有点破本事,到处显摆,害了沈家,害了沈家两百多口人,都是我的错。” 她使劲捶着胸口,这里边憋得她出不来气。 “我为什么不能老实的在家绣花,去听什么议事。” 顾梓霖起身上前,“澜儿是沈家的骄傲,这不能怪你,都是那个罪妇心胸狭窄,道德沦丧。” 沈逸澜捂着脸,趴在几案上,颤抖着肩膀。 顾梓霖血红的眼睛流出泪来,脸上的油泥淌出两条肤色。 他颤抖着上前,放在同样颤抖的肩膀上,“澜儿,我是赎罪来的,你让我做什么都毫无怨言......” “将你的脏手拿开,” 门口处传来一声大喊,一身玉色的身影冲了进来,上去一脚踹在顾梓霖腰上。 进来的是祝弘懿,他扳过心爱之人的肩膀,让彼此看到对方的脸。 沈逸澜抱住他的腰,哇哇大哭起来,“十三叔,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祝弘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心疼的无以复加,“薛护卫。” 眨眼间薛护卫冲了进来,“爷。” 祝弘懿指着地上的顾梓霖道:“给爷往死里打。” 随后跟进来的周妈妈和两个丫鬟,见姑娘哭成这个样子,还道出了什么大事, “姑娘,您经常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你不要这样……” 半夏站在旁边不知所措。 连翘过去拽过顾梓霖的衣裳前襟, “啪啪!”两个耳光扇下去。 ”咣咣!”踹两脚。 周妈妈沉声道:“都给我住手。” 第210章 翻案 太难了 沈庄,前厅。 随着周妈妈一声大喊,所有人停下来。 薛护卫将鼻青脸肿的顾梓霖拽起来,半夏和连翘也规律的站好。 沈逸澜也不哭了,放开十三爷的腰,悄咪咪的立在半夏身旁。 祝弘懿也收起了情绪。 周妈妈厉声喝道:“你们看看这前厅乱的,现在的状况,还没惨到要姑娘哭的时候。” 沈逸澜福身行礼,“谢周妈妈提点,澜儿知道错了。” 半夏和连翘也随着行礼,“奴婢知错了。” 周妈妈看向顾梓霖。 “顾家二郎的事情说完了,就回吧!” 顾梓霖环顾四周,帮忙的人到了,他也该离开了。 “澜儿,你保重。” 沈逸澜鼻子囔囔的,“嗯,人你照顾好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顾梓霖点头,双手交叠行礼和众人辞行。 能帮到澜儿,顾梓霖的脊背都挺直了。 祝弘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不是心思,澜儿有什么事需要求他,这哪成, 有周妈妈在又不好深问。 强忍着好奇心,淡淡道: “澜儿有什么事,要帮忙吗,” “没事,” 沈逸澜抽了几下鼻子,不想多说。 周妈妈将半夏和连翘打发她们去店里,薛护卫也下去了,看着剩下的两个人,生气又心疼, “你们两个跟我来。” 周妈妈说着当先进了暖阁, 祝弘懿趁着周妈妈转身,偷偷的抓着心上人的手,跟着往暖阁走。 沈逸澜开始还让拉着,进了暖阁,担心周妈妈看到,拽了几次,十三叔才放开, 两个人做贼一样,祝弘懿心里别提多美了。 三个人分宾主落座。 周妈妈道:“说吧,瞒着两个小的,我总要知道吧!” 沈逸澜长长的出了口气, “陆凌玥和顾家二郎吵架,说出当年陷害沈家的事,二郎将她打的不轻,袍服上都是血,陆家带走了燕香 ,估计要斩草除根,我让宝瑞去安排了。” 她尽量说的简短, 事情这么简单就好办了,周妈妈追问道: “为什么哭这么惨,还是在外男面前,你们虽成过亲也和离了,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祝弘懿看过去,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沈逸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泪又下来了,哽咽道: “顾家二郎说,陆凌玥是因几年前无意间听到盐运使司周芦大人夸赞澜儿是商业奇才,她的父亲冷落她记恨在心,她本好胜心强,事事于我作对,就连嫁给顾家二郎也是如此。” 说者锥心,听者无不扼腕叹息! 祝弘懿算是明白心上人的心结所在,安慰道: “陆凌玥就是个引子,蝼蚁怎能撼动大树,如若事情这么简单,刑部早就查办陆凌玥和她背后的人,先皇只是借机办了沈家,没有她还有张凌玥李凌玥......所以,澜儿真的和你没关系。” 翻案太难了。 周妈妈沉吟半晌,“沈家要翻案没那么容易,上次军需的事小十三也跟陛下提了,根本不管用,太妃也不同意翻案,万一弄砸了,沈家会诛九族,没有十二分的把握,咱们一定要稳住,” 沈逸澜的眼泪疙瘩,吧嗒吧嗒往下掉,也只能如此。 第211章 商议对策 周妈妈听着抽泣声, 心窄的慌。 “姑娘在家歇着吧,我去店里盯着。” 周妈妈往外走了两步,见十三爷没跟上来,道:“小十三走啊!” 祝弘懿淡笑道:“我找柳文吏帮个忙,是扈师傅的事。” “扈师傅?”周妈妈像是猜到点什么,“行,帮着姑娘解决了这个大难题,老婆子给王爷做鸭血线粉汤。” 祝弘懿笑着行礼:“先谢过周妈妈了!” 周妈妈前脚刚出去, 祝弘懿便拿了椅子坐在沈逸澜对面,拿出玉色的帕子给她擦眼泪。 “别哭也别急,沈家一定会翻案的,我保证,宝瑞的盯着陆家,我去查庄葫的证据。” 突然之间被一个男人擦眼泪,沈逸澜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抽过帕子自己擦, “我没事,扈姐姐的事是大事,你去找柳华清吧,一会他们两个也要出门。” 明晃晃的赶人,祝弘懿不想走,就有那不长眼的, 柳华清进了前厅,在暖阁门口停下,向里施礼, “十三爷,柳某愿效犬马之劳。” 暖阁相较于前厅见客,属于私密之地,柳华清站在门口没进来。 又是薛护卫嘴快,欠欠的。 “十三爷,周妈妈说您有要事,不知......” 不能怪柳华清着急,一会要去衙门,都是在大人们手底下混饭吃,不能比大人去的还晚吧! 薛护卫莫名被殃及,周妈妈不会发现点什么吧,祝弘懿都怀疑她看出来了。 “前厅等我片刻。” 柳华清应着去了前厅。 祝弘懿趁机抓着柔白的小手道:“有你相公我呢,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他安慰了两句,起身去了前厅, 沈逸澜关心这件事,叫来丫鬟打水洗脸,听听他们怎生处置。 简单的洗漱,精神气也好多了, 她缓缓走进前厅。 听两人再谈写状子的事, 柳华清说话恭敬:“最好是联名状子,这么多人一起告,银钱上看着巨大。” 祝弘懿点头表示赞同: “内务府收了银子不可能吐出来,扈师傅说,凝绣阁银子和往年的比只有三成,庄葫的帐和去年差的多他不好交差,只得拿绣娘和布庄伙计的工钱顶上,云锦布庄的布匹挂账,这样两个铺子都是亏的。” 柳华清道:“状子我拟好,找个人代笔,将绣娘和布庄伙计的艰难写上,” 祝弘懿有了计较, “最好把事情闹大,家里有人寻死觅活,闹到左邻右舍皆知,” 沈逸澜问: “扈姐姐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依照沈逸澜的想法, 事情不要闹的太大。 这样皇商也不会借题发挥。 大家的安全最重要,有人才有银子。 祝弘懿淡笑着望着她道,“别怕,有我呢。” 柳华清道:“九姐姐无需担心,十三爷往衙门县太爷旁边一坐,下面的人都会收敛,这么点事让他们铤而走险不值当。” 这点沈逸澜深有体会,刑部大堂被他训的跟过家家似的,前后权衡也就放心了。 三人正聊着,薛护卫进来,递给祝弘懿一个鸽子哨, 纤白的大手缓缓打开,面色凝重道:“是缉私营那边的事,我要过去一趟。” “阿旺叔会不会有危险,差不多就放回来吧!” 第212章 怎么就不知道弘懿哥哥也有危险 阿旺叔敢有危险吗? 谁有事他都不能有事。 祝弘懿坚定的道: “不会有危险,几个人保护他,得了情报就撤。” 玩小孩过家家呢,说放回来就放回来, 只知道阿旺叔有危险,怎么就不知道弘懿哥哥也有危险。 祝弘懿这心拔凉拔凉的,刚刚还在当牛做马,这会连句关心的话都不说,真抠门。 这柳文吏咋这么碍眼呢,事情商量完了还不走。 本想告个别的祝弘懿只得作罢,“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语毕,拽着柳华清的后脖领子,大踏步的往外走。 沈逸澜无奈摇头,连妹夫的醋都吃。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是无限的担忧。 三天后,小顾宅的王氏上门。 沈逸澜将她让到沈庄的前厅暖阁, “叔祖母有事打发个小厮过来送个帖子,大热天还劳烦您过来。” 半夏端来上等的普洱:“老夫人您可有口福了,新到的普洱,姑娘早起让下面备下的。” 见她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王氏笑道:“澜儿上次送的茶,还有多半罐。” 待看到半夏端上来的茶汤,又扇了扇清香,笑道: “黄绿和浅黄的茶汤,明亮清透,果真是新茶。” 她轻轻的抿了一口,“夏季喝正好解暑气。” 大家客气一番开始说正事。 王氏有些不好开口,给自己找个说辞: “九姑娘提要求,我就是个传话的。” 沈逸澜捋了捋思绪,正色道: “锦罗绣布庄的铺子,要有菡儿的份子,我可以解决他们广陵锦积压的货物,市价,素缎的货我供应,可以下打珠,他们卖完了给钱,绣娘我找好了,生意上纯利润菡儿要分到三成,前提是分家。” 王氏见她说的果断,看样子早就有了应对的办法,是奔着分家去的。 “行,人还在小顾宅等着,我这就回了。” 王氏车里的礼物怎么拉来,怎么拉回去。 沈家规矩就是如此,外面的东西不进院。 王氏一进小顾宅,等在前厅的柳家主母奔过来。 王氏道:“礼物人家没收,话带回来了。” 王氏将沈逸澜要表达的东西说的清楚明白、 柳家主母炸了,沈家有什么了不起的,分铺子还不算,还要分家。 当着外人的面脸气得通红也不敢发作。 知道沈家九姑娘和小顾宅感情不一般,唯恐有什么对柳家不利的话传出去。 她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笑道: “小顾宅主母辛苦,这么大的事,要与家主商量下,这边先告退,有什么消息还要劳烦主母递个话。” 王氏点头答应,沈家的十一姑娘她见过不错的一个孩子,想了想还是劝道: “你们柳家的绣布庄要关门了吧?一仓库的广陵锦,还有积年的绸缎,没有素缎,绣娘也走的差不多了,你们绣庄和布庄在一起扑腾的地方大,房租也少不了,还有半年赚不来下一年的租子,来年陵州城就没有锦梦绣布庄了。” 柳家主母熊熊燃烧的火苗熄了下去。 早知如此就应该早让菡儿去求沈家,或者过年的时候,走动走动,兴许素缎这波的红利就赶上了,何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第213章 谈事情就是要讨价还价 柳家主母出了小顾宅,直接去的南街自家的布庄。 一进门,柳家家主坐在柜面里唉声叹气,店里也没什么客人。 家里仅存的一点素缎早做完了,有几个做锦缎的也是家里嫁娶,赶时间才来他这里,去锦绣成衣铺和小顾宅都要等,价格也高,一件的手工费顶几件的。 每天收的银子还不够店面的租金。 柳父见主母回来,赶紧从柜面里起身,迎了出去,“谈的怎么样?” 要不是在铺子里,柳家主母早嚎啕大哭了,眼泪成双成对是往下掉,将沈家的条件说了一遍。 条件很诱人,库存解决,虽卖不了几个钱,卖的银子可以请更好的绣娘, 沈家九姑娘有素缎供应给他们,还是下打珠,用不完可以退回去,天上掉馅饼的事。 可这分去铺子的利润,等同于分家,柳家在外面的庄子和祖宅也要分出去,这是在割柳家主母的肉啊! 她本就打算,一个庶出的长子,在家有口饭吃,有个地方住就完了,还和衙门里勾着,面子也有了。 这要是分出去,虽说柳华清是庶出,但也是长子,分的太少恐街坊邻居笑话。 回来的一路上,怎么想怎么吃亏,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开始的几年生不出来,自己的儿子和庶出的长子调换个位子,就完美了。 柳家主母越想越憋屈, “爷,我不依,我为了柳家掏心掏肺,忙的时候在铺子里累死累活的,现在要分给那个丫鬟生的,我不活了。” “快住嘴吧!”柳父左右看看,绣娘们正向这边张望,急道:“在小顾宅有没有撒泼。” 柳家主母收了声,拿了帕子擦干眼泪。 “王氏没说完,我就要气炸了,没敢撒泼,他们两家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柳父点头没再责怪她,被庶出的压着,她也不好受。 柳家主母擦完泪道: “也不能她们说什么是什么呀,毕竟是娘家人,你去跟清哥儿商量下,叫他不要分家,院子给他们最好的,吃穿用度也给他们正房的待遇,以后菡儿回来,好吃好喝的招待,多派几个丫鬟伺候着,闷了出去游山玩水也行,多派几个人跟着的事,只要不分家。” 柳父也觉得有道理,庶出的提这么高的要求,提条件就满足不合适,柳家二房三房可都看着呢, “行,我今日早早关铺子,去衙门口等清哥儿。” 两人商量妥了,柳家主母面上也乐呵了。 谈事情就是这样,来回的讨价还价,谈到最后也是要同意的,多争取点利益才是真的。 应得的利益更应该讨回来。 顾宅门口聚集了几十号人。 门口的地上都是烂菜叶子,宅门上是黏在上面的臭鸡蛋。 顾家哪里敢开门,都是找陆凌玥要工钱的,欠了三个月了。 顾老夫人急的在宁寿居里直转,这要是开门屋子里的摆设都得抢光了。 顾梓霖搬去了如意居,空荡荡的院子只在卧房里放个小榻,和他经常用的书案。 前一阵子收拾出来,这会又结了蛛网,要多破败有多破败。 第214章 馊饭伺候 门房老李来到如意居, “霖哥儿,外面都是皇商欠工钱的人,咱们怎么办?” 皇商欠工钱,找大掌柜有什么用,顾家自己的事一塌糊涂,哪管得了这么多。 老李就是报一声,大门关着他们也进不来,最多以后不走大门,正准备回去, 顾梓霖惆怅道: “老李,你说这如意居为何事事都不如意。” 像是问他,又好像是自己问自己,老李也没啥好安慰的,脚上泡自己走的。 顾家二郎发癔症了一样,对着个破败的空屋子自言自语,老李摇摇头离开。 隔壁的怡景园,陆凌玥躺在床上哼哼,嘴唇起了大水泡亮晶晶的,连口水都没人给倒。 顾梓霖回来后,还是给她请了郎中,平日里丫鬟进园子送来饭菜,帮着她换个药,院门外面落锁,让她在这自生自灭。 陆凌玥艰难的起身,浑身上下没有不疼的地方,她扶着柜子挪到桌子处,拿了茶壶想喝点水。 结果一滴水没倒出来,桌子上的饭菜上落着几个苍蝇,大热的天,老远就闻到馊味。 陆凌玥一阵干呕,她是陆家嫡出的五姑娘,什么时候遭过这个罪。 “燕香......燕香,你个贱婢,再不过来抽死你......燕香......” 陆凌玥连着喊了几声都没人应,“该死的燕香,什么时候和姑爷勾搭在一起的......开始算计你家姑娘了,把你卖到青楼去,有的是男人让你勾搭。” 她这边正骂的欢,顾梓霖走进来,身后的丫鬟提着食盒跟着。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二大娘子不饿,撤了吧。” 自从怡景园里打完架以后,顾家的下人都对二郎恭恭敬敬的。 丫鬟小心的应着,开始将桌子上的饭菜收了。 陆凌玥双臂搂着盘碗,“不准动,小蹄子敢动发卖了去。” 丫鬟停下手,真的没敢动,两口子打架虽狠了些,以后万一和好了,遭殃的是她们这些下人。 顾梓霖脸色撂下来,还没说话,丫鬟忍着恶心赶紧收拾。 吓得陆凌玥顾不得摆威风,抓起馊饭往嘴里塞,丫鬟收拾的快,她塞的也快,馊饭馊菜抢的满桌子都是, 丫鬟想将带来的新食盒给她,不至于馊成这样,见主家二郎阴着脸,没敢动,收拾了桌子上的残饭,赶紧下去,担心一会打起来崩身上血。 陆凌玥青紫的脸上满是饭粒和菜叶子,一股馊臭味扑面而来。 顾梓霖向后退了两步,捂着鼻子道:“玥儿不要怪为夫心狠,这可是岳父大人的吩咐,咱们做晚辈的要照办。” 陆凌玥被自己熏的一阵干呕,“顾梓霖,咱们走着瞧,用不了多久,你的好澜儿就完了,和皇商抢绣工,内务府早晚办了他。” 顾梓霖哈哈大笑,他要告诉玥儿一个新消息,这个消息是他早上知道的,为此他还高兴了一整天。 “玥儿,你知道沈逸澜叫十三爷什么吗?” 陆凌玥有些慌,知道两家关系不一般,她不想听到,折腾到现在沈逸澜马上要完蛋,不能有人帮她, “我不听,我不听。” 第215章 陆凌玥成为最大的笑话。 “十三爷是澜儿的十三叔。” 顾梓霖得意的续道: “十三爷的身份你也猜到了,行宫马车不是谁都能坐的起的,你猜他会不会帮助沈逸澜。” 十三叔? 这不可能? 那个小蹄子定是攀高枝, 一个随便睡的破烂货, 定是故意这样称呼迷惑芷柔郡主,哪天穿帮了,等着被扒皮抽筋。 陆凌玥摇晃着大青脑袋,扶着桌子不让自己摔倒, 她抬起头,见顾梓霖满面的笑意,明白过来这是想攀高枝儿。 “做什么梦呢,沈逸澜和十三爷以叔侄相称,他们不同姓,是可以通婚的。” 顾梓霖不怒反笑,“陆凌玥,这就是咱们不一样的地方,只要澜儿幸福我替她开心,她选不选我不重要,只要她没选好之前,可以照顾她我责无旁贷。” 什么时候顾家二郎这么无私了。 顾梓霖突然觉得活了这双十年华,这一年来的种种,他是不幸的,又是幸运的,如若没有陆凌玥的迫害,他不会遇到沈逸澜,也不会有别样的欣赏,同是商贾之女,天差地别。 大门外的吵嚷声越来越响,大有将门砸开冲进来的意思。 顾梓霖忍着馊味道:“玥儿听听外面的声音,是不是很有成就感,顾宅大门外面百十号人,都是找皇商大掌柜要工钱的,你说事情闹大了,衙门会向着谁?是你家二哥三哥,还是十三爷。” 陆凌玥再支撑不住身体摔倒在地,手心的疼痛已麻木, 谋划了这么久,就是想将这群人逼到沈逸澜的手里,只要她伸出援手,庄葫这边就写折子上报, 这些人却集合来,是要造反吗? 这些穷鬼遇到事跟个鹌鹑一样,定是有人给他们出主意,凝绣阁,云锦布庄和一个药铺,加起来一百三十二人,沈逸澜一个都没接济吗? 陆凌玥除了摇她的大青头,什么也做不了,“燕香,燕香呢,去找庄大人。” “燕香?要问岳丈大人,估摸着你们主仆下辈子见了,至于庄大人你说他会不会把事情全部推在你身上。” 想想也有道理,什么事都赖在别人身上很正常,物以类聚而已。 陆凌玥这一会脑袋要摇掉了,没有一件事是她想知道的。 “滚!窝囊废,滚出去。” 窝囊废? 顾梓霖哈哈大笑,陆凌玥总算是说对了一件事, “玥儿说对了,我是窝囊,但,我这个窝囊废就能管你一个人,陆家不要你,我只好用这么大个院子养着你,无论你跑到天涯海角都能将你抓回来,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归宿,想想就可惜。可惜了这么大的院子。” 陆凌玥扯着她的破锣嗓子,捶着地板哭嚎。 笑过之后,顾梓霖冷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这就是他放弃了一颗珍珠,为了要这一坨屎。 他从桌子上拿起医馆领回来的膏药往外走, “玥儿还是不用敷药了,你也尝尝月锦烂腿的滋味,我现在亲自给她敷药。” 望着一向对她言听计从顾梓霖挺拔的背影,陆凌玥哭嚎道:“顾梓霖你个畜生,你不得好死。” 遥远的声音飘过来,“有你我也好死不了,无所谓。” 第216章 他们闹的越凶越好 顾梓霖哼着小曲,拎着膏药溜达到下人房, 将药膏给了粗使的丫鬟,吩咐了用法,直接去了宁寿居, 主屋里,顾老夫人二夫人三夫人,这次连家里的叔叔也在,顾心菱早上去了小顾宅学刺绣没回来,这会更没法回来了。 一屋子没个人拿主意,门房去告知二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大家正急得团团转,顾梓霖进来了。 怡景园里打场大架以后,顾梓霖成了真正的当家人。 顾老夫人试探的问:“霖哥儿,咱们大门都开不开了,小厮从后院绕过去瞧过,大门上都是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咱们顾家的哥儿姐儿可都没嫁娶呢,还是把陆氏休了,交给衙门,让这些人去衙门告状。” 屋里的二房三房也连连点头,一双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平时遇到这种情况,顾梓霖早不知所措,全凭他人做主。 今日,他那张铁青的脸反而笑了,扶着祖母坐在主位上, “祖母稍安勿躁,咱们虽失去了颜面,却能帮到澜儿,他们闹的越凶越好。” 顾老夫人从主位上站起来,上下打量着她的二孙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霖哥儿是说能帮到沈氏,” 屋子里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个帮法。 这件事顾梓霖也不是十分的有把握,直到刚才陆凌玥亲自承认,这么大阵仗绣坊和布庄的心这么齐,定是有人谋划。 “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顾梓霖又将祖母扶着坐在主位上,“咱们有错,总得做出点事,表示下诚意。” 一屋子人转忧为喜,顾家二郎一下子开窍了,去锦绣成衣铺送了一次礼,人就变了,还得是年轻人通透,现在能帮到沈氏,日后复合说话也有底气。 “好好好,让他们扔吧,别把我老骨头扔出去就行,” 顾老夫人又开始眉开眼笑了,燕窝人参又快续上了,家什摆设也随着沈氏走,鸡翅木的桌子,花梨四出头官帽椅,釉里红的茶盏......还要什么房契,现在沈氏生意做大了,换个大宅子也说不定。 就算不换宅子,大门用魔石磨吧磨吧,再刷上朱漆,迎来送往的看着喜庆。 所以说顾老夫人活这么大岁数是有道理的,主打一个想的开。 黄昏,县衙门口。 柳华清刚出大门,父亲在沈家马车边等他。 知道柳家主母找了中间人,他不认为柳家会答应那些条件,见到父亲也不意外。 什么都可以,分家不可能。 他本也没非要分家,像现在这样也很好,每天散了衙,路过锦绣成衣铺接上菡儿回沈庄,一路上马车里是菡儿咯咯咯的笑声,自嫁到柳家从未这样开心过,甚至过了二八年华也从未如此开心过。 足矣! 还没等父亲开口,柳华清道: “分家不是孩儿的意思,也没想过要分柳家的家产,我们在沈庄过的很好,九姑娘怕我觉得像入赘的心里不舒坦,才这样决定的,她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第217章 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柳父直接不吭声了, 儿子直接把路封死,找他没用。 柳家大郎有名的孝顺,父母说什么是什么,各房孩子里是最听话的,不可能提分家的事,是沈氏在给妹妹争口袋。 现在这个状态也是骑虎难下。 柳华清耷拉着脑袋,声音低低的确很有力量, “我去沈家上门女婿也无妨,没什么难不难受的,九姑娘说我是家里的长子当上门女婿柳家颜面上不好看,才想着要分家。” 柳华清说着就要上马车。 “是九姑娘为柳家考虑周全,可这分家……”柳父见儿子要走,急道,“家里给你们换了院子,是最大的那套,孙妈妈和小翠在家里等你们俩回去,以后咱们将菡儿当掌上明珠养着,只要不分家不入赘怎么都行。” 言尽于此,柳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父亲多虑了,就不在家里占着地方,吃闲饭,这下母亲可以高兴才是,以后也没人跟他争什么长子,您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 这话听着心酸,柳家大郎被主母嫌弃,整个柳家街坊邻居都知道。 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远去,没有办法,柳家一大家子要吃饭,只能求沈家,既然清哥儿没说分家,这事有缓。 柳华清接上沈逸菡,马车往城外走。 沈逸菡感受到今天的相公闷闷不乐, “清哥哥,今天衙门里很累吗?” 柳华清拉过柔白的小手,笑道,“嗯,事情有点多。” 沈逸菡往他旁边凑一凑,两只小手揉着他的太阳穴,“清哥哥闭上眼睛,菡儿帮你揉揉。” 柳华清有些泪目,心里酸楚。 “菡儿,嫁给我,什么也给不了你,如若再让你回柳家受委屈,才是我的罪过。” 觉出来相公的异样,沈逸菡追问道,“是不是父亲又去找你了。” 柳华清点头。 “主母收拾出来一个大院子,将冯妈妈和小翠都接进去了,说以后咱们回去了,把你当掌上明珠养着……” 柳华清说不下去了, 沈逸菡放下小手,失落道:“那样虽锦衣玉食,又要天天闷在家里。” 这样的日子真的不想过,但看着相公情绪低沉,又开始心疼。 “清哥哥一定要回去,我跟你回去,求求九姐姐她也不会不管柳家的。” 沈逸菡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安静的坐在车里,仿佛不存在一样。 柳华清一阵心疼 “咱们赖在这也行,谁叫也不去,我在衙门里赚的钱虽不多也够吃饭的了。” 一直低沉的小脸扬起,艳若桃花的脸上,笑颜含春,心下自是欢喜。 沈逸澜笑着回应:“我在九姐姐铺子帮忙还能学本事,以后赚钱了给你买纸笔和砚台。” 两颗孤独的心在此刻碰撞出温馨的火花。 马车进了庄子,两人在菡香苑门口分开,沈逸菡直接去了内院, 九姐姐这段时间,不知是怎么了,经常不去铺子,她在前厅忙的头都抬不起来。 内院书房里,沈逸澜拿着小豪沉思,然后在洒金宣上刷刷点点,写上密密麻麻的正楷。 “九姐姐最近在忙什么?” 沈逸菡拿起一张认真的看起来,刚看了两行抬起头,“给我写的?” 第218章 总比为沈家翻案简单 沈逸澜写的正是经营绣坊的一些当慎之要。 她尽量写的详细些,去滇南之后也放心这些铺子,真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可以作为参详。 她放下小豪,拉过妹妹坐下, “菡儿年纪越来越大了,总要独当一面,九姐姐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沈逸菡低下头,失落道: “可能用不上这些了,柳家父亲今日又去等着清哥哥散衙,求着他带着我回去。” 这小夫妻就是这样,很容易被一点点的愁绪烦思影响。 沈逸澜问:“柳华清怎么说?” “他当然不想回去了,”沈逸菡嘟着嘴,心境黯然道:“说赖在这不走,他赚的钱算作饮食之费,我知道他孝顺,嘴上不说心里不舒服。” 沈逸澜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一点,菡儿很容易受到柳华清心境的影响。 “菡儿放心,柳家会答应的,你安心学你的生意,以后看他们柳家敢看不起你。” 沈逸菡还不十分明白,问:“九姐姐,为何一定要分家?” 有丫鬟送上一壶凉茶和小点心,姐妹俩坐在罗汉床上,面对面聊起来。 “帮柳家处理掉积压的广陵锦,和一些陈货,锦绣成衣铺素缎他随便用,用完给钱,用不完管退,柳家起死回生当然要有妹妹的份,以后的经营肯定是跟着锦绣成衣铺走,天上掉下来的金元宝,直接砸嘴里了,他们也不怕噎着,分了家柳华清也不用受柳家的牵动,各人过各人的日子。” 沈逸菡眼泪在眼圈里转, “九姐姐,我觉得太难了。” “总比为沈家翻案简单,九姐姐都没放弃,菡儿也要奋勉。” 沈逸澜劝勉十一妹的同时,也鼓舞下自己。 两姐妹相视一笑,这个心结算是打开了。 两人正说着话,连翘风尘仆仆的进来,身后跟着扈兰月。 见礼后,扈兰月回道: “都按照姑娘的吩咐,顾家左右方圆几条街,都知道皇商大掌柜陆凌玥欠了一百来号人三个月的工钱。” 连翘连着喝了两碗凉茶,补充道: “说也奇怪,陵州城的人都知道顾老夫人撒泼打滚惹不起,没想到臭鸡蛋烂菜叶子她连个屁都没放。” 沈逸澜暗想,定是顾梓霖劝下去了。 她不跟着掺和最好,免得节外生枝。 扈兰月问:“九姑娘下一步该怎么办?” 沈逸澜沉吟半晌道: “再闹两天全陵州城的百姓应该都知道了,到时候咱们不急有人急,下一步,一会跟着菡儿去菡香苑拿到状纸,街面上找个算命先生,给代个笔,等着有人告诉你可以报官了,直接去擂鼓就行。” 扈兰月面露喜色,憋屈的日子,终于到头了。 她虽想离开,还是惋惜沈家的家业,叹气道: “庄葫就知道要银子,不管下面人死活,织户和染坊被压榨的本钱都合不上,沈家的家业就这么败了。” “扈姐姐慎言,是当今圣上的家业,”沈逸澜提醒道:“今年的税又加了,就算沈家经营日子也不好过。” 还有一句话,她在心里说的,山雨欲来风满楼,各种税铺天盖地,皇帝是盯上江南这块肥肉,商贾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第219章 他再问你要就说丢了 扈兰月自觉失言。 赶紧闭嘴。 周妈妈进了书房, “回姑娘,绣娘们今天都想回家探探情况,被我拦住了,这件事还是不要牵扯上咱们。” “对!澜儿也是这么想的。”沈逸澜看了扈兰月一眼续道:“扈姐姐去妹妹的菡香苑歇息,可以顺便问下柳文吏些细节,明早绕到南门进城。” 吩咐妥当后,沈逸澜打发他们各自下去用晚饭。 半夏走在最后面,见人都走光了,皱着眉头回转身, “姑娘,十三爷前两天跟我要玉佩,要不要给他,送出来的东西还带往回要的,真够抠的。” 沈逸澜心里一阵紧张,十三爷催促了她几次,半夏就是个小守财奴,谁敢跟她要啊, 祝弘懿见她实在要不来,直接跟半夏要。 沈逸澜心里又在打算盘,玉佩要回去最后还是送给她,她又不敢戴,放又没处放,没办法让半夏收着,多麻烦。 想到这里,沈逸澜故意气道:“半夏说的对,他再问你要就说丢了。” 沈逸澜发现在撒谎这件事上已经学会快马加鞭了。 山雨欲来,庄葫在京城别院书房里跪趴在地上, 内务府的太监富左坐在主位。 “陵州的事情闹起来,咱不是有个替罪羊吗,慌什么?” 庄葫略起了身,道:“富大人,这次闹的有点大,万一闹到了衙门,十三爷定会维护。” 富左冷哼出声,“三爷的财路也敢挡,私盐被他端了几个,咱家会如实上报,你回去等消息吧。” 庄葫冒了一身的汗,后退着出了书房。 三王爷祝弘帧,平日里看着闲散,背地里疯狂敛财,皇商的利润一半进了他的口袋。 执行沈家抄家的时候,暗中捞了不少。 陵州丝绸生意是最好的,绣坊布庄占主要收入,今年被沈逸澜一搅和,银子跑到她一家,交了税了。 皇帝最恨皇子王爷和商贾来往,就像当初的沈家一样,陛下只需要一个理由,只要找到她们的错处,才好办事。 翌日,清晨。 小顾宅里迎来第一位客人,柳家主母赶着一马车的礼物上门。 后院的偏厅,王氏料到她会再来,没想到这么快。 柳家主母满脸堆笑道: “叔母,还要麻烦您给说和说和,我们询过大郎的意思了,他不想分家,也不想入赘,其他的条件什么都答应。” 这算盘打的叮当响。 王氏喝着在沈庄拿过来的普洱茶,隔了一会才说: “柳华清就是个好说话的,不然也不能被你们欺负了这么多年,游园会上,柳家主母吃到了甜头,这孩子才算熬出头,现在用得着了,才开始对小夫妻好,是不是太晚了。” 柳家主母主打一个脸皮厚,陪着小心道: “以前我就看眼前那一点点,现在参加一次游园会,眼界也宽了,看的也通透些,我们大郎娶到菡儿,是我们柳家祖坟冒了青烟。” 王氏这一天挺忙的,没功夫听她奉承,淡淡道: “这声叔母叫的,我也不好拒绝,抽空去一趟,不管谈成什么样,到时候打发人去你铺子说一声。” 话里话外是送客的意思。 柳家主母假装听不出来。 “多谢叔母了,今日带了礼物过来,有您一份,沈家一份,” 第220章 办事妥帖的王氏 小顾宅王氏一点没给她留面子。 “我也没做什么,东西你拿回去,沈庄你也去过了,一块点心都送不进去,何况这一车的东西。” 柳家主母面露尴尬,沈庄的下人嚣张,门房不开眼,脸黑的很。 “我是想,您待九姑娘亲孙女一样,您帮着送过去兴许会收。” 王氏这把年纪怎会听不出她的意思,这是说沈家太过高高在上。 她面色沉下来,“这一车的东西,柳家主母还是变卖变卖,给绣娘的工钱发了,现在陵州城这事闹的厉害。” 柳家主母一脸通红,刚刚来小顾宅,路过顾宅,天刚亮就围满了人,门前的惨样就别提了。 柳家的绣娘不多,也欠了三四个月了,绣坊那点进项,什么也不够。 王氏见她面色有异,心中便明白了八九分。 前几日九姑娘和十一姑娘上门,专门说这个事。 想想沈逸澜哀求的样子,和沈逸菡的小可爱模样,忍不住劝道:“柳家主母,说句不中听的话,你那一车破烂沈家九姑娘瞧不上眼,菡香苑里一个摆设就几千两,菡儿身上的衣裳也是三千两一件,咱脸皮厚到底,就别送东西了。” 柳家主母脸呈猪肝色,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王氏瞄了一眼她的窘迫样,叹了口气, “谁让菡儿喜欢你们家的那个穷秀才,九姑娘心疼妹妹,算是妥协了,你打开柳家的仓库看看,是不是要发霉了,人家九姑娘收了广陵锦是要担着风险的,同意你们跟着锦绣成衣铺做生意,稳赚不赔,你们的绣坊来年就翻身了,搭银子扶持你们抢自己生意,总得让人舒心吧。” 柳家主母眼圈发红,现在也只有沈家九姑娘能救他们。 王氏懒得看她,耐着性子续道: “柳华清一个庶子,有什么舍不得的,既要利益,又要脸面,天下要有这样的好事,支会我老婆子一声,我也去抢。 至于说分家以后要分利润,这也是应该的吧,我老婆子到觉得即便他们不要这个利润也要给。” 柳家主母疑惑的抬头, 这是什么话, 人家不要还要上赶着给? 王氏忍不住笑出声来,怪不得陵州的银子排着队往九姑娘那跑,柳家只有关门的份。 “我的傻侄媳妇,柳家绣坊分了三成的利润给大郎小夫妻,又没给外人,街坊邻居还要夸你惦记庶出的,菡儿参与到铺子的经营,九姑娘还能亏了她,做不完的活计还不都分到你那去,侄媳妇坐在家里收银子,出来进去也没个庶出的长子碍眼,不是更好。” 这话直接说到柳家主母心里去了。 王氏叫她侄媳妇,承认就是一家人,和陵州城第一大绣坊关系近些,他们柳家也能上升一个台阶,做上三千两一件衣裳的生意。 柳家主母满脸堆笑,这次不是硬挤的,发自内心的。 “可我这绣娘都走差不多了,特别是手艺好的。” 不落到实处,柳家主母心里不踏实。 王氏瞪了她一眼,人心不足, “绣娘还不有的是,顾家门口就几十个。” 柳家主母面露难色,和皇商抢绣娘,谁敢啊! 第221章 事情越闹越大 现在的陵州城闹的最欢的就是,皇商欠绣娘工钱的事。 凝绣阁的绣娘有很多闲了一段时间了, 都知道手艺好,没人敢用, 这会王氏不是拿她过年吗! 柳家主母面色不自在,“扈师傅手下的,绣技没的说,可跟皇商抢绣娘,柳家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王氏哈哈大笑,还行,没傻透。 “即叫了你一声侄媳妇,这个脑袋来砍我的,小顾宅的绣娘随你挑,扈师傅手下的我可是惦记好久了,正好腾出位子,我收她们。” 原来小顾宅王氏早打算好了。 刚刚就是在跟她开玩笑。 没见过大世面,连听话都听不明白。 “噗通!” 柳家主母跪在地上,眼泪掉下来了,满脸的感激之情,小顾宅的师傅去柳家绣坊,做梦都梦不到,那可是给宫里妃子公主做衣裳的。 王氏扶起地上的柳氏,这会看着顺眼点。 “我这挺忙的,就不留你了,回去跟柳家人谈事就交给你了,你们柳家有没有这个命就看你的了。” 言尽于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柳家主母擦干眼泪辞行。 坐上马车,带着一大堆礼物往回走,路过顾宅,围着的人比来的时候多了好几倍,马车被堵在路口,小顾宅家里的护院开道才通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皇商大掌柜管的铺子只有三家店来闹,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柳家的马车走了一段停下来,打发小厮下去问问。 没一会,小厮回报。 “回祖母,是好些老百姓看不过眼,帮着讨回公道,不相干铺子的都来了,说是联合起来讨公道。” 这事激起民愤了? 恐怕不是好事,要回去好好商量商量。 柳家主母刚到自家绣坊,门口围了一群人,走近一看,正是自家绣娘围在门口。 众绣娘见主母过来,纷纷让开一条路, “怎么回事?” 管事的绣娘孟桃道: “绣娘们今日要工钱,主家一生气将大家轰了出来。” 柳家主母气的直跺脚,这个时候凑热闹,脑袋还要不要。 “都进去,工钱的事都是小事,现在咱们有大事要做。” 绣娘们跟主母进了铺子, 柳家主坐在柜面里,二爷三爷也来了, 都在等着大嫂回来。 本就心烦,绣娘们又都来要工钱,正赶上绮梦绣庄的魏家主和蔡氏过来,不知跟柳家主说了什么,绣娘们被赶出来,让她们爱上哪告上哪告去,几人正不知所措,柳家主母回来了。 打发了绣娘先上工,柳家主母怨怼道: “那魏家是什么鸟你不知道吗,他们是看咱们和沈家要修好过来使绊子。” 柳家的三位爷同时抬头, 柳家主母什么时候通透了。 柳家主问:“去小顾宅结果如何,礼送出去了吗?” 柳家主母道:“那魏家主过来是不是说让咱们绣坊布庄联合起来,被催工钱,通通不要给让他们去告,把事情闹大?” 柳家主连连点头,“你是怎么知道的?” 事情果真如此,有人想把事情闹大,再把责任全推给沈家九姑娘,真是好算计。 第222章 不知道是谁被迷了心智 柳家主母心中有了计较, 眼神在三人身上扫了一圈。 “别人爱怎样怎样,咱们柳家不跟着掺和。” 陵州城昨天乱,只有顾宅门口围了些人,今日铺天盖地,魏家主魏彭祖和蔡氏又溜达一圈说点子阴阳话,爷几个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见当家主母眼神坚定,心也跟着定了些。 四人坐下来细聊, 柳家主面露喜色,“小顾宅一趟有了计较,定是咱们这次下血本选的礼物周正,两家都送了。” 柳家主母眼睛剜着他, “咱们那堆破烂,哪里拿的出手,” “破烂?有几样可是柳家祖传的,” 为了攀上沈家可是精挑细选的,被内人说成是破烂,柳家主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柳家主母不屑道:“人家连车都没让卸,菡儿的院子我去过,随便一个摆设就几千两,黄花梨的鸡翅木的家具,” “大嫂去了一次沈家,两次小顾宅,是被迷了心智?”柳二爷道:“她们没要?那是装矜持,谁还嫌物件多,咱们那可是库里最好的东西,第一次送礼就收下多不体面,皇帝登基还得三让呢!” 柳三爷也道: “沈氏操控物价,谋取暴利,将绣娘的工钱都涨上去了,普通绣娘的一个月五两,小顾宅最高十二两,凝绣阁只有十两,她锦绣成衣铺能给到二十两,还不算年节赏钱,逼得绣庄都活不下去了,咱们还是跟着魏家主,将她挤出陵州,咱们也好恢复以前大家讲规矩的时候,女人就应该操持内院,出来跟着捣乱。” 柳家主母好像不认识他们,女人怎么了,想当初活计忙的时候,她也曾叱咤了风云一阵子,后来不忙了才回去管家,要是一直在铺子里,说不定和小顾宅王氏平起平坐,狗眼看人低。 她怨怼道: “你们别跟着掺和,沈逸澜后面有十三爷,芷柔郡主,游园会都看见了,别不长眼。” 柳二爷道:“现在不附势,过后可没人帮咱们,沈逸澜一个人,她要对抗的是整个陵州的绣坊。” “所以帮忙,以后才有好处。”柳家主母急道。 柳家主最后定音,“行啦!咱不帮忙,也不添乱,先把两个孩子接回来,在她那住着别给带坏了,连清哥儿都不听话了。” “好,你们谁爱接谁接,我可不去丢人现眼。” 柳家主母甩下一句话,起身准备离开。 柳二爷问: “大嫂,你去了趟小顾宅,谈的怎么样?” “你们不是要将人接回来吗,谈成什么样跟咱们都没关系。” 柳家主有点怒了,“这都烦着呢,沈家九姑娘怎么说的。” 柳家主母烦翻着白眼道:“还是老样子,咱们的陈货她都要市价,素缎管够,用完给钱,绣娘的事也解决了,条件是,菡儿要在铺子里管事,铺子三成的利润分红,还有就是分家。” 前面三项,听得人眉飞色舞,后面三句直接破大防 柳三爷先蹦起来, “我就说没那么好心,这么多好处不就是为了分家吗?狐狸尾巴露出来了,那沈氏知道菡儿是个好拿捏的,就是想占柳家便宜。” 柳家主母暗骂:亏不亏心,柳家都有啥啊!都快要饭了,谁占要饭的便宜。 第223章 一个庶出的给一成不少了 柳家二爷没气到蹦起来,脸色不好看, “大嫂,这么多年没在外面走动,她们沈家人精着呢,别把你绕进去。” 还不等当家主母辩驳,柳家二爷续道: “那可是三成利润,剩下七成我们一大家子分,要给顶多给他一成,家里还几个哥儿呢,好处都让一个庶出的长子占了,成何体统用。” 柳家三爷脸都争红了, “三成看上去确实有点儿多,谁能保证柳家稳赚不赔,不用进货的银钱,料子用不完还可以退,合着是就出一个绣工的银钱,万一亏了呢,这东西都是空话,以后生意不好了,大郎也要分三成,那我们柳家还活不活?这次和全陵州的人对抗。她沈逸澜过的了这关吗?” 柳家主一句话没说,现在柳家的情况他最清楚,这几天开始打开仓库翻腾,唯恐发霉,坚持到租子到期,也就没有柳家锦梦绣布庄。 “哼!你们三位爷爱怎样怎样,”柳家主母摇摇头起身往铺子外面走,“以后这事,你们谁爱去谁去,沈庄和小顾宅我是没脸去了。” 望着当家主母气愤的背影,柳家的三位爷合计,由柳二爷出面,去魏彭祖那边探探,送点小礼物表明下心意。 最后柳三爷道:“魏家主那边要是败了,咱们多去沈庄几次,送两车礼,做生意讲究个讨价还价,沈氏就是端着,到时候一个庶出的,给一成也就答应了。” 三人散了各忙各的。 今日的陵州城比较混乱,大家趁机要工钱的,有要涨工钱的。 生意没法做,商铺门口大多如此。 沈逸澜坐在芷柔郡主的小马车里,在街上逛荡了一上午,将车帘子翘起一个角往外看。 “皇帝涨了税收,各家铺子都难,能活下来已是不易,欠几个月工钱很正常,不乏有人为了某种利益故意搞乱。” 半夏委屈道:“可这个锅要姑娘背,凭什么?” 这样的场景,连翘容易打人,将她留在沈庄安排点事情做。 锦绣成衣铺是由周妈妈和沈逸菡应付。 在顾宅的街口,大老远就看见半个巷子里都是人。 半夏道:“姑娘,皇商三家铺子哪有这么多人?” 沈逸澜笑道:“故意捣乱的都在这,最好闹到皇帝耳朵里,说我搅动陵州风云,我沈逸澜自认没这个本事。” “会不会又去刑部大牢?” “面圣我都不怕,还怕什么刑部大牢。” 两人正准备走,顾梓霖从顾宅后门溜达出来,绕到前面巷子, 一下子见了这么多人,吓了他一跳。 怎么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早晨的时候,还正常。 莫不是有人想陷害澜儿,顾梓霖打听了一圈,才知道是替天行道的。 将沈逸澜赶出陵州,还百姓清净之地。 听的顾梓霖想打人,人家就一个会做生意的女人,哪惹着他们了。 以前陆凌玥爱干这种下三滥的事,人关在怡景园,挑动这件事的只有庄葫。 他要去提醒一下沈逸澜,或者转告十三叔什么的,总得做点什么。 顾梓霖迈步往车行走,和芷柔郡主的小马车擦肩而过。 第224章 澜儿还是惦记顾家的 马车里的半夏,视线随着顾梓霖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口。 “姑娘,我发现顾家二郎好像变了,变得有点让人害怕。” 沈逸澜也有这种感觉,特别是他满身是血的出现在沈庄,眼神里满是狠厉。 想想以后因为陆凌玥的事还要跟他打交道,心有余悸,不是真的怕他,十三叔一见到他乌眼鸡似的,恨不得吃了他。 “叮嘱连翘,离他远点。” 半夏觉得这个特别有必要,点头应下。 逛的差不多了,主仆二人往回走。 现在是这个时候,沈逸澜还是少露面的好,经过自家铺子,见没什么异样,便回了沈庄。 马车刚拐进去沈庄的小路,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顾梓霖在大门前徘徊,门房没让他进去。 他也见到了主路上拐进来的马车,这辆车很普通,车厢前面的横木上挂着的銮铃很精致,不像普通人家的东西。 国丧过后忌讳奢靡。很多有身份的在銮铃上下功夫,做得小巧精致。 陆凌玥马车上也有一个,没这个精致。 马车停在沈庄门口,车夫拿了马凳摆好,半夏当先下车,身后是沈逸澜一身玉色的素缎,淡雅丝滑。 顾梓霖突然觉得马车像是在顾宅巷子口停过,心中欢喜,澜儿还是惦记顾家的。 “进来吧!” 沈逸澜淡淡的说了句,进了庄子。 宝瑞派出去的护院,紧盯着陆家进出的所有人,燕香被押着出去寻找,还没有结果,沈逸澜等的有点心焦。 将人让到前厅,沈逸澜坐在主位, “坐吧!找我什么事。” 丫鬟送上来泡好的凉茶,沈逸澜逛的久了,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顾梓霖靠在围椅里看着,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欢喜的很, 许是逛的时间有点长,红润的脸庞艳若桃花,朱唇轻启,小口的喝水,端的是倾国之姿,偏要在生意场作为。 澜儿还是能一下子撞到他的魂魄里,他觉得只有在她面前好像活过来了,那点活人气是为她而有。 顾梓霖轻声道: “外面的事闹的有点大,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不用,外面的事跟我没关系,”沈逸澜淡淡道:“陆凌玥跟我有关系。” “我知道澜儿急着翻案,现在不是时候,而且陆凌玥不会说,只能有机会套她的话,这件事交给我,” 顾梓霖沉吟半晌,续道: “就算是她招供了,她身后的人不揪出来,找到证人也是危险。” 这些话和祝弘懿说的意思差不多,先从庄葫开刀,身后的势力才是他们要找的人。 “这些闹事的人,也可能是和害沈家流放为同一个人在操控,澜儿一定要小心。” 沈逸澜面色沉下来,“你我以和离,再换小名恐不妥,还望顾家二郎慎言。” 再被某人打个半死可没人管。 顾梓霖慌忙起身,深施一礼,“顾某鲁莽,一定慎言,抱歉。” 沈逸澜再次的端起茶碗,“事情暂时这样,没什么事请回吧。” 还不等顾梓霖搭话,半夏大声道:“送客!” 第225章 祝弘帧的算计 京城别院前厅,主位前帘子虚搭着。 一身华服的男人坐在主位上。 隔着帘子,富左躬身施礼, “老奴见过三王爷,爷吩咐的事都撒出去办了.” “这沈逸澜真有这么厉害,这陵州城一扇动就起了,离皇宫这么近,是要造反不成,沈家人的胆子果然够大,本王倒要看看她浑身是铁,能碾几根钉。” 三王爷祝弘帧声音温文尔雅,打开扇子悠闲的扇着。 “陵州城这么大响动小十三还在查私盐,他不是挺在乎这个弃妇的吗?” 富左恭敬回道: “缉私营盯着的人没有消息,王爷放心,查到根子上,有陆家在前面挡着。” “嗯!”祝弘帧有些倦了,“回吧,陵州可以响动再大些。” 富左明白了,这几年为三王爷敛财,私盐确实进项最大,陵州闹起来十三爷一走,缉私营可是三王爷说了算。 “老奴这就去办。” 祝弘帧手指敲打着案几,心中盘算。 皇帝和小十三也不是铁板一块,皇帝用来平衡势力的芷柔郡主他不娶, 沈庄跑的勤,看样子是要为沈家翻案,翻案好,只要他沾了沈家就是二皇子和五皇子的下场,到时候皇帝身边又少个得力的。 皇帝之所以将小十三留在京城,恐怕是担心祝弘懿在滇南的势力发展壮大,威胁到帝位。 议政殿上的那把龙椅,哪一个不在窥视。 祝弘懿急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按照他们的谋划,陵州城是要闹一阵,都是小打小闹,做做样子,意图是沈家原来的绣娘,布庄的伙计,和药铺的人,是因皇商拖欠工钱才辞工,假以时日再行启用。 现在变成全陵州城的绣坊布庄因为沈逸澜操控物价,乱涨工钱,造成他们生意难做发不出工钱。 响应的人越来越多,有讨要工钱的,有要涨钱的。 很明显,背后有只大手在推动。 还好走之前通往沈庄的路安排了人,这里才算有个清净之地。 祝弘懿一进门便打发小厮往里通报,他去了客舍简单的洗漱。 去到前厅暖阁等了一会,沈逸澜才走进来。 一身玉色的常服,步伐轻盈有度,款款而行。 身后是提灯的半夏。 祝弘懿迎出来,轻声道:“听闻澜儿今日出去了,可曾受到惊扰。” 薛护卫在屋顶又在翻白眼,要不是知道顾梓霖今日来献殷勤,至于马都跑死了一匹的往回赶。 一见着人,说话小绵羊似的,真让人受不了。 沈逸澜往里走坐在罗汉床上,倒了杯凉茶喝了一口。 “还好,阿旺叔怎么没跟回来,有没有吃苦头?” 一见面就问别人的安危,从不问他查私盐危不危险,死的那匹马都替十三爷叫屈。 祝弘懿只得自动要求安慰, “他好着呢,好吃好睡的,不像我在外面大太阳下面蹲着。” 沈逸澜这次正儿八经的往他脸上看看, “是有点晒黑了,雅苑里秦嬷嬷好多保养的药膏,要一瓶来,早晚敷一下,没几天就白了,我试过很好用。” 她说完转头看向半夏, “半夏,先把我用的那瓶拿来吧。” 第226章 通透的半夏 半夏前脚一走,祝弘懿坐在罗汉床的另一侧。 隔着鸡翅木的小桌子抓着柔白的小手。 “澜儿睿智,你那药膏放的地方好找不......” 沈逸澜抽出手,身形往后挪了挪。 “好找,一直在用,就在妆匣边上放着。” 祝弘懿想多了,真的是去给他拿药膏,“顾梓霖今日来有没有搅扰到澜儿?” 沈逸澜摇头, “他是见闹事的人多了,过来看看能帮到什么忙。” 祝弘懿正色道:“澜儿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要一个外男帮忙不好吧。” “嗯,我知道,陆凌玥的事还是要他帮忙,不好就不好吧。” 屋顶上的薛护卫有点急,大老远跑回来,赶紧说正事。 不是薛护卫爱听墙角,实在是最近太过凶险,动私盐相当于抢钱,背后的人要露头了。 大老远见半夏提灯而行,薛护卫往掀起的瓦片向下看,这小手还没拉上呢,碍眼的就回来了。 半夏拿了小瓷瓶进来,恭敬的递给祝弘懿。 “十三爷,如今陵州城都是讨伐咱们姑娘的,怎么办呀?” 屋顶的薛护卫心放在肚子里了,幸亏有个通透的丫鬟,还能谈谈正事。 祝弘懿喝了口茶,淡淡道: “有十三爷在没事的,过几日事情定然闹到衙门,都是以前的说辞被翻出来,年前各家的大量屯货自然都是艳丽的锦缎,赶上国丧多家措手不及,澜儿是窥得商机,最先大量屯的粗布,别家屯的是素缎,这些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我们又没跟他们抢素缎,后来是他们跟咱们抢粗布,买卖自由咱们出的都是市价,试问你家姑娘做错了什么?” 半夏点头如捣蒜, “没错,过年屯锦缎,国丧屯素缎,我一个不会做生意的丫鬟都知道,可他们编排绣娘工钱的事。” 祝弘懿见沈逸澜气定神闲的瞧着他们两个聊天,淡笑不语,没有半点焦急,看来心中早有了计较。 “澜儿怎么说?” 沈逸澜轻启朱唇,淡淡道: “半夏我问你,咱们的绣娘功底怎么样?” “和小顾宅有的一拼。” “咱们的绣娘一日睡多久的觉,?小顾宅十二两,咱们给的二十两多吗?” 半夏恍然大悟, “忙的时候,一日就睡两个时辰的觉,眼睛都熬红了,熬补汤就下去了两大箱子药材,二十两真的不多。” 说完这话,半夏的心也放下一半, 这些指摘都好澄清,事情闹的太大总归是不好, 各家不赚钱,总要揪其缘由,涨税的事也要捅出来,这些与皇家颜面上过不去, 一想到这些,沈逸澜的心里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轻松。 她不想身边的人忧心,她稳住了沈家才能稳住。 “夏夏,去拿些得胜糕,我还想吃,再来一碗解暑的酸梅汤。” 见沈逸澜乐呵呵的,半夏的心又落下另一半。 她颠颠的往灶房的方向行去。 祝弘懿安慰道: “澜儿不要怕,无论是上衙门,过刑部,或者大理寺,甚至是面圣,我都陪着你。” 第227章 阿旺叔伙食怎么样 祝弘懿都要被自己感动哭了。 沈逸澜一点感激的表情都没有,淡淡道:“不用你陪,我又不是小孩子,私盐的事情更要紧,赶紧把阿旺叔还回来,我跟你讲,阿旺叔少根头发,我饶不了你。” 祝弘懿无奈摇头, “知道了祖宗,每次见面都问,耳朵起茧子了,能不能问点别的。” “别的?” 沈逸澜有模有样的想了一会,道: “阿旺叔伙食怎么样?他最爱吃盐水鹅,隔两天吃一顿就行,免得腻了,还有醉虾,三套鸭,每顿配素菜,要看着他吃,一把年纪了还挑食。” 祝弘懿早就一一照办了,不耐烦道: “这个也问过了。” “问过了?” 沈逸澜又想了想,道: “现在天气热,防暑降温得做,窖里起的冰整两块放牢里,估摸着缉私营的地牢不见得通风,不放冰太热了。” 她当阿旺叔休沐,想怎么享受怎么享受。 祝弘懿默而无言。 小十三这么没有存在感吗? 屋顶上的薛护卫,更无语,半夏手里提着食盒越走越近,这手今晚算是拉不上了。 半夏提着吃的进来,将茶点摆好,规规矩矩的站在沈逸澜旁边候着。 沈逸澜吃了半块得胜糕,喝了两口酸梅汤, 拿起桑蚕丝织类的书籍,默默的看, 半夏连着打了两个哈欠,沈逸澜也没说一句话, 她左手拿书,右手去盘子里寻糕饼,视线一直没离开书本。 一块糕饼被塞到她手里,明眸瞄了一眼,是祝弘懿递过来了,她淡淡的接过糕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继续看她的书。 夜空中一声低低的哨音,祝弘懿神情动了下,淡淡道:“天晚了我先去睡。” “嗯!” 沈逸澜答应着继续看书。 半夏行礼,“送十三爷。” 这一句也没有让那双大眼睛离开书册。 祝弘懿失望的起身,在澜儿眼里他真的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快走到暖阁门口的时候,身后悦耳的声音响起, “十三叔,你腿怎么了?” 祝弘懿走路姿势怪异,隔着宽松的袍服,都能看出来,莫不是受伤了。 沈逸澜从罗汉床上下来,追到门口, “是不是受伤了?” 边说着,边拽着他的袖子,要他活动下看看。 祝弘懿连着转身,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 “没受伤,就是回来时骑马时辰有点长。” 沈逸澜想说怎么没坐马车,后知后觉的想到,可能急着回来。 有什么可急的,天亮前也进不了城。 “半夏,去宝瑞那要点跌打损伤的药。” 半夏强支着眼皮,出去找宝瑞。 祝弘懿笑的腼腆,“终于把我想起来了。” 沈逸澜懵懵的, “想起什么?” 还是没想起来,祝弘懿无奈,这是真不往心里搁。 谁让他家澜儿这方面愚钝,不急,十三爷有的是耐性, 本还想腻一会,奈何沈逸澜捏着团扇,挡住口鼻,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祝弘懿笑道: “早点睡,这几天别出门,外面有我的亲卫,衙门不敢来拘你,什么事等我从天长县回来再说。” 第228章 皇帝召见 掌灯时分,皇宫。 祝弘懿风尘仆仆的进了勤政殿。 他不放心沈逸澜,回陵州瞧上一眼准备回天长县,刚出了沈庄皇帝便召见,不管是暗卫还是缉私营里定有绣衣使的耳目。 人还没见礼,一本奏折砸在他身上。 “天子脚下,你就敢助纣为虐,纵容沈氏在陵州横行,搞的民怨四起。” 皇帝早等的不耐烦,绣衣使报上来陵州的混乱,均与一人有关,沈家九姑娘借着十三王爷和芷柔郡主势力,公然欺压其他商户,牟取暴利,搞得商户无法正常经营,拖欠薪资。 现在连京城的商铺都在蠢蠢欲动。 祝弘懿弯腰将奏折捡起来,恭敬的放到龙书案上,跪地叩拜。 “陛下可以派绣衣使去查,沈氏并没有报上来的那些罪名,一样也没有。” “小十三在质疑朕的绣衣使?” 皇帝的威严岂容藐视。 随手将一张陵州商户联名状子扔在祝弘懿身上。 “这是御史报上来的,相当于告御状,陵州的衙门不敢得罪你十三爷,你自己看。” 祝弘懿捡起地上的状子,大概看了一遍,都是老生常谈,没什么新意,对方下手够快的,刚乱了两天折子就递上来了。 “陛下,恕臣弟直言,陵州商铺之所以活不下去,是因江南商铺赋税加重,有一点的动荡便活不下去,沈逸澜只是在国丧过后没有之前的库存积压,顺势而为,并按照比例如数缴税,所缴数目是往年陵州绣坊布庄的总和还有富余。” 皇帝的脸色缓和下来,“是朕冤枉了她?” “这可是您自己说的。”祝弘懿小声嘟囔了句。 一摞的奏折落在他身上。 “混账东西,正事不干,没事盯着个弃妇,芷柔郡主给朕撵回来了,你还要玩乐到什么时候。” 真会转移话题,绣衣使可不是吃素的,皇帝未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祝弘懿起身将奏折一一捡起,淡淡道: “回陛下,私盐那边正在放口袋,臣弟一直盯着,鱼儿怎么上钩。” 皇帝面色沉下来, “那沈氏呢?” 祝弘懿尽量让面上没什么表情,“臣弟是混成沈家的护院,当然经常出入沈庄。” 各个王爷身边,探子一定不少,沈逸澜的存在,皇帝定是心中有数,只是不想捅破这层窗户纸。 皇帝盯着他的表情看。 “你对那个沈氏,是认真的?还是明月坊的头牌看腻了。” 祝弘懿眼神看向一旁, “陛下,您日理万机的,我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能让皇帝等的人也只有这个弟弟,自从死里逃生回来,这个弟弟总缩在壳里,这才是让先皇放心的存在。 随着滇南边疆匪患猖獗,十三爷的府兵和边卫大幅度扩编,成了皇帝的忌惮。 将他留在京城办事,面上看是重用,实则防着滇南兵变。 “你和芷柔郡主的亲事朕会赐婚,孝期不宜操办,先过了文定,皇后已经知会过周太妃,太妃说只要你同意,她没意见。” 祝弘懿猛的抬头, “大哥,我早说了,不喜欢芷柔郡主......” 皇帝正色道: “你即喜欢沈氏,可以封个奉仪,能跟芷柔郡主和的来的女人就她一个,让她将铺子关了,陵州的乱局也就破了。” 祝弘懿再次撩起衣袍跪地,“陛下,恕臣弟不能从命。” 第229章 母妃的妥协 皇帝将手里的茶碗,使劲撂在龙书案上。 “朕已经妥协了,允许沈氏进门,实在不行那沈氏再提一个品级,最多从三品做个淑媛。” 祝弘懿耷拉着脑袋,道:“臣弟还不想成亲,陛下还是劝劝芷柔郡主,别在臣弟身上瞎耽误功夫。” “滚,朕看见你就烦。” 祝弘懿磕了头谢恩,后退着往外走。 刚到门口,皇帝叫住了他,“宫门都落锁了,你打算去哪?” “小太监房里凑合一晚。” “住勤政殿暖阁吧,没个正形,明日去和太妃商量下尽快将沈氏迎进门,回去将铺子关了,平息陵州民变。” 皇帝说完迈步出了勤政殿。 直到殿门关上,祝弘懿从地上起来,溜达到暖阁,直挺挺的躺在榻上,望着屋顶的承尘发呆。 傻子都能看出来,皇帝这是在拉拢他,不放他回滇南是忌惮,滇南的边军对十三王爷敬佩有佳,娶芷柔郡主是将他捆在身边,无法被其他派系拉拢。 朝堂上揣测圣意的大有人在,官员之间传开了,十三王爷娶国丈的小女儿已成定局。 顺了皇帝的意怎么都好,澜儿的性子,关了铺子会疯掉,拼死也要抗争到底。 锦绣成衣铺是缴税大户,这也是皇帝没有马上下手的原因。 还能拖上一阵。 翌日,祝弘懿往玉华宫请安。 母亲表情严肃,坐在暖阁的小榻上,见到他进来一点没有重逢的喜悦。 祝弘懿心中哀愁,自己最在乎的两个女人,都不待见他。 “母妃金安。” 周太妃将脸扭向窗户不说话。 行过了礼,祝弘懿挨着母妃坐下。 “阿娘不喜欢芷柔郡主,怎么就答应了。” 周太妃瞪了他一眼, “懿儿还有脸来质问阿娘,皇帝是早有拉拢你的意思,阿娘不想你卷入朝政,之前并不同意,现在阿娘要顾及澜儿的安全,你还是安分的娶了郡主,皇帝也就不追究陵州的民变,你要报沈家的恩,不一定非要娶了澜儿,她好容易得了自由可以做自己的事,你不要害她。” 祝弘懿满脸的不安,又有些心喜:“阿娘都知道了!” “去去去!滚远点。” 周太妃推搡着儿子, “我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要保她阿娘自会去求皇帝,现在的情形,懿儿不卷入朝政很难,你还是筹备下和芷柔郡主的亲事,让皇帝不要针对澜儿。” 祝弘懿心里苦,他还是亲生的吗? 他起身跪倒在地, “阿娘,既然您都知道了,孩儿就发个誓,今生非沈逸澜不娶,且只娶一人。” 周太妃一巴掌打在他肩膀上,“懿儿糊涂。” 儿子的心思当娘的早就看出来了,从她第一眼看到沈逸澜起,便知道她的懿儿逃不过那双明亮的眼眸, 懿儿做的所有事也不是报恩这么简单,这才见第一面便认了沈逸澜这个干女儿。 她何尝不想有这样一房儿媳,作为十三王爷,皇帝定不会浪费这颗棋子,懿儿总归是要娶个名门正妃,到时候受罪的还是澜儿。 千防万防,沈逸澜还是走到了变数这一步。 第230章 祝弘懿的锋芒 玉华宫里静悄悄的, 皇后离开后,周太妃水米未进,昨晚睡的也不安稳,思虑至深,早上起来眼白处红血丝也出来了。 祝弘懿看着心疼,母亲的忧虑也是他的忧虑。 有嬷嬷端上来茶点, 周太妃看了一眼,摆摆手让撤下,事情这么僵着也不行,叹口气问: “懿儿如何破局?” “回母妃,澜儿是陵州缴税大户,陛下不可能现在动她,先平了陵州的民变,查了私盐,或许有转机,只求母妃帮着拖延一段时日。” 祝弘懿言辞铿锵有力,展现出当初年少时的锋芒。 周太妃摇头,这是压不住了,只得道: “好,我回皇后说先皇孝期未满,这文定之事丧期过了再说,其他的你看着办,澜儿的一根头发丝不准少了。” 祝弘懿喜上眉梢,“母妃是同意儿臣和澜儿的事了。” 周太妃板起脸来,“阿娘帮你拖延,是不想你娶芷柔郡主,不是同意你跟澜儿,懿儿执意如此,母妃什么也不管了,交给皇帝。” 周太妃说完,起身绕过他,拂袖而去。 祝弘懿满脸的沮丧,跪坐在腿上,母妃明明喜欢澜儿,为何不能圆了儿子的心愿。 这时候他有点羡慕顾梓霖,喜欢就登门,被赶走了下次再来, 像他这样畏首畏尾如此的憋屈。 “十三爷,太妃娘娘向后退一小步,您要进一大步,老人家哪里受得了。” 祝弘懿抬头,说话的是秦嬷嬷,她上前搀扶起地上的十三爷。 “秦嬷嬷怎会在此?” “昨日太妃娘娘见过皇后,便传书叫老奴回来问话。” 祝弘懿坐在小榻上揉着膝盖,“求秦嬷嬷指点。” “这么大的事情要太妃一下子接受,有点困难,进宫起便跟着太妃娘娘,老奴觉得,太妃在慢慢接受,您只需安排的妥帖,她在意的人平平安安的,事情就好办。” 祝弘懿也顾不得膝盖疼了,快走几步想追过去,秦嬷嬷拦住了他, “太妃去了皇后的凤仪宫,十三爷也别耽搁了,快些出宫办事,这里老奴留下,宽解宽解太妃便是。” 祝弘懿双手交叠一揖到地,“谢秦嬷嬷体恤。” 秦嬷嬷哪里受得,慌忙躲开,“使不得使不得,办正事要紧,再不走芷柔郡主得了消息过来可就绊住了。” 秦嬷嬷只觉眼前一花,人跑没影了。 祝弘懿出了皇宫,薛护卫便迎上来,“爷,现在怎么办?” “调人,” 祝弘懿站在行宫马车前,遥望陵州的方向, “飞鸽传书雅苑,派亲兵围了沈庄,任何人听从沈家九姑娘调遣,去将王府的仪仗调来,本王要大张旗鼓的将人带走,” ”属下这就去办。” 薛护卫面色跟着凝重起来, “爷,这次露了实力,以后可就没有安生日子了。” “无妨!” 祝弘懿语气坚定, “他们逼着本王出手,即便咱们远走高飞,也没安生日子过。” 薛护卫心潮起伏,雅苑里伙房的,护院的,打狗的,撵鸡的定然和他一样的心情。 “娘的,终于不憋屈了!!!” 第231章 懿王府亲兵登门 清晨,沈庄。 大家按部就班忙乎着日常, 沈逸澜昨晚没怎么睡好,一晚上望着帐顶,天蒙蒙亮了,穿衣起身。 看现在的情形,凝绣阁扈姐姐和云锦布庄田掌柜,保和堂的杜源和他们手底下人可以脱身了。 皇家的税收变不了,就算没有绣工讨薪的事,江南也会乱起来。 大家吃完了早饭正准备出发去锦绣成衣铺。 宝瑞的匆匆跑进前厅递上名帖。 “九姑娘外面来了一群当兵的,将庄子围了。” “曹承和?”沈逸澜拿着拜帖,想着并不认识什么当兵的,祖父往边关送粮换盐引,并未谈及有这号人物。 她看向宝瑞,看向周妈妈。 两人摇头,看样子并不认识此人。 “请进来吧!”沈逸澜扫了一圈众人,续道:“知会儿菡香苑,告诉他们先不要出来,以免吓到菡儿。” 有丫鬟应下出了前厅。 宝瑞的出去,将人请了进来。 进来是位中年男人,目光炯炯,处处透露着处事练达,筹谋精明之相。 “在下懿王府亲军统领曹承和见过九姑娘。” 半夏和连翘同时道: “和管家?” 曹承和嘿嘿一笑:“两位管事好眼力,雅苑管家是也。” 他说着特意摆弄下身上的青色罩甲。 雅苑和锦绣成衣铺的银钱往来,一直是两个丫鬟在管,去雅苑领完银子都是和管家派人护送到沈庄。 连翘笑道:“姑娘,十三爷可够厉害的了,让连亲军统领给他管家......” 话说一半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周妈妈还好点,屋里的宝瑞和半夏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 半夏道:“懿王府?十三爷是懿王?” 大家都叫他十三爷,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听姑娘生气的时候叫过十三爷名字,好像是叫什么懿。 完了,完了,没在意得没得罪他,在沈庄十三爷没少挨数落。 曹承和双手交叠,再次行礼,“懿王口谕,雅苑亲兵归沈家九姑娘调遣,您吩咐。” 沈逸澜见到曹承和,心里有了底,“十三王爷现在何处?” “属下并不知在何处,是薛护卫从京城发来的飞鸽传书。” “可有什么嘱咐。” “只道归九姑娘调遣。” 沈逸澜来到院子,见站着一群身材魁梧的兵卒,尽显铁血之姿,他们在做一个动作,整理着身上的戎装和罩甲。 “来了多少人。”沈逸澜问。 曹承和大喊一声, “房鹏兴,来了多少人。” 人群中为首的,立正回道:“报曹统领,雅苑里除了娘们和鸡鸭饿,长腿的都来了,一千两百多人。” “讨厌,”一声尖细嗓音嗤道:“小的们可是在祥逸居伺候太妃娘娘的。” 正是祥逸居伺候的小太监,穿着宦官的衣裳。 院子里一阵哄笑。 曹承和笑的最大声,震的人耳朵嗡嗡响。 “一帮粗人,今日太过兴奋,九姑娘也是江湖儿女,不要跟大家计较。” 看着架势周妈妈有点急,“曹统领是出了什么事?” 这些府兵是从滇南陆续来的雅苑,平日里在雅苑做下人的事,这次堂而皇之的就来了,莫不是有事发生。 曹承和接到薛护卫的飞鸽传书,确实没多写别的, “属下真的不知,只说调给九姑娘。” 第232章 运策帷幄 沈逸澜沉吟半晌,吩咐道: “曹统领,城内的锦绣成衣铺要开门做生意,麻烦去几位帮着整肃秩序,别伤了绣娘即可。” 房鹏兴对着人群喊了一嗓子,“五小旗张喜,你们跟着去绣坊。” 人群中一个卖弄最欢一个跳出来, “张喜得令。” 大老远就闻到一身的鱼腥味,闻得出来是雅苑专门杀鱼的。张喜美滋滋的出了院子。 沈逸澜转身对着周妈妈道: “辛苦周妈妈,带着半夏,这几天您坐镇,绣娘们晚上住店,过几日事情平息了再回来。” 几个管事的又有种托付后事的感觉,莫不是又要去刑部大牢。 半夏眼圈发红,“姑娘你又不要我,我哪也不去。” 沈逸澜确实是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事,她胆子小,才让她去看店。 连翘道:“姑娘还是让她留下吧,在店里也待不安生。” 周妈妈点头,沈逸澜只得道:“不许哭鼻子就可以留下。” 眨眼间,半夏抬手腕抹了一把眼睛,挤出点笑。 沈逸澜看向宝瑞,眨了下眼,“宝瑞也出去,靠近绣坊的地方包家客栈,确保住的都是咱们的人,多花些银钱无所谓。” 宝瑞接受到暗示,明白是指去查陆家的那帮人,有些迟疑,“庄子里怎么办?” 往滇南去的大牛上前,“庄子交给我,跑了两趟见的世面广,这点小事难不倒我。” 周妈妈叫上绣娘简单收拾下,上了马车。 宝瑞带队,人呼啦啦往外走。 房千户有点懵,不是派他们过来保护的吗,人都走了是怎么个情况。 曹统领暗自点头,万一有什么这些人被保全起来,沈家九姑娘想的周全。 吩咐完庄子里的事,沈逸澜看向曹承和,“曹统领辛苦,庄子外面的主路,麻烦拦一下,庄子里都是老弱妇孺,真有什么也到不了庄子。” 曹承和点头,“派两个百户去吧。” 房鹏兴的振奋劲还没过,“我亲自带去,好容易换回这身衣裳,不能窝在庄子里。” 保护一个庄子阵仗有点大,安排完了还剩九百多人。 气势是有了,伙食费有点多。 沈逸澜看向大牛, “大牛,庄子外面和主路那边起造凉棚,煮些解暑的绿豆汤和酸梅汤,派人多送几次,大厨房在西侧院搭上大灶,准备午饭,没什么事的都过去帮忙。” 大牛领命下去,带着几个伙计开始干活。 房千户有点看傻了,这一会功夫,安排的妥妥当当。 玩似的。 怪不得薛护卫总夸沈家九姑娘,还真是名不虚传,瞧着这雷厉风行劲,能统领千军万马了,管一个小小的锦绣成衣铺小菜一碟。 大家都有了事情做,沈庄内井然有序。 沈逸澜忙完了,匆匆来了菡香苑。 沈逸菡眼泪汪汪的,柳华清拉着她的小手安慰道:“没事的,九姐姐是怕吓着你。” “我都这么大了还哭唧唧的,以后怎么管理绣坊。” 沈逸菡坐在椅子上自醒,丫鬟来报九姑娘来了。 她干脆利落的用帕子擦干眼泪往外迎,目光也坚定下来。 她也要为撑起沈家出一份力, 第233章 柳华清的另外一种人生。 沈逸澜走进菡香苑, 见十一姑娘只是眼圈有点红,心下安慰。 这个妹妹最是胆子小,成亲前跑到九姑娘闺房,吓得直哭。 九姑娘好生劝解才好些。 沈逸菡眼神坚定道: “九姐姐,要我们做什么?” 沈逸澜视线在两人身上横跳,严肃道:“我只想问你们,是想分家还是回去和柳家一起过。” “分家。” “分家。” 两人异口同声道。 柳华清道:“我们不回柳家就是了,分不分家无所谓。” “愚孝。”沈逸澜神色不然,“柳家只有柳家主和主母还好些,犯不着为了一大家子,委屈自己。” 柳华清猛然抬头,像是有些东西突然想明白了,绣坊里只有父亲和母亲两个人操持,二叔和三叔负责去各处收布匹,经常以次充好,都是亲兄弟,父亲又是要面子的,唯恐乡亲们笑话,折腾几年下来,亏了不少银子,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拮据。 柳华清双手交叠,拜下,“请九姐姐指点。” “你像平日一样上衙,我派两个人听你使唤,有什么事尽早回来通报,菡儿就留在庄子里,这件事情过了之后,你们的事情也就解了。” 柳华清再次施礼,“柳某这边谢过。” 沈逸澜拉着妹妹去往后院, 柳华清上衙,坐上沈家的马车,除了车夫,车辕侧坐了一个护院,另一个骑马跟随。 一路上,柳华清吓的不轻,一群人将沈庄围个严实,进来的路口,搭起凉棚,乌泱泱都是年强力壮的小伙子,穿着统一的亲兵戎装,一个个眉开眼笑,不像是出来奉令行事,倒像是打了胜仗准备庆功。 还没到县衙门口,见衙门外围满了人,正是绣坊布庄的东家,外加绣娘和伙计,剩下的就是看热闹的。 柳华清下了马车,见扈兰月拿着鼓槌站在登闻鼓前, 左右是田掌柜和杜源护着,台阶下围满了绣娘和伙计。 “开衙!” 随着衙役的一声喊,扈兰月挥舞着双臂开始敲, 后半夜的时候她和田掌柜,杜源带着伙计们在此等候。 他们一定要赶在所有想告状的人前面敲响第一声。 柳华清赶紧打发一个护院回沈庄报信。 他匆匆走进县衙,心情有点激动,现在做的事是一辈子不曾想过的, 县衙这种地方,属于伺候好管事的,没人找事,稀里糊涂过一辈子完活。 自从帮助这些绣娘和伙计讨要工钱开始,他好像在过另外一种人生。 祝弘懿那种任何事从大局着想的论说深深折服了他。 人这一辈子,能做一件两件,心中认为正确的事,不畏惧权势,不畏惧金银,方能不枉此生。 他挺直了腰杆,大踏步进了县衙,去文案房端了笔墨纸砚的承盘,进了大堂。 笔墨纸砚刚摆好,县太爷宣布升堂。 扈兰月和田掌柜,杜源,走上堂来,双膝跪地。 年龄最大的杜源,手捧状纸,朗声道:“凝绣阁,云锦布庄,保和堂状告皇商,拖欠数十人四个月工钱,望青天大老爷还世间公道。” 第234章 薪资拖欠案 最近陵州知县谢永安不胜其烦, 大街小巷都是闹事的,铺头忙的晕头转向。 最开始闹事的,便是下面跪着这几位。 “呈上来,” 有衙役将状子递上去。 谢大人大概看了一眼,问题有点棘手,皇商一直是庄葫总管,有一个皇商大掌柜陆凌玥在打理, 按说从沈家查抄下来的铺子不可能发不出工钱,只需要按部就班,混几年没有问题。 “可有证据。” 杜源道:“回大人,人证物证都在。” “传!”随着衙役一声喊, 门外进来三位老先生,手里拿着账簿,三人跪地叩拜。 跪在左面的老人家道:“大人,草民乃凝绣阁账房先生,这是一年的账目。” 衙役将账簿呈上,谢知县大概翻了翻道:“这账簿怎生如此混乱。” “回大人,这一年凝绣阁没赚什么钱,但也能维持,管庄大人庄葫,以去年的标准上交银钱,并未实缴,今年赶上国丧,铺子没有那么多进项,有时候交不上往年的数额,还要向其他的铺子调银子补上,自然是亏的,坚持不了多久,工钱欠了四个月。” 跪在中间的账房先生,“云锦布庄也是这种情况,交银子按去年的数额交,云锦布庄的布匹送到凝绣阁的全部挂账,没收到一文钱。” 跪在右边的账房先生,“保和堂是赚钱最多的,今年的税加增的多,剩下的银两被调去凝绣阁和云锦布庄,我们保和堂是被两家拖垮的。” 谢永安扔了令牌,“将庄葫和陆凌玥缉拿上堂。” 铺头拿了牌,出去拿人。 衙门里主管粮科陆二郎和马科的陆三郎,在廊下候着,他们正是陆凌玥的哥哥,见铺头出来,便迎上去, “云铺头,这皇商大掌柜......” 云铺头会意,望衙里看了一眼,对二人使个眼色后离开。 大堂上陈述完了案情,就开始干等着,陵州地界不大,找个人一个多时辰了还没到,有点离谱。 柳华清坐在椅子上,腿有些麻了,如若在往常,这个时候会暂歇,犯人拿到了再行继续。 眼看着两个时辰,跪在地上的六人无一人吭声,腰板挺直。 沈家出来的却比别家不同,特别有韧劲。 连县官大老爷,都站起来活动了几回,就是不喊停歇。 看得出来,知县大老爷对这几个犯人不满意,让他们一直跪着。 陆府的大门紧闭,庄葫在后院胡吃海塞,陆邵元在前厅转来转去。 得了陆二郎派人从衙门里报来的信,正在审理拖欠工钱的案子,铺头象征性的问了一圈走人。 最后这个案子也就不了了之。 正待他准备喘口气的时候,小厮来报,“家主,门外周芦大人到。” 若是在平时,盐运使大人到访,蓬荜生辉,今日却来者不善。 “快请。” 他‘请’字刚落地,吴长随带着一众兵卒闯了进来。 “给我搜。” 周芦迈着四方步进了前厅。 陆邵元赶紧迎上去,“周大人,不知到此所为何事。” “陆兄,你我多年故交,跟你透个底,窝藏朝廷钦犯可是死罪。” 第235章 捉拿庄葫 陆邵元吓的脸色苍白,赶紧道: “府上只有管庄大人庄葫,是宫里的并无外人。” “找的就是他,陆兄不知他被县衙提审?” 周芦边说着,边四下溜达着, “草民不知。”陆邵元只能咬死了不承认,关乎陆家庄葫是万万保不得,许的好处都是空话,还在自保要紧。 “好,”周芦继续的往后院转悠,“本官现在告诉你,庄葫私挪官款,内务府正在缉拿。” 吴长随带着人已将庄葫抓住, “大人,犯人以验明正身。” 周芦转向陆邵元,面色沉静,“本官算你不知情,就算是还了当年的情义。” 陆邵元后背的衣裳早湿透了,“多谢周大人体恤。” 一群人哗啦啦的往外走,出了陆府直接往衙门赶。 陵州城就这么大,没一会便传出,陆邵元家里窝藏钦犯,吓的他挂上谢客的牌子,一步不敢离开家。 顾宅也好不到哪去,铺头上门,搜了个遍也没找到陆凌玥的身影。 顾老夫人带着大家站在院子里,等着官差搜完。 她战战兢兢道:“大人,敢问那陆氏犯了什么罪?” “私挪官款。” “大人,陆氏德行有亏,我们顾家早想休了她,可娘家人也不要她,这会不知道跑哪去了。” 云捕头第一次没找到人,不死心,地毯式的又开始找第二遍,陆家兄弟给了银子,将人带走藏起来。 “顾梓霖何在,如若他有意包庇,与犯人同罪。” “不敢不敢。”顾老夫人连连摆手,“早就想将她送官,大人放心,看见了一定送。” 陵州城的另一个方向,一辆马车停在巷尾,马车里坐着顾梓霖和陆凌玥。 陆凌玥带着围帽,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没洗澡,身上还是有股馊味。 “霖郎是带我去哪?” 顾梓霖爱搭不理,“到了就知道了。” 车子行到县衙,顾梓霖搀扶着她下车,扶着她往里走,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 一路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陵州商铺被锦绣成衣铺挤兑的事,陆凌玥那张青黑肿起来的脸浮现出笑意。 沈逸澜,看你怎么全身而退。 两人在廊下候着,直到衙役喊:“传陆凌玥上堂。” 顾梓霖搀扶着她上了衙门的台阶,往大堂走。 陆凌玥也不傻,眼睛没消肿看人还算清晰,地下的一堆人都认识,除了三个铺子里的还有庄葫。 这次连庄葫都抓了,看来事情挺大。 大堂上,陆凌玥跪地叩拜,起身时便看见周芦坐在堂前。吴长随则拿着内务府的账目和衙门里的书算正在对账,柳文吏记录比对结果。 吴长随道:“报知县大人,共计挪用七千五百三十两。” 大堂众人唏嘘,都知道沈家的生意赚钱,没想到不到一年三个铺子就有这么多银子。 “庄葫,你可知罪。” 跪在地上的庄葫满不在乎,那三本账目富左早派人偷了,他们拿的是柜面上的,并无支取记录。 “回县大老爷,他们这是诬陷,账房先生和绣工伙计都是沈家的人,他们联合起来,谁知道。” 第236章 原来替死鬼是他 杜源不不卑不亢道: “回县大老爷,凝绣阁,云锦布庄,保和堂的银钱支取是有程序的,先有小掌柜开条子,账房先生核实,陆大掌柜签字画押,支取的时候,要账房先生和小掌柜在场,支取的人签字画押,账簿后面都有呈现。” 谢永安将账簿翻到后几页,确实有密密麻麻的数额和签字手押。 庄葫脸上当时就挂不住了,心思一动,难道是富左并未窃取, 他是被当成弃子了? 思虑至此,冷汗从脖颈子冒出来。 他看向气定神闲的周芦,心中明白了八九分,连内务府的账都拿出来了,对方是早有准备。 周芦淡淡道:“是富左亲自给本官拿的账簿,庄葫有何异议。” 庄葫的心凉了半截,交银子的时候,登记在册,绝不会有假,看来内务府是有两本账的,这是要他当替罪羊。 原来富左说的替罪羊是他。 庄葫脸都气红了,大喊道: “我要见富左公公,其他的什么也不认” “啪!” 谢永安一拍惊堂木,“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来人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收监。” 上来几个衙役,将庄葫押了下去,没一会廊下传来惨叫。 从打板子的声音听,是有人要借刀杀人,周芦皱眉道:“大人,这板子还是轻点,大理寺核查后,方可定罪,人要是打没了,本官无法向十三王爷交代。” 谢永安赶紧招呼衙役,“先打十板子,剩下的先记着。” 衙役小跑着下去,廊下才停了板子。 谢知县看向跪在地上的围帽女子,“堂下可是皇商大掌柜陆凌玥?” 跪在地上的陆凌玥早浑身颤抖,“正是民女。” 谢知县道: “陆凌玥担任皇商大掌柜期间,铺子连着亏损,一味的挪用,造成拖欠多个铺子工钱,你可知罪?” 陆凌玥有点懵,这跟她有什么关系,银钱又不拿是她拿的 庄葫拿走的银钱,并未如实上交给内务府,给谁了也不知道。 他吃住玩都是陆家管,俸禄也是内务府拨款,事情这么大庄葫不可能冒这个险,除非有人兜着。 “回大人,民女听命于管庄大人,听吩咐办事,不知是何罪。” 陆凌玥的破锣嗓子,自己都吓一跳, 谢永安皱眉:“人犯陆凌玥,为何蒙面,嗓子又是怎么回事?” 扶着她的顾梓霖道:“回大人,前几日顾宅门前无辜被围,晚间顾家进了贼人,将内人殴打至此,草民赶到的时候,人已经跑了。” 真会黑白颠倒。 一听这话,陆凌玥的身体抖的更厉害了,跪着都要险些摔倒。 顾梓霖连忙扶住了她。 “打开围帽示人。”谢永安道。 陆凌玥没法,摘掉了围帽,怡景园的菱花镜被她砸扁了扔井里。 大堂上一阵唏嘘,跪在她旁边的账房先生,吓的赶紧躲到一边。 这是人是鬼! 陆凌玥的脸上,大片的青黑,眼睛肿成一条缝。嘴角和眼角有结痂,一点人形没有。 谢永安呵斥道:“进了贼人为何不报官。” 第237章 谢永安的错觉 顾梓霖道:“内人纵容包庇管庄太监,罪有应得,草民不敢劳烦官差大人。” “嗯!”谢永安点头,“夫家是个明白事理的。” 县官大老爷轻描淡写的几句问话,陆凌玥被打的事情就过去了。 陆凌玥气的浑身发抖,说是顾梓霖打的也太过丢人,只能打掉了牙往肚子里咽。 谢永安和周芦小声交换了下意见,大声道: “陆凌玥在任皇商大掌柜期间,纵容包庇管庄太监庄葫,暂时收监,听候发落。” 顾梓霖双手交叠叩拜, “大人,草民愿意保释,内人身上多处受伤,草民想求大人恩准回家照顾。” 谢永安有些为难,陵州出了拖欠工钱后,陆家二郎便封了银子送到府上,就是想将人留下。 见他迟疑,周芦道:“谢大人,这罪妇身体有伤,也跑不了,顾家二郎大义,愿意照顾,有什么为难的?” 谢永安干笑两声:“周大人说的是。” 他对着堂下道:“陆凌玥可保释,顾梓霖保证罪妇随传随到。” 顾梓霖再次的叩拜。“谢知县大老爷。” 谢永安又看向堂下其他人,朗声道:“至于三个铺子,暂时关门封账,待内务府派遣新的管庄太监,和皇商大掌柜,银钱方面自行处理。” 周芦暗叹,又是个不了了之的案子, 看情形,银子并不在庄葫和陆凌玥身上,想要追回难如登天,这群人的工钱打了水漂。 扈兰月突然大声喊道:“知县大老爷,因民女等三人和众伙计和绣娘,在四个月期间,四处借米粮方艰难度日,现在无处摘借,大家想另寻活路,望大人恩准。” “准,无身契者,原告可以自行寻找生计。” 柳华清蘸饱了墨,在案件记录文书上写下重重的一笔。 放下笔,他松了口气。 忙活了这么长时间,银钱不重要,要的就是县太爷这句话。 大堂上跪着的众人各个喜形于色,仿佛比给了银子还高兴。 齐齐的跪地磕头,“谢,青天大老爷明断。” 周芦的嘴角微微上翘,堂下的三位掌柜,没一个不认识的,酒杯不知道撞碎多少个,可惜以后这酒杯不好端了。 谢永安也觉出不对劲,这工钱说的好听,等着新来的管庄太监来了解决,也就是铺子生意好了,慢慢补发,看情形铺子都活不了,就是不了了之,这群人怎么这么高兴。 跪在地上陆凌玥急了,“大人,他们都有卖身契,不能放他们去别家。” 扈兰月从怀中掏出帖子呈上:“大人,民女是平民,有户贴为证。” 堂下众人,纷纷掏出户贴呈上,“大人,草民也是平民。” 声音此起彼伏。 “这不可能,这些都是假的。”陆凌玥的声音颤抖,“他们都是有死契的。” 扈兰月声音脆生生的, “是沈家祖君早就为大家办好的,皇商接手的时候我们是可以离开的,祖君嘱托大家是给陛下做事,是光宗耀祖的事,让大家好好干,现在铺子关了,我们找别的活路了。” 陆凌玥摇晃着她的大青脑袋, “他们骗人,早打听过的,沈家铺子得力的都是死契。” 第238章 祝弘懿的排面 京城往陵州的官道上行来一队人马。 前面开道的两厢是持有兵器的护卫, 接下来是令旗,清道等举着的牌子和彩旗迎风招展,接着是乐队,响节悦耳,大鼓敲的震天响, 文官侍从紧随其后。 红销金伞,红绣伞,曲盖下是敞开式的六马车辇, 祝弘懿坐在正中,慵懒的靠在黄花梨的交椅上,闭目养神。 身后是宫女太监端着,水罐,水盆,香炉,扇子,唾壶,唾盂...... 在后面是持刀护卫。 前后五百多人,还不算暗卫。 薛护卫有点担心,这要是沈家九姑娘不上车辇,十三王爷这脸可丢大发了。 过了午时,休衙结束, 魏彭祖和蔡氏,联合各家绣坊,敲起了登闻鼓。 本想小睡一下的谢永安气得大叫,“这群市侩奸滑的小人,还让不让人安生。” 没办法,陵州今日去铺子闹的,都来了衙门口。 谢永安只得升堂。 堂下跪了一片,是魏彭祖蔡氏为首的众绣坊布庄东家。 柳华清坐在案几前,整理完了笔墨纸砚,等着开始。 他往跪着的众人身上观瞧,突然看到自家二叔三叔跪在第四排。 这不是将柳家往火坑里带吗? 柳华清对着二人连忙使眼色,趁着现在还乱着,可以退出去。 柳二爷和柳三爷向大侄子这边看了一眼,不屑的轻嗤,“沈逸澜倒了,他柳华清还不是灰溜溜的回来,被骂的三孙子似的。” 见二人没动,柳华清起身走过去, “二位叔叔,莫要跟着掺和,父亲一直说中立,你们不能连累柳家......” 柳二爷道:“滚滚滚!一个庶出的仗着是长子,对长辈不敬重,指手画脚的也不嫌街坊邻居笑话。” 柳三爷不耐烦了,瞪了柳二爷一眼,“跟他废什么话,他怎么能算柳家人,滚一边去。” 一提起分家两人就火大,外面有绣坊撑着,进布匹还能捞点,顺便带点私货,每月还有月钱,吃穿用度,仆从丫鬟,所有的花销都从中馈中出,日子过的好好的,闹什么分家。 众人跪好,柳华清只得退回到书案旁,急得直搓手。 这时,大堂上谢知县已经坐好,这就开审,柳华清想现在出去给父亲送信已经来不及。 魏彭祖捧着万民状,心中欢喜,这口恶气总算是能出了。 沈家的一个丫鬟当着众人的面让他难堪,有内务府富左为他们撑腰,这次定要将沈家赶出陵州。 谢永安看向堂下乌泱泱跪了一片,脑壳都要炸了。 审好审不好都是得罪人的活。 沈家九姑娘和离的文书上还有他的签名手押,这小娘子放出来以后,陵州城就没安生过,又有十三爷罩着,被告不能得罪。 反观这些绣坊的东家,之所以闹这么大,背后也是有人撑腰,关键是没人找过他,不清楚背后之人是谁就很难办。 好在周芦这场没跟着,只派了吴长随来。 谢永安上来就说了句废话,“你们要状告何人?” 魏彭祖朗声道: “草民代表陵州的绣坊布庄,状告锦绣成衣铺东家沈逸澜。” 第239章 云捕头吃瘪 谢永安打个哈欠,扔了令牌, 云捕头拿了令牌,带着几个手下前往锦绣成衣铺。 就着这个机会,在锦绣成衣铺门口将事情闹大,让前来做衣裳的官家小姐,富家千金都知道沈逸澜操控物价,牟取暴利,回去吹吹风,接下来陵州城谣言四起,十三爷就算想救她,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走着走着,云捕头停下了脚步,见锦绣成衣铺门前多了几个亲兵服饰的人。 这里离京城近,京城的王爷也多,猜不出来是哪个王府的。 看样子沈逸澜这次犯的事有点大,早早的将她拘在此处,等着衙门来拿人。 云捕头带着人走近,几个亲兵横着将人拦在外面。 排门里走出五小旗旗长张喜,人没过来先闻到鱼腥味,他歪着脑袋看过去,还真有人过来闹事。 他活动了下手腕子,痒了有些日子了,再不使唤使唤要废了。 张喜晃悠着出来,拿眼睛来回扫向几人,琢磨着几拳能全撂倒。 云捕头皱着眉头,一股鱼腥味直冲鼻子,敢情是菜市场卖鱼的,这个王府也不咋地,连卖鱼的都收。 他抬手捏着鼻子,向后退两步。 五小旗的其他人,让出点地方,换装后张喜开第一拳。 “砰!” 只听到一声闷响,云捕头飞出去,落在两丈外的路对面。 正是张喜一拳打在云捕头肚子上,隔了一会,他才惨叫出声,动弹不得。 剩下的衙役赶紧过去将他护在中间, 有胆大的喊道: “衙门办差拿人,你们……你们……哪个府的。” 这个问题把张喜难住了,出来的时候没吩咐,不知道让不让说,平日里在雅苑都是不让表明身份。 张喜所问非所答, “办什么差?” “拿……拿这铺子的东家,沈逸澜。” “九姑娘?” “沈逸澜。” 飞鸽传书上只说是沈家九姑娘,没说叫啥名。 九姑娘他熟,每次来都吃白汁鮰鱼,吃一份带回去一份。 张喜侧头问旁边的, “是不是一个人?” “不知道啊!” 张喜看向捕快问:“哪个铺子?” “锦……锦绣成衣铺的东家。” “那是了,”张喜嘟囔着,这架不能打了,给九姑娘嫌麻烦。 “没在这,庄子里。” 几个捕快也没敢多言,目测他们几个捆一起也不是对手,只能吃个哑巴亏,派一个人去叫马车,将云捕头抬上去,送往医馆。 堂上大人还等着呢,几个捕快,抓紧往沈庄赶。 还没到路口,便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都是亲兵服饰。 为首的房千户,向来处张望,就这么几个衙役,连点水花都起不来,薛护卫是想让大家出来透透气?一人吐口痰淹死他们? 没了捕头,一个胆子大点的捕快凑上前,离着老远停下来, “兵爷,小的们是衙门办差拿人的……” “嗯!”房千户开始靠近,“看出来了。” 吓得捕快们连连后退,生怕自己像云捕头似的飞出去。 “抓谁呀?”房千户问。 ““抓……抓,沈逸澜。”” 第240章 柳华清的担忧 房千户突然明白了一些事。 怪不得薛护卫将沈家九姑娘夸上了天。 是他们家爷动了心思。 几个捕快来抓沈逸澜,要他们在陵州的亲兵全部出动,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反正连只苍蝇也不让飞进去,何况是人, 房千户道:“这里没你们要找的人,滚吧!” 几个捕快也知道沈庄进不去,打算这就回去复命, 胆大的捕快问,“请问军爷是哪个府的,小的们回去复命。” 房千户同样难住了,曹统领也没吩咐,平日里在雅苑是不让表明身份的,“你们回去就说京城来的。” 这不废话么! 哪一个王爷不是京城来了, 几个捕快无法,只得回去复命。 大堂上,魏彭祖和蔡氏等人的腿,早就跪麻了,知县大老爷靠在椅子里打瞌睡,吴长随闭着眼睛养神, 相比于他们的悠闲,柳华清手心里全是汗,一会在大堂上希望两位叔叔不要多嘴,只道是被诓来的。 直到一个捕快回来报信,他提起的心才放下, 回来的捕快带回了重大消息,云捕头被亲兵一拳打的只剩半条命,现在医馆里疼的直叫唤。 具体是哪个王爷的亲兵,也没弄明白。 没一会,另外几个捕快也回来,半路给拦回来的, 没挨打也没有有用的信息。 吴长随紧抿着嘴角憋着笑,能帮小逸澜的,除了十三王爷,还能是谁。 这件事柳华清也门清,他悄悄扫过众人,各个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只有吴长随表情看着挺愉悦。 周芦大人和吴长随的名字早有耳闻,不在一个衙门口不熟,上午的案子里,见两人帮着绣娘,便有了亲近感。 暗自笑过之后,吴长随道:“谢大人,这人今天肯定是拿不来了,不如先退堂,嫌犯拿了再审。” 柳华清开始收拾笔墨,散了后即时去给父母送个信。 谢永安正有此意,亲兵都到眼皮底下了,他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大堂下跪着的人无不沮丧,快跪两个时辰了,一下午算是白跪了,都在猜测亲兵的到底是哪个王爷的。 众人一瘸一拐的出了县衙。 柳华清出来,四下寻找柳家的马车,这个时候全陵州的绣坊布庄的东家都来看结果,衙门口除了人就是马车。 往北的巷子里,父亲站在车辕侧往衙门口的方向看。 柳华清穿过人群,来到马车前,“父亲......” 柳家主见大郎有话说的样子,转身钻进车里,柳华清也跟了上去。 做定后,柳父问:“审的怎么样?” “人没拿到,没审,”柳华清正色道:“我见二叔三叔跟着上堂,父亲您不是说中立的吗?” 柳家主叹气道:“他们是说尽量哪边不掺和,去魏彭祖府上一趟,回来就变了,非要跟着他们联名告状。” 柳华清道: “父亲,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个案子陵州知府审不了,恐怕要闹到京城,您劝劝二叔三叔,他们这么做是想将柳家拽进深渊。” 柳父一脸为难,“哪里劝的住。” 柳华清气的脸都红了, “铺子是怎么到今天这步的,父亲心里最清楚,把一切的因由推到一个女人身上,您认为这官司能赢吗?” 柳华清不再多说,起身下了马车。 第241章 沈逸澜的火气 太阳将要下山, 祝弘懿五百人的仪仗队进了沈庄, 亲兵和护卫在外面扎营,文官和侍从住在沈庄的东跨院, 祝弘懿和伺候的宫女太监住在前厅旁边的客舍。 曹统领和几个百户在前厅候着, 暖阁里气氛有点紧张,沈逸澜坐主位,原本明亮的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白皙的脸颊因愤怒而发红,“祝弘懿,这么大阵仗,你跟我商量了吗?” 两人从来都是相敬有加,从没红过脸,祝弘懿见她生这么大的气,心中满是欢喜。 他要的就是这样不加掩饰的沈逸澜,两个人能够拌拌嘴,也比心里什么都没有强。 “不知道暗中的人什么时候动手,我担心来不及,只能先派人过来。” 沈逸澜带火的明眸剜了他一眼。 “来就来吧,干嘛要一千多人,西跨院大锅都支满了,你现在又来五百多人,恐怕芷柔郡主不知道,你是想让我的铺子关门吗?” 哎!她的铺子比天大。 不担心有人对她不利,不惧怕上刑部大牢, 就怕不让她做生意。 祝弘懿拽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握着她柔白的小手,乐呵呵的看着她发完牢骚,笑道: “去给我弄点耐饥的吃食,晚上和薛护卫去天长县,你再唠叨一会,要饿肚子出发了。” “啊?”沈逸澜意识到,来了这么多人是个幌子,借着沈庄引目他向,“我这就出去吩咐。” 祝弘懿抓着她的小手舍不得放开,心里的甜蜜满满的。 抽出柔白的小手,沈逸澜打了他胳膊一下,不是急着吃东西吗?这会又不急了。 “抱歉,不知道你有筹划。” 祝弘懿再次捉住她的小手,握在宽大的掌心里, “能拖几天是几天,陵州这边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知道了他派了这么多人是正事,沈逸澜的火气一下子就没了。 “行,我乖乖等着,此去天长县带多少人,庄子里有好多肉干是准备去滇南带着的,足够多,大牛带着人烤了一天的烧饼,炭费了好几筐......” 红嘟嘟的小嘴放炮仗一样往外说。 祝弘懿盯着她傻笑,雅苑来的那些亲兵,各个都会埋锅造饭,哪用得着沈家九姑娘这么操心。 “亲兵留下五百人,帐篷都支着外面看不出来,我带来的护卫差不多五百,你那些东西够吗?” 沈逸澜仔细盘算起来,地窖里几大筐好像真不够,每个人能轮上五六块肉干。 “烧饼再多烤一些,你们先带着。” 祝弘懿被她的认真表情逗笑了,“行,今晚出去的带澜儿备的吃食,晚上这顿让他们自行解决。” 这么多人吃饭,沈逸澜正犯愁呢,听他这么一说,松了口气。 “我出去看看大牛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她说着起身,想抽回柔白的小手没拽动,不禁面上一红。 祝弘懿就喜欢看她脸红,抿着小嘴,害羞的样子。 有很多事情要忙,祝弘懿起身,宽大的袍袖盖着两人的手,拉着她往外走。 第242章 怦然心动 暖阁门口,沈逸澜另一只手死命的拽着门框不出去, 十三爷没法,只得将手松开。 两人先后来到前厅,候着的几人上前行礼。 “曹统领,抽调亲兵五百人,和本王带来的护卫,埋锅造饭吃的饱饱的,准备出发去天长县。” 曹承和露出洁白的牙齿,喜不自胜,“得令。” 前厅的案几上,他打开天水县的地图,“爷,房千户跟着不?” “本王看他守路口守的挺好的,沈庄这边就交给他。” 曹承和暗自为房千户叫屈,换了装沈庄搁不下他了,跟着出去显摆,知道他们去办大事,非急死不可。 沈逸澜见他们开始研究战略,带着看得目瞪口呆的连翘去了西跨院。 院子里灯火通明,她吩咐大牛,地窖里肉干全部取出来,外加成筐的烧饼,大概算了下一人能分几块,吩咐人找来粗布和油纸, 回到内院沈逸澜吩咐小厨房赶紧做些耐饥的吃食。 沈逸菡,半夏围着连翘,问这问那。 连翘折服的不行,学着祝弘懿的样子,单手叉腰,另一只手指指点点,“你一个百户防守,你进攻,你抄后路......” 半夏细声细语的,“哇!十三爷好威风啊,平时在咱们面前温和都是装的。” 沈逸菡颠颠的跑到沈逸澜身边,“九姐姐是否喜事将近。” 半夏和连翘也不闹了,围过来看着她。 被三个人盯着,沈逸澜面上一红, “十三爷是借着沈庄做幌子给外面的人看,你们不要瞎猜,你家姑娘我才得了自由身,可不想把自己套上。” 三人的心放到肚子里,自由自在的日子就是舒坦,不管怎么辛苦,开心最重要。 沈逸澜琢磨了一会,“半夏,咱们的零食还有多少,给薛护卫带上。” 半夏嘟着嘴,“干嘛都给薛护卫,他一个人吃的了这么多吗?” 连翘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傻丫头,不是给他吃的,是让他背在身上给十三爷备着。” 屋子里传来几个小女子的大笑声,跟着沈家九姑娘出来,连笑声都畅快。 小厨房做好了饭菜,连翘提灯前头照路,沈逸澜带着庄里的小厮往前厅送饭。 前厅里的人都走了,祝弘懿靠在官帽椅上睡着了。 沈逸澜让大家声音轻一点,将饭菜摆在暖阁,留连翘一人伺候,其他人去西跨院帮忙。 她怀里抱着搭脚的小薄被,轻手轻脚的走过去, 祝弘懿的脸上多了些风尘痕迹,相较于以前的温润,有了粗犷之气。 那双闭着的眼睛,在小被子搭在他身上时睁开,睡眼朦胧的煞是好看。 沈逸澜的心里‘砰!’的一声,有烟花炸开,跟着面上红彤彤的。 祝弘懿人没动,脸上先绽放了笑容, “昨晚没怎么睡,在想我们的事。” 沈逸澜将身体扭到一边,不看他,“先办正事要紧,我又不急,还想多开几间铺子呢。” 十三爷心中暗叹,自己知道他排在铺子后头,不用总提醒吧! 要出门了就不能少说点窝心的话。 第243章 九姑娘少一根汗毛提头来见 “陪我吃个饭,” 祝弘懿坐在罗汉床的一头道。 沈逸澜拿起筷子,将他平时喜欢吃的夹到碟子里, “堂堂王爷用膳,民女不敢相陪。” 世上语言千千万,小女子偏要拣十三爷不爱听的说。 祝弘懿放下筷子,板起脸来,“此去天长,是灭了整个缉私营,多危险呀!刀剑不长眼......” 不待他继续往下说,沈逸澜赶紧打断他。 “呸呸呸!不准乱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行了,陪你吃。” 她侧身坐在罗汉床边上,拿着筷子小口的吃着。 祝弘懿的脸上这才笑盈盈的。 他夹了块鱼肉到沈逸澜面前的碟子里, “看你吃的猫食一样,我们在外面挥出两拳就没了,我又不是养不起你,干嘛这么省粮食,吃鸭血线粉汤的时候,没见你这么矜持。” 沈逸澜明白,这是告诉她,在堂堂十三王爷面前也要做自己,不用装的那么辛苦。 “晚上本就吃的少。” 两人在小暖阁里边吃边聊。 房千户风风火火的冲进前厅,见连翘守在暖阁门口便奔了过来。 还要往里闯,被连翘拦下,“外人不得进入暖阁。” 房千户急的火燎屁股,强忍着将连翘扔出去的冲动,向暖阁里抱拳道: “王爷,属下不要守路口,我要跟着去天长县。” 祝弘懿吃的也差不多了,起身走出来, “沈庄比天长县重要,缉私营咱们可以下次再收拾,沈庄不能有半点闪失。” 房千户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嘴里嘟囔着,“这么重要干嘛不让曹统领留下......” 自己没说完也明白了,这么多人去天水县,少不了曹统领,下面的也就房千户职位最高。 祝弘懿严肃道: “沈庄这边,你要造成一千五百人在的样子,每个帐篷里留人,到时辰埋锅造饭,四周加强巡逻,本王想看看背后的那个人是会将谁推到前面。” 他说到此处停了下来,看向罗汉床上往这边看的沈逸澜,续道: “沈家九姑娘就交给你,少一根汗毛,提头来见。” 房千户知道十三爷定下的事很难更改,把他的职责说的挺重要的,不就是看庄子,看着个女人,哪里重要了, 他气愤的抱拳离去。 他前脚刚走,跟着的文官进来,“爷,您吩咐。” 祝弘懿出了暖阁,来到前厅,略以沉吟道: “准备折子,将咱们有的证据,整理出来,两天后送去皇宫,去勤政殿,亲手交到花总管手里。” 文官聂正本为御史大夫,让事实上达天听是他的责任, “十三爷放心,下官定当办成。” 见祝弘懿吩咐完了,沈逸澜从暖阁出来,“我能帮上什么忙?” 祝弘懿面色凝重,将最担心的事情说出来, “芷柔郡主来了拖住她,一切等我回来再说,”话说到这有点心疼眼前的人,“又要你受委屈......” 沈逸澜嫣然一笑, “王爷办的是大事,我这点小委屈算不了什么,再说芷柔郡主好对付的,” 第244章 前往天长县 趁着夜色,一千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天亮前赶到天长县就行,马蹄上绑了棉花团,行进的速度没有那么快, 附近的村庄,除了零星狗叫并没有太大的响动。 祝弘懿深棕色高头大马上,嘴角一直噙着笑。 薛护卫摸摸胸前的包袱,“爷,包袱里的蜜饯赏给小的呗!” 祝弘懿往他包袱上扫了一眼,知道是半夏嘟着嘴献出来的,这丫头还挺护食,笑意更浓。 “凭什么?你家爷我陪了多少笑脸才得来的。” “爷,您现在都掉蜜罐里了,哪里用得着蜜饯来甜心。” 祝弘懿笑出声,“有吗?” “有啊,”薛护卫乐呵呵的道:“现在只要沈家九姑娘给您点好脸,您就能乐呵好几天。” 祝弘懿抬手作势要打他,薛护卫灵巧的躲开,“爷您现在就是,连打人都乐呵呵的。” 这个时候,四面八方都是反对的声音,只有薛护卫对此事津津乐道,是个贴心的,回来给他找房媳妇,让他尝尝心里有个人的滋味。 那真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她不知。 不远的草丛里,顾梓霖贼头贼脑的小跑着跟上大队人马, 上午自衙门回到顾宅,送陆凌玥回怡景园,她喃喃自语了一路, “不可能,沈家都是死契,那些人可都是花了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一个两个有户帖不可能全有,知县大老爷定是没看清……” 顾梓霖亲眼看着丫鬟将门锁好后离开,现在留着她也就是沈家翻案的那天,去刑部大堂做个证。 下午审的是联名状,顾梓霖在衙门口等了一下午,也没见将沈逸澜拿来, 沈家九姑娘被亲兵看起来的谣言四起,心中有些放不下,便去了锦绣成衣铺,门前果然有亲兵把守,女人可以进,男人都被拦在外面。 绣娘们关了铺子,直接去了巷子里的客栈,顾梓霖只得匆匆出城后偷偷躲起来, 天黑透了,见有大队人马从沈庄出发,往天长县方向行去, 好在大队人马担心暴露了行藏,行的慢,顾梓霖连跑带颠的算是没落下。 进了天长县地界,大队人马分成小队,一会功夫,消失在夜色中。 天长县有一个查私盐的关卡叫小关,过了小关就是私盐贩子嘴里的私盐码头, 缉私营常年驻扎在此地,私盐却越禁越猖獗, 不用猜也知道,缉私营落在了某个位高权重的人手里,陈阿旺被抓后,由天长县的衙门关着,抓进去的还有各路私盐贩子。 他们整天手里揣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看着陈阿旺大鱼大肉的,县官大老爷亲自送来,羡慕的不行。 都在打听是哪条线上混的,跟着喝点汤。 没两天,他们所在的牢里,每天至少有一顿,像摆宴席一样。 东南西北的黑话,陈阿旺张嘴就来,将吃食分给大家伙,慢慢的这些人的底细摸的差不多了。 天刚亮,知县大人提审了他,旁边还多了一个说话贱声贱气的太监富左。 “陈阿旺,你的主子到底是谁?” 第245章 跋扈的陈阿旺 面对天长县太爷的审问, 坐在椅子上的陈阿旺实话实说: “大人,天长县是陵州沈家的引界,草民年年来这卖盐,是沈家的管家。” 富左瞧着这个不顺眼。 有十三爷照顾着,县大老爷审案,犯人坐椅子上,都说沈家的下人跋扈,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富左冷哼道:“有盐引打掩护才不容易被发现,沈家的那点小心思瞒的过谁呀,不然这泼天的富贵怎么来的。” 陈阿旺也不理会,抬腿往外走,连个押解的都没有,自己回了牢房。 富左走南闯北,到哪都有几分薄面,从没有不拿他当回事的人, 他气得手都抖了, “知县大人,你看看,沈家的下人就是这么嚣张。” 张知县赶紧弯腰行礼, “富大人息怒,平日里谁敢抓他呀,不知道缉私营里哪个不长眼的,抓了来也没法放出去,十三王爷还特意关照,好吃好喝招待,我一个小知县哪敢怠慢。” 陈阿旺回了牢房,正赶上狱头泡了壶好茶给送来,倒茶的空,陈阿旺将一张纸条塞在狱头手里。 狱头倒完了茶,恭敬的施了礼,才出去,经过了几道手,最后到了祝弘懿手中,他展开看了一眼,道: “今晚有船。” 不管是滇南带过来的亲兵,还是京城王府的护卫,一个个摩拳擦掌,上一次在滇南边关,打的没过瘾就结束了,好容易来个动手的机会,拳头痒得直捶地。 知道了具体时辰,大家抓紧补个觉,就等晚上拿人。 顾梓霖四处转悠见人都停下来,只得在附近找了个废弃的破庙休息一会,再出去看看。 私盐码头有些时日了,附近有几家卖烧饼和杂烩汤的铺子,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顾梓霖溜达进去,要了三个烧饼,一大碗汤。 边吃边喝,三个烧饼下肚,手脚才有了些力气。碗里的汤喝了半碗的时候,进来的几个人,顾梓霖抬头一看,认识,正是陆家的护院。 护院也认出他来,情况特殊,互相没有相认。 顾梓霖吃饱喝足,琢磨着先去破庙休息,这么多人过来,今晚定然有事发生。 他刚走进巷子,便被几个护院围了起来, “顾梓霖,你他娘的到这干什么。” 说话的是陆家管事的富雷子,人长的粗犷,脸黑的像雷公,因此得名。 他举起拳头刚要打,顾梓霖赶紧求饶, “雷哥,是五姑娘让我来的,这件事早就定下来了,因五姑娘遭了暗算,我在家照顾她,所以没被派出来,现在她身上好点了,我又急着出来,所以自己跑来了。” 富雷愣了一下,让顾梓霖跟着运私盐确有其事,五姑娘的吩咐有些日子了,他放下拳头疑惑道: “既是来投奔的,为何见了我们要跑?” 顾梓霖耷拉着脑袋,很委屈的样子, “你们都嫌弃我,这我知道,这次是偷着跑出来的,怕岳父知道挨数落,我想暗中帮你们,做出点事情,让他老人家刮目相看。” 富雷将信将疑, “带他去见陆大郎。” 第246章 变数顾梓霖 顾梓霖被蒙了双眼, 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很长一段路,水汽越来越重,像是到了河边, 身体一阵摇晃,他被带到了船上。 富雷将他按跪在甲板上,打开蒙着眼睛的汗巾。 顾梓霖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朦胧间看到陆凌川坐在一个长条凳上。 他手里的皮鞭抽在这甲板上,声音带着怒气,“五妹妹是怎么回事?” 身后的富雷膝盖压着他的后背:“说。” 顾梓霖弓着身体喊道:“我要和大哥单独说。” 没来天长县之前,陆凌川带着燕香四处的找人,大概猜到点什么。 “你们都下去。” 甲板上的护院纷纷下了船。 顾梓霖直起腰,才看清楚是一艘中型的沙船,平底方头方艄,吃水浅,不怕搁浅,有船只不在码头卸货,用这种沙船倒短。 他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七里湖,离私盐码头有一段距离,这一段水域停了有十多条沙船。 莫非陆家在贩运私盐。 顾梓霖调整了情绪,神态自若,道:“是玥儿犯了大错,关乎到陆家抄家流放,岳父大人只得让她先在顾家面壁思过,风声过了自然让她出来了。” 陆凌川见他声音诚恳不像是假的,拘着燕香各处的找人,问起这些她也说是姑娘犯的错。 “你怎么来了?” 顾梓霖又将刚才对富雷说的又说了一遍,隐去陆凌玥受伤一节。 这个陆凌川了解,父亲是个爱面子的人,女儿做了错事,自然气不过,不让大家帮她,也有可能。 “玥儿她还好吗?” “待着有点憋闷,院子挺大,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她在外面跑惯了,突然哪都不能去,有点上火,其他还好,大哥也知道我们家日子不好过,我想出来多赚点银子,这样玥儿心里会好受些。” 顾梓霖说的诚恳,陆凌川不免唉声叹气,“我这个妹妹好强,哪里待得住。” 眼前的人是懦弱了点,知道照顾妹妹也就行了,“先跟着干点杂活。” 陆凌川说完进了船舱。 岸边的人陆续的上船,不屑的瞄了他一眼,该干什么干什么。 顾梓霖知道没什么好脸,各人的神情他就装作看不见,迈步上了岸边,巡视怎么逃更快些。 一些小路看上去很结实,想来是走了几年了。 大概看了一圈,他返回到刚才的船上。 陆凌川正在分配差事,“顾梓霖,晚上有船,你跟着跑两趟。” “是,大哥。” 顾梓霖答应的铿锵有力,这让陆凌川有些意外。 到晚间还有一些时间,这群人找了船舱各自睡觉。 沈庄内外,亲兵都有点不耐烦, 跟着祝弘懿走南闯北,在雅苑是最别憋屈的时候,好容易有事情做,被分配留下来看个庄子。 还要埋锅造饭造成一千五百人在的假象,时时刻刻提醒大家他们是被留下的那一个。 房千户在沈庄路口称王称霸的,路过的人没少挨整。 此刻他正拦下一辆马车,之因车夫吆喝马儿声大一点, 他抓住车夫的衣领子,指这沈庄的方向道: “再往里走是沈庄,以后从这过绕着走,听见没有,别扰了九姑娘清净。” 第247章 绣衣使拿人 车夫唯唯诺诺的点头, 车厢里的哥儿,也吓的不敢出声。 马车刚走,陵州的谢永安带着衙役过来探探情况。 轿子刚停稳,谢知县弯腰走出轿帘。 上前跟房千户打招呼,“军爷,敢问咱们是哪个王爷手底下办事的?” 房千户的火气正没处发呢, “你就是要拿链子套九姑娘的那个知县?” 谢知县这个冤枉,陪着笑脸小声道 “军爷,张某也是照章办事。” “哦......”房千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谢大人,你来晚了,九姑娘出门了,让我们给看着庄子。” 这话说的直接将人拒之门外,说出来你们爱信不信,沈庄连只苍蝇都不让进。 他说出门就出门,这么多人守着谁敢搜啊! 谢知县脸上硬挤出点笑,“陵州城的绣坊布庄投万民状,下官是没办法......” “万民状?”房千户笑了,“沈家九姑娘柔柔弱弱的,风大能刮跑了,一大群爷们欺负她,还有脸告状......谢大人,沈家九姑娘办事我可是见识过了,银子往她那跑是应该的,那群草包要是不服过来找我老房理论。” 张知县算是听明白了,摆明了护短。 来处的官道上一队人马靠近,房千户来了精神。 有百十号人,统一黑色戎装,走在最前面的人打过交道,正是绣衣使百户吴坚。 在滇南的时候,吴坚过去办差,进懿王府搜查, 十三王爷十分客气的答应了,手底下这些人不爽的很,都知道绣衣使是皇帝的人,不爽也得忍着。 众人纷纷下马,吴坚手下的小旗长递过来拿人的驾贴。 房千户双手抱着胳膊不接,对着马上的吴坚道:“吴大人,你拿的驾贴,它认识老子,老子不认识它,想干啥说吧。” 吴坚也不藏着掖着,大声道:“我等是来抓御史大夫聂正,有人举报他在沈庄。” 房千户心里惊了一下,跟过来的那个特别轴窝囊废被绣衣使盯上,看来有两把刷子。 他面不改色道:“吴大人怕是要白跑一趟了,沈庄并无此人,谁眼神这么差,也不看准点。” 就知道他会抵赖,吴坚抬眼望着庄里庄外炊烟袅袅,来的人不少,要是硬冲也占不到便宜。 十三王爷是个荒诞不经的存在,所作所为和别的王爷完全不同。 这里怎么看也是个破败的庄子,过来见个弃妇还用了全部的仪仗,是有点离谱。 吴坚双手抱拳恭敬道:“房千户,下官要面见十三王爷。” “这会王爷正歇着呢,下官派人去通报,吴大人坐下来等会,这里喝点酸梅汤绿豆汤什么的,沈庄的吃食好着呢。” 房千户说着,命人多搭几个凉棚,摆上方桌和长条板凳,手下的总旗长带着一百多人过来牵马的牵马,拉人的拉人。 吴坚还在愣神,被房千户拽着进了凉棚,外人看不出什么,私底下两人手上加了力度。 这顿操作将谢知县整愣了,原来是皇帝最得力的十三王爷,还有绣衣使吴坚,水太深了,他一个小小的陵州知县,只能自求多福。 第248章 御史聂正 沈逸澜听完亲兵的奏报后面上沉静。 谢知县是一定要过来的,连绣衣使都来了,难道背后的人是皇帝。 查私盐的事,是皇帝的指派给十三王爷的事情, 不是私盐,就是别的事。 聂正得了通报进了前厅,像是有话要说。 沈逸澜谴退了下人,只留个连翘。 聂正道:“绣衣使是冲着我来的,有人举报我散播谣言,诽谤社稷。” 他说着从袖袍中拿出折子,“这些是三王爷敛财的证据,缉私营成了他一个人的了,他们知道事情要败露,想阻止下官上达天听,看来绣衣使里也有三王爷的人。” 沈逸澜心中不是滋味,周太妃最担心的就是儿子卷入朝堂,还是没逃过去, 这就是祝弘懿的宿命。 不免安慰道:“聂大人乃国之栋梁,一定会逢凶化吉。” 聂正苦笑道:“十三爷暗中救了我很多次,这次明着将下官带出来,定是到了戳穿脓包的时候。” 他说着将折子递给沈逸澜,续道:“绣衣使现在被拦在外面,晚上的时候定会潜入庄子里,他们的目标是我,折子由九姑娘代为交给皇帝身边的花总管。” 连翘在旁边想伸手接过,又不想接,她一个丫鬟都看出来了,接了就要拼死保护,送出去,这不是难为姑娘吗。 她还在犹豫,沈逸澜已经接过。 “能为皇帝分忧,沈氏逸澜责无旁贷。” 沈逸澜上下打量着聂正,文弱书生身形消瘦,转身对连翘道:“根据聂大人的身形,看看谁有合适的衣裳,将他放在内院比较安全。” 绣衣使各个武艺高强,外院又没什么人,混在丫鬟堆里或许能混过去。 聂正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摆着双手道:“聂某文人风骨,身着钗裙像什么样子。” 沈逸澜严肃道:“大人这身打扮,出了沈庄就被灭口了。” 十三王爷不在,武功好的就外面房千户一人,也只能如此。 见沈逸澜眼神坚定,他跟着连翘去了内院。 前厅的沈逸澜拿着折子进了暖阁,犹豫了下徐徐展开。 上面是三王爷祝弘帧在封地屯兵,江南富足成了他敛财的主要地点,江南的富户多有参与。 沈逸澜看的心惊,新皇登基没多久加征了赋税,江南的富户认为新皇德行有失,不配做皇帝,选能者居之。 这不是要造反么! 聂正之所以要迟两天递上去,是祝弘懿要拿下缉私营和私盐贩子勾结敛财的证据,这些只能是当场抓获。 一想到祝弘懿亲身涉险,沈逸澜的心提到嗓子眼,在暖阁里来回的踱步。 外面绣衣使到了,这封折子要送到京城,难上加难。 她算算时辰,芷柔郡主也该到了,或许她能帮上忙。 正蹉跎间,有亲兵进来报,“芷柔郡主到了。” 沈逸澜赶紧收拾了思绪来到前厅,吩咐家里的护院小厮通通到西跨院不准出来,带着丫鬟婆子到门口迎接。 雅苑里的人没有不认识芷柔郡主的,在雅苑住了一段时间,闹的鸡飞狗跳。 守路口的亲兵纷纷将脸扭到别处,生怕自己被芷柔郡主叫去。 第249章 芷柔郡主驾到 “房千户,你还喘着气呢,犯什么错了被罚守路口。” 芷柔郡主坐在辇车上大声说道。 房千户上前行礼,“回郡主,为免有些不长眼的惊扰到十三爷,守好路口是小人的职责。” 芷柔郡主往两旁扫了一眼,一波衙门的,一波绣衣使,还挺热闹的,是要有个得力的守着。 吴坚和谢永安赶紧上前见礼。 衙门来的她清楚,游园会上的那些绣庄东家又闹腾, 绣衣使可是皇帝姐夫的人,他们到这来干什么? “吴坚,你不会也是来抓沈逸澜的吧?” 吴坚抱拳,“回郡主,下官是办差。” 这不废话么,难道是过来喝茶,芷柔郡主极为嫌弃的翻了他一眼。 房千户正为难要不要让她进去,庄子里跑出来亲兵, “九姑娘请芷柔郡主进去。” 房千户板着的脸上有了笑模样,女人还得女人对付。 他吩咐亲兵搬开拦路的拒马,将芷柔郡主的仪仗迎进庄里。 庄门大开,沈逸澜带着众人跪地迎接。 芷柔郡主下了马车,款步走到她面前,傲慢的从她身边走过, “澜儿隐藏的够深的,连本郡主都敢骗,还说懿哥哥不喜欢你 ,全副仪仗都来了。” “郡主可否愿意听民女解释?” 芷柔郡主边往里走边道:“别跪着装可怜了,本郡主倒要看看你怎么编。” 沈逸澜起身,紧走几步跟上。 芷柔郡主见祝弘懿身边的大宫女也在,问道:“懿哥哥呢,还在睡懒觉?” 大宫女不知如何回答,懿王爷临走的时候吩咐过,无论遇到什么事,交给沈家九姑娘处理便可。 她求救的眼神看过去。 沈逸澜笑道:“郡主别难为这些伺候的人,去内院我说给郡主听。” 见她笑的人畜无害,芷柔郡主冷哼一声,“你的解释最好让本郡主满意。” 沈逸澜带陆,两人往内院行去。 书房里,半夏和连翘上来滇南的普洱茶,和得胜糕的点心,下人都退下去之后, 沈逸澜再次跪在地上,“沈逸澜请罪?” “说。” “十三爷不在庄子上。” 坐在主位的芷柔郡主站起身来,抓着她的手腕道:“懿哥哥去了哪里,会不会有危险?” 沈逸澜淡淡道:“这些都是军机,哪能告诉民女。” 芷柔郡主道:“这边可有管事的,叫来本郡主要问话,” “只有路口的房千户。” 芷柔郡主急的直跺脚,“懿哥哥那点人,能干什么大事,武功最厉害的房千户又不带着。” 沈逸澜又明白了一件事,要想大家都以为十三王爷在沈庄,房千户必须在最显眼的地方。 现在能做的就是怎么样能让郡主带她去京城,顺便带着聂正,最后期限明晚,要折子送的及时明天早上就要出发。 她这边急的直搓手,芷柔郡主跟她说了几句话都没理会。 “大胆沈氏,你敢藐视本郡主,来人,掌嘴......” 随着芷柔郡主中气十足的喊声,书房门被打开,呼啦啦进来几个宫女太监。 第250章 唱好空城计 大宫女来到沈逸澜近前, 巴掌刚扬起来,还没打下去,眼前一花面前多了个丫鬟, 正是半夏挡在前面,“郡主息怒,要打就打奴婢吧,姑娘几日没睡好了,精神恍惚得罪了郡主,都是奴婢没伺候好。” 在芷柔郡主眼里,半夏这会应该吓得尿裤子,瘫在地上动弹不得,是什么支撑她的勇气, “哗啦!” 盘盏碎了一地,连翘端着冰镇过酸梅汤进来,见此情景扔了手里的东西,奔了过来。 “郡主息怒,姑娘定是有她的苦衷,您听听她说什么?” 两个丫鬟眼圈通红,眼神里的那份坚定是芷柔郡主身边的大宫女没有的,她甚至有点嫉妒。 大宫女呵斥道:“大胆贱婢,竟敢冲撞郡主,来人,拖出去。” 芷柔郡主不耐烦道:“行了,都下去,她们两个很怕将九姑娘的脸打肿了,十三爷心疼。” 沈逸澜安抚两个丫鬟,“去吧,没事,和郡主将事情说开了就好。” 半夏和连翘起身,恋恋不舍的出了书房,带上了门。 书房里安静下来, 这次轮到轮到芷柔郡主眼圈发红了, “最近在稽查私盐,附近的天长县,有缉私营的小关,他们定是去此处,我带着人过去。” “郡主殿下不可,十三爷这出空城计定然是谋划的一部分,您去了万一破坏了计划才更危险。” 沈逸澜看上去比她镇定多了。 芷柔郡主抬手将跪在地上的沈逸澜扶起, 两个女人开始商讨怎么将空城计唱好。 没一会,房千户所在的路口,隐隐听见丝竹之声。 吴坚向庄里的方向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房千户坐在太师椅里,微眯双眼,看着吴坚, “吴大人,还他娘的当王爷好,啥时候都有娘们伺候着。” 吴坚打个哈哈, 正色道:“看来十三王爷是睡醒了,劳烦房千户着人为下官通禀一声。” 房千户看看天,差不多正午,晚上折腾成啥样,也该起了,他摆摆手让底下人往庄子里通报。 一盏茶的功夫,打发出去的亲兵回来了, “报,房千户,芷柔郡主的人挡在门口不让进去,说十三爷和郡主得了新曲目,好容易赶上两位主子都乐呵,让我们不要打扰。” 这话说的很让人信服,十三爷喜欢听曲儿人温和,芷柔郡主听曲儿就是催眠,人比较跋扈,两人难得都能听一块去,不易! 这个时候谁敢打扰,一个不高兴,皇帝面前说上一两句,犯不上得罪她。 听曲就听曲吧! 沈庄前厅里,乐师鼓手排排坐,演奏新排的曲目,暖阁的帘子放下,里面摆了吃食,院子里有芷柔郡主带来的护卫侍从把守。 天气本就热,又放了帘子,加上心情紧张,沈逸澜身上的衣裳早湿透了, 半夏和连翘去地窖里拿了冰镇在屋子里才好些,好容易熬到黄昏丝竹声才渐渐停歇。 这是时候听曲听累了,也该歇歇准备吃晚饭,这时候更不宜办公差。 没一会,庄子里出来一队护院打扮的,挑着筐笼出来,离的越近饭菜的香味越浓郁。 第251章 收口袋 八个护院挑担,有饭菜,有酒坛。 为首的大牛满脸堆笑,各位军爷,王爷赏了酒席下来,说房千户定要陪好吴大人。 话里的意思傻子都能听得懂,何况两个人精。 吴坚自是不愿,也没有办法, 房千户命人在路口的空地上支起了帐篷,大有和吴坚死磕到的意思, “吴大人,咱们好酒好菜,吃多了有休息的地方,就是没有妞儿,别的都齐了,当然您想乐呵乐呵,小人给您明月坊请去。” 吴坚哪有心思扯别的,聂正想出去难上加难,先不说路口,沈庄附近也是埋了探子,他就不信十三爷能搂着他一辈子。 想到这里不得不应酬房千户的热情, “喝酒喝酒!” 像所有的湖一样,七里湖晚上静悄悄的,祝弘懿一度以为消息推算的不准。 明查暗访了这么多时日,大概掌握了私盐船队规律,这几天定有大的船队经过。 午夜刚过,远处的水花声越来越近,祝弘懿和曹统领相视一笑,这两晚没有白熬。 船队行的很慢,每条船的最高处悬挂一盏白灯,靠着岸边一侧 15盏绿灯,从间距上看,是十五条大船,这次的阵仗有点大,曹统领气息有些不稳。 不出所料,缉私营一点反应都没有,关卡最高处悬挂着红灯,适宜通行。 关卡的水路变窄,行进速度更慢些,就这样十五艘大船徐徐进入口袋。 祝弘懿淡淡道:“收口袋。” 话音刚落,连着几声“咻咻!”响箭尖锐的鸣叫声响彻夜空。 草丛里喊声震天,亲兵们倾巢而出,响箭声此起彼伏,没一会四处亮起火把,夜空照的通亮。 岸边缉私营里一阵嘈杂声,营房外面的门早被拴紧,当士兵踹破门板冲出来的时候,营房前火把通明, 曹统领喊道:“在下曹承和知道大家是被逼的,负隅顽抗者与私盐贩子同罪,束手就擒者,十三爷从轻发落,保家小平安。” 几个头头得的实惠最多,都是效忠三王爷的,哪里听得进去,有人大喊道: “别听他的,十三爷就是个软柿子,到时候保不了大家。” 士兵们蜂拥而上,胆小的缩在营房里不敢出来, 顷刻间缉私营前喊杀声震天,祝弘懿两成半的兵力都在这,养精蓄锐了好几年,终于有机会大展拳脚,杀他个痛快。 七里湖上的亲兵也不示弱,各个船只之间,比着看谁先拿下,喊杀声响彻了半个湖。 祝弘懿各个船上找押船的总头,这么大的盐船队一定有个重量级人物。 最先过关卡的盐船早慌了,加快了速度往前行进,接这条船的陆家十多艘沙船正往湖心赶,听到响箭声停下来,还没反应过来关卡处火把通明,喊杀声震天。 陆凌川二话没说,大喊了一句,“快逃。” 只听得众护院下饺子一样的落水声,顾梓霖的沙船在最前面,他刚想跳,身后尖锐的声音喊他, “可是陆家的护院,快救咱家,重重有赏。” 第252章 这么多私盐总要留个替罪羊 一个贱声贱气的声音叫住顾梓霖。 用这种声调说话的他认识一个,叫庄葫, 顾梓霖回头观瞧,船上探出半个身子,长的尖嘴猴腮,一看就不是好人。 “咱家是陆家家主的故交富左,我侄子你准认识,他叫富雷,带我们回去重重有赏......” 果然不是好人, 富雷化成灰也认识,顾梓霖的后背现在还隐隐作痛。 船上又探出有一个脑袋,肥头大耳的,抢着道:“救了我们给你加官进爵。” 后面有缉私营的官船追了过来,其他船夫都跳水了,显然这两个人不会水,船开到湖心,又不敢跳。 顾梓霖仰头在两人身上横跳,内心有了计较。 “行,下来吧。” 顾梓霖将船划着靠近大船,一根绳子垂了下来,先下来的是身着华服的胖子。 他心中一喜,猜的没错,果然是胖子先顺着绳子下来。 沙船剧烈的摇晃,还差一点距离的时候,胖子蹦了下来。 他身子刚落在甲板上,顾梓霖快速用船桨支着私盐船,全身一用力,沙船和私盐船分开。 私盐船上传来尖细的声音,“等等咱家,咱家不会游水。” 顾梓霖使出全身的力气,使劲的划水,沙船快速的向岸边移动。 船上的胖子大惊,“大胆刁民,你是想找死吗?” 他嚷着去抢顾梓霖手里的船桨。 “这位爷,这么多私盐总要留个替罪羊,一会水浅一点要跳水,小的一下子救不了两个......” 说话间,缉私营的大船追上了私盐船,见这边有沙船在移动,一个大钩子甩过来,勾住了船帮。 顾梓霖拽着胖子的后衣领子翻进水里,尽量让他的口鼻露着外面,向岸边游去。 刚游到岸边,私盐船上来百十号人,火把通明,隐隐约约能听到尖声尖气的求饶声。 顾梓霖辨别了下方向,带着胖子消失在蒿草里。 祝弘懿上了私盐船,亲兵们开始清理战场,最前面的私盐船跳水的人数最多。 他皱着眉头看着拽过来空着的沙船,之前暗访的时候,再往前十里是一个沙场,平时这些船是在那边停着,看来今晚特意划到这边,用沙船倒短,盐引带路由陆路运走更安全。 亲兵押过来一个人,祝弘懿一看认识,正是内务府的太监富左。 富左也看出是十三爷,他不去陵州英雄救美去了么,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心中暗叫不妙,莫非缉私营出了内鬼,知道今晚过船的只有缉私营和陆家。 听着缉私营那边喊杀声最惨烈,估计灭了营了。 祝弘懿道: “富公公这是为哪位王爷办事啊?” 富左跪地大呼:“十三爷,咱家冤枉,咱家是被绑上船的,突然之间就打起来,他们都跳水了。” 祝弘懿干笑两声, “哦?富公公不好好在内务府待着,跑到小关来被绑,难道是睡癔症了,快马加鞭被绑。” 他扫了一眼沙船,对身后的曹统领道:“沙船这边多派些人手,搜。” 第253章 首战告捷 岸上的顾梓霖在前面跑, 身后的胖子气喘吁吁的跟着,很快就落下一截, 能清晰的听到岸边游过的人被抓住。 “等......等等......我......” 胖子实在是喘不上来气,弯腰双手扶着膝盖,大口的喘气。 估计附近的路都设了卡子,看见马车也不敢坐,见他实在跑不动了,顾梓霖带着他来到之前的破庙, 昨晚在这过的夜,佛像的侧边有一处踩着快塌陷的莲台,可以上到佛像摊开的掌心,进来的人发现不了。 这是他昨晚担心有野兽进来,找到的庇护。 他将胖子推上莲台,示意他再到上一层的掌心。 人上去后,顾梓霖将可以上去的莲台死命的又踹了几脚,可以垫脚的地方更塌一些,无法上去。 胖子千恩万谢,“请问恩公名讳,出去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你到陵州城明月坊找花魁娘子烟萝,她知道怎么救我。” “您贵姓,我怎么跟烟萝姑娘说?” “恩公形容下我的样貌,在小关救的,她就知道了。” 顾梓霖心道,还挺贼,转身出了破庙,天蒙蒙亮了,他往陵州的方向跑去。 祝弘懿稳坐缉私营,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派人到天长县衙,将知县从被窝里拽出来,协助过堂, 张知县做梦一样,睡了一晚缉私营说没就没了,平日里这些人相当跋扈,在天长县欺男霸女有些时日,百姓天天有状子,不是他不作为,抓不到人上报了多次也没人管,都成了陈年的旧案。 这段时间十三爷经常过来,这帮家伙才有所收敛, 谁知十三爷也是个不靠谱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缉私营抓的是私盐,牵扯巨大的利益,正在他觉得十三爷是走走过场的时候,神兵天降全抓住了。 狱厅里,张知县腰板也挺直了,他看到第一个犯人时吓了一跳,这不是富公公吗,昨天刚从他这要走了书房里的一块名砚,今天就被抓了,报应报应! 富左打死不承认,说到行程哪哪对不上。 剩下的人挨着个的过堂。 缉私营全军覆没,祝弘懿留下三百护卫看守小关,剩下的人押送要犯进京。 这一路上,更加凶险,敌人在暗处,主要也是杀人灭口,刀剑不长眼。 曹统领不放心,“王爷,您还是直接回陵州,这边属下带队。” 祝弘懿向陵州的方向看了一眼,严肃道: “本王回陵州还要分出兵力,还是先去面圣。” 十三爷做的决定谁也改变不了,亲兵和护卫抓紧休息用饭,押解着人贩往京城行军。 沈庄,内院书房。 沈逸澜这一晚思虑过度,天蒙蒙亮了,才迷糊的睡了一会。 现在只能哄着芷柔郡主回京,将聂正混在队伍里。 起身简单的洗漱,沈逸澜来到了芷柔郡主住的芳菲院。 昨天折腾了一天,芷柔郡主也刚起,大宫女帮着洗漱的时候,召见了她。 沈逸澜一进卧房,跪在地上,双手交叠行跪拜大礼。 “郡主,民女想咱们还是回京,” 芷柔郡主愣了一下,“哦?说出来听听。” 第254章 沈逸澜要面圣 沈逸澜捋了下思路,缓缓抬头, “这绣衣使吴大人是来抓民女的,郡主知道,到了他们的察情司,不死也脱层皮,说不定就屈打成招。” 她直视郡主的眼睛, “民女想找陛下陈情。” 这一点郡主颇感意外,整个陵州民乱,这样的案件知府确实审不了。 移交刑部审理才是正事,或者三司会审,还要大理寺复核。 直接面圣有点过了。 “理由。” 沈逸澜硬着头皮道:“民女......民女进刑部大理寺,十三爷......十三爷和太妃娘娘必定掺和进来,民女不想因为这个让陛下兄弟间生了嫌隙,对不住太妃娘娘。” 讲真,这个理由过于牵强,现在就要看看芷柔郡主的态度。 她缓缓续道: “民女只想让陛下知道女人抛头露面做生意的难处,做得好了说你出卖色相,攀附关系,在夫家连出门上个香都受限制, 陵州城有才华的女子何止我沈逸澜一人,她们被困在闺阁中,好点的锦衣玉食,差点的整天受窝囊气,唉声叹气过一辈子,” 沈逸澜越说声音越大, “陛下坐在那个位置上,求的是百姓过上好日子,何不鼓励女子经商,江南的丝绸生意更适合女子经营,冲出世俗的枷锁,以繁荣经济为己任, 郡主或许不知,陵州的绣坊布庄,生意坐不下去基本都是男人做主......郡主今日帮我,便是帮助陵州的女子,为天下女子做表率......” 拿着梳子的大宫女都听傻了,宫女们身上的热血也跟着沸腾。 “噗嗤!”芷柔郡主笑了,“本宫都帮到天下女子了,澜儿这帽子扣的有点大。” 大宫女忍不住道:“想不到九姑娘是心怀大志的人。” “行了,快将九姑娘扶起来。”芷柔郡主慵懒道:“跪久了膝盖跪出印子来,弘懿哥哥要心疼的。” 话里带刺,芷柔郡主这是让她表态,沈逸澜起身嘟着小嘴委屈的说: “郡主殿下,十三爷真的是借沈庄做幌子,他也没跟我商量,吓都吓死了,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芷柔郡主望着她期待的小眼神,有点看不下去, 这要是弘懿哥哥见了准定扛不住。 她思虑半晌,道:“你得答应我不许搭理十三爷,特别是用这种眼神求他。” 沈逸澜上前两步拽着她的袖子摇晃,笑道: “知道了,民女哪有那么厉害,做生意连觉都不够睡,江南盛产丝绸,多了便不值钱,民女还想着让广陵锦走出江南,作为女子一样可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这些都是夫家不允许的,民女不会嫁人的。” 最后这句最中听,芷柔郡主终于松口了,笑道: “行了,再叨叨一会本宫这个郡主都要跟着你去卖布了,吃完了早膳,出发。” 沈逸澜高兴的差点蹦起来,“民女这就去传膳。” 出了芳菲院,沈逸澜收敛了笑容,身边的连翘更是紧张的不行。 两人往小厨房的方向走去。 第255章 郡主的仪仗里没有钦犯 沈逸澜安抚道: “连翘莫要惊慌,你现在镇定就是整个内院镇定,大家都看着你呢。” 连翘答应着点头,连着深吸了好几口气,心神才稳些。 “姑娘,您吩咐。” 沈逸澜声音低低的: “一会咱们进京,连翘你护好聂大人,让他别跟着你太近,引人注目,也不能太远。” 连翘应道:“行......姑娘,可十三爷让咱们等他......” 沈逸澜叹口气,“事发突然,吴大人必定布下天罗地网,万一冲进来发现十三爷不在,不是更麻烦。” “姑娘是想引开吴大人?”连翘大吃一惊,“这样太危险了。” “不会,他要的是聂大人。”沈逸澜也深吸了几口气,“多带点银票,以备不时之需,骗半夏喝碗凝神汤,她胆子小就不要跟着了,人少好脱身。” “明白!” 连翘答应着往内院书房走去,沈逸澜松了口气,面上挤出点笑进了小厨房。 用过了早膳,沈逸澜带着连翘,和装扮过的聂正换了宫女的衣裳。 芷柔郡主的銮驾启程,两百人的队伍前后都是护卫和武士,辇车在中间,前面旗手和乐队,后面是伺候的宫女端着各种器物。 呼啦啦的一大队人突然回去还是有点突兀, 说来也巧,芷柔郡主平日来陵州没带这么多人,打听到懿王爷带了全副的仪仗,她也带着仪仗追过来。 一下子给房千户整不会了,芷柔郡主都是死缠烂打的,用脚丫子想,也不可能待一日便回京,定是九姑娘没按住,惹怒了郡主,打算回京告御状。 这可怎么好,他上前低低的声音劝道:“郡主有什么不满意,小的愿意受罚。 ” 芷柔郡主在辇车上冷哼一声,“本宫给你攒着,跑不了你。” 一句话说的云里雾里的,房千户心更虚了。 辇车经过吴坚时,芷柔郡主淡淡的瞄了他一眼,“吴大人真的是......敬业!” 吴坚双手抱拳:“下官应该做的。” 他嘴上说着话,眼神往仪仗队伍里扫。 芷柔郡主冷哼,声音陡然飙升:“吴大人可看到本郡主窝藏钦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吴坚赶紧道:“下官不敢。” 芷柔郡主冷笑出声,“吴大人慎言,本郡主窝藏钦犯,吴大人不敢说,那就是本郡主的仪仗队里有钦犯喽。” 吴坚冷汗冒出来了,皇后的小妹妹,芷柔郡主最是难缠,不顺了她的意,可是真告御状。 他抱拳低着头,再不敢往仪仗队人的脸上看, “郡主殿下的仪仗里没有钦犯,下官看过了。” 是个会说话的,芷柔郡主嘘摆了下手,太监尖声尖气的喊道:“启程。” 鼓乐齐奏,两百人的仪仗队缓缓前行,出了沈庄往京城的官道上行去。 郡主的仪仗队刚走,吴坚便告辞,房千户恨不得他赶紧走,绣衣使身手敏捷,真打起来,让他们知道十三爷不在就麻烦了。 送走了瘟神,房千户躺在帐篷里准备补个觉,睡的正香,亲兵将他叫醒, “千户大人,沈庄管事的说有要事求见。” 第256章 我家姑娘不见了 房千户还没完全醒过来, 大牛从帐篷外面奔进来, 身后跟着哭咧咧的半夏,“房大人我家姑娘不见了。” 房千户一下子坐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坏了,跟着郡主的仪仗走的,吴坚这会定是跟了过去。” 他看向旁边的亲兵,“去把你们总旗叫过来守路口,备马。” 亲兵跑出去找人,房鹏兴在地上的水桶里猛撩了几把水到脸上,让自己更清醒点。 “知道什么事吗?” 半夏哭咧咧的道:“有位大人穿着丫鬟的衣裳被藏在后院,好像也不见了,我家姑娘只带了连翘。” 房千户的脑袋嗡嗡的,这要是有什么闪失,对王爷怎么交代。 王总旗进了大帐,抱拳道:“房千户。” “你派一个小旗的人去将张喜换下来,我带着他出去办事,路口这里守好。” “大人,带一个小旗是不是太少了?” “沈庄走太多人会遭到怀疑,附近一定有探子,张喜那一队人功夫好,还都是弓箭手,人够了。” “是!” 王总旗出去吩咐。 半夏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房大人,一定要将我家姑娘救回来。” 房千户架子上拿了红缨枪,往外帐外走。 “行了祖宗,你可别哭了,我头都掉了比你还急呢,爷的两个女人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他嘟囔着出了大帐,一小旗的十个人,已经在马上候着, 亲兵牵过棕色高头大马,房鹏兴接过缰绳,面色凝重,“莫要声张,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 帐外的几人同时答应,看着房千户带着一队人马绝尘而去。 将近午时,芷柔郡主的仪仗停下来休息,护卫和武士将辇车围在中间, 走了两个时辰,沈逸澜坐在地上休息,脚上疼的钻心,估计是脚底磨出的水泡破了。 连翘小心翼翼的将沈逸澜的鞋袜脱掉,脚底板血糊糊的,“姑娘,求求郡主让您坐车吧!” 沈逸澜抬袖子抹了下额头疼出来的汗,低低的声音道: “糊涂,我又没有荣耀加身,她贵为郡主,怎么能和平民同辇,再说她想在庄子里等十三爷回来,被我诓出来,估计这会也想明白了,正气着呢,她不揭穿就是在帮我,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连翘从怀里拿出药膏,还好临走时带了,正好用上。 连翘拔下簪子,挖了点药膏边吹着气,边抹在红糊糊的脚底。 一股清凉盖过了脚底的火烧火燎,这药膏是康安药铺前些日子送来的还真管用。 两人咬了几口干硬的饼子,就着两口水吃下,听到要出发的命令,连翘才将软布包着脚丫,穿上鞋袜, 官道上,大队人马恢复了队形,继续往京城走, 此去走了三分之一的流程,估计太阳落山前能到京城, 房千户带着一小队骑兵在北城门外换张喜领着的一队,快马加鞭往京城赶。 跑到一半路程的时候便见到了仪仗的尾巴。 房千户打了下手势,大家停了下来,他沉声道: “大家散开,两侧的树林里,定有绣衣使放暗箭的,先抹落单的,以一当十。” 第257章 仪仗队遇袭 房鹏兴和张喜各带着五人, 分左右慢慢向前摸索, 好在吴坚的绣衣使没有带过来那么多,他也怕郡主这招是调虎离山。 怕得罪郡主也没轻举妄动。 只等着仪仗队休息时,有落单的宫女太监擒住问问。 队伍进城前整理仪容,能坐下来休息下,沈逸澜疼得哼哼出声,连翘褪鞋袜的手停下来,望着姑娘起皮的双唇时,心疼的要落下泪来。 “姑娘,再忍一忍,马上好了。” 沈逸澜点头,“没事,能挺住。” 连翘尽量让换药的速度快点,九姑娘的脚底板一块好地方没有。 大宫女过来扔下一个瓷瓶,到沈逸澜怀里,“郡主殿赏下的,你们快点别耽误了行程。” 连翘瞪了她一眼,拿过瓷瓶打开,一股清香飘出来。 沈逸澜嫣然一笑:“好香啊,替民女谢谢郡主。” 大宫女扭身走了,连翘在自己姑娘的抽气声中上完了药晾着。 落后她们两人的聂正将一切看在眼里,坚韧的九姑娘令他折服,再走脚都要废了还能笑的出来。 树林里隐约有黑影晃动,他想万一有什么事,定要护好沈姑娘周全, 吴坚目力所及,聂正一抬头的功夫,被他看了个正着,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挥舞着手臂准备下去拿人,让他进了城,定有接应的,到时候更不好找。 他正等着手下上前时,发现大多数人没跟上,心道不妙, “咻咻!” 连声响箭冲天, 机不可失,吴坚带着手底下人,冲了出来,直奔聂正而去。 另一侧的树林绣衣使听到声音,也都冲了出来。 紧跟着是几声惨叫,绣衣使刀还没挥出去,被箭矢射落在地。 仪仗队一阵骚动,护卫武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两拨人打起来了。 房千户手里的红缨枪上下翻飞,和吴坚打在一处。 张喜带着另一拨人,也加入进来,郡主的护卫不知道谁是在帮郡主,围着转圈不敢上手。 聂正则死死的护在沈逸澜身前,生怕箭矢伤到她。 两伙人打的不分上下,城门楼上的守将吓坏了,本来准备下城墙列队欢迎郡主殿下进城,天子脚下,怎么就打起来了,当他不存在, 守将大喊一声,“将两伙人拿下。” 士兵下了城墙,很快有两队人马聚到城下,他们将郡主的人换下来,赶紧让他们进城,唯恐殿下有什么闪失。 就这样,芷柔郡主的仪仗快速的通过城门,前往郡主府。 刚一进府,沈逸澜连翘和聂正被带到刑房。 坐在主位的芷柔郡主冷着脸,看着下面跪着的三人。 “好你个沈逸澜,你敢蒙骗本郡主。” 沈逸澜额头上豆粒大的汗珠往下滚,身上的衣裳湿透了,她虚弱的说:“郡主我说的是真的,没有骗你。” 芷柔指着聂正道:“那他呢?” “郡主不是早猜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民女是欺瞒,不是骗。” 沈逸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虚弱的不成样子。 沈庄路口,当芷柔郡主对吴坚说那番话时候,便猜到了。 第258章 你真的愿意将功劳都给本郡主 连翘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姑娘何曾受过这样的罪。 她扶着沈逸澜,让她的身体尽量靠在自己身上, 芷柔郡主挥挥手让人将聂正带下去搜身。 刑房这边,有嬷嬷过来搜身,连翘心中暗惊,这要是搜出来,不知道会怎样。 沈逸澜像木偶一样任由她们搜身, 芷柔郡主见什么也没搜出来,她看看天,宫门要关了,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帮到底。 “就当你没有骗本郡主,要欺瞒什么,如若对国丈府不利,可以猜猜怎么处置你。” 沈逸澜养了会精神,使出全身的力气道:“我沈逸澜对天发誓,如若对芷柔郡主不利,要我沈家永远翻不了案。” 背负着全族的冤屈,这个誓言太重了。 芷柔郡主为之动容,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准备进宫。” 连翘抹干了眼泪,搀扶起地上的沈逸澜,背起她往外走。 在路上的时候关乎郡主的仪仗威严,沈逸澜死活不让她背。 这会在宅子里,也不跟她商量,直接背到马车上。 上车之后,沈逸澜左顾右盼,没看到聂正,询问的眼神看向郡主,“殿下,要上奏的东西全在聂正脑子里,他要跟着上殿。” 当初聂正给她折子的时候,就是怕自己有什么不测,全记录在折子上, 沈逸澜临出门的时候,还是觉得不妥,趁着去库房找软的鞋子,藏在库房的暗格里。 芷柔郡主本想扣着聂正,免得沈逸澜耍什么花样,却不想聂正才是真正面圣的人。 沈逸澜坐在车板上,抓住郡主的手,急道: “这个人对十三爷很重要,必须在今晚见到陛下,回去我跟十三爷说,是郡主保着聂正逃出了吴坚的魔掌,沈庄路口那番话房千户也是听到的,至于民女,是给陛下演的苦肉计,要陛下对民女网开一面,从轻处罚。” 芷柔郡主思绪松动,“你真的愿意将功劳都给本郡主。” 沈逸咧着起着白皮的双唇笑道: “本来也是借着郡主的仪仗才到了京城,郡主功不可没。” 郡主的气道:“真服了你了,干嘛不早跟我说。” “民女是担心郡主将聂大人交给绣衣使,那可是直属于陛下的。” 这倒是句实话,她皇帝姐夫的绣衣使,还真不好说。 没一会,芷柔郡主的銮驾启程,前往皇宫,后面伺候的宫女队伍里,多了男扮女装的聂正。 趁着这个空档,沈逸澜靠在连翘的怀里,小歇了一会, 闭上眼睛,想着十三叔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曹统领板着一张脸,这场战事没有那么轻松。 祝弘懿站在船头,身上溅的血迹干涸,变成褐色,幸亏薛护卫替他挡了一刀,胳膊上受了点轻伤。 身旁的薛护卫还能笑出声来,幸亏胸前一大包的零食,他只是受了点轻伤。 这次折损的亲兵有百十号人,算是惨烈了,一共一千人的队伍, 押解缉私营的人犯,除了亲兵,衙门里的捕快全出动。 他们押着十五艘私盐船,往京城的方向开去。 第259章 今晚不走沙子 私盐船上的亲兵全换成普通船夫的衣裳, 懂得南北黑话的陈阿旺站在第一艘船上,指挥着舵手全速前进。 舵手和部分船夫,是陈阿旺在县衙里笼络过来的, 贩卖私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做点正事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刀口上讨生活。 大盐船前行的时候,会路过一个个小码头,岸边掌着绿灯,便是有订货的需要付货。 熟悉程序的船夫在船上喊话, “今晚不走沙子,有大户包了,下一趟白货。” “娘的,定钱都交了,还要等一个月......” 岸边的人骂骂咧咧的走了,随后岸边裹了绿纱的灯熄了。 大船继续前行,舟载颇沉,快也快不了多少。 陵州青山镇的码头,柳二爷看见河里有灯渐渐靠近,他从破旧的茅草屋出来,赶着运布匹的马车往码头行去。 柳三爷刚要挂起裹了绿布的灯笼,大船一艘接一艘的驶了过去, “怎么回事不停下来,咱们可是付了定钱的。” 两位爷也顾不上点灯了,跑到码头处摆手,“这,我们要的海货。” 大船行进的速度快,最后一条船对着他们喊道:“今晚不走沙子,下趟白货。” 柳二爷气的直跺脚,这不影响发财吗! 柳三爷道:“今日船过来的晚,还走的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定是有大户包了,咱们这些闯路子要的少。” 两人打着哈欠牵着马车往回走。 祝弘懿在中间大船上,凝望陵州的方向,心中莫名的烦躁。 估摸这会芷柔郡主应该在,她不要难为澜儿就好。 御书房外,沈逸澜和连翘在外面跪着,花总管在廊下来回的踱步。 当年皇帝还是太子时,花家被诬陷,太子身份敏感,是十三王爷暗地里帮忙,才得以脱身, 打听到跪着的沈家九姑娘是十三爷在意的人,心中免不了着急。 此处候着的聂正,对着花总管一揖到地,“花总管定要帮衬。” 花总管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御书房内,芷柔郡主收起往日的嬉闹,双掌交叠叩拜,“陛下,臣妹有要事启奏。” 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抻抻胳膊,“芷柔不是带着仪仗去追小十三,这么快就回来了?” “陛下,臣妹有要事启奏。” 很少见芷柔郡主这么严肃,皇帝的视线从奏折上抬起。 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出了勤政殿。 “说吧!” 芷柔郡主大概说了下此去陵州的情况, “小十三拿沈庄当幌子?”皇帝皱起眉头,道:“宣吧,” 芷柔郡主对着门口道:“进来吧。” 聂正抬腿进来。隔着老远便跪拜,“微臣御史大夫聂正有密奏。” 皇帝愣了一下,看着是个女人,声音是后生。 芷柔郡主道:“有人追杀聂大人,是臣妹将他混在宫女的仪仗才得以脱身。” “陵州有朕的绣衣使,怎么没找他们帮忙?”皇帝埋怨道:“路上出点差错,朕怎么向皇后交代。” “就是绣衣使追杀他。”芷柔郡主直言不讳。 皇帝正色道:“讲。” 第260章 皇帝的震怒 从搜集证据的第一天起, 聂正没睡过一晚好觉, 今日终于可以戳开这个脓包,心中有些激动,声音颤颤道: “此次十三王爷缉拿私盐,这会应该在来京的水路上,他吩咐臣务必在今晚递上折子,在私盐船靠岸前缉拿,占得先机......有绣衣使追杀下官,折子未敢带在身上,微臣可以默下来。” 皇帝在龙书案前站起,“来人,备笔墨。” 门口有太监应声,抬过书案笔墨摆好。 芷柔郡主知道他们开始谈正事,施礼后退了出去。 聂正起身来到书案前,第一个写上的就是三王爷祝弘帧。 皇帝微眯双眼,果然是他,前些时候有绣衣使报出三王爷封地屯兵的事,美其名曰为了边关的安全。 连朕的绣衣使里都出了叛徒,手伸的够长的。 聂正快速的写下京城和陵州等沿线贩卖私盐的名单和藏匿地点呈上。 皇帝看着名单上密密麻麻的字,龙颜大怒, “花总管,宣亲军卫统领。” 花总管门口应下, 聂正再次跪地道: “十三爷特别查了此次陵州民乱的事情,开始只是三家皇商下面的绣娘伙计讨薪,被三王爷利用,联名状已经递到衙门,沈家九姑娘是无辜的,刑部大堂上定会挑明增加赋税的事,江南已经有流言,说陛下加征赋税,民怨四起......” “哗啦!” 龙书案上的奏折掉了一地, 皇帝的脸色由红变紫,江南的一个沈家便富可敌国,要不是先皇出手,随便联合一个皇子,皇位便可易主。 剩下的商贾,刚收敛了半年,又开始被有心人利用。 不削弱商贾的实力,等第二个,第三个沈家出现吗? 聂正慌忙叩拜, “陛下息怒,沈氏逸澜还跪在殿外,她跟着郡主的仪仗徒步而行......只为陈情。” 皇帝余怒未消,又添新烦。 一个绣娘自打赦令诏书下了,陵州城便开始不得安宁。 “让她跪着吧!” 聂正还要上前求情,花总管喝道:“亲卫军统领邱承恩觐见!” 殿门打开,邱承恩大踏步走进御书房。 “参见陛下。” 皇帝指着书案上的几页纸道:“时不容缓,各卫所迅速抓捕。” “遵命!” 邱承恩疾步到了书案前,拿起名单,出了殿外。 亲军卫里的哨探在接到消息后,即刻放出几十只飞鸽传书。 京城里帧王府第一个被围,三王爷正打算就寝,管家来报,王府被围,人并未闯进来。 慌神的祝弘帧慢慢镇定下来,这是证据没有实锤。 他披衣下床, “富左和承福今晚可能出事了。” 管家道:“王爷多虑了,富左和姚三爷办事稳妥,就算有什么,消息不可能这么快。” 祝弘帧长长的出了口气,“但愿吧!” 外面没有消息进来,只能静观其变。 城外,柳二爷和柳三爷,将马车赶进庄子,没接到盐还进不了城,只能在庄子里委屈一晚。 还没躺下,狗叫声此起彼伏,做贼心虚,他们起身穿戴齐整来到了院子。 第261章 连夜抓捕 亲军卫破门而入。 为首的身材魁梧,目光如炬,大喊一声,“给我仔细搜。” 兵丁下马四散逐个房间排查,柳二爷和柳三爷当时腿就软了,跪在地上起不来。 “军爷,误会,误会。” 庄子里瞬间混乱起来,下人也被赶到院子里。 没一会儿,兵丁大喊,“找到了。” 柳三爷寻着间隙,向大门冲去,想逃跑, 门外的亲军卫一个窝心脚将他踹了进来,“敢逃,罪加一等。” 柳二郎慌忙去扶地上的柳三爷,“军爷,您别动手,他不想跑,是被吓的。” 有兵丁上来套上铁链,锁住了手脚。 “带走,” 亲军卫押着两个面白如纸的男人出了庄子。 庄子里的下人也被赶了出去,直接打封条,贴在大木门上。 前方有火把照路,汇集到官道上,押解的人贩也从小路汇聚在大路上,这些人通通押往卫所。 陵州城内也好不到哪去,到处鸡飞狗跳。 街上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是卫所的亲军卫,在大街上疾驰。 外面的嘈杂搅和得魏彭祖心神不宁,今日是家里护院往青山镇接盐,他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久街上就乱了, 蔡氏打着哈气起身埋怨道: “这些军爷拿一个沈氏拿不来,害的咱们跪了两个时辰,大半夜的搅和得满城不得安宁,可都是咱们交的税在养着,” 魏彭祖正不耐烦,“你少说两句。” 没一会院子里也乱了,房门被拍的当当响。 管家急道:“家主,别院的小厮回来报,窖里私盐被亲军卫查抄了。” 魏彭祖惊坐在椅子里,蔡氏也慌了,声音都颤了,“爷,怎么办?联系下富左公公,他说了有事保咱们。” 别院的被发现了,城外的庄子肯定也被抄了,魏彭祖知道是什么事,心反而定了些, “银票准备出来,和首饰,这次想脱罪怕是要扒层皮。” 魏宅的朱红大门被亲卫军大力踹开,顷刻间将院子占满,搜查的搜查,拿人的拿人。 没一会儿,魏彭祖被戴上枷锁,押入院子。 家里成年的儿郎也被带走,蔡氏由丫鬟搀扶着,面对着面无表情的亲卫军,不敢言声。 押走了魏彭祖,院门有兵丁把守,只许入不准出。 陵州城的大街上已经宵禁,只有亲军卫的马蹄声。 谢永安被从被窝里拽出来,开了大狱,陆续的有犯人被关进来。 他这边着人登记在册,谢永安往名单上看,着实吓了他一跳,这些名字大多出现在联名状上。 难道是十三爷的手笔? 陵州县衙的大牢都要装不下了,谢永安见到了熟人。 陆邵元和陆家的儿郎被亲卫军上了枷锁,押了进来。 陆家是陵州的大户,往他这没少上供,联名的状子上没有他们陆家。 谢永安上前:“军爷,可是误会了,陆家主并未在联名状子上?” 陆邵元投来感激的目光,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好知道银子往哪里送。 亲军卫小头目道:“谢大人,少打听,关乎脑袋。” 第262章 面圣 陆邵元当时脸就白了,难道是三王爷出了事, 他们在陵州城的谋划天衣无缝,乱民的事就是个引子,想让江南商贾对皇帝增加赋税心生怨恨,为日后起事做准备。 今日是接私盐的日子,手里还有些盐引,希望能保大郎无事,外面有人也好使银子脱罪。 御书房的灯亮了彻夜,沈逸澜依旧跪在殿外,靠着连翘勉强睁开眼睛,有羽林卫陆陆续续的往里通报,快到卯时才停歇。 皇帝畅快的大笑声从御书房传出来。 趁着皇帝心情好,连翘奓着胆子大喊:“陛下,民女沈氏逸澜冤枉。” 御书房里的皇帝慢慢收拢笑意,对旁边的花总管道:“何人喧哗。” 花总管弯腰道:“陛下,是沈家九姑娘跪了一夜了,咱家怎么劝也不回去。” 皇帝无奈道: “天快亮了,让小十三接回去吧!” 花总管笑道:“这沈氏据说是走着来的京城,脚底板都烂了,又跪了一晚......” 余光偷偷往皇帝的龙颜上扫了一眼,见他脸色和煦,花总管续道: “陛下今日大获全胜,整治了大小私盐贩子,沈氏逸澜也算是立了点小功,没有她的事做引子,某些人也不会将破绽露出来,被小十三爷逮个正着。” 皇帝此刻的心思正美着,此次贩运私盐抓到相关人犯,只抄家一项便够国库充盈一段时日。 “老花,拿了小十三多少好处,可没见你为谁说话。” 花总管心里慌了,强压心虚道: “陛下冤枉老奴,是芷柔郡主临走时,将此事托付于咱家,御书房里有笑声的时候,提醒陛下,沈氏一路来京脚底走烂了,又跪一晚上,连芷柔郡主都心疼了。” 皇帝踱着四方步到了龙书案后坐下。 “宣吧!” 沈逸澜听到花总管叫他,陡然睁大了双眼,上来两个宫女将她扶起,挪着小步往御书房走去。 被拦在外面的连翘心提到嗓子眼,目送着沈逸澜消失在御书房门口。 沈逸澜被架着跪在书案前,头发被汗水浸透,额头的冷汗还在继续往外冒, “民女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皇帝特意仔细打量过去,是个美人,这番凄凉的景象更是我见犹怜,小十三不心动才怪。 先皇在时,皇子和沈家有勾连是大忌。 想想沈家的辉煌,就这么流放了有点可惜,叹道: “朕年轻的时候随先皇去过沈家老宅,清蒸鱼和炒河虾的味道,朕现在还记得。” 沈逸澜没想到面圣是唠家常。 “陛下,祖父也曾提起以前和先皇畅快的日子,民女也想念以前的在老宅的时光。” 皇家都是这样假惺惺, 这样好那样好,为何还要抄家流放。 “朕知道,你心里在怪朕,为何赦令只有你一人的,没有沈家的。” 沈逸澜不言语,本想恭维他两句,实在说不出口。 “那是先皇的遗诏,朕也是没办法。” 一个遗愿,不管他是对是错,只因是先皇说出的,即便是错的也不更改,这是什么道理。 第263章 民女不要成家 沈逸澜知道和皇家讲道理是自寻死路。 淡淡道: “陛下,都是过去的事情......民女这次来......是......是想说陵州民变的事。”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跪在地上险些摔倒。 皇帝叹道: “下去歇着吧,你的事芷柔大概和朕说了,生为女子,好好成个家,相夫教子,不要出来折腾了。” “不......陛下.....”沈逸澜强打精神,“民女不要成家......” 十五艘大船停靠在西水关码头,由京城的亲军卫接手, 一路上没人劫船,看样子没有走漏风声,祝弘懿松了口气。 当看到码头上等着他的是,安排在沈逸澜身边的暗卫时,脸色大变。 “石护卫,你怎么在这?” 石锤单膝跪地,“王爷恕罪,芷柔郡主带着九姑娘和聂大人进宫了。” 身后的薛护卫从船上牵下两人马匹,也看见石锤,心中暗道不妙。 祝弘懿拽过缰绳,翻身上马,一溜烟往城门的方向驰去。 心中默念,澜儿不要有事...... 天蒙蒙亮,皇城最早开的是中华门,方便百姓进城赶集,这个时候还没有太多人。 棕色骏马奔跑在大街上,祝弘懿忍不住催促,“追风快点,” 许是在盐船上休息了半个晚上,马儿像是通了灵性,飞也似的向宫门驰去。 远远的看到午门外,上朝的官员都在宫门外排队等着进入。 钟鼓司的鼓和钟被敲响,宫门大开。 祝弘懿双手勒紧缰绳避开中门,向右掖门驰去。 马上的人眼眶通红像地狱的恶鬼,看门的羽林卫吓的不轻,十三爷从来都是最守规矩的,今日怎么就闯宫了。 排队的武官将领身手敏捷,迅速闪开一条路。 “懿王爷止步,懿王......” 羽林卫还没来得及拦下,眼前一花,人和马已经飞过去了。 还好是早上,皇宫里没什么人走动,祝弘懿单骑飞驰在宫墙内。 身后十几个羽林卫追了过来,“懿王爷,留步......” 后面的喊声越来越近,祝弘懿大声道:“军务紧急。” 殿前跪着的连翘听到马蹄声回头,满是泪痕的脸上绽放出笑容,她艰难的起身,往来处望去。 祝弘懿在前,身后的羽林卫在后,相继到了御书房门口, 矫健的身影下马,他奔到连翘面前,“澜儿呢?” “在殿内......” 祝弘懿不等通传,飞奔着进了御书房,心要从腔子里挑出来。 只听皇帝道: “这次沈氏逸澜也算立功了,想要什么赏赐。” 沈逸澜的声音小小的,像小猫在叫,祝弘懿却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民女想开更多的铺子,不想成家。” 祝弘懿鼻子一酸,他跑的急,突然慢下来的脚步险些摔倒。 他缓缓走到书案前跪地叩拜的女人前面,缓缓的跪下来, 一双大手握着纤细而滚烫的双臂,将她扶起。 沈逸澜只觉得脑壳像灌了铅,想看看扶着她的人是谁,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两日不见,人怎么虚弱成这样,祝弘懿单手扶着她的脑袋,心如刀割。 沈逸澜起了白皮的双唇咧出一个弧度,平安回来就好。 “对不起......” 三个字刚出口,她眼前一黑,便一头扎在宽阔的胸膛里,动弹不得。 第264章 悲伤逆流成河 花总管催了三次该早朝了, 皇帝才将闭着的眼睛睁开, 花斑石地砖上乱糟糟脏兮兮的两人窝着抱在一起,久久不分开。 小十三的悲伤蔓延在整个御书房,从小到大,就算是满身伤满手老茧的逃回来,也不曾如此。 哎!十个芷柔郡主也不敌沈逸澜半分。 实在不忍心看下去,起身离开。 祝弘懿猩红的眼眸,泪水在里面打转, 仿佛有一块大石头压在心口,气息怎么也上不来。 他跪坐在花斑石地砖上,托着沈逸澜软瘫的后颈,靠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托着她纤细的腰身, 哽咽道: “澜儿......澜儿......咱们回家......” 祝弘懿声音嘶哑,像个破锣。 他抱紧怀里滚烫的人缓缓起身,目光没有离开臂弯里的脸庞,由于发热面上越发的潮红, 他低下头,泪水吧嗒吧嗒掉在潮红的脸庞上。 双臂收紧,想用下巴将她脸上和着油泥的泪珠蹭掉,哪知越蹭越多,多到抬眼看不清路。 他吸了一下鼻子,侧头将双眼埋在手臂处,僵硬的护甲刮的他脸生疼。 再看时,日思夜想的脸孔清晰了些,疼爱和怜惜化作喃喃自语, “以后再这样我可不理你了,澜儿那么好强,要本王做什么。” 祝弘懿稳了稳脚步,又蹭了下眼睛,才走出御书房。 御书房门口停着出宫的辇车,车前是谭太医和连翘。 他稳健的上了辇车,就这样抱着怀里的人坐在交椅上,一刻也不想分开。 此刻他想拿把刀将胸口割开,将里面的石头拿出来扔掉,再缝上,是不是能畅快些。 出了宫门,薛护卫也傻了,见十三爷抱着个软趴趴的女人,心里咯噔一下。 见爷的神情也不敢问,看到后面的谭太医心稍稍放下,还好没薨。 车夫麻利的放下车凳,祝弘懿稳健的上了车, “回府。” 他声音嘶哑到不仔细听,听不出来说的是什么。 车夫还在发愣,薛护卫道:“回府。” 连翘上了车辕侧,她不敢看马车里抱着的两人,九姑娘用纤薄的臂膀撑起了沈家, 她比任何时候都想要一个更有力的臂膀,帮着姑娘支起这一片天。 跪过御书房的连翘,突然希望,抱着姑娘的十三爷,不是皇家的人该多好啊! 马车在懿王府的匾额前停下, 薛护卫前面开道,祝弘懿抱着沈逸澜直接往寝宫走去。 韩长史早在府门口列队迎接,见此情景,赶紧吩咐太监宫女,将王爷寝宫里加了新的被褥和女人用的东西过去。 吩咐厨房将烧好的水都提过去,准备沐浴。 谭太医边往里走,边吩咐,“韩长史,取些冰水来,浸湿巾子,冷敷在额头,” 寝宫暖阁,沈逸澜虚软的身体被放在紫檀的木榻上, 身体稍稍斜一些,让受伤的双脚搭在榻边。 祝弘懿坐在榻边上,捧着她的小脸,谭太医开始把脉,女医官动手脱掉沈逸澜的鞋子,用剪刀剪去袜帮,小心翼翼的揭开伤口,躺在床上的人,眉毛稍稍皱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第265章 求求你轻点 随着伤口大片的露出来,沈逸澜低哼出声。 “轻点,”祝弘懿额头上全是汗,看着女医官嘶哑道:“求求你,轻点。” 女医官的额头上的汗不比他少。 “王爷,下面要压伤口止血,可能还要疼一些。” 祝弘懿点头,重复了一句,“轻点。” 女医官连着两个深吸气,压实了伤口。 沈逸澜的眉头皱到一起,嗓子里连着哼哼两声。 祝弘懿的心跟着揪到一起,连呼吸都忘了。 这一程序总算是完事了,女医官在药箱里拿出做好的膏药,轻轻的敷在脚底板上,包上软布。 做完一切后,一屋子人松了口气。 连翘上前道:“十三爷,您先去洗漱,这里交给我,要给姑娘腋下放冷布,您在这不方便。” 祝弘懿只得起身,澜儿最在乎名节,要是知道他这般,定会不高兴,小嘴放炮仗一样数落他。 “连翘,你陪着澜儿住这里,本王去住书房。” 连翘点头,起身将门关好,水盆里拧了冷布,解开沈逸澜的衣裳...... 祝弘懿洗漱过后的第一句话是。 “房千户死哪去了?” 薛护卫道:“房千户和吴坚被押在应天府大牢。” “吴坚,绣衣使吴坚?” “对。”薛护卫点头,“小的叫石锤进来。” 石锤早在书房外候着,将看到的事情逐个禀报。 “这么说,吴坚不来沈庄这一趟,澜儿就不会进京?” 石锤道“对,” 祝弘懿淡淡道, “薛护卫,拿着本王的令牌将房鹏兴提来,至于吴坚,陛下饶不了他。” 薛护卫答应着出了书房,心中免不了为房千户捏了一把汗。 祝弘懿出了书房,见卧房的门还关着,他面无表情的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望着天空发呆。 韩女史有些担心,想当年,十三王爷逃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王爷,芷柔郡主求见。” “不见。” 韩女史点头应下,刚让身边的太监去传话。 芷柔郡主便大步走了进来,“我就是看看她好点了没有,要不要这么小气。” “没有你她怎么都好。”祝弘懿的破锣嗓子道:“郡主的尊严有那么重要吗?” 芷柔郡主一时语塞,这是祝弘懿第一次在她面前提起另外一个女人。 “谁让她死心眼,丫鬟背她死活不答应。” “她是担心绣衣使发现聂正,然后才是顾及郡主仪仗的威严,麻烦郡主搞清楚先后。” 芷柔郡主心里不是滋味,原来弘懿哥哥这么了解沈逸澜。 “我是有正事要办的,皇帝姐夫要见你,顺便替他看看沈氏逸澜怎么样了,之前御书房的赏赐可以想好了再提。” 祝弘懿想起沈逸澜失去意识前的那句话,‘民女要开很多铺子,民女不要成家。’ 他闭上眼睛,胸口又开始堵的慌。 “你不要打扰澜儿休息,本王进宫。” 芷柔郡主急道:“你拿赏赐求姐夫赐婚澜儿不会同意的。” 祝弘懿的破锣嗓子突然变得低沉。 “本王的婚用不着任何人来赐。” 第266章 臣弟要沈家老宅 祝弘懿到达养心殿的时候, 已经过了午时,两天没进食的他胃里依然堵得慌。 皇帝批阅着奏章,眼神时不时往戳在殿内的两人身上瞟。 “芷柔,你先说。” 芷柔郡主施礼,“皇帝姐夫,我的赏赐是陛下封沈逸澜陵州行帮的帮主。” “不行,”皇帝合上刚看完一个奏章,扔在龙书案上, “她本就不安分,再给个行帮的帮主当当,陵州要倒反天罡了。” 芷柔郡主嘟着嘴,小声的嘀咕,“陛下还说鼓励江南女子经商,都是骗人的。” 皇帝瞟了一眼芷柔郡主,冷哼道: “别人可以,她不行,朕决定让她嫁入懿王府,做个淑媛,安分守己的过日子,不要再出来闹腾。” 芷柔郡主猛的看向祝弘懿,生怕他答应下来。 祝弘懿的嗓子像是有把钝刀在上面来回的割。 “陛下,臣弟不同意,臣弟要的赏赐是陵州城东江都镇的沈家老宅。” 皇帝面上没什么,心里一下子就不高兴了,沈家就一个女娃娃便这般厉害,稍稍借了小十三的一点力,很快就能起来。 绣衣使来报,滇南沈家得了十三爷的庇护,日子过的还不错,这要是等沈逸澜做大了,再想压制办法就不太光彩了。 这次十三爷立了大功,赏下一个宅子的确不多,但不能是沈家老宅。 “那边离陵州城太远,不方便,朕可以赏你们个更大的,芷柔郡主嫁过去就不用换了。” 这话说的芷柔郡主爱听,却觉得矮了沈逸澜一头, 知道皇帝姐夫故意这么说,是想弘懿哥哥觉得陛下是在为沈逸澜撑腰。 “臣弟说过,现在不想娶妻,莫耽误了芷柔郡主的终身大事,早日寻得良配。”祝弘懿嗓子破锣声音清晰,他抬头望着皇帝,“陛下,加一项,私盐案交给臣弟,得罪人的事臣弟去,臣弟就要沈家老宅。” 皇帝见他如此,便知他心意已决,面上有了怒气, “祝弘懿一定要和沈家搅合在一起。” 话已经说的够明的了,就差点着十三爷的脑门子问他是不是想造反。 祝弘懿撩起袍服的一侧,双膝跪地叩拜, “陛下,沈氏就这一个孤女在这边,江南地区陛下加了税,她赚的钱有四成到了陛下的口袋,剩到她口袋没几个钱。” 又拿缴税大户的名号压他,祝弘懿志在必得的样子,皇帝很反感。 这次私盐案可以说十三王爷立了奇功,终于抓到三王爷的把柄, 皇帝气道:“沈家老宅可以赏你,小十三要保证她不要再起什么幺蛾子。” 祝弘懿再次叩拜,“谢陛下隆恩,” 芷柔郡主松了口气,面上绽起笑容只要皇帝哥哥不赐婚,一切都来得及。 皇帝见到郡主如此,想起晨间两个脏兮兮的人抱在一起的样子,忧从中起。 “小十三,这次芷柔可是帮了你的大忙,朕就赐她,你谢到她满意为止。” 芷柔郡主面上呼的一下红了,低下头行礼,“谢皇帝姐夫恩典,这个赏赐甚好。” 第267章 无视房千户 祝弘懿在养心殿向皇帝汇报了私盐案的一些细节。 回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疾步往寝宫赶,院子里房千户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的溜达。 见进来的是祝弘懿,单膝跪地,“请王爷责罚。” 十三爷连眼皮都没轻撩一下,直接进了寝宫。 暖阁的纱帘被放了下来,隔着帘子见连翘坐在小榻前的地台上打瞌睡。 轻声问:“澜儿可好些了。” 连翘惊坐起,赶紧出了帘子,刚要跪地行礼,被祝弘懿扶起。 “连翘记住,以后在内院沈家的人不用行此大礼,还像以前一样......澜儿怎么样?” 连翘憔悴的模样,人瘦了一大圈,“黄昏时换药,疼醒过一次,喝了药又睡下了。” “热症可退了?” “起起伏伏的,谭太医说不能捂着,所以放下帘子,只着小衣。” 祝弘懿本想进去看看,听到这里只得作罢, “你下去歇息下,我让韩长史安排宫女伺候。” “谢王爷恩典,下午的时候,韩长史亲自照看的,奴婢睡不踏实所以才又过来的。” 见她如此,祝弘懿也放心了些,隔着帘子望了好一会,才转身离开。 十三爷刚走了几步回头,“连翘,还是将帘子打开里面太闷了,我让宫女守在门口,不让外人进去。” 连翘面上一喜,“谢王爷。” 祝弘懿出了寝宫来到院子,房千户又跟过来,“爷,您罚我吧,怎么罚老房都认。” 怎么罚澜儿的罪也遭了, 单纯的不想理他。 祝弘懿脚步丝毫没停,直接找韩长史,安排人守门。 房千户在他身后大声道:“爷,您要打要骂随便,不理老房哪受得了......” 他话没说完人已经没影了。 薛护卫翻着白眼过来,“咋的看上九姑娘了?” 房千户脸一下子就白了,使劲怼了他一下,“胡说什么” “没看上在寝宫外面转悠一下午,还想跟爷抢女人。”薛护卫故意说。 房千户捶胸顿足的,“我是担心她薨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用了一个‘薨’,心一下子拽近了。 薨,只有王妃才有的待遇。 薛护卫偷笑道:“刚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我也以为......太医说缓过来了,看来要在王府养上一段时日。” 一个下午了,房千户总算碰到一个愿意跟他说话的人了,拉着薛护卫不放。 “王爷不理我怎么办?” “忍着。” 犯了这么大的错,还指望有人理他。 “我是担心,再有差事,王爷不派我去。” “活该。” 院门口传来祝弘懿的声音,“还不走?” “来了。”薛护卫下意识的应了一声,脸一下子就白了,放低了声音对着房千户道:“千万别跟我说话,别连累我。” 薛护卫说完,小跑着追了出去。 “爷,您吩咐?” 祝弘懿的破锣嗓子道: “你亲自去陵州报平安,只说母妃要留澜儿住一阵子,让家里放心,仪仗撤回来,剩下的亲军留下保护,顺便将半夏接过来,说的时候委婉点,别吓到她,半夏胆小,澜儿最心疼她。” 薛护卫:“是,爷您这嗓子,还是喝点药。” 他家王爷的火可上大了。 第268章 顾梓霖的志向 顾宅,如意居。 空空荡荡的前厅里除了小榻和书案多了个桌子, 姚承福吃的腮帮子上都是油。 明月坊的花魁烟萝也被抓了,顾梓霖带着门房老李去破庙将他救下。 “顾家二郎放心,我回去禀报王爷,定定重重有赏。” 顾梓霖双手抱拳,“多谢承福兄,现在外风声正紧,还是多躲一阵。” 姚承福一口咬下去多半个鸡腿。 “行,行,爷我捡条命,咱们拜个把子,以后有我的就有你的。” 顾梓霖的脸上闪过精明,上前就拜。 “姚家哥哥,二弟给你见礼了。” 姚承福满嘴的肉,呜噜呜噜的说:“嗯嗯,你我不必多礼。” 顾梓霖摩挲着袖子里的长命锁,心中欢喜,他要一步一步往上爬,爬到沈逸澜能看见他的地方。 他亲自去小库房,带着老李搬了木榻等用品,放在如意居的耳房。 找来抹布差不多擦擦,又去母亲房里找来新的被褥铺好。 “姚大哥,耳房偏一点,进来人不易被发现,您委屈下。” 他在天长县的大佛手心里,看着一波又一波进来搜查的人,吓的差点尿裤子,干等了三天只有顾梓霖来救他。 “不委屈,有吃有喝睡的踏实,足矣。” 这几天街上乱,顾梓霖也不敢出去,买些吃食都是老李出去买。 老李拎着二两肉回来,气喘吁吁道: “二郎,陆家被封了,还有亲军卫在把守。” 顾梓霖接过吊肉的绳子,一点没觉得意外,估摸着陆凌川他们跳了沙船一个没跑了。 “老李,以后关于陆家事少打听,以免惹祸上身。” 老李点头道:“嗯,老奴记下了。” 顾梓霖拎着肉去了母亲的院子,打算自己做,每顿饭都去外面买,实在吃不消。 在街上转了几天,发现抓起来的大多是参与联名状的那些人。 街上都在传是沈逸澜搭上了十三爷的关系,衙门抓不了人,还没开审原告都抓了,江南的官场太过黑暗。 现在恐怕整个陵州城,包括被抓起来的,都以为是这个原因,只不过是抓住了跑私盐这个把柄。 当见到祝弘懿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一千人前往天长县,顾梓霖便知道,这是下了多大的一盘棋, 都道十三爷温文尔雅,只知道勾栏听曲,却不知他才是藏的最深的那个人。 顾梓霖从开始的不屑,到现在是真的佩服起来。 他暗下决心,爬到可以帮到沈逸澜的位置,然后给她想要的一切,能不能复合无所谓,只要她过的好做自己想做的事。 柳华清散了衙后,照例有沈家的马车来接他。 柳家主赶在他上车前喊住了他。 “大郎,你二叔和三叔都被抓了,快想想办法。” 柳华清岂会不知,前天刚上衙,谢知县便找到他问话。 谢永安本想将他辞去以免连累到自己,见沈家的马车照常接送,没敢动他。 说来也奇怪,送进大狱的都 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宅子被封了,女眷下人都被封到宅子里,有亲军卫把守, 只有柳家是两位爷被抓,柳家主的宅子却没事,这样更不敢怠慢柳文吏。 第269章 柳华清不收礼 “父亲,二爷和三爷的事您不要掺和,他们是大案。” 柳华清点到为止。 柳家主直摇头,叹了口气道。 “什么大案,就是沈家九姑娘搞出来的,告她的人都被关起来了,你去求求她,什么条件都答应,分家也行,铺子不要了给你和菡儿,他们两个有事,你让阿爹怎么跟柳家的祖宗交代......” 柳家主说到这里竟然有些抽泣。 见大郎仍不为所动,续道: “你二婶三婶天天来屋里闹,说大郎在沈家能说上话,使多少银子都给。” 柳华清正色道:“九姑娘不在庄子里,就算在孩儿也不会去求情,关乎社稷,” 柳家主脸色撂下来,“说什么九姑娘不在,十三爷的兵在那守着呢,大郎就是不想帮忙。” 简直说不通,柳华清抱拳拜别父亲,上了沈家的马车。 这几天不仅是父亲,很多认识不认识的都找到他,奉承话说了一马车,硬是往他车上塞礼。 说辞和父亲的大同小异,沈家是不许外面的东西进去,他直接送到户房登记造册。 吓的还想重金打通关系的人,再不敢送了。 往谢永安手里送的也不少,无非是让家里人少受些罪。 开始的时候谢永安还收,发现柳华清全上交了,心里面打鼓,他也乖乖的上交了一部分。 看来事情挺大,不是什么钱都能捞的。 京城的亲军卫里,富左上了大刑,打完板子抽皮鞭。 祝弘懿闭着眼睛,慵懒的靠在主审的椅子里,面无表情的听着他惨叫。 狱卒的鞭子停下来,泼了富左一盆子冷水。 “富公公何必,你侄子都招了,你也是招了少遭点罪。” 富左隔着木栅栏,咬牙切齿的看向栏杆外,心中暗道:三王爷何等的精明,没想到载在一个闲散王爷的手里,别得意的太早,三王爷有的是后招。 薛护卫对着富左嚷道: “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不认识啊,赶紧招了吧,你的主子不只贩私盐一项罪名,你舍了老命也无济于事。” 薛护卫话音落地,富左神情果然不自在起来, 慌乱的神情落在祝弘懿眼里,现在可以确定,三王爷是最大的私盐贩子。 不难想明白,庄葫拿走不知道去向的银子,都去了祝弘帧的口袋。 “带上来。” 随着他嘶哑的声音发出,狱卒将打的满身是血的富雷扔在了地上。 富左的眼皮直跳,颤声道: “十三爷,老奴真的是被绑来的,老奴要面圣。” 大刑过后,还嘴硬,真不将十三爷放在眼里。 祝弘懿淡淡道: “去势,扔去净房倒夜香。” 他的话音刚落,地上趴着的富雷和绑着的富左同时大叫起来, 富家就这一条根苗,之前富雷娶过一房媳妇,他脾气不好,有事没事打一顿, 后来发现生下来的儿子像隔壁老王。 一怒之下,将两人杀了,这才逃出来到陆邵元手底下当个护院、 去势,富家就绝后了。 富左颤声道:“我说,我说,千万别去势。” 第270章 阿旺叔和弘懿想到一块去了 祝弘懿拿着富左的证词出了亲军卫所, 证词上写着,三王爷贩卖私盐,收买缉私营,获得巨额暴利,将私盐批发给闯路子的,以求更快出货。 他上了最中间的八船,果然在暗格里发现了预交订金的凭据, 凭据之多,多到单手勉强掐住。 船舱里有些黑,他叫来船夫掌灯,点亮后又吩咐叫来陈阿旺。 私盐案还在侦查阶段,陈阿旺暂时留下,帮着继续找漏网的私盐贩子。 祝弘懿挨着翻看预定私盐凭据,大概看看还有多少漏网的。 翻着翻着看到了陵州柳家, 当初沈逸菡和柳华清住进沈庄的时候,便对柳家进行了调查。这也是沈逸澜执意要分家的原因, 他看的认真,陈阿旺什么时候倒没注意。 “十三爷,您找我。” 祝弘懿将刚看到柳家的两页凭据递过去, “菡儿婆家的二爷三爷。” 陈阿旺为之动容,赶紧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抬头道:“十三爷打算如何处置?” “交给你了。” 陈阿旺双膝跪地, “老奴替沈家十一姑娘谢王爷。” 祝弘懿起身扶起地上的陈阿旺。 “这次多亏了你,想要什么赏赐,我去陛下那说?” 陈阿旺想都没想急切道:“想要江都镇的沈家老宅,可能这点功劳不够。” 祝弘懿心中欢喜,看来这个宅子是要对了,忍不住笑道:“阿旺叔跟弘懿想一块去了,那个我求了,阿旺叔换一个。” 这么好的事,想跟他抢没门。 阿旺叔? 应该叫陈总管,或者直接叫名字。 陈阿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十三爷是跟着九姑娘叫的。 “十三爷是说江都的沈家老宅,您要来了?”陈阿旺不可置信的问。 祝弘懿心中欢喜,脸上的笑意更浓。 “是,阿旺叔过几日回去,先找人重新修葺下,之前的老人能找回来尽量找回来。” 陈阿旺又要跪地叩拜,被祝弘懿扶起。 “阿旺叔,没有外人在,以后的叩拜大礼就免了,想想别的赏赐。” 陈阿旺想了想道: “天长县衙大狱几个投奔老奴的,这次押送要犯和私盐也算立功,给个将功补过的机会,他们的不够加上我的。” 祝弘懿还是有点不放心,“可靠吗?” “老奴先带着看看,都是苦命人,混口饭吃,还算勤劳不是好吃懒做之人。” 祝弘懿见他说的笃定便没再说别的,“阿旺叔看着行,就这么办。” 陈阿旺听着就是别扭,堂堂十三王爷叫他叔,总感觉脖子上的脑壳不牢靠。 祝弘懿将预交定金的凭据看了一遍,在其中抽出几个能用的,觉得没什么不妥,这才坐上马车进宫面圣。 皇帝没想到只江南一带就这么多贩卖私盐的, 江南富足,用量也大,上头有人罩着,更多的人愿意铤而走险, 十五艘大船的私盐,也值个几万两,三王爷的手笔可够大的了。 皇帝将供词翻到最后,便见到管庄太监庄葫上供给富左的银两,三个铺子有七八千两,全数交给祝弘帧。 祝弘懿看着向皇帝,他在等皇帝先开口,拖欠绣娘伙计的工钱能否补上。 第271章 皇帝就是不想给 皇帝扫了一眼,便放下了证词。 绣娘和伙计宁可皇商欠着他们四个月的工钱,这样好脱身。 他们更宁可舍了四个月的工钱,也要跟着沈家九姑娘。 九姑娘早晚给他们找补回来, 这样的佣雇关系,谁都愿意维系。 祝弘懿有点失望。 私盐纳入官盐体系,十五大船,皇帝的国库又多了几万两。 皇帝差这点银子吗?他就是不想给。 祝弘懿不想多待,“没什么事,臣弟告退。” 皇帝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弘懿晚上在养心殿用膳吧!” 这几天胸口一直堵的慌,什么也吃不下,特别是看到皇帝那张洋溢着笑容的脸。 祝弘懿面上一点没有替他高兴的意思, “陛下,澜儿还睡着,臣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 皇帝也不愿意看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去吧!” 祝弘懿面无表情的行礼,捏着证据往外走,背影显得异常的萧索。 “弘毅哥哥......” 芷柔郡主下了轿辇,一张笑脸贴上来。 祝弘懿轻点了下头,面无表情的上了出宫的辇车。 行宫马车刚到王府门口,便有小太监迎出来,“爷,您可回来了,寝宫那边吵起来了。” 寝宫的院子门半开着,连翘整个人挡住,一手拿着大扫帚,立在门口,谁都不让进。 门外是懿王府里的两个大宫女锦鸢和灵汐,想进去连着推门,没有连翘力气大,没有推开。 锦鸢扬着脸,叉着腰,嚷道: “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我们王爷的寝宫,不是你家姑娘的寝宫。” 连翘眼睛一瞪,抬手指着她的鼻子,道: “你把嘴给我闭上,别吵到我家姑娘。” 锦鸢有点露怯,作为懿王府的大宫女,王府里除了韩长史谁不给她点面子,被一个民间的丫鬟挥舞着大扫帚赶了出来,一点面子都不给。 “凭什么不让我说话......” “你凭你没屁搅合嗓子吵我家姑娘休息,我就打你,你不乐意去衙门告我去呀。” 锦鸢脸都气红了,本来在王府都是悠哉悠哉的,前日来了个病妇,韩长史便派她们守门, 守门要多无聊有多无聊,聊点闲话怎么了,还要受一个民间的丫鬟撒泼整治。 祝弘懿大老远的看着,并未上前制止,连翘吵架他是见识过的,从未输过。 韩长史刚想呵斥,被他制止,这口气得让她出了。 锦鸢气道: “我不想跟一个贱坯子说话,王爷回来看怎么惩治你。” 连翘瞪着她不放: “谁让你说了,我堵你家门口让你说了,你不舒服写状子去呀!在我这,我吩咐你就得听着,不然就滚。” 锦鸢被当着下等宫女和小太监面连着羞辱,气的说不出话, “你......你等着,爷回来......” “这不回来了吗,告状去呀,赶紧将我们赶出去,破地方谁爱待似的,陵州可比这好多了。” 连翘说着抬下巴,示意她王爷回来了。 锦鸢吓的脸都白了,惊慌回头, 不仅锦鸢,围着看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参见王爷。” 第272章 王府的待客之道 连翘见大家都跪下,浑身不自在。 放下大扫帚,极不情愿的下跪, 懿王府再好,待着不自在有什么意思。 韩长史大声呵斥道:“还不退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没一会儿,跪在地上的人跑个干净,只有锦鸢和灵汐还跪在门口。 灵汐道: “回王爷,韩长史,奴婢是负责在寝宫门口看门的。” “连翘,怎么回事?”祝弘懿问。 “姑娘好几日没怎么睡觉,好容易能歇歇了,她们两个在门口,嘻嘻哈哈聊的热闹,姑娘皱了好几次眉毛,奴婢让她们小点声,趾高气扬的更大声了,奴婢就将她们赶出来。” 不用看两个大宫女神情躲闪,祝弘懿便知道怎么回事,澜儿的丫鬟为了澜儿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好,韩长史,该怎么罚怎么罚,寝宫这边留个传话使唤的,都撤了吧。” “是,”韩长史领命,对着他们道:“还不谢恩,先去刑房领罚。” 锦鸢眼圈发红,嘴里嘟囔着,“凭什么?” 十三王爷经常不住在王府,按照品级除了韩长史和总管,就是她们大宫女,周太妃来府上都是对她们两个笑盈盈的,谁承想一个民间的粗使丫头这么嚣张。 连翘瞪了她一眼, “远来是客,身为王府的大宫女连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不懂,你说凭什么。” 连翘这话说的有点扎心,人家主仆根本没当这里是家。 祝弘懿心中连着叹气,“韩长史,怎么罚?” 锦鸢和灵汐面色惨白,偷偷的看向自家王爷,打板子是小事,生怕被赶出去。 韩长史道:“扣除三个月的月钱,洒扫中庭的院子一个月,或者更职。” 两个大宫女连着磕头,“王爷奴婢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要是在平日,祝弘懿罚个月钱就算了,他这也没什么客人可得罪。 “念在初犯,三个月月钱,扫三个月整个内庭所有的院子。” 锦鸢和灵汐磕头谢恩。 罚也罚了连翘没什么话说,向后退进了院子打算将门关上, “王爷,没什么事,奴婢照看姑娘去。” 说完也不看门前的两人,‘咣当!’一声将宫门关上。 真的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祝弘懿抬手刚要敲,还是停下来。 他转身看向韩长史,“澜儿好的怎么样了?” “下午醒了一会,热症都退了,九姑娘真能睡,这会应该又睡了。” 当连翘说出澜儿好几日没怎么睡,祝弘懿的心被揪起来,长得就瘦弱,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韩长史,将库里的补品拿出来,询好了谭太医,派个人熬好了送来。” 祝弘懿吩咐完转身往前厅走,本是睡书房的,现在大门也不给开,只能去前厅偏殿凑合一下。 房千户大老远的跟着,已经跟了一天了,薛护卫不在还是不搭理他。 见王爷连门都没进去,有点着急,大好的机会,不是应当贴身照顾的吗? 在陵州有事没事住明月坊,脸皮这么薄,爷不会不懂吧? 房千户比薛护卫还操心。 第273章 原来是一家人 陵州城内外不太平, 亲军卫的身影声经常出现在大街上。 晚上马蹄声伴随着犬吠特别清晰。 顾梓霖则买回来上好的秋露白,和姚承福喝点,一天三顿喝两顿, 他这几天也在挣扎,是将他们供出去,还是投靠他们。 姚承福一杯酒下肚,拿起筷子夹了个猪耳朵塞进嘴里,道: “二弟,我总听见西面的院子有女人在里面从早到晚的咒骂?” 顾梓霖淡淡道: “是内人,疯婆子,不必理会。” 姚承福见他情绪低落,拍拍他的肩膀道:“以后跟着大哥,有了荣华富贵什么样的女人都有。” 顾梓霖捏着酒杯,脑子里闪过沈逸澜的容颜,比墙上贴的观音像还美, 叹道:“愚弟没那个命,好好一个妻子,偏要换一个皇商大掌柜,就是我这个下场。” 姚承福眼神一亮,“你口中的内人是皇商大掌柜?厉害呀二弟。” 顾梓霖一点也没觉好在哪里,扬起耷拉的脑袋干了杯子里的酒。 姚承福兴奋的笑出了声, “二弟,咱们是一家人,皇商大掌柜可没少给三王爷张罗银子,在王府可是挂号的,管庄太监庄葫也是咱们的人......” 顾梓霖酒全醒了,克扣三家铺子的工钱,原来都进了三王爷的口袋。 他故作惊异的看向笑眯眯的姚承福,抓着他的手不放, “果然是一家人,内人做皇商大掌柜的时候,铺子的事从未跟家里人说,缘分,我说怎么见了就觉得亲近,来喝上。” 此刻,顾梓霖的心中有了计较。 兄弟俩推杯换盏一直聊到半夜。 姚承福放下芥蒂,几天下来,帧王府的事情抖搂的差不多了。 外面终于消停了,顾梓霖带着乔庄了的姚承福在车行雇了马车,前往京城。 在去往京城的官道上,他在车里打盹,姚承福掀开帘车窗的帘子,见前方的仪仗队, “二弟,看,十三王爷的仪仗,气派不?帧王爷的仪仗比他这个还气派,” 顾梓霖打着哈欠往外看,前面的仪仗后面跟着马车,车辕侧坐着薛护卫。 马车的帘子半开着,里面的人他认识,这不是半夏吗?难道是澜儿也进京? 姚承福哈喇子要掉下来了,半个月没碰女人了,车里女人的面孔若隐若现,很是勾人。 “二弟,车里那妞一看就新鲜......” 顾梓霖一阵反感,继续靠在车里打盹,“少动歪心思,那可是十三王爷的仪仗。” 姚承福轻呲出声,“他就是个废物,小时候差点死在外头,我们王爷想招抚他,怂的像条狗,说什么也不敢。” 顾梓霖明白了三王爷为什么成不了事,手底下都是这路货色,再怎么说姚承福也是王爷的小舅子 ,一点城府都没有。 “姚大哥慎言。” “慎个屁的言,到了京城,进了帧王府,你就知道十三爷只能是个屁。” 这么个货,早晚受连累,顾梓霖不再接话,以免他再说出点什么大不敬的话。 半夏是沈逸澜的贴身丫鬟,澜儿进京坐着十三爷的马车,他们是不是好上了。 顾梓霖的心焦了一路。 第274章 相煎何太急 姚承福到了京城傻眼了, 帧王府被围,他转头去了姚家,也被围了。 两人瞎猫一样到处碰壁,支持三王爷的那帮人,不是被抓了封了府,就是正在被抓和封府的路上。 几天下来,两人身上的银子花完了,蹲在王府附近像两个叫花子,反而不那么显眼了。 这天,祝弘懿带着亲军卫统领和刑部督捕司的人,来到了帧王府。 刚打开府门,许总管端着承盘站在中间,身后是层层叠叠的府兵, “十三王爷,我家三王爷正在佛堂祈福,愿陛下江山永固国泰民安......当日亲军卫围府,王爷彻查府内所有人,证人证词都有,还有王爷的罪己书,麻烦十三王爷面呈圣上。” 他说着呈上托盘。 祝弘懿瞄了一眼,从厚度上看,很有诚意。 身后的亲军卫统领邱承恩接过托盘,递给手下, “带上来。” 随着许总管一声喊,五花大绑着三个男人上来, “十三王爷,这三人是王府里的管事,所作所为有辱三王爷清誉,交给十三王爷处置。”他指指院子里的五辆加长的马车,“这些是所得赃银,在他们住的院子搜出来的。” 替罪羊都预备好了。 祝弘懿拱手道:“有劳许总管,本王定当如实禀告陛下。” “带走。” 亲军卫的人上来,押走了三个中年男人,赶着五大马车的银子,出了帧王府。 “十三爷,不进去搜?”邱承恩问。 “看那架势都藏好了,可能什么都搜不到,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邱承恩不是心思,看祝弘懿冷着一张脸,没言声。 换做旁人,祝弘懿绝不手软,都是骨肉,相煎何太急,只要三王爷安分的做他的王爷,他不想赶尽杀绝。 经过这次挫败,希望三皇兄迷途知返。 拿了这些证词,要先去皇宫回话,祝弘懿正要上车,瞥见王府对面的巷子里,鬼鬼祟祟的两个叫花子, 他眉头一皱,跟这边的石锤说:“那两个人盯着。” “是,”石锤答应着,消失在马车前。 邱统领翻身上马,觉得惋惜,手里有富左的证词,足可以将三王爷先交给皇帝直属的察情司,到时候想要什么罪名没有,这把悬在皇帝头顶的刀就算灭了。 现在去进宫回禀,免不了被苛责。 邱承恩猜的不错,皇帝龙书案上的奏折散了一地。 三个管事的抗下所有罪名,这三人也是外面直接办事的人,和富左的证词差不多吻合。 祝弘帧的罪己书写的诚恳,辞去所有职务,在府中的佛堂为陛下祈福。 皇帝一拳打在棉花上,三王爷舍了银子和办事得力的,这事就算过去了。 祝弘懿双手交叠行礼, “陛下莫要忧心,三王爷的羽翼铲除的差不多了,估计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皇帝和邱承恩对视一眼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他是心慈手软,在这顾及什么兄弟情。 还说什么得罪人的事他去。 皇帝脸都气青了,盐船没回来前,就应当将嫌犯关进察情司,不应该听那个什么聂正的先围府。 “下去吧,朕累了。” 第275章 九姑娘醒了 祝弘懿出了皇宫, 石锤上前禀告,“爷,那两个叫花子,一个是三王妃的小侄子姚承福,一个是陵州顾家二郎顾梓霖,属下已派人盯着。” 祝弘懿眉头皱起,他们两个怎么混到一块去了。 “先回府吧。” 行宫马车上的祝弘懿,心情低沉,就像当年知道迫害自己的是二皇兄后,一样的难受。 那个人前最喜欢他的二皇兄,派了几波人追杀一个十多岁的少年,恰巧派出去的杀手欠沈家祖君的人情,这才得以脱身。 这么多年了,偶尔想起这些,心像被割了好几瓣。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说的一点没错。 刚进府门,小太监便跟他报喜, “王爷,九姑娘醒了,热症也退了,一下午没再睡,韩长史叫小的在府门口候着向您回禀。” “赏。” 祝弘懿一扫心中的阴霾,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二十几个皇家的兄弟又如何,尊贵的王爷身份又如何,他只要他的澜儿。 他大步流星的往寝宫的方向行去,身体也跟着轻盈了。 寝宫的院门开着,房千户站在门前傻笑,看上去比他还高兴。 “爷,里面请。” 祝弘懿脸上的笑容瞬间刹住,完全刹不住,半刹不刹的表情很是滑稽, 也没空跟他计较,两步迈进宫门。 暖阁里的帘子打了起来,沈逸澜靠坐在木榻上,半夏正在喂她喝着莲子羹。 两个人都笑盈盈的。 榻上的人看上去清减了不少,脸上是病态的白,和半夏说笑像是使出很大的力气。 “十三爷怎么不进去。” 连翘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上面是炖盅。 暖阁里的两人一个抬头,一个回头,同时向他看过来。 沈逸澜面上一红,“王爷恕罪不能跪迎。” 半夏和连翘这才反应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齐齐的跪在地上, “参见王爷。” 祝弘懿慌忙弯腰虚扶了下,“连翘,不是跟你说了吗,和以前一样,人后不用行这么大的礼。” 连翘正色道: “王爷此言差矣,自古尊卑有别,沈家的下人不能坏了规矩,还望王爷莫要以自己的喜好陷奴婢等于不义。” 半夏也道:“求王爷将我家姑娘换个院子安置,这样宿在王爷的寝宫属实不妥。” 说完两个丫鬟同时磕头,落地有声。 这些祝弘懿岂会不知,当时情急之下没想这么多, 在他心里, 一想到心心念念的澜儿睡在他的寝宫里,心中便甜丝丝的, 一想到澜儿能呼吸到同一个空间里的气息,便如她住在这里了一样。 祝弘懿叹道:“是我考虑不周,这就去安排,你们两个快起来。” 两个丫鬟哪里肯听,叩拜在地上不起。 祝弘懿只得转身出了寝宫,一到院子火气才发出来, “房鹏兴,给本王滚出来。” 房千户嘴都咧到腮帮子了, “爷,您吩咐。” 看他高兴,祝弘懿更气了, “找韩长史来。” “爷,得令。” 房千户撒丫子往前院跑,沈姑娘醒了,他们爷开面了, 如若他此刻回头,便可见到他家王爷的脸黑如锅底 第276章 移居幽澜苑 祝弘懿极度受挫, 不是因为两个丫鬟成了他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而是,自始至终沈逸澜没看他一眼。 从进府开始,怀着激动的心情走进寝宫, 她只说了一句话,便低头不语,任由两个丫鬟跪地不起。 韩长史安排了隔壁的院子,连翘背着她出门,半夏背着包袱跟在后面, 出了寝宫,路过他时,澜儿好看的眼睫轻颤了下,就完事了,他目送着消瘦的背影,心里酸酸的。 他就这么不堪吗,看都懒得看一眼。 韩长史是懂他家王爷的,安排的院子叫幽澜苑,是爷上次回来亲笔提的匾额,将芷兰苑改成幽澜苑,京城最好的工匠加急才做出来的,换上没几天,就派上了用场。 祝弘懿见了新换上的匾额,脸上总算没那么难看了。 “调几个粗使的丫鬟过来,屋里有他们两个伺候的就行了。” 韩长史领命下去, 祝弘懿站在外面发呆, 房千户恨不得自己上去替他家王爷敲门,九姑娘连王爷寝宫都不住了,王爷太可怜了。 屋子里的沈逸澜只能由两个丫鬟折腾,一会睡在廊前怕吹着,一会睡的床上怕闷着,最后还是在暖阁的榻上,可以开窗通风也可以晒晒太阳。 女医官过来上药,面露喜色,“九姑娘的伤开始结痂了,过一阵子会痒,忍着点。” 半夏在医官揭开软布那一刻,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姑娘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罪,没良心的郡主太坏了。” 上着药的女医官吓得脸都白了,芷柔郡主在皇宫里是灾难的存在,谁敢说她坏话,让绣衣使知道了,下了察情司的大狱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逸澜忙道:“半夏慎言,这样的话哪里都不能说。” “不能说什么?跟本郡主说说。” 声音到人也到了, 正是芷柔郡主从外面进来。 女医官差点昏厥过去,真不能背后说别人坏话。 几人跟郡主见礼,女医官换好了药,平日里还要留一会问些个调养身体的情况,今日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赶紧跑。 沈逸澜赶紧岔开话题, “郡主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早想来了,奈何你的丫鬟将大门一关,谁也不让进。” 连翘赶紧行礼,“郡主恕罪。” 芷柔郡主烦道:“你们两个丫鬟不要这样,一点没有在陵州有意思。” 连翘一下子找到了知音,“郡主说的是,姑娘脚上结痂掉了就回去。” 芷柔郡主眉开眼笑的,“这么急着回去,陛下的赏赐还没要呢。” 心里巴不得现在病就好,赶紧出了懿王府,弘懿哥哥每天像丢了魂似的。 沈逸澜笑道: “哪里来的功劳,是陛下抬举,芷柔郡主可否跟陛下说说,陵州的联名状还是在县衙审,我不想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在陵州生活。” “行,包在本郡主身上。” 连翘和半夏双双跪下给芷柔郡主磕头,“替我家姑娘谢谢郡主殿下。” 屋里边聊的热闹,院子外面的房千户有事没事抻着脖子往里看,芷柔郡主就是个疯婆子,怎么和九姑娘聊的这么投机。 第277章 顾梓霖进帧王府 七天后,帧王府的亲军卫撤了。 姚承福在门口观察了一天,天黑透了,才带着顾梓霖从后门进了王府。 在知道他是皇商大掌柜的郎君时,祝弘帧不免多看了他一眼。 两人先下去洗个澡,将近半月没洗澡,人早就臭了。 吃饱喝足之后,顾梓霖在客舍休息,姚承福被带到书房问话。 三王爷坐在太师椅里问: “承福,怎么随便带人进府?” 姚承福赶紧躬身施礼,“姨丈,他救了侄儿的命,缉私营被十三爷的亲兵端了,来了最少有五千人,船夫都跳水了,我不会水,恰巧顾梓霖在陆家的沙船上,正打算运私盐,陆家人都跳了水,是顾梓霖过来救了小侄,我们拜了把子。” 三王爷追问道:“可是陵州陆邵元的女婿。” 姚承福回道: “对,皇商大掌柜因为铺子绣娘伙计索要工钱,被贼人打了,发了失心疯。” 现在是非常时期,任何一个进入王府的陌生人,都要慎之又慎。 祝弘帧叮嘱道: “告诉他别乱走,看到不该看到的麻烦。” “是。” “姨丈,能否给他个差事......” 姚承福的话没说完,祝弘帧打断了他。 “现在是多事之秋,看一阵再说。” 姚承福答应着出了书房,去了前院的客舍,客舍是单独的院子,有几个门客住在这里。 平日里有事没事,找些律法制度上的漏洞进行敛财,很得三王爷的赏识。 他进了顾梓霖的客舍,见他用希翼的眼神看着自己,有点不自在, “二弟,最近风声紧,我姨丈说等风声过了再说。” 顾梓霖也知道,自己想真的混进这个圈子,是要投名状的。 “我明白大哥,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提醒小弟。” 姚承福打了个哈哈,“先歇够了再说。” 私盐审理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由于人数众多,衙门里的人少,进度还是挺慢的。 这天云捕快拿着令牌去大狱捞人。 “柳家二爷三爷,出来。” 两人到了大堂上,谢永安正在揉着鼻梁,这几天审案都到深夜, 见他们进来,审案的程序一下子到了拟定判决,杖一百,徒三年。 “两位爷,有人来捞你们,罪责按照走私盐最轻的判决来,有人担保现在可以回家,等上级复核完了在执行。” 他们疑惑的看向书案前做记录的柳华清,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华清道: “二叔三叔可以先回家等着,我们要上报审批,上面复核了,谢大人终审,该怎么处罚,复核回来再说。” 两位爷迷迷糊糊就出了衙门,之前那些私盐贩子都是被打得的满身血,躺在地上两天都缓不过来,吓得两人腿都软了。 柳华清叫了家里的马车,将两位送回去。 柳三爷忍不住问,“大郎,谁求的情,咱们日后好报答。” 柳华清摇头,“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之前并不知情。”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明白,多半是沈家人或者是十三爷, 第278章 两碗鸭血线粉汤 沈逸澜的伤好的差不多了。 王府里经常多了一道菜:鸭血线粉汤 不放辣子的,她依旧吃的很香甜。 送进来的粗使丫鬟说,“是十三王爷亲自去买的。” 连翘一点没给面子,传话的内容变成了府里的小厮买的。 沈逸澜缓慢的下床,来到桌子前,今日份的稍稍放了一点辣子。 久违的感觉,她吃了两大碗才作罢。 吃饱喝足,沈逸澜道:“连翘去问问,十三爷在哪个院子,我们去辞行。” 两个丫鬟愣了一下,随即蹦起来,连翘喜道:“奴婢这就去问。” 天气转凉,半夏拿出在京城添置的厚实衣裳,将九姑娘打扮起来,养了这么长时间,面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一身加厚玉色衣裙,搭了个夹袄。 沈逸澜看看两人,用得着这么夸张吗?冬天的衣裳都穿上了。 “夏夏,现在就穿夹袄,太吓人了。” 连翘也觉得过了,“姑娘这刚好,再捂出痱子。” “那行吧,”半夏抬手解开夹袄,“风大什么的,咱们就不出门。” 三人收拾妥当,前往祝弘懿的寝宫。 薛护卫早通报了,此刻的十三爷早坐立不安的在暖阁里来回的踱步。 暖阁木榻摆着小桌子,上面除了小点心,还备了百合汤,小桌子的一角是在船上暗格里拿到的私盐预交定金的凭据, 凭据旁边是小巧的笔墨纸砚,一看就是女人用的。 沈逸澜带着两个大丫鬟进来行礼,“拜见王爷。” “嗯,平身吧!” 祝弘懿很识相的坐在主位上受着,担心两个丫鬟跟他讲规矩,先发制人,指着小桌子上的一叠纸张,道: “澜儿,这些是江南各地私盐贩子预交的定金凭据,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沈逸澜走过去,坐在小榻边上,认真的翻看起来, 看了上面两个,又看看厚度,越看越惊,她抬头看向祝弘懿,“预定了这么多?......” 待她还要说下去,祝弘懿抬手制止了她,视线转向地当中戳着的两个丫鬟,欲言又止的。 沈逸澜这才反应过来,“半夏连翘,你们两个回避下,事关机密。” 连翘半夏应着往外走,走出暖阁,一左一右在门口守着。 像在沈庄的暖阁一样,姑娘和十三爷在里面说事情,她们在外面候着,帘子敞开着,以便随时能看到里面添个茶点什么的。 她们刚出去,祝弘懿道:“地上凉,上来坐。” 这也是十三爷说顺嘴了的。 沈逸澜迟疑了下,还是脱了鞋子,规规矩矩的坐在小桌子的一侧。 她继续翻看,遇到数额巨大的总要评价一下。 “没想到陆家用量这么大......” 祝弘懿看着她乐呵呵的不说话,靠近窗子一侧的小桌子旁边,抓住柔白的小手不放。 沈逸澜面上一红,惊慌看向门口,两个丫鬟背对着暖阁站的笔直。 她拽了张空白纸,没被牵着的右手,拿了小豪沾了点墨,写道: “民女和陛下说了,不成家。” 第279章 新奇的讨论方法 “澜儿和陛下说的不算。” 祝弘懿从沈逸澜手里拿过小豪,接着她的那句话写道。 写完抬头,黑亮的眼眸看着她。 沈逸澜被看的面热心慌,赶紧拿过小豪写道: “十三爷慎言。” 祝弘懿拿过去小豪,接着写道:“澜儿答应吾在先,怎么出尔反尔,不是沈家传承下来的行径。” 就这样,暖阁里只有窸窸窣窣的来回来去写字声。 连翘好奇的转身往里看,见两人面红耳赤的,拽着纸来回来去写,愣了一下。 低低的声音道: “看来真是大事,担心隔墙有耳,用写的,屋顶会不会有人揭瓦。” 揭瓦是一定有人揭的,薛护卫仰躺在屋顶上,时不时侧身向下看, 开始的时候还好,两个手还握着,没一会儿拽了一张纸写来写去,看的他心累。 沈逸澜将小豪递过去,祝弘懿看着写满的纸张,又拽过来一页空白的写道: “其他的事情澜儿不用管,交给吾便是,澜儿只要乖乖的等着便好。” 两人终于放下了小豪,祝弘懿捏了一块甘露饼递到红润的小嘴边上。 沈逸澜一只手被握着,抬右手刚要去接,被躲开, 祝弘懿无声的说了句,‘张嘴。’ 沈逸澜先看看两个丫鬟,以最快的速度吃到嘴里。 两人相视一笑。 连翘的腰都站酸了,暖阁里的两人还在写着讨论,连翘都怕他们憋成小哑巴。 半夏也活动了下腰身,转头看了一眼,小声道:“还没完?” 暖阁里,柔白的小手被攥出一下子汗,沈逸澜想抽出来,怎么也拽不动。 门口的响动,沈逸澜早听到了,低低的声音道:“王爷,民女有些乏了,这就告退。” 祝弘懿没办法,依依不舍的松开手,“好,澜儿好好休息。” 他说完先下了小榻,弯腰准备帮着沈逸澜拿鞋, 本来红润的脸上白了几分,她高声道:“半夏。” “来了。”半夏一激灵下意识的答应着,往暖阁里走去。 她弯腰给九姑娘穿上。 平时沈逸澜都是自己穿,连半夏上手都觉得不自在,何况是堂堂十三王爷。 主仆三人告辞,回了幽澜苑的院子。 刚出王爷的寝宫,半夏松了口气,道: “憋死奴婢了,姑娘要是个郎君就好了,这样可以和十三爷畅快的讨论问题。” 连翘不依,“你怎么不说十三爷是个女的就好了,吃住都能在一起。” 屋顶薛护卫表示不屑,一男一女才能过一辈子好不啦! 回陵州前,沈逸澜带着丫鬟到京城最热闹的地方南市街,商贾云集,店铺林立。 祝弘懿带着两个拎包的,薛护卫和死皮赖脸跟着的房千户。 先去买了些小孩子爱玩的小玩意,绣坊里几个年纪小的,为庄子里的孩子,买了些学堂用具,买了新棉花为年龄大一点的做一些新的冬衣,扯了些素净的陵州没有的料子。 最后去的小吃街,买了绣娘们平日里吃的小点心。 祝弘懿好容易熬到了最后一项,来到了鸭血线粉汤的小摊子。 第280章 南街市偶遇 一路走一路吃, 连翘和半夏早饱了。 护在小摊子周围,以免路人惊扰到九姑娘。 两个丫鬟见沈逸澜吃的毫无形象可言,有点纳闷。 这些小时候吃到大,难吃死了,看看就想吐。 十三爷和九姑娘怎么跟饿了几天似的,吃完一碗舔了两碗,吃相难看。 房千户隔壁摊子吃了两碗馄饨,过来后见桌子上罗着两个空碗,十三爷九姑娘一人捧着一碗吃的正香,临了十三爷将沈逸澜的剩的半碗也端到自己面前,唏哩呼噜全吃了。 薛护卫早知道他家爷什么德行,笑话他们见识短。 由于吃的太饱,只得溜达溜达消食,担心沈逸澜的脚刚好,走走歇歇的, 逛得惬意,迎面走过来顾梓霖。 他一揖到底,道:“见过十三爷,九姑娘。” 连翘最先上前,挡在沈逸澜面前,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顾梓霖摆着手道:“连翘莫急,在下是进京办事,” “呦,这妞不错。”身后跟上来的姚承福也过来,他也看见了祝弘懿,拱手道:“呦,十三爷安好,” 他说着话,眼神往沈逸澜身上瞟,样子猥琐。 半夏过来也挡在九姑娘面前,怒目圆睁。 姚承福眼前一亮, “原来是小娘子你呀,我在来京的路上碰到过小娘子,虽不及主家绝色,也算是个美人......” 房千户拿眼睛盯着自家爷的反应,好上去揍他们,这个三王爷的外侄子,还是要十三王爷发话, 他只觉得眼前一花,祝弘懿上去给了姚承福一个大眼炮,还没听到惨叫,另一只眼睛也青了。 “来人,给我上。” 姚承福弯腰捂着两只眼睛嚷道,连连的惨叫才出声。 身后的护院呼啦啦上前将六人围住,围是围住了谁也没敢动, 三王府的护院不是普通的护院,别人不知道,他们知道薛护卫一个人就能将他们全撅了。 顾梓霖赶紧上前拦着,“误会,误会,” 他拱手向祝弘懿致歉,“十三爷大人有大量,都是我们不对,回去定当闭门思过。” 祝弘懿冷哼一声,“滚!” 护院们识相的架着姚承福回府。 姚承福不依,嚷道: “你们怕什么,十三爷就是个怂货......” 顾梓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腰间扯下汗巾堵在他嘴上。 一群人呼啦啦回了帧王府。 进了门,姚承福大发雷霆,召集府兵就要冲出去。 平时,三王爷这个外侄很受重用,在京城横着走,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伤在身上还好些,两拳都打在眼睛上,疼是小事,主要是没法见人。 “不能去,不能去。” 顾梓霖大喊着,抱住了姚承福的腰,死活不撒手。 姚承福正气头上,重拳打在他后背上,没几下,顾梓霖的嘴角渗出血来。 正在混乱之际,许管家大喊一声。 “住手。” 姚承福停下手,见三王爷和许管家站在廊下。 “参见王爷。” 府兵护院跪了一地,顾梓霖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 许管家道:“快请御医。” 第281章 猥琐姚承福 顾梓霖趴在客舍里,后背疼的他脑壳要裂开, 在倒下前他看到三王爷异样的眼神,有了几分赞赏之色。 顾梓霖心中暗喜,这顿打没有白挨。 有护院在他后背上的淤青处擦着跌打损伤的药酒。 姚承福也躺在小榻上,有护院用鸡蛋给他敷眼睛。 “二弟,今日多亏了你,差点闯下大祸,我今天要是把十三爷打了,用不到天黑,帧王府和姚家就要受连累,你大哥我今晚就要在察情司过夜。” 顾梓霖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就是想两伙人打架刀剑无眼,别碰了澜儿。 后背疼的他不敢吸气, “二弟应该做的。” 姚承福瓮声瓮气的说: “王爷责骂我了,皇帝正在找帧王府的把柄,随便一件小事到了察情司,就是抄家流放或者幽禁。” 还好没闹出点什么事,帧王府上下松了口气。 姚承福憋着气,只能等风声过来了再报仇,想想旁边跟随的小娘子,他又开始心痒痒。 “十三爷旁边的小娘子真水灵,仙女下凡一样,这要是收了,老子连勾栏都不去,怪不得坊间传闻十三爷连明月坊都不光顾了,那小脸娇娇艳艳的......” 他像是想到什么,坐起来,道: “二弟,你怎么给十三爷行那么大的礼?” “她是沈家九姑娘,你二弟我和离的妻子。” 顾梓霖想隐瞒也瞒不住,他一进帧王府,估计他们顾家被查个底掉,还不如实话实说。 姚承福从小榻上蹦下来,来到他身边,蹲下来对着他的面孔道: “二弟,既然你们和离了,可不算哥哥我抢你的。” 顾梓霖睁开眼,见他两个大青眼圈子,眼角是干涸的血渍,眼白充血放着光,猥琐的眼神看了让人恶心,用这样的眼神哪怕看沈逸澜一眼,都有想杀了他的冲动。 他此刻终于明白,祝弘懿为何只打他的眼睛,咋不将他脑浆子打出来。 暂时不能打出来,怕吓到澜儿。 他这愣在那没动,姚承福以为他不高兴,嬉皮笑脸道:“那怂十三追得,哥哥我为何追不得。” 能一样吗? 十三爷再世潘安,他顾梓霖也算半个宋玉,这些都不能博得美人一笑, 谁会看上姚承福这个猪头三。 顾梓霖严肃道: “大哥三思,这个时候咱还是安分点,三王爷连个差事都不派,就是看大哥做事太鲁莽。” 这句话戳到姚承福痛处,来京城之前,三吹六哨,大话都说出去了,如何如何给顾梓霖荣华富贵,结果到了京城,连个打杂的小厮都没混上,着实有点打脸。 他起身一屁股坐回到小榻上,唉声叹气。 这次十五大私盐船,在他手里没了,虽责任主要不在他,话好说不好听,时间长了也就是他姚承福一个人的错了。 “二弟提醒的是,这段时日要老实点,姨丈好派个正经差事。” 顾梓霖松了口气。 姚承福突然道: “咱们去陵州吧,这样见到美人九姑娘多的机会多些,你哥哥我心里长草了。” 第282章 水路回陵州 清晨,懿王府里。 祝弘懿备了五个大架马车的东西,加上沈家的马车,被塞的满满的, 沈逸澜带着两个丫鬟出发了,先是上了十三爷的四匹行宫马车赶往码头。 连翘问:“好好的怎么走水路?” 从京城到陵州有一大段是大江,水路运货的多,都是外乡人,在陵州的本地人不运货的情况下,基本走的都是陆路。 除了这个原因,不管是沈家人和沈家的下人都不愿意坐船还有其他原因,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提。 沈逸澜也觉得奇怪,见到五马车的东西,以为东西多才走水路。 半夏收拾的九姑娘手边用的放一个小包袱, 沈逸澜上了船才知道,阿旺叔带着几个船夫,正在船上候着。 一个个脸上笑盈盈的过来见礼。 询问了下陈阿旺的近况,看着他人精神了不少,也就放心了。 船是祝弘懿包下的,是一艘内河船,五辆马车上来顺成一排也不觉得挤。 祝弘懿和沈逸澜在船头迎风而立,衣袂飘飘,好一对璧人。 沈家九姑娘每天除了绣坊就是庄子里,这次上京脚又磨烂了,哪有心情看风景。 今次,阿旺叔也脱险了,心情放松自然笑的开怀了些。 上午还好点,午时刚过,沈逸澜离陵州越近越安静, 祝弘懿将她叫到船舱里,令房千户将门窗都关了,拿出来吃食准备用午膳。 沈逸澜拿起筷子又放下,哪里吃的下,每次走水路,过了陵州城,再往东便是沈家老宅的所在地江都镇。 一想到道沈家的两百多口人在滇南受苦,心便揪得难受,去一趟滇南来回加上贸易怎么也要半年。 这次广陵锦送去滇南,还要在衙门开路引,这么多的东西不敢走的太明...... 她揉了揉鼻梁,想的有点脑壳疼,不得不闭着眼睛假寐。 祝弘懿也不多说话,叫来连翘帮着她揉揉太阳穴,叫来半夏要来汗巾子将她的眼睛蒙上。 沈逸澜总算安静下来。 王府里粗使的丫鬟将准备的两条汗巾拿出来, 连翘和半夏不明所以,但见祝弘懿抬手做了个嘘声的动作,总管阿旺叔只是笑盈盈的点头,示意她们配合。 众人都乐呵呵的,总不会是坏事。 内河船从大江拐进蟒导河,河道变窄越行越慢,九曲十八弯后,船停了下来。 沈逸澜抬手想将眼睛上的汗巾拿下来。 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别动,给你个惊喜。” 醇厚的声音响在耳边,悦耳动听,她只得更加的握紧了那只大手,缓慢的跟着挪步。 连翘和半夏也被陈阿旺安慰几句,不准拿下汗巾子。 祝弘懿抓着柔白的手腕,缓慢的下船,身后连翘和半夏接着跟了进去。 下了船,脚下是青石板,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袭来。 陵州的码头青山镇,下了船是土路,还要乘坐一段马车,才能进南城门。 沈逸澜下意识的跺了两下脚,确定是青石板,自语道: “不是青山镇,十三叔,这是去哪?” 第283章 沈家老宅 马车被陆续赶下船, 没走两步进了大院子。 沈逸澜在祝弘懿的引领下,一步一步往前走,越走越平整。 终于,众人停下来,主仆三人眼睛处的汗巾被同时拿下来。 沈逸澜只觉得眼前发花,视线所及之处,模模糊糊的全是人,大家故意屏住呼吸的声音都听得见。 她凝神观之,渐渐的明晰可辨。 沈逸澜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这是在做梦吗?连翘和半夏的惊叫声,唤醒了她。 两个丫鬟抱着她又哭又叫,她眼睫轻颤,豆大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往下滚。 他们所在的是沈家老宅的大前厅,想当年就是在这间大厅里议事,靠近后门的地方,设了漆木双面彩绘屏风。 沈逸澜就是在屏风后面,听各个铺子里的掌柜报账和议事。 大厅里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的,管家陈阿旺的阿爹陈爷爷,大厨房里的管事赵妈妈...... 另一侧是沈逸菡小夫妻,周妈妈,孙妈妈带着锦绣成衣铺的绣娘,还有沈庄的宝瑞和大牛带着护院。 沈逸澜回头,陈阿旺一直笑盈盈的。 这些人的样子渐渐模糊,有泪水隔着显得那么不真实。 “九姑娘安好。” 屋子里站的满满当当的,请安的声音震得屋顶嗡嗡响。 周妈妈上前,眼圈通红,拿出帕子给沈逸澜擦去泪水。 “是十三爷缉私盐要的赏赐,大家知道后径向奔走,半天人就到齐了,收拾了小半个月,总算有了模样。” 沈逸澜再看时窗明几净,有些破旧的地方做了大漆。 她转身,对着祝弘懿跪地行大礼。“多谢十三爷,” 沈逸澜身后跟着胡啦啦的跪了一地。 祝弘懿抬手将她扶起,“这里我也住过,也算故里,大家不用这么客气,快起来吧!” 沈逸澜怎么也不起来,一定要磕三个响头,下面人跟着磕了才算完事。 里面正热闹着,门房打发芒种往里边送信, 他在管家耳边嘀咕了一句,递上名帖,陈阿旺面色凝重点了下头,沈逸澜和祝弘懿离的最近,用询问的眼神看过来。 陈阿旺大声道:“大家都下去忙自己的,九姑娘要休息下,晚上咱们开宴迎九姑娘回府。” 众人齐齐的应了,纷纷出了前厅。 人走的差不多了,陈阿旺才将名帖递上去,道:“十三爷,是周家老宅的,周启贤家主在门外候着。” 祝弘懿接过名帖握在手里捏成团。 周启贤是他的大舅舅,早在十三爷追杀那年,因周家急着撇清关系,和周太妃断了关系, 最早周家和沈家,只隔了一个水埠头,大门正对着,因这个埠头再没有第三家,两家的幼童互相跑着玩, 直到祝弘懿少年时的那场追杀,周家封了院门,在另一条街上开了门,两家彻底断了联系, 现在周启贤要过来沈家,坐马车或者是坐船都要绕很大一个圈子。 先皇驾崩后,十三爷势起,周家曾托人往宫里送信,周太妃坚决不见,还将送信的打了一顿轰出去。 祝弘懿眼圈有点红,“不见。” 第284章 旧地重游 祝弘懿环视一圈, 都是亲近的人在看着他,展颜一笑,道: “母妃不喜欢他们,真见了面,母妃知道了会伤心的。” 房千户见气氛有点沉重,忙道:“九姑娘,先让喝口茶,歇息一下还有五马车的东西要分配。” 陈阿旺笑着比划个请的手势,“大家偏厅用些茶点。” 祝弘懿带过来的人跟着房千户去了偏厅。 “五马车都是什么?”沈逸澜笑着问。 “一会就知道了。”祝弘懿卖个关子,“走吧看看有什么想改进的地方?” 出了前厅,便是作为客舍的几个院子,祝弘懿选了一个离内院最近的小院子。 薛护卫指挥着沈家老宅的护院,“第五辆车赶进院子,其他的全送内院九姑娘的院子,然后先都去喝茶吧,” 外男是不准进内院的,今天十三爷初来乍到,一定要看看沈逸澜住的院子有什么不妥。 沈逸澜只得依着他,继续往庭院深处走去。 每走一步,沈逸澜眼圈越发的红,左右的院子门都关着,这里是她童年跑跑颠颠的所在, 父亲母亲,哥哥姐姐,路过祖父的院子,她更是停下来摸着木门掉眼泪,这里是来的最多的地方。 周妈妈跟着抹眼泪, “九姑娘,祖君现在过的很平静安逸,不在陵州提心吊胆的,也是一件好事。” “嗯,” 沈逸澜抽了下鼻子,捏着帕子抹了几下眼泪,继续往里走,眼泪还在继续往下掉,就是忍不住。 下面的人也是一样,吸鼻子的声音此起彼伏,沈逸菡眼圈也是红的,“九姐姐一定要放宽心......” 连翘也劝,“姑娘,咱们最难的时候都过来了。” 众人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关切的。 大家的抽泣声越重,沈逸澜越收不住。 落她半步的祝弘懿憋了一会了,说道:“大家放心,九姑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很快没事了,不用急着抹眼泪。” 众人收拾了情绪,进了最里边的院子,院子不大是新修葺过的,四辆马车也被赶了进来。 祝弘懿道:“只几个住人的院子收拾了,其他的陆续的再收拾。” 沈逸澜点头,见薛护卫指挥着护院开始打开马车的篷布,将车里的东西往下搬。 连翘惊呼道:“呀!都是姑娘用惯了的东西......” 半夏也上前,摸摸这个摸摸那个,虽不是很贵重,都是用惯了的。 “这是将沈庄的又配了一套。” 两个丫鬟同时疑惑的看向十三爷,又没进过内院,他是怎么知道的。 沈逸菡俏皮道:“当然是我的功劳呀!” 原来有内鬼。 大家跟着笑哈哈,周妈妈在看到车上卸下来的东西时,先是一愣,她往九姑娘和祝弘懿脸上瞄,见九姑娘泰然处之,十三爷眼神躲闪。 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貌似十三爷一厢情愿,九姑娘这样的女子有几个不动心的,这一点可以理解。 看九姑娘的样子,对祝弘懿的殷勤,并没有多上心。 周妈妈将心放到肚子里,有一大家子要养,过一阵真的没有什么空应承十三爷。 第285章 周妈妈的担忧 晚宴在沈家老宅前厅摆的桌, 都是许久未见,九姑娘放话,今天大家随便,规矩明天再守,大家伙热闹到后半夜才散。 沈逸澜带着十一姑娘和大家吃了一会便回了后院。 人丁单薄,十一姑娘没住之前的院子,搬到九姑娘隔壁院子。 两人在门口分开,各自歇息。 沈逸澜进了自己的闺房,闭着眼睛都知道什么东西在哪里放着。 所有的东西都恢复了原样,她有点恍惚,仿佛回到了出嫁前的日子。 周妈妈安排以前院子里伺候的,还回这个院子。 有了人手,连翘和半夏都下去休息。 卧房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周妈妈将沈逸澜拉到暖阁的小榻上道: “澜儿,你和十三爷到什么程度了。” 沈逸澜面上一红,心虚道:“什么什么程度?” 周妈妈用急切的眼神看着她。 “澜儿不用瞒我,那四马车一打开篷布,我就知道十三爷陷进去了,你呢?” 沈逸澜惆怅道:“在皇宫,陛下要赐婚,要澜儿做十三爷的妾室,我拒绝了,惹了盛怒,要不是因为当时受了伤,早责罚了。” 周妈妈腾的站起来,上下前后的捏着她的胳膊:“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沈逸澜笑道:“是脚上起的水泡破了,早就好了,是想好容易出来了,便在京城多呆了几天。” 周妈妈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的坐下, “澜儿,老奴想听听你的想法。” 沈逸澜道:“周妈妈,您知道的,我只当他是家里的长辈,和十三叔不可能,他是皇帝的棋子,娶的即便不是芷柔郡主也会是别的有利用价值的人,伴君如伴虎,什么时候惹了圣怒就是九死一生,沈家在滇南刚见起色,澜儿不能再拖着沈家进入更深的渊。” 周妈妈点头,“姑娘大义,你这心里......” 白皙的脸庞洋溢着笑容,沈逸澜道:“周妈妈,澜儿好容易自由了,怎么可能把自己套上。” 见九姑娘笑的真诚,周妈妈提着的心放下。 “澜儿以后有什么打算。” 沈逸澜收敛了所有的情绪,道:“澜儿求芷柔郡主,跟陛下提的,陵州商贾的联名状在县衙审,澜儿不想背负欺诈和牟取暴利的罪名在陵州生活,这是最要紧的。” 这个在理,开门做生意,信誉不好很影响声誉。 “然后呢?” 沈逸澜续道:“皇帝不可能减免江南的赋税,利用雅苑里的学院,尽量让大家都往外走,将江南的丝绸走出去,赚的钱也没固定的数额,还能剩一些。” 周妈妈眼前一亮,“澜儿是想大家都往外走,路引一多,沈家往滇南不那么显眼。” “嗯!”沈逸澜点头,“往外走用量就大,咱们绣坊绣底料做衣裳周期长,不适合往外走,我想把其他的小庄子,都种桑养蚕,澜儿想了几个织布机方面的思路,看看能不能织出比广陵锦更漂亮的丝绸,成匹的布也好贩运。” 周妈妈有点激动, “姑娘的意思,绣坊不再扩了绣坊的活计咱们精益求精,价钱上可以再提升一些,” 第286章 跑京城躲着去了 周妈妈通透,一点就破。 沈逸澜拉过她的手连连的点头, “咱们陵州守着大江,四通八达户口繁庶,这里离京城又近,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陵州,到时候估计要建新城或者扩建,药材茶叶好载运......” 周妈妈本就有些哭肿的眼睛又红了, “九姑娘,祖君没看错,澜儿若是个男儿身该多好啊。” 说出来觉得此话又不对,若是男儿身早被流放了,也许这就是老天爷不忍心看到沈家落败,下凡个女子替沈家撑着。 沈逸澜拿起帕子给周妈妈擦眼泪, “所以我才拒了皇帝的赐婚,没有了夫家的规矩,女子一样可以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说到最后,周妈妈有点心疼十三爷, 生在帝王家,受拘限的地方多,背负的也重,碰到喜欢的人也要忍着。 两人聊到后半夜才各自睡下, 有了周妈妈的提点,沈逸澜想明白一些事,接下来的几日,她尽量躲着祝弘懿,偶尔碰上,彬彬定要有礼。 十三爷又无奈了,这宅子送的,院子够大,见面的机会更少了。 翌日,祝弘懿便接到了飞鸽传书,皇帝召见。 他留下两个小旗的亲兵,带着剩下的人回了京城。 临走也没见上沈逸澜的面。 沈逸澜也没闲着,在沈庄休整几日后,便也带着人回了陵州城, 马车由东门进城,要走到北门去铺子,大街上沈家归了皇商的铺子关了几个,看的沈逸澜心疼。 连翘放下帘子,安慰道:“姑娘的病刚好,莫要忧心,” 沈逸澜笑道: “没事,也没什么好心疼的,江南的赋税加重,就算在沈家手里也没什么利润了。” 眼不见心不烦,声音是无孔不入的, 沈家的马车刚进东门,外面的议论声就起了。 “这不是沈家的马车吗?吓的跑到京城躲着去了,” “皇帝下了命令要陵州县衙审联名状案,告示都贴出来了,跑出去有什么用,还不是乖乖回来受审。” “别瞎说,你没看那些联名的都被县衙抓进去了,她是回来走走过场,再瞎说将你个碎嘴子下大狱。” ...... 说什么的都有,早知道这样,走城外好了,虽绕点路耳根子清净。 从城里过,决定先去小顾宅,将在京城买的料子捡几块送过去。 沈家马车路过顾宅时,大家都愣住了,顾家门口臭气熏天,前段时间被扔的鸡蛋和菜叶子的残骸变得黑乎乎的,在门上和阶前地上都是,显然顾家并未清扫还漆。 半夏道:“幸亏咱们跑的快,不然得被陵州城的长舌妇笑掉大牙。” 连翘道:“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周妈妈放下帘子道:“看来顾家是真的空了,连个使唤的丫鬟小厮都没有了吗,扫扫地都没有人扫。” 顾家确实没有人了,家里人都走后门, 门房老李买菜,顾老夫人身边就一个冯妈妈,月锦的腿上都是疤,放出去也是要给点损失费的。 二房三房的爷都出去找活干,两位夫人刺绣的手艺不行,只能跟老太太屋里做个饭,一大家子过来吃能省点。 顾老夫人望着一桌子清汤寡水,道:“二郎去京城追沈氏回来,咱们的好日子快了。” 第287章 新任皇商大掌柜 顾梓霖趴在床上闭目养神。 盘算着下一步怎么办。 姚承福兴冲冲的进来,眼眶上的乌青下去不少,伤好后落下个毛病,看人总是曲曲眼睛,凑近了才能看清楚。 听到声音,顾梓霖睁开眼睛,便见到他那张恶心的脸凑过来。 “二弟,沈氏回陵州了,坐船回去的,这娘们真有银子,五大马车,一辆小马车装的满满的,欠揍怂十三跟着她。” 顾梓霖一下子来了精神,侧身坐了起来, “大哥找我是?” 姚承福得意道: “二弟的伤能走路不?” 顾梓霖急道: “不能走,大哥当真要追过去,三王爷知道了,咱们俩都得完。” 姚承福站起来,摇晃着肥头大耳的脑袋, “王爷这次准了,找他的旧部,向上举荐,皇商大掌柜的位置给咱们一个。” 顾梓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动作急了,疼得他龇牙咧嘴,道: “你做皇上大掌柜,我给你跑腿,我以前跑过腿,关系都还在,有我在你能少很多麻烦……” 姚承福哈哈大笑,神秘的说: “大哥我答应你的事可是办到了,就是差事小点,干得好,以后还能往上爬。” 顾梓霖云里雾里, 差事小? 什么意思? “皇商大掌柜的跟班差事是小点。不过很好了。” 见他感恩戴德的样子,姚承福很受用, “我的傻二弟,是皇上大掌柜的差事,哥哥我帮你要下了。” 顾梓霖愣了一下,也顾不上疼了,轱辘从床上下来,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我,顾梓霖现在是皇上大掌柜了?” 顾梓霖想,顶多就是个跑腿的,这么大一个王府就不错了。 姚承福笑道:“王爷说了,让我跟着你学学,收收性子,才堪大用。” 顾梓霖也不躺了,在架子上拿了外袍往身上套,他恨不得肋下生翅,立马飞回去。 穿着穿着,他手停下来,严肃的看向姚承福, “此去陵州,大哥必要收敛,可不能坏了三王爷的大事。” 提起这一层,姚承福满脸不乐意,早上已经被姨丈好顿数落,他再三保证不闹事才肯放他出去,这次全仗着顾梓霖表现的好,能不顾一切的拦下他。 两人收拾妥当,赶了三辆马车,顾梓霖提出走水路,能快些,说不定能追上沈逸澜的船,姚承福打死不走水路,没办法只得从陆路回陵州。 到了陵州地界,住进去的是姚承福的别苑,是离雅苑不远的地方。 安排妥当之后,顾梓霖溜达着去了锦绣成衣铺,一是看看铺子,二是想着能不能在街上碰到沈家马车。 到了北城门,已经走了一身汗,奇怪的是铺子关着,告示上写,歇业七天,取衣裳的去小顾宅。 不会出了什么事了吧! 左右打听也没打听出来什么,又雇了马车往沈庄找去,路口的亲兵撤了,沈庄门口还有几个亲兵的影子, 他奓着胆子过去,想问问怎么回事。 刚一靠近一杆红缨枪压在他肩膀上,“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第288章 张喜过瘾 “军爷,小的是九姑娘的朋友,门房认识我的。” 顾梓霖盯着肩膀上枪头,战战兢兢的说。 门前的亲兵,冷哼, “抱歉了,小的们可是照章办事,来人,绑起来。” 沈庄的大门开了, 别说院子里的护院,就连看门的都没有. 张喜憋的正难受,自打上次被应天府抓了,没两天薛护卫过来捞人,只带走了房千户,其他的没说让去哪,这次把九姑娘看丢了,也不关他的事,十三爷正心烦,还是躲远点好, 就这样张喜带着他这小旗的十个人回了沈庄, 薛护卫来过一次接走了仪仗和半夏姑娘,京城懿王府的府兵也撤了回去,剩下雅苑的亲兵留下来不想走,一回雅苑官复原职,扫地的扫地,擦桌子的擦桌子,当然杀鱼的继续杀鱼。 没两天,护院和院子里的小厮,厨娘都不见了,六天前开始连绣娘们和看门的都没了影,谁也不知道去哪了,张喜自动自觉成了门房。 今日送上门一个,他也过过县衙大老爷审犯人的瘾 顾梓霖被安置厨房烧火坐的凳子上,双臂双腿被绑起来,坐着相当的遭罪,本身伤没好,没一会腰要折了。 张喜叫人搬来案和椅子,学着十三爷的样子慵懒的坐着。 “说吧,到沈庄来做什么?” 顾梓霖陪着笑脸,“军爷,小的真是九姑娘的朋友,沈庄的人认识我,我见他们铺子歇业七天,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张喜冷笑一声,“朋友?九姑娘的朋友都是绣娘或者各家的主母,怎么可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也不怪张喜找他麻烦,几个得力的,都知道十三爷对这个女人不一般,周太妃也非常喜欢,万一以后成了王妃,让外人知道王妃进门前有男子追慕,有伤风化。 顾梓霖心中打鼓,说出真实身份能将他活埋了,连个人证都没有。 “我是新任皇商大掌柜,过来是跟九姑娘请教生意上的事。” 这更不行了,有同议之题,有事没事见个面,日久而情生,他们家十三爷怎么办。 张喜轻嗤出声,“你说是就是,我还说我是卖鱼的呢,可能是吗?” 他纯属在这没事磨牙,人放走了要无聊死。 顾梓霖也只能往这个方向说: “军爷,现在陵州的商户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下个月的赋税都没有着落,吃饭都成问题,我真的是想找九姑娘给出出主意......” 他还要往下说,被张喜制止, “闭嘴,看你一副为民请|愿的样子,一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连我们爷的活都抢,你是想造反吧!” 这帽子扣的有点大,顾梓霖不敢接话。 秋老虎晒得人更疼,顾梓霖的脸庞被晒得通红。 坐在阴凉处的张喜继续问:“说吧,谁派你来的,再不说大刑伺候。” 顾梓霖被晒的有点晕,再加上后背有伤,根本使不上劲,腰杆也挺不直,弯腰驼背的看着就难受, 张喜坐在椅子里都快睡着了,顾梓霖整一句。 “军爷,真的不是什么人派来的。” 第289章 他可向澜儿求复合 小顾宅,偏厅。 沈逸澜坐在客位上喝茶, 连翘和半夏立在身后。 等了一会当家主母从外面进来。 虽说年纪大,精神很好。 几人互相见了礼,聊了点家常,王氏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沈逸澜给两个丫鬟使眼色,半夏和连翘退了出去。 偏厅里只有她们两个人时,王氏摆手让沈逸澜坐到身边, “澜儿,在京城可见到顾家二郎?” 沈逸澜见她说的严肃,赶紧回道:“见到了。” 王氏追问道:“他可否向你求复合?” 沈逸澜摇头, “并未,只是在街上偶然遇到。” 王氏松了口气的样子,严肃的脸上露出笑容,“是顾心菱在绣坊里显摆,说她家二哥哥去了京城请求二嫂原谅,将人接回来。” 顾心菱来小顾宅有些日子了,当初答应王氏的照顾一下这孩子。 学个刺绣,屁股上长钉子一样,就是坐不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也没什么进展。 整天就知道和绣娘抢东西,绣房里预备的茶点差不多都让她一个人吃了。 顾宅门口被围以后,人才安分点,坐下来也是愁眉苦脸的。 突然有一天,拿来一些果干分给绣娘们,说家里喜事将近,她二哥哥顾梓霖去京城找沈家九姑娘复和。 她在这边兴奋了几天,王氏不自在了几天。 沈逸澜笑道: “他们家的人的想法一向很新奇,叔祖母别当一回事,澜儿刚跳出火坑,怎么可能走回头路。” 这些王氏都想过,也觉得不可能,女人到了一定年纪,总要成个家,膝前有个陪伴,纵观陵州城差不多的人家,没有可能让她在外面这样抛头露面, 王氏突然理解了沈家老爷子选顾家二郎的初衷,见钱眼开的顾老夫人只要给银子,这方面乐得放任。 想到这里,王氏忍不住叹道: “澜儿总这么孤着也不好,陵州的郎君也有不错的,就是家里规矩多,捆住澜儿的手脚。” 沈逸澜笑道:“叔祖母,澜儿没打算再嫁人,先将生意做起来再说。” 目下之时也只能如此,其他的以后再说。 “澜儿,你前段时间说的往远一点的地方走广陵锦,叔祖母思量了一阵子,觉得可行,家里还半仓库的底子,江南赋税重,往偏远的地方走走也是不错的选择。” 一说起往外走,沈逸澜两眼放光。 “叔祖母,我想往滇南走,一是,可以去看看祖父,二来,往外走的赋税也少一些。” 王氏连着又叹了口气,“小顾宅的绣坊银子比往年赚的多,剩下的反而少了,再这样下去,小顾宅也不好过。” 这个大家都有同感,新皇登基后加了赋税,江南地区家里收支相抵的今年都在亏。 沈逸澜见叔祖母的愁苦脸庞,忍不住问道:“叔祖母有多少广陵锦的存货?” “多半个仓库,几天一换生石灰,半个月拿出来晒晒,这要是往年早出去了,哪里遭过这样的罪。” 小顾宅就是陵州城绣坊的缩影。 两人正聊着,丫鬟跑进来急道:“禀主母,顾四姑娘和连翘吵起来了。” 第290章 绣娘们的乳腺通了 话说,连翘和半夏出了偏厅, 实在没什么事情,去了大绣房。 小顾宅的大绣房是照着锦绣成衣铺改的,看着就亲切。 一进门便见顾心菱坐在大地台上吃得胜糕,边吃东西,边比比划划的说着什么。 几个人新来的围着她,听得津津有味。 “我二哥这次特别有诚意,都追到京城去了,以前是二哥哥太轴,一句软话不会说,不然也闹不到和离,现在知道错了,巴巴的追过去,” 围着她的其中的一个绣娘,是新来的,知道了她与小顾宅是亲戚关系,跟着附和, “坊间传闻,顾家二郎,仪容俊美,风姿秀逸,定会将沈家九姑娘追回来。” 小顾宅的老人,没人爱搭理顾心菱,整天在绣娘身边搬弄是非,好容易有个新来的搭理她。 顾心菱就爱听她说这个, “二嫂是个好女人,不可能再选别的男人,二哥哥这次是下了决心要迎回沈氏......” “顾心菱......把你那臭嘴闭上。” 顾心菱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得胜糕都掉了,抬头看时,正是连翘和半夏先后进了门。 “吼什么?我二哥哥要是将沈氏迎回,将你们两个发卖了出去,” 半夏气的脸通红说不出来话。 “呵!”连翘冷笑一声,“顾心菱,你肩膀上顶个瘤子就出门了,脑仁花生豆那么大,想什么呢?” 顾心菱一骨碌从地台上爬起来,高出连翘一尺多,单手叉着腰,指着连翘大叫, “连翘,你少张狂,全陵州城都知道沈家的下人最讲规矩,自从你在醉仙楼吵了一架,沈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以后二哥迎回二嫂,你们都算顾家的人,你这样的不是打死就是发卖了。” 连翘被气笑了, “顾心菱,你生来先天不足,这事你得接受,没什么事别出门,不然外人以为顾家主母生你的时候抱错了,将胞衣养大了。” 大绣房里传来哈哈的大笑声,震得顾心菱捂着耳朵跺脚。 绣房里的老人憋了几天了,顾及到小顾宅主母王氏的体面,气成啥样没人搭理她,她又觉得自己行了。 连翘是专门给她们出气的。 顾心菱本想蹦下地台和她们打上一架,觉得绣坊的人不能帮她,连翘和半夏两个人打不过,颤抖着手指着连翘, “你......你......” 你了半天没你出来。 连翘拽了把椅子坐下,慵懒的向后靠,语重心长的道: “顾心菱,我连翘很少笑话人,如若你穿着绫罗绸缎,顾宅里仆役成群,能帮到我家姑娘行商,说出这番话还能听, 你自己低头看看,穿的还是我们家九姑娘过门时给家里新做的衣裳,袖口都磨飞边子了,戴个钗为了显大一点,后黏在一块的, 顾心菱我今天给小顾宅面子,再将九姑娘和你家的浪荡子连在一起说,我蹦起来去给你一个大巴掌,打你后脖子上,我给你大脖梗子打折了, 给你那黏在一起那钗子踢飞了,掉地下摔八瓣,我给你打出两丈远去,给你打阴沟里去,沾上满身的屎,拉出去游街......” 还没说完,顾心菱坐在地台上,咧开嘴嚎。 门口的王氏见此也跟着绣娘们笑出声来,方知道连翘厉害但有分寸,怪不得沈逸澜一点不着急。 第291章 不受待见的顾梓霖 骂够了顾心菱,小顾宅的大绣房里,绣娘们的乳腺也通了。 顾心菱披头散发倚在地台上,只剩下抽气了。 连翘这才拉着半夏回了偏厅,连着喝了两盏茶润润喉咙。 沈逸澜笑呵呵的又给她斟了一盏, 王氏叫来下人添茶,拿上来一小袋梨膏糖,给她带着吃。 “连翘姑娘威武,心菱能老实一段时日。” 连翘笑道:“她今天没挨揍,可是借了小顾宅的光,要是在外面早打她了。” 半夏表情很认真的说:“对,她披头散发的是她自己撒泼打滚,滚的,绣娘们能作证。” 偏厅里又是一阵大笑。 外面天色渐黑,沈逸澜带着两个丫鬟出了小顾宅,打道回府。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回沈庄的阵仗有点大。 从沈家老宅出来,便有一众之前在雅苑的亲兵乔装护送。 这是祝弘懿特意交代的,陵州城有漏网的私盐贩子,担心他们对沈逸澜不利,派了滇南过来的人跟着。 周妈妈留在沈家老宅,一是为了老宅那边没收拾妥当,二是周妈妈家里人都在江都镇。 陈阿旺带着宝瑞他们先行一步,回了沈庄起火烧饭,晚上一大家子还要吃饭。 陈阿旺一进院子,吓了他一跳。 张喜靠在椅子上眯着眼养神,双脚架在书案上,悠闲的很,书案对面坐着顾梓霖。 此刻的顾梓霖佝偻成了虾子样,坐在凳子上,浑身上下绑了个结实。 他听见响动抬头,见进来的是陈阿旺,喜上眉梢,“阿旺叔,你们可回来了。” 说话声惊醒了张喜,他麻溜拿下双腿,站起来,“阿旺叔。” 陈阿旺疑惑的眼神看过去,“怎么回事?” 张喜道:“哦!是个骗子,他说他是九姑娘的朋友,九姑娘的朋友除了绣娘就是各家主母,怎么会有男子。” 陈阿旺没说什么,顾梓霖身份特殊也不好问,便道:“九姑娘也快到了,交给她处理。” 陈阿旺说完,便安排大家做事,没再看他们一眼。 张喜见陈阿旺也不待见他,心中还小欢喜了一次,看来这人是绑对了。 他抬脚连着踹了下顾梓霖屁股下的凳子腿。 顾梓霖踉跄着险些摔倒,“阿旺叔,救我......” 刚喊了一半,一只裹脚布塞进他嘴里,张喜憋着气退后了两步,这可是三天没洗的裹脚布,味道纯正。 沈庄的院子清净了,七天没回来,陈阿旺吩咐粗使的丫鬟和绣娘们去内院麻利的打扫下, 先收拾书房,晚点九姑娘回来,用得上。 沈家的护院和亲兵们也算混熟了,见他们折腾顾梓霖,没一个上前求情的。 这边天渐黑了,沈家的马车才到了庄子。 沈逸澜一进门,便见亲兵在折腾一个人,此刻正在地上滚来滚去。 张喜一见正主回来了,赶紧上前报功,“九姑娘,抓了个骗子,说他是皇上大掌柜。” 地上的人听见沈逸澜回来了,抬起灰头土脸的头,瞬间露出一口白牙, “澜儿,你回来了。” 说句实话,沈逸澜真没认出来他,一说话听出来了正是顾家二郎。 第292章 全天下的男人死绝了也不进顾家 “松绑,扔出去。” 沈逸澜沉下脸来,说完继续往内院走。 顾梓霖爬起来跪坐在地上,“澜儿......” “啪!” 他刚喊出名字,半夏一耳刮子下去呼他脸上, “姑娘的闺名岂能出在你无耻之徒嘴里。” 半夏这个举动,吓了连翘一跳,这小妮子将她的活抢了。 张喜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磨蹭着不解开捆绑的绳子,“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半夏姑娘的手娇嫩别打疼了,这等粗活我张喜来,半夏姑娘说打哪?” 沈逸澜走到内院门口停下来,有些话说了多少遍了,都听不懂吗? 转过身大声道:“顾梓霖,麻烦管教一下家妹,不要到处胡说八道,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沈逸澜也不会再进顾家的门。” 沈逸澜声音洪亮,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话落,她转身进了内院, 玉色的罗裙在身后轻轻摇曳,显得她的身形更纤细了些,柔弱到仿佛刚刚的话不是她说的。 离开了顾宅本以为她会过的很好,心情好最少胖一点,怎么瘦成这样? 顾梓霖的脸上的一口白牙渐渐收拢,悲伤的无以复加。 张喜没见过沈家九姑娘说话这么铿锵有力,小身板还挺有底气。 他也不敢再折腾了,上前解了顾梓霖身上的绳子,推推搡搡的将人推到门外。 “咣当!”一声关上大门。 顾梓霖在门口站了一会,大门两侧的亲兵歪着脑袋看他, “还不滚,找打......” 两个亲兵,撸袖子往他这边靠。 来之前雇的马车早没影了,吓的顾梓霖撒丫子往来路跑,嘴边还有裹脚布的味道,这群兵痞子没一个好东西。 天黑下来,顾梓霖拼了命的跑,关城门前总算进了北门,这要是被关外面,连个去处都没有。 他踉跄的去了车行,雇了辆马车往家里行去。 马车上,顾梓霖越想越不对劲,平时沈逸澜不搭理他,从未说话这么大声,看样子是气坏了。 叫他管教家妹? 菱儿在小顾宅学刺绣,难道她们是去小顾宅了? 有些话平日在顾宅说说就算了,怎么好去外面说。 马车直接到了顾宅的后门,敲了半天门房老李才开门。 “二郎,刚刚在柴房烧火,才听见敲门。” 顾梓霖也没计较,直接奔宁寿居,还没进门果然听到顾心菱在主屋里哭嚎。 顾老夫人在旁边劝道:“菱儿,你怎么还被欺负了,沈氏面子矮,祖母教你的撒泼打滚准管用。” 顾心菱哭的更大声了,嗓子都嚎哑了。 “是沈氏手下的丫头连翘,我哪里骂的过她呀,撒泼打滚也用了,小顾宅也没个压事的去通报主母,我被她干骂了一个时辰,我不活了......” “砰!” 顾梓霖一脚将门踹开,看到自己的亲妹妹正躺在地上打滚,上去就是一耳光。 “顾心菱,你是未出阁的姑娘,竟然如此行径,顾家的脸还要不要。” 顾心菱被打懵了,好一会才缓过来,一看打她的是二哥哥,哭的差点抽过去。 第293章 连翘丫头万万留不得 顾老夫人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小心菱是家里第一个女娃,顾老夫人当宝一样,从小留在宁寿居养着,大一点及笄了才分了院子,大声说话都不曾,眼看着被打了一巴掌别提多心疼了。 她双手使劲捶着孙子,嚎道: “二郎,你怎么打自己妹妹,明明是沈家下人欺负咱们,你不能想着讨沈氏高兴,连妹妹都打。” 听祖母这样说,顾心菱在地上滚的更欢了。 顾梓霖自觉失手,蹲下来赶紧道:“菱儿,是二哥不对,你疼不疼,快让二哥看看。” 顾心菱哭咧咧的坐起来抱着二哥哥的腰接茬哭。 这个委屈劲儿就甭提了! 顾老夫人道:“二郎,迎回沈氏,连翘那个丫头万万留不得,怎么说菱儿也算主子,平日里我们看不见,沈氏不定被这些下人欺负成什么样子。” 顾梓霖满身的汗油,又被妹妹弄了一身的鼻涕,烦的不行, “祖母,以后迎沈氏进门的话还是不要说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说出去让外人看笑话。” 顾老夫人捶了一下孙子的肩膀, “你懂什么,就是要见人就说,这样那些有想法的儿郎知道她曾经是我们顾家的人,献殷勤的时候也要想想,可有二郎的样貌……怎么说也是嫁过人的,闺阁中事,你们有没有同房外人怎么会知道,他们嫌弃沈氏更好,没人跟二郎争。” 顾老夫人越说越激动,恨不得下一刻,沈氏带着十里的嫁妆进门了,到时候,一脚将连翘踹出去,这辈子别想进顾家的门。 二夫人做好了饭进门,顾心菱开始哭嚎的时候她是在的,实在哄不好借口做饭溜出去了,听看灶头的老李说二郎回来了,急急的往这边赶,一进屋兴奋道: “二郎,你是和沈氏一起回来的吧!听说走的水路,聊的怎么样?” 她这么一说,顾老夫人和顾心菱才反应过来,一起看着他。 顾梓霖将起身,将妹妹扶起来道: “以后休要再提迎回沈氏的事,人家一点没有要回来的意思。” 顾老夫人怨怼道:“现在她是年轻,养儿防老,总要生个一男半女,到时候二郎多献些殷勤,一定能打动她的。” 二夫人也道:“是啊二郎,水滴石穿,金石为开,连老天爷都感动了,何况一个孤女。” 顾心菱暗地里咬牙切齿的, 哼,沈氏进门了,连翘你休想有好日子过。 她抬袖子抹干眼泪,可怜兮兮的说:“二哥,你一定不要放弃,二嫂她多可怜呀!!还被下人欺负。” 但愿吧! 今天见沈逸澜决绝都态度, 顾梓霖一点不奢望! “有热水吗,我去洗个澡。” 二夫人叹道,“要多等一会,灶头少,老李水还没提够水,完了叫你。” 顾梓霖道:“我去提水。” 他说着往外走, “二郎打什么水,掉了身价。” 顾老夫人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虚得很! 顾梓霖想, 饭都吃不上了,要什么身价,真要澜儿刮目相看,要吃的苦还多着呢! 第294章 自力更生 顾梓霖连着提了两桶水, 累得呲牙咧嘴,他和老李在厨房简单的吃了口晚饭, 开始烧水,将缸里水倒进锅里,又去灶房所在的院子水井里打水。 顾梓霖连着又提了两桶水,累得腰直不起来, 门房老李从屁股底下抽出烧火坐的凳子递过去。 “二郎坐下歇会。” 顾梓霖一下子将腰挺直了, “老李,我不累,你坐吧!” 他一见这种小凳子,脑壳突突的跳,今日在沈庄被捆绑着坐了小半天。 老李也没客气,坐下来继续添柴,一老一少边烧水边聊些家常。 顾梓霖一个没忍住,凑到老李旁边,神秘兮兮的道: “老李,我当上皇商大掌柜了。” 老李知道这一家人都异想天开,随口答了句。“好。” 说完之后往灶里添了两根柴。 见老李没怎么搭理他,顾梓霖看着老李侧脸道:“我是认真的,过两天管庄大人上任,就可以接铺子了。” 老李不屑道:“有什么好,二郎别忘了,陆家五姑娘当皇商大掌柜的时候,搭了多少银子,不如老老实实的做点小生意。” 这到是句实话,顾家又没有银子可搭,要搭也是三王爷搭,三王爷一定不乐意,只能硬挺, “家里现在没有本钱,江南的税又加了,先凑合干着,其他的完了再说。” 也只能如此, 火光映着他红彤彤的脸,他觉得人这一辈子总要做些有意义的事,和金钱权力无关。 就如想方设法进仕途,就是进不去,不想去了,天上掉下来个皇商大掌柜。 水开了,他盛进桶里,提着要往外走。 “老李,这件事我不想家里人知道,他们出去显摆,把一说成十,很丢人的。” 老李愣了一下,抬头看向顾二郎姿势怪异的提着水桶消失在门口,笑着小声嘀咕, “兴许是真的。” 如意居的主屋里,灯光如豆。 顾梓霖推门进去,屋里有过水的味道,显然是他不在的这几天有人打扫,不用猜也知道是月锦。 油灯下,月锦给他补破了的衣裳,天气转凉,她在主母的屋里,找到陆凌玥进门嫌弃的衣裳。 林氏没舍得扔,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衣裳掉了颜色,月锦将其全拆了,翻个面重新缝一遍,还能凑合一年。 见顾梓霖进来,慌忙站起来,面上红彤彤的, “是老夫人让奴婢过来伺候着......” 顾梓霖淡淡道,“腿伤全好了?” “嗯,”月锦腼腆的点头,“老夫人说,让我跟着你......” 顾梓霖坐在榻上,“我现在自己养活自己都是问题,锦儿有可心的人家嫁了吧!” “噗通!” 月锦跪在地上,梨花带雨,“哥儿不要赶奴婢走,奴婢一辈子伺候您。” 顾梓霖觉得他拿一大家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祖母撒泼的祖宗,心菱算是得了真传,父亲没银子了去庄子里骗,唯一一个算赚钱的庄子,母亲要亲自去守着,全家人才不至于饿死,大哥又得了痨病,自己娶了皇商大掌柜陆凌玥就是场灾难,二叔三叔家,有好处冲在最前面,月锦更是一门心思想嫁给他, 这个家里唯一正常的要算老李叔。 第295章 沈逸澜带着见证人上门 柳家的锦梦绣布庄,雇不起那么多扛夫, 家里人齐上阵,将库房里的广陵锦拿出来,搬到院子里晾晒。 最下面离地面近的一层布匹发霉了。 柳家主摆弄着发霉了布匹唉声叹气,不如早点卖给沈家九姑娘了。 因为这件事,柳家主母叨叨他十多天了。 柳二爷和柳三爷两家人也都过来忙活。 柳二爷道:“清哥儿的日子过的够清闲的,整天沈家的马车接送,在沈庄吃饭摆宴席一样,我看他忘了他姓柳了。” 柳三爷将肩上扛着的布匹一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人家改姓沈了,听说县衙要审联名状,他变成狗腿子了,各家商户的跑,也没见他回来关心关心咱们。” 柳家主母冷哼, “是啊,现在清哥儿能办大事了,不然二位爷还在吃公家饭。” 一句话噎得柳家的二房三房全没了音。 抱着一匹布从库房出来的二房夫人,扔是怀里的布匹,气囊囊的道: “主母这话说的,清哥儿办什么大事了,二位爷就是在家里等着复审,上头下来结果,两位爷这一百杖是免不了,还有徒三年,三年劳役的罪得遭。” 柳三爷道:“柳家庄子上就搜出一点私盐,最重的罚就是杖一百,徒三年,清哥儿办什么大事了。” 一家子也不搬了,坐在院子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柳华清说成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柳家主母开始还辩驳,到后来懒得说了。 柳家主更是没话说,讨论的是自己儿子,越说越觉得家里人说的有道理。 说到最后扯到沈家九姑娘头上。 柳二爷气愤道: “沈家九姑娘靠上十三爷,现在有人给他出头,写联名状的人都被衙门抓了,说咱们卖私盐就是借口。” 柳三爷更是气得脸红脖子粗, “咱们一大家子,屯点盐也不过分,沈氏是看咱们也在联名状里先抓了,再让清哥儿帮着咱们回家等着,过来谈分家,容易些。” “柳家三爷慎言,妄言诋毁之罪,您当不起。” 粗犷的声音响在门口,陈阿旺从走马车的院门进来。 他身后陆续进来一些人,没一会院子里满了。 柳家主慌忙站起,柳家上下也都惊呆了。 有沈家的护院在柳华清的指挥下搬来几把椅子,放在院子正中的主位。 陈阿旺带着几位老人家坐下。 正是柳家的族长和长辈,柳华清的两个舅舅,外人有衙门里的陈主簿,吴长随和经常跟柳家走动的邻居。 最后进来的是沈逸澜带着妹妹沈逸菡和两个丫鬟进来。 宝瑞的拿了把椅子放在客位,九姑娘稳稳的坐下。 看这架势就是连招呼都不打,过来分家的。 柳家主和二爷三爷脸上挂不住,家里闹到分家,在族里邻里亲戚中都是为人所不齿, 不到万不得已谁分家。 特别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家里还有男未娶女未嫁的,影响子孙福泽。 柳家主还未说话,柳二爷忍不住了, “大家可能误会了,柳家不分家,都是沈氏撺掇的。” 第296章 家族除名 “谁说我们只是来分家的?” 沈逸澜声音高亢, 随后对着大家道:“开始我们是打算分家,现在是除了分家将二位爷在族中除名。” 之前在院子里搬布匹的有一个算一个,全傻眼了。 柳二爷气得脖子上的血管突突的跳。 “一个女人还反了大天去了,柳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难道说九姑娘和柳家的庶子有私相往来......” “啪!” 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打在他脸上,正是陈阿旺使足了力气打的。 柳二爷的脸当时就肿起来了。 柳三爷也想上前,见陈阿旺充满怒气的双眼,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柳家主也觉得过分,实在不行将大郎轰出去也不能分家或者除名。 他上前给几位长辈行礼, “分不分家的请族长裁决。” 柳家大族长点头,“好,开始吧。” 柳华清上前几步跪在地上,双手呈上衙门里的判案的卷宗。 高亢道:“叔祖父,这是衙门里判下来案子,正在上交刑部核查。” 陈阿旺将卷宗递给族长, 柳家二爷三爷当时腿就软了,孩子们还好点,二夫人三夫人脸色煞白。 族长打开看了一眼,当时就坐直身体,认真的翻看起来。 看完之后沉声道: “贩私盐在触犯律法,柳个家真的是不能留了。” 柳二爷急道:“柳华清是衙门的人,改个文书还不是小菜,再说家里人口多,多买点盐屯着很寻常啊!” 衙门里的陈主簿接过卷宗翻看几处,道:“这是衙门的原件,几处都有标记,不可能造假。” 柳家二爷三爷房里的夫人,妾,还一大堆的孩子,齐齐的跪在族长前面的空地上, 二夫人急的要哭,“族长,这点小事怎么说除名就除名。” 家里的姐儿这几天正在找人家,族谱中除名,连个正经人家都找不到。 陈阿旺缓慢上前,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布包里有两页纸。 他亲自拿着展开给柳家族长一个人看。 柳家的账房先生坐在族长边上,大概看是一张字据,有点看不清,上有签字手押,但族长的额头冒出汗来,脸色煞白, 正是柳家二爷三爷贩运私盐的预交定金凭据,这可是族人抄家流放的大罪。 他一下子站起来,眼睛看着陈阿旺,声音都颤了,“这......可否由老夫保管......” 言下之意是他拿回去亲自毁掉。 陈阿旺看向九姑娘,等着她定夺。 沈逸澜拉过十一姑娘的手,淡淡道:“我一个女人,就是护着妹妹,别的还是族长定夺。” 衙门里的陈主簿好奇道:“什么东西将族长吓成这样?” 族长的汗又下一层,目光看向陈阿旺。 陈阿旺收起字据,揣在怀里, “抱歉陈主簿,事关柳家的家族秘密,不方便透露。” 陈主簿看向柳华清,见他气愤的眼神看出他是知晓的,事关家族声誉,他也就没再问了。 柳家三爷急了,指着沈逸澜大叫,“都是这婆娘撺掇的,” 陈阿旺两步上去一把握住伸出来的手指,向上掰去, 柳三爷一声惨叫,怪异的姿势被治住。 第297章 庶子分家 “救命,救命,衙门的人都在呢,” 柳三爷连着吱哇乱叫。 柳家族长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上去就是一巴掌,脚也踹上去了。 陈阿旺赶紧停手,扶着老族长道:“柳家公息怒,现在还有补救的办法,您别闪了腰。” 柳家族长这才住手,双手抱拳对着沈逸澜行了个大礼。 沈逸澜慌忙站起,“族长莫要折煞沈氏,十一妹妹也算柳家人,我也想保住柳家。” 柳家主和主母看傻了,族长给沈家九姑娘行礼,这是什么情况,还要保柳家。 两人同时看向柳二爷和三爷,看见他们两家心虚的眼神躲闪,看样子这两家人早知道是怎么回事。 族长打发人往祠堂取家谱,朗声道:“柳家二爷三爷德行有亏,还有衙门判下来的贩运私盐,今日便在家谱中除名。” 柳家二爷三爷还要叫嚣,族长呵斥道:“闭嘴,一会跟你算账,” 族长说完面向众人,“现在开始分家吧,这衙门里的一百杖我老头子来受。” 今天的主角是柳华清提出的分家,如无必须要分家的理由,他是要被杖责一百。 他一个秀才出身,免一部分也是可行的。 现在族长全部给揽下了,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柳家主根据柳家叔公的吩咐,在院子正中,摆上书案,陆续搬出来账本,地契和房契,外加奴仆的卖身契。 跟着族长过来的账房先生,坐下来算盘打的叮当响。 三盏茶的功夫,账算好了。 柳家叔公清清嗓子,拿着写好的清单念了一遍。 “锦梦绣布庄,现亏缺工钱合计一千两,布匹发霉严重,不计算在内,祖宅一处,分东西院,陵州城外有两处小庄子,仆从的工钱也都半年没发了。” 这不就是个空壳子吗? 卖吧卖吧勉强能将眼前凑合过去,柳家主和主母脸上挂不住。 族长环视一圈,朗声道: “现将柳家二房三房在家谱中除名,念及家里人口众多,城外的庄子一人一个,腾出柳家老宅西院与柳华清,家里的债务由长子柳华清负责偿还。” 院子里一阵唏嘘,一个庶子占了半个祖宅,前所未有,要说这债务也不多,柳家叔公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跪在地上肿着半边脸的柳二爷道:“凭什么,我们二房三房的不服,要去衙门告你们。” 沈逸澜笑道:“二位叔叔稍安勿躁,分完了家,你们随便告。” “半夏。” 身后的半夏答应着从连翘抱着的官皮箱里拿出几张契约,递给沈逸澜。 沈逸澜上下翻了翻道: “柳家的锦梦绣布庄的工钱,仆从的工钱现在就能请了,愿意留下的明日咱们再谈,绣布庄的库底子按照成色市价我全要,以后铺子的纯利润,沈家十一姑娘要抽三成,并参与经营。” 她说着将契约递给陈阿旺。 陈阿旺又拿给在场的见证人一一查看。 柳家主和主母只有抻脖子的份,主母小声道:“牵着不走打着倒退,早分家,这些广陵锦在沈家发不了霉,沈家收了几仓库了,都没事,真是老天有眼......” 第298章 不见棺材不掉泪 分家这件事,表面上看是柳家吃亏, 在族里账房先生算完之后,谁接这个烂摊子谁吃亏。 沈家九姑娘财大气粗,说是帮助妹妹,实则给自己接了个烂摊子, 熟悉情况的都知道,十一姑娘年龄小胆子小,什么事都听柳家大郎的,接下绣坊也是借着娘家的光。 众位见证人看过之后也都签名按手押。 柳家二爷三爷全家,眼睁睁的看着家就这么分了。 柳家三叔公匆匆进了院门,身后跟着个小辈托着承盘,上面是柳家的家谱。 他进来直接走到族长身前道: “族长,这除名一事要在祠堂,各分支的长辈都到齐了,全数通过才能除名。” 跪在地上的二爷三爷眼睛里放光,纷纷抬头, 二夫人更是哭出了声:“三叔公说的是,我们冤枉......呜呜......” “闭嘴,”族长厉声喝道:“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站起身来,往库房里走去,“柳家的三位爷和三叔公跟我来。” 族长走到门口道:“劳驾陈总管来一下。” 陈阿旺点头跟了过去。 库房里一股霉味直冲鼻孔,陈阿旺皱着眉头,嘴里嘟囔了句“这是几年没清理了……” 柳家家主脸更红了,都各管各的,要清理的时候要全家人上,没人来,一拖再拖的。 要说这广陵锦不发霉才怪。 确定了仓库里再无其他人,族长道:“麻烦陈总管将东西拿出来给他们看看。” 陈阿旺再次从怀里拿出小布包,两页的契约先给三叔公看了一眼。 柳家三叔公脸当时就白了, 柳家主接过,从上到下一字不落的看了一遍,他使劲眨眨眼,又看了一遍,傻了,现在当今圣上主抓的贩运私盐,抓到是的大罪,抄家流放是标配。 字据在陈阿旺手里,展开着,柳家二爷和三爷也看见了, 离得近只轻轻瞥上一眼,便已心中了然。 两人双膝跪地,“陈总管救命。” 陈阿旺道:“十一姑娘既嫁到柳家,柳家出事,她也好不了,九姑娘护着妹妹,这件事是扛下了。” 听他这么说,族长和三叔公心算是放肚子里了 几人匆匆出了库房,三叔公叫来跟着的小辈,准备小毫和朱砂。 族长面向众人,朗声道: “今日让各位父老乡亲过来做个见证,柳家大房的二郎三郎由于做出有辱家族之事,现从柳家家谱中除名。” 他话音落了,三叔公的红笔划去族谱中两房人名下的所有名字。 划完之后,展现给各位见证人一一看过。 大家都云里雾里,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族长道:“家族丑闻,他们两位不是柳家的子孙。” 下面又是一阵唏嘘声,柳家二房三房确实是一个妾氏所生,没想到在外面找了野男人,柳老爷子够可怜的,帮着养了这么多年, 下面的议论声丝毫没有影响柳家族长和三叔公,大家这样认为更好,省去很多的解释。 他转向跪在地上的两家人清冷的道: “现柳家二郎三郎日落前腾出西院。” 第299章 善后 族长和众人告辞,带着族里的人匆匆离开。 仿佛多留一刻脸皮都厚了。 陈主簿收拾了柳家在衙门的备案,还是有些疑虑,事出突然总觉得哪里不对, 吴长随笑道:“今日没什么事,陈主簿咱们喝两杯。” 今日吴长随到场,是给柳文吏撑腰,他是盐运使司周芦大人面前的红人,请动他的也许是沈家人,他抬眼看了下正在和柳家主母攀谈的沈逸澜,这个女子太让人猜不透。 “好,吴长随破费了。” “不破费,都是要吃饭的,醉仙楼吧!” 吴长随说着往门外走,途中和沈逸澜对视一眼,不动声色的离开了。 这些逃不过陈主簿的眼睛,都是人精,柳家的事不要往深了探为好。 作证的人都走了,院子里除了绣娘和伙计剩下自家人。 柳家的锦梦绣布庄后院,嚎哭声一片。 柳家主傻子一样,他瘫软在地上,谁叫也不应声, 柳家主母急的问柳华清,“大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叔和三叔真的不是柳家人?” 早知道内情的柳华清耷拉着脑袋,“母亲就当他们不是柳家人。” 柳家二爷抬头,看向沈逸澜,“你是怎么得到的?” 两人心照不宣,沈逸澜淡淡道:“柳二爷想想为何别人家都封了宅子和产业,唯独柳家没有,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连翘虽不知道内情,也猜到七八分,大声道: “二爷三爷有空在这磨牙,不如抓紧去柳家西院收拾东西,太阳一落山,估计柳家的什么族长叔公的要带人将你们扔出去,到时候想带什么东西也带不走了。” 连翘这话说的绝对有良心,她的话自然是九姑娘授意的。 柳家主缓缓抬头,对着二爷三爷嚷道:“还不快去,收拾完在再装车拖家带口的也就走一趟,带不了多少东西。” 柳家二爷三爷,喊着哭嚎的妻妾和儿女呼呼啦啦往外走。 沈逸澜高声道:“这次是侥幸,望柳家二爷三爷好自为之,不要再碰那些东西,再有一次可没人能救得了你们。” “知道了。” 柳家二爷三爷的脑袋都要低到裤裆里了,简单的应了句出了院门。 不相干的人都走了,剩下的才是正事,沈逸澜叫了声:“宝瑞。” 就见大门口宝瑞带着四个伙计抬着两筐碎银子进了后院。 账簿还在案子上摆着,银子筐放到了旁边。 半夏从容的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拿出算盘开始重新算账。 孙妈妈被指派过来帮忙,小翠拉着沈家十一姑娘的手不放,主仆三人总算是聚上了。 没一会儿,半夏和完了账,孙妈妈开始按照名单叫人。 被叫到的来前面领欠下的月钱,先从绣娘开始,然后是伙计,剩下的是跑外的。 今天晒广陵锦,会走路的都来了。 大长队伍渐渐的变短了。 陈阿旺上前一把抓住一个男人的手腕子, 被抓的男子脸色煞白,想要挣脱被抓的手腕,哪里动的了。 陈阿旺淡淡道: “你刚才领过了,加了件衣裳又来是何用意?” 第300章 吃空饷 陈阿旺掰着驼色衣袍男子的手腕, 向侧方向一个用力,将人拽倒在地, 事发突然,半夏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宝瑞带着几个人,将人绑了,扔在院子中央。 呆滞的柳家主赶紧过来,见地上的人是平日里跟着柳二爷出去办事的护院管事邱山,会点拳脚,在院子里横着走, “邱管事......” 邱山见老东家来了,赶紧一副委屈样, “家主,小的真的没领银子,他们偏偏说的领过了,这些阴险小人,就是想吞了柳家的家产,合谋将二爷三爷赶出去......” “你住嘴,”柳家主打断他的话 陈阿旺弯腰在邱山的衣裳里拽出刚领的银子, 小块银子不起眼,却有沈家独有的标记,这也是方便放月钱,专门做成正好的,免得在发的时候又称又剪。 陈阿旺举起小块银子,大声问道: “没领过这是什么?” 邱山贼眉鼠眼的道:“我是给出门办事的护院领银子。” 领月钱的基本都完事了,半夏拿着账本道:“还有十二个人的月钱没领。” 柳家主上前接过账本道:“这是保护二爷三爷出去进布雇的脚力。” 连翘冷哼道:“怕是吃空饷的吧,月底的时候定是他代领的月钱,你让他说说都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不可能,二爷......” 柳家主话说到一半,像是也明白过来,叫来账房先生问话: “邱山可是领十三个人的月钱?” 账房先生道:“回家主,开始是单独过来领,后来说是人调去庄子,那以后一半时间是二爷代领,有时候是邱管事领,” 还真有这事, 柳家主道:“说说吧,都叫啥。” 邱山一时语塞,领工钱的时候他都是最后去,差不多剩下十三个人,他再去,领的是总数,开始账房先生还叨叨一遍名字,时间长了直接给了, 都是子虚乌有,哪来的这么多人。 本来他今天领完是可以走的,可是四个月的工钱一个月十两,四个月就是四十两, 邱山将别的小厮的衣裳披在身上,又进来领第二次。 陈阿旺往沈逸澜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刻的九姑娘,放下手里的茶盏道:“送官吧!” 首先吓慌的是柳家主,邱山整天跟着二爷三爷,万一知道私盐的事,送县衙不是自投罗网吗! “算了,人放了吧,跟了二爷三爷一场。” 沈逸澜严肃道:“家里不是有官吗?这样下去助长了歪风邪气,柳家主仁慈,人可是不好管。” 院子里领完银子的人还没走,互相商量着明天要不要过来接着干。 现在与以前不同,柳家二爷三爷两个害人精被赶了出去,直接除名,想回来柳家的族长都不答应。 这一会又揪出邱山,大家伙谁没挨过他的欺负,被勒索过银子, 这一刻,想走的也留下来,看看怎么处置。 “父亲,我来。”柳文吏来到近前,打量着地上的邱山,“这等奸猾之人,处以枷号示人,笞刑。” 第301章 一扯就破的广陵锦 柳华清说话文绉绉的, 连翘急着解释道:“就是抽五十鞭子,带着一石重的木枷在钟鼓楼人最多的地方站上七天。” 邱山的脸色惨白,柳家衙门里有人,不可能轻饶了他,枷重一石站上七天或者更久累死的都有。 “家主,小的知道错了,今日领的工钱我不要了,之前领的可都给了二爷了。” 半夏道:“这十二人一年的工钱要差不多一千五百两。” 柳家主看了眼账房,账房点头道:“领了有七八年了加一起有一万一千两了。” 院子里的人无不唏嘘。 柳家主母是知道柳二爷代领,他不来就知会账房一声,邱山过来领。 柳二爷柳三爷常年在外,也就没计较这些。 忍不住抽泣道:“家主这回彻底知道二爷嘴脸了吧!” 沈逸澜站起身往院子里溜达一圈,弯腰随便在地上的广陵锦抻出一段,手上轻轻用了点力,只听‘刺啦’一声,便扯开了 “你这一院子的布匹,还是找个明白人给鉴定一下成色,然后咱们再定价钱。” 柳家主更慌了平日里这些都是三爷在看验,布匹拉回来直接进库房, 他弯腰在脚边的广陵锦随手扯了一下,‘刺啦’一声后,扯出更大的口子来。 广陵锦是有名的结实,衣裳穿个十年八年不带坏的。 典型的以次充好,现在他算明白了,每次要清理仓库,二爷三爷都找借口推掉。 沈逸澜旁边的连翘脸气得通红, “娘的,奴婢是嘴欠了,还让他们抓紧回去收拾东西。” 沈逸澜团扇遮面,笑道:“连翘没错,面子还是要给到柳家主的,咱们不是要赶尽杀绝......补救的办法是有的......” 她说一半留一半,轻摇着团扇,看着大丫鬟微笑。 连翘像是想到什么,小跑到陈阿旺身边,小声的嘀咕了几句。 陈阿旺点了下头,叫来大牛吩咐了几句,见大牛出了院门,沈逸澜笑意更浓。 一院子晒着的布匹,铺子的全部家当,就这么没了。 柳家主蹲下来,捂着脸呜呜的哭出了声,这就是他从小护到大的两个弟弟。 他现在是明彻底明白,柳家是怎么败的了。 柳家主母也傻了,她千防万防的担心柳华清这个长子抢了小儿子的风头,没成想家里早就被蛀虫啃光了。 家主哭她也跟着哭起来。 柳华清安慰父亲道: “父亲,现在都过去了,以后好好干,都是能赚回来的,人放了吧,贴个告示将邱山的事公布出来,警醒下其他铺子。” 这件事不能说柳华清软弱,银子都给了二叔,也不好送去衙门。 见他如此说,陈阿旺叫人松开绑绳轰了出去,邱山前脚刚出院门,他便向宝瑞使个眼色,宝瑞点头,跟了出去。 沈逸澜见院子的人都没走,吩咐陈阿旺将人聚来。 大家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邱山就这么放了,这不是助长恶人的气焰吗? 不是说九姑娘一向赏罚分明吗? 看来也是怕恶人的。 大家的心情也是喜忧参半,十一姑娘柔弱,大郎嘴硬心软,想留下的都犹豫了。 第302章 给十一妹撑腰 沈逸澜看出大家伙的顾虑, 确保所有人听见,她声音高亢, “柳家主和大郎仁慈,那是以前,如今我十一妹妹要进铺子,我这个做姐姐的必定护着,大家好好干,干的多银子多,想混饭吃的我这不留,如若做出欺主的事,别怪我沈逸澜请他去衙门里喝茶。” 下面的人,大多数面上转忧为喜,胆子大一点的道: “九姑娘放心,绣娘们都想趁着年轻眼睛好多赚点,跟着九姑娘我们也能吃上肉了,被邱山欺负惯了有点怕,将他赶出去,我们都留下。” 底下一阵附和声,一个个面上乐呵呵的。 “十一姑娘在,我们就当九姑娘也在。” “以后跟着十一姑娘吃肉了。” 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道: “谁敢欺负十一姑娘,老娘跟他拼命。” 这边大家高兴着呢,邱山鼻青脸肿的进来,踉跄的跪在沈逸澜面前,嘴角的血来不及摸一把,手里握着两个血糊糊的东西, “九姑娘饶命,小的都交出来。” 沈逸澜愣了一下,宝瑞走到跟前道: “邱管事说,他不小心拿了别人的银子,这就还回来。” 人群中的后排走出来个小厮,见他动,另一个小厮也出来。 “银子是我们俩的,平日里他总打我们,给了银子以后好多了,有二爷三爷给他撑腰,小的们也不敢得罪。” “咚咚咚。” 邱山连着磕头,“九姑娘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宝瑞拿过银子,“滚。” 邱山的额头磕出血了,起来连滚带爬的出了院子。 院子里人的心更定了,跟着九姑娘再也不怕这些恶霸了,柳家主和主母在柳华清的安慰下,不怎么哭了。 这样的布匹还晒什么晒呀,大家伙将布匹摞在院子的一侧,清点下数量清理出去。 沈逸澜上前安慰了两句,带着人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族长便派人过来传话, “柳家主,族长和族里几个身强力壮的到了西院,要家主主母和大郎过去。” 柳家主愣了下,“这么早......” 剩下的话他没说,直接进厨房将擀面杖拎出来,弯腰抱起一匹广陵锦,气呼呼的出了院门。 柳家主是个温柔性子,突然这样很吓人,柳家主母慌了,招呼着柳华清跟上。 追出院门,只看见柳家主坐的马车后面的一溜烟。 因要晒布,马车都停在院子外,柳家主母和柳华清上了马车追了过去。 柳家祖宅本是一个院子,后来二爷三爷住的西院,说是夜间来回走马车影响大房休息,将院子又开了一个大门,比正院的都气派,日子久了各走各院。 此刻门口停着马车,族里年轻力壮的守门。 柳家主下了马车,紧跑几步进了院子, 院子里,族长坐在太师椅上,身后是十来名壮汉,和膀大腰圆的婆子,都是族里彪悍的。 看着柳二爷和柳三爷带着老婆孩子正往车上装东西。 院子里停了六七辆大马车,绫罗绸缎,各色摆件没包严实的也露了出来。 二夫人正抱着紫檀的案几大哭,“我不走,要走这些都带上。” 第303章 柳家主的怒气 不同于柳二夫人, 柳三夫人抱着官皮箱,大声斥责道: “这是我们三房雇的马车,我们还不够用呢,你们自己雇去。” 二夫人放下抱着的案几,“你们三房还不是借了我们二房的光,就用你家的怎么地吧!” 见此情景,柳家主先向族长见了礼, 柳家族长见他拎着个擀面杖,点头默许, 柳家主转身大喊一声,“人可以走东西留下。” 正在往马车装东西的二爷三爷停下来,不可置信的看着柳家主。 柳二爷道:“大哥,咱们为柳家当牛做马,不至于赶尽杀绝吧,当心断子绝孙。” 柳三爷翻了个白眼,继续装他的。 “目无尊长。”族长沉声说了一句,摆了下手。 身后的壮汉和婆子早按捺不住了,就等着族长发话。 几人一拥而上,将几人的手里的东西抢下来,将人押过来按跪在地上。 柳三爷道:“族长,你不讲道理,说好的给你孝敬了,就让我们带东西走。” 柳家族长冷哼一声,“你们百死难赎其罪,用这点银子就想买命。” 他将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柳家主,续道:“你看着办吧!” 柳家主浑身哆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抡起擀面杖往柳二爷后背砸去,砸完了柳二爷又去砸柳三爷, 院子里哭嚎声一片,两房的人被族里的人拦着,跪在地上磕头求情。 此时,柳华清冲进来,见此情景赶紧过去抱住父亲的腰,这样打下去要出人命的。 柳家主母后进来,见这架势,夺下家主手里的擀面杖,“咱们有事说事,族长还在呢......” 族长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淡淡道:“听闻主母不喜大郎,赶出去有些日子了,可有此事。” “噗通!” 柳家主母跪在地上,“族长明查,我......” 柳华清放下父亲,跪地磕头,“大叔公,可能是误会了,母亲一直待我们小夫妻很好,是内人年纪小想家,去娘家住了一段时日。” “嗯......”柳族长眼角瞄了下跪在地上的主母,厉声道:“院子腾出来,就回来住吧,分开都清净,总住娘家也不好,大郎又不是倒插门。” 柳华清又磕了个头, “是,是,是,孙儿思虑事情不周全,收拾收拾就搬过来。” 柳族长环视一圈,怒斥道: “大郎即是还清柳家的欠款,这院子里的东西给他吧,典卖了还了沈家九姑娘,让娘家贴银子支撑家里,也不怕丢柳家的脸。” 柳家二爷和三爷傻眼了, “族长,您不能这样,我们虽犯了错,也要过日子的呀!” “你的日子要过,我的日子要不要过。” 柳家主双眼通红,捡起地上的广陵锦,抻出来连着几下扯了个粉碎。 “你们就是这么坑铺子的吗,口口声声说,沈家九姑娘抢了咱们的生意,试问二爷三爷年前进的料子,过了夏糟成这样,做出来的衣裳谁会穿。” 柳三爷眼神躲闪,身后的妻妾也不哭了。 守门的柳家族人进来报:“族长,沈家九姑娘送了礼过来。” 第304章 柳家新家主 陈阿旺当先走进柳家西院, 身后的宝瑞和大牛拖着一个麻袋进来,扔在院心。 麻袋里传来呜呜声,看来是活物。 陈阿旺抱拳,“九姑娘说柳家主可能需要这个礼物,叫老奴亲自送过来,送到了,小的们不影响族长处理家事,这就告退了。” 族长站起身还礼,“多谢九姑娘,在下处理完族中事务定当登门道谢。” 柳家主看不下去眼,堂堂大家族的族长,为了两个不孝子,跟沈家的下人赔笑脸行大礼。 族人将麻袋解开,正是邱山鼻青脸肿的脸,嘴里塞块破布,双手还捆着绳子, 柳家族人扯了他嘴里的抹布。 刚才还叫嚣的柳二爷立马蔫了, 邱山看到地上的柳二爷赶紧爬起来,举着双手对着柳二爷,满嘴喷着血沫子,“银子都给了二爷了,我是替二爷挨打的,这个药费柳家要赔了。” 柳家族长疑惑的看向柳家主。 柳华清赶紧道:“是二叔吃空饷,说是出门用人有十二个护院的份额,几年下来有一万多两。” 柳家主想起之前生意不好的时候,想先聚聚家里的银钱,先将工钱发了,二房三房的都哭穷,他也没计较变卖了一些自己屋里的,后来两人被抓到衙门,他跑断腿的求人, 望着搬出来的紫檀木案几,心中酸涩,人家过的也是富贵日子,最后大房竟捞了这样的下场,这个家主还当着有什么意思。 当即跪地道:“大叔公,这个家主让清哥儿来当吧!我糊涂啊......” 柳家主母上前抱着家主呜呜的哭出声来。 柳华清赶紧跪地,“万万使不得,尊卑有别,清儿不敢。” 柳家族长长的出了口气, “清哥儿接管家里,你那小儿子如若管教的好,自是还你嫡出家主的位子,如若管教不严出了什么差错,清哥儿的母亲扶正,写进家谱为其正名。” 柳家主母惊得说不出话来,和着她当了几十年的正妻,还要给个死人让位子。 柳族长冷哼出声,“日后看主母的行事做派了。” 柳家主母叩拜到地,“谢族长提点,妾身自当待清儿如己出,严家管教幼子行正道,为柳家争光。” 院子里的二房三房眼睛都蓝了,这也是庶子,能当家主,他们这两个庶出的除了当牛做马,只能多捞点好处。 一个个对着柳华清射去仇恨的目光。 地上的邱山骂骂咧咧道:“快给老子解开,拿药费来......” 话没说完,被一顿拳打脚踢,比沈家人打的更狠。 族长看看天色,淡淡道:“二房三房的,这就去吧,误了出城,可是没地方去。” 柳家族人将跪在地上的人提起来,浑身上下摸了个遍,搜出银票后,将人推了出去, 膀大腰圆的壮妇,夺过三夫人的官皮箱,将人往外推。 三夫人恋恋不舍的看着箱子,里面是后买庄子和铺子的地契房契,还有一叠银票。 嘴里小声嘟囔着:“还我......还我......” 从这院子出去的,男子都搜身,女子能藏的就过了。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发髻散乱走在大街上,那叫一个惨。 街角的一个叫花子模样的人道:“九姑娘太缺德了,把人家都整散了。” 第305章 姐妹情深 沈逸澜拉着妹妹进了庄子。 直接往内院走, 沈逸菡的小脸早哭花了,从上马车开始,眼泪忍不住往下掉。 连翘和半夏要劝劝,被沈逸澜拦下, “让她哭个痛快,这以后要顶门开店,确是轻易哭不得。” 一直到沈庄,十一姑娘情绪才好些。 两姐妹简单的洗漱,坐在小榻上聊天。 沈逸澜道: “以后搬进柳家西院,有个当家主母的样子,孙妈妈管事没问题,让宝瑞的过去管外院,铺子里的绣娘本也没几个,小顾宅给咱们十来个,里面的慧绣菡儿识得,可以当个管事,先将铺子稳下来,你公爹沉稳以后可以向外行商,估计要休息一阵子,这事也不急……明天回去,姐姐也没什么表示的,库房里找了五车的东西你带上,官皮箱里有一万两的银票,宝瑞收着呢,到了地方放孙妈妈处收好,当家主母了排面得有……” 沈逸澜这絮絮叨叨,十一姑娘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个母亲嘴里碰不得的人,时刻要加害他们庶出的嫡女,为她全打算好了。 沈逸澜起身跪地磕头, “九姐姐,没有你菡儿要哭死在柳家的小破房子里,现在不仅有半个祖宅,还有铺子的分红……” 沈逸澜起身将她扶起来,笑道: “你九姐姐哪有这么大神通,只是意外拿到了柳家二爷三爷的短处,族长发威,往后不能和你的清哥哥过小日子了,他衙门里忙。恐怕以后家里都是你做主,可有信心将家管好?” “有,”沈逸菡开心的笑了,脆生生的道:“菡儿要像九姐姐一样,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书房里传出阵阵笑声, 连翘抿着嘴进来,“回两位姑娘,宝瑞回来了,他讲,柳家二爷三爷带着家眷走着出的城,披头散发的满身都是土,十一姑爷不仅是西院家主,还是大房的家主,柳夫人在家教导小少爷,教导的不好族长给姑爷的阿娘扶正。” 正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沈逸菡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了,同样流着沈家的血,她也要像九姐姐一样坚强。 翌日,柳家东院家主和主母上门。 两人脸上都有疲惫之色,还是笑盈盈的接了大儿媳回家。 沈逸澜送十一姑娘上了柳家的马车, 心里的一桩事总算是放下了。 柳家马车后面跟着宝瑞和几个护院的马车,拉着五大车的嫁妆。 柳家马车的马车后面是七辆带着沈家标记的马车,路上人们纷纷回头观看。 “听说了吗,柳家二爷和三爷被赶出来了,就是给沈家十一姑娘腾院子,” ”柳家分了东西院,这不柳家东院的老爷夫人亲自上门请,” “十一姑娘成亲也就一车的嫁妆,当家了给五车,牛气。 一路上,柳家人说不出的难堪, 反观沈逸菡镇定自若, 车里的婆婆也觉得儿媳妇这次见了像换了个人。 忍不住问道;“菡儿怎么如此镇定,” 沈逸菡笑道:“跟九姐姐学的,人有了要坚守的东西,整个人就不一样了,什么困难都打不倒。” 第306章 某人心可真大 “听说澜儿又办了件大事。” 一道暗哑的声音响在身后, 刚走进内院的沈逸澜惊觉转身, “十三叔?你……怎么……” 胡子拉碴的祝弘懿出现在沈庄内院门口,她转身却没往出走, “十三叔速去客舍沐浴……” 人家巴巴的跑过来,就是想多看她一眼,她可倒好,刚见面就将人支走。 明天就要去县衙大堂,今日没事人似的,某人这心可真大。 祝弘懿心中叹气,嘴上说:“去抓漏网的私盐贩子,蹲点什么的没有空收拾。” 院子里的一棵香樟树后,薛护卫急的直搓手,两个金牌大丫鬟都不在,在那磨蹭啥呢,赶紧抱啊! 半夏去账房,将这两日的收支做账, 翻看需要支取的银两不免心中沉重,一库房的广陵锦等着路引出去, 马上要丰收了,还要往边关送粮食换下一年的盐引, 嫁妆里给的庄子也要盘盘,来年打算种桑养蚕,书房里还买回来最新的织布机,开始研讨织布, 九姑娘都要忙死了, 半夏合上本子叹气,要是有个能分担的该多好啊! 连翘去库房取了厚实的衣裳,明日要上堂,自打去趟京城,九姑娘的身体一直没缓上来,稍稍累着点就咳两声。 上次跪御书房,膝盖上的淤青还没完全消退,连翘又找了些软布和棉花,准备做两个垫子绑膝盖上。 她寻好了东西往外走,便见到十三爷和九姑娘,一个门里一个门外的聊天。 她像看到了救星,连着小跑几步过去,给祝弘懿行礼。 “十三王爷安好,姑娘明日要上堂,王爷是给姑娘压阵的吧!” 沈逸澜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十三叔,陛下交代的差事要紧,不用急着回来,证人证词柳文吏都预备好了......” 半夏在外院进来,“那怎么行,衙门里的板子可不长眼,还是十三爷来了比较妥当。” 她说完回头喊了一嗓子,“大牛哥,烧水吧,十三爷沐浴。” 外院大牛应了去烧水。 这么戳着也不太好,沈逸澜道:“十三叔,你去洗漱休息,明日还要上堂。” 祝弘懿满脸的胡茬,脸红也看不大出来,“好,你也早点休息。” 三人往里走,一人往外走, 祝弘懿三步一回头的往外走,最后一次回头,沈逸澜恰巧转弯,不经意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对视的一刹那,沈逸澜瞬间收回视线进了书房。 这小胆怎么过县衙的大堂! 这次的县衙大堂,打死都要来,昨日黄昏祝弘懿被宣入宫,皇帝是突然召见的他。 皇帝坐在龙书案前气的直率东西,“弘懿,赶紧给沈氏逸澜找个婆家,一回陵州就反天,将妹夫家的长辈轰出来,成何体统。” 皇帝的消息传的快,这说明绣衣使已经无孔不入了。 祝弘懿上前施礼,“陛下可能是误会了,这柳家二爷三爷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柳家在陵州是大族,如不是犯了什么大错,族长不会放任不管,” 细琢磨起来没差,皇帝非要这么说就是对人不对事。 第307章 县衙大堂 皇帝表情严肃, “芷柔替沈氏求了朕,明日,应她要求,陵州县衙过堂。” 他停了一下等着祝弘懿说话,对方不言声看来是早知道了,还很赞成。 皇帝心中有气,堂堂十三爷,连个女人都摆弄不了。 续道: “派花总管去听堂审,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祝弘懿不敢耽搁,皇帝前脚刚走,后脚飞奔着出了御书房,慢走一步都出不了宫。 他快马加鞭的往回赶,到了心仪之人身边,嘴也不好使唤了,脑子也不灵光了,两个丫鬟不在,想找点话题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生怕惹到人家,见了他不高兴。 陵州城里关于柳家二爷三爷被赶出去的事被传的沸沸扬扬。 马车里沈逸澜稳当的坐着,半夏坐在她旁边,握着她的手, 连翘则站起来,双手捂着她的耳朵,不要听这些流言蜚语。 沈逸澜笑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这些伤不了我。 ” 今日的县衙大堂比较热闹。 大堂上充斥着脚丫子泥味,地上跪满了人,一水的红褐色,是穿着囚服查私盐进来的犯人,他们是联名状里的原告。 堂外的议论声更大了。 “沈家九姑娘厉害,小的们就服她,陵州这是少了多少商家。” “事情闹大了,不得不回来受审,十三爷也罩不住她了。” “柳家二爷三爷来了,破衣烂衫的过来告状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活该,连个后路都没给留,柳家二爷三爷银票首饰全扣下了,今日让她全吐出来。” 大堂上,县衙大老爷进来了,门口的声音才小了点。 谢永安身后跟进来一个消瘦的老爷子。 衙役添了两把椅子,花总管泰然坐下, 没一会盐运使司的周芦也到了,身后跟着吴长随,他向陈主簿点了下头,随着周大人进去。 衙门里周芦和花总管见礼,坐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吴长随预备好笔墨,等着做记录。 审私盐贩子可是朝廷的事,周芦大人必到场, 升堂了好一会,祝弘懿和沈逸澜往堂里走。 谢永安一阵头疼,今日有王爷,有当今圣上的人还有盐运使司, 还没喊升堂,祝弘懿路过书案,顺手拿走了惊堂木。 谢永安的眼巴巴的看着,也不敢往回要, 衙役又拿了把椅子,祝弘懿走过去,与花总管和周芦见礼后,方坐下来。 大堂下身着玉色衣裙的沈逸澜跪着,祝弘懿怎么看怎么别扭,谁他娘的定的规矩,被告一定要跪,没罪也跪。 没有惊堂木,谢知县这个别扭。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道: “堂下可是沈氏逸澜?” “正是。” “本县令接到联名状告你哄抬物价,致使陵州布价上涨,别的绣坊布庄损失惨重,绣工工钱坐地涨价,别家顾不到绣娘,低收高卖布匹,牟取暴利,你可知罪。” 沈逸澜往大堂上一群原告看去,有柳家二爷三爷一点没意外。 “回谢大人,民女有罪,罪在税银交多了,应当将银钱救济陵州商户。” 第308章 谢大人接帽子 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罪状里可没提税银的事。 沈逸澜大声道: “都言民女赚了银子,应当带着商户走出困境,民女也想为陵州商户做点事情,做事情就要花钱,民女遵律守法不能偷税,银子都交了税款拿什么救济。” 言下之意是,不帮乡里乡亲的,实在是赋税太重。 堂下的原告唏嘘出声,谢大人说的是一回事,她答的是驴唇不对马嘴。 作为缴税大户,连花总管都听说了这件事,他淡淡道: “陛下感念沈氏逸澜的贡献,特派老奴过来别让九姑娘受了委屈,当然有罪还是要罚的。” 这话是说给祝弘懿听的, 花总管是自己人,祝弘懿怎会听不出来,他心中没有怨气是假的,知道澜儿做了贡献是缴税大户,还要在御书房外跪了一夜,皇帝看人的标准是,这个人有没有给他找麻烦,有没有窥视金銮殿上的那把椅子。 柳华清提笔做着详细记录,往跪着的二叔三叔看了一眼,在知道二叔吃空饷还好点,一仓库的广陵锦全废了,这样缺德的事,三叔也做得出来,这次一点救他们的欲望都没有了。 大堂上谢大人没了惊堂木,只能将自己的声音抬高,“肃静!” “缴税乃每个商户的本分,少缴或者不缴是触犯律法的,不能触犯律法去帮其他人,废了正道。” 沈逸澜笑道:“谢大人说的是,民女不能犯律法接济商户,唯一的办法是研究出他们怎么变成这样,加以改正。” 大堂上的原告们又开始窃窃私语,魏彭祖披枷带锁满脸的油泥,气愤道: “怎么变成这样的?不就是沈逸澜操控物价,将粗布卖出天价,素缎卖成白菜价,过段时日素缎又涨,沈逸澜卖高价差价就赚了不少。” 堂上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没有惊堂木。谢永安只得抬高了嗓门再喊: “肃静!......沈氏逸澜,你还有何话说。” 沈逸澜想往税银上说,下面这些人,偏要说什么布匹的价钱,想帮陵州商户发个声都难。 “谢大人,临近春节,布行绣坊什么最贵?” 谢永安道:“当然是广陵锦,每年年前的两个月是价钱最高的时候,不管是布价绣娘的工钱都要涨。” “将广陵锦换成粗布,价钱高就不对吗?” “两样东西的品质不同,粗布满大街都是泥腿子穿的,卖锦缎的价钱,沈氏觉得合适吗?” 沈逸澜看了眼花总管,续道: “谢大人此言差矣,开国初期先皇先皇后皇宫里架起织布机,织出的粗布整个皇宫都在穿,当时被百姓传为佳话,请问粗布怎么就是泥腿子穿的了。” 谢永安脑门上的汗当时就出来了,这不是狡辩吗,都知道他不是这个意思。 自觉失言,赶紧往回找补, “本大人意思是说,现在国库充盈,不用再吃早年的苦。” “谢大人此言差异,提起先皇的丰功伟绩,不管是皇宫里的家人,还是上下朝臣为之骄傲的,身着粗布素衣以表怀念先皇之心,这样有错吗?” 第309章 一绕就懵的谢大人 谢永安官服都要湿透了, 堂上坐着三位都是位高权重, 这样的大案要刑部来审,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提议,他这个小县令遭这个罪。 “身着粗布怀念先皇当然是正确的事,利用这个抬高粗布的价格就过了。” 沈逸澜续道: “谢大人说的没错,锦缎涨得,怀念先皇穿的粗布涨不得......” 伶牙俐齿,大帽子又扣上了,谢长安想给她跪下,他们两个调换下位置。 “涨得,涨得,怀念先皇的东西本就是无价。” 吴长随憋着笑,他家盐使大人不苟言笑,他替大人笑。 花总管能憋出内伤来,他是一点不敢表现出来。 祝弘懿开始还绷着,这会放松下来,靠实了椅背。 沈逸澜续道: “突然的国丧,绣坊成衣铺和布庄措手不及,高价进来的广陵锦突然就不能用了,全国都是做粗布衣裳,织户们过了夏就开始织锦缎,粗布和素缎都是存货,过年为了给锦缎腾地方,粗布早就都减价发卖,试问大人,粗布涨了是哄抬物价吗?” 谢永安无奈点头, “物稀则贵,不算哄抬物价。” 堂上跪着的商户,互相看看,谢大人这不是被沈氏那个贱|人绕进去了吗? 蔡氏急道:“大人,还有素缎,沈氏低收高卖。” 谢永安真谢谢她,让她上来审正好,堂堂知县大老爷不会提问。 “沈氏,你怎么说。” 沈逸澜活动下跪麻了的双腿,续道: “大人,有人在大街上散布谣言,将民女骂的体无完肤,心思窄的都上吊了,大人说我卖他们高价是否人之常情。” 还不等知县大老爷说话,蔡氏抢着说: “就算市价也是高出很多,你别在那兜圈子,一会将大人绕迷糊了。” 没有惊堂木真是不方便啊 谢永安气的直喘粗气,他这个县令是一绕就迷糊吗?那可是十年寒窗,当他这个县太爷书白读的, 他双手拍桌子大喊道:“肃静......掌嘴......” 有衙役上前,照着蔡氏的脸,连着扇了好几巴掌。 蔡氏直接就蒙了,抱着两边的脸磕头,“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大堂上安静下来,谢永安道:“这个说不通,有人诽议要报官,本大人自会为你做主,怎可随意涨价扰市物之价。” 沈逸澜不卑不亢道: “回大人,只几个骂的最欢的是高价,其他参与的是市价,没有骂过的是底价,怎么收的怎么放出去,下打珠,用完结算,用不完可返回来,请问大人我不卖点高价,怎么降低布匹到夏季发霉的风险。” “额......”这个好像也说的过去。 沈逸澜也不为难他,“大人,民女有账本为证,还有各布庄绣坊的家主可以为民女作证。” “好,证人证据呈上。” 衙役传话下去,宝瑞抱着账本,缓缓走上大堂,他跪地叩头,双手打开素缎卖出那一页,呈上。 衙役拿了呈给谢永安。 这本账目和以往的账簿的账目不同,谢永安看完心中暗叹,沈逸澜这后手留的好。 第310章 谢大人太磨蹭 沈庄的账目传到祝弘懿,花总管和盐使大人, 看过的人无不称赞。 上面详细记录了素缎卖高价的原因。 谢永安道:“陆邵元,你家四个儿郎和在鼓楼酒肆散播谣言,五姑娘雇撒泼的市井无赖疯婆子,散布谣言,你可知罪,这里有人证。” 陆邵元虽跪在第一排,身体要弯成熟透了的虾子,恨不得钻进地缝,减其声息,隐其行迹。 在他看来这个联名状现在看来就是个笑话,他心里明白这次的私盐官司不好过,绝不是十三爷为了给一个弃妇出气这么简单。 陆邵元叩拜道:“草民知罪,草民教子无方,甘愿受罚。” 一起跪在堂上的众人傻眼了,还都以陆家马首是瞻,这又是什么意思。 谢永安点头,总算有个明白事的,省去很多麻烦, 翻看账目,有一家全陵州城数一数二的布庄拿的是底价,“带证人,绫罗布庄家主王齐。” 王齐走上堂来跪地叩拜。 谢大人问:“王齐,你是低价买的素缎,可有此事?” 王齐大声道: “回大人,草民确实是低价买回素缎的,国丧过后,大家都在买粗布,素缎价格降的比粗布还低,绫罗布庄因囤的多,素缎容易发霉,而且无法晾晒,所以按照当时的市价卖给了锦绣成衣铺的沈家九姑娘, 后来素缎价钱涨回来了,草民也是以之前卖出去的价格买回来的,买回来一半而且是卖完了结算,减轻了本资的压力。” 堂口一阵骚动,胆儿大的高喊道:“谢青天,我们也是卖完了才结算,卖不完退回去......” 大喊声此起彼伏,谢永安想脱鞋直接扔过去,站起来喊回去:“肃静,肃静。” 这一项算过了,谢知县想停下来休息一会,三位陪审的一点没有这个意思, 祝弘懿催促道:“大人快点审,下面是绣娘的工钱了。” 未来小王妃下面跪着呢,还磨蹭什么? 谢永安清清嗓子道: “沈氏,锦绣成衣铺的绣娘的工钱最少的是是十一两,还是半大孩子的,成手的绣娘达到二十两以上,陵州城小顾宅十二两,也跟着你涨到二十两,凝绣阁的是十两,其他商户是五两,陵州城的好绣娘都跑你们那去了,连皇商的铺子都关门了,你让其他绣坊怎么活。” 沈逸澜道:“大人可以传绣娘等证人问问。” 谢永安松了口气,这伶牙俐齿的专门往税银上说,她可别说话了。 “传证人上堂。” 随着喊声,几个女子走上堂来,为首一个端着承盘,上面盖着一块布, 正是半夏带着云娘、芳枝和灵儿上堂。 到了堂前,四人跪拜。 谢永安看看年纪都不大,心稍稍放下,他坐直了身体,整整发冠,道: “县衙大堂上,作伪证者先杖责二十,你们可知晓。” 半夏道:“回大人,作伪证除了杖刑还要蹲大狱的,民女们知道。” “嗯,说吧!” 云娘先说话:“回禀大人,锦绣成衣铺的工钱并不是二十多两,而是薄薪五两,绣娘们是按件数计,按照手里接到的绣品难易计件,价钱也不同,年节前能达到二十多两,正月里没什么伙计,只有五两,淡季的时候勉强够十两。” 第311章 晃瞎谢大人的眼 原来是这么个二十两, 谢永安连连点头,怪不得好的绣娘都愿意去锦绣成衣铺,很招揽绣艺超群者。 芳枝将手中的册子呈上,“青天大老爷,民女是负责计数的绣娘,这里是年前的记录。” 有衙役呈上, 谢永安一一看过,传递给祝弘懿等三人看。 记录的相当详细,什么时辰放的活,什么时辰完成的,都记上。 下面的小灵儿胆子也大,声音脆生生的。 “谢大人,民女是锦绣成衣铺的学徒,开始是没有工钱的,按照绣出来的小物件计数,学到后期才有五两的工钱,在别的绣坊是没有的,民女为了挣钱给阿爹看病,去的主家九姑娘的铺子,挣来银子给阿爹看病,现在都能自己走路了,九姑娘就是我家的大恩人。” 说来说去,真的是半点毛病挑不出来。 下面跪着的穿着褐色囚服的这群人,有带枷锁的,有没带的,全都不言声了。 花总管端详着计数的账册缓缓道: “只年前这个月,绣娘们只睡两个时辰的觉,不可能吧?” 谢永安恍然大悟,计数的账册写的密密麻麻的,他也没仔细看。 赶紧亲自起身到花总管面前,接过账册细看。 周芦只瞥了他们一眼,没做声,这等小事还难倒了小九不成,还县令呢,脑仁没花生豆大。 吴长随憋着笑,很少见盐使大人鄙视谁,今算是开眼了。 祝弘懿换个姿势坐着,“谢大人,麻烦快点,看不明白不耻下问。” 谢大人后脊梁的汗又流出来了,本来慢慢看是能看懂的,经十三爷催,反倒眼前一片糊。 谢永安颤颤的回了自己的位子,对着下面道: “绣娘们只睡两个时辰吗?” 半夏道:“回大人,二到三个时辰,年纪小的是不允许的。” 跪在人堆里的柳二爷大声道:“大人明查,绣娘们天一黑,针脚都看不清,她们在欺瞒大人。” 半夏就等这句话呢,胳膊都端酸了。 谢永安看向沈逸澜,“沈氏,你当作何解释。” 沈逸澜心道,本以为用不上这一环,累着她家夏夏了, “回大人,民女有宝贝,沈家的丫鬟将亲自奉上。” 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能让别人碰。 半夏大着胆子起身,缓步走到县衙大堂的书案前,郑重其事的将承盘放在谢永安面前。 谢永安凑近了,宝贝当然要看仔细。 半夏将遮布撤下,顿时满室生辉,惊得谢永安下意识抬袖子遮住眼睛,动作慢点容易晃瞎了。 花总管赶紧上前,仔细观看,这么大的夜明珠实属罕见, 大堂上其他人惊呼出声,挂上这个,屋里比晴天还要亮堂。 半夏道:“锦绣成衣铺的大绣房里,两面的墙上都有挂,大人们不信可以去看看,还送小顾宅一些。就剩下这六颗了。” 沈逸澜暗叹,可有她们家夏夏显摆的机会了,说的傲声傲气的。 一群人中,只有花总管眉头紧锁,站在夜明珠前久久凝望, 他转过身,尖声尖气的道: “沈逸澜,你该当何罪。” 第312章 花总管的往事 陵州的县衙大堂里鸦雀无声。 花总管的一句话,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祝弘懿从座位上起来,尽量控住步子稳下来。 他来到公案前,见托盘里是水晶夜明珠,晶莹剔透很是闪亮。 “花总管,有什么问题?” 周芦和吴长随也过来查看,东西是好东西,两人同时看向花总管。 花总管看着沈逸澜,道:“你这东西哪来的。” 沈逸澜也看出事情的严重性,表情严肃道: “陪嫁里。” “糊涂啊,这样的东西怎么拿出来?” 花总管就差捶胸顿足了...... 他先整理了衣裳,正了发冠,撩衣对着水晶夜明珠叩拜,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大堂上的人吓傻了,谢知县最先慌了神,慌忙从椅子上站起,乌纱帽都歪了,来不及扶正,人已经跪在地上。 下面跪着的联名状的原告,一个个眼睛放光, 花总管,皇帝面前的红人,对着水晶夜明珠连着叩头,说明物件非同一般,这下沈逸澜惹恼了皇帝。 柳家二爷和三爷更是笑出声来。 老天有眼,联名状上的罪名都被驳倒,马上要宣判沈氏无罪了,没想到她为了卖弄,拿出了不该拿出来的东西。 堂口看热闹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是能看到,有关心沈逸澜的为她捏了一把汗,说风凉话的就等着看热。 花总管跪拜完毕,拉着十三爷跪地就拜,这下连周芦大人也跪下了。 这时候的沈逸澜已经猜到是先皇御赐之物,用来当灯用,简直是大逆不道。 当初翻出来的时候,还是以为是普通的夜明珠,这玩意实在好用,没想那么多便用了,小顾宅王氏年前也特别忙,给了她四颗。 半夏也是个机灵的,见十三爷都跪了,赶紧也跪了下去。 花总管眼圈发红,想起当年在御书房,他还是个外围的小太监, 御书房里先皇和一位布衣老人在里面谈事情,不知怎么就吵起来了,进去几个伺候的都被打板子。 那天不是刘总管当值,副总管亲自带人去库房取来十八颗夜明珠, 要送进去的时候,将他的干儿子和小花太监换了下。 从未进过御书房的小花太监,还没进门便浑身发抖, 先皇对着布衣老人说:“这十八颗夜明珠,朕便赏赐与沈君,边关那边的粮草朕交给沈君放心......” 这边说的好好的,皇帝声音突然就变了,“沈君家的二郎可是够活跃的了,望沈君多加管教,万一年龄大记性不好忘记了,拿出珠子看看便能想起来。” 布衣老人陪着笑脸连连应承,沈君没怎么样,小花太监吓得差点摔倒,沈君恰巧在旁边,抓住他端东西的手臂。 装成迫不及待要打开的样子将他扶稳,盒子打开,六颗水晶夜明珠映得贴了金箔的柱子反的光,御书房里亮堂堂的。 布衣老人搜罗好词好句都用在赞美夜明珠上,他没心思听下去,只记得晃得他眼前一片白茫茫。 第313章 众人罢诉 出了御书房,他们三个小太监捧着珠子将东西送到宫门口, 沈君当时只有一个大郎跟随,他跟着送到马车处。 这里人多口杂,本想道谢没敢说出口, 今日见了,往事涌上心头,那一扶救了他的命, 前一阵子在御书房外,花总管便觉得沈家九姑娘亲切,半点不敢维护。 稍有不慎便会惹来皇帝猜忌,今日来陵州也只能大堂上远远的看看恩人的小孙女,心中默念着迟来的谢谢。 大家叩拜完毕,花总管转过身,对着沈逸澜道:“九姑娘,还不上前叩拜。” 沈逸澜起身,身形歪斜的来到公案前,跪地叩拜。 花总管等着她叩拜完,双手将她扶起,“九姑娘一定想知道这东西是怎么来的。” 大堂里花总管的尖声尖气的声音也沉稳下来, “这些是御赐之物,当年在咱家还是御书房的小太监的时候,先皇御赐给沈家祖君,是咱家给呈上来的。当时陛下便说,见了十八颗夜明珠,如见陛下。” 沈逸澜道:“多谢花总管告知,澜儿定当好好收着,即便挂在店里也要每日叩拜。” 下面跪着的私盐贩子彻底傻了,人家铺子里挂的就是御赐之物,进去做个衣裳,都要磕个头。 锦绣成衣铺日后的生意,定当红红火火,跟着沾边的也要发财了。 他娘的知道这个早和沈氏打好关系,一样可以发大财谁还跑这个私盐。 有个穿褐色囚服举起一个手臂,大声喊道: “县太爷,小的不告了,都是魏彭祖撺掇小的,不在联名状上签字画押,就会在回家的路上无辜挨打。” 他这一喊不要紧,众囚犯出不多都跟着喊。 大堂里一片混乱。 “啪!” 祝弘懿自袖子里摸出惊堂木,拍在公案上。 大堂上立刻安静下来。 祝弘懿朗声道:“好,想罢诉的,到东面去。” 呼啦啦的穿着褐色衣裳的差不多都过去了,剩下的只有魏彭祖夫妇,和柳家二爷三爷。 见陆家的人也动了,魏彭祖拽着蔡氏,往东挪一挪。 依旧跪在地上的柳二爷道:“各位大人,草民也罢诉,草民要陈情。” 意料中事,祝弘懿将跪在地上的谢县令拽起来,按坐在椅子上,继续审案。 谢永安赶紧正冠束衣,道:“既然都罢诉了,联名状的案子就算结了,柳文吏让他们画押。” 柳华清拿着一叠堂上记录起身,旁边的小吏拿着印朱跟着。 私盐案罪责轻的纷纷上前画押,其他人也就随着画押。 当走到柳家的两位爷面前,那眼神能将柳华清活嚼了。 柳文吏神态自若,一点没受影响,无论两位叔叔作成什么样,他都做好了奉陪到底的准备。 等全部人都画完了押,谢知县道:“今日联名状已结,柳家二位爷想告,下去写了状子再来吧。” 今日三位重量级人物在,腿软到现在了,还陈个屁的情,下次再说了。 谢永安长得丑想的美,柳二爷和柳三爷不能如了他的愿。 第314章 柳二爷喊冤 县衙大堂上大家伙都准备退堂了。 柳二爷喊道:“草民冤枉,草民要状告沈氏,为了给妹妹出气,将柳家兄弟赶出柳家。” 不是他胆子大,是因为他们两兄弟知道,那张私盐的预留凭据,沈家是不敢拿出来的, 现在大街小巷关于沈氏将柳家二爷三爷赶到大街上传闻,越传越邪乎。 趁着这个热乎劲,就算回不了柳家,也能争取点银钱。 县官大老爷不胜其烦, “不是跟你们说了吗?这是两个案子,改日再判,先下去写状子。” 柳三爷自怀中掏出状子举过头顶,“谢青天明鉴。” 听不明白话? 今日审个大案,当着皇亲国戚的面再审个小案,想累死县太爷吗? “本县再说一遍,今日联名状案已结,别的案子明日再审。” 柳三爷举着状子道: “禀大人,就因为沈氏还在堂前,大人忘了之前的审案,大家在堂前跪了一下午,沈氏也没上堂,皇帝陛下亲自发话,才重新审理,大人是想放走沈氏,草民也就没法告了,冤屈也无处伸。” 赶走柳家两位爷的事,花总管听皇帝念叨过,不免好奇,淡淡道: “咱家还有些精神,他们年轻人都没事,接着审吧。” 柳家二爷三爷齐齐向花总管叩拜。 谢永安没办法,硬着头皮审,“状子呈上来。” 他拿到状子大概浏览了下,和街上传的差不多。 “沈氏,你阴谋为妹妹夺得柳家西院两房的家产有什么要说的。” 沈逸澜重新跪在大堂上,朗声道:“民女并未谋夺,是柳家族长分家时分的,” 堂口的百姓一阵唏嘘, 这里还有族长的事? 不是说族长也拿沈氏没办法吗? 柳家可是大族,江南各地都有分支,柳家大郎这一支家主故去,被妾室把持了几年,大郎成年了才掌家,在柳家算混的最不好的。 柳家族长行事定有缘由。 柳华清放下手里的小毫,紧走几步跪在大堂, “大人,将二叔三叔赶出柳家,和沈氏无关,却为族长裁定。” 谢知县扔了令签:“带柳家族长上堂。” 衙役们接了签出去。 谢永安续道:“柳文吏一向温文尔雅,办事稳妥,办不出强占霸道的事情,你却说来听听。” 柳文吏沉声道:“这件事陈主簿曾为小的作证,” 陈主簿上前双手抱拳, “回各位大人,当时卑职确实在场,因柳家两位爷贩运私盐,衙门里已经上报了判决,正在等待审核后杖一百徒三年,被族长知晓,和族人商定,将其二人在家谱上除名。” 之前坊间都在议论,说柳家攀了高枝,贩私盐都能放出来。 没想到是判了,等着审核,还没等几天便被赶出西院家族除名了。 贩卖私盐最轻的是杖一百徒三年,不至于被家族除名吧? 堂口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谢永安只得大声道:“肃静.....肃静......” 花总管道:“只一层因由,不至于家族除名。” 第315章 柳氏兄弟身世之谜 “额......” 陈主簿不好说,毕竟是家族里的丑事, “回各位大人,柳族长话里的意思,是堂上的二位不是柳家血脉。” 这就说得通了,花总管很满意,这个理由皇帝也能接受。 柳三爷急道:“他们胡说,我们怎么可能不是柳家人,长相骗不了人......” 说着说着他也没音了,兄弟二人确实像阿娘多一点偏消瘦,柳家主和柳文吏额宽国字脸,很符合柳家的特征。 柳二爷狡辩道:“柳家西院的家当也是我们自己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分一点我们过日子也好,” 堂口听审的打抱不平,拖家带口的怎么说先给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大人慢慢的找到营生,也好度过这一关。 大家正讨论的热闹,衙役分开人群,柳族长带着柳家主进了大堂。 两人叩拜到地自我介绍,堂口的人也停止了议论,等着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知县道:“柳族长,可否说下柳家大房一脉的两兄弟为何在族谱上除名。” 柳族长道:“回大人,两人贩运私盐被抓,您是知道的,这样的行为是柳家的耻辱,后查到两兄弟并非柳家血脉,故此在家族中除名。” 编个好理由,阿娘和柳老爷子都已仙去,死无对证。 柳二爷眼睛都气红了, “大人他胡说,我们是柳家的血脉,他说不是拿出证据来。” “肃静!”谢知县吼了一嗓子,“柳族长你可有证据。” “有,当年柳宅的一位老仆。” 柳族长话一出,惊得柳家兄弟俩说不出话来。 这都准备好了? 谢永安道:“带人证。” 堂口一位老妪应了一声,满头花白,佝偻着身体, 柳家兄弟一见心凉了半截,正是阿娘当年赶出去的郑婆婆。 难道是真的? 郑婆婆拄着拐棍儿,颤颤巍巍的进来, 祝弘懿道:“赐座。” 旁边的衙役搬过来把椅子,让老妪坐下。 郑婆婆坐稳后道: “回大人,那白氏和家中护院私通,拿老身女儿威胁不要说出去,后来担心事情败露便将老身赶了出来,后来家主仙去,老身不想家主去后还被乌七八糟的事情议论,故而并未言明。” 曾经的柳家二爷三爷再也硬气不起来了,耷拉着脑袋。 柳二爷带着哭腔道:“再怎么样也要给我们留点银子过日子啊!” 柳家东院家主抱拳道:“大人,小人仔细查了账目,他二人出去办事从未实报实销,家里护院也是名下无实人,大概下来有三万两,还有一仓库的广陵锦全是一扯就碎的残次料,西院所扣都是不义之财。” 花总管的心放在肚子里了,这等奸佞小人,就该这么惩治。 忍不住道: “柳家族长办事公正,实乃咱家佩服之人。” 他这话一出口,周芦大人和吴长随等人,纷纷向柳族长见礼。 谢知县眼神也清明了,大声道:“柳氏兄弟告沈氏一案子虚乌有。” 话落,“咔嚓咔嚓”几下撕了状子。 “来人,将柳氏兄弟收监,等候刑部下来复核结果。” 第316章 最好的礼物 柳氏兄弟哭爹喊娘, 偷鸡不成蚀把米。 衙役上来将二人押着下堂。 跪在另一侧的魏彭祖暗骂这两个废物, 也有暗自解恨的, 活该!纯属自己作的! 谢知县见两位大人面露喜色,心情也好了,只十三王爷拧着眉头,很是不耐烦。 谢知县赶紧道:“贴出告示,坊间再有流言蛮语污蔑沈氏,与柳氏兄弟同罪,退堂......” 本来还有最后陈词的,十三爷脸都黑了,赶紧退堂吧! 回沈庄的马车里,连翘揉着沈逸澜的膝盖直调眼泪,她是亲眼见过九姑娘跪过御书房,膝盖都跪伤了,哪容得这么长的时辰。 半夏在大堂上没觉得,这会腿早就软了,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夜明珠,脑子那根弦儿还绷着,这要是早知道是先皇御赐之物,打死也不敢捧着。 沈逸澜看她的表情笑出声来。 “没关系的夏夏,就当练胆了。” 半夏带着哭腔, “姑娘还笑,奴婢都吓死了。” 连翘也是她们出来才知道情况,上堂前被沈逸澜按在车里不让她出去。 连翘知道是担心她性子烈冲撞了大堂,挨板子就冤枉了,难得本分的在车里待着没去给姑娘惹麻烦。 走着走着车辕侧的小灵儿道:“主家九姐姐,咱们没回庄子。” 连翘掀开窗帘,“是去雅苑的。” 沈逸澜这才想起,祝弘懿上车前跟她说,去雅苑学馆有东西给她看。 进了雅苑,学馆在最靠大门院子, 在祝弘懿带领下进了她上次讲话的地方,屋子正当中一块褐色大布罩着一件东西。 小厮上前褐色大布打开,一个新式织布机映入眼帘。 沈逸澜惊的合不拢嘴,“提花织机......” 她激动的摸摸这,摸摸那,“花楼,经轴,叠助木,宗片等,还是改良过的......” 祝弘懿知道东西是送对了,心里美滋滋的,沈庄内院有什么动向小灵儿早请示晚汇报的,自打知道内院书房里有织布机开始,便找遍江南寻来最好的提花织布机。 沈逸澜面上一红道:“你都知道了。” 祝弘懿笑道:“我知道,澜儿是觉得绣娘们太辛苦,虽赚了银子,身体上绣几年也吃不消,如若大力拓展织机,可以惜时省费,工本减少,到时候大批的绣娘可以用机织,技艺超群者出的绣品本就价钱高,赚到更多的银钱。” 沈逸澜的明眸亮闪闪的,点头如小鸡啄米。 “衙门的事情结束了,我想着集绣坊和布庄的东家或者掌柜的,研讨下往外走广陵锦的事。” 这件事确实很难,个人开路引限制非常多,大多数小户怕麻烦不怎么出去, 陵州地界盛产丝绸,先皇开国明令,家家户户的有庄子田产五亩以上十亩以下的,抽出一亩桑麻和棉各半,十亩以上更多。 致使陵州的布匹价格极廉,税又重,不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这些祝弘懿岂会不知,他淡淡道: “澜儿,我想组建个陵州商帮,定期统一开路引,这样方便往外行商。” 第317章 十三爷给自己挖个坑 开商帮!!! 沈逸澜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的, 这可是她做梦都在想的事,也是祖父的愿望,只因沈家势头太强,祖父不敢结帮成派, 沈家事事小心,还是受到皇帝的忌惮,本想在陵州有一番作为的沈逸澜,今天改变了主意,花总管临走前跟她说了十八颗夜明珠的御意, 天子脚下相当于与虎谋皮,只有走的越远越好,让皇帝忘记有沈家的存在,这才是正道。 她的明眸哪怕有一瞬的暗淡,都被祝弘懿捕捉到了, “澜儿是不想结帮?” 沈逸澜点头,“现在没什么,一旦做大后患无穷。” 祝弘懿早想好了, “让皇商牵头,找个可靠的,现在管庄太监还没派下来,到时候再选个大掌柜。” 沈逸澜黯淡下去的眼神再度亮起。 “太好了,就这么办,到时候十三叔一定要帮澜儿。” 两人越说越高兴,门口的薛护卫也美滋滋的,半夏瞪了他一眼,往屋子里迈了一步,这说明屋子里是三个人, 半夏的小心思,沈逸澜最知道, 她收敛了笑容,道: “十三叔,谢谢你,今日有些疲乏,就此别过。” 她说着。深施一礼,往门口走去。 回来的马车里,沈逸澜也不说话,美滋滋的想自己的心事。 有了商帮,以后往滇南走会方便很多,一想到见到家人的日子越来越近,心怀畅意若桃花绽放。 半夏心里犯嘀咕,就一个织布机,不至于美成这样,沈庄内院书房里那台,只随便高兴高兴就过了, 她向连翘使个眼神,示意她问问。 连翘清了清嗓子,“姑娘,这个织布机好在哪?” “啊?”沈逸澜愣了一下,收敛了笑意,“还不知道,是改良过的还没试过。” 不是织布机的事。 连翘又问:“今日官司赢的漂亮?” “就那样,意料中事。” 半夏忍不住直接问: “姑娘是为何事畅然?” 沈逸澜才反应过来两个丫鬟的意思。 “以后咱们可以经常走滇南。” 就这! 两个丫鬟默契的互相对望一眼,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十三王爷不是不好,若他只是十三爷才可以娶沈家九姑娘,这件事没有破局。 两个人不苟言笑的样子,让沈逸澜很意外。 这么大的事两个丫鬟反应这么淡? 沈逸澜忍不住问: “你们不喜欢去滇南?” 连翘淡淡道:“自然是喜欢,水到渠成的事。” 半夏也说:“大牛哥都备好了,路引下来就可以出发了。” 那好吧!她们以为只有行商这么简单,两个丫鬟的表现也没有影响她的心情,这件事还没做成,当然不好敞开了说, 马车到了沈庄,免不了要庆祝一番,陈阿旺早张罗家里大厨房,今晚的准则是醉仙楼宴会的置备。 就是桌有点多,雅苑的亲兵死活不走,没事周围寻个庄子,或者往沈家老宅运送货物,不想回雅苑像蹲监狱。 神奇的是祝弘懿默认了这一点,还将张喜升了总旗,管理五个小旗。 最过瘾的是不用拘着,可以畅快的喝酒吃肉。 第318章 现任皇商大掌柜 段方之推开凝绣阁的大门。 一股刺鼻的霉味灰尘味扑面而来, 他是现任管庄太监,从内务府抽调过来。 段方之抬手扇了扇,心中感叹,沈家的铺子不到一年,到了关门的地步未免可惜。 “绣娘还能找回来吗?” 顾梓霖错后他半步,头略低着, “回段大人,小的打听过了,四五个月没发工钱,人早换地方了,邀请回来估摸工钱得先发了。” 早知道是个烂摊子,不得不接。 “顾家二郎,可有什么办法补救。” 顾梓霖摇头,这几家生意最好的店,被皇商大掌柜和管庄太监给掏空了。 看着混乱不堪的场面,心中惋惜。 段方之续道: “掌柜的扈兰月优俸请回来也行,看看有什么办法再将铺子开起来。” 顾梓霖有些为难,扈兰月带着凝绣阁的成手去了小顾宅, 小顾宅是专门给皇宫里的娘娘夫人做衣裳的,她的人谁敢抢。 顾梓霖只得实话实说。 “段大人,那些人去了小顾宅签了死契,” 段方之抬头,不可置信道:“她们可都是自由身,怎么突然签了死契。” 顾梓霖恭敬道: “回大人,小顾宅很难进,进去当然是不想出来,双方愿意签订契约的事很多。” 关于死契这件事,他一直想不通,当下他突然明白了,人家不是不想要自由身,人家是不想来皇商的铺子。 段方之叹了口气,“走吧,先去雅苑的学馆。” 两人简短的对话,顾梓霖便觉出了此人不简单, 当初庄葫来的时候,先是在明月坊吃花酒,耍够了去醉仙楼吃山珍海味。 进了铺子先看账本上剩多少银子,能拿走多少拿走多少,从不研讨铺子经营方面的问题。 眼前的段大人,先看铺子有无再利用的价值,不行的直接关门,有利益的花多少钱雇些好把式。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凝绣阁,缓步走在大街上,两侧的店铺林立。 云锦布庄也破败的不行,段方之仰望很久道:“可惜了这地界。” 两人边走边逛,来到了雅苑,看门的像是知道他要来。 由小厮候着,带着两位来到学馆。 顾梓霖是第一次来这个学馆,身份上的优越感让他腰板也直了,他现在终于明白陆凌玥为什么那么趾高气扬的了。 连翘一见顾梓霖乌眼鸡似的,“顾梓霖你还想混进去。” 顾梓霖面上一红,弯腰给她行了大礼,“连翘姑娘恕罪......” 段方之看向连翘,“你就是沈家那个爱吵架的丫头?” 连翘上下打量着他,今日来的商户基本都认识,上次游湖人很多,来学馆的占满整个学馆的大厅。 皇帝缉拿私盐贩子,少了很多大的商户,剩下的都来了雅苑。 眼前这人确实不认识。 连翘起身行礼:“这位主家。连翘所骂之人皆卑鄙小人,这顾梓霖就是一个。” 顾梓霖难堪的小脸通红,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段方之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横跳,一看就是很熟的互相看不顺眼关系。 “还望连翘姑娘说话客气一点,顾梓霖是现任皇商大掌柜。” 第319章 从容的顾梓霖 顾梓霖缓步走进厅堂, 连翘惊讶的眼神很是受用, 半夏和他走个对头,也是如此。 半夏走过去拍拍发愣的连翘,“你怎么了?顾梓霖怎么来了?” 连翘指指他的背影道:“顾梓霖......皇商大掌柜,我没听错吧?” “皇商大掌柜?是不是帮着陆凌玥跑腿?” 半夏说完想想又不对,听说陆凌玥疯了,不可能再担任皇商大掌柜的职位。 她恍惚想起来,九姑娘从京城回来,顾梓霖来庄子里好像说起过他是皇商大掌柜,当时还以为他怕挨打故意这么说的,谁都没当回事,原来是真的。 半夏小跑着追过去,打算告诉九姑娘。 刚跑到门口便看见,顾梓霖已经站在最里边的地台上, 再看九姑娘略有惊诧后,面色归于平静,反观祝弘懿脸色一瞬间黑下来,眉心不由得拧成一个大疙瘩。 前几日去内务府打听到来做管庄太监的是段方之,他还挺高兴,听说这个人很干实事,在内务府出了名的能折腾,和富左势不两立。 根据祝弘懿的消息,是段方之到了地方之后再选皇商大掌柜,现在看来是有人内定了,不好拨了十三王爷的面子,隐瞒了这一点。 他眼神微眯想起了在京城大街上打的那个人。 难道,顾梓霖投靠三哥了? 两人刚才给他见礼的时候,顾梓霖得逞般的笑怎么也藏不住。 他今日的衣裳很体面,面上是淡淡的笑意,介绍自己时不卑不亢的很从容, 他侧头看向沈逸澜,她将今日看成重大的日子,妆容都比往日的精致,蛾眉淡扫,神态自若。 祝弘懿只得装成满不在乎的样子, 此时,段方之朗声道:“段某不才,愿意为陵州的商户出一份力,但凡能走出困境的办法不防说出来。” 今日来的商户本来是想求求沈家九姑娘,将绣样子共享,还是老一套,见祝弘懿坐在主位,谁也没敢提。 有胆子大的道:“现在绣坊的活计只有锦绣成衣铺的最好,能不能帮大家想想办法。” 这位仁兄直接将球踢给沈逸澜了。 小顾宅王氏今日也来了,说道: “锦绣成衣铺我们小顾宅只学了个皮毛,试问给了你们绣样子,能有几个能绣出来的。” 顾绣在陵州是最有名的,宫里娘娘的衣裳常年在小顾宅做,她们都只学了皮毛,别家就更别提了。 下面的人继续窃窃私语,王氏和沈逸澜暗自对视一眼续道: “老身这有个办法,倒是可以试试。”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小顾宅主母身上。 “陵州的布匹堪称白菜价,这几年丰收,棉麻和桑蚕越积越多,东西是好东西,做出来咱们陵州城的人天天做新衣裳也穿不完.......咱们可以往外走,越偏远的地方,价钱越高。” 这个办法不是没想过,路引开着费劲,申告到县衙,布匹发霉了也没批下来。 祝弘懿刚想说话,被旁边的沈逸澜拽了下袍袖。 他乖乖的闭上了嘴。 第320章 顾梓霖钻空子 见识了段方之的谈吐, 沈逸澜决定不让十三爷做这个出头鸟, 皇帝本就忌惮于他,有王氏说出个头,其他的交给段大人更好。 绫罗布庄的王齐道: “往外走是好事,大家伙早想过了,开路引本就麻烦,出门在外不一定几大车的货就卡在哪?有的地界衙门担心出事,稍稍乱一点就不让过。” 下面的商户也跟着附和, “是呀,像王家主这样的大户开路引都费劲,我们这些小户就甭提了。” 大家在小声的议论,段方之看向神态自若的十三王爷,像是很有办法的样子。 淡淡道:“不知十三爷有什么办法可解?” 这个老狐狸,很会踢球。 祝弘懿道:“我只是将大家聚在一起,有什么办法大家想,” 踢球谁不会呀! 顾梓霖接住了这个球,“在下认为,不如成立个商帮,由商帮统一跟衙门申请。” 祝弘懿这个气呀,让这小子钻了空子。 段方之颇为不满,十三爷什么身份,他提出来比谁说出来都有份量,最好是当这个商帮的帮主,衙门是他家开的,一个小破路引算个屁大点事。 这些早被祝弘懿看出来了,本想再迎战几个回合,没想到被顾梓霖截胡了。 沈逸澜倒是没什么! 不明白顾梓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算太笨,不见得想不明白这些, 他这一开口,不管是不是出自段大人之口,皇商提出来的是跑不掉了。 下面沸腾了,小顾宅王氏大声道:“这次的皇商大掌柜就是不一样,为咱们老百姓说话,内务府选的人就是好。” 这大帽子扣的,顾梓霖听到大家的夸赞声都飘飘然了。 他向叔祖母投去感激的目光,从小到大都被小顾宅瞧不起,今日也算翻身了。 段方之没办法,只得应承下来,看看能不能申请下来。 接下来的讨论则是往哪个地方运。 坐在小顾宅王氏旁边的沈逸菡,高兴的合不拢嘴,她是最知道九姐姐的想法的, 刚刚没人提的时候,都想冲到前面帮九姐姐的忙。 大家讨论了一会,说到帮主的人选上。 顾梓霖提议,“商帮帮主人选,在下举荐沈家九姑娘沈逸澜。” 沈逸澜吓了一跳,坐在那愣神儿。 其他人除了小顾宅王氏,大家纷纷赞成, 王齐有些激动, “沈家九姑娘当帮主最合适,她点子多,一定能带着咱们陵州商户走出困境。” 和沈逸澜打过交道的跟着附和。 段方之被这种特别的信任感所震撼,沈家人的经商才能他是见识过的,和沈家老爷子常年合作吗,没想到沈家突然就流放了,更没想到的是一个和离的女娃娃也这么大能量。 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叫很多人记住了沈家九姑娘。 顾梓霖的心跳的更欢了,终于可以为澜儿做点事情了。 沈逸澜缓缓站起,“谢谢大家的好意,我辜负了大家的信任。” 她指着厅堂里的提花织机续道: “我先将这个大块头研讨明白了再说。” 第321章 顾梓霖好心差点办坏事 厅堂中央的提花织布机, 在管庄大人没来之前,大家已经研讨一波了。 “提花织机要是利用好,布匹的本资会降低,也不用付昂贵的刺绣费用,对我们布庄来说更得力。”王齐声音诚恳,他抬头看向段方之,续道:“九姑娘真的没有时间管理商帮的事,这人选有待商榷。” 顾梓霖有点失望,他明明看到明眸里瞬间闪过的光, 为什么推辞? 不用细想便想明白了,这样的好事祝弘懿早想到了,哪里轮的到他提出来。 段方之权衡了下,“在下禀明内务府,再做定夺。” 这次的研讨大家热血沸腾,仿佛银子都在向他们招手,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喜悦。 将近午时大家都散了,祝弘懿和沈逸澜送走了小顾宅王氏和妹妹沈逸菡, 正准备离开时,顾梓霖上前双手交叠一拜到底, “上次在京城,惊扰到沈氏,在下这边告个罪。” 沈逸澜微微福了下还礼,还没说话,连翘上前扶着九姑娘上车。 半夏都要将眼睛翻抽了,挡着他的视线,跟着上了车。 望着沈家马车远去,顾梓霖还站在那看,直到马车消失在街角。 祝弘懿拽着他的脖子下的衣襟,拖着进了雅苑。 抬起拳头刚要打,顾梓霖双臂挡着脸,求饶道:“不准打脸,打哪都行。” 姚承福的眼睛到现在还没好呢,十三爷的拳头都是吃肉的。 祝弘懿放下拳头,扒开他护着头的手臂,怎么也掰不开,气道: “你敢用胳膊肘跟本王说话。” 顾梓霖一下子放下手臂,连着向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认怂,“王爷问话。” 祝弘懿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个怂样澜儿怎么可能看上他,气也消了些, “顾梓霖你给本王听好了,澜儿的事你不要跟着掺和,一个不小心就被你害了,商帮帮主的事,休要再提。” 顾梓霖这才知道十三王爷气的什么,“在下考虑不周,下次有什么想说的,定要先知会王爷一声。” 祝弘懿冷哼一声,出了学馆。 学馆的人都走光了,他起身拍拍袍服上的灰尘,往外走去。 刚出门,便见到姚承福的马车停在门口。 这孙子什么时候来的,可别冲撞了澜儿的马车,他紧走几步上前,钻进马车, 马车里正是姚承福屈曲着眼睛看他, “二弟,听说你今天很威风,还提议沈家小娘子当商帮帮主,当帮主好,当帮主和我们姚家也算门当户对。” 顾梓霖想跳起来抽死他那对死鱼眼睛。 “沈家九姑娘没同意,别胡咧咧。” 气愤过后,他反应过来,下面这些小商户,保不齐就有姚家的人,刚刚祝弘懿说的没错,稍不注意就被他们三王爷利用。 他心里后怕,面上很平静, 姚承福嬉皮笑脸道:“今日头一天上任,是不是很畅快。” 顾梓霖拱手作揖,“多谢大哥了,赚了银子好好请请你。” “不用谢,你那点俸禄还不够我半桌席面的,”姚承福连连摆手,凑过来道:“日后二弟跟沈氏混熟了,记得帮哥哥牵红线。” 第322章 女人心海底针 顾梓霖想一个大巴掌呼过去。 恶心的猪头三还想窥视澜儿。 得想个办法断了他的念想。 姚承福道:“今日二弟上任,大哥为你庆祝下,咱们去醉仙楼。” 顾梓霖看见他就恶心,山珍海味都尝不出滋味来。 敷衍道: “大哥来陵州还是少在外面晃,现在十三爷正抓漏网的私盐贩子,保不齐谁给您供出来,十三爷连帧王府都赶抓人,何况你在陵州的别院,赶紧回去吧,想吃什么让护院叫来家里吃。” 这一招果然管用,姚承福赶紧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 “快回去吧,别让王爷操心,早点给你派差事。” 姚承福横行惯了,这次从船上死里逃生以后,特别的惜命,赶紧叫车夫调转马头回别院。 沈庄的马车里,半夏还在干呕,刚刚姚承福凑过来跟她搭话,吓得她迅速上车,叫车夫赶紧走。 沈逸澜严肃道: “这个人是皇亲国戚,咱们私下里嫌弃就好,不要惹恼了他,离远点就是。” 再次见到姚承福,不难猜出顾梓霖的皇商大掌柜怎么当上的了。 “还有顾梓霖你们俩也离他远点,连翘更是避着他点。” 马车里的连翘点头,还真得避着,就看他不顺眼,不骂他心里不舒坦。 沈逸澜一进沈庄,便直奔内院书房, 半夏摇头,姑娘疯魔了一样,有半点空都要鼓捣那台破机器,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她能做的便是预备好吃的,有半分的歇息将饭吃了。 两个丫鬟到书房时,沈逸澜已换上玉色常服,推着织机啪啪响。 没两圈又停下来开始研究调线的花纹。 没点耐性真的干不来。 沈逸澜见两个丫鬟嘟嘟个脸,知道是又生气了,放下手里的梭子,来到小榻前。 “夏夏不要生气了,我乖乖吃饭。” 两个丫鬟这才转忧为喜,坐在旁边看着她吃。 半夏问: “顾家二郎很会讨姑娘开心,知道姑娘心仪商帮帮主的位子,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半夏和连翘心鼓着一路了,这件事不说透了,睡觉都不安生。 沈逸澜咽下嘴里的白米饭道:“顾家二郎脑子不笨,就是被顾老夫人搞晕了,看来现在会自己拿主意了。” 难得见九姑娘夸顾家的人,连翘担忧的道: “如若他日后腾达了,来求姑娘复合,咱还要他不?” 沈逸澜愣了下,后知后觉的想明白,两个丫鬟在担心啥。 她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的道: “你们两个记住了,我沈逸澜今生绝不会再进顾家的门,之所以不让你们跟他冲突,是担心你们吃亏,他旁边那个无赖是三王爷的侄子,粘了皇家没几个有好下场。” 知道了姑娘的心意,两个丫鬟连连的点头,心算放到肚子里了。 有十三王爷在这比着,谁也入不了两个丫鬟的眼,可惜十三爷是十三王爷,哎!!! 今日的青年才俊里,就觉得王齐家主还不错,可惜娶妻了。 沈家九姑娘的命格里,什么时候红鸾星能动一动。 第323章 疯批一家人 顾梓霖送走了姚承福, 坐着顾家的马车往回走, 门房老李驾着车, “二郎终于熬出头了。” 顾梓霖今日也非常高兴,见到了沈逸澜,而且以后有的是机会和她谈论生意上的事, 这些就好,奢求太多老天爷会不高兴的,将你有的都拿走。 刚进顾家后门,便听到里面鸡飞狗跳的,两人加快脚步往里走, 宁寿居,大家伙满院子的抓一个疯婆子。 顾老夫人在前厅门口,由冯妈妈扶着,吼声可着喉咙, “快抓住她,别跑出去了,让官府知道咱们家还有私盐贩子的女儿,咱们家不得跟着抄家呀。” 陆凌玥身上的桃色衣裙已经变成黑灰色,头发粘在一起像个鸡窝,满脸的黑油泥,几个月没洗脸的样子,浑身散发着臭气。 陆凌玥疯了一样,朝着月锦抓过去: “你们胡说,我们陆家朝里是有人的,不可能是私盐贩子,二哥三哥在衙门,我要告你们诬陷,告你们全家诬陷,都给你们抓大牢里去。” 月锦的头发被抓的披散下来,她根本不是陆凌玥的对手,被抓的很狼狈。 陆凌玥仿佛知道她抓的是谁,“小蹄子月锦,霖郎给你和他的孩子买长命锁了,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二夫人三夫人忍着恶心也过来帮忙, 顾心菱跑的老远,用帕子堵着鼻子, “二婶快点将她噙住扔她的怡景园去,二哥哥现在是皇商大掌柜,别让她跑出去丢人现眼。” 宁寿居的院子立马安静下来,所有的人停下来,六七双眼睛看过去。 二夫人最先问: “菱儿,你说什么。” 她问话的同时,陆凌玥已经冲过来,抓着她的双臂,吼道: “是庄葫大人放出来了吧,霖郎一直替我跑腿,定是先探探情况,快,给我梳洗打扮,去车行雇上最大的马车,燕香……燕香快给我梳洗打扮……” 顾心菱将脸扭到一边,连着干呕几下。 顾老夫人急道:“快,月锦,给二大娘子洗个澡,兴许是真的……” 月锦披头散发的,气的直哆嗦,陆凌玥要是起势了,能扒了她的皮,非说二郎给她的孩子买的长命锁,哪来的一股邪风! 二夫人三夫人合力将陆凌玥扯到一边, 二夫人喊道: “月锦,快拿绳子来,先将她绑起来再说,疯人力气大。” 陆凌玥哭嚎着,嗓子喊到沙哑, “你们放开我,贱人,贱人,我是皇商大掌柜,你们敢绑我……” 正闹腾的欢,顾梓霖和老李进来, 月锦可算是见到救星了,“二郎,快过来帮忙,捆不住这个疯婆子。” 陆凌玥停止了挣扎,用希翼的眼神看着他,她天天咒骂的丈夫,此刻穿着体面,翩翩佳公子模样, 陆凌玥像是想到什么,趁着大家没防备呼的一下跑过去,抓着他的衣袍开始拳打脚踢, “顾梓霖,你是不是去见沈氏那个贱人了,平时你只有在重要场合才穿这件素色广陵锦的交领长衣,冒着我皇商大掌柜的名头去见她。” 第324章 我没输 顾宅,宁寿居。 顾梓霖站着不动,任由拳脚打在身上,陆凌玥还真了解他。 自从知道自己即将上任皇商大掌柜,早早的将怡景园的衣裳找出来,月锦洗过烫好,挂在如意居的卧房里。 雅苑学馆聚集了陵州的大小商户,沈逸澜一定会去。 顾梓霖找出最好的衣裳,腰间挂着澜儿送他的小平安扣的玉坠。 经过长时间的摩挲,小玉坠温润更有光泽。 顾老夫人喊道:“二夫人快拉开陆氏,看给二郎打坏了。” 陆凌玥被拉到一边,她也打累了,寻个院子里的石凳坐下。 宁寿居里才总算安静下来,顾老夫人走出屋檐,对着顾梓霖道: “二郎,是不是庄大人放出来了,叫你去跑腿,陆氏的皇商大掌柜还继续当?” 哪听来的? 这时顾心菱边咳嗽边摆手。 陆凌玥身上的臭味,恶心的她咳了好一会才停下, “跟陆氏没关系,是二哥当上了皇商大掌柜,我在小顾宅叔祖母那听来的,” 全家人都不说话,看向顾梓霖,等着他开口。 陆凌玥仿佛也明白过来, “顾梓霖,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内务府想让我回去,你说我疯了没法去,霖郎经常跟着我办事,所以才让你当?” 顾梓霖否认, “没有的事,我送你回去,” 他说着抓起陆凌玥的胳膊,往外走。 陆凌玥吓的抓着门框不放,“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怡景园......霖郎,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庄葫放出来了,陆家在他身上花的都是真金白银,他回来了咱们一定能东山再起。” 顾梓霖退后一步,掰开她抓门的手, “玥儿,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老天爷只是打个盹,他没瞎。” 陆凌玥被推进怡景园的院子,她像一个布偶倒在门里,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骂了, 她闭上双眼,捋捋思绪, 过一阵,这件事淡了,她的霖郎会亲自接她出去, 沈逸澜,我还是赢了,你家的人都去流放,我们陆家可是陵州有名的商贾, 爹爹只是一时气着了,闺房里还有五大车的嫁妆,到时候,顾家还是拿她当祖宗一样供着。 顾梓霖锁上了怡景园的大门,这里曾有他对美好的憧憬。 这个梦风一吹就散了。 是陆凌玥毁了他。 宁寿居里,再度热闹起来, 顾梓霖被妹妹拽到老夫人的院子里,将他按坐在椅子上, “听叔祖母屋里的丫鬟说,二哥哥当上了皇商大掌柜可威风了,提出成立商帮,现在陵州的商户有救了,在雅苑还当着众人的面举荐二嫂当商帮帮主。” 顾老夫人眼睛里放光,拐棍戳地当当响。 他拐拐的走到顾梓霖旁边,“菱儿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梓霖揉揉鼻梁子,真的不想家里人跟着掺和。 “我警告你们,现在的皇商大掌柜,随时可能掉脑袋,庄葫大人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去外面胡咧咧我这小命不保。” 也就是说,咱们家的二郎真的是皇商大掌柜! 顾老夫人和众人点头应承,脸上的笑容活灵活现的。 第325章 皇帝的心思 皇宫,御花园。 天黑透了,小太监提着灯笼前面照路, 花总管扶着皇帝在小径上散步。 “老花你说,这九姑娘要是男儿多好,朕就给她个皇商大掌柜当当。” 花总管不知道皇帝想说什么没接话,上一个皇商大掌柜可是个女的。 只应承了句, “陛下说的是。” 皇帝走着走着突然道: “老花,你说沈家九姑娘将水晶夜明珠挂在铺子里,时刻谨记祖父的教诲,有几分真?” 皇帝又在多疑了,夜明珠的事瞒不住,不如利用一下。 花总管尽量让语速慢下来,稳住心神。 “九姑娘心思玲珑,陛下您知道,听家里的下人说,她最听祖父的话,而且沈家祖宅拿回去的事,并未张扬,依老奴看,有九分真,现在怕是得减两分,大堂上捅破了,她会借着夜明珠的势头大赚一笔。” 花总管是懂皇帝的。 开始说到九分真的时候,皇帝脸色沉下来,后面这句才让他心里舒坦些。 花总管从陵州回来,便向皇帝汇报过了,这都几天了还在念叨这件事, 沈家九姑娘不要太张扬,这边给她记账。 小太监的灯笼将两人引到一处亭子,石桌上摆着小点心,都是小十三爱吃的。 今日内务府送来折子,说起陵州组建商帮的事。 这是件好事,很多地方组建商帮,税银确实比没有商帮的地方要上涨的快。 皇帝就是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很容易结党营私,手底下一群不安分的弟弟,无论被谁利用了都是灭顶之灾,特别是江南富庶的地方,离京城又近,很是让人不放心, 小十三私盐案露出锋芒,要是他愿意,三王爷早进了大狱。 今日祝弘懿被叫进宫里来,打发他先去见母妃,晚点过来聊两句。 玉华宫里,周太妃已经气得脸都白了,坐在暖阁的榻边不看他。 “雅苑的学馆解散了吧!还成立商帮,还要她当什么帮主,你和澜儿是不想活了。” 这也不能怪周太妃多心,私盐案得了赏赐后,她几次请示出宫都被驳回来了。 皇帝这是扣着她做质人,连京城的王府都不让她回,忌惮已经不藏着掖着了, 唯一的破局是娶了芷柔郡主,变成皇帝的人。 “母妃,江南的赋税太重,总要有个出路,陵州也是母妃的家乡,母妃也不想陵州衰落下去。” 周太妃叹气,胳膊肘杵在小桌子上,手掌扶着眼睛,不让儿子看到泪意。 周家的人来求,不是她不想见,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逐渐理解了大哥的难处,一大家子人,总要先自保。 现在想想和沈家断了联系,也算在沈家出事后没受牵连, 如今懿儿私盐案立了奇功,又放了三王爷一马,到处都是绣衣使,更不能和周家联系。 “懿儿打算怎么做?” 祝弘懿跪在地上,拉过母妃的手,缓缓道: “阿娘放心,儿子尽量不让澜儿处在风口浪尖上,阿娘求的不是什么懿儿的理想抱负,只要我们平平安安的。” 第326章 折腾出个活路 母妃的想法,祝弘懿岂会不知, 这也是他的想法,只要皇帝不动他最在乎的两个人,什么都过得去。 周太妃看着儿子,突然道: “懿儿不如就顺了皇帝的意,娶了芷柔郡主,将澜儿纳为淑媛,皇帝的忌惮没了,免得针对澜儿。” 嗯!!这个办法不错, 他就知道,澜儿是阿娘亲生的,他是皇宫里捡来的。 卷入朝堂是早晚的事,树一个皇帝为强敌总归是不妥,就算站对了阵营,皇帝就不忌惮了吗? 周太妃摆摆手,“算了算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吧!雅苑的学馆要关了。” 祝弘懿愁苦的脸上满是笑意,“多谢阿娘。” 他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才起身离开。 他前脚刚走,秦嬷嬷走过来安慰道:“这次老奴急着回来,就是怕小十三头脑一热办了傻事,现在看连太妃也管不了。” “孩子大了,也该放出去了,哀家不能陪他一辈子,”周太妃环顾四周,脸上勉强挤出点笑:“哀家从进宫起便没打算出去,总要让他折腾出个活路来。” 祝弘懿走出玉华宫的步子也轻盈了。 只要母妃不逼着他娶芷柔郡主,一切都来的及。 门口有小太监提灯来接,他跟着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的亭子里掌着几盏灯,大老远就能听到皇帝在斥责一个宦官。 “糊涂......糊涂......” 宦官跪趴在地上,虽看着卑微,脊梁硬的很。 祝弘懿进来才知道,跪在地上的人是段方之, 皇帝指着段方之对他说:“小十三,段方之让堂堂御弟当一个破陵州商帮的帮主......” 祝弘懿给皇帝见礼后,道:“段大人此事欠妥,本王的盐贩子还没抓完,明月坊都有日子没去了,别给我这个闲散王爷搞那么多事情。” 一句话表明了祝弘懿的态度。 这也是他从不上早朝的原因。 段方之还是不死心,道:“回禀陛下,沈家九姑娘是商业奇才,她坐这个位子再合适不过。” 绕了半天还是说到沈逸澜身上,皇帝都怀疑两人是串通好了的。 祝弘懿逛到石桌前,捏了一块点心放嘴里,面上神态自若,心里已将顾梓霖的祖宗十八代骂个遍, “陛下,沈氏毕竟是个女人,以后嫁人生孩子什么的,没心思操心这些,臣弟倒是有个人选。” 皇帝见小十三连着吃了好几块点心,再加上没有帮着沈氏说话,心里舒坦了些。 敢吃皇帝给的东西的没几个了。 “说来听听。” 祝弘懿咬咬牙,道:“我看新任皇商大掌柜就不错,他既提出成立商帮,定有过人之处。” 段方之也是宫里混了这么多年,这里面的弯弯绕门清。 这是十三爷要保九姑娘,这么好的人才不用,确实可惜。 皇帝心中舒坦,脸上也笑盈盈的,小十三知道妥协这才是最重要的。 “新任皇商大掌柜?是哪个?” 段方之依旧跪趴在地上,恭敬道: “回陛下,他叫顾梓霖,是上一任皇商大掌柜的丈夫,外面的事情也一直他在跑,这次接手也算轻车熟路。” 第327章 最好是个草包 皇帝眉头紧蹙, 上一任的管庄太监吃里扒外, 举荐皇商大掌柜是个女的, “朕就说办大事还得是男人,上一任皇商大掌柜就是个女人,陵州城里也小有名气,还是被庄葫算计,顾什么的这个人怎么样?” 祝弘懿咽下嘴里的点心道: “陛下,据臣弟了解,上任皇商大掌柜办事也算卖力,庄葫往外拿银子,她以为都交了内务府没有防备,这才跟着受了牵连,女人在外面跑总是不方便,顾梓霖帮衬的时候多,办事能力还行。” 顾梓霖是块什么料,段方之清楚,帮主不是沈家九姑娘,是王齐也好啊, 他只得顺着十三爷的意思说:“回陛下,成立商帮也是他提出来的,有点本事。” 龙颜大悦,只要举荐的不是沈家的人,是谁都无所谓,最好是个草包,干不好解散, “准奏,老段,下去办吧!” 段方之叩头谢恩,方起身退了出去。 陵州城的商帮正式成立,原来云锦布庄的二楼收拾出来,做了商帮的聚集之地。 雅苑的学馆也搬到这里,大型的提花织布机送到了锦绣成衣铺。 本来地方就挤,只得将会客的桌子椅子都搬出去,放在靠墙的位置。 绣娘们放下手里的绣活,都过来看。 沈逸澜拿着纺好的线开始起头,然后让芳枝坐下来开始操作,几圈下来便出现了花朵的一个边。 绣娘们争相观看, “这可比手绣快的多,之前的织布机也没有这个绣的精致。” 随着一行一行的纹路织出来,开心之余沈逸澜的心思又开始动了。 现在的北街没什么人开铺子,可以多开几家织布坊,日后成了规模来往客商也有个聚集地。 眼下也只能联合小顾宅,绫罗布庄的王齐,先动着, 十一姑娘的婆家柳家的门面过年也到期了,两层临街的门面楼,费用也是高,不如就先在这里盘下门面,这面稳定了,那边也再撤了,有进项柳家也不好说什么。 她这边正盘算着,连翘撅着嘴进来, 在沈逸澜耳边嘀咕了句便出去了。 沈逸澜笑盈盈的跟了出去。 “姑娘猜猜商帮组建是谁的功劳,帮主是谁?” 沈逸澜故意卖个关子,“你家姑娘看的最多的是账,不是易经。” “是顾梓霖,这下顾家的人要疯狂了。” 早猜到了,前两天祝弘懿突然说,“澜儿,咱们回滇南当马帮的帮主去。” 通常任命这么小的官职,走程序三五个月,都是很正常的事,这次这么快定下来,是皇帝担心夜长梦多, 沈逸澜淡淡道: “连翘,知会下阿旺叔,顾宅的利息收了吧,有几个月没收了,提醒他们一下,一年时间将近,凑点本金,不然咱们要收房子了。” 连翘眨眨眼,好一会才明白过来, “原来姑娘是想要顾家的宅子。” 沈逸澜笑着点头, 现在不收,日后顾梓霖真的将商帮做起来了,一万两就是小钱, 银子她沈逸澜有的是,打从写下契约的时候起,便做了这个决定。 第328章 脑回路清奇 陈阿旺的办事效率是很高的, 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去了顾宅。 看了一眼污秽的大门,他转到了后门。 没敲几下,老李打开了门。 往常取利钱,都是在门口不进去,等着银子送出来。 今日门一开,他迈步进去, 老李忙道:“顾家家主主母都不在,二郎也出去了,老夫人......” 还不等门房讲完,陈阿旺道:“找老夫人。” 这个院子他熟得很,也不用老李带路,大踏步的往宁寿居走去。 门口的月锦慌忙往里通报。 陈阿旺在前厅坐了没一会,顾老夫人便由冯妈妈扶着出了内堂。 陈阿旺也不废话,简言道:“老夫人,三个月的利钱三百两,还要和老夫人商讨下年前我们要收了宅子。” 有了想要将沈氏接回来的想法,顾老夫人言语上殷勤多了。 打发人将二夫人和三夫人叫过来,又让冯妈妈将盒子里最后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拿出来。 “陈管家,这一百两先拿着,咱家二郎发了俸禄一定补上。” 咱家咱家的,听着就烦。 陈阿旺道:“现在腾出来,欠的二百两权当送你们腾宅子的费用,能听明白吗,是我去商帮找顾梓霖说去,还是你们说。” 顾老夫人赶紧道:“哎呀!可不能去商帮说,二郎刚上任让人笑话,咱们晚上商量下,尽快给陈管家个答复。” 陈阿旺起身,向门外走去。 他前脚刚出去,后脚二夫人和三夫人就进来了。 顾心菱也从里间出来。 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嘀咕,生怕声音大了,被怡景园那位听到。 二夫人道:“不可能啊,现在咱们二郎入了仕途,不是应该示好吗?” 三夫人翻了一下白眼,“她哪是要收房子,当时宅子刚修好八千两都是高价,现如今破败了最多值六千两,她是脑子进水了要宅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寿居里响起唏嘘声。 顾心菱激动的道:“她是怕二哥哥发达了不要她,所以先将宅子要过去,到时候名正言顺的进了宅子。” 二夫人点头,“对对对,早不收宅子,晚不收宅子,偏偏二郎当上了商帮的帮主,刚过了一天就来收宅子,咱就说巧不巧。” 一屋子人喜气洋洋的,他们顾家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要不是二郎不让她们出去招摇, 早都换上新衣裳出去散散霉气。 月锦心中也是欢喜的,最起码以后不用过苦日子了,就是沈氏要进门有些不愿, 她看着顾老夫人道: “老夫人,给沈氏腾房子,咱们上哪住去呀?” 热乎劲还没过,被她泼了一盆凉水。 顾老夫人眉头不展,叹了口气, “要不,将主母叫回来商量下,咱们不腾房子,万一沈氏去商帮去闹,闹没了二郎的仕途就麻烦了。” 大家伙也跟着犯愁。 顾心菱道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你们说,二嫂会不会是想让二哥求她……” 顾老夫人突然通透了, “一定是,二郎有日子没提找她求复合的事了,她是提醒二郎去求她。” 第329章 新官上任 云锦布庄恢复了往日的人头攒动, 店里没有伙计,顾梓霖从皇商的铺子中各抽调一名伙计,老早的将店里过了水,一进来窗明几净的。 段方之到的时候颇感意外,也不能怪他意外,这个时辰有些铺子刚开, 调过来人中以前沈家的老伙计居多,云锦布庄虽归的皇商,陈设都没变,想起老东家,眼圈红着,很卖力气的收拾。 顾梓霖本就心里有点情殇在,见他们眼圈红,他也跟着抹眼睛,大家各自想着心事,把悲愤都化作力量,很快就打扫干净。 要关门的铺子,还欠着工钱,别的铺子来的伙计也是不招待见的,大家见新任皇商大掌柜捋袖子干的起劲,心理上反而安慰了不少。 之前陆凌玥在的时候,大家伙可没少笑话顾梓霖是吃软饭的,这次调过来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子,没想到跟着他们一起抹眼泪,从心里上又亲近些,他吩咐的事情也都积极去做。 二楼本就是贵宾室,将近一年没进货,绫罗绸缎没剩多少,早已归置到楼下。 段方之上来的时候还没收拾完,过了遍水以后开始摆桌椅,按照雅苑的摆设,门口的位置加了长条凳。 顾梓霖见他进来,赶紧放下袖子正衣冠行大礼, “小的叩见段大人,段大人抬爱,小的定当管好铺子,为陛下分忧。” 段方之本想告诉他是十三王爷举荐的,出宫门的时候十三王爷追上来,拜托隐瞒,这才忍住了没说。 “嗯,说的好,为陛下分忧,安守本分,皇家的活求的是实,在里面藏些个私弊,事发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顾梓霖双手交叠再次行礼, “段大人提点的是,小的必将尽心尽力完成陛下的差事。” 段方之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便去衙门先就路引的事打个招呼。 顾梓霖没想到进来的第一位客人是薛护卫,走的还是窗户。 笔墨纸砚的刚摆好,薛护卫从窗户蹦进来,悄无声息的,要不是他抬头真没听见。 他双手交叠行了礼,“不知十三爷有什么吩咐?” 嗯!还不傻! 薛护卫环视一圈,见地方干净整洁, 还行,是个勤快人, 薛护卫上下打量他,人还算凑合,顶多算半个宋玉,和十三爷没法比。 “最近催催路引的事,等着出广陵锦呢,先走几个大户,有什么事我会来找你,别有事没事找九姑娘,九姑娘的事我们爷管着呢。” “是,听十三爷吩咐。” 送走了薛护卫,顾梓霖研墨开始写帖子,挑着几个大户,写了翌日商帮聚一下,商讨下路引的事情。 写完帖子,他晃悠着下楼,往库房里走一圈,发现库里还不少广陵锦,心中一喜,或许皇商可以跟着走一波。 库房里的布匹也落了厚厚一层土,又带着伙计们继续的清理。 一天下来,顾梓霖连腿都抬不起来了,顾家马车来接他的时候,被老李推着上的车。 还没到家,老李从怀中摸出来个烧饼, “二郎先吃垫垫肚子,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第330章 都是债 顾家的马车停在顾宅后门。 车子还没停稳,里面的门就开了。 月锦早早的等在这里,殷勤的拿下马凳让他下来。 “先去宁寿居,老夫人等着呢,主母也回来了。” 顾梓霖下了马车,往宁寿居走。 路过二房三房的院子,门开着,两位叔叔在门口,也随着进宁寿居。 家里人好久没来这么齐了。 顾梓霖给祖母请安后,又去给母亲请安。 林氏这次来比上次还要黑一些,精神很好,她正拉着女儿,两个人眼圈也红了。 这样的阵势,定是有事发生,他看向母亲, “母亲,出了什么事?” 林氏见一进来问她,心中安慰,在儿子心中她还算靠谱的。 顾心菱嘴快,道:“沈氏要收宅子,年前要咱们搬出去。” 按理说,也用不上三个月了,这个时候打招呼也算正常。 顾梓霖环顾四周,家里少了打扫的佣人,更显得破败些,这样的宅子加四个亏钱的庄子,怎么看也不值一万两, 继续收利钱,等着顾家有了进项直接还钱才是道理。 确实是件大事, 顾梓霖淡淡道: “搬就搬吧,城东最近的一个庄子有点小,也够住,等我赚了银子,咱们换个地方再买。” 一屋子人的脸色都下来了,顾宅里怎么说也是一房一个院子,搬进庄子里,一人能平均上一间屋子就不错了。 这时候恰巧是秋天,一出屋,大黑蚊子能将人吃了。 林氏住的是最远的庄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进城一趟要坐大半天的马车,逛不了多一会,披星戴月的回去,到了庄子都半夜了。 庄子大,种的东西也多,有上门收的,家里的开销也是全靠这个庄子。 去了大多时候也是帮忙,林氏晒黑了不说,手也做粗了。 顾心菱道:“我不要去,二哥哥快想想办法,” 二夫人就等着她先开口,补充道: “二郎啊,按理说收宅子实在不合算,要不问问沈氏,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什么条件都答应,三郎,四姑娘都该嫁娶了,小五还小,住乡下住不惯的。” 一屋子人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顾梓霖。 都是债! 谁让当初是因为他娶了两房媳妇,闹出来的事情。 现在想想,那时候自己在澜儿眼里,定像个大傻子。 “好,我想想办法。” 一屋子人松了口气, 三夫人张罗摆桌,“快吃晚饭吧,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大家像每晚一样,在宁寿居开饭。 老李是有先见之明的,果然出了这件事,他一口东西吃不下。 “二郎快坐下,吃饭了。” 月锦盛了一碗米饭递过去。 顾梓霖淡淡道:“我在布庄里吃过了,你们吃吧。” 月锦略有点失望,他们几乎没什么时间说话,自从顾家二郎从京城回来,忙的不得了,书房的书几乎都搬到如意居,每晚都要看,研究着怎么将关起来的铺子开起来。 顾心菱望着哥哥的背影还是没忍住,道:“二哥哥,沈氏是不是要回来,担心你不要她,才出此下策?” 第331章 商帮第一桩开路引 顾梓霖一个头两个大。 这家人哪来的自信,凭什么人家跳出火坑还要再跳回来。 他铁青着脸大声道: “顾心菱记不记得二哥说的话?” 顾心菱低着头,脸胀到通红,“二哥说以后不准提沈氏要回来的事。” “记住了吗?” 四个字顾梓霖是用吼的。 “嗯......” 顾心菱嗓子眼儿里答应一声。 一家人假装吃饭,谁也不敢搭腔,二郎从未这么大声说过家里人。 顾梓霖吼道:“大点声!” 大家伙吓一哆嗦。顾心菱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还是大声回道:“以后不提沈氏的任何事。” 顾梓霖冷着一张脸,声音软下来,“万事有我,求求你们别再提了。” 他说完,转身出了宁寿居,游魂一样来到了如意居。 屋子里黑漆漆的,他摸黑躺在床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人累过头了反而睡不着。 他望着屋顶摸出袖子里的长命锁,摩挲着,今日晌午休息的时候,发现手上的油泥都粘在上面,有空了要拿去洗洗。 实在没有办法,先将关着的铺子卖掉,在城里租个院子。 翌日,云锦布庄二楼, 小顾宅王氏,绫罗布庄的王齐,锦绣成衣铺沈逸澜,外加几个大一点的织户...... 几人见面格外的热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往外走。 顾梓霖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咱们先将申请路引写了,我交到衙门去,段大人昨日已去衙门打过招呼。” 这几个大商户,每年也开过路引,就是批准的时间慢,相关信息早就有。 各人拿了纸笔,开始在一个大书案前写了起来。 王齐拿着笔望向沈氏,“九姑娘的商队去哪?” 这也不是瞒着的事,沈逸澜淡淡道:“两个地方,一个是往北方走漕运去津海镇,这个周期短,两个月一个来回。” 沈逸澜缓了一会续道:“另一个地方是滇南,我走过一批,运的茶叶药材,这次打算加上广陵锦。” 王齐道:“咱们还是分开,免得都去一个地方影响价格。” 小顾宅也点头同意,犹豫了一下又道: “九姑娘,你看这样行不,咱们抱团走,小顾宅不走那么远,到南旺镇,最大的南北漕船商船云集之地,价格低点也无所谓。” 沈逸澜点头笑道:“那是最好不过了,往北方走,我是第一次还要仰仗叔祖母的人提点。” 王齐跟着道:“算我一个,我再往前走走,去浮阳。” 顾梓霖满面通红,“能带我一个吗?” 他是有私心的,这一趟回来赚了钱奠定地位不说,也是一个尝试。 沈逸澜面上收敛了笑意不说话, 小顾宅王氏硬着头皮道: “腿长在皇商大掌柜自己身上,想去哪还不随便,走漕运有皇家的人跟着,匪患也避着点。” 王齐没说什么,几个织户相当拥护, 赚钱跟着沈家九姑娘走准没错,讨论了一上午,去的就是这两个路线。 沈逸澜心里知道,这次主要是走滇南,路途远也不好走,去津海镇只是幌子,明眼人看得出来,津海镇更划算。 她打算让十一妹妹的婆家柳家走那边。 第332章 段方之的身世 段方之翻看着路引的申请, 去滇南?九姑娘走那么远。 按照从商的角度讲,滇南不是首选,津海镇是个最好的选择,却给了柳家。 顾梓霖躬身道:“沈家半年前走了滇南,贩运的是茶叶和药材,这次加了广陵锦。” 段方之点头,面上平静心中翻江倒海。 滇南的大理是南诏最热闹的地方,因前朝余孽长期盘踞,开国十四年,先皇下令攻打南诏。 不到两年平定滇南全境,他们老段家成了俘虏,外氏庶出的世子段方之,成了宦官。 十九年来,一次没回去过。 他收敛了心神,道: “皇商跟着九姑娘走滇南,她运什么,咱们运什么,津海镇那边派个小队探探路。” 顾梓霖心中欢喜,刚刚见段方之面色凝重心里还在打鼓,还以为管庄大人会不同意。 “是大人,小的这就去办。” 有了事情做人也精神,顾梓霖走路的步子都轻快了,现在不仅有皇商大掌柜的身份,外加商帮帮主还是皇帝封的, 有了这两层身份,谢知县有怨气也得忍着,何况薛护卫来过,走的窗户,差点把他小妾吓到。 开路引这件事,不出事什么都好,出事就是大事,追究起来,他这个县官大老爷要掉脑袋的。 “顾大人,下官这脑袋要靠你们保了.....” 最近经常有人这样称呼顾梓霖为顾大人,听着还是有点别扭。 “谢大人,路引大概多久能下来,段大人催得紧,小的这里不好交差。” 平时这样的事情怎么也要拖上两个月,拖黄了最好,见顾梓霖一副你不说我不走的样子, 谢知县只得道: “七天到半月之间。” 得了确切的消息,顾梓霖再次写了帖子,各家送去。 沈庄,前厅。 书案前,祝弘懿和沈逸澜正在研究滇南的路线, 这次水路陆路都走,有雅苑的亲兵护着,速度能快一点。 两人正说着,薛护卫进来,递上书信。 “爷,皇商大掌柜的信。” 祝弘懿接过,打开大概看了一下,道:“七天至半月,路引能下来。” “太好了。” 沈逸澜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也顾不得什么团扇遮面,笑着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太好了,庄子这边准备的差不多了,连翘备车,咱们去柳家东院。” 她说着往内院走,打算换件衣服就出发。 祝弘懿望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心中喜忧参半。 喜好解释,忧的是,他这么大个活人还在,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能不能先照顾下客人的情绪。 沈逸澜换好衣裳,带着连翘出门,莲花绣鞋刚踏上马凳,想起来不对。 赶紧提着裙摆往前厅小跑,停门口往里喊,“十三叔,澜儿有要事出去下.......” 祝弘懿在听到小跑的响动的时候,便起身,这时已经到了门口。 “澜儿忙你的,阿旺叔不赶我走,不会走的。” 沈逸澜福身行礼,转身往马车处走, 阿旺叔? 哪来的叫法。 千万别让人听见,解释起来麻烦。 第333章 打岔高手 连翘拧着眉头上车,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姑娘,有没有听到十三爷说话怪怪的,他怎么叫......” “你听错了。” 沈逸澜团扇遮面,掀开帘子向外看。 连翘一脑门子问号,还说没看过易经,她这还没说完,就知道她说错了。 沈逸澜就怕两个丫鬟揪着不放,什么事讲究个刨根问底。 赶紧问: “连翘,去柳家东院礼物带了吗?” “哦!”连翘放松了眉心,回道:“带了,按照最好的置办的。” “都有什么?念叨下我听听。” 平时就问到这,今日貌似很有心情的样子。 连翘回道:“玉如意一对,翡翠食器一套,燕窝,人参,鹿茸......姑娘十三爷是不是叫错了......” 沈逸澜没答,突然问:“可知柳文吏这个弟弟什么情况。” “就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柳家主母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地下......您叫十三爷叔,他怎么叫阿旺叔,也是叔......” “停车。” 随着沈逸澜一声喊,马车停下来。 她对连翘说:“将家里的《龙文鞭影》找出来,在内院书房第三书架上,下数三层。” “奴婢知道,姑娘时常讲给十一姑娘听的,这几日她们搬回去了,才收起来的。” 连翘说着下了马车。 沈逸澜松了口气,再追问下去,要撑不住了, 这个十三叔就是麻烦,有事没事的瞎叫什么呀! 很快连翘拿着翻的半旧的书回来。 “姑娘,这本书,您最宝贝了,怎么还借人,现在恐怕买不到了。” “我有临摹本,这本半旧原版的才好送人。” 这本书来的不易,有次女扮男装跟着祖父去国子监,是祭酒萧良正在编撰的,答应完事了送她一本。 没多久便收到了,市面上没见到卖。 连翘看着直心疼。 “姑娘,这么贵重的东西送人......” “我有临摹本一样用的,送礼总要有诚意。” 这是第一次来登柳家的门,当然要丰厚点。 柳父刚送走了族长,族长是来看看他,躺了些日子了,另外告诉他,沈家九姑娘在分家后的第二天,便将大房的柳家兄弟罪证给送过去了。 柳族长当着陈阿旺的面烧掉,大家心才放肚子里。 柳母也感叹,“九姑娘办事地道。” 十岁的柳承业在院子里,拿着竹竿追着小厮打。 这一幕恰巧被往外走的柳族长看到,气得脸色铁青,拂袖而去。 沈家马车赶到的时候,柳母正追着小儿子打。 接了丫鬟的通报停了手,“来人将业哥儿带去后院,” 有护院强行的将小孩子送去后院,柳母赶紧去主屋里换衣裳,叫刚躺下的柳父起身。 “快点起,九姑娘来了,我看她步步为营,想要清哥儿的母亲扶正,这样沈家的十一姑娘就是嫁给柳家嫡长子,这次连族长都站她那边,我要变成妾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谁让你管不好业儿?” “是我不管吗?一大家子惯着当好人,就我一个恶人。” 第334章 猪油蒙了心 柳氏夫妇寻了体面的衣裳换了。 老夫妇互相搀扶着去了前厅。 柳家主母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边走边叹气, “九姑娘财大气粗,送了族长这么大一份厚礼,就是要给清哥儿的阿娘扶正,我算是没活路了。” 柳父赋闲在家本就烦着,不耐烦道: “行了,行了,放到族长的学堂里,你心疼业儿吃苦,现在好了,性子养成了,开始哭天哭地,有什么用。” 因要见客,柳家主母愣是忍着没哭, 沈逸澜前脚刚迈进前厅,便福身行礼,“亲家翁亲家母安好。” 柳父柳母吓一跳,赶紧起身相迎,分家先后的态度,天地之差。 连翘奉上礼单, 本就忍着的柳母激动的直掉泪,就这些东西也能买一库房的广陵锦。 她以前是吃多了猪油蒙了心,早点和沈家往来,也不至于落得这个下场。 沈逸澜接过连翘手里的书递上去。 “听闻小少爷甚是调皮,这本《龙文鞭影》都是小故事适合启蒙,念给小哥儿听,或许能坐住椅子,国子监祭酒亲送的,世面上还没有。” 柳母眼泪疙瘩刷刷往下掉。 想起刚刚看族长的眼神,气得想马上将柳华清的母亲正名, “九姑娘有心了......我正愁着呢......” 连翘笑道:“柳家主母要珍惜,我们姑娘给的可是祭酒的原版。” 柳父上前施礼,“谢九姑娘了。” 沈逸澜淡笑道:“有用处才是好东西,亲家翁和亲家母先试试,能坐稳点了要去柳家学堂,柳家族长可是有名的会管教,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见九姑娘如此的尽力,柳家主母心里的疙瘩也解开了。 聊了会家常,沈逸澜切入正题。 “亲家翁,往北方走广陵锦可愿意去。” 柳父呆住,现在走在街上,街坊邻居都讲他要享福了,可以在家里养生遛鸟, 他只应承的笑笑,将店铺交给一个女娃娃,着实心里不落底。 满身的力气,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一闲下来浑身哪都疼。 听九姑娘这么说,双眼放光,“愿意去,早有这个想法,就是路引不好请。” 连翘在旁边兴奋道:“亲家翁,我家姑娘已将路引的事情办好了,七天后便可出发,沈家走水路的护院借你们,仓库的广陵锦也借你们......” 柳母从椅子上下来,“九姑娘,老身给您赔个礼,还以为您要帮着清哥儿的母亲扶正,没想到是帮我们......” 她说着膝盖一软就要跪下。 这哪行,差着辈呢,连翘赶紧将人扶起来。 柳家翁一揖到地, “九姑娘,你是我们柳家的恩人。” 沈逸澜赶紧上前虚扶, “亲家翁亲家母莫要如此,姑爷是衙门的人,铺子里事情多,菡儿又小,以后仰仗二位的地方多着呢!” 舍了一些身外之物,保着十一妹妹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柳家族长这个人情是欠下了,日后有什么事必定全力相护。 往滇南走,也放心了些。 第335章 惨叫的方姨娘 回沈庄的马车里异常的安静, 连翘像是预感到什么,按照姑娘的性子不可能对柳家这么好。 一个念头闪过,先吓了自己一跳。 像极了沈家祖君要嫁孙女们的时候,使劲的送礼送银子,说软话。 “姑娘是要去滇南?” 连翘突然开口,声音都颤了,吓了沈逸澜一跳。 连翘说的没错,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滇南,恨不得过几日大牛他们出门就跟着去。 想是一回事,办起来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连翘,咱们的户籍都在陵州,不可能迁去滇南,只能行商开路引两面跑,路途遥远一走半年,先将广陵锦走出去下趟再说。” 广陵锦都是低价收的,到滇南也能多赚点,到时候祖父他们也好过的舒坦些。 两人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下来,不远处传来吆喝声,接着是女人的惨叫。 沈逸澜掀起窗帘的一角向外看,正是一家官办织造坊门口,一个女人抱着头,手脚上是上锈的铁链子,身上的粗布衣裳抽烂了, 前面看热闹的行人将路堵死,马车被迫停下来,连翘下车打探情况。 沈逸澜怎么听都觉得耳熟,想想又不可能,沈家的家眷都去了滇南,怎么可能有留下来的,许是听错了。 连翘气喘吁吁的上车来,“姑娘,是二爷家的姨娘,被充为官奴,脸上刺了字奴婢差点没认出来,说是偷了柜上的银钱,。” 沈逸澜突然想起,二叔家的的姨娘放印子钱,出了人命,二叔知道后,将姨娘打个半死,就是这个惨叫法。 “看清楚了?可是二叔家的姨娘?” 连翘点头,“看清了,在老宅二爷差点打死她。就是叫的这么惨。” 沈逸澜想下车,被连翘拦住,“姑娘,你要干什么,沈家就是被这个害人精害的,还要救她。” 外面的惨叫声又重了几分。 沈逸澜还是下了车, “不行,她怎么没去流放,必须搞清楚。” 护院拨开人群,护着沈逸澜和连翘来到了织造坊门口, 连翘上前对着挥鞭子人道: “这位官爷,可否停下手,我家九姑娘愿意赔偿官爷的损失。” 挥鞭子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满减的横肉,转身对着沈逸澜上下的打量, “柜上的银子少了一百二十两。” 地上的女人最先见到连翘,也看见了沈逸澜,沙哑的吼道:“九姑娘救我,我拿的是二十两一百两是他加上去的。” 连翘气的直翻白眼,偷东西还有理了,打的就是轻。 “连翘拿银子,一百五十两。” 挥鞭子的是屠三,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主,双手抱拳,“谢九姑娘赏。” 明目张胆的要钱,在这些官奴身上不算什么新鲜事。 “可否让我跟她说几句话。” 屠三接过连翘手里银子掂了掂,“九姑娘请便。” 说完,坐在门口的躺椅上歇息。 屠三走远了,地上的女人才敢抬头看, 沈逸澜问: “你可是方姨娘。” 地上的女人哭得要断气,“九姑娘你可来了,再不来方姨娘要被打死在这织造坊。” 第336章 八姐姐的婆家 “连翘去车里拿些吃的来。” 沈逸澜将方姨娘扶着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今日若不被打的急了,跑出铺子,被打死了都不知道。 方姨娘手背上都是血色鞭痕,抓着连翘手里的点心,双手往嘴里塞, 连翘又拿了水囊,举着喂了她点水。 满身的伤痕又饿成这样,看样子罪也没少遭。 沈逸澜见她吃的差不多了,开口道:“方姨娘怎么没去滇南,还有其他人没去滇南的吗?” 方姨娘只顾着吃也不看她,嘴里呜噜呜噜的,“我也不知道,” 她将嘴里的东西全咽下去了,才道:“九姑娘帮我找找女儿,你八姐姐不知道在哪受苦呢?你能帮十一妹妹争口袋,也救救你八姐姐吧,都是二爷庶出的女儿。” 沈逸澜出嫁的时候,是各房的姐妹一起出去的,方姨娘的女儿沈家八姑娘真的不知道在不在场, 在祖父交代的事情中,没有八姐姐这个人,她还觉得奇怪,八姐姐没嫁人,又不在出嫁的人中,人到底哪去了? “方姨娘怎会做了官奴,不是去滇南流放吗?” 方姨娘眼神躲闪,道:“去滇南有什么好,还不是死在半路上,这里做官奴还能捡条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逸澜知道也问不出什么,道: “八姐姐在哪?我去找她。” 方姨娘四下看看,暗自比划个三,小声道:“她婆家姓姚,” 沈逸澜回想着祖父留下的记录,沈家的八姑娘沈逸茜没有嫁给姓姚的。 “方姨娘,沈家的姑爷里没有姓姚的?” 方姨娘本就长的清瘦,又当了官奴,辗转好几个地方,瘦得剩一把骨头,看上去尖嘴猴腮的。 连说的话也尖酸刻薄的, “别提你爷爷了,他就是偏心,给你们找的都是有钱有铺子的商人,给她找个穷秀才,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是我们茜茜自己找的婆家,比祖君给找的好上一万倍。” 沈逸澜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方姨母给个住址,我想办法让你们母女见上一面。” 方姨妈眼泪下来了,“我也不知道她住哪,九姑娘一定要帮我将她找到。” 她带血痕的手,始终是比划着一个三的样子, 沈逸澜恍然大悟,无声的说了句:“三王爷?” 方姨娘松了口气,点点头,这时屠三也歇息够了,拽着她后衣领子拽进铺子里。 织造坊的门开着,方姨娘一直被拖着到后院,没了踪影。 开国以来,对官奴管理严格,赎身并非易事, 沈逸澜有了不好的预感,三王爷身边只有一个姚家, 换句话说,方姨娘早就和三王爷的人勾搭在一起,庄葫和陆凌玥就是马前卒,陷害沈家后面的人很可能是三王爷,之前沈家的二爷不是和二皇子有勾连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越往后面想,沈逸澜越害怕,仿佛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将她困在其中。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除了銮铃声再无其他。 一进院子,祝弘懿便发现不对劲,送个礼而已,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他将人拉着进了前厅,若是在往常沈逸澜定不会如此。 不说话,也不动,任由十三叔牵着手,坐在前厅的围椅里。 第337章 皇帝的忌惮 “凡事有我,不要都自己扛着。” 祝弘懿拉了椅子坐在沈逸澜对面,过去半个时辰了还是一句话不说。 连翘立在旁边抽着鼻子道: “是呀!姑娘,您说句话,叫了这么久的十三叔也算亲戚了,凡事互相有个帮衬。” 刚进来的时候,连翘将街上遇到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下。 沈逸澜对方姨娘无声说的那三个字她是不知道的。 自己姑娘很少有这种情况,不哭不闹的也不说话,将每遇大事有静气展现的淋漓尽致。 沈逸澜缓缓的看向连翘,声音中带着疲惫, “连翘,你去门口守着,我和十三叔有话说。” 连翘抬袖子抹了一把脸,答应着出了前厅。 祝弘懿拉着她的手始终没有分开,这会沈逸澜仿佛活过来了,人也有了意识,抽出手来,道: “谁和你们皇家沾边,谁就要倒八辈子霉,十三叔以后还是不要来了。” 话风转的有点快,祝弘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澜儿是说方姨娘……” 沈逸澜长出了一口气,看他的眼神黯淡下来, “十三叔,方姨娘没被流放,背后有人帮她,这个人是三王爷,八姐姐沈逸茜嫁给姚家的人。” 话不用多说,祝弘懿的脸上不自在起来,当时查到陆凌玥的时候便预感到,三哥可能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他心里清楚,先皇在世时,皇子们还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陷害一个大商贾, 大家都是投其所好,知道父皇要除了沈家,使出一点看不出来的小心思,让父皇顺理成章的完成心愿。 之所以没等是祝弘懿查清楚便下令流放,完全是给新皇清除障碍,沈家不倒先皇闭不上眼。 祝弘懿还要拉凝霜的皓腕,被沈逸澜躲开。 “我们祝家对不起沈家,翻案的事我一直都在找机会。” “有什么用?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被人利用,皇帝还不是利用这件事再铲除一个皇子,为沈家翻案......” 沈逸澜讲话从没如此消极,冷哼续道: “先不说皇帝允不允许沈家重返江南,为沈家翻案然后呢,再找个错处铲除剩下的皇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十三爷。” 祝弘懿无话可说,面对强大的皇权,所有的人都是蝼蚁。 “案是一定要翻的,咱们可以不回江南,离这里远远的,将母妃接上,在滇南也一样。” “你说的轻松,”沈逸澜声音突兀的变大,眼圈跟着红了,“沈家欠你们什么了,要受到这样的待遇,滇南常年瘴气,周遭恶劣,都是在江南娇生惯养的,怎么受得了,院子里跟着沈家死心塌地的这些人受颠沛流离之苦,只能无休止的在往滇南的路上行走,留在滇南他们就是流民,官府要抓,皇帝更要抓,担心他们造反......” 连翘跑进来,捂住她的嘴, “麻烦十三王爷先行回避,姑娘口不择言,望王爷恕罪。” 良久, “好好照顾九姑娘,” 祝弘懿淡淡道,他站起身来,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 那双明眸像一对泉眼,止不住的往下流水,路过连翘的手,掉在衣襟上。 第338章 撒网找寻沈逸茜 祝弘懿前脚刚出前厅, 身后便响起沈逸澜的哭声, 他真的想返回去,抱着柔弱的双肩,让澜儿放下肩上的重担,所有的事情让他祝弘懿来扛,她只做喜欢的生意,开满街的铺子。 他宁可自己不是皇子,是一个可以和她手拉着手面对困难的人。 祝弘懿铁青着脸上了马车,出了庄子,将薛护卫叫到车里。 “织造坊有个挨打的方姨娘是沈家二爷的妾室,去查一查为什么没被流放,还有她女儿沈家八姑娘沈逸茜嫁给了姓姚的,查查是姚家哪个郎君娶了妾室。” 面上一点没有沈家八姑娘的消息,多半是做个妾室,写一份娶妾婚书,轿子抬进后门完事,不会有太大的响动。 薛护卫领命下去,这件事要他亲自去办,事情定是没那么简单。 沈庄前厅,沈逸澜哭了一会,压抑的情绪发泄了不少, “连翘,准备洗漱,去商帮。” 连翘红着眼睛哽咽道:“很晚了,姑娘要不要明天再去。” “现在,关城门前回来。” 沈逸澜当先站起,往内院走,换件衣裳洗把脸,就出发,心中有事耽搁片刻都受不了。 很快主仆洗漱完毕,将眼睛处多补了些粉,遮一遮红肿。 沈家的马车再次行在马路上的时候,沈逸澜收起了完全不同的情绪,神情内敛静气十足。 顾梓霖正在云锦布庄的后院,张罗着伙计将广陵锦清理出来,路引一下来就装车。 正忙的汗流浃背,前厅的伙计来报,沈家九姑娘来了,去了二楼。 顾梓霖抬头,恰巧沈逸澜往下看,一身玉色罗裙立在敞开的雕花窗棂之前,楚楚动人。 他的脸上除了汗就是灰,赶紧命人打水洗脸。 洗的比较仓促,黑水顺着脖子淌下来也顾不上,一步两个台阶的上了楼。 在门口双手交叠先行施礼,“九姑娘安好,” 沈逸澜还礼,“顾大掌柜安好。” 顾梓霖非常局促,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随口喊了句:“上茶......” 发现茶已经在桌子上了。 “快坐吧,九姑娘有什么事吗?” 顾梓霖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叫九姑娘最好, 沈逸澜有想让连翘出去的想法,这丫头就算打死顾梓霖也不会出去。 都是身边的人瞒也瞒不住,她缓缓坐在书案前的椅子上,斟酌了下道: “顾大掌柜能否帮我个忙?” “能帮,你说。” 顾梓霖爽快的答应,这可是平生第一次,他的澜儿第一次有事情求他。 沈逸澜续道:“大掌柜和姚家的人走的近,能否帮我打听个人,是沈家的八姑娘沈逸茜,她母亲是方姨娘,听说嫁入姚家。” 原来是找失散的姐姐,他知道姚承福的人品,忍不住道: “沈家的姑娘都知书达理,怎么会嫁给姚承福那个无赖,可能是姚家的其他人,我晚上就去问问情况。” 见他如此急切,沈逸澜有点担心。 “此事不宜声张,沈家遭流放……” “你放心,”顾梓霖笑的腼腆,“我不会像以前那么冲动像个傻子。” 第339章 姚家别苑找人 从云锦布庄出来,连翘抱怨了一路。 “姑娘以后还是避着点顾家二郎,你看把他高兴的,脸都没洗净便过来见您,全程露出他白森森的牙。” 沈逸澜觉得小题大做, “可能他觉得对不起咱们,有事情求到他,自然高兴。” 连翘就奇怪了,沈家九姑娘再难的事情解决起来游刃有余,明晃晃的求复合看不出来。 还有十三爷,眼睛都要黏在九姑娘身上了,一点没感觉。 还好,两个都不是姑娘的良配。 “姑娘,要是八姑娘真的给姚承福那个无赖做了妾怎么办?” 沈逸澜面色凝重起来,如若真是这样,方姨娘母女比陆凌玥更可恨。 “祖父在留意之项里,并未提及八姐姐,十一妹妹这边说了很多要招抚的话。” 就像方姨娘说的,八姐姐是自己找的婆家,祖父并未认可。 如若是这样,除了对翻案有利的事,其他遵从祖父的意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家马车在关城门前出了城。 祝弘懿的脸青了白白了青,听到暗卫的回报,气得就差掐人中了。 不用猜也知道去求那个怂货顾梓霖,去姚家别院打探消息, 他官再大,也就是个皇商大掌柜,比他这个王爷还厉害不成,有事求外人也不求他。 祝弘懿气的要死,另一个人惬意的很,顾梓霖精神抖擞的来了姚家别院。 姚承福过的日子,是顾梓霖见过最奢侈的过法,庄葫就够奢侈了,和他相比相去万里。 前厅有沈庄的前厅四个大,窗子用黑布蒙起来,和客舍的连廊也都用黑布遮挡,歌舞伎跳的妖娆,琴音绕梁,从昨晚奢靡到现在了。 姚承福招手叫他过去,平日里叫了他不知道多少次了,总是忙成狗。 顾梓霖坐在大方桌的主位左手边。 下面的人也是有眼色的,纷纷上前敬酒,安排了身娇腰软的女子坐在他旁边。 平日里目不斜视的顾梓霖往女子脸上打量,柔声道:“叫什么名字?” 女子穿着轻薄,捏着嗓子,团扇遮面,表现出害羞的模样,“小女子花娇,人比花娇的花娇。” 花娇? 花椒吧! 一股子熏人的香料味。 顾梓霖暗骂,穿这么薄举什么团扇,恶心,看模样和沈家姐妹相差甚远,道: “换一个。” 哎呦喂!姚承福眼睛发亮,二弟开窍了,知道要女人了。 “来来来,将婉音叫来,二弟不喜欢这个类型。” 身边的女子使劲的剜了他一眼,扭着水蛇腰去了别的客人处。 被叫进来的婉音清冷,见了顾梓霖这样的青年才俊,只淡淡的瞄了一眼,便坐下来也不言语。 “请问姑娘可有别的名字?” 顾梓霖温文尔雅,目光清澈,和别的男人完全不同,婉音好好跟他搭话,“小女子冯玉檀。” 声音玲珑剔透,甚是好听,配的上婉音之名。 得了答案,他开始继续往屋里的女子脸上瞄,很明显对婉音不满意。 姚承福很是好奇,连沈家九姑娘都要和离,二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第340章 顾梓霖选妃 顾梓霖环顾四周, 众多的女子中, 弹琴的,跳舞的,喝花酒的,谈心的, 他在姚家别苑看尽奢靡百态。 沈家家法很严,各个知书达理,和婉音的性子有点像,八姑娘不可能在其中, 见二弟的视线在女人堆里流转却无半点停留,姚承福问道:“全陵州城,我这的美女算是最全的,二弟可有满意的。” 顾梓霖摇头,拿起手边的酒盏一饮而尽,这些庸脂俗粉哪里能和观音像上的人比。 姚承福极度受挫,这里聚集的美姬可比明月坊的还标致,细想想也对,有沈家九姑娘比着,天仙也入不了眼。 “二弟,就没有入眼的。” 顾梓霖面上一红, “就没有矜持一点的。” 姚承福拍着他肩膀大笑,周围的人也都跟着起哄。 “二弟,你是素太久了,找个最放的开的你试试。” 周围人又是一阵哄笑,“怕是不成吧!” 顾梓霖一再坚持,也没拧过姚承福,连推带搡的将他往客舍推, 过了连廊,姚承福突然道: “有个矜持有味的,将妙韵叫来,文能吟诗作对,舞能跳十八摸。这个准和二弟胃口。” 簇拥着过来的纨绔公子哥,又是一阵哄笑, 顾梓霖头一次享受众星捧月的对待,虽满足了虚荣心,总觉得不是自己想要的。 从小到大家里的事一般都是祖母说了算,和陵州的公子哥交往,交往就要使银子,顾家又是时紧时松的,他在公子哥里并不受待见,这些是他借钱时便体会到了, 后来和陆凌玥成亲,跟在皇商大掌柜后面,笑话他软饭硬吃。 他打量这些起哄的公子哥,竟然有最初笑话他的人。 一群酒肉朋友,连名字都没记住,这么多年连一个知心的都没有。 自从遇到姚承福,意外的救了他,福从天降,开始走了狗屎运。 说也奇怪,他最不待见只有姚承福,越不搭理他越上脸,整的顾梓霖都恍惚了,真正的朋友是什么样的?至今没搞清楚。 大家将他推搡着到了客舍,姚承福当着大家的面,自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小陶瓷瓶子。 又是一阵起哄声,显然公子哥们都知道瓶子里装的东西。 姚承福将小瓶子塞在他手里:“一会先给妙韵吃上,你要是觉得自己扛不住,也可以吃点。” 顾梓霖算是明白大家为什么笑话他,大红着一张脸往外推。 “兄弟不用这个。” 门外的兄弟起哄,“娶两房媳妇了,怎么还跟个雏似的,脸红什么呀!” 顾梓霖又觉得面子上下不去,夺过小瓷瓶塞在怀里。 门外一个娇羞的姑娘低着头,团扇遮面,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妈妈推了进来, 老妈妈一说话脸上直掉渣。 “顾大人,您收着点,人可娇嫩着呢!” 姚承福撵鸡一样将屋里的人都轰出去,最后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估摸着人走远了,顾梓霖坐在椅子上休息一会,将手里的瓷瓶放到案几上。 妙韵安静的坐在床沿,团扇上方露出一双杏眼, 捏着嗓子道: “顾大人喜欢什么样的?” 第341章 顾梓霖的艳遇 顾梓霖起身捏着纱灯走到床边, 妙韵很善解人意的拿下团扇,柔媚的翘起嘴角。 顾梓霖的视线在她脸上扫来扫去,喝了点酒的缘故,眼前模模糊糊的。 看了一会也没看出什么来,叹了口气坐在原来的椅子上。 “你睡床,我在暖阁上凑合一晚,明天不准说出去,拿你该拿的银子。” 他还要待说什么,便听见门口窸窸窣窣的,一会传进来低低的说话声, “顾大人喜欢安静类型的,连点声音都没有。” 顾梓霖两步走到门前,呼的一下拉开门,姚承福和几个公子哥缩缩着听墙角。 刚刚对姚承福的一丁点好感荡然无存。 姚承福肥头大耳的往里瞧,“二弟,这半天了,咋还没脱衣服呢,不用不好意思,哥给你的吃完,边脱边跳十八摸老来劲了。” 顾梓霖面无表情,拨开众人就要往外走, “别走啊!闹着玩呢......” “噗通!” 床边的妙韵跑过来跪在地上,拽着她的袍袖掉眼泪,“顾大人,没伺候好你,奴是要挨鞭子的。” 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可怜,嘤嘤嘤的哭声,更显得娇滴滴的。 姚承福转身,对着一群公子哥大声道: “滚滚滚,我二弟害羞,都滚远点。” 说完将顾梓霖再次的推进屋里,陪着笑脸献媚道:“二弟,明早就不叫你用膳了,估计你们两个都起不来。” 姚承福也不磨叽,随手关上门落了锁,带着公子哥们扬长而去。 顾梓霖拽下来被玉手抓着的袍服,缓步走到暖阁前躺下,今日忙呼了一整天,晚上还喝了点酒,再加上这么一折腾,早乏了。 “妙韵姑娘睡床吧,明早我会跟姚大郎说,你伺候的很好,我很满意。” 跪在地上的妙韵,缓缓起身,磨蹭着坐回床沿,和衣躺在床上。 顾梓霖身上酸疼的厉害,一下子睡不着,问:“妙韵可有别的名字?” 床上的人答非所问:“一个歌舞伎要什么名字。” 也是,这些歌舞伎从小被卖到府里,每天只学些取悦男人的东西,名字也是艺名。 顾梓霖侧身看向床上,“姑娘可认识一个叫沈逸茜的女人,或许她不叫这个真名,名字中有茜这个字也行。” 床上的女人心中暗惊,双手紧紧的抓住被子。 “顾大人找她何事?” 顾梓霖迟疑了下,不可能说沈家九姑娘找她,只能说方姨娘了。 “有位姓方的夫人让我帮着打听,说是进了姚府。” 床上的女人呼的一下掀开被子蹦下床,眼睛里是激动更多的是惶恐。 “可是方姨娘?” 顾梓霖一激灵从小榻上坐起来。 “姑娘可知道沈逸茜在哪?” 眼前的女人蹲在地上呜呜呜的哭起来,“我阿娘她没死。” 顾梓霖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就是......沈逸茜......” 蹲在地上的女人还是一个劲的哭,问什么也不答。 急得顾梓霖团团转,“你可别哭了,一会那些好事的,又进来看热闹。” 妙韵止住了哭声,哽咽道:“我就是沈逸茜,沈家的八姑娘。” 第342章 沈逸茜的绝望 顾梓霖揉揉眼睛,盯着沈逸茜看。 是有点像沈家人,又不太像。 “你骗不了我,沈家的姑娘个个家教森严,绝不会谁都陪,更不会学什么十八摸。” 沈逸茜跪在地上,抽泣着道: “我真的是沈逸茜,父亲是沈家二爷沈遂,阿娘是方姨娘,” 连沈遂东西名字都能说出来,他都不知道,看来是真的。 顾梓霖问:“你不是嫁进姚家做妾吗?怎么还成歌舞伎了。” 说起嫁人后的经历,沈逸茜哭的更伤心了。 顾梓霖将她扶起,坐在小榻上,又倒了一碗水过来,递给她。 沈逸茜哭了一会,情绪算稳定了点,喝干了碗里的水。 抽泣道: “祖父将我的亲事订了一个秀才,我自是不愿,阿娘也不愿,便悄悄找了外面的人帮忙介绍个人家, 这件事被内务府富左公公知道了,便对母亲说,可以去姚家做个妾室,是三王妃的娘家侄子,我这样庶出的身份也只能做个妾, 出门子的事本是祖父做主,可不能跟皇家沾边,这件事告诉他老人家,就算将茜儿打死也不会同意, 母亲趁着家里的几位姑娘都嫁人,没人注意到这边,便提前将一乘花轿抬进姚家别院, 进来才知道姚家根本就不是娶什么妾室,而是给雅韵坊找歌舞伎。 娶妾文书是没办法签了,只能是见到姚家大郎,说明事情的原委,看看能否送我回沈家。” 沈逸茜面上是极度痛苦的表情,仿佛回忆起这段经历,让人再体会一下绝望的感觉。 眼神由悲伤,慢慢变成恨意,她抽了下鼻子道: “没多久,沈家便被抄家流放,我更不敢说出身份,当初进来是以歌姬的名义,就是姚家别院的奴仆, 这里连续几天窗子蒙上黑布,通宵的宴会每个月都有一次,每次都要四五天, 陪不好客人就要挨鞭子,有一次我差点被打死,便想起阿娘教过去我的小曲,阿娘出嫁前在教坊司的时候唱过的小曲-十八摸。 姚承福非常的喜欢,便一直留我到现在。” 顾梓霖听着头疼,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嫌贫爱富最后将女儿送进火坑。 “九姑娘被赦免的事早传来了,你怎么没去投靠。” 沈逸茜冷笑: “自古以来就是嫡庶有别,嫡出的儿子女儿,都在老宅前厅学生意,我们这些庶出的连院子都不敢出, 先皇刚驾崩那会,盼着能大赦天下,没想到只赦免了九姑娘一人 我沈逸茜出了这个门,隐瞒实情,罪加一等,只有两条路,刺字流放或者充为官奴, 本想遇到个如意郎君,做个妾,有了娶妾婚书,也就不用提心吊胆的,姚承福的朋友没一个好东西,他们除了折磨我,就是让我唱污言秽语的小调。” 说到后来,沈逸茜反而不哭了,小小年纪就尝遍世态炎凉,红尘如万丈深渊,让人绝望。 她缓缓抬头,泪眼望着顾梓霖,这个没有碰过他的男人,才是正人君子。 “顾大人,你娶我做妾吧,茜儿只要个婚书就行,我去找阿娘。” 第343章 彻夜难眠 “娶妾是万万使不得,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顾梓霖睡意全无, 从姚家别院弄出个人去风险太大, 万一被发现了可不是闹的,以沈逸茜现在的身份,收留她就是窝藏罪妇。 思前想后,也没想出个好办法来,安慰道: “八姑娘别急,你先在这住着,我跟姚承福先要下你,这件事要从长计议。” 沈逸茜面露失望,“我阿娘怎么样了,沈家的人不是都流放滇南了吗?” 顾梓霖叹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是人托人的事,等我消息吧。” 这会门锁着,也没法出去,隐隐的弦乐声还没有停止。 “你去床上睡,这几日吃好喝好,等我消息便是。” 事情也只能这样,沈逸茜下了小榻,重新躺在床上, 顾梓霖重新躺下,怎么也睡不着,想破脑壳了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 困得实在睁不开眼了,才稀里糊涂的睡过去。 雅苑书房里,祝弘懿听着薛护卫的回报,闭着眼睛揉眉心, “爷,当时八姑娘出去时是雇的轿子,从后门抬进姚家别院,说是去姚家做妾,轿夫说抬进去的姑娘不少,都说是去做妾。” 姚承福过的相当奢靡,开始在京城,姚家的人担心他在天子脚下被御史诟病,便跑到陵州建了别院。 “别院里可有消息?” 薛护卫续道:“别院里换的最勤的是歌舞伎,用来陪客人,稍有差池便被发卖出去,用的都是艺名,查到真实身份还要些时日。” 祝弘懿睁开双眼,两道道寒芒闪过,三哥他可以放过,姚承福姓姚不姓祝。 “方姨娘那边怎么回事?” “当时流放的时候,有内务府的人通融,偷偷的走的刺字为官奴的程序,因只一人,执行的人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另外,方姨娘进沈家之前是教坊司的歌舞伎。” 能请动内务府的人,只有沈家二爷沈遂,内务府什么地方,都是吃人不吐骨头,不可能因为一个妾室的要求,去求一个什么刺字流放。 这件事有两种可能, 一是,方姨娘单方面和内务府有勾结,投靠了三王爷,出卖沈家。 二是,沈家二爷让她留下来做事情。 祝弘懿道:“接着查,看看还能挖出什么来?” 薛护卫应承了句准备下去,站在那没走,犹豫着要不要说。 “还有事?” “额......顾梓霖去了别院,别院这几天连着宴饮,昨晚他没出来。” “找人盯着他。” 薛护卫应承着赶紧下去,多待片刻都要被烧死,十三爷身上的怒气又在熊熊燃烧。 外面天已经大亮,祝弘懿简单的洗漱,开城门后直接去沈庄。 今晚没睡好岂止他一个,沈逸澜天蒙蒙亮了才眯了一会,起来的时候咳了几声。 吓的半夏赶紧让小厨房煮了梨水,早上的菜式也加了莲藕汤。 这边刚洗漱完成,连翘来报,十三爷来了。 沈逸澜琢磨着要不要见他,连翘补充道:“是方姨娘的事情有眉目了,看样子一晚上没睡,” 也不知道硬气给谁看,沈逸澜暗自思量,跟十三叔说点软话的事,昨日有些急,也许不应该找顾梓霖。 第344章 想到一处 沈庄,前厅, 祝弘懿见婀娜的身影进来,从官帽椅上起身。 双方都是一脸的疲态。 知道两人有重要的事情要谈,连翘命人将早膳摆在暖阁。 自己守在门口,让其他人都下去。 沈逸澜看着眼前的汤,哪里吃的下,眼巴巴的等着十三叔开口。 白色的陶瓷勺里是碎了的藕丁,被递到发白的唇边。 大有不吃下去,她什么也听不到的架势。 “我自己来,你也吃。” 白皙的手接过勺子,几口吃光了一碗,又吃了两块点心,才停下来。 沈逸澜抬头,看着祝弘懿喝汤,优雅矜持,疲惫的双眼有几条红血丝, 见他吃的差不多了,问道: “现在能说了吗?” 祝弘懿放下筷子,将薛护卫查到的简要的说了一遍。 “如果没被卖出去,人应该还在姚家别院。” 沈逸澜听完,双臂杵在小桌子上,双手捂着脸使劲的揉搓几下,精神精神。 缓缓道: “十三叔,谢谢你,昨日是我态度不好......” 祝弘懿想握住她的手,又怕她躲开,缓缓回道: “澜儿,方姨娘的事交给我,你好好休息,暂时方姨娘还要留着织造坊,找到幕后的人后,再想办法将她要到雅苑,也能少受些苦。” 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沈逸澜收起情绪,道: “祖父没有提半句八姐姐的事,应该是知道点苗头,怕她们兴风作浪才给八姐姐找了一个秀才的婆家,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还是让她留在织造坊,或许急了咬出上面的人,也不一定,顺藤摸瓜找到为沈家翻案的证据。” 事情有了眉目心也定下来。 沈逸澜困的睁不开眼,祝弘懿起身,悄悄的到了门口,让连翘叫人将吃食撤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拿下小桌子,乖顺的退到暖阁门口,看着连翘将沈逸澜扶着躺好,半夏从柜子里拿了被子出来盖好。 两个丫鬟陪了一会,九姑娘睡熟了,两人才出来放下帘子,守在暖阁门口。 连翘看着他比九姑娘还憔悴的脸,道: “十三爷还是去客舍休息下。” “不用,我在前厅这边待会。” 祝弘懿话不多说,轻手轻脚的走到主位紫檀木榻处,拿下小桌子,又拿了椅背上的披风,自顾自的躺在上面, 连翘心里叹气,半夏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很是不解。 小厮跑进来回话,连翘赶紧迎上去,拦在门口,“姑娘睡了,什么事?” “是顾大掌柜来了,说是有重要的事情回九姑娘......” 小厮话没说完,祝弘懿一骨碌起身,几步走到门口,“叫到客舍来。” 半夏只觉得眼前一花,前厅里就剩她自己守门, 她也通透了,十三爷是在等人。 客舍里,祝弘懿拽着顾梓霖的袍服前襟就要揍他。 连翘赶紧上前拦下,“十三爷息怒,是九姑娘找的顾大掌柜帮忙。” 祝弘懿脑门的青筋突突的跳,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他, “最好你说的有用,不然老子的拳头可不长眼。” 第345章 意料中事 祝弘懿放开了手,连翘将他拉到一边, 顾梓霖将衣裳拽平,嘴里嘟囔着,“这事要跟九姑娘说……” 话没说完祝弘懿到了跟前,两人身高差了半个头,顾梓霖略矮,脖子梗的直直的。 祝弘懿视线放低看着他, “你不说我也知道,沈逸茜在姚家别院,明日我便将别院围了,挨着个的查,你说会不会查到。” 顾梓霖本来气势就在下风,现在又被十三爷拿捏,只得败下阵来, “咱们可以合作。” “用不着,我祝弘懿能办。” 两人这边杠上了,连翘看着着急:“现在姑娘的事比天大,把事情办圆满了为上,十三爷莫要拿气势压人。” 顾梓霖小脖子扬的更高了,连翘站在他这边, 祝弘懿挤出点笑,“行,听连翘的。” 连翘将两人安置在远一点的椅子上, “顾大掌柜,现在九姑娘的事十三爷可以做主,你说吧。” 顾梓霖极不情愿,盼星星盼月亮的,好容易能帮着办点事,还不让他见到本人, 语气中带着怨气, “沈逸茜找到了,做了歌舞伎,她没有姚家的娶妾书,隐瞒了身份,不敢出姚家别院,她让我帮着联系方姨娘。” 意料中事,连翘和祝弘懿也没觉得多惊讶,没想到这么快找到。 “现在怎么办?” 连翘说着看向祝弘懿, 顾梓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同样看着他。 祝弘懿沉吟半晌,道:“顾梓霖先稳住沈逸茜,就说正在找方姨娘……方姨娘这边,连翘出面就说姚家没纳妾,看她下一步找谁?” 听这话的意思,已经知道方姨娘的下落,顾梓霖突然道:“我要知道怎么回事,说话的时候不容易出纰漏。” 祝弘懿站起身来两步到了他近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敢!!!” 连翘忙跑过去,万一打起来,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怎么帮九姑娘办事, 她拽过祝弘懿,将他按在椅子上, “十三爷,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顾大掌柜说的有道理,万一说不好要坏大事的。” “连翘说的对。” 顾梓霖又得意了,连翘是个好样的,不偏袒任何人。 祝弘懿只得点头,看向窗外不理他, 连翘望天,两个人小孩子一样。 “方姨娘没有被流放,刺字做了官奴,在织造坊里被打个半死被我们撞见,这才知道八姑娘嫁入姚家,九姑娘是想找翻案的证据。” 顾梓霖面色凝重下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连翘是说,致使沈家流放的,不止陆凌玥和庄葫,还有其他人……” 话没说完人已经想明白了, 这么大的沈家,不可能被一个陆凌玥扳倒,充其量是个马前卒, 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顾梓霖心中有了计较,他淡淡道: “我会稳住沈逸茜,其他的听十三爷指挥,她现在没有什么人可信任,应该会好办些。” 祝弘懿也收起了刚刚的不屑, “行,有什么动向本王会让薛护卫告知顾大掌柜,麻烦顾大掌柜不要轻举妄动坏了计划。” 第346章 乐极了就要生悲 “屠爷,您受累,我家九姑娘叫奴婢来看看方姨娘,” 连翘再一次来到织造坊,一进门直接找到屠三,封银一百两, 上次得了实惠,屠三便知道这是条生财之路,掂着一百两面露喜色,和沈家办事就是爽快,不用开口,自觉奉上。 “后院洗衣房。” 连翘提着食盒,一路往里走,边走边打听,进了一个杂役进出的小院, 地上满是大木盆,里面是浆洗的衣裳,院子里连个人影都没有,开着的房门里传来说话声, 方姨娘尖锐的声音响起, “你们两个将我的那份衣裳都洗了,方姨娘我出去,将你们带出去享福,那可是姚家,陵州城谁不知道姚家别院,出恭的恭桶都是镶金边的,我女儿长的标致,会吟诗作对,会唱小曲,在姚家受宠着呢,” 两个罪妇脸上半信半疑,这么大后台,至于被打成这样, “方姐姐,怎么以前没听你说?” 方姨娘嘴都撇天上去了, “以前是不明白外面的情况,知道锦绣成衣铺谁开的吗,就是一件衣裳三千两的那个,我女儿是她八姐姐,两姐妹差一岁,你们看这两天屠三对我多恭敬,他是得了九姑娘的好处,九姑娘已经答应去姚家找我女儿,就这两天的事,都是官家调过去快着呢。” “那可太好了,到时候方姐姐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老姐妹儿。” 方姨娘说的满嘴冒白沫子,唾沫星子直飞。 两个罪妇也跟着捧臭脚。 方姨娘还要往下说,见连翘到了门口。 她慌忙下了椅子过来,“连翘管事,是九姑娘过来了吧?” 她说着,抻着脖子往外看。 “九姑娘正在四处找人活动,怎么也要救出方姨娘,我这边买了点吃的过来看看您。” 另外两个罪妇盯着她的食盒看,看样子平时也吃不饱。 连翘淡淡道:“我拿的多,两位娘子也过来吃吧。” 方姨娘觉得特有面子,将桌子上的杂物收拾了,将饭菜往外摆出来。 香气扑鼻,食盒里是醉仙楼的饭食,有名的红烧狮子头,酱肘子,白米饭,最下层还有石榴和葡萄。 两个罪妇羡慕的不行,手也顾不上洗,坐下来唏哩呼噜的往嘴里添。 没一会,三个女人吃的干干净净,一年没见荤腥了,吃完了肚子里直咕噜。 方姨娘手上腮帮子上都是油,凑过来吱个大黄牙道:“茜儿说什么时候来接我了吗?” 连翘面有难色,眼睛瞄了下两个罪妇。 两个罪妇也是很有眼色的,“方姐姐你们聊,我们俩去洗衣服。” 见人出去了,方姨娘抓着连翘的胳膊急急的问: “可有茜儿的消息?” 连翘叹气道:“别院去过了,将人挨着个的叫出来认的,没见到八姑娘。” 方姨娘惊坐在椅子上,“不可能,他们将人送到地方,回来复命的。” “人送进去了是没错,可是姚家根本就没娶妾。” 现在告姚家都告不赢,就凭几个轿夫说的,哪个县官大老爷吃饱了撑得会相信。 第347章 兵不厌诈 “连翘姑娘,快帮姨娘想想办法?” 方姨娘脸色都变了,马上泼天的富贵都来了,怎么会没这个人? 连翘委屈的说, “姑娘也犯愁呢,都找到十三爷那去了,帮着打听,这都两天了也没个消息。” 一听这话,方姨娘更慌了,连声音都颤了。 “不能声张,不能声张,” 连翘故意道:“不声张怎么找人,都撒下去网了,早点找到还能少遭点罪。” 方姨娘脸色惨白惨白的, “姚家没娶她,没有娶妾书,这么明目张胆的找,是要出事的,被绣衣使的人盯上,抓回来脸上刺字,不流放就是做官奴。” 连翘吓的双腿发软,连收拾好的食盒都没拿住,掉在地上当当响。 “方姨娘,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线索,咱们直接找过去,不能经手太多人了。” 见连翘发抖,方姨娘更抖了, “找富左,内务府的富左。” 顾梓霖已经查到了,连翘只得往下追问。 她颤声道:“富左贩私盐早抓起来了,还有没有别人?” 方姨娘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当初找人家的时候,是富左帮着找的。 连翘又加了把柴火, “会不会他们是想拿八姑娘要挟咱们,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没了?” 方姨娘惊出一身汗,想起沈二爷有一本私账,总是藏着掖着的,富左曾向她打听过,并说要大价钱买去。 这件事还没谈拢。沈家就被流放了。 她看了看连翘,欲言又止的样子。 连翘捡起地上的食盒往外走, “方姨娘,奴婢什么都没听到,您什么也没说,奴婢回去叫姑娘撤回放出去找的人,就当咱们没见过。” 她这一走,方姨娘更慌了,抓着她的胳膊不放。 “你容我想想,回去跟九姑娘说,人还是要找,那可是她八姐姐,和她最喜欢的十一妹可是一个爹呀,我做牛做马都行,茜儿不行......” 方姨娘轻声的哭起来。 连翘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也跟着掉眼泪, “方姨娘奴婢回来再让九姑娘想想办法。” 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开,连翘提着食盒匆匆的出了织造坊。 走到门口时,屠三和她打招呼,“连翘姑娘,下次再来啊!” 连翘脸上还挂着泪珠,大声道:“忘不了屠爷的人情。” 大街上停着沈家的马车,她上去后,马车开始漫无目的的走。 车里是祝弘懿和顾梓霖,都在等她的消息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是富左背后的那个人,想要什么东西在我们二爷手里,也不知道抄家有没有抄走。” 马车里安静下来,一路銮铃, 连翘道,“过几天去可能还能套出点什么?” 祝弘懿这才长长出了口气,“多抻几天,看看她是不是想办法找你。” 连翘点头。 快到姚家别院,顾梓霖道: “只能侧面打听打听,我今晚试试,看看能不能从沈逸茜这边找到什么线索。” 隔一条的巷子里,沈家马车停下来。 顾梓霖掀开帘子看看左右没人,下了车直奔姚家别院走去。 第348章 喜欢送二弟了 姚家别院的宴饮还在继续, 今日是最后一日, 顾梓霖一进去,屋里不是味儿,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的味儿。 屏风后的围榻上,男男女女混坐在上面,强支着眼皮调情。 围榻后面,设了架子床,帷幔都没放下来,有人睡在里面。 酒桌上的白玉酒壶随意倒在菜盘子里,碟筷混乱,已经没人吃东西了。 他尽量挑人后走,尽量让大家都不注意的时候回昨晚的客舍。 眼尖的姚承福还是叫住了他, “二弟,你要怎么谢我,妙韵可是我们雅韵坊的魁首。” 顾梓霖甚是含蓄,“大哥说了算。” 他越腼腆,姚承福越高兴,觉得他才是真性情的人,其余的一些人,晃悠着骨头架子,来了几日便像是被掏空了的样子。 完全没有顾梓霖这般的精神。 顾梓霖被叫住,不好走得太急,只能不动声色的往昨日住的客舍处望去。 “大哥,早起二弟我要走的时候,很是舍不得妙韵,能不能多与我几日。” 他说的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更显得没见过什么女人似的。 惹得附近的公子哥拿他取乐。 “怎么的不听十八摸心痒痒了吧。” 顾梓霖大红着脸,不知道怎么接话不露马脚,只得憨笑着挠挠后脑勺。 姚承福大方的道:“喜欢送二弟了。” 姚承福往外送女人经常的事,何况救命恩人喜欢的。 顾梓霖没想到他这么大方,眼神有点懵,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将人救出去的好机会,问题是这么个人放哪?又不是真的要娶回去,顾梓霖在娶媳妇这件事上最是倒霉, 他这一犹豫,姚承福以为他是没什么银子,顾宅他住过,相当的寒酸。 “二弟若是有难处,先住下来,日后再说。” 正合顾梓霖的意,稀里糊涂的喝了几杯酒,大家也都乏了,没有了折腾人的精神,他回了昨日的客舍。 沈逸茜在屋子里没敢出去,现在的混乱,出去了,被哪个公子哥拽别的客舍去太正常了。 她声音有些急切,“顾大人,可有家母的消息。” 顾梓霖还没来的及回答,门外是姚承福的说话声,顾梓霖赶紧吹熄了灯,“八姑娘去床上。” 沈逸茜只得回到床上,没一会,姚承福的声音越来越远, 顾梓霖是真怕他进来。 他叹了口气仰躺在小榻上,望着屋顶的承尘道:“八姑娘,求我的人说起这件事含糊其辞,我这边多个心眼,要见到方姨娘才肯说出你的下落。” 沈逸茜也觉得有道理,以她现在的身份,除了最信任的人,是不可能向其他人透露。 “全凭顾大人做主。” 顾梓霖又叹口气续道: “求我的人没透露太多,像是不敢说出来,对方直接让我帮着来姚家别院找,会不会是有人想用你阿娘威胁你,” 他说完心里合计,是不是直接说这件事情太突兀了? 沈逸茜完全沉浸在想跳出火坑的急切中,没注意这些,好容易有个人帮她,只能选择相信。 第349章 看谁能熬过谁 客舍里黑漆漆的,不同于正常的夜晚, 平日里就算天再黑,外面也会有星光。 用黑布蒙起来,门缝里有一丝丝的光透进来。 沈逸茜侧躺着,望着那一点点的光发呆,仿佛是她现在的状况,被困在黑暗中,一点点的希望随时可能被掐断一样。 嘴里嘟囔着开始捋思路,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小榻上的人说: “流放的半年前,家里就不对劲,父亲打了阿娘,将她关起来。再后来娘让我去父亲那里求情,我跪了三天三夜,父亲才允许她出来,阿娘诅咒发誓再也不敢了才作罢, 阿娘收敛了一阵子,后来就是频繁的出去见什么人,还要我帮她打掩护,富左说话尖声尖气的,所以印象很深。” 沈逸茜也不傻,自己捋吧捋吧,像是明白了一些事, “顾大人是说他们想要父亲的什么东西?” 顾梓霖淡淡道:“我是猜的,也没有真凭实据,” 他越这样说,沈逸茜越往这方面想,屋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仔细的回忆父母吵架时候说的什么。 良久, 沈逸茜突然道:“阿娘想要爹爹卖什么东西,很值钱,阿爹不肯才吵起来的。” 要睡着的顾梓霖猛然的睁开双眼。 他克制自己的急切,缓缓道:“沈家是大家族,值钱的东西多,可惜都被抄了。” 见沈逸茜没再说什么,也没没敢继续追问。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躺着,昨晚没怎么睡,顾梓霖实在困倦,没一会响起了鼾声。 北城外,沈庄。 沈逸澜和祝弘懿在前厅坐着,现在的情况只能是等,看看谁最先熬不住, 负责查抄沈家的是有三王爷,真的有什么证据保不住也是有可能的。 望着祝弘懿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强支着眼皮儿,沈逸澜道: “十三叔,去客舍休息吧,澜儿这边告退。” 祝弘懿早困的受不了,为了和澜儿多呆一会,硬挺着,现在女主人发话了,自然是顺从的。 他疲惫的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客舍。 沈逸澜带着连翘往后院走,找证据的事也急不来,一切按部就班。 连翘忍不住问:“方姨娘的事姑娘打算怎么办?” 沈逸澜的面上冷下来,“十三爷的人盯着,找到翻案的证据,其他的按照祖父的指示办,” 一晃七天过去,路引在薛护卫的催促下,下来了。 大牛在陵州城外的庄子里,找到一些大的马户,明目张胆的买回来二十多匹马,有拉货的,有备用的。 大家跟着高兴,特别是去过一次滇南的,这次回去像回家一样, 张喜他们更是的雀跃的很,一路护送,妻儿都在滇南,谁不急呀! 东西备的差不多了,隔日放上鞭炮送行。 大队人马上了船,才发现有一个队伍上了更大的船,领头的在船头昂首向前,正是段方之。 他这次亲自押送,跟随在沈家马队之后。 整个陵州城轰动了,那些畏畏缩缩想出去又犹豫的商户,恨自己眼光短浅,这拨红利没吃上。 第350章 诱饵引蛇出洞 十字街,云锦布庄。 后院的车已经套好,顾梓霖满面的喜色, 这次出门都是他之前在各个皇商铺子没人要的伙计,这一趟出去工钱加了,还有贴补。 其他皇商的伙计羡慕的不行。 往北方走的,小顾宅,柳家,王齐,加上云锦布庄雇了一艘大船,互相有个照应。 段方之亲自押送去滇南,陵州城交给了顾梓霖, 老天有眼,稀里糊涂的这个大好机会就来了。 送走了商队,顾梓霖下去巡视铺子,旁边跟着两个带围帽的女子,他们去的是查抄沈家的铺子。 每到一处,沈逸澜和沈家的老掌柜见面,说的也都是关于沈家二爷的事。 几天下来还是一点线索没有,沈逸澜轻启朱唇: “现在的突破口反而是两个诱饵引蛇出洞。” 九姑娘一句话,顾梓霖屁颠屁颠的回了姚家别院, 一进门他直接去的是姚承福的院子,宴饮过去半个月了,他好像还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怎么没去找妙韵姑娘?娶回去得了。” 顾梓霖面色凝重,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不瞒大哥这个女人,二弟我不敢碰。” 姚承福一下子来了精神,随后是哈哈的大笑声,“二弟不会是真的不行吧,怪不得养不住媳妇。” 顾梓霖往下面伺候的人身上看了一眼,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姚承福摆摆手,伺候的人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顾梓霖双膝跪地:“二弟有事隐瞒大哥,给您赔个罪。” 此举吓了姚承福一跳,赶紧上前将人扶起。 “二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顾梓霖吱吱扭扭,低声道:“妙韵原名叫沈逸茜,是沈家的八姑娘。” 沈家? 八姑娘? 姚承福肥头大耳的脑袋不够用了,“怎么回事。” 顾梓霖放低了声音, “这几日二弟我大概查了下,是富左叫人送过来的,开始说是做妾,进来直接送去雅韵坊,后来沈家被抄,她没敢说出身份。” 雅韵坊是姚家别院自己养的歌舞伎馆,专门伺候达官贵人的,里面的歌舞伎有不少拐卖进来的,也没什么身份,进来起个艺名,就这么混着,得罪了客人再发卖出去,至于人的来源,也没人敢查。 富左经常送女人进来,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二弟是说,进来的是沈家的八姑娘?” 姚承福眨巴着他恶心人的小眼睛,看向顾梓霖。 顾梓霖点头, “京城遇见九姑娘的那个沈家?” 顾梓霖强压着怒火点头,九姑娘三个字在他嘴里说出来,就是罪过。 姚承福大喊一声,“来人,请妙韵姑娘过来。” 底下的护院都习以为常了,天还没黑叫雅韵的歌舞伎,这是又要玩什么二龙戏珠了。 目下最兴奋的是姚承福了,他在偏厅的地上来回的踱步, 嘴里还一个劲的念叨:“身边有大美人的姐姐,我怎么没看出来,长的像不像......” 见他如此,顾梓霖心中有了计较,看来姚承福并不知道有什么把柄在沈家二爷身上这件事,单纯的喜欢女人。 第351章 看着不像 顾梓霖坐在案几前, 悠闲的喝茶吃点心,姚家别院的伙食还是不错的。 姚承福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你真的没碰妙韵。” 顾梓霖相当嫌弃他这张恶心的脸,一把推开,“滚滚滚,你那么乐于此道不是听了吗!” 姚承福也笑了,“我就是好奇,没想到你真不喜欢女人,怪不得九姑娘不要你......” “再说扇你。”顾梓霖打断他的话,脸色沉下来,“我就是看着她长的像九姑娘多打听了一些,知道了哪里还敢动,查清楚了才敢跟老哥哥说。” “要不说我姨丈喜欢你,办事就是沉稳。” 他发现越不待见这个纨绔公子哥,姚承福越拿他当知己。 两人互相扯皮恭维了一阵,妙韵才姗姗来迟。 也不能怪她慢,护院直接去找的雅韵坊的曹妈妈, 曹妈妈这几天看她就不顺眼,躲在客舍里不出来,他们又不敢去客舍里抢人。 今天可逮到机会了,是顾大人和姚大爷让她去主院伺候,抓着她的头发将人拖到雅韵坊。 几个人将她按到浴盆里沐浴,开始她还哭喊着不相信,护院过来催了,让他们抓紧,她才像个人偶一样任人摆布, 开始上妆了,她连哭都不敢,花了妆就是一顿鞭子,爷们找快活就喜欢这种满身鞭痕楚楚可怜的。 梳了最时兴的发髻,薄薄的几层素纱,一丈的红色披帛,外面搭了件披风出了门。 衣裳都是香料浸泡过的,又洗的花瓣澡,人还没到香风先进来了。 姚承福看的呆了,打从人进来眼珠都不带眨的。 沈逸茜进来行了礼,他赶紧将人安置在案几前的椅子上。 顾梓霖只抬头看了一眼继续吃他的,男人嘛都一样,装几天的正人君子的人见多了。 沈逸茜知道逃不过,面上硬生生挤出点笑来,看着特别难看。 姚承福皱眉,“你真的叫沈逸茜?” 沈逸茜心中暗惊,突然明白过来是顾梓霖出卖了她,不用回答,脸上的慌乱是藏不住的, “也不像啊?” 顾梓霖吃的差不多了,喝了口茶才道:“画的猴屁股似的,哪里看的准。” 姚承福恍然大悟,“来人,拿盆水来,给......妙韵卸妆。” 护院们还在等着听声呢,见大门也没关,帘子也没放下来,正在这猜呢,要卸妆,看来今日喜欢素净的, 伺候的丫鬟赶紧端了盆清水进去,当着两位爷的面,开始卸妆。 画的都是油彩,最难清洗,姚承福在那催,丫鬟急的直冒汗。 接到回报的曹妈妈扭着水蛇腰进来, “呦,大爷,今儿怎么喜欢素净的。” 她是生怕说她准备的不好,挨了责罚。 “滚滚滚,别在这碍事,”姚承福本就等的焦躁。 顾梓霖笑道:“曹妈妈,麻烦拿件普通的衣裳,那种淡绿接近玉色的衣裳。” “对对对,”姚承福来了精神,“就要玉色的,快去拿。” 半个时辰后,沈逸茜从里间换了衣裳出来,让人眼前一亮。 第352章 沈逸茜换装 姚承福眼睛被打了以后, 看东西着实费劲,坐在离沈逸茜一尺的地方面对面的看了半个时辰了。 顾梓霖都快睡着了,要不是重任在身,懒得看他们一眼。 姚承福看的直吧唧嘴,“沈家的女儿就是不一样。” 什么人什么妆,八姑娘打扮成舞姬模样,看上去一点不出彩,卸了浓妆换上素衣,清新婉约,很有书卷气。 久不见莲花也会觉得牡丹美! 脂粉堆里呆惯了,看着这种清新的,姚承福眼睛都挪不开了, 沈逸茜被折磨久了,人本就麻木,换了这身衣裳也脱不了风尘气, 看样子不像曹妈妈说的让她来伺候人,她奓着胆子道:“不知爷有什么吩咐?” 姚承福似乎是知道顾梓霖的意思,将他拽到厅外, “二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不是想咱们两个做连襟,哥哥我还是觉得九姑娘好。” 顾梓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她现在有十三爷护着,你不怕打就去。” 姚承福不自觉的哆嗦了下,祝弘懿现在得宠,不好跟他作对,一拳的仇还没报呢,这股窝囊气还没出,抢过来沈逸澜是对他最大的打击。 现在连近身都费劲,姚承福挨着顾梓霖坐在台阶上,突发奇想道: “二弟,这沈逸茜你真的不要?” 顾梓霖歪头看他,“我现在家里两个揪着不放的,之前和离一个,你饶了我吧!” 姚承福面上一喜凑得更近一些, “我纳了八姑娘为妾,和九姑娘成了亲戚,是不是可以走亲戚去沈庄看看。” 富家公子哥,脑回路清奇,这么恶劣的办法也想的出来。 “奴愿意做妾。” 身后响起沈逸茜悦耳的声音。 顾梓霖一下子从台阶上站起,双手交叠拜下,“八姑娘三思,现在大哥知道了你的身份,不做妾也有办法给姑娘个身份。” 沈逸茜心中凄然,现在无论给谁做妾,都要遭受嫌弃,在这里再怎么说也是个小主子。 难得姚承福不嫌弃她,姚家别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估计在她这也停留不了多久,有个一男半女是造化,没有也无所谓,将阿娘接过来,两个人相依为命也是好的。 “不用考虑,本就是进别院做妾,绕了一圈也算圆满。” 顾梓霖还想说什么,沈逸茜双膝跪地,对着姚承福拜了下去。 姚承福乐得如此,沈家九姑娘他是志在必得,抬手将她扶起,“好好好,明日便去沈庄下聘。” 顾梓霖原本以为,告诉姚承福沈家八姑娘的真实身份,看在两人是结拜兄弟的份上,求情给她整个真实身份。 下一步接到外面,引蛇出洞。 计划没有变化快, 转念一想,留在姚家别院,也许更利于引蛇出洞。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沈逸茜选择留下来,是福是祸看天意,自己的梦自己圆谁也帮不了谁。 就像他顾梓霖,处处都是意难平,那份悲伤时不时冒出来,让他鼻尖酸一下。 很是折磨人。 沈逸茜笑的阳光明媚,“顾大人不恭喜我们吗?” 第353章 我们姐妹还能作伴 “恭喜哥哥嫂嫂,历经磨难走到一起。” 顾梓霖双手交叠拜下。 姚承福乐呵呵道:“雅韵坊有的是女人,二弟不如挑一个。” 陵州城多少公子哥都因能留在姚家别院过夜,自我感觉高人一等。 从别院的门走出去,眼睛都长脑瓜顶上去了。 顾梓霖还真享受不了这一套,一把将凑过来的姚承福推开,“滚滚滚,知道我最害怕女人,跟我提这个,不如多请我喝顿酒。” 这个怂样,姚承福就是喜欢, 沈逸茜福身行礼,“多谢顾大人帮小女子解救出来,顾大人可否帮忙和阿娘通上消息。” 现在身份说开了,她也是将要有娶妾书的人,走在大街上也不担心绣衣使查上门。 顾梓霖面有难色, “方姨娘,她现在织造坊的洗衣房,刺字做了官奴......” 沈逸茜惊道:“顾大人早知道了为何不说。” 顾梓霖叹口气, “早说了也是给八姑娘添堵,什么忙也帮不上,现在看大哥怎么将人要过来。” 说着话,两人的视线都看向白日做梦的姚承福。 除了富态是优点,剩下的一无是处,顾梓霖都替他犯愁,拽了下他袍袖。 “二弟,你说去沈庄送点什么好,你一定知道九姑娘喜好,还有穿那件衣裳,帮着哥哥参详参详。” 姚承福说着拉着顾梓霖往卧房的方向走,将沈逸茜晾到一边,当她不存在一样。 姚承福的卧房里间,是个专门装衣裳的,架子排了一侧,还有一面墙的柜子。 顾梓霖感叹,可惜了这些衣裳了,穿猪身上都比穿他身上好看。 他闭着眼睛一指,睁开眼看见那件是那件。 一件深紫色的袍服,被小厮拿下来,上来几个丫鬟帮他换上, 活像个茄子长咧吧了。 “好看吗?” “行,九姑娘就喜欢这个颜色,不好看也穿着,” “对对对,二弟说的对极了。” 姚承福还不死心,“九姑娘喜欢什么礼物,放聘礼里面。” 顾梓霖不胜其烦,“她就喜欢银子,啥也不喜欢,你看她穿的普通,也不喜欢首饰,就喜欢银子。” 姚承福想想也是,“那就银子。” 两兄弟选的热闹。 跟过来的沈逸茜在门口听着,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不是喜欢九妹妹吗?弄到手还不简单,到时候姐妹俩执掌别院后院,总比是别的女人强。 顾梓霖打发姚承福换衣裳,趁着这个机会抓紧溜。 姚承福换完衣裳出来,人早跑没影了, 见卧房里沈逸茜独自坐在小榻上,才想起有这么个妾来,吩咐管家给找个院子安置。 “大郎喜欢我妹妹,也算喜事,到时候我们姐妹还能作伴。” 这话姚承福爱听,面上也喜气洋洋的,“好,有赏,有重赏。” “我阿娘的事......” 这时候不提更待何时?沈逸茜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补充道: “我阿娘在织造坊洗衣房做官奴,大郎一句话的事。” 姚承福道,“找管家,跟管家说一声就行。” 第354章 姐妹相见 北城外,沈庄。 顾梓霖说出了这个意外, 沈逸澜慢慢的闭上眼睛,沈家的姑娘要去给一个无赖做妾,想想便觉得揪心。 祝弘懿安慰道:“澜儿,很多事情是我们左右不了的......” 这个意外是大家都没想到的, 顾梓霖没说姚承福的目的,着实说不出口,这些不让她知道又觉得不能防患于未然。 委婉道: “明日姚承福过来下聘。” 祝弘懿和沈逸澜同时一惊, 十三爷攥紧拳头,“他敢来,本王戳瞎他的狗眼。” 顾梓霖看向沈逸澜,希望她能听明白这个暗示。 沈逸澜淡淡道:“来了也好,我想听听八姐姐的意思,如若她不愿意,我可以帮她。” 方姨娘再怎么可恶,八姑娘姓沈, 翌日清晨,沈庄门前来了几辆马车, 已经做到尽量的不张扬,还是挺扎眼的。 姚承福穿着紫色的袍服,最先下了马车,忙不迭的往庄子里走, 门口是沈逸澜带着手底下人迎接,玉色的衣裙素净典雅,头上一根玉簪插在云鬓。 姚承福直接过去,见祝弘懿在旁边,抱着胳膊看着他。 他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等着沈逸茜跟上来,拉着她的手往里走。 “十三叔亲迎,侄儿这边有礼了。” 哪门子侄子,是个瘤子才对。 祝弘懿眼神里满是嫌弃,掐过他的后脖颈子进了前厅,给两姐妹留出空间。 沈逸茜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九妹妹......” 只叫了一声,眼泪疙瘩刷刷的掉,这一年多,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有一双大手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每天在恐惧中度过。 沈逸澜上前拉着她的手,往内院走, “八姐姐,跟我来,菡儿在里面。” “小十一?” 陵州城乃弹丸之地,屁大点事,满城都知道。 沈逸茜在雅苑便听来的客人们说去,九姑娘抬着十里的嫁妆和离, 联名案也是沸沸扬扬,夜宴上几个常来的公子哥都被关进大牢,等着他们的是抄家流放。 为十一姑娘争口袋,分了东院,将婆家兄弟赶出去,除了族谱, 当时听到这些消息,恨不得自己就是那个小十一。 沈逸澜拉着她去了内院的客房。 “知道八姐姐要回来,昨晚没怎么睡,我便让她多睡会。” 虽说沈逸菡开门做生意,出来见见八姐姐也没什么,有姚承福那个无赖在,总归是不方便。 她们进门的时候,沈逸菡刚被叫起来,简单的洗漱还没梳头。 两人一见面,抱在一起哭, 在沈家老宅的时候,两人并不亲近,方姨娘和郭姨娘两个从进门开始势不两立。 两个孩子平时也不亲近,只在年节的时候,排队领压岁钱什么的中间隔着九姑娘。 沈家破败了,三姐妹见面反而更亲近一些。 两姐妹抱着哭了一会,沈逸澜命人打水,伺候两位姑娘洗漱。 外间摆了食案,三人吃了点茶点。 沈逸菡什么也不敢问,九姐姐交代了,不要八姐姐难堪,见她瘦的厉害,一定吃了不少苦。 第355章 娶妾婚书 以前在沈家老宅,就没什么话, 这次见面,言语上要谨慎,沈逸菡说了没几句便没话了。 沈逸澜笑道: “十一妹,我和你八姐姐有事情谈,小厨房张罗午膳的事交给你。” 沈逸菡乐得将事情交给她去办,当了东院主母,要学的东西多了。 “行,两位姐姐请好吧。” 三人出了内院客舍,小十一去了小厨房。 沈逸澜拉着沈逸茜去了书房。 半夏上了茶便退了下去,知道两位姑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她和连翘将门关了,在门口候着。 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沈逸茜摸着书房里的织布机道: “九妹妹终于能自己说了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沈逸茜的声音带着凄婉,九姑娘不用说,本就是嫡女,这次见到小十一,像换了个人,以前胆小怕事,有事没事哭鼻子,现在也能顶着门开铺子。 反观自己,破败的只能嫁给个听到声音都想吐的人,昨晚闭着眼睛被折磨了半宿。 想想为沈逸澜出头的男人,就是天神下凡。 她现在都开始恨方姨娘,为什么要将自己生出来。 沈逸澜淡淡道:“八姐姐也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我们可以帮你。” 沈逸茜抬起干涩的双眼,她已经哭不出来了,她现在最想要的是那份娶妾书, “九妹妹不会明白,每天要伺候不同的男人,将做人的尊严踩在泥里践踏是什么滋味,我做个妾有错吗?是......或许我可以有一个新的身份,能逃得过绣衣使的追查吗,只有走这一道手续才可以谈剩下的。” 作假这件事总是不妥,绣衣使无孔不入,后患无穷。 每个人在皇权面前最好都是透明的, “八姐姐受苦了。” 沈逸茜自我安慰道:“姚承福没嫌弃我,愿意纳妾给我一个身份,姚家别院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用不了多久便解脱了,将阿娘接过来,总比在外面受苦好。” 两人正说着,连翘进来,将手里的官皮匣递过来,“姑娘,十三爷让人送进来的。” 沈逸澜接过,打开一看最上面是娶妾书,字迹歪歪扭扭,勉强认的全, ‘姚承福,京城人士,家中无妻,本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准则,愿纳沈氏逸茜为妾, 沈逸茜,陵州江都镇人士,性情温顺,识大体, 今凭祝弘懿为媒,特奉上聘礼一万两。 自立书之日起,沈逸茜为姚承福妾室,立此凭据, 立书人,姚承福。’ 沈逸澜看过后,将凭据递过去。 沈逸茜接过,逐字逐句的看,手抖的厉害,就为了这一页纸,她被推进深渊。 当看到最后的落款日期时,愣住了,正是一年前被送进姚家别院的日子。 现在就算谁再说什么都没用,有了娶妾书,她就是自由的。 这一年的欺瞒之罪也过了。 沈逸茜屈膝行礼,“谢九妹妹想的周到。” 官皮匣里是十张一千两的银票。 沈逸澜沉吟半晌道,“这银票拿不拿都烫手......” 沈逸茜从没想过她值这么多钱。 第356章 沈老爷子的安排 这一万两写在娶妾书上, 沈逸澜明白十三叔的用意,他是媒人,聘礼又只有银子,即便日后有什么,也不担心有人搞鬼。 “银票先放我这,八姐姐想离开姚家,这个要还给他们。” 银票毕竟是送来沈庄的,姚家要拿走也要从沈庄出去。 沈逸茜没想到姚承福给了这么多银子,本来她是没想过这些,银票就在眼前,一文钱拿不到,心里总是不舒服。 沈逸澜想还是将丑话说在明处,难听也要说。 “你们的亲事祖父不认可,自没有嫁妆。” 沈逸茜还在看官皮箱,猛然抬头,送聘礼的时候一个小箱子,外人什么也不知道,送嫁也是孑然一身,沈家嫁女儿可够省事儿的了。 心中不愿,嘴上却说:“听九妹妹安排。” 沈逸澜纠正道:“这一切都是祖父的安排,他给我的每一张银票都是有用途的,当初十里的陪嫁,都有还礼的名单,我跟八姐姐说这些,不是拿祖父搪塞你。” “半夏。” 随着九姑娘一声喊,半夏拿进来一个紫檀盒子,沈逸澜从里面拿出沈逸菡那一页。 上面是嫁妆清单和给一万两银票的记录, 沈逸茜哆嗦着拿在手里,却为祖父的笔迹。 “九妹妹是说......这是祖父给十一妹后补的嫁妆。” “对,这是祖父交代的待办事宜,十一妹在婆家挨欺负也是祖父预料到的。” “九妹妹看仔细了,真的没有我的?” 沈逸茜的眼泪刷刷的掉,凭什么都是庶出的孙女,差距这么大。 祖父办事一向妥帖,看人也极准,早就看出方姨娘不地道,在留意事项里,没有沈逸茜。 沈逸澜叹口气续道:“祖父不是针对你,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懂什么,二叔的家事八姐姐比谁都清楚。” “是因为阿娘?” 事实已经证明了祖父的猜测,方姨娘亲自将女儿推进火坑做了歌舞伎,自己官奴的日子除了鞭打就是挨饿,如若方姨娘乖乖听话,现在在滇南还做二叔的妾室,日子也算舒坦,女儿的日子虽清苦,也安稳些。 沈逸澜点头,别人的阿娘她也不好评价。 沈逸茜双腿发软,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道:“十一妹的阿娘也是个尖酸刻薄的,都是庶出为何有如此差距?” 不说还好,一提起来,沈逸澜火气就上来了。 “那是因为,郭姨娘计较的都是宅子里的衣裳吃食,方姨娘呢,她一个内宅女眷伙同富左这个私盐贩子,将女儿推入火坑,八姐姐自己说差距大不大,她背后还做过什么事,她自己清楚,放印子钱死了人只是其中之一,不然二叔不会无缘无故将她打个半死。” 沈逸澜吼的宅子嗡嗡响,外面的半夏和连翘也被吓了一跳,从未见过九姑娘发这么大的脾气。 这些沈逸茜怎会不知,她突然后怕起来,沈家的流放会不会是阿娘搞出来的事情。 如若是,她毁掉的是所有人, 沈逸澜稳了稳情绪: “寒舍简陋,就不留八姐姐用饭了,作为妹妹提醒八姐姐,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想清楚再迈步。” 第357章 送客 沈庄,前厅。 祝弘懿闭着眼睛,面无表情的坐在主位上, 姚承福满脸的疙瘩一身紫茄子袍服,看一眼连午饭都省了。 要不是中间隔个八姑娘,早一拳打过去,再来个乌眼青。 姚承福写下娶妾书后,前厅里来回的逛,前厅的摆设比较低调,家什也都是最普通的,心中暗自得意,送银子算是送对了。 有十三王爷前厅没人敢进来,姚承福逛累了,也没人搭理他,坐下来等着开宴。 前厅里的两人本就是死对头,盐船上要不是遇到顾梓霖,早进了刑部的大狱了。 因为沈逸澜,互相看着不顺眼。 屋顶的薛护卫替姚承福捏了一把汗,十三爷脑子里一丝丝的思绪偏一点,他又会被打成猪头。 终于,连翘带路,沈逸茜从内院走出来,拿着帕子,边擦眼泪边往外走。 到了前厅门口,勉强挤出点笑来,走进去。 连翘过去行礼,“给八姑爷请安,我家姑娘身体不适,就不出来相送,改日定当登门致歉。” 沈逸茜接话道:“我们姐妹许久未见,九妹妹伤心过度,这膳食只得改日了。” 姚承福见她哭红的双眼,吃饭的愿望是泡汤了, 他从椅子上下来,殷勤的走到连翘跟前, “怎么哭成这样,多伤身体,有什么为难的事,告诉我便是,以后咱们是一家人,告诉你家九姑娘,我这个八姐夫还能帮得上忙......” 他还要说下去,祝弘懿从后面上来,掐着他的粗脖子往外推。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滚。 “十三叔,侄儿自己会走,怎么也得拜别下主人......” 姚承福嚷嚷也是白嚷嚷, 祝弘懿连推带搡的将他塞到车里,回身给沈逸茜行礼,“八姑娘珍重。” “十三叔珍重。” 沈逸茜刚上马车,祝弘懿一脚踹在马屁股上,只见姚家马车一溜烟上了官道, 后面的护卫,赶紧驾车跟上。 马车里,姚承福像个不倒翁似的,东倒西歪,上了官道才扶好车厢稳住。 姚承福面色沉下来,瞟了一眼车板上的沈逸茜,“谈的怎么样了?” 沈逸茜赶紧跪匐在地,“回大爷,九妹妹确是伤心过度,勾起往事,银子她也收下了,这种事要慢慢来。” 听闻将一万两的银子收下了,姚承福的心情莫名的好了。 “只要拿下沈逸澜,一万两算什么,老子重重赏你。” 白皙的手腕被抓住,姚承福突然近身,将她扯到怀里,脸上也阴狠起来,“让老子知道耍什么花样,老子让你每天陪十个男人,然后扔到乱葬岗。” 沈逸茜体如筛糠,哆嗦成了一团,“妾身不敢。” 马车行至别院,姚承福便进了雅韵坊,沈逸茜只得回自己的院子。 还没进门便听见“啪啪!”打耳光的声音。 她快走几步进去,见地上跪一个破衣烂衫的女人,脸已经被打肿了。 阿娘? 沈逸茜冲到近前,“住手。” 掌嘴的正是曹嬷嬷,内院的管事。 这个曹嬷嬷是雅韵坊曹妈妈的妹妹,两姐妹联合起来在别院横着走。 第358章 方姨娘被打 方姨娘被从织造坊押出来。 到了姚家别院,开始还战战兢兢的, 后来听说沈逸茜被姚家大爷收了做妾室,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在沈逸茜的小院里,将人指使得团团转,挨着个的挑刺, “别看我脸上刺字了,怎么说也是主子,让你跪着朝南,不能朝北。” 早有人去禀告管事的曹嬷嬷,此时两姐妹正在吃酒菜,姚大爷不在家,两人也随意的放松下,让厨房弄两个小菜,喝点姚府的美酒。 曹妈妈一说话直掉渣的脸上,现出怒意,因为妙韵的事,这两日主家没少骂她,听到这更气了。 “一个官奴,王府里最低贱的杂役,还敢骑在上等仆从头上作威作福,哪来的规矩。” 曹嬷嬷是王妃派过来的,姚承福这的女人多,一个个都想攀高枝,飞上枝头成凤凰, 王妃派个最厉害的嬷嬷加以管束。 后来姚承福家里的玩腻了,经常去明月坊胡扯,曹嬷嬷提议在家里组个雅韵坊,既留住了大郎,又可拉拢达官贵人。 曹妈妈顺理成章的进了姚家别院,两姐妹把持着内院,无人敢惹。 她酒也不喝了,起身往素香榭走。 还没进院子,便听到里面的吵嚷声, 方姨娘的嗓子本就尖锐,此刻更是人来疯, “我还告诉你们,我方姨娘也是混过教坊司的,你们那点小伎俩用在我女儿身上或许管用,我今日进了府,你们就给我乖乖的,被我拿到了把柄,将你们都发卖了去......” 她这正叫的欢,突然从门外进来两个彪悍的妇人,上去一人一条胳膊,将她按跪在地上。 曹嬷嬷一个巴掌下去,院子里短暂的安静,接下来就是啪啪的打脸声。 沈逸茜赶到的时候,方姨娘的脸早打烂了。 曹嬷嬷停下来,整理下手上刮起来的戒指。 沈逸茜赶紧跪地磕头,“曹嬷嬷息怒,我阿娘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曹嬷嬷高抬贵手。” 她说着将手腕上的一对镯子撸下来,塞在曹嬷嬷手中。 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 曹嬷嬷也打累了,坐下来喘气,早有丫鬟地上来温茶,不凉不热拿过来就能喝。 方姨娘没想到被打,一点没防备,这会强挺着跪在地上,靠在女儿身上。 “扔到柴房去,学学规矩。” 曹嬷嬷话音刚落,两个悍妇扯下沈逸茜拽着阿娘的手臂,拖着她往外走。 方姨娘昏厥,感受到女儿的喊声,怎么也睁不开眼。 “曹嬷嬷,你饶了阿娘吧,”沈逸茜哭喊道:“你让我做什么都成,曹嬷嬷救命啊!” 这种人见多了,曹嬷嬷不以为然,“八姑娘,老奴是按照规矩办事,你不服气可以到大爷那去告我。” 沈逸茜哪里敢,在别院待了一年多,太知道这里是什么样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刚见面的阿娘被拖去柴房。 待曹嬷嬷的人都走了,她才敢站起来,满面泪痕的看着旁边的丫鬟, “翡翠,这到底是因为个什么?” 第359章 求情 翡翠还算老实, 委婉的将方姨娘的做派大致说了一下。 自己阿娘什么样她最清楚,在沈家老宅他们院子的奴婢经常被责罚。 做了官奴还不知道收敛,这不是自己找罪受。 在姚家别院,扔进柴房就是自生自灭,她被关过一次,要不是会唱十八摸,别院的客人特意点的,她早就去投胎了。 阿娘打的惨劲,不敷药两天就得出烂肉。 她知道今日姚承福不高兴,为了阿娘,沈逸茜来到雅韵坊的门口,双膝跪地等着他玩乐过后出来。 天气正好是午时,太阳烤着她睁不开眼睛,长期的跪拜,膝盖处早就淤青了。 雅韵坊里,大白天歌舞升平的,姚承福用完了午膳,曹妈妈亲自过来奉茶, “大爷,这妙韵姑娘身子骨弱,昨晚被大爷折腾了够呛,现在大太阳底下跪着,怪可怜的。” 曹妈妈边说,边观察姚承福的面色。 见姚大爷没有半点怜惜之情,这才放心了,叫来刚进来的歌姬上前服侍。 半昏迷的方姨娘,嘴里哼哼着:“等着瞧,老娘联系上了许管家,要你们都陪葬。” 进来拿柴的伙夫停下了手,趁着没人注意,凑过来小声问道:“哪个许管家,小的可以帮你联系。” 再问时,已经没了声息。 伙夫四下看看没有什么人发现,赶紧出了伙房。 没多久,顾梓霖进了姚家别院。 往一次没去过的雅韵坊走去,老远便看见沈逸茜跪在地上。 他快走几步上前,“八姑娘,怎么回事?” 沈逸茜像看到救星,当即转头就磕:“顾大人救命,阿娘被关在柴房里,快不行了。” 今日顾梓霖本打算也去沈庄,又觉得身份尴尬,正在云锦布庄后院翻布匹,薛护卫找到他,叫他去救人。 在门口便问明了姚承福的去处,直接往里去了雅韵坊。 她将沈逸茜扶起,“不用跪,先去院子里等着,叫郎中候着。” 他说完,直接往里走,去了姚承福休息的院子。 “将人放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姚承福听懵了。 曹妈妈赶紧上前,解释道:“是沈逸茜的阿娘,就是今日来的官奴,在院子里不守规矩,掌了嘴关柴房里了。” 姚承福伸个懒腰道:“官奴不守规矩,这个不能姑息。” “行,不放也行,她是九姑娘二叔的小妾,怎么说也是长辈,教训完了该看郎中看郎中......” 这句话果然管用,他这话还没说完,姚承福从围榻上下来, “二弟提醒的是,来人去将人放了,找个郎中看看。” 底下人应了出去传话, 姚承福乐颠颠的凑过来,“二弟,九姑娘将一万两收了。” 顾梓霖气的直翻白眼,一把将他推开, “大哥你搞搞清楚,那是聘礼,是给八姑娘的聘礼,九姑娘和她是平辈,只是代收。” 姚承福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还有这一说?我说怎么没有回礼,给个什么东西都好,啥也没给,哥哥还以为沈家怎么这么抠。” 第360章 沈逸菡的心思 日头西斜,素香榭。 方姨娘睁开双眼,脸上火烧火燎的疼, 女儿沈逸茜吧嗒吧嗒掉眼泪,拿着冰块帮她敷脸。 方姨娘沙哑的声音道:“茜儿莫哭,阿娘的这顿打不能白挨。” 沈逸茜抽泣道: “沈家都被流放了,咱们还是收敛些。” “呸!”方姨娘吐了女儿一口,“阿娘要是收敛也过不上沈家的富贵日子,你阿娘还会起来的......咝......” 说的话有点多,扯得伤口疼。 歇了一会又道:“怎么现在才来接阿娘,缩手缩脚的废物,连个男人都搞不定......咝......” 见沈逸茜不吭声,她只得干生气,嘴角都打咧开了,也没办法再骂人。 暂时只能养好伤,再计较。 沈庄前厅,沈逸菡吧嗒吧嗒掉眼泪, 她欢欢喜喜的准备好了饭菜,本想三姐妹坐下来维系下感情, 她想跟八姐姐说,在沈家嫡女和庶女真的可以互相帮助。 小时候每次八姐姐遇到她都要说九姐姐的坏话,她想将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她, 无意间听到了两位姐姐的谈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沈家的流放和方姨娘有关, 她的小脑袋瓜转不过来了,躲在菡香苑里哭鼻子, 思前想后还是去了前厅,打算问清楚心里才踏实,到了门口听见里面的谈话声。 祝弘懿醇厚的嗓音道:“方姨娘这顿打挨的好,她会加紧联系要找的人。” 他望向小桌子对面,那张憔悴的脸,欲言又止。 自从知道方姨娘的下落后,沈逸澜急切的想要快点找到翻案的证据,思虑过甚,人也憔悴下来。 “现在怀疑方姨娘手里有揭露的证据,不然她不可能这么硬气,如若被查抄了,她拿什么跟人家谈条件......”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不经意的抬头,见沈逸菡眼泪汪汪的在门口。 “九姐姐,真的是我们二房的人害的沈家被流放?是阿爹做的对不对?他是沈家的罪人对不对?” 沈逸澜心口一阵堵得慌, 这件事本就没打算告诉她,打发她去厨房帮忙,却不想还是被她听到了。 沈逸澜起身奔过来,拉着十一姑娘的手, “不能全怪二叔,沈家是出头鸟,没有二叔也会是其他人,起因是方姨娘放印子钱死了人,这个事情十一妹妹知道的,九姐姐猜想,二叔可能是受到了威胁,把一个关键的证据藏起来了,想得到这东西的人一定位高权重,二叔担心咱们有危险,所以......菡儿,咱们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你明白吗?” 沈逸菡眼泪顾不上擦,望着最信任的九姐姐, “姐姐不要骗我。” 祝弘懿也道:“小十一还信不过我,如若真的是你二叔的错,祖父怎么会单独对你偏爱,没有八姑娘的一份嫁妆。” 沈逸菡委屈的说: “十三王爷也不要骗我。” 祝弘懿劝慰道:“小十一哭鼻子可就不好了,在家里可以,在外面是顶门开铺子的,可不要这样。” 沈逸菡硬挤出点笑,连连的点头。 “咱们就在前厅用膳吧!” ’ 第361章 北街的铺子 祝弘懿心中竖起大拇指, 这个小姨妹最是知道他的心思。 “好,咱们就摆这里,午时都过了,早饿了。” 这本不合规矩,沈逸菡办事还是有点怯生生的,和十三王爷一桌吃饭,就当练胆了。 沈逸澜只得点头,下面人开始摆桌。 都是沈逸澜爱吃的,满眼都是喜悦,祝弘懿也对饭食赞不绝口。 十一姑娘沈逸菡乐呵呵的,看着自己做的事得到两位最在乎的人的认可,刚刚压在心中的阴霾也淡去了。 沈逸澜开始还好,吃着吃着就开始走神, 祝弘懿心疼道:“澜儿,这件事交给我,秋季蚕丝大丰收,要是今年上织机得抓紧收点。” 这招果然奏效,一提起生意上的事,沈逸澜像换了个人。 “菡儿,姐姐在北街买下两个挨着的铺子,都带二楼院子还大,咱们两个一人一间,就是需要修缮一下。” “啊?”沈逸菡咽下嘴里的蟹粉狮子头,“还要给我东西,九姐姐给我的够多的了。” 沈逸澜知道她会这么说,淡笑道:“先借给你,到时候店里赚钱了再还给我。” “嗯!全听九姐姐安排。” 沈逸菡这才放下心中的包袱接着吃饭。 “九姐姐,北街这边没什么人,会不会生意不好,也没有几家铺子,” “北街萧条,价钱才便宜,回去叫菡儿的清哥哥将房契过了,在衙门里备案,你们那间写菡儿的名字。” 能帮上九姐姐的忙,小夫妻都非常高兴,没有沈逸澜便没有他们现在的生活。 沈逸菡脆生生的答应下来。 北街两间最大的铺子开始动工修缮,这边慌了几年,几家店铺租不出去,有的连修缮的银子都没有,更显得破败。 没几天的功夫,左右挨着的又有两家在修。 顾梓霖各处找便宜点的房子,买个小点的,再搬家没个月八折腾不完。 北街这里价低,连着在这边转悠几天了,突然连着的有人修缮房屋,便多留意了些。 他走进去便看见柳文吏带着衙门的人过来估值,柳家的孙妈妈也在,另一间则是陈管家在里面忙活。 什么情况? 澜儿又有大动作,不用猜旁边两家是小顾宅和王齐家的。 他赶紧往回赶,越过家门口,来到小顾宅。 和门房说明来意后,直接往前厅走,等着叔祖母来见。 如今的顾大掌柜现在名声在外,又是商帮的帮主,又是顾宅里看得过去眼的,小厮殷勤的领到前厅送茶。 这次往外面出广陵锦是小顾宅家主亲自押送,叔祖母出来见客。 顾梓霖相当的急切,开门见山道: “叔祖母,北街上的铺子,澜儿打算做什么?” 小顾宅王氏,正在想要不要告诉他,看在为路引的事没少出力的份上,还是告诉了他。 “澜儿是想将北街盘活,订了一些织机,新花样都琢磨出来了,我们打算一起做,常年往外走的话,现有的不够卖。” 顾梓霖显得有些激动,在地上来回的踱步,这可是个机会...... 第362章 全家否定 顾梓霖回到顾宅。 直接奔着宁寿居行去。 吃完饭的点,大家都在, 顾梓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今天人全,和大家商量个事,我想将卖铺子庄子的钱,买间铺子。” 宁寿居炸锅了。 二叔道:“霖儿,咱们家刚卖了铺子,怎么又买,赔钱了可是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三叔也道:“霖儿,咱家就不是开铺子的料,开一个黄一个,到最后就剩个房架子卖不上价钱。” 顾心菱很是不服气,“二叔三叔,二哥哥还没说完呢,别忘了现在二哥哥还是商帮的帮主呢。” 二夫人三夫人互相交换了下眼色,还是想听听有什么内部消息,二郎是自己家里人,不像某个皇商大掌柜,就知道摆谱。 盛饭的月锦也停下来,等着他说。 “北街的铺子现在价钱低,咱们可以买下一间......” 顾梓霖话还没说完,二夫人打断了他:“二郎,那条街上没几家铺子,开一家黄一家,咱们买了不是砸手里吗?” 顾梓霖求助的看向祖母。 顾老夫人这次没向着他,“霖儿,咱们还是先买宅子,总要先有个住的地方吧,” 一家子不同意,只得作罢, 掌灯十分,顾心菱偷偷来了如意居, 如意居里没什么摆设,收拾的很干净,顾梓霖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 她一进来就问: “二哥哥,为什么突然想在北街买铺子。” 顾梓霖面上是藏不住的笑意,随手拿起一张纸签盖在桌面上的长命锁上, “是澜儿带着柳家,小顾宅,和王齐家的,在北街买了铺子,准备做织机,哥哥想跟着做。” 顾心菱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二哥哥我支持你,先买了门市再说,不行就去铺子住,跟着二嫂的脚步的人可都发达了,” 先斩后奏,这个办法倒是行,银子回来的慢,早晚露馅。 顾梓霖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被妹妹说出来心中愉悦,总还有一个人站他这边。 “二哥哥,就算不赚钱也要做做样子,要二嫂回来,不能让她看扁了......” 得,话不能超过三句,“菱儿,二哥这边还有公务,你去睡吧。” 顾心菱只得意犹未尽的走了。 她前脚刚走,月锦从暗影里出来,回了宁寿居,哥儿是个有本事的人,她没看错。 顾梓霖放下手里的小毫,拿开刚刚盖着的纸签,长命锁是午前拿去洗过的,亮闪闪的煞是好看。 拿在手里摩挲,嘴角噙着笑意。 翌日,清晨。 月锦打着哈欠提着食盒往怡景园里走。 粗使的丫鬟都辞了,她只好过来送饭。 打开门上的大锁,她将食盒递了进去,没见到陆凌玥出来,心里犯嘀咕,可别死到顾家,二郎在仕途上刚刚有了起色,可不能因为她毁了前程。 她试探着往里走,寻到了主屋,陆凌玥今天破天荒的洗了一把脸,正对着砸扁的菱花镜梳头。 月锦松了口气,将饭菜摆在桌子上,收拾上一顿的碗筷。 陆凌玥今日不哭不闹,“锦儿,将二郎请过来,我要回娘家取我的嫁妆。” 第363章 回陆宅取嫁妆 关于陆家的儿郎都被关起来的事, 顾梓霖不让告诉她, 月锦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她提着食盒往外走,陆凌玥跑过来拦住了她, “我的嫁妆拿回来,给二郎在衙门里捐个官,剩下的够咱们家吃一辈子的了。” 月锦翻着白眼越过他往外走, “哥儿自己有本事,不靠女人,现在是皇商大掌柜,还是陵州商帮的帮主,谁稀罕衙门里的破差事,二郎还要在北街开铺子,富贵日子可都是自己拼的......” 陆凌玥扯过她的衣裳,“你说什么?” 月锦再说什么她听不见了,这不可能,以他的那个怂样,靠跟着我陆凌玥跑腿,当上了皇商大掌柜,商帮帮主更不可能,他一定是靠着沈逸澜的关系。 那个贱|人搭上十三叔,内务府有关系,举荐个好拿捏的,为他们捞钱。 陆凌玥也可以呀,只要拿了嫁妆,有两个哥哥帮忙,还愁找不到门路,将皇商大掌柜要过来, 说干就干,她抓着月锦将她按坐在椅子上,捡起地上早上翻出来的披帛就开始绑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月锦脸色都变了,“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 陆凌玥一直在院子里发疯,力气也变大了,几下就将月锦绑在椅子上,捡起地上的裹脚布塞到她嘴里。 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来到月锦面前, “月锦你老实的待着,二大娘子我将嫁妆拿回来,咱们就有好日子过,咱们两个联合起来,对付沈逸澜那个贱_人。” 月锦在椅子上扭动身体,嘴里发出呜呜呜声音,眼睁睁的看着陆凌玥出了门。 陆凌玥直接走大门,想着门房老李看的紧,还是走后门稳妥。 出了顾宅,她感觉自己脚都飘了,太久没出来都有点找不到路了。 平时出来都是坐马车,帘子又放着,今日步行,稀里糊涂的走到北街。 这里确实新开了几家铺子,还没开业,正在修缮, 她往最大的一间走去, 一进门便见到沈逸澜在和工匠商量修缮事宜,工匠是全陵州城最有名的,换句话说是最贵的。 陆凌玥撇嘴,银子都扔在没用的事情上,就像怡景园刷大漆,换窗子和门,看着顺眼点,实则一点用没有。 北街这里开国以来就没红火过,选这么个地方,脑子被驴踢了。 她这正看的热闹,人群背后出现顾梓霖的身影,身着那件最贵的交领袍服, 陆凌玥疯了一样冲进去,扯着破锣嗓子喊: “沈逸澜,你除了会勾引男人,帮着你开铺子,还有什么本事。” 她这一声吼像个炸雷,铺子里看热闹的,工匠和几家的东家,齐齐的往门口看去。 顾梓霖也听到了,从里间冲出来,路过沈逸澜的时候致歉,“抱歉九姑娘,我这就将她弄走。” 连翘也从里间跟出来,喊了一声,“不能走,不把话说清楚,送去衙门。” 门口的的护院堵住了门。 沈逸澜叮嘱完工匠,转身看向陆凌玥,气定神闲的道:“五姑娘,我是如何勾引男人的,麻烦告知下。” 第364章 十字街示众 陆凌玥甩开顾梓霖的禁锢,大声道: “全陵州城谁不知道你勾引十三爷,在这装什么大瓣蒜,刑部的联名状还没审呢吧,就是仗着十三爷撑腰,还能在外面晃荡,不然早进了刑部大牢。” 顾梓霖想堵住她的嘴,怎么说眼下是顾家的人,还不够丢人的,望向沈逸澜凌厉的眼神没敢动。 连翘笑道: “陆大掌柜,你看的是那年的黄历,早翻篇了。” 前厅里一阵哄笑,大家七嘴八舌的,“县太爷说了,谁重提联名状的事,就是扰乱陵州的市井,要蹲大狱的。” 陆凌玥赶紧闭嘴,看向旁边的顾梓霖,见他点头看来真的。 “这不更能说明,她是勾引十三爷,连衙门都帮着她说话。” 柳文吏带着衙门的人从后院进来,陈主簿跟在后面。 “陆氏,你敢藐视律法,藐视朝廷命官,来人,还不带走......” 顾梓霖赶紧上前,双手交叠行礼,“陈主簿恕罪,贱内有些疯癫,口不择言望恕罪。” 陈主簿本也就是吓唬吓唬她,顾梓霖的商帮帮主可是皇帝亲点的,总要给几分面子, “嗯,带回去严加看管,莫要出来乱说,影响商帮帮主的声誉。” “是,小人知晓了。” 顾梓霖拉着陆凌玥的手腕往外走,直接将人塞在马车里, “霖郎,联名状真的审完了?那么多商户都没扳倒她,还说不是勾引十三爷,” “啪!” 顾梓霖一个耳光扇过去, “你要死别连累顾家,堂堂十三王爷也是你一个小草民随意诟病的,今日若不是衙门里面忙,早送你去衙门了。” 陆凌玥捂着脸,又开始哭,“你又打我,我要回家......” 顾梓霖对着帘子道:“老李,去十字街。” 十字街是陵州城最热闹的地方,马车还没到地方,见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人。 也不知道顾梓霖哪来的力气,抓着陆凌玥的手腕挤了进去。 十字街的中心位置,跪满了人,一水褐色囚衣,带着枷锁,在这里示众,过了午时送去京城刑部大牢。 陆凌玥恨自己不是瞎子,她看见了父亲陆邵元和四个哥哥。 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爬着过去,被衙役手里的上黑下红的水火棍拦下。 陆邵元也见到了女儿,他微微的摇头,示意她不要上前。 陆凌玥跪在地上使劲的捂着嘴,不让声音发出来。 再看向其他人,魏彭祖和蔡氏,也在其中,这些可是陆家在生意场上的老伙伴。 其他人多多少少也有点面熟,大部分是联名状的被告。 “不可能,这可是联名状,一定是十三爷为了沈逸澜出气。” 旁边看热闹的看了她一眼,“小娘子可不要瞎说,这些都是私盐贩子,要抄家流放的......” “轰......” 陆凌玥的脑子里一个炸雷, 抄家? 五大车的嫁妆还在闺房里。 她转身抓住顾梓霖的袍袖,“霖郎,陆家还有我的嫁妆,咱们快去拿回来,晚了就被抄了。” 第365章 滇南密报 当顾家的马车赶到陆宅门口的时候, 外面围了一圈的人, 陆凌玥拨开人群,挤进去。 有羽林卫的在往外运东西,一箱一箱的看着就重,两个士兵都要用双手抬着, 这可是家里的银子,存在钱庄目标太大,放在家里的地库里。 陆凌玥就要扑过去,被顾梓霖从后面抱住,“陆凌玥你疯了,这可是羽林卫,保护皇帝的兵,冲撞了是藐视皇权。” 皇帝的兵? 这不可能,不是联名状吗,怎么还扯到私盐贩子上。 陆凌玥低低的哀求, “霖郎,陆家有顾家的盐引,不可能被抓呀,一定是有人搞鬼,你要为陆家伸冤啊......” 要不是亲眼所见,陆家大郎和富雷的嘴脸,活生生的姚承福被他救了,顾梓霖还真相信她的话, “所以,玥儿当初嫁入顾家是为了盐引。” 陆凌玥被揭穿,连连的摇头,“我开始是不知道的,霖郎你要相信玥儿。” 顾梓霖突然笑了,挺好,他终于不欠这个女人的了。 他放开陆凌玥转身挤了出去,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陆凌玥傻眼了,这是将她扔在这不管了, 羽林卫继续往外搬东西,恰巧是放进闺房的那五只大箱子,枣红色的大漆,明显比别的箱子又大又新。 陆凌玥大声的嚎哭起来,她将最好的东西放在里面,还有一盒子银票。 把守的羽林卫士兵抽出苗刀,“闲杂人等退后。” 身后站着的人,齐齐的往后退去,只有陆凌玥突兀的跪在地上。 “这不是陆家的五姑娘吗?她怎么没在十字街示众?” “她嫁入顾家了,捡条命。” “什么人在此嚎哭,可是陆家的余孽......” 陆凌玥当时将哭声咽回去了,起身向后退去,“我不是,我不是陆家人。” 陆家的家当足足搬到了黄昏,大门贴上了封条, 人都走光了,陆凌玥才过去,瘫坐在大门口,已经哭不出声来。 私盐案终于结束了,皇宫的御书房里,皇帝喜上眉梢,这一车一车的宝物正在往内务府运的路上。 御桌上摆的都是皇帝平日里最爱吃的, 又有喜事,自然多吃了点。 花总管在旁边伺候着,也跟着笑盈盈的。 绣衣指挥使王振匆匆的进来,连腰间的苗刀都没顾上摘,一看是事情紧急。 花总管摆摆手,让伺候的人赶紧下去,自己也躬身施礼向门口退去, 王振见人都走了,递上密报。 “陛下,西南边陲,发现南诏国的余孽蠢蠢欲动,恐怕要将十三王爷放回去镇压。” 一句话,皇帝当时就没了食欲。 他接过密报,看了一眼,闭上了眼睛,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私盐案,使得十三爷很得朝中拥护,大臣们纷纷请旨举荐懿王爷议政。 西南边陲有异动,十三王爷定要回去镇压,再得了民心,想不让他议政都难。 目下,除了周太妃,便是沈逸澜能拿捏他了。 “老花。” 门口候着的花总管弓着身子,倒腾着小碎步进来,“陛下。” “宣沈逸澜进宫,就说周太妃想她了。” 第366章 和我去滇南 傍晚的时候,沈庄前厅。 祝弘懿收到密报。 滇南最近涌进大量南诏人,都是之前打仗的时候跑出去的难民。 目下滇南风平浪静,以求落叶归根,一传十十传百,都往家里走。 没多久便人满为患,沐王府的人加派了兵力维持边境稳定,无奈人数还在增加,便向京城求援,折子没到,密报先到了。 “薛护卫,叫曹统领点兵,准备回滇南。” 薛护卫领命,风风火火的出去,险些和进来的沈逸澜撞到。 知道有重要的事情发生,她站在暖阁门口,望着他的背影,从未见他如此焦急过。 祝弘懿发现安静的沈逸澜,突然走过来拉着她的手,“和我去滇南。” 这边的事情才刚铺开,怎么说走就走,沈逸澜问:“发生了什么事?” 祝弘懿叹气,“我担心陛下接你进宫。” “陛下接我?是不是周太妃想我了,我也想她了。” 十三爷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怕什么来什么,担心滇南有民变,有民变沐王府和懿王府定会兵合一处,统一调配,从人数上也会大大增加,如若匪患猖獗,还要增兵,沐王府请旨增兵的折子,被打回去几次了,两家互相牵制还好点,问题是两家数年来从无冲突,这就是皇帝的忌惮。 祝弘懿不得不说实话:“皇帝担心我造反,可能扣下你和阿娘。” 沈逸澜缓缓道: “十三叔想造反,早在沈家没有失势的时候便可以造反,何以现在兵不多,粮不足的时候造反。” 皇帝的心思,瞬息万变,谁知道他会怎么想。 祝弘懿从袍袖里拿出来另外的密报, “三王爷的封地在青州,暗地里也在招兵买马,四王爷在幽州势力也在慢慢扩大,其他王爷或多或少都在增兵,先皇驾崩后,大家都坐不住了。” “十三叔是说,皇帝要有大动作?” 打仗不好,太影响开铺子,大家都想着逃命,谁还做衣裳。 沈逸澜表示很无奈,铺子刚盘下来,缓上来还需要些时日,这一动荡,就不好说了。 “我还是先屯粮吧,反正去边疆送粮换盐引也是要屯的,不如先下手。” 祝弘懿很是无奈,都不想想自己的安危吗? 沈逸澜看出他的担忧,道:“娶了芷柔郡主就都解决了。” 如若沈家前厅是二楼,祝弘懿会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他的一片真心,终究是要错付了。 沈逸澜知道他不高兴,劝慰道:“不仅是我,还有周太妃,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解决问题。” 只带着澜儿走,确实太自私了,祝弘懿耷拉着脑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皇帝的旨意是第二天到的,花总管亲自传的口谕。 意料中事,沈逸澜没太惊讶,叩头领旨谢恩。 起身后和花总管见了礼,淡淡道:“花总管,能否容我一会,有些家事要交代。” 花总管去了客舍,和十三王爷聊了会。 “十三爷放心,九姑娘没什么危险,就是在宫里住些时日,陛下比较放心。” 第367章 交代后事 沈庄的几个管事的都聚在前厅。 大家焦急的看向沈逸澜,像交代后事一样。 “阿旺叔,收粮食,往边疆走换盐引的粮食提前收,价格不是太离谱,一直收,先往新买的铺子后院放,最好是将顾宅收回来,用来放粮食,放满了再往沈庄和老宅运。” 陈阿旺一惊,这架势,莫不是要打仗。 见九姑娘神色淡然,明白了不能声张,“是。” “连翘,去找小顾宅一起进织机,只在前厅放,能放几个买几个,绣坊的绣娘抽调过去即可。” 连翘点头,昨日还在商量多招织工的事,今日就变了。 沈逸澜看向半夏,“半夏心细,经常去十一姑娘的铺子走走,主要是不让她害怕,要是外面不太平,就关几日的铺子。” 半夏声音都变了,颤声道: “姑娘什么时候能回来?皇帝不会是要纳妃吧,想回来都难了。” “是周太妃太想澜儿了,我去陪她一段日子。” 前厅的气氛凝重,沈逸澜又吩咐了其他管事一些细节,将人谴了出去, 只留陈阿旺和连翘。 “阿旺叔,万一有动荡,带不走的封在地库,带足了银子带着人进城,两间铺子差不多够住。” “连翘,绣娘和家里的妈妈丫鬟还有小孩子就交给你,明日便住在城里。” 陈阿旺道:“可是要......” 他说着比划个砍人的手势。 沈逸澜点头,“皇帝是想扣着澜儿,以免十三叔造反。” 这些话,最贴近的人是要告诉的,两位管事心里也有底。 连翘沉声道:“明日便派人去沈家老宅,知会一声周妈妈。” 也只能如此,江都镇是重镇,地处河边,几家大户修了围墙,免受水上匪患侵扰,还算结实。 吩咐的差不多了,最后说道:“遇到什么突发事件,阿旺叔说了就算。” 一时间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小太监过来催了,沈逸澜才起身往外走,老远便见半夏拿了包袱走过来。 将手里的包袱交给跟着的大宫女,对着沈逸澜道:“拿了些吃的和换洗的衣裳,姑娘保重。” 她边说着,边抹眼泪,最后在怀里拿出了十三爷的白玉花鸟纹佩,系在沈逸澜腰带上。 “姑娘,这是十三爷的东西,宫里的人想欺负你,看到了也能收敛收敛。” 还是半夏想的周到,祝弘懿见了心情更加的沉重。 传口谕的队伍不大,回京只跟了十三爷的行宫马车,祝弘懿是回宫领旨也上了马车。 沈逸澜摆弄着白玉花鸟纹佩,心中暗叹,“怎么感觉戴上这块玉佩像被捆上了的感觉,” 抬手便要将它摘下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小手,“能不能给我点活路,我一个要上战场的人了,留点念想。” 沈逸澜面上一红, “这要是芷柔郡主见了,又要闹腾,我还是摘下来。” “这块玉佩我没戴出来过,只在身上装着,她不知道我有这块。” 那......行吧!沈逸澜放开解玉佩的手,和他的握在一起。 第368章 陆凌玥的狼狈 陵州城的大街小巷, 羽林卫还在各处抄家, 陆凌玥在外面晃荡了两天,没有亲戚肯收留她,只得灰溜溜的回了顾宅。 门房老李门刚打开半扇,她便冲进去直奔灶房。 扑倒在灶台前,揭开锅抓着里面的白米饭往嘴里添。 她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跟进来的月锦拿个烧火棍,想将她赶出去,看她得狼狈样没下去手。 前两天哥儿自己回来的,去怡景园将月锦松绑,只说了句过不了几天陆凌玥自己就回来了。 全城都知道陆家被抄家,大家都怕受牵连,没人敢收留她。 只过了两天,人就回来了。 二夫人也冲进来,“哎呀!好好的一锅饭被她糟蹋了......” 见她脏兮兮的样子,满眼的凶光,二夫人也怕她发疯,下面的话咽了下去。 陆凌玥吃的差不多了,回了怡景园。 深秋的怡景园格外的萧条,满地的树叶,蒿草也在慢慢变黄。 现在的园子门也不锁了,来去自由,她却再也不想出去了。 宁寿居里是顾老夫人的吵嚷声, “怎么就回来了,她不是有志气回去拿嫁妆?吃里扒外的东西,明天灶房的门锁了。” 听到她气急败坏的样子,陆凌玥还挺舒坦,她转身出了怡景园往宁寿居行去。 一进屋大赤赤的坐在主位上,端起茶盏几口喝了。 顾老夫人杵着拐棍当当响,要不是她身上脏兮兮的,怕脏了拐棍,早打下去了。 陆凌玥脱了臭烘烘的鞋,往里坐了坐,吃起来桌子上的小点心,那这里当成自己屋了。 这边正乱着,门房老李来报,陈阿旺来了。 还没等屋子里的人反应过来,人已经进来了,他看到陆凌玥也没觉得奇怪。 陈阿旺抱拳,“顾老夫人,月底的期限,这边有问题吗?” 屋子里一下多了几个人,一遇到这种事,都是女人上阵,二夫人三夫人也赶紧过来, 二夫人道: “不是能住到年前吗?房子刚刚买下,还没打扫。” 陈阿旺不卑不亢道:“想住也行,先将欠下的二百两和这个月的一百两的利钱给了。” 顾老夫人的最后一张银票都拿出来了,家里只有林氏给的几两碎银子,用来买菜,哪有多余的银子,她将目光看向二夫人和三夫人。 两人眼神躲闪,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将钱拿出来,就是打水漂, 陈阿旺也不跟他们啰嗦,“月底我会提前两天收房子,如若不搬衙门见。” 顾老夫人慌了神,“可不能见衙门,去了衙门二郎的前程就没了,我们搬。” 陈阿旺也不多说,起身离开。 送走了陈阿旺,一屋子的人开始声讨陆凌玥,想将这个脏兮兮的女人骂出去。 顾心菱道: “都是因为你们陆家,聘礼就不少银子,又修院子又讹银子,现在好了全被抄家了,报应。” 陆凌玥不怒反笑了, “对,我们陆家遭了报应,你们顾家也是呀,混的连个宅子都保不住,还想跟沈逸澜复合,我呸......” 第369章 顾梓霖的气场 顾梓霖回来的时候, 宁寿居吵的不可开交。 还没进前厅便听见顾心菱的声音, “二哥哥就是要和二嫂嫂复合,自从你进了顾家,二哥哥没有一天开心过, 现在不一样了,为了和二嫂复合,特别努力,商帮的帮主也是皇帝亲点的,当个皇商大掌柜也受陵州城的商户爱戴,为商户谋福利, 不像你就知道摆谱,欺压别的商户,给自己家的铺子争口袋,还一把火烧了,老天睁眼了。” 顾心菱这边骂的起劲, 陆凌玥一向高傲,在陵州城早就小有名气,都说她是搂钱的耙子, 当初勾引顾梓霖,多数原因是因为他娶了沈逸澜,她咽不下这口气,又有盐引可以帮到家里,从心里上是瞧不起他的。 特别是在担任皇商大掌柜期间,各个铺子都道他是吃软饭的, “他那个窝囊废样,还不是借了我的势头,皇商大掌柜哪里轮到他呀......” 陆凌玥说着抬头,见顾梓霖器宇轩昂的进来,“霖郎......霖郎,我不是那个意思。” 顾心菱冷笑:“说的那么明白了,还不是那个意思.....” 顾老夫人插不上话,这会总算是停下来了,吼道:“休妻,这样的罪妇休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突然静下来,大家都看向站在门口的顾梓霖。 “噗通!” 陆凌玥跪在地上,“霖郎,我发疯口不择言,不要赶我走。” 她说着头磕在地上当当响,没一会额头便出血了。 顾梓霖蹲下来,缓缓道: “陆凌玥我顾梓霖是愚钝,差点上了你的当,当初为了留下澜儿的嫁妆,你那副温柔贤惠的嘴脸真的将我骗了,人是要长大的,总有一些事情以时验之。” 就像看清了陆凌玥的真面目, 就像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他缓缓起身,一大家子都等着他说休妻,顾老夫人急道:“二郎,现在写休书正合适,陆氏是罪妇,咱们也不用挨衙门的板子。” 二夫人凑过来,“是呀,二郎,咱们家连丫鬟都养不起了,还养个吃白饭的......” 陆凌玥抬起血淋淋的额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顾梓霖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你的罪孽还没有赎完,我暂时不会休了你。” 陆凌玥突然感觉,他的气场陡然变大,压得人喘不过来气,宁寿居里的其他人,憋着喘气。 顾梓霖抬起头,环视一周,最后视线落在顾老夫人身上。 “祖母,明日开始收拾东西,我们搬出去。” 顾心菱一下子蹦起来,“二哥哥是不是铺子买成了,和二嫂嫂的一条街。” 顾梓霖淡笑点头,“嗯,是对面,铺面也不小,也有二楼,就是没她的那个新。” 一屋子人都傻眼了,只有顾心菱拽着他的衣裳袖子蹦。 跪在地上的陆凌玥心中冷笑,北街那个破地方,早晚赔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二夫人直捶胸口,“铺子怎么住人,这家里来个客人还不被笑话死。” 第370章 搬家 “搬了也好,这间院子晦气。” 顾老夫人见二郎铺子也买了,转了风向,跟着沈氏做生意,哪有不赚钱的道理。 三夫人怨怼道:“铺面哪有宅子好,同样的银子,宅子比铺面大的多。” 现在有林氏的庄子撑着,温饱还是没问题,住在铺子里像什么话。 顾心菱道:“两位婶婶,现在是靠母亲在庄子里支撑,咱们才能吃上饭,万一哪年收成不好,咱们都得喝西北风,开铺子当然是正确的。” 她是最愿意开铺子的,二嫂嫂,小顾宅的叔祖母,就连风大点都能刮跑了的沈逸菡,都能顶门开店,好威风啊! 顾梓霖觉得抱歉,毕竟宅子是因为他才保不住的,宽慰大家道: “沈家的人也都住铺子里,连翘和半夏也算半个主子了,住的蛮好的。” “二郎说的对,咱们和沈氏打好关系,赚不赚钱是次要的,将财神爷迎回来是真的。” 现在还是老夫人说了算,她都发话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各房回去收拾东西,家什什么的也尽量拿着,再置办也是需要银子的。 真正搬家的时候,顾宅的人体会到什么才是破,前院的铺面还好些,后面的四处漏风,连窗纸都没有。 顾老夫人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顾家怎么混到这步田地。 二夫人从铺面进来,“老夫人,沈氏得力的两个大丫鬟真的住在这,沈氏肯定也住在这,咱们过去打个招呼。” 顾老夫人一下子来了精神,由二夫人扶着起身,拐拐的往外走。 隔了一条街,很快到了对面。 铺面开着门,只一个大织机,绣娘们围着芳枝学技艺,织好的布匹挂在架子上,素色的绸缎比广陵锦还耀眼。 顾老夫人和二夫人算是大开眼界了,到了这里,随意的坐在会客的椅子上,就好像是自家的铺子一样。 连翘从楼上下来,面无表情的过来,“抱歉二位,铺子还没开始正式开张,请出去。” 顾老夫人见到她是有点发怵的,以前闹过一次铺子,脸上的疤现在还在, 连翘还没走近,吓得她赶紧起身,“我们开张再来。” 二夫人赔笑道:“我们家二郎也买了铺面,就在对面,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多关照哈。” 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都能飘过来, “砰......” 铺子的门关上,两人腿脚慢一点,后脚跟没了。 顾老夫人吓得心突突的, “连翘想吓死我老太婆,真像菱儿说的,日后沈氏进了门,这个连翘发卖了出去。” 二夫人道:“叫二郎抓点紧,一个女人家开铺子,定是有诸多事情不方便去办,正是二郎的机会。” 两人念叨的声音也没避着人,门里的连翘还是听见了,要不是因为九姑娘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早出去将他们的早饭都骂出来。 这都七天了也不知道姑娘怎么样了。 两百里外的皇宫,阴风阵阵的诏狱,沈逸澜在其中一个单间里,身上披着半夏准备的玉色披风。 第371章 各怀心思 七天前,皇宫。 沈逸澜被带去周太妃的玉华宫, 宫门紧闭,周太妃在寝宫的暖阁里,抹眼泪。 这是要将她们娘俩软禁起来。 她吩咐下去,无论谁不准进来, 沈逸澜在宫门外跪着,秦嬷嬷通传了几遍了,周太妃还是不松口。 “太妃娘娘,九姑娘上次跪御书房就跪伤了,这又跪,身子骨哪里受得了。” “你个老婆子,就是想让九姑娘当你们的主子,还好意思提上次,哀家就在宫里,都不带知会一声的,小妮子太有主意,你们也陪着她瞒着。” 秦嬷嬷宽慰道:“是九姑娘孝顺,担心您跟着着急上火,那孩子还没开窍,我们底下人也是干着急。” 每次在薛护卫那里打听,都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就知道一起做生意办事情,男女之情是一点没有。 周太妃叹气,“哀家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她跪着我能不心疼吗!如若懿儿连这点事情都搞不定,以后怎么护澜儿平安。” 现在这个时候,只有对九姑娘心狠一点,皇帝才能手下留情。 祝弘懿在御书房,长跪不起,就是不同意娶芷柔郡主,其他条件什么都答应,哪怕不做这个王爷。 皇帝一气之下将沈逸澜下了诏狱。 现在这个状况,放回滇南,很有可能因为这个起兵造反。 自先皇驾崩起,各地藩王便不安分,一直是皇帝的一个心病,本来祝弘帧应为板上的鱼肉,也因十三王爷手软逃过一劫。 祝弘懿这边没启程,滇南折子到了,是请求皇帝增兵,十三王爷速回封地稳定军心。 增兵是增不了,放人回去现在也僵到这。 早朝一退,十三王爷来御书房找皇帝要沈逸澜。 “陛下,您扣着澜儿,我哪都不去。” “小十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边关有事从无懈怠。” “还不是被陛下逼的,沈家早失势了,我只想和她做做生意,过平静的生活,望陛下成全。” 祝弘懿跪在地上诚恳的说。 “咱们先将亲事订了。” 谈到最后皇帝声音软下来, “按照民间的规矩,大婚需要三年以后再办,你总得让老哥哥我将心放在肚子里,只请老国丈和周太妃喝杯茶,亲事就算定下来......” “陛下扣着民女是一样的,” 沈逸澜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她刚刚从诏狱出来,一没触犯律法,二没造反,没有继续关下去的理由,被陵州的商帮知道了,不定传成什么样呢! 实在熬不过,今日便下令叫她过来面圣。 临进去前,花总管便说了,只要十三爷答应和芷柔郡主的亲事,她便会被放出来。 一连七天,都没响动,沈逸澜叹气,芷柔郡主无论样貌家世都很出众,两家都是皇亲国戚,真真的亲上加亲,十三叔怎么还不答应。 正念叨呢,花总管过来提人,两人边走边说。 “九姑娘快些想想办法,十三爷不肯娶芷柔郡主,皇帝非要将芷柔郡主赐婚给他,这可怎么好,边关那急着呢。” 第372章 主动出击 皇宫,御书房。 沈逸澜跪地叩拜, 她知道现在就是僵局,说的话也没什么新意,只是让皇帝下个台阶, “陛下,民女可以在宫里住着,十三王爷也会出征,求娶芷柔郡主的事,俗话说好事多磨,也不是急的事。” 皇帝的脸色稍稍好一点,祝弘懿起身来到近前, “澜儿,怎么能留在宫里,你回陵州。” “我怎么不能留在宫里,恰巧和芷柔郡主许久未见,我们两个说说话解解闷不是挺好的。” 沈逸澜尽量将话说的轻松,脸上笑眯眯的。 “祖父他们都在滇南,澜儿也不放心他们,十三爷还是早去早回。” 这倒是句实话,祝弘懿也不是故意拖延,曹统领带着房千户的人马已经走了七天了。 他也是可以走的,人关在诏狱,心总是放不下。 “好,你和阿娘等着我回来。” 沈逸澜微笑点头。 祝弘懿起身和皇帝辞行,双手抱拳,“臣弟必将让陛下满意。” 皇帝心里不舒服,面上不得不应承,“朕念你是一时糊涂,速速出发吧!” 祝弘懿和沈逸澜在御书房门口拜别,上了出宫的辇车。 沈逸澜缓步走回御书房,再次的跪拜。 皇帝不阴不阳道:“花总管说,沈氏逸澜要和朕做生意,朕先信你放走了十三王爷,够有诚意的了吧!” 沈逸澜跪匐在地,道: “民女所愿便是为沈家翻案,事关皇家,十三王爷去了西南边陲,正是时候。” “啪!” 皇帝拍的龙书案山响,不禁让人心头一颤。 “胆敢诟病皇家,沈逸澜该当何罪。” 沈逸澜跪趴在地上,心说幸亏十三叔走了,否则死活不能让她说出来。 反正现在皇帝让她做质人,顶多再回诏狱,总不会要了她的命吧! 大着胆子道: “陛下一定知道,这次私盐案虽说大获全胜,有一个最大的私盐贩子没审出来,他的银子,顶的上陛下现在查抄的总和还要多。” 一下子被沈逸澜戳到肺管子,皇帝的脸色铁青,目露寒光,面上满是不悦之色。 仿佛下一刻,便要将沈逸澜拉出去杖毙。 要不是十三王爷手软,这件事早成了。 沈逸澜不等皇帝发威,赶紧道:“陛下,民女的二叔沈遂放浪些,心思极为细腻,他留下一样东西可以满足陛下的心愿......真(帧)王不是皇。” “哦?” 皇帝来了兴趣,当沈逸澜在说出刚刚那番话的时候,心思就动了。 先皇是极其不喜欢沈家的,特别是沈家二爷,为人狂妄,和二皇子有勾连。 “拿来朕看看。” “陛下,这个东西暂时不在民女手里,用不了几天,自会浮出水面,” 沈逸澜见皇帝铁青的脸变的半信半疑了,看来自己赌对了。 青州也在蠢蠢欲动,离京城最近,现在最想动三王爷的是陛下。 “沈逸澜,你是想用这个条件回陵州?” 沈逸澜确实是这样打算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陛下明见,民女正在引蛇出洞,偏偏这是时候滇南出事,是有人想将十三爷支走。” 第373章 沈逸澜进察情司 皇帝宁可信其有, “你诓朕信你,可是有欺君之罪。” 沈逸澜不卑不亢道: “只要陛下有人员供民女调配,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见她说的如此气定神闲,皇帝双眼微眯,此女子的确不容小觑,不谈感情,单说胆识,智巧过人,芷柔郡主快马加鞭也赶不上。 “好,朕信你一次,人要多少有多少。” 皇帝最信任的就是绣衣使,这时候更应该和十三王爷府里的府兵撇清关系。 沈逸澜道:“只一人,绣衣指挥使王振。” 话落,皇帝脸上有了笑模样,王振是一直跟着他走过来的,是个会挑人的, “准了。” 就这样,沈逸澜前脚送走了祝弘懿,后脚进了察情司。 王振是个精明利落的,上次要进帧王府,要不是十三爷拦着,早收拾了三王爷。 这次滇南出了事情,的的确确是收拾三王爷的最佳时机。 绣衣指挥使第一次对女人另眼相看,进了察情司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谈话条理清楚,毫不掩饰的要来沈家卷宗找漏洞,有胆识有谋略。 沈逸澜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叫来了陈阿旺。 当陈阿旺快马加鞭赶到京城的时候,吓了他一跳,送信的确是往察情司走。 进了察情司凶多吉少,纸条是九姑娘的亲笔,陈阿旺心提到嗓子眼。 他们来到后院,九姑娘正在客舍里看沈家的卷宗。 不是在大狱里,他的心放下一半。 旁边有绣衣使,估计十三爷的动作都被掌握了,沈逸澜也没背着他,对着陈阿旺道: “阿旺叔带着人换下监视姚家别院十三爷的亲兵,就说十三爷回滇南没人保护,让他们追过去。” “是。” 旁边有绣衣使盯着,陈阿旺简短的应了。 “咱们的人,不用盯着那么紧,做做样子而已,后面有绣衣使王振大人安排。” 只有放松警惕,蛇才能上钩。 陈阿旺心中暗惊,察情司插手,说明皇帝知道了这件事,九姑娘和他摊牌了? 九姑娘岂不是更危险。 “九姑娘,您还是回陵州指挥吧,这么远传递消息都慢。” 这话是说给旁边的人听的。 沈逸澜微笑着安慰道:“阿旺叔先回去,王振大人会酌情处理,需要回去自然就回去了。” 陈阿旺没有办法,扫了一圈屋子里还算干净整洁,不像是给犯人住的。 “九姑娘保重。” 他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沈逸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旺叔,回去后就说澜儿被察情司抓了,估计这会消息都传出去了,安抚好家里人即可。” 陈阿旺再次和九姑娘拜别,回了陵州。 现在网已经张开,就等着蛇出来, 没几天,陵州城便传开了,十三爷去了滇南,沈逸澜便被抓到察情司,有人欢喜有人忧。 北街顾家铺子,陆凌玥正糊着窗户纸,外面急匆匆跑进来顾心菱,直接进了老夫人屋里。 顾老夫人这间最大,方便家里人在这用膳和请安, 顾心菱一进来,眼泪先下来了,望向刚放下筷子的顾梓霖。 “二哥哥,大事不好了,二嫂嫂被抓去察情司,凶多吉少了。” 第374章 高明的陆凌玥 “啪!” 顾梓霖手边的碗掉在地上, 他惊慌的起身,“老李,备车。” 陆凌玥也听到了,今日午间,她必须要糊完所有的窗户才能吃饭。 她扔了手里的浆糊盆,手都没洗进了屋,大剌剌的坐在桌子前,随便拿了双筷子开始吃。 桌子边的人赶紧躲开了,嫌弃她身上的臭味。 顾梓霖也无暇管她,急匆匆的往外走。 陆凌玥望着他的背影冷笑道: “我就说沈逸澜不是什么好东西,能进察情司必是大案,她和十三爷都完蛋了。” 顾老夫人惊坐在椅子上,还好没有真的复合,险些被连累抄家流放。 二夫人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对面铺子只见到连翘和半夏出来进去,沈逸澜可是没见到影,原来是被抓起来了。” 三夫人摇头,“对面铺子每天有条不紊的,一点没有被抓起来的慌乱,是不是又是烟雾弹。” 陆凌玥悠闲的接话, “这样的事怎么好承认,多影响铺子的生意,不出三天,她们的铺子就没人上门了。” 顾梓霖不就是跟在沈氏后面,人家干什么他干什么,这下好了,刚买的铺子要关张了。 山穷水尽的时候,还不是来求她陆凌玥想办法。 屋里的几人也顾不得臭了,围上来道:“陆氏帮着分析分析。” 陆凌玥的优越感上升了好几层, “现在的铺子是最高价,当然是卖掉,还能赚点,换个大一点的宅子是正事。” 屋里面的所有人,除了顾心菱,人人眼睛发亮,二夫人道: “这刚几天,还能赚点?” 三夫人将一盘五花三层的蒸肉放在她面前:“陆氏跟大家伙说说。” 陆凌玥很满意三夫人的殷勤,打听事嘛,总要有点诚意。 “自打连翘和半夏住进铺子,进出的还有绣娘,陵州城都知道对面两间铺子是九姑娘买的,这几日看房子的特别多,” 屋子里的人齐齐点头,还有上门打听顾家的铺子卖不卖的。 见到他们的回应,陆凌玥更得意了, “这是她早有预谋,想将北街的铺子价钱提起来,好卖出去,低价买高价出,不就是她的一贯作风,谁想到被抓起来了。” 二夫人道:“陆氏,咱们现在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看看怎么办?” 陆凌玥笑着续道:“现在还有不相信的,这股风怎么也得石锤了,对面的两个大丫鬟装不下去,还有段时日,咱们可以将转兑的牌子挂出去,价钱要到天价,价钱谈到买铺子时两倍的价钱,就可以卖了。” 这不是天上掉个大金元宝直接砸嘴里了吗? 顾家人蠢蠢欲动,这次连顾心菱都动心了,“真的能卖上两倍的价钱?” 陆凌玥得意道:“那就看怎么谈了。” 吃饱喝足,她站起身往门外走去,抄起地上的浆糊盆,继续糊窗纸。 三夫人追了出去,满面堆笑:“陆氏辛苦,坐下来歇会,糊窗子的活我来。” 二夫人也出来了,话题又扯到卖铺子上,好话说了一箩筐,到时候有人来看铺子,好让陆凌玥帮着谈价钱。 第375章 上京救人 姚家别院门前,顾家的马车还没停稳, 顾梓霖便跳下马车,风风火火的往里跑。 “大爷在哪?” “这几日都在素香榭。” “备车,快备车去京城。” 看门的见他急的一头汗,定是有急事,也没人敢拦着。 顾梓霖急急的往里跑,就差肋生双翅了,还没进门便见听见里边唱着小曲儿。 京城的秦淮调,柔柔媚媚听的人骨头都酥了。 他冲到门口被方姨娘拦下,“这位爷,您不能进去,我家女儿正为姑爷唱曲儿,两个人你侬我侬的,爷进去不合适。” 方姨娘说话眉飞色舞的,脸上的刺字和被打时戒指留下的伤疤,扭来扭去很是难看。 “去你的吧!” 顾梓霖骂着,将她甩到一边,继续的往里闯。 方姨娘歪在地上来不及起来,抱着他的腿不放,“爷行行好,难得姚大爷有兴致,爷给条活路。” 顾梓霖火气往上冒, “方姨娘,路都是自己走死的,指望别人给永远没有活路。” 外面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人,姚承福道:“什么事?” 顾梓霖大声道:“是九姑娘被绣衣使带走,进了察情司。” “什么......哗啦......” 片刻主屋的门被从里面推开,赤着上臂的姚承福正胡乱的往身上套衣裳。 “怎么回事?” 顾梓霖又重复了一遍,“九姑娘进了察情司。” “十三那个怂货呢?” “他去滇南走几日了。” 姚承福面上乐呵呵的,一点没觉得意外,“许管家下手够快的。” 在姚承福眼睛被打的第一天起,三王爷便开始部署这个局,这不是明目张胆的打帧王府的脸吗! 去往滇南的路上,此去千里迢迢,弄死一个只有一千兵马的王爷还不是小菜。 顾梓霖心中一惊,这是早就布局好了的, “大哥不信任我,以后咱们说话还是小心点,有什么事千万别告诉我,以免受了连累。” 他这么一说,姚承福不好意思了, “不是不想告诉你,事情一点没有眉目,也没什么好说的......九姑娘怎么会在察情司,这事跟她也没关系。” 顾梓霖急切道:“察情司管你有罪没罪,大刑一上,抓进去都有罪,快点穿衣服上京,晚了人容易没了。” 两人说着往外走,方姨娘急了,“大爷,那九姑娘就是个丧门星,咱可离远点,以免触到煞......” “咚!” 她话没说完,被姚承福一个窝心脚踹出两丈远,磕到墙上。 “敢咒九姑娘,找死。” 说着话,护院已经备好马车,两人匆匆的往京城赶去。 院子里的方姨娘半晌才缓过来一口气,“快......快......” 沈逸茜披头散发的出了屋子,抱着方姨娘掉眼泪, 女儿说姚承福娶她做妾是为了接近九姑娘,方姨娘还不信,真豁的出去, 九姑娘仗着长的漂亮,就算是迎进门也新鲜不了几天,茜儿可是天生的好嗓子,年老色衰了嗓子可还在,怕她了还不成。 就像二爷房里的郭姨娘,只娶过来时去了几次,有了十一姑娘后就没去过, 还不是夜夜宿在方姨娘房里。 第376章 跋扈的方姨娘 “孬货,哭有个屁用,赶紧换衣裳带着阿娘出去找人。” 方姨娘将女儿沈逸茜推到一边, 扑扑身上的土嚷道: “快点,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一万两的聘礼被扣了屁也不放一个,这要是进了门,没有阿娘教你唱的小曲儿撑腰,早将你拿捏到泥里去了。” 沈逸茜起身,去屋子里洗漱。 方姨娘指着两边的丫鬟道:“姑爷白养你们的,还不快进去伺候。” 被惩戒了一顿,方姨娘气场还在,几个丫鬟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进屋去伺候。 方姨娘转身吩咐小厮快去备车,去京城三王爷的帧王府,此话一出将小厮都逗笑了。 “方姨娘,这帧王府连姚家大爷去了都要事先知会一声,咱们连后门都进不去。” 姚家最低等的下人,也敢跟她叫板,不知道天高地厚。 方姨娘转了笑脸,“正门后门无所谓,我们要见的是许管家,差事办的好,升你做护院。” 小厮愣了一下,正在琢磨这句话的可信程度,真要和许管家熟识,也不会在外面当了一年的官奴。 曹妈妈带着人进来, “没有大爷的吩咐,哪都不能去。” 方姨娘急的满头汗,现在正是除掉沈逸澜最好的时候,十三爷不在,顾大人和姚大爷进了京城,机会难得。 想到这里,方姨娘陪着笑脸上前, “曹妈妈,您是姚家别院的老人,当然是最心疼姚大爷的,他现在要去救的人,是被煞星缠了身,你看沈逸澜从嫁人起,她身边的人没一个得好的,还有陵州城大小的商户,哪一个沾了边不是她坑害的,姚大爷要是救了她,影响子孙运......” 曹妈妈哪里肯放她走,被打了还这么嚣张,这要是得势了,还有她曹妈妈的活路。 ”来人,将她绑起来。” 上来两个强悍的婆子,将她擒住。 方姨娘被按跪在地上,喊的喉咙都破了, “耽误了三王爷的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我方姨娘立了功,王爷一定重重有赏,到时候除了奴籍,我家茜儿就是你们的当家主母,将你们这些小人都发卖了出去。” “啪!” 曹妈妈上去就是一巴掌,先是许总管,这会是三王爷,除奴籍这种话也敢说出来,只有皇帝大赦天下的时候能除了奴籍,这些都是隐蔽的事,她还敢喊出来。 这要是被有心人听到了,反手一个举报,绣衣使上门,随便整个造反的罪名都不新鲜,帧王府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想想曹妈妈都后怕, “拖出去,乱棍打死。” 方姨娘慌了神,被打了一巴掌人也清醒了些, “曹妈妈我的错,我再也不敢了,真的是有急事找王爷,晚了沈逸澜被察情司放了,她那个人贪财还鸡贼,扣着我家茜儿的一万两不放,一旦出来了再找到她的把柄就难了。” 方姨娘捂着半边脸,声泪俱下的,说的诚恳, 曹妈妈还是有些动容,和两个彪悍的婆子对视一眼,道: “飞鸽传书许管家。” 第377章 三王爷的阴谋 京城,帧王府。 许管家顺着地库的台阶往下走,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密室。 密室里是几个黑衣蒙面人,为首的道: “许管家,探得祝弘懿的亲兵一个千户带队提前了七天了。” “祝弘懿是错后了七天,在宫里扣着,他往滇南走,身边没几个人,真是老天有眼,这次千万不能失手。” 几个黑衣人连连应下。 许管家续道:“追杀的时候,留下线索,言说是陛下派的人,给三王爷起事制造个理由。” 为首的黑衣人拱手, “许管家万一事成,您可是丞相级别的,到时候别忘了小的们。” 许管家抬头纹都笑开了, “王爷面前给各位请功。” 事出紧急,几人不再耽搁,从另外的入口出去。 事情越到近前越紧张,十三爷一死,马上兵临城下,那把椅子就是他们三王爷的了。 许管家从原路返回,想着去回个话, 刚出地库,迎面是冯管事走过来,将一个鸽哨递给他。 许管家接过打开,眼神扫了一眼后递了过去, “冯管事怎么说。” 冯管事接过,看了一眼,“沈家被查抄后,小的便派人盯着方姨娘,期间换了几个地方做官奴,并交代让她吃点苦头,确定没有人跟她联系。” “怎么到了姚家别院?” 冯管事道:“是富左公公为了牵制方姨娘,将她的女儿送去姚家别院,前些日子被打到街上,让沈家九姑娘沈逸澜遇见,派丫鬟去送了两次饭,便没了动静,姚家大爷无意间相中了九姑娘,顾大掌柜的碰到了在别院的八姑娘,几人一联系便将方姨娘带到了别院。” 许总管气愤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三王爷非毁在他手里不可。” “慎言,慎言!” 冯管事左右看看,续道:“现在怎么办,这方姨娘看来是手里有货,急着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 许管家面色凝重,“我亲自去一趟。” 来往于京城和陵州的官道不算热闹,来回走都需要路引,小事情就不办了,没人找这个麻烦。 顾梓霖和姚承福出来的急,没带着令牌,被拦在路边等着护院回去取。 来回走的次数多,守路口的大多认识,差不多就放行了。 最近几日,不仅是路口,连进出城门都盘查的严了。 顾梓霖急的直冒火,姚承福心跟凉水似的。 “二弟,不要急,怂十三走了跟九姑娘没关系,定是搞错了,我回去就能放人。” 心里知道是这么回事,焦急是掩饰不住的。 顾梓霖往远处看,一个车队缓缓走进,到了近前才发现领头的是陈阿旺。 他赶紧跑过去见礼,指指车上的麻包道:“阿旺叔拉的什么呀?” 陈阿旺没搭理他,直接走到亲军卫前,将路引奉上。 为首的亲军卫看看路引看看长长的车队, “老陈头,今年收的早。” 陈阿旺躬身, “回军爷,九姑娘说了,家里生意不好做,多收点粮食多换点盐引,还能综合综合。” 他说着怀里摸出银子塞到亲军卫首领怀里, “还请军爷行个方便。” 第378章 粮食水分大为什么要收 陈阿旺顺利的过了关卡, 顾梓霖小跑着跟过来, “阿旺叔,九姑娘是不是在察情司?我这就去救她。” 陈阿旺目视前方,继续往前走, “顾家二郎,咱们现在房子也收了,没有了瓜葛,打听一位女子的近况恐不妥,望自重。” 顾梓霖也没生气,见他一点没有着急的意思,心里便有了底, 他双手交叠拜下,“谢阿旺叔提点。” 望着车队渐行渐远,车辙处是颠出来的粮食,他眉头紧锁,现在收粮食水分大,也不合算啊! 陈阿旺回头,见两人上了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走,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人就是这样,将要失去的和得不到的是最好的。 去就去吧!以他皇商大掌柜和商帮帮主的身份,或许能帮上忙也不一定。 陈阿旺带着人进了南城门,往顾宅的方向走去。 收回院子,里面的蒿草拔拔,地上铺满竹席,以方便晾晒粮食, 家什归置到背阴的房子里,所有房舍打开窗子通风,平地上架了木楞搭上架子存放粮食。 每年的粮食都是随收随走,陆续往边疆去,不用怎么存放,连车都不用倒。 今年又要买席子晾晒,来回来去的倒腾,大家见阿旺叔沉稳内敛,对外面传的九姑娘进了察情司丝毫不理会,心也都放在肚子里。 在城里铺子里干活,家住城外的伙计,抽调过来,晚上在这住下看院子。 城外的人尽量往城里安排,年龄大一点的老人,心中便有了数。 九姑娘陪嫁的几个铺子,留两个看店的,都过来帮忙,一时间和九姑娘有关的人都忙乎起来。 大家有条不紊的听从陈阿旺指挥。 运粮食的车队,运到顾家这条街,拐进后门的巷子,他们走的还是后门。 “沈裕,去将顾宅的门上的匾额摘了,其他的不动。” 过去了一年,沈裕长高了不少,最近陈阿旺去哪都爱带着他,康安药铺的郑贵噜噜一个大脸很是不高兴, 几年也遇不到一个这么机灵的,还被老陈头抢去了。 他有怨言归有怨言,觉得跟着陈阿旺走南闯北的有出息,他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只能守着铺子,收收往滇南走的药材。 沈裕带着几个年龄小一点的护院,拿梯子往正门去。 大门口的方砖上,土有两个铜钱那么厚,再加上落满叶子,很是萧条。 几人搭梯子摘匾,小顾宅家的马车恰巧经过。 王氏掀开帘子道:“小哥儿不是顾家的吧?请问主家是哪家?” 其他人都不说话,沈裕在梯子上道:“回夫人,小的不是顾家的,您知道谁是我们主家。” 王氏淡笑:“行,这个邻居我老婆子喜欢,有什么事只管言语一声。” 沈裕在梯子上拱手,“在这先谢过夫人,以后少麻烦不了。” 王氏放下帘子,马车继续往里走,忍不住拧着眉头, 现在正好是修院子的好时候,气候干爽,放放气味,新年的时候正好住, 沈家九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正门都不走,一点要修房子的意思都没有。 第379章 白跑一趟 姚家别院的马车要跑散架了。 顾梓霖还在一个劲的催。 姚承福道:“二弟,你别这样,好像是去救媳妇似的。” 顾梓霖长叹一口气, “大哥,你想多了,十三爷她都没正眼看过,何况你我。” 姚承福相当的不屑, “怂十三小时候没少挨我欺负,两脚踹不出个屁来,你怎么拿他出来比。” 顾梓霖也不和他争,盘算着阿旺叔进那么多粮食要不要跟。 人家是换盐引,收粮食再正常不过,比每年要早也不奇怪,赶上九姑娘进察情司就不对劲。 换句话说,收粮食比进察情司重要,这么看九姑娘更加的没事了。 回去后,将剩下的银子也收粮食。 打定了主意,人也安静下来。 这是干嘛?先说急着赶路,嘴里叨叨个不停,这会一句话不说闭目养神。 姚承福道: “二弟,你怎么跟女人似的,说变就变。” 顾梓霖也不搭理他,闭着眼睛没一会响起了鼾声。 快到傍晚的时候,马车到了京城,他们去了帧王府的后门。 一进门姚承福便问:“许管家在哪?” 看门的道:“回姚大爷,许管家午间出的门。” 两人继续往里走,迎面走来冯管事,许管家不在,大事小事都找他。 姚承福道:“老冯,察情司那边有什么消息?” 冯管家主要管的是各方消息来源,他一张口,便知道想问什么? 他躬身道:“回大爷,并未打听到沈氏为何被送进去,她出了皇宫,上了指挥使王振的马车,被带去察情司。” 姚承福转身往外走,“行,我亲自去问问为何。” 冯管事抬手想叫住他,忍住了没出声,见两人的背影走远了,暗道,‘或许搅和搅和吸引下视线也不错。’ 紧赶慢赶,姚承福到察情司正是散衙的时候,坐班的陆续往外走。 王振的马车缓缓驶出,姚承福上前躬身,“王大人,南市楼赏个脸。” 王振在马车里掀开帘子,见是他眉头一皱,这个的时候还是少接触为好, 马车旁的长随笑道:“姚大爷,今日不巧,大人他有公务在身。” 说着话马车继续往前走。 在京城姚承福没什么官职,大家都认识他,和吃喝玩乐沾边都能见到他的身影,碍于三王爷面子,遇见了还是要寒暄两句, 今日被卷回来,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等人都散了,有护院去门房打听,看看使使银子,能不能见到人。 护院回来道:“大爷,沈逸澜是重犯,单独关押,无法通融,咱们想见人,先递申请王振大人审批。” 合着一点面子都没给,姚承福脸上有点挂不住, 审批个屁,他衙门里见个人,从未批过,就是不想他进。 “可打听到什么?” “小的问了,是重犯,他们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关在后院。” 合着这一趟白来了,马车坐的人要散架了,顾梓霖耷拉着脑袋转身往回走。 姚承福还在翘首以盼,他已经走出一段路了,迎面急匆匆的跑来一个要饭的,躲闪不及撞了个满怀。 第380章 狮子大开口 “大爷冒犯了......” 要饭的男子下意识的拽住顾梓霖,以防他摔倒,道了句歉跑开了。 顾梓霖刚想发作骂人,发现手里多了个纸条,纸条叠了很多层,不方便打开,他小心的揣在怀里。 姚承福也看见他被叫花子撞到,吩咐护院将叫花子抓回来。 顾梓霖赶紧制止,“大哥咱们快回去吧,折腾一天了,我累了,察情司这里明日再说。” 人也见不到,也只能如此, 两人上了马车,回了帧王府,顾梓霖借口太累回了客舍。 关好房门,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纸条,上面是一张简易的地图,图不认得,上面的字迹认得,是段方之的。 看样子非同小可,段方之是管庄太监,对他的能力还算认可,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也没想这么多,将地图牢记在心,段方之定有他的用意。 姚家别院,许掌柜来到了刑房, 方姨娘耷拉着脑袋,被捆在十字桩上。 曹妈妈将她嘴上的破布撤下来,“许管家到了,说吧。” 方姨娘睁开双眼抬头,眼前模糊的人影渐渐清晰,“你真的是许管家?” “啪!” 曹妈妈上去就是一巴掌,“许管家还有人敢冒充,活腻了。” 之前都是富左从中联系,沈家的银子没少往外送,这次见到正主,方姨娘反而不急了。 “许管家,奴手里的东西......” 许管家摆手示意她先停一下,曹妈妈是个有眼色的,叫上其他人一同退了出去。 刑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时,方姨娘卖上惨了, “许管家,你可来了,被这些贱奴打的,差点见不到您了......” 许管家等她叨叨完了,问道:“东西拿来,开出你的条件。” 方姨娘面露阴狠,“我要沈逸澜庄子,铺子,陪嫁,凭什么同样是沈家的女儿,茜儿什么也没有,凭什么扣下我儿聘礼的一万两,我要她出不了察情司。” 许管家淡笑道:“这还不简单,王爷一句话的事,” 他耐着性子,等着方姨娘自己说出东西的地方, “我要除了奴籍,要茜儿做姚大爷的正室,姚大爷一定要娶沈逸澜进门,只能做妾。” “这个更好办,王妃一句话的事。” 方姨娘又开始哭咧咧,“许总管,都怪富左被抓起来了,我们娘俩遭了不少的罪。” 许总管心中暗骂,这是要狮子大开口,顺着她道:“王爷早跟二爷说过,银子只是个数字,荣华富贵可是真的。” 方姨娘不扯那些个虚的,直接道:“十万两。” 许管家差点从椅子上气蹦起来,她可真敢要啊。 他强压怒火,道: “十万两对于帧王府来说不算什么,就这别院一天的开销也有几千两,这个主我还是能做的,咱们可以先写个字据,事成之后一两不少。” 这群老狐狸,只会说漂亮话,现在也只能如此,知道对方不见东西什么也不会给,方姨娘也只能先拿了东西再说。 “明日我带许管家去取东西。” 第381章 黄鼠狼进门 翌日,清晨。 姚家别院的马车缓缓的停在一座宅院门前。 马车上下来沈逸茜,后面下来的是方姨娘。 娘俩被眼前的大门震撼到了,朱红的大门足有两人高,门前一对石狮子也比旁人家的大,门楣上‘柳家东院’四个大字苍劲有力。 方姨娘看着柳家东院的大门嫉妒的不行, “九姑娘那个小蹄子有点手腕,帮着十一那个孬货抢了这么大个宅子,阿娘小看她了。” 沈逸茜心里不是滋味,几个女儿中阿爹最喜欢的就是她,为何到头来连最不受待见的哭吧精都比她强。 文采没她好,身段没她细,嗓子就更不用提了。 等了一会,柳家东院的门开了,是沈逸菡蹦着就出来了。 “八姐姐,真的是你,我都想你了,也不敢去看你,你来了太好了。” 两姐妹见了礼,沈逸茜笑道:“你那么忙,哪里有我闲,别院里实在待着无聊,就过来了。” 孙妈妈和小翠也过来和八姑娘见礼。 “一个瞎都瞎,老娘在这站了这半天了,连个行礼的都没有。” 方姨娘一出声,吓了几人一跳。 见说话的是一个妇人,身穿老仆的衣裳,脸上红不红青不青的,还有刺字和疤痕,看上去很狰狞。 孙妈妈眼尖,走到近前看仔细, “这不是方姨娘吗?” 经她一提醒,沈逸菡和小翠也认出来了。 沈逸菡看向八姑娘,“八姐姐,太好了,阿娘也找回来了......” 十一姑娘说着说着就要掉眼泪,自己的阿娘在滇南吃苦,估计不比方姨娘好到哪里去,九姑娘说家里人过的很好,没亲眼见过,免不了瞎想。 孙妈妈赶紧往里让,“快别门口杵着了,往里进,姑爷去衙门走的早,家里没别人,里面坐。” 一群人呼呼啦啦往里进, 院子是之前柳家两位爷住的,都是会享受的,布置的景也都是江南最时兴的,银子都花在明面上了,很是气派。 方姨娘一进来,眼睛都不够用了,比她们住的那个素香榭不知道要好上几十倍。 进了厅堂,满眼都是鸡翅木,黄花梨和紫檀的家什,连上茶的茶盏都是釉里红的,这特么的也太阔气了。 沈逸茜看的满脸的不自在,九姑娘能帮着十一姑娘争口袋,却要扣下她的一万两,就因为她当家就要听她的,上哪讲理去。 几人聊了一会家常,沈逸茜在方姨娘的暗示下,道:“十一妹妹,听说老宅要回来了,我想去看看,你能陪我去吗。” “好啊,我也好久没回去了。”沈逸茜不假思索的说。 孙妈妈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打方姨娘进门起,便知道她们没憋什么好屁,诓十一姑娘回去一定有事。 “十一姑娘,今日都安排满了,都是些推不掉的事......” 方姨娘打断她的话, “老孙太太,你怎么还那么多事,什么事情不能往后放一放,他们可是一个爹的庶女,陵州城还有谁有她们两个亲。” 孙妈妈陪笑道:“方姨娘说的是。” 若在平常,孙妈妈必定奉陪到底,看看方姨娘能扯出个什么幺蛾子,如今九姑娘不在,难免心里没底。 第382章 藏不住的狐狸尾巴 方姨娘趁热打铁, “咱们现在就走吧,下了马车还要坐船。” 沈逸菡连连点头,“行,方姨娘和八姐姐等我下,我去换件衣裳。” 主仆三人往后院走,孙妈妈担心道:“姑娘怎生答应的如此痛快。” 沈逸菡面上的笑容淡去,“我想帮九姐姐做点事情。” 孙妈妈和小翠同时吓了一跳,看看左右没人,拉着她赶紧进了卧房。 “小祖宗,你要干什么,不要坏了你九姐姐的事。” 沈逸菡表情严肃的抬头,“小翠,去给我找衣裳。” 支走了小翠,沈逸菡拉着孙妈妈的手道:“以前都是她护着我,这次我也要出点力,九姐姐在察情司,不方便出面,让菡儿来。” 孙妈妈眼眶发红,十一姑娘是真的长大了,心眼也多了,不像以前有什么事都摆在脸上, 忍不住夸奖道: “十一姑娘现在厉害了,连老奴都骗过去了,就应该这样,面上还是以前的菡儿,心里却有了计较。” 得了夸奖,沈逸菡又变回小女儿态,笑呵呵的合不拢嘴。 “沈家老宅那边有周妈妈在,咱们还怕个方姨娘不成。” 两人商量妥了,心也就定下来,面上反而更从容了,很是自然妥帖。 小翠拿了玉色衣裙,帮着十一姑娘换上, 孙妈妈过来帮忙叮嘱道: “小翠,你和十一姑娘一起长大,她的一些小动作小习惯你都知道,要是有反常不要声张,告诉我就成,今日你可跟紧了十一姑娘,别让那娘俩欺负了去。” 小翠也觉得气氛紧张,连连的点头,十一姑娘都成熟了,她也不能落的太远。 三人收拾妥当,拿了些小食出了内院。 柳家的马车已经备好,沈逸菡一上去吓了一跳,方姨娘和沈逸茜先上来了, 方姨娘解释道:“你八姐姐舍不得你,想多跟你说会话,姚家的马车恰巧有事,回去了。” 方姨娘什么时候说话这么客气了,看你能演到什么时候,沈逸菡笑道:“太好了,姨娘不说,我还要提呢。” 她越笑的没心没肺,方姨娘越放心。 没办法,柳家又备了一辆马车,冯妈妈和小翠连同姚家的下人,坐在后面的马车,车辕侧坐着姚家的护院。 孙妈妈留意跟着的丫鬟,粗手粗脚的,不像贴身丫鬟,护院也不像养在宅子里的护院,脸上黝黑,一看是经常在外面跑的练家子,心不由得提到嗓子眼。 柳家马车里,沈逸菡谈笑风生的,都是在沈庄的趣事,话里话外都是九姑娘拿她们庶出的当自己的亲姐妹。 沈逸茜越听越气,她们过的风生水起,自己却要被不同的男人凌辱,每天饭都吃不饱,非打即骂。 方姨娘脸上也挂不住,帮女儿往回找补, “我们茜儿是先苦后甜,姚家大爷对我们茜儿疼着呢,这不知道茜儿想家了,这才放出来,姚家可是皇亲国戚,以后生个一儿半女的,就能做正室。” 不说还好,话一说出来沈逸茜不得不挤出点笑颜配合, 沈逸茜现在特别讨厌阿娘用这些来给她自己装门面。 第383章 心怀鬼胎 沈家老宅,埠口。 周妈妈接到门房来报,赶到埠口接人, 当看到是方姨娘狰狞的脸时,吓了一跳, 前些日子连翘来老宅,将方姨娘的事情大概和她说了,这几天脑子里装的都是这个事, 想着想着今天就来了。 见孙妈妈和十一姑娘沈逸菡应对从容,心放下一半。 将几人让进厅堂,周妈妈道: “二爷的院子还没收拾,只祖君这边的院子和客舍收拾了,十一姑娘也是住这边的院子,方姨娘和八姑娘也先住这边吧。” 方姨娘心中冷哼,说什么没有嫡庶之分,还不是先收拾主院。 沈逸菡笑道:“是我要和九姐姐住一个套院里,那边就没收拾,自己住着也害怕。” 周妈妈道:“先住客舍也行,重新上的大漆,屋里用的也都是新添置的。” 沈逸茜没了主意,看向方姨娘, 方姨娘眼眶先红了,接着就是抽泣声,勉强挤出点鳄鱼的眼泪。 “周妈妈,我和茜儿不像九姑娘和十一姑娘,沈家抄家后,她们过的都挺滋润,我们娘俩可是遭了大罪了。” 她说着,拿出帕子,捂着她的老脸,‘嘤嘤嘤’的哭出了声。 不住客舍就直说,至于这样做作吗! 傻子都能看出来是装的,太假了。 沈逸菡上前,眨巴着人畜无害的大眼睛道: “方姨娘,以后咱们可是好日子,八姐姐还在身边,多好呀!不如去我院子住吧,就两个人也住得下。” 周妈妈和孙妈妈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妥, 还不等两人说话,方姨娘抢着说:“我和茜儿还是去二爷的院子,就是些土,擦擦就行,在外面受了苦,还是想回去住,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她这么说是想回原来的院子, 沈逸茜是真的想回去,觉得哪里都没有自己的闺房好。 “这......”周妈妈表现的很为难,还是向门口候着的两个妈妈喊道:“多带几个人去收拾二爷的院子,可着八姑娘和方姨娘的院子收拾。” 门口的应声下去办事,沈逸菡吱吱扭扭的想说句话又不好意思张嘴。 周妈妈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沈逸菡脸色通红,“周妈妈,我也想回自己的院子,想和八姐姐住一起,收拾起来会不会太麻烦。” 周妈妈本就不想让她掺和进来,不知道为什么十一姑娘这么不懂事。 “费事倒是不费事,就是想着打扫完,再上遍漆。” 孙妈妈向周妈妈暗自使了个眼色,“去就去吧,都是二爷的孩子,在一起更亲近些。” 方姨娘脸上不自在起来,“十一姑娘知道心疼下人,是个好孩子,” 嘴上这么说,心里很不满意, 现在只有两位姑娘和她方姨娘是主子,这里的仆人,都能替主子做主了,都是沈逸澜惯出来的毛病。 周妈妈赶紧道:“方姨娘提点的是,我这就去安排,咱们先用午膳,吃完了院子也打扫好了。” 周妈妈说完下去张罗。 几人在前厅等着开饭,沈逸茜在前厅转悠,坐在屏风后的书案前,这张桌子是沈逸澜经常坐的地方, 因离门近,从内门口过看的清楚,几个姐妹玩耍时,从这个门叫九姑娘偷偷溜走,她总是可怜巴巴的不敢出来。 第384章 扫院子尽孝 沈家老宅,二爷沈遂的套院。 老宅的人手脚麻利,很快收拾好了院子,方姨娘和女儿进来时,院子扫起的尘土还未完全落下, 满目熟悉的景物,看的人心中酸楚,以前家里人多免不了磕磕碰碰,却也是大户人家的日子, 现在可好,值钱的家什都被抄走了,摆设一样没剩下。 沈逸茜忍不住落下泪来,除了床上的新被子看了不揪心外,不敢往别处看。 方姨娘走过来剜了她一眼,就知道哭,这么个破家有什么可哭的。 跟过来的‘贴身丫鬟’四处的查看, 周妈妈叫人收拾的是方姨娘和郭姨娘的院子, 方姨娘的院子接近中庭,中庭的位置是沈家二爷沈遂的院子,锁头挂在门上。 她叫来伺候的婆子道:“跟周妈妈说,我要亲自打扫二爷的房子,让她将钥匙拿过来。” 婆子应下出了院子。 前厅里,周妈妈将沈逸菡叫到跟前,“小十一,是不是有事瞒着周妈妈?” 沈逸菡低下了头,“我想帮九姐姐,方姨娘她们来应该是找什么证据的,是阿爹留下的,我跟她们近可以留意一下。” 周妈妈脸色首先撂下来,“不行,你九姐姐绝对不会让你涉险,听话住在主院。” “我......我没事的......” 周妈妈一个劲的摇头。 “你当抄家的是吃素的,老宅还回来的时候,暗格都是空的,我带着护院将几位爷的屋子又过了一遍,没有什么能藏东西的地方,九姑娘在察情司,最担心的就是你。” 两人正说着话,打发过去帮忙的云妈妈回来报:“周管家,方姨娘要给二爷收拾院子,打发我过来拿钥匙。” “收拾阿爹的院子,我这个做女儿的也要尽力。”沈逸菡抢着道:“小翠给我找套你的衣裳吧,清洁起来方便。” 小翠站在那没动:“十一姑娘,这样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阿爹不在身边,收拾一下他的屋子也算尽了孝心。” 见她执意要去,周妈妈点头,小翠这才往主院里去拿衣裳, 周妈妈很欣慰,九姑娘没白疼这个十一妹妹,都能替姐姐办大事了。 “走吧,跟我去账房取钥匙。” 两人手牵着手,完全没有主仆之分,跟在后面的孙妈妈感叹,相处的母女一样。 沈逸菡拿了钥匙,又换上小翠的衣裳, 拎着扫帚前面走,小翠拿了小木桶,桶里是抹布, 主仆俩大踏步的往沈遂的院子走去。 身后跟着孙妈妈和两个彪悍的粗使的婆子。 方姨娘坐在曾经小榻前,想着以前是坐在这数银子,现在紫檀的小桌子也没了,一个快塌了的破榻。 院子外面响起嬉笑声,方姨娘起身出了院子。 中庭的院子门大开着,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八姐姐,记得阿爹就这站在这里罚我们跪,我们大家都吓的不敢说话,还是八姐姐央求的阿爹只打手心就不跪了。” 说话的是沈逸菡。 沈逸茜笑道:“我也是奓着胆子说话,当时腿也是抖的。” 沈逸菡眼圈发红, “阿爹早就想放了咱们,谁也不会说软话,阿爹最喜欢八姐姐是有道理的,八姐姐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来是不是找东西。” 沈逸茜表情慌乱,“没有,找什么东西?” 第385章 谁也不管谁死活 方姨娘的眼睛要翻到眼眶外面去了, 十一姑娘这个小蹄子也不知道察觉到什么, 笑得人畜无害,偏偏在这里碍眼。 “方姨娘安好,”沈逸菡甜甜的行礼。 “嗯!”方姨娘嗓子里哼哼一声,道:“这沈家老宅就你们两个少主子,怎么干这样的粗活,还不去洗洗换身衣裳,让下人笑话。” 沈逸茜原本脸上的笑容眨眼间就没了。 两个女娃娃,在这说说笑笑,仿佛又回到小时候,让她暂时忘了现在的处境, 方姨娘一嗓子,一下子将她拉了回来。 她行礼道:“阿娘教训的是......” 话没说完,便听见沈逸菡大声道: “方姨娘,我和八姐姐都想阿爹了,亲自打扫他老人家的院子心里才好受些,孙妈妈跟着没问题的。” 孙妈妈正带着粗使的婆子将靠墙边的家什往中间挪,先扫房再过水。 听到声音,方姨娘慌了,赶紧往厅堂紧走几步, “都给我住手,二爷的东西不准动,出去。” 两个粗使的婆子停下来,孙妈妈拿着扫帚道:“方姨娘,咱们老宅就您一个长辈主子,怎么好让您干这等粗活,您看这样,您说怎么干,咱们听您吩咐。” 方姨娘心中冷笑,老孙太太,粘上毛就是猴,拿她刚刚说两个小的话噎她。 “孙妈妈也是柳家东院的管家,来沈家做粗活,传出去丢我们沈家的脸。” 话里的意思,都陪嫁出去的老妈子,回来瞎掺和什么。 孙妈妈假意生气,扔了扫帚,招呼两个婆子, “咱们回吧,沈家就这一个长辈主子,可得罪不起。” 厅堂里就剩下方姨娘和跟来的粗使丫鬟。 沈逸菡和沈逸茜站在厅堂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方姨娘一回头看见两人,气得她肝疼,自己的女人被郭姨娘那个小婊|子的女儿诓来,还不自知,一点她的机灵劲没继承。 耐着性子道: “你们两个去院子里打扫,这里灰尘大。” “是。” 沈逸菡知道不能强硬,脆生生的答应下来,拉着沈逸茜扫院子。 昨晚阿娘说父亲藏了东西,能卖上大价钱的东西,这时候矛盾起来,既想找到彻底翻身,又担心找到了阿娘又做出什么错事。 刚刚被十一妹妹质问,心里慌慌的, 现在的情形,只能自己顾自己,谁也不管谁死活。 不出所料,二爷沈遂的院子被查抄的最彻底,暗格明晃晃的在外面敞着里面是空的。 最乱的是书房,书籍被翻的到处都是, 跟进来粗使的丫鬟,熟练的再翻一遍。 沈遂的院子,方姨娘跟过来住过的次数最多,很快走了一圈也没有新的发现。 这一找就是三天。 恨不得耗窟窿都掏了三回,也没找到东西。 许管家派过来的‘粗使丫鬟’揪着方姨娘的衣裳前襟,“你敢耍许管家,” 方姨娘像小鸡子似的被提起来,仿佛下一刻便被扔出去, “女侠饶命,可能......可能藏在我院里也说不定。” ‘粗使丫鬟’将她推了一个踉跄, “倘若再找不到,放火烧了你们沈家老宅。” 第386章 封了白蜡的油布包 三天后,方姨娘的院子被翻了个底朝天。 什么也没找到, 第四天往后院沈逸茜的闺房找。 她木呆呆的看这两个人翻找,自己院子早找过了,什么也没有。 ‘粗使丫鬟’将视线落了一个杂物箱子上, 打开盖子,里面是儿时的玩具,毛毽子,跳绳,还有两个风车,藤编的小篮子,银制的小餐具和小茶具...... 都是一些留念想的定西,没舍得扔。 箱子被扳倒,里面的杂物撒了一地,很明显容量没有看起来大。 方姨娘双眼放光,蹲下来摩挲着箱子里面,还真摸到一个卡扣。 “啪!” 箱子里的暗格被打开,一个油布包出现在里面。 沈逸茜睁大了双眼,真的有这样一个东西存在,父亲用命保着的东西。 ‘粗使丫鬟’一把将方姨娘推开,弯腰拿起油布包,油布包上封的白蜡,在手上捏了捏像是账本类的东西。 她将油布包,揣在怀里,用跟带子绑好, 方姨娘起来上来抢夺,“这份东西很重要,我要亲自交给许管家。” ‘粗使丫鬟’抬腿就是个窝心脚,将她踹出去两丈远,“一个官奴妄图跟许管家谈条件,你也配。” 她说着上前又是一脚。 门口的沈逸茜吓傻了, “噗通!”跪在地上,她爬着过去抱着继续踹下去的脚,“女侠饶命,东西你拿走,不要再打了。” ‘粗使丫头’一脚将沈逸茜窝到一边,抬腿往外走, 刚出了八姑娘的闺房,迎面走来十一姑娘沈逸菡, 沈逸菡看到她怀里鼓鼓的,大喊道:“来人,将贼人擒下......” 还不等她喊完,人已经飞上了墙头。 顷刻间,四周人影晃动,一下子多了很多人,追了出去。 沈逸菡冲到屋子里,八姐姐正抱着吐血的方姨娘哭,屋子里被翻的乱七八糟。 她颤声道: “八姐姐,贼人拿走的是不是能让沈家翻案的定西?” 沈逸茜抬起泪眼,“......我......” 院子外面响起了兵器相碰的声音,沈逸菡飞跑着出了院子,追逐着抢夺的人影, 身后的孙妈妈和小翠吓坏了,追着她也出了院子。 跟着来姚家老宅的练家子过来支援,身手了得,几个沈家的护院将他们围在中间,一时间胜负难分。 孙妈妈和小翠一左一右拖着沈逸菡退回到郭姨娘的院子,进了西厢的闺房,挪过来柜子将门顶死。 主仆三人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沈逸菡知道自己无能为力,趴在孙妈妈怀里大哭起来, “孙妈妈,我没用,我没用......” 孙妈妈将她揽在怀里,摩挲着跑散了的发髻,“孩子,咱们尽力了,咱们人多,定能将贼人抓住。”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大,像是不少人加入进来。 直到黄昏,外面才没了声音。 主仆三人正在犹豫该不该出去,外面响起了周妈妈的声音, “小十一,怎么样?” 随着话落,门被拍的山响。 “没事。” 孙妈妈应着和小翠合力将挡着门的矮柜子挪开。 周妈妈焦急的面孔出现在门口,她上前扑到沈逸菡跟前,捏捏这,捏捏那,看看有没有受伤。 沈逸菡嗓音沙哑: “东西呢?” 第387章 沈逸菡的魄力 周妈妈见十一姑娘没事松了口气, 人也放松下来,坐在沈逸菡身边,叹道: “两个都是江湖上的杀手,外面有接应的,咱们护院伤了几个,外面还有另一波人在追,他们跑不了。” 沈逸茜急道:“周妈妈,沈家翻案的东西一定要抢回来。” 周妈妈叹气,“是老奴大意,老宅要回来的时候,只查了几个爷和主母的院子,没发现有藏定西。” 孙妈妈上前劝解, “九姑娘在察情司,这些支援的人可能是绣衣使,贼人跑不掉的。” 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互相安慰着出了院子。 前厅的大理石地面上,沈逸茜抱着半昏迷的方姨娘跪坐着抽泣。 几个管事的也在前厅候着,陈爷爷杵着拐棍坐在侧向。 大家都看向刚进来的沈逸菡,别的事情好处理,方姨娘和沈逸茜不知如何处置。 沈逸菡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大声道: “八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从今以后,我们沈家没有八姑娘。” 沈逸茜肩膀抖的更厉害了。 沈逸菡续道:“我说九姐姐对我的好,是想八姐姐也融进来,咱们拧成一股绳才能帮沈家翻案,将全家人迎回来,你和你阿娘都干了些什么。” 她看向厅堂里的其他人,视线最后落在陈爷爷身上,“陈爷爷,我想代表沈家,将两个吃里扒外的女人在族谱中除名。” 地上的方姨娘仿佛是听到了,挣扎着想要起来,一股血从嘴里冒出来, “你,你个小......小蹄子,你敢......祠堂都进不了,” 陈爷爷稳坐太师椅,摆摆手,之前二爷屋里的管事谢伯伯从人群里出来, 他手里拿着承盘,承盘里是官皮匣,正是放族谱的小箱子。 沈逸茜急了,她还想着万一哪天姚承福不要她了,可以回到老宅,再怎么庶出也是少主子。 她扔下阿娘,跪趴过去, “陈爷爷,你们不能这样,这件事要爷爷说了算,你们这是欺主。” 陈爷爷面色沉静,淡淡道:“去将家里所有的人都叫到前厅来。” 周妈妈赶紧打发人去叫,很快前厅被占了一半,连受伤的护院都到了。 不仅沈逸茜懵了,连沈逸菡也吓了一跳, 见人都差不多到齐了,陈爷爷摆手,叫来沈逸菡,轻声道:“本以为打开这个箱子的是九姑娘,没想到是咱们的小十一。” 沈逸菡更懵了,这个时候不去追被抢走的东西,都聚在这一点着急的意思没有。 心中有疑问,她还是接过陈爷爷手里的钥匙,打开官皮箱。 里面是几封信,下面是沈家的族谱。 最上面的一封是阿爹的字迹,上面写着‘休书’ 沈逸菡的心轰的一声,突然明白了一些事,还没打开便道:“是阿爹给方姨娘的休书。” 大理石地面上的方姨娘猛然间张开眼睛, “不......这不可能......茜儿快扶我......他们都是骗......骗子,想......想谋夺沈家的家产,小十一这个傻子上当了。” 第388章 沈家祖君的意料中事 沈逸茜还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 但她知道这个官皮箱里,有她们怕的东西, 就像沈逸澜在沈庄给她看的东西一样。 她跪趴到阿娘身边,抱着上半身将人扶着坐起来。 母女二人眼睁睁的看着白皙的小手将休书打开,沈逸菡稚嫩清脆的声音缓缓道来, “沈遂,江都镇人氏,今因所娶妾方氏义断情绝,自愿立此休书,将方梦音休弃。 自娶得方氏女,家宅不宁,私通外男,吃里扒外,使家中银钱外流,使得家族蒙难, 见书之日起,逐出家门,各不相干。 立书人:沈遂。” 休书上是大大小小水印子,阿爹是有多伤心, 沈逸菡眼圈发红,将休书丢到方姨娘面前,“阿爹早就知道你的事,现在才拿出来是想放你们一马的,如若你们不继续祸害沈家,这个箱子就不会打开。” 方姨娘颤抖着拿着休书,“不可能......不可能......” 沈逸菡拿起官皮匣里的第二封信。 “吾儿逸茜,为父深感愧疚,未尽人父之责,对祖君安排未能尽劝阻之职, 见吾儿对其母安排未有异议,甚有欣喜之色,便随其愿,遥祝安好,吾儿珍重。” 原来阿爹什么都知道, 那时候听阿娘讲是王妃最得意的侄子养在王府里,确是欣喜了一段日子,可以给阿娘争气,给大房嫡出的哥儿姐儿看看,凭借阿娘私下里教的小曲儿,在王府里争得一席之地,她沈逸茜日后可是皇亲国戚。 这场大梦做的太过离谱。 沈逸茜凄凄凉凉的,阿爹就是不想管她了,那姚承福是个什么货色,他未必不知道,这就是她冷血的亲爹。 最后一封信,信封上写到,主事人亲启,墨迹被碰了,显然写的匆忙。 “陈爷爷,这封九姐姐回来再打开吧!” 陈老爷子朗声道:“事情还没解决,这里只你一个少主人,便是主事人。” 沈逸菡有点为难,万一事情办的不对影响了九姐姐的事就不好了。 她抬头看向周妈妈,得到的是肯定的点头,孙妈妈也点头支持她。 方姨娘似乎想到什么, “这些都不算,十一这个小蹄子是柳家人……咳咳……” 话说的急一口血涌出来呛得她直咳嗽。 柳家人怎么了? 她同样也是沈家的女儿, 本就没想当这个主事人,经方姨娘这么一激,沈逸菡小脸现出刚毅, “我还不信了,今日偏要当这个主事人。” 她打开最后一个信封,先看了一遍,再次看向陈爷爷,周妈妈和孙妈妈,深吸一口气,朗声道: “最后一封是祖父的字迹……主事人无论男女,乃我沈氏子孙,现将沈遂之妾方氏姨娘自家谱中除名,其女沈逸茜如未尽阻拦之则同样除名,即刻逐出家门。” 只这几个字便写得颤颤巍巍,想象得出,当时祖父被气成什么样,只想着将家里人尽数安排隐忍至今。 方姨娘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都被休了自当除名,茜儿不知道……” 第389章 沈逸菡的成长 前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逸茜身上, “我……”沈逸茜眼神躲闪, 沈逸菡整张小脸绷着,没有流露出半点不舍,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不要像阿爹那样,不忍心下手,给沈家带来灭顶之灾, “沈逸茜,收拾阿爹院子的时候我问过你,三天后我依旧问过你,那时候你说出来,咱们这么多人,就算不能拿贼人怎么样,要找的东西能保住,今日,贼人拿了东西跑了,方姨娘被打的昏迷,你连喊人帮忙都不肯,你敢说你不知道,就问你做出这样的事情,家族除名你服不服?” 沈逸茜抬起泪眼,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十一,跟在她屁股后面低三下四的小十三,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她。 她却一个字也反驳不了, 心中知道这件事成了,或许是她翻身之时,败了下场也好不了,阿娘指着这东西飞黄腾达,让她们母女彻底翻身,这样做有错吗? 外面还在抢夺,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现在的情形也没脸再留在沈家。 沈逸茜抹去泪水, “这里有祖父的亲笔,还有我说话的余地吗?从小就被区别对待,要是能选,我也可以来这个大厅,坐在屏风后,没有半点闲暇的时日玩耍也无所谓......这样的沈家不要也罢。” 方姨娘捂着心口摇头,这是女儿最后的退路, “茜儿......不要胡说......” 沈逸菡摇头, “沈逸茜,你错了,总觉得自己是庶出,被嫡出的看不起,你有没有想过这些都是方姨娘灌输给你的。” 沈逸菡缓了口气续道: “我以前和你是一样的想法,被阿娘关在屋子里不准出来,阿爹说要送我去学堂,阿娘担心嫡出的哥哥姐姐欺负我,说什么也不让我去,还说女孩子上那么多学没有用,找个好婆家是正事, 自从和九姐姐再次见面,除了她教我,每个人都是我的师父。 我学会了算账,学会了《龙文鞭影》,学会了做生意,更学会了做人。 刚刚半年的时间,我从一无是处到顶门立铺,每天学到深夜,不明白的地方第二天要向九姐姐请教,没有一文钱是白来的,都要靠自己的付出。” 沈逸茜双手捂着耳朵, “谁要听你的鬼话,你什么都有了还来说这些。” “你不听我也要说,沈家铺子里的绣娘随便一个都能养活一家人,她们一样什么都没有,就是比你强,你抱着你的歪理过一辈子去吧!” 沈逸茜终于崩溃了,“什么都是她沈逸澜的功劳,她就要死在察情司的大牢里,你们为什么不陪她去死......” “啪!” 沈逸菡使出了全力,一巴掌招呼过去, “你和方姨娘都死了,她也不会有事。” 这一下连周妈妈都吓了一跳,这小妮子得了连翘真传了。 前厅里安静下来,沈逸菡道,“拿朱笔,除名。” 周妈妈将承盘里的家谱打开,孙妈妈奉上小毫,小翠端着朱砂。 沈逸菡连着两笔,在家谱中划去两个人的名字。 第390章 另外的油布包 家族除了名,沈逸茜像个布偶瘫坐在地上。 沈逸菡突然发了疯似的往外跑, “不对,祖父和阿爹算的这么准,刚刚拿走的定是假的……” 孙妈妈和小翠跟着跑了出去, 整理家谱的周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跟了出去。 沈逸茜似乎也明白过来,起身想追过去,被彪悍的婆子拦住, “老婆子冒犯了,八姑娘即除了家谱,便不算沈家人,最多也只能到招待客人的前厅。” 地上的方姨娘也缓过来些,脸上挤出的笑比哭都难看, “沈遂,枉我跟了你二十多年,为你生个女儿,抄家流放了,你……你既然算计到老娘头上,以前的千般好,都是假的。” 一直闷不做声的陈老爷子长叹一声,道: “沈家生意做的大,却不分家,就是约束子孙莫要因为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出伤天害理的事,这个家待了二十多年,方姨娘没有悟到。” 陈老爷子是陈阿旺的阿爹,家里的老管家,年纪大了不管事,只要说话就可以当家。 他望着小十一的背影笑了,小丫头开蒙以后,比之前机灵多了。 沈老爷子连家谱除名都想到了,一个那么容易找到的油布包,怎么可能是真的, 沈逸菡先到了沈逸茜的闺房,各处虽有翻找的痕迹,都是反复翻找的特别乱,只有角落里翻倒在地上的杂物箱,杂物箱口处,散落着小时候的玩具,再无其他。 她蹲下来,仔细的摩挲,面上一喜,发现了暗格。 这样的箱子她也有一个,里面好多九姑娘给她的小玩意,嫁人的时候随着嫁妆拿到了柳家。 当时阿娘不让她拿,不怎么来的阿爹突然来了,见她委屈的小模样,便同意她带上, 父亲当时看她时,满眼疼爱的目光,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精神恍惚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今想想沈逸菡心中雪亮,阿爹还是疼爱她的。 她不动声色的又到了自己的院子,撒下网继续翻找。 天黑透了,沈逸菡满头大汗的抱着一个油布包出来,直接跑到陈老爷子身前, “陈爷爷,在我屋里找到的,我藏娃娃的地方,就是九姐姐送菡儿的娃娃,不敢让阿娘看见,所以藏起来,没想到阿爹把东西放在我这。” 瘫在地上的沈逸茜猛的抬头,正是和之前她闺房找到的一模一样。 她闺房的是假的,换句话说许管家拿到的是假的, 沈逸茜的脑海里是曹嬷嬷将犯错的女人打到半死,扔到乱葬岗,这次拿不到真的,她们母女就是死路一条。 陈老爷子见到油布包一点没惊讶,他看向周妈妈,“多叫几个护院保护着,趁着假的转移了目标,速送小十一去察情司,先救九姑娘要紧。” “是。” 沈逸菡抬袖子抹了下额头上的汗,脸上是兴奋的笑颜, “陈爷爷,咱们还是打开看看真假吧。” “别动......” 陈老爷子及时阻止了她, “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只需用这个换你九姐姐的自由便好,” 沈逸菡伸了下舌头,“好,听陈爷爷的我不看,菡儿想现在就出发,到京城察情司门口等到天亮。” 第391章 契税文凭 皇宫门口,沈逸澜下了马车, 绣衣指挥使王振,拿着白蜡封着的油布包, 过了进宫时辰,拿到东西后,还是敲响了宫门。 这份东西来的不易,折了几个绣衣使才得来, 御书房里,沈逸澜叩拜行大礼。 只短短的七天便将油布包找到,她还是有点意外,二叔何等精明,不可能让方姨娘得逞, 看油布包确是沈家的没错,还有独有的蜡封, 御书房里人人面色凝重,都在等着看这个油布包里到底是什么? 花总管开了蜡封,油布包一打开,捆在一起的纸片如雪花般散落下来。 沈逸澜顾不得礼数,抓起地上的纸片端详。 花总管麻利的捡起一片递到皇帝面前,王振也弯腰抓了几张观看。 皇帝和王振同时拧起眉头, 沈逸澜颤声道: “这些是契税文凭。” 她说话时,眼泪刷刷的往下掉,“这些是户部没有发缴税的契本,由江都镇发的契税文凭,证明税已经交过了,户部的契本下来,再进行兑换。” 她双膝跪地声泪俱下,“陛下,可以交由户部核查,我沈家没有偷税漏税。”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沈家流放的罪名里有偷税漏税,有心人利用契本的滞后性来诟病沈家。 这样东西只有各地方县衙所发,各县都不相同, 抄家的时候不一定到谁的手里,一个火折子这些钱就白交了。 沈家的税银都是二叔在交,将这些封起来,就是要在今日独自呈现在皇帝面前。 沈逸澜继续翻找一些发黄的契税文凭, “陛下还有六年前的......” 她说着抬头,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她在皇帝脸上看到了失望,这些只能证明沈家没有偷税漏税,不能证明这件事和三王爷有关。 王振面色也不太好,折了几个绣衣使,抢来的东西没用上,被当成沈逸澜手里的刀使了。 沈逸澜坚定的说,“一定还有,连许总管都去了陵州亲自督办,不可能就这么断了。” 皇帝摆摆手,不耐烦的示意她下去,嘴上喊道: “花总管,将这些东西收了明日送户部去,” 沈逸澜急切道:“王大人不要放松警惕,二叔一定有后招。” 王振只道她狡辩,没搭理她。 沈逸菡怀里抱着油布包不撒手,他们坐上来时的大船,沈逸茜和方姨娘要求顺便将她们带到岸上。 孙妈妈道:“十一姑娘累了,还是老奴抱着。” 有几个护院围着她还是不放心。 船舱里,沈逸菡头摇的像拨浪鼓, 夜里寒凉,小翠又拿了件厚一点的披风,给她披上。 大船出了江都镇,并未向陵州城的方向走,沈逸茜急了, “菡儿,阿娘还在吐血,能不能靠岸我们先看郎中。” 靠岸? 谁知道有没有你们的人等着抢东西。 大半夜的上哪找郎中去。 沈逸菡道:“天亮就到京城了,那有最好的郎中。” 黑夜中,大船上方的灯格外明显,除了哗啦哗啦的水声,河面上安静的可怕。 刚过了往陵州去的码头,后面便有小船追过来。 第392章 护送油布包 大船上的人警觉起来, 护院们纷纷抽出腰间的刀,准备应战, 仿佛知道这些要发生,一个个从容不迫。 没一会船舱外响起了兵器相交的声音,还有人落水的声音。 孙妈妈和小翠一起抱着沈逸菡,生怕她有危险。 沈逸茜将抱着的方姨娘扶着靠在椅子腿处,打算起身往舱门处走去。 “砰......” 舱门的门板被撞破,一个沈家护院被打倒在地。 只一会功夫,船舱里黑影闪动,一身黑衣的匪首便将刀架在沈逸菡的脖子上。 孙妈妈脸当时就绿了,赶紧抢过十一姑娘怀里的布包,举过头顶。 “大爷,这是您要的东西,千万别伤到人。” 刀剑不长眼,真怕伤到小主子。 沈逸菡脸色惨白,仿佛吓傻了的样子。 随着船身的摇晃,大船掉头,往陵州的码头行去。 沈逸菡哭咧咧道:“九姐姐怎么办?” 沈逸茜的脸上有了喜色,大笑着道:“你的九姐姐不是很能吗,自己想办法破局......哈哈哈哈......” “你还说,”沈逸菡哭的像个孩子,“都是因为你将这些灾祸引到沈家,呜呜呜......” 船舱里是肃杀之气,黑衣蒙面人道:“闭嘴,再哭扔江里。” 小翠抬手捂住十一姑娘的嘴不让她发出声音,。 因大船离陵州的码头不远,大船很快靠岸。 有人上来架起了地上的方姨娘和沈逸茜,当先上了岸。 河岸上是许管家站在码头,当殷切的眼光盯着匪首手里的油布包时,嘴里是哈哈大笑。 还真让他猜着了,两个杀手被绣衣使盯上,东西被抢后,‘粗使丫鬟’回来领罪。 许管家问了详细的过程,便已猜到还有后手。 沈逸茜和方姨娘被两个姚家护院架着,扔在他面前。 “许管家,这本是真的,”沈逸茜急切的道,“他们抢夺的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是我和阿娘拼了命才将真的引出来。” 许管家借着火把的光,看准了油布包封好的白蜡,是沈家二爷独有的蜡封印记,阴了一晚上的脸,有了点笑模样。 “好,这次事情办的好,许某奏请王爷,给两位请功。” 吩咐手下,将两人架上马车,天亮了送姚家别院。 他则上了码头停着的马车,往京城方向的官道行去。 姚家别院的马车渐行渐远,沈逸茜仿佛重获新生了,临上车前特意去了趟船上,护院们在甲板上包扎伤口, 船舱里,沈逸菡主仆三人依旧抱在一起,她已经哭不出声来,趴在小翠肩头抽泣。 沈逸茜看到她们狼狈的样子很受用, “沈逸菡,你说是不是天意,你们找到真的又怎样,还不是成为我沈逸茜的垫脚石。” 她都能想象得到,回到别院,曹嬷嬷那张尴尬的脸,马上转变成阿谀奉承的嘴脸,想想都舒畅。 沈逸菡抬起泪眼, “阿爹知道了一定伤心死了,他最喜欢的就是你,算的再精有什么用,家贼难防。” 第393章 滇南路上的刺杀 沈逸澜连夜又进了察情司, 王振道:“九姑娘保证的三天,是在拖延吗?” 沈逸澜气定神闲的坐到书案前,“一半一半吧!” 这次找到契税文凭,她整个人都精神了,不管后面怎么样,赋税的事户部要重新核查,就凭借这一件事,她这察情司就没白住。 见她神采飞扬,绣衣指挥使王振,那种被人当刀使的感觉又来了。 折腾了一夜,三王爷府外的羽林军只能撤的远一点,以免狗急跳墙。 王振坐在主位上,闭着眼睛养神,一会到了上早朝时候,这几日大臣们讨论最多的是削番。 各州府都有绣衣使的探子发来消息,先皇过世后,王爷们开始蠢蠢欲动,特别是赋税加重了以后,一些王爷开始明目张胆的招兵买马。 朝廷的削藩的呼声越来越大,二十几个王爷开始陆续的往京城调,迫使他们离开封地。 祝弘懿快马加鞭,追赶着曹统领的人马, 之前和沈逸澜研究过去滇南最近的路线,便是水路陆路相配合,这次的行进速度相当的快。 第一次上岸,便遭到了伏击,这次的杀手手段狠辣刀刀致命。 薛护卫和几个暗卫勉强抵抗,杀退了第一波的冲击后,小树林里暗卫坐下来休息。 祝弘懿冷笑道:“这次来真的,有人想滇南乱起来,趁着皇帝发兵镇压,京城的城防薄弱夺位。” 薛护卫脸色沉静,检查着地上死透的蒙面人,都是死士,知道逃不了后嗑药自尽。 “王爷,刺客黑衣下是羽林卫的服饰,腕上有羽林卫暗影的刺青。” 他望向十三爷续道:“从面上看是陛下想要杀你。” 祝弘懿的眉头拧到一起,现在正是乱的时候,任何一位王爷,窥探金銮殿上那把椅子的人,都有嫌疑。 他一死,迫害亲弟的罪名便坐实到皇帝身上,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起兵的理由。 这种小伎俩就在明面上使,猜到了也没办法,只能拼上全力让自己活的久一点。 祝弘懿心中暗自祈愿,望神灵庇佑,母妃和澜儿没事,他愿意用余寿换她们平安。 这边还没怎么歇好,薛护卫眉峰上挑,“王爷,又来一波。” 暗卫们围拢过来,将两人护在中间, 过来一群黑衣人将几人团团围住,这次他们人多,见暗卫差不多人人挂彩,为首的狂妄的大笑。 “十三爷,束手就擒给你个全尸,只能怪你锋芒太强,你死了,皇帝才能睡上安稳觉,他念在兄弟的情分上,一定给你风光大葬。” 薛护卫大喊, “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 黑衣首领摆手,下面的人一拥而上。 喊杀声响彻小树林,祝弘懿挥舞着手里的长枪与黑衣人厮杀。 人数上的差距,再加上经过一夜的厮杀耗费了体力,渐渐的处于下风。 厮杀声中,多了一道阴险的笑,“祝弘懿,老子拿你的人头领赏,你说得封我个什么官。” 祝弘懿输人不输阵大声道:“最高在青州给你封个城主,别的地方,三哥也做不得主啊!” 第394章 援兵天降 身份被祝弘懿轻易的揭穿, 黑衣首领也没觉得奇怪, 这趟差事做的仓促,就是给三王爷一个出兵的理由。 “十三王爷既然知道了,咱们可就更不能留了。” 黑衣首领也不藏着掖着了,抬高了音量,“取十三爷首级者,封侯拜相。” 接下来的喊杀声更甚,这样下去要全军覆没,薛护卫急得往祝弘懿身边靠拢,“爷,您有机会先逃。” 祝弘懿仗着长枪的优势,刺客不得近身,再耗个一两个时辰,累也累死了。 突然间,密林深处窜出无数箭夭,外围的黑衣人纷纷倒地。 随着他们倒地,密林中冲出一股骑兵来,箭夭随着他们的身影陆续的射出。 “箭羽旗的。” 薛护卫面露喜色,这是留在陵州的一个总旗,有五十人。 黑衣首领见来了援兵,有放暗箭的,有冲出来的,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赶紧招呼没倒下的黑衣人匆匆的撤退,直呼刚刚没有一举拿下十三爷,闲着聊什么天呀。 旗长翻身下马,抱拳道:“十三爷,末将救驾来迟,特来领罪。” 祝弘懿从暗卫中走出来,确定是箭羽旗的,不由一愣。 “谁让你们跟来的。” 旗长王槐道:“是阿旺叔带着护院将尔等换下,九姑娘说,十三爷此去滇南有危险,让尔等速来驰援。” 祝弘懿心中一暖,这次没有箭羽旗赶到,当真凶多吉少。 “你们出来时,陵州城可有什么响动。” “陵州城还是老样子……” 王槐支支吾吾的,不敢往下说,也不敢看十三爷严肃的脸,转头看向薛护卫。 薛护卫上去给他一脚,“有屁快放。” “是……是九姑娘进了察情司。” 祝弘懿身形晃了晃,旁边的薛护卫将他扶住。 “知道九姑娘进了察情司,不想办法救人,过来干什么?” 薛护卫替他家王爷问的。 王槐回道:“是阿旺叔说,救十三爷的命令是九姑娘在察情司发出了,属下猜想有人要害王爷,被绣衣使查到了,担心尔等不信,让九姑娘传的话。” 薛护卫又踹他一脚,“你小子还挺会联想,联想的蛮有道理的。” 祝弘懿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仰望星空,心如刀割,最心爱的人还是冲到了他的前面,这件事怨他,是他没有保护好单薄的身影。 此去滇南定还有追杀的刺客,祝弘懿放下悲伤,眼神变得清明,往回走违抗皇命,继续前行心神不宁, “薛护卫,你回陵州,保九姑娘平安,实在不行,劫狱。” 祝弘懿说着拿出身上的令牌, “这个带上。” “这……”薛护卫很为难,往滇南走一路都太平不了,“王槐回去吧……” 话没说完,头被祝弘懿拍了一下,“你敢违抗王命。” 薛护卫见自家王爷眼白都红了,一看就是急的,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在众将士中穿梭,找个身量和王爷差不多的, “王爷和侍卫换下衣裳,小的就去,不然,死也不回去。” 祝弘懿见他倔驴的毛病又犯了,只得道:“行,我换,你即刻启程。” 薛护卫无法,翻身上马,往来时路上奔去。 第395章 有惊无险 察情司,后院。 沈逸澜像是吃了什么邪物, 整个人精神的不得了,后半夜了还不困。 找到了契税文凭,这可是天大的喜讯。 品着上好的龙井,心情不要太好,高兴的她都想哼个小曲什么的。 厅堂里,王振不胜其烦, “沈氏,你就不怕三日后,东西找不到,你出不了察情司。” 沈逸澜也觉得自己高兴过头了,影响了王指挥使的心情,收敛了笑意, “大人,沈家脱了偷税漏税的嫌疑,民女就算蹲几年大牢也无妨,” 王振算是看明白了,沈家九姑娘的目的达到了,剩下的看天意,无意间做了一个女人家手里的利器,心理上总是不舒服。 决定吓她一下。 “察情司的大狱可不好蹲,九姑娘知道红绣鞋吗?” 大人问话,沈逸澜坐在桌前没动,自己也没什么筹码和他交换,一会真上了大刑也不一定,不如坐下来将气息喘匀净些, 察情司的大牢在民间最有名的,都知道好人进去出来就剩骨头架子了,连外面的皮都没了。 红绣鞋第一次听说,大人开口了,总要给个面子搭个话。 她淡淡道:“愿闻其详。” 王振仰靠在太师椅里,闭着眼睛道: “铁制的鞋是黑的,什么时候变红了,就是红绣鞋,然后沈氏你白白嫩嫩的小脚丫伸进去......” 王振停顿了一下,睁开一只眼睛看向茶桌处。 “刺啦!” 本在桌子外面的两只脚,瞬间挪到桌子下面,裙摆晃动,将一双玉色绣鞋盖上。 沈逸澜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意瞬间收了回去。 王振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弹琵琶也行......沈氏身上什么地方适合弹奏,当然是肋骨,刀做义甲,弹出来一定很动听。” 沈逸澜的脸当时就白了,双臂夹紧双肋身体有点发抖, “大......大人,太晚了,民女要去休息。” 她刚一起身,王振便到了近前,抓住她的手腕道:“没说完呢,多介绍几种,沈氏的选择面可以宽一点......比如烧沸了的水,浇在身上,用铁刷子刷洗。” 王振点着她的琵琶骨, “用钩子勾着这里,挂在你睡觉时睁眼就能看见的房梁上......” 沈逸澜浑身一哆嗦,向侧后方躲开,往回拽自己的手腕。 “王大人,真的太晚了,民女要休息了。” 王振抓着她的手腕往怀里一带,“再算计本指挥使,挨个给你试一遍。” 沈逸澜脸色惨白,强装镇定道:“是大人,下次不敢了。” 王振松开了手,她像老鹰爪子下的小鸡,挣脱了禁锢,慌不择路的往内室跑去。 听着桌椅碰撞的声音,连茶碗都打翻了,王振的心情才好点。 天蒙蒙亮,他踱着方步,往外走去,这里是他休息的地方,十三爷的人,待遇总要好一些。 出了门,对门口的侍卫道: “传令下去,陵州的绣衣使去找陈阿旺,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第396章 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 天刚亮,东城门大开, 姚家别院的马车和柳家东院的马车相继进了城, 沈逸茜让护院去请郎中,马车直接回姚家别院, 侧门走车马,马车直接进了素香榭,沈逸茜一下车气场全开,吩咐管事的妈妈道: “派个人门口守着,一会郎中来,叫他直接过来,跟曹嬷嬷申请些内伤可以用的补品,要专职一个丫鬟熬药。” 指着两个粗使的婆子道:“你们两个过来将方老夫人扶进去。” 两个婆子拿着扫帚,愣了一下,怎生多出来的夫人? 怎么说沈逸茜也是主子,前几日大爷还来了,两个婆子放下手里的扫帚,来到马车前掀开帘子。 “这不官奴方姨娘吗?怎么成方夫人了。” 嘴快的一个婆子道。 旁边的用手肘怼怼她,“主子让干啥干啥,胡咧咧什么。” 嘴快的婆子这才发现,沈逸茜杏眼圆睁,怒视着她。 吓的她赶紧低下头,爬上马车将方姨娘抬了下来,一路来到西厢,将人安置在床上。 方姨娘迷迷糊糊的知道了一些现在的状况,气息喘匀净了,道: “茜儿,老天有眼,咱们娘俩这苦总算是没白受,就算许掌柜将承诺阿娘的兑现一半,咱们在陵州城也能抖三抖。” 沈逸茜脸上笑出泪来,“阿娘好好养身体,咱们以后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 折腾了一宿,肚子早饿了, 沈逸茜吩咐道:“去备些早膳来,在夫人这里用膳。” 她们回来的早,只有两个扫院子的婆子起来,扫扫地清理下院子里的落叶,小厨房里做饭的厨娘还没起呢。 姚家别院大多数伺候的是随着姚大爷从京城来了,底细都是摸过的,普通的主子哪里使唤得动,哪一个不是送了银子送钗子。 当初沈逸茜刚分到素香榭,没有银子打点,饱饭都没吃上几顿。 她见两个婆子没去传话,便知道怎么回事, 提起裙摆,两步走出西厢,直接奔东厢的耳房,这里住着丫鬟婆子, 沈逸茜站在门口道: “叫起来,” 粗使的婆子进去,摇着厨娘的胳膊,“快起吧,沈姨娘要吃早膳......” 厨娘呼的一下坐起来,气得不行, “太阳才刚出开,谁吃早膳,姬妾们哪个不是玩到半夜,吃了宵夜才睡下,第二日吃午饭的都少,直接晚上的酒宴。” 房门大开着,一抬头有便见到院子里的沈逸茜双手叉腰,怒视着她。 “还不快滚去做早膳,再慢一刻,家法伺候。” 曹嬷嬷再不待见沈逸茜,她也是个主子,一点好处捞不着,怨气自然大。 她摔摔打打的穿上了衣裳,眯着眼睛去了小厨房。 嘴上嘀咕,也不知道姚大爷什么时候腻了,直接扔雅韵坊去,素香榭赶紧换个主子,影响她捞外快。 打发去门口的小厮,将郎中请了进院子,沈逸茜赶紧让进西厢房。 郎中问:“病人现在什么情形?” 沈逸茜略思考了下笑道:“替王爷办事,在船上遇到贼人,打的。” 第397章 五两?你怎么不去抢 郎中的两眼放光, “原来是尽心为王爷办事受的伤,小人这里有上好的三七粉加上丹参丸,止血散淤的。” 沈逸茜微笑点头, “行,就来最好的。” 郎中开了方子,递了过来。 沈逸茜接过,吩咐丫鬟跟着郎中拿药 脉也没号,方子开出来了,郎中道:“沈小夫人,您这次的诊金为五两,药钱为二两。” “五两?你怎么不去抢啊?” 沈逸茜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一个店里的伙计一个月才二两,药费二两还说的过去,有名贵这一说,诊金他敢要五两。 郎中也不避讳,“沈姨娘,姚家别院的差事,要向曹嬷嬷上供的,不要五两,咱们也没法活。” 上次阿娘刚进门的时候,她刚刚得宠,曹嬷嬷要三两的银子的诊金加药费。 当时没有银子,写了条子在月钱里扣,看一次病得还两个月。 郎中不以为然,“沈姨娘,你都为王爷立功了,以后这赏赐可是流水似的进来。” 想想也是,沈逸茜写了条子,递给管事的妈妈。 “先在账房处支取,治病要紧,王爷的赏赐一下,都能还上。” 两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管事的妈妈只得拿着条子出了院子。 银子没拿回来,曹嬷嬷睡眼惺忪的进了院子,“大早起作什么死。” 郎中起身行礼,“曹嬷嬷,这边叨扰了。” 曹嬷嬷直接进了西厢,“一个官奴,怎么躺到主子的床上,来人拖出去。” 沈逸茜拦在床前,“我看谁敢,我阿娘给王爷立了功才受的伤,昨晚刚送走许管家,你们敢放肆。” 曹嬷嬷没见她这么硬气过,像是立功的样子。 “去将接应的护院叫来。” 她翻着白眼出了西厢,立功了怎么样,规矩还是规矩,恃宠而骄罚的更狠。 院子里,护院大概说了下去接应的情况,许管家拿了东西很高兴,直接回京了。 “嗯!”曹嬷嬷嗓子里哼哼了声,“去拿银子吧,赏赐回来再扣。” 她说着打个哈欠回去补觉。 没一会,管事的妈妈将银子提了出来,交给了郎中。 送走了郎中,院子里算清静下来,这一折腾,该起的不该起的都起来了。 方姨娘是个好记仇的,趁着两人用早膳的时候,纷纷来西厢道喜。 “方姨娘......方夫人,以后可享福了,换了大院子,可要带着咱们这几个用着顺手的。” “是呀是呀!沈小夫人来的时间长,咱们素香榭却是新来乍到,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总得有几个体己的。” 这群见风使舵的,很有眼色。 方姨娘喝着女儿喂过来的粥,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 “好说,好说,咱们这个姚家别院,连个管事的正经主子都没有,先辛苦曹嬷嬷先管着,我这伤好了,就要接过来管理这柳家别院,” 下面的人恭维声一片。 吃的差不多了,将人都谴了出去,母女俩好好睡一觉。 方姨娘被放平,沈逸茜躺在小榻上睡下,主屋的那张床是真的不想看见,只能让她想起姚承福的折磨。 第398章 柳华清的祖君最信任的人 柳家东院,沈逸菡和孙妈妈一回来, 将人打发了,连小翠都去睡觉。 两人进了主屋,关上了房门,进了卧房。 两个紫檀木的大箱子旁边,放着一个小箱子,和沈家老宅沈逸茜屋子里的一模一样。 沈逸菡奔过去,将箱子放倒,里面的杂物悉数倒出, 伸手进去真的摸到一个卡扣。 “咔哒!” 卡扣被打开,一个油布包出现在两人面前。 主仆二人欣喜的抱到一起,忐忑了一路的心情放松下来。 沈逸茜眼圈发红,将油布包拿出来,孙妈妈利落的用一块娟子包起来。 他们必须马上赶往京城,假的这会估计到了帧王府,应该发现是假的,这会更快马加鞭往这边赶。 他们临回来的时候,已经往沈庄送了信,这会也正往这边赶。 沈逸菡将油布包包好,系在披风下面,正准备动身,门外有人敲门, “菡儿......” 是柳华清的声音,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孙妈妈还是将门打开。 见两人风尘仆仆的刚回来,不洗漱不换衣裳,还要出去的样子,皱起眉头。 孙妈妈上前行礼,“姑爷安好,咱们要赶往京城救九姑娘,望姑爷不要阻拦。” 柳华清眼睛一闪,看向沈逸菡鼓着的后背, “东西找到了?” 沈逸菡上前两步扑到他怀里,眼泪下来了,“东西就在咱们家,在陪嫁的箱子里。” 柳华清也看见了地上翻倒的杂物箱,脑中一片清明。 沈家给十一姑娘找个衙门中人,也是早算计好的,如若不被方姨娘挖出来,日后发现了,也是他柳华清收着这件东西,有机会为沈家翻案。 柳华清自认不是什么铁面无私的人,最基本也是要报答沈老爷子的知遇之恩。 所以这件东西在柳家是最安全的。 柳华清感激涕零,他变成了曾经是江南第一首富沈家祖君最信任的人,这是何等的荣耀。 “这就派人去衙门告假,我跟你去京城。” 这七天里,沈逸菡独自支撑,最主要还要看方姨娘她们演戏,这心都突突一夜了,突然间来了倚靠,她感动的直掉眼泪。 “清哥哥,我还是自己去吧,不要连累你差事都没了。” 柳华清笑道:“衙门那点俸禄还不够菡儿一顿上好的茶点,要夫人养着像什么样子,衙门的差事丢了正好,可以和菡儿一起做生意,阿爹也不用那么辛苦。” 柳华清尽量将声音放缓,说出的话显得更加的轻松些。 沈逸菡抱着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清哥哥,你真好。” 小夫妻在这你侬我侬。 孙妈妈出去叫人去灶上拿了两个冷了的饼子和点心, 马车新套了马匹,三人上了马车,出了柳家东院。 刚走到街口,便与过来接应的陈阿旺的人碰到一起。 两支队伍并到一处,浩浩荡荡的往城外行去。 出了南城门,行进速度加快,太阳出来的时候,便到了关卡。 陈阿旺有收粮食的路引,大队人马很快放行,到了柳家东院的马车,柳华清掀开帘子出来,拿出腰牌递了上去,拱手道: “公务紧急,路引上没盖章,衙门谢大人昨晚吃了酒席,睡的一滩烂泥,这章实在拿不出来。” 亲军卫首领道: “不行,进京的一定要严查。” 第399章 绣衣使护送 沈逸菡正想着要不要将东西给阿旺叔, 又犹豫了,抢东西的两人的功夫她是见过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护院都抓不住他们。 自己身上背的也是假的,座位下面暗格里坐着的才是真的。 所以人不过去,马车要过去。 这时,城门方向来了一队人马,穿着绣衣使的侍卫服, 为首的拿出令牌道:“我等是护送柳文吏往京城办事,还不速速放行。” 柳华清上前行礼,“有劳各位大人了。” 绣衣使谁惹得起,关卡的亲军卫只能认怂,“不耽误大人办事,放行。” 随着他一声喊,亲军卫拿走了路障,一行人往京城的官道上疾驰。 他们这边人多很是显眼,迎面来的或者是前路慢行的,纷纷让路。 这条路固定是不太平的,走了一半,便和一个队伍走个对头。 正是许管家的车驾,两边的人明里暗里都动过手,看对方不顺眼。 今日事情重要,大家急匆匆的错了个车,各奔东西。 许管家坐在马车里,脸色铁青,当着三王爷的面,打开油布包,里面卷着一团写小楷用的练习纸,上面是三字经和百家姓。 三王爷将一叠的练习纸砸在许管家脸上, 先是没截住的一个,被连夜送到了皇宫,人出来也没什么响动,探子报指挥使王振审讯了一夜。 第二个油布包又被掉了包,想想这第三个,定然还在去往皇宫的路上, “还不快去截下。” 办事稳妥一直得王爷信任,许管家第一次觉得这么难堪, 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必须拼这条老命将东西截下, 马车的銮铃晃的急促,许总管猛的睁开双眼,“过去的可是柳家的马车。” 外面的侍卫长道:“车厢有点像,马匹不是......” 话没说完,醒悟过来,“不好,绣衣使亲自护送。” 许管家的队伍立刻后队变前队,调转马头向来路追去。 没一会,绣衣使护送柳华清的马车,便被围了起来。 本就势不两立的两队人顷刻间便打了起来,陈阿旺的运粮队在前面一段距离,听到响动后停下来。 “咱们只顾着马车往京城赶,别的不管。” 跟着的护院纷纷点头,一队人冲进厮杀的队伍里,拽着马车往外冲, 车厢里柳华清抱着沈逸菡坐在车板上以免被长枪刺到。 车身剧烈摇晃后冲出了包围圈,护院们身上也都挂了彩,将身上的绳索系在车辕和车厢侧,全力拖着马车往京城飞奔而去。 后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远,好一会没有马匹追过来,看样子绣衣使将三王爷的人挡住了。 陈阿旺不敢大意,打马上前,“十一姑娘,东西交给我。” 沈逸菡解下披风,将包袱解下来从窗子递了出去,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点了下头。 大队人马丝毫没有减速,往京城的方向飞奔。 远远的看见城门楼,沈家护院们满脸油泥的脸上,露出了白牙。 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陈阿旺回头,是帧王府的人追了上来,绣衣使人数少,被清理的差不多了。 第400章 神勇薛护卫 陈阿旺的队伍被团团围住, 没一会,帧王府的马车跟在骑兵后面也追了过来。 接下来是一场血战,仗着刚刚没有厮杀,还保存了些体力。 帧王府的府兵的视线都在陈阿旺背着的包袱上,大多数攻击的对象也是他,沈家的其他护院松了口气稍稍占了上风。 趁着这个机会,几个拽着柳家马车的护院,拔出匕首,刺向坐骑的臀部, 几声马匹的嘶鸣,柳家马车窜出了包围圈,奋力的向城门处跑去。 城门楼上的守城的官兵吓了一跳,大早起许总管的马车进城,没过多久便又出城。 刚刚两个时辰不到,又杀了回来,羽林卫统领恰巧在城楼上, “快关城门,别放贼人进来。” 传令官小跑的下去通报。 沈家护院眼睁睁的看着城门关上,没进去。 马车的轱辘跑的冒着青烟,眼看着起了火苗,车架子也随之散开了架, 马车里柳华清抱着沈逸菡的头,他们死死的护着怀里的包袱。 护院上前将砸在柳华清背上的车架拆开,将两人护在中间。 许管家的马车也追了上来,他眼白通红的从马车上下来,身体打晃险些摔倒,身后的侍卫扶住了他。 他急步走过去,躬身施礼道:“十一姑娘,只要将东西交出来,我许管家保你们沈家翻案,迎回沈家祖君,共享荣华富贵,当今只是拿沈家当利刃,不可能迎回祖君。” 沈逸菡脑子有点不够用,也许许管家说的是真的,翻案这条路太过漫长,如今交出去就是造反,九姐姐一辈子都出不了察情司。 如若是这样,祖父是万万不会答应。 有九姐姐在,什么火焰山都过的去,真交出去沈家万劫不复。 沈逸菡可着嗓门大喊, “我这没有你要的东西,你杀了绣衣使,逃不了了。” 后半句是喊给城楼上的人听的, 这招果然管用,城楼上架起了弓箭手。 喊完沈逸菡又后悔了,城楼下还好多沈家的护院,人人脸上刚毅,视死如归。 许管家又向前走了几步,这个时候了,还管什么城楼上的弓箭手,东西一旦进了城,连帧王府都没了。 身后的侍卫也深知这一点,提着刀向前逼近,大有将人杀绝拿东西的意思。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官道上越来越近, 此人穿着府兵的军服,满脸的黑泥看不出模样,手里的苗刀上下翻飞,所到之处帧王府的府兵应声倒地。 正在招架的陈阿旺缓了口气,“是薛护卫。” 薛护卫至今是京城的一个迷,武功上乘中的上乘,不知为何甘当一个护卫,为祝弘懿挡了无数次的截杀,连杀手们听了他的名字都发怵。 帧王府的府兵也不例外,手上的动作明显的慢了。 薛护卫眨眼睛杀到了马车旁。 沈逸菡见是他眼睛发亮,“薛护卫在这里。” 她说着将包袱绑在小腹处,从残破的马车里出来。 还不等许管家反应,身边的府兵被薛护卫放倒了几个。 他伸出手臂,抓住沈逸菡的手,一个用力将人拽到马上。 腰间摸出令牌大喊,“十三爷有前线急报,快开城门。” 第401章 放了九姐姐给你 羽林卫统领也认出了薛护卫。 赶紧传令下去开城门。 帧王府的府兵再往前冲,城楼上的箭夭射下来,成了一道屏障。 许管家眼睁睁的看人进了城门。 城门里冲出一队羽林卫,将所有人治住,统统押往应天府大牢。 薛护卫坐下千里驹,在京城穿梭,手里举着令牌,巡城的羽林卫纷纷避让。 察情司刚接到城门口有骚乱的呈报,薛护卫的坐骑冲到了察情司门口。 一声马儿的嘶鸣,薛护卫勒紧了缰绳。 两人下了马,瘫倒在察情司门口。 绣衣指挥使王振带着人当先出来,眼睛直视沈逸菡腹前的包袱,“东西给你。” 沈逸菡死死的抱着包袱摇头,连滚带爬的躲到薛护卫身后,怀中摸出火折子打开,小火星子突突的窜。 “放了我九姐姐就给你,不然我就烧了它。” 小眼神奶凶奶凶的,将王振逗乐了,“小姑娘,你这个包袱有点大,小火星子点不着,需要泼点油。” “啊?” 沈逸菡一脸茫然,这个威胁不行,就换一个。 “我……我就死死的抱着,你们想到除非将我的胳膊砍了……” 薛护卫也缓了一会了,他睁开双眼,坐在地上右手拔出苗刀,左手举着令牌, “放人。” 沈家的姑娘逗着怪好玩的,大事当前,王振收敛心神, “谁知道你拿的真假。” 沈逸菡道:“当然是真的,我阿爹最信任我了,放了九姐姐你就知道真假了。” 薛护卫使出全身的力气道:“王大人,再磨蹭一会,失了先机。” 王振摆手,让下面人去后院提人。 没一会,沈逸澜被带出了察情司, 见到地上的两人,她飞跑着扑过去,“小十一……” 沈逸菡从腰间解下包袱递给了沈逸澜,精神完全放松下来,声音中带着疲惫, “九姐姐,这次是真的,我和清哥哥打开看了。 ” 话落,娇小的身影倒在沈逸澜怀里,晕了过去。 沈逸澜揽过她的肩膀,泪水瞬间溢满眼眶,她将包袱递给身后的王振, “王大人,我没有说错,二叔办事妥帖,绝不会辜负祖父教诲。” 王振接过包袱,打开只看了一眼,眼神中精光一闪,叫过来一个绣衣使, “速回陛下,成了。” 侍卫牵过马匹,王振翻身上马,察情司倾巢而出,没一会,大队人马消失在街角。 察情司看门的过来,将薛护卫架进了门房,浑身的伤看得人心颤。 沈逸澜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十一妹妹架起来,察情司的厨娘也出来帮忙,踉跄着将人架到后院。 沈逸菡睡得极不安稳,手脚时不时的扑腾,沈逸澜柔湿了巾子,将她的小手小脚大概擦一擦,干涸起皮的唇上滴了点蜂蜜水, 沈逸澜边擦边掉眼泪,小十一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她也没管那么多,吩咐察情司的厨娘, “厨娘大人,麻烦帮着煮点白米的软粥,煮几个鸡蛋,蛋黄和粥再放点盐,” 察情司的老鼠都比别处的尊贵,何况厨娘,尊声大人还是有必要的。 第402章 察情司的行动力 察情司的厨娘头一次遇到这么横的犯人, 这几天的饭食便是按照王振大人的标准来的, 今日又住进来一个小娘子,要蜂蜜要蛋黄粥的。 昨夜后院王大人的屋里亮了一夜的灯,看来先来的这个小娘子比较狡猾,审了一夜,没听说审出什么来, 知道是不能怠慢的犯人,厨娘应了去做饭。 去厨房的路上去了趟门房,今日连文职都出去了,定是有大事发生,只她和门房两个人看家。 听说薛护卫很有名,她也过来看看长什么样,顺便问问能吃下点什么。 门房的木榻上躺着薛护卫,完全的昏睡过去,看来是困极了,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门房正用剪刀将衣裳剪开,一点疼的感觉没有。 刚才沈逸澜过来探望,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需要剪开衣裳敷药, 男女有别,沈家九姑娘,当即给门房磕了一个响头,要他帮忙救治。 门房言道:“能为薛护卫效劳,是小老儿的荣幸,以后退下来,也好有牛可吹。” 沈逸澜没想到薛护卫这么大的名头,平日里让十三爷拿捏的死死的,江湖上还是响当当的。 她退出门房,回去照顾十一姑娘。 有了沈逸菡带过来送给皇帝的厚礼,也不应拘在察情司或者皇宫里做质人。 本打算差个人往懿王府里送个信,想想还是算了,这次是背着十三叔帮助皇帝拿下了三王爷,怎么说也是一个姓的,皇帝可以无所谓,祝弘懿是个重情义的人。 心里的这份愧疚还是搅和着她心神不宁。 隔着察情司的墙,听到了外面马蹄极速奔跑的声音,王振所带领的绣衣使,是全京城最有行动力的。 拿了三王爷的证据,相当于拿到了帧王一系的所有人,甚至会牵连到一些和三王爷没关系,不听皇帝话的朝臣。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被人利用。 顾梓霖和姚承福在客舍里喝着闷酒,察情司就是铜墙铁壁,一点消息探听不出来,辰时探子回报,沈逸澜在察情司被审讯了一夜。 现在的情况是,沈逸澜是重犯找谁都不好使,王府这几天人人紧张,姚承福也不敢去求王爷帮忙,两人越想越憋闷,喝起来闷酒。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突然就乱了,府兵和护院集中起来的哨音吹的急。 顾梓霖和姚承福出了客舍,见院子里的幕僚都在往外跑,个人怀里抱的不是官皮箱就是包袱,似乎跑不出去,又跑了回来。 顾梓霖抓住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什么情况?” 书生道:“顾大人,帧王府被围了,羽林卫和亲军卫的人都来了。” 姚承福跑到客舍院子门口,往主院方向望去,有火光了,看样子是在往里面放冷箭。 顾梓霖这两天左眼皮跳的厉害,心里不落底,总感觉要出事,本以为是沈逸澜的事,没想到自己先被困在笼子里。 应对这样的事,姚承福似乎很有经验,他不动声色的将顾梓霖带到自己的客舍。 将小榻挪开,一个向下的台阶在脚下延伸。 第403章 脑海中的地图 顾梓霖跟着姚承福来到了地库, 他没想到地库这么大, 帧王妃带着贴身的嬷嬷在其中的一个小间里困着。 他们绕到主院的出口,老远便看见,整齐的府兵和护院严阵以待。 姚承福是个逃跑都跑不快的人,一看这架势缩回到地库,紧急时候石门一落下谁也进不来。 顾梓霖只得跟着他身后,在地库里转悠, 走着走着,灵光一闪,脑海中出现了曾经记下来的地图, 心中暗惊,段方之有什么神通,竟然知道他会落难于此。 他闭上双眼,将刚刚自己走的路想了一遍,走廊的尽头有一间密室是可以通往外面的。 他下意识的往那边走。 姚承福叫住了他,“二弟,别乱走,有机关。” 顾梓霖收住了脚步,乖乖的跟在他身后,地图上一些看不懂的小标记原来是机关。 两人来到了帧王妃所在的密室, 隔着屏风,帧王妃正小声的抽泣,姚承福上前见礼。 “小姨,怎么回事?” “沈家害人的方姨娘将许总管诓出去,不知怎么就被应天府抓了,刚得了消息王府就被围了。” 姚承福大吃一惊,这事和方姨娘有关,沈家的八姑娘硬要嫁进姚家别院难道是另有目的。 他将视线移到顾梓霖身上, 顾梓霖的脸上同样的震惊,看着不像是装的, 姚承福安慰了几句小姨,出了密室。 走廊里,他还是问了句,“二弟可知道其中缘由?” 此时的顾梓霖,眉头拧成一个大疙瘩,心中暗自盘算,皇帝出手了,就是方姨娘拿东西的时候,被阿旺叔这边拿到,交给了皇帝,有了三王爷谋反的铁证,才能派兵围府。 为何要关着沈逸澜在察情司,唯一的原因是这件东西对沈家不利。 这些通通不能跟姚承福说, 顾梓霖叹口气道: “遇到沈家八姑娘是个意外,这个大哥知道,方姨娘被打时被沈逸澜碰到也是意外,变数在方姨娘身上,当初可是她通过富左将女儿塞到别院......” 意思很明显,这件事与我无关,是你们三王爷这边的人搞出来的事情。 主院地库的入口,有人进来的声音,是冯管事怀里抱着个包袱往里走。 见到姚承福不新鲜,见到顾梓霖还是愣了一下,眼神中大有责怪姚家大郎的意思。 地库是什么地方? 三王爷小朝廷议事的地方,好多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粮食存放的也充足,在里面过个个把月,风声过了,从密道出城神不知鬼不觉。 这样机密的地方,怎么能让一个相交不到三个月的人知道。 心说这顾梓霖不能留。 “冯管事可知道怎么回事?” 冯管事看看他身后的顾梓霖,“目前还不清楚,府外的人开始往里攻了。” 地库里隐隐能听见外面的喊杀声, 冯管事找了个借口,往走廊深处走去, 姚承福和顾梓霖也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看看能不能找到可以帮忙的事情。 地库里的走廊像迷宫一样,姚承福看着走在前面的顾梓霖, “二弟,你是不是细作,怎么对地库如此熟悉。” 第404章 三王府的细作 顾梓霖本是跟在他身后, 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前面, 地库走的比姚承福还顺溜。 他这边质疑,顾梓霖身后是冯管家带着两个护院,干脆利落的将他绑了。 现在的情形,就算他是冤枉的,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姚承福低下头不看他,摆摆手让人将他带下去。 他眼中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顾梓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 这要是在外面当场抹了脖子,府兵挡不住了,有可能封了地库,冯管事叫两个护院拉着他到外面宰了。 顾梓霖被连拉带拽的往主院的出口走, 主院外面正打的热闹,上去就是个死。 顾梓霖平时人缘还可以,赶上姚承福发脾气,他经常将人拽走,家里的下人免了些责罚。 其中一个护院道:“顾大人对不住了,姚大爷想杀的人,谁也躲不了。” 顾梓霖道: “二位爷,主院正打着呢,咱们从客舍的出口出去。”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互相对望一眼,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顾大人真是细作。” 顾梓霖气得直摇头,“两位大哥,我是姚大爷从客舍带下来的,记性好而已。” 闹了半天,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客舍能下来。 一想也是,万一从主院上去,刀剑不长眼怎么办。 顾梓霖往走廊尽头抬抬下巴,那边。 两个护院半信半疑的,都要被宰了还挺镇定,越看越像细作。 往那边走的一路上,顾梓霖慢声慢语道:“你们两个要是放了我,我告诉你们怎么逃出去,” 两人也想过地库一定有通往外面的出口,不到最后关头不可能告诉他们。 顾梓霖看出两人犹豫,“二位爷,咱挣点银子不容易,不能有命挣没命花,谁敢围三王爷,定是当今,咱们还是逃吧!” 能进地库的,一定也是心腹,顾梓霖只能赌一把。 果然两位未被说动,其中一个道:“你也是要死的人了,告诉你也无妨,咱们在等青州的援兵,世子殿下带领着大军,会来京城驰援,江山也易主了,咱们可都是功臣。” 顾梓霖大吃一惊,心中一下子就通透了,阿旺叔这么早运粮食就解释得通了,原来要打仗。 他们来到走廊尽头的密室门口,一个护院道:“顾大人是不是记错了,这里是许总管和三王爷议事的地方,不是出口。” 顾梓霖只觉得颈部一疼,护院的刀压着他的脖颈,“少跟他废话,直接扔主院去。” 两个护院又压着他往回去,到了主院的入口,拾级而上, 越往上走,喊杀声越大,一大群人从上面涌下来,人群当中是三王爷, 他们被人群冲了回来, 留在这里十天半月的,粮食吃完了就得吃他,顾梓霖急道:“想起来了往东走。” 也不等护院押着他,当先往客舍的出口走去, 见到台阶就往上跑,两个护院觉出他想逃,在后面紧追不舍, 顾梓霖被绑了胳膊,抬脚踹了下墙上的机关,面前出现了出口, 他迅速的奔了上去,出了洞口踩了下机关,地库的门徐徐关上。 关上门的瞬间,看见的是两个护院震惊的脸。 还真是细作! 第405章 顾梓霖被擒 顾梓霖虚脱的倒在地板上, 又惊又吓的,又跑了一身的汗, 一点力气都没有。 外面的喊杀声震得耳朵嗡嗡的响,不用猜也异常的惨烈。 还好被绑着,一会羽林卫亲军卫什么的进来,他也好辩解。 抬起酸软的双腿,将小榻踹回原处,盖住了地库的入口。 他闭着眼睛休息,听天由命吧。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喊杀声渐渐的停歇。 “砰......” 客舍的门被踹开,血腥味扑鼻。 顾梓霖早准备好了说辞,大声喊道:“救命啊!我在这快来救救我......” 寻着声音,两个当兵的进了内室,杀气腾腾的,浑身上下的血还冒着热气。 “军爷,我是被迫害的,姚承福要杀我,没来得及杀,军爷们就到了。” 见他绑着,也没看出什么伤,一个士兵道:“又一个假装被抓的,带回去王大人审问,上了大刑什么都招了。” 这特么的巧,被抓的还有假装的, 顾梓霖争辩道:“他真想杀我......” 刚刚那两个护院是证人,都在地库也没办法作证,上哪说理去,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两个士兵连推带搡的将他带出客舍, 客舍院子内外,歪歪斜斜躺着尸体,他进了王府就住这里,各个都是熟悉的面孔,一个没跑了。 出了院子,他被混进了各院子押出来的俘虏队伍中,被驱赶到主院的院心。 这里密密麻麻跪着护院丫鬟婆子,占了半个院子。 顾梓霖被按跪在地上,等着审讯。 院子里被分成几个部分审讯,轮到他不一定什么时候,双臂被绑着,着实难受。 正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两个绣衣使走过来,一人拽着一个绑着的手臂,将他拎小鸡一样拎出人群。 这两人比之前的两个军爷客气多了。 顾梓霖被送到一间不大相对安静点的小书房。 正中间是一个书案,书案背后面色严峻的坐着绣衣指挥使王振。 王振阴沉个脸,“他就是那个内线?” 单膝跪地的一个人,略低着头双手抱拳,道:“正是他,陵州城皇商大掌柜,商帮的帮主顾梓霖。” 顾梓霖听见说的是自己,赶紧解释道:“姚承福要杀我,将我绑了起来,你们自己看,我不可能将自己绑这么结实......” 话没说完屁股就挨了一脚,踉跄的跪在地上,身后的绣衣使喝道: “还不拜见绣衣指挥使王大人。” 顾梓霖赶紧求饶: “王大人,小人冤枉啊,姚承福真的要杀我。我不是帧王府的人。” “为何杀你?”王振问。 “是......是姚承福说我是细作。” 这倒是能对的上。 王振看向先前的那人,“现在可以说了吧!” 跪在地上的人道:“顾梓霖知道地库的出入口和逃亡城外的出口,里面的机关都知道,就是他将消息传出来,给一个绣衣使,不知为何绣衣使始终没有回消息。” 顾梓霖急了,踉跄的站起来,来到说话人的对面。 “什么我就知道了,你可不要瞎说......” 第406章 无缘无故的功劳 顾梓霖视线在一张不太熟悉的脸上看去, 不看还好,一看魂差点吓没了, 瞎说八道这位大哥,正是察情司门口给他塞纸条那个要饭的,字迹是段方之的,也就是说他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段方之的心腹。 人证这个大活人在这戳着,满身是嘴也说不清。 换下乞丐服,穿的人模人样的,怎么不说人话, 还是争辩道: “大哥,你仔细看看我,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什么都没干。” 这位仁兄面色严肃, “这位可是,顾梓霖皇商大掌柜,陵州商帮帮主?” 顾梓霖点点头。 “没错就是你,立功的好事怎么还不承认,陛下可是有重赏的,你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泼天的富贵,打破头的抢,他怎么还不要呢。 “好了,都出去吧,顾大掌柜是想单独跟本官说。” 没一会儿,地上跪着的,屋里候着的,走了个干净。 王振面色阴沉下来, “顾梓霖,你是退无可退,本官知道你是担心帧王爷的人报复你,你大可放心,帧王爷的余党早在私盐案的时候,折损的差不多了,本官有他永远也翻不了身的证据,这次他在劫难逃, 如若你不同意给我们情报,误了捉拿人犯,你就是知情不报,罪加一等,抄家流放一样不少, 反之,你带着我们进去,或者画帐地图,抓到抓不到人犯,你顾梓霖同样有赏赐,有这烦恼的功夫不如想想要些什么赏赐。” 顾梓霖颓废的跪坐在地上,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扣到他脑袋上了, 看来躲是躲不掉,他突然问:“什么赏赐都行吗?” 王振保证道:“差不多吧,我察情司指挥使的话可是板上钉钉。” 既然逃不掉,那就接受。 顾梓霖感觉自己掉进一个网里,这张网被迷雾包围,仿佛随时会有怪物破雾而出,啊呜一口将他吞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 “什么赏赐都行吗?” 王振点点头。 顾梓霖闭着的双眼猛然睁开, “我要察情司放了沈姑娘,” 怎么什么事都能跟沈家姑娘扯上关系,绣衣指挥使王振眉峰上挑, “沈家两位姑娘,不知顾大掌柜要救哪一个?或者姚家别院的那个。” 顾梓霖当时就懵了,“当然是关进察情司半月有余的九姑娘,” 王振玩味的看向他, “目下十一姑娘也在。” “啊?” 顾梓霖没想到,几日不在陵州发生这么多事,现在求一个赏赐也是张一回嘴,求两个也是张一回嘴,和察情司的人谈判,最好一次说完。 “两个都要,否则免谈。” 顾梓霖目光决绝,仿佛下一秒上了大刑也毫无惧意。 王振颇为意外,沈家的姑娘魅力够大的了,在完全不了解状况的时候,就敢豁出去。 看样子他并不知道沈家到底是什么事,只知道人被察情司抓了。 “只要这次大掌柜能帮得上忙,不用等皇帝的赏赐,放人本官一句话的事。” 顾梓霖长出一口气, 姚承福这个结拜大哥也不是他乐意的,姚家别院就是个人贩子的老窝,多少人被倒买倒卖,对九姑娘更是有肮脏的想法。 帧王爷明目张胆的造反,就是反对当今圣上,怎么说也是重犯。 他不算忘恩负义。 第407章 姚家别院的嚣张 “拿纸笔。” 顾梓霖沉吟半晌,开口道: 王振喊来绣衣使伺候笔墨,亲自松开了他身上的绑绳。 没一会,一张地库的地图清晰的画了出来,哪里有机关,哪里是开关都画的明明白白,连京城外的出口都画出来了。 王振眼神发亮,立刻派遣绣衣使带着羽林卫往城外堵截。 主院的石门落下,还有客舍的和后院的两处入口, 他调集来火药,准备直接崩开,来个里应外合。 “叫文书多绘制几张,各个小队发下去。” 顾梓霖活动着绑麻了的双臂,坐在小书房休息,帧王府一出事,姚家也跑不了,陵州的姚家别院,拉拢朝臣的地方,更不用提了。 京城乱,陵州城离得近,最先有感觉。 附近的亲军卫,潮水一样涌进城里,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姚家别院被封,经常到姚家别院喝花酒的公子哥,也都抓了起来。 姚家别院刚被围起来,曹嬷嬷叫嚣着就出了门,双手叉腰的喊道。 “这里可是三王爷的内侄的院落,你们的统领呢,过来回话。” 亲军卫的统领骑着马正巧走过来, 他翻身下马,“谁要见我?” 曹嬷嬷顶着大肿眼泡子,嚷道,“帧王正妃身边的曹嬷嬷。” 亲卫军统领一个窝心脚将她踹出三丈远,直接镶到影壁墙上,当场没了声息。 “找个主子来?” 管事的妈妈赶紧往里跑,姚家别院本就是拉拢官员富户之用,也不住什么主子。 曹妈妈接到通报后,顿觉来者不善,她向管事的妈妈使个眼色,“素香榭不是有主子吗?方老夫人,沈小夫人的,想当主子,就要遭主子的罪。” 管事的妈妈会意往素香榭跑。 素香榭这时最安静,两个主子都睡下了,其他的人关了门都回去补觉。 管事妈妈将大门拍的山响。 “方老夫人,沈小夫人,快开门......” 院子里的人本就被打扰了一早上,听到声音气的不行,这会还以为是上门套近乎送礼的雅韵的人,谁都没起来去开门。 床上的方姨娘,猛然的睁开眼睛,竖起耳朵倾听, “茜儿,是管事的妈妈过来请安的,快请进来。” 沈逸茜几天没睡着了,这会睡的正香,被吵醒气不打一处来。 喊了几嗓子,也没上来伺候的丫鬟。 她只得起身,亲自去敲门。 素香榭的大门打开,管事的妈妈已经喊的满头汗了。 “沈小夫人,快去门口看看吧,来了好多亲军卫,统领将曹嬷嬷给打了,叫主子出去问话。” 沈逸茜冷哼一声,“曹嬷嬷总拿自己当主子,那架势不挨打才怪,” 她抬腿刚要往外走,身后的方姨娘被粗使的婆子扶着,跟了出来。 “茜儿,出了什么事?” 沈逸茜满面的傲气,“阿娘,是亲军卫的叫主人出去回话。” 她将声音故意说的大点,让院子里被吵醒的丫鬟婆子都听见。 方姨娘眼睛熠熠生辉的, “太好了,一定是三王爷的赏赐让亲军卫的送来。” 第408章 姚家别院的两位主子 沈逸茜扶着方姨娘来到了姚家别院门口, 走到影壁墙时,见曹嬷嬷还是墙上镶着,不知道心里有多痛快。 方姨娘忙道:“来人,快将曹嬷嬷扶下来,贴这影响姚家的形象。” 门口的护院和婆子们没人敢动。 方姨娘摆摆手叫来管事的妈妈,吩咐道: “叫两个粗使的婆子,将人抬进去,打发个小厮去叫郎中。” 管事的妈妈看向门外的亲军卫统领没敢动。 方姨娘和沈逸茜抬脚迈过门槛, 两人同时往亲军卫统领身后望,怎么赏赐还没抬来,这事办的不妥帖,还要她们在门口等。 三王爷是没什么,定是手底下人怠慢。 亲军卫统领同样看看她们身后,道:“姚承福呢?叫他滚出来。” 沈逸茜施礼道:“姚大爷去京城帧王府,近日不在府中。” “二位是?” 管事的妈妈赶紧回道: “沈小夫人是姚大爷新娶的小妾,这位老夫人是亲家母方老夫人,别院里只有这两位主子。” 方姨娘听完管事妈妈的回话,母女俩的腰板不约而同的挺直了。 亲军卫统领多看了方姨娘一眼,脸上的刺字和疤痕交错,冷哼道: “姚家够猖狂的,连官奴都能当主子。” 方姨娘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后悔自己没忍住非要出来看看,脸上有刺字这事忘了, 对于脸上有刺字的犯人,官府管理的相当严格,来去都有行文,衙门里是要报备,做官奴惩戒的轻了被绣衣使发现告到御史,官别想当了。 沈逸茜哪里知道这些,觉得这么有面子的事,是她嫁入姚家第一次,总要让阿娘出来威风威风。 一听这话脸上不自在起来,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阿娘是为了给三王爷立功才被刺字,迷惑敌人,得了赏赐是要被赦免的。” 亲军卫统领眼前一亮,不打自招,省去了很多的麻烦,可以直接押解京城领赏了。 他大喊一声, “来人,锁起来。” 衙门几个的捕快拿着枷锁,拨开围观的人群挤进来。 眨眼的功夫,方姨娘和沈逸茜被带上枷锁。 方姨娘急得大喊:“军爷是不是搞错了,我们是三王爷的人。” “抓的就是三王爷的余党。” 亲军卫统领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街上,跑来两队人马。 直接从大门的两侧进入院中,亲军卫统领迈步进去,“所有人,登记造册,反抗者直接押解京城。” 方姨娘和沈逸茜傻眼了,心中瞬间明白,三王爷败了。 她们一天好肉没吃上,跟着吃了锅烙。 方姨娘肠子悔青了,出来充当什么主子,好好当她的官奴不好吗! 她赶紧改口,“哎呀军爷,老奴是被逼的,你们看我脸上的疤,就是被曹嬷嬷打的......” 不等她说完,一辆大囚车被赶了过来,衙役麻利的将两人塞进笼子里。 其中一个衙役嚷道:“小娘子这么好看的脸蛋刺上字可惜了。” 沈逸茜闭上眼睛,任由眼泪刷刷的流,这就是她的命,马上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么没了。 第409章 大难临头各自飞 从此以后,都是官奴的身份,沈逸茜可以和阿娘相依为命了。 她惨淡道:“这样的结果,阿娘可否满意。” 方姨娘受不得埋怨, “你懂个屁,成王败寇,成了跟着阿娘享福,败了最多还是个官奴,总要搏一搏。” 话说的理直气壮,声音越来越低。 姚家别院的底像是早被摸透了,没一会功夫,曹妈妈曹嬷嬷还有几个管事的,都被押上了囚车, 院子里哭天抢地的,一阵阵女子的求饶声,句句都是被拐卖至此。 亲军卫统领安抚大家, “大家稍安勿躁,察情司已查明真相,知道大家是冤枉的,大家谁知道姚家余党的情况,如实汇报,绣衣指挥使王大人会酌情呈报当今圣上,自然有赏赐,脱籍什么的是小事,” 院子里跪着的一个劲的夸皇帝圣明。 囚车里的沈逸茜听得清清楚楚,就当了半天的主子,月钱没领过一次,就结束了, 还不如一开始就咬牙挺着,这会也都脱籍恢复自由身。 全天下没一个比她惨的主子了。 姚家别院被查抄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顾家的铺子。 门房老李怀里抱着的烧火劈柴稀里哗啦掉在地上。 “坏了,二郎要跟着吃锅烙。” 顾心菱也知道一点点,二哥哥是搭上了姚家别院的姚大爷,才当上大掌柜的,有一次问的急了,才跟她透露一点点。 “咱们家会不会被抄家流放啊!” 带着消息回来的二夫人吓了一跳。 “菱儿,你胡说什么呢?” 院心里,大家向她聚拢过来,几双眼睛同时看过去。 顾心菱脸色由红润变得惨白, “姚家大爷是帮着二哥哥当上皇商大掌柜的人,这下全完了,俸禄没拿几个月,就这么完了?” 众人脑子嗡的一下,这下完了。 二夫人突然道:“我带着宝儿去娘家躲躲,” 一句话提醒了三夫人,“我也回去吧,” 二叔三叔跟着夫人往后屋走,拿包袱抱着孩子,跑的比兔子还快。 顾老夫人还在震惊中,杵着拐棍站着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情只有陆凌玥没受什么影响,娘家都被抄家流放了,现在轮到婆家, 她本就什么都没有,流不流放一个样。 “今日午饭好做了,少了六七口人的量。” “你个没良心的,这时候还吃得下。”顾老夫人拐棍敲的当当响,听了这话气的直哆嗦。 陆凌玥冷哼一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们不吃,我做自己的了。” 她说着,地上捡起劈柴进了灶间。 月锦有点站不稳,她扶着桌子坐在小凳子上,哥儿也开始领俸禄了,日子一天天见好,都能见到荤腥了,怎么就完了呢。 她起身跑进老夫人屋里,拿了包袱往外跑, “老夫人,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我先告个假。” 大难临头各自飞,顾老夫人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早知如此,不让二郎走什么仕途......” 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坐下来等。 老李进屋拿了把椅子,扶着顾老夫人坐下,椅子还没坐热呢,有衙役上门。 第410章 一起察情司做大牢 衙役过来拿人,将屋里的人都赶到院子里, 顾心菱站在顾老夫人身后, 陆凌玥吃的五饱六饱的出来。 “招吧,顾梓霖去向?” “官爷,我们家二郎有半个月没回来了。”顾老夫人颤颤的说。 陆凌玥道:“官爷,沈家九姑娘进了察情司,顾家二郎追去京城想办法。” 顾心菱剜了她一眼,“要你多嘴。” 沈家九姑娘在整个陵州城里没有不知道的。 无缘无故的进了察情司,也是无人不知,衙役们根据以往的经验,沈家的铺子和沈庄按部就班,一点响动没有,多半是协同办案,没什么事。 九姑娘的妹婿在衙门里是个文吏,县太爷早被十三爷关照过,顾大掌柜又去京城为九姑娘脱罪。 说起来复杂,就是一个关系网。 衙役见院子里老的老弱的弱,也没什么可抓的,道:“人回来,立即去衙门报到,看在九姑娘的面子上,先不封铺子,歇业老实的待着,不准外出。” 本以为有热闹可看的陆凌玥愣住了,无意间帮着说了情, 心中暗道: 沈逸澜是往衙门里送了多少银子呀,连衙役都给她面子, 姚家别院被封,定是大事,估计帧王府也完了,怪不得顾梓霖往京城找了半个多月也没个结果, 等着瞧好了,这对狗男女通通下了大狱,到时候哭都找不着调。 顾老夫人见衙役如此的明事理,还小感动了一把, “菱儿去拿点茶钱给两位差爷。” 两个衙役也没客气,拿了银子走人。 陆凌玥阴阳怪气道: “那点银子哪够打点的,还不如省下来,趁着没流放吃两顿好的。” 顾心菱眼睛瞪的溜圆,“陆氏,你少在那说丧话,二哥哥这次不管救的成救不成,都是尽了力的,二嫂迟早被感动,到时候还走什么破仕途,跟着二嫂做生意才是正道。” 衙役走了这一会了,孙女又这般说,她的脸色才缓上来。 “菱儿说的对,这仕途咱们不走了,动不动就被牵连,谁看得透啊!还是做生意好,跟着沈氏做生意更好了。” 陆凌玥本想气气他们,没想到自己被气的够呛。 小板凳上的老李坐不住了,“我去对面打听打听。” 顾老夫人和顾心菱连连点头,二人和二夫人三夫人,被轰出来好几次了,再去都觉得自己脸皮厚得一锥子扎不透,老李出面再合适不过。 老李出了顾记的铺子,来到了对面。 沈家九姑娘不在,铺子里没闲着,除了没挂牌匾,里面的织机天天响,织出来的绸缎供不上卖。 老李一进门,恰巧连翘在柜面里算账,见他进来愣了一下。 每次都是顾家的女人过来讨闲,这次门房老李过来,定是有事情,顾宅就这么一个好人。 她从柜面里出来迎上去,“老李叔,您是有什么事吗?” 这句老李叔叫的人舒坦,在顾家连最小的孩子都叫他老李,一点教养没有。 沈家就是不一样,不管是主子,还是仆从都是彬彬有礼,很有家教的样子。 第411章 老李上门 半夏从后院进来,端来上好的茶点。 “老李叔,有事坐下说。” 门房老李心里一个劲的替顾家二郎可惜,多好的人家,偏偏鬼迷心窍气走了正妻,娶一个败家的女人,一起将家当败光了算完。 只能怪二郎眼瞎心也瞎,现在献殷勤是不是太晚了。 老李颤颤的坐下来道:“老头子我说话两位管事要是不爱听,随时撵我老头子出去。” 他这么一说,连翘反而不好意思了。 “老李叔,有事您说。” 老李小心翼翼的道:“顾家二郎自从知道九姑娘被察情司抓去,便到京城想办法救人,半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能不能是也被察情司抓了。” 这句话要是顾家的其他人问,早擀面杖打出去了。 半夏怕连翘压不住火气,赶紧道:“阿旺叔去了京城,回来让我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姑娘是去协同办案的,都是大事,不让奴婢们声张。” 见两个管事神态自若,老李心放在肚子里了。 九姑娘没事,顾二郎也就安全了,今日看衙役的态度,好像没怎么受姚家牵连,更像是例行问话。 他不再多说话惹人嫌弃,起身揣了两块点心,乐呵呵的告辞了。 过了横道,还没走到门口,顾心菱便开门将他迎进去, “老李,怎么样?” 老李脸上的笑容立马就没了,谁家好姑娘进顾家,眼睛得多瞎。 本来想告诉她们宽宽心,还是他自己开心就行了。 “沈家也不知道情况,都在等消息。” 陆凌玥摇头尾巴晃的, “就说他们是假装镇定,还说后院都摆上织布机,我看是留着银子送进察情司打点,银子进了察情司,跟无底洞一样,十里的嫁妆又怎么样,哪里经得起官司。” 门房老李直接进了灶间,心里没了事情,打算做点吃的, 顾心菱眼睛都要翻到墙外去了, “就算十里的嫁妆全送给察情司,二嫂也有本事赚回来,不像某些人,将嫁妆全送去娘家,都没查抄了,老天爷睁眼了。” 她也不理会气得冒烟的陆凌玥,扭扭的也进了灶间,找点吃的填肚子。 灶间的门开着,顾心菱怼陆氏的话老李自然是听到了,心中还舒解些,刚刚的气也消了。 见顾心菱也进来找吃的,他摆摆手示意她过来, “叫李叔听听。” 顾心菱愣了下,坐在烧火的小板凳上,随即明了,“李叔,是不是二嫂嫂没事,二哥哥也没事?” 老李没答她的话,从怀里拿了块点心递给她,“刚出锅没多久,快吃。” 看在她怼讨厌的人份上,分她一块。 顾心菱双眼发亮,半年不知道点心啥味了,入口即化,长这么大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 “嗯嗯!真好吃。” 老李也乐呵呵的吃,之前在门房的时候,连翘经常给她送, “是好吃,连翘做的!” “咳咳咳咳!” 一口点心,噎得顾心菱直咳嗽。 吃得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沈家的人谁也不能得罪,这么好吃的点心哪找去。 第412章 人心惶惶 要说连翘和半夏一点不担心是假的, 老李前脚走,半夏就要抹眼泪。 连翘拽了她一下,“咱俩是稳定军心的,你可不能拖后腿,” 下面的绣娘看他们两个,他们两个看阿旺叔, 今日天刚亮突然接到十一姑娘的消息,他们一起去了京城,晌午刚过亲军卫就进了陵州城,大街小巷开始抓人, 最先打听来的消息是姚家别院被封,方姨娘和沈家八姑娘被押解去了京城, 便知道九姑娘的事成了, 现在,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半夏生生将泪意咽了回去, 陵州城有什么风吹草动,小顾宅和王齐都坐不住了。 两人前后脚进来, 王氏道:“可有九姑娘的消息?” 连翘脸上堆着笑,“怎么,小顾宅当家主母坐不住了,九姑娘还指着您给我们坐镇呢!” “织机的花样卖的好,咱们几家的织机加起来还没有计划的一家多,不多织出来点,怎么往外走货,澜儿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王齐在旁边听着直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 这事沈逸澜早有交代,连翘心里清楚是要打仗的原因,这些不能跟外人说,她微笑应答, “九姑娘跟着祖君多年,办事自有道理,我们这些下人,不管是什么消息,只需跟九姑娘讲明白,她决定了以后,大家按照吩咐去办就成,这两家铺子盘下来不能空着,只进了少许织机,连织工都是锦绣成衣铺抽调的,没有另外加人,我只能告诉小顾宅主母这些了,多的奴婢们也不晓得。” 王齐眉头紧锁, “莫不是周转上有问题,用银子我这有,可以借给你们不收利息。” 小顾宅王氏笑道:“咱们全陵州城都缺银子,九姑娘也不会缺,不是周转的事。” 王氏说着往外走, “陈管家最近忙什么呢,总没见他了。” 连翘如实回答, “在收换盐引的粮食,每年这个时候该收了。” 小顾宅王氏停下了脚步,想要问什么,没有开口,加快了脚步往外走。 王齐接话道:“是不是早点,水分大,价钱是便宜些,需要晾晒,加上人工不太合算……” 嘴里叨叨一遍,话没说完便想明白了,拱手向两位管事告辞,急匆匆的走了。 半夏望着位东家的背影离开,一时也动起了脑筋。 “是呀,王齐东家说的对,家里的男人,差不多都去晒粮食去了,赶上阴天都要收起来,全是体力活……” 连翘拍了她一下小脑袋瓜,“别想了,九姑娘是想给大家多发工钱。” 想想也是。这几日确是各店管事都将铺子里出来晒粮食的报上来,需要加工钱。 连翘不敢看她,担心自己编的时候露怯,被她看出来就麻烦了。 三日后,陈阿旺带着护院,护送着两辆马车往回走, 第一辆,便是沈逸澜和沈逸菡的马车, 沈逸菡出了院门才知道在察情司住了三天,感觉脊梁骨搜搜的冒凉气, 上了马车心才落地, “九姐姐,你胆子真大,连察情司都敢让我住。” 第413章 沈逸澜回陵州 不是沈逸澜胆子大, 恰恰相反是吓破了胆。 自从王振和她讲完察情司的大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自己琵琶骨上扣着大钩子,被挂在房梁上来回的晃。 几天都没睡好,实在困得挺不住,白天趴在桌子上眯会。 自打沈逸菡来了以后,照顾妹妹累了,夜里抱着她的胳膊才算睡着了。 直到昨天早上,王振将重刑犯押解到察情司,才将她们放出来, 薛护卫拿了十三爷的令牌提人,将柳华清,陈阿旺及手底下人都从应天府的大牢要了出来。 众人找了家客栈休整了一天,翌日才浩浩荡荡的往陵州赶。 沈家姐妹一到,北街顿时热闹起来,单说铺子里的人便都兴奋的蹦起来,提着半个多月的心终于落了地。 对面顾家的铺子,门口挂着歇业的牌子,门缝里顾心菱急的直跺脚,真想冲出去问问二哥哥的情况。 外面都闹腾了一个时辰了,二哥哥还没露面,莫不是真的被察情司抓起来了? 坐在椅子上的陆凌玥晃悠着二郎腿,“别看了,看了也不是顾家的二大娘子。” 实话不招人听,顾心菱只有干生气,顶多拿眼睛瞪瞪她。 “咚咚咚!” 门外是二夫人的声音, “菱儿开门,是不是二郎回来了?” 顾心菱将门打开,二夫人和三夫人拖家带口的都站在门口。 娘家吃了三天,被嫌弃了三天,听说沈家九姑娘回来了,大包小包的回了顾家铺子。 这边往屋里进,时不时的回头往沈家的铺子里张望。 顾心菱耷拉着脑袋,“二哥哥还是没消息,” 三夫人接话,“怎么会呢,沈氏都回来了,办了好事不留名,咱家二郎心可真大。” 两房人先将东西都放到屋里,安置好孩子又出来了。 都挤到中庭的院子里讨论,不知道谁说了句。 “要不去对面沈家铺子打听打听。” 全家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门房老李。 今日家里人多,做饭的劈柴有点少,老李低着头正在劈柴,。 顾心菱小跑着过去,“李叔李叔,帮忙去对面问问,叫二叔劈柴。” 她说着将老李手里的斧子拿下来,递给离的最近的二叔,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最好能蹭两块点心。” 二夫人脸色刷的下来了,这还倒反天罡了,看门的叫的挺亲热,都成叔字辈的了。 主子去劈柴,像什么样子。 她走过去夺下丈夫手里的斧头,扔在柴堆里。 快被拽到门口的老李,听到声音停下来,“四姑娘,老奴劈柴还行,拙嘴笨腮的哪里会说个什么话。” 顾心菱力气没那么大,老李轻易的挣脱了她的手,走回柴堆,继续劈他的柴。 顾心菱敢怒不敢言,家里混成这样,怎么也是大房的责任。 老李不去,一时间没人敢出声了,都被赶出来过。 “咚咚咚!” 传来敲门声,顾心菱面上一喜,定是二哥哥回来了,小跑着去开门。 门外是一张陌生的脸, “请问顾大掌柜在吗?我是前几天过来问铺子的,价钱上可以加点。” 第414章 给钱就卖 顾心菱将看铺子的让进来, 男子拱手道:“在下嵇才良,见最近贵铺挂着歇业的牌子......” 他说着四下里张望,稀稀拉拉的摆着几匹剩下的库存。 铺子里的柜面还是卖彩云绣坊的守候搬过来的, 就算不歇业,也没人进来买布。 屋子里的人都来了精神,二夫人道:“卖,嵇爷您也看到了,为了卖铺子,我们都没怎么进货,只要价钱合适,我们就卖。” 前几日提到卖铺子,顾心菱还兴奋了一阵,闲着没事跟老李叨叨, 老李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这东西就像打马吊,同样的位置,输的人总输,换一个人同样的牌同样的位置,就能赢,而且次次赢,就像沈家九姑娘。” 顾心菱一下子就明白了, “陵州城最多的就是绣坊布店,家家生意惨淡,锦绣成衣铺开的最晚,却能将生意做到比旺季的时候活计还要多,价钱也高,小脑袋瓜里不知装的什么神奇武器,银子追着九姑娘跑。” 而总输的那个人就是陆凌玥, 言下之意,她自己都没混好,她的意见值得参考吗? 顾心菱还是决定这件事哥哥回来再说。 现在突然冒出个买铺子的,看样子是曾经来谈过,她小心思又活动开了,搬过来没多久每天都有上门问的,自从沈逸澜进了察情司,‘咔嚓’人就没了, 如今,沈家九姑娘平安的回来了,刚过一个时辰便有人上门讲价。 这件事还是等二哥哥回来再说。 想到这,顾心菱开口道:“抱歉嵇爷,卖铺子的事,要放一放,我二哥哥回来再说。” 三夫人脸色撂下来,“若是二郎暂时回不来怎么办?房子是咱们自己的,税是要交的,我们拿什么交。” 平时不说话的二叔也道:“现在连进货的本钱都没有,二郎回来能有什么办法。” 陆凌玥心里冷哼,这群二货,当着买主的面说这些,真怕铺子卖高了。 她淡笑道:“嵇爷,咱们家里还没商量好,铺子暂时不卖,您请便。” 说着将铺子的门打开,大有送客的意思。 嵇才良躬身施礼,“在下过几日再来,还望尽快商量妥当,我在陵州城待了一个月了,路引到期,这就要回去,如若可以咱们先将定钱交了,在下回去取银子全数补齐。” 二夫人抬手刚要往回叫,人已经出去了。 陆凌玥刚关上铺子门,二夫人劈头盖脸的道:“这个家什么时候要你这个罪妇当了,财神爷放跑了,你是见不得这个家好。” 院子里一阵的埋怨声。 连顾老夫人也沉下脸来,连着对着她翻了好几个白眼。 陆凌玥也不生气,经商的优越感再度显现, “一群乌合之众,听听你们自己说的话,恨不得咱们的铺子给钱就卖,谁给你出高价,最好多几个买主,价高者得。” 还要数落她两句的二夫人,将话噎了回去, 三夫人也觉得刚刚在买主面前这么说不太好。 顾老夫人脸色也缓上来点,“陆氏,你有什么好办法,快说说。” 第415章 二哥哥回来再说 三夫人拿了把椅子放在院心。 对着陆凌玥道:“陆氏,坐下说,叮嘱叮嘱我们这些见识短的,莫要再说错话。” 这还像句人话,陆凌玥一点没客气,坐下来慢条斯理道: “再有人过来看铺子,便说之前好几个看的了,您给的价钱太低,接着说咱们这里就是做织机,织机都订了退回去定金是要赔给人家的,总的来说咱们铺子舍不得卖,还要留点话口,方便他下次登门。” 话说的大家心服口服,合着做生意就是一句实话没有。 二夫人轻拍自己嘴巴一下,“都是我多嘴,下次再有人来看铺子,我不说话,陆氏你说,换个大宅子,咱们可还是一家人。” 院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纷纷点头, 大家都在憧憬着换个大宅子得多美呀, 三叔道:“二哥,打明日起,咱们去巷子里转转,真卖了铺子咱们得有落脚的地方,先探听好了,免得措手不及。” 半天没说话的顾心菱道:“我还是觉得二哥哥回来再说。” 搬过来的时候,顾梓霖便将家里的房契等文书,交给她保管,上次差一点被几人轮着哄骗将东西交出去。 二夫人道: “这铺子怎么住也是铺子,挤都挤死了。” 顾心菱抢白道:“怎么挤了,铺子不是有二楼吗,沈家的人能住铺子的二楼里,咱们家的谱比沈家还大。” 三叔说话急孬孬的, “二楼都要塌了,谁敢住啊,” 顾心菱杏眼一立,望了眼院子里堆在墙角的剩木料,这是以前修怡景园的时候剩下的,觉得有用才搬过来。 “二叔三叔有这闲工夫,看看怎么加固二楼才是正事。” 三夫人心里不乐意,脸上也难看,“这些都是请人做,或者下人的活,你三叔当了一辈子爷,哪里会干这些......” 话没说完,又被顾心菱抢白, “二哥哥也不会,不也跟着李叔学着整,往二楼的扶手加楼梯也蛮结实的。” “铺子都要卖掉了还修什么修,再说自己修要修到什么猴年马月去,直接换个不用修的就成了。” 说话的是陆凌玥,大家伙连连的点头应和,是这么个理。 顾心菱一张嘴也说不过他们,扭身回了屋里。 “反正不卖,等二哥哥回来再说。” 她一走,院子里更热络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陆凌玥,盼着她能给谈个好价钱。 对面沈家铺子,同样叽叽喳喳的。 沈逸澜将在京城带回来的点心小食分下去,安抚了众人,才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当街有点吵,后院都放了粮食,暂时先这么住着。 屋子里只剩下连翘和半夏的时候,两个丫鬟抱着她哭。 浑身上下的摩挲,看看有什么不适。 半夏道:“姑娘黑眼圈都出来了,奴婢叫人熬了人参鸡汤晚点就能喝了。” “人参鸡汤喝完了,再煮点红枣桂圆的,升升气血。”连翘接着道。 两个丫鬟心疼的吧嗒吧嗒掉眼泪,情绪稳点了,连翘问: “姑娘,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第416章 沈逸澜的担忧 沈逸澜沉默了, 她缓缓的坐在小榻上, 脑中思绪万千, 现在皇帝正忙着肃清三王爷的余孽,关于方姨娘放印子钱的前后也向绣衣指挥使王振汇报的仔细, 提报了翻案的意愿,这件事只能拖后。 回来的路上,和十一妹妹说起三叔藏起来的东西内容, 原来是三王爷购进大量的粮草,送往青州各地乡下,由于数量过大,三叔留个心眼,将各地送粮食的地点做了标记,果然是三王爷的屯兵。 后期不仅是粮食还有军需物资,开始二叔叔是不同意这些的,只因二叔叔的几位同窗都在为当时的二皇子服务,几次拉他入伙没同意, 二皇子倒了后,当时的三皇子现在的帧王爷,拿这些不利的证据威胁二叔。 担心连累到沈家,二叔只得妥协,暗自收集他要造反的证据,到时候可以保得沈家平安。 这件事不知怎么就被方姨娘知道了,有三王爷的细作连哄带骗的,给方姨娘下了套子,这才有了抄家流放的事。 察情司里王振提了一句,青州的世子,集结了兵力,很快就要杀过来。 已经调派军队,直接端青州的老巢,这仗很快就要打起来。 “趁着粗布便宜颜色深一点的,多做点加厚的冬衣,先可着咱们的人的身量做,做多的往外卖” 半夏吓了一跳,“姑娘咱们都是做漂亮衣裳的,这粗布卖给谁去呀。” 连翘大概知道点事情,帮着解释道:“听姑娘的准没错,” 沈逸澜点头,“抽调一些人,过冬的东西提前准备,尽量运到城里来。” 她心中盘算, 在和王振的讨论中得知,姚家别院地库很可能藏了金银,帧王爷世子想起事陵州志在必得。 青州位于陵州的西北方向,人杀过来最先到的就是北门。 沈庄是不能住人了,柴薪用来烧饭都不够用,冬日取暖只能加衣裳。 两个丫鬟见她面色凝重也没再往下问,让干什么干什么, 熬制的人参鸡汤好了,半夏端上来看着她喝下去。 沈逸澜喝着喝着,禁不住又陷入沉思,十三叔不知道怎么样了,京城关于削藩的文书开始送往各州县, 估计滇南乱子还没收拾完,就能打道回府了。 这件事祝弘懿不可能一点风声听不到,祖父他们早做准备才好。 对面顾家铺子在门缝里观察了七天,沈家的铺子还是老样子,一点没有进织机的意思,看铺子的人却是络绎不绝,大概是价钱没谈拢,纷纷摇头撤了。 陆凌玥撇着嘴道:“就说沈家是在等着行情最好的时候卖掉。” 二夫人三夫人这两天围着她前后转,对她说出的话,佩服的不要不要的。 掌灯时分,顾家铺子的门再次被敲响,嵇才良看出这家着急将铺子出手,趁热打铁将价钱压下来。 晾了七天之后,亲自上门。 这次是将前厅摆了书案,陆凌玥坐下来和他谈,二夫人三夫人站在身后作陪。 陆凌玥淡淡道: “我们要卖一万两。” 第417章 四千就四千 一万两? 陆凌玥一张嘴,吓了二夫人三夫人一跳,她怎么不去抢。 这个铺子三倍的价钱也没这个高。 嵇才良笑道:“对面沈家的铺子也卖不上这个价,您出个实惠价咱们再议价。” 是个爽快人,陆凌玥大概盘算了下,道: “怎么也得六千两,咱们还要搬家,您也看见了我们着急卖,本打算卖不了一万也要卖九千两的。” 张嘴就胡说八道,嵇才良心中冷笑,起身往外走, “顾家没有诚意,我看还是算了。” 谈生意很正常点事,两家的价钱谈差不多了,还要找中间人说和。 两位夫人哪里懂啊,这都等了七天了,生怕将人吓跑了, 二夫人赶紧道:“再降一千两,真的不能再少了。” 陆凌玥差点气背过气去,三百三百的降就够快的了,一下子降了一千两,她可真敢说。 嵇才良果真坐下来,环顾四周道:“三位夫人心里也知道,这间铺子年久失修,二楼都住不了人了吧,这修起来和买铺子的钱差不多,三位夫人再让点,不能让我赔上吧,” 三夫人点头,“这铺子是得修......” 话没说完,旁边的二夫人踢了她一脚, 她马上改口尴尬道:“就算修也花不了多少钱,哪里能和买铺子一个价......” 嵇才良从包袱里拿出三百两的银子,摆在桌子上, “四千两,现在就交定金,七天后其余的补齐。” 这个价也算是心理价位,铺子当时就是花两千两买的,成交价真的是原来铺子的两倍。 陆凌玥面上现出难色,“嵇爷,四千两差的太多了,这样咱们各让一步四千八百两。” 二夫人和三夫人心里老大不乐意,要来要去将人要跑了。 嵇才良第二次站起身来,“抱歉三位夫人,这个价钱,嵇某承受不了,在下要赶着去坐船,这就告辞了。” 他说着将书案上的银子往包袱里收。 “四千就四千。” 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前厅到内院的门口,顾老夫人杵着拐杖在门口。 二夫人和三夫人马上活过来了,“嵇爷快坐,咱们这个家是老夫人说了算。” 嵇才良勉为其难的坐下,“在下看看房契。” 二夫人四下看看,将袖子里的房契拿出来,刚刚将顾心菱诓出去买胭脂水粉,在她房里偷出来的。 验证过后,嵇才良这才又将银子拿出来,三夫人拿了笔墨写了定金的文书。 一家人欢欢喜喜的将人送了出去。 陆凌玥冷眼看着他们这样痛快就将事情办完, 当初说到卖铺子的价格是市价的两倍,这群蠢人算的是买时候的两倍。 刚搬过来的时候,加上顾家的铺子才五家,现在基本都卖出去了,目下最少也值个六千两。 有他们哭的时候。 二夫人将房契和定金的契约连同银子,都拿到顾老夫人屋里。 “母亲,还得是您当家做主,这个家才败不了。” 这话老夫人爱听,乐得合不拢嘴,顾家的好日子又来了。 第418章 打开地库 顾梓霖躺在帧王府的客舍里, 左眼一个劲的跳。 画完地图以后,大家都各忙各的,没人搭理他, 唯一不同的是不能出帧王府半步, 帧王府的石门没有打开,连城外的通道也是石门挡着, 轰了几天火药也无济于事。 只等着军营中的火炮调过来。 没进去地库的重犯都押解回了察情司,其他无关的人,暂时集中关在屋子里。 都是被洗过脑的,见到顾梓霖在院子里闲逛,目光都能将他凌迟。 他也瞪回去,念念有词道:“是姚大爷要宰了我,我也是自保,不算出卖朋友,况且也不是什么朋友。” 顾梓霖只得躲在客舍里,按理说画完了地图就没他什么事了。 绣衣指挥使王振不让他走,打开石门后不知道什么情况,非要等石门开了让他做向导才算完。 也不知道察情司的九姑娘怎么样了,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他在这胡思乱想,羽林卫的传令兵来报。 “顾二郎,火炮已经运过来了,王大人叫您过去。” 这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再怎么说在帧王府吃喝住了这么些日子。 “轰......” 他磨磨蹭蹭刚走出客舍,便听见火炮震天响。 他猫着腰捂着耳朵,躲在羽林卫身后,王振见了恨不得罩着屁股踹他一脚,这个怂样,还想着救沈家的姐妹花,鬼都看不上他。 顾梓霖躲在角落里,最好谁也看不见他。 火炮这东西在战场上都所向披靡,连城墙都能炸开,何况一个民宅。 但是这里不是一般的民宅,见没炸开,顾梓霖还小庆幸了一次。 接二连三的轰炸下,石门出了裂缝。 循环往复,终于听到哗啦一声,主院的石门被打碎,羽林卫排着队往外传石块, 火炮轰的时间有点长,里面的走廊也都是坍塌的石块,将近要清理完成的时候,坑道里传来喊杀声,接下来就是一个个熟悉的面孔从里面被抬出来, 强烈的不适感使得顾梓霖的胃上下翻腾,在看到姚承福的尸体后,终于忍不住将午饭全都吐了出来。 王振见他那怂样直叹气,这是哪个绣衣使的线人,如此的不堪,看他胆汁都要吐出来了,靠在墙边倒气,这样子也下不了地库,只能作罢。 羽林卫陆续的往里进,接着几声闷响传来,是另一个出口还在用火药, 虽炸不开,里面的人也不敢从那边出去。 有了顾梓霖画的地图,很快便将大大小小几个密室里的人都抓住了, 顾梓霖面朝着墙壁,被抓住的最好都别看见他。 还是能听到咒骂声,特别是冯管事骂的最欢,一念之差没将他宰了。 没一会, 地库里没了声音,却有浓烟往外冒。 顾梓霖还奇怪,地库的结构基本都是石头的,小密室里王妃待着的地方有屏风和一些被褥用品,其他的密室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什么样, 出现浓烟,只能是小的密室走了水。 浓烟越开越大,羽林卫只得撤出来, “王大人,有间密室里石门下冒出来的浓烟,只有帧王爷和王妃没找到。” 绣衣指挥使王振,脸色大变,“不好,帧王爷要自焚。” 第419章 失魂落魄 绣衣使王振口鼻围了沾湿的巾子。 顾梓霖也被羽林卫强硬的围上巾子, 其余的羽林卫拿着火把,王振拽着他后领子,推推搡搡的进了地库。 浓烟熏得人睁不开眼睛,这么大的烟估计里面的人也活不成了。 顾梓霖根据记忆开始鼓捣着开门, 石门像是被从里面反锁了,怎么也打不开。 门左右的两个机关都试过了还是打不开。 顾梓霖闭上眼睛,回忆着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又在附近的石门处测试,别的都能打开,只有这间最大的密室暗藏玄机。 鼓捣了半天,还是没打开。 王振一声令下,运火药进来。 地库里的石门比外面的要薄很多,几声闷响之后,石门被炸开,更多的浓烟一涌而出。 里面除了东西燃烧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王振当先冲了过去,只见帧王爷和王妃并排躺在床上,身上分别穿着龙袍和凤冠霞帔,衣裳被烧的七七八八。 四周的床幔基本烧没了,床架子起着小火苗,床里的被褥冒着浓烟。 密室正中是一个火盆,一些纸张已经焚烧殆尽。 王振伸手将被褥拽到地上,由羽林卫拖了出去。 密室里的浓烟渐渐小了,他抬手探了下两人鼻息,已然气绝。 顾梓霖傻呆呆的站在密室门口,人性是贪婪的,得到了就想要更多。 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只要安分守己,这些可以享用一辈子,那把椅子就那么重要吗! 一切都结束了! 顾梓霖耷拉着脑袋,跟着绣衣使去了察情司,被告知沈家姐妹走了几天了。 问到是犯了什么事进的察情司,谁也不知道。 察情司的人见他失魂落魄的,给他雇了一辆马车。 顾梓霖稀里糊涂的被送往陵州城。 出了京城,不知怎么就像有事情没办完,心里慌慌的不落底, 马车直接将人拉到县衙,车夫敲开县衙大门, “差爷,察情司让送来的,不知道送哪,问也不言语,像是痴傻了,王大人说是送衙门里就成。” 衙役往马车里人的脸上看,没认出来是谁。 里面的人还不如个要饭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都是黑色的油泥,双眼通红,青色的衣裳已成了灰黑色,前襟上是呕吐物,身上散发着臭味。 王振大人送来的,衙役不敢怠慢,捏着鼻子将人拉下来。 怎么这么惨,身上又没有伤,不像是察情司的犯人。 柳华清恰巧散衙,还没上马车,便听见有人叫他。 “柳文吏,九姑娘回来了吗?” 柳华清往声音处看去,一时间没认出来,上前走了几步,仔细一辨认,这不是皇商大掌柜顾梓霖吗! 听说去京城有些日子了,怎么这副样子回来了...... 柳华清见四下都是人,想问什么咽了回去,例行公事的道:“衙门里前几日去了府上,人回来了,衙门里登个记好交差。” 他说着话将人拽进衙门。 负责登记的户房刚要走,便见柳华清拽着个黑人进来。 “散衙了。” 柳华清道:“察情司王大人让送来的,出门回来报个备。” 第420章 回到陵州 户房的小吏,一听说是察情司过来的, 赶紧坐下来拿出纸笔。 “姓名?” 顾梓霖仿佛没听见也不说话, 柳华清没办法,拿过纸笔,将他的个人信息写了一遍。 回来的日期也写了,至于缘由,暂时没写。 拉着他上了自家马车,“顾兄,你这是?” 顾梓霖就跟没听见一样,依旧傻呆呆的, 马车行到北街,见沈家的铺子比往日红火,视线随着就过去了。 他起身刚要下车,被柳华清拦住, “顾兄,你这身,见人有些不妥。” 顾梓霖听进去了,下意识的低头看看,现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九姑娘回来多久了?。” “差不多有七八天了,什么事情都没有,顾兄还是回去收拾一下,再做理论。” 七八天? 那是王府刚被围不久。 绣衣指挥使王振说话算数,说放就放了。 烟熏火燎的脸上露出了白牙,她没事就好。 顾梓霖央求道:“柳兄可否让马车行到顾记铺子门口,我这样......” 柳华清点头,表示理解,叫车夫往前走一段调转马头,贴着顾记停了下来。 顾梓霖抱拳表示感谢,起身下了车。 刚敲了一下,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二夫人,面上的喜气一下子凝固了, 这几日盯等嵇才良上门,眼睛都盼蓝了,外面的宅子定好了,三百两的定金,就等着他上门付剩余的银子随时搬家。 真是晦气,财神爷没来,来个要饭的。 “要饭的别处要去,我这里没馊饭给你......” 二夫人说着要关门。 顾梓霖出声了,“二婶,是我,二郎。” 一听声音,吓了二夫人一跳,仔细的往他身上打量,还真是顾梓霖。 二夫人的脸上一下子不自在起来,本打算趁着二郎不在家,将铺子卖了,住进新宅子,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怎么反对也晚了。 三夫人的声音兴匆匆的响在身后,“是嵇爷到了吧,还不快请进来......” 说这话,顾梓霖进了铺子前厅,“怎么挂了歇业的牌子?” 三夫人的话一下子噎了回去,憋的她满脸通红,她也听出进来的要饭的是二郎的声音。 “衙......衙门的差......差爷让先歇业,姚家出事没封咱们的铺子......衙门还让回来后去报个备......” 三夫人磕磕巴巴的说完,立在边上不言语。 顾梓霖继续往院子里走,院子里被大大小小的箱子占着,顾宅的人都奇葩,他也没想这么多。 老李见进来的是他,愁苦的脸上有了笑模样,“二郎回来了,我先烧水。” 说完抱着劈柴乐呵呵的进了灶间。 院子里,顾梓霖在水缸里盛了水倒进水桶,拎着跟进了灶间,取面盆到院子净面。 屋子里的人听到声响,纷纷从屋子里出来,其余的人都不说话,顾心菱扶着顾老夫人最后从屋里出来, 顾心菱紧走几步上前,“二哥哥,你可回来了,祖母将铺子卖了。” 第421章 顾记铺子值一万两 顾梓霖脸上淌着油泥水, 脸上看出点人模样, “顾记铺子给多少钱都不卖。” 一句话激怒了满院子的人。 二夫人先不乐意了,“二郎,这么个破铺子有什么用,咱们也不会做生意,跟着沈氏学,人家买了几架织机勉强维持着,咱们哪有本钱买机器,买回来还要雇人织,月月要上契税,哪有银子呀......” 二夫人嘴里放炮仗一样,还没说完三夫人接话道: “再说人家给的铺子两倍的价钱,咱们可是赚到了,外面订了宅子,虽不比之前的顾宅大,最少也有三个套院,够咱们一大家子住的了。” 顾梓霖脑子嗡嗡的,这群败家的有他们顾家也好不了。 “你们不会只卖了四千两吧?” 陆凌玥倚靠着门框,“二郎猜的没错,是四千两。” 顾梓霖一脚将大铜盆踹翻了,“你们实在想卖,能不能等我回来再说,出门前有人出六千五百两我都没卖。你们......” 他说着捂住胸口,弯下了腰,气得喘不上气来。 站了半院子的人,一点声音都没有了,二夫人三夫人脸色煞白,这要是卖六千五百两两,能换更大的宅子。 顾心菱眼圈一红要落下泪来。 “二哥哥,是他们将我诓出去买胭脂水粉,偷了房契。” 院子里的人纷纷低下头,谁也不敢看他,这次连顾老夫人都觉得老脸没处放。 顾梓霖扶着小桌子,坐在板凳上,声音惨淡, “过去快一个月了,这条街又开了几家铺子,顾记是最中间的位置,又在沈家九姑娘的铺子对面,怎么也值一万两,假以时日会更值钱,过几年几万两都有可能。” 二夫人首先慌了,“这个嵇才良太鸡贼了,将咱们家说的这么惨......” 她自己坐在地上,肠子都悔青了,呜呜呜的哭出了声。 三夫人腿一软也倒在地上,卖铺子的契约是她们两个参详着写的,最后可是顾老夫人定的音。 顾老夫人悔的直拍大腿,这可怎么好,到手的荣华富贵就这么没了。 “两个爷是个没主意的,都是你们两个败家的害人精窜都,休了,都休了,” 两位夫人哭的更凶了。 卖上一万两,家里都能呼奴唤婢了。 陆凌玥猜到了前面,没想到真的能卖上一万两或者几万两,沈家九姑娘果真有手腕,仗着有十三爷的人脉,诓骗其他的商户在这里开铺子,让铺子的价钱水涨船高,最后卖上几万两拿钱走人。 要说坑人还得是沈逸澜。 她晃晃悠悠的来到院心,一副我早说过,你们不听的表情, “快拿契约来看看,能不能退了。” 坐在青砖上的两位夫人停止了哭嚎,从地上爬起来,匆匆的去顾老夫人屋里取放契约的盒子。 小桌子上,顾梓霖迫不及待的打开暗红色的盒子,将里面的契约拿出来。 “嵇才良这个混蛋,就是他出到六千五百两没卖他......” 顾梓霖将契约的内容看了一遍傻眼了, “如若不信守承诺,补偿纹银一千两。” 第422章 凑不出钱休了 二夫人三夫人头低低的, 签订契约的时候,嫌弃陆凌玥事多,她们两个合计着签的, 当时陆凌玥也在场,她连个屁都没放, 两位夫人还以为契约就是这个样子,反正又不会反悔,还担心嵇才良反悔,这下好了全掉坑里了。 顾心菱上前拿过契约看了一遍, 声音都颤了,“收到的三百两定金,交了新宅子的定金,咱们上哪弄一千两去?” 顾老夫人脸色刷的下来了,拐棍敲青砖当当响, “你们两个赶紧给我找银子去,不然先休了你们两个败家货。” 见婆婆脸都气紫了,两位夫人没敢言声,爬起来各自回屋凑银子去了。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没一会,院子里只剩下顾老夫人和顾心菱眼巴巴的望着顾梓霖,这是哪里跑出来的要饭的,他们顾家都混到这粪堆儿上了吗,也不知道这阵子要来多少银钱。 顾老夫人问: “二郎,咱可不能在陵州这个地界上要饭,太丢人了。” 顾梓霖面上挤出点笑, “祖母放心,孙儿就是出了趟远门,事情办的急没来得及收拾。” 顾老夫人心放在肚子里, “快去洗洗吧,没个孩子样。” 顾心菱还要问什么,有祖母在不好开口,“二哥哥回来,事情就算解决了,我扶您进去休息。” 将祖母送进屋里,顾心菱又跑到院子里问问情况,见院子里没人,灶间的门开着,门口挡了木质的屏风,里面是哗啦哗啦的水声伴随着说话的声音。 顾梓霖的声音透着轻快, “李叔,我去京城办了件大事,用功劳将沈家九姑娘和十一姑娘从察情司要了回来,银钱是不能赏了,要你跟着顾家过苦日子。” 接下来是老李的憨笑声, “前些日子九姑娘回来,我去偷偷问过了,听着不像知道是二郎救了她们,做了好事不留名哪行,想让人家回来,得让人知道。” 顾梓霖满不在乎, “没关系的,我自己知道就行了,我现在这么穷,拿什么养人家,以后休要再提。” 老李连连的叹气,这么好的姑娘可惜了!!! 灶间外面的顾心菱撇撇嘴,二哥哥就是轴,那可是察情司,全天下谁不知道察情司厉害,吓唬小孩用察情司最管用,将人救出来,连个音都没有像什么样子,他不好意思去,只能他这个胞妹代劳了。 顾心菱回了自己屋里,找了件体面的衣裳换上,首饰盒里找个粘一块的钗子插在发髻上, 照着镜子左看右看,将钗子拿下来,这要是连翘一发火,扯掉地上摔八瓣多丢人,选了一个银簪子戴上。 浑身上下看看没什么不妥,这才出了门。 沈家铺子做了牌匾,‘云锦天工坊’几个大字闪着金光。 天稍稍有点黑,铺子临街这一面,从屋檐一直到地面的一排灯笼,跨越两层楼,亮堂堂的很有气势。 九姑娘回来了就是不一样。 挨着的柳家铺子,牌匾上是‘锦绣华坊’,柳华清吩咐伙计也挂上和沈家一样的灯笼。 顾心菱回头看看自家黑漆漆的,就这,连财神爷都吓跑了。 这要是挂上灯笼和沈家的相呼应上,卖一万两一点都不多。 第423章 顾心菱上门 顾心菱跟随着客人进了云锦天工坊。 靠窗的一面是织好的布锦,中间是走路的地方,靠墙那一侧是一整排的织机, 织机的上方,从房梁处扯的绳子,一排排织好的布锦挂满了,仿佛天宫的布锦飘下来,煞是好看。 怪不得叫云锦天工,实至而名归焉! 她算开了眼了,半个月没过来,里面变化这么大,摸着新织出来的花样,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突然之间,压迫感十足, 顾心菱抬头,身体本能的哆嗦了一下,连翘正站在她旁边。 她咧开嘴笑了,“连翘姐姐,我有事找九姑娘。” 连翘面无表情,声音低沉,以免影响到其他客人, “你能有什么好屁,识相的赶紧出去,不然脑门子给你打个大青包,跟银角大王似的。” 顾心菱下意识双手捂着脑门,仿佛下一刻连翘的拳头挥了过来。 “我是真有事,二哥哥回来了,关于察情司的事。” 连翘面色一动,“跟我来。” 关乎察情司,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管说这话的人是谁,也要让九姑娘知道。 两人拾级而上,到了二楼的小书房, 沈逸澜娴静的坐在书案前绘制着新的绣花样子。 抬眼见连翘领着的是顾心菱进来,手上稍一停顿她依旧画她的。 顾心菱左顾右盼的,眼睛都不够用了,屋里的摆设,都是她长这么大没见过的,市面上那些烂俗的东西一样没有。 以前怎么没发现二嫂嫂这么有品位。 “说吧......”连翘催促道。 顾心菱笑嘻嘻的道:“二哥哥回来了,我是偷偷听到他和李叔聊天,说起察情司的事......” 沈逸澜愣了一下,三王爷整个都被端了,他跟着姚承福怎么可能被放出来。 王振这个人接触了几次,以他的个性,宁可错杀绝不放过,除非有别的原因。 她放下手里的小毫,想听听顾心菱怎么说。 顾心菱表情严肃,压低了声音道: “二哥哥是立功了,赏赐的银子没要,要的是将九姑娘和十一姑娘放出察情司......” 连翘脸色变了,她迅速的看向沈逸澜。 沈逸澜叹了口气,她转头看向连翘,问:“连翘可知我沈逸澜犯了什么事进的察情司。” 连翘正色道:“姑娘是协同办案,并无犯错。” “十一姑娘呢?” “十一姑娘是立了功,暂时歇在察情司,何来犯错一说。” 沈逸澜转向顾心菱,言辞铿锵有力。 “顾心菱,你怎么也算是顾家的嫡小姐,说话要注意,这等没凭没据的话说出来是要去衙门挨板子的......我再跟你重复下,我沈逸澜没有被察情司拘着,是协同办案,用不着任何人来救。” 顾心菱被闷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连翘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拽着她的胳膊下楼,推推搡搡的出了门口。 “我说的都是真的,二哥哥真的没要赏银......不然也不能回来跟个要饭似的。” 第424章 薛护卫带来的消息 “顾心菱,你耳朵里是不是耳蚕子太大堵上了?” 连翘双手叉腰,挡着门口不让她进去。 顾心菱委屈扒拉的,眼泪在眼圈转悠,话都不让人说完就赶人,都说沈家人明事理,哪有这样的事。 连翘见她还死赖在门口,强压火气,这要是在以前,直接揪着小辫子塞回到对面铺子里。 “顾心菱,你歪着脑壳将耳蚕子往外倒倒听清楚,我家九姑娘没犯错,不是察情司的犯人。” 顾心菱正替她二哥哥冤枉呢,做了好事不留名,现在跟人家说了人家还不领情。 她越想越憋屈,嘤嘤嘤的哭出声来。 连翘的火气更大了,还有陆续往店里走的客人,她在门口哭像什么样子。 她抬腿比划着往顾心菱身上踹去, 顾心菱果然吓得不哭了,连着退了好几步。 连翘对着她翻白眼,“我一个回旋腿踢你后槽牙上,尽牙都省着拔了......” 话没说完,顾心菱双手捂着腮帮子,跑回到自家铺子。 半夏在门口偷笑,这个顾心菱最怕的就是连翘,几次败下阵来,不死心还来。 笑归笑,两个丫鬟表面上气定神闲,心里早打了鼓了。 客人下去了一些,两人赶紧上二楼小书房,沈逸澜拧着眉头,面前的红枣桂圆羹都凉了,还在书案上放着, 连翘担忧道: “这次顾心菱不像是说谎,她说顾家二郎回来像个要饭的,没要赏钱。” 沈逸澜也正想着这件事,顾梓霖跟着姚承福必定会被抓,难道是戴罪立功了。 正在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薛护卫在小书房门口敲门,“九姑娘。” 连翘赶紧迎上去,“薛护卫伤可全好了?” 薛护卫没有回她的话,迈步进来,四下看看只有主仆三人,低沉的声音道: “三王爷和王妃自焚了。” “啊!”沈逸澜惊呼出声,她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薛护卫跟前,“当真?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薛护卫叹了口气,“是真的,现在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都下来人了......这个仗要提前了。” 从青州到陵州,快马加鞭也要二十天,算算时间帧王爷世子的队伍快到京城了。 养了几处的兵,也壮了世子的胆,帧王爷给了儿子这么好的出兵理由,他不可能不拼一下, 沈逸澜问: “十三爷那边可有消息。” 可算问到点子上了,今日除了送京城的信,让沈家早做准备,再就是接到祝弘懿的飞鸽传书。 祝弘懿带着箭羽旗已经追上曹统领的队伍,有房千户在,叫家里放心。 京城削藩的旨意已经下了,离的近的已经被请回了京城, 也不知道祝弘懿有没有接到旨意。 此时的祝弘懿紧赶慢赶的在进入滇南的曲靖府,赶上了往滇南走货的段方之和沈庄的大牛, 两家队伍一起走,虽慢了些,人多安全。 队伍里的平民打扮的张喜,高兴的差点蹦起来,王爷回滇南定是有大事发生,赶紧护送到地方好合兵一处。 祝弘懿跟着放慢了脚步,叫曹统领带着人往滇南府走, 他和张喜等人带着沈家的马队进了西门街最繁华的地界。 第425章 万源布行 大牛根据沈逸澜的指示, 马背上的广陵锦,要运到滇南府,带着货最少还要走四天。 快到曲靖府的时候,便听说滇南府有点不太平,他和段方之一商量打算在曲靖府先放一批货,先留下来看看情况。 刚进曲靖府地界便被祝弘懿追上,带着他们找落脚的地方。 一进西门街,段方之便带着皇商的队伍住进大车店,先住下来再说。 大牛正准备找一家小点的大车店,先包下来住着,再往滇南府沈家送信请示下一步的举措。 张喜上前道:“我带你们去个好地界,有吃有喝住的好,保你有意外收获。” 一路上他和大牛很谈得来,大牛为人朴素恭敬,很能压得住事, 几次张喜要和为难他们的人起冲突,都被大牛劝下来, 他终于明白九姑娘选大牛往滇南的缘由了。 到了滇南的地界便是十三王爷的封地,所到之处还有认识张喜的,频频的拱手打招呼,看来是经常来这里。 沈家马队跟在祝弘懿的小旗队后面,很是招摇的穿街过巷。 西门街往里有个锦帛巷,这里都是做卖布营生的, 大牛上一次逛过这里,当时正赶上国丧,都是一些素色的料子,现在看还是以素色料子为主,想想马背上的广陵锦心中有点小激动,定能卖上好价钱。 沈家马队过于长,在街上引起很多人的围观,东西还没卸,便有很多人好奇的跟过来。 在整条街的中间位置,一家两层五间房跨度的店面,牌匾上写着‘万源布行’,在锦帛巷来说就算是广敞之所,非寻常店面可比。 大牛正羡慕的不行,张喜当先进入店内,没一会出来一位中年男子,双手抱拳向祝弘懿行礼。 祝弘懿赶紧下马,抱拳还礼。 大牛使劲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中年男子看着太过熟悉,不正是沈家二爷沈遂吗? 张喜见他震惊的表情,更是哈哈大笑, 他在临出门的时候才知道西门街这有个店面,纯纯的是想看到大牛现在这个样子, “就问老兄,意不意外,” 大牛踉跄的走过去,跪地就拜,“二爷,真的是二爷。” 沈遂扶起跪地的大牛,仿佛见到亲人一般,眼泪在眼圈晃悠,怎么也说不出来话。 笑出眼泪的张喜上前,“咱们大老远来,嗓子眼都冒烟了,快拿些好茶来。” 沈遂也知不是叙旧的时候,命人打开侧边走车马的大门,马队浩浩荡荡的往里走。 门口看热闹的嚷道:“我说没人家能吃下这么多的货,是沈家就不新鲜了。” 沈遂恭维了几句后,随着马队的尾巴进了院子。 地界之大令人咋舌,院子里有仓库,再往后通往内宅,卸下货的马匹进了内宅吃草料。 沈家的护院纷纷过来和沈遂见礼,有上次来过一次的,还有一些恍惚熟悉的面孔,看着就亲切。 这边安排卸货,沈遂带着祝弘懿往内院走。 进了书房,沈遂跪地向祝弘懿行大礼,“十三王爷对我沈家的恩惠,沈遂再次谢过。” 第426章 故人相见 “二哥快起,当我是小十三就好。” 祝弘懿伸手将沈遂扶起。 沈遂先是一愣,仔细的往他脸上打量, 颤抖的双手往他脸上摸去。 小十三黑瘦黑瘦的,当年出海的时候,父亲暗地里告诉他,派几个护院暗中保护的人,如今长成翩翩佳公子模样,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小十三,你真的是小十三......” 有了这层关系,两人更加的亲厚了,沈遂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的。 怪不得父亲在接受懿王府恩惠的时候那么坦然,原来当年的小十三,就是现在的十三王爷。 四个月前,祖父突然派沈遂来了西门街,当时的房子刚盘下来,他看得眼睛直放光,可比陵州城的云锦布庄还要气派。 几次追问下,才知道是懿王府买下来,送给沈家, 如今祝弘懿亲口说是他是小十三,可以理解为是当年的谢礼。 先皇驾崩的消息传到滇南,这以后沈家便脱离了奴役,开始在滇南运送茶叶,贩卖马匹。 滇南沐王府换马的时候也多,经过懿王府的牵线搭桥马匹的生意也给了沈家,顺带着运送茶叶,几个月的功夫,沈家过上了不愁吃喝的生活。 这次沈家人学乖了,银钱都压在马匹或者茶叶草药上,很少用来冲门面。 这次懿王府送的铺子,算是压不住了,一走一过都知道沈家做的生意大。 店面在锦帛巷里,不用想就是做布匹的生意,修葺的时候也是按照布行来的, 做布匹批售,仓库要大,薄利多销,院子也要大,商定好大牛再来滇南是带着布匹过来。 院子也修的大,适合装货卸货,后面的内宅相对小很多, 内宅里是几个小的客舍,方便客商入住,小书房也是方便会客谈生意,西跨院还有伙计房和马厩,东跨院是家里人住。 沈遂拉着祝弘懿往东跨院走, 过了影壁墙便见郭姨娘得了消息往外迎。 “二爷,家里来人了......” 话没说完便见到祝弘懿,这年轻后生可是比姑爷柳华清英俊多了。 郭姨娘团扇遮面,向外男行礼。 沈遂乐呵呵的,“郭姨娘不用多礼,小十三是自己人,快去小厨房张罗几个小菜,咱们要喝几杯。” 郭姨娘也不知道小十三是谁,看来是多年的老朋友,又是军爷的打扮,哪里敢怠慢,赶紧告辞往小厨房走去。 沈遂叹气道:“内人跟着主母办事,怎么也不跟我过来,只郭姨娘跟过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 “可是十一姑娘的阿娘?” “正是,我那小十一不像她娘泼辣,胆子小的很。” 他说着不经意的陷入沉思,脑中是她抱着玩具箱子哭唧唧的样子,自言自语道, “也不知道我的小十一可好?” 祝弘懿微笑着,夸夸自己的小姨妹,还是很乐意的。 “菡儿很好,自己还顶门立铺子,在孙妈妈的协助下,很是有模有样的,被九姑娘调教的很好。” 沈遂的脸上现出惊讶之色,还没反应过来,郭姨娘冲进来, “二爷,小十一是不是挨打了,九姑娘怎么这么心狠。” 第427章 沈遂的自豪 “听三不听四的婆娘,谁说小十一挨打了。” 沈遂脸色下来了,郭姨娘就是这样,总感觉有人要害她和她的宝贝疙瘩。 特别是将从小照顾小十一的奶娘换成孙妈妈,想起来就要叨叨,说祖君心狠。 小十一嫁的是个长子也是庶出,早听说有个厉害的婆婆,小夫妻很不招待见。 孙妈妈是跟过主母办事的人,行事果断,还很能压住事,是个好帮手,说句实话当时给小十一做陪嫁很是可惜了一阵。 沈遂拉过祝弘懿到了厅堂,吩咐下人上茶后,微笑着道:“快跟我们说说,小十一的事。” 郭姨娘也坐下来抹着眼泪听, 祝弘懿便将九姑娘如何帮助十一姑娘,夺了东院,得了柳家铺子的分红,顶门立店,还在北街买了两层的铺子准备大干,一一向两位老人家说明。 听得沈遂眼睛里都泪汪汪的,沈家祖君做了一辈子的生意,看人是最准的,知道九姑娘能帮着沈家恢复元气,准没错。 郭姨娘抽泣出声,“妾身目光短浅,怎么也没想到嫡出的九姑娘待小十一亲妹妹一样。” 沈遂埋怨道:“本就是亲姐妹,就是你总担心嫡出的害她,不然咱们小十一上学堂跟着九姑娘一起去,早成才了。” 聊了一会,沈遂自豪道,“九姑娘在外面做生意,也不是常事,顾家门风不是那么紧还凑合,换了人家,不可能让她抛头露面,还是祖君有眼光。” 祝弘懿脸上呼的一下红了, 当着郭姨娘的面,他没有继续往下说,和离的女子总是被认为有些问题和夫家合不来。 这郭姨娘本就担心,话说出来,好说不好听。 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澜儿说的对,这么远说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跟着白担心。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疑惑的问:“为何沈家流放,面上没有刺字?” 说到沈家流放,沈遂情绪沉下来,他也觉得奇怪,后来问过父亲才知道怎么回事。 “沈家的人在刑部押解,本来进了刑部大牢是准备刺字的,翌日刘总管过来传的先皇口谕,说是沈家边疆运粮有功,免去刺字。” 祝弘懿眼圈发红,先皇未必不知沈家是冤枉的,忌惮沈家的财富, 就像现在沈家在江南的生意已经没了,只有陵州这几间铺子,皇帝依然有所顾忌, 传言中,将沈家祖君扔在沙漠上,只要有一个商队经过,几年之后沈家照样是这个地区的首富。 九姑娘的本事是沈老爷子亲传的,皇帝不忌惮是假的。 看来这江南真的是不能长待,离权力中心远点,未必是坏事。 陵州的广陵锦一落地,大牛便迫不及待的打开,命人直接将铺子里空闲的地方直接填满, 一眼望去,五颜六色的,和其他家清一色的素布比,特别的亮眼。 曲靖府没见过这么细致的锦缎,价位上是根据九姑娘给的参考价,直接翻了六倍的价钱。 一会功夫,广陵锦就下去一成,大牛兴奋的让护院们接着往铺子里摆货, 外面进来个阴阳的,“国丧还没过,沈家胆子不小。” 第428章 刘佥事上门要钱 沈家走到哪都有看着眼红的。 大牛已经习惯了。 进铺子的是一位中年男子,穿着袍服中原人的样子。 铺子里的掌柜,抱拳施礼,“刘佥事,小的这就回报我家二爷。” 大牛赶紧招呼手下的护院,停止上货撤了出去。 掌柜的差人往里汇报,沈遂面色沉下来,“这刘佥事管理曲靖卫的军馈,曲靖府的城修了十四年,京城的拨款早没了,他这是来要银子的。” 银子可以给,但不能多给,经过流放的沈家,尽量避其锋芒,不要冒尖。 祝弘懿起身打算会会这个位刘佥事,被沈遂拦下,“小十三身份敏感,还是我去,我和曲靖卫指挥使刘恒还有些交情。” 沈遂匆匆出了东院,来到前厅,刘佥事正在围椅上坐着品茶, 是刚刚大牛拿将运送的蜀岗贡茶拿出来,叫伙计泡了献上来。 刘佥事喝的直挑眉毛,今日他也尝尝这贡茶皆出蜀岗,甘香如蒙顶。 大牛让人拿了绢子,直接包了两份,让伙计送过去。 沈遂见桌子上摆着送出去的,心里暗自夸大牛会办事,今日就算什么也谈不成也不能空手回去。 刘佥事刚刚的火气,在喝了茶后下去不少。 “沈家二爷这里都是好东西,广陵锦好,贡茶也好。” 沈遂抱拳,“托了曲靖卫两位刘爷的福。” 刘佥事就爱听这个,指挥使刘恒和他是堂兄弟,连在一起说很合他的口味。 说银子的事总要找个私密的去处,刘佥事跟着沈遂进了内院的书房。 还不等刘佥事开口,沈遂先开了口,“刘大人,我这里空了几个月了,这批货刚到,路途远赚不了几个钱,等我卖卖,手里有点积蓄,进下一批,余出的定当捐输。” 刘佥事也是这个意思,修筑城墙街巷耗时耗财,地处边陲修了总是好事,百姓没什么钱,曲靖卫盯上了这些商户,因此刘佥事经常来西门街逛。 “沈二爷,咱们这个广陵锦可以再卖贵一点。” 沈遂面有难色,刘佥事是想多要银子, 这要是在沈家辉煌的时候,白拿个三年五年的全部费用,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结果遭到皇帝的忌惮,沈家蒙此大难,如今能卖高价都要底价出,收敛锋芒。 “看你这小胆,有刘恒指挥使在,沈兄怕什么?” 有军爷撑腰,这价钱更不能涨了,很容易被绣衣使查到,到时候加一个军商勾结的罪名,沈家再经不起动荡。 沈遂正不知道如何做答,门口的方向传来一道醇厚的男音。 “刘佥事,为皇帝办事,尽心就好,商人也有商人的难处。” 声音到人也到了,祝弘懿迈步进来。 刘佥事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慌忙起身抱拳施礼,“懿王爷......” 祝弘懿也没理会他,直接坐到书房的主位。 这里是他的封地,刚来的时候,曲靖卫已经修城七八年,很是佩服刘恒,街巷扩到一丈二,主街有两丈宽,城墙也修的极厚高达三丈多,抵御外敌没的说。 第429章 滇南府平乱 刘佥事满面的笑, “懿王爷说的是,不知懿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有失远迎。” 曹统领和房千户带着一千多人从曲靖府过,一定要报到曲靖卫,刘恒指挥使应早就知道了。 刘佥事估计还没回卫所。 祝弘懿淡淡道:“迎不迎的无所谓,曲靖卫的城墙还要建,刘佥事也是为陛下分忧,正事要紧。” 明眼人早看出来了,祝弘懿在给沈家撑腰,何况刘佥事这个人精。 不过,这腰恐怕撑不了多久, 前些日子,便收到京城送来的谕旨,平定了滇南府的乱子,估计就要回京城复命,能不能回来不一定了。 几人聊了一会,有刘佥事在,沈遂也没留十三爷用饭。 祝弘懿带着张喜的小旗队,出了西门街,和刘佥事一起往曲靖卫行去。 直到见到刘恒,祝弘懿才知道,他已经不是什么滇南的王爷了。 如今滇南府正乱着,消息送到这,便被刘恒截了。 平乱刻不容缓,祝弘懿即刻启程往滇南府奔去。 出去没多远,便碰见段方之带着几个人也往滇南府的路上,一匹的广陵锦没带上,看样子也是先去探探路。 段方之代表的是皇商,和祝弘懿一样,都是为皇帝办事。 他沉稳内敛的气质,是个办大事的人,深得祝弘懿喜欢,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 祝弘懿邀他住进了王府,人也不矫情,爽快的答应下来。 消息不胫而走,各处的流民在一天内没了踪影,显然是有组织的行径。 祝弘懿可不认为他回来了将这些人吓跑了。 这些人没有路引,开始的时候衙门还抓了一些,人实在太多,关押成了问题,打又打得,担心起了民变,上头不好交差。 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祝弘懿进了衙门。 流民主要在安抚,他将大牢里的流民召集到院子里,摆上几个书案,有文吏执笔, 一切准备就绪,祝弘懿朗声道: “本王知道各位都是滇南的等地土人,久居于此,因战乱流落他乡,如今回来,便还是当今皇帝的子民,有里长乡邻作证的,可以直接入户籍,由里长领回。” 被关着这批人都是开始闹的最欢的,有沐府的队伍及王府的府兵镇压,没太掀起大风浪,再过一段日子,随着人数增多就不好说了。 再来个段氏的后裔一闹腾,边陲很容易起了民变。 这件事祝弘懿和段方之讨论了几天,只有这个办法能安抚,大家都能吃上饭了谁还造反。 下面一阵议论声,“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地都分完了,哪有我们的份。” 说这些话的人一听就是专门回来闹事的,一点情况不了解。 滇南的前朝余孽和段氏被剿灭以后,出现大量的荒地,不得不迁移过来一些军户, 军户数量不能太大,以免皇帝睡不着觉,很多土地还是荒的, 祝弘懿高声道:“地有的是,里长会负责分配,本王可以免三年的赋税。” 院子里又是一阵骚动,有真心回来过安稳日子的,都欢欢喜喜的, 有些闹事的聚在一起商量,本以为祝弘懿来了带着兵马开始镇压,他们顺势而为,段家的后裔也来了滇南,到时候他们重建南诏国,可就是小朝廷。 第430章 探望沈老爷子 算盘打的精也没用, 如今祝弘懿来了主要是安抚,一点打仗的意思没有。 院子里的流民开始登记,涉及到的里长,开始派人通传。 同一个里的被安排到一处登记,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也渐渐分成一个个小部分。 闹事闹的最欢的那几个谁也没登记,他们本就是段王府的人,哪里认识什么里长。 祝弘懿命张喜暗中观察,一经发现,直接扣押再次进了大牢。 半天的功夫,基本上登记完了,只等着里长过来提人。 祝弘懿见一切就绪,便道:“大家可以到外面去找同里的同乡,带上衙门的条子,沐王府和懿王府的人都不会再抓你们,带回一人者,赏三百文,多找多给。” 几个带头闹事的被关进大牢,现在的气氛好多了,都是原住土人,谁不愿意落叶归根。 找来六个人,赶上一个伙计一个月的月钱了,人有的是,上哪找这好事去。 流落多年的人们,脸上现出激动,纷纷到衙门文吏处领条子。 一时间滇南府衙门的门槛都要踩平了。 这里交给房千户,张喜带着祝弘懿往沈家的现住地走。 刚刚流放那会,沈家被分到阿子营,环境恶劣主要垦田开矿,直到先皇驾崩,懿王府派人将两百多口人接出来,安置在滇南府城里。 低调行事,找了最偏僻的北街后巷里,没什么人住的地界。 沈家到了以后,占据一个大院落,两百来人算是安置下来。 祝弘懿到的时候,从外面看是一个破败的家族才有的样子,瓦片上长着青草,还有掉瓦的地方,围墙上到处都是裂痕。 沈家惨遭流放之后,沈老爷子处事异常的低调,祝弘懿见了也不觉得奇怪。 前面的厅堂里也非常的普通,有门房的进去通报,沈老爷子精神矍铄的亲自过来迎客, 说是有贵客到,他老人家还好奇是谁,沈家落魄了哪来什么贵客。 祝弘懿站在对着门口的地方,“沈叔。” 沈老爷子愣住,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看,看着面熟不知道是谁。 “这位贵客可认识周家的老幺。” 祝弘懿落下泪来,已经太多年没人提起母妃在娘家的排行。 他颤声道:“正是家母。” 沈老爷子脸色大变,“小十三,皇......你大哥肯放你回来了?” 祝弘懿跪地就拜,没有沈老爷子的相救,便没有今日的十三爷。 沈老爷子和老管家将他扶起来,“使不得,快起来。” 祝弘懿起身,环顾四周,确实寒酸了些,心中压着的愧疚再次折磨着他,生意做的好有什么错。 沈老爷子见他眉头紧锁,生出疼惜来,“咱们去内院。” 前面除了这间会客厅,还一个私密点的书房,接着来便是仓库,和护院住的房舍。 沈老爷子带着他进了内院,过了影壁墙,视线豁然开朗,一个大的合院像是新修的,门窗也漆了没多久, 院心里很是宽敞,除了两棵大树遮阳,树下是石桌石凳再无其他。 沈老爷子对小十三的震惊表情很满意。 第431章 托付后事 “这里是主院,东西还两个跨院,后面还有内院,” 沈老爷子得意的很, “懿王府给找的地方真不错,没什么邻居,院子够宽敞。” 他们最先进入的便是主院正房老爷子住的屋子,窗明几净的,家什都是平常人家的。擦的亮堂堂。 大书房里到处都是沈老爷子练字的草纸,有写的不错的裱起来, “我老人家现在的小日子滋润的很,脑子里什么也不想,每天练练字。” 这么折腾下来,精神反而更矍铄了,人贵在想得开,比到最后是谁活的长,谁活的不憋屈。 果然,祝弘懿看到这些,心下安慰不少。 接下来的是话又给他堵上了, 沈老爷子问:“小九怎么样了,有没有怀上我的小曾外孙,大牛走了有半年了吧?” 祝弘懿面上一红,前面半句没法答,只能答后面半句。 “大牛先到的曲靖府西门街,陵州运来的广陵锦都卸到那了,过几日蜀岗贡茶和草药,滇南府太平了再运过来。” 沈老爷子关于行商这方面并不担心,话题转到祝弘懿身上, “滇南民变,小十三怎么平息?” “不瞒沈叔说,我刚从县衙出来……” 祝弘懿将上午发生的事情简略的向老人家汇报了下, 沈老爷子连连的点头,方法不错,兵不血刃就将事情压下来,得了民心, 这些不是一个帝王愿意见到的,边陲重镇军民一家,离的远不好控制,随时都能成一个小朝廷,没有势力制衡总是心里没底。 沈老爷子担忧的说: “小十三,你大哥恐怕还要招你回去。” 事情被沈老爷子预料到了, 祝弘懿没办法再隐瞒,他起身跪地,双手交叠, “沈叔,懿王府上下要仰仗您照拂。” 沈老爷子上前将他扶起, “接到消息了?” 祝弘懿起身,眼圈发红, “削藩的旨意到了曲靖府,被曲靖卫指挥使扣下了,只等滇南府的乱平了。” 还是到了这一天,小十三再怎么不参与政事,还是难逃皇帝的忌惮, 沈老爷子叹气,“本地户籍的有想来的,沈家全收,亲兵和护卫怎么办?” 祝弘懿道:“大家在滇南生活的这么多年,早习惯了,我私下跟沐王府和曲靖卫指挥使商量下,他们两家分了,张喜的两小旗留给沈家,走茶马能派上用场。” 跟随过来的张喜没想到,跟着王爷出来,被留在沈家,二十人死活不肯留下, 祝弘懿没办法,只得将削藩的旨意到了这事告诉他, 张喜傻子一样,惊在当场,这都什么事,尽心尽力为皇帝办事,几次连命都差点没了,脑袋一热就削藩 祝弘懿笑道:“不当这个王爷挺好的,回去后我就请旨,自请贬为庶人,陵州待几年还回滇南,回沈家,到时候咱们还是主仆。” 张喜一个大男人,抬袖子抹了一把脸,“不行,俺得护送您回京……” 见实在劝不动,沈老爷子沉声说道: “张小旗,这削藩未必就成,十三王爷是想保存实力,将你们这些人分散了,皇帝才会放心,日后懿王爷回来再追随不迟。” 第432章 小沈安 祝弘懿带着失落的心情回了王府, 在沈家其他人回来之前,他逃开了。 现在的情形只有少见面,才不会连累沈家。 他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慢悠的在大街上晃荡,心飘飘忽忽的没有根,此次离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故地重游,看小儿嬉戏,看老儿西晒。 懿王府的学堂设在离府门口最近的院子, 沐王府和边陲将军的娃娃都在这个学堂里,祝弘懿一进来,便见一群大一点的男孩子,围着一个小男孩, 小家伙有模有样的,在沙盘里行军布阵,几个大孩子围追堵截,拿小娃娃没办法。 祝弘懿在远一点的地方坐下来看着他们在沙盘上演习,大孩子们的兵过于多,小娃娃败下阵来, 散学了,其他大孩子都跑了,小娃娃还在演习,祝弘懿走过去,将他的主力部队分出一小支,放在大后方。 小娃娃眼前一亮,抬头看着他笑呵呵的,小圆脸上两个梨涡甚是可爱。 “大哥哥,你真聪明,比我九姑姑还聪明。” “九姑姑,沈逸澜?” 小家伙点头如小鸡啄米。 又差了辈了,一天时间里,刚刚还比澜儿高一辈,现在又矮一辈。 “叫叔叔。” “叔叔好!” 小男孩乖巧的很, 祝弘懿又问,“你是沈家哪房的孙儿?” “祖父是沈家家主大房的沈谦,祖母是主母楚静宜,父亲是沈逸源,母亲叶灵秀,我叫沈安。”小男孩说的一板一眼,很认真的样子。 原来是九姑娘这一房的侄子, “安安和叔叔说说九姑姑吧?” 小安安瞪着好奇的大眼睛, “叔叔和姑姑认识,你是不是顾家二郎?” 小家伙知道的还挺多。 “叔叔姓祝,忘了打屁股。” “呵呵……”沈安挤出一声假笑,“忘不了,明日我便用祝叔叔教我的战术去赢他们。” 这还差不多,是个通透的。 “喜欢叔叔要像喜欢九姑姑一样。” “哎呀!!那行吧,我九姑姑可惨了,我闹腾的时候能救救她,她被曾祖父指使的团团转,给我使个小眼神,我就又哭又闹帮她。” 沈安说起话来很自豪的样子, “我们去阿娘的院子里玩骑竹马,” 沈安说着在学堂里拿了先生的戒尺,骑在胯下, “就是这样子骑着短竹竿,驾驾……驾驾…… ” 沈安嘴里喊着,假装骑马,一会前进,一会转弯 ,一会跳跃。 “长大了我要当大将军,骑真的马,犯我疆土者虽远必诛,先骑竹马健体强身,走路就不摔跟头了,多吃饭长大个,和祝叔叔一样高。” 祝弘懿笑出泪来,原来是规正小侄子爱摔跟头的毛病。 小家伙说着话往门口张望,学堂里只剩他一个。 “我送你回去吧?” 沈安头摇得像拨浪鼓,“祖母说,谁带也不走,要见到祖母才可以走,给糖都不行。” 祝弘懿抬手亲昵的揉着他的头一下,“小安安说的对,听祖母的没错。” 天稍稍见黑,沈家的马车到了,有门房小厮进来通报。 两人挥手告别, 第433章 段方之的赤城之言 祝弘懿远远的跟着沈安到了府门口, 马车前一个中年夫人,精神矍铄面上带着黝黑,样貌上有澜儿的影子,拉着小安安上了马车。 远远的飘过来沈安脆生生的小奶音, “祖母今天日有位祝叔叔教我行军打仗,他可厉害了,明日我要用这招赢大哥哥们……” 沈安的声音越飘越远,祝弘懿愣在门口,普通人的生活令他神往,有朝一日,他和澜儿是不是也会有这样一个可爱的孩子,是男孩跟他学习行军布阵,是女娃养在家里宠着,也不要学什么生意,辛苦劳累。 “王爷,晚膳好了,按照您的吩咐,摆在客舍。” 曹统领回来后,变回了曹管家,他知道今日十三王爷的情绪特别低沉,好容易和沈家小孩子聊天脸上有了笑模样,直到将沈安送走,他才上前回话。 客舍的小厅里,段方之等了一会了,人来了脸上的那点笑意,勉强挤出来。 两人像每日一样,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祝弘懿问: “段兄是大理王族后裔,这次带着商队过来,可还有别的目的。” 临进来前,房千户便报,段方之出去了一天,穿街过巷的很是熟悉,跟了一会跟丢了。 段方之叹道:“一个阉人,王爷指望他能有什么目的。” 祝弘懿道: “平乱民的办法也是段兄想出来的,对滇南的了解比我这个呆了几年的人还熟悉,没记错的话段兄是少年便出去了。” “王爷说的没错,这几年一直和滇南有联系,安抚留下来的人安守本分,复国再无可能。” 祝弘懿没想到段方之这么坦诚, “这么多年滇南府和曲靖府的变化很大,整条街的店铺,人们丰衣足食, 城防都是重新修建,没有劣造之工事,这些最受益的是百姓,免受边境骚扰之苦, 千秋万代的好事,这一切为什么要破坏掉,况且有懿王和沐王府联手,他们想成事也难。” 段方之起身, 双手交叠拜下, “请十三王爷给他们一条生路。” 祝弘懿自然知道是那些没有里长的犯人,闹的最欢,给段家绕进来更多的人。 “这些人怎么说也是跟了段家一场,段兄若是能收拢安抚,便无放过不放过一说。” 段方之也没想到,短短几天的相处,祝弘懿答应的这么爽快。 两人有一种英雄惜英雄之感。 祝弘懿问:“段兄有什么谋划?” 段方之也不隐瞒,“民乱中原住土人尽量被里长带回,地方不够用,可以调派,让更多的荒地有人耕种, 剩下的有愿意务农开荒的,可以再成立新的里,不愿意务农的,交由十三王爷收了做府兵。” 祝弘懿苦笑,他的人还没处安置,哪里还用得着再往里塞,这就是段方之的谋划,简单粗暴。 削藩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倒要看看段方之在知道他不是王爷后,会怎么处理这些乱民。 他长叹一口气, “要让段兄失望了,削藩的旨意到了曲靖卫刘恒的手里。” 第434章 苦口婆心 段方之的脸色变了变, 很快恢复了平静, 仿佛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 想不到当今圣上,这么快就忍不了了,连十三王爷不过问政事,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要被削藩 他沉吟半晌道:“王爷有什么好办法?这些乱民当年在段王府里,也就千把人,折损一些也有八百。” 按理说这点人不算什么。直接充了军户也不多,入了军户地是能分到手, 在皇帝眼里,这些都是威胁。 祝弘懿道: “这些人要分散,先看他们个人意愿,可以开新的里,里长在这些人中选也行,王府可以拿出一部分银钱,建造房舍,” 段方之再次起身施礼, “王爷体恤百姓,乃边陲百姓之福。” “段兄千万别这么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具体执行事宜,由段方之负责。 从客舍出来,祝弘懿差人叫来曹管家,再熬碗醒酒汤送进小书房。 他也想尽快安排完了,动身回京, 接到薛护卫的飞鸽传书,沈逸澜已经出了察情司,是协同办案,知道归知道,还是放心不下。 曹管家端着醒酒汤进来, “王爷有什么吩咐。” 祝弘懿接过醒酒汤几口喝完。 “削藩的旨意到了,按照咱们商定好的,分出一部分银钱给段方之,用与平定乱民盖些房舍,其他的照旧。” 曹管家并未有震惊之色,十三王爷身边的张喜没跟回来,连同那二十人也没回来,应该是留在沈家了,猜个八九不离十是削藩。 早在京城的时候,祝弘懿便说过皇帝早晚要削藩,尽量将财散出去, 这才有了西门街锦帛巷的万源布行,那块地方是以沈家的名义买下来的。 “现在滇南府正乱着,铺子的价钱也会落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铺子,用来做茶叶和药材,或者瓷器,一下子往沈家塞这么多人,总要吃喝。” 曹管家点头,也只能这样, “沈家的茶行很小,仓库在巷子里面很不方便,是该换个大的。” 祝弘懿又对一些事务的细节交代清楚,吩咐曹管家下去休息。 曹管家站那没动,“王爷,老奴跟着您去京城。” 祝弘懿最头疼的就是这些人,非要跟着还不好劝,都特别有主意,你不同意他们就暗中跟着,不然雅苑也不会陆续的有那么多亲兵。 祝弘懿叹气, “曹管家,本王是想留您在这边,把王府的这些人拢好,保持着联系,不要动不动就跑去陵州,您上次去了,后面的小兔崽子都跟着。” 这倒是句实话, 曹管家挨了训反而笑了,“他们对王爷忠心,担心王爷被皇帝扣下。” 祝弘懿可笑不出来,此次回去就是要皇帝放松警惕,贬为庶人也好脱离皇家。 “当今皇帝是我大哥,最多就是禁足,不可能没命。”他苦口婆心道:“前面的事谁也不知道,本王也有要守护的人,有朝一日本王回来,懿王府的人和沈家的人,都要好好的。” 曹管家双眼放光,“王爷是打算日后还在滇南生活。” 第435章 民乱平的太容易 沈逸澜是一定要过来和家人团聚, 九姑娘过来,十三爷也是要跟过来的。 要是薛护卫在不用他家王爷自己打算,都给打算好了。 曹总管说完,也想明白这一点。 “王爷,老奴愚钝。” 两人相视一笑,心中了然。 翌日清晨,段方之天一亮就出了门,安抚乱民还是趁早,懿王爷一走就更不好安抚。 他穿街过巷,来到比较荒凉的北后街,这里有一些简易的棚子,是早几年懿王府搭的粥棚。 段方之见了直叹气,这要是懿王府和沐王府合兵一处,只需半天都歼灭了。 这就是给他时间,安抚了最好。 为首的薛虎乐颠颠的过来,昨日两人已经见过面。 “小王爷,咱们下一步怎么办?” 段方之脸色落下来,“日后休要这么叫。” 他边说着边往最大的棚子处走。 薛虎有些委屈,王爷是带着他们起事的,不叫王爷叫什么? 最大的棚子里几个管事的起身行礼。 段方之声音铿锵有力,“弟兄们有想留下的,分地盖屋子,想回去的我这里给路费......” 话没说完,下面一阵骚动, 弟兄们回来是要荣华富贵的,薛虎将他们纠集在一起,联系外面那些飘着的, 言说找到段王爷家的小王爷,就算沿途要饭也要回来,如今见到小王爷,正是起事的时候。 薛虎更不乐意,半年前得到段方之的消息,制造点滇南府的民乱, 这些人还以为段王爷领着他们建小朝廷,闹了半天不是起事,未免有些失望。 段方之道: “滇南府的懿王爷,将这里治理的很好,要比咱们那会好太多,商铺林立一派繁荣景象,大家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还造什么反,咱们这点人如若懿王府和沐王府真想灭你们,两个时辰的事,他们没动就是给大家机会。” 段方之说的是实话,半年前之所以联系他们,聚集的人数多引起民乱。 是因为有人想十三王爷回滇南,脱离皇帝的掌控, 现在目的达到了,却迎来了削藩的旨意。 无论怎样,结果都是好的,流落在外的这些人,可以落叶归根,开始新的生活。 大棚子里的几个,曾经是王府里的管事,看着小王爷长大的,现在已经快到了花甲之年,拖家带口的在外面也不好混,具体不了解滇南府的情况,谁也不敢回来。 其中一个最年长的环视一圈,这一群人各个满脸菜色,走路都打晃,真要说打起来,不堪一击,只有送死的份。 大家伙也都看着他, 段方之也看着他,“孙伯......” 孙伯无奈道:“听小王爷的,沐王府的兵打边境,身强力壮的强盗都不在话下,咱们拿什么打。” 下面一片唏嘘声,众人陆续到了滇南府的地界,心中便也明白了八九分, 奈何没见到小王爷,大家都抱着希望, 如今见到了,有了安置大家的办法,自然不打仗最好。 这群人没怎么费劲被说服了, 段方之将消息带回王府,祝弘懿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第436章 夜审段方之 祝弘懿在王府的小书房里, 慵懒的靠在官帽椅上,手指敲打着扶手。 下面是段方之绑着跪在地上,曹管家将人都谴了出去,退出去后随手带上房门。 “说吧!你是本王哪位哥哥的人。” 段方之双唇抿的紧紧的,虽跪在地上,腰板挺的笔直。 祝弘懿很欣赏他的骨气, “你不说我可要将你先杖毙,粥棚那些人,不用沐王府出兵,我的府兵就都能解决。” 段方之依旧不出声,大有视死如归的架势。 祝弘懿挑眉,这样都威胁不了他,看来背后的人来头更大。 “让本王猜猜,你是段氏的小王爷,如若说这些乱民来滇南府,小王爷也来了,是不是太巧合了,只能是事先联络好的,经过这十几年,都是些老弱残兵,走路都费劲,怎么打仗。” 段方之猜到十三爷会怀疑,面上反而更从容了。 祝弘懿续道: “从曲靖府到滇南府,三天的时日,段兄不断跟本王讲安抚乱民的对策,根本无造反之意,后来安抚粥棚的人,更是非常的顺利,别的地方基本上没有乱民,段兄说说让他们只来滇南府的用意,或者说我的哪位哥哥的用意。” 段方之面上松动,他尽量言辞谨慎,还是被祝弘懿猜到了。 “王爷接到了削藩的旨意,这些人还是白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话不用多,只这一句,便以断定,段方之是某个王爷派来的。 “你不说也行,过些日子本王便回京,段兄也不用卖什么广陵锦了,咱们一同到御书房,你可以解释给皇帝听,看看他的绣衣使的鞭子硬还是你的嘴硬。” 段方之面上没有一丝动容,反而更加坚毅,又是一个被洗脑的, 以他的才华,做一个管庄太监本就可惜,不为皇帝效力,而是某位王爷的马前卒,祝弘懿心中直呼可惜。 “段方之,本王就当你是为本王好,总要让我知道领谁的情吧?” “王爷只需知道有位哥哥想您安全,远离权力中心的纷争即可,滇南在懿王爷的治下,到达巅峰,老奴死不足惜,如若十三王爷不想回京,老奴来想办法。” 话说到此刻,段方之有些激动,完全表达了祝弘懿背后这位哥哥对他的爱护。 祝弘懿苦笑,父皇的二十六个儿子,能闹腾的也都是比他大的,大哥是太子,二哥是第一个追杀他的人,这次回滇南是三哥的人要杀他栽赃给皇帝,接下来又是哪位哥哥还不清楚。 为什么他一个排在十三位的遭受这么多人忌惮, 几个皇兄比较来看,四哥的势力最大,人也好战,当年很小便随先皇出征,是战功最多的一位,当年还是很羡慕的,跑前跑后的摸他身上的佩刀刀鞘, 四哥常年打仗,身上的毛病也不少,父皇经常派御医去他的封地幽州,带些名贵的草药过去, 父皇曾经说过,众多哥哥中,四哥是最像他的, 最像父皇的…… 祝弘懿脱口而出,“段方之,你是四哥的人。” 第437章 你们爱怎样怎样吧! 段方之表现的很淡定, 眉宇间稍稍有丝动容,便出卖了他, 祝弘懿捕捉到以后,心中好似被三棱刀刺中,有血涔涔的冒出, 只知道青州的三哥有起兵的征兆。没想到四哥也参与进来,从南到北不知道还有多少兄弟会浑水摸鱼,这天下要大乱。 祝弘懿上前将段方之的绑绳松开,“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回陵州。” 盘问了一晚上,段方之皆表现得很淡定, 祝弘懿此话一出,段方之急了, “十三王爷,您不能回去,回去除了软禁在懿王府或者什么地方,咱们可以想办法不回去,之前您人虽不在滇南,底下人也知道您早晚会回来,心是定的,您执意要走,段家的人起不来什么大事,其他人,边塞呢?” 不能怪他急,段方之原打算平乱重建要一段时日,再有个什么事情拖一拖,四王爷起兵了,削藩完全可以不算数,到时候名正言顺的不用回去了。 没成想十三爷这么激动,抛下一切非要回陵州,曲靖卫刘恒也是四王爷的人,以平乱为借口扣下削藩的旨意,就是阻止他回去。 祝弘懿冷笑道:“四哥是怕我回去帮大哥吧,” 被说中心事,段方之更加慌乱, 祝弘懿手里没兵,他是将才,四王爷没少在他面前夸赞,这次为了能和他一路,故意称身体不适耽搁了半天,这才有了进曲靖走滇南的一路相随。 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畅谈的机会了, “十三爷……三王爷派的杀手还在盯着您,薛护卫又不在,这样回去太危险了,过一阵事情平息了回去不迟。” 祝弘懿根本不理他,解开了绑绳往外走, “以段兄的才能一个小民乱很容易平息,带着他们建房舍,开垦荒地,更是小意思,段兄先代我治理一阵子,什么时候四哥吩咐你了,再说……” 后面的话听不见了,段方之追到书房门口,被曹管家拦下, “段大人,您是我们爷最亲近的客人,违背了他的意志,这朋友可就做不成了。” 段方之想不留下也得留下,曹统领的臂力,稍稍一挡他便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 出了书房,祝弘懿直接去了账房,支了银子,又去卧房将身上的军服脱掉,换上紧身夜行的黑衣,今晚他要连夜走。 收拾停当出来的时候,曹管家已将烧饼水袋肉干绑在追风上。 一切就绪,祝弘懿飞身上马,策马,扬鞭。 穿过大街小巷,来到城门前, 祝弘懿高举令牌, “开城门,紧急军务。” 守城的官兵见出来的是十三王爷,不敢怠慢,将城门打开一条缝,, 他单骑出了城门,随后一匹枣红马跟着飞了出去。 祝弘懿也发现了来人,跟出来的正是在城中巡逻的房千户, 见要出城的人身影太过熟悉,骏马跑近了才看出是自家王爷,想都没想追了出来, 房千户打算将他拽回去,城门已经关了。 “十三爷,您这是发什么疯?说走就走。” 第438章 嵇才良上门 祝弘懿勒紧缰绳,追风一声嘶鸣停了下来。 “老房,你回去,我跟沐王府打过招呼了,你带着人先去他那。” 十三爷一个人出来,连个人都不带,房鹏兴怎么可能不跟着, 他催马上前,和祝弘懿并行。 “有曹统领在,他就能安排。” 祝弘懿见今日的房千户是撵不回去,有一个在身边曹统领也放心些,后面的不要跟过来就好。 想到这里,打马飞奔,房鹏兴猛夹马刺追了上去。 宽敞的官道上,两匹马箭一样冲出去,房鹏兴小心的问, “王爷咱们是先回陵州吧?” “嗯,”祝弘懿凝神看着前路,“我担心青州三王爷的世子会带兵进京。” 说也奇怪,薛护卫上一次来消息也有半个月了。 按照规律,有事三天一通消息,无事七天一个消息,这都半个月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唯一的可能便是陵州城被围了,有专门劫持信鸽的以防消息传出去。 祝弘懿猜的没错,薛护卫的没脑袋信鸽,被放在盒子里送回了雅苑。 半个月在历史的长河中连个汗毛都算不上, 陵州城里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沈逸澜加派了人手,不再像以前一样遮遮掩掩,明目张胆的往陵州城里运粮食, 一夜之间,陵州城里的小顾宅,王齐等运送粮食也拿到明面上。 顾梓霖跟着干着急,没有银子,将自家庄子里的收成通通拉回城里, 顾记铺子的二楼,连夜加固,除了顾老夫人都到二楼去住,后院用来放粮食。 二夫人三夫人,将一千两银子凑齐,等着嵇才良上门。 顾梓霖回来的第三天,嵇才良便上门,就是担心顾家会改了主意。 这次来铺子是开着的,没什么人的前厅里除了几匹布,便是大量的麻包。 脸色当时就变了,这是想反悔。 刚一进门,顾梓霖揪着他的后领子,往衙门拽。 “我要告你诓骗妇人,签订违背律法的契约,想要讹诈顾家的铺子。” 要说家里的男人就要霸气一点,二夫人和三夫人腰板都直了,觉得自己有理,可以省下七百两。 刚走出去两步,迎面走过来柳华清。 “顾兄,这是为何?” 顾梓霖脸红脖子粗, “柳文吏,你来的正好,给哥哥写个状子,这个嵇才良要买我的铺子,出了六千五百两,我没卖他,趁着我不在家,诓骗家里的婶婶和祖母,以四千两的价格便买了去,给了三百两的定金,如有反悔赔偿一千两,明晃晃的讹诈。” 柳华清安抚道:“顾兄稍安勿躁,有话好好说,” 嵇才良见来人是衙门里的,和顾梓霖称兄道弟的,声音软下来,道: “是呀,咱们有话好好说。” 他被推推搡搡的揪进铺子,按在院子里的小凳子上。 柳华清坐在另一侧,小桌子上是纸笔, 顾梓霖也坐下来吧边研墨边喊,“门关好了,别让嫌犯跑了。” 二夫人三夫人麻溜的将出去的门锁好。 嵇才良急了,“你们干什么?我要告你们。” 第439章 柳文吏拉偏架 “告吧!这位正好是衙门里的,先给我写状子,再给你写。” 顾梓霖面色冷峻,一定要将官司打到底的样子。 刚写上了一行字,柳华清道: “所告之人便是出门前要买你铺子给六千五百两没卖的嵇才良。” 顾梓霖点头,“对,就是那次他刚走,将我气的胸闷,和您说的那个人。” 两人说的有板有眼,仿佛柳文吏亲眼见到亲耳听到一般。 嵇才良是个外地的,真要打官司不管输赢他也耗不起,顾记的铺子他志在必得。 正琢磨着要不要加点银子,仅仅三天的时日,对面沈家的铺子红火的门槛都踩平了。 走南闯北了这么些年,陵州城也是有点人脉的,衙门又不是他顾梓霖开的,他说讹诈就讹诈。 嵇才良沉声道: “你们家的三位夫人,可都是明白人,当时两位夫人和老夫人可是欢天喜地的。” 二夫人和三夫人,躲在门板后面偷听,脸跟紫茄子似的火烧火燎的。 提起这个,顾梓霖突然来了精神, “内人心智迷乱,县太爷都知道,你哄骗两位婶婶家里不出门的老年人,还要索赔一千两,只这一条就够你吃板子的了。” 柳华清手里的小毫刷刷的写,没一会,六尺的状子写了两尺了。 竟然有这事,当时谈价钱的时候,三位夫人都很好,没发现心智迷乱的,特别是坐在主位不想卖的那位,挺精明的,其他两位夫人和老夫人着急卖。 嵇才良道:“不可能,三位夫人都很好......” 柳华清边写边道:“顾二娘子确实心智迷乱,以免跑到大街上伤人,衙门里有备案,巡街的衙役都知道这件事。” 柳文吏说起瞎话来一板一眼,将嵇才良唬的一愣一愣的。 还真有这事,嵇才良庆幸契约是另外两人签的。 他没得意多久,柳文吏开始普传。 他停下手里的小毫,淡淡道: “这位仁兄,幸亏您只签订了定金契约,这要是买成了,进衙门的四十板子先领了,顾兄告你讹诈,你告什么呀?” 一句话将嵇才良问懵了, “他......他们想毁约,还将门锁了拘着我。” 顾梓霖接话,“嵇才良,你这个契约上来就要赔偿一千两,违背常理,这个是违背律法的,违法的一张契约怎么能叫毁约,另外,你自己说要告我,来我的铺子是麻烦柳文吏写状子的,我还拘着衙门里的人不成。” 柳华清拍拍顾梓霖的肩膀, “稍安勿躁,事情总要解决的,这位仁兄也不是奔着打官司去的,有话好说。” 他再次的面向嵇才良, “这位仁兄幸亏没有买这间铺子,其一,过房契衙门里是要来人估值,这里怎么也值八千两,明显四千两不是正常的价位,您属于偷税漏税......” 这帽子越扣越多,嵇才良想出去找人帮忙,刚站起来,便被按坐在小凳子上。 顾梓霖不耐烦的道:“跟他废什么话,直接县太爷将他收监。” 第440章 嵇才良的人脉 柳华清表情严肃,慢条斯理道, “柳某想和这位仁兄说清楚,大家有事好商量,进了衙门讹诈罪板子先打了再审案。” 又是讹诈罪,又是偷税漏税的, 嵇才良很是不服,“县太爷判案怎么的我都认,就是她们自愿卖的。” 柳华清的状子写了六尺, 字不大密密麻麻的,很有道理的样子。 嵇才良也不是想要违约的银子,他是担心对方反悔,写的一千两, 如若铺子买成也就无一千两一说。 “顾兄我可以在四千两的基础上,加一千两。” 顾梓霖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不卖,现在给我一万两也不卖。” 事情就这样谈崩了,嵇才良愤然往门口走去,定要将顾家告上衙门。 二夫人三夫人麻溜的将门锁打开,放他出去,生怕被抓到什么把柄。 在他的身影消失后,顾梓霖叹了口气,“柳兄,这官司能打吗?” 柳华清将手里刚写完的状子撕个粉碎, “最好的结果是赔他一千两,只是这等趁人之危的小人,凭什么白给他一千两。” 他拿起笔来,重新写了份陈情信,简要的写了个状子。 写完后放进袖子里,“我先将状子递上去。” 嵇才良是个卖布的,人脉也都是布庄的,他先找到王齐, 听完来龙去脉后,王齐摇头, 北街的铺面,每天的价格都在涨,嵇才良这么做确实不地道,况且顾梓霖还是皇商大掌柜,商帮的帮主,为了路引的事没少往衙门里跑。 “嵇兄,咱们真要打官司有点悬,您再别处问问。” 也不跟他细聊,三言两语打发走了。 如今的陵州城,少了很多私盐贩子,更难得的是在九姑娘的带领下,风气也是经商了这么多年最好的时候。 跟嵇才良这样的人交往,担心影响自己的声誉。 碰了几次壁之后,嵇才良才知道,顾记是皇商大掌柜的私产, 都是顾家的生意,他找到了小顾宅。 王氏早听说了嵇才良办事不地道,这个时候来定是要涨点银子,将铺子拿下来,本打算损他两句,还是忍住了,门都没让他进,便打发走了。 兜兜转转的找到之前云锦布庄的田掌柜。 田掌柜本是要跟着宝瑞的去北方押货,那几天闹肚子,没让他去。 这段时日做的都是进粮计数的活。 嵇才良买铺子讹诈的事他也听说了,本想不管的,之前沈家没倒的时候,生意上经常来往,还是有一面。 田掌柜觉得还是报给九姑娘知道,看看这个忙帮不帮。 关于顾家的烂事,连翘很少说给九姑娘听,前日里柳家姑爷也过来说起此事,这次田掌柜带着人找上门来,她只得通报。 沈逸澜大概知道一些情况,听完连翘简单的汇报后,觉得这个人不够诚信日后布庄的生意要绕过此人,也不能全怪他,能在顾家留下的夫人干出这样的蠢事,也不新鲜。 “将人叫进来吧!” 嵇才良有点小兴奋,这位沈家九姑娘是位难见的主,听说和什么王爷有关系,衙门都给几分面子, 和顾家还有些恩怨,现在铺子开在对街正看着不顺眼,有九姑娘帮忙还怕他不腾出铺面, 第441章 嵇才良请沈逸澜做中间人 嵇才良上了云锦天宫坊的二楼, 一路上盘算着顾记的铺子买过来,也要像沈家铺子一样的布置, 大家进习惯了,到了他那也以为进了沈家的铺子, 跟着吃骨头都能发家了。 沈逸澜坐在书案前,继续画她的绣样,淡淡道: “顾家执意不卖,这件事是要闹到衙门,进门四十板子,铺子估值和宅子估值不一样,嵇公子难逃偷税漏税之嫌,传闻那顾家夫人家里遭了流放,确实有疯癫之症,契约算不算数难说,这些加起来嵇公子认为有几成胜算。” 这东西就是这样,说的人多了,自己都信了, 怪不得找了几家都不搭理他,这下连他自己都信了。 不知怎的,这话在九姑娘口中说出,觉得特别可信。 嵇才良蔫了,心中的畅想的要付之东流了,他双手交叠拜下, “请九姑娘做个中间人,出门在外,真的没有什么可信任的人了。” 本就不想掺和顾家的事,奈何是田掌柜带着人来的,连柳华清也专程过来说了此事,沈逸澜勉强道: “嵇公子安排,定当到场。” 人送出去,连翘嘟着嘴端着茶进来, “九姑娘为何要帮着顾家,在顾宅她们没少挤兑咱们。” 沈逸澜放下手里的小毫,接过连翘手里的茶盏, “十一姑爷很少求咱们,总要给些面子,嵇才良和田掌柜打了几年的交道,也全了他的人情,到时候,能说句话就说,说不上就闭嘴,出个人的事。” 连翘还是不乐意,只要粘上顾家准没好事。 顾梓霖没想到的是嵇才良找了中间人是沈家九姑娘。 回来这些日子了,没好意思上门,就算进了铺子也见不到人,不如不去讨嫌。 接到帖子,他去须改貌,换了身体面的衣裳,在柳华清的陪同下,早早的来了醉仙楼。 没办法就这点出息。 他抱拳先行施礼,“柳文吏料事如神,那厮还真的找了九姑娘做中间人。” 柳华清笑道:“能说得上话卖布的,嵇才良都找遍了,哪个不是拒之门外,我是无意间看到他和田掌柜打招呼才想到的,顾大人过奖了。” 两人正闲聊,嵇才良迈步进来,随意的抱了下拳,算是见了礼。 “顾梓霖,咱们打个商量,我出七千两......” “七千两?给十万两都不卖,” 顾梓霖经过千辛万苦的,才盘下铺子,每每站在二楼的廊下,望着对面纱灯映出的丽影,再怎么辛苦也不觉得累,这样的好位置,打死都不卖,何况一些黄白的身外之物。 也不用扯皮了,讨价还价这道工序省了。 约定的时辰到了,沈逸澜款款的走上楼来,由店小二引入雅间。 众人见礼后落座。 连翘在旁边,板起小脸道:“九姑娘约了贵客,今日的饭食安排在它处,麻烦几位快点。” 从沈逸澜进来,顾梓霖便开始坐不住凳子,站起身道:“铺子我是不卖的。” 嵇才良也知道这次铺子算是买不成了,将脸扭到一边, “行,补偿的银子一千两,还有来回的车船费,共计一千五百两。” 第442章 嵇才良认栽 如若是正常签订的契约,要个车船费很正常。 嵇才良狮子大开口,车船费要五百两,确实很欠揍。 刚想骂回去的顾梓霖,收敛了脾气,沈逸澜面前他总觉得自己要矮上半头,连气势也下去一半, 低低的声音道: “五百两车马费是不是多了点。” 柳华清见他刚刚还气势十足,突然小绵羊似的,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神态自若的沈逸澜。 顾大掌柜没戏! 嵇才良争辩道:“怎么多了,急着往回赶,高价雇的马车连夜出发,人少船家不走不用加银子吗?” “也用不了五百两这么多……” 两方争辩的热闹,沈逸澜起身, “两位,还是走衙门吧!” 她说着,带着连翘便往外走。 柳华清从袍袖里拿出状子受理的回执,扔在餐桌上, “现在正值秋收,案子落雪后再审,按照积压的排序,明年春耕能审上,两位看着办吧!” 柳华清说完也往外走。 嵇才良的脸抽抽到一起,这哪成,排到来年春耕,到夏季能审上是快的,谁耗得起, 他赶紧起身追了出去, “九姑娘留步,我们各自退后一步,此事今日便结了。” 沈逸澜停下脚步,和柳华清对视一眼,两人回到雅间。 嵇才良只能认栽, “全凭九姑娘做主,” 沈逸澜坐在主位,看向嵇才良,淡淡道: “顾家执意要打官司,嵇公子不让步,今日便不用谈了。” 雅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众人都等着他表态。 沈逸澜不得不说:“嵇公子,今日便跟你交个实底,陵州城要打仗了,你若不走正合适,住到来年夏季案子审完再走......” 嵇才良愣了一下,心中暗惊,怪不得进出城的马车拉的都是粮食。 沈家九姑娘在陵州城的商人中很有名,虽不是商帮的帮主,众人都以她马首是瞻。 说出的话,砸在地上就是一个坑。 雅间里的柳文吏早知道这事,顾梓霖也猜个大差不差,面上也都严峻起来,连翘也紧张的提着气,沈家已经为这事忙乎了一个多月了。 嵇才良环顾四周,看着不像开玩笑或者是联合起来骗他。 “好,一千两,拿了银子就走。” “五百两。” 沈逸澜神色漠然,语气坚定。 嵇才良急了,猛的站起身来, “九姑娘,这......” 沈逸澜官仪浅笑,不失威严,“嵇公子自便吧!” 闹了这些日子,九姑娘出面给了个最低的价钱,去了定金三百两,二百两的车船费,剩也剩不了多少。 嵇才良苦着脸道: “九姑娘,告到衙门官司输了也是这样的结果。” “此言差矣,”沈逸澜眼神清明,盯着他道:“少了一顿板子,这场官司你必输无疑,此等讹诈行径,为陵州商贾所不耻,即便县太爷判了你赢,我们陵州的商铺东家,会联名上告,告到你输为止。” 嵇才良被她凌冽的气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商人总是重利,他想低价买有什么错,不是说他们是死对头吗? 第443章 总不能让他得逞 嵇才良案子思量了一会,愤愤道: “按九姑娘说的办。” 柳文吏趁热打铁,跟店小二要来笔墨,刷刷点点写下和解书。 两人的原契约当场撕毁,顾梓霖自怀中摸出五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 抱拳道: “嵇兄赶紧动身吧,晚了和官兵碰上,可没处要银子去。” 柳华清也对着他点头,“算算时间就这两天,速速离去吧!” 嵇才良拿了银票,抱拳和各位告别,匆匆的出了雅间。 只剩下三人,柳华清对沈逸澜施礼,“九姐姐果断。” 顾梓霖也上前施礼,一揖到地。 “多谢九姑娘帮着将价钱谈到五百两,我和柳兄还以为怎么也得出一千两。” 沈逸澜退后一步还礼, “嵇才良那样的人,总不能让他得逞,顾大掌柜多虑了。” 她边说着边往外走, “家中事忙,就此告辞。” 顾梓霖还想说点什么,奈何人走的快都出了雅间了。 他赶紧道:“有用得着的地方,在下愿意效劳。” 连翘跟在沈逸澜身后,冷哼一声,“顾大掌柜,还是算了吧,粘上你们家准倒霉。” 被连翘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竟然很期待起来, 不管怎样还能说上几句话。 几人先后离开了醉仙楼,醉仙楼的老板都懵了,菜还没点人就走了,合着到他这蹭茶来了。 这几日粮食突然就涨起来了,沈家收的粮食走边疆换盐引,再涨的离谱还要像每年一样,跟沈家匀点。 沈逸澜出了醉仙楼上了马车,马车调头往北街走。 今日的马车行的慢,她掀开帘子往外看,街上多了很多陌生人, 陵州城离京城近,很多往京城的路引数量上受到限制,行商的人往往将路引开到陵州,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陌生人却实少见。 陵州城的守备也警觉起来,进出城门盘查也加了人手。 沈逸澜道:“连翘,地库可封好了?” “封好半个月了,” “叫阿旺叔他们进城吧。” 连翘点头应了声,心中不免更加紧张。 马车到了北街云锦天工坊,沈逸澜先下了马车,马车带着连翘出北门,去沈庄传话。 顾梓霖也没闲着,以前是猜想要打仗了,这会真的在沈逸澜嘴里说出来,心中不免焦急。 他亲自赶着家里的马车,往乡下庄子赶去,将母亲和大哥大嫂接回来。 出去容易回来可就难了,马车半夜到了庄子,简单的收拾了点值钱的东西往回赶。 越往回走难民越多,马车行到黄昏才到了陵州城下。 城门已经关了,离城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设了路障。 顾梓霖驾着马车,好容易到了关卡, 摸出腰间的牙牌,又将母亲大哥大嫂的也拿过来,递了上去, “军爷,我们去乡下探亲,回来难民多行的慢,所以回来晚了。” 亲军卫接过牙牌,“皇商大掌柜?” 顾梓霖抱拳施礼,“不才正是在下。” “管庄太监是哪位?” “段方之。” 简短的一问一答,验证了身份,亲军卫又向他身后望去,觉得没什么可疑,抬手放行。 “快走,再晚一会不让进了。” 第444章 复合有望 陵州城的守备祁承志接到淮安府的急报, 快打到他们的地界了。 青州到陵州并不算太远,京城封锁三王爷自焚的消息,传过去晚了。 打听了路线,三王爷世子的兵马走的是淮安,贴着七里湖过来,在江都镇边上拐弯到陵州城, 北门和东门最先被控制。 如若他们目的是陵州的姚家别院,沈家老宅那边就不会被殃及。 已经知会周妈妈,所有人下沈庄的地库。 沈庄的护院住进了放粮食的顾宅,又分出一些住进云锦天工坊的隔壁,锦绣华坊的二楼。 一切准备就绪,沈逸澜又传信给柳家东院,关铺子闭门谢客。 云锦天工坊也撤下华丽的红灯笼,关门闭户,只留了院子里的一个角门。 顾梓霖带着沈氏和大郎夫妇进了顾记铺子。 林氏只知道小儿子盘了个铺子,还在九姑娘对面,今日还是头一次进门。 二夫人三夫人叽叽喳喳的迎接。 这么殷勤是有道理的,顾梓霖将五百两的银票拿回来,每人二百五十两,两位夫人嘴都咧到腮帮子上去了。 沈家九姑娘出手就是不一样,合着是退回了定金,给了点车船费。 现在的顾家人看对面心中满满的自豪,仿佛沈逸澜帮忙是对他们家二郎示好,复合有望。 见进进出出的沈家人,更是亲切,无论人家怎么冷着脸,都笑呵呵的打招呼。 连看沈家的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 城门不让进出了,粮食涨的飞快,后院和前厅有存的粮食,这些也是顾梓霖见沈家屯粮食,决定家里的先不卖,这会更是对沈逸澜佩服的五体投地。 现在沈氏忙着做生意,银子赚的差不多了,也是要有个一儿半女,到时候二郎再殷勤些,好事就成了。 林氏这个未来婆婆还是当家主母,怎么的也要热情殷勤些,连顾老夫人都客气多了。 两家铺子近,还指望林氏多走动走动。 林氏住进二楼,虽破败些总是顾家的铺子,心里还是甜丝丝的。 顾记也学着沈家将铺子关门落锁,门房老李住的是前厅,除了角落里的几匹破布,就是运回来的粮食。 还剩挺大的空地,放了柴薪,这也是老李见对面连着进了几车的柴,和顾梓霖一商量,买进一些。 家里就只剩下这一个下人,都是顾老爷子那时候跟过来的,林氏对他也客气的很。 两人在前厅说了会话,老李笑眯眯的道: “二郎长大了,办什么事也持重了些......” 老李往内院门口张望,见没人进来乐呵呵的道,“二郎出去为管庄大人办事,办的漂亮没要赏赐,将赏银换成关在察情司的九姑娘和十一姑娘。” 林氏眼睛发亮,“算二郎有良心,知道谁是好人。” 老李也跟着得意起来,“难能可贵的是九姑娘不知此事,二郎没过去邀功,很沉稳,这才是办大事的样子。” “老李说的对,在别人口中知道,比自己说出去远胜百倍。” 第445章 沈逸澜的心思 见老李的自豪劲,林氏心中酸楚, 这位老仆人待顾梓霖亲儿子一样, 真正的父亲就知道吃喝玩乐,从小到大不怎么管他,二郎和老李反而更亲近。 现在顾兴连家都不回,按月到庄子里拿钱,在离庄子最近的镇子偷偷养了一房小妾,幸亏是不知道二儿子当上了皇商大掌柜,不然早扑上来要钱。 老李悄声道:“二郎见沈家屯粮食,手上没银子,将庄子里的粮食运到城里,这下好了,全家人不用挨饿了。” 这又是跟沈家的九姑娘学的,林氏喜的合不拢嘴。 “二郎开窍了,明白九姑娘做什么跟着做什么”说到这,林氏叹了口气,“二郎是越来越配不上九姑娘了。” 两位老人家在这里轻声聊天,门外面的二夫人双眼刷刷的放光, 心中思量,原来二郎进京城立了功,连赏钱都没要,将沈氏和小姨妹换出来了,怪不得九姑娘这次帮着顾家对付嵇才良,八成人家都知道了,面嫩不好意思说出来。 这好日子向他们招手。 城门一关,街上抢东西的事情也多了,祁守备和谢知县都加派了人手在街上巡逻。 薛护卫到了云锦天工坊, 一进门沈逸澜便问,“可有十三爷的消息?” “没到滇南地界,路上隐了行藏,不方便传信。” 沈逸澜本着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原则,尽量不去想这件事,锦绣成衣铺离北城门最近,安全起见将铺子也关了, 前段时间家住城外的绣娘陆续的搬进城里, 当时绣娘们急着做活不愿意搬,进了城多了租房子的费用,是连翘硬逼着她们才陆续的搬进来。 现在要打仗了,大家都在城里,这才明白东家的良苦用心。 城里一乱,锦绣成衣铺便关了门,绣娘们到云锦天工坊,领了一个月的粮食,由陈阿旺派马车挨着送回家去。 一切事情安排完了,突然闲下来,沈逸澜夜里睡不着, 半夏的小榻在床的旁边,“姑娘不用担心,十三爷吉人自有天相。” 半夏很会猜,城里的事都安排妥当,只有十三爷在外面飘着,薛护卫又不在身边,怎么能不惦记。 一下子被半夏说中心事,黑暗中沈逸澜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又不好反驳越描越黑。 她摸出方枕下的白玉花鸟纹佩,从京城回来,她偷偷的做了个玉色的穗子,将原来的旧的换下来。 “姑娘,你说这次打仗估摸着要打多久?” 沈逸澜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如若三王爷没有自焚,顶多一个青州出兵, 现在手里兵多的,都蠢蠢欲动,出兵的理由很简单,起兵靖难清君侧,没个三五年不能平息。 沈逸澜叹气,这生意刚刚有起色,要缓上来也得两三年, “夏夏不用想那么多,咱们有的是粮食,够大家伙吃的了。” 半夏没再往下问,屯了这么多的粮食看来这仗得打些日子。 明日不开铺子,晚起也无所谓,真让人使劲的睡反而睡不着了。 沈逸澜手里的玉佩都要揉烂了,还瞪着眼睛盯着帐顶。 也不知道滇南的乱平的怎么样了。 第446章 段方之是个行动派 段方之以最快的速度平乱, 他拿了十三王爷的令牌,和曹统领借了兵, 又有衙门的人跟着,事情办的既顺又快。 跑遍了滇南有荒地的地界,找到两处荒地比较集中的地界,就地建村, 由曹统领拨款,懿王府暂时派人监管,年轻力壮的先盖房,接来家中老少,来年开春垦荒种田。 段方之忙的脚打后脑勺,心中很畅快,没想到十三王爷不在滇南,事情办的这样顺利。 懿王府的人各个都是将才,不为四王爷所用可惜了。 这些能人,甘愿窝在一个小小的王府里,做个管家护卫什么的,更说明十三爷人品值得这些人遵从。 大体上安排完了乱民的事,他匆匆赶回曲靖府, 曲靖卫指挥使刘恒抱拳行礼,低低的声音道:“段大人,京城来了消息,三王爷自焚了。” 段方之大惊,绣衣使不是傻子,就算当场刺杀也不能让他自焚。 这是被皇帝逼的活不下去了,绝望中了结自己。 “派几个人将广陵锦快点放出去,这边收的茶叶和草药可以打包了,咱家要尽快回京。” 不能怪段方之急,这仗很容易便打起来了。 “十三王爷走了五天了。” 刘恒吃了一惊,“往滇南府的信鸽,末将这里都劫了,他怎么得的消息,他回去帮皇帝,咱们攻打京城费事的多。” 段方之无奈道:“他是猜出来的,孤身一人回京了。” 他说完急着往外走,被刘恒喊了回来,“段大人的那点广陵锦卖的差不多了,刘佥事这几日忙的卫所都没回。” 大人的伙计说,这广陵锦卖到了陵州售价的十倍,你老哥行啊。 段方之面上一喜,也不急着往外走了,坐下来品茶,滇南的普洱味道不一般。 “这还要谢谢陵州城那位沈家九姑娘,她收了大量的广陵锦往滇南送,这些艳色的料子,京城周边不敢穿,她便将低价收来的广陵锦运这么远,有胆有识,要是个男人必将成就大事。” 刘恒皱着眉头,“可是和西门街锦帛巷的沈遂是同一个沈家?” 这件事段方之真不知道, “江南首富沈家,被抄家流放到滇南,应当是一个沈家。” 刘恒听了大笑,声音震的书房嗡嗡响, “怪不得刘佥事盯着沈遂不放,他们沈家的人都是能人。” 段方之忙懵了,此去滇南府平乱,再加上十三爷突然就跑了,整的他措手不及, 五日里只忙乎乱民的事,忘记了去拜会沈老爷子,这个人他是相当佩服的, 既以回了曲靖府着急回京,下次恐怕没有机会再来了。 “沈家的广陵锦卖的怎么样?” 刘恒皱起眉头,“说来奇怪,明明能翻十倍的价钱,沈遂开始翻六倍,后来咱们涨了,他只翻到七倍就不再往上涨了。” 要不说沈家的人都是能人,这么大的利益面前没有深陷其中,实属难得。 段方之像是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 “别看刘佥事这次得了便宜,可是给沈家又造就了一次好口碑,他们应该是做批售的吧,日后各东家进货,首选沈家了。” 第447章 沈遂的睿智 “段大人说的没错。” 声音到人也到了,来人正是刘佥事。 他满面红光的进门,多日在外面跑,面上黑红黑红的。 两人见礼,刘佥事拿起哥哥面前的茶盏,两口喝干。 “西门街的商户,都想去他那拿广陵锦,我堵在沈家铺子两侧赶着马车翻十倍的价钱卖,很多人碍于面子,多多少少买一些,过些日子咱们的卖完了,他们再去沈家进货。” 段方之笑笑,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这个沈遂心思深的很,他连翻七倍都不想,翻六倍才是九姑娘的心里价位,沈家太怕被认为传言中过不了多久成首富,宁可少赚点,赚少了交的捐赠也少,成名的机会就少,沈家经过大难谨慎多了,要是四王爷早当了这天下的主,定不会让这样一个大家族陨落。” 刘佥事也说:“可惜了沈遂一身的本事,束手束脚的。” 既然广陵锦卖的差不多了,段方之道:“抓紧打包草药吧,最好是三日后出发。” 他这边急,沈家那边更急, 滇南府的民乱平了,大牛带着马队,将草药和蜀岗贡茶赶紧送去, 这一走就是小半年,总要互通个消息,已解想念之苦。 最欢迎他的是张喜,憋的在沈宅的院子里来回转,王府送信来说十三王爷单人离京了,被房千户遇到追过去了。 这哪成,路上还有三王爷派来刺杀的,沈老爷子却很淡定,“小十三心中有数,不用担心。” 答应他过几日大牛回陵州城,可以带上他。 老爷子能坐住,他可坐不住,见到大牛带着人卸完货后,追着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沈老爷子都安排好了,让他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走,反而没张喜那么烦躁。 张喜气道: “你可是不急,要是九姑娘有危险,你小子跑的比我都快。” 这么一说大牛理解了,主动问沈老爷子日程安排。 “张喜性子太急,什么事讲究个稳,”沈老爷子临着字帖,慢条斯理的说:“外面恐怕要打仗,这次回去,象征性的带些疗伤的草药,下面正在收,其他的什么也不带了,你告诉张喜,去王府挑些身手好的,叫家主去衙门里办路引。” 大牛将消息告诉张喜后,这小子蹦起来三尺高, “沈老爷子高,我张喜除了服我们家王爷,就服沈老爷子……再加个九姑娘吧!” 张喜欢天喜地的回了王府。 曹统领正愁眉不展,这次王爷不让跟着,这可怎么办,偷偷追过去担心皇帝揪住十三爷小辫子,不追过去属实不放心,虽有他压着,王府上下还是人心惶惶。 张喜一进府,问了门房,得知曹统领正在大书房,他飞奔着过去。 曹统领一见他就犯愁,这又一个想偷偷跑过去帮忙的,这次弄不好要帮倒忙。 还不等张喜开口,便摆摆手往外走,打算躲出去。 “不行,这次不同往日,不能随便进京,皇帝抓到十三爷的把柄,人可是回不来了,你不是分到沈老爷子处,老实待着。” 第448章 惺惺相惜 “我……我带箭羽旗,两小队……” 张喜急得一下子说不明白话, “不行,”曹统领脸拉的老长,“你容我想想,谁也别乱动。” 张喜追出去, “沈老爷子的话算数不?” 曹管家停下了脚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算,我说的不算他老人家说的都算。” “沈老爷子说了,让我回府选人,沈家家主去衙门给我们办路引,跟着大牛护送商队回去。” 曹统领眼圈一下子红了,蹲在地上抽泣出声。 沈老爷子是王爷一辈子的贵人,从小十三王爷为了自保,躲开父亲的疼爱, 沈老爷子给了他父爱,沈家的家主沈谦,主母楚氏,二爷沈遂皆拿小十三当亲人一样, 为了不连累沈家,他将这份感激埋在心底,躲的远远的,直到沈家被流放,十三爷暗地里帮忙,先皇驾崩后,帮衬才拿到明面上。 如今十三爷遭了难,沈老爷子毫不忌讳的伸出援手, 一老一少如同亲生父子一般,惺惺相惜,任谁不落泪。 张喜看着蹲在地上的曹统领好像得了癔症,一会哭一会笑的, “我不管,你不让我去我也去……” 张喜说着往后院的营房走。 “回来……”曹统领缓了一会,叫住了他,“这次出去定是用沈家的名义,叫他们带好牙牌,听沈老爷子安排。” “哎!” 张喜蹦着就去了后院, 箭羽旗的二十人甭提多高兴了,被张喜选中带出去,证明他们除了房千户,是王府最厉害的亲兵。 众人脱下军服,换上普通的衣裳,选了王府里的快马,带上粑粑,炒面和腌肉干。 出门前,曹统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听从大牛的吩咐,千万不可鲁莽反而给十三爷添堵。 王槐的头都要点麻了,推着张喜赶紧往外走,曹统领比老太婆还唠叨。 一行人到了北后街沈宅。 沈谦将大牛带过来的护院排成排,和王府的人互换了牙牌,还差十来个人,又从沈家的护院中找了十二个人,换了牙牌。 “我明日去衙门办这十二个人的路引,今晚大家吃的饱饱的,好好睡一觉,明日将草药带上即可。” 王槐和张喜带着人下去休息,暗夸沈老爷子睿智。 装草药的麻包看着大实际很轻,里面还可以藏上兵器,不影响行进速度。 吃过了晚饭,沈谦坐在小榻上泡着脚,对书案前算账的楚静宜道: “真想跟他们回去,看看澜儿。” 不说还好,一说自己的闺女,楚静宜放下手里的算盘,眼泪在眼圈转悠。 “我还想回去呢......” 话没说完,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她捏着帕子擦眼泪。 沈谦也顾不上脚还在水盆子里,光着脚走过去。 “怪我怪我,咱们就当澜儿嫁的远,那边还有几个姐妹总要她招抚,日后稳当了,自会回来探亲,到时候带着小男娃小女娃回来多好,围着你叫外祖母,想想就开心。” 楚静宜哽咽道: “我问大牛了,还没怀上,这孩子说起别的来滔滔不绝的,一说起九姑娘婆家就躲躲闪闪的。” 第449章 思念如丝 沈谦拿过帕子,帮着夫人擦眼泪。 说些宽心的话: “当初选顾家,是想着那孩子长的还算一表人才,夫家的婆婆人品也可以,嫁过去一定是澜儿当家,将铺子经营好,顾老夫人是见钱眼开的,多给些银子,定不会拘着澜儿,” 经丈夫这么一说,楚静宜心也放松了些。 笑道:“只要让澜儿开铺子做生意,怎么的都行,这孩子是挨累的命。” 沈谦坐回到小榻上,提起盆边的水壶,续上热水, “咱们澜儿就是厉害,一件衣裳卖了三千两,还在北街没人要的铺面给盘活了,一个女人家总在外面跑,夫家难免有意见,他们应该拿澜儿没办法,不用惦记。” 这对老夫妇越说越宽心,越说越自豪, 愁云很快飘过去。 楚静宜突然道: “小安安说,王府有位祝叔叔教他行军布阵,王府里就一个姓祝的,定是小十三,我纠正他应该叫叔公,小家伙偏偏要叫祝叔叔,好几天没理我了。” 提起孙子,沈谦笑的肚子疼, “小家伙和我说了,一定要叫祝叔叔,那是他和祝叔叔之间的秘密,你说小孩子能有什么秘密,过几日他放松了警惕我再问他。” 楚静宜故作生气的瞪了他一眼。 “定是小十三觉得叫叔公被叫老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本想再问问大牛,奈何明日要启程,只得作罢,让他多睡一会。 一晚上,楚静宜也没怎么睡着,天一亮前院开始有响动,是众人捆绑着麻包。 沈谦也好不到哪去,黑眼圈都出来了。 他起身下床,对着夫人道:“我出去看看,你补个觉,四个月一晃就过去,大牛还回来呢,说不定澜儿能跟着回来也不一定。” 楚静宜知道是丈夫让她放宽心,睡个回笼觉,年龄大了睡不好一天没精神。 沈谦扯过被角,帮着夫人掖好,这才拿了衣裳,蹑手蹑脚的出了卧房。 廊下穿了衣裳,吩咐耳房的丫鬟看着点让夫人多睡一会。 他出了内院,收了几个牙牌,准备到衙门办路引, 经常往乌依藏走,也是这样收了牙牌去办路引,虽说有懿王府的人打好了招呼,逢年过节也备了贺礼提前一个月送去,办事的时候还算顺利。 时辰还早,他又叮嘱了大牛几句,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实在不行将沈老爷子抬出来,总还是压得住。 吩咐完了正事,他将大牛拉在角落里, “大牛,跟我说实话,九姑娘和婆家是不是闹不愉快。” 这件事大牛属实为难,九姑娘临出门时叮嘱了不要乱说话,以免家里人担心。 九姑娘可是他正牌的主子,思前想后道: “有点不愉快......都是些小事,过几天就没事了,” “沈家主放心,谁敢欺负九姑娘,我张喜第一个不放过他。” 张喜的声音突然响在身后,吓的大牛脊梁骨的汗当时就下来了。 沈谦忙拱手赔笑道“多谢,多谢。” 张喜忙道:“不用谢,又不是外人。” 第450章 大牛带队出城 张喜是想要了大牛的命, 拉过沈谦说陵州城的事。 “上了几次大堂了,有十三爷跟着没事。” 沈谦脸色当时就变了,他看向大牛, 大牛赶紧解释说:“是做证人,咱家铺子太红火了,有散布谣言的,说咱们有十三爷的关系,县太爷叫过去问问。” “真的没事?” 还不等大牛回答,张喜抢着道: “没事,九姑娘办事滴水不漏,被人羡慕嫉妒的也拿咱们没办法,” 张喜本想安慰安慰沈谦,想表达的是九姑娘有十三爷护着,不会挨欺负,以后嫁到王府也不能挨欺负。 大牛一个劲的给他使眼色,他才有所收敛。 见大牛有意隐瞒,沈谦也知道问不出什么,这次陪嫁过去的护院都留下了,不怕问不出来。 安顿好了众人,沈谦前往衙门。 路引很顺利的办下来了,商队在大牛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往城外走。 守城的是沐王府的亲兵,见来了四十多人的队伍,基本全认识,只带队的是个不认识的。 为首的刚想上前打招呼,大牛迎上来,“军爷,陵州城来的商队,东家催着急,卸完货就回了。” 守城的亲兵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 “牙牌准备好,咱们要一个一个检查。” 小队长嗓门大,说给外人听的,张喜和王槐最先拿出牙牌,亲兵很认真的核对,像真的一样。 这么多人出城,衙门是不签路引的, 小队长细看都陵州开出的路引,这边只十来个,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一行人陆续的通过盘查,出了城门快马加鞭的往陵州的的方向追去。 三王爷世子祝堰亲自带着青州的军队往京城推进。 到了陵州地界走的是江都镇的边上,最先到的北门和东门,将城围了。 陵州是个内陆城,没有太多的守军,祁守备将兵力全集中在城防。 衙门里的人大街上巡视。 沈逸澜在小书房里,将窗子打开一条缝往外看。 城被围了以后,街头巷尾的行人如惊弓之鸟,家家关门闭户, 陈阿旺带着护院将通往街上的排门后面,加固了木板,又将织机罗列在木板前,即便有人进到里面也需费些时日。 这里晚上是宵禁的,白日里除非万不得已,很少出门。 北街这边做生意,来往的人认识个大概,连翘突然道:“刚刚过去的几个人是商人打扮,一次没见过。” 这个时候基本没有出门的,有百姓家里银钱少,储备的不足,兴许到街上想办法, 外地的商人在得了消息后,能往外走的都走了。 沈逸澜也看过去,袍服下身形矫健,行步如飞。 “封完了铺子,叫阿旺叔来一下。” 半夏应着下去唤。 事先得了消息,三王爷世子祝堰定会攻下陵州城,据说姚家别院里埋了财宝,亲军卫挖地三尺也没找到。 陈阿旺跟着半夏来了二楼的小书房。 沈逸澜问:“今日情况怎么样?” “今日还算太平,青州来的军队刚到地方,远远的扎营,看样子不想一下子攻进来,之所以来的这么快,是绕过淮安府直接过来的。” 第451章 祝堰的目的 所以,三王爷世子祝堰是奔着姚家别院来的。 根据柳华清的描述,二叔的那份东西,清晰的标出粮仓,屯兵的村落位置。 绣衣指挥使王振查抄帧王府的同时,已经派绣衣使北上,先断其后方补给,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祝堰定会先解决了银钱的问题,首当其冲必来陵州,先放些细作进来,假扮商人,里应外合伤亡降到最低, 有了银子,招兵买马再起事也容易些。 “阿旺叔,咱们派点人去摸摸这些商人的底,只要将他们叮紧了,有所行动的时候,报给衙门,姚家别院的财宝一日不出来,三王爷世子便不会攻城。” 陈阿旺领命下去,叮嘱了留下来守着的护院,带着几个机灵的出了门。 沈逸澜坐在书案前,“半夏准备笔墨,接着画咱们的绣样子。” 连翘还好点,去楼下柜面拿账目,趁着难得有闲的时候拢拢帐。 半夏还是心慌慌的,笔墨摆上时,差一点打翻釉里红的笔洗。 沈逸澜安慰道: “这阵子收粮食,将以前的计划都打乱了,庄子里的帐也乱了,夏夏拢拢看看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半夏应着,在靠墙的格架上拿了账本,在格架前的书案上开始翻看做记录。 开始入不进去。渐渐地脑中便只有数目字了。 连翘抱着一摞子账本上来,在离沈逸澜最近的一个书案前坐下。 沈逸澜见两人都忙乎起来了,这才低下头画她的绣样子。 拿着笔不知道往哪落,安抚完两个丫鬟,自己的心思还是被搅和了。 不知不觉想到祝堰身上。 要说这祝堰只担了个世子的身份,却也是个不懂军事的。 穿州过县的都是绕着走,他也不怕各地的兵马将他围在陵州......围在陵州...... “不好!” 沈逸澜惊呼出声,之所以各地都不派兵,可能因为北方有了情况,大家需要守好城池不能轻举妄动。 也不知道陵州的商队走到哪了。 两个丫鬟吓了一跳,本就心思绷着一根弦,差点吓破胆了。 半夏离的远后一步奔过来, “姑娘出了什么事?” 沈逸澜看向连翘,“派人去将薛护卫叫来。” 雅苑里也不太平,此时的薛护卫刚打开门房送来的一个盒子,懿王府专用信鸽被割掉了脑袋,送过来。 看来陵州城里的细作还不少。 他在王府里挑选了几个机灵的, “你们去街上找找可疑的人,查清落脚点就行,切勿打草惊蛇,带上王府的腰牌,有盘查的别闹出什么误会。” 他这边刚安排下去,门房的小厮来报,沈裕在门口等着。 沈裕来了定是沈家九姑娘有请,薛护卫三步并做两步往门外走,随手牵过备好的马匹出了府门。 “沈裕,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裕躬身道:“是九姑娘有请,没有什么事,家里都安排妥当了。” 两人先后上马,直奔云锦天工坊。 街上的百姓一个个急匆匆的,胳膊上挎着竹篮,采买一些新鲜的果蔬, 第452章 北街萧条 陵州城新鲜的果蔬也就卖这一两天, 好在正值秋季,城里的人都储了冬菜,这个冬天还算好过一点, “沈裕,雅苑里冬储菜备的足,沈家人丁多地方小,吃的差不多了,来雅苑取,备出沈家的份了。” 沈裕脆生生的答道: “替九姑娘谢谢薛护卫大人,沈家各个铺子都有冬储菜,加上腌菜干菜,明年春天没问题。” 知道沈家九姑娘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仗可不是冬天就过去了,先知会一声总是好的。 北街上一片萧条,沈家的铺子一关,别家有想再开两天的也都关了。 枯黄的树叶落了满街,看上去特别的凄凉,再不复前阵子红火。 顾记铺子里,是二夫人的阴阳埋怨声, “真是老天有眼,现在北街的铺子白送人都没人要,就该着咱们顾家发不了家,有大房在好不了。” 搭了二百五十两的银子,心里早不痛快了,又多了林氏和顾大郎小夫妻三张嘴,做饭都要做两锅。 现在菜又极贵,每顿只吃门房老李腌制的咸萝卜,一大家子闲的在屋子里直放屁。 这次顾老夫人没言语,面色也不好,多活动一会浑身冒虚汗,她做的只有发财梦,这样的境况做梦都梦不着。 好在粮食都运进来了,不至于饿死, 叹气道:“顾家最好的日子便是沈氏刚进门那会,如今只要能吃上一口人参燕窝,闭眼也甘心了。” 有二夫人起头,三夫人也来劲了, 本以为值钱的铺子要了回来,沈氏又帮忙对付嵇才良,下一步该是送送礼,吃个饭什么的表示下感谢。 谁成想突然就打仗了,打仗谁还要铺子,都忙乎嘴谁还买布做衣裳,这下被沈氏害惨了。 二夫人三夫人特意制造点偶遇,很客气是上前打招呼, 沈家上下没一个给她们好脸的。 三夫人气道: “那还不简单,二郎为了沈氏赏赐都没要,换了九姑娘和十一姑娘出察情司,她们装憨连点礼都不送,良心都没了......” 她话一出口,方觉失言,赶紧捂上嘴,这些是二夫人偷偷告诉她的。 林氏恰巧从外面进来,“三夫人没影的事可不能胡说,将皇帝的赏赐和察情司挂嘴上,你是不想活了。” 三夫人陪着笑脸连连点头, “我胡说的,你们不要当真。” 顾心菱去了一次云锦天工坊,被连翘赶了出来,心中也憋着气呢, “三婶没胡说,是二哥哥亲口说的,这样的事二哥哥总不会拿来编排的。” 顾梓霖一个头两个大,都怪自己嘴欠,事情既不想让沈家的九姑娘知道,烂到肚子里就好,隔墙总是有耳。 陆凌玥突然道: “二郎回来的时候,看着就疯癫,要不是柳文吏送回来,连家都找不到,这样的话你们也信。” 不是陆凌玥帮着他说话,而是打死她都不相信,顾梓霖还能得赏赐, 察情司什么地方,一个赏赐就换了两条人命,讲笑话也不带这么讲的。 第453章 顾梓霖画大饼 顾梓霖迈步进来, 就坡下驴道: “陆氏说的对,我确实疯癫,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你们别再到处胡说,以免让绣衣使的人听到,罪过可就大了。” 这是件不能乱说的事,顾心菱不认为是假的,二哥哥在二嫂嫂的事情上,从不作假。 不管怎样,铺子没人要是真的, 众人的矛头指向顾梓霖, 二夫人道: “二郎,咱们接下来怎么办?雇不起绣娘,就算九姑娘的活计白送咱们,也做不出来呀!要打仗了房子不值钱,炮火一响都打没了,咱还是想办法卖掉。” 三夫人接口道: “托人问问嵇才良还买不买?就按他说的数四千两。” 就是这么沉不住气, 这间铺子花的终归是中馈的银子,顾梓霖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还是将皇商的事情说出来, “皇商的马队往北走,前天刚回来,库存积压的布匹卖出的价格翻了三倍还多,江南的丝好,织出绸缎很受欢迎,咱们只需要进织机,不需要绣娘的绣功,熟练织出花色即可。” 翻三倍,上哪找这好事去,用织机,长手就能干,家里这么多闲人,雇织工的银子都省了。 一大屋子人听得两眼放光,仿佛他们顾家又行了。 望着一双双希翼的目光,顾梓霖续道: “两位婶婶放心,仗不可能总打,咱们离京城近,往京城做生意的都落脚陵州,繁荣起来早晚的事,咱们赚的第一笔钱就买大宅子。” 顾家人普遍胃口好,这饼都画了几筐了,照样吃得下。 没办法,非常时期,只能自我安慰。 隔了一条街,所思所想便是两个世界。 沈逸澜亲自为薛护卫倒了一盏滇南的普洱。 “是不是北面有了响动?” 薛护卫长长的出口气, “是幽州,皇帝已经动了。” “柳家的商队怎么办?” 十一姑娘的公爹也在其中。 柳家东院的护院都是沈庄带过去的,赔了银子无所谓,陪嫁的护院大多都是家生子,知根知底人也厚道,小时候和家里的儿郎们一起上山打鸟,下河摸鱼,感情处的亲兄弟一样。 护着九姑娘和十一姑娘更如亲兄妹一般, 这也是沈老爷子特意挑选出来的。 这些人要有什么事,当真割肉一样疼。 沈逸澜惊坐在椅子上,她知道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人算不如天算,算算日子,差不多该回来了,怪自己当时交代宝瑞多在外面看看,有什么可以来回走的货品, 小顾宅,王齐,连皇商都回来了,只有最远去津南的没回来, 津南是幽州地界。 她喃喃道:“幽州应该早就乱了。” 确切的说,皇帝早就对幽州下手了, 祝堰这么有恃无恐,定是得了幽州的消息,行军不进城,肆无忌惮的就到了陵州,他知道皇帝不可能两线作战。 皇帝最想对付的是幽州那位。 连翘和半夏听得迷迷瞪瞪,青州的兵围城九姑娘该干什么干什么,幽州那么远,怎么吓成这样。 沈逸澜眼圈发红,手握成拳捶打着心口,呜咽出声。 第454章 这个时候谁都可以哭就她不行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自以为是.....” 沈逸澜情绪失控, “护不住他们,我没脸见大哥。” 连翘和半夏虽听不明白也跟着掉眼泪, 两个丫鬟抱着她哭。 从未见沈家九姑娘如此过,在察情司里谈笑,刑部大堂的坦然,沈家的护院下落不明,让她悲愤难抑。 这样真性情的女子,世间少见。 哎!他们家十三爷就没这待遇,没见掉过一滴眼泪。 薛护卫安慰道:“九姑娘不必过分担忧,真的在幽州,四王爷的地界还好,他待商人还是不错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离幽州最近的冀州八王爷,为人爱贪小便宜,现在消息发不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等。 沈逸澜停止了哭泣,抬起泪眼看着他, “薛护卫不要骗我。” “我老薛什么时候骗过九姑娘....” 说出的话比肾都虚,薛护卫不敢看她,再说梨花带雨的哪有几个能扛得住, “我去城防看看,主仆三人找点乐子,这个冬天估计就得这么过了。” 他边说着边往楼下走, 沈裕送到院子的角门口,“薛护卫大人,有什么消息一定先知会咱们一声,家里面人多,早做防范。” 他说着就鞠躬。 薛护卫拍了他脑袋一下,“小小年纪这么早就懂礼数,想当掌柜的了。” 沈裕憨笑摸摸后脑勺,“阿旺叔说,礼多人不怪。” 满脑子就两个字--听话。 薛护卫出了院门,沈裕赶紧回来,和门房用长木杆顶住门。 楼上的沈逸澜在听到薛护卫的话后,收敛了心神,这个时候谁都可以哭,就她不行。 宝瑞是众多家生子中最稳当的存在,是陈阿旺一手带出来的。 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先保命,第一次往北方走,带的银钱也足,就算要饭回来也能将弟兄们带回来。 就是要吃些苦头了。 见两个丫鬟哭的也是两眼通红,赶紧道:“连翘去打点水来,下面的人都看着呢,才刚开始咱们不能倒下。” 连翘抹了一把脸,下去打水, 半夏将沈逸澜扶着坐好,“姑娘,宝瑞哥一定会没事的,你不用忧心。” 沈逸澜点头,“我知道,从沈家走出去的人,都要完好无损的走回来。” 连翘端上来水盆,三人轮着净了面。 半夏将沈逸澜蓬乱的发髻重新梳理一个精神的式样,拿出胭脂盒,又描又画。 平日里没什么时间,洗把脸抹上点保养膏一忙就是一天。 今日三个小女子,互相的描画。 由于平日里太素了,这一画出来,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猴屁股一样。 主仆三人笑作一团, 楼下的一众绣娘松了口气,九姑娘有什么难心事,比她们自己有都难受。 留下的除了家里远,便是孤苦无依的,虽没有身契,也都跟主家一条心。 织机被挪到临街的一侧,还是可以用的,大家也都是闲不住的, 没摸过织机的,在芳枝的带领下,慢慢的也能走上几圈,见到花纹逐渐的出来了, 前厅里发出阵阵笑声,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 第455章 午饭吃的牛肉 沈逸澜也听到了楼下的笑声, 重新洗了脸,按照以前的习惯,只抹了些防止皲裂的香膏。 主仆三人下了楼,连翘笑道:“织出什么来了这么开心。” 绣娘们刚刚听到楼上的笑声心思稍稍放宽,这会见三人红光满面的下来,心便定了。 芳枝笑道,“还得是咱们锦绣成衣铺的大师傅,只说一遍就都会了。” 沈逸澜也笑道:“一通百通,不信咱们的芳枝让她们打个铁去,也比别人打的精致。” 芳枝笑的肚子疼,楼下的前厅欢笑的声音更大了。 隔着街对面都能听见, 顾心菱将二楼的窗户斜条缝,嘴里砸砸直响,“听听,这笑声底气十足,中午吃的牛肉。” 林氏拍了她一下,“阿娘舍了老脸,让你去小顾宅,怎么不留下来学手艺,小顾宅的伙食可不比沈家的伙食差。” 这个顾心菱服气,牛肉还真是经常吃, 上次被连翘讥讽了一个多时辰,便没脸去了,后来叔祖母叫了几次,因太过辛苦手艺又奇差,没再去。 “阿娘,绣花太累了,没一会脖子要折了,腰也直不起来,等二哥哥买来织机,我在家学织机,一样的。” 林氏心里也知道,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没吃过苦,家境如此,哪一个不是被逼出来的。 想到这,她心中苦笑,沈家九姑娘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 人家的手艺不也是日积月累练出来的,苦头也定是没少吃。 同样是商贾之女,天差地别,顾家也曾盛极一时,如今走到这步田地也是有道理的。 “菱儿,用机器织布也是很累人的,不吃苦什么也学不会。” “要不阿娘跟沈氏说说,让我去她们那边学......” 本来神采奕奕的脸上,一下子没了笑容,连翘连门都不能让她进,太想吃她做的点心了。 “过一阵看看形势,不打仗了阿娘去说下试试。” 见母亲答应了,顾心菱吞了下口水,吧唧几下嘴,一天给她吃半块都行。 陵州城被围的前几天,大家都人心惶惶的,见没打起来,心思也都放松下来。 顾梓霖以商帮帮主的身份召集各个商户,打算商量下要不要先将铺子开了。 卖布在当前情形下,不是民需之物,就这么关着也不是办法。 几个大的商贾都来了, 小顾宅和王齐的脚前脚后到了,沈逸澜气定神闲的坐下来,喝了半盏茶的光景。 顾梓霖还是有点拘束,逐渐谈到生意上,才好一点。 “此次皇商往北方走货,水路速度快耗资也少,到了地界直接翻了三倍多的价钱。” 云锦布庄的库底子算是都甩出去了,要都是广陵锦,还能赚的更多。 小顾宅王氏抿着嘴笑,不用猜都知道这次没少赚,城门税都去了也能赚上大把银子。 王齐也乐呵呵的,大敌当前,只能在家偷着乐了,不然早早摆了宴席庆祝一番。 王氏道:“九姑娘往滇南走的,去了耗资最少翻四翻。” 大家都看向沈逸澜等着她表态。 第456章 陇西山丹马 云锦布庄的二楼安静下来, 大家都等着沈逸澜表态, 她不好意思的举着团扇遮住半个脸。 心中得意,捏着扇柄转了两圈,小心的举起左手,比划个‘六’的手势。 二楼一阵唏嘘声,王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学着她比划个‘六’ “只多不少。”沈逸澜手上的团扇又转了两圈。 顾梓霖看呆了,不是因为翻了六翻,而是芊芊玉指转动团扇的小女儿态。 “去滇南路太远太辛苦,马匹最有讲究, 前期的马匹都是花了高价在附近的马场买的,走不了远路,带的东西还少, 商队往回走的时候,碰到别的商队用的陇西的山丹马,高价买回来几对, 这次都带去了,能驮两百斤的东西,阿旺叔又派人往陇西进了一批,人还没回来呢。” 前半句能驮两百斤的时候,大家眼睛刷刷放光,换了马匹这次往北方走的岂不是和翻了六翻没啥区别。 这一番话说完,众人都泄了气,沈家九姑娘财大气粗,这些人可不同,只有羡慕的份。 半夏有点急,谁赚了钱往外说真话,大家都往滇南走还赚什么钱呀! 急得她直搓手,扯着连翘的衣袖让她想办法。 连翘很少听见沈逸澜说得这么详细, 第一次带回来的马匹好像是叫这个名,共买回来五对,都送到放粮食的院子里,打算繁殖,没听说阿旺叔派人去陇西。 也不用说的这么详细吧? 莫不是想开马场,还真让连翘猜对了一半。 商户里有人问:“九姑娘,咱们往外面行商,定是比守在陵州城赚钱,日后用得着马匹的地方多着呢,咱们能不能从你那进一些。” “这......”沈逸澜脸上现出为难,“山丹马由蒙古马、大宛马、河曲马杂交,抗病力强,听商队的东家说能跑上十几年,甚至更长,价钱也高,大家还是不用试了。” 王齐拿过话去, “陵州的马匹是跑得慢驮的少,从耗资上看不省钱。” 几个出去跑过的也点头称是。 小顾宅王氏道,“我老婆子脸皮厚,先匀我十几匹,够一个小商队的数量就行,过些日子打完杖,最好往北方走就能用上,一匹顶两匹。” 一匹顶两匹! 听得众人双眼又开始放光。 沈逸澜心里暗喜,叔祖母是个会说话的。 有几个条件好的,往前凑凑,“有多的话匀我几匹。” 你一句他一句的,二楼热闹起来。 “半夏拿笔墨。” 混乱的场面突兀的声音响起,吓了半夏一跳,谁出门在外带着笔墨。 顾梓霖像是反应过来,赶紧将笔墨摆在书案上,摆手叫半夏过去, 半夏是真不想搭理顾家人,小脸扳的特严肃。 沈逸澜淡笑道:“谁家想要多少,先登个记,一起赶过来费用也省下来了。” 这下可好,顾梓霖这一召集,成就了沈逸澜的生意。 要不说会赚钱的人,到什么时候都能赚到钱。 大敌当前,天下都要乱了,沈逸澜这颗为做生意而生的心,更有活力的跳动。 第457章 商帮议事 这次的商帮会集论事,又成了沈逸澜的专场。 外面围着城呢,里面讨论的热火朝天。 “九姑娘,现在各家都或多或少都有织机,咱们织素缎还是锦缎。” “是呀,铺面开不了门,机器别闲着呀,打完仗往外运的布匹都没有。” “到时候价钱涨上来,咱们可就不划算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都是担忧。 这个问题沈逸澜想过,几家大户还好说,家里有织机,小门小户的织机都是老式的,要出好花样是比较难。 “以素缎暗花为主。” 王齐道:“这次锦缎卖这么好,下次走的还有这个,为何不以锦缎为主。” 很简单这仗还要打几年,打仗的时候大家的腰包捂的都严实,锦缎价钱高,大家都低调,生怕被看出来家境好,被县太爷要求捐银子,穿素太寒酸,素缎暗花正合适。 这话沈逸澜不能说, 思来想去道:“现在国丧还没过,咱们离京城又近,锦缎走到外面数量少才值钱,多了翻不了六翻。” 这个理由勉强说服一些人,小顾宅王氏和王齐,顾梓霖心中了然,定是有别的原因。 沈逸澜从不说无用的话。 讨论了一个下午,各家心也定了些,回去后家里停了的织机再开起来。 晚上要宵禁,商帮的议事赶紧就散了。 沈逸澜带着连翘半夏下了楼。 顾梓霖跟她们一道,走路慢吞吞的,看着她们上了马车,他才上了老李的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行在主街上。 “老李,咱们没什么事,跟着沈家的马车便可以。” 这事不用二郎交代,老李门清,车辕的把控刚刚好。 前面的马车里,半夏担心的问, “姑娘干嘛将翻六翻的事情告诉他们,都跟咱们抢生意。” 连翘也问,“咱们是要开个马场吗?” 沈逸澜淡笑道: “马场哪里能随便开,陵州城外的两家拿了官家许可,这次进的马匹还要在他们那过一手。 这场仗不一定打到什么时候,谁敢往北方走,南下,往滇南有水路加陆路,其他都是陆路, 有陆路就要走马匹,这个钱能赚几年,。” “姑娘,阿旺叔派谁去的陇西?” “围城解了便去。” “啊?这也行。” 沈家的商队都要配上这样的马,只进几十匹,去一次陇西不划算,当然是多买回来些价钱上能往下压一压,对方马场的还能送货上门。 省银子省事的。 大家也得了实惠,何乐而不为呢! 这些本就是思虑好的,前一阵子只为了运粮食将这件事情耽搁下来。 想想这事说来也巧,和祝弘懿在暖阁聊事情的时候,还是听他说的有这种马, 身体壮不得病,尤其能驮东西, 沈家在滇南走茶马,三叔沈恪特意走的陇西,将马匹少量贩运回来,自己留一小部分,剩下的卖给沐王府。 第一次回来也不是遇到什么商队高价买的马,而是三叔特意给挑选的。 沈逸澜想到这些,脑海中浮现出沈庄暖阁里,祝弘懿说起这些马匹来眉飞色舞的样子。 第458章 芳心暗许 沈逸澜回到北街的云锦天工坊, 临街侧院大门打开,马车直接进了院子。 沈裕带着小厮,将大门顶了个严实。 在马车上,沈逸澜想起暖阁谈笑的人,这会脸上有点发热。 她低着头往楼上走,生怕别人看到。 连翘在楼下顺带着端着水盆过来,沈逸澜净了手脸,热意才下去点。 半夏笑道:“姑娘你这脸红了一路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有吗?”沈逸澜故作惊讶,“可能在商帮二楼热的。” 半夏拧着眉头,她和连翘怎么不热,往内院的方向窗子都开着呢,况且在商帮里九姑娘的脸也不红啊。 沈逸澜赶紧道: “我要休息一下,好久没说这么多话了。” 半夏顾不上拧眉头了,赶紧为沈逸澜脱下最外面的裙装,也没换常服。 连翘已将被子铺好,沈逸澜不敢抬头面向里躺下。 半夏拽过玉色的锦缎被子,给她盖上。 两个丫鬟轻手轻脚的放下帐子,平日里牛犊子似的,每次商帮议事回来,三人都要讨论一会, 可能是这段时间围城的事闹的, 待两个丫鬟都出去了,沈逸澜松了口气,翻身平躺,方枕下摸出白玉花鸟纹佩, 玉佩通体冰凉,贴在面上降降热度, 从未将男人的贴身之物,如此的珍爱过,沈逸澜这才发现最近好像总想起十三爷的事。 许是这个小长辈,平日里总是在眼前晃,不觉得什么, 晃习惯了,突然有些日子不在,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特别是在察情司那几天,半夜睡不着觉的时候,好希望他就在身边,哪怕不说一个字都行。 这是病得治,回滇南见到家里人自然就好了。 她这边折腾, 隔了一条街的顾梓霖也好不到哪去, 从商帮回来后,独自靠在柴草堆里,这里没人打扰,手里摩挲着长命锁。 闭着眼睛想着商帮议事时优雅谈笑的容颜,忍不住嘴角噙着笑。 顾心菱找了他两圈,马车回来一阵子了,人哪去了。 地方不大,人还没了不成,见柴房的门没有关实,她顺着门缝往里看。 见二哥哥手里摩挲着一个什么东西,闭着眼睛脸上笑盈盈的,笑的比吃了蜂蜜还要甜。 顾心菱轻手轻脚的过去,一下子抽出他手里的东西。 顾梓霖被吓了一跳,猛的睁开眼,起身就要抢回来。 什么东西这么宝贝,二哥哥的脸怎么这么红。 顾心菱扭过身去,一看是块长命锁,还以为是哪位姑娘送的定情物。 长命锁是小孩子戴的最常见的东西。 看来二哥哥是有点不正常,孩子都没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过劲。 “还给我。” 顾心菱眼珠一转,“不给,除非你跟我说实话,得赏赐换二嫂的事是不是真的。” “假的。” “你骗人,看你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顾梓霖不说话,不好意思的看着她,“还给二哥哥,条件你提。” 这个表情早出卖了他,顾心菱心中有数了,这个长命锁二哥哥这么宝贝,定要讹他个难办的, “我想吃连翘做的点心。” 第459章 顾心菱的心愿 让连翘做点心,不说难如登天也差不多。 顾梓霖不禁怀疑此话的真实性。 “什么时候做的梦,都敢这么梦,是不是被连翘修理的还不够,做梦让她给你做点心。” 顾心菱摇头晃脑,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当然是亲口吃到,太少了,就一块。” “二哥不笑话你,是什么级别的人能吃到连翘的东西。” 顾梓霖趁她没防备抢过长命锁,转身往外走。 顾心菱气的直跺脚,“什么级别不级别的,她都给李叔了呢!” 往外走的身影停了一下,突然转身,“哪个李叔?” 顾家还有哪个姓李的, 顾心菱嘟着嘴,“门房老李,李叔,难不成咱们家还有第二个姓李的。” 顾梓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李什么时候混得这么牛x了, “跟我说说怎么回事,不就是点心么,好办!” 他说着也不急着走了,迈步进来,将劈柴码放成一个小凳子模样,“坐下来慢慢说。” 顾心菱更得意了,“不行,除了点心我还要别的。” 顾梓霖长出一口气, “说。” “我想去沈家学织布。” “换一个,” 这个可比点心难办多了。 “二哥哥,你看,咱们家早晚要买织机,家里人总要有会的,忙不过来再雇人,也不担心走了织工关铺子。” 听上去蛮有道理的, 顾梓霖也相信这些道理,他不相信的是这个没长性的妹妹。 “二哥答应你,问问试试,人家不同意,哥可没办法,去了人家怎么修理你得受着。” 顾心菱眉开眼笑的,点头如小鸡啄米。 “二哥哥去京城那段时间,家里着急,二嫂嫂也没回来,老李叔偷偷去了对门,回来的时候在灶间跟我说你们在京城都没事,分我一块点心,说是连翘自己做的,可好吃了,比得胜糕都好吃。” 现在的顾心菱,二嫂嫂三个字叫的特别顺口,和二哥哥三个字连一起,某些人听了特别顺耳。 顾梓霖亲昵的揉揉她的头:“答应二哥哥,日后除了在二哥哥面前可以叫二嫂嫂,二一个人面前不准提。” 顾心菱笑眯眯的仰头看他,眼珠一转,“二哥哥要告诉我,你救了二嫂嫂是不是真的,不准骗我,我谁也不告诉。” 要说顾梓霖对这个妹妹又爱又气,小小一个围着他转,后来养在祖母屋里,行事做派越来越像祖母,见她此刻这么乖巧,什么没说,笑着点点头。 顾心菱笑的更开心了,她就知道二哥哥喜欢的还是二嫂嫂。 顾梓霖转身出了柴房,很悠闲的去找老李,他什么时候和连翘关系这么好了。 老李在灶间外面劈柴,抡斧头都没有以前那么猛了,记得小时候,找老李讲故事,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干完,拿了灶间的小凳子让他坐下,从灶堂下面挖出烤红薯,趁热吃, 那个味道现在还记得软软甜甜的很好吃。就好像他手里的东西都是好吃的,比家里的大鱼大肉还香甜, “老李有事瞒着我......” 第460章 九姑娘的托付 本想质问老李的顾梓霖改了主意, “李叔,我真的用赏赐换了沈家九姑娘和十一姑娘出察情司,绣衣指挥使王振亲口答应的,你信我吗?” 顾宅的人,将沈家九姑娘的人都得罪光了,没想到一个门房被她们像客人一样对待,更没想到的是,老李会为了他不怕被轰出来 ,去问沈家的人。 顾梓霖心中感激,这种感激在他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更加的深刻, 不知什么时候起,心中的一些事想说给他听。 老李心中表示,他信二郎,不信察情司的指挥使,之前去沈家打听,九姑娘是协同办案,指挥使就是送个顺水人情,孩子年纪小什么都信。 真不想打击孩子,思量后道: “自是信二郎,二郎从小到大没骗过我……” 自从顾家二郎追着九姑娘开始做生意,像换了个人,有时候那股能吃苦的劲,有点像顾家老爷子。 “二郎,咱们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秋天自然就来了。” 老李是眼看着一个大家族就这么衰败下去,不舍得说狠话,将那点小火苗浇灭。 “谢谢你!老李叔。” 千言万语,只说出这几个字。 他说完,转身往院子的小门走,连母亲叫他都没听见。 反而加快了脚步出了院子,走在大街上,他望向天空让泪水没入发髻。 他突然发现,只要沈家尊敬爱护的人,总能让人感动, 比如小顾宅,无论任何时候总能给他意想不到的帮助,今日商帮议事结束,临上马车前,说家里有两架旧的织布机,让他明日去取,大长的冬天,织出点布匹换钱, 柳华清基本没打过什么交道,在顾家被嵇才良算计的时候,出主意想办法,暗中找九姑娘帮忙, 再比如......李叔。 沈家对谁好,这个人就差不了。 他这正惆怅,连翘走过来,递上一个包袱。 “顾家二郎,我家九姑娘麻烦你个事。”她这次说话很沉稳,没有往日的跋扈。 顾梓霖接过包袱,胳膊一沉,“银子?” 连翘道:“这是五百两,想麻烦顾家二郎,代我家姑娘给八姑爷多烧点纸钱,怎么说这聘礼也还不回去了,沈家的八姑娘也在沈家的家谱中除名了,没办法认下这个姑爷,日后有机会遇到姚家后人,定当如数返还。” 顾梓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连翘说的是姚承福。 “要不了这么多银子。” “九姑娘是代收了聘礼的,也代八姑娘烧点,估计她现在也身不由己,烧的少了,姚大爷在嫌弃我们家九姑娘抠门。” 连翘不再多说话,转身往回走, “连翘,能要你做的几块点心吗?” 连翘愣了下,心道: 八成是姚承福来沈庄的时候吃了点心,那些是专门给十三爷做的,他跟着蹭了好几块,别提多心疼了,喂狗都不给他。 八姑娘算计自家人,也遭了报应,姚承福再怎么讨厌,如今人没了,死者为大,几块点心也无需太过计较。 “你等下......” 连翘转身回了云锦天工坊,半盏茶的时候,她拿出一个盒子,递了过来, “到时候麻烦顾二郎多念叨念叨,日后遇到姚家的后人,定当如数返还。” 第461章 最信任的人 灶间里,顾心菱狼吞虎咽的连着吃了两块。 看得顾梓霖后脊梁嗖嗖冒凉气, 谁承想连翘拿来的点心是让他拿给姚承福上供的, 刚一进门,便被顾心菱抓了个正着,抱着盒子跑去了灶间。 顾梓霖双手合十,举过头顶拜了两拜,小声的嘀咕, “姚兄,对不住了,小妹不知道是给你的,不知者不怪哈,回头我再去街上买点得胜糕,多给你烧点冥币,再多烧几个美女,千万不要怪舍妹。” 老李也在灶间,问道:“连翘给的?” “李叔,吃。” 顾心菱抻着脖子往下咽,抬手给了老李递过去一块,嘴里嘟嘟囔囔的, “是连翘给的,二哥一要就给了,她还给了一个包袱呢!” 她说着站起,向哥哥怀里的包袱扑过去, 顾梓霖没防备,被她拽了过去,抱着就特别沉差点掉地上,打开一看,是几个五十两一个的大银锭。 她嘴里的点心掉在地上,“二哥哥,九姑娘给的?” 顾梓霖赶紧托底接过来,“嗯,是替九姑娘办事。” 他说着勉强挤出点笑,可千万别问办什么事。 顾心菱刚要问,被老李打断,“吃点心,二郎的事别打听。” 老李是不想让顾心菱坏事,凡事经过她的嘴,好事也变成坏事。 更想提醒二郎,心里得藏得住事。 他连着吃了两块停下了手,又往灶堂里加了根柴。 还剩两块,顾心菱没舍得吃,“给祖母一块,再给阿娘一块。” 这要是老夫人吃了点心,全家人都得知道,是连翘送的,赶紧道:“乖乖听话都吃了,不许说出去。” 顾心菱马上明白了,是不想让大家知道,沈家跟二哥哥示好,担心人家面矮不好意思, 她乐呵呵的点头, “明白,我都吃了,什么也不说。” 见妹妹邪魅一笑,顾梓霖仿佛感觉妹妹被姚承福上了身,好人不是这个笑法。 顾梓霖抱着银子来到老李住的前厅,在老李的临时床前停下,是一张库房的门板坏了搭成的。 在床下的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里面是房契和一些散碎的银子, 老李见二郎进了前厅,也跟进来了,“二郎,你这是?” “老李叔,我现在最信任的人便是您,就像和离前九姑娘最信任阿旺叔一样,可以将一个大宅子过到他的名下。” 当了这么多年门房,后来是门房兼打杂,现在是专门打杂。 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天。 “二郎,使不得,我老了,帮不上你什么忙......” 顾梓霖眼圈发红,“九姑娘敬重您,半夏和连翘没拿您当外人,二郎便知道,李叔是值得信任的人。” 他说着,将银子摆弄好盖上盖子,又将枣红色的盒子推了进去,用柴草将箱子盖好。 “老李叔,我一定会赚很多钱,买大宅子,在挨着大门的里面给您盖个大房子带后院的,李叔是有史以来最了得的门房。” 茶水不饱暖人心, 老李刚还能忍住,这会眼圈发红,连连的点头,“成,不换大宅子,我老头子不闭眼。” 第462章 抢烂菜叶子日常 陆凌玥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上菜市场抢菜的活交给她。 每天都能给她几个铜钱,菜摊上不要的烂菜叶子在收摊前给钱就卖。 一到快收摊的时候,菜摊前围了一群破衣烂衫的人,在得到摊主的允许后,一拥而上,摊主会看大家抢到的多少收钱。 之前都是门房老李干这个活,顾梓霖回来以后,老李身价就上去了,这个活计便落在她的头上,好几次抢菜的时候头上挨了黑拳,头发里的大包现在摸摸还挺大。 每天有几文钱,她会偷偷攒上一些,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了,顾家是铁了心想迎回沈氏, 她以后的日子只会更惨, 顾梓霖现在当她是无形之人,给口饭吃再无其他,知道她也没地方去,出入自由了些。 知道陆家被关在刑部大牢,本要流放的,时逢乱世,流放也押后了。 胳膊上跨着小筐,半下子烂菜叶子,这个回去只够放两大锅汤的,总比吃腌萝卜要强。 抢完了菜,尽量低着头走,以前经常在街上走,不少人都认识她。 虽说现在穿的是褐色粗布衣裳,抢菜叶子的不可能认识她,还是小心的避着人走。 刚拐过巷子口,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马车上下来,穿着极其朴素,她看下左右麻利的进了沈家的铺子。 静枝? 此女子正是芳枝的姐姐静枝。 当年军需案的时候,就是因为芳枝拿的药方子,导致陆家一个百年的药铺烧掉。 陆家被流放,静枝怎么没事? 这两个贱|货将陆家害惨了,特别是芳枝,从那以后给的都是假消息。 害的他们陆家好几次生意都赔了银子。 后来听说这个芳枝,成了云锦天工坊的教习之人,所有的新花样都是她最先学会,然后再教给其他人。 沈逸澜很器重她。 她抬袖子,掩住面颊,加快了脚步往顾计铺子赶。 “咚!” 陆凌玥被一个男人撞倒,烂菜叶撒了一地, 回去怎么交差,烂菜叶子汤是喝不上了,二夫人和三夫人外加个顾老夫人能唠叨一天,直到第二天再抢回来半筐烂菜叶子才能闭上嘴。 “你走路不长眼睛的吗......我不管,好好的菜一两银子一颗,摔成这样,你赔我好菜来。” 要说讹人还得是陆凌玥脑子快。 “臭婆娘,这么烂的菜叶子还敢讹人。” 男子说着就要仰手打她。 一抬手的瞬间,道:“这不是陆大掌柜吗?” 陆凌玥街上晃悠的时候多,有人认识她很正常,这个人却有点面熟,怎么也想不起来。 男子见四下无人,低低的声音道:“三王爷没了,现在都跟着小世子办事,这要是成了,咱们两家的流放都能赦免了。” 陆凌玥警觉的看向四周,确定了没人后才道:“这位爷是?” “在下魏彭弘,魏彭祖是我大哥,抄家的时候我正在外面行商。” 陆凌玥这才认出来,人整个瘦了一大圈,面黄肌瘦的,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他们有不共戴天的敌人,那就是沈逸澜。 第463章 魏彭弘的出现 “三王爷?小世子?” 陆凌玥有点反应不过来, 三王爷又怎么回事? 她只知道庄葫让她干这干那, 没听父亲提起过什么三王爷。 见她面上满是疑惑,魏彭弘四下看看没人,低低的声音道: “咱们陵州的都是归富左公公管,陆邵元你父亲是陵州之首,当今皇帝昏庸连年增加赋税,三王爷体恤百姓,谋事取而代之,谁成想却被狗皇帝活活逼着自焚了。” 陆凌玥吓得脸都白了,她一直以为父亲是因为贩卖私盐进去的,没想到还有造反。 “这位大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大掌柜。” 陆凌玥说着往铺子的方向紧走。 魏彭弘急道: “小世子就在城外,咱们只要找到姚家别院的金库,迎小世子进城,咱们就是首功,北边也起事了,狗皇帝蹦跶不了几天,咱们都能洗刷冤屈。” 姚家别院金库? 洗刷冤屈? 陆凌玥停下了脚步,如若事成她不用在顾家憋屈的活着,江山易主,她们陆家翻案了,她还是陆家的五姑娘,呼奴唤婢, “我能做什么?” 魏彭弘面上一喜, “你是女人出打探消息没人防备,快到午时了,咱们明日天一亮,我在巷子口等你。” 魏彭弘四下张望,急匆匆的拐进巷子。 陆凌玥呆立了一会,望向青砖上的烂菜叶子,再烂也要捡起来,有些实在是捡不起来了,只能作罢,空手回去一定是不行的。 想到这里她蹲下来将烂菜叶子捡起来,划拉几下上面的土放进篮子。 二夫人开的角门,瞄了一眼菜篮子,“怎么就这一点,是不是路上偷吃了,” 陆凌玥想着心事没空跟她争辩,挎着筐往里走。 “诶......你哑巴了,”人在密闭空间呆久了,脾气都不好,二夫人急了,“没教养的玩意,怎么说我是你长辈,偷吃了菜,还挺嚣张,回去当你的陆家陆姑娘去呀。” 陆凌玥突然就停下脚步,转身怒瞪着她,仿佛马上要喷出火来,将她烧死。 二夫人面上一慌,嘴硬道: “看什么看,偷吃还有理了。” 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她陆凌玥吃过的山珍海味比顾家人看到的还要多,一群势力小人。 本来还觉得魏彭弘的话不靠谱,明日便装闹肚子不去捡烂菜叶子。 此刻她改变是主意,就算是假的,她陆凌玥也要试一试,事成了打肿他们的脸,败了拉着顾家一起去流放也不错。 “二婶婶,这边的菜场抢菜的人太多,明日我远点的地界看看。” 见她说了软话,二夫人才放过她。“快去做饭吧,晌午了,就知道偷懒。” 陆凌玥拿着菜篮子去了灶间。 街对面的云锦天工坊,二楼的小书房里,芳枝和静枝姐妹,抱头痛哭。 沈逸澜带着连翘和半夏进了内室,将空间留给姐妹俩。 静枝虽穿着朴素,质地很好,芳枝摩挲着,看样子姐夫家条件还不错。 当初,沈逸澜知道了芳枝的情况后,便想托人将静枝买出来,再转一手到了沈家。 本来陆家同意了,陆凌玥为了威胁芳枝,给截了下来。 第464章 静芝的震惊 沈逸澜正准备换一个人, 去陆家串门的时候假装偶遇静枝,再买下来。 陆家宅子便被封了,只能等到具体都定罪了,才好操作。 这件事祝弘懿知道后,知会了过来查抄的大理寺卿,将人留下,送到雅苑。 前来协同办案的周芦手下的吴长随不知怎么就看上了静枝,在知会了十三爷之后,偷偷的娶回家做了正妻。 得知她的夫家是吴长随的时候,沈逸澜抱着芳枝笑出眼泪。 早知如此,便让小吴叔叔直接去陆家要来便是,省去很多麻烦。 沈逸澜又给了两大箱子的添妆,简单的在吴家吃了顿酒席,这件心愿也算了了。 静枝年轻漂亮,这小吴婶婶怎么也叫不出来, 陵州城被围了几天,开始大家都不敢出来,过了几日老百姓见没什么事,开始小范围的走动。 静枝担心妹妹,过来看看。 她上下摩挲着,妹妹没瘦反而丰满了些。 “姐姐我没事,沈家这边好着呢,姐夫对你怎么样?” 静枝面上一红,娇羞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小夫妻感情很好。 “芳枝,你也早早找个婆家,也算有个家了。” “不找,找了婆家就不自由了,我还要跟着九姑娘做生意呢,我现在认识字了” 那个唯唯诺诺的哭吧精小芳枝不见了。 自打偷配方的事情败露后,本以为沈逸澜不送她去官府也会将她赶出去。 当时还想,赶出去正好,以免陆凌玥让她害九姑娘。 沈家九姑娘没让她走,还教她识字画绣样子,进了新的织机,最先教会的是她。 芳枝现在一身的本事,即便出了沈家,任何一家绣坊织造坊,定以重资聘之。 小辫子都翘到天上去了。 静枝也替她高兴,有了本事,婆家还不随便挑。 “行,再让你过两年自由日子,你姐夫人面广,到时候给你找个靠谱的婆家。” 芳枝是打定主意跟着九姑娘,安慰姐姐道:“姐姐放心,不嫁人在沈家住一辈子也一样,像周妈妈......” 静枝急道: “不一样的,周妈妈算是沈家的仆人,你可是自由身。” 当初为了进锦绣成衣铺,陆凌玥撕了她的身契,为她办了新的牙牌。 芳枝笑道:“姐姐,你莫要听外面人胡说,沈家流放后,卖身契都烧了,留下来的都是自愿的。” 静枝愣在那,傻子一样,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东家,妹妹年纪小,被蒙骗了吧? 哪有什么自愿,定是有把柄在东家手里。 “今日姐姐留下来吃顿午饭就知道了。”芳枝见姐姐一副不相信的表情,笑道:“昨日辰间刚刚宰的牛,用来做出门带的肉干,这几天都有新鲜的牛肉吃,牛杂汤还能喝上一阵子,你说谁还走。” 牛肉? 静枝瞪大了眼睛,自打围城后,牛肉卖到了天价,夫家也在谨慎过日子,一顿没吃上。 芳枝说一个让她更震惊的,九姑娘担心大家太素了,找了个地方先养些鸡鸭牛羊,想吃的时候随时就能宰杀。 听她这么一说,静枝仿佛都能闻到炖牛肉飘出来的香气了。 第465章 小婶婶 丈夫是都盐运使司周芦大人的长随, 除了周大人发的工钱,还有一些赏钱, 吴长随又是周芦大人身边的红人,送礼的人多到推不开门。 他也不是谁的礼都收,一些不违反原则和能办到的事,少收点意思意思。 也会送一些吃食生鲜,自打围城以后,东西贵的离谱,几乎没人送了,快要打仗了,手里有点积蓄又不敢乱花。 这么贵的东西,沈家上下经常吃,静枝算是见识到了。 即是小吴叔叔的妻子,虽叫不出口也是小婶婶,沈逸澜见了自然亲近。 只在吴长随办喜事的时候见过一次,免不了拘束。 沈逸澜将午膳的桌子摆在小书房,五个小女人围坐在一起,果然有红烧牛腩和牛脚汤,一些菜干加黄豆用牛肉炖的,还温了一壶小酒。 她今日是突然出来的,显然也不是提前准备的,只这干菜炖起来就很费功夫,真如妹妹所说,今天就吃牛肉大餐。 这些东西吃着实惠又暖胃,不说夫家,就算在陆家没倒的时候,主子们也不经常奢侈,何况给下人吃。 几杯酒下肚,静枝也不再那么拘着。 做梦也没想到,传说中的九姑娘是这个样子的。 几个人说话像亲姐妹一样,叽叽喳喳聊些个家常。 沈逸澜笑道:“长辈面前,我还是要尊您一声小婶婶,私底下就是姐妹。” 一顿饭下来,静枝的眼圈红了又红,她们姐妹是前世积了德,这辈子掉福堆儿里一样。 几人一直吃到未时,临出门前,沈逸澜吩咐连翘往马车里装了一袋子白米,和一些够几日吃的生肉,又将炖好的装了一陶罐带回去给小吴叔叔解馋。 吴家的小马车,装的满满的,连车夫的嘴边都是油光光的,两姐妹依依不舍的在门口分手。 吴家的马车装的东西多,走的也慢,出了主街往巷子里拐。 突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倒在马车前。 车夫赶紧下来查看,静枝也探出头来观望。 这一看不要紧,吓了她一跳,正是陆凌玥倒在地上。 现在陆家被抄家,陆家人都被送去刑部,下人大多数被发卖了,陆家五姑娘因为嫁了人没有被抓起来。 听说婆家现在虽落没了,顾家二郎也是个皇商大掌柜,不至于落魄到这个样子。 静枝掀开帘子下车,将她扶起来,坐在路边的石堆上, 只见她双颊塌陷,已经瘦脱了相了, 静枝转身上车,揭开点心盒子拿了两块,咬咬牙又拿出来一块,这可是连翘亲自给吴长随做的,还热乎着呢。 陆凌玥像饿死鬼投胎,三下两下就将点心吃了。 “我好像闻到牛肉味了。” 狗鼻子还挺好使,那可是九姑娘孝敬她小吴叔叔的,谁也不给。 静枝随口道:“午间吃的牛肉,衣裳上落的味道。” 陆凌玥嚼着嘴里的点心,心中暗骂, 沈逸澜就会这套,那这些吃吃喝喝收买人心,这些个缺心眼的只过了嘴瘾,便为她卖命。 看上去很冲门面,这场仗要打上几年,看她能撑多久。 第466章 牛肉飘香 静枝看到陆凌玥狰狞的面孔, 有点后悔,见她饿的可怜没忍住下了车, 这会也不多说话,转身上了马车,对着车夫道:“走吧,” 陆凌玥心中骂完沈逸澜,见小蹄子静枝也不将她放在眼里,气得胸口起伏,忘了当初跪在她面前哭,求着饶了她妹妹, 你们这些贱|人不用得意,助小世子进了城,你们都给老娘跪着。 陆凌玥咽下嘴里的点心,小跑着跟上吴家的马车, 浓郁的炖牛肉味飘出来,一定在马车上,小蹄子敢骗她。 附近的路人也闻到了,“吴长随就好吃,围城也不耽误,大户啊!” 陆凌玥这才注意到,马车的车厢壁上刻了一个小小的吴字, 原来是吴长随,当初抓庄葫的时候,就是周芦和吴长随带着人去陆家抓的,抓庄葫的人就是三王爷的敌人。 也就是她陆凌玥的敌人,她要好好谋划,将他们一网打尽。 陆家倒了,一些虾兵蟹将翻了天了,这场仗小世子打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她别的干不了,谋士没问题。 陆凌玥越想越激动,脸涨的红红的,脸颊上被顾梓霖抽出来疤痕扭来扭去,看上去越发的狰狞。 静枝见她开始还追着马车跑,便叫车夫加快点速度,跑出远远的后,见人不再追了才松了口气。 回到家里,吴长随也恰巧提前散衙。 一进院子,便闻到红烧牛腩的味。 马车停在灶间门口,静枝掀着帘子,车夫正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他过去一看全是吃的。 白米,牛肉,还有一些干菜和肉干。 一股浓郁的牛肉香飘了出来, 吴长随眼前一亮,“夫人是去小丫头澜儿那了?” 静枝从马车里拿下一个陶罐,递了出来,吴长随很自然的单手接过,另一只手轻巧的抱着小女人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主屋里走。 从两人成亲后,静枝才知道,人的日子可以这样过,她还以为在陆家提心吊胆日子过一辈子,陆家被流放那会,她还很是窃喜了一番,恶有恶报,向陆家这样的人家,坏事做尽,活该被流放, 虽说换个主子不知道什么样,总比拿她威胁妹妹做坏事要好。 抄家那天,早上有个军爷和她说,她妹妹芳枝在雅苑等她。 正式开始询问的时候,便有大人问她去不去雅苑, 她点头表示同意。 想着就要和妹妹重逢了,心里激动,眼泪止不住的流。 突然一个醇厚的声音响在耳边,“沈家九姑娘身边的芳枝是你妹妹?你们两个长的很像。” 静枝慌忙抹了眼泪点头行礼,“正是奴婢。”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妻子,不用去雅苑,随时可以见你妹妹。” 言语温润的人正是吴长随, 面前的男子嗓音醇厚,此人面容质朴,目似朗星,不事雕琢,看上去让人安心。 突然来个人就说娶她做妻子,静枝有点不知所措,来抄家的除了当官的就是随从,谁知道是不是说说就算了。 这一犹豫,吴长随急得直挠头。 第467章 伉俪情深 周芦在背后看着,暗自好笑, 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吴长随跟着大人走南闯北的,什么女人没见过。 之前想将连翘或者半夏许给他。 吴长随还调侃说,她们两个娶回来也见不着人影,和小澜儿丫头都长一块了,整天除了生意就是生意,三个人分开谁都像割肉一样,谁敢要啊! 介绍的也不少了,没一个看上眼的, 今日突然就看对眼了,这个好小鸟依人的,天天在家里陪着不会往外跑。 见吴长随要败下阵来,周芦大人走过来笑呵呵道: “你不信他,还不信我盐运使大人,我可以做个媒人,你若是答应了,现在就将你妹妹叫过来接你出去。” 静枝心念一动,嫁人是早晚的事,自己有了家,妹妹也有个投靠的地方。 她面上一红,点头算是同意了。 芳枝接到消息时,正在教绣娘织布, 傻子一样不知道干嘛, 被笑盈盈的连翘拽着推上了吴家的马车,到了地方才缓过神来,做梦一样迷迷糊糊的接上姐姐上了马车。 到地方才知道是吴宅,云锦天工坊人比较多,周芦大人做主接到了这里。 自此以后,静枝重新活过来了。 前厅的桌子上,她打开陶罐的盖子,红烧牛腩还冒着热气。 “郎君,不知为何,九姑娘让人装了这么多,几天吃不完,败坏了岂不可惜!” 吴长随伸手捏了一块放嘴里,“嗯嗯……好吃,好吃!” 他细嚼了几口咽下,才道:“去拿个小点的陶罐,有周芦大人一份。” 静枝这才恍然大悟,宁落一群不落一人。 她起身去了灶间,送给大媒人,选一个比较精致的陶罐,用热水烫过,拿到前厅。 吴长随盛出一半,“夫人送去吧,周夫人最喜欢吃沈家做的红烧牛腩。” 吴长随的院子,挨着周芦的宅子,内院里开了小门,方便两家走动。 周夫人当静枝亲妹妹一样,静枝慢慢的融入他们的生活。 她送完牛腩回来的时候,吴长随还在等她,“我才吃完不久,你快吃。要凉了。” 点心盒子打开着,见又少了两块。想起遇到陆凌玥的事,免不了忧心。 吴长随拿起筷子又吃了几块,见夫人愁眉不展,道:“去九姑娘那不开心?” 静枝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是回来都时候遇到陆家五姑娘陆凌玥,瘦得脱相了,挺吓人的。” 吴长随放下筷子,略有所思,陆凌玥曾经是三王爷的马前卒。 城里又混进来不少三王爷的旧部,就算城外不打,里面也要乱起来。 “郎君......” 见吴长随放下筷子在那发呆,静枝忍不住问。 “嗯!没事,先吃饭......”吴长随拿起筷子,接着吃,“要是待着无趣,便去小姨妹那走走,或者接过来住几天也行。” 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没将这件事放下。 陆凌玥在知道静枝嫁的是吴长随后便不追了,这个时辰要赶紧往回走,天一黑城里便宵禁。 晚上回去好好想想,明日见了魏彭弘好有个说辞。 第468章 过好眼前 掌灯时分,云锦天工坊漆黑一片。 顾梓霖叹了口气,从二楼的廊下进了卧房, 每天这个时候,纱灯映照着女子的剪影在窗棂上,他便坐在廊下看。 对面什么时候熄灯,什么时候回房睡觉。 沈逸澜无意间知道了姚家别院的奢侈,要将窗子都蒙起来,制造出晚宴的效果。 送走了静枝,女人们开始将家里挡窗棂的帘布加厚,褐色的布缝了好几层,第一可以保暖, 天黑下来,屋子里阴冷,挡上棉帘子,让热气散的慢一些。 二来,屋里点着灯总是扎眼,遮的严实也可以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前厅里又支起绣架子,白天织布晚上刺绣,一方小天地里,也不拘着做什么随便, 只要求晚上说笑的声音要小点。 二楼小书房,沈逸澜坐在书案前,拿着陵州城的城防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姚家别院金库的线索。 陈阿旺道: “想浑水摸鱼的人很多,一半是抄家流放的漏网之鱼,另一部分是三王爷的旧部,薛护卫查过,都是些普通的部下,并未参与造反,受了牵连,属于官逼民反。”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陈阿旺压低了声音。 沈逸澜拧着眉头,既想翻案,便要找到陷害之人,翻不翻案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将这件事提起来,铲除皇帝要铲除的人。 天下乌鸦一般黑, 沈逸澜突然觉得,祝弘懿有些话说的很对,如若时机不成熟,翻案反而害人。 就像这次,被牵连到的无辜官员。 被削藩的藩王,可以有个理由联合起来靖难清君侧了,最后看谁的势头强,谁来坐拥这个天下。 “阿旺叔,姚家别院被亲军卫挖地三尺了,这出入口会不会不在姚家别院?” “一定在姚家别院。” 陈阿旺坚定的说: “祝堰一定知道确切的消息才会举兵前来,知道姚家别院秘密的姚承福死了,三王爷也死了,其他人被抓进了察情司,这么长时间没审出来,估计是没人知道。” 最近白天街上出来活动的多数是三王爷的余孽,只要收口袋,一个跑不了,要用他们引出要知道姚家别院金库的人,还要忍一时。 沈逸澜不关心什么金库,只关心围城先解了,往陇西派个人去进山丹马。 也商量不出个所以然来,临下楼前陈阿旺最后说了句, “柳家被除了族谱的二爷三爷,也进了城,跟那些商人住一起,估计是单独进城,两大家子人都在城外没跟着进来,他们是三王爷的余孽没跑。” 一旁服侍的连翘道: “十一姑娘睿智,幸亏在柳家族谱中将其除名,不然柳家也披上了造反的罪名。” 沈逸澜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只能说误打误撞坏事变好事了。 陈管家下了楼,三人进内屋简单的洗漱。 半夏道:“也不知道这场仗什么时候打完,委屈姑娘在小屋子里憋憋屈屈的,日子过的不痛快。” 沈逸澜笑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也左右不了,过好眼前的日子就好,不用想那么多。” 第469章 陵州的冬天来的早 翌日清晨,外面飘起了雪花。 陆凌玥不敢穿之前的棉衣,都是颜色鲜亮的, 只两套粗布衣裳,全穿在身上,冻得人牙齿打颤。 不知怎么今年陵州的冬天来的早,如若不是围了城冬葵要抢着收了, 今日倒是没人逼着她上街,顾家的老老小小都窝在被窝里,早饭都省了。 灶间只有灶台上昨晚剩下的饼能砸死人,陆凌玥只得空着肚子出门。 她瑟瑟发抖的挎着篮子走在大街上,往日里跟着一起抢菜的也没碰到。 估计是菜摊的东家也没出摊,如她所料,菜场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正琢磨要不要回去,两只脚冻麻了。 身后有人拍她一下,吓得她惊呼出声, 来人正是魏彭弘,大街上没有人,他也不敢喊。 “今日回家去吧,雪天没什么人出来,不好隐藏。” 陆凌玥只得往回走,牙齿上下的打颤,冻的她只想骂娘,这特么的是人过的日子吗? 他很怕魏彭弘觉得她没用,赶紧道: “我家相公曾和姚家的大爷关系很好,他经常去姚家别院。” 魏彭弘果然两眼放光,只持续了一会,脸色冷下来,经常出入姚家别院的基本都被抓走了,他怎么没事? “你说的是新任皇商大掌柜,顾梓霖。” 陆凌玥点头,续道:“姚家别院被封的时候,我家相公没在陵州,装疯才逃回了陵州,这事衙门的人都知道。” 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魏彭弘现在只能选择相信。 “我去知会一声领头的,怎么也得雪化了再说。” 魏彭弘先敷衍着,也是想回去查查这个顾梓霖的底细, 当初也是三王爷人托人,他才当上这个大掌柜,按理说是可以信任,唯一不可信的是,别人都有事,只有他没事。 还是谨慎些好。 陆凌玥见他很是重视,心里有了底,只要魏彭弘觉得她有用,做事情就能带上她,到时候城破,也有她一份功劳。 满街的白,只他们两个人在这说话显得很突兀,两人就此分开。 陆凌玥急匆匆的往回走,好在这个菜场离北街近,在她冻透了前到了顾记的铺子。 她轻手轻脚的打开门,摩挲着进去,又轻轻的关上。 “陆氏......” 陆凌玥吓一激灵,手里的篮子也掉在地上。 说话的是顾梓霖,不知怎么自从在怡景园被打了以后,又关了些日子,人多的时候还好些,单独说话,心里毛毛的,特别是今日心里有鬼。 “二......二郎......菜......菜场没人。” 一是害怕,二是冻的,陆凌玥的声音都颤了。 “外面不太平,尽量少出门。” 经过这几个月,顾梓霖长了不少心眼,并不是关心她,而是提醒她, 外面到处是三王爷的余党,他这个皇商大掌柜都不怎么出门,前任皇上大掌柜,三王爷的马前卒一个劲往外跑,让人起疑,造反的罪名顾家当不起。 “哦......是二郎......” 陆凌玥也不敢看他,答应着匆匆往楼上走去。 第470章 阿旺叔的提点 院子里的雪清扫干净,顾梓霖握着扫帚打开门出了小院。 整条街白茫茫的,他掖起袍服的前摆,拉开架势开始扫雪。 对门云锦天工坊的角门也开了,陈阿旺握着扫帚走出来。 “阿旺叔早。” 顾梓霖上前行礼打招呼, 云锦天工坊一屋子的护院,怎么也轮不到管家出来扫街,定是有话单独和他说。 他很殷勤的在沈家这一侧的街面上扫, 陈阿旺心说,不傻有进步,他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道: “尊夫人早上去见了魏彭弘,魏彭祖的弟弟,魏家二爷在抄家时候在外行商,躲过一劫。” 顾梓霖反应了一会才琢磨过味,尊夫人说的是陆凌玥,刚刚看她就觉得不对劲,还真的去见了三王爷的余孽, 这不是将顾家往绝路上拽吗! “阿旺叔您吩咐。” “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找你问姚家别院的事......想想怎么把自己摘出来......” 顾梓霖面上一惊,再次抱拳弯腰行礼, “我明白了,谢阿旺叔提点。” 陈阿旺不再多说话,和他拉开点距离,继续扫他的门前雪。 顾梓霖一下子满身都是力气,挥舞着扫帚,先扫沈家那一侧的街面。 连柳家的门前雪都扫了,陈阿旺也不理会,目的已达到,拎着扫帚进了院子。 小顾宅的护院,拎着扫帚出来,门前的雪扫干净了, 顾梓霖一个人扫了半条街,出了满身的汗,心中是喜悦的,能被陈阿旺提点,说明他们顾家还有的救。 他和对面的小顾宅的护院打了个招呼,进了自家院子。 他要好好琢磨下,怎么不牵连到顾家,三王爷的余孽真的翻身了,顾家也就完了。 那日绣衣使和羽林卫突然包围的帧王府,一个没跑出去,知道他是告密的都关在察情司,当日羽林卫的士兵也在,难保没有三王爷的党羽。 顾梓霖越想越害怕,就算小世子败了,三王爷的余孽知道了真相,不整死他也得扒层皮。 本来他是想尽量少出门,架不住家里有个惹祸精,他怀疑自己当初为了娶他,做出的荒唐事,脑子定是被门夹了。 院子里老李也起来了,正在灶间生火,大冷的天,怎么也得喝口热水暖暖。 顾梓霖提了一桶水也进了灶间,直接倒进锅里,放上锅盖。 “李叔,这个家谁也指望不上,如若日后,我出去行商,家里可得交给你。” 他突然说这样的话,老李愣了一下。 顾梓霖只能将话说到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哪天出了门,就回不来了。 也不等老李回答,续道: “二叔三叔不用管,只顾好大房这边就行,银子随便用。” 越说越离谱,老李听出点苗头。 “二郎,是不是有事情?” 顾梓霖不敢看他,坐下来望着灶堂,敷衍道:“说不准哪天就打起来了,刀剑无眼。” 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连翘给他这么多银子,只是烧个纸钱不用给这么多。 这件事还真是他想多了, 当时沈逸澜让连翘支五百两送过去的时候,连翘也这么问。 第471章 兵家不争之地 收了姚承福的一万两。 成了沈逸澜的心病, 在察情司,十一姑娘将如何抢夺证据,如何将方姨娘和沈逸茜在家族中除名,如何到了京城,说的详细。 幸亏如此,沈家也少受了连累。 沈逸茜被除了名,姚承福自然就不是沈家的姑爷,平白的收了一万两,还不回去,也不知道还给谁, 托付给顾家二郎,帮着烧烧纸,了却心愿。 连钱和半夏都觉得给五百两有点多。 沈逸澜言道: 烧七七就是烧七次,百日祭,周年,清明节,中元节,寒衣节,冬至...... 除了七七,其他都要年年烧,这可是笔大开销,存在沈家一万两呢,怎么也是花他自己的银子, 听说姚承福也没什么子嗣,只能说先烧着,日后有机会遇见姚家的人剩余的部分返还。 怎么说也是给一个外男烧纸,沈家人烧不合适,这才想起顾梓霖和姚承福曾走的很近,便叫连翘拿了五百两送去。 陈阿旺扫完了雪,拎着扫帚进了院子, 缓步上了二楼,幸亏昨晚连夜加厚了棉帘子,屋子里的热乎气还留存一些。 沈逸澜早早的洗漱完毕,支着下颌看着鸡翅木桌子上的城防图, 找不到金库,祝堰不会轻易攻城,他一动四面八方的城池过来支援,城还没攻下来便被打没了。 现在首要考虑的是怎么将城里的余孽一网打尽,阻止他们里应外合。 陈阿旺上来坐在她对面,“有人帮忙了。” “您去找了顾梓霖?” 沈逸澜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这个人她不是没想过,顾梓霖和姚承福拜了把子,他跟着去了京城,很多人都知道这事,帧王府倒了他没事,任谁都会怀疑他,不管怎样他是最不希望三王爷的余孽成事的, 这样看来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陈阿旺笑道: “早起扫雪的时候‘碰巧’遇见的,跟他提一嘴陆凌玥这两天见了魏彭弘。” 这个雪下的好, 沈逸澜道:“先等他有了消息再说。” 她视线在陵州城四周转悠,不得不佩服三王爷将姚家别院建在陵州, 陵州城地处大江北岸,乃通衢之埠,南北往来,必经于此,物资补给方便,加上拱卫京城,兵家必争之地。 换句话说,三王爷能想到,其他王爷也能想到,或许雅苑也是其中之一也说不定。 祝弘懿不会也造反吧? 皇家的心思猜不透, 沈逸澜发现,祝弘懿越不在身边,越会想一些关于他的事,一些可能发生在他身上,又不一定会发生的事。 比如说: 他是不是在滇南有屯兵,皇帝那么忌惮他,不让他回滇南,说的好听是留在身边办事。 又或者雅苑里是不是有一个像帧王府和姚家别院的地库,藏着龙袍和冕旒。 当了皇帝再来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 她摩挲着腰间的白玉花鸟纹佩的手停下来,一下子撤下来扔在不远处的小榻垫子上。 “他敢,让连翘将他后槽牙踢飞,点心就不要吃了,喝西北风吧!” 第472章 祝弘懿快马回陵州 “呦!这是说谁呢?日头打西边出来了,沈家九姑娘都会怼人了。” 薛护卫迈步进来,面上满是惊讶! 陈阿旺也被沈逸澜刚才的话吓了一跳。 视线落在刚刚扔在小榻上的玉佩上面,八成和玉佩的主人有关。 沈逸澜脸色一变,慌忙起身,坐在小榻的垫子上,摩挲着将玉佩拿起来塞在袖子里,这才起身行礼。 陈阿旺心思一动,还真是骂这玉佩的主人。 今日没有人通报,早早便交代了下面的人,薛护卫来了直接上楼,大雪的天不好翻墙。 沈逸澜狼狈的说,“就是突然想起个事来,讲两句粗口,没什么大事。” 这么敷衍过去,大家开始谈正事。 薛护卫收起痞笑,桌子前坐下,点着地图道: 地库应该没有外面的出口,这么多天,小世子早进来了。 所谓金库,定是多金银,知道这件事的都盯着陵州,没准皇帝的绣衣使也在其中,这也是不能轻易的将外面活动的都定性为三王爷的余孽。 姚家别院有亲军卫守着,一般人进不去,如若皇帝的人参与进来,必定会留出一个口子。 现在能做的是混入敌阵之中,目的是阻止众人找到金库。 这个陈阿旺趁着扫雪,算是办了一半, 薛护卫左思右想,想不出合适的人选。 十三爷在他就不用这么愁了,现在飞鸽传不出去,着实不知道怎么办。 大牛带队,张喜和王槐各带了二十人,飞驰在滇南通往陵州的官道上。 陆路不停歇的跑,十一天,到京城边上,才追上停下来的祝弘懿和房千户。 回来的时候路过京城,已有军队驻扎在进京的主道上, 没办法只得拐到天长县,直接到了离北门最近的地界。 沈庄遥遥在望过不去,祝弘懿等人找到隐蔽的制高点,庄子里人影晃动,庄子周围驻扎着兵营,帐篷连着帐篷,巡逻的小队来回走的次数颇多。 他们还挺会找地方,沈庄周围平坦开阔,有个什么外来人一眼就能看到,上次房千户来扎营的时候直夸地方选的好。 大牛眼巴巴看着,嘴里小声的嘀咕,“别发现地库……” “什么?”祝弘懿扭头看他。 大牛赶紧改口, “沈庄值钱的家什多,他们能不能都搬走。” 祝弘懿撇撇嘴,憋着没笑出声,沈逸澜那个小财迷,宁可雇人将屋子搬空了,也不能冒险放在这,每天担心会不会被搬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 “放心吧,九姑娘定会安排好了。” 那份笃定大牛见了都惭愧,他还不如一个外人懂得自家主子的心。 擒贼先擒王,想事成就要进沈庄拿人,连个掩体都没有,近身都难,只能想别的办法。 祝堰的军兵将北城门围个严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看情况一点攻城的意思没有, 五门火炮很随意的摆在城门前,四周的兵士靠着炮架子晒太阳,就是摆在那笑话人的, 投石机松散的扔在地上,那个随意劲像兵卒一样,躺着的,歪着的, 很显然是外松内紧,只能夜里再说,慢慢想办法。 第473章 银杏庄 沈庄附近的庄户人家都撤走了。 大牛带着几人到了一处丘陵的半山腰, 这里有连成片的房子,有十来户人家的样子 房子周围种着银杏树,院子里是粗大的槐树用来乘凉,就算半隐蔽,再往前是大片的广阔的土地,能看出秋收抢的急,一些可以烧火的麦秆还在田里。 大牛道:“我先去看看,有没有军卒把守,这里是银杏村,人应该得了通知,早撤出去了。” 祝弘懿一把抓住了他,“不行,天再黑点让张喜过去。” 当祝弘懿见追来的四十三人,只大牛一个人是不会武功的,累得路都走不了了,这一路上定是疲惫至极。 祝弘懿和房千户两只轻骑,本就走的急,过来的四十三人要追出两天的路程, 张喜王槐等人一下马,连人带马都躺在地上休息,大牛则是由人架着才下了马,仗着身体底子好,才没有倒下。 到了陵州地界,见沈庄实在进不去,大牛带着众人,找了这么个算是隐蔽的地方。 大牛太了解张喜这个愣头青了,说不明白话,没两句就打起来。 大冬天的大牛一脑门子汗,他抹了一把额头道: “这里都是给沈庄种地的佃户,房子是沈家出钱盖的,让这些佃户白住,我担心有舍不得走的,别伤着人,还是我去吧。” “好,你带张喜去,先休息下,天黑再过去。” 祝弘懿带着众人在半干枯草丛里歇息,等着天色暗下来。 拿出在天水县买的饼和牛肉,大家先吃饱了,晚上有可能还有一场仗要打。 祝弘懿只吃了两口便吃不下了,心火旺盛嘴角连着起了三个火泡,嘴里也都破了,出来滇南,便听说了三王爷自焚的消息,脑子嗡嗡的,差点从马上摔下来。 一路走来,人心惶惶,两个人赶路更是心焦。 走了没两天便听说青州的兵已经出来了,往京城的方向赶。 青州到京城,别处不打,陵州乃兵家必争之地,占了陵州再打京城。 祝弘懿心急如焚,再加上陵州任何消息都传不出来,更让人起疑,只能快马加鞭。 众人小睡了一觉,养足了精神,大牛带着张喜顺着田埂的小路,往庄子摸进去。 庄子里黑着灯,一点人气没有的样子。 大牛走到门前,敲了几下门,压低了声音道,“李丰年,李叔.....” 李丰年是这里领头的,里面没有声音。 张喜一个转身,抓住了旁边飞过来的锄头,一名中年男子,愣在那。 大牛也看见了来人,“耿六,自己人。” 被叫做耿六的道:“收租子的大牛?” 大牛露出白森森的牙,“是我,你们怎么没撤走。” 耿六道:“舍不得银杏庄,咱们都弄的好好的,要住一辈子呢,担心被土匪趁火打劫,家里强壮的都在这守着。” 耿六说着四下张望。远处人影攒动,他有点紧张,拽着锄头往自己怀里带,张喜松开了手。 大牛笑道:“太好了,咱们是九姑娘的商队,回来进不去城了......” 第474章 沈家的老佃户 耿六声音略抬起来点, “丰年叔,开门了,自己人。” 大门吱呀的开了,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打开了门。 “快进来,” 大牛甜甜的叫了声:“丰年叔......” “快进,快进。” 李丰年侧身躲开门口,连连的向里摆手。 好家伙么,每人牵着一匹马,呼啦呼啦往里进,穿的是沈家护院的衣裳,李丰年看得眼睛直花。 祝弘懿站在门口,“老规矩,你们两个带人轮流巡夜。” “是。” 张喜和王槐抱拳领命。 王槐带着十人的一个小旗,散布在庄子四周,金色的银杏树叶子地上落一半,树上长一半,勉强掩住身形。 大牛拉着耿六的胳膊当先走进去, “今晚叫大家好好睡一觉,我们值夜。” 好在有十几户的屋子,不然这四十多人睡不下。 李丰年是村里的牌头,叫出来其他人,每户人家领着三四个人,回了自己家。 “今晚可以好好睡一觉了,有沈家的护院值夜。” 几个庄户人,笑出声来,每晚都不敢睡。 北城门外沈庄的这片地,还算肥沃,佃户们在沈老爷子时候起,便在附近的庄子里住。 这边的地连一起,从这边走到那边就要半个时辰, 沈老爷子便在中间盖起了几间青砖瓦房,四周种上银杏树,便起名银杏村。 沈家收租子是看年景来的,好的时候多出点,赶上歉收少要点,灾年一点不收还给发点口粮。 住在银杏村的佃户都舍不得走,媒婆也爱往这跑,渐渐的人口就多了。 地有限,只够养活十几户人家,便没有再往里加,家里添人进口,便搭着青砖房的边上,借着一面墙,起来一间房。 前一阵陈管家派人送信来,让他们收拾东西投靠下亲戚,过一阵风平浪静了再回来。 再回来,就算不被兵卒祸害,附近看着眼红的,村霸地痞无赖也会过来抢东西。 李丰年和众人一合计,身体强壮的留下来看院子,老弱妇孺去山里的亲戚家里借住。 将家里的吃食全部放在地窖里,值钱的东西收一收。 祝堰的军队过来围城的时候,几个兵卒过来扫荡一圈,当时几人躲在远处的小树林里。 天黑了才摸回来,只砸坏了点家什,故意放在院子里的几只鸡被抓走了。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兵卒再也没来过。 大牛带着祝弘懿住进了李丰年家里,晚上不敢点灯,也不敢生火, 老人家惭愧道:“没什么熟的吃食,只一些炒面和着冷水咽,地窖里还一些腌肉和咸菜。” 大牛乐呵呵的,从包袱里拿出油纸包着的酱牛肉,和一个饼子递过去, “丰年叔,你吃点,我们身上都背着呢。” 李丰年颤抖的接过,快一个月了他们就是这么糊弄过来的,见了荤腥,眼泪下来了。 见李牌头舍不得吃的样子,张喜也将身上背的包袱卸下来,放在桌子上, “李牌头,吃吧,大家伙身上都背了够吃三天的呢,明日便差人去天长县买去。” 李丰年听他这么说,才咬了一口饼子,撕一块牛肉放嘴里。 第475章 天助好大雪 李丰年家里还算宽敞, 祝弘懿被大牛带进里屋,房千户贴身保护。 窗子半开,借着月光,张喜端来一盆冷水祝弘懿简单的洗漱。 十多天只顾着赶路,实在累急了在找间客栈住上一晚。 黑暗中,祝弘懿洗湿了巾子擦擦脸,脱下皂靴,身体一挨着床,浑身疼的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房千户简单的洗漱后,在侧方的一个小榻上直接躺下,手里的红缨枪用布包了放在身侧。 张喜关好窗子,挂好帘子,出去带上门。 他在堂地上将长条凳并在一处,倒头便睡。 祝弘懿睡的很不踏实,也不知道城里怎么样了。 幸亏找到了离沈庄最近的休息之所,当晚便飘起来雪花, 翌日,祝弘懿是被寒气冻醒的, 他一动,房千户利落的在小榻上起身,拿下挡窗户的帘子,将窗子打开一条缝。 “十三爷,外面下雪了。” 祝弘懿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推开,眼前是茫茫雪原,这会停了, 他望向天空,厚厚的云层,憋着更大的雪。 黝黑的脸上,络腮的胡茬,一双困倦的眸子刹那间闪着精光。 “天助我也!” 声音沙哑到能听出皮肉的撕裂。 “问下李牌头,将家里的白布全搜罗来,雪最大的时候偷袭敌营,只有抓了祝堰咱们才能进城。” 房千户领命下去吩咐, 祝弘懿也没想到陵州会下这么大的雪,正愁没有进沈庄的法子,老天爷就送来了。 陵州城里甚是萧条,本就被围城,能不出门的都不出门。 顾梓霖每天缩在家里不出门,今日下了大雪,仿佛突然来了兴致,总想往外走, “我去商帮看看,顺便在外面走走,李叔不必送了,若是天再暖和一些,多买些纸钱和贡品,还有寒衣我想给姚大哥烧点去。” 前厅里只有老李,他是说给门外陆凌玥听的。 “成。”老李愣眉愣眼的答应一声。 顾梓霖拿了件厚披风,特意走路弄出点大的响动,出了前厅,往角门行去, “午间用膳不用等我,可能宵禁前回来。” 出了角门,往商帮的方向行去, 陆凌玥蹲在二楼的廊下探头探脑往外看,见顾梓霖的身影走远了, 将褐色的粗布衣裳里面加了件夹袄,披风也都是艳色的,咬咬牙忍住没穿,瑟瑟缩缩的往外走。 院子里,门房老李在劈柴, 陆凌玥低着头嘟囔了句,“老李,我去别的菜场看看,有没有出摊的。” 也不等老李应声,匆匆的开了角门出去。 雪停了,有厚厚的云层在,早上烧了热水,将饼子掰成小块泡着吃点,这会感觉上比早上暖和了些。 主街的两侧是商铺,地上的雪也早早的扫了,路面上是小巷子里带出来的雪痕。 估摸着大雪天的三王爷小世子的兵卒一样冻得瑟瑟发抖,大概率不会攻城,街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 陆凌玥正走着,一只大手将她拽进巷子。 她刚想呼喊,被人堵住口鼻。 “是我,魏彭弘。” 魏彭弘放开了她,领着在雪窝子里走过几条小巷,在一间破败的客栈前停下脚步。 他左右看看没人,敲了几下门,“人带来了。” 第476章 三王爷余党 客栈的门在里面打开一半, 魏彭弘闪身进去,陆凌玥看了四下无人,也跟了进去。 三人进了客栈的大堂,刚刚开门的人说了句:“是陆大掌柜......” 各个门的后面陆续进来了几个人, 陆凌玥一看,大多数都认识,经常来陆家的食客, 那时候父亲陆邵元交友广阔,总叫上一帮人吃吃喝喝,很豪爽的样子。 她就是在这样的聚会上从周芦口中知道的沈逸澜。 渐渐地,来吃喝的人固定下来,便再也没见过周芦的身影,现在想想才知道父亲那时候就在谋划。 怪不得在顾家讹来五千两他那么高兴,她现在终于明白父亲利用她敛财的目的,他是想挤进仕途的圈子。 和眼前的这群人一样,士农工商,商人总是低人一等,腰包鼓了自然就有一些活心思,被富左一鼓动便纷纷加入,跟着贩运私盐,银子长腿似的往家跑,日后事成了有钱有权,谁经得起诱惑。 一个私盐案,差点全军覆没。 此刻能站在这里的,大多正在外面行商没回来,有提前知道信跑了的。 “陆大掌柜,咱们翻身可全靠你了。” 这话中听! 陆凌玥顺着声音望去正是柳家二爷,被沈逸澜夺了东院,柳家家谱除名的那位。 非常时期,她也不藏着掖着了, “柳二爷,不知有什么计策。” 柳二爷看看众人,视线又转向她,道:“我是小世子派进来的,找姚家的金库,人是混进去了,不知道金库所在,目下只能找陆大掌柜的夫君帮忙,不知可行否?” 众人都看着陆凌玥, 陆凌玥也清楚,这群人之所以没有一开始便找到顾梓霖,也是担心他叛出了三王爷。 这群人都知道顾梓霖和姚承福是拜把子的兄弟,他回了陵州连衙门的门都没登过,衙门也不找他。 混进姚家别院的人没找到金库,实在没办法才找到陆凌玥。 陆凌玥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找金库的位置, “二郎回来的时候,确实疯疯傻傻的,像是被吓着了,身上酸臭无比,和要饭的差不多,街坊邻居都有看到的,如今说起这事,照样瑟瑟发抖,问是问不出什么,进姚家别院应该是想进去,早上偷听到,他吩咐下人去买纸钱和贡品,要偷偷给姚大爷烧点去......” 屋子里有一半人松了口气。 柳二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道:“你写封信吧,叫他出来,我们验过以后,行就进姚家别院,不行,就直接宰了他。” 众人纷纷赞同,小世子的人天天过来催,再找不到金库,他们的粮饷也断了。 不等陆凌玥反应,邱山上来钳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到柜面处。 里面的掌柜拿出笔墨,平放在柜面上。 陆凌玥拿起笔,她不确定顾梓霖会不会因为她被绑在这过来,这么多人看着,只能硬着头皮写了一封信。 柳家二爷拿过来看了一遍,觉得无误后,塞在信函里, “邱山,务必亲手交带到顾梓霖手中。” 第477章 兄弟的委托 云锦布庄的二楼, 顾梓霖焦急的等待着那个即将出现的人。 这个旋涡他躲不掉,自打跟着祝弘懿的队伍去了天长县,在七里湖救了姚承福开始。 只想改变一下糟糕的境遇,跟在姚承福身边,拿到了段方之字迹的一张帧王府地库的地图。 他仿佛被推着进了这个旋涡? 将近晌午的时候,楼下的伙计来报, “大掌柜,有个叫邱山的送了封信来。” 顾梓霖笑了,看来对方更沉不住气, 打开一看,意料中的,他费尽心思娶回来的好夫人,掺和进来,这是要将顾家拖下水。 刚刚在来的路上,顾梓霖真的希望来找他的那个人和陆凌玥无关,开始留着她是想从她口中得到迫害沈家的证据,后来阿旺叔派人盯着陆家大郎,陆家大郎带着燕香找的人各个扑空,这才作罢。 如今陆家流放了,想着多一双筷子的事,只要她安分,打算放过她一码,谁成想,偏要往刀口上撞。 顾梓霖使劲的想着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他,非要娶了陆凌月,那些曾经的美好在心中一点波澜都没有。 想起他弃了的女子,梅树下的沈逸澜容颜比梅花更娇艳,只要想一想,照样让他心慌手颤。 他知道他要什么了! 顾梓霖将书信扔进碳炉,眼看着变成灰烬才道: “邱山还在楼下?” “在,他说等着您回话。” 顾梓霖整理下衣袍,拎起旁边的披风跟着伙计下了楼。 下雪天,铺子里没什么客人,只一个中年男子紧张的等在楼下,满脸的不善。 “壮士前面带路。” 邱山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下来,生怕在铺子里待久了,遇到巡查的人。 他转身出了铺子,前面带路,街上人见多,更容易隐藏,两人拉开点距离往巷子里拐。 左拐右拐的,进了一家破了的客栈,刚一进门便被几个人按在地上,转瞬间被绑了起来。 他穿了件加厚的披风是明智的选择,胳膊处勒的没有那么疼。 陆凌玥在角落里,头要低到裤裆里。 顾梓霖入定一般,冷眼看着她,刚刚他在去商帮之前,路过衙门,托人给了柳华清一封信函。 是写给陆凌玥的休书,和一封委托书,要他做个证人,麻烦柳华清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她,代为转交。 柳华清突然意识到这里边有事,他们住在一个铺子里,做个证人没问题,怎么的也用不着他来转交, 忙完了手边当办之事,赶紧告了假,出了衙门,坐上柳家东院的马车往北街赶。 马车在云锦天工坊前停下,他下了马车刚要敲门,门被打开。 沈裕道:“十一姑爷,九姑娘见着您的马车,便叫小的过来开门,果真是到咱们这的。” 看来是不用通报了。 “在哪?” “二楼小书房。” 柳华清拎起袍服的前襟,紧走几步上了二楼。 小书房里,除了九姑娘,陈阿旺和薛护卫也在。 他拿出顾梓霖托他转交的休书递了过去。 沈逸澜接过,打开看了一遍。 整个人呆住了,这就是顾梓霖做出的选择。 第478章 陆凌玥的休书 “休书?” 陈阿旺从沈逸澜手里接过信函看了一遍。 只这一封休书告诉人很多事情。 薛护卫也拿过休书看了一眼,将信纸翻来覆去的看个遍,连纸张都揉了揉, 没什么特别啊? 柳华清道:“休书没问题,让在下做个证人也说的过去,转交一封休书很有问题,他家里那么多人偏偏要一个外人亲手转交……” 只有一种可能,到时候这个人只有柳文吏能见到,沈逸澜心里是这么想的,她没说。 她和陈阿旺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陈阿旺道:“即是委托,又有委托书在,柳文吏按照委托书办即可。” 柳华清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他是在衙上出来的,说完了事情便匆匆回去了。 他前脚刚走,沈逸澜便道:“薛护卫顾梓霖可能有危险,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才委托柳文吏办事……” 薛护卫瞬间愣住,“九姑娘是说,顾梓霖潜身敌内,生死难料……所以写休书以免耽搁了陆氏的终身?” 沈逸澜长出了一口气, “只有柳文吏能转交东西的地方,还能是哪?” “衙门大牢!” 薛护卫瞬间通透了! 这陆凌玥也参与到谋反队伍中,所以要写休书断了关系,有衙门里的人作证,事情更可信,以免连累顾家,顾家二郎将功补过,到时候或许不会追究顾家包庇之责。 “没有猜错的话,”沈逸澜双眉紧锁,“顾梓霖现在已经被带走了,下一步便是进入姚家别院。” 她话音刚落,沈裕‘噔噔噔’跑上楼来,“阿旺叔,福壮来报,顾家二爷被魏彭弘带到老悦来客栈,快塌的那家,进入一个时辰了,没出来。” 陈阿旺惊站起,“这么快,看来有些人等不及了。” 斟酌半晌,他看向薛护卫, “薛护卫,还是要帮衬一下,看看能不能暗中保护,别真的将小命搭上,姚家别院外面怎么都好说,别院里面沈家的人进不去。” 薛护卫看看沈逸澜,又看看陈阿旺,见两人急切的眼神,让他很不爽,那小子命硬的很,一时半会死不了,用得着这么急切吗!替他家十三爷委屈的慌。 “……”薛护卫故意犹豫了一会,不情不愿的道:“行吧!我去安排。” 老悦来客栈里,顾梓霖被绑在大堂的柱子上, 柳二爷问道:“顾梓霖,你还是招了吧,为何只有你回来了,三王爷的府邸一个跑出来的没有。” 邱山握着手里的鞭子,随时准备抽下来。 顾梓霖连眼皮都没夹他一下, “打人可以,日后本大人打开了金库,别说我翻脸。” 听着这么笃定的话,陆凌玥差点信了。 再怎么笃定也经不起推敲,要是早知道姚家金库的所在地,至于穷的连铺子都修不上,货也进不来,堆一下子粮食和沈逸澜学屯粮,拉回来五个破织机,织起布来咚咚响,不知道谁的破烂没人要,给他了。 天字一号的大傻瓜。 找到金库,小世子还愁什么招兵买马,有钱能使鬼推磨,先占了京城,成事只是时间问题。 第479章 斗智斗勇 邱山不着痕迹的将鞭子扔在地上, 向后退了两步。 柳家二爷看向众人,大家表情也怯怯的, 柳三爷捡起鞭子,空甩了下,前厅里一声脆响。 “二哥少跟他啰嗦,先给顿鞭子再说。” “至于本大人怎么脱的身,我现在说了你们也不信,日后小世子祝堰事成,打开察情司的大牢,真相自会大白,”顾梓霖冷笑一声,“我一个人也跑不了,你们扣着我夫人,咱们先说好,找到金库你们先放人,我再打开库门。” 柳家二爷鼻子里哼哼,“少在那花言巧语,谁派你来的?” 顾梓霖气笑了, “二爷,你们请我来的,知道你们住的地方了,我是走不了了,不然我和夫人在这待着,你们成事后再放我,家里只吃萝卜咸菜,实在难以下咽。” 就这几个草包,真把自己当成卧龙凤雏了。 柳家二爷一时语塞,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找上陆凌玥,怎么说她是陆家五姑娘,之前大家没少去陆家蹭饭,跟着白捡功劳,捎带脚的事。 主要也是探探顾梓霖的底,说来说去也没探出什么来,就像他说的,就算此刻说的是实话,真的不敢相信。 顾家陆凌玥是打死也不想回去,明日还要起早去捡烂菜叶子, 她奓着胆子道:“柳二爷,我在这里哪也不去,你们总该放心了吧,霖郎是皇商大掌柜,也是三王爷隐藏的棋子,这一点小世子一定知道吧!” 顾梓霖心中暗叹,这是一点不给自己留后路,刚刚一声霖郎,他还以为是叫的别人,差点没反应过来。 柳二爷还是心存疑虑,其他人有点不耐烦, “二爷,咱们的人看着他,别耍什么花样。” ''将他夫人扣下,找到金库后,先放人再打开,这样行了吧。'' 这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将了柳三爷说烦了,扔下鞭子道:“到时候他反水,大家都要掉脑袋。” 顾梓霖沉声道:“放心,我比你们谁掉的都快,都知道我和姚大爷是把兄弟,不抓我可能是等着我开金库,你们得保护好我,不然我不去了......你们几个保护不了我,还是不去了。” 他说着话,身体往柱子上倚靠,一副哪也不去的表情。 柳家二爷眉峰动了下,不抓他是为了金库,这个可能性还挺大。 这么一折腾,天都要黑了,几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人出来, “别磨蹭了,咱们要去换岗了,快点换衣裳。” 邱山为顾梓霖松了绑绳,殷勤的拿了几件烂衣裳,递过来。 顾梓霖拿了几件衣裳,往里间准备换下,路过陆凌玥时停了下来, “抱歉,跟着我也没享到什么福,我不一定能活着出来,你自己保重。” 他说着双手交叠,拜了下去。 旁边人调侃,“别说丧气话,好日子要来了,小世子成事了,咱们都翻身了。” 顾梓霖起身,决然的出了前厅,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比要饭的强点, 跟着几人一同前往姚家别院。 第480章 陆凌玥的计谋 顾梓霖跟着几个男人出了悦来客栈, 陆凌玥有点没反应过来, 听到‘你自己保重’五个字,男人醇厚的声音有些悲壮。 想起孩子没了那会,顾梓霖对她百依百顺。 都是那个沈逸澜,他们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看看这一屋子人,哪一个不是被她沈逸澜害的,在十三爷那不知道吹了多少枕头风,让联名案成了一个笑话。 趁着十三爷不在陵州城,这么好的机会,要想办法搞垮那个贱|人。 想到这,陆凌玥上前,“柳二爷,咱们不能这么坐等,那沈逸澜将大家害得这么惨,总要讨回来吧!” 有些纯纯是私盐案的,不想节外生枝, “陆大掌柜,小世子进了城,沈家的财富可都是咱们的,” “咱们急这一时,坏了小世子的大事。” 要说不想报仇是假的,柳二爷双眼冒火,恨不得现在就将沈逸澜凌迟。 “现在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什么把柄。” “她们不出来,咱们可以送进去,私习天文可是大罪。” 各处都在打仗,被查出窥探天机,意图不轨,帮助十三爷造反,也罗列得过去。 陆凌玥想起了静枝,她胆子小,在她身上藏上一本天文,进了沈家的铺子,便叫衙门的人上来查,让他们百口莫辩,连吴长随一起收拾。 柳二爷眼前一亮,“非常时期,私习天文乃重罪。” “陆大掌柜高见。” 柳三爷竖起大拇指,还得是见过世面的,他们想了几天都没想出用什么办法,被陆凌玥一语道破。 几人围拢过来,开始谋划。 静枝在家一个劲的打喷嚏,这是谁又念叨她呢。 今日落雪,陵州很少有雪能占下的时候,这次一点融化的意思没有。 街上的人多,吴长随还调侃她,想出去就出去,丫鬟车夫跟着别滑倒就成。 成亲以后,无论什么事,皆欢喜吴长随陪她,和丫鬟车夫出去有什么意思。 嘴上答应着,一上午都没怎么动。 做好了午膳,左等右等吴长随也没回来,想来郎君定然以为她们出去游玩,这才没回来用午膳。 静枝坐下来刚想吃,车夫来报,“夫人,有个女子说是您的故人,穿的跟个要饭的似的,在门口央求一会了。” 姐妹俩是孤儿,没什么亲戚,静枝思量着起身,往门口迎去, 打开院门,一个女人歪了进来,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该女子露出脸来,静枝惊呼出声,“你快走吧,我家郎君不喜外人进门。” 静枝说着往里走,吩咐车夫将人轰出去。 陆凌玥大喊:“静枝,我可待你不薄,现在我连饭都吃不起,你怎么说也是吃了我们陆家这么多年的饭,我吃回一顿总行了吧。” 她说着从地上爬起来,紧跑几步追过来, 见桌子上摆着饭菜,一屁股坐下,拿起筷子就吃。 静枝急道:“来人将她轰出去......” 她本是柔弱的性子,吴长随特意选了不那么强悍的以免欺主。 车夫和丫鬟也被陆凌玥的蛮横吓住了,谁也没敢轰。 “静枝,你要是将我轰出去,半盏茶的时间,陵州城都知道你是我陆家的丫鬟,让吴长随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第481章 胁迫静枝 静枝气得眼圈发红, 她身份本就低微,最怕谁拿这个说事,耽误夫君的前程, 前主子都要饭了,要到她门前连口热饭都舍不得出,更是没了良心。 好好的午膳被她扒拉来扒拉去的,静枝没心情吃了。 恐陆凌玥说出更难听的,她看了眼车夫和丫鬟,“你们先下去吧,一会她吃完就走了。” 车夫和丫鬟只得唯唯诺诺的下去。 陆凌玥好久没吃顿像样的饭菜了,在客栈一到午膳的时辰人都没了影,虽住着不要银子,饭菜都是自己花钱。 两人份的饭菜,她一个人吃个干净。 打着响嗝,她抬袖子抹去嘴上的油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 摆设虽说算不上多奢侈,该有的东西都有,没成想静枝一个最下等的丫鬟如今过的都比她强。 “静枝,小日子不错啊......你虽嫁人了,卖身契还在陆家手里。” 静枝颤声道:“你要怎样?” 陆凌玥就喜欢她这个声调,男人就喜欢这样的,我见犹怜想要保护, “你家主子我也快翻身了,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不仅卖身契给你,东街的一套宅子也给你。” “我不会昧着良心再帮你,你走吧。” 静枝将脸扭到一边,一副送客的样子。 陆凌玥一点也不急,在小榻上一坐,倒了杯消食茶。 “不妨告诉你,城门外的大炮一响,陆家要翻身了,到时候吴长随和盐运使大人,都会被抓起来,我是给你个立功的机会,到时候也好从轻发落。” 静枝有点懵,双腿一软,坐在围椅里。 现在在打仗,谁赢谁输也说不清,她知道陆凌玥定没憋什么好屁。 “说说看。” 陆凌玥很满意她的反应,依旧是好拿捏的小蹄子。 “我这有一本书,你只要带在身上什么也不用做,去云锦天工坊坐上半盏茶的时间即可。” 云锦天工坊? 陆凌玥是想迫害沈家, 静枝琢磨来琢磨去,这事得让九姑娘知道,早做防范。 “什么书?” 静枝很小的时候跟着前主子识得一些字,后来姐妹俩被卖到陆家做了最下等的粗使丫鬟,也就断了。 嫁给吴长随,闲暇之余,郎君握着纤白小手教她写字,成了夫妻间的小情趣。 陆凌玥让她拿一本书这么简单,定不是什么好书。 “你又不识字,什么书你也看不懂,能保住吴长随的命,你做不做。” 这件事一上升高度,静枝有点拿不准应不应该做,院子里有通往周大人的院子的小门,一会也好问问周夫人。 “行,你将什么书拿来,我明日投了帖子便上门去。” 陆凌玥见她这么痛快就答应了,觉得太过顺利。 “别明日了,未申时分就去,我跟在吴家马车后头。” 用完午膳,没一会就是未时,陆凌玥够贼的了,静枝向通往周家的内院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看来陆凌玥要将她看的死死的,怕东西会泄露出去。 “行,你去取书,我等你来了就出发。” 第482章 给吴长随报信 静枝想着先将她诓走,再做打算。 陆凌玥从怀中拿出一本书,卷吧得不成样子,递了过去, “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招,到时候城破,别怪我不帮你美言几句,吴长随下了大狱有你后悔的时候。” 静枝接过,随意的打开一页,里面的字写的奇奇怪怪,不是一般的书, “这本书揣在我身上,我不是也要遭殃。” 还没傻透,陆凌玥解释道:“你自然是帮着小世子的细作,到时候城破,除了我答应你的,定还有别的赏赐。” “好,我先换件衣裳。” 静枝说着往内屋走去,叫进来丫鬟帮着她换衣裳。 在屋里梳洗打扮的空档,她将书撕下来一页角,捏在手心里。 打算她走后,让丫鬟送到隔壁院子,早做防范。 静枝刚要说话,陆凌玥掀开珠帘进来,拽过来一把椅子盯着她。 梳洗完毕,换了衣裳,也没找到机会。 她暗自给丫鬟使个眼色,小丫鬟也觉出主人有些不对劲,碍于陆凌玥的气场,没敢动。 外面车夫套好马车,听说去的是沈家,脸上乐呵呵的,到了云锦天工坊,好吃好喝招待,沈裕是个会说话的,不吃饭能送出二里地。 静枝上马车前对着丫鬟道:“你在家收拾一下,看爷回来见到乱不高兴,告诉他我去沈家,坐一会便回来。” 平日里夫人出门,很少带着她,不为别的,自己本就是丫鬟出身,能不使唤人尽量不使唤。 陆凌玥警觉,“不行,都带上。” 小丫鬟年纪不大,不知所措的看着同样年龄不大的主子。 静枝没办法,只得道:“上车吧。” 马车和很小,静枝和丫鬟上去还可以,陆凌玥上去只能坐车板上。 陆凌玥本想搭车,快到地方再下来,掀开帘子一看,什么时候坐过这么破的马车。 跟在马车后面,量他们也没那个胆子耍花样。 地上有雪,马车走的也不快,陆凌玥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雪窝子里跟着。 她边走边骂,今天的冻是没少挨,想想她陆家的嫡出五姑娘,什么时候遭过这样的罪,好在有翻身的机会。 顺带着将仇报了, 马车行到宽敞处,便看见云铺头带着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很随意巡城的样子。 陆凌玥心中一喜,云捕头没少收他们家的银子,这次纯纯的公报私仇。 联名案的时候,云埔头奉命拿人,在锦绣成衣铺门口,被张喜打折了好几根肋骨。 现在活动量大了,阴天下雨,肋骨处还在隐隐作痛。 今日得了消息,他将铺头全带上了,抓了沈逸澜报被打之仇。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静枝进云锦天工的门。 一路上,静枝都忐忑不安的,她对丫鬟小声说,“一会我进去,你有机会快跑去找爷,将这个交给他。” 她说着将撕下来的一角递给丫鬟。 丫鬟一听这话更慌了,“夫人,是不是......” 不等丫鬟说完,静枝抬手堵住了她的嘴,“尽快给爷就行,他一看就明白。” 第483章 私习天文 云锦天宫坊门口, 静枝下了马车,她尽量放慢速度,左右观看。 主街上雪扫的干净,人比往日多一些,有些店铺开了排门中的一扇,小心的往里招呼客人。 陆凌玥鬼鬼祟祟的跟着远一些。 静枝想,周围一定有人盯着,小丫鬟走到半路便被劫持了。 她低声道:“东西给我......” 小丫鬟本就紧张的不行,一听不让她送了,赶紧将手里攥得汗湿的纸条递过去。 静枝接过,让车夫递帖子进去。 车夫也愣了一下,平日里下车就进门,今日怎么还递帖子, 还好他多想了下,不经意间看到要饭的婆娘,还在附近。 心中了然,到了门口敲了几下门, 门一打开,他便将帖子递了进去。 沈裕还奇怪,每次来都是直接进的。 他看向静枝,抬腿迈了出来,上前行礼。 借着两人距离近,静枝将纸条塞在他手里,“有劳。” 沈裕了然,接过车夫手里的拜帖,匆匆的往楼上跑。 沈逸澜像是早知道他要上来,往楼梯口迎过来。 “九姑娘,是静枝姐姐来了递了拜帖,偷偷递过来的纸团。”沈裕说着展开掌心,揉搓的不成样子的纸团。 沈逸澜接过纸团,展开来看,心中咯噔一下。脸色当时就变了。 “姑娘?” 连翘上前问。 陈阿旺不明所以,也走过来,拿过纸条,“这是什么?” “有点像天文,窥探天机乃重罪。” 天文类的书籍外面没有卖的,一些占卜算命的,基本是家传的,就是怕落人口实,得了天书首先背下来,然后烧毁,被绣衣使不小心查到,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周大人不能有,吴长随不能有,静枝更不可能有,除非有人硬给她。 “陆凌玥……” 沈逸澜脱口而出。 静枝胆子小,定是遭受了她的胁迫。 她拿过陈阿旺手里的一角书页,在手中仔细端详, 像天文这样的书籍,即便家里有也会咬死了不承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陆凌玥不可能轻易得到。 沈逸澜拿起来书页又闻了闻,笑了, “沈裕,让你静枝姐姐进来吧。” 转身看着紧张的两个金牌大丫鬟,笑道:“去楼下叫芳枝也一起上来,咱们午间还没用膳呢,都饿了。” 刚刚忧心顾梓霖的事,这会反而饿了。 沈家的定海神针都展颜了,其他人也跟着活份起来。 其他人都下去,陈阿旺不放心道:“九姑娘可是有了计策?” “见招拆招,算不上计策,我还怕他们不动,咱们无从下手,这不就来了,连静枝都用上了......您派人将小吴叔叔也接来吧,茶楼里喝了一肚子水了。” 原来,前一日吴长随便来了云锦天工坊,道出他们有可能找到静枝这,没想到这么快。 陈阿旺也笑了,总算有点进展,在这么下去沈家九姑娘头发都愁白了。 静枝等了一会,见沈裕一去不回,心中窃喜,最好不让进,坏人的奸计休想得逞。 第484章 一起用午膳 静枝转身刚要上马车, 云锦天工坊的角门开了, 沈裕乐呵呵的叫住了她,“静枝姐姐,九姑娘叫您进去。” 静枝愣了一下,转回身小声道:“九姑娘可看了书页?” 沈裕点头,“九姑娘说,静枝姐姐定是没吃午饭,咱们也没吃呢,快进来吧。” 他说着话,将大门打开,让车夫将马车赶进院子。 芳枝也迎出来,挽着她的胳膊往楼上走。 到了二楼的小书房,见到沈家九姑娘,静枝膝盖一软,便要跪地, 沈逸澜赶紧迎过来,将她扶起,“小婶婶辛苦了,跟着担惊受怕,侄女的不是。” 静枝愣头愣脑的,询问的眼神看着众人,每个人脸上都笑盈盈的。 “东西拿出来我看看。”沈逸澜亲切道。 她还没说话,九姑娘便知道她带了东西进来,赶紧拿出来奉上。 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定是外面带进来的。 沈家树大招风,沈家上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是外面送的礼能推掉的全推掉,实在推不掉,要从里到外检查,最少三人,必须一个管事的在场,登记造册。 沈家的所有地方,连块点心都进不来。 有什么邪物一定是外人带进来的。 沈逸澜翻开书卷,皱皱巴巴的书籍,上面是各种符号,一般人基本不认识,沈逸澜是二般的。 小书房里的众人轮流翻看, 连翘道:“这是天书吧,就是自己从天上飘下来那种。” 半夏道:“记账没关系,一个用不上。” 芳枝也拿来看,互相的不认识。 沈逸澜也不说话,让她们长长见识就行了,大大方方的将书卷放在书格子里。 静枝担忧的看向书格子,不烧掉留着干嘛! 桌子摆上,饭菜陆续的上来,静枝的心才定一点,家里的饭菜都让陆凌玥吃了,心里压着事也出不下, 这一会每个人都乐呵呵的,她精神放松下来,肚子饿的咕咕叫。 惹得芳枝一个劲的笑,今日午膳开的晚,见九姑娘忧心,大家也吃不下,静枝一来搅动了死水,每个人都活过来了。 饭菜都摆好了,大家都没动筷子,静枝一看右手边多了一把椅子,看来是有客人没到,她乖巧的坐在那等着。 沈逸澜有点心疼静枝, “马上到了,小婶婶再等一会。” “无妨……”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爽朗的大笑从楼梯处走上来一人, “有没有红烧牛腩?” 说话的正是吴长随,他很自然的坐在了静枝的边上, 静枝的头低低的,面上从脸颊一直红到颈子, 吴长随坐下来,握着她的小手,“夫人受惊了。” 静枝的头更低了,眼看着就贴桌子上了。 一桌子的人又是一阵哄笑,小夫妻甜甜蜜蜜的羡煞旁人,连翘和半夏心里不是滋味,咱们家九姑娘什么时候能遇到个如意郎君。 “快吃吧,一会小婶婶要饿晕了。” 沈逸澜开口,大家开始大吃起来,开始还顾及点形象,到后来盘干碗净,满面油光。 这顿饭吃稳当,宾主尽欢。 第485章 姚家别院的响动 静枝时不时的看着门口, 陆凌玥说让她坚持一盏茶的时间。 一顿饭都吃完了还没见响动。 这边安静,有响动的地方在姚家别院。 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让衙门里的衙役都去了别院。 顾梓霖都觉得邪了门了,进了姚家别院,客舍的布局竟然和三王府的一样,只是转了个方向。 因进过三王府的地库,对这个东西很敏感, 他们被分到了抬土的活,只能先看情况,不敢贸然行动被亲军卫的发现。 倒腾了几趟以后,只听一声巨响,有地方土陷了进去,亲军卫的胡啦啦过来几个人, 立刻派人叫衙门的人增援。 县太爷接到消息,午觉也不睡了,出了屋子一看,一个衙役都没有。 只得赶紧派看门的去巡街的捕快去姚家别院。 他带着文职人员坐上马车,往那边赶。 街上有听见响动的,也往那边跑,一会街上就乱了。 谢知县急得扯着嗓门喊:“让路,再不让路都抓衙门打板子,妨碍官事者重打五十大板。” 众人纷纷让出一条路,他们的马车才跑起来,快到的时候,云捕头带着衙役已经冲过来了。 这时候发现了坑洞,定要加派人手,说不定就被谁抢了。 陆凌玥掐算的差不多,对着云捕头摆手,示意他过去。 却发现黑压压的一片衙役往另一个方向移动,没一会消失在街角, 多好的机会,下次静枝不一定能上当了。 陆凌玥急的直跳脚,不同方向的老越来客栈的那些人,也跟着慌了, 定是有事发生,给了银子了,不可能被放鸽子,定是有事发生。 柳家二爷也觉得奇怪,带着人纷纷的往衙役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追出去没多远,道:“衙役们去的正是姚家别院的方向,不会是顾梓霖打开地库了吧?” 他们赶到的时候,姚家别院被围的水泄不通,外面围着城,能抽调的只有衙门的衙役。 看热闹的只能听之任之,柳家二爷和陆凌玥他们才能留下来观看。 地陷下去,直接埋了几个人,挖出来的时候,早没气了。 所有人集中到塌陷的点,开始清理,挖有一人多高了,还是什么都没有。 谢永安出了姚家别院连声的叹气,这么挖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外面的小世子能沉得住气,堂堂大知县要受不了了。 他上了马车往回走,听见人群中有人道:“这是有人念咒将地库移走了,不然这么大的一个坑,会不会真的是沈家那个妖女干的。” “刚刚沈家的云锦天工坊,里面在念咒,从那边过亲耳听到的。” 谢永安掀开帘子往看,这不是交了银子保领出去,在家养病的柳二爷和柳三爷吗?” 知道他们和沈家九姑娘有仇,无事闲的编排点是非。 “沈家确实每晚都念咒,我就住在她家对面。晚上听着阴森森的。”陆凌玥在人群中散播着谣言。 谢永安刚想叫云捕头过来让他们闭嘴。 云捕头挤进来道:“禀告大人,此事确实邪门,刚刚有人告发说云锦天工坊有人夜观天文,小的正要去拿人,姚家别院便陷了。” 第486章 云捕头拿人 沈逸澜吃饱喝足, 望了望天,要有场大雪。 换了件厚实的衣裳, 这也不出门,不逛街的,穿这么厚干嘛,半夏心里犯嘀咕。 衣裳没换完,云捕头带着人来敲门, “有人告发,沈逸澜私习天文,颂念妖咒,致使姚家别院塌陷。” 陈阿旺堵在门口:“请云捕头拿签票来。” 云捕头本就是胡诌的罪名,上哪整签票去,他抬手向陈阿旺推去,没推动。 “你敢拒捕。” 陈阿旺高声喝道:“沈家九姑娘是陵州城的缴税大户,你们吃的饭都有她的税银,没有签票就敢随便拿人,你该当何罪。” 围过来看热闹的,七嘴八舌, “税上的太多了,羊毛出在羊身上,就知道坑老百姓的银子。” 陈阿旺双眼一立,看向说话的人,正是陆凌玥。 连翘在门里踮着脚尖,露出个头来, “你花一文两文了,上多少税跟你陆凌玥有关系吗?军爷保卫疆土不花银子吗?平定叛乱不花银子吗?咋就显你为民请|命,没有税银,城外反贼你来平啊!” 连翘这一提名字,大家伙都看这她, “呦!这不是陆大掌柜吗?你们陆家做了这些年的生意,可没人说你们家是缴税大户,人家沈家一个锦绣成衣铺,赶上你们家几十个铺子的税银了。” 说话的是王齐,意思一听就明白,陆家偷税漏税,还好意思说别人。 陆凌玥一时语塞,今日在外面跑,蓬头垢面的,褐色的粗布衣裳穿的没人样了,她自惭形秽。 柳二爷也在人群中,“沈逸澜定是有妖术,为何她一个铺子赚这么多银子。” 柳三爷也道:“她一念咒,姚家别院就塌陷了,她就是个祸害,为何只有陵州城被围,都是她念咒念的,咱们老百姓定不能被她蛊惑了,到时候银子不明不白的进了她的口袋。” 其他人纷纷起哄, 陆凌玥道:“念不念咒一搜便知,沈逸澜敢让衙门人的搜吗?” 云捕头提起水火棍便打了过去,陈阿旺灵巧的握住,两人僵持在门口,谁也奈何不了谁。 陈阿旺厉声喝道:“云捕头,你没有签票,擅入民宅是要被打板子的。” 人群中有人喊,“沈家定是藏了东西不让搜,他们招来了城外的那些人攻打我们陵州。” 北街上的围着的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沈逸澜私习天文,给陵州城带来了灾难。 云捕头被陈阿旺气势压的死死的,水火棍也抽不出来。 连翘在门里道:“阿旺叔,你抓他的烧火棍不让他进来,咱们的状子可就没法写了。” 陈阿旺唇边扯出一点笑意,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云捕头冲进了院子,身后的衙役也跟了进去。 宽敞的院子里,摆着一个书案,吴长随稳稳的坐在书案前,写了六尺的状子,静枝轻轻的研墨,沈逸澜站在另一侧,眼皮都没抬一下,低着头看他写。 连翘站在门口往喊:“还有谁想说什么,随便说,吴长随都记录在案,你们这些诋毁沈家九姑娘的,等着收签票吧。” 第487章 绣衣使插一脚 没想到他们早有准备, 首先慌的是陆凌玥,这不是又让沈逸澜跑了吗? 忍不住脱口而出,“沈家有天文,为何陵州多年都没有这么大的雪,一定和她念咒在兴风作浪,一搜便知。” 外面看热闹的,一多半是三王爷的余孽,另一小半是今日出来放风的陵州百姓,说的人多了,开始有人半信半疑。 沈逸澜高声道:“陆凌玥你叫也没用,我不会自证,没有签票通通去衙门领板子。” 连翘心中叹气,沈家九姑娘就是有涵养,这算是说的最狠的话了。 这边正僵持着,门外拨开人群进来几个,皆穿着绣衣使的官服。 为首的王鹏进了院子,拿出腰牌明示身份,道:“九姑娘,吴长随,只在下两人搜查,以证清白。” 绣衣使是皇帝的人,尽量少得罪,吴长随起身抱拳,“王大人您随意。” 王鹏带着一个绣衣使四下查看,越看越心惊, 前排的铺面,人在里面该干什么干什么,有人织布有人绣花,一点没有慌张的样子, 后院的仓库一下子麻包,他上前摸了摸是粮食,一直码放到屋顶,查了十多年的案子,进过无数嫌犯的屋子,像这样的头一次见。 莫非沈逸澜真的私习天文,窥探了天机知道要打仗屯了这么多粮食, 库房旁边是大厨房,散发着肉香,他们绣衣使的肉都要断顿了,看出沈家的奢侈了。 搜完了楼下,绣衣使往二楼走去, 首先进入的小书房,一股热气扑面而来,一看这里是经常待人的地方,炭炉里炭火正旺。 半夏在书案前做账,九姑娘吩咐她核对一下,见有人进来起身,沈逸澜让她在此候着,外人进来要拿什么东西给他,别损坏了账目。 真让姑娘猜着了,她紧张的道:“你们要什么,我给你们拿。” 绣衣使王鹏巡视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书格子里。 又让姑娘说中了,他们是找静枝姐姐带过来的东西。 半夏走过去,拿起最上面的卷着的书卷:“大人是找这个?” 王鹏愣了下,伸手接过,展开细看大吃一惊,奇奇怪怪的文字,很像天文。 沈逸澜有天大的胆子,什么事都敢干。 王鹏带着人下楼,来到院子,举着手里的书卷,“沈逸澜你还有什么话说,带走。” 院门外,陆凌玥眼尖,正是自己塞给静枝的那本。 兴奋的大叫:“我就说沈逸澜有问题,天文找到了。” 绣衣使王鹏眉头一皱,对着门口的绣衣使了个眼色。 门口的人迅速的来到陆凌玥跟前,眨眼间她就被擒住,两下将她按在地上,捆了个结实。 陆凌玥吓的魂都丢了,“大人,我没犯法,我是对门住着看热闹的......” 不等她说完,一块破布堵在她嘴上。 沈逸澜等着吴长随手里的状子墨迹干了,叠起来放在衣袖里,“大人前面带路,民女恰巧要去衙门喊冤。” 迷迷瞪瞪的沈裕套好马车,沈逸澜就要上去,连翘急了拽着她的胳膊放,商量的时候,说是去衙门击鼓告状,可没说跟着绣衣使走。 第488章 王鹏大人夜审 陈阿旺知道九姑娘定是早做了决定, 绣衣使不同于衙门,没有签票是可以拿人的, 如今只得先知会柳文吏在里面照看这点,再找薛护卫看看怎么办? 想到这里,他对连翘道:“连翘,你拿两件厚披风,备两个手炉跟着去照顾下,咱们是配合调查。” 连翘醒过神来,怪不得刚刚,在半夏帮着九姑娘换厚衣裳的时候,让她也换上。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半夏也奔了出来,想跟上去,被陈阿旺拦下,绣娘们都在,家里得有个做主的,不能都跟了去。 沈家的大门打开,沈家的马车出了院子。 陆凌玥一被抓,刚刚在院门口起哄的一下子没了音,纷纷趁着人多偷偷的溜走。 这些人的举动哪里逃得过绣衣使的眼睛,王鹏手一指,“云捕头将这些妖言惑众者都带走。” 云捕头刚收的银子,在怀里还没捂热乎呢,就要将给银子的都抓了,愣了一下。 王鹏怒道:“你想抗旨吗?” 云捕头脸当时就白了,吩咐手下人,附近的人都抓了,一个没敢漏下。 这时的天渐黑,马上要宵禁了,远远看热闹的很快就散了。 马车里连翘握着沈逸澜的手道: “姑娘,您这是又要在牢里过夜?” “没唱这一出,这些缩头乌龟怎么出来,没想到绣衣使会掺和进来,事情反而顺利了,我和指挥使比较熟,连翘放心。”沈逸澜说话肝都颤,察情局打死也不去。 连翘听姑娘这么说,心放在肚子里。 原来,这些都是和吴长随计划好的见招拆招,也好牵制下三王爷余孽的精力,给顾梓霖一些喘息的时间。 马车行到衙门,天黑透了。 沈逸澜被连翘搀下马车,和知县大人见礼。 谢永安想给衙役们跪地磕头,沈逸澜这么头疼的犯人,又给知县大老爷整回来了。 云捕头又带回来有二十多人,后面跟着绣衣使, 这是想整死他这个县太爷。 天色已晚,带进来的人先收监,见王鹏没有要走的意思,看来是要夜审。 审讯室内,王鹏翻看着书卷,询问了几个衙门里的当差的,没人认识。 柳文吏也在其中,他摊开笔墨准备记录, 脑子里还是书卷上的符号在转,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文,只有钦天监的人能看懂。 下面坐着气定神闲的沈逸澜,王鹏心想,皆说这个女人难对付,连绣衣指挥使王振审了一夜没审出什么来,今日要见识见识。 “沈氏,你私习天文该当何罪。” “王大人慎言,这私习天文可是重罪,我沈逸澜一个缴税大户,为皇帝分忧,怎会做出有违律法之事。” 沈逸澜声音高亢,使得审讯房内谢知县和衙门里的人皆能耳闻。 只这一点,王鹏就不敢用刑,当今皇帝只认银子,三王爷抄家银子摆设,往内务府拉了七天, 沈逸澜这样的缴税大户,也是皇帝嘴边的人物,万一查不出什么,可是担着被皇帝治罪的风险。 “沈逸澜,你说这不是天文,能否告知,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第489章 古医书符号 沈家九姑娘打识字起什么书都看, 也正是这一点,被沈老爷子看到, 书房里的的书看完了,便叫陈老爷子派人去买,只要是书铺书坊有新进来的,都要有沈家九姑娘一份。 新书看完了,便将九姑娘打扮成小厮模样,拜访藏书大家。 王鹏和众人看不懂的符号,市面上看不到,不是因为他是天文的书籍,而是一种古老的记录符号,和星宿有关。 沈逸澜小时候对看不明白的东西喜欢钻牛角尖。 这种符号很是研究了一阵,被沈老爷子发现和天文有关,让她以后不要再碰。 周家的幺女就是因为会这些,被先皇封了贵妃,会了这些一直遭受忌惮,小十三也因此遭了一些莫名的罪。 沈逸澜笑道:“这些是老祖宗的医书《黄帝内经》所记载的,察穹宇之象对人身康体健的影响。” 她本要指给王鹏大人看,谨记沈老爷子的教诲,关于天象慎言,想想还是忍住了。 “讲真,我也没看懂,记起小时候一位神医提过,只要看懂一二,便能红颜永驻,最近身体欠安,这样的小毛病只天天看着不用懂,便可以身体康泰。” 简直是胡说八道,哪位蒙古大夫说的。 王鹏心里知道她是胡诌,想将罪行糊弄过去,这要是上了大刑,用不了半个时辰,全招了,用得着在这磨牙! “敢问,神医何在,本大人倒是想涨涨见识。” 柳华清这边记录都觉得太不妥当,又想不出什么别的说辞,心中跟着着急。 谢永安晚饭还没吃,便被绣衣使叫过来审案,一听这话,连肚子都不饿了,这要是不说明白,以绣衣使大人的性格,得审一宿。 沈逸澜道:“既是神医,便为仙踪,咱们普通人哪里窥探得到,还不如找些懂古医书的,自然分晓。” 听上去很有道理,王鹏只能一试,目下宵禁,找几个郎中还是好找的, 谢永安接收到了信号,赶紧吩咐云捕头去找郎中。 审讯告一段落,王鹏下一个提审的便是陆凌玥, 她没九姑娘那么好的待遇,身上绑了绳子,嘴里塞着破布,被衙役扔在青砖上, 陆凌玥嘴上的破布被抽出来,她得了自由,跪地磕头,“大人明查,小女子只是发了几句牢骚,何罪之有。” 如今被抓起来的柳二爷等人,要将她祖宗十大代骂一遍,目的达到,本来大家有序溜走,谁成想陆凌玥一嗓子,提醒了绣衣使王鹏, 绣衣使都是什么人? 没罪的站在绣衣使旁边双腿都打颤,何况她一个罪魁,害得大家都被抓了, 陵州城躲了一个多月了都没事,她一来两天的光景,全军覆没。 王鹏眼神凌厉, “陆氏,本大人知晓你与沈氏有积怨,这个本官管不着,本官就想问问你,是如何得知本官手上的是天文?说明白一顿板子,说不明白大刑伺候。” 陆凌玥脑子嗡嗡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是她过于心急,生怕衙门拿不到人,谁想到说漏了。 作死不等天亮! 第490章 大刑伺候 王鹏,绣衣指挥使王振最得意的下属, 沈逸澜前脚回陵州城,他后脚便过来处理姚家别院的事, 见陆凌玥慌乱的模样,心中了然,这个段位的还想构陷沈逸澜,沈家九姑娘是指挥使大人亲自审问都审不出什么,两人的差距天差地别, 沈逸澜的话提醒了他,能看懂这本书的人,便是和陆凌玥是同党。 王鹏的声音凌厉, “陆凌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怎么知道本大人手里的是天文?” 就连柳华清经常参加审案的人,皆被杀伐之气压迫到,何况正主。 陆凌玥跪在地上,吓的牙齿打颤,“大......大人,民女是......是猜的......” “看来不上大刑你是不招,来人带下去。” 衙役们不敢怠慢,上来两个人将她架起来往外拖...... “大人,大人冤枉,民女真是猜的......” 牢房里传来陆凌玥凄厉的惨叫声,上的鞭刑,听得柳华清心里直翻个,此时此刻他才明白,顾梓霖为何将转交休书的任务交给了他,只能说自己的梦自己园,想往火坑里跳谁也救不了。 县衙的牢房本就不大,沈逸澜所在的牢房还算干爽, 刚刚薛护卫亲自过来一趟,牢房里的干草都是新换的,铺在上面的席子和被子也是拿了新的。 叮嘱衙役若怠慢了,小心十三爷要了他的脑袋。 薛护卫这个气,刚离开半天,沈逸澜就往衙门里,她若不想来,谁也带不走,真是个惹祸的精,什么事就不能等十三爷回来再办,瞎逞强,就应该让她吃点苦头。 嘴硬心软,太苛责了,十三爷回来该心疼了,薛护卫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连打板子的衙役都关照到了。 被褥换了新的,牢饭没吩咐,两碗面,上头飘了点葱花,油汪汪的。 牢头道:“沈家九姑娘,咱们这最好的牢饭了,单独在小灶上做的,两位姑娘趁热吃。” 中午吃的晚,沈逸澜本就不饿,还是象征性的吃一点,主要是让连翘安心,大长的夜天寒地冻的,多吃点也能御寒。 她听着陆凌玥的惨叫伴着抽鞭子声,吃的香甜。 沈逸澜对陆凌玥往刀口上撞很满意,应该让她试试察情司的大刑,衙门里的太小儿科了。 此刻在牢房里,一闭上眼睛,便能看见自己在房梁上挂着,大钩子穿透琵琶骨。 沈逸澜下意识的看了眼房梁,还挺容易挂的,看得头发根都竖起来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姑娘,是不是穿的少了,奴婢这件也给你。” 连翘看上去镇定多了,她觉得这样比在家里看不见九姑娘好太多,九姑娘在察情司那会,焦虑的整宿睡不着觉。 沈逸澜笑道: “不冷,有被子,一会咱们围着被子,冷不到哪去。” 拷打完的陆凌玥,血葫芦一样,拖回审讯房,直接扔在地上。 她隐约看见房子里多了一群人, 大多不认识,有一个打死忘不了的, 此人是经常出入姚家别院的郎中汪安福。 第491章 姚家别院郎中汪成福 汪郎中在姚家别院混得如鱼得水, 主要是坑那些歌舞姬的银子, 姚家别院的歌舞姬换的勤,曹嬷嬷整治那些不听话的,打的越惨捞的银子越多,为了长期压榨歌舞姬,身上的伤是治不好的,没钱可捞了,便找个由头发卖出去。 姚家别院被封那天,歌舞姬纷纷告发,衙役抓了汪郎中。 家里人使了银子才将他保出来,条件是拿出银子,抚恤身上带伤的歌舞姬,将伤养好了为止, 这些人均脱了贱籍,养好伤之后,还要出安家费,不然以乱党处置。 汪安福哪里敢不答应,舍了万贯家财,也得将这些人安抚好。 汪家医馆住满了人,夫人小妾大献殷勤,生怕歌舞姬去衙门里告发他们家态度不好。 歌舞姬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受到他和曹嬷嬷的压迫,报仇的机会来了,将汪安福折腾的够呛。 安抚的银子也没少花,歌舞姬从医馆走干净,家也垮了。 老天有眼,三王爷垮了,小世子起来了,他们这些旧部资历老的都被关起来, 他们这些小喽啰,终于有机会往上爬了,到时候封侯拜相是分不上,封个爵是没问题的。 汪安福正在家做美梦呢,衙门的人上门。 吓的他赶紧拿出银子塞了云捕头,“云捕头,什么事?” 云捕头支开旁人,压低了声音道:“一本天文的书,沈氏说是老医书上的,叫全城的郎中辨认,认出来的是从犯。” 汪安福当时腿就哆嗦了,他没想到的是沈逸澜猜到是一本老医书。 昨日在老悦来客栈,陆凌玥便想出这个办法,要找本有关天文的书籍,诬陷沈逸澜私习天文。 撒出去几个人,去书铺子找,刚开口便被掌柜的拿着大棍子打出来,直接关了铺子,以免惹祸上身。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汪安福想起,家祖留下的破烂里好像有这个东西。 在祖父临终的破房子里找到了带符号的医书。 本就是残卷,没头没尾的,全是符号,谁也看不出是什么来。 陆凌玥像得了宝贝似的,乐颠颠的拿走了。 没想到这个办法真的将沈氏送进了县衙,小世子破城,他也算首功一件。 云捕头从东走到西,从南走到北,尽量将郎中都叫了来,万一有认识的不就有替罪羊了。 汪安福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在郎中的队伍里,到了衙门陆续往审讯房里进。 人都进来了,打里面的刑房拖出个人,浑身上下血糊连连的,衣裳都抽烂了。 当汪安福认出是陆凌玥时候,脸刷的一下白了。 幸好其他郎中也有胆子小的,当时就尿了裤子,这才遮掩过去。 天文卷书在几位郎中手里传阅,众人纷纷摇头,没一个人认识。 王鹏冷声道:“认不出来便住衙门里,什么时候认出来什么时候放人。” 郎中们怨声载道,又不敢大声,只小声的嘀咕,猜测其中的意思。 斜趴在地上的陆凌玥露出狰狞的笑脸, “大人,这根本就不是医书,你们都被沈逸澜那个贱|人耍的团团转,她就是在拖时间,等着十三爷来救她。” 第492章 简单才有效 沈逸澜和雅苑的十三爷关系不一般, 这件事全陵州城妇孺皆知。 谢永安怕的就是这个,十三爷常年住在陵州城,沈逸澜千万别有什么事。 绣衣使王鹏这会沉思了,急得谢知县直挠头,赶紧审完将人送回去,少一根头发丝都不好交代。 这要是拿人的时候他在场,万万不会将人带回来,有事情传唤就成了,住在县衙大牢里,让不让人睡觉啊! 陆凌玥见王鹏不说话,以为自己说对了, “大人,十三爷回来,您这犯人可审不成了,就算有天大的罪,也要将人放了再说,谢大人知道,每次审案十三爷都要跟着,每次都是全身而退,连京城的察情司都关不住她,何况一个小小的县衙大堂。” 王鹏冷哼道:“你不用伶牙俐齿的狡辩,本大人要让你心服口服。” 他说着大步出了审讯房,来到了沈逸澜所在的牢房。 主仆二人坐在床边,地桌上放着两个空碗,只剩下少许的汤汁。 吃饱喝足了,便也好稳当的回话。 “沈氏,郎中都不认识,你还要怎么说?” “他们要是认识早当神医了,谁还当郎中啊!”沈逸澜说起专门言辞,两眼放光,说她看不懂,鬼都不信,“手伸过来,把其中的一部分摘出来,准都认识,说不认识是装的。” 沈逸澜白皙的手指,落在王鹏的掌心,写了两个符号。 王鹏若有所思,“这么简单,能成吗?” 沈逸澜笑道“就要写最简单的,写复杂了失去了价值。” 王鹏心里轰隆一声,这么简单的方法,过来问沈氏,确实太过丢人,幸亏她的大丫鬟没听明白,就当是请教用哪个符号吧。 他若有所思的转身,准备离开, 沈逸澜叫住了他,“王大人,这里有民女的状子,望大人转交给知县谢大人,” 王鹏接过状子,打开一看有六尺,密密麻麻的小字,没少写, 他重新走进审讯房,见陆凌玥跪在地上,腰板都比之前挺的还直。 王鹏眼皮都没撩一下,走到柳文吏面前,拿过他手中的笔,画了一个简单的符号。 “多画出一些,衙门里的郎中,人手一份,都给我认......” 柳华清依葫芦画瓢,很快写了几张。 王鹏吩咐将郎中分散开来,每人领一张纸条,互相不能窥视, 绣衣使面前,郎中们不敢有半点造次,拿了纸条规规矩矩的分散在角落里,衙役准备了笔墨,大部分人三下两下写完,倒扣在王鹏前的书案上。 很快郎中们都写完了。 王鹏也好奇,这么简单到底是什么? 他耐着性子等众位郎中都交齐了,抬手掀开最上面的一个,陆续往下看。 上甲? 有写:上甲,滋阴潜阳,养颜护肤。 有写:上甲,退热除蒸,软坚散结。 下面是郎中的署名。 有写一种的,有写两种的,有两张是全写上的。 只有一张纸写的是未知,王鹏一看署名,是汪安福,还真找到这个人了。 第493章 汪安福招供 汪安福神态自若,靠在离门口最近的栏杆处,随时准备离开。 王鹏环顾四周, “来人,将脑门子冒汗的都带下去,大冬天的冒汗,一看心里便有鬼。” 王鹏想通过自己的判断找到这个人,看看和沈逸澜的结果是不是一样的。 剩下四个郎中,被叫到王鹏面前。 汪安福还是有点紧张,眼神瞟向剩下的三人,这三人均是陵州城有名的郎中,也算是见过世面的,这种场合一点不怯场。 四人等了一会,王鹏还在沉思。 其中一个拱手道:“王大人,是不是还要继续认......” 王鹏的视线在四人之间横跳。 指着其中一人道:“你是不是叫汪安福?” 汪安福心中一喜,银子没有白花的,定是云捕头知会了绣衣使大人。 拱手道:“正是在下。” 王鹏的面上,露出笑意,早知道这么好诈,想办法诈出来,还去问什么沈氏。 两人的方法不同,结果是一样的。 汪安福更得意了,赶紧躬身行礼,“愿意为大人效劳。” 王鹏恢复了不苟言笑。 “汪安福留下,剩下三位带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陆凌玥脸上一点血色没有,这个蠢货被认出来了,还在那得意,早晚被这些人害死。 谢知县困倦的眼神也清明了,柳文吏更是心提溜到嗓子眼,衙役们都等着看结果。 王鹏沉声道: “汪安福,你可知罪。” 笑容在汪安福脸上凝固,他疑惑的看向衙役群里的云捕头,云捕头也是一脸懵,低着头回避他的眼神。 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额头磕的青砖咚咚响,“大人冤枉啊,大人明查......” 王鹏起身迈着四方步,很悠闲的样子,声音却很阴森,“汪安福,这天文是你家的吧?私习天文者,抄家灭族。” 话音刚落,汪安福当时就尿了裤子,“大人冤枉,这不是天文,是祖父的医书。” 陆凌玥闭上了双眼,心道,这群蠢驴,吓唬几句便全招了,她这顿鞭子是白挨了。 汪安福指着跪在地上的陆凌玥道:“都是她出的馊主意,说这样沈逸澜的罪名定下来,便翻不了身了,十三爷来也救不了她......她威胁吴长随大人的新妇,将书卷带到云锦天工坊,再带着人去拿人,陷害沈逸澜......” 柳文吏小毫笔,忙的刷刷响,面上是隐忍不住的喜色。 陆凌玥瘫倒在地,今日被抓进衙门这些人,怕要都折到这了。 王鹏自怀中拿出刚刚沈逸澜给他的状子,递给了谢永安, “谢大人,趁热沈逸澜的状子,接了吧。” 不是王鹏急着结案,他是还沈逸澜一个人情,虽说嫌犯是自己猜出来的,方法还是她提供的。 谢永安就是个憋屈的县令,大晚上被叫过来审案,审完一个,还有一个,可是谢大人睡觉的时辰,活干多了也没有抚恤。 他展开状子头更疼了,六尺状子上面的字密密麻麻,落款是吴长随, 要不是晚上宵禁,估计周芦大人也会过来陪审。 第494章 罪有应得 谢永安强打精神浏览了一遍, 被告里还有云捕头,这不是开玩笑吗? 平时挺通透个人,说话也中听,过年过节还送点小玩意。 有绣衣使在,他也不敢包庇,“来人,将云捕头拿下,” 衙役们有点不知所措,包括云捕头全愣在那, 王鹏眼神不善,“绣衣使,将云捕头拿下。” 话落,云捕头的刀被绣衣使下了。 谢永安立马不困了,赶紧站起身来拱手道: “这样的小事哪能让绣衣使大人受累,来人将云捕头拿下。” 衙役们上前,将云捕头绑了, 云捕头这才想起喊冤:“两位大人,小的冤枉,真的是接到告发,才带着衙役尽快赶过去抓个正着。” 谢永安给他个眼神,叫他稍安勿躁,顶多一个渎职罪,算不上什么大错。 云捕头只得收敛,乖乖的跪在地上。 谢永安依照沈逸澜的状子开始叫人,柳二爷,柳三爷,邱山,魏彭弘...... 越叫越心惊,大多数是交了保银保出疗疾的,抬头看看王鹏那张黑脸,他摸摸头上的乌纱帽。 审讯房青砖上,黑压压跪了一片, 谢永安遂放大声音,以警众人,“尔等在保外治病的时候,不知悔改,造谣惑众罪加一等。” 绣衣使王鹏对他软绵绵的审讯很是不满,拿过状子看了一遍,这些言论明显与三王爷小世子造反有关, “来人将这些反贼,带下去单独录供词,坦白者酌情从宽,隐瞒者罪加一等。” 柳二爷等人傻了,他们顶多是妖言惑众,扰乱秩序,怎么和造反粘上边了,绣衣使是真歪。 “大人冤枉,草民是看沈逸澜抢了我们男人的生意,故意为之,没造反......” 这里最冤的是云捕头,最重的刑罚便是失职之罪,和造反连上,命都保不住。 审讯房里一阵喊冤声。 绣衣使带着衙役们将人犯带下去,分开关押审讯。 首先松口气的是谢永安,能回去睡觉不说,沈逸澜当庭能放了,赶紧将这尊大佛送回去。 “王大人,沈逸澜既是冤枉的,还是将人先送回去。” 王鹏眼睛一立,“本大人什么时候说她是冤枉的?” 一句话,谢永安和柳华清放在肚子里的小心心又提起来了。 好容易有个把柄抓来,怎能轻易放了, 王鹏踱着四方步出了审讯房,向牢房深处行去。 沈逸澜将被子往连翘身上拢拢,“外面宵禁,明日天亮,咱们就能回去了。” “沈氏这么笃定本大人会放了你,这次虽抓到陷害你的人,你的问题也不少。” 王鹏的声音响在狱栅外。 绣衣使的人哪那么容易糊弄,沈逸澜只得说实话。 连翘紧张的要起身,被沈逸澜按住,“没事,你自己暖一暖,夜里渐冷。” 她说着起身,来到狱栅前, “回王大人,这本是古医书《黄帝内经》中关于天文观像的部分,刚刚给大人写的符号为上甲,是古医书沿用至今的,这些是小时候,祖父带着民女四处游历,无意间学到的。” 第495章 王鹏大人的好奇心 沈逸澜,传说中的沈家九姑娘。 如今便站在面前,王鹏这样高傲的人,心中竖起大拇指。 “沈氏,你屯了那么多的粮食,是不是早预料到了今日围城之困?” 这种问题打死也不能说实话,绣衣使代表的是皇帝,跟皇帝说实话,不是自寻死路。 沈逸澜笑道: “看来王大人对沈家不甚了解,沈家年年收粮食,送往边关,换下年的盐引,不仅是陵州城,整个江南都知道。” “今年比往年早,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你敢说不是早知道了消息,十三爷暗地里帮助三王爷,仓促的混过了私盐案,他们关系匪浅。” 这都能联系上,沈逸澜真的佩服绣衣使的想象力,这就是察情司的可怕之处。 “王大人如今已知道原因了,民女偷观天象,知道今年的冬天来的早,便早早的收粮,至于其他人,大概是跟风,我沈逸澜做什么,他们都跟着起哄,您可以直接问问他们,又不是什么秘密。” 王鹏望着沈逸澜淡笑如初,心中不免多了分佩服,能顶住绣衣使的问话,这世间没几个。 “你就是承认私习天文了。” 偷观天象这个理由不会牵扯任何人, 沈逸澜所问非所答, “王大人一定要这么说民女也没办法,这天下种地的,哪一个不会观点天象,春种秋收,寒来暑往,不会观天象,就没有好的收成,如若是这样便是私习天文,察情司的大牢早就满了。” “狡辩!” 王鹏见她还有话没说完,等着她接着说。 床上披着被子的连翘偷笑,绣衣使大人没词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九姑娘一开口,她们准能逢凶化吉。 沈逸澜续道: “还有街头巷尾算命的,他们皆会观天象,均是祖传的,也没见先皇将他们都抓了......还有历代的史官,要将日食月食加上一些星象的轨迹,连同当时的状况联系起来,也算记史的一部分,依王大人看这些人应不应该抓。” “巧言令色。” 王鹏早就被说服了,碍于面子硬撑, “暂不说私习天文,坊间传闻指挥使王振大人审了九姑娘一宿,也没审出个什么,对此指挥使只字未提,在下非常好奇,是什么事让指挥使大人如此无奈?” 沈逸澜的脸色刷的变了,神情也不自在起来,慌乱的走向床边,膝盖磕到桌角浑然不觉,踉跄的差点摔倒。 连翘也感觉到不对劲,赶紧起身扶住了她。 “哈哈哈哈……” 王鹏对她的表现非常满意,绣衣指挥使王振的威名在外,怎么会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沈逸澜被笑的头皮发麻, “有什么好笑的,你们绣衣使就是没人性,让人招供凭的是本事,搞什么红绣鞋,洗刷刷,将人挂在房梁上之类的,便是屈打成招掩盖真相。” 王鹏笑的更欢了,闹了半天是指挥使大人吓唬了她一宿。 想想王振大人是够无奈的,皇帝的缴税大户,十三爷的红颜知己,摸不得碰不得,只能吓唬吓唬! 第496章 风雪潜入敌营 王鹏走出了大牢,还没到门口便觉刺骨的冷意袭来, 出了门,雪粒子直接砸在脸上。 他叫来牢头,“去给沈家的九姑娘加两床新被子。” 牢头答应着去库里提新的,好在有绣衣使在,衙门里全员待命。 他去司库领了新被子,抱着去了沈逸澜所在的牢房。 做了二十年的牢头,头一次见到犯人这么好的待遇,薛护卫好理解,是帮着十三爷办事,绣衣使对待犯人有名的狠,有罪没罪先一顿鞭子,给里面的人送新被子?开天辟地头一遭。 雪粒子抽到他黝黑的脸上生疼,今夜牢里怕是要冻死几个, 今年冬天来的早,比每年都冷,好在下雪了,来年地里的收成要好很多。 瑞雪兆丰年。 沈逸澜面向墙壁躺在里面,身上盖了两床被子。 牢头打开牢门,将被子递给了连翘,“绣衣使王鹏大人让加的被子,快披上吧!” 连翘接过,“谢过牢头大哥,另外谢过王大人。” “丫头有了被子,去床铺上躺着,今晚风雪交加,别冻坏了。” 牢头说着,转身出去锁上了牢门。双手背后,叹着气走了。 沈逸澜她们住的这间牢房没有窗户,相对来说还暖和一点,半夜里便听见呼呼的北风。 有人欢喜有人愁。 祝弘懿愁苦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模样。 午夜,他带着房千户,张喜,王槐,和四十人的小队出发了。 他们身穿白色的斗篷,白色篷帽,连马匹的身上也披上了白布。 借着雪地的掩护,马匹跑起来没有那么大的响动。 北风刮的急,雪粒子砸得人睁不开眼,正在大家辨别方向之际, 大牛追了上来,“西边有条近路,跟我来。” 这次偷袭敌营生死难料,祝弘懿特别叮嘱,大牛不用跟着。 雪天风大,前路什么也看不见,正在为难之际,大牛便冲了上来。 风雪中祝弘懿扯着脖子喊: “大牛,带到地方,你先回来。” 大牛点头称是。 一行人往西行了半里,向南斜插下去,直接到了沈庄的后面。 沈庄四周的军营里,火堆已经生到帐篷里面,透出微弱的光,这个时候在庄子里的兵士还好点,外面帐篷里住着的兵卒,只能围着被在火堆边烤火。 祝弘懿大概和张喜王槐说了下作战方案,一抬头见大牛还没走。 “大牛听话,快回去,你掺和进来,九姑娘能跟我玩命。” 没想到堂堂十三王爷还挺怕九姑娘的,大牛嘿嘿一笑,“我不乱跑,就在这待会,万一用得着我的地方呢!” 他们找到最偏远的帐篷,张喜带着人逐个击破,他们的二十人换上亲兵的衣裳,变成巡逻的小队,向沈庄行去。 另外的二十人趴在雪窝子里搭弓掩护。 到了沈庄门口,其他人躲在围墙两侧,张喜独自来回跺着双脚上前敲门,脸上围着汗巾只露出两只眼睛, “兄弟,快点开门巡逻刚回来,有军情。” 守门的搓着手开门,嘴里嚷嚷道: “狗屁军情,这鬼天气,鬼都不来,你小子是想进来暖和缓和……罢了罢了,进来暖一会就滚蛋。” 第497章 祝堰的春秋大梦 沈庄门开了,张喜闪身进去,眨眼间抹了守门的脖子, 他轻轻的将守卫放倒在地,将门开大一点,祝弘懿,房千户带着人进去。 张喜手底下人皆是在沈庄待过,各个角落门清,没一会便找到躲藏的地方。 沈庄用来招待客人的前厅,现在是中军大帐。里面人影晃动。 坐在主位上的祝堰手里握着手炉,喝了几口烈酒才暖和过来, 在青州冬天比陵州要冷,房舍建造的比较实在,墙厚屋子里还有夹墙和火炕,窗户上也挂上棉帘子热气散不出去。 陵州屋子薄多了,只暖阁里有地龙。 没有日头照着,在屋子里待久了,感觉陵州的冬天更冷了。 下面的一府兵小头目道:“世子殿下,江南这鬼地方真待不得,哪有咱们青州好,屋子里都能穿单衣裳。” 另一个道:“成,小世子得了天下,将你封到青州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畅想未来。 “这两天大雪,柳二爷和魏彭弘没传出消息来,这金库还能找到不。” “肯定能,老王爷临上京前亲口说的,怎会有假,听说姚家别院的花销,银子跟流水似的往外流,没有金库拿什么抗。” 祝堰本还郁闷的心情,被两人说得也舒展开来。 “王爷薨的凄惨,他是不想让狗皇帝威胁世子殿下。” “王爷是给世子创造借口,只有咱们世子殿下起事最名正言顺。” 这几日下雪,陵州都这般大,别说青州,到处天寒地冻,粮草车过不来,就等着姚家别院的金库打开。 派了一批细作进去,找到后消息送到城外,这边准备攻城。 雪下的大,开始在外面的府兵也进了沈庄,每个屋子里都住满了人。 张喜等人收敛气息,慢慢向前厅靠拢,他轻轻的推了下窗户,没推动,看样子是封住了。 现在只有前厅的一个门,门口站岗的也躲到帘子里。 祝弘懿等人一合计,只能从正门冲。 “陵州来了消息......”张喜在门口道。 看门的掀起帘子的一角,将手伸出来,“给我行了。” 张喜没做声,向后退了两步。 看门府兵轻嗤出声:“你小子想面呈,得赏钱吧。” 他说着话,出了帘子。 房千户从背后迅速捂住府兵的口鼻抹了脖子,腔子里的血喷到棉帘子上。 前厅门口另一个看门的府兵像是听到声音,一股血腥味儿扑鼻而来。 “什么味,鸡都宰干净了,打的兔子吧!” “别动......” 他的手刚碰到帘子,身后的小头目喊出了声。 两人同时抽出了腰刀,准备砍向随时进来的人。 门帘再次掀开,一个府兵的后背先进来,房千户满脸的血跟着出现在门帘处。 小头目和府兵举起刀同时向他砍下来。 府兵做肉盾,房千户连着向里冲进三四步,门外的人紧跟着冲进来。 前厅的祝堰瞬间躲到另一个小头目身后,进来的都穿着府兵的衣裳,以为有人反水,嘴里嚷道: “护驾,护驾......” 第498章 祝弘懿良言相劝 沈庄前厅胡啦啦进来二十多人, 将祝堰和一个小头目围在中间, “十三叔?” 当祝堰见到中间一个首领的时候,心中咯噔一下,不是被父王派出去的杀手追杀?此番任务未成。 他赶紧走出来,双手交叠拜下。 “侄儿参见十三叔。” 三哥只这一条血脉,尽量保住。 祝弘懿冷眼看着他,“雪停了回青州。” 十三叔在私盐案中放过帧王府一脉,祝堰在接到父王的密函时便已知晓。 见来了二十多人,一点风声没有便直捣黄龙,让他有了惧意,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兵。 “十三叔,你也是被削藩回来的吧,皇帝逼死父王,将几个亲王贬为庶人,不是个明君,咱们兵合一处,围了他的京城。” 祝堰越说越激动, “十三叔,咱们先将陵州城拿下,姚家别院有帧王府的金库,有了银子没有不成的大事,到时候侄儿推举十三叔做皇帝。” “住口。” 祝弘懿大声道: “不管怎样,皇帝是名正言顺坐上去的,你这样就是造反,三哥的事我很痛心,咱们不能用这么极端的行为解决问题。” 两人说话间,前厅外有人喊话, “世子殿下,您言语一声,里边什么情况?” 外面的府兵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不敢贸然进来。 祝堰暗自给小头目使了个眼色,小头目赶紧道:“没事,自己人。” 祝堰望了眼地上的尸首,心中免不了生出嫉意,父王曾经说过,十三叔身边人不多,但是能人多,随便拿出来十个人的小旗长,都能当将军,在青州的时候,曾经商量着,若要起兵最先铲除的就是十三王爷。 沈庄里都是他祝堰的人,听着外面没有乱,应该只突击进来这一小队。 他对着小头目道:“叫外面的人奉上热茶,上点热汤,大雪的天十三叔怕是冻坏了吧!” 小头目会意,往门口走了两步,大声道:“上热茶,上热汤来。” 外面的人答应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祝弘懿厉声道: “不必了,现在下令将城门口的人撤了,退兵三十里,雪停了十三叔带你去皇帝跟前请罪,本王力保你,回青州过安稳日子。” 祝堰惨然一笑:“十三叔,您觉得咱们还能回头吗?” 房千户不爱听了,“跟谁咱们咱们呢,你们是你们,懿王府是懿王府,我们可没造反。” 张喜提着刀警觉的守在门口,进一个宰一个,这个时候就要比比谁狠,不光对敌人狠,对自己也要狠。 “你们往滇南的路上派人刺杀懿王爷,还好意思咱们咱们的。” “绝无可能,十三叔在私盐案中帮过父王,一定是有人冒充帧王府的人。”祝堰信誓旦旦的说。 房千户冷哼出声,“谁心里有鬼谁知道。” “算了,”祝弘懿声音沉下来,“三哥既以先去,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他缓缓抬头, “堰儿,收手吧,十三叔保你,不行咱们一起去滇南......” 祝堰连连摇头,“十三叔,从侄儿出青州开始,回不了头了。” 第499章 两厢较量 “世子殿下,我们进来了。” 随着外面的一声喊,前厅的帘子被掀开。 府兵端着茶的,端着点心的,端着吃食的,陆续的进来七八人。 进来后假意送东西,在靠近祝堰后,扔了手里的承盘,两拨人打了起来。 祝堰被几人护在中间,这样的举动将张喜气笑了,道: “娘的,几个小喽啰就想救人,要不是十三爷有话,你们以为能近得了身吗?” 祝堰面上没了刚才的恭敬,“祝弘懿你的致命弱点便是心慈手软,即便有再厉害的辅佐,也成不了大事。” 他看向屋里的张喜和房千户,“两位乃将才,只要跟了本世子,荣华富贵和护国大将军非两位莫属......” 房千户也被气笑了,“小世子,咱们可不想有命挣没命花,你省省吧!” 祝弘懿见侄儿怎么劝也不听,只得道:“堰儿,你连我这一个小队的人都对付不了,怎么对抗皇帝的羽林卫亲军卫,加上绣衣使。” “今日风雪大,被十三叔钻了空子,真刀真枪的,堰儿未必会输。” 祝弘懿冷哼,“行,本王来看看,你手底下人能过几招。” 他说着向房千户使个眼色。 房千户挥舞着红缨枪刺了过去,长枪在外面好施展,沈庄的前厅虽大,也是受了局限。 即便这样,一招半式,长枪下倒下来两个。 没有祝弘懿的命令,其他人没动,张喜带着人守在门口以防外面的人冲进来。 祝堰的脸色先变了,房千户是除了薛护卫,懿王府最能打的,就军中来说,也没几个能比得过。 “一起上。” 随着世子殿下一声喊,进来的府兵将房千户围在当中,举刀便砍。 房千户挥舞着长枪,呼呼的风声,伴随着惨叫声,没怎么费劲,进来的七八个府兵便躺在地上惨叫。 三王爷在青州的府邸,养了些好手,知道房千户在里边,没人进来送死。 祝堰拨开身前的最后一个府兵,往房千户的红缨枪上撞,“有种你就杀,祝堰就算死也要起事。” 他是瞄准了祝弘懿不会杀他,躺在地上的府兵各个呲牙咧嘴,都是受了点小伤。 祝弘懿沉吟半晌,闭着的眼睛睁开,“带走。” 话音刚落,房千户的长枪越过祝堰的肩头,刺向祝堰身后的小头目。 事发突然,小头目还没反应过来,长枪刺入左肩胛骨。 一盏热茶的时间,帧王府的人只剩下祝堰。 张喜拽过祝堰,抽出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叫他们退后。” 祝堰看着他手里的匕首笑了,“十三叔,有种你就杀了我,黄泉路上爹爹走的寂寞。” 他故意这么说,便算准了祝弘懿不可能杀他,帧王府就他一个独苗苗。 父王曾说过,懿王爷要是够狠,这天下早是他的了。 房千户用长枪挑起门上的棉帘子、天蒙蒙亮,外面的风雪停了下来。 二十人簇拥着祝弘懿和被挟持的祝堰,陆续的出了前厅, 院子里的府兵见世子殿下被挟持,纷纷往后退, 祝堰拿脖子故意往匕首上撞,“给我上,他们不敢杀我。” 第500章 灶间变石堡 没见过这么唬的,拿脖子往匕首上撞,而且是追着撞。 进来前,祝弘懿叮嘱众人,三王爷就这一条血脉,就算被皇帝抓到最多是幽禁,命能保住。 让众人活捉,退兵即可。 谁想到祝堰是块滚刀肉,抓住了十三爷的弱点。 外面围着的人见此情景大喜,领头的大声喊道:“弟兄们上。” 顷刻间,两拨人战在一处,张喜这个气,施展不开拳脚,还要拨打射过来的乱箭保护祝堰,哪有这么打仗的。 混战中,帧王府的府兵人多势众,没一会,张喜的两个小旗人人挂彩。 这样下去,祝弘懿等人,累也累死了。 院子内府兵多,他们只得向后退,往后院退去。 各个屋子里都有帧王府的人,往后院撤相对人数少点,清理起来快了很多。 院子里除了喊杀声,惨叫声,便是祝堰仰天的大笑声,让他赌对了, 十三爷祝弘懿就是个怂货。 姚承福嘴里的怂货,一点没冤枉他。 就在大家退无可退的时候,大牛在最里边的灶间门口喊道:“十三爷,这里。” 祝弘懿停下手里的剑吓了一跳,他什么时候溜进来的。 人既进来了,气也没用,吩咐道:“老房,护着点。” 二十多人且战且退,全部退入灶间。 大牛按动机关,灶间的墙体轰隆隆一声巨响,有粉尘纷纷落下,一扇滑动的石门堵在了门口,将伪装的木门挤得粉碎。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不仅是祝堰,还有懿王府的众人, 表面上看是一个普通的灶间,墙体是石头砌的,非常坚固。 一些大户人家经常用石头砌灶间,主要是防止走水。 当初建造沈庄时先皇还没有登基,地处城外,除了打仗匪患猖獗, 沈老爷子为了安全起见,藏着建了这个石堡,有什么情况女眷先进来。 张喜松开抓住祝堰的手,一屁股坐在柴草堆里,“娘的,拽着这小子,比杀敌还累。” 灶间空间很大,除了锅灶多半间石堡堆着柴草,这在多雨的江南很常见。 外面敲击石门的力气,显得那么微乎其微。 祝弘懿的人忙乎了半宿,现出疲态,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 他环顾四周吩咐道:“烧些热水,处理伤口,吃点东西再想办法。” “是,”张喜起身,带着人忙起来。 刚刚杀敌,汗湿了衣裳,身上冒着热气,这会汗下来,浑身冰凉。 这会趁着水没开,纷纷解下衣袍开始包扎伤口。 祝弘懿将大牛拽到一边,这么笃定的将人带进来,定是有别的出口, “大牛,出口在哪?” “门房。” 张喜带着的二十人,算是在沈庄住的时间最长的,还押货到滇南,和大牛的感情亲兄弟一样。 十三爷又是沈家最在意的人,大牛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没怎么挣扎。 就算九姑娘在,也会这样做的,每次出门都要叮嘱他,人最重要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 经常跟沈逸澜办事,离着近的几个或多多少感受到,十三爷对九姑娘的不同,他们都希望对方不要有事。 大牛再愚笨也知道一些,打开地库的大门他不后悔。 第501章 沈家地库 灶间里点火烧水,热度也上来了。 众人的脸上被热气一熏,红彤彤的。 热水烧开,大家伙先是从怀里拿出备好的碎牛肉,和烧饼泡在碗里。 房千户直接泡了两碗,递给十三爷一碗。 祝弘懿叮着看了一会,将手里的碗端给了祝堰。 祝堰抬手,将碗打在地上,“十三叔,你现在便宰了我,我敬重你是条汉子毫无怨言,你个怂货......” “咚!” 他话没说完,房千户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一下子将他打翻在地。 “你才是怂货,浪费粮食。” 打完了人,他将自己手里的那碗递给祝弘懿,起身又去泡了一碗。 “打得好,老子忍他很久了。”张喜嘴里塞满牛肉笑道。 祝弘懿什么也没说,慢条斯理的喝起了汤,这个侄儿是该教训一下。 众人的汤喝进去半碗了,祝堰才出了点响动,看来是打懵了。 他捂着肿起来的半边脸从地上爬起来,“房千户,你给我等着......” 现在也只能放放狠话,喊出来没有什么气势,一众人只祝弘懿对他能客气点。 “轰隆隆!” 灶间里的人耳朵被震得嗡嗡响,石门处稀稀拉拉掉下来尘土。 听声音,外面是调来了大炮,想将门打开。 众人几口吃完碗里的肉汤饼,拿起武器备战。 大牛不慌不忙道:“地库的入口在灶台下面。” 祝弘懿吩咐人开始抬锅挖灶,大家伙见不用杀出去,有另外的出口,面上都乐呵呵的。 灶间里器具齐全,没怎么费劲便将灶台挖开,露出一块平面的石板,大牛打开机关,石门徐徐打开,露出向下的通道。 祝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沈庄里排查了五六遍,竟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好地方。 “大牛,咱们进去了,外面人攻进来不是将怎么堵到里面。”张喜担忧的说。 大牛自豪的说: “这是咱们沈老爷子谋划的,放心好了。” 房千户当先走下石阶,其他人跟上,最后是张喜拽着祝堰,祝弘懿和大牛最后下来。 随着石门的关闭,有碎石落下堵住了入口。 众人无不赞叹,地库谋划的好, 前朝腐败大小动乱不断,不少大户都有建造地库的习惯,躲避战火,藏些金银摆设,沈家起来的早,有地库一点不奇怪。 桌椅板凳,案几柜子,妆台屏风皆是名贵的紫檀,黄花梨,鸡翅木的,接下来是一排排三个高的箱子,用铁链捆着,还有一些杂物。 祝弘懿边走边笑这是九姑娘能干出的事,连洗脸的釉里红瓷盆都搬进来了。 这里最震惊的要数祝堰,越往里走眼睛瞪的越大。 一个釉里红的面盆,就这么随意的扔在地上,更别说箱子里锁着的,每天待的地方屁股底下就是个宝库,还围什么城啊,围沈庄来的多容易。 整个地库差不多和宅子一样大,都有隔间,每个隔间里被塞的满满的。 除了震惊地库里的财宝,有点想不明白,大牛一个下人打扮的人,可以自由出入,不像姚家别院的金库,谁都不知道入口。 第502章 突围 祝弘懿越看越满意,这个小媳妇娶得,是个管家的好手。 墙上的水晶夜明珠,熠熠生辉,过了前面的家什箱栊,接着走大概是沈庄前厅的位置,有向上的甬道,看来出入口不止一个。 再往前走便是装粮食的麻包,装腌肉的大缸,晾肉干的架子,各种晾干的菜装在篮子里。 祝堰喝了好几天稀粥了,这一会气喘吁吁的,刚刚那碗牛肉汤不如吃了,要脸有用吗!他娘的沈庄地库这么多好吃的,俩三月不出去都够吃了。 走着走着,前面的队伍停下来,大牛从队伍的后面挤到前面,也不知道他是踩哪了还是碰哪了,轰隆一声响,往上的甬道打开了一道石门,寒气一下子灌进来。 房千户的红缨枪最先探出去,上面的床板被外面的人掀开,露出王槐的脸。 原来,大牛在潜入沈庄前,便知会王槐,守住门房。听到响动便是人出来了。 祝堰带来的府兵还在后院拿炮轰,灶间的门纹丝不动,正无计可施,门口的位置又出来响动。 领头的大喊一声,“有别的出口,别让贼人跑了。” 挤在后院的人又开始往前院涌, 随着房千户带着人出来,漫天的剑雨形成一道屏障,护在门房周围。 门房里出来的人,向沈庄外面撤出去。大牛在最后,放下甬道下方的石门,甬道里落满碎石,门房里出来关上了最后一道石门。 祝弘懿和房千户,等到大牛上了马到了护卫中间,才催马往官道上跑去。 王槐带领的箭羽旗断后,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过稀稀拉拉的的军营帐篷。 沈庄外面的帐篷里,差不多就是兵卒,昨晚风雪交加,小头头们基本上皆去了沈庄躲避风雪,剩下的府兵天蒙蒙亮了,风雪停了才睡。 沈庄方向传来响动,日出前后最冷,也没什么人有好奇心离开暖和的被窝。 祝弘懿等人没遇到什么抵抗便来到城门前。 再回头看,白茫茫的一片,帐篷在雪地里像一个小土包,没有一个兵卒出来看情况。 “堰儿,眼见为实,这样的兵连沈庄都守不住,怎么攻打陵州城。” 祝堰人饿的没力气,小脖子扬的挺高, “十三叔带的皆是精锐,陵州城可差远了,便是围城,他们没了活路。” 执迷不悟,祝弘懿冷哼, “不见棺材不落泪,用不了雪融,一定有皇帝的羽林卫过来围剿,算算时日,粮草差不多断了两天了吧?” 祝堰暗自心惊,真让十三叔说对了,出兵带出来的粮草恰巧前两天用完了, 按理说后续的粮草早就应该到了,不知为何没到,消息也断了, 心中本就打鼓,又被十三叔说中,三王爷小世子的气势又下去了点。 祝弘懿冷眼瞄了他一眼,“叫你的人一个时辰内往后退三十里,不然城门进不去。” “......”祝堰不情不愿的,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祝弘懿沉声道: “再不退,被包了饺子也不新鲜,你自己想清楚。” 第503章 退兵三十里 “娘们唧唧的,生孩子呢!” 张喜想上前踹祝堰一脚,半天整不出个屁来。 祝堰像斗败的公鸡,消沉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现在的十三爷猜不透皇帝的心思,知道他想扳倒三王爷很久了。 这次得偿所愿,能不能放过祝堰,看心情吧! 就算是打也是以卵击石,何必制造太多伤亡。 祝弘懿叹气,“你自己主动退兵,陛下念在你年轻气盛或许能网开一面,等到援兵到了,真的没有余地了,到时候你手底下的这些兵,能不能活命不好说......粮草现在还没到,估计早就被端了......” “行,行了......”祝堰极其的不耐烦,“我让他们退,啰嗦!老年人一样。” 张喜起身拽着他的胳膊,往最近的帐篷走去。 房千户提着红缨枪跟着过去,三下两下的将帐篷挑了,里面的兵士刚想发脾气。 见世子殿下被外人拽着,帐篷也被几个府兵服侍的人围了。 几人慌忙起身,迷迷瞪瞪的,刀架在脖子上才醒悟过来,纷纷跪在地上。 祝堰强打精神,“传令下去,退兵三十里,听候发落。” 他说着掏出令牌,扔在兵卒身上,“一个时辰之内......” 几个兵卒还没反应过来,房千户一脚踹过去,“快点,你们世子不打了,先退兵。” 退兵好,命算保住了, 他们这些兵卒,都是普通老百姓,为的是拿点粮饷糊个口,真打仗了,跑的比兔子都快,为了这点银子送命不值当。 这些人皆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喝了两天的稀粥,半个时辰的活,给了一个时辰。 跪在地上的几人,里面有位年纪最大的,捡起地上的令牌, “是,这就退,别说退三十里,六十里都中。” 几个人赶紧起身,纷纷向后面的营帐送信。 顷刻间,北城外一派忙碌的景象,拔营的牵马的,脸上皆乐呵呵的。 越是普通的兵士,越不想打仗。 几个小头目只得跟着退兵,正主在人家手里,粮草也断了,还打个屁呀。 祝堰的队伍大多是骑兵,大概收拾下营帐,退的也快。 祁守备在城门楼往下看,城门下突然来了一小波人,没一会便见祝堰的人马,开始拔营往后退。 城门上的亲军卫,也窃窃私语起来。 “这不是十三爷吗?四十多人的小队,兵不血刃,帅才。” “十三爷手里的随便拿出一个兵都是将才,可惜得不得重用,应该是削藩回来赶上了,闲着没事平平乱。” “对,江南的私盐贩子猖獗,十三爷出手,连根拔除。” 祁守备轻咳一声,表情严肃。 “你们哪只眼睛看出是四十人的小队,眼珠子给你们挖出来。” 几个兵士再往下看时,见其中的二十多人,脱下府兵的军服,露出普通百姓的衣裳。 马上会意, “十三爷接到削藩的旨意,单骑回了陵州,只因京城封锁了道路,所以才落脚陵州。” “对对对,十三爷谁都不认识,自己回来的。” 祁守备满脸的笑意,“传令下去,谁再乱嚼舌头,牙给他打丢了。” 第504章 护院的小名 城门大开,有守备的亲军卫出来五个小队进行巡视。 一个时辰,在历史的长河中是一个水滴,在陵州人眼里,值得全城放鞭炮庆贺。 城里早传开了,十三爷兵不血刃,退兵三十里。 离北城最近的北街,顿时热闹起来,谢永安接到消息后,带着衙门的人,来到北街。 衙役们维持秩序,清出一条路迎接祝弘懿回城。 祁守备亲自在城门口迎接。 张喜眼尖,拽着祝堰往人堆里躲,守备的人认识他的人多,当初在锦绣成衣铺门前一脚踢飞云捕头被北门守城的津津乐道。 大牛带着队先进了城,“守备大人,沈家商队回陵州,请验牙牌,小的们要去衙门缴还核销路引。” 祁守备接过大牛的牙牌,大概看了下,又往他身后望去,“这些是......” “守备大人,这些是沈家的护院,和管庄大人一起出的门,我们是提前回来的,路上遇到劫匪将草药都劫了。” 睁着眼睛说瞎话,劫匪知道了这几个人押送草药,躲出八丈远,别因为点破草药把命搭上。 祁守备很认真的看完牙牌,递还给大牛, 后面的人陆续的递着牙牌,王槐拿的牌子是秤砣,接下来是狗剩,猪娃,铁蛋,石头,二愣子...... 祁守备都不知道他们有这么好养活的小名。 唤着名字一个一个的过,和路引都能对得上。 到最后张喜的时候,祁守备看着手里的牙牌喃喃道:“二狗子?” 当时选牌子的时候,找了个好记的,是好记了过于特别。 祁守备憋着笑,放他过去了。 见接下来的是祝弘懿,他双手交叠拜下,“十三爷辛苦。” 祝弘懿还礼, “祁守备,麻烦做个见证,青州的兵马退兵,乃祝堰世子殿下幡然醒悟,退兵三十里,听候调遣,我们先去衙门等候发落,大人可以上折子了。” 他说完往前走,后面房千户,架着祝堰往城里进。 大牛走在前面,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 平日里,只有陵州城出个当官的,或者高中个状元什么的,才有这种场面。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赶紧往后退,从人群中挤到了路里边。 身后的人不明所以,也跟着往旁边挤,看上去没什么特别,很快和看热闹的融为一体。 众人也知道,本次立功不能算,第一是身份问题欺瞒,第二,报的是祝堰自首。 薛护卫骑着高头大马,在城门口等的急,见十三爷和祁守备说完话,这才冲上去, “爷,九姑娘在衙门的大牢......” 祝弘懿面上一惊,也没觉得特别奇怪,连三王爷自焚这样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能发生的,有薛护卫在量也出了什么大事。 他飞身上了追风,“怎么回事?” 街上人多,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往衙门里奔去。 “三王爷的余孽出来挑事......绣衣使王鹏亲自审的,过了昨晚的宵禁应该是能回家了,来之前还睡着,小的没打扰她。” 第505章 久别重逢 围观的百姓不知道怎么回事, 欢迎了半天,只十三爷和薛护卫的双骑一路飞奔而过, 人群中的谢永安抬手想喊一嗓子,他在这呢。 奈何人群喊声太大,将他的声音淹没了。 见两人去的衙门的方向,不用猜也知道去干什么去了,他带着几个衙役挤出人群,乘了轿子往回赶。 当祝弘懿出现在县衙大牢的时候,连翘差点没认出来。 一身的黑色的夜行衣,是大大小小的口子,看上去是刀剑划出来的。 头发乱蓬蓬的打着结,黝黑的脸上粘着油泥,双眼的眼白处布满红色的血丝,起着白皮的唇边是结痂的水泡底子。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他等着牢头将门打开,开始走的急,快到床边的时候,放慢了脚步。 日思夜想人就在眼前,额头上是细密的汗,双眉紧蹙,睡的极其不安稳。 “怎么回事?” “昨晚北风刮的紧,姑娘没怎么睡,天蒙蒙亮了才睡下。” 见到人了,祝弘懿急迫的心情慢慢的沉淀下来,缓慢的侧身坐在床沿。 握着她白皙的小手,出了汗的缘故,潮乎乎的,手边是白玉花鸟纹佩。 玉佩更圆润些,看来是经常拿在手里把玩, 祝弘懿摩挲着新换的穗子,红了的眼圈里亮晶晶的。 路上,薛护卫将最近的事情报给他。 虽是有惊无险,还是吓出一身的冷汗,察情司是什么地方,只关死人的地方,进去了就别想出来。 绣衣指挥使王振是什么人他太清楚了,审问了一宿都没审出什么结果来,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么不听话,日后怎么放任她一个人在外面做生意,定是要跟在身边随时提点保护。 既已削藩了,贬为庶人最好。 想到这里,他的唇边绽放出笑意,这一动,唇上撕裂的疼,瞬间咧了一道口子,有血珠冒出来。 祝弘懿抬手抹了下唇边,笑意更深。 “不要......不要......” 撕裂暗哑的声音在沈逸澜嗓子里溢出,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双手也抬起来胡乱的摆动。 “澜儿......澜儿醒醒......” 祝弘懿轻轻的唤着,将她扶着坐起。 沈逸澜迷迷瞪瞪的睁开双眼,“走开,走开......我不要挂在房梁上,” 她嘴里嚷嚷着,将抓着他手臂的男人往外推,却怎么也推不动,“你放手......放手,十三叔饶不了你......” 祝弘懿摇晃了她几下,苦笑道: “澜儿,是我十......祝弘懿。” 沈逸澜往男人的脸上看,黝黑发亮,有当年在船上,十三叔的影子。 待看清眼人的轮廓,她一把搂住祝弘懿的脖子,哇哇大哭起来。 “你怎么才回来,呜呜......那个死缺德绣衣指挥使王振,呜呜......你要替我报仇,呜呜.......” 这可是澜儿第一次抱着他,祝弘懿轻轻的拍着她后背安抚,“没事了,以后再也不走了,王振我来收拾他,替澜儿报仇。” 第506章 沈逸澜的委屈 哭了一会,沈逸澜才觉得不妥。 赶紧放下手臂,向后挪了挪。 抬袖子抹了一把脸,仔细端详祝弘懿。 “衣服这么多口子,先包扎伤口吧。” 祝弘懿笑道:“没事,就破了点皮,瞧瞧出了这么多汗,梦见王振给你上大刑了吧?” 被说中心事,沈逸澜委屈的点头,憋憋嘴又哭了,“他吓唬我.......呜呜......” 能将九姑娘吓唬到,也算是能人了,祝弘懿笑道: “这个仇一定要报。” 沈逸澜一下子被安慰到了,“嗯,决不轻饶。” 旁边连翘揪着的心放下,自打和十一姑娘从京城回来,便坐下了毛病,半夏有提到,夜里经常睡的不安稳,这下好了找到病根便好办。 这边聊着,顺便避避汗。 谢永安从衙门外赶回来,问了门房才知道,祝弘懿直接去了县衙大牢。 吓得他赶紧跑过来,乌纱帽差点跑丢了。 牢门口站了一堆的人,有薛护卫带来的人,沈家的管家和账房也到了, 牢房从没这么热闹过。 连翘蹲在地上,为沈逸澜穿上暖鞋,扶着她下了床。 祝弘懿当先走出来,“谢大人,人能带走了吗?” 谢永安心说,要不是绣衣使拦着,早送回去了,嘴上说:“能,当然能,要不是昨晚宵禁,早送回去了。” 一行人往外走,拐了转角,便看见另一侧的通道里,柳华清和牢里的人说话。 “你胡说,霖郎是不会休了我的,他是担心这次出事连累我,” 走廊上传来陆凌玥嘶哑的吼声。 将手里的休书撕个粉碎,扔了出来。 柳华清拱手道:“在下是见证人,衙门里已经备案,你单方面撕毁,是你自己的事,和顾家无关。” 他是来转交休书的,这件事情要趁早,也好脱了顾家的嫌疑。 往里面是死囚牢,沈逸澜改了方向,缓步走过去。 陆凌玥靠着半卧在地上,身上的衣裳被鞭子抽烂了,露出里面血呼呼的皮肉。 见到沈逸澜,她的眼睛里充满仇恨, “沈逸澜,你得意不了多久,如今皇帝知道你认识一些古怪的字,定然找个由头整治你,收了你的家产,充盈国库。” 什么时候了,也不低头看看自己,沈逸澜不怒反笑: “这个就不劳您操心,我吃我的得胜糕,你啃你的窝窝头,咱们河水不犯井水。” 此话一下子将陆凌玥刺|激到了,“吃得胜糕怎样,沈家还不是照样在滇南受苦,这辈子休想翻案。” 沈逸澜脸色沉下来, “要说谢谢你,是我太过不尊重家人,如今沈家在滇南,有铺子有庄子,有三条商队马帮,走茶马古道,天高皇帝远,不知道过的有多惬意,江南的银子不好赚也不好花,只你们陆家拿江南当个宝,现在也不用当宝了,都被皇帝查抄去充盈国库,你说老天爷是不是睁眼了。” 陆凌玥本就冻了一宿,眼睛还没合一会,柳文吏便给她转交休书,又被沈逸澜一阵抢白, 浑身上下抖成一团,身上的疼痛得要命,她咬牙道: “你所做的一却,都是为了顾梓霖吧!” 第507章 陆凌玥的臆想 顾梓霖已经变成一个遥远的存在。 遥远到沈逸澜都记不起两人相处的细节。 一团在顾宅的记忆,忘记了他曾经的长相,反正不似现在这么沧桑, 人人都说他身材样貌算是上乘,她竟然没感觉出来。 沈逸澜都奇了怪了,曾经的皇商大掌柜也算心思机敏,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是你高看顾梓霖了,你也低看了我,他能在押送货物的商队里做出苟且之事,便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生之人,那个人可以是你,也可以是别的女人,现在顾家连饭都吃不饱,无论哪方面,皆以时间为鉴......说起这些,我能得了自由身,还真要谢谢你。” 沈家九姑娘真是气死人不偿命,面上是淡淡的笑,语气轻慢。 陆凌玥被戳中肺管子,狰狞的脸上显现出不堪。 “漂亮话谁都会说,你敢说不是为了置气才和我作对,你有十三爷帮你,张狂什么?” 提到这个,沈逸澜面上刺痛一闪而过, “你当初串通庄葫,为我沈家做假证,逼死证人,这些察情司都有备案,不然你道我去察情司是为了什么,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其他人的罪名是散布谣言造反,你陆凌玥的罪名可就多了,除了我呈报上去的,可能还有别的,你可以不承认,到时候什么绣花鞋,洗刷刷,荡秋千,都可以试一试。” 听到这,陆凌玥心中暗惊,“你早就知道了?” “要说对付人,我更想对付的是你,不是你的好夫君......” 沈逸澜特意将最后两个字拉着长音,自觉失言,赶紧用团扇挡住口鼻。 陆凌玥如今细想起以往的一桩桩一件件,处处落进沈逸澜的陷阱,还觉得自己高明。 她气得脸如猪肝色,忽而狂笑。 “顾梓霖那个大情种,还谎称他立了功,用赏赐换你和沈逸菡出的察情司,顾家上下可都盼着你回去,给他们生个大胖小子,顾梓霖最喜欢孩子了,我的孩子没了,他整天拿个长命锁唉声叹气,如今我给你腾地方,圆了你们的梦想,你有的是银子养着他们。” 这话沈逸澜听很多人说,她都想给大家都叫过来,聚在一起议议这个事,免得她一个一个的解释。 连翘站在附近,要不是给姑娘一个发挥的机会,早上去将她骂个狗血淋头。 沈逸澜拿下团扇,也不装什么矜持了, “怎么?顾家让你养了?你这么臆想有用吗?我的银子养谁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们过上好日子,你不难受吗,狗看着你都绕着走。” 陆凌玥冷笑:“还说看不上我们家霖郎,都要跟人家过好日子了。” 这话逻辑不通,纯纯的想气人,沈逸澜都替她累的慌, “这天下又不是就他一个男人,比他好的比比皆是,比如......” 说完沈逸澜有点后悔,在一个罪犯面前,用不着自证。 她这一停顿,不远处的祝弘懿急的一脑门子汗,就等着听这句呢,怎么不说了。 他还盼望着陆凌玥能激她一激说点真心话。 第508章 顾梓霖的可取之处 “你是说十三爷?” 陆凌玥替祝弘懿一语道破。 沈逸澜没否认,也没承认,淡淡道: “这就不劳你陆大掌柜费心了......”她停顿了一下,“要说顾梓霖也不是一点可取之处没有,你看之前你将沈家归了皇庄的铺子开到关门,他这一上来,还封了商帮的帮主,皇庄的铺子的利润月月往上涨,皇帝就喜欢银子,估计过一阵又要升个官当当,顾家的好日子就要开始了,可惜......跟你也没关系。” 她说完叹了一口长气,怪不得连翘喜欢怼人,通体舒畅。 陆家被流放,在顾家虽和顾梓霖没什么感情,总还是有个栖身之所, 不得不说,顾梓霖还是有点做生意的天分,不会做看对门,日子总是往上走。 如今被打成了造反的罪名,她心中的霖郎连休书都写了,而且是去老悦来客栈之前,这是早就将她当成了弃子。 陆凌玥被戳了肺管子,恼羞成怒, “也不知道是谁,嘴上说不复合,心里却盼着,霖郎这么好那么好的,就差将复合两个字都写脸上了,也不知道霖郎这次去姚家别院能不能出来,我们的罪名定了,他也跑不了,去找你的十三爷救郎君。” 陆凌玥的一番话是用吼的。 沈逸澜心平气和道: “真的不好意思,又让你失望了,你的霖郎是去做细作,不信可以问柳文吏。” 柳华清站在旁边,当时接了顾梓霖的委托,便猜到七八分,这会在沈逸澜嘴里说出来,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若地库能打开,顾兄是首功,皇帝的赏赐定然不少。” 活落,陆凌玥彻底傻了,得了皇帝的赏赐,顾家就彻底翻身了,荣华富贵和她擦肩而过。 想起他临去姚家别院前对她施礼,让她保重,很是感动了一会。 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当初的海誓山盟就是一场笑话。 沈逸澜笑道:“不知顾家二郎戏演的怎么样?没看到真是可惜。” 陆凌玥浑身抖的更厉害了,她扶着狱栅站起来,伸出手臂想要掐死说话的人,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狱栅被她拍的当当响,有狱卒过来,抽出鞭子向她手上抽去,“休要喧哗。” 她还死死的抓着狱栅不放。 一个狱卒打开牢门,上去就是一顿鞭子,直到她放手为止。 沈逸澜虽在察情司待过,在刑部大牢也待过,如今又在县衙大牢住了一夜,头一次见狱卒打犯人,当真吓了一跳。 不经意间又想起绣衣指挥使王振吓唬她,大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她这边往后退,转身有点猛,暖鞋踩到裙摆,整个人栽了出去。 完了,刚气完人就摔跟头,像什么话。 沈逸澜双眼一闭,准备摔个结实。 一双坚实的臂膀接住了她,熟悉的汗气和血腥气钻进鼻孔。 “小心点,” 祝弘懿醇厚的嗓音响在耳边。 娇软的身体被扶起来,沈逸澜双颊通红,赶紧站好向后退了一步,将两人拉开距离。 “呦!大英雄回来了......” 绣衣使王鹏的声音响在甬道。 第509章 给我留点能死啊 王鹏的嗓音洪亮, “大英雄一回来便有机会英雄救美,可要谢谢我。” 祝弘懿抱拳见礼,两人在滇南便打过交道,彼此算不得多熟。 在王鹏身后,是衙役押着的祝堰, 祝堰没想到十三叔走的急是来的县衙大牢。 他慵懒的靠在狱栅处,视线在祝弘懿和沈逸澜身上横跳,经常出入风月场,十三叔那点心思,一眼便能看穿。 十三叔眼光不错,女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动人心魄,看一眼有被击中的感觉, 祝堰抬抬下巴,道:“你就是沈家现在的家主九姑娘。” 沈逸澜听着是跟她说的,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祝弘懿。 祝弘懿道:“祝堰,围城那个,我侄儿。” 这介绍的也太随便了。 从北城到县衙,房千户夸了沈家九姑娘一路,祝堰越听越气,听出来懿王府的人都佩服她喜欢她。 见到真人,不免多看几眼。 沈逸澜福身见礼, “见过世子殿下。” “哼!”祝堰不是好眼神的翻了她一眼,“那么多吃的都放地库,给我留点能死啊!” 沈逸澜一脸懵,刚刚在牢房,祝弘懿大概说了下回来后,先拿下沈庄,后进城的事。 从地库走也是一带而过,没想到祝堰还知道她的地库藏了东西。 本来地库就是个大库房,开国前为了躲避战火,不能为外人道也, 开国后还算安稳便用来放东西,特别是冬天,地库之中,气温宜适,适合储冬菜。 进出地库也都有管事的领着,没什么秘密。 祝弘懿笑道:“堰儿羡慕你的地库放好些吃的,他们断了两天的粮草了。” 沈逸澜听到这脸色微变,头低低的,二叔留下的东西到了皇帝手里,定然早早的便连根拔除,所以才有兵不血刃。 这也是她要面对祝弘懿最头疼的问题。 她福身再次行礼, “抱歉,离家时久,这就告辞了。” 她说着往外走,经过两人时,尽量贴着狱栅走,脚步匆匆的出了大牢。 陈阿旺心中雪亮,听祝弘懿和三王爷小世子的说话态度,两人关系似乎很亲昵,如若祝弘懿知道这次三王爷自焚,是沈家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定是很难取舍,见九姑娘表情严肃,这是先退了。 陈阿旺和半夏,连翘各个表情严肃,完全没有了刚见到他时的笑模样,真是莫名其妙。 祝弘懿本想跟着沈逸澜回去,这会让祝堰的事绊住了,有绣衣使在,担心祝堰吃亏,他跟着去了刑房。 有衙役过来喊道:“柳文吏,谢大人叫你去户房帮忙。” 柳文吏答应着,向几位拱手告辞,这样的事他不在场更好,免得知道不该知道的麻烦。 他来到户房,户房里挤满了人,清一水穿着沈家护院的衣裳。 书案前,管户房的小吏被围在中间,张喜一只脚在地上,另一只脚踩着书案前的凳子,敲打着桌子上的路引。 很不屑的道,“我就叫二狗子,赶紧写,等着回家泡澡呢。” 户房的一脸为难,明明就是雅苑的张喜,经常来衙门办事,狗都认识他。 第510章 核销路引 柳华清迈步进来, 对着户房的小吏道:“我来吧......你不最近闹肚子要去个茅厕。” 户房的小吏眼前一亮,正不知如何是好,这个么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柳华清。 客气道: “行,哪天散衙我请,地方你挑。” 他说完,像模像样的捂着肚子出去了。 柳华清坐下来,拿着牙牌一个个的登记,“到了陵州地界,既是沈家护院,听阿旺叔安排,不准乱跑。” 张喜嬉皮笑脸的摸摸后脑勺,“就听柳文吏的,哪也不去。” 这些人用沈家护院的身份,也是过了很多关卡的,进城门定是用的假身份,真有事连累的可是一群人。 “进城谁验的?”柳华清问。 “守备祁大人亲自验的。” 有祁大人保着,柳华清心放在肚子里,按照路引一一核销。 没一会办完了手续,大牛带着四十多人出了衙门。 张喜和王槐吓了一跳,沈家处事之速,令人惊叹,门口是五辆大马车,陈阿旺带队在门口候着。 沈家的护院默默的掀开帘子,四十二人依次上了马车。 他们被带到一处看上去破败的宅院,正是曾经的顾宅,进了后门休整养伤。 沈逸澜带着丫鬟先回了北街,马车外都在议论兵不血刃的事,皆道十三爷是陵州城的福星。 刚刚在甬道里怼人的舒畅感荡然无存,她面色清冷,眼神发直,盯着脚上的玉色暖鞋想事情。 到此为止吧!不能再往前走了。 白皙的小手摩挲着白玉花鸟纹佩,心中不舍, 想了他这么些日子,县衙大牢里抱着他那一刻,狂喜到心要跳出腔子。 对陆凌玥从来都是不屑,因为有了这份狂喜,跑过去气她。 之所以心情好,完全是因为见到日夜思念的人。 偏偏祝弘懿对说话祝堰的宠溺的语气,使她自恍惚之境中醒转,复归尘世。 沈逸澜撤下玉佩上的穗子,将玉佩递给连翘,“去还给十三爷......以后还是少来往。” 开始还好,后半句声音有点颤,眼圈跟着红了。 连翘和半夏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隐约感觉到前段时间九姑娘被关进察情司,和十一姑娘赶去京城有关。 心中心疼姑娘,好容易遇到一个遂心的,确是个不能托付的。 连翘接过,准备下马车。 沈逸澜一下子拽住她的手臂,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缓了一会才说: “不用这么急......他上门的时候再还他。” 半夏喃喃道:“要不还是先放奴婢这,像以前一样。” 沈逸澜坐直了身体,抬袖子抹了一把脸,声音冷硬, “凭什么他们祝家的人可以在京城锦衣玉食,沈家的人活该流放滇南,连翘现在就去,还了干净,各自有要护着的家人,挺好。” 连翘颇为艰难,长痛不如短痛,咬咬牙叫停了马车。 衙门里刑房里,祝弘懿和王鹏正在谈条件。 “既然已经退兵,祝堰还是押往察情司。”王鹏分毫不让。 第511章 洗漱休整 祝弘懿直言不讳, “不行,堰儿这小身子骨,哪里经得住你这么折腾,自首也没什么好审的。” 王鹏道: “姚家别院的金库,总要打开吧,做为世子,不可能不知道点线索。” 祝堰慵懒的坐在椅子上,“能不能先给本世子弄点吃的,没力气听你们吵了。” 祝弘懿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是该先收拾下,再行商议。 王鹏也起身,叫来狱卒给祝堰弄点吃的,吩咐下去将人看好,这才带着祝弘懿往县衙的廨舍行去。 他在这里有单独的屋子,审案子晚了便歇息在此。 吩咐下面的人准备热水,两人进了廨舍。 薛护卫早早准备了衣裳,跟着进了屋, 没一会热水上来,浴桶摆在内室,祝弘懿脱去身上酸臭的衣裳,泡在热水里,半个月没洗澡了,总算有了喘息的机会。 薛护卫边用匕首削去他头发上的打的结,边道:“爷,小的瞧着九姑娘走的时候好像生气了。” 祝弘懿笑道: “无妨,等忙完堰儿的事再去哄她,本王的玉佩她一直带着......” 薛护卫没忍心戳他家王爷的心窝子,路上来的仓促,关于帧王府因何被查抄的事,一带而过。 绣衣使王振拿着十一姑娘拼着命送去的东西,攻入帧王府,这中间的恩怨岂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刚刚看到沈逸澜决绝离开的表情,他这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家王爷没事人一样。 沐浴过后的祝弘懿,神清气爽,换了身玉色的袍服,又恢复了翩翩佳公子模样。 出了里屋,醉仙楼饭菜的肉香飘出来,外间摆了酒菜,王鹏坐在那自斟自饮。 见两人出来,淡淡道:“无论什么事,吃饱了再办。” 泡过澡以后,祝弘懿确实饿了,半个月没怎么吃东西,心情一放松下来,胃口大开。 也不言语,拿起筷子大口朵颐。 “十三爷,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不赶紧成个家,不然就将芷柔郡主娶了,做个闲散王爷。” 王鹏也是个通透的,十三王爷和沈家的九姑娘,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东西,两人都是性情中人,心里的那道坎不好过。 祝弘懿咽下嘴里的红烧狮子头道: “你们绣衣使就知道抓人审案子,什么时候对男女之事感兴趣了?” 见十三王爷吃的差不多了,王鹏抬下巴,指指门口的小几案,“有人还你东西,衙役放到了门口。” 薛护卫向几案处走去,“爷,是块玉佩。” 当他拿在手里时,吓了一跳,这不是王爷的贴身之物吗? 在盐课门前,送给沈家九姑娘的东西,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还是出现了。 祝弘懿接过玉佩,脑子嗡的一下,新的玉色穗子没了,看来是刚刚扯掉的。 “谁送来的?” “还能有谁,沈逸澜的大丫鬟。”王鹏也不吃了,坐直了身体,“牢房里九姑娘一直握着,特别是紧张的时候,攥得更紧,用来壮胆,原来是你的!” 一句话,字字扎心。 第512章 绣衣使的内线 祝弘懿双肘杵在桌子上,双掌捂着脸。 大牢里抱着她的体温还在,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他祝弘懿哪一点不能托付终生? 还是她心里放不下顾梓霖? 一颗赤诚的心,刚刚经历了冰火两重天。 祝弘懿窝在椅子里,周身满是疲惫之态。 王鹏看不过眼,兵不血刃解了陵州之困,为了个女人完全丧失斗志。 “那点出息,姚家别院金库的事忙完了,我帮你,不就是个娘们吗,好办。” “你算了吧,绣衣使能有什么好主意,不准打扰她,本王的事自己能办妥。” 眼下也只能如此,酒足饭饱,两人上了高头大马,带着同样吃饱喝足的祝堰,往姚家别院行去。 陵州城解了困,亲军卫抽调过来,将姚家别院团团围住。 进了大宅门,里面已经面目全非,就差将房子也拆了。 被征集过来的挖坑的百姓,单手端着碗汤蹲在墙根,另一只黑手拿着馒头往嘴里塞,黑白分明的。 今日解了城困,名为庆祝火头军蒸了白面馒头,牛杂汤管够。 顾梓霖闷着头吃,带着他进来的伙计心里直打鼓,“顾大掌柜,外面的人估计都折了,你见多识广,给看看咱们能逃出去不?” “你就说是被逼的,能从轻发落,跑是跑不了的。” 顾梓霖喝光了碗里的牛杂汤,找个能晒太阳的地方晒会,昨晚刮了一晚上的北风,没怎么睡着。 他靠在墙根闭着眼睛,有人踢他的脚,“你就是顾梓霖?” 顾梓霖激灵下起身,来人认识,正是在京城查抄帧王府的时候见过,和绣衣指挥使王振是本家, 他赶紧起身抱拳行礼 “王大人。” “找到了吗?” 人又不瞎,也没蒙住眼睛,不会看的吗? 顾梓霖对绣衣使本就反感,有他们找上门,准没好事, “回王大人,还是没找到。” 亲军卫的首领是个通透的,一搭眼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定是绣衣使派来的人,或者说皇帝派过来的人,当然就是自己人。 “呦,小的怠慢了。” 王鹏打起了官腔:“都是为陛下办事,何来怠慢之说。” 他视线转向顾梓霖,“走吧,议事厅想想办法。” 就这样,顾梓霖跟着两位大人,去了姚家别院的正厅,姚承福住的院子。 一进门便见到祝弘懿坐在主位,他双手交叠拜下,“见过十三爷。”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祝弘懿捏紧手里的玉佩,真想上去揍他一顿。 “听闻你懂得解机关,打开帧王府的地库,立了奇功?” “王爷过奖,顾某乃一介草民,身不由己被推着往前走。” 王鹏吩咐道:“给顾大掌柜整套像样的衣裳,你们都听他的吩咐,让你们怎么挖怎么挖。” 亲军卫的首领下去安排。 屋子里的祝堰这看看,那看看,眼神中除了绝望就是幸亏跟着十三叔进了城,不然真要饿死在陵州城外。 顾梓霖下去换衣裳,屋子里只剩下三人时祝弘懿道: “王大人,咱们打个商量,真的找到金库,可否说是小世子主动提供线索。” 第513章 祝堰之死 祝弘懿近乎低三下四的语气令祝堰很是不爽, “十三叔,脑袋掉了大不了碗大个疤,侄儿承您的情便是,不用这样吧!” “住嘴,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插嘴。”更何况什么掉脑袋的话。 祝弘懿不得不跟王鹏客气,现在是他们往上呈报,别处再怎么说,皇帝也是信绣衣使的。 王鹏道:“最好什么也找不到,免得都跟着头疼。” 一语成谶,姚家别院真的没找到金库。 地库倒是打开了,顾梓霖凭借记忆,又画了一遍帧王府的地库图,按照地图找寻和姚家别院相似的地界。 顾梓霖带着亲军卫,薛护卫拽着祝堰,跟在后头。 最后在客舍里寻到机关,和帧王府的一模一样,都在最大的一间客舍,小榻的下面。 机关在众目睽睽下打开,祝堰瞪大了双眼,沈家的地库他是见过的,和自家的一比,石门的厚度上差了远去了,这个只需两炮准碎。 他徐徐走下地库,里面黑咕隆咚的,这才反应过来,沈家地库里墙上镶嵌的是水晶夜明珠。 身后有亲军卫的士兵举着火把进来。 一个个的隔间门都没有,看样子是尚未竣工的地库。 顾梓霖继续往里走,前面是最大的那间密室,这间密室有石门。 众人希冀的眼神看过去。 “轰隆!” 一声巨响,石门打开。 有亮光通过门口照进来,正是昨日塌陷的地方,被挖出了一人多高的深坑。 祝堰傻眼了,这就是父王提到的金库,诓他带兵进京的亲生父亲,里面连个草刺都没有。 偷工之营造,不堪一击,诓他过来就是送死。 他凄然大笑,这就是皇家的父子情,心中的绝望无以复加。 祝弘懿和王鹏陆续进了地库,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如若真有金库,皇帝得了实惠失了名声,全天下的人都以为皇帝是为了金库逼死亲弟弟,编排个造反的罪名。 祝弘懿将目光投向顾梓霖,又看看王鹏,两人如此捻熟。 心道:不用猜,帧王府的地库也是顾梓霖打开的,他当了绣衣使的走狗。 想到这里他怒从中起,走过去抓住顾梓霖的衣裳前襟,“不跟老子说清楚,老子给你埋这......” 这边话没说完,便听见刀出鞘的声音, “噗通!” 众人向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祝堰倒在地上,手里还握着苗刀,脖子上汩汩往外冒血。 “十三......叔,堰儿......堰儿去找爹爹......” 祝弘懿扑过去,捂住他的脖子,“堰儿,你怎么这么傻,大不了十三叔跟着你去幽禁……” 祝堰嘴里冒出一股血, “我死了……叔叔们的理由更充分些……父王定是这个意思……咳咳咳……” 血水呛得他连着咳了几声,再无声息。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此陨落, 三王爷帧王府一脉彻底绝了。 祝弘懿坐在地上,抱着侄儿温热的尸体,好像明白过来三哥的用意,他就是要皇帝背上逼死亲弟全家的罪名。 开始是因为那把椅子,无望后走了绝路,他未必不知,幽禁也能保条命。 那把椅子被施了魔咒,要害了多少人才肯罢休。 第514章 祝堰的后事 薛护卫下去吩咐,准备后事。 雅苑的人过来帮忙,灵堂很快布置好。 姚家别院的宅门上挂起了孝帘,亲军卫撤了个干净,来劳作的苦力也都放了出去。 整个别院只有正厅还算好点,祝堰的棺椁停在中央。 祝弘懿亲自给他换了寿衣,衙门里的仵作将自刎的口子缝上, 顾梓霖靠着前厅的门框坐在地上,派人给家里送信,让李叔多买些纸钱和纸扎。 他静静的看着棺椁发呆,想着他是做了什么孽,要会开这些机关,一家人的生死都和地库有关,他成了一颗明子,关键是下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段方之一定什么都知道。 这个秘密压在顾梓霖心里喘不过气来,特别想找个人商量下,几次想和祝弘懿开口,见他近乎吃人的眼神,没敢开口。 连薛护卫都看出他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几次想问也没开口。 祝弘懿现在没空搭理他,只要他不出府门,院子里随便的逛荡。 很快李叔赶着马车过来,里面装了一下子纸马,纸人,纸房子。 灵堂摆了一上午,只有李叔一个上门的,他烧了香拜了三拜。 祝弘懿回了三个礼,吓得李叔一个劲的嚷:“使不得,使不得.....” 顾梓霖在院子里找了个平整点的地方, 临时折了块木板写上姚承福的名字,歪歪扭扭的插在土里,他边烧纸钱边叨叨: “姚大哥,这些是九姑娘让烧给你的,你的小妾沈家的八姑娘在族谱中被除了名,这聘礼的银子本打算还给你的,谁料你也去了,九姑娘要将剩下的银子返还,你要是有什么放不下的人,或者什么私生子,记得托梦给兄弟,就不要托梦给九姑娘了, 她看着挺厉害,就是个纸老虎,你不要吓唬她......” 好事不出门,祝堰自刎于地库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沈逸澜手里的茶盏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为什么他们皇家的人都不想活了,外面有广阔的天地,不只有黄泉这一条路。 祝弘懿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将人劝回来,冒着被皇帝忌惮的风险,兵不血刃的退兵三十里,为祝堰能在皇帝面前多点诚意,打开姚家别院的金库,估计也是想为小世子争取从宽处理。 那孩子早就不想活了吧! 沈逸澜琢磨着要不要去吊唁,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由于帧王爷小世子自刎,祁守备担心乱起来,陵州城再次进入宵禁。 连翘进来送茶,“姑娘,对门老李叔去了姚家别院,宵禁了没赶回来。” “连翘,帮我做个决定,要不要去姚家别院看看?” 沈逸澜声音小小的,像是在问连翘又像是在问自己。 祝弘懿坐在地上,靠在前厅的柱子上沉思,他像是被老天爷选中的,一直在失去想极力挽回的东西。 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袭上心头, 厅外是顾梓霖叨叨咕咕,纸扎烧完一车又让李叔买了一车,人都没了,做的一切有什么用。 他像是在守灵又像是等着皇帝的圣旨,事情到了这样的程度,这一面见不见没什么区别。 第515章 皇帝的疑心病 御书房的书案前的大理石地面上, 扇子面样撒了一地的折子。 绣衣指挥使王振躬身立在书案旁, 皇帝铁青着脸坐在书案里, “姚家别院那么多人,一个孩子看不住,养你们这些人何用。” 祝堰自刎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王振解释道: “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也许是看到尚未竣工的地库,三王爷从青州出来,透露出的消息,姚家别院有金库,被亲生父亲诓骗,任谁也受不了。” 皇帝手肘支在桌子上,单手揉着太阳穴, “小十三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京复命?” “额......”王振有些难开口,“懿王爷......在姚家别院守灵......” “他守什么灵,一家子反贼,为反贼守灵,他是想造反吗?” 说不担心是假的,祝堰的军队退兵三十里,祝弘懿如若带上这支队伍,有沈家的粮草,占了陵州城也不是没可能。 幽州方向和四王爷祝弘乾正打的热闹,搞不好两线作战。 从皇帝还是太子起,王振暗地里没少帮他平事,心思了然。 “陛下,陵州城现在继续宵禁,正要请旨是哪个军队收编,十三爷在姚家别院没出来,下面的人也很老实。” 王振突然觉得后面的两句不应该说,太子和皇帝心思差出天地去了。 皇帝想了一会,“酌兵部尚书往陵州处理,清查兵丁之数,平均分给九边,拨些粮草过去,别起了兵变。” 皇帝这是担心这些兵被人利用,成了团就不好打了。 绣衣使王鹏回报,这些人如一盘散沙,训练训练,再给些实惠,派去打幽州正合适。 王振琢磨了下,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是,臣即刻派人知会兵部,旨意拟好了,人数也清点的差不多了,迅速增援九边。” 皇帝长出了一口气,“祝弘懿派人盯紧了,别再出什么差错。” “臣遵旨。” 王振躬身退出了御书房,皇帝最不放心的还是十三爷。 翌日清晨,沈逸澜还是决定去姚家别院看看。 昨晚想了一夜,大牛回来报,沈家在滇南被懿王府照顾的很好,说到万源布庄的时候,眉毛都飞起来了,兴奋的两眼放光。 事情总要面对,逃避不是办法, 她换了身米色的素衣,带着连翘和半夏出了门,因这次跟回来的人都是懿王府的府兵借着沈家的身份回来的,陈阿旺不放心,在那边坚守,以防他们闹事。 马车行到姚家别院门口,沈逸澜下了马车,在门口徘徊着要不要进去。 柳家的马车停在门口,柳华清自马车上下来。 “怎么不进去?” 沈逸澜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我......不知道他想不想见我......” 柳华清知道从头到尾的原因,要说九姑娘愧疚,他也脱不了干系。 “进去吧,即便是轰出来了,咱们尽心就成。”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门。 沈逸澜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何祝堰会不想活了。 第516章 等我 姚家别院中间的深坑看着人恐惧, 人在绝望的时候看不得破败, 会借着这个颓势跌到尘埃里,再也不想起来。 更没想到的是,前厅里第一眼的祝弘懿给人的感觉也是这样。 她抬起的脚收了回来,身后柳华清停下脚步,“到门口了进去吧。” “还是不了......”沈逸澜说着退到一侧,让他过去,“我去给姚承福上柱香。” 她说着往顾梓霖的方向走去,在牌位前停下脚步, 李叔赶紧递上点燃的线香,沈逸澜接过,拜了三拜,顾梓霖跪在侧边还了三个礼。 她将线香插在香炉里,看着青烟冉冉升起,心中思绪万千。 自打和皇帝有了近距离的接触,便有了瑟瑟发抖之感,事情的发展不受任何人的控制,即便是皇帝。 三王爷自焚,小世子自刎,沈逸澜恨他们让沈家蒙受了不白之冤,没想过他们搭上性命, 她求的是皇帝翻案,而不是皇帝利用这件事铲除异己。 沈逸澜拜也过了,转身往外走。 路过前厅她没有往里看,她怕看一眼便回不了头。 出了别院的门刚要上马车,便听到身后有人跑过来的声音, “澜儿......”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暗哑沧桑之感,从声音中都能听出是哭过。 沈逸澜不敢回头,她扶着车辕,让自己不至于摔倒。 “是姚家的聘礼还不回去,过来给他上炷香。” 沈逸澜没想到自己的声音也是哑的, “堰儿挺佩服你的......” 三王爷的党羽被皇帝连根拔出,沈家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怎么说也是仇家,人都薨了,假惺惺去吊唁,做戏i给谁看。 “不去了,今日来是欠姚家的聘礼,懿王爷若是知道他有什么后人,沈逸澜定当返还。” 祝弘懿哀伤的眼神看着她纤巧的背影, “我以后可能不是王爷了,丧事一过,旨意可能就到了。” 削藩好的结果是贬为庶人,也可能被幽禁,看皇帝心情,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以平等的身份重新开始。 祝弘懿等着她转身, 沈逸澜眼眶溢满泪水,说不上来这些是不是连锁反应,不知道应该道声恭喜还是抱歉。 “王爷自己保重。” 她说完,上了马车,坐下来脸已经糊成一片。 马车缓缓启动,祝弘懿嘶哑的嗓音响起,“等我。” 沈逸澜的脸颊埋在半夏的肩头,不让哭泣发出声音,心中哭得地动山摇。 七天后,多道旨意从皇宫发出。 陵州城外的兵丁被拆散发往九边,祝弘懿被贬为庶人,关在雅苑里幽禁。 相比于他们的凄凉,北街上热闹多了,大家围在云锦天工坊门口,等着拿主家的赏钱。 花总管带着御赐之物过来宣旨,他在铺子里前后走了一圈,心中安慰,沈家的人在什么时候都能将日子过好。 北面以开战,不知道打几年,有再多的银子,不如有这些粮食,关键时刻保命。 摆好了香案,沈逸澜带着沈庄的人跪了一地。 第517章 皇帝的赏赐 花总管拿出黄绢开始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上苍之眷顾,续祖宗之基业,广施仁德, 今有沈氏逸澜,匡扶社稷,所带领沈家护院平定叛乱有功,其功宜赏,其德宜扬。 特赐黄金千两,宅院一座,锦缎若干,以彰其劳,以励百姓。 汝当再接再厉,以天下兴亡为己任,勿弃朕之命意。 钦哉!” 念完了圣旨,花总管乐呵呵道:“沈逸澜接旨吧。” 沈逸澜带着众人叩拜, “民女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家众人皆乐呵呵的,沈逸澜强挤出笑脸,拿过谢仪递给跟来的小太监, “花总管辛苦,” 这次的事情,能这么平稳的过去,花总管提着的心放下,周太妃派人暗地里过来打听消息,知道人都平安,也放心些,本想替她老人家说几句,想想还是忍住了。 “咱家还要去顾家宣旨,这就告辞了。”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不想表现的太过亲密。 花总管前脚刚走,连翘组织护院维持秩序,开始给门口过来捧场的发红包。 有领完红包的,又去街对面顾记的铺子前围着去了。 小太监知会过了,顾老夫人嚷嚷着叫家里人换上体面的衣裳,出来接旨。 花总管到的时候,环顾了一圈前厅,没想到顾大掌柜商帮的帮主混的可够惨的,看来前厅的几个麻包是粮食,心中对之有了点好感,似乎和绣衣使的眼线有所不同。 香案早早的摆好,顾家人跪了一地。 花总管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承上苍之眷顾,续祖宗之基业,广施仁德, 今有顾梓霖,匡扶社稷,为开地库只身犯险,其功宜赏,其德宜扬。 特赐黄金五百两,锦缎若干,以彰其劳,以励百姓。 汝当更勉力于忠贞之事,勤勉于所任之职,莫忘朕之谕令。 钦哉!” 花总管念完,“顾梓霖接旨吧。” “草民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梓霖也没有看上去那么高兴,谢完恩接过圣旨供与香案。 林氏拿了小包袱过来,陪笑道:“大人辛苦。” 小太监上前接过。 花总管并不在意这些,对着顾梓霖道:“顾大掌柜因公废私,咱家定当如实告知陛下,历任皇商大掌柜之表率。” 顾梓霖赶紧上前施礼,“总管过奖了,顾某能力有限。” 两人寒暄了一会,花总管起身回京。 顾家铺子围在门口的人见没有红包,心中抱怨起来, 陵州城不比京城,能得到皇帝的赏赐算得上是大喜事,受赏的家里一般都有准备红包。 “顾老夫人要发达了,恭喜恭喜。” “得到皇帝的重用,顾大掌柜要升官了。” ...... 街坊邻居都热情,堵在门口,吉祥话不要钱似的往里扔。 顾老夫人是个充门面的,这样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如今手里没银子,刚给五百两的金子,也没办法掰开。 见了麻包有了主意, “二夫人去拿个小盆来,给街坊邻居发点米。” 第518章 好日子一天过不了 得了赏赐,顾家上下都高兴,三夫人也过来帮忙。 二叔三叔撑开口袋,两位婶婶给铺子前面的人盛米。 接了米的邻居千恩万谢,顾老夫人看着高兴,仿佛又回到顾老爷子在的时候。 灾年的时候搭粥棚,可没这个有荣誉感,恨不得让全陵州城的人都知道顾家二郎得了赏赐。 “大家不用挤,屋子里还有,都有份。” 陵州城被围了月余,粮价涨到没边。 顾老夫人这一嗓子惹了祸了,顾梓霖想阻止已经来不及,街上的人蜂群一样涌过来,撑开衣襟接白米。 由于人数过多,顷刻间铺子站满了人,顾家人被挤出前厅,一个个抱着东西退到内院, 李叔抱着顾梓霖的官皮箱,顾梓霖抱着金子的承盘,林氏抱着圣旨, 顾老夫人像个球一样滚出来,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鼻青脸肿的, 顾心菱的钗也掉了,幸亏她离门口近,不然穿着啰嗦的长裙,跑都跑不出来, 二叔和三叔堵在门口,和力将门关上,以防抢到后院。 一大家子坐在地上喘息,这都什么世道。 根据时价,前厅的粮食也值五百两银子了。 给粮食是老夫人起的头,大家只能憋着没人敢言语。 现在手里有了金子,众人脸上还是笑盈盈的,主打一个心大。 顾心菱将头上剩下的散了架的钗子拔下来,扔在地上,“我就说二哥哥立功了,你们都不信,这次沈家的人知道我没瞎说......” 话没说完,她自觉失言,赶紧堵上嘴, 顾梓霖的眼睛转向她,“顾心菱,你什么时候又去胡说了?” 顾老夫人坐在地上喘息,没了粮食也是乐呵呵的,“菱儿做的对,不说沈氏哪里知道咱们的意思,总得给人家一个台阶下。” 二夫人揉着额头的大青包:“是呀二郎,咱们现在是皇帝重视的人,以后的赏赐少不了,还愁沈氏不回来。” 三夫人也是乌眼青,“咱们先换个大宅子,迎沈氏进门也体面。” 这个主意不错,众人纷纷响应。 顾梓霖一个劲的可惜前厅的粮食,他就知道,顾家不能占一点便宜,占点便宜准出事。 “北面打起来了,粮食还要涨,这五百两的金子,不知道够不够买前厅被抢的粮食。” 一大盆冷水,将一家人浇的透心凉,有顾老夫人这个宝,顾家想不败都难。 顾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脸色大变,“快,快报衙门,这些人属于抢夺犯法的。” 她说着爬起来,拐棍也扔了,就要打开门去前厅理论。 吓得顾梓霖放下金子,一把将她拽着住,“万万不可,门一开,后院的粮食也得被抢。” 这五百两的赏赐不是白得了么! 顾老夫人扁扁嘴,扯开嗓子开嚎: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那可怜的老头子,你怎么就扔下我们孤儿寡母的走了......” 没遇到事,还是老一套,连点新词儿都没有。 二夫人和三夫人相继起身,“母亲我们去屋里包扎下伤口。” 老李也悄眯眯的往楼上走,顾梓霖端起金子拽着母亲往二楼走。 顾老夫人嚎了一会一睁眼,一个人都没了, “老了不中用了,也没人管我老婆子......” 第519章 办事妥帖的顾梓霖 楼上的林氏见儿子一点没有难过的意思,道:“二郎,是不是在吓唬你祖母。” “也不算吓唬,这场仗可能要打上三四年,得的赏钱要拿出三成再买些粮食,家里总要够吃,剩下的留点本金......生意还得做。” 林氏笑了,自丈夫离家后,第一次欣然笑之。 这个儿子没养废,是什么时候突然开窍了?好像是知道了陆氏的真面目之后。 忍不住问了句,“这次怎没见陆氏回来?” “孩儿写了休书,不然顾家老老小小要坐囚车了。” 顾梓霖说起这么大的事云淡风轻的,恍惚间发觉,他在效仿沈逸澜的处事风格,完全脱去毛头小子的一惊一乍。 见母亲还要刨根问底,他拿出一锭金子,拉着她往外走,“走看看大哥去,楼下这么乱一定吓坏了。” 林氏见状欣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兄弟俩一直没什么矛盾。 他们来到二楼最里边的小屋,这是顾大郎选的,说是清净,是不想讨人嫌,生为顾家的长子长孙,拖着病歪歪的身体,总不免矮人半头。 他执意如此,大家伙也由着他。 顾梓霖将金锭递过去,“大嫂,让你们跟着我受累了,这个算是补偿。” 顾大郎夫妇吓了一跳,刚刚在楼梯口听了个大概,知道还要继续过苦日子,用疑惑的眼神看过来。 顾梓霖笑道:“做生意总有赔赚,让大哥跟着担惊受怕是二郎的不是,有这锭金子在大嫂手里,心里总有些底,不然赔了银子心里上更过不去。” 顾大郎夫妇抹着眼泪,没去接,“家里正用银子的时候,我们有口吃的就行,现在没人围城了,我们还是回乡下去。” 顾梓霖走过去,直接将金锭塞在大嫂手里,叮嘱道:“切记,收好,千万不要让家里其他人知道。” 他说的是实话,一家子奇葩,今日粮食被抢了,明日不定出什么事。 见两人如此,顾梓霖免不了再宽慰几句,“现在是冬天,乡下也冷,来年春天再说,大嫂要是想织布赚点零用银钱,明日去小顾宅再取个织机回来,大嫂可以试一试。” 顾大娘子双眼闪亮,捂着嘴点头,每花一文钱都要伸手,能织布再好不过了,哽咽道:“全听二郎安排。” 前厅正好空出来,小顾宅叔祖母给的织机还剩两台一并都取回来。 街头巷尾流传着顾梓霖的美名。 得着实惠的皆赞不绝口。 “顾大掌柜就是仗义,给的赏钱是白米。” 云锦天工坊二楼的小书房,连翘站在窗前咂咂嘴, “姑娘,顾家的铺子被抢光了,粮食全没了,连要掉渣的破布都没了,” 半夏也道:“要不是织机大,也被搬走了,劈柴也搬走了,连破门板都搬家烧火去了,衙门的人一来,人都跑光了。” 两个人津津乐道的,像是在戏园子看戏。 本想逗逗姑娘高兴,一回头,沈逸澜坐在书案前发呆, 半夏过来抬手在她眼前晃了几下没反应。 九姑娘又再想什么心事!!! 第520章 御赐的宅子修比买贵 “半夏,你说赏赐下来了,又是金子又是宅子,怎么分?” 沈逸澜回过神来,抓住半夏的手问。 护院里只大牛一个,其他四十二人都是懿王府的亲兵,金子好分,这宅子也不能隔上墙分吧,让外人知道了,可是欺君之罪。 “宅子给他们吧,修比买都贵,金子大牛留一些完事,” 说来说去,还是不想跟十三王爷有半分瓜葛。 连翘走过来,“什么宅子买比修都贵,咱们当库房可好。” 沈逸澜从书案上拿了房契递过去。 连翘接过,“妈呀!是凶宅。” 半夏从她手里抽出房契,喃喃道:“东关街原姚家别院。” 两个丫鬟终于知道沈家九姑娘为了什么事犯愁,姚家别院现在的样子,比重新盖还费事,很多毁掉的东西需要清理。 宅子中心一个大深坑,不管是建地库还是平了皆废银子。 半夏扒拉着算盘子珠子噼里啪啦的响, “年景好的时候,这宅子修下来能买两个了,现在兵荒马乱的,价钱要高一些。” 皇帝将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她,心里不定怎么高兴呢,你不是有银子吗,看你怎么花。 修,用买两个宅子的银子, 卖,宅子是凶宅卖不上价钱,更何况是御赐之物,不允许卖。 “还是夏夏好,账越算越精了,”沈逸澜愁苦的面上露出笑容,“咱们送出去,懿王府爱怎么分怎么分,金子留下,这四十二人能吃着呢,还不知道住多久,他们回滇南了再说。” 也只能用这个办法, 想跟祝弘懿再无瓜葛,真的很难,滇南紧密的连在一起,陵州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连翘,找个卷匣来,派人送雅苑去。” 连翘站在那没动,欲言又止的, 半夏也不自在起来,“姑娘,雅苑咱们进不去,十三爷被幽禁了,门口有亲军卫把守。” “附近可能有绣衣使的探子,知道咱们送的是御赐的宅子,不打自招。”连翘担忧的说。 沈逸澜这才想起,花总管先去雅苑宣的旨。 连翘道: “秦嬷嬷应该能出来办些采买事情,让大牛去安排吧。” 大牛这几天特别忙,乱军退了,今日也拔营去了九边,沈家的一部分护院抽调去沈庄清理。 风声过了,雅苑的府兵还是搬到城外去住,城里人多眼杂,心里总是不落底。 半夏叹道:“每次薛护卫都走窗户,也不知道能不能翻墙。” “先放一放吧,”沈逸澜将房契交给半夏收好,“这时候风声紧,过个一两个月,事情淡了,再想办法。” 半夏接过房契,放到卷匣里收好。 雅苑里也是唉声叹气,这次是薛护卫,为了不给十三爷添麻烦,规规矩矩的走正门。 经常打交道,避免给守门的找麻烦,他很少出门。 担心十三爷出不去,被顾梓霖那小子有机可乘。 那天在县衙大牢,沈逸澜当着众人面夸他,很是让人心里不舒坦。 书房里,薛护卫摆上棋盘,没事陪着十三爷下棋。 见他心不在焉的,祝弘懿问: “魂丢哪了?” 第521章 背后下棋的人 薛护卫就等着他问呢,凑过来满脸的笑。 “爷,您说,让秦嬷嬷去九姑娘的铺子,做衣裳如何?” “不行,” 祝弘懿喝了一口滇南的普洱,续道: “这时候绣衣使盯的紧,澜儿最怕他们,二三月以后再说。” “啊?”薛护卫小声的嘀咕,“被顾梓霖那小子抢了先怎么办?” 那天在姚家别院,祝堰灵堂里,他手里握着没有穗子的玉佩,心沉到谷底。 顾梓霖不是威胁, 祝弘懿担心的是沈逸澜刚刚撬点小缝的心,再次的闭合,不接纳所有人,包括他。 一忙起生意来,谁都不记得,跟生意过一辈子正合适。 “说说顾梓霖?” 祝弘懿修长的手指落了一枚白子。 薛护卫捏了黑子跟上, “按理说,顾梓霖得了皇商大掌柜的职务,是三王爷下的暗子,为何他会着了段方之的道,段公公是四王爷的人,这事连绣衣使都没察觉,硬逼着顾梓霖成了绣衣使的人,背后下棋的这个人太过高明,定是谋划了数载光阴。” 当顾梓霖在姚家别院说出真相,祝弘懿便知道,这场仗谋划了多年。 顾梓霖只是被无意间选中的人,这个人底子干净,查起来也好查,表面上是陆家的姑爷,背地里根本搭不上边。 这个人,皇帝查过,绣衣使查过,三王爷查过,四王爷查过,不可用早没命了。 沈逸澜说的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就像这次开地库,本是为了免受陆凌玥的连累,一进姚家别院便知道地库门的所在, 要不是绣衣使王鹏直接参与进来,这地库会晚一段时间才能打开,祝堰或许就死不了。 “现在的实力,四哥的最大,皇帝举全国之力抗衡,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若联系其他亲王,打下京城迟早的事,下棋的人是他无疑。” 滇南之行,和段方之的这一段接触,四王爷祝弘乾的用人之道,却与几位哥哥不同。 现在的祝弘懿被贬为庶人,正是他所求,要不是担心绣衣使找澜儿的麻烦,他早翻墙出去了。 薛护卫个臭棋篓子,没一会便被杀的没几个子。 不如和周芦大人下棋来的过瘾,难得有个旗鼓相当的棋友。 祝弘懿想起棋友,突然道:“一会去九姑娘那,让她想办法提醒周大人,莫要请旨探望,以免受了牵连。” 周芦是沈老爷子一手扶植起来的,不管谁坐那把椅子,都是一个好官。 莫要让言官拿了把柄,得不偿失。 晚上要宵禁,薛护卫下棋也是白给,正好找机会出去转转。 他牵着马,大模大样的到了雅苑门口,张开双臂任由亲军卫搜身,“十三爷想吃九姑娘的丫鬟连翘做的点心,我去跑个腿。” 薛护卫故意将声音说的很大。 这个时候,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绣衣使往皇帝那汇报的时候有点内容。 每天除了吃吃喝喝,再无其他。 亲军卫搜查的很仔细,连马鞍都看了。 薛护卫也不急,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等着他们搜完。 街上远远的跑过来一骑,来人正是绣衣指挥使王振。 第522章 本官是公事 绣衣指挥使王振目含阴鸷, 薛护卫心里没鬼的时候,勉强应付。 这一刻仿佛被看穿。 他抱拳掩饰,“见过王大人。” 王振皮笑肉不笑道:“薛护卫有事情瞒着本官。” 刚才都说了要去北街的云锦天工坊,想改成别的已经来不及,薛护卫摸摸后脑勺,笑道: “十三爷心系九姑娘,我这不是给探探消息么。” 王振眼珠转了半圈,“本官也算跟九姑娘是旧识,一同前往吧!” 这特么的怕啥来啥。 薛护卫硬着头皮道:“您还是别去了,您一去,陵州城的人又要编排九姑娘的不是,我们家王爷该心疼了。” 这是句实话,王爷怎么也比他这个侍卫有排面。 “本官是公事。” 王振是铁了心想跟过去。 薛护卫再说什么便是妨碍公务,只得翻身上马,落后半个马头并行。 王振借着这个机会道:“皇帝不是以前的太子了,十三王爷慎行谨为乃为上策,薛护卫作为近人,定要多加提点。” 薛护卫有点意外,以王振的为人,这些话是说不出来的,特别是对着王爷,许是说的场面话吧, “谢王大人提醒,小的谨记。” 两骑行的悠闲,穿街过巷的四处张望。 “薛护卫,觉得九姑娘怎么样?” 对于绣衣使的提问需谨慎回答,绣衣指挥使的提问,要如实回答。 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九姑娘是个生意狂,宁可性命不要也要做生意,你说她爱财,却不是守财奴,对待下人,或者一切她认为能伸出援手的人,都可以帮忙,办事风格非常像沈老爷子,” 薛护卫停顿了一下,大着胆子续道: “要说沈家偷税漏税不可能,要说沈家放印子钱害人,有人做局,要说沈家帮着哪位王爷窥探那把椅子,是有人故意陷害,证据都这么充足了,不能翻案才是最大的遗憾,不只是江南,天下的商贾都看着呢。” 绣衣指挥使王振有要站的位置,见薛护卫有些气不过,淡笑道: “薛护卫帮九姑娘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无妨,王大人尽管拿人,薛某绝不反抗。” 王振感叹,年轻真好,可以张狂。 沈家的案子,人证物证都齐全,就如薛护卫所说,随时都能翻案,皇帝就是要看看,沈逸澜压不压得住火气,将这件事挑起来,让他这个皇帝难堪,失德逼死三王爷一家的事传的沸沸扬扬,皇帝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王振此行的目的,就是让她闭嘴。 两人到了云锦天工坊,店肆如常开张,因晚上宵禁,灯笼并未挂起来。 王振当先进了铺子,连翘迎了过来,她瞥见客人身后跟着薛护卫,收敛了笑容。 “这位客官,需要做什么样的衣裳。” 王振四处打量,。一面墙的织机前一个织工正在织布,半空中悬挂着织好的素缎。 除了暗色便是素色,完全没有别家的锦缎那样惹人注目。 看完了前厅,他抬腿便要往院子里走, 连翘出言制止:“客官,后院是库房,所有的样布皆在此。” 第523章 绣衣指挥使进门 绣衣指挥使当惯了,王振去哪都想看个究竟。 憋了一会的薛护卫没敢打扰他,这会不得不说,“连翘,这位是绣衣指挥使王大人......” 连翘脸色当时就变了,沈家就九姑娘晚上做噩梦,就是因为他的威吓。 她赶紧福身行礼,“见过王大人,民女这就叫主家下来。” 话毕,招呼前堂的管事往楼上送信。 王振表情严肃,往她的方向瞄了一眼,“不必,本官随便看看。” 前堂管事的脚愣是没敢挪地方,连翘只得硬着头皮扛着。 她当先出了前厅,往后院引,“王大人请。” 他们前脚刚出去,芳枝从织机前起身,小跑着上了二楼, 沈逸澜昨晚睡的不实,早上起的又早,这会有点头疼,胳膊支着书案,单手揉着太阳穴。 听到有人往楼上跑,抬起了头。 芳枝神色慌张的跑上来,一进门便道:“九姑娘,是绣衣指挥使王振在看库房。” 沈逸澜一下子从椅子上起身,楼下一点响动没有,应该是他自己来,安慰笑道: “没事,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你家姑娘我都领教过,无妨。” 芳枝的心算是放下点,转身下楼 半夏放下手里的账簿,面上也慌起来。 沈逸澜环顾四周,没什么不妥,坐回椅子上,“半夏磨墨,再将上次没画完的绣样子拿来。” 有点事情做,能镇定些。 连翘吩咐管事的拿钥匙将库房门打开。 王振看到了指挥使王鹏口中的后库。 装粮食的麻包一直摞到顶,整个后库都是。一个布庄,连一匹布的库存都没有。 从库房出来,连翘前面带路,上了楼梯,往二楼的行去。 上了楼梯,对着一间屋子,门开着,有热气暖融融的扑出来。 正对着门的书案前,沈逸澜提着小毫,斟酌着描画,很认真的样子。 连翘走在侧前方,故意弄出点响动,往上走。 沈逸澜收敛心神,继续瞄她的绣样,王振就是要看她慌乱,偏不遂了他的心愿。 到了陵州的地盘,九姑娘自己说了算。 “王大人坐......”沈逸澜嘴上说着,坐在那没动,“王大人好兴致,相看上什么料子,民女送您。” 沈逸澜坐在那没动,完全是给自己练胆,她怕一起身露了怯。 两人聊天,捻熟的老朋友一样。 见此情景,半夏磨磨的手没那么抖了,连翘赶紧吩咐人上茶。 薛护卫跟进来,“连翘,十三爷想吃你做的点心了,我在这等着,一会带回去。” 连翘本想留下来助阵的,只得下楼去准备。 小书房里,气氛变得紧张。 王振这看看那摸摸,到了自己家一样,拿起书格里的账册翻看, 像看自己家账似的,有看明白的地方,对着半夏招手,“那个墨不用一直磨,再磨一会,砚台要漏了。” 半夏本就紧张,被绣衣指挥使叫去问话,只觉得双腿发软,挪着步子走过去,隔着老远停下来, “大......大人有何吩咐?” 第524章 王振的气场 王振指着账上的数目字问: “这个是怎么想到的。” 半夏又往前走了几步,正是细目账册。 “回王大人,这些是九姑娘想到的,以前的账目都是进货出货的数量和金额,一些简单来往账目。” 这些东西在沈家的大账上都有,分的比较粗糙,都是些总账。 半夏说起账目,打到擅长之处,嗓音也放开了, “九姑娘治下的沈庄,账目比较详细,材料,人工,运费,税金,连房屋和机器的折旧都算了进来。 每天要卖出多少匹布保本,一批货赚了多少钱,一目了然......” 王振听着小丫鬟滔滔不绝的说,颇感意外。 人人见了他腿都哆嗦,眼前的小丫鬟一点惧怕的意思没有,沈家的下人确实如传说中提到的那样,独当一面没问题。 这一会,沈逸澜也有了喘息的机会,慢慢的稳住心神。 心中明白,王大人不是来看账的。 她抬头笑对薛护卫。 “薛护卫,连翘的点心刚出锅的最好吃,不如炉边等吧。” 薛护卫极不情愿的起身,他们家王爷的相思之情一点没传达到呢,开始撵人了。 薛护卫一走,半夏有点紧张,还想继续回去磨墨。 “半夏......”沈逸澜语气温和下来,“外面候着,我跟王大人有事情要说。” “啊?”薛护卫不在,半夏本想留下来帮着姑娘壮胆的,“我墨还没磨完.......” “没事的,王大人又不能吃了我。” 半夏拿眼睛偷偷瞄了眼王振,极其不自然的道,“奴婢就在门口,有事喊我就成。” 沈逸澜点头,沈家的金牌大丫鬟,对着王振福身行礼退了出去,出了门槛带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 王振坐在书案对面的椅子上,身体向后靠,一如在察情司的小厅堂里,慵懒的靠着。 见沈逸澜略显紧张,他面上才有了点笑模样。 “九姑娘,能扛过本官的巡视,一进你这地界遇到了四个。” 怎么是四个?薛护卫不能算,她加上两个丫鬟才三个。 沈逸澜忍不住问:“还有一个是......” “一个织工,应该上楼报过信了,眼神坚定,你这得力的吧?” 他说的是芳枝,察情司没人是白给的,何况指挥使。 “王大人见笑了,沈庄没个男人掌家,下面管事的当然要厉害点,才能压得住。” “九姑娘觉得十三爷如何,他现在是庶人。” 王大人将薛护卫的活干了, 提起祝弘懿,沈逸澜强压心绪又翻腾起来,她放下手里的小毫,别过脸去仰着头,看着书房的一角, “从三王爷自焚开始,我们便再无可能,这也是陛下愿意看到的,烦请王大人转告陛下,我沈逸澜奉公守法,绝不给他添麻烦……” 沈逸澜缓了口气, “什么都可以失去,察情司的大刑也无所谓,沈逸澜只要沈家翻案。” 绣衣指挥使王振真想给她上个大刑试试,看她的嘴硬还是骨头硬。 第525章 成交 王振突然觉得和这个女人打交道很有意思, 想硬气又硬气不起来,女人见过不少,能引起他注意的几乎没有,沈逸澜算是第一个。 在皇帝面前,在察情司,显得那么游刃有余,要不是当初吓她一下,真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 王鹏来了陵州几日,从不夸人的他,皆能说几句好话。 此女子当真不简单。 连王振不得不刮目相看。 “咱们打个商量,沈家翻案的事,先放一放,是还我个人的一个人情。” 笑话! 什么时候欠过察情司人情了。 沈逸澜说出心中的决心后,情绪稳定下来,恢复了殿前的游刃有余。 “王大人不要跟民女讲笑话,民女当真的。” “哦?”王振表情严肃,冷眼看着她,“本官像是在讲笑话吗……本官说的直接点,沈家的护院得了赏赐,四十三人,怎么只一个人过来领赏谢恩……还是衙门的人没通知到?” 沈逸澜早该想到,这么大的漏洞绣衣使不可能没察觉,没人将这件事翻出来说,这群魑魅魍魉就不知道了么! “没关系,王大人可以去邀个功,十三爷最坏的惩罚便是幽禁,王大人心里清楚,没有这四十多人的小队,陵州城解困还需等个五六日,从周边的守备中抽调过来人马平乱,皇帝是个生意人,这笔账清楚着呢。” 敢说皇帝是生意人的,只此沈逸澜一人。 “不管怎样,沈家总是受到牵连……” 要说打蛇打七寸,这个王振最拿手,他话没说完沈逸澜便急了, “王大人,你没觉得自己太过卑鄙吗?沈家受到什么样的冤屈你一清二楚,时逢乱世,活着都难,你们这些绣衣使怎么就见不得人好呢!” 王振看着她发脾气心情大好,“九姑娘此言差矣,我们这些卑鄙小人,还不是让你利用了一次又一次。” 沈逸澜的那点小心思全被他猜到了! 都说绣衣指挥使王振记仇,一点不假,事情早就翻篇了,还揪着不放。 “你要怎样?” 被绣衣使缠上准没好,沈逸澜只得打开天窗说亮话,将事情摆在明面上。 她双目炯炯,直视着王振。 王振坐直身体,一只胳膊压在书案上,突然抓住沈逸澜的手腕,双眼阴戾的和她对视。 “沈家翻案的事压后,有人要利用十三爷或者沈家,要及时向本官汇报,不然……你知道后果。” 说这些的时候,两人仿佛两只豹子,随时要扑过去咬死对方, 沈逸澜自问没有那个能力管十三王爷的事,只要不找沈家的麻烦,翻案压后也没所谓, 至于说有什么人利用十三爷,他一个被幽禁的,面都见不上,怎么被利用,未免有点杞人忧天了。 思量至此,沈逸澜道: “成交。” 没想到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又不像是敷衍,王振一时愣在那, 沈逸澜使劲的往回扯着手臂,奈何对方怎么也不放手,仿佛又加了力气, 王振突然松开手,“你答应的太快了。” 第526章 本官升顾梓霖的官 “咚……” 沈逸澜回撤的力道过猛,一拳打在自己身上,一个歪斜差点摔倒。 “划拉,” 小书房的门被打开,半夏眼睛瞪得溜溜圆看着王振。 “姑娘……” “没事,”沈逸澜笑道:“连翘的点心快做好了吧?去给王大人拿一块尝尝,放点鹤顶红什么的也不要紧,以毒攻毒正合适。” 半夏见姑娘竟然拿王大人开玩笑,一点没笑出来。 沈逸澜点头,再次示意她没事,半夏才悄悄的退了出去,她真的去楼下找连翘要点心,挑一块最满意的献给绣衣使大人。 “你很护着这个小的?” 王振仿佛为知道她的一个把柄而得意。 沈逸澜的眼神如一头母狼,护着小狼崽一样的盯着他, “王大人,民女答应的痛快无非是要你不动我的人,至于说你们什么皇权富贵,我沈逸澜不稀罕,你让皇帝把心放在肚子里,言尽于此......王大人请回吧,我很忙不留您午膳了。” 王振挑了下眉头,很不以为然的起身, 迈出去的前脚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晃晃悠悠的到了门口,回身道; “沈逸澜,顾家挺愿意让你回去的,你若回去过安稳日子,本官升顾梓霖的官,为人|妻为人母,才好安分点,沈来爷子选的好,在顾家九姑娘可以施展所学,那一大家子捆一块不是你对手......你和十一姑娘确实为顾梓霖用赏赐换的自由身,你以为察情司这么好出的吗?” 沈逸澜都无语了,“民女没犯法,你是用什么罪名将我抓进去的?” 王振连连点头,看来这人是放错了,察情司什么时候抓人非要有罪名了。 “沈逸澜,千万别犯在我手里,我折磨人的法子多的是。” “指挥使大人要有耐心等。” 沈逸澜硬撑到他出了小书房,她虚脱的坐在椅子上,知道这个时候,沈家风头正盛,王振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阴鸷的眼神不是谁都能接得住的。 王振下了二楼,故意绕了一个圈去了灶间。 听到里面的议论声,停下脚步, “姑娘说加点鹤顶红,吓死我了,想了一会才知道开玩笑。”半夏喃喃说道。 连翘明白,这是担心半夏害怕, “夏夏,问问王大人,要甜口还是咸口。” “咸口。” 王振的声音响在门口。 连翘手一哆嗦手里的夹子掉在锅里,半夏的脸刷的白了, 薛护卫抱拳行礼,转头对连翘道:“王大人要的是咸口,包起来。” 连翘镇定了些,拿了点心匣子,上面铺上油纸,一块一块往里码放整齐。 王振一点没见外,抬手捏了一块放在嘴里,点头称赞,“味道不错,十三王爷吃的也是咸口。” 薛护卫赶紧恭维,“王大人睿智,十三爷的确吃的是咸口。” 王振冷哼一声, “上次在宫里见他,身上就是这个味儿,周芦大人身上好像也是这个味儿应该是甜味,再拿个甜味的本官尝尝。” 三人愣在那不知道说啥,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第527章 多管闲事的王大人 “王大人猜对了,是我姐姐爱吃甜味的,带回去一些,吃不完送周夫人一些。” 芳枝款款的走过来,给王振行了礼, 连翘回过神来,“今日只做了咸口的,若大人在陵州多待几天,连翘定当为大人效劳。” “是要多待几天,皇帝要本官慰问下沈家的护院,自滇南回来定有些有趣的事情,说于本官听听。” 王振只要说话,人家怕听什么,他偏偏说什么, 只言片语间,满满的威胁。 薛护卫道:“不知大人棋技如何,十三爷连个对手都没有,实在郁闷,不如咱们回去战几局?” 灶间里的女人,向薛护卫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尊大佛赶紧请走。 绣衣指挥使王振知道自己狗都嫌,明白薛护卫的用意, 江湖中无人不知的薛护卫,面子还是要给的,王振拎着点心盒子,当先出了云锦天工坊。 他仰头看了会顾记的铺子,恍惚间觉得有人盯着自己。 “王大人走了。”马上的薛护卫喊了他一声,催马往前走,“到了王府能赶上午膳。” 王振翻身上马,向着薛护卫的方向追去。 顾梓霖蹲在廊下的椅子后面,大冬天的出了一脑门子汗。 他一来准没好事,手里拿的定是连翘做的点心,这个杀千刀的,就当喂狗了。 “啪!” 顾梓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吓得他心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菱儿,你是想吓死你二哥。” “干嘛呢?鬼鬼祟祟的?”顾心菱咬着鸡腿,呜噜呜噜的说。 顾梓霖指着街上骑马的两个背影,“这俩人,其中有个不认识的,见了绕着走,那是个阎王爷。” “绣衣指挥使王大人?” 顾心菱舔了下唇上的油道,吃的香甜。 顾梓霖突然感觉到了呼吸困难,好一会才稳住心跳,试探的问:“他......来咱们家了?” “嗯!”顾心菱点头,“王大人拎着熏鸡来的,本想等着午间吃的,我没忍住,先吃个鸡腿。” 完了,家里那点事都胡咧咧出去了。 “他来干什么?” 顾心菱道:“咱们正收拾前厅,他就进来了,说找二哥,我说你去小顾宅取织机去了。” 没一句有用的, 顾梓霖拿下她手里的鸡腿,“他还说什么了?” 说道这个,顾心菱一下子来了精神,“没想到绣衣指挥使人这么好,他说因为二哥哥跟他求情,二嫂和小姨妹才被放出来,不然也是黄金千两,宅子一座,绸缎若干。” 经过了一些事,顾梓霖完全不相信王振的鬼话,要是沈逸澜真的有罪,将他的命都赔上也是半点作用起不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就知道二哥哥没有骗我,王大人还说,要将我介绍给十三爷,住在雅苑里。” 顾梓霖瞪大了眼睛,“菱儿,你胡说什么?他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真的是王大人跟我说的,”顾心菱腼腆的脸颊通红,“现在十三爷被贬为庶人,吃穿用度还是王爷的待遇,” 第528章 痴心妄想顾心菱 顾心菱要嫁给十三爷,住在雅苑? 这都哪跟哪? 顾梓霖差点被妹妹的言语吓死, “菱儿,不能胡说,是要掉脑袋的。” 顾心菱不以为然,“二哥哥,你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了,指挥使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顾梓霖耐着性子,“他还说什么了?你从头捋捋。” 顾心菱坐在廊下的长条椅子上,腼腆的低着头。 “王大人问我可有心仪之人,我和他说的十三爷......二哥知道的,那次跟陆氏去云锦布庄,十三爷跟我打招呼的,我便开始偷偷藏在心里,别的男人再入不了妹妹的眼...... 菱儿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说出来让人笑话,一直没敢说出来......” 顾心菱抬眼望着顾梓霖续道: “如今,十三爷被贬为庶人,庶人我知道,就是普通老百姓,吃穿不愁而已,王大人说帮我问问十三爷的意思。” 说到后来,脸颊又红了。 顾梓霖坐在地板上,望着廊檐犯愁, “王大人还问什么了?” 顾心菱答非所问,“二哥哥,你说十三爷会同意吗?” 这个傻妹妹,指挥使大人是套她的话,还当真了。 “嫁给十三爷的事,万无可能,死了这条心吧。” 顾心菱从椅子上下来,面露愠色,“二哥哥不信我的话,还不信王大人的话,只要他帮忙,没什么事成不了,我还要他帮着二哥哥撮合二嫂了呢!” 顾梓霖脸色刷的变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和九姑娘在商帮心平气和一起商量事情,已经算完成了他的心愿, 沈逸澜那样的人,只有仰望,哪里有亵渎的心思。 他缓慢的闭上双眼,恐怕日后连见面的机会都没了。 “二哥哥,你不要这样,”顾心菱见他难过,安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不争取,二嫂怎么回来,我可就认这一个二嫂嫂,更何况是你牺牲了大宅子才将她们姐妹救出来,这么大的牺牲还不够有诚意?” 顾梓霖只觉得胸口发闷,这口气怎么也上不来,缓了一会郑重其事道: “菱儿,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二哥哥的事,自己知道怎么办,王大人再来,你愿意说就说你自己的事,二哥哥的事,不准再提。” 估计他说完也是白说,在绣衣指挥使面前,妹妹半个字都瞒不住。 王大人非要掺和进来,也没办法,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雅苑门前,王振下了马,当先走了进去。 一路往里,像到了自己家一样,问了伺候的人祝弘懿的去处,直接去了小书房。 说是小书房,就是将暖阁做成小书房, 王振掀开帘子,带着沉香的暖意扑面而来,祝弘懿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看上去百无聊赖。 祝弘懿抬头,见进来的是他,颇有些意外,旨意都下了,也用不着传什么话。 “王大人,嫌犯都抓不过来,有空来雅苑,准备抓谁?” 想起他吓唬沈逸澜这家事还没找他算账,祝弘懿语气上也没好声。 王振憨憨一笑,“来雅苑当然是看看十三爷,薛护卫说您这下棋没对手,过来试试运气。” 第529章 芷柔郡主没死心 王振环顾四周,小书房陈设简单随意, 外面天寒地冻的,这里点着熏香,炭炉烧的旺些,窝着真不错。 “你这也没个伺候的人,给你派一个吧!” 派一个? 就是派个人窥伺, 再正常不过点事,有个人看着,皇帝能放心些。 “行,别妨碍我就行。” 祝弘懿将棋盘上的黑白子装进棋罐子,悠闲的不行。 雅苑里伺候的人少很多,大部分亲兵跟着回了滇南,跟着回来的也去了沈家, 园子里除了秦嬷嬷和几个宫女,几个粗使的太监,也没什么人。 这样挺好,有什么变故,受连累的人也少。 王振执黑子,落在香榧木的棋盘上,角星位旁边的小目位置, “芷柔郡主没死心,被老国丈禁足了,要不要帮十三爷通融通融?” 祝弘懿知道,王振的每一句话都有目的,这是帮着国丈府当说客。 也是皇帝的意思,只要答应了这门亲事,就算站队了,说启用也是随时的事。 祝弘懿执白子,落下角星的位置,紧挨着黑子,寸土不让。 “王大人改行了?保媒拉纤娴熟得很!” 王振无奈,有的是案子要审,皇帝派下来的活,事无大小,必须亲力亲为。 “王爷和九姑娘的事,怕是千难万难,周太妃娘娘还等着抱孙子呢,不如先娶了芷柔,剩下的解了幽禁再说。” “这等卑鄙小人行径,本王不屑。” 知道是这个结果,王振一点也不恼,反正现在正乱着,被幽禁对十三王爷来说不是坏事。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十三爷可否愿意帮在下分析下形势。” 这是王振真心求教,角度不同,所想必不同。 “如今仗都打起来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说这些是不是晚了。” 祝弘懿当然有自己看法,生为皇子有几个没野心的,作为皇帝制衡好形势乃是重中之重,而不是一味的打压,压的力度大,反噬也大, “王大人,皇帝既然早就布局整治祝弘乾,就要承担这样的后果,别无他法。” 对祝弘懿一语道破,王振没怎么意外,对四王爷的布局从皇帝一继位便开始了,不出所料,他是最难对付的。 “十三爷是铁了心做局外人?战事起便有伤亡,那把椅子上换人,更是几年的生灵涂炭,爷就这么看着……” 这是劝十三爷当说客,给幽州些实惠,退兵即可,没有后招才怪呢! “我能怎样,三哥的事情我掺和进来,还不是一家子都薨了。” 那种无力感再度袭来, 皇帝已经不是当年的太子哥哥。 见他颓废的样子,王振替皇帝满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转而讨论起棋路,气氛才好一些。 薛护卫准备了下酒菜,做完了送过来,他离着书房门两丈远的地方候着。 自家王爷虽不管朝政方面的事,皇帝愿意将一些重要事情交给他,毕竟能力在那呢!或许可以解了幽禁也不一定。 王振一来,搅和得陵州城人心惶惶, 连翘端着点心上了二楼的小书房,见沈逸澜面上惨白惨白的! 第530章 当面问清楚 半夏端着热茶跟在后面, 沈逸澜掩饰的很好,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姑娘,先喝口热茶压压惊。” 沈逸澜接过茶盏,暖暖手, “连翘,约顾梓霖出来,我要当面问清楚。” 九姑娘面色少有的严肃,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翘放下点心,即刻去办。 自打解了围城,北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北面打仗了,物价没降下来多少,进铺子买布的自然就少。 左邻右舍,小顾宅的,王齐家的,这次明白为何不上那么的多的织机。 这仗不一定打上几年,到时候新的花样出来了,织机也得到改良,老的织机赢余少利薄,得不偿失。 要不怎么说,做生意不用特别精,跟着沈家九姑娘准没错。 紧赶慢赶运进来的粮食,现在翻了两翻,价钱只涨不会跌,自家有吃的,日子就好混。 北街看上去恢复了以前的萧条。 连翘来到顾记铺子,排门只开了一扇,里面是织机无规律的声音。 几位夫人围着一个织机,小顾宅王氏正在教顾家主母林氏怎么使用织机。 关乎九姑娘声誉,连翘刚要退出去,被小顾宅王氏叫住。 “稀客,连翘定是有事要说,我老婆子先告辞了。” 这样一来,连翘反而不好意思走了。 顾家的二房三房的两位夫人,眼神一闪一闪的。 林氏从织机前起身,送叔母,顺便将连翘迎进来,“连翘姑娘何事?” “我家九姑娘问话,叫顾家二郎过去一趟。” 连翘生硬的说完,转身出了前厅,林氏跟出来相送。 二夫人也跟出来了,望着连翘的背影道:“大嫂,看到没有,咱们二郎得了赏赐就是不一样,虽说不多也是皇帝的恩典,沈氏也高看咱们一眼。” 林氏没接话,转身往回走,这样的好消息,当然要让儿子知道。 这事有人给她跑腿,三夫人早跑进去送信,“二郎,沈氏叫你过去,是连翘过来知会一声的。” 顾梓霖刚和妹妹说完话,在震惊中没缓过神来, 三婶突然跑来告诉他沈逸澜要见他,心里明白,这一趟再怎么难堪必须得去。 他答应着抬腿往外走,被三夫人拦下来,母亲林氏和二夫人也迎过来。 “不行,二郎这身衣裳太随便了,咱们努力了这么久才被召见一次,定要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不用......”顾梓霖心里清楚,穿身新衣裳过去,容易被打出来。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云锦天工坊的排门,前厅的人不是好眼神看他。 被十几双眼睛注视,顾梓霖脸上热辣辣的,硬着头皮跟着上了二楼。 云锦天工坊他是第一次进来,一楼的店堂规矩,货品展示与别家不同,是花了小心思的。 上了二楼有种熟悉感,在顾宅的如意居小书房,差不多也是这个方位摆东西,莫名的心中有了丝暖意。 沈逸澜放下手里的茶盏,冷眼盯着他,如一把利剑要将他劈成两半。 顾梓霖被看得局促不安,假装看书格子里的书籍,躲避她是视线。 第531章 顾梓霖的无奈 “连翘,半夏,你们两个先下去。” 有两个丫鬟在,沈逸澜不方便骂人。 这是半夏想的。 其实是,有两个丫鬟在,没说上两句,便得将顾梓霖骂个狗血喷头,吓得他更不敢说了。 沈逸澜要的是真相。 两个丫鬟答应着出去,门敞开着,两人又退了几个台阶候着。 小书房里的压迫感减去不少。 顾梓霖低着头,等着她问。 “坐吧!” 沈逸澜强压怒火,招呼他坐下。 顾梓霖腼腆的走到书案前坐下。 “说吧,察情司救我们姐妹的事,来龙去脉?” 沈逸澜说话的语气轻慢,压迫感满满。 “我......我是觉得不一定能活着回来......就想着也用不上赏赐白搭了......”顾梓霖磕巴的说了两句,语气慢慢顺了,“你刚被带到察情司,我便去了,在门口被一个要饭的塞了纸条,上面的字迹是管庄大人段方之的,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默默的记在脑子里,将纸条烧了,谁成想是帧王府的地库图,那日帧王府被围,给纸条的那个要饭的愣说我知道地库怎么打开......” 顾梓霖老老实实的将所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将绣衣指挥使王大人,如何威逼利诱的事全抖落出来, 沈逸澜听得心惊,这样看来,想要三王爷命的不止皇帝一人。 王振只是逼着他就范,要以察情司的两姐妹说成人犯,王振太过阴险,办出这样的事一点不新鲜。 见沈逸澜双眉紧缩,顾梓霖赶紧道:“我没到处宣扬,王振当时就是骗我的,九姑娘若是有事,怎么会轻易的出了察情司。” 这句话让沈逸澜愤怒的心情稍稍缓和下来, “知道就好,即以和离,我不想听到关于将咱们两个连在一起说的闲言碎语,管好你们一家子的嘴。” “是,是,是,一定管好。” 顾梓霖答应的痛快,不是因为别的,担心日后沈逸澜有什么生意,不带着他。 “这就告辞了,王大人午前来了顾记,跟小妹说起这事,我这就回去叮嘱一番。” 先打个预防,顾心菱的大嘴巴,没准就跑上门来说。 他说着起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沈逸澜叫住了他,“你是说,午前王振去过府上。” 顾梓霖点头,“我没在,是妹妹接待的,” 现在明白王振为何说起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以为是皇帝的意思,闹了半天是给顾大掌柜找补。 只要不是皇帝授意,其他都好办。 顾梓霖如今也算是个人物了,不管真假,绣衣使当他是自己人。 沈逸澜觉得有些话要说清楚,沉吟半晌道: “顾梓霖,我再重申一遍,即便你升官发财,咱们再无可能,我希望你记住这一点,告诉你的家人,也要记住这一点,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任何心思,我不领情。” 顾梓霖面上满是难堪, 这些他都晓得,被沈逸澜直白不止一次的说出来,心中酸楚。 面上淡笑:“我知道了。” 第532章 顾心菱进雅苑 顾心菱如愿进了雅苑。 临进雅苑前,王大人问:“想伺候好王爷,要先从最简单的学起,你可愿意吃这个苦。” 她腼腆的点头,喃喃道:“为了十三爷,民女什么都愿意学,吃苦也是乐在其中。” 能每日见到心仪之人,就算给金山银山也不换。 王振最后提醒她, “十三爷正在幽禁,无论发生什么事,外,不能出这个院门,内,要守雅苑的规矩,你能做到吗?” 顾心菱更开心了,进了雅苑相当于鲤鱼跃龙门,担心人家将她赶出来,哪里还想着出来,不是有病么! 她怀着激动的心情进了雅苑,先去仆舍站规矩。 秦嬷嬷拿着戒尺,坐在椅子上, 顾心菱站在地当中,开始应付过去,一个时辰下来,两眼发花,站着的身体开始打晃, 稍有晃动,便打手心,下下钻心 本以为绣衣使介绍来的,会少很多麻烦,站规矩这种事,轮不到她,谁想到手心都打肿了。 其实不然, 因是指挥使大人介绍进来的,粗活都没分给她。 每天打扫打扫祝弘懿设在前厅的小书房,别的地方不准去,后面的幽澜苑是禁地 幽澜苑除了秦嬷嬷亲自带着人打扫,薛护卫可以自由进出,谁也不准进。 即便是这样,能和十三爷在同一屋檐下,顾心菱的心要跳出腔子,做梦也没想到,指挥使大人这么办事, 昨天说的今天便被叫了过来,在家里清汤寡水的,突然大鱼大肉的,吃得她直闹肚子。 刚为祝弘懿和王大人倒了杯茶,茶壶还没放稳,捂着肚子跑出去。 祝弘懿颇感意外,想不到王振说的找个伺候的人,是顾大掌柜的妹妹。 人一来,便莫名其妙的对着他笑眯眯的,心想,王大人不定怎么讲人诓了来。 “怎么想到找顾大掌柜的妹妹。” 王振望着棋盘正琢磨路数,随口道:“本官知道十三爷想了解九姑娘的事,她多少知道一些,没事跟王爷聊聊天,解解闷儿。” “本王不用知道她以前的事,以后的日子,本王跟她一起过,” 祝弘懿将残局收了,重新开始下一局。 “恐怕是王爷一厢情愿吧!要不要我帮你。”王振还是不死心,仿佛特别想掺和一下,十三爷和沈逸澜的事。 “不必,你这黄鼠狼还是省省吧。” 祝弘懿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眉头皱到一块, “噗......” 一口茶水喷出来,苦涩在嘴里,怎么也散不去, “这是放了多少茶?” 今日里当值的正是懿王府跟过来的银鸢,她亲眼看见顾心菱将茶叶放的有点多。 和烧水的粗使丫鬟对视一眼,谁也没言声,这会出事了,她还躲起来了。 “噗通!” 银鸢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平时还好些,被幽禁了还有可以自由进出定是贵客,怠慢了便是罪过。 “是奴婢的错,方才一时疏忽,顾四姑娘放的时候,没看放了多少茶。” 王振一看关乎顾心菱, “快起来,无妨,本官喜欢喝浓茶,提神......” 他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第533章 派个傻乎乎的正合适 王大人派过来的人, 第一天便被扫地出门像什么样子, 顾心菱他知道,犯错是正常发挥。 顾心菱捂着肚子刚从茅厕出来,便被管事的妈妈带到秦嬷嬷面前。 这一日,太阳没落山就要挨第二顿打。 顾心菱跪在地上,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午膳吃的过饱,没一会肚子便叽里咕噜的叫。 全部心思全在肚子上, 去次茅厕,要回仆舍,本就离的远,还不能跑。 新换了衣裳是窄袖的宫女服侍,里外的穿脱也不熟络,生怕弄到衣裳上, 幸亏王大人替她解围,不然要一顿好打。 不打是不可能,她跪在地上伸出手,挨了五下笞刑。 “行了,今日看在王大人面子上略加惩戒,切记有下次。” 秦嬷嬷转身出了仆舍,心中暗自思量,这王大人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派人监视十三王爷,也派个机灵的,顾心菱这样的,不出三天就得轰出去。 小书房里,灵汐新奉了茶,退出后在门口候着, 银鸢被罚在仆舍的前厅跪够一个时辰, 秦嬷嬷知道懿王府的两个丫鬟,十三爷不怎么管他们,来了雅苑就要守雅苑的规矩, “银鸢,固然今日顾心菱有错,她是新来的,作为王府老人任由她丢雅苑的脸,便是过错。” 银鸢想法简单,就是想她频频出错,将人赶走,来监视她们家王爷的通通轰出去。 做事没考虑周全,只得认罚, “奴婢知道错了,日后定当多加提点,不丢雅苑的脸。” 秦嬷嬷出了口长气, “雅苑虽不如前,威仪还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咱们要和王爷将这段最难的时候挺过去。” 秦嬷嬷指派灵汐继续为贵客奉茶。 王振往门口瞄了一眼,心中好笑,雅苑恐怕要热闹几日了, 派人监视被幽禁的王爷,是非常正常的事,如若不派皇帝怪罪,派个太精明的,什么消息也探不到,派个傻乎乎的待的时间还长,关键是问什么都说,这个好。 祝弘懿知道他的用意,反正老实的待上两个月,是谁都无所谓。 仿佛为了交差一样,王大人在雅苑住了三天,第四日,天一亮便跑了, 他暗自佩服十三爷,幽禁起来不一定多长时间,他待了三天心里就长草了。 马车出了陵州城,往京城赶,三天没探出十三爷和四王爷有什么牵扯,这下皇帝该放心了吧。 早晨出来的早,到了京城还不到午时。 城门口有家里的管家派小厮在门口迎着,见了王家的马车便奔过来, “大人,宫里花总管派人传话,您一回来便入宫见驾。” 王振下了马车,随从牵过马匹,他飞身上马,一路往皇宫赶去。 御书房里气氛紧张,几个兵部的官员也在, 幽州的战事吃紧,要调配各路的守军前去驰援,以王振之前的想法,祝堰带过来的军队,如若被派过去,时间上刚刚好。 皇帝的疑心病太重,谁也不敢先开口,只有皇帝自己开口。 “王振,你说派小十三过去统帅如何。” 第534章 段方之回城 皇帝给王振出了一个难题, 经过这三天的接触,可以断定十三爷是不想管这个事。 局势发展成这样,管也管不了,只能是在和谈的过程中,拖延一下战事。 王振斟酌了片刻,小心的道: “回陛下,十三爷还在悲痛之中,祝堰自刎对他影响很大,整天窝在小书房里,独自对弈自言自语的,臣以为怕是要癔症。” 他这话是先打个预防,万一让他去请十三爷,十三爷不肯去,到时就属于抗旨了, 先说癔症,意思很明显,请不来是因为十三爷得了癔症。 皇帝挑了下眉头,之前召四王爷进宫,也说发了癔症。 他对这个理由很反感, “沈逸澜呢?小十三离了她活不了,朕可是体恤他,让他在雅苑幽禁。” “额......”王振实话实说:“沈氏逸澜和十三爷反而分生了,九姑娘去姚家别院,连在祝堰灵前上柱香都不曾,反而给姚承福上了香,如今两个人,谁都没理谁,看来十三爷是知道沈家提供的证据......” 皇帝脸上疑惑,心里上舒坦一些, 只要两人掰了,芷柔便有机会,能争取最好,不能争取在雅苑幽禁一辈子吧! 祝弘懿办的私盐案太漂亮,皇帝舍不得放手,唯一担心他和沈家九姑娘演戏,到时候措手不及。 王振心中叹气, 皇帝这个时候言说派十三爷过去,试探大家的意思,人家真的过去了,他担心人家反水,定要先将他套牢才敢启用。 商量来商量去,也商量不出个人选,只得作罢。 陵州城内逐渐恢复正常,除了宵禁,城门正常开放 幽州战事吃紧,薛护卫送来消息,四王爷已将皇帝派过去暗中绞杀的势力拔得差不多,估计下一步,开始周边开始扩大自己的势力。 绣衣指挥使王振,有事没事过来溜达一圈,沈逸澜不敢大意, 沈庄收拾的能住人了,便将王府的四十二位亲兵,挪到城外居住, 这里四处开阔,有外人来很容易被发现,起了什么风吹草动,直接躲进地库,这个把柄不能让皇帝抓到。 段方之回城,搅动了陵州城的这一潭死水。 特别是做生意的,纷纷奔走相告,顾梓霖顺了大家的意,请示后在云锦布庄二楼,满足大家的好奇心。 为了给大家充足的时间,辰时刚过,议事便开始了。 段方之滔滔不绝的说起一路的见闻,被关了一个多月的商贾们都听傻了, 这一趟滇南之行,广陵锦翻了十倍,沈家的商队也翻了七倍。 没出去的羡慕的不行。 回城带回来的草药和普洱茶,恰巧赶上陵州城解了围城,各家药铺正缺药材,带回来的货同样卖上了好价钱。 做管庄大人有些时日,总是愁眉苦脸的,这一趟回来,眼睛都笑没了,有了这些银子,皇商的铺子基本都能盘活。 段方之突然道:“陇西的山丹马是真不错,一匹顶两匹,在滇南只带回来十匹,有没有要进货的咱们一起。” 第535章 解围城后商帮议事 段方之话落,议事堂里哄堂大笑。 王齐道:“段大人说晚了,咱们都订完了,您再晚回来几天,马都赶回来了。” 段方之的笑容在脸上凝固,惹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沈逸澜坐在小顾宅王氏旁边,举着团扇遮住下半张面容,淡笑不语。 见大家如此,猜到了七八分。 不会是又被沈家抢了先? 段方之喃喃道:“不会是被九姑娘抢了先?” “沈家的商队一回来便开始商量这个事,解了围城,去陇西的人已经出发了。” 说话的是顾梓霖,语气平稳,先让管庄大人兴奋一会,人都走了看我怎么收拾他。 段方之没事人似的,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沈逸澜,“九姑娘可是真的......” 沈逸澜笑道:“沈家的商队往滇南走第二趟了,山丹马的好处怎会不知。” 知道山丹马能驮东西不难,难的是要陵州的商贾联合起来去采办。 段方之肃然起敬,面色严肃,双手抱拳拜下,以表佩服之意。 沈氏真的是商帮帮主的好人选,可惜是个女人,忍不住赞一句, “九姑娘睿智。” 小顾宅王氏愣了一下,管庄太监是什么人?皇帝搂钱的耙子,在陵州城无论是官员还是富户,都对他恭敬有加,没想到会对一个女子行敬重之礼。 沈逸澜赶紧站起来还礼,“段大人过奖了,此皆众人之力,一商量就商量出,吾只提个话头。” 王齐道: “九姑娘就不要谦虚了,大家伙跟着你做生意,实惠得了不少。” 下面跟的紧的纷纷称是,一屋子其乐融融的。 “哦?”段方之颇为感慨,又拜了一拜,“段某定当登门赐教,” 一些小商户还反应不那么敏感,几个大商贾对段方之的行事做派深表敬佩。 就品行来说,前无古人,之前的管庄太监庄葫,只知道怎么从商户中讹诈钱财,和段方之一比天差地别。 说完了陇西山丹马的事,开始究研下一步怎么办? 小顾宅王氏道:“段大人给出出主意,北边的仗也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咱们这货还往滇南走吗?” 段方之一时沉默,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逸澜望着他,心道:也不知段方之是谁的人?皇帝的,还是哪位王爷的, 一时间,二楼的议事堂里没了声音,都在等着他开口。 段方之将目光看向沈逸澜,“不知九姑娘有什么看法?” 众人的目光又看向九姑娘。 沈逸澜面上的笑容慢慢收拢,“要看这场仗打到什么时候?段大人有何高见。” 皮球又踢了回去,众人又看向段方之。 关乎战事,谁敢乱说,段方之清清嗓子,沉吟半晌才道: “幽州离的不近,也不远,咱们可做半年的打算,只往南走。” 议事堂没人表态,都在小声的议论, “是呀,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半年还不清了幽州的反贼,到时候再往北走。” “是呀,往南走水路少,时间长路还不好走,我本小还是等等北方的战事再说。” 段方之看着沈逸澜,想知道她下一步的打算。 第536章 顾梓霖的质问 按照之前打算的,沈逸澜定是会再走一趟滇南, 将沈家的护院换回来,到时候就算绣衣使揪着不放,也拿她没办法。 如今十三叔被幽禁,这四十二人一走,万一有什么事,连个人手都没有会很被动。 她这边犹豫,顾梓霖开了口,“段大人,再走滇南,我想跟着走。” 今日商帮帮主的于众人中无甚存迹,突然说话,沈逸澜才注意到他也来了。 小顾宅王氏道:“滇南之行,九姑娘去小顾宅便去。” 王齐附议,“对,我这边也跟。” 大家都在等沈逸澜发话, “我......” 沈逸澜这一犹豫,屋子里没人议论了,都等着她表态。 “滇南是想去,陇西的山丹马没回来,我想等一等。” 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理由,似乎说的过去。 这话骗骗小商贾还行,段方之面色微变,之前没有山丹马的时候,往滇南走也没见她迟疑,不是马的事,难道是为了幽禁中的十三爷,陵州城要多留点人手。 段方之猜的大差不差,闭了嘴不再言语。 大家的讨论声,一直持续到午时方散。 顾梓霖走过来对着段方之行了拱手道:“段大人,可否赏脸,午间小酌几杯?” 段方之自回来后,每天饭局不断,的确很疲累,顾梓霖约了几次都没约成, 今日趁着商帮议事,直接面请。 几次三番,段方之顿觉有负于君,淡淡道:“小酌就不必了,喝了几日,吃点膳食即可。” 两人找了巷子里的小馆子,没有什么人,时缝战乱,饭都吃不饱谁还下馆子。 店家准备的食材也有限,只上来两碗猪骨汤底的汤饼,里面加了几个粢粉丸,看着挺实惠的。 两个人边吃边聊, 见堂上没什么人,顾梓霖问:“段大人可知小人得了皇帝的赏赐?” “知道。” 段方之低头吃他的,对顾梓霖的提问没多说什么。 顾梓霖续道: “段大人认为,顾某何德何能得了皇帝的赏赐?” 他说着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桌子对面吃的满头汗的段方之。 对方没有回答他,说了句,“先吃饭,吃完再说。” 这件事不弄明白,顾梓霖哪里吃的下,他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下。 段方之也不理他,自顾吃自己的,吃完一碗,又添了一回汤。 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段方之见他只吃了半碗,便撂下筷子,也没在意, 他起身付了饭钱,抬腿往外走。 顾梓霖起身跟了出去,“大人,我不想要什么赏赐,我只想要家里人平安......” “没有这些赏赐,皇商大掌柜就能有平安了吗?”段方之站定,看着他,“三王爷倒了,大掌柜认为自己能全身而退吗?恐怕早被当成三王爷的党羽进了察情司的大牢。” 顾梓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打开帧王府地库老王爷夫妇自焚,打开姚家别院地库,祝堰自刎, 一家子皆因他而离世,这道坎过不去。 “小人宁可进察情司,也不要这样的赏赐。” 第537章 叫老段吧 年纪还小,看事态以情御事。 段方之看了下四周,午时街上没什么人, 十三王爷在陵州,绣衣使遍地都是,大街上,他还真敢嚷出来。 段方之拉着他回了云锦布庄二楼,亲自倒了一杯茶放在书案上。 “你就不怕我是皇帝的人,此等言语也敢当街叫嚣。” 顾梓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言语上没了分寸,他平复了下心境,缓缓道: “段大人,三王爷自焚的样子我亲眼所见,祝堰脖子里汩汩冒血,我亲眼所见,做噩梦的......” 说白了经历的少,扔战场上不出三天,什么都通透了。 “就算你不打开地库,三王爷也出不来,不用自责。” 顾梓霖追随着他的身影,“大人既早知道有地库的存在,为何要选我?” 段方之见他非要刨根问底,有选择的如实回答, “顾梓霖,你不觉得,你的一切已被很多人查过,还好你的言行都是些生意上的事, 第一,三王爷扶植你做皇商大掌柜,他查过, 第二,因你同意合作,要求是放了察情司里的沈家姐妹,绣衣使放心, 第三,坐上商帮帮主之位,皇帝查过, 底子太干净了,所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顾梓霖本就谁的人都不是,不怕他们查,误打误撞得了绣衣使的信任确是不易。 “段大人是谁的人?” “咱家觉得顾大掌柜不必知道,十三爷知道,沈家九姑娘或许猜出来了,他们谁都不问,便是保护自己,大掌柜可明白......” 顾梓霖愣住了,怪不得说与祝弘懿时,他那么平淡, 说与九姑娘时,也是一带而过,就他自己傻,满嘴放炮,这个时候的确知道的越少越好。 顾梓霖通透了,他起身双手交叠拜下, “多谢大人提点。” “叫什么大人,咱家又不是朝廷命官,这些商贾高看宫里来的人,大人长大人短的,都是恭维话,私下里叫老段即可。” 顾梓霖被他突然的和蔼吓了一跳, 大家心中知道怎么回事,都觉得宫里人离皇帝近,定是手眼通天,多说好话总不是坏事。 看来段方之并不是爱慕虚荣之人。 顾梓霖的心中有什么东西松动了,本还想找他干一架,三言两语便将他说服。 “称呼老段,罔知礼仪,小人还是叫段大哥吧......私下里。” 段方之严肃的面上露出笑颜,“这就对了,二郎这般才不生分。” 顾梓霖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段大哥的笑容太过诡异,仿佛掉进圈套里的感觉。 不仅他有错觉,沈逸澜回到云锦天工坊也恍惚, “讲真,庄葫更像皇帝的人或者王爷的人,段大人,更像个和善的生意人,有利益大家一起共享,有困难一起解决,要不是他的身份在那,还以为是哪个商贾的东家。” 连翘笑道:“那还不好,咱们以后跟他打交道,心放肚子里。” 半夏也道:“段大人更像个长辈,和我聊起天来也很和蔼。” 越是这样,越危险,这话是沈逸澜在心里说的。 第538章 皇帝的胃口 段方之各个铺子轮着走, 算计着滇南赚回来的银子要怎么用, 之前的利润基本被庄葫拿走了,周转的银子一点没有,眼看着陆续关门,滇南一趟都解决了。 这些银子还没捂热乎,京城内务府来人了,总管周璟澄一进段方之的家,愣了一下,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寒酸。 北后街的一处院子,本是个粮仓,没银子进粮食,早就空了。 连看院子的门房都辞了, 段方之便住了门房的小屋里,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满了,墙角有一个竹箱。 上一个管庄太监庄葫,住的是明月坊,吃的是醉仙楼,小日子过的相当滋润,到日子去铺子里收银子,别提多逍遥了。 段方之在内务府有名的任劳任怨,因为上一个管庄太监将铺子掏空了,这才派个踏实干活的,跟着商队往滇南走,的确是个苦差事,皇帝看到结果了,派总管过来慰问。 “老段,陛下感念你日子过于清苦,特抚恤200两银子。” 段方之跪地叩拜,“谢陛下赏赐,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接了银子,倒了杯滇南的普洱,“周总管,您请。” 周璟澄坐在床上,抿了一口放下,斟酌着接下来的话怎么说,老段是个倔脾气,特别是在生意上, “老段,你也知道北边战事吃紧,粮草接济的艰难,内务府的银子被兵部抽调过去……” 不用往下说,段方之便知道他是来要银子的,他心中叹气, 几次三番的这样做,无疑是杀鸡取卵,赚钱了便抽调,赔银子了自己忍着,这也是皇商铺子不少,能自给自足都难。 “周总管可知,这次去滇南赚的钱,勉强够皇商的铺子运作下去,您这一调走,便要陆续的关门。” 周璟澄长出了一口气, “能有什么办法,谁也想不到会打仗,今年冬天来的早,北方的粮食还没收便冻死在地里,” 段方之不想听这些,说来说去还是老一套。 “交银子也行,我要留出再往滇南走一趟的本钱,其余的全上交。”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周璟澄面上一喜,恰巧说到皇帝心里去了, 他出来的时候,皇帝就是这么交代的, 周璟澄千恩万谢的走了,回京城复命,算好了本金,等着接银子便成了。 段方之瘫坐在床上,可惜了沈家的铺子,本都是经商得利,算得上上乘的铺子,在庄葫手里败的差不多了,这次皇帝是想直接关门了省心。 说起再走滇南,他都不知道运什么,广陵锦被九姑娘收的差不多了, 赶上国丧没人织广陵锦,接着就是打仗,留着银子买粮食,谁还敢做衣裳。 这件事还是要请教沈逸澜,看看她有什么办法。 心里打定了主意,他在香酥阁买了有名的得胜糕,拎着去了云锦天工坊。 一进门羡慕的不行,只一排织机,便能供上现在铺子的售卖,蚕丝是入秋的时候进足了,整个冬天自产自鬻。 如今云锦布庄的二楼也没什么大用,要是摆满了织机,织机一响,银子便来了。 段方之真是敢往美了想。 第539章 真诚请教 沈逸澜得了连翘的通报, 放下手里的小毫,起身往楼下迎接。 “段大人安好。” 沈逸澜福身行礼。 “九姑娘不用客气,既做了陵州城的管庄太监,咱们便是一家人,便要将陵州的铺子开好。” 自贬身价话说的真诚,跟真的一家人一样。 这就是段方之的可怕之处,不知道陵州城内多少东家被他诓骗。 场面话谁不会说,沈逸澜笑道: “段大人说的是,陵州的繁荣是咱们商贾的责任。” 咱们咱们的,听着就亲切。 沈逸澜将他让到二楼,段方之的眼睛不够用了,当然也看到了半夏的记账方法, “九姑娘行事果断,这个方法段某想过,没有得力的人做这个事,银钱上总被抽调,这么做了银钱也是在上面挂着......” 他说着说着就哀伤了,沈家能成为江南首富,没有一个人是白给的。 接手皇商的铺子,只有沈家的最省心,账目清楚,里里外外井然有序。 半夏被夸奖,抿着嘴笑嘻嘻的,“段大人过奖了,沈家比我得力的大有人在。” 沈逸澜算是明白了,段方之是话里有话,平白无故的说什么银钱在上面挂着。 见眼白处的红血丝,也能想象得到,管庄大人忧思的,滇南翻十倍的广陵锦的利润不够皇帝要的。 北面在打仗,又遭了雪灾,粮食欠收,没有不用银子的地方。 看了一会账目,笔笔盈利,拿过来一搭眼,便知道今日赚了多少银钱。 佩服得段方之,直咂咂嘴。 小书房有人进来,连翘端上来点心和热茶,“段大人坐下歇歇,咱们这别的没有,账本有的是,您要看管够。” 连翘也被拐过去了,咱们咱们的说的顺嘴。 段方之不好意思的坐下来,商贾之间很忌讳看账目,沈家是个例外。 “九姑娘,我就直说了,此去滇南的赢余,大部分要上缴内务府,今日上门催了,允我可以去次滇南,留出本钱,其他上缴,九姑娘可知如今运什么最合算。” 沈逸澜愣住了,确实没想到他是来真心请教的。 见她没说话,段方之恳切续道:“陵州城的铺子,就要指望滇南再回来赚的银子救了。” 望着他急切而真诚的目光,沈逸澜有一丝动容,竟看不出狡诈之意。 “段大人能保证再从滇南回来,银子不被抽调出去?” 滇南的绣衣使不比陵州少,段方之有心隐瞒广陵锦的实际赢余都难,不如赚多少,如实上报,以免被有心人利用。 这点段方之不是没想过,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人都来了,他虚心请教, “不知九姑娘可有什么良策。” “往滇南走什么,大人要知道,什么定西到了滇南卖不出去,以物易物再往回运,尽量不涉及金银上的交易,皇帝想抽调都难。” 段方之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他怎么没想到! 沈逸澜后面加了一句,“要想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沈家一直有一个办法。” 第540章 沈家赚钱的秘诀 段方之正是思考着什么东西能以物易物,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沈逸澜说的后面那句, 他复述了一遍,“沈家成为江南首富的秘诀?” 沈逸澜点头,半夏和连翘都屏住了呼吸,她们俩一直以为诚信开铺子便成了。 段方之起身行礼, “愿闻其详。” “说来话长,” 沈逸澜抿了口滇南的普洱润润嗓子,续道: “沈家归皇商的铺子,没有段大人说的那么好,就像保和堂药铺,年年往里搭银子,做军需往里搭,碰上灾年还要发草药救治灾民,赚的那点银子养不活一帮人。” 段方之道:“是铺子之间平衡?” “这么大的窟窿,搭进去的都是纯利,没办法平衡,往九边走送粮食换路引,看着赚钱多,周转慢,边关还要囤地就地种粮,赶上好年景,能赚点,赶上今年,粮食的价钱这么高,换路引就是赔,咱们不走私盐只能认赔。” 说了半天,仿佛只有锦绣成衣铺是赚钱的,单靠卖布匹也成不了江南首富, 段方之的脑子里将沈家的铺子过了一遍。 真如九姑娘所说,靠这些成为江南首富太难了。 难道是...... “出海?” 还真让他猜出来了,沈逸澜要的就是这两个字。 “对,记得有次出海,风浪特别大,舱室里的瓷器碎了六成,剩下的四成,担心再起飓风,到了岸边运送的急,又碎了一成,那次的损失最惨......” 沈逸澜停顿了下, “只这三成的瓷器,便将来回的本钱都赚了回来,船上还有其他东西,膏药什么的,这趟出海获利最少,也有几万两。” 段方之一听此言,顿时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似失了魂一般。 这件事连翘和半夏只知道有次出去运送的瓷器都碎了,其他的细节却不知道。 沈逸澜对段方之的表情非常满意,这件事也不算夸大,事后祖父是让她盘过账的, 她叹了口气, “可惜现在海禁......” 一语惊醒梦中人。 段方之回神来,“一直海禁,沈家是拿了海上的路引?” 沈逸澜点头,沈家的势头越来越强,祖父便收敛锋芒,没在出去,结果还是遭到先皇的忌惮, “对。” 段方之心中有了计较,虽不能解决燃眉之急,却也是一个趋向。 自此以后,这颗种子种在他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还是要先顾眼前,段方之道:“九姑娘可知道什么能以物易物?” 沈逸澜摇头,“这只是个想法,具体还要和往滇南的护院商量下才能知道。” 段方之恍然大悟,麻溜起身告辞,回云锦布庄找一起出门的伙计商量。 来的时候满脸愁容,走的时候神采奕奕。 左邻右舍翘首观之,这是取了什么真经高兴成这样, 半夏不解的问:“姑娘,咱们将赚钱的老底都告诉他了,确是为何。” 沈逸澜看向连翘,见她双眉紧锁,正在思考。 她便捏了块点心,放在嘴里,慢慢的吃起来,等着她想完。 第541章 撕开海禁的口子 “姑娘,您是想通过段大人撕开海禁的口子......” 连翘想了一会,喃喃道。 沈逸澜笑了,她喝了一口茶,顺顺点心, “连翘说的对,定要有人开这个头,出海的银子好赚,本钱也不少,就看皇帝舍不舍得出这个钱,众人合赀以成此事也有可能。” 连翘见自己猜对了,面上窃喜,问道: “要买什么以物易物?” “这事要问大牛,让他去街上转转,看看有什么易的,咱们送段大人一份厚礼。” 半夏答应着跑出去分吩咐。 连翘担忧的问,“姑娘,咱们这次真的不往滇南走了吗?” “开春了再说,今年冬天来的早还冷,咱就不遭这个罪了,山丹马回来再说。” 沈逸澜早思量过这个事,能说出口的只这两条,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十三爷的人暂时住在沈庄,过了年再看。 在雅苑关了七八天,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暗自摩挲着从玉佩上撤下来的玉色穗子,心里空落落的。 “楼下加点炭火,太冷了便歇息下,暖暖手。” 沈逸澜情绪低落到了极点,担心连翘看出来,将她支走。 祝弘懿往滇南这些日子,思念的种子才得以萌发,嫩芽刚刚长出来,便遇到暴风骤雨,就此夭折。 隔了几条街的雅苑小书房,顾心菱坐在椅子上,滔滔不绝的揭她家二哥哥的短, 她发现说这些十三爷爱听。 “我二哥哥可傻了,拜了堂还没洞房便被阿爹派了出去,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后来才知道是陆氏算计二哥哥,将二哥哥灌醉了......大着肚子回来,逼着二嫂嫂给她让位子......” “停,把二嫂搜三字去了,”祝弘懿打断她,仰靠在摇椅里,眯着眼睛道:“下次再说打手板。” 顾心菱将肿了的双手背在身后,笑嘻嘻道: “也是哈,都和离了,叫二嫂嫂不合适。” “嗯,知道就好,接着说。” 旁边伺候的银鸢鼻子差点气歪了,她一个后来的,就因为是指挥使大人推荐的, 被允许坐着回话,说的还都是沈家九姑娘的事, 银鸢在京城的懿王府里,吃过她的大丫鬟连翘的亏,扫了一个月的院子,腰差点没累折了。 当初受伤在王府养病,王府上下尽心尽力的,这下可好,十三爷幽禁了,人家赶紧抽身,生怕遭了连累。 忘恩负义。 顾心菱说得起劲,故意喝了口为十三爷准备的茶,见银鸢气的脸都紫了,更得意了。 日后是要做十三爷的王妃的,先让这些下人习惯习惯。 “银鸢,我想吃灵汐煮的燕窝,你去给我拿一碗来。” 银鸢没好气的说, “灵汐忙着呢,哪有空给你煮燕窝。”再说一个小书房的丫鬟,还摆起主子的谱了,定要告知秦嬷嬷,晚上家法伺候。 祝弘懿微眯着的眼睛睁开,“说到哪了?” 顾心菱赶紧道:“二哥哥回来后,进自己的院子,恰巧二嫂嫂......” 意识到失言,她赶紧抽自己一嘴巴,不然晚上打手板打的更狠。 第542章 顾老夫人上门 云锦天工坊开门做生意, 什么人都往里进,顾家二夫人扶着顾老夫人进了门。 芳枝抬眼看过去,没搭理她们, 两人自来熟的摸摸这,摸摸那的,织机不知道比他们顾家的新几倍。 二夫人道:“日后咱们也买这种新的,看看织出来的花样就是不一样,九姑娘有眼光。” 芳枝暗自翻了个小白眼继续教新来的织工上梭子。 顾老夫人见几位织工连眼皮都没撩一下,面上有些挂不住, 陵州城谁不知道,九姑娘铺子里的人,小嘴都甜着呢,看来也都是奉承人的鬼话。 “咱们买比这个还好的,十三爷人面广,想买江南最好的织机还不是小菜一碟。” 嗯?芳枝觉出不对劲来,顾家什么时候和十三爷攀上关系了, 云锦天工坊的织机便是江南最好的织机,十三爷为九姑娘倒腾回来一台,九姑娘在书房里鼓捣了两个月,改良出最新的织机,找了作坊主连着做了几十台,几家分了, 因工艺繁复,沈逸澜出的是高价,普通的织布坊,未必进这么贵的织机,江南除了北街这几家铺子,别处没有。 二夫人附和,“老夫人说的对,十三爷出面,买比这个还好的。” 芳枝知道这家人说话没边,接着忙她的。 二夫人环顾四周,自说自话了这么久,没一个人搭理他们,面有微怒,“你们谁是管事的,” 一屋子人当她们不存在,谁也没上去搭茬,“去将你们半夏管事的叫来。” 还知道拿软的捏,谁不知道半夏只管账,叫连翘管事才是正理。 芳枝不得不起身,“这里我说了算,您有什么事吗?” 顾老夫人翻着白眼,“我跟你这小蹄子说不上,我孙女要嫁到雅苑,当然选最好的料子先参详一下。” 众人憋着笑,十三爷是锦绣成衣铺的常客,他喜欢九姑娘不是一天两天了,连小灵子都偷偷帮他的忙。 怕不是嫁给雅苑看门的吧! 芳枝脸都憋红了,走到比较亮眼的一副淡粉料子前,“这是今冬最时兴的,做一身用的料子大概二百两。” 顾老夫人可着嗓门嚷,“叫沈氏出来也行,毕竟是嫂嫂,我们要大办,用的料子自然多,拿最好的出来。” 谁给她的自信? 当然是顾家的二位夫人,自打顾梓霖被邀请到云锦天工坊的二楼小书房。 两位夫人活分起来了,林氏一个没压住,话传到顾老夫人耳朵里。 哼!如今顾家得了赏赐,沈氏还不往上扑, 有指挥使帮忙,沈氏和二郎复和是早晚的事, 等了几日没个动静,反而是菱儿被带去雅苑,这不是天上哐哐掉金元宝,直接砸嗓子眼里。 顾老夫人的姿态也高了,言说沈氏进门还是要站规矩,想的多了,腰板也直了。 声音有点大,恰巧连翘从楼上下来听了个正着。 “谁放屁了,怎么跑出这么大两个屁,臭气熏天。” 顾老夫人和二夫人也不是傻子,听出是说她们两个,假装听不懂的往前凑。 第543章 擀面杖轰人 “连翘管事安好啊!” 二夫人嬉皮笑脸的,这连翘最是厉害,是沈逸澜的左膀右臂。 沈逸澜小小不言的都过去了, 连翘要是过不去,谁也别想好过。 “不好,最近眼睛不舒服,看不得污秽的东西。” 顾老夫人心中暗骂,要不是能往回赚银子,谁要这么个臭脾气的下人。 连翘手里拎着擀面杖,往外推两位, “这位老太太咱们不做二位生意,请出去吧。” 二夫人斜了她一眼手里的擀面杖,往后退了两步,嘴上不示弱,“不做我们顾家生意没关系,过几日十三爷定当为我们菱儿采办衣裳,看你敢不敢用擀面杖将他赶出去。” 呦!这是来通风报信的, 顾心菱是个什么货,别人不知道她连翘知道。 “恭喜二位,祝弘懿敢来,照样给他打出去,有的是布店,去别家......” 连翘边说着,边将手里的擀面杖横过来,往外推搡着两位。 顾老夫人先急了, “小蹄子,你敢不让我们进,告到衙门去,给你的铺子封门。” 二夫人赶紧捂住她的嘴, “连翘管事,咱们以后还是一家人,这样闹僵了不好吧,总得给沈氏和二郎个台阶下。” “说什么呢?”连翘越听越气,擀面杖举过头顶,作势要打下去,“再将我家姑娘和你们家的死男人连在一起说,脑浆子给你打出来,本管事豁出去给你偿命。” 吓的二夫人抱着头往后退, 顾老夫人腿脚不灵活,站在那吓的直眨眼, “你这刁仆,败坏了沈家的门风......” 话没说完,身后上来顾梓霖,将她拉走, 对着连翘掉头致歉,“连翘,抱歉,带我跟九姑娘道个歉,以后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否则我主动出了这陵州城。” 顾老夫人也挣不过他,只能任由着二孙子将她拉回自家铺子。 二夫人脸色也白了,连翘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真将老太太打了,便坏了二郎的大事。 “二郎,我们是想给你妹妹选几块料子,在雅苑和十三爷培植情分,总得有两件像样的衣裳。” “四妹真的被指挥使安排去了雅苑?”顾梓霖觉得自己的命运不要太好,摊上这么一家子。 他瘫坐的前厅的椅子上,这几日早出晚归的,基本和家里人碰不着面,家里少了人自然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知会我一声?” 二夫人道:“那日指挥使来,承诺帮着菱儿说和,第二日便去了,这都好几天了。” 二夫人翻着白眼续道: “老夫人见菱儿待下了,这才想着做两身衣裳送去,开门做生意,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发的家,生生的将我们赶了出来,日后若是和沈氏复和,连翘丫头不能进顾家的门……” “够了!” 顾梓霖一声吼,祖母和二婶同时被吓得一哆嗦, “你们若是再提复和的事,孙儿便将铺子卖了,带着你们一同去乡下,” 顾老夫人先急了,“哎呀不行啊!你妹妹要嫁给十三爷,咱们住在庄子里多丢份。” 第544章 充了官奴 顾梓霖顾不上听家里人言语,抬腿夺门而出, 踉跄着往雅苑赶,这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将人要出来。 十三爷是幽禁,换一种说法便是笼子大点,条件好点。 “二郎……上车。” 顾梓霖回头,见老李叔架着马车在后面追,恍惚反应过来,上了马车, “快,去雅苑。” 马车跑的再快也没用,人已经进去几天了,门口的亲军卫拦下了两人, “军爷,我妹妹顾心菱是绣衣指挥使王大人送来的,离家多日,今天便接回去。” 守门的两人冷笑出声, “滚滚滚!当幽禁是闹着玩的,进了雅苑便是送进来的官奴。” 顾梓霖知道不能这么轻易放人,拱手行礼, “军爷,绣衣指挥使王振大人,十三爷均于在下有些渊源,能否派人传个话,需要走什么手续,顾某这就去办。” 守门的有些不耐烦,“认识谁都没用,除非王大人亲自将人带出去。” 顾梓霖不死心, “军爷,您给通报一声,至少知道我妹妹怎么样了。” 他说着便偷偷的往守门手里塞银子, “军爷喝杯茶……” “你这是干什么,遍地都是绣衣使,掉脑袋的事谁敢,进了雅苑最多吃点苦,死不了人,回吧!” 顾梓霖无奈,现在能说得上话的只有段方之, 两人离开雅苑,去了云锦布庄,段方之这几日都在找伙计讨论以物易物的事。 段方之见他神情如此慌张,对着伙计道:“先都下去吧。” 伙计们纷纷下楼,楼上只剩下两人时,顾梓霖急道: “段大人,我妹妹进了雅苑,有没有什么办法将她捞出来。” 段方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二郎莫急,十三爷乃正人君子,令妹不会有危险。” 雅苑里除了宫女便是太监,危险的只有十三爷。 段方之坐下来,缓缓道: “二郎要有心意预备,除非十三爷解了幽禁,否则出来难了,十三爷的状况好很多,吃喝上并未苛责。” 十三爷也是段方之比较欣赏的人,江南的私盐贩子被铲除了个干净,经过了三司会审,该抄家的抄家,该流放的流放,皇帝的腰包瞬间便鼓了起来。 得知被幽禁雅苑后,便派人暗中打听了,皇帝有要收服的意思,待遇上好很多。 顾梓霖耷拉着脑袋,瘫坐在椅子上,段大人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如此。 还好段方之很贴心的没有提为了何事,说出来太过丢人。 天快黑了,主仆二人才回了顾记铺子。 一进门,一家人围了过来,问东问西。 三夫人道:“见到菱儿了吧,呼奴唤婢的定然很威风。” 二夫人笑道:“进了雅苑哪容咱们小门小户的做衣裳,王府里的主子穿的都是绫罗绸缎。” 她们今日去对门,多半的成分是显摆。 顾老夫人见不得孙儿,满脸的颓废,“二郎,你妹妹是享福去了,你怎么还不高兴呀!” 顾梓霖环视家里的老老小小,将手里的包袱摔在地上,气得浑身发抖, 不被这一家子气死,算他命硬。 第545章 贴心的大丫鬟 林氏上前道:“二郎,菱儿她......” 顾梓霖睁开闭着的眼睛,凄然道: “雅苑现在是幽禁之地,进去的都是官奴,出不来了,菱儿只能自求多福,十三爷被幽禁一辈子,她也别想出来。” 林氏颤声道: “官奴?岂不是一辈子也见不到我的菱儿了。” 顾梓霖点头, “现在里边除了宫女便是太监,现在看饿不死,日后怎么样,看皇帝的心情,断了粮食也是很正常的事。” 顾老夫人双腿发软,坐在椅子上,眼圈立马就红了。 “我老婆子闭眼前怕是见不着了。” 三夫人有些过意不去,当时顾心菱走的时候,还是她绊住了林氏,四姑娘才逃出去的。 “二郎,你带了银子去,不行多给点。” 顾梓霖道:“没用,放人是掉脑袋的大事,人家不敢收。” 二夫人道:“都是那个绣衣指挥使王振窜都的,他一个当官的怎么还说假话啊......” 顾老夫人哽咽道:“拿着朝廷的俸禄,做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老婆子去衙门告他......我可怜的菱儿,我的死老头子死的早......” 天真就是傻,一家子大傻子,出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 顾梓霖面上严肃下来,最后警告道: “你们再踏进沈家九姑娘的铺子,陵州城便没有我们顾家的一席之地,我顾梓霖说到做到,可都听清楚了。” 大家只有点头的份,一个黄花大闺女,被当成官奴送去雅苑,即便过几年出来,连个秀才都找不上。 隔了一条街,马路对面的云锦天工坊, 连翘时不时的瞄着沈逸澜,十三爷喜欢九姑娘这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九姑娘对十三爷的情义也只到叔侄。 无意间看到她衣袖里露出半截玉色的穗子,才觉出,九姑娘也是喜欢十三爷的吧。 顾家的老夫人和二夫人摆明了就是过来炫耀。 沈逸澜在楼上听的真切,忍不住问了连翘。 顾心菱一心想攀高枝,顾家能做出这个样的事,也不新鲜。 九姑娘随便问了几句,便作罢。 这一下午,沈逸澜做事心不在焉的,倒不是因为顾心菱,总觉得心里毛毛的不落底。 半夏偷偷的拽了连翘一下衣袖,“怎么办?” 连翘嗓子眼里哼哼,“让大牛顺便打探消息去了,看能不能混进去。” 雅苑的人出不来,往里送菜的应该是有的,赶上冬季,白菜萝卜地窖里有,只芥菜耐寒卖的好,也不能天天吃。 大牛到银杏村想办法,恰巧牌长李丰年在地窖里种了一些芥菜。 觉着雅苑几日没人送菜了,李丰年便挑了担往菜市口,东西用被子蒙着,也不吆喝。 专等着雅苑的人来买菜,掀开被子呈示。 价钱上也要的比别家贵。 管采买的太监,叫上李丰年,挑担来到雅苑门前。 验过了牙牌,他挑着芥菜进了院子,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院子,没人领着真的走丢了。 领路的太监尖着嗓子道: “别东张西望的,送完了赶紧出去。” 第546章 李丰年送芥菜 李丰年挑着芥菜进了灶间, 有厨娘吩咐了放在灶间的搁板上。 他弯腰拿起一捆芥菜,将四周看上去不太好的叶子摘了,码放整齐。 只有这样能缓下来一会。 灶间门口的太监,有些不耐烦,“能不能快点。” “哎哎!小爷,这就完事了......” 李丰年嘴上答应着,手上还慢条斯理的。 “静安,你先回,摘完了我送出去。”说话的是灶间里干粗活的厨娘。 被叫做静安的小太监,答应着回了仆舍,这样的天,不当值的便守着炭盆打瞌睡。 李丰年见他走了,菜择的更细致了。 要不是离午膳还有一段时间,菜恨不得给洗了。 “这位大姐,听闻十三爷可是救了咱陵州百姓,咋还被关起来了呢?” 厨娘立刻警觉, “别胡说,菜不用择了,赶紧走吧,” 厨娘连推带搡的将李丰年往外推。 李丰年拎着挑担,边往外走边喊, “你们怎么欺负人,菜钱还没给呢,王爷吃菜不给钱?我要见王爷给小民主持公道。” 他这边嚷的欢,厨娘也不确定给没给他银子,按照以往的惯例,都是先付银子后进府。 现在捞钱的机会少了,静安不会是想克扣百姓的银子吧, 厨娘叫来小宫女,“去将秦嬷嬷叫来。” 事情闹起来,李丰年便有了留下来的理由,他也不急着走了,坐在凳子上等管事的过来。 秦嬷嬷走过来,上下打量李丰年,对方精神矍铄,一点没有不给钱的焦急。 “你说,我们雅苑买菜没给你银子。” 李丰年梗着脖子,“对,堂堂十三爷,欠了菜钱丢面子。” 秦嬷嬷大喝一声, “来人,捆起来......” 秦嬷嬷还没说完,上来小太监几下将他擒住,“我们雅苑从来都是先付银子后拿货,说吧,还有谁是同党。” 李丰年也不急,“小民有什么同党,听卖菜的大牛说十三爷雅苑里只要菜新鲜,不怕价钱高。” 秦嬷嬷愣了一下,大牛她是知道的,听闻十三爷讲过,这次回来是沈家的大牛带队。 李丰年说完,眼睛盯着秦嬷嬷,一点没有耍赖的意思。 秦嬷嬷四下看看,灶间里只有厨娘和两个小太监,皆是一直跟着十三爷进了王府到现在的。 这个时候不能大意,道:“先放开,” 两个小太监放了手,李丰年得了自由,也没再叫嚷,指着搁板上的菜道:“这位管事,您看看咱这个菜比别家的新鲜,不是菜存的好,是种在地窖里的,” 秦嬷嬷走过去,扒拉着翻看,很新鲜,择完了整齐的码放。 李丰年对着管事嬷嬷躬身施礼,“如若日后的芥菜还用小民的,小人这次的菜钱便不要了,价钱上也可宽减一二。” 秦嬷嬷抬眼问厨娘,“这个菜怎么样?” 菜都择好了,厨娘第一次见这么卖菜的,“回秦嬷嬷的话,新得之菜,鲜嫩水灵。” 秦嬷嬷将视线转向李丰年,“行,日后雅苑里的芥菜你来送,每隔四日送一次。” 李丰年面露喜色,施礼谢过后,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递过去,“小人自家做的,管事嬷嬷尝个鲜。” 第547章 连翘的点心 秦嬷嬷接过盒子, 一股熟悉的香味飘出来。 她赶紧打开盒子,里面正是两块掰开的点心, 料想是进门的时候,守门的亲军卫检查点心里有没有藏了纸条所致。 秦嬷嬷面上一喜,“行,日后的芥菜便交给你,不怕菜贵,最主要是新鲜。” 命太监将人送出去,拿着点心盒子往前厅的小书房走。 边走边掉眼泪,苦了两个孩子了。 就说九姑娘没那么心狠,说不理人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书房里,祝弘懿气定神闲书案前临帖, 远处的小榻旁顾心菱正跪着,哭咧咧的伸出两只手,银鸢乐呵呵的拿着戒尺打她的手板。 她痛定思痛,今日嘴又没了把门的,叫了好几声二嫂嫂。 犯别的错没见怎么罚她,唯独说错话越罚越狠。 秦嬷嬷进来,见此情景,严厉的呵斥道:“爷在练字,那容你们在这聒噪不休,令人厌烦,下去外面嚎去。” 银鸢伸了下舌头,麻利的往门口退了出去。 顾心菱抹了一把眼泪,扶着小榻勉强站起来。 这一天天的动不动就跪,没来几天,膝盖处清淤了。 她边揉揉麻了的腿,边往外走,一股点心的香味飘过鼻孔。 忍不住脱口而出,“连翘做的点心,咸味的。” 秦嬷嬷愣了一下,小奸细鼻子还挺灵,看来是吃过,正色道:“休要胡说,还不退下。” 在顾心菱说出几个字的时候,祝弘懿便放下手里的小毫,自书案后走出来。 “秦嬷嬷......” 秦嬷嬷见两个丫鬟都出去了,这才从怀中拿出点心盒子,递了过去。 祝弘懿面上呈现出许久未见的笑容,接过盒子打开,长吸了一口气闻闻,“咸味的。” 秦嬷嬷赶紧汇报,“是外面送新鲜芥菜的带进来的,四日后还来。” 祝弘懿捏了半块点心,放在嘴里,还是那个味道,起早新做的。 嘴里细细的品味,抬手在怀中摸出没有穗子的玉佩,想着怎么将东西送出去。 秦嬷嬷低着头捏着帕子抹眼泪, 她认得这块白玉花鸟纹佩,本是周太妃的嫁妆,一直宝贝的不行,后来十三爷独自在外面逃命的时候,周太妃掖在他怀里,让他拿着这块玉找到沈家。 如今幽禁,什么东西都要过门口守卫的手,要怎么带出去? 薛护卫也是能翻墙的,外面有绣衣使的密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秦嬷嬷见十三爷拿着玉佩为难,道:“可是要送给澜儿的?” 祝弘懿面上一红,心中五味杂陈,这时候互不搭理,是对彼此最好的保护, 他咬咬牙道:“不用,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捧着小点心盒子,坐回书案里,默默的吃着。 候在门口的顾心菱,一直在曲着鼻子闻, 旁边的银鸢翻着白眼,看着就不雅,忍不住呵斥道:“出去别说在雅苑当过值,像个狗似的曲着鼻子闻,恶不恶心。” 顾心菱没搭理她,自言自语道:“不是香酥阁的点心,是连翘做的,还是咸味的,好想吃。” 第548章 银杏村里的大牛 李丰年送完了菜,出了雅苑照例搜身。 门口的守卫警觉,“点心呢?” “军爷,小民早上没用饭,干完活垫垫肚子,吃了。” 李丰年小心翼翼的答道。 作为银杏村的牌长,每年缴税服徭役,皆是他和县衙的户房吏房打交道,语气上恭敬,不是阿谀奉承。 两个守卫不禁多看了他两眼。 李丰年赶紧道:“军爷,小民日后恐怕要麻烦两位,雅苑的秦嬷嬷见小民家里的菜新鲜水灵,定了四日一送。” 门里送出来的小太监附和道:“两位军爷,他说的没错,日后府里便不出去采买了。” 说着话,亲军卫又将他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见果真没什么,放了行。 时辰还早,李丰年在集市上转了一圈,只买了点盐巴,便匆匆往回赶。 回去挑担是空的,双脚健步如飞,本想在附近的镇上再转转,未免节外生枝,直接回了银杏村。 刚进了村子的大门,耿六警觉的四下望望,这里除了紧贴着村子的银杏树,四周开阔不容易藏|人。 见没什么异动,便反锁了大门,接过李丰年手里的筐和扁担, “大牛在你家等着,快去吧!” 李丰年答应着,不忘叮嘱道:“后面有跟着的,多派几个人盯着。” 耿六点头道:“放心吧,各家都吩咐下去了。” 李丰年回了自己家,刚一进门,大牛便迎上来,“丰年叔,怎么样?” “四天一趟,日后雅苑的芥菜咱们送......就是盘查的严,什么都带不进去。” “不用带东西,带话就行。”大牛面上一喜,“后面可有人跟着?” “有,我没怎么转,跟着的人不多。”李丰年伸出手,在炭火盆旁烤烤火,“地窖的芥菜本是留着自家吃的,如今往雅苑送,恐怕坚持不了几日。” 大牛琢磨了一下,家家地窖不大,能种芥菜的都是各村里的大户,“可有什么办法?” 李丰年沉声道: “只能收各家农户种着自己吃的,买回来栽到地窖养几日,加些碳火缓过来很快。” “行,就这么办。” 大牛说着自怀中摸出点散碎银子,“这些您先拿着,我下次来再带些过来。” 李丰年双手往外推,“不用不用,九姑娘仁义,今冬大雪,又送粮食又送被子的,雅苑给的价钱高,不用什么本钱的,这银子说什么也不能要。” “丰年叔收下,这是派下来的活,大家的辛苦钱,天寒地冻的还要去外面收菜,这银钱拿得。” 大牛说的恳切,李丰年只得接下,哽咽道: “大冬天本就没什么进项,九姑娘的差事,就是要大伙挣的救命钱。” 他说着便要跪下,大牛赶紧将他扶起, “丰年叔,这个差事要灵活,万万不能与人发生口舌,吩咐下去收菜的,务以安稳为要。” 李丰年点头,“放心,大牛管事,我派谨慎的去收菜。” 两人商量妥贴,大牛终于松了口气,这件事急不得。 第549章 这一天没白忙 过了晌午,银杏村里出来一行十来人的挑担队。 因天气寒冷,大家伙围的严实,只露出两个眼睛。 大牛在队伍的正中间,各个小村子的窜,一个时辰下来,收的不多,总还过得去,够下一次往雅苑送足以, 大家是分散着走,大牛觉得后面没跟着的,拐向了沈庄方向的羊肠小路。 心中窃喜,这一天没白忙,连翘还在庄子里等消息。 连翘开始还在前厅里,后来便直接在门房等,太阳快落山了,才见一个挑担的身影从官道上下来。 一进门,张喜便上前接过挑担,“怎么样?” 王槐也凑过来,这些人都要憋疯了,和雅苑失了联系,虽说有薛护卫和房千户守着,还是不放心。 大牛摘下瓜皮帽和暖耳,撤下围巾,头发被汗水浸湿,整个脑袋冒着热气。 担心被绣衣使盯上,再怎么热也没敢摘下来。 “联系上了,秦嬷嬷拿了点心盒子,定下了日后的芥菜都有丰年叔送。” 连翘的眼里泪汪汪的,沈家这些近身服侍的,眼看着九姑娘的小脸瘦成一条,每日还要强撑着笑脸对他们,心里堵得慌。 天色渐晚,连翘和大牛乘坐马车往城里赶, “花了多少银子去半夏那报账。”连翘道。 “不用了,没多少钱我自己出。”大牛轻描淡写的道,“九姑娘对我们这些跑外的给的工钱高,这点小钱不算什么。” 连翘正色道: “跑了几次外,胆子练大了,还敢欺瞒姑娘。” “我是担心,九姑娘知道了不高兴。”大牛担忧的说。 “你上报你的,知道你自己往外搭银子才会不高兴。”连翘拧着眉头,“她发现了我便说是早吩咐的,奴婢做主提前了。” 大牛点头,也只能这样,欺骗九姑娘,一眼便被她看穿。 两人进了北城门,没一会城门便关了。 云锦天工坊的排门关了九扇,只留一个门进出。 半夏在柜面里装模作样的翻帐,担心连翘天黑前回不来,不知道怎么跟姑娘解释。 正愁苦呢,见连翘和大牛乐呵呵的进来。 她一下子在柜面里蹦了一下,小跑着迎上来, “成了?” 连翘抿着嘴笑着点头,大牛憨笑道:“成了。” 三人在围在一小堆窃窃私语,芳枝伸长了脖子想听听怎么回事。 半夏满面的笑容,兴奋的双手抱拳举过头顶,给她示意。 芳枝的面上瞬间笑盈盈的,不由得眼泪在眼圈转悠。 慌忙低下头,手上拿着梭子上下翻飞,以掩饰心中的喜悦。 这几日有事没事的姐姐便过来问九姑娘的情况,芳枝明白吴长随和周芦大人不方便过来询问。 九姑娘日益消瘦,下面的人不敢打扰,纷纷想办法,这次有了李丰年送芥菜,事情有了起色,人人心里松了口气。 沈逸澜将窗子开个小缝,望着外面的街景发呆,祝弘懿的颓败样子一直在眼前晃。 听见楼梯有响动,她立刻关了窗子,坐在书案前,拿起小毫装样子。 第550章 打开心中郁结之气 连翘半夏一前一后上了楼梯, 两人掀开棉帘子进来,半夏低着头浅笑着拿着账本假装看账。 连翘走过去,见绣样子还是早上的样子,知道姑娘心没在肝上待着。 忍不住开口道: “姑娘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咱们想怎样就怎样,祖君远在滇南,也不怕连累谁。” 沈逸澜眼圈发红,连翘的一句话,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哽咽道: “十三叔向来稳妥,怎么就想不开,要劝祝堰自首,他还那么小……” 她自己说完,觉得自相矛盾。 她心里知道,祝堰就算不自首,也会在大雪过后,被皇帝的军队剿灭,到时候也是生死难料。 祝弘懿将他劝进城,避免了兵戎相见,开了金库也好在皇帝面前保下祝堰,就算是幽禁也能留一命,三王爷这一脉也好延续下去。 从情感上,看到祝弘懿颓败的样子,心里抽着疼。 连翘劝道:“人各有命,对于小世子来说,可能与其憋屈的活着,不如死了痛快,” 半夏红了眼圈走过来, “奴婢知道三王爷的死可能和沈家有关,但沈家行得正,坐得端,姑娘不必自责。” 连翘也道:“流放滇南,若没有懿王府的庇佑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咱们……若是计较起来,恩恩怨怨何时方了。” 为了打开沈逸澜的心结,两个丫鬟苦口婆心。 经过一番的开解,沈逸澜压在心里的一口气算是松了。 连翘对着半夏使个颜色, 半夏道:“康安药铺的郑叔,送来药膳,中午姑娘说没胃口,我去热下。” 望着半夏的背影,连翘在炭炉上拿了执壶,往里屋面盆里加了些热水, 放下壶,又将沈逸澜拽到里间,浸湿了帕子递过去, “姑娘,咱们明日到街上转转,看看有什么东西能够以物易物,帮着段大人参详参详。” 沈逸澜接过巾子,擦了手脸。 “行,总在铺子里闷着,少动筋骨,走两步都心慌。” 连翘在箱子里拿出了棉布衣裳,穿了几年,过水的次数多了,贴身穿特别软。 由于拿的急,连翘的指甲毛刺儿勾起了几个套子, 她懊恼的往里勾出来的套子。 “刚才忘了将衣裳拿到火前烤一烤,穿起来没那么凉,有层绒也行。” 沈逸澜脱下外袍,往连翘的手上瞄了一眼, “这好办,将套子剪了就成。” 这也行,连翘心里琢磨,明日找来旧衣裳剪来试试。 两人换好了衣裳,恰巧半夏端着补品进来,连翘将九姑娘按坐在被子里。 沈逸澜只得任由两个丫鬟摆弄。 半夏拿着调羹喂了半勺,笑眯眯的等着她咽下。 这几天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药膳吃下去暖暖的,顿感肠胃顺遂。 没一会,一小碗见了底。 沈逸澜漱了口,缩进被窝里,便有了倦意。 半夏又将一个汤婆子放进脚丫的位置。 眼看着九姑娘眼皮支不起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连翘长长的出了口气, “以前都是姑娘照护咱们,如今她也累了,换咱们照护她。” 第551章 换我们照护你 半夏囔囔着鼻子道: “连翘说的对,换咱们照护她。” 两人心意已定,一前一后出了里间,出来带上了门。 沈逸澜最近几日总是做噩梦,不然便是瞪着眼睛到天亮,连翘找了康安药铺的郑贵,拿了药膳的方子,又加了点安神助眠的药。 今晚必定睡的香甜。 二人下了楼梯,前厅已经关门,其他的织工和锦绣成衣铺的绣娘都回来吃饭歇息。 半夏在前厅支上了张桌子,连翘和大牛加上芳枝,端了饭菜进来。 几人边吃边想办法,无论大小事,都想到几人前面,这次换他们为沈家九姑娘。 大牛道:“现在雅苑是能混过去,只能带话,不能带东西,除了查的严,便是藏了东西万一被发现了,得不偿失。” 这个问题想了很久了,还是觉得带东西危险。 “点心也不能带吗?”连翘问。 大牛道:“上次只带了一块,过门口时也要掰开检查。” 芳枝咽下嘴里的白米饭道:“我明日去姐姐家里探探消息,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的,” 半夏道:“咱们能行吗?” “能。”连翘语气坚定,“咱们多少事,都是从不行到行的,怕什么?” 跟着九姑娘这点底气都没有还行, 能帮九姑娘的,目下来看便是和雅苑通上消息,看看十三爷是怎么打算的, 再去找周芦周大人那商量下对策。 不管这么干有没有用,先往前推进了再说。 就算起不了什么作用,到时候报给九姑娘也好快些做出判断。 连翘思量至此,严肃道:“这件事只咱们五个人晓得,万一让外人听到,是要掉脑袋的。” 其他四人点头,只能走一步看两步。 翌日,沈逸澜神清气爽的床上坐起来, “连翘,将大牛在滇南带过来的布头拿过来。” 半夏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昨晚九姑娘睡的好,她反而睡不着了,思量到天色蒙蒙亮了才睡着。 她打着哈欠起身,“干什么这么急呀,干活怎么也得早饭之后吧。” 沈逸澜兴奋劲还没过,开始滔滔不绝的说: “是连翘的话提醒了我,只做锦缎了,别的料子没有,还有别的不起眼也可以试着织出来。” 半夏听了云里雾里的,预感九姑娘又要震惊于陵州城的商家。 当连翘拿着布头的样夹,出现在小书房时,沈逸澜刚刚洗漱完毕。 她兴奋的夺过连翘手上的布头夹子,坐在书案前翻看, “连翘你昨晚突然提到给料子加层绒,我好像看到了,你说的东西,滇南一定有。” 连翘拽过椅子坐下,翻看着九姑娘翻过的布头。 翻了一阵不过瘾,急着又吩咐了一遍,“将大牛叫到这屋用早膳,我现在就要问问他。” 见沈逸澜这么兴奋,半夏的表情不自在起来,是不是药喝多了,脑子补坏了。 连翘摩挲着布料自言自语道:“有几块布头绒乎乎的,冬天贴身穿一定很暖和。” 一语道破天机,半夏才恍然大悟,这是财神爷给九姑娘托梦,不然不能这么兴奋。 第552章 沈逸澜活过来了 云锦天工坊的二楼小书房, 大牛被叫过来问话,他对答如流, “姑娘问的是漳绒也叫天鹅绒,出自八闽的漳州,也叫漳绒,在滇南咱们的万源布行里有的卖。” 沈逸澜起身在小书房里来回踱步, “滇南地处偏远为何会有,咱们陵州地处兵家必争之地,算得上繁荣,反而看不见。” 大牛道: “姑娘说的对,滇南到漳州要跑上七八天,咱们这到漳州差不多五六天,差着两天的路程。” 小书房安静下来,沈逸澜拿起小毫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斟酌了会才道, “咱们走漳州,看看咱们库里存放的丝绸,除了走的特快的全带上,回来的时候,运这个天鹅绒,加一些鱼干,虾干什么的, 大牛今日便准备,去找十一姑爷开往漳州的路引,人数上大概二十人,将马匹全带上,问问阿旺叔,可以派谁去。” 大牛雀跃的不行,出门是次要的,他见九姑娘又恢复以往做生意的模样,心里高兴,答应着下去办事。 连翘拧着眉头,还在思考之前的问题, “姑娘,为何滇南离的远反而有,陵州没有。” “很简单......”沈逸澜往日运筹帷幄的小模样显现出来,“陵州的丝帛之业属于鼎盛,价钱上要比外面便宜很多,谁还往里进布匹,连脚力的银子都赚不回来。” 连翘恍然大悟,“所以姑娘要带些海产回来,可以平衡下价钱。” 沈逸澜笑着点头, “漳州的天鹅绒卖的好,不是抢自己生意吗?”半夏问。 “陵州的丝绸怎么卖都是最便宜的,运出去才能卖高价。” 两个丫鬟眼前一亮,怪不得无论去哪都要带上丝绸, 沈逸澜突然之间感到她还是做生意吧,只有这能让她愉悦心情,其他的事情只能扰乱她。 早膳在小书房吃的,盘算着下去各家店面转转。 半夏闷着头吃,她心里有鬼是不敢看沈逸澜的。 连翘悄声问道:“薛护卫有几日没来了,一会咱们出门,要不要给他留个话?” “留什么话?”沈逸澜咬了一小口的包子问。 连翘偷瞄了一眼半夏,见她只低头喝粥,只得硬着头皮道: “有什么话带给十三爷的?” 沈逸澜没说话,一直到将手里的包子吃完,才道:“人死不能复生,让他放宽心......” 一提到这些,小书房内气氛压抑,半夏岔开话题, “大牛哥去漳州,来回怎么也得半个月,一会去街上给他买点好吃的。” 说到去漳州,沈逸澜又开始滔滔不绝。 连翘和半夏相视一笑,九姑娘总算是活过来了。 主仆三人用完了早饭,披了厚厚的披风出了门。 都在主街上,沈逸澜头上扣着风帽,带着两个丫鬟步行,挨着铺子逛, 果然如是沈逸澜料想的那样,没看到天鹅绒的影子。 “送个消息给段大人,将咱们要去漳州的事告诉他。” 此去漳州,沈家上下没藏着掖着,消息不胫而走。 问的人多了,段方之便召集大家来商帮议事。 第553章 李丰年再进雅苑 云锦布庄二楼,商帮议事。 陵州城的商户,一听说又要往外走,皆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沈逸澜也不藏着掖着,朗声道: “此去漳州,主要是带些海产的干货,好存放运输,顺便看看漳州最有名的漳绒。” 她话音一落,下面迟疑了, 陵州城盛产丝织品,怎么能进外面的抢自己的生意,很多商户皆不认同。 顾梓霖在角落里没吭声,这几日妹妹的事情,搅和得他心神不宁。 听着沈逸澜又要出去,之前总跟着一起走的拧着眉头没说话,一大部分人窃窃私语起来。 “北面打仗,咱们的布匹本不好卖,还进别的地方的布匹,有点说不过去吧。” “如今物价这么高,往外走不划算......” “是呀,万一运回来卖不动,可是不好翻身的,要打仗了......” 这是明显有怨气一类。 连翘在门口的位置冷哼,“懂个屁,腿长自己身上,谁也没硬拽着你往外走。” 半夏在旁边翻着小白眼也道:“就是,按理说咱们有了发家的门道,白白的告诉他们就是不应该。” 段方之眉头紧锁,“我这次还是走滇南,去漳州运回来的海产也不能马上卖掉,不如草药来的快。” 这个确实,两地都有草药,可以达到一个互补。 小顾宅王氏道:“我回去想想再说。” 王齐犹豫了一会才道,“我家里有些布匹不用收货,跟着段大人走滇南了。” 角落里的顾梓霖突然来了句,“县衙的路引我来跑,想去哪报上来吧。” 他起身拿了笔墨来到书案前,当先写上自己的名字,往漳州去开路引。 沈逸澜颇感意外,这次皇商只预留了去滇南的费用,看样子是自家的顾记铺子要去。 他这边只写上了名字,嘴上没说出来,只有书案附近的几人看到。 小顾宅王氏看看他,没在思量,“二郎,将我的也写上,我也想试试。” 一场议事下来,只有他们三家往八闽的漳州走。 其余几家跟着段方之往滇南。 事情定下来,陵州城里又恢复了忙碌。 北面打仗也不知道打多久,人总是要吃饭,满街的布店也没见卖出去几匹,不走就是等死。 第四天早上,李丰年赶上门口换岗前进了雅苑,出来时门口换了人,在里面能多待一会。 他挑着担先去的大灶间,门房派了小太监跟着。 李丰年道:“不用跟着了,天寒地冻的,择菜也要耽搁一会。” 小太监抱着胳膊,打着哈欠,还没睡醒便被从被窝里叫起来,心中正有怨气。 “就是,四天一送,门口盘查的还严,不用跟着的。” 到了灶间门口,这个点大厨们都不在,只有干粗活的厨娘先过来准备, “先回去吧,我这边有点搬搬扛扛的活,让他帮忙。” 三说两说,小太监被劝了回去。 见小太监走了,厨娘放下手里的活计,出了灶间,顺手关上了门。 表情那叫一个镇定自若, 李丰年反而觉得自己定力不够。 第554章 祝弘懿是话痨 灶间里面是放粮食的小库房。 薛护卫打开门,让李丰年进去。 进到里间,除了架子上的粮食,还多了一个人。 李丰年一见赶紧跪地行礼,“见过王爷。” 祝弘懿过来将他扶起,“丰年叔不必多礼,便像在银杏村一样相处就好。” 要说李丰年不怕是假的,事后才知道,小小的银杏村还招待了两日王爷, 后怕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银杏村就没了。 “丰年叔,大牛可带了什么话来?”祝弘懿问。 李丰年起身,恭敬道:“是沈家九姑娘说,人死不能复生,让王爷放宽心。” 祝弘懿压着的悲伤突然就窜到了眼白,眼圈跟着就红了。 他激动的说不出来话。 薛护卫在身后道:“没了?” 李丰年愣了一下,本来话就少,难不成他还藏半句。 “没了。” 薛护卫都无语了,费这么大劲,只带进来一句话,可真行。 “哦!”李丰年像是想到什么,“前几日九姑娘一直心情郁结......” 祝弘懿急道:“可请了郎中?怎么说的?” 李丰年回道: “都是小毛病,吃了几顿康安药铺郑掌柜配的药好多了,这几日张罗着往漳州走货,忙得很。” 听了此话,祝弘懿笑了,澜儿做起生意来,什么病都没有。 “连翘可有什么话?” “连翘管事说了,让王爷保重身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什么要交代的事吩咐便是......让问问王爷的近况,有什么话带给九姑娘。” 祝弘懿感慨,澜儿身边的大丫鬟都比她话多, 真想变成生意,被她整天挂在嘴上。 “澜儿那个脾气,有了生意什么都忘了,给连翘管事带句话,如今外面正乱着,往漳州走务必要带上张喜那一队,箭羽旗留下便是。” 李丰年一一记下,张喜这个人是有点印象的,发起横来是有点吓人。 祝弘懿续道:“阿旺叔要坐镇陵州,还是大牛带队,生意是次要的,九姑娘的安全最重要, 此次漳州之行,务必速去速回,第一趟主要是探探路。” 李丰年掰着手指头,数着几件事。 祝弘懿犹豫了一下,道:“往北走的宝瑞和柳家西院的家主,如今平安,具体细节问段方之。” 李丰年伸出一巴掌,“好嘞,五件事,剩下的下次再吩咐吧,小民记不住那么多。” 薛护卫憋着笑,他们家十三爷遇到九姑娘的事,就是个话痨。 总好像有什么事没吩咐到位。 李丰年从里间出来,麻利的将菜放到隔板上,收拾了家什往外走。 之前的厨娘在离着远一点的地方劈柴, 他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到了门口果然如大牛所说换了守门的。 “军爷,早起送芥菜的。” 守门的上下打量,人比较面生,接班的时候是说过有一个送菜的进去了。 李丰年脱掉厚重的棉袄,守卫盘查的仔细。 一番折腾后,他挑着空胆子往回赶,知道后面有跟着的,他尽量放慢了速度,让跟着的人不至于跟丢了。 第555章 半大孩子办大事 根据以往的经验,你越是到处乱窜,绣衣使派的人越多,乖乖的让他跟,反而让他们放松警惕。 从雅苑出来到银杏村,李丰年走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绣衣使跟到地方累的够呛,又无处藏身,天寒地冻的,差事也不好当。 李丰年进了村都想给他送碗热汤去。 这次家里等着的是个半大孩子,开始还有点不放心,待他掰着手指数完五件事,沈裕麻利的又重复了一遍,将他说漏的进行了补充。 李丰年安心的笑了,沈家无论多大的管事,都这么厉害。 还是老办法,午饭过后大家分头挑担去收芥菜,将沈裕带出银杏村。 不出所料,这次跟着的就一个人,他主要盯的是李丰年,沈裕很快便脱身,半路上了接应的马车。 在云锦天工坊不方便说话,支走了沈逸澜和半夏,连翘再一次来了沈庄, 马车一到门口,张喜便打开门迎沈裕进来。 “王爷怎么说的?” “王爷说派张喜哥带着二十位哥哥跟着大牛哥去漳州。 大牛哥带的人去漳州速去速回,外面乱,恐生变故。 阿旺叔留守城内,确保九姑娘安全,王槐哥留守沈庄,有响动先进地库。 还有关于宝瑞哥和柳家西院家主的消息问段方之段大人。” 含哥量挺高,被沈裕的小舌头捋得明明白白。 连翘心中激动,庆幸自己误打误撞得了宝瑞和柳家大爷的消息, 如今十三爷被幽禁,宝瑞的消息定是早就知道,九姑娘忧心的,十三爷皆想到前面。 这是无法脱身,才将这么重要的事告知。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张喜和王槐老老实实的听安排,不然真的难取舍,两边都不放心。 连翘和沈裕出了沈庄往城里赶,琢磨着怎么和九姑娘提这个事。 之前没有宝瑞的消息,九姑娘痛心的样子让身边的人心疼不已, 如若是好消息还成,反之现在告诉她必定每日忧心,又要难受一段日子。 宝瑞的事又是当务之急,这可怎么办? 连翘坐在马车里直叹气。 沈裕道:“连翘姐姐可是忧心宝瑞哥哥的事?” 连翘点头,“不想让姑娘知道,如若平安再告诉她不迟。” “可以找吴长随吴姐夫。” 沈裕的话脆生生的,一听便是半大孩子,说出来的话,一点不像半大孩子。 连翘眼睛一亮,“行啊,还挺知道找谁,咱们现在便去。” 吩咐车夫,进了城直接往盐运使司附近走。 周芦大人的府邸便在附近,这条街还算肃静。 进了吴宅,见一下子来了两位管事的,静枝吓了一跳,急的眼圈当时便红了, “可是芳枝出了什么事?” 连翘赶紧安慰道:“静枝姐姐宽心,芳枝跑的比兔子还快,她没事,咱们是找姐夫吴长随的。” 静枝眨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 “郎君在周大人处,我这就去叫。” 她说着,便往外小跑着去找吴长随, 平时的小事,定是要芳枝传话,两位管事上门定是有大事。 周芦和吴长随也正为十三爷幽禁的事犯愁,能办点实事的王爷少了,关着未免可惜。 第556章 吴宅求助 静枝未经通报直接跑进来。 吴长随心里一惊,小妻子向来稳妥,定是有事发生。 未等静枝说话,他先道: “莫急,出了什么事?” 静枝缓了口气道:“是沈家两个管事都来了,要见郎君。” 吴长随对着周芦抱拳,“小人去看看。” 周芦从官帽椅上起身,“去吧,有事情让小九别急,周叔叔给她想办法。” 吴长随答应着出了书房,拉着静枝自小门回了吴宅。 知道他们要说私密的事,静枝到灶间准备吃食。 吴长随一进小书房的门,便见连翘和沈裕起身行礼, “不必多礼,出了什么事?” 连翘便将最近几人谋划的事情大概说了下, “我们是不想九姑娘太被动,总要了解些情况才好应对。” 吴长随点头,“连翘做的对,小九在十三爷的事情上可能想的太多,顾虑也多,咱们不能看着,今日有些晚了,你们两人在宵禁前回去,剩下的事交给我,明日便去找段方之想办法,估摸着没大事,没消息就是好消息。” 吴长随向来持重,听他这样讲,两位管事的心也定了, “有劳吴长随了,需要花多少银子打通关节,您直说,” 连翘说着福身行礼。 吴长随上前虚扶, “连翘管事莫要如此客气,小九的事义不容辞,你们过来目标过大,恐让绣衣使盯上,让芳枝传个话便可。” 连翘严重怀疑,吴长随娶静枝是为了传递消息,小夫妻感情深厚确是意外收获。 天色渐晚,连翘和沈裕不敢耽搁,起身告辞出了吴宅。 他们两个心放肚子里了,吴长随心提起来了,他匆匆来到了盐运使大人的书房。 “十三爷传出消息来,段方之是四王爷的人。” 周芦脸色微变,“可是内务府有名的守财奴段方之?和富左不对付经常干架的那个。” 吴长随点头,“对,就是前段时间,被派到江南来的做管庄太监的段公公。” 讲真,周芦对宫里内务府的太监没什么好感,特别是富左,可以说毫无人性,视人命如草菅,宫里宫外的人差不多都知道段方之与他不对付,贩卖私盐被十三爷逮个正着,别提多痛快了。 “只做个管庄太监太过可惜,如若是四王爷的人,不能为朝廷效力更可惜。” 吴长随大着胆子道; “也未必,现在的局势不好说,新皇那把椅子还没坐稳,便将富泽之地加了税,觉得不够集权又削藩,他太急了。” “是太急了,适得其反。” 之前说起这些,周芦表示沉默,如今局势越来越明朗,他也说出自己的看法。 两人在周芦科举前便是好友,小书房里无话不谈, 周芦忍不住问; “看来这仗要打上几年,也不知道宝瑞和柳家大爷小十一的公爹在北面怎么样了?” 小九从小重情义,有什么事,总想着自己解决不麻烦别人,护着兄弟姐妹,仆从奴婢,都愿意到她屋里当差,月钱多少无所谓,犯个小小不言的错误,找沈老爷子理论,真护着。 第557章 试机天鹅绒 连翘和沈裕回了云锦天工坊, 装作没事人一样,别的还好说,关于宝瑞的消息更加的不能露。 天色黑下来,店堂里没人张罗吃晚饭,皆围在织机旁窃窃私语, 沈逸澜和芳枝正在织机前挑着线,织了二寸宽,便将凸起的线剪开,线头纷纷舒展,绒嘟嘟的, 半夏摸了下,笑的眼睛都没了,“好软啊!” 不管是织工还是绣娘,纷纷伸出手抚摸,各个面露喜色, 芳枝道:“皆是平织出布很快的,如若想要割出花样要费一番功夫。” 沈逸澜很满意,走一趟漳州可以将库存的丝绸往外消耗消耗,走回来的天鹅绒,可以抵上织工们成为熟手的一个空缺。 她数着织机道: “芳枝,腾出三台织机,专门织这个,几人轮着练习,先用深色的丝绵织,织出来先做套寝衣试试,看看软不软。” 一抬头见连翘回来了,打趣道:“先让你们的连翘管事试试,她喜欢软的。” 众人一阵哄笑,连翘也不好意思的笑了,正好掩饰一下内心的慌张。 沈逸澜催促众人用饭,余光瞄了眼沈裕,见他今日有点安静,颇有些意外。 厅堂里这么大的事,他只是笑笑,有点露怯。 连翘掩饰的再好,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一进门便将她看穿了。 半夏张罗饭菜去了,连翘借机跟上,沈裕也后门跟了出去。 沈逸澜不动声色的上楼,这里边就半夏好诈,晚上问问她。 她在楼上等了一会,半夏端上来新做的药膳,一问才知几人很默契的都吃完了,早早的去休息。 “姑娘,咱们还是分开吃吧,你见我们吃好吃的,自己喝药膳该馋了。” 半夏笑嘻嘻的,很假的往外挤那种笑。 沈逸澜也不理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碗见底了,道: “夏夏,这个苦药需喝多长时间?” 半夏脸上的笑容刷的一下没了, 完了,被发现了。 “苦药?什么苦药,这是药膳......” 就是在药里边加点梨,下二顿在药里加了莲子百合,或者在药里加了酸枣仁生地黄。 把药去了确实是药膳, “行,你不说,晚上去跟连翘睡。” 沈逸澜故意板着脸,低着头摆弄着玉色的穗子。 半夏嘟着嘴,低着头喃喃道: “姑娘晚上睡不安稳,心情忧郁,时常捂着心口皱着眉头,时常念叨肋下胀痛,我们问过郑叔,他说姑娘得了郁症,若不及时治,恐落下病根,一辈子都不会开心,担心姑娘知道了心情更不好,没敢说。” “你们?还有谁?” 半夏是一点不会撒谎, “连翘,芳枝,沈裕,大牛,还有我。” 都是沈逸澜最在意的人,这里还有大牛的事,她憋着笑问: “还有呢?” “没了。” 半夏瞪着大眼睛,一副很镇定的样子,一眼看穿还有事情没抖落干净,她就是个纸老虎。 沈逸澜见她瞪着眼睛不敢眨,生怕露馅的样子,甚是可爱,没忍住笑出声来。 “说吧!还有什么......” 第558章 一对榆木疙瘩 半夏被笑得发毛, 是哪里出了差错,都是连翘教她的,没眨眼。 一定是姑娘在使诈, 半夏瞪着眼睛摇头,“没有事情瞒着姑娘。” 沈逸澜笑了一会,不逗她了,料想有连翘这个孩子王在,也折腾不出什么坏事。 几人也是担心她知道自己得了郁症,日后心性脆弱,不堪重负,到最后郁郁而终。 怎么突然得了这个毛病?沈逸澜发现一想十三叔的事,心里便堵得慌。 还是做生意来的实惠。 半夏见沈逸澜不再追问,暗自松了口气。 收拾下去碗筷,半夏打来水两人开始洗漱。 “半夏,你觉得你大牛哥怎么样。” 半夏眨着眼睛想想这个问题会不会被绕进去,才道: “很好啊。人勤快还聪明,人前人后的处理事情周全着呢!” 从小半夏便是大牛的小尾巴,大牛哥一叫叫了这么多年。 “想不想嫁给他。” 半夏被问得精神紧张,生怕说错话,影响了连翘的计划,回答的有些迟疑。 “没......没想过。” “现在想想。” “嗯......只要跟着姑娘,就听姑娘的,怎么都行。” 主仆俩一对榆木疙瘩,于情之一途,颇为木讷。 沈逸澜无奈道; “哎!也不知道你们私下里都喜欢谁,点个鸳鸯谱都不好点,小的不谈这个事,连阿旺叔也不急着找婶婶,” 半夏突然也觉得不太对,“是呀,阿旺叔怎么没找婶婶,” 叫着阿旺叔,完全是因为他辈分大。 陈爷爷晚年得子,所以取了阿旺这个名字,希望家里子孙旺盛。 开始陈爷爷还催,后来儿子忙的整天的不着家,这才作罢。 两人洗漱完毕,沈逸澜被扶着躺在床上,这个药来的快,没怎么挣扎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知道九姑娘睡眠不好,楼下干活的晚上也收的早, 这边安静祥和,街对面要吵翻天了。 顾梓霖犹豫了几天,还是说了往漳州走货。 吃过晚饭,他将一家人叫到店堂里商量。 走货了便是男人出门,李叔加上二叔三叔,人有点少,他提议让一直被二叔二婶保护的很好的顾家三郎顾梓淮,跟着出去走走。 二夫人当时便急了 “算计到二房头上来了,淮儿还小,白白净净的公子哥哪里吃的了外面的苦,外面雇脚夫怕花银子,打起了淮哥儿的主意,你们大房要不要脸。” 顾梓淮从小还算活泼,和顾心菱是同年,只大上两个月。 顾家日子好过的时候,时常在祖母屋里玩耍,会哄祖母开心,经常得了些小摆设, 后来日子过的一天不如一天,也捞不到什么实惠,到祖母屋里的次数便少了。 顾心菱是养在祖母屋里的,顾梓淮一去便跟他要之前的摆设,说之前给出去的东西有她的。 祖母向着顾心菱,经常让他拿出来还给妹妹。 吓的二夫人将东西收了,偷偷典当了出去,换成银子是真的, 顾心菱记性好着呢,摆在那不定什么时候便看到了,往回要很正常点事。 典当出去,让她们连尸首都找不到。 第559章 一家子吵翻天 顾梓淮书读的不好,字也写不了几个, 小时候老夫人嘴里还念叨,孩子小等长大了自然便知事了,也就知道努力读书,实在不行做个少东家去铺子里收银子也行。 前几年,刮起一股风,陆家开始在衙门当差,家里得了不少便利,对生意也有助益。 陵州城刮起了商贾走仕途的风,每每见三郎连账本上的字都认不全,顾老夫人便对着他发脾气,这些年的光景都干什么去了,没事跟二郎学学,写得一手好字,看账押货样样都比他老子强。 二夫人心疼儿子,没什么事不准儿子去老夫人屋里。 她因为这个事,没少在二叔面前报委屈,都是不学无术,自然向着自己儿子。 二叔道:“二郎,这趟能行吗,段大人去的可是滇南,咱们走也要跟着段大人走,人家能将广陵锦卖出十倍的价钱,沈家才卖出七倍的,滇南还远,天寒地冻的,万一晚上没有投宿的地方怎么办?” 三夫人也道:“你三叔看着挺结实的,身体早待糠了,一袋子白米都扛不起来,这把年纪还往外跑,你可是真孝顺。” 顾老夫人跟着附和, “是呀,二叔三叔年纪大了,一直也没干过体力活,当爷当惯了,哪里经得起折腾,咱们还是在家里老老实实的织布,” 她指着屋子里的织机续道: “现在织机够用,你母亲带着大嫂,加上二婶三婶织些布,差不多够家里开销的了。” 顾梓霖气的脑子嗡嗡的, 后悔接了小顾宅给的织机,要不是外面天寒地冻的,想立刻马上将母亲和大哥夫妇送去乡下。 顾家上下都靠娶回来的媳妇养着,开始是盯着媳妇的嫁妆,花空了做织工养活一家的爷们,怎么说的这样顺溜。 这话二夫人和三夫人也不爱听, 顾家本过的富足,被老妇人和大房一家折腾空了,还好意思使唤二房三房的人, 这次出去,如若赚钱了,铺子还要进货,顶多分点脚夫的工钱,若是赔了,两位爷毛都捞不着。 干嘛给他们白出那个力去, 织布?织个粑粑!年纪大了明天便头晕眼花,破布谁爱织谁织。 顾梓霖看这架势,家里人一点忙帮不上,便道: “行,这次去漳州也是探探路,我带老李叔去就成了。” 顾老夫人首先炸锅了。 “那怎么行,老李不在家柴谁来劈,你二叔三叔腰不好,劈不了柴的。” 再说,李叔李叔的长嘴上,还叫到楼上自己屋里住去,一个下人成何体统。早想说了一直没逮到二郎在家。 顾梓霖强压火气,道: “祖母问问自己,多少年没给李叔拿月钱了......” “他还住在顾家吃在顾家,要什么月钱......” 顾老夫人抢白了半句,也觉得自己没理,月钱本就是管吃管住额外给的。 赶紧往回找补, “阎王爷什么时候欠过小鬼的银子,日后顾家发达了,自然少不了他的。” 顾梓霖就知道说出来是这样的结果,怪自己嘴欠,不说还能少生点气。 第560章 准备漳州之行 “此去漳州,李叔必须带上。” 顾梓霖坚定的说, “劈不了柴不劈 ,整个烧。” 他说完,起身出了前厅, 院子里老李正在借着月亮地劈柴。 顾梓霖走上前,抢过李叔手里的斧头,拽着他的胳膊往楼上走。 “二郎,我多劈点,够他们用的,也好放心跟你去漳州。” “不准,我倒要看看没有您,他们会不会饿死。” 顾梓霖的屋子比其他的大一些,两个木榻靠墙摆放,榻旁边是箱笼,还有个简易的书格子,前面一个书案。 他将李叔按坐在榻上,蹲下来拉着他的手道: “这次去漳州,外面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二郎想李叔帮着拿着银子和银票,咱们跟着沈家的商队走,有个叫张喜的很厉害,您就跟在他附近,这样我也放心些,” 张喜能不厉害吗,在沈庄可是将他折腾惨了。 发起横来,小鬼都要躲着走。 老李眼窝子浅,听着便泪目了,小少爷没白疼。 “二郎,你是生意人,不能这么信任别人。” “怎么不能信任身边的人,九姑娘都能将宅子写了阿旺叔的名字,大牛,宝瑞哪个手里过的银子没有几万两,不都好好的么!” 顾家二郎的确没帮手,有了点赏赐的银子,一大家子惦记。 “成,老奴定给银子看好。” “这就对了,”顾梓霖黑了一晚上的脸,此刻才缓和下来,“到了漳州,二郎便跟着大牛,他去哪我去哪,他进什么,我进什么,银子在您那也不会逛丢了。” 不是安慰老李,嘴上这么说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架着马车,跟着商队走,到时候能拉多少拉多少,实在不行买两匹马,驮着回来。 主意拿定,顾梓霖心里没了挂碍,倒在小榻上呼呼大睡。 相比于其他两家他算是最轻松的。 小顾宅忙着将积压的库存都翻出来,这次走漳州打算都带上,北面打仗,漳州属于最南面,没受什么影响,经济自然比这边好些, 大牛带着众人套车,将地库的陈年布匹都拿出来了。 九姑娘吩咐,价钱上大牛定,尽量都卖了,打几年的仗,这些布屯着都屯糟了。 走滇南的也没闲着,王齐也在折腾库底子。 最忙的要算段方之,昨日九姑娘家里的管事沈裕找到他,将一个草药的单子送过来。 传过话来,这些草药在陵州算得上是低价,可以去各个药店收,家家都有货底子,比较适合以物易物,卖着不好卖,可以先到曲靖府药材商处以物易物。 走布匹是上选,除了可以消耗库存,还能省下本钱多带点草药。 天刚亮,他便起身,忙着去办这些事。 先去的保和堂,将草药的单子递上,让他们派人下去收。 开始还推三阻四的杜源,见是九姑娘的字迹愣了一下,大早起被折腾起来的怨气一下子便没了, 面上也有了笑模样,连说话的语气都恭敬了, “段大人放心,这些定西不贵,家家都急着往外出货,将货品变成银子,好收。” 第561章 吴长随上门 药材的事没想到这么顺利, 段方之将事情全权交给杜源,来到了云锦布庄, 吩咐伙计将布匹都搬了出来,清点查看,没有破损的发霉的都装上。 一直到大日头照着有点头晕,才发觉早饭还没吃。 他刚走出店门口,迎面走来吴长随。 两人互相见了礼,去了巷子里上次吃汤饼的铺子。 猪骨汤的底闻起来就香,段方之是真饿了,连着吃了两碗半才停下来说话。 吴长随也吃进去大半碗,两人开始闲聊。 自己的吃相自己知道,段方之不好意思笑笑,道 “这次多亏了九姑娘,省去我很多择选的麻烦,也好尽快出发。” “你老哥是省事了,作为感谢是不是帮点小忙。” 这个点汤饼铺子没有旁人,吴长随开始将话题往外引。 段方之笑嘻嘻的, “那是自然,这次往滇南走的急,暂时先存着,上次去没拜会上沈老爷子,这次定当登门求教。” 还是沈老爷子的仰慕者,吴长随对他的好感多了一分,莫名的亲切。 “还存什么呀?现在他就有难处。” 段方之收起嬉笑,“段某定当尽力。” 吴长随四下望了一眼,见没旁人低声道: “是之前九姑娘身边的管事宝瑞,陪嫁到柳家,十一姑娘的公爹柳家大爷和宝瑞,去津南镇走货还没回来,劳烦老哥哥帮忙打听打听。” 段方之心中暗惊,他在京城多年,没人知道他是从北面过来的。 十三爷猜到他的一些情况,幽禁之地雅苑被绣衣使看的连只苍蝇都飞不出来,别人是如何得知。 吴长随见他迟疑,起身双手交叠行大礼, “吴某一直仰慕大人,跟大人今日算有了私交,如若大人不嫌弃,可以认了我这个兄弟。” 段方之赶紧起身,扶着他的手臂,有点为难。 他和北面有联系这个事,算是瞒不住了,人家直接上门找来,定是有了准确的消息。 吴长随是跟着周芦大人的,人品上值得交往。 段方之松了口, “咱家只是生意上有些往来,只能帮着打听打听......” 吴长随提着的一口气松了,生怕他会拒绝,打草惊了蛇。 他再次作揖拜下, “吴某曾得沈老爷子点拨,住在沈家多年,小九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就算舍了我这条老命也要帮她,段大人也是得了九姑娘不少实惠,若段兄能帮这个忙,在下定当听候差遣。” 段方之听着好好的,突然来一句听候差遣,意思一下子就变了。 吓的他捋了好一会才捋明白, “差遣就不必了,我一个管庄太监,哪有你吴长随面子大,不如结为兄弟,兄弟之间互相帮助,才是正理。” 都是老狐狸,面上的意思滴水不漏。 都是豪爽之人,两人举起汤碗,撞了一下。 吴长随朗声道:“小弟以汤代酒,敬哥哥一碗。” 段方之朗声大笑, “老弟,干了这碗,我段某人也算是有了家人,日后在这陵州城不再孤苦伶仃,也是有人惦记的人了。” 第562章 去漳州算公差 吃完早饭,段方之还要忙布庄的事,吴长随告辞了。 这次两人话说的都很诚恳,不管怎样面上是没问题。 非常时期,不由得段方之不多想, 四王爷这么多年的谋划,安插的明子暗子也不少,万一这个时候被端了,对迎四王爷进京影响颇深。 如今也只能先稳住吴长随,好在这个人和周芦大人都是四王爷想要争取的人。 想着事,忙活起来有点恍惚, 顾梓霖跟他搭手好一会才发现, 段方之道:“二郎这次去漳州算公差,不超费销之规的,记录详细些,银子你先垫上,回来核销领银子。” 顾梓霖愣住了,今日来便是和管庄大人告个假,没想到还算公差。 他一时懵了,半天没蹦出一个字来。 段方之心中暗笑,还是太年轻了,人比较实在。 “只管你自己的......” “哎!我知道了,您有什么吩咐,我定当不负重托。” 嗯!这还像句话! 段方之心里痒痒,要不是有内务府的总管过来相逼,他更想去漳州走走,看看九姑娘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此去漳州,主要是看看九姑娘要进什么货,什么价钱进的,进了多少,陵州带过去的布匹是多少银子出手的,最好是什么成色的卖的价钱高。” 说白了就一句话,看着大牛。 “段大人放心,定要给您弄的明明白白的回来。” 顾梓霖从跟着父亲跑外开始,第一次有人真正意义上的带着他做生意。 陆凌玥做皇商大掌柜那会,他就是个跑腿的,拿个披风,拿个暖炉,每到一个铺子,陪着大掌柜走个过场,找找优越感,那样的日子过的甚是煎熬,真不如踏踏实实干点实事。 混沌的脑袋总算清明了些。 为了等大牛和小顾宅,顾梓霖又在街上转了几天, 不知不觉溜达到雅苑门口, 两个守卫的正在盘查一个挑担卖货的人,担子用被蒙着,盘查完,那人挑着担子进了雅苑。 早没想到,雅苑的人也是要吃的,吃完了入厕的,一进一出都有人进出,混进去个人不难吧! 他稍稍的躲在雅苑斜对个的巷子里,等着进去的人出来。 天气冷,脚要冻麻了,卖货的老汉才出来,他挑着空担子往城外走,顾梓霖稍稍的跟上去,在没人的巷子口喊道: “这位老哥留步。” 挑担的人正是李丰年,听到有人叫,加快了脚步,绣衣使追踪非常隐秘,不可能喊出来。 带着使命来的,不想节外生枝, “老哥,我妹妹被骗到雅雅苑里当了官奴,您行行好。” 被骗?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大牛说雅苑从不欺男霸女。 李丰年这一迟疑,脚步慢下来, 顾梓霖从后面追上, “老哥,我妹妹大概这么高……” 顾梓霖比划到肩膀的位置, “她是新去的……” 李丰年不得不停下来,“我就是个送菜的,进了门直奔灶间,有个中年妇人是个厨娘,没再见到其他人。” 顾梓霖从袖子里摸出一小块银子,直接塞在他袖口里。 第563章 李丰年的消息 李丰年缩手躲闪, 绣衣使可在后头跟着呢, “这位爷不带这么玩的,我可不想进县衙大牢。” 顾梓霖只得收回,连连的作揖, “老哥,您帮着打听他听,我妹妹叫顾心菱,您可记住了,” 李丰年挑担子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声音更大了,“她叫顾心菱,老哥记好了。” 顾梓霖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本来挺好的心情,这一会又哀伤。 李丰年出了城,才放慢了脚步,这个人的一通乱喊,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自家妹妹怎么不看好了,进雅苑和坐牢可没区别。 本想买点盐巴的,被他这一搅和,什么事都忘了。 走了一个多时辰,李丰年进了家门。 沈裕赶紧起身行礼道:“丰年叔辛苦,快暖和暖和。” 李丰年边烤手边道:“今日被一个找妹妹的绊住了,说是被骗去雅苑,叫顾心菱的。” 沈逸听店里的人议论,知道这件事,“找丰年叔的人是皇商大掌柜,听他家里人说是去雅苑享福的,怎么还成了骗进去的?” 料想到沈裕管事知道这件事,说出来给拿个主意。 李丰年道:“叔帮不帮他问?” 沈裕想了一下道: “侄儿觉得,丰年叔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雅苑人多嘴杂,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咱这菜就送不成了。” “哎!叔明白了,这种人不理他便是。” 沈裕递上一杯茶, 李丰年接过,喝了一口去去寒气, “王爷说,关于宝瑞的事,九姑娘不方便出面,让咱们去找吴长随。” 沈逸抿着嘴乐,这件事早办完了,主意还是他出的。 “还有呢?” “沈堰二七,想咱们知会下顾梓霖帮着烧烧纸,” 这件事也好办,人就埋在姚家在陵州的墓地。 “王爷还说,去找周芦大人,让周大人去京城太医院找一下谭太医,给九姑娘好好把把脉,有事情别耽搁了。” 这也简单,芳枝带个话就行。 沈裕见丰年叔紧锁眉头,问道:“还有什么事?” 李丰年使劲的想也没想起来,都是被那个疯疯癫癫的人给耽误了, “公子哥挂腰上的......那个玉佩......玉佩下面坠着的......叫什么来着,” “穗子。” “对穗子,王爷让九姑娘编一个穗子,他玉佩上的穗子坏了,我问他要什么样式的,他说九姑娘知道。” 我的妈亲! 这可怎么办! 谁敢跟九姑娘说去呀! 一说不就说露了吗!! 沈裕一下子便被难住了,这可怎么开口啊! 不然让连翘找个手艺好的做一个,又觉得不合适。 “行,侄儿记下了,没别的了吧?” “没了。”李丰年迟疑了一下道:“王爷见带的没有九姑娘的话,有点失望,看着挺可怜的。” 本就是背着九姑娘做的这个事,他可怜也没用。 如今是怎么将穗子的事解决了。 当连翘听道沈裕带回来的话后,喃喃道: “完了,这下姑娘非知道不可,那个穗子的编法是姑娘独创的,我也不会。” 第564章 玉佩穗子 沈家的管事突然之间勤快起来, 手边的事情很快做完, 早早的坐在沈逸澜边上,请教新穗子的编法。 半夏道:“姑娘,我想给大牛......编个穗子......” 她说着指指沈逸澜的袖口,“就是新样式的。” 半夏说完,没怎么样,沈逸澜的脸刷的一下红了,手腕处露出玉色穗子的边。 被揭穿了,不好意思往里掖,只得拿出来给半夏看, 穗子被摩挲的有点脏,绳扣的位置是断掉的。 “行,去拿点红绳儿来。” “拿什么红绳?” 半夏瞪大了眼睛,针线笸箩里是她拿的和沈逸澜手里一样的玉色编绳。 “就用这个玉色的,大牛哥喜欢。” 沈逸澜看着半夏笑的人畜无害的,有点不相信。 怎么突然对大牛这么上心,前日点拨的小妮子开窍了? “大牛没有玉佩要穗子干什么?” 半夏脸刷的红了,幸亏是红了不知道的以为是害羞。 连翘接过话头,“大牛念叨着要买一块,没碰到合适的。” 连翘白皙的手里也拿着玉色的编绳,一副想学的样子。 “对对对!”半夏赶紧道:“大牛哥寻一阵子了......” “半夏是想编好了穗子,拿穗子去买玉佩,哪块配着好看买哪个。” 连翘说的真的一样,说瞎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沈逸澜见两个丫鬟又再憋着什么心思,道: “哪有先编穗子再买玉的,大牛怎么舍得花钱了?” “嗯......大牛哥......” 半夏不知道咋答,低着头摆弄编绳,脑子里想着怎么编瞎话。 连翘忙道:“是半夏心急,想买了玉佩就将穗子挂上。” “我......我......” 半夏我了半天也没我出来,脸憋的通红,为了满足十三爷的心愿,她都成了上赶着巴结大牛了。 沈逸澜笑了,看着半夏道:“你们两个真有那意思,我做媒你们两个成亲。” “啊?”半夏一点没这个想法,话说到这份上,是不是有点过了,“姑娘,我......” “她还没准备好。” 连翘接话道。 沈逸澜将视线转向连翘,“你编穗子是送谁的?” 连翘的脸刷的红了,一看便知心里是有人的,半夏也好奇的看着她。 “我没有......就是想跟着学学,万一日后用上呢!” 她说着话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面上的表情也不自然起来。 这个人只是想想,觉得没可能便放弃了,一心只为姑娘办事。 沈逸澜和半夏都盯着她,半夏突然笑了,“不会是薛护卫吧!” “不是,别瞎猜。”连翘的脸更红了。 一看便是口是心非。 沈逸澜心中了然,身边适龄的就一个宝瑞,还去了柳家,两个丫鬟身边晃荡的除了大牛便是薛护卫。 “薛护卫有一阵子没来了?” 两个丫鬟这个气,薛护卫都知道惦念,怎么十三爷的事连问都不问。 以前十三爷是王爷,担心和沈家有了牵连威胁到皇权,如今是庶人了,好想他们在一起。 第565章 奸计得逞 两个丫鬟为了沈逸澜是操碎了心, 姑娘又不是嫌弃十三爷不是王爷, 十三爷被贬为庶人幽禁后,九姑娘丢了魂似的。 连翘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过些日子便好了,找个如意郎君过正常人的日子, 周妈妈以及一些年长的管事也是这么想的, 谁想九姑娘憋在心里自己难受,生生的憋出毛病来, 他们五个一商量,还是十三爷在的时候好,能开解姑娘, 偏偏沈逸澜问的只有薛护卫。 连翘气囔囔的回道: “他那个满手茧的爪子拎回去的点心,门口的亲军卫守门的,将点心块块掰开了检查,好好的点心没法吃了,还来什么来。” 声音中带着怨怼,带出了和薛护卫的熟悉感。 没见过连翘这样的语气说一个男人,沈逸澜心中一喜, “连翘是给薛护卫编的?” “是是是!你们两个满意吧!” 连翘面上红红的,本想不承认,见两人的眼神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样子,硬着头皮承认。 沈逸澜一下子来了精神,抓着她的手臂问:“什么时候开始的,瞒得这么严实。” 九姑娘话本子没看过,对这些事好奇着呢! “在沈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奴婢怎么知道。” 半夏更犯愁了,九姑娘和连翘喜欢的人,都在雅苑幽禁,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管怎样,今日这穗子是编上了。 半夏学的还好点,连翘手里的不堪入目,编着编着编烦了,她这直爽性子干不了细致的活。 编完穗子天都黑了,沈逸澜打着哈欠,将编好的放在书案上,伸个懒腰。 “嗖!” 半夏只觉得眼前一花,穗子到了连翘手里,紧跟着连翘就往外走, “我去看看晚上吃什么,” 沈逸澜伸完懒腰才发现,书案上刚放下的穗子变成了歪歪扭扭连翘编的穗子, 见她往外走急,便知道了怎么回事,喊道: “连翘自己编,我编的不许送薛护卫......” 空荡荡的门口处传来连翘渐去渐远的声音, “知道了,奴婢自己留着谁也不给。” 半夏将手里的穗子也放桌子上,“连翘怎么抢姑娘的东西,奴婢这个送给姑娘。” 她笑嘻嘻的起身,“我去看看药膳。” 小书房里,沈逸澜望着两个穗子发呆,这两人搞什么鬼? 连翘手里捏着穗子,在灶间偷着乐,没想到这么容易弄到手了。 半夏也凑过来,“我表现的还不错吧?” 连翘拍了一下她的头,“表现不错,特别是说送大牛那句,跟真的一样。” 半夏面上一红,本色演出能不真么! 大牛也凑过来,要出门了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听了两人的提到自己,笑呵呵的道:“送我什么?” 半夏脸更红了,转身往院子里跑,也没搭理他。 连翘笑的前仰后合,笑够了才说,“大牛,你没发现半夏这两天见到你就躲。” 大牛眼睛转了一圈:“好像是......躲着我,我去问问她。” 他说着就要追出去, 连翘拽住他,“大牛,你最近要买玉佩,别说露了。” 第566章 玉佩情节 大牛拧着眉头问: “我买什么玉佩,那玩意挂在身上怕丢了,哪有银子实惠。” 连翘要气死了,这一家子仆从跟九姑娘待久了,都钻钱眼里去了。 “九姑娘问起,就说你想买。” “行。” 大牛一副恍然大明白的感觉,还是琢磨不透,半夏为什么躲着他。 连翘知道九姑娘想将半夏许给他,这门亲事就差不多,忍不住多说了句, “这次出门谨行勿险,家里可是有人惦记着你呢,外面真的遇到价钱合适的玉佩便买回来一块。” “成,大牛记下了。” 大牛不明白为何一定要他买玉佩,还是答应下来。 明日便要启程,本想问问半夏有什么想要的小玩意帮她带回来,人跑没影了也没法问了。 也是这个原因,沈家上下都睡的早。 街对面的顾梓霖也忙起来。 他将老李的棉衣里缝个大口袋,放好了银票又将口封上。 又在腰间缝了两个口袋,装一些散碎的银子和铜钱。 一切妥当后,又去母亲林氏房里,吩咐几句。 “菱儿的事有些眉目了,我回来再说,母亲勿要担心。” 过了这几日,林氏的情绪也稳定下来,“你放心去吧,菱儿在雅苑顶多吃点苦受点罚,性命应该无碍。” “家里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小顾宅,二郎已经跟叔祖母打过招呼了。” 顾梓霖留下一点散碎银子,回了自己屋。 早晨天蒙蒙亮,顾梓霖瞄准了对面云锦天工坊的大门打开,见大牛带着队赶着马车往外走, 叫上老李叔,赶着自家马车跟了上去。 商量好的先走水路,虽多花些银子,人和马都能没有那么疲累。 他们走的是东门,在运河上坐船,再进入大江。 途中遇到小顾宅的商队,这次是顾家主顾言带队。 从辈分上,小顾宅家主比较高,年纪却不大,家里儿郎成亲也就两三年,小夫妻都在外面看铺子,一副难舍难分的样子,顾家主心疼儿子,亲自出马。 顾梓霖上前行礼,“叔祖父安好,” 顾言见他身后只一辆马车,车夫还是那个老李头, 出门的人都知道,带的东西越多才越赚钱,只一辆马车,路费都回不来。 看出叔祖父的顾虑,顾梓霖道:“这次是公差,段大人让我去漳州探探路。” 顾言的脸色这才缓和了点,顾宅里除了林氏也就这两人还过得去,忍不住道: “哼,你爹和二叔三叔捆一块也不如一个老李,跟紧些,有事知会一声。” 顾梓霖点头称是,叔祖父看得通透。 大队人马出了东门,张喜带着二十人走的城外,绕到了码头。 大船是沈家雇下的,回程后再算船资,外人看起来,便是一个大商队。 这样抱团走,很少被欺负。 顾梓霖带着老李便在沈家和小顾宅中间,离张喜最近的地方休息。 张喜见来的是顾梓霖冷哼道:“你就是皇商大掌柜?” 顾梓霖弯腰行礼,“正是在下,张大哥好。” 张喜连连摆手,“千万别瞎叫,我只收孙子不收兄弟。” 第567章 碍眼的顾梓霖 不知怎么,张喜就是看这个皇商大掌柜不顺眼。 知道他比不过十三爷,也造成不成威胁。 就是看他在九姑娘附近晃碍眼。 顾梓霖尴尬笑笑没再说话,没人的时候对老李叔道:“就是他,李叔跟紧了就成。” 刚才的一切,老李看在眼里,二郎这样的委屈也能受,日后必有点作为,就是有点心疼孩子。 “成,记下了,二郎也要保重。” 顾梓霖笑笑,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寻着大牛聊天去了。 大牛也不喜欢他,碍于沈家教出的管事,再怎么不乐意面上也要过得去。 奈何狗皮膏药贴上来,大牛只得坐下来应酬。 无意间看到他腰间的小平安扣玉佩,看着挺精致,还好看不惹眼。 随口问了一句,“你这玉佩好,哪买的,花了多少银子。” 大牛口中的玉佩,正是沈逸澜过门的时候,各屋里都送了礼,这个平安扣是在他的那份里。 和离了,送出去的礼,人家也没要回去, 有一阵家里揭不开锅,便拿出去典当,在掌柜的口中得知是上好的和田玉,别看只一小个平安扣,也能买几亩地,沈家给的东西,劝他不要卖,日后更值钱。 小平安扣经常的摩挲,看上去更圆润。 顾梓霖低头看了一会,没敢说真话。 他一直戴在身上,只陆凌玥一人问起过,回说是母亲的陪嫁。 随口答道: “母亲的陪嫁,没见哪有卖的。” 大牛拿过来摆弄, “这个样式不错,日后见到了言语一声,我想买一个,这么小应该用不了多少银子。” “成,我注意着点。” 一个玉佩仿佛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别扭了。 老李叔见来两人聊的投机,面上也乐呵呵的。 张喜看了一眼老李,又看向船舷处说话的两人,不乐意的翻了个白眼。 逮到机会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想收拾顾梓霖的不止张喜,二夫人和三夫人将顾梓霖的屋子里翻个底朝天。 儿子女儿都不在,林氏的屋子也被搜了。 正准备搜大郎屋子的时候,大娘子刘氏哭的呜呜的,在门口道:“大郎听到闹腾就犯病了,气又不够用。” 两位夫人这才作罢, 二夫人道:“二郎太不地道,将家里的赏赐全拿走了,让我们怎么过日子。” 林氏望着乱七八糟的屋子,沉声道:“满仓库的米不够你们吃的?” 这些米虽说卖出去换银子,如若真的卖了,再用这些银子买回来,半仓库都装不满。 顾梓霖第二件做了正确的事,第一件便是买下这间铺子。 这些顾家上下怎么也没话说。 二夫人道:“淮哥儿半个月没吃上肉了,大人好说,孩子正长身体。” “好办。”林氏指着楼下的方向,“下面有织机,织机一响,肉就来了。” 两房的夫人几天没碰织机了,叫嚷着要吃肉,真喊得出来。 三夫人双手叉腰, “对门的沈家,天天有牛肉香飘出来,都怪二郎,好好的大娘子非要和离,弄个败家丧门星陆氏回来,差点遭了流放......” 第568章 幸亏跑的快 “拿个下人当祖宗似的供着,咋没见对他二叔这样好。” 二夫人也来劲了,声音可着嗓门灌。 三夫人也道:“得了赏赐,拿去装大尾巴狼,咱们也是要赏赐一套宅子的,拿去救沈家的姐妹出察情司,人家连眼皮都没撩一下,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活该人家不跟你们复和......” 楼上吵翻了天, 顾家的二爷三爷,在楼下耷拉着脑袋, 顾老夫人数落两个儿子, 媳妇都翻天了,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二位夫人骂够了,回了自己屋里。 大房的大娘子刘氏,将顾家大郎身上的被子往上提提,捏了捏被角,里面缝着铺子的房契。 林氏在顾梓霖决定走的前两天,便将房契藏在顾家大郎每天搭脚的被子里,叮嘱了大儿媳一番,有了刚才哭闹的一幕。 顾大郎虽不着待见,毕竟是顾家的血脉,气死了谁也担待不起。 更何况织布的还有刘氏,家里的一个劳动力,还是要顾及一下。 大郎夫妇相视一笑,这个家不耍点奸诈,要被欺负死。 林氏叹口气,这样的人家,还指望着沈氏继续留在顾家,任他们喝血,老天爷都不答应。 沈氏这个儿媳她喜欢,更想她脱离这个泥潭。 隔了一条街,对面二楼的连翘趴在窗台上听墙角。 这次嚷嚷的声音有点大,街坊邻居都知道他们家在吵架。 连翘起身关上窗子, “姑娘,幸亏咱们跑的快,不够丢人的,” 半夏也说:“顾家二郎刚出门,估计这会还没上船,家里先炸锅了,幸亏老李叔跟着去了,要不走听到这些该伤心了。” 沈逸澜脑子里正在想,祖父运筹帷幄,为何要选这样一户人家。 单单是因为给了婆家银子,便任由她在外面做生意,养活一大家子便安生了? 祖父留下的事,每一样都按照他老人家的安排的逐一实现,唯独她和顾家,沈老爷子没有留下一个字,就像沈家的八姑娘,他老人家也没提照拂的事一样。 听了两个丫鬟的议论,只能说一切随缘,如今这样不是挺好的。 沈逸澜笑道:“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谁也替不了谁,你们两个找的婆家,一定要本姑娘同意才行。” 连翘过来抱着她的胳膊, “奴婢谁也不嫁,只跟着姑娘。” 半夏走过去抱沈逸澜的另一条胳膊,道;“奴婢也是......” 自打沈家被流放以后,沈逸澜便将两人当成亲人,有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脱离了顾家,更加的天高任鸟飞,这也许便是她沈逸澜争来的命运。 “连翘,天鹅绒的衣裳穿着怎么样?” “新织出来的天鹅绒,针法有点粗糙,割出来的绒长短不齐,只一个优点又软又暖。”连翘回道。 半夏抢着道:“芳枝姐正在织一匹玉色的,给姑娘做一身寝衣晚上睡觉的时候穿又软又暖。” “剩下的布头子,芳枝打算做一件主腰,”连翘认真的说,“冬季穿在里面,也暖和。” 沈逸澜笑道,“走去楼下看看,咱们能出活了。” 第569章 全力织天鹅绒 沈逸澜带着两个丫鬟下了楼,来到店堂, 排门开着两扇,挂上棉帘子,寒暖适宜。 三个织着天鹅绒的织机正忙着,其他的织工在织机前心不在焉的,时不时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 沈逸澜来到芳枝处,大声道: “大家看看这三个织机,绒的长度是不同的,都说说用来做什么衣裳最合适?” 下面的人都聚过来,开始窃窃私语,商量的差不多了, 年龄大一点的素娥道: “现如今,冬季来的早,绒毛中等和短绒的做寝衣,女子体寒,穿着保暖还软。” “长绒的可以铺床上,或者做成垫子,放在官帽椅上。” “往年没有这么冷,所以才看不见这些东西的影子,” 灵儿将话说到点子上, 沈逸澜道:“说的对,如若咱们今年不进来天鹅绒,明年一定铺天盖地。” 听到这里大家的心反而提起来了,这个质量的一定和漳州的天鹅绒没法比。 如若漳州的天鹅绒占领了陵州,陵州占了劣势,日后翻身便很难, 沈逸澜看出大家的忧虑,续道: “大牛回来恰巧赶上年前回来,上好的天鹅绒做外穿的衣裳,如今店里织出来的,优劣不齐,现在便将所有的织机都来织这个,咱们云锦天工坊一定要抢占先机。” 听主家这么说,下面的人面上纷纷露出喜色。 “手里剩下的伙计怎么办?”素娥问。 “手头织的够一匹的完事便织天鹅绒,店里面的卖完了在小顾宅或者王齐家里进货。” 沈逸澜吩咐完,织工们各个雀跃,天鹅绒都是平织,不用绕花纹,练个两三天速度便上来。 临上楼前,她最后道:“练手的天鹅绒每人做一套寝衣,布头做成主腰或者垫子褥单都行。” 店堂里一阵欢呼,房子快被她们喊到颤了。 大家高兴,沈逸澜在楼上踱步,也特别有成就感,面上喜洋洋的。 “连翘,将小十一的铺子也用上,你去安排,一楼店堂的织机停了一段时日了,是该恢复的时候。” 她踱着步续道: “二楼如今住着锦绣成衣铺的人,时局不明便先住着,今年做新年衣裳带刺绣的不会多,价钱颇高,咱们将绣好的底料尽量清干净,留几个绣活好的盯着,有定做的活计便接,抽调一些下来,全力织天鹅绒。” 这可是大变动,锦绣成衣铺这阵子正紧锣密鼓的绣新年的底料,突然停下来,一向不问缘由一心执行的连翘坐不住了。 “啊?”连翘站在那不知所措,“姑娘,咱们现在是按照去年的量在做,还有两个月,一下子停了......” 半夏手心里全是汗,九姑娘来回的踱步,她跟着紧张的不行。 沈逸澜停下脚步,坐在书案前,将画了一半的绣样子撕个粉碎。 两个丫鬟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这一会功夫疯魔了一样,姑娘是不是药膳吃多了,明日问问郑叔,药量是不是要往下减减。 半夏怯怯的说: “姑娘你不要吓奴婢,” “噗嗤!” 沈逸澜见状,团扇也不知道撇哪去了,毫无顾忌的大笑出声。 第570章 谭太医的阴谋 就在连翘和半夏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谭太医风风火火的来了。 吴长随亲自将人送过来。 把过脉后,谭太医看着沈逸澜红扑扑的小脸,有些诧异。 “这下的可是猛药,九姑娘却是如何挺过来的?” 连翘和半夏当时脸就白了, 郑叔可没说是猛药,药是他老人家亲自熬好送来的,加入这边做的膳食里。 沈逸澜没事人一样,“谭太医,我没事,睡的香,吃的不咋地,这不让吃那不让吃的,” “好什么?”谭太医正色道:“你这脉都要蹦出来了,心定是狂跳的厉害,九姑娘仗着年轻,若是像前几日周太妃那样,非过去不可。” 沈逸澜本来笑呵呵的脸上,一下子严肃起来, “周太妃她老人家怎么了?” 谭太医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叹口气道: “已经好多了,前一阵十三爷刚刚幽禁那会,皇帝便要将芷柔郡主赐婚给十三爷,问周太妃的意思,她老人家一晚上没睡,第二日头发全白了,皇帝便没再提赐婚的事。” 他说的哀伤,沈逸澜眼圈发红,愣在那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谭太医,您是不是记错了?” 谭太医眼睛湿润,“周太妃还说,她这辈子恐怕是出不了皇宫了。” 沈逸澜坐在书案前,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她使劲的捂着心口,感觉里面压了块石头,气息怎么也上不来,脸色白得吓人。 谭太医拿过她的手腕,狂跳的脉象急转直下,变得细弱,弦脉特征明显。 他只是有感而发,没想到沈逸澜反应这么大, “去找下开方子的人,我要与他商量方子的事。” 沈裕得了消息,撒丫子往康安药铺跑,边跑边抹眼泪。 药铺的门敲的比鼓点还快,郑贵一开门,是宝贝徒弟哭咧咧的来了, “马上宵禁,你怎么来了?” “师父,快......是九姑娘......” 郑贵提上鞋子,回头对着身后的伙计喊了一嗓子,“看家,我去九姑娘那......” 沈裕情急之下跑出来的急,后悔没骑马来,好在离的近,宵禁之前进了门。 此时的沈逸澜,呆呆的望着窗户的方向,不说话,任由着郑贵为他把脉。 谭太医和郑贵各自请完了脉,一前一后到了楼下。 在柜面处拿了纸张,写下用的药。 谭太医看向郑贵面前的纸上什么也没有,抬头看过去, “这是为何?” 郑贵眉头紧锁叹口气,“小九的猛药已服了一料,不能再加了,谭太医开些温和的吧!” 他说完瘫在椅子上, “心病还需心药医,前段时日她便有郁症之兆,如若不将她所在意的心结打开,恐落下病根。” 谭太医点头,也只能如此。 两人在灶间熬药,幸好这里在围城时候,郑贵预备的一点常用草药。 郑贵看着药,越琢磨越不对劲,小九在意周太妃的程度不亚于母亲楚静宜,这事谭太医作为十三爷的近人不可能不知道。 除非......他是故意的。 第571章 天谭太医带民女进宫 “谭太医你到底意欲何为?” 郑贵在小凳子上起身,高出旁边坐着的谭太医半截,质问道。 他的声音过于大,惊动了门口候着的沈裕, 沈裕叫了两个护院,一个箭步冲进来,见师父揪着谭太医的衣领子,大声道: “捆起来,” 身后的护院麻利的将人擒住,三下两下绑个结实。 郑贵坐回到小凳子上,对着瘫坐在地上的谭太医道: “说吧?谁派你来的,要干什么?” 晚上宵禁,吴长随也没走, “老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老谭是周大人联系的,他在京城没回来,我亲自接过来的。” 郑贵冷哼,抬下巴比划着谭太医, “你问他,为何在知道小九有郁症之兆,还要激她,这不是要人命吗?” 谭太医凄然道: “本官是见九姑娘脉象强劲才说的,如若一开始便是弦脉,谭某什么也不会说。” “我还冤枉你了不成?” 郑贵说着脱鞋便要一鞋底子扔过去, 吴长随慌忙拦下,“咱们有话好说。” 他抢过鞋子,扔在地上,“老郑穿上,扔鞋底子的老毛病还没改,大冷的天也不怕脚后跟受凉。” 吴长随的调侃缓解下紧张气氛。 “老谭,说说吧,你这有意为之,却是为何。” 谭太医靠着柴堆,让身体有个依靠,淡淡道: “谭某知九姑娘对周太妃的情义,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强烈。” “别废话,说正事......”郑贵黑着脸道。 谭太医说的义正言辞, “周太妃一夜白头,九姑娘是重情义之人,定会想办法营救,在刑部大堂,谭某是见识过九姑娘的睿智,无论怎样,都要试一试。” “你们十三爷的阿娘,干嘛非要我们九姑娘来救,你瞎呀,不知道九姑娘也是个病人。” 郑贵又要脱鞋,被吴长随按住, “老吴你别拦着我,我非将他嘴抽肿了不可,让他乱说话。” “救人一命,周太妃再郁结下去,不好说......” 谭太医隔着吴长随嚷道。 这边吵的热闹,突然门口响起了响亮而熟悉的声音。 “谭太医,带民女进京。” 沈逸澜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眼白通红,眼圈也肿了,扶着门框发抖。 “沈裕,给谭太医松绑,好生招待,明日便启程。” 沈裕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动作上慢下来,将谭太医松了绳子, 郑贵急道:“小九,你这身体不能进京,还需将养些时日。” 既然知道了这个事,谁还有心思养病。 沈逸澜长叹一声,“郑叔,让我去吧!周太妃和阿娘一样的年纪,便满头白发,心中定有无限苦楚,跟着谭太医过去看看,有太医在左右小九没事的。” 说着说着,眼泪刷刷的往下掉。 郑贵最看不得这些,“行,去,小九快别哭了,你这一哭,晚上的觉还睡不睡。” 连翘捏着帕子,边跟着掉眼泪边帮着姑娘擦。 吴长随道: “连翘,带九姑娘先去洗漱,早些歇着,” 郑贵道:“多聊会,宽慰宽慰,万不可哭完便睡下。” 连翘点头应下,扶着沈逸澜出了灶间。 第572章 连夜赶制寝衣 洗漱过后,主仆三人均窝在沈逸澜的床上,赶制天鹅绒的寝衣。 “周太妃穿上暖暖的,病情定然好的快。” 半夏将语气说的尽量轻快些。 连翘也道: “见了周太妃,姑娘不能这样病歪歪的,定要精精神神的,才能宽慰到周太妃。” 沈逸澜一一记下,心中知道,若是皇帝一个不高兴,她可能便回不来了。 不去,又过不去心里这道坎,铺子里还是要安排一下。 “连翘,这边天鹅绒一直织到大牛回来,家里人的寝衣做完了,估计手也练的差不多了,咱们还是织三种绒的长度,这段时日进店的客人,登记造册,送一套寝衣分文不取。” 连翘心中了然,大牛回来差不多两个月,姑娘这是做长期的打算, 她没敢说别的,轻声道: “奴婢记下了。” “半夏,寝衣的价格按照核算出来的定,料子加人工加铺子的折旧,利润加一成便可。” 半夏点头,“奴婢记下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姑娘,你带着谁去?” 沈逸澜做好了回不来的打算,谁都不带。 “去了京城要进皇宫,多带个人不方便,这次云锦天工坊的天鹅绒能不能占了这陵州城,可全靠你们俩指挥得当。” 她故意将话说的轻松些,宽慰两个丫鬟。 琢磨了一会,想想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交代。 “连翘,临近岁末,准备送往各家的岁货,按照去年的名单,送同等的粮食,十一姑娘那里多送一些。” 连翘点头,“行。” 沈逸澜续道: “我走之后,小十一叫过来,她绣坊里的绣娘能过来的都过来,那边来年不续租了,让阿旺叔提前将那边的家什陆续的搬过来,老店那边写上即将搬迁的告示,同样进店的客人登记造册,送一套寝衣,来新店取货。” 半夏一个没忍住,“姑娘估算估算,这趟进京,多久能回来?” 沈逸澜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起身来到箱笼前,打开后拿去上面的浮物,露出《千里江山图》。 她摩挲着道:“不知道,它能不能将周太妃换出来。” 两个丫鬟心里更难受,这件绣品,本是要换沈家翻案。 如今铁证如山的摆在那,皇帝不同意翻案,一个绣品恐怕还不够,或许搭上十三爷为他效力能同意翻案。 沈逸澜道:“我去京里看看情况,若是可行,我送信回来,让阿旺叔送去京城。” 暂时也只有这个办法。 “十三爷那边......” 说了一圈终于说到雅苑了。 连翘和半夏屏住呼吸,等着九姑娘吩咐。 “雅苑那些人的尺寸,咱这都有记录,家里人做完了,给他们也做套寝衣,不知道能不能送进去,让吴长随想办法。” 沈逸澜说完,钻进被窝拿起手头的活计,开始缝制。 连翘急道: “这就完了?” “完了,”沈逸澜点头,“其他的想到再说。” 半夏支支吾吾的说:“姑娘......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没吩咐......” 第573章 路引难开 沈逸澜皱着眉头,“没了,还有什么事漏了。” 连翘和半夏对视一眼,两人互相点了一下头。 连翘道: “雅苑那边是银杏村的李叔每四日送一次芥菜,姑娘有什么要跟十三爷说的,消息可以带进去。” 沈逸澜笑了,“前一阵,你们五个是不是在忙这个事,还想瞒着我。” 一晚上了,这个笑容来的可不容易。 两个丫鬟心里松了口气。 半夏道:“十三爷很是记挂着姑娘,您进京,奴婢这边怎么回他?” 沈逸澜喃喃道: “像往常一样,不要提我进京的事,周太妃的事也不能露出来,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告诉他跟着着急。” 半夏脱口而出,“怎么没用,谭太医不是请来了......” 说完想抽自己嘴巴,谭太医不来,九姑娘一点没事,就是有点高兴过头了,总比哭到岔气好吧! 将养了这些时日,白白的喝了一阵子的苦药,如今又要喝药,用不了多久成药材了。 沈逸澜低头看着针脚 “他能做的也只能如此,皇帝的绣衣使盯的紧,他是收着呢,不然你们几个加上丰年叔,都得进察情司。” “啊?”半夏慌了,“这么严重。” 沈逸澜叮嘱道: “丰年叔送菜便送菜,不要再做别的了。” 主仆三人边做衣裳,边絮絮叨叨的说事情,天蒙蒙亮了才躺一个会。 见姑娘睡着了,连翘悄悄起身,下楼去灶间吩咐早上的吃食,再做一些点心带上。 她轻手轻脚的下楼,发现灶间的油灯还点着, 郑贵正在熬药,“小九一晚上没睡吧,一会劝着她喝下,马车上补个觉。” 连翘点头,眼泪在眼圈转,“谢谢郑叔。” “放宽心,”郑贵安慰道:“小九吉人自有天相,你们几个将家看好。” 连翘点头,洗手做点心。 这一小觉沈逸澜睡到天光放亮,她激灵下坐起来,“呀!怎么睡着了?” 半夏这才支着酸疼的腰坐起来,姑娘没动,她醒了愣是没敢动。 两人起身下床,简单的洗漱,换上厚实的衣裳,发髻梳的比往常精致,看上去人也精神不少。 连翘端上来饭菜,都是沈逸澜平时爱吃的,小睡了一会,还真饿了。 她尽量多吃一些,让两个丫鬟放宽心。 吃完了饭便等着吴长随从衙门开路引回来。 左等右等快晌午了人才回来, “小九,衙门的路引不开咱们的。” “怎么回事?”沈逸澜问。 谭太医有些着急,“不如假扮本官的药童。” 几人同时看向他,郑贵又要脱鞋,被沈裕抱住,这个时候不是打人的时候。 吴长随续道:“是绣衣使下的令,沈家的商队去哪都行,九姑娘不准出了陵州城。” 郑贵先乐了,对着谭太医道: “这个好,不是我们小九不帮忙,是你们绣衣使不让出城,绣衣使是皇帝的人,皇帝不让去,咱不能违抗圣命。” 谭太医用急切的眼神看着沈逸澜,希望她能扮做药童,一道进京。 第574章 县衙求路引 众人期待的目光看向沈逸澜。 半夏恨不得爬上马车,将里面铺的厚被子拿回来。 沈逸澜稍作思忖,才道: “小吴叔叔,绣衣使王鹏可在衙门?” “在,我去找过了,不同意。” 沈逸澜点头,“沈裕备车,现在去衙门,晌午必须出发,天黑前进京城。” 沈裕犹豫着看向师父郑贵,站在那没动。 “你还反了天了,”沈逸澜点着他的脑门,“我不敢训他们还不敢训你。” 郑贵和吴长随立刻不自在起来,看样子,九姑娘进京的心思已定,若再拦着,恐再生出一场大病。 “徒儿,快去吧。” “哎!” 沈裕得了师父的首肯,转身出去备车。 和绣衣使对峙,可不是闹着玩的,吴长随道:“小九可想到什么办法。” “没有,见招拆招吧!” 沈逸澜说完,拜别各位,上了马车出了院子。 吴长随不放心,坐上马车跟了出来。 衙门这个点正在忙,柳文吏刚刚送走吴长随,坐下来也写不下去东西,喝了盏热茶的功夫,人便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沈家九姑娘。 他慌忙出去行礼,猜到九姑娘或许会来,没想到这么快。 得知是来找察情司王鹏时,带着人往客舍走。 到了门口,柳华清躬身施礼,大声道:“王大人,沈家九姑娘求见。”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推开。 一个小吏出现在门口,“王大人等候多时了,九姑娘里面请。” 吴长随心中暗骂,这等寡德少义之辈,是想九姑娘亲自上门求他。 他想也没想跟着九姑娘往里进。 小吏拦住了他,“吴长随留步,王大人只见九姑娘一人。” 沈逸澜转身,“小吴叔叔,没事的。” 吴长随只得在门口候着,“行,有事情大声叫,老子和姓王的拼了。” 沈逸澜点头,进了客舍的门。 王鹏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抬眼皮看了她一眼,脸色呈现出病态,完全没有了在县衙大牢里的精神头。 “九姑娘开路引进京所为何事?” 沈逸澜没急着回答,环顾四周,踱步到书格前,目光缓慢的巡视。 “周太妃一夜白头,王大人定是知道,民女曾受过她老人家的照拂,想过去看看。” 她说着话,抬手抽出一本案件纪要翻看,样子优雅闲适。 王鹏放下手里的小毫,慵懒的靠在官帽椅背上, “九姑娘可知一入皇宫,不一定能出来,或许一辈子也出不来......本官不发路引却是为九姑娘好。” 沈逸澜福身行礼,“谢大人体恤百姓,回来自然是要回来,或许皇帝陛下更急着让民女回来......” 王鹏挑了下眉心,想到了什么, “九姑娘这么有把握,劝得十三爷为皇帝效力。” 话说到这份上,等于挑明了说。 “如今这时候,没有比争取十三爷更重要的事了,没有结果的事,总要试试。” 王鹏嘴角擒笑,“静观九姑娘本事了。” 他说着将面前书案上刚刚签的路引递过去。 这件事他琢磨了一早上,有点后悔拒绝了吴长随,派人在衙门口盯着,九姑娘进来的时候,便开始写下路引, 第575章 前往京城 沈逸澜缓慢的走过去接过路引, 两人都在暗中较量,看谁更能稳的住。 “王大人既已同意民女前往京城,为何还要难为吴长随?” 王鹏稍稍有点不自在,是他太心急了。 见沈逸澜很有把握的样子很是不舒服。 “本官料定九姑娘要来,还是想赌一赌,沈氏逸澜会不会蹚这趟浑水。” 沈逸澜虚举了下手里的案件纪要,语气轻慢, “大人的纪要可否借阅一下,做个见证,到时候看民女还不还得回来。” 王鹏笑道:“可以,静待九姑娘的好消息。” 沈逸澜行礼告退,再耽搁下去,关城门前恐怕进不了京。 再怎么心急,也要稳步出了客舍。 关门的瞬间,听到王鹏的冷哼, “纸老虎。” 沈逸澜的后背的汗已经下来了,双腿强支撑着出来的,也不知道半夏给她喝的什么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想躺着好好睡一觉。 吴长随也看出她有点迷迷瞪瞪的,上前扶着她的手臂,“拿到了?” 沈逸澜在袖口处路引点头,虚脱的话说不出来。 两人各自上了马车,直奔北街, 云锦天工坊的门前,先是谭太医的马车,后面是沈家的大马车,车厢内烘了炭火,一上车暖洋洋的, 灌了好几个汤婆子,连家里的羔羊皮的褥子都垫上了。 半夏抓着沈逸澜的手,“好歹带个伺候的?” “路引只开了一个人,到了周太妃那有的是伺候的,我进宫外面扔一个还不放心,不带人免了忧心记挂。” 沈逸澜看着众人,“不要担心,快的话七天,慢了半个月,我准回来。” 众人见她说的坚定,定是心里有了计较,稍稍安了心。 沈家的马车由谭太医的书童赶着,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南门往京城赶去。 沈逸澜躺在软软的被子里,再支撑不住眼皮,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谭太医坐着前面的马车,长长的出了口气, 这次的事,要看九姑娘怎么运作了,面圣是一定的,思虑至此,稍稍放下的心又提了上来。 昨晚没睡,喝了郑贵熬的药,沈逸澜这一路睡了个好觉。 到地方神清气爽的,这才是战斗该有的状态, 进了城,谭太医下了马车,在沈家马车外,抱拳道:“九姑娘咱们拿着本官的令牌在宫门关之前便能入宫。” 沈逸澜睡的好,人也清醒了, 估计谭太医没入宫的诏令,进去也名不正言不顺,淡淡道:“有劳谭太医,送民女先去懿王府,今晚不进宫。” 谭太医愣住了,这火都上房了,九姑娘反而不急了。 人家不去也不能将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人去,再心急也得忍着, “好,听九姑娘吩咐。” 不进皇宫谭太医也不急了,上了马车缓缓向懿王府行去,心中不解,要不是有郑贵的药压着,早吐了血了,在陵州的时候没敢说,怪不得老郑头急, 怎么到了地界这么气定神闲,莫不是心中有了计较, 想到这里,谭太医紧绷着的一根弦松了! 第576章 懿王府过夜 沈家的马车停在京城懿王府的大门前, 因祝弘懿在雅苑幽禁,这里没有羽林卫把守。 府门紧闭,王府里的人相当低调,生怕王爷不在,惹了麻烦没人照拂。 沈逸澜在马车上下来,轻扣门环, 没一会,门在里面斜了一条缝, 开始门房还没看清楚,眉头紧蹙很是打量了一番,突然眼睛发亮,“是九姑娘?” 沈逸澜笑着点头,“我是陵州来的沈家的九姑娘,想问下,可不可以在这过夜。” 门房愣了一下,这时候人躲还躲不掉呢,还有往前冲的。 “陵州来的没问题,小的这就给您开侧门,先将马车赶进来。” 沈逸澜走下台阶,和等在下面的谭太医告辞。 这时候侧边走车马的门打开,有小太监跑出来接过药童手里的缰绳。 马车缓缓的进了懿王府,府门在沈逸澜身后合上, 谭太医站在门口久久的不肯离去,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也不知道沈逸澜进宫的后果,日后十三爷解了封禁会不会怪罪他, 他只知道周太妃在先皇面前的一句话,救了他全家的命。 这样的恩情就算背信弃义也要还。 况且有沈逸澜这个变数,或许就是个转机。 药童陪着站在风里哆嗦,说出话来牙齿打颤,“爷......咱们回.......回府吧!” 谭太医这才觉出身上冷来,“回府。” 他说着上了马车,药童紧随其后。 懿王府里,韩长史接了通报,急匆匆的打内院出来,见到沈逸澜跪地行大礼。 “九姑娘......” 沈逸澜赶紧将其扶起,“韩长史快请起,不用如此。” 在沈逸澜的印象里,韩长史笑的恬静,带着威严,府里的宫女嬷嬷还有太监,都怕她三分, 如今哭的梨花带雨,人也消瘦下去,完全没了往日的光彩。 韩长史起身,赶紧抹了面上的泪痕, “大家都想去陵州的雅苑,侍奉十三爷,薛护卫提前过来劝住大家,只有银鸢和灵汐偷偷跑去陵州。” “陵州那边不必记挂......” 沈逸澜是想说送菜的是自己人,韩长史虽跟在十三爷身边时间最长的管事,如今这个时候谁也不能信任,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韩长史是个通透的,见她话说了一半,便不再追问。 “九姑娘还住幽澜苑,我这就着人收拾一下,将火升起来。” 沈逸澜拉着她,“韩长史不必麻烦,屋子都冷透了,烧热要些时候,如若韩长史不嫌弃,我跟着你凑合一晚,明日再说......” 只她一个人,实在是不想惊动太多人。 韩长史乐的不行,“那太好了,咱们还能说会话。” 就这样,沈逸澜歇在了韩长史的院子里。 简单的可口小菜,两人温了一点桂花酿,一小盅去去寒气, 吃完饭,沈逸澜在马车上取来为周太妃缝制的寝衣, 韩长史揉搓着,“呀!这是什么绒这么软,听闻漳州出好绒,不会是那边过来的吧。” 沈逸澜笑道: “长史好眼力,这是给周太妃的,来的急只做了这一件,日后定为韩长史补上。” 第577章 绣衣使的棋子 吃过晚饭,两人简单的洗漱, 沈逸澜换了半夏准备的常服, 两人坐在暖阁的木榻上聊天, “我想进宫去看看周太妃。”沈逸澜低低的声音道。 这个话题是绕不开的,谭太医作为知情者,定会严加看管,怎么可能被放出来, 除非是绣衣使故意的,这一点在衙门王鹏那得了印证, 对于她说出周太妃一夜白头的事,他一点都不惊讶。 如今绣衣使已经知道消息是谭太医露给她的,也没有抓他们, 很简单,他和谭太医成了绣衣使的棋子。 “太好了,太妃娘娘一定特别高兴,” 韩长史眉开眼笑的,沈逸澜见状,看出她不知道周太妃一夜白头的事。 怪不得谭太医一定要她扮做书童,找个身量和她差不多的,一开始就没想过通过皇帝。 玉华宫里的消息一定被封锁的死死的,皇帝不想让外人知道。 这个皇帝有些悲催,逼三王爷,一家子绝了,逼四王爷,起兵造反了,逼周太妃,一夜白了头。 即便是帝王,他什么也控制不了, 就像这次,她沈逸澜一定要将这件事捅出来,周太妃这个罪不能白受。 “韩长史咱们现在也没什么身份,申请见太妃这个事,你着手办吧,我明日去街上看看能不能买些东西给太妃娘娘送去。” 提到这个,韩长史有点犯愁,以往排期便要排一阵子, “这个可能要等几天。” “没关系,京城我也没怎么逛过,几次都是来去匆匆的,这次有机会便逛逛。” 沈逸澜尽量说的轻松些, 她虽说的轻松,韩长史也不是吃素的,九姑娘只身前往,连个伺候的都没带, 第一,走的急,没来得及带上, 第二,便是此行艰难,不连累其他人。 “九姑娘,是不是宫里有什么消息,您怎么突然就来了?” 这个消息早晚要传出来,但不是从沈逸澜嘴里传出来。 沈逸澜笑道:“你在京城就隔了几条街都不知道,我在陵州快马加鞭都要两个时辰,有什么事也是姐姐先知道。” 再聊下去也是绕弯子,沈逸澜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大哈欠。 韩长史笑道:“颠簸了一路早点睡,” 她说着起身,将铺好的被子又抻了抻,才笑呵呵的离开。 一晚上,沈逸澜的脸都笑僵了,心中藏着悲伤,硬要笑出来,真的太难受了。 她收起笑容,揉着笑僵了的脸,缓慢的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前面的路不知道怎么走,只能看皇帝憋得住不?芷柔郡主这条路走不通了, 不知皇帝作何打算,只能静观其变。 想到这,沈逸澜使劲抻着懒腰,让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 今晚要好好睡一觉,明日好有精神和他们周旋。 她睡的安稳,御书房里的灯又亮了通宵。 北边战事紧急,皇帝大发雷霆,国丈领兵节节败退,无论幽州王祝弘乾走到哪,没有回京的藩王纷纷投靠。 幽州周边的地区,皆被祝弘乾占领。 先将身边收了,才好往京城推进。 第578章 皇帝的疑心病犯了 兵部的几个官员,和绣衣指挥使王振都在, 大家谁也不出主意,皇帝发够了火,自然就散了。 几次提出的建议,皇帝思前想后,担心这个反水,担心那个要造反。 现在弄到无人可用。 皇帝是最希望十三王爷祝弘懿出马的,奈何他就是不娶芷柔郡主,彻底成不了自己人。 今日不想出办法,回不了家,指挥使王振迟疑了下道: “沈逸澜,来了京城。” “她来京城的路引是怎么说的?” 皇帝抬头看着王振, 午间的时候,他便接到王鹏的飞鸽传书,沈逸澜来了京城,周太妃一夜白头的消息漏了。 她们不是实在亲戚,这个路引不批也很正常。 说的难听点,凭着这一条,直接将她和周太医拘到察情司也说得过去。 王振和王鹏想到一块去了,是想让沈逸澜劝劝十三爷。 他老早的吩咐人在城门口等着,掌灯时分,绣衣使来报, 沈逸澜是跟着谭太医的马车从陵州城出来,在离宫门最近的巷子里停下来, 两人说了会话,便往懿王府去了。 王振想了下道: “路引上说是看周太妃。” 皇帝呼的一下从书案前站起,眼神也犀利起来,“定是谭太医将消息传了出去。” 兵部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只有王振知道周太妃一夜白头的事。 “看着不像,懿王府里有咱们的人,和韩长史有说有笑的,两人还喝了点小酒,很是惬意。” “谭太医好端端的去什么陵州?” 王振躬身回道:“是周芦大人上门请的,说是沈氏得了郁结之症,谭太医上门和沈家开药铺的掌柜详加考究,沈逸澜吃了药,立竿见影,这才想着和谭太医回京。” 知道前些日子沈氏得了郁结之症,这个理由是他现编的, 谭太医突然去陵州,意思再明显不过,消息一定是走了,王振想只要将沈逸澜诓到京城,一切由着他们。 这也是衙门里王鹏心急的原因。 皇帝的面上缓和下来, “朕还想不明白,小十三被幽禁,她怎么一次都没去探望,她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原来是病了。” 王振想说,陛下随时可以传召,哪怕是现在,想想还是忍住了。 皇帝这个气,等了半天也没见他提,只得道:“既是看周太妃的,明日便宣了吧!” “是,臣早上便去办。” 绣衣指挥使王振答应下来。 兵部的几个人不明所以,见皇帝知道这个沈氏要来,面色好看了一点。 夜半,这些兵部的人才下去朝房休息,等着第二日的上朝。 御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时,皇帝问: “这沈逸澜来的奇怪,定是消息走了。” 皇帝多疑,王振只能硬着头皮帮着遮掩, “从沈氏进城后的表现,看着不像,明日宣她进宫,一切便会明了。” 说的也是,皇帝只得放王振下去休息, 他自己怎么也睡不着,这个沈逸澜很会做生意,还敢和皇帝做生意, 上次的合作成效卓异,国库充盈。 只要拿捏住不给她翻案,还是一颗听话的棋子。 第579章 闲逛南街 翌日清晨,懿王府里。 沈逸澜连早饭还没吃, 便张罗着去街上逛逛,顺便吃点京城的小吃。 韩长史有些不放心,喊上宫女小太监跟着。 “韩长史,不必,”沈逸澜慌忙阻止,“呼呼啦啦的目标太大,自己逛的自在,买了东西叫店家直接送懿王府。” 这个时候,韩长史也不好强求,任由她去, “九姑娘自己小心,有事使银子往王府送个信。” 沈逸澜点头答应,乐呵呵的出了府门。 在出府的一刹那,脸色沉下来,凭这记忆往南街走, 路上遇到个鸭血线粉汤的摊子,已经有很多人在吃了,她要了一碗,热乎乎的线粉汤,喝了两口身上便暖了。 记得最早在船上吃,没一点滋味,突然窗户上多了一碟辣子, 本不喜吃辣的她,便是那时候练出来的。 那时候十三叔还是个黑瘦的少年,满手的老茧,笑起来显得牙齿特别白。 样貌模糊了,白森森的牙印象深刻。 再就是上次,祝弘懿带着她躲避芷柔郡主的纠缠,那次的鸭血线粉汤,吃的最为香甜。 今日的鸭血线粉汤,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加了辣子也没调过来。 沈逸澜突然意识到,是一起吃东西的人不在,东西也没了味道。 望着剩下的半碗,说什么也吃不下,还有站着等位子的,她起身让出地方。 肚子有了点底,继续往南街溜达。 走了一会有些疲累,雇了辆马车直接过去。 从懿王府出来的人,定是有人盯着,她大大方方的逛起了布店,尽量显得悠闲自在。 真看见了几家有卖天鹅绒的铺子,皆放在角落里吃灰,价格比绸缎贵了三倍。 逛完了布店,又开始逛吃食,买些去火的绿豆糕,桂花拉膏。 她这边逛的惬意,懿王府的人找翻天了, 花总管早早的便过来传召,开始是吩咐小太监去的,人还没出去,便叫他亲自过来。 要说找了一上午找不到,连绣衣使王振都不信。 人一出来便有绣衣使跟着,开始还好,到了南街铺子多人多,沈逸澜是什么店都进, 没一会便逛麻了,错眼珠的功夫人就跟丢了。 王振只能忍着,这戏是不是有点过了,知道周太妃一夜白头,还有心思逛呢。 一直到晌午也没找到人, 皇帝正吃着午膳,问了才知道,这沈氏还没进宫,花总管也没回来,派回来送信的小太监说,人还没找到。 “哗啦!” 他面前手臂所及的盘碗都滑落到地上。 一个草民也敢耍着他这个皇帝玩,“派羽林卫去找。” 王振赶紧躬身道:“陛下息怒,沈氏是在南街跟丢的,那里商贾云集,生意人多,逛的百姓也多,还有外地的行客也多......” 朕不想听这些,“人赶紧给朕找到。” 沈逸澜专找热闹的地界去,过了晌午,找个有说书的馆子边吃边听。 饭点人多,这会过了晌午,还坐得满满的, 她坐下来,放下手里的糕点,要了一碗面,想简单吃点休息一会接着逛,算计着宫门关上前能进去就行。 第580章 说书听故事 面馆里过了晌午人还很多, 原因是这里有说书先生。 沈逸澜吃着吃着便觉出不对劲。 说书的说到她头上来了。 忍不住抬头看,饭堂在京城来说算是宽敞的,里面有专门的场台, 一位留着花白山羊胡子的老先生,脑袋上扣着一个瓜皮帽, 面前一个半桌,台面上燃着一炉香,烟雾缭绕的很闲适。 “话说,在离京城最近的陵州城,有一位传奇女子,她将陵州城内的市肆之态整治得宜,再没有欺行霸市,强买强卖,欺压外地商客的事情, 这人便是沈家的九姑娘,她的举措很简单,将一些奸商恶贾,送进了刑部的大牢, 这些人不服,便写了联名状,谁成想,这些人坏事做尽,恶贯满盈,在私盐案中全军覆灭, 咱就说陵州出人才,陵州雅苑的十三爷便是接了这私盐案,在此案件中两人齐心协力与恶霸做斗争......” 这都哪跟哪, 沈逸澜想她都不知道私盐案还有她的事, 她恬静的吃着面,微笑着摇头。 说书先生的声音响在耳畔。 “十三爷往天长县拿私盐贩子,人一走,便有一群人围了沈庄用来要挟十三爷,九姑娘没了庇护,相当的凄惨,过去半个月,庄子里的吃食也没了......” 越说越离谱,沈逸澜放下筷子坐了一会,起身往外走。 “就说这十三爷,英雄神武,带着一路人马,连夜奔袭回了沈庄......至于怎么屠戮咱不说了,影响大家用饭,总之将沈庄外面的悍匪清除殆尽,什么营寨,帐篷啊,全都给拔了......终于救下了美人,九姑娘都饿瘦了,若是有今日大家手里的这碗面,则更完美了......” 沈逸澜才知道,不光她出名了,沈庄也出名了,她还被饿瘦了。 开始听着是女子传奇,到后来还是男人来拯救,这就是大家的思量里,最喜欢这样的结局, 大家爱听,说书的自然爱讲,这年月就是图个乐呵。 沈逸澜出了面馆,开始往回溜达,她没有原路往回走,看准了方向就近的一个街口拐弯, 总之凭着脑中的记忆,绕来绕去的,走累了便雇了辆马车, 到懿王府的时候,门外是宫里的车驾正在门口候着。 沈逸澜刚下马车,府里的门房赶紧的开了大门,往外迎出来。 “九姑娘,你可回来了,花总管等了你一天了。” 沈逸澜拎着两个小巧的点心盒子,边往里走边道: “马车上有些吃的是给府里人带的,叫人搬进来吧!” 门房的赶紧吩咐小太监搬东西, 韩长史也迎了出来,将她有些乱的发丝别在耳后,拍拍身上的土, “拜见的帖子还没发下去,花总管便来了,一会宣旨的时候,他脾气可能大一点,无需介怀。” 两人匆匆往里走,进了前厅,便见花总管在里面来回的踱步。 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见她进来,花总管小跑着迎上来, “小祖宗,你可回来了。” 第581章 花总管的提点 沈逸澜上前,福身行礼。 花总管上下的打量一番,急道:“还行什么礼,快随咱家进宫。” 也不用换什么衣服,收拾妆容,又不是去选妃,差不多就得, 沈逸澜行的慢了,花总管停下来,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等等,给太妃娘娘做寝衣,要带上。” 作为近人,花总管知道,这次进宫能不能见到周太妃难说,东西能送进去对她老人家也是一种安慰。 他停下脚步,转头尖着嗓子喊,“韩长史,快拿太妃娘娘的寝衣来。” 衣裳就在前厅备着,在沈逸澜没回来前,花总管摩挲着寝衣上面的针脚一看便是赶出来的,有些松紧不一, 心中叹气,这孩子孝顺,如若是普通人家,周太妃可是享福了。 韩长史小跑的出来,手里提着衣裳盒子。 小太监很有眼色的迎上去,接过盒子,两人继续往外走。 花总管边走边道:“九姑娘这次切勿逞强,” 沈逸澜问:“花总管,可知怎样能见到周太妃?” 花总管道:“一切听从陛下安排,只有这一个办法,陛下……” 陛下现在变了,这话是花总管在心里说的, “什么条件都答应吗?”沈逸澜凄然道。 花总管停下脚步,凑过来神情专注的看着她,声音放低, “先保命要紧,” 他说完,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步子却没那么急了。 之所以急,便是将这些提点,告知沈逸澜,心也不用这么提着。 这一天里,生怕别人先将九姑娘劫了去,先进了察情司就麻烦了。 经过花总管的提点,沈逸澜心中多少有点谱。 上了皇宫里派出来的马车,沈逸澜手里的小点心还提着,她将点心放在膝盖上,希望太妃她老人家今晚能吃到。 进了皇宫,两个轿辇正在宫门口等候,这是花总管早上出去时交代的。 等了一天了,抬轿辇的又是年轻力壮的,跑的飞快。 早有小太监进去通报,沈逸澜被直接带到御书房门口。 在门口她看见了谭太医的书童,背着药箱在门外候着。 沈逸澜无声的指指里面,意思是说,谭太医在里面? 药童点头,紧抿着嘴,看样子也挺紧张。 没一会,花总管在殿内宣:“沈逸澜觐见。” 沈逸澜整理了下衣裳,提着裙摆上了御书房门前的台阶。 她垂头躬身,小碎步到了龙书案前,瞄准了穿着明黄龙袍的人,跪地便拜, “民女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脸色还青着,早上出去宣的天黑才见到人,她沈逸澜比他这个皇帝的谱还要大。 站在旁边的绣衣指挥使王振道:“没想到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人,一群土生土长的绣衣使愣是没找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城防图。” 这句话真让他说对了,上次从京城回来,祝弘懿真的给她默了一幅京城的城防图。 两人本闲着没事闹着玩的,谁想到真的用上了。 “王大人此言差异,正是我这个陌生人,哪里都不知道,哪里都看看,迷路了便雇了马车回家,绣衣使是先入为主,好些地方忽略了。” 第582章 御书房内的质问 掌灯时分,御书房内。 沈逸澜在振振有词的说着废话, 这些话争来争去,也没什么意义,她知道在这里没人为她辩解,即便是强词夺理也要说。 王振冷哼,眼睛瞄了一眼站在另一侧的谭太医。 “沈氏,本官问你,为何随谭太医进京。” “十三爷在雅苑幽禁,周太妃定然挂念,民女是想宽慰下太妃娘娘,之前沈家的生意也是靠着雅苑照拂,想尽下绵薄之力。” 谭太医的脑门子上一层细汗,还好和他说的意思差不多。 王振又问,“谭太医可跟你说,周太妃是得了什么病?” 沈逸澜跪在地上,“回大人,民女差点得了郁症,谭太医医术精湛,换了沈家药铺开的猛药,民女身体才有好转,期间并未提及周太妃,民女来京城是和谭太医搭个伴,想来京城看看周太妃她老人家。” 她说着话,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一旁的谭太医深感惭愧,沈逸澜将他所有的话都接住了, 在九姑娘没来之前,绣衣使王振大人已经盘问一番。 他只说是九姑娘得了郁症,怕是要不行了,周芦大人要他过去看看, 郑贵开的猛药药劲过大,沈氏逸澜身体吃不消,谭太医去了开些温和的方子,病情才得以好转。 来京城也是同行。 御书房内,沈逸澜回答的不卑不亢,只这份胆色便令人敬佩。 如今,王振说话都要前思后想。 许久未说话的皇帝,审视着花斑地砖上跪着的女人。 看面色,是病态的红晕,说这一番话,好似使足了力气。 接下来的话比较私密,皇帝看向谭太医。 “谭爱卿辛苦,退下吧!” 谭太医赶紧行大礼,出了御书房,大冬天的脊背处的衣裳都湿透了。 御史房里只剩下三个人时,皇帝也不藏着掖着了。 “沈氏,朕有趟差事需要你去办,你可愿意?” 沈逸澜再次叩拜,“能为陛下分忧乃沈氏之福。” 皇帝叹道: “朕想你劝劝小十三,娶了芷柔郡主......朕想听你的真心话,将小十三让出来可愿意?” 沈逸澜心中知道,也只有她在十三王爷面前能说的上话,才对她如此的客气。 “陛下莫要听那些说书的瞎掰,百姓们也是当故事听,就图一个乐呵,民女和十三王爷清清白白,民女只想做生意,没什么让不让这一说。” 这话皇帝爱听,外面关于十三爷破的私盐案,早传的沸沸扬扬,被沈逸澜否了,自然心悦。 “好,来人......” 听到喊声,门外候着的花总管开门进来,躬身施礼, “陛下......” 皇帝沉声道:“带沈逸澜下去休息,明日开宫门派人送回陵州。” 跪在地上的沈逸澜急了,她主要是想见周太妃,今日逛了一整天,便是晚上能留在宫里,很明显皇帝不想让她见。 “陛下,民女带了衣裳和点心,是送给周太妃的,民女想面呈。” 皇帝脸色撂下来, “天色已晚,周太妃歇息的早,下次来再觐见不迟。” 第583章 还不快谢恩 沈逸澜听明白了, 皇帝气她在外面逛了一天, 反正不让她见周太妃有的是理由。 她淡淡道:“陛下,现在恰巧到了晚膳的时辰,民女带了她老人家爱吃的点心。” 皇帝心中郁闷,也明了她晚来的目的,没好气道: “跪安吧!” 沈逸澜哪能放过这次机会,急道: “陛下,民女多半年未能见到她老人家,既来了京城不见上一面,十三王爷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皇帝脸彻底青了,“你想抗旨?” “陛下,民女往雅苑劝说十三爷,他得知民女来了京城,连周太妃的面都没见着,说法太过牵强,”沈逸澜再次叩拜在地,“此番劝说,民女代表的是陛下的诚意,民女可以带上周太妃的信物......” “哗啦!” 龙书案上的奏折扇子面样散开, 这个女人一贯强词夺理,惹皇帝厌弃。 “花总管,带下去。” 沈逸澜还要说什么,花总管已经小跑的来到她身边,“还不快谢恩。” 花总管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说这句话的, 皇帝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沈逸澜会意,再次的跪地叩拜, “谢陛下恩典,陛下兄友弟恭,十三王爷定念陛下的好。” 谢完了恩,她被花总管拽起来,躬身往外走。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御书房,皇帝脸上的怒容才慢慢下去。 指挥使王振躬身道: “陛下息怒,若沈氏真的劝动了十三爷,周太妃这一关早晚得过,或许以沈氏的伶牙俐齿,这件事能办圆满了也不说不定。” 北方战事吃紧,皇帝身边无人可用,只能忍着。 “明日让芷柔郡主跟着去。” 王振沉声道:“陛下切莫操之过急,芷柔郡主去了,以她的脾气,雅苑的亲军卫皆被她赶走,除了陛下您谁也拦不住。” 这倒是句实话,王大人说的保守了,她能直接带着小十三游山玩水,什么幽禁不幽禁的,在她眼里不存在。 皇帝坐在书案前,长出了一口气, 芷柔郡主这脾气,执拗起来,连他这个皇帝都头疼。 沈逸澜如愿的来到了玉华宫外,小太监上前扣门, 没一会门开了,里面的小太监进去通报。 等了半盏茶的时间,宫门再次的打开。 “周太妃谕,天色已晚,不见客。” 不等外面的人反应过来,宫门咣当一声合上。 沈逸澜两步上前扣门,“太妃娘娘,我是澜儿,澜儿带了您最爱吃的桂花拉糕,还有澜儿新织出来的天鹅绒做出来的衣裳......” 任由她怎么喊,里面一点声音没有。 周太妃穿着厚厚的斗篷,戴着风帽,在院子里听着外面沈逸澜的喊声。 眼泪刷刷的往下掉,她就这两个软肋,一个是儿子,另一个便是沈逸澜。 外面的声音由大喊,变成了哭诉。 “太妃娘娘,澜儿好想你啊,十三爷也好想你,澜儿知道,太妃娘娘体恤澜儿,担心澜儿被卷进来,可我已经卷进来了,今日见不到太妃娘娘,澜儿便长跪不起。” 第584章 隔着一道门的两个女人 今年的冬天不仅来的早,还冷。 天一黑便寒降,北风刮起来,冷彻脊背。 这是沈逸澜算的第二步,逛了一整天,关宫门前进宫,是为了皇帝能让她见周太妃。 更主要的是为了此刻,她赌周太妃不忍她在寒风中跪着。 没一会,有零零星星的雪粒子砸在她脸上。 沈逸澜仰望夜空,有更多的雪粒子随着北风斜着砸下来,她掌心朝上,慧心的笑了。 果然,就在她快要冻僵的时候,玉华宫的宫门开了。 贴身照顾周太妃的陈嬷嬷出了宫门。 “九姑娘,回吧,太妃娘娘不会见你的。” 见里面出来人了,还是曾经雅苑的陈嬷嬷,沈逸澜抓着她的手臂不放。 “陈嬷嬷求你让我进去,我知道太妃一夜白头,见不到她,我怎么回陵州。” 陈嬷嬷一惊,本是要瞒着她此事,没想到她知道了。 “好,老奴进去通报。”她抬袖子抹着眼泪进了大门。 玉华宫的大门再次的关上。 沈逸澜调整心绪,面上看起来没那么悲伤。 大概过去两盏茶的时间,沈逸澜从小窃喜到失望,太妃娘娘真的不想见她。 母亲在滇南,离得远不敢想,好容易得来的阿娘,是不是不要她了,短短两个时辰的路,要见一面怎么就这么难。 此刻她觉得特别孤单,被四周的黑暗团团包裹,越裹越紧,紧到她喘不过气来,便像刚刚得知周太妃一夜白头之后,心里堵得厉害。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门还没有开,跟着提着盒子的小太监也走了,沈逸澜想,周太妃彻底不要她了。 这样的结果是皇帝愿意看到的,消息走漏便砍了谭太医的脑袋, 沈逸澜突然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在舍而弃之。 那好,都舍了吧, 念及于此,便觉得身如柳絮,轻飘飘的倒在雪地里。 “吱呀!” 就在她万念俱灰之际,玉华宫的宫门大开, 恍惚间看到,陈嬷嬷带着人出了宫门。 “快,快将九姑娘扶进去……地上的东西拿上。” 两个嬷嬷过来架着沈逸澜往宫门里进,小太监提起地上的提盒跟了进去。 沈逸澜迷迷瞪瞪的被架到木榻上,紧接着便有人脱掉她的鞋袜,温热的手来回的揉搓, “傻孩子,再跪腿都废了。” 是陈嬷嬷的声音。 一双比她还冰的手,揉搓着她的手,有滚烫的湿意落手背上。 沈逸澜睁开双眼,模糊的视线里,一个带着风帽的中年贵妇坐在榻边,黑色帽沿边上露着银白。 白发在她年轻的容颜上极不相称, 视线瞬间模糊,水幕下什么也看不清。 “阿娘,你是不是不要澜儿了......” “澜儿……娘的傻孩子……” 周太妃温柔颤抖的声音断断续续, 陈嬷嬷气道:“这会知道心疼了,刚刚院子里陪着脸都冻紫了,隔了一道门,也没见您心疼,没有了这道门,太妃娘娘便受不了了,纸老虎。” 原来,周太妃手这么凉,是一直陪在院子里站着。 沈逸澜淡笑着,她赌赢了。 第585章 亲人再度相见 清晨,风停雪住。 日头出来照在雪地上,闪着人的眼。 沈逸澜在暖阁的紫檀木榻上睁开双眼, 满眼是悬挂在木榻上方广陵锦的承尘, 手被握着,热乎乎的。 她侧头入眼的是一头的银发,周太妃趴在木榻边上睡着了。 暖阁的帘子被掀开,陈嬷嬷端着盆冒着热气的水进来。 “九姑娘你可醒了,太妃娘娘守了您一夜。” 说话声惊醒了周太妃, “醒了好。” 她迷糊的坐起,看向木榻上的人, 沈逸澜赶紧起身,便要下地行礼,“还未给阿娘见礼。” “快躺着,和阿娘不许见外。” 沈逸澜笑呵呵的,面上是病态的白。 周太妃摸了下她的额头,“不热了,一会传谭太医过来诊脉。” 沈逸澜仔细端详着,周太妃黑眼圈有些重,看样子很久没睡好觉了,上次见眼角还没有细纹,还不到一年仿佛老了七八岁。 “阿娘去歇息吧,澜儿没事。” 两人正说着话,宫女来报,“谭太医来了。” “宣......”周太妃皱着眉头,“他怎么来这么早,咱们还没传……” 话说一半,她抬头看向沈逸澜, “不会是早知道你会来吧?哀家的事也是他告诉你的?”周太妃咬牙跺脚的,“这个谭太医真多事,害得澜儿跑趟京城,皇帝要你做什么?” 在宫里混了这么多年,很容易想得通透,之前关心则乱,这会又担心起沈逸澜来。 沈逸澜笑道:“陛下没说什么,就是您一夜白头,不好跟十三叔交代。” “十三叔?” 周太妃疑惑的看着她。 意识到说漏了嘴,沈逸澜面上不自在起来, 她望了一眼陈嬷嬷,还好她正忙着洗湿巾子,哗啦哗啦的水声,将两人的说话声盖了过去。 周太妃会意,没再往下追问。 暖阁的门帘子被掀开,谭太医进来,他先给周太妃请了安,同样望向陈嬷嬷。 周太妃道:“陈嬷嬷,去吩咐小膳房,做点清淡的吃食,软烂一点。” 陈嬷嬷放下手里的巾子,答应着出了暖阁,到了外面将附近的宫女太监谴的远一点。 她知道,这个时候,任何事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周太妃是体恤下人。 屋子里只剩下三人时,谭太医当先跪在地上,对着周太妃叩拜, “太妃娘娘,臣请罪,沈家九姑娘是臣诓骗来的。” 话音刚落,周太妃从椅子上起身,点着他脑门子道:“你个老糊涂......” 她缓了口气道:“这不是又搭进来一个,难道要澜儿小小年纪,便在这深宫中老死。” 有她这一个人质还不行,非要送进来一个! 沈逸澜眼神炯炯,朗声道:“阿娘不必颓丧,来日方长,澜儿保证,日后定接阿娘去和母亲作伴。” 谭太医虽跪在地上,脸上却是笑盈盈的, “太妃娘娘,臣就知道九姑娘一定有办法。” “她再有办法,你也是错了。”周太妃板着脸,“我们娘俩的小命可是在皇帝的一念之间。” 第586章 谭太医请罪 谭太医再次叩拜,“请周太妃责罚。” 周太妃瞪了她一眼, “责罚有个屁用,人都进来了,快起来吧,看不好病,看哀家怎么收拾你。” 谭太医起身,坐到小榻边的椅子上,认真的号起脉来, “稍稍有点寒气,之前有猛药的底子,扛过去了,郑贵的疗法谭某试都不敢试,真乃世外高人。” 脉号着没事,三人都乐呵呵的, 沈逸澜突然道:“谭太医,陛下问起,能否说的重一些?” 谭太医心中了然, “九姑娘是想多陪周太妃几天?” 沈逸澜点头, 周太妃用疑惑的眼神望着两人,“自投罗网,皇帝能放你走?” “阿娘不用担心,澜儿是皇帝的缴税大户,陵州城的铺子没了澜儿可不成。” 想想也是,皇帝就认得银子。 谭太医道:“脉象上看问题不小,如若不知道郑贵下的是猛药,还真得养上一段时间。” 他说着起身,在书案上写下药方, “这药谭某亲自熬,需借用小膳房一用。” 周太妃乐呵呵的满口答应。 谭太医又为周太妃请了平安脉,眉心的深沟都舒展了。 “太妃娘娘,臣就说九姑娘是福星,您今日的脉跳的有力,郁结之气也少了很多,再吃两副汤药,便能痊愈。” 压在三人心中的石头仿佛在瞬间被移开, 谭太医拜别两位,拿着药方去了小膳房。 周太妃走向木榻,坐在侧沿上,“跟阿娘实说,十三叔是怎么回事?” 沈逸澜面上一红, “是澜儿小时候调皮,偷偷的上了出海的船,后来被祖父发现,躲在祖父的舱室里不准出来,恰巧遇到躲难的十三皇子,他叫父亲为大哥,叫祖父为叔父,所以......” 周太妃急道:“为了救懿儿,胳膊脱臼的小哥儿就是你?” 沈逸澜笑意更浓,“是澜儿女扮男装,祖父担心孙女的名节,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 周太妃眼圈一红, “阿娘还道是沈家其他的孩子,没想到是澜儿你。” 她说着抓住沈逸澜的手,怎么也不放开。 “懿儿他知道吗?” “好像......”沈逸澜眨巴着大眼睛,想了想,“应该不知道吧!” 没想到澜儿和小十三这么有缘,这是周太妃在心里说的, 懿儿的心意她知道,如今正是最危险的时候,有些话不能轻易松口。 就像皇帝要逼着小十三娶芷柔郡主,娶完了呢,被派去北边打仗,去打他同父异母的四哥。 周太妃虽不能左右事情的结果,能拦多少便拦多少。 剩下的看天意。 “澜儿,阿娘见了你,病都好了,你早点回陵州去,家里一大摊子生意,哪能离开的久。” 沈逸澜耷拉着脑袋,嘟着嘴气鼓鼓的说:“您就是不想要澜儿,澜儿会伤心的。” 周太妃见她这样子,又心疼舍不得让走,又担心待久了被皇帝扣下, 皇帝那么精明,定是早知道小十三的心思,在他那说不通,只能逼迫她老婆子。 第587章 太妃娘娘的心头宝 谭太医一连煎了三天的药, 沈逸澜的笑脸眼看着红润起来, 连周太妃也能多吃两碗饭。 晚间抱着天鹅绒的寝衣,摩挲着不忍放手,深浅不一的针脚,一看便是连夜赶回来的。 “澜儿,你这天鹅绒的毛怎么这么长,和进贡的不一样。” 说起生意经,沈逸澜的双眼刷刷的放光。 “阿娘,进贡的天鹅绒老百姓几个人能穿的起,这些是上机的新手织出来的,割绒也是个技术活,咱们先以适用为主,价钱上也是低很多,如今粮食长的厉害,大家都不敢花钱,若要多加两成的盈余,价钱上去了,货走的慢是很亏的。” 旁边伺候的陈嬷嬷笑道: “九姑娘的小脑袋瓜装的都是什么啊!可惜是个女娃娃,不然能当户部的大员。” “女娃娃怎么了,我们澜儿若真能当户部的大员,可是皇帝的福气。” 如今的周太妃,容不得别人说澜儿的一点不好。 陈嬷嬷撇撇嘴,“是是是,澜儿姑娘是太妃娘娘的心头宝。” 周太妃笑的爽朗, “是个会宽慰主子的,赏。” 玉华宫里的笑声要掀开屋顶了,进宫的芷柔郡主特意恰巧路过玉华宫。 “谁在里面,逗得太妃娘娘这么开心?” 身边的大宫女道:“是陵州的沈逸澜在玉华宫。” “周太妃不见她,不是回陵州了吗?” “是沈逸澜在雪地里长跪不起,听说后来还晕倒了才进去的,苦肉计演的极好。” 芷柔郡主停下脚步,刚想让大宫女敲门,去凑个热闹,有沈家九姑娘在,也不会直接将她打出来。 刚走过去两步,她便停下来,“回去吧,派人盯着,沈逸澜从玉华宫出来,差人带到本郡主那去。” 芷柔郡主的仪仗越走越远,谭太医从不远处闪出来,忧虑的敲响了玉华宫的门。 里面还有笑声传出来,虽说笑一笑十年少,太妃娘娘的威严可是减了不少, 谭太医请完了平安脉,连连点头,“周太妃只要睡的好,已经算痊愈了,今日起不用再喝药了。” “这苦药汤子喝的,见了谭太医就头疼。”周太妃乐呵呵的道:“九姑娘的病情怎么样?” 谭太医小声道:“她的早好了,这会出去不妥,臣听芷柔郡主言道,要请九姑娘过去。” 沈逸澜这几天喝的都是补药,精神上好的很, “阿娘,逃避不是办法,总是要面对。” “逃一时是一时,到时候或许懿儿便想到办法。” 周太妃要的便是平安,无论用什么办法,只要平安。 剩下的事情交给天意,这也是为什么一夜白头,让皇帝也无计可施。 周太妃不用吃药,沈逸澜又多吃了一天药,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 她只得和周太妃告别,往陵州完成皇帝的差遣。 临走前花总管带来了皇帝的口谕,让她速战速决,皇帝的耐性有限。 刚出宫门,便见到芷柔郡主的马车,停在宫门外。 大宫女迎面走来,“沈氏,我家郡主传您过去问话。” 第588章 芷柔郡主的胁迫 皇宫通往懿王府的路上, 沈逸澜坐上了芷柔郡主的马车。 这几天有谭太医跟着调理,她的面色红润了不少, 芷柔郡主上下的打量她,看着就灵动,这样子有几个男人不动心的, 她开门见山的问。 “沈氏,你是如何哄得周太妃这么开心的?” 沈逸澜躬身回话,“回郡主,很简单,她老人家喜欢听什么便说什么。” “哦?”芷柔郡主琢磨着周太妃喜欢听什么,想了一会也没想出来,“你们聊什么了?” “回郡主,都是一些生意上的趣事,舔些笑料,她老人家做梦都想来外面看看。” 沈逸澜这话说的露骨,先皇驾崩,作为太妃娘娘,出府和皇子住一起是最好的结果,皇帝为了牵制祝弘懿,硬是将人留在宫里。 这些芷柔郡主也明白,说起来这些好解决,只要祝弘懿答应和国丈府联姻。 “沈氏苦肉计用的得心应手,本郡主这,在周太妃那,她老人家心慈,定是被你骗了。” 沈逸澜叹道:“有别的办法谁用苦肉计,不这样,周太妃死活不会见民女。” 芷柔郡主没想到她大大方方的承认。 “沈逸澜你这么费尽心思的,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这话很难回答,因为沈逸澜也不知道,从谭太医口中知道周太妃一夜白头后,一定过看看才放心。 说实话,让人听着特别虚伪。 “郡主殿下别忘了,民女是靠什么起家的,只因民女的衣裳最先送到的是雅苑,便够民女吃上多半年,这次进京,送来了新织出来的天鹅绒,当然是故技重施。” “懿哥哥被幽禁的时候,你到周太妃那送衣裳为了生意?鬼才会信你。” 不信有什么办法,皇帝要她劝说祝弘懿娶了芷柔郡主,在周太妃面前一个字没敢提,担心刚刚将养好,又被气着。 沈逸澜将皮球踢了回去, “郡主殿下认为,民女是什么目的。” 芷柔郡主冷哼道: “你是想嫁给懿哥哥,藏得再深,本郡主也能看出来。” 是吗? 沈逸澜仔细搜寻着自己的内心, 想念是一定的, 在祝弘懿去滇南那段日子,心里想的却是他,但也没想过要嫁给他。 虽说十三叔经常将这个事挂嘴上,沈逸澜也只是敷衍,总认为是阻碍她做生意的绊脚石。 出一个门,入一个门哪有那么容易。 开铺子是她沈逸澜毕生之所求,哪怕放弃一切。 她笑道:“看来郡主还不了解民女的为人,商人重利轻别离,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娶回家的,民女还想跟着商队行商,那个婆家会要,郡主多虑了。” 沈逸澜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这个回答郡主似乎很满意,说话的语气都轻松了。 “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让本郡主若知道你敢诓骗与我,你的什么小十一,小夏夏,别想有好日子过。” 昭然之胁迫, “郡主提点的是。” 芷柔郡主还是很好哄的,她心里只有祝弘懿,别触犯到这一点就好。 “沈逸澜,你送太妃娘娘衣裳,本郡主送钗子如何?” 第589章 北街炸街了 早猜到了, 芷柔郡主不知道周太妃一夜白头的事。 送钗子,是提醒她老人家满头银发吗? 沈逸澜敛去面上的笑容,“郡主殿下,太妃娘娘最不喜欢的便是钗子,您换一个吧......” 看她从容谈笑,突然冷了脸,最后一句话说完,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悲伤,让人觉得刚刚说话的不是一个人。 芷柔郡主本想去陵州看看祝弘懿,奈何皇帝下了死命令,从十三王爷被幽禁开始,她不准出京城。 说话间,马车来到了懿王府。 芷柔郡主道:“本郡主准备了一些送给懿哥哥的日常用东西,他不方便出门,一定憋屈死了。” 沈逸澜应下,躬身行礼告辞。 懿王府的大门开着,韩长史老早的在门前候着, 自打沈逸澜一出了皇宫,候在皇宫外面的人回来送信。得知还上了芷柔郡主的车驾,更是不敢怠慢。 跟着沈逸澜回来的还有两名宫里的太监。 大家伙上下起手,将芷柔郡主要送的东西装了半车, 韩长史也将懿王爷常用的定西拿了一些。 马车装的满满的,沈逸澜拜别了芷柔郡主和韩长史,坐上来时的马车,两辆马车往回程的路上走。 表面上看两个太监是送她回陵州城,实则皇帝派来明着监视她的, 一路上除了路有点滑,很顺利的到了陵州城。 城门口见太监手里的令牌,皆恭敬迎之, 差人换下赶车的两人,祁守备的马车被征用,拉着两人跟在沈家马车的后面。 进了南门往北门走,熟悉的景色让沈逸澜有些泪目。 周太妃被困在四方之地,街景的繁华一点感受不到,她要做的事情更多。 沈家的马车往云锦天工坊的门前一停,北街炸街了。 先是连翘跑出来抱着她,“姑娘说的真准,来去都加上,正好七天。” 她走的时候北街都出来看热闹,回来了自然也少不了。 十一姑娘沈逸菡跑出来欣喜的抱着她,小顾宅的和王齐家的掌柜也出来了,连对门的顾记铺子,都伸出脖子张望。 每次回来马车是被赶到院子里下车,沈逸澜从来不这么高调, 这些都是做样子给两个太监看的。 沈逸澜问:“这几天织了多少天鹅绒了?我不在有没有偷懒。” 连翘是个通透的,见马车上除了赶车守备的亲军卫,还有两个陌生人,回禀道: “回姑娘,家里面的衣裳做完了,正等着姑娘的下一步安排。” “雅苑的赶制出来。” 有外人在,连翘脆生生的答应下来。 这话当然是给亲军卫听的。 沈裕拿了谢银,塞到两个亲军卫手里,“两位军爷辛苦,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两个亲军卫,乐呵呵的拿着银子扬长而去,都知道为沈家九姑娘办事赏钱给的丰厚,果然如此。 热闹了一会,门口的人也散了。 云锦天工坊的侧门大开,沈裕吩咐人将马车往院子里赶。 跟过来的两个太监有点急,抬手抓住了车辕。 “咱们不是去雅苑吗?天色已晚,不要在这里耽搁了。” 第590章 赔钱的买卖也做得 此言一出,连翘和沈裕的脸色刷的变了。 这是要将他们的主子也幽禁了? 两人同时看向沈逸澜, 沈家十一姑娘沈逸菡娇声道:“两位爷,雅苑的衣裳还没做好,当然要等几天,九姐姐送给雅苑的东西都是特别的。” 沈逸澜心中竖起大拇指,菡儿是越来越聪明了。 到了陵州城,她沈逸澜就要说了算。 “两位爷,如若是想睡的舒服点,这边安排陵州城最好的客栈,如若是不想张扬,在铺子里凑合几天。” 其中一个太监唤做瑞福的道:“九姑娘咱们还是先去雅苑,那边吃住都很方便。” 沈逸澜略思量了下,“不如两位爷先去雅苑,将芷柔郡主的和懿王府的东西送去,我这边离开七天了,好多事情要吩咐,什么都没有我的生意重要。” 她故作放松,语调轻慢,做出一副商人重利的样子。 两名太监无法,今日若见不到十三王爷,宫里交代不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决定先去雅苑,送礼进去也说的过去。 瑞福道:“我们先去雅苑吧,花总管催的急,若今日宿在外面,恐不妥。” 哪里是花总管急,是皇帝急。 沈逸澜道:“劳烦两位爷了,这边雅苑的衣裳做好,定当登门。” “麻烦九姑娘差人带路。” 瑞福和祥禄无法,赶着马车跟在骑马的沈裕身后往雅苑行去。 云锦天工坊的人陆续进了铺子,天快黑了提前歇业。 祁守备是个谨慎的,开始是被围城宵禁,后来是因为十三爷被幽禁,担心那些沈家的‘护院’闹事,还是宵禁,这会皇帝都派人过来了,当然更要宵禁。 小小的陵州城管的比京城还严。 沈逸澜上了二楼的小书房,半夏早打了热水侍奉她洗漱。 经过几天的调养,看上去精神很好,身上也有了力气。 将在门口吩咐的又说了一遍,这次加了细节, “放下所有的活计,雅苑的衣裳赶制出来,有客人上门,耐心言明情况,登记身材尺寸,日后送寝衣一套。” 半夏撅着嘴道:“这七天有过来占便宜的,知道咱们赶不出绸缎,故意过来要这个寝衣。” 此举正合沈逸澜的心意,她看向连翘道:“登记的身材尺码和住址可详细?” 连翘道:“详细,那条街那条巷子都标注好了,沈裕带着人便能找到,完全按照姑娘的吩咐做的。” 半夏不解的问,“姑娘这等赔本的买卖,怎么做得?” “咱们新开的铺子,生意本就不多,他们来了便知晓沈家在这里也开了铺子,一传十十传百,很划算的。” 沈逸澜笑着续道: “能在云锦天工坊做衣裳的大多家里富庶,换句话说,能穿上云锦天工坊的衣裳,也是很有面子的,送货上门不是更有面子,日后就算打仗关了铺子,咱们可以送货上门,生意还可以继续做。” 半夏和连翘互相对望一眼, 生意还可以这样做。 她们看的眼前,九姑娘看到了几年后。 第591章 云锦天工坊人气旺 云锦天工坊突然之间的人满为患。 织机前的人忙的头都抬不起来, 经过这七八天的练习,手头上快多了,绒面的长短也匀净起来。 街坊邻居来了不少人,有客人,更多的是同行,都知道沈逸澜在京城回来了, 好奇带来了什么新花样,纷纷过来参详,没想到是天鹅绒。 看上去做的便不精细,没有绸缎看上去富贵,更像是普通人家在屋里穿的,出不得门。 仔细了解后,才知道是制作寝衣的,椅垫和褥单的,毛绒绒的摸着暖和。 铺子里议论纷纷, “这就是当季的衣着,今年冬天来的早,属于投机,不长远。” “对,挣的是快钱,马上过年了,咱们还是织锦缎吧,今年沈家绣坊减缩了,都来弄这个天鹅绒,九姑娘就是图个新鲜。” “未必,九姑娘哪次走眼过,还需谨慎,” 小顾宅的掌柜,带着织工也过来看,她们是过来学织法的。 隔壁的锦绣布庄人也不少,沈家的铺子挤不进去了,便来了这里。 掌柜的在量尺,沈逸菡在柜面里记录,忙的不亦乐乎。 王鹏接了绣衣使的回报也过来看看。 站在街对面,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议论的声音扩到外面, “沈家九姑娘仁义,冬天大家都忙乎嘴,她便送衣裳,还要亲自送上门。” “九姑娘的形式做派更像沈老爷子,住在咱们陵州,经常做善事。” 王鹏派人大概问了下情况,心中冷哼,‘投机取巧,黄鼠狼行径。’ 聚集的人太多,祁守备不得不派人在门口守着,只开一扇排门,进去一定人数后,许出不许进。 连翘忙的一身汗,半夏接替她一会,才挤到楼上来。 一进小书房,她乐呵呵的道: “姑娘,谁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半个陵州城都知道咱们这送衣裳。” 沈逸澜笑道:“行,雅苑的衣裳做完了,便停止外送。” 连翘估算了一下道:“还有两天吧。” “行,就两天,贴出告示,两天后结束。” 接下来的两天更离谱, 连翘将桌子支在排门前面,半夏记录,云娘量尺。 靠门面的一面,排着长队,比菜市场还热闹。 京城来的瑞福在雅苑等不及了,薛护卫带着他来到北街。 来的路上便有人奔走相告,沈家九姑娘的云锦天工坊送衣裳,就这两天,一家一份…… 薛护卫到地方吓了一跳,一个大长队都排到巷子里了,连翘在门口维持秩序,忙乎的满脸通红,半夏脸上一块一块的黑墨迹也顾不上擦,云娘更的腰都直不起来。 京城来的瑞福猜不透沈家九姑娘这是要干什么,明摆着赔本的买卖, 只因为给十三王爷的雅苑里做衣裳,不能接别的客户的单子,作为赔偿送一套寝衣,惹得大家纷纷过来排队。 这个排场,挤不进去说不上话的,瑞福见不到正主,正不知如何是好, 上次雅苑带路的沈裕走到近前, “瑞福大人,九姑娘两天后必到雅苑。” 第592章 王鹏大人的耐心 陵州城出了这么热闹的事, 怎么能少了绣衣使王鹏大人, 今天的盛况,可以用空前来形容,他今日来的早,天一亮便出来了,到了云锦天工坊门口,已经有不少人等在门口, 他敲开侧门,沈裕放他进来,到了营业之时,门都开不开了, 沈裕只得先在排门前放上书案,需要量尺的在外面,做衣裳买布的进店堂, 王鹏慵懒坐在店堂的围椅里,看着客人们穿梭, 外面是占便宜的,里面这些客人是花银子的,一位中年贵妇站在柜面边上,沈逸澜亲自量尺,旁边是小灵子记尺码。 贵妇道: “今年冬天有冻死的,粮食一天一个价,有点银子也不敢做衣裳,这些人日后定会捧九姑娘的场。” 沈逸澜笑呵呵的, “借您吉言,沈家铺子小,皆仰仗陵州的父老乡亲。” 旁边另一位夫人过来, “是呀,九姑娘店里衣裳的价格公道,还有东西送,整体算下来,比外面价廉好多,我今日多做几套,扶持下九姑娘,也不能让你亏太多。” 沈逸澜拿出小女儿态, “哎呀!谢谢郑夫人,我送夫人两个天鹅绒的厚垫子,给您家的猫儿。” 郑夫人笑道:“谢什么,哪次做衣裳都送东西,不用外面特意搭配了,九姑娘的眼光可比我们自己搭配漂亮多了。” “郑夫人喜欢就好。” 王鹏在一旁坐着,时不时的挑着眉头,沈逸澜不做生意可惜了,客人乐呵呵的将兜里的银子掏出来,两个时辰卖了大概 十多套衣裳。 将近晌午的时候,人才下去点, 沈逸澜走过来道:“王大人好耐性,都是些家长里短,可有大人能用得上的,” “有,”王鹏从椅子里起身,“九姑娘做善事,博得众位夫人同情,达到敛财的目的。” 细想想好像说的没错,就是难听。 “北街地势偏僻,很少有人过来,民女只是想用送些衣裳的小恩小惠,壮壮门面,谁想到来了这么多人。” 王鹏点头道:“九姑娘面子大,连守备祁大人都过来壮门面。” 沈逸澜也没想到,祁守备的亲军卫也过来帮忙, 从大牛口中得知,雅苑的护卫冒名沈家护院进城的时候,是祁守备亲自验的牙牌, 看样子彼此都熟悉的很。 沈逸澜心中了然,祁守备是给十三王爷面子。 这会过来帮忙,难道也是十三爷知会的? 她淡笑道:“王大人此言差矣,祁守备护一方之安尽心尽力,此乃陵州城百姓之福,哪里是沈氏的面子大。” 绣衣使王鹏有前言,她有后语,每一句都没掉地上。 聊也聊不过她,自打从京城回来,好像有人撑腰了似的,说话极为硬气。 他接了王振的飞鸽传书,这边督促她去雅苑, 如今外面挤满了人,众目睽睽下也不好将沈逸澜押去雅苑。 他在店堂里溜达了两圈,看着墙壁上方镶嵌的水晶夜明珠, 心想,这沈逸澜是真舍得往铺子里花钱,确实比别家的店堂亮堂。 第593章 准我自由出入雅苑 王鹏边在店里转边道: “沈氏,你说你也不差这点银子,这么辛苦图的是什么?” 这句话很多人问过她, 甚至还有人建议她,找个说话中听的粉面郎君,日子怎么逍遥怎么过。 沈逸澜笑道:“王大人也算是做官的料,绣衣使名声不好,经常被御史弹劾,每天起早爬半夜,图的是什么?” 这算是夸人吗? 王鹏明了,在审案的过程中揣测人心是一件乐事,单纯的愿意做这样的事, 笑道: “子非鱼安之鱼之乐。”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彼此。 笑过之后,王鹏板起脸来,“三日为限,这里不准有这么多人,否则铺子给你封了。” “一天半,”沈逸澜面上同样不苟言笑,“现在是晌午,后日便没了。” “咱们打个赌,后日还有这么多人,封你的铺子。” “王大人输了怎么办?” “本官是不会输的,” “后日大人若是输了,准我自由出入雅苑。” 王鹏冷哼一声,“本官说了不会输。” 他说着话从排门出了店堂。 不经意间看见了一张白纸贴在其他关着的排门上, 送衣两日的告示都要撞脑门子上了,王大人眼神再不好也能看见, 刚一出门便发觉自己输了,更是鄙视耍点小聪明的女人。 沈逸澜见他不自在的表情,憋着笑,对着小灵子说了一串尺码,让她记下来。 最后道:“王鹏大人的尺码,给他加个塞儿,做出来沈裕给十一姑爷,让柳文吏给王大人送去。” 自由出入雅苑可比这身衣裳值钱多了。 雅苑里,薛护卫和瑞福给祝弘懿回话。 皇帝派人过来,薛护卫不管跟十三爷汇报什么,很贴心的带上他, 人家是公差,怎么也得对上头有个交代。 薛护卫将北街看到的大概和祝弘懿说了一遍。 提起沈逸澜,十三爷的嘴角永远噙着笑。 他拿起釉里红的茶盏悠闲的喝了一口,“澜儿新店开业,也没送什么东西过去,明日在库房寻一幅字画,喜庆点的,挂在店堂里,瑞福和祥禄都是见过好东西的,帮着长长眼。” 平日里这话说了也白说,亲军卫绣衣使看的紧,能将画的装裱划开看看有没有藏东西。 如今瑞福来了,还有个祥禄, 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字画挑出来,再送出去,看那些鹰犬爪牙能放出什么屁来。 瑞福躬身道:“懿王爷抬举,有事您吩咐。” 自打他们两个来了,祝弘懿便将他们二人指使的团团转,知道沈逸澜过几日便能进雅苑,他每天在幽澜苑里转悠,缺这少那的,两个皇帝派来的太监恰巧派上用场,买回来的物件品质均属上乘。 一切就绪,祝弘懿叫来薛护卫看看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薛护卫最受不了十三爷,人一进幽澜苑,吃个饭都要三请四请的,摆弄起来没完。 无他, 幽澜苑的摆设,便是第二个沈庄的暖阁,第二个沈庄的小书房,连卧房都是一样的。 他家十三爷就会背后使劲,一见到真人,话都说不明白。 第594章 九姑娘前往雅苑 两日后,清晨。 沈逸澜带着连翘,前往雅苑, 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有点近乡情怯之感, 上次见面还是在祝堰的灵堂门口。 瑞福亲自到门口迎接,亲军卫照例检查, 他们这边将衣裳抖落开,连翘在那边叠好放到提盒里,从头到尾检查了个遍,就差搜身了。 薛护卫接了连翘整理好的盒子,递给房千户陆续的传进府内。 沈逸澜安抚好了连翘,提着裙摆转身进了雅苑。 这里来过无数次,只有这次倍感珍惜,一进门的右手边院子是曾经的学堂,正对着门的是前厅, 秦嬷嬷站在台阶下,带着宫女太监接驾,这可是他们未来的小王妃,排面得有。 在皇宫里的时候,她经常劝周太妃,接纳这个小十三最喜欢的女人。 再次见面仿佛久别的亲人,待婀娜的身影款款走来,祝弘懿在前厅门口看着她有些失魂。 人群里的顾心菱使劲眨着眼睛,今日天没亮被叫起来忙乎,闹了半天迎接的人是二......沈逸澜。 王振大人不是说要给二哥哥说和吗? 雅苑不能进出,是不是被送来做官奴的? 上上下下的人都起来迎接,又不像来做官奴的, 再往她身后望去,小太监手里纷纷托着盒子, 祝弘懿脸上笑盈盈的,抬起右手看架势要拉她的左手, 沈逸澜面上一红,这么多人,这手是让他拉还是不让他拉。 正犹豫间,温热的大手,拉着白皙的小手往里走。 众人的脸上纷纷绽开了笑容。 顾心菱的眼睛没离开两人的拉着的手,他们的手拉上了,她的手怎么办。 气得她直跺脚,本打算来个日久生情,每天学规矩,没怎么相处。 好容易十三爷喜欢听她讲故事,虽没少挨打,也是听了三天的故事。 银鸢斜眼瞥着她,“怎么?想跟九姑娘抢......九姑娘的大丫鬟连翘,能将你打娘胎里去。” 顾心菱本能的一哆嗦,连翘的手法她是领教过的,除了做点心好吃,一点可取的地方没有。 大家伙都挤到前厅来,每次沈逸澜大包小包的来,总要分些东西。 祝弘懿坐在主位上,沈逸澜次之, 有小太监端着一个盒子,秦嬷嬷打开,里面有写着名字的纸条。祝弘懿拿起来念一个,人群中有人答应着出来领衣裳。 “谢王爷,谢九姑娘。” 小太监弯腰行礼,满脸笑意的端回自己屋里试穿。 之前都是秦嬷嬷喊名字,今日王爷亲自发衣裳,这些人喜的直掉眼泪。 只剩下七个盒子时,前厅里剩下九个人。 秦嬷嬷的和小太监的,被念过名字以后,放在了一边, 接下来是薛护卫的,祝弘懿念完名字,秦嬷嬷笑道: “薛护卫的盒子怎么比其他人的厚实一些?” 她这一说大家的视线集中在盒子里上。 沈逸澜下意识的低头,捏着团扇挡住半张脸偷笑。 见状,祝弘懿在主位上坐不住了,莫不是澜儿对薛护卫有意思。 如若是这样,让他滚回滇南去。 此刻的薛护卫也慌了,看出自家王爷眼睛里的意思。 第595章 薛护卫的小衣裳 房千户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走过去拎起一件寝衣查看,然后搭在胳膊上,接着是寝袴,下面是一条褥单, 祝弘懿拎起最下面是一件及腰的两当背心,撑开了仔细观看, 又抬头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沈逸澜,又看向薛护卫。 薛护卫嚷道;“是不是拿错了,不是我的盒子吧......” 话没说完,祝弘懿举起手里的背心砸在他脸上。 秦嬷嬷的盒子也装的满,打开一条缝后便放在边上, “王爷,老奴的衣裳也是这么厚实。” 她说着将旁边椅子上的盒子打开,上面的纸条上写着秦嬷嬷,厚实程度和薛护卫的差不多。 因是女人的衣物,也没打开来看,厚度上和薛护卫的应该是一样。 沈逸澜憋着笑,这个连翘连她都瞒着,这等小衣裳怎么随便送人,还说对薛护卫没那个意思。 她这一笑,祝弘懿脸色下来了,对着薛护卫道:“还不快滚。” 薛护卫比窦娥还冤。 房千户赶紧将胳膊上搭着的衣裳团吧团吧塞到他怀里,“滚滚滚。” 下一个盒子是房千户的, 盒子一打开一样是厚实的,祝弘懿还好点,房千户的脸当时就吓白了,别的不怕,就怕十三王爷将他打发滇南去。 他连连摆手,“没我的事啊,我老老实实的在雅苑待着,哪也没去。” 祝弘懿拿起一件,砸在他身上一件,一套寝衣,一个褥单,再往下,见到盒子底了。 这下连翘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房千户乐了,“看看,我的没有两当背心,不是特殊照顾。” 他边说着边往外走,祝弘懿的视线追着他的身影将他瞪出去,“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前厅里只有三个盒子没打开了。 下面的银鸢和灵汐加上顾心菱眼巴巴的看着那三个盒子,一大两小。 小太监拿起一个小的,秦嬷嬷打开,祝弘懿的脸色还没缓过来。 没好气的念了名字,“灵汐。” 灵汐蹦着就过来了,抱着盒子福身谢恩。 她和银鸢是从京城懿王府偷跑过来的,被祝弘懿直接降为普通宫女, 这会有她的自然乐得蹦起来。 还有一大一小两个盒子,银鸢美滋滋的,有灵汐的便有她的, 顾心菱伸长了脖子,期待的看过去,灵汐拿的是小盒子,剩下一个小的定是银鸢的,剩下那个大的不会是给她的吧。 沈氏的铺子恰巧在自家对面,她来雅苑的消息沈氏一定早知道了。 给他这个未来的王妃来大盒子,巴结巴结她也很正常。 “银鸢。” 随着祝弘懿口中喊着名字,银鸢蹦着就过去了,“谢王爷,谢九姑娘。” 就知道准定有她的, 秦嬷嬷打开最大的一个盒子,里面的衣裳像是用香熏过的,发出淡淡的茉莉香。 纸条上的小楷写着,‘祝弘懿。’ 秦嬷嬷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盒子,递过来,“王爷......” 祝弘懿见自己的盒子里装的最多,脸上的不自在才下去,心中对薛护卫盒子里有个小衣裳很是不满。 他接过盒子,在上面的衣料上摩挲, 顾心菱心都要跳出嗓子眼,难道是十三爷亲自拿给她。 第596章 雅苑中的幽澜苑 此刻的祝弘懿特别想看看里面都有什么衣裳。 又不敢看,担心没有贴身穿的小衣裳。 秦嬷嬷早看出他的心思,很贴心的将盖子盖好, “王爷自己拿回去吧。” 正和祝弘懿的心意,他可不想假手于人,万一好奇翻看了怎么办! 秦嬷嬷和小太监拿起椅子上自己的盒子,喜滋滋的出了前厅。 祝弘懿腋下夹着盒子,右手牵过沈逸澜微微汗湿的小手,往前厅的后门走。 他们两人当顾心菱不存在。 “哎......王爷,你拿的......我的呢?” 这时幡然醒悟,最大的盒子是王爷的,她的呢? 还不等沈逸澜开口,祝弘懿道:“你不是雅苑的人,没你的,让门卫给绣衣指挥使王振传个话,回家去吧。” 有皇帝亲自派过来的人,这里也用不着她了。 “我不走......王......” 不待她喊完,两道人影消失在屏风后。 出了前厅,两个人往后面的院子走, 祝弘懿的手抓的更紧了,这样才感觉到自己不是做梦。 两只手交握着,沈逸澜没有像以往似的担心被看到抽出手, 如今这时候,她是来劝十三叔娶芷柔郡主的,将皇帝的意思说出来之前,他握着便握着吧。 祝弘懿对她的表现很满意,直接将人领到了幽澜苑。 沈逸澜看了一眼门楣上的匾额,道: “这里也有幽澜苑?” “不仅这里有,滇南也有。” 祝弘懿献媚的说。 沈逸澜再迟钝也听出来了,低下头装听不懂。 进了院子,一股梅香扑鼻而来,曲径通幽的小院错落着梅树,依傍着萧萧竹子的疏影,宫粉梅绽放着淡粉的花瓣,一株朱砂梅在粉色的簇拥下,开着艳红的花。 沈逸澜的心突然就化了,每日忙碌着,不曾抬头看过四周的景物。 即便是画绣样子也是小时候临摹时的记忆。 见她这副模样,祝弘懿便知道选梅院做幽澜苑是正确的。 “喜欢以后便住在这。” 沈逸澜往里溜达,随口道: “不用,我和绣衣使王鹏打赌赢了,准我自由出入雅苑......” 话没说完,娇弱的身体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揽过去,撞在结实的胸膛里。 男人腋下的盒子掉在梅树下,散落一地。 “澜儿,一定要分的这么清吗?” 沈逸澜想推开他,胳膊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快放开,一会薛护卫他们过来了,还有宫里那两个......” “他们敢......老子将他们发配到滇南去。”祝弘懿吼完了,声音低沉下来,“别说话,就抱一会。” 沈逸澜乖巧的没再推开他,闭上眼睛享受片刻的宁静,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 不同于连翘和半夏的姐妹情,不同于周太妃的慈祥呵护,更像是靠在一座山上,让人安心。 她不自觉的抬手,回抱着粗壮的腰身。 两人恨不得时光顿止,就这样久久的抱着, “能说话了吗?” “不准。” 祝弘懿就像个小火炉,正在熊熊的燃烧,大冬天的,沈逸澜被抱出一身的汗, 忍不住道: “我要热死了。” 第597章 这里我亲自收拾 祝弘懿放开手臂, 见沈逸澜低着头,面上红红的。 忍不住捏了她的小脸一下, “澜儿害羞了?以后咱们是要住在一起的,害什么羞。” 他弯腰将地上散落的新衣裳捡起来,起身的时候见沈逸澜一个劲的往门口张望琢磨着服侍的人怎么还没来。 祝弘懿醇厚的声音响在耳边, “不用看了,这里我亲自收拾,想进来的准备领板子。” 沈逸澜觉着耳朵痒痒的,一侧头,两人的脸便撞到一起, “啊!” 吓得她惊呼出声,赶紧往后躲,脚底下被什么东西绊住,身体歪歪斜斜的向后仰去。 白皙的手腕被抓住,祝弘懿手上用力往怀里带,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次的撞进坚实的胸膛里。 有力的心跳声响在耳畔,沈逸澜的脸迅速的烧起来。 站稳了身形,她乖巧的没有再躲,以防下一次摔倒。 貌似小时候有摔倒的毛病,可能长大了偶尔也摔倒,大哥的儿子安安就便是这样, 她在这胡思乱想,头上醇厚的声音道:“我现在是庶人,配不上你这个缴税大户了,所以澜儿要教我做生意,澜儿吃穿用度不能比以前差。” 沈逸澜的心猛的被锤子击中,她将思绪拉回,身体本能的和火热的身体拉开距离。 “天从来不随人愿......” “逆天又如何?” 祝弘懿身上的火烧到眼白里,这么多年这个身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在有了心爱之人,贬为庶人恰逢其时。 他拉起白皙的小手,往屋子里走。 一进来的前厅不大,右侧的暖阁,左侧的书房宽敞明亮的。 一种熟悉感涌上心头,沈逸澜抬腿进了暖阁,就是沈庄暖阁的放大版,连摆设的寓意都和原来的一样,帘子和卧具的颜色都是一样的。 木榻有原来的两个大,依照比例小桌子也大一点, 笔墨茶盏摆放的位置和方向都是一样的。 沈逸澜呆住了, 之前在沈庄的暖阁,两个人分别坐在小桌子两侧,本来一个人用正好,有了祝弘懿的加入,显得地方局促,东西摆的可处都是。 眼前的桌子变大了,相应的木榻也大了。 “澜儿,以后咱们有了宝宝,木榻上也宽敞些。” 沈逸澜的眼泪刷的一下流出来,这些她一点没想过,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心底流出,蔓延至四肢百骸。 祝弘懿慌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将她扶坐在榻边。 “澜儿,你要是不喜欢我换掉,” 白皙脸庞的泪水,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抹去。 “咱们要真正的在一起,还需要一段时日,这个时间有点长,可能是几年,你愿意等我吗?” 沈逸澜哭着摇头,她的脑中是周太妃满头的银发,她不敢想忤逆了皇帝,周太妃和沈家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是什么下场,又舍不得和祝弘懿分开。 就在两难之际,祝弘懿沉声道:“这次皇帝派澜儿来,是想做什么?” 沈逸澜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没想到答应皇帝是一回事,瞒着周太妃是一回事,真要她当面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598章 不准喜欢他 暖阁里烧了地龙, 沈逸澜哭出了一身的汗, 露着的面上和手腕上细细的一层汗。 祝弘懿有些不知所措,“皇帝为了断了我的念想,不会是选你为妃吧?” 沈逸澜抽泣着摇头。 祝弘懿面上一喜,抬手勾了下她小巧的鼻子,“只要不是皇帝要娶你,什么都不是事,好了别哭了,谁欺负你我打他。” 沈逸澜哭的更凶了。 “说,薛护卫的衣裳里,怎么会有小衣裳,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祝弘懿突然想起厅堂分衣裳的事,沈逸澜团扇遮面,含羞带笑的,让他很不舒坦。 他换话题的速度有点快,沈逸澜愣在那想前厅的事情,喃喃重复道。 “我对薛护卫......有意思?” 祝弘懿的大眼睛直直的盯着她,这还用想吗! 沈逸澜一犹豫,他更急了,“不准喜欢他。” “我没喜欢他,不信你看看他小衣裳的针脚,连翘的手艺会看不会干。” “当真?” “当……真……”沈逸澜听明白了,眉开眼笑道:“不是我喜欢他,是连翘喜欢他,要不要给他们撮合?” 刚刚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一会,便开心得不得了。 “不准。” 祝弘懿嘟着嘴挨着她坐下。 话音刚落,白皙的小拳头打在他胳膊上,“你干嘛拦着,薛护卫有卖身契在你手里?” 祝弘懿翻着白眼将脸扭到一边, “我们还没在一起呢,他们两个凭什么你侬我侬的,就是不准。” 沈逸澜脸扭到另一边, “由不得你不准,明日便要了薛护卫的庚帖,我们不要聘礼。” “对他们的事那么上心,那我们的事呢,明日便让秦嬷嬷找来我的庚帖,与你的交换。” “你胡搅蛮缠,连翘是孤儿,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当然要有个自己的小家才算有家。” “澜儿可怜谁都不可怜我,我现在和孤儿有什么区别?” 周太妃可能一辈子都出不了皇宫,他被幽禁在雅苑,确实挺惨的, 沈逸澜心中一软,转过身来道: “你还有我呢。” 祝弘懿猛然转过身,“你终于承认了......” 话没说完便说不下去了,揽过她的肩膀压向自己的胸膛。 这一刻两颗孤苦的心,贴到了一起。 “咱们也算亲戚,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沈逸澜是懂得打岔的, 气得祝弘懿将她推到一边,脸色铁青的往外走,刚到门口便看到薛护卫在幽澜苑门口贼眉顺眼的,估计没有绣衣使盯着,这会早上房了。 祝弘懿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薛护卫的衣裳前襟。 薛护卫看出来了,在九姑娘那受的气,正没处发泄,他惊恐的护着衣裳, “你干嘛?” 祝弘懿冷着一张脸,瞟了一眼抓衣裳的手道: “拿开。” 薛护卫嘴里嘟囔着,“九姑娘那受的气,干嘛找我,” “就找你,”祝弘懿掰开他的手,拽着衣裳的前襟将领口拽开,“别动。” 薛护卫任由他欺负,里面的小衣裳被拽出来一些。 第599章 薛护卫的庚帖 薛护卫的小衣裳被拽出一些, 祝弘懿摩挲着针脚,面上浮现笑容, 大针小线的,真的是连翘的手艺。 “知道谁给你做的吗?” 薛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自家王爷是想看看这件小衣裳是不是九姑娘做的? 这不多此一举吗? 九姑娘亲手做的,谁敢穿啊! “绣娘们做的呗,还能有谁?” 祝弘懿更开心了,看他们谁敢在本王面前炫耀。 他神秘兮兮的说:“别急,等本王和九姑娘的事定了,给你相房媳妇。” 薛护卫面无表情,完了,十三爷娶不上媳妇,谁也别想成亲。 两人正闹着,沈逸澜从院子里出来。 见祝弘懿还揪着薛护卫的衣襟要打架的样子,气冲冲的跑出来,使劲的掰开抓着的手。 “快放手,你无理取闹。” 她再晚出来几步,祝弘懿的手要放开了,经她这么一喊,偏不放。 “我乐意。” 沈逸澜面向薛护卫,“庚帖拿来。” 祝弘懿不松手,对着薛护卫说: “不准拿,” “关你什么事,”沈逸澜看向祝弘懿,“别以为我不知道,薛护卫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不可能有卖身契在你手里。” “我说不准就不准,” 这边吵的热闹,幽澜苑附近晃悠的瑞福和祥禄,也走过来。 见过霸道的,没见过这么霸道的,沈逸澜对着两位公公说: “两位公公评评理,薛护卫的庚帖,十三爷不让给,又无卖身契,人家成不成亲,跟他有什么关系。” 什么情况? 要薛护卫的庚帖,难道是九姑娘要嫁给薛护卫? 嫁给薛护卫好,免得十三爷惦记,乖乖的和郡主成亲是正事。 瑞福道:“十三爷,薛护卫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亲得成亲,总得有个后。” 瑞福说的凄凉,他和祥禄从小被卖到太子府,吃不上饭,快饿死了爹妈想的这条路。 薛护卫都傻了,他的衣裳都要被两人扯来扯去,抬手摩挲着衣裳直心疼。 祝弘懿瞪着他,“心疼什么,扯坏了有人给你做新的。” 沈逸澜丝毫不让, “那当然,喜欢什么样的做什么样的,气死某些人。” 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时候顾心菱也凑过来看热闹, “二嫂搜,不要选薛护卫了,他连个家都没有,还是找我二哥哥吧。” 她说完,躲在祥禄身后,生怕祝弘懿让银鸢拿戒尺打她。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皇宫里来的太监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顾心菱嚷出来也没觉得多奇怪。 二嫂嫂三个字将祝弘懿激着了,他放开薛护卫,奔着顾心菱就去了, “你怎么还不走,” 他这边放开薛护卫,沈逸澜很自然的帮着将前襟的衣裳抻平。 “薛护卫去找庚帖来,现在就要。” 薛护卫哪里敢去,再看自家爷的脸,黑的掉地上都找不着。 本来气都要下去了,这会又被顶上来, “沈逸澜,算你狠。” 祝弘懿气鼓鼓的进了幽澜苑, 顾心菱跟着跑过去,“王爷,奴婢侍奉您......” “砰......” 幽澜苑的大门在顾心菱的面前关上,快跑一步鼻子容易扁了。 第600章 沈逸澜是唱的哪一出 黄昏,御书房。 皇帝坐在龙书案前,下面跪着瑞福。 “九姑娘和十三王爷吵起来了?真的假的?” 瑞福详细的说了下这几天的情况后,皇帝问。 王振皱着眉头,沈逸澜这是唱的哪一出? “沈逸澜来雅苑是和薛护卫要庚帖?会不会是演戏?” 这个时候,九姑娘嫁出去是最好的结果,断了十三王爷的念头。 福瑞道: “十三王爷气的不轻,拽着薛护卫的衣裳前襟,要揍他,是九姑娘上前护着,十三王爷门摔的山响,不像是装的。” 皇帝摇头道:“这沈逸澜,铁了心不嫁人,都敢抗旨,喜欢薛护卫?” 王振也觉得不可能, 只有一个可能,演戏给祝弘懿看。 或者给皇帝派去的人看。 王振道: “瑞福公公辛苦,先下去休息吧,明日还要赶回陵州城。” 瑞福磕头退出御书房。 皇帝怨怼道:“明日派绣衣使王鹏去看看,按照这个速度,芷柔郡主头发都白了。” “臣遵命。” 王振知道皇帝心急,以十三王爷的脾气,他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要关宫门了,王振退出御书房,往宫外走,心中思量,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娶芷柔郡主是第一步,十三爷必须彻底成为皇帝的人,才能委以重任。 就算十三爷真的娶了芷柔郡主,也未必全听皇帝的使唤。 从三王爷事情上便能看出,私盐案的时候,三王爷交出银子,便不再往前追究。 他也知道自己的亲三哥找人刺杀他,还是想给三王爷留个后。 真的派去北方战事,求个和还行,要说真的去攻打幽州城,祝弘懿不会去。 要说皇帝没想到这些,未必。 他就是气这么个人才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王振回了察情司,吩咐下去,给王鹏传信,督促沈逸澜尽快促成此事。 衙门里的王鹏也皱着眉头,沈逸澜跟薛护卫要庚帖,有点不可能。 据说吵得还挺凶。 脑海中浮现出沈逸澜伶牙俐齿的模样,一般人吵不过她,没理都能歪三分。 小吏送来消息, 他除了蜡封大概看了一遍,笑了,明日可以探探事情的究竟。 清晨,沈逸澜正在洗漱, 沈裕来报,绣衣使王鹏来了。 连翘走到窗边,将窗子打开一条缝,见王鹏正从马上下来。 “到门口了。” 沈逸澜坐在菱花镜前的凳子上,半夏正在给她梳头。 “楼下厅堂里摆上早膳,王大人可能没吃早饭呢。” 连翘答应着,往楼下安排。 屋子里剩下两个人时,半夏窃喜道: “今日便能拿了薛护卫的庚帖,连翘知道了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好期待呀。” 沈逸澜也笑了, “庚帖拿来,找个先生给批批,看看适合娶个什么时辰的媳妇,到时候咱们连翘便是什么时辰出生的。” 半夏感慨, “连翘定是上辈子做了善事,这辈子遇到姑娘。” “我们小夏夏是一样的呀!有喜欢的人也是这样的待遇,本姑娘要将你们两个,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自己孤着可以,身边的人不行。 第601章 食盒里藏了东西 沈逸澜在小书房用过早饭之后下了楼。 绣衣使登门,便是皇帝心急,让她尽快说服十三爷娶了芷柔郡主。 不出所料,王鹏放下手里的粥碗,道: “沈逸澜,今日去雅苑不管好的还是坏的,必要结果。” 连翘半夏跟在后面,虽不知道什么事,绣衣使小队长亲自安排,定是不好完成的事。 沈逸澜笑道: “王大人可以自己去说,三句话完事了,不用等到宵禁。” 说的也是,如若是好办的事,皇帝也用不着她来办。 王鹏被怼的无话可说。 沈逸澜也不理会他,出了铺子正准备上自家的马车。 见林氏在马车旁边犹豫着要不要过来。 沈逸澜停下来望过去,林氏清瘦了许多,面上比上次见白净了不少,看来是在城里一直没回乡下去, 林氏几步上前, “九姑娘可是去雅苑,可否帮婶子问问......菱儿的事?” 沈逸澜如实道:“昨日十三爷说过放她走,她不走。” “这个傻孩子......”林氏气得直哆嗦,“能走不走,她是想毁了自己的下半辈子。” 如今陵州城的人都当雅苑是火坑,林氏这么说也不奇怪。 顾家的事还是少管为妙,沈逸澜也不等她下面要说什么,抬脚上了马车。 “九姑娘,帮我劝劝菱儿......” 连翘没惯着林氏,开口道:“大夫人,以顾心菱的死心眼,得她自己住够了,她那张嘴,顶多挨点责罚。” 她说完也上了马车,半夏将点心盒子递上去,这可是连翘起个大早做的。 雅苑的门口的亲军卫这次不能掰开了,大活人都让进了,何况几块点心。 连翘接过盒子,这次做的多,大盒子里特意装个小盒子的份, 她抱着盒子低着头,思量着昨晚接姑娘回去,薛护卫偷偷问她的话, “连翘,九姑娘非要我的庚帖,是怎么回事。” 当时连翘瞪了他一眼,“还能干什么,招你入赘,做沈家的姑爷。” “别逗了,王爷能掐死我。” “你说的太对了,早掐死了早省心,” 薛护卫被她怼习惯了,也没生气,续道: “连翘,我的衣裳里,有件小衣裳知道是谁做的吗?是新来的绣娘吧,大针小线的。” “不知道。” 连翘板着一张脸,没再搭理他。 昨晚一夜没怎么睡好,早早起来做点心,忍不住还是给他做了加点糖的,这些人里就他爱吃甜的。 马车里的连翘抱着食盒,貌似里面是金银珠宝,抱得那么紧,面上阴晴不定的,甚是好笑。 沈逸澜忍不住逗她道:“食盒里藏了东西?” 连翘面上一红,“没有......” “没有藏东西,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真没藏,”连翘说着打开盒子,“姑娘你看都是点心。” 沈逸澜瞄了一眼,抬下巴指指小盒子, 连翘会意:“......这盒是甜的。” “哦!明白了......连翘就是细心,想的周到。” 难不成你们这些人吃,让某人瞅着,连翘为了让薛护卫吃到,多做出好几份的咸口。 第602章 小点心盒子 清晨的阳光,洒在雅苑门口, 薛护卫早早的来到门口,时不时向外张望。 知道今日沈家九姑娘还会来,便前来迎接。 没办法,雅苑里憋了这么长时间,都快疯了。 这些人平日里不怎么出门,也是在雅苑待着,这一幽禁,特别想出去转转,老邪门了。 昨日午后,沈逸澜在灶间里,给这些人讲外面的事,一个个眼睛都听直了。 今日早早便让薛护卫门口候着。 马车一停下来,他便迈出门槛迎上来。 连翘提着点心盒子先出来,见薛护卫伸手接,没给他, “薛护卫,你越界了,” 薛护卫回头看看门槛,又看看两个亲军卫面无表情的脸,乖乖退了回去。 连翘将点心盒子递给车夫,先下了马凳,抬手扶着沈逸澜也下来。 她接过车夫手里的点心盒子,在门口的亲军卫面前打开, 大盒子套小盒子的,都敞开着,里面的点心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沈逸澜大大方方的拿起小盒子,递给门里的薛护卫,笑道:“薛护卫这是给你的,一会人多看给你抢了。” 薛护卫不敢接,这样的特殊待遇他可不敢要,时间长了容易挨揍。 “是王爷的吧!我拿给他。” 沈逸澜翻了他一眼,“这盒是甜的,剩下的都是咸口,直接拿去灶间交给秦嬷嬷,没有十三爷的份。” 这不是纯纯的气人么。 薛护卫转过身拿着点心盒子,担忧的看向前厅门口。 祝弘懿本来在前厅门口,一听这话,转身进了旁边的园子,往后院走。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点心。 薛护卫想安慰他一下都不行,手里拿着小点心盒子,不知如何是好。 房千户接过大食盒,“活该,看爷怎么收拾你,谁的女人都敢抢。” 沈逸澜进了雅苑,连翘上马车回去。 薛护卫委屈的不行,现在雅苑里谁见了他都要埋怨两句,他招谁惹谁了,里外不是人。 沈逸澜直接去的仆舍,找秦嬷嬷,昨日便是在仆舍的灶间,相谈甚欢。 一进秦嬷嬷的院子,便有宫女迎出来,道:“秦嬷嬷刚睡醒一会,正在洗漱,麻烦九姑娘偏厅等下。” 这个点了不应该呀,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她这正思虑着,宫女接着道: “昨晚放上九姑娘拿来的天鹅绒的褥单,穿上寝衣,身上暖洋洋的,睡过了头,自雅苑被封后,她老人家睡的第一个好觉,” “见了九姑娘心便定了,睡觉都香甜。” 声音到人也到了,秦嬷嬷乐呵呵的出现在门口,沈逸澜到雅苑门口的时候,便有小太监过来通报,这才起身洗漱。 “周太妃定是也睡的好,这天鹅绒的寝衣热乎乎的,早上都不爱起了。” 沈逸澜陪笑道:“还好,她老人家是睡得香,有精神。” 再多的不敢往下说,担心秦嬷嬷看出来。 房千户嘴里吃着一块,将点心盒子提进来,“秦嬷嬷,您来分,我就吃一块,好吃。” 宫女接过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一看道:“胡说,吃了一块这么大个洞。” 第603章 当起了媒婆 “真的吃了一块,那个洞是放小点心盒子的,薛护卫拿走了。” 房千户委屈巴拉的,伸手还要拿一块。 “啪。” 宫女打在他爪子上,“洗手了吗?” 薛护卫被要庚帖的事,满院子都知道,单独给备一份,也很正常, 就跟商量好了似的,谁都不理他。 秦嬷嬷不信邪,她吩咐宫女下去分点心,和沈逸澜单独说会话。 她从盒子里拿出薛护卫的庚帖,递了过去。 “九姑娘,院子里的人说你要嫁给薛护卫,老奴是不信的,能说说为了什么?” 沈逸澜乐呵呵的,“我谁都不嫁,还要做生意呢,薛护卫的事,暂时保密。” 听她这么说,秦嬷嬷松了口气,真担心九姑娘和十三爷闹别扭,脑瓜子一热,真嫁了。 小声道: “小小年纪,当起了媒婆......” “嘘......”沈逸澜压低了声音道:“他们两个一点不急,逗逗他们。” 两个女人笑嘻嘻的在这说悄悄话, 秦嬷嬷突然道:“好久没见太妃娘娘了,想跟陈嬷嬷换换。” 沈逸澜的面上不自在起来, “您......太妃娘娘挺好的,面色红润吃的好睡的香,您在这她老人家放心,都是年纪小的,平日里十三爷纵容,陈嬷嬷压不住。” 头一次听沈逸澜评价陈嬷嬷,说不上哪里不对,总之不甚好。 这个话题就这么过了。 秦嬷嬷担忧的说: “昨晚幽澜苑的灯亮了一夜,九姑娘还是过去看看。” 沈逸澜低着头想了一会,她不想逼他,皇帝爱怎样便怎样吧, “行,我去看看。” 两人出了秦嬷嬷的院子,一路聊着往幽澜苑走。 “如今这个时候,老奴不好说什么,如若九姑娘不看重门第,能接受十三爷这个庶人,周太妃一定不会反对的。” 因为不会有结果,沈逸澜从不将精力放在这件事上,一切随缘, 若日后真的能走到一起,也还行。 不主动,不拒绝吧! 离幽澜院还有段距离,见门上趴着一个宫女打扮的人,通过门缝往里看。 “放肆!” 秦嬷嬷一声喊,吓得趴门的宫女一哆嗦,背着身子就要跑。 “站住,顾心菱,今日怎么罚,你自己选。” 秦嬷嬷有名的严厉,顾心菱早领教过了,她耷拉着脑袋转身,伸出淤青的手心,“还是......打手心......” 见有其他人在,她抬头,正迎上沈逸澜娇艳的容颜。 “二......九姑娘。”顾心菱张嘴就哭,“我被你害的好苦啊,你看我这手心.......呜呜.......” 沈逸澜疑惑的看向秦嬷嬷, 秦嬷嬷道:“她来了雅苑后,十三爷便叫她说一些你的事情,她称呼没改,二嫂嫂的长嘴上,之后每说一次便打手板二十下,可能是叫习惯了,哪天下来都是百八十下。” 这个办法好,她改不了口的毛病,连翘都没办法。 “抱歉,这是你自己的问题,没办法的事情,”沈逸澜越顾心菱去敲门,回头道:“好解决,出了雅苑没人打手板。” 第604章 全无心肝 “你休想赶我走,” 顾心菱双手叉腰,愤恨道: “我既进了雅苑,就一定能想出办法,” 从没说通过,脚长在自己腿上,爱怎样怎样吧, 外面这一闹腾,幽澜苑的门开了。 祝弘懿的身影闪过,往院子里去, 沈逸澜缓步走了进去,顾心菱满脸的泪痕,眼巴巴的看着,在门口怎么都行,进院子二十大板。 院子里梅花开的正旺,沈逸澜没心思欣赏,紧跟着往里走。 祝弘懿步子大,她不得不喊他, “等等我。” 前面的人没停下来,她也不知道前面那位要去哪个屋子里,索性坐在朱砂梅树下的石凳上。 仰头欣赏着满树艳红的梅花,只这一株红色,衬在沈逸澜玉色的披风上,煞是好看。 “石凳上凉。” 祝弘懿醇厚的声音响起, 他往幽澜苑的后院走,见后面没跟上来,才寻了回来。 沈逸澜笑呵呵的,伸出右手,“还生气?” 祝弘懿抬手将她拽起来,两只手十指相扣的握着。 两人来到了后院的卧房,他站在门口对着她道: “沈逸澜,你全无心肝,我早晚被你气死。” 全名都叫了,看来气是没消呢,沈逸澜支支吾吾的,“我......我好像是没有......” 说完这话,自己一哆嗦,为了哄祝弘懿开心,什么都顺着他说, 鉴于承认错误态度良好,祝弘懿决定放她一马,推开屋子的门。 里面的陈设和沈庄的几乎一模一样,中间是厅堂,左边是卧房右面是小书房,延伸出去两间房。 沈逸澜心中一暖,险些掉下泪来,她走向东侧的两间延伸的屋子,仰起头假装看高处,让泪意收一收。 另外两间是空的,祝弘懿的声音响在身后, “澜儿,我们要养两个孩子,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不孤单,大了以后还能互相照应。” 沈逸澜不敢回头,声音有些哽咽, “皇帝要你娶芷柔郡主呢?” “我不会娶......” “要是用太妃娘娘的性命或者我的性命相威胁呢?”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祝弘懿也是捏准皇帝的心思,前面有三王爷自焚,后有祝堰自刎,将骨肉至亲逼上绝路, 再对母妃下手,明面上的东西说不过去,再者,惹毛了十三爷反水是最难对付的敌人。 “你怎么不让事情发生,关在雅苑里。” “你道曹统领是吃素的。” 沈逸澜猛的回头, “你要干什么?” 祝弘懿面不表情的靠在廊下柱子上, “皇帝不为难你,不为难阿娘,什么事都没有,这天下谁爱争谁争,若是他逼我,滇南先反了,沈家的案子他翻不了我来翻。” 沈逸澜镇定下来, “若是为了我,大可不必,我沈逸澜有自知之明,一个二嫁女,不值得你这样......周太妃更加的不想你这样,不然也用不着这么小心谨慎,当初受宠的时候,争取便好,我希望你不要冲动。” “我有嫌弃你吗?” “这不是嫌弃不嫌弃的问题,有些话,不能轻易说出口。” 第605章 再不惹你了 祝弘懿摇头, “沈逸澜,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嫁了人也一样做生意,沈家主母和家主便是例子。” 这个时候,祝弘懿真的希望她活的天真一些,傻点没关系。 用不着这么累,再怎么乐呵呵的,掩饰不住淡淡的疲惫。 祝弘懿很少揭她的底,拿生意当借口,像蜗牛,外力一碰便缩回去。 提到父亲母亲,沈逸澜眼圈发红,天下的男人谁都比不上父亲,他没祖父严格,比母亲慈爱, 虽然祖父总说他作为家主性子太弱,不妨碍他是个好家主。 母亲喜欢做生意,随便她折腾,有时候瞒着祖父,做出点成绩了才说是母亲拿的主意。 又拿哭当武器,祝弘懿最受不了她眼圈发红泪汪汪的样子。 “我的错,澜儿想怎样便怎样,” 他的声音软下来。 “如今幽州在打仗,生意也不好做,咱们就当休息几年,日后做生意,我陪你。” 沈逸澜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祝弘懿上前两步走,捧起她的笑脸,指腹抹去泪水。 “我的错,再不惹你了。” 祝弘懿一个劲的道歉,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坐在地板上,沈逸澜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望向外面的梅树。 “你趁人之危,人家伤心的时候说软话。”沈逸澜娇嗔道。 “麻烦照下镜子,小金豆子一掉,谁扛得住。” 还挺会夸人的,沈逸澜翻着白眼道:“谁让你惹我,屋子弄的和沈庄一样。” “因为,在沈庄的日子,澜儿是最开心的,修缮上不要太奢侈,随手用的东西要精致。” 也是,刚和离那会,好像有人将心口的大石头搬下去了。 全身轻松,每天想的便是做生意,不像现在,有了感情的牵绊,人也老气了几分。 沈逸澜决定,有些事还是要先说。 开始犹豫,是知道没结果,不说也罢,如今知道祝弘懿有自己的打算,还是说出来比较妥当,最起码知道他下一步怎么走。 想到这里,沈逸澜道: “这次能进出雅苑,到宫里看望太妃娘娘,是因为皇帝要我劝你娶了芷柔郡主,” 终于说出口了,沈逸澜顿时觉得一身轻松,虽事情没解决,憋在心里总是压的慌。 “早猜到了。” 祝弘懿手上用力,将怀里的人搂得紧一些。 “如今能做的事情只有拖,我担心皇帝威胁阿娘。” “还好,睡眠不好,谭太医调过来了。” 周太妃的情况,沈逸澜不敢说出来,对于一夜白头这件事, 她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的,千万不能让祝弘懿知道。 现在看来,知子莫若母,周太妃早知道儿子不可能坐以待毙,万一因为她这个变数,再起战事,心中不安。 祝弘懿沉声道: “现在只能等,等北面的战事出现变数,或许便是天下的变数。” 沈逸澜听得心惊,占据小小的幽州,成为天下之主吗? 那得打多少年的仗啊。 “现在怎么办?” 沈逸澜长这么大,头一次对事情的把控心里没一点底。 第606章 澜儿吃醋甚是含蓄 “皇帝实在逼得紧,你便建议芷柔郡主来陵州。” 祝弘懿思虑半晌道, “好。” 沈逸澜回答的淡,也没什么情绪波动, 十三爷很是不满意,这小妮子做生意做傻了,一点吃醋的意思都没有。 刚刚思虑到此,怀里的人动了。 沈逸澜坐直了身形,“今日有些乏累,这便回去了。” 祝弘懿看着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憋着笑,澜儿吃醋甚是含蓄。 “带你来这里,便是想你愿意留下来,可以住这。” 沈逸澜扶着墙便要起身,“不好,男未娶女未嫁,平白无故的住下来不合适。” 祝弘懿先起来,伸手要将她拽起来。 修长的大手停在半空,某人愣是扶着墙站起来,提着裙摆越过他往外走。 “妆都花了,也不怕顾心菱看了笑话你。” 祝弘懿醇厚的声音响在身后。 这时候,沈逸澜走出来几步,没往外走,拐进了屋里。 熟悉的陈设,很快找到面盆,里面的清水映出她小花猫的脸。 早上的时候,半夏在她脸上鼓捣了半个时辰,觉得妆艳了洗掉,又觉得不上妆,太过敷衍,结果看上去和没描画差不多, 这一会又哭又揉的,妆才显现出来。 一股热水注入盆中,是祝弘懿跟过来,提起炭炉上的水壶过来帮忙。 沈逸澜没理他,习惯性的在旁边架子上拿了巾子放在水里。 一切是那么自然,像回到了沈庄。 人都做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逸澜突然觉得,做亲戚比什么都好,省去很多麻烦。 洗完了脸,往里走几步,坐在镜台前,随手打开妆匣,胭脂水粉,眉戴口脂...... 简单的施了点粉,看上去不像刚刚洗过脸, 祝弘懿拿过木梳,梳理有些乱的长发。 自始至终,两人没有说一句话,更像是一对小夫妻的日常。 收拾妥当,沈逸澜福身告辞要往外走。 “这个戴上,不准拿下来。” 祝弘懿声音低低的,自怀里拿出白玉花鸟纹佩,坠着玉色的穗子, 玉色的穗子太过刺眼,是去京城之前,半夏和连翘诓骗沈逸澜编的。 两个小叛徒开始帮着外人,诓骗起她来。 祝弘懿将玉佩系在她纤细的腰上。 “这个是信物,澜儿用什么还礼?” 沈逸澜低头往身上望望,都是半夏早上挂上去的,她嫌弃多还拿下来一部分,她是卖衣裳的,对搭配很在行,饰物都是随着衣裳搭配的, 换句话说,没有一直带着的饰物。 倒是袖口里玉色的帕子,绣着名字,经常带着,有些半旧了。 她拿在手里,迟疑着要不要给, 祝弘懿抽出去,小心翼翼的叠好放在怀中。 “日后不准反悔,沈逸澜便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我要用八抬大轿迎你过门......将芷柔郡主叫过来,便是想告诉她这件事。” 沈逸澜这才反应过来,叫芷柔郡主过来是想摊牌。 “你疯了。太妃娘娘还在皇宫里。” 祝弘懿朗声道: “正因为阿娘在他们手里,我才这么客气。” 第607章 嫁给顾梓霖等于没嫁 “不要跟芷柔郡主摊牌。” 沈逸澜低着头担忧的说, “沈庄上下这么多人,差不多和我一起长大,我不能让他们有危险。” 祝弘懿笑了,不知道是他没说明白还是澜儿没听明白, “他们是你的亲人,也是我的,之所以让你等我,当然是时机成熟再说我们的事。” 沈逸澜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私盐案她是见识过的,一点不怀疑祝弘懿谋略上的能力。 “你叫芷柔郡主来是?” “我想告诉她,不可能娶她,换句话说,劝她放弃。” 祝弘懿说完,沈逸澜的面上紧张情绪松下来,瞬间变得红润起来,头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修长的大手捏了下她发红的脸颊,这时候看极为可人。 “薛护卫的户籍在滇南,过些时候挑个日子给他们喜事办了,连翘的移籍开始着手办过去。” 沈逸澜猛的抬头,“你早想好了,还和我拌嘴。” 打开他的手,从妆凳上起身,往厅堂的木榻处行去。 平日在沈庄这里是说正事的地方。 “好意思提,还不是你总是拿我当亲戚,你见过夫妻两个是以亲戚的方式相处的?” 祝弘懿说着话跟了过来,习惯性的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不忘补充了句:“你应该不懂,嫁给顾梓霖等于没嫁。” 沈逸澜一下子不自在了, “顾心菱那个大嘴巴,还说什么了?” 祝弘懿稍稍倾身,在她的耳边低低道: “你们没有在一个院子住过,没有洞房。” 沈逸澜的脸更红了,关于男女之事本就愚钝,和顾梓霖成亲之前,有管事的妈妈教过, 当时听得面红耳赤的,到底说的什么没听进去,洞房那晚,顾梓霖便出门了, 她长长的出了口气,觉得躲过了一劫。 祝弘懿捡到宝一样,笑得开心。 沈逸澜板起脸来,“如若我们洞房过......” “就算有了孩儿,我养着,只要你在我身边,嫁给我好不好?” 祝弘懿严肃的打断她的话。 这决心表的咔咔的,沈逸澜有点招架不住,和祝弘懿这样的过日子,也不是不行,就是没准备好的样子。 反正也不是让她马上嫁过来跟他洞房,还有日子准备。 便道: “那......行吧......” 说的极为勉强。 祝弘懿松了口气,澜儿的小心心总算是撬开一点缝了。 一个大男人离自己这么近,沈逸澜很是不自在,虽说昨天抱过了,刚刚又抱过了,有种上不来气的感觉。 “吃早饭了吗,咱们去前厅的小书房。” 祝弘懿本来早上准备了一些吃食,等着她一起过来吃。 人一进门便被气饱了,刚刚抱抱一会算是下去了点。 “没用早膳,这里吃吧。” “前厅小书房吧,我有话问薛护卫。” 沈逸澜想起身,祝弘懿在木榻前挡着, 见她这么不自在,祝弘懿心中叹了口气,都离这么近了一点亲昵的表示都没有,指望着他家的小娇妻主动上前,任重而道远。 第608章 顾心菱心里苦 祝弘懿起身,拉着她往外走, 在院子里的梅树下缓缓往外走, 大门敞开着,门外的人往里看,在花海的映衬下,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看着就登对。 “王爷安好,九姑娘安好。” 幽澜苑门口候着的人齐声喊道, 薛护卫躲在房千户身后,降低存在感,秦嬷嬷提着的心也放下。 顾心菱更委屈了,王爷不搭理她,点心还没吃着,回去的时候就剩盒子里的点心渣子了,抱着点心盒子凑合着吃点面面。 “前厅摆早膳。” 随着祝弘懿清朗的一声令下,大家伙都跟着活过来了, 最先松口气的算是薛护卫了。 一群人胡啦啦的跟着去了前厅候着。 前厅的偏厅做了小书房,一道珍珠翡翠帘子和前厅隔开。 银鸢和灵汐在小书房伺候,顾心菱也挤在两人中间,抬着小方桌进来。 灶间的小太监提着食盒,放上温着的鸡丝粥和红枣粥。 陪着的小菜,也是沈逸澜爱吃的,陵州街边的豆腐乳,流油的咸鸭蛋黄,和一些小拌菜。 早上吃过饭的沈逸澜还是陪着祝弘懿吃点。 木榻上的沈逸澜刚要起身,银鸢立在旁边笑道:“九姑娘净手。” 顾心菱躬身端着铜盆,递到沈逸澜面前,看神情鼻子差点气歪了,能自由进出雅苑的人,她也不敢怠慢。 沈逸澜双手伸进水中,水温适宜,轻轻的揉搓几下,抬手沥沥水,顾心菱端着铜盆往祝弘懿这边。 都是做惯了的,顾心菱等着祝弘懿洗完,将铜盆放在门口的矮几上,拿了装着茶水的琉璃盏过来。 银鸢拿着雪白的巾帕,擦着沈逸澜的纤纤玉指,擦完后接过顾心菱手里的琉璃盏递过来, 沈逸澜接过琉璃盏漱口后吐回茶盏,瞬间觉得浑身不自在,在家里这些都是她自己做,被人这么一天三顿饭的伺候,不用吃都饱了。 她不自在,顾心菱更委屈,进来是想当王妃的,没想到是个下等宫女,这里规矩又多,一天不挨罚,这一整天都过不去。 还要给十三王爷喜欢的女人端漱口水,能看得出来,王爷对九姑娘很是喜欢。 顾心菱的心里比黄连还要苦。 端就端吧,哪个王爷不是三妻四妾的,好在沈逸澜人还不错,要是摊上连翘那样的...... 哎呀!沈逸澜嫁过来,连翘也跟着过来,王爷收了她也不一定。 想到这里她咧开嘴又想哭。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退下。” 秦嬷嬷的呵斥声吓了她一跳,手里的琉璃盏差点掉地上。 顾心菱下意识的将茶盏搂住,漱口水溅了一身,惊魂未定的她拍拍胸口,打碎了琉璃盏,事可就大了,连卷帘大将都下界受万箭穿心只苦, 这要是碎了,卖了铺子也赔不起吧,当一辈子下等宫女赔钱就惨了。 她在这胡思联想,秦嬷嬷又喊了一声,“顾心菱你聋了,还不退下。” “啪!” 只听一声脆响,琉璃盏碎在大理石地面上,接着便是顾心菱响彻云霄的哭声。 第609章 家中口有定亲 帘子外面进来两个粗使的婆子, 架着顾心菱便出了小书房, 银鸢是个机灵的,在祝弘懿和沈逸澜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道: “王爷,九姑娘用膳了。” 沈逸澜坐在那傻愣愣的 祝弘懿还好点,整天一群人围着,起身拉着她到小方桌前。 小桌子比餐桌略矮,小凳子比椅子略矮,坐在上面吃饭角度正合适。 “澜儿见到绣衣使大人,叫他们将这个吵闹的带走。” 祝弘懿轻描淡写的,仿佛察情司是归沈逸澜管辖。 “行。” 他喝了一口鸡丝粥续道: “琉璃盏的银子,让大掌柜来还,” 帘子前的秦嬷嬷道:“是,老身这就让她写下字据,” “嗯,让瑞福和祥禄两位大人给做个见证,”沈逸澜喝了口红枣粥补充道。 “是,九姑娘说的在理。” 秦嬷嬷转身出了帘子,和外面候着的两位太监言语了几句,出了前厅。 银鸢忍不住笑道:“顾大掌柜有的赔了,打碎好几样物件。” 灵汐为祝弘懿添了碗粥,笑道:“她指望着咱们爷能看上她,就不用陪了。” 祝弘懿接过粥碗, “既然要留下,明日派她去倒……” 话说一半,看了眼沈逸澜没再往下说。 意识到他要说什么,沈逸澜一碗粥吃完放下筷子。 板着脸道: “行,什么时候管住她那张嘴,什么时候放回去。” 两人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吃完了早饭,两人在小书房下棋,薛护卫被叫进来问话。 沈逸澜执白子,随便放了一个地方,抬头问: “薛护卫,家中可有定亲?” “没……有……” 薛护卫瞄了自家爷一眼,应该是有还是没有。 祝弘懿执黑子追着白子下一颗。 “你看什么,问你呢!” 沈逸澜拍了一下祝弘懿的胳膊。 “以后薛护卫身份不一样了,对他说话客气点。” “行,九姑娘说话管用,是不是人也得过去?” 沈逸澜眼珠一转,笑道: “那感情好。” “想的美,雅苑房子多,住这里,幽澜苑边上的院子空着呢,怎么放不下两个人。” “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开心,地方大有什么用,要比地方大,我们还一个姚家别院呢!” 两人越说越热闹, 祝弘懿道:“不行,薛护卫不善言辞,还不被你们欺负死。” 薛护卫抬抬手,颤声道: “九姑娘,我......我定......定亲了。” 沈逸澜棋也不下了,眼睛一立, “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薛护卫红着脸望向一旁,“在滇南,有什么好说的。” 他这个死样子,一看就是说谎, “行,退了,要多少银子都成,现在就写信,”沈逸澜看向银鸢道:“银鸢,笔墨伺候。” 连银鸢都看出薛护卫说谎,对着他伸了下舌头,“看你写给谁。” 银鸢拿起墨条在砚台里磨,灵汐将纸张平铺好,压上镇纸。 薛护卫就算编也编不出来,在滇南,除了懿王府便是沐王府,再就是校场,出来进去都是兵,上哪定亲去,这不是让沈逸澜逼的吗。 第610章 沈逸澜批八字 “我八字不好,嫁给我的人吃苦受罪。” 薛护卫被逼的没办法,硬着头皮道: 祝弘懿翻着白眼瞪他一眼,“怎么?跟着我祝弘懿还挨人家半头,你给我站直了。” 薛护卫站的挺直的,就是眼神比较飘忽,怎么待着都不对。 “你吼什么?” 还不等他站直,沈逸澜对着祝弘懿厉声道: “我管我的人,你那么霸道干嘛?”祝弘懿也不示弱。 “我就霸道了怎么地。”沈逸澜说着话便站了起来,“薛护卫跟着你还憋屈在雅苑。” 专往肺管子上戳。 沈逸澜见前厅里有祥禄,便道:“祥禄大人,薛护卫没有卖身契,入赘别家,能出雅苑吗?” 如今能自由出入雅苑的,除了宫里来的两位公公,便是沈逸澜,她是绣衣使王鹏亲自交代的, 第四个人怕是要绣衣指挥使王振能批。 “这,九姑娘,老奴要打个申奏。” “那就是不行。”沈逸澜自怀中拿出庚帖翻看,装模作样道:“五行平衡,日主强旺,日主甲木,生在春季,木气旺盛,八字不错!” 真的一样,都知道九姑娘懂得多,没想到还会批个八字。 “哎!”她说完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八字的男人,不嫁可惜了。” 祝弘懿凑过来看,“是吗?我怎么没看出来?” 沈逸澜啪的一下将庚帖合上,“滇南这边先退着婚,祥禄大人那边帮着申奏,雅苑的粗活就不要叫薛护卫了。” 薛护卫委屈的看向十三爷,说也奇怪,十三爷不是喜欢九姑娘吗?他怎么一点不急。 一上午的棋,沈逸澜是真不会下,装模做样的瞎放。 祝弘懿也跟这瞎放,摆的差不多了,便换了位置。 白子是懿字,黑子是澜字,懿字的笔画多一些,祝弘懿愣是将澜字边上做了装饰。 这样的小把戏,两人玩的不亦乐乎。 薛护卫算是明白了,被骂了无数遍的臭棋篓子,不是会不会下棋的问题,是和谁下棋的问题。 用过午膳,沈逸澜到幽澜苑午睡,为了避嫌,愣是将祝弘懿关在了外面。 她后背靠着门,欣赏着满园子的梅树,忍不住跑了几步,在地上转了两圈。 不仅是梅圆好看,她发现,越和祝弘懿离的近,越不愿意分开。 她缓步走进后院的卧房。 脱下外面的披风和厚重的外裙,只着一身单衣。 屋子里一直烧着地龙,屋里又有炭火,一点都不冷。 她躺在床上,舒展着身体,被子的料子颜色都是和沈庄一样,置身其中仿佛回了沈庄。 本想独自待一会便回去,屋子里燃着安神香,不由得眼皮打架, 或许是这段时日精神紧张,回去后思虑到深夜,没怎么睡好, 侧了个身,竟真的睡着了。 祝弘懿在门外站了一会,对着薛护卫使了下眼色。 薛护卫会意,翻墙进了院子,两三下便将门在里面打开, “爷......” 祝弘懿站在门口没动, “估计这会睡着了......” 第611章 过了这村没这个店了 “银鸢看看被子盖好了没有。” 祝弘懿看向身后跟着的银鸢。 “啊?”银鸢都觉得机会难得,“奴婢不去,二十板子呢......” 祝弘懿板起脸来,“不去罚你的月钱。” 银鸢转着眼珠,“爷,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了。” 薛护卫也鼓动道:“是呀,生米做成熟饭。” “你们脑子里都什么呢?”祝弘懿拍了下他的脑袋,“你家爷我用得着那么下三滥吗?” 银鸢和薛护卫对视一眼,纷纷点点头,异口同声道:“用。” “银鸢快去,你就留在里面侍奉,有赏。” 银鸢为难道: “爷,九姑娘怎么就看上薛护卫了呢,我们想让她当王妃。” 薛护卫表示赞同的点点头,银鸢替他问了。 “银鸢,本王记得,你在京城懿王府被连翘气的够呛,如今却是为何。” 银鸢道:“九姑娘和蔼,不像芷柔郡主跋扈,若是芷柔郡主做了王妃,咱们的膝盖都得跪烂了。” “就这?” 银鸢点点头。 祝弘懿心里很是不平,都为了你们自己,他将希望落在薛护卫身上,“你说。” 薛护卫道:“芷柔郡主是一方面,主要是九姑娘进门,连翘就要跟着,咱们的点心断不了。” 祝弘懿想踹他一脚,“滚滚滚!” 薛护卫蹦出去两丈远,就担心他的脚上来。 “银鸢,快点,冷了盖被,出汗了被子往下拿一拿,你进去将香熄了,别跟着睡着了,一会让灵汐换你。” “爷,奴婢好像没那么痴傻。”银鸢不满的道。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吩咐,整的都是没用的,赶紧将王妃按住,别跑了是真的。 祝弘懿成了说软话专业户, “爷有赏,快去吧,在后院。” 银鸢叹口气,主子不急,大家伙跟着干着急没用。 她迈进院子,寻着路径到了后院。 卧房的门虚掩着,她推门进去,屋子里暖暖的,她捂住口鼻,抽出香炉上插的香,将香头埋进香灰里。 她脱掉外袍,走到床边,见沈逸澜睡的香甜,抻了抻被子。 拿过来一把椅子,坐下来端详。 长的真好看,连她一个女的都想多看几眼,何况是男人。 十三爷怎么这么菜,也不怕被别人抢走。 许是刚刚吸了点安神香,还是屋子里边暖,银鸢趴在床边睡着了。 好久没有睡的这么香甜, 沈逸澜睡到了自然醒,下意识的望向窗外,像天蒙蒙亮的样子, 满眼熟悉的陈设,床边趴着一个人, 她下意识的问,“半夏,什么时辰了?” 银鸢惊觉起身,“九姑娘.....” 沈逸澜呆愣的看着她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这里是在雅苑。 “银鸢,快宵禁了吧。” 她说着,起身下床,穿好鞋袜,便到熟悉的位置拿了衣裳,急匆匆的往外走。 祝弘懿在院子里坐在之前朱砂梅下的石凳上,听到脚步声回头, “澜儿,过来。” 沈逸澜往外走,曲径尽头的祝弘懿对着她伸出手,她紧走几步过去, 视线里出现了芷柔郡主的身影。 第612章 叫你来是不想皇帝为难澜儿 芷柔郡主笑盈盈的站在曲径转弯处, 穿着红色衣裙身后是宫粉梅绽放,映衬得容颜更加的娇艳。 沈逸澜赶紧福身行礼, “民女给郡主请安。” 芷柔郡主上下打量她,还是那么惊艳。 “嗯,九姑娘办事得力,皇姐夫没少夸你。” 院子里只有芷柔郡主一人,看样子服侍的人都被挡在门外。 银鸢系着披风的带子跟了出来。 一见到芷柔郡主脸刷的一下白了,慌忙跪地磕头,“奴婢拜见郡主殿下,郡主殿下千岁千千岁。” “银鸢也在?不在京城好好待着,追的够紧的。” 银鸢跪趴在地上不敢动,芷柔郡主就是她的噩梦,因她有几分姿色,郡主一进懿王府便找她的麻烦, 动不动被罚,膝盖上的淤青便没下去过。 正在她不知如何作答,祝弘懿道,“银鸢,去知会薛护卫一声,雅苑门口等着的沈家马车回去吧,今晚九姑娘......” 不走了三字还没说出来,沈逸澜打断了他。 “民女这就回去,一会宵禁了。” 她说着向两位行礼,“王爷,郡主,民女告退。” 芷柔郡主当然不想她留下来,只看院子的牌匾便知道这是给沈逸澜住的院子。 到了门口,房千户拦在院子门口不让进, 派灵汐进去通传,祝弘懿在院子里修剪梅树,芷柔郡主这才独自一人进了院子。 午时,瑞福公公飞鸽传书到大内,是十三王爷让传的消息,芷柔郡主愿意来陵州城,随时欢迎。 皇帝也很高兴,看来沈逸澜挺有办法的,赶紧派人往国丈府送信, 芷柔郡主接了消息便往陵州城赶,天黑前便到了。 见祝弘懿沉着的剪这院子里的唯一的一株朱砂梅,剪完了坐在石凳上试试,有无乱枝碰到头,试了几次剪到满意为止,便坐下来看向芷柔郡主, “懿哥哥,我明日便请旨,解了雅苑的幽禁......” “不必,”祝弘懿声音朗朗,“叫郡主来是因为澜儿接了皇帝的差事,我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才叫你过来。” 芷柔郡主接到消息,高兴了一路, 见到祝弘懿连个笑脸都没见着,便被抢白了一顿。 不管怎样,还是让她上门了,往前走一步,总比不让进门好。 两人没说两句,沈逸澜便睡眼朦胧的出来了。 在祝弘懿见到她的瞬间,脸上绽起笑容。 在沈逸澜要走时,他的脸又黑下来。 直到婀娜的身影出了院子,银鸢小跑着跟了出去,祝弘懿手里的修枝剪扔在地上。 沉声道: “芷柔郡主回自己原来住的院子吧,本王身感不适要歇着了。” 他说着话,起身行礼,往幽澜苑的院门处走去, 都下逐客令了,芷柔郡主不好再留下,“懿哥哥好好歇息,芷柔告退。” 芷柔郡主前脚刚跨过门槛,两扇朱红色大门在她身后关上。 出了院子,芷柔郡主的脾气才发出来,“将银鸢给本郡主叫来,本郡主要问话。” 她说着往后院自己经常来住的琼华院行去。 第613章 我心上人是你 沈逸澜出了雅苑的门。 见连翘和薛护卫并排坐在车辕驾位,早知道两人在说悄悄话,晚一点出来。 连翘眼尖,见九姑娘出了雅苑,在马车上蹦下来,迎上去。 薛护卫赶紧蹦下来行礼, 沈逸澜扫了二人一眼,上了马车,也不知道两人说的什么悄悄话,一会定要盘问。 连翘上了马车,面上红红的,将手炉递过去,头也不敢抬。 “和薛护卫聊什么呢?” 连翘情绪低落,像换了个人, “他不想入赘沈家,让我帮着在姑娘面前说说。” “如今雅苑幽禁,不入赘怎么出雅苑。” 连翘眼前一亮,“姑娘不是要嫁给他,是救他出来。” “傻丫头,什么时候听说我念叨过要嫁人。” 沈逸澜本不想跟她说的,看着她这两天瘦的明显,定是吃不下睡不着的,有点心疼。 “你有没有问他可有喜欢的人?” 知道九姑娘不可能轻易的嫁人,连庚帖都要了,半夏一个劲念叨,薛护卫进门,什么贼人都不怕了。 连翘心里没底了,一整天魂不守舍的, 好容易到了傍晚,拿了手炉往雅苑接九姑娘回来。 到了门口,坐在车辕侧等的无聊,薛护卫出了府门,直奔沈家马车,将车夫赶走,自己坐了上去。 上来就问:“连翘,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能让九姑娘将庚帖还给我吗?” 连翘翻着白眼,“自己要去。” “今日九姑娘霸道,说如若定亲了退掉,当着大家伙的面,和十三爷顶撞起来,我哪里敢说呀。” “你定亲了?” “没有,骗九姑娘呢,没定亲心里也有人了。” “滚滚滚!”连翘抬脚便要将她踹下去,“长那么丑离我远点。” “小心崴了脚,一会我自己滚。”薛护卫抓住她抬起的脚脖子,笑嘻嘻的续道:“连翘喜欢漂亮的,像十三爷那样的?” 这一会,连翘眼睛都要瞪抽了,“别跟我说话,找你心上人说去。” 薛护卫面上一红,“正说着呢......” “什么正......”连翘的小拳头都抬起来了,才反应过来,“胡说什么?” 准备打人的拳头还没收回来,手腕便被一双老茧子手抓住,使劲往自己身上打,“连翘你打吧,消了气就行,明日便和王爷和九姑娘说,我心上人是你。” 薛护卫是病急乱投医,被九姑娘逼的都用上美男计了。 连翘使劲抽回手, “你是怕十三爷怪罪,如若没有十三爷在中间,怕是欢喜的不得了,” 现如今,只要沈家九姑娘放出话去,想招赘姑爷,门槛都能踩平了。 薛护卫急了,这话可不能乱说,若让王爷知道了,滇南是回定了。 “我说的是真的,咱们在一起了,王爷便不能将我发配到滇南。” 连翘眼睛立起来,“和我在一起就是不回滇南,滚你的吧。” 薛护卫这才反应过来,连翘生气是因为他说错话了。 他现在特别同情十三爷为何在九姑娘面前,说话说不明白,和女人说话真的是说不明白。 第614章 非逼你们一下 天擦黑,沈家的马车里, 沈逸澜见连翘发呆忍不住道: “发什么愣,问你话呢,薛护卫心中有没有喜欢的人?” 连翘低着头嘟着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有什么心上人,他就是不想回滇南。” 这是哪跟哪,沈逸澜憋着笑, “不想回滇南便是有心上人呀!” 连翘是个爽朗之人,从未如此扭捏过,“是这个意思吗?” 她说着抬头,看向憋着笑的沈逸澜,这才反应过来,是在笑她呢,面上更红了。 马车到了云锦天工坊,两人先后下来, 刚要进铺子,见顾家的老夫人在林氏的搀扶下,等在门口。 林氏陪着笑脸,先开口道:“九姑娘,老夫人不放心孙女,非要过来问问......” 顾老夫人语气轻缓,“沈氏,菱儿她怎么样,吃的好不好,侧妃姨娘什么的有没有欺负她。” 沈逸澜心中叹气,明知道王府里的姬妾成群是再正常不过点事,孙女想进去也不拦着,拿出来到处炫耀,这会又想起会不会被欺负,是不是晚了。 如今芷柔郡主在,连银鸢这样的大宫女都扛不住,何况一个粗使的丫鬟。 自求多福吧!。 “只要她管好她那张嘴,十三爷很快便能放她回来。” 林氏面上一喜, 顾老夫人喃喃道:“啊?不是嫁进去了吗?怎么还放回来?当不上侧妃也能当个姨娘吧?” 林氏的脸刷的一下没了喜色,拽着她往回走。 沈逸澜也觉得,顾心菱被欺负也是活该,关她什么事,转身带着连翘进了铺子, 身后顾老夫人还在念叨, “你看沈氏都没有被留在雅苑过夜,咱们菱儿都住有半个月了吧,最次也是个姨娘......” 哎!!! 沈逸澜牵着连翘的手往二楼走, 连翘的脸都黑了一天了,从雅苑将九姑娘接回来,才好点。 半夏在柜面里捂着嘴偷笑,不敢跟上楼去担心露馅。 沈逸澜睡了一下午,精神头好得很,将连翘按坐在椅子上, “坐着别动,” 她脱下披风和外袍,一丝凉意袭来,禁不住哆嗦了下,这里真的没有雅苑那边暖和。 连翘见了,起身在碳炉上取了茶壶,沏了杯新茶,手上熟练的洗着杯子, “啊!” 连翘惊呼出声,沏茶的手被烫得通红。 沈逸澜放下手里的衣裳,绕过书案,拽过她的手,往里屋走。 “不听话,心都没在肝上待着,什么也不要做。” 连翘眼泪在眼圈转悠,心里憋屈借着手疼,便要落下来, 沈逸澜拿着她有些发红的手,按在凉水盆里, “专心点,别动。” 连翘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在盆子里漾起一圈圈的涟漪。 没一会肩膀便也抽动起来。 沈逸澜看不过,抱着她的肩膀, “傻丫头,薛护卫这么好的男人不知道把握,非要逼你们一下……” 连翘抬起泪眼,疑惑的看向沈逸澜, “什么……” 沈逸澜淡笑不语, 她一急顾不上手疼了,湿漉漉的抓着九姑娘的手, “姑娘,您和十三爷要做什么逼薛护卫。” 第615章 薛护卫咱们要定了 沈逸澜想拿帕子给连翘擦擦眼泪, 摸了两下没找到,才想起给了祝弘懿。 只说连翘心神不宁,她也好不到哪去。 药匣子里找来管烫伤的小瓶子,拉着连翘坐在小榻上。 连翘的手背上被均匀的抹上药膏,清清凉凉的,也哭了一会了,心情也舒解了几分。 “连翘,你跟我说实话,喜不喜欢薛护卫。” 沈逸澜放下手里的药膏问。 连翘摇头,看向旁边不说话。 沈逸澜假装生气,语气也冷下来。 “行,你死扛着吧,薛护卫咱们这边是要定了,绣坊里最不缺的便是姑娘。” 连翘撇撇嘴,“他说跟我在一起是不用去滇南?根本就不是喜欢我,奴婢还上赶着干嘛。” 沈逸澜气道:“正因为你在这他才不想回滇南。” 人要固执起来,真的是气人,平时百精百灵的,到了男女的事情上得了九姑娘真传了,一样的执拗。 “当真?”连翘疑惑的看向九姑娘,这个时候她也模糊了。 沈逸澜正色道:“我问你,抛开一切,薛护卫站在你面前,选不选?” 连翘想了想,道:“抛开一切,十三爷站在姑娘面前选不选?” “选。”沈逸澜说的干脆。 连翘笑了,“我也选吧。” 沈逸澜愣住了,她怎么把自己绕进去了,连翘的事情没那么复杂,怎么能比。 “行,知道自己喜欢谁就成,包在我身上。” 卧房里响起了连翘长长的出了口气的声音,太特么折磨人了。 事情解决了,她精神一放松,发觉手背上火烧火燎的疼,男女这件事,不仅折磨人还遭罪。 她这边舒心了,沈逸澜开解完了她,自己开始心不在焉。 连翘瞥见她腰上的白玉花鸟纹佩,便知道怎么回事。 “姑娘,奴婢和薛护卫的事先放一放,如若十三爷真的娶了芷柔郡主,打死我也不嫁他。” “真舍得......”沈逸澜笑了,刚刚她那样子都不想活了,这会又支棱起来了,“咱们是将薛护卫入赘过来。” “十三爷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也得同意,谁让咱们连翘喜欢呢!” 连翘面上一红,心中庆幸遇到这么好的主子, 从小不知道父母是谁,在街上要饭,因经常偷包子,被摊主追着打,有次恰巧遇见一个夫人牵着一个小姑娘赶上,小姑娘递给摊主几文钱,牵着她的小黑手一起到了沈家。 这个小姑娘便是九姑娘沈逸澜,从那以后连翘成了九姑娘的贴身丫鬟。 她在外面野惯了,总是坏了规矩,周妈妈没少责罚她,皆是九姑娘求情才没怎么重罚。 两个女娃娃亲姐妹一样。 她见沈逸澜心不在焉的,有些担忧的问: “姑娘,芷柔郡主来了,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咱们要不要将十三爷抢过来?” 连翘是深深的体会到和喜欢的人分开是什么滋味,忍不住想要不要争取一下。 从小到大,连翘被养的很随性,不像其他人谨小慎微的,这一点沈逸澜很满意。 第616章 需要抢的男人不要也罢 “男人,为什么要抢?” 沈逸澜不明白连翘为什么是这个想法。 自小父亲便只有母亲一人, 二叔最惨,一房妻子两个姨娘,最后还是得宠的一个姨娘出卖了他。 三叔也是一妻一妾。 相比于其他两家,九姑娘一家很安静孩子也都听话,二叔三叔两家,经常因为抢男人闹的鸡犬不宁。 对于把控男人这件事,沈逸澜有自己的看法, “需要抢的男人,不要也罢。” 连翘心里一个劲的可惜,九姑娘稍稍主动一点点,十三爷的魂都没了。 基本就是勾勾手指的事,沈逸澜就是不屑。 半夏吩咐了饭菜到楼上小书房,见两人在里屋相谈甚欢,连翘也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松了口气。 她神秘的看向九姑娘,笑道: “都知道了?” 连翘鼓着腮帮子瞪着眼睛,奔着她过去,掐着她的脖子摇晃。 “好啊!你小妮子也知道了,瞒着我。” “是姑娘不让说的,她说你们两个心跟凉水似的,是要激一激的。” “要说我跟凉水似的,姑娘便是块冰,十三爷怎么也捂不化。” 自打祝弘懿被贬为庶人,沈逸澜周围这些人,突然的调转风向, 一直横扒拉竖挡着的连翘和半夏,外加一个沈裕,说三句话准定有一句为十三爷打抱不平。 给他们三个什么好处了? 芷柔郡主来了雅苑,估计皇帝不能这么逼她了, 这段时日可以松口气。 她这边是松气了,银鸢那边气提起来了。 芷柔郡主坐在琼华苑的花厅里,喝上了滇南的普洱,这是秦嬷嬷差人送来的,目的是想看看银鸢有没有被罚, 银鸢跪在地上,喃喃道: “九姑娘没有在这里过夜,每次来都是当日来当日回,今日她有些困倦,是十三爷派奴婢过去守着,十三爷未曾进屋子半步,两人相敬如宾,从未做出逾越之事。” 这段话芷柔郡主很满意, “你为什么跑到陵州来?” “回郡主,是懿王爷叫奴婢过来的。” 银鸢表面上回答的干脆,心要抖成筛子,知道这些是假话,芷柔郡主去求证,懿王爷也会护着下人。 不然早吓破胆了。 “哦?”芷柔郡主抿了口茶,慢条斯理续道:“本郡主怎么听说,你们两个是偷跑出来的,” 银鸢赶紧跪趴在地磕头,“郡主误会,奴婢说的是真的。” “察情司说的是假的?” 银鸢的冷汗浸湿了衣裳,一个劲的磕头。 芷柔郡主婀娜的走过来,抬手扶起地上抖成筛子的银鸢。 “银鸢只要听话,本郡主可以知会察情司一声,是本郡主派你们两个过来照顾懿王爷,如何?” “愿意为郡主分忧。” 银鸢知道这个时候,只能答应下来,回头再想办法,不是谁都能像沈家九姑娘一样,在察情司全身而退。 芷柔郡主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没有废话。 “从今天起,你要将沈逸澜和十三王爷的事,及时的报给本郡主,” 银鸢再次磕头,“奴婢遵命。” 第617章 倒夜香 银鸢被灵汐扶回仆舍的时候, 额头上都是汗,身子还在不停的发抖。 回仆舍的路上,便跟灵汐说出了两人偷跑出来,被察情司发现的事。 灵汐腿也跟着哆嗦起来。 银鸢道:“郡主说将九姑娘和十三爷的事,如实的报上去,她便跟察情司说咱们是郡主派去的雅苑。” 灵汐四下看看, “咱们俩想办法糊弄过去,不能出卖王爷。” “那是自然,实在不行,找薛护卫帮忙。” 两人商量妥了,进了仆舍 互相搀扶着坐在大通铺上,缓慢的脱下披风,瘫倒在铺上。 顾心菱趴在通铺上,大早晨的便打碎琉璃盏,这次打了屁股,趴着不敢动,迎接芷柔郡主的事也免了。 听其他进进出出的小宫女说,日后说话注意,别惹着了芷柔郡主,不然没好果子吃。 见银鸢和灵汐进来,一向跋扈的两个大宫女,怎么突然就蔫了。 或许和这个芷柔郡主有关。 “你们两个被芷柔郡主罚了吧,”顾心菱好奇的问。 银鸢道:“不用得意,过几日便知道,银鸢打的手板是最轻的。” 灵汐也道:“屁股板也是最轻的,你不是王府的奴婢,今日的板子就是打给那些下人看的。” 这个确实,顾心菱的屁股板就是做做样子,本来能起来的,大家一议论不敢动了。 看样子这个芷柔郡主就是个洪水猛兽。 这下沈逸澜可遇到了对手,她们两个斗呀斗,顾心菱的机会不是来了吗? 想到这里,手上的伤也不疼了。 翌日,清晨。 顾心菱还没睡醒,便被管事的嬷嬷捏着耳朵拽起来。 “今日起。顾心菱倒夜香,快起吧!” 迷迷糊糊的顾心菱一下子清醒过来,捂着耳朵起身, “倒夜香?” 这是怎么回事,在怎么说她没签卖身契,在雅苑算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倒夜香。 院子里的秦嬷嬷等了一会,才道:“顾心菱动作快一点,” “来了。” 顾心菱一激灵,赶紧往身上套衣裳,这要是秦嬷嬷生气了,满院子的夜香都得归她。 她耷拉着脑袋,鼻孔塞着棉花,跟着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倒。 干呕声伴随一路。 到了琼华苑,顾心菱差点将胆汁吐出来。 芷柔郡主眉头一皱,“谁这么没规矩。” 大宫女躬身道:“回郡主,今日第一天当值有点不适应。” 芷柔郡主淡淡道: “留一桶夜香,放到仆舍院子里,跪守一天,第二日便不会干呕了。” 大宫女陪笑道:“郡主说的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有了芷柔郡主的吩咐,倒夜香管事的也不敢怠慢,拉着屎尿往回走。 到了仆舍,命人搬下来一桶,运进院子里,放在院子最当中。 管事的妈妈如实的向秦嬷嬷汇报。 秦嬷嬷叹气:“顾心菱,过来领罚吧。” 靠在门框上的顾心菱休息了一会,睁开双眼,又怎么了,挨罚。 见她迟疑两个粗使的妈妈,将她按在地上,“跪到天黑。” “呕......” 顾心菱跪在恭桶前面,又开始干呕。 第618章 顾心菱受罚没够 芷柔郡主是雅苑宫女的噩梦。 祝弘懿幽禁之前,每当芷柔郡主上门, 秦嬷嬷便将叫年纪小的宫女待在仆舍,以免冲撞了挨罚。 众人养成了习惯,不当值的都乖乖的待在屋子里。 今日是仆舍人里人最多的时候。 顾心菱跪在院心,呕得脸色苍白,周身伴随着一股臭气。 出入的人各个捂着口鼻, 银鸢捂着鼻子上前,“顾心菱,你不是王府的人,还是回家吧。” 顾心菱委屈的不行,大早上到现在了,她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罚跪在恭桶前。 突然有人来关心她,像见到亲人一样, “银鸢,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你呕的声音太大了,吵到芷柔郡主,没打板子不错了。” 顾心菱哭的更大声了, 又不是她想呕的, 实在是太臭了,忍不住啊! 银鸢赶紧道: “快别哭了,芷柔郡主听到,不定怎么罚你呢?” “她怎么这么不讲理......唔......” 话没说完,嘴被银鸢捂住了。 “你不想活了。” 吓得顾心菱一下子就憋了回去。 银鸢叹气, “知道为什么你总被罚吗?” 顾心菱摇头。 “都是你这张嘴,开始叫九姑娘二嫂搜,挨了多少打,平时也胡言乱语的,惹了多少祸事。” “嗯,我闭嘴。”顾心菱哽咽着说:“我以后少说话多干活。” 完了,白劝了。 “你还要待在这?” 顾心菱扁着嘴点头, 熬到这个时候,终于有个郡主可以对付沈逸澜,到时候她们两败俱伤,便是顾心菱的好日子到了,说什么都要挺住。 银鸢翻着白眼进了屋子。 灵汐道:“她还不走?” 银鸢气的坐在通铺边上喘着粗气,“这个惹祸精不走,瞧好了咱们两个跟着沾光。” 今日天气晴朗,沈逸澜来了雅苑,发现这个时候出来晒太阳的一个也没见。 大概知道怎么回事,抬腿便往仆舍走, 刚进院门,便闻到一股臭气,没走两步,便看见院心跪着一个人,面前是恭桶,臭气是从这里发出去的。 从身形上看,这不是顾心菱吗,又挨罚了。 此时的顾心菱已经哭得没了力气,跪坐在那,偶尔呕两声, 沈逸澜捏着鼻子过去,“顾心菱,你要是想回家,我跟王爷说。” 顾心菱抬起头,见是她,不屑道:“休想赶我走,我走了便少一个跟你抢十三王爷的人,想的美,一个个猫哭耗子。” 看来不止一个人劝她, 沈逸澜无奈摇头,往秦嬷嬷小院走去。 有芷柔郡主在,秦嬷嬷老早便起来了,安排了一圈,回来休息下, 刚坐下没一会,宫女来报,九姑娘到了。 她起身往外迎,沈逸澜进来,抬手指指外面。 秦嬷嬷叹气道:“早起倒夜香,一直干呕,吵到芷柔郡主,被罚恭桶前跪一天,银鸢劝过了,死活不走。” 沈逸澜点头,“是挺固执的,” “九姑娘也劝过了,脚上泡自己走的,别管她了。” 两人说着话,进了屋里。 沈逸澜开门见山,“我们想招赘薛护卫,想问问嬷嬷可有不妥?” 第619章 愿意入赘 “九姑娘这媒人是当定了。” 秦嬷嬷乐呵呵的说, 沈逸澜笑道:“澜儿年纪小,头一次处理婚姻大事,心中没底特来请教嬷嬷。” “九姑娘是担心,薛护卫出了雅苑,谁来保护王爷,”秦嬷嬷思虑着道:“如今这时候有房千户,倒也不缺人手,薛护卫如能出去,也能为王爷在外面多个耳目。” 这些秦嬷嬷不是没想过,觉得不太好实现,便没再往下说。 这就行了,雅苑里秦嬷嬷能当半个家。 “澜儿想让秦嬷嬷劝劝薛护卫,劝劝十三王爷,” “老身这边没问题,瑞福那边要费些口舌。” 沈逸澜笑道:“薛护卫同意就成,瑞福公公那,澜儿想办法。” 两人一说和,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知道沈逸澜来了雅苑,祝弘懿在前厅小书房等了一会也没见人过来。 “老房,人呢?” 房千户坐在棋盘前面,手里拿着黑子,不知道往哪放。 “谁呀?” 祝弘懿翻了个白眼,“您说呢?” 房千户听出语气不对,视线从棋盘上抬起, “哦!去仆舍找秦嬷嬷。” “她是不是太心急了。” 房千户对自家王爷没头没尾的说话方式已经习惯了。 开动脑筋,琢磨着和什么事连在一起, “是有点心急,一天见不到薛护卫,都不行。” 他这没怎么样呢,祝弘懿脸色黑下来,“将薛护卫叫来。” “薛护卫好,薛护卫棋技有进步,能陪爷走两招。” 房千户说着起身,乐颠颠的出去找人。 薛护卫听说沈逸澜今日又来了,早找地界躲起来了。 这个人也只有房千户凭借耳力能找到。 一记石子飞镖打在一棵老槐树上, “老房,你就不能装一天聋,”薛护卫骂骂咧咧的从树上下来, “不是九姑娘叫你,是王爷叫你。” 房千户一副无奈的样子。 “又下棋?” “不然呢!” 这一天天的,王爷不疯,他们都要疯了。 薛护卫小跑着去了前厅,一进门却见沈逸澜也在,瑞福正陪着在说话, “来的正好,”沈逸澜招手让他过去,“瑞福大人这边给打申奏,问下你本人的意思。” 这事哪里是他做主,就算王爷发话,他也不敢。 “问王爷吧.....” 沈逸澜从位子上起身,将他拽了过去。 郑重其事道:“薛护卫,我现在问你,可否愿意入赘沈家。” 薛护卫往珠帘子里边的小书房看,十三爷正在等他过去下棋。 昨晚想了一宿,九姑娘嫁给他是不可能,最可能的便是两人想让他出雅苑, 想到这里,慢吞吞的道:“愿意入赘,” 沈逸澜提着的一颗心放下,笑呵呵的对着瑞福道:“大人,您费心。” 瑞福也是没办法,这事上报上去,也不见得过,惹得皇帝不高兴。 “好,九姑娘放心,咱家上报便是。” 外面谈的热闹,里面的祝弘懿听的清楚,心道,这小子怎么突然转性了, 这边说完了话,沈逸澜福身告退,挑开珠帘进了小书房。 第620章 表决心 “澜儿,过来。” 祝弘懿坐在棋盘前,伸出右手。 这要是在平时,沈逸澜定会乐呵呵的走过去握着。 芷柔郡主来了,事事要小心。 她走过去,坐在棋盘的另一侧,随手拿一颗黑子放上。 瑞福回房写折子,薛护卫慢吞吞的挑开珠帘,来到了两人旁边。 他耷拉着脑袋说: “王爷,九姑娘,我心里有人,不想入赘沈家,爷是想我出雅苑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祝弘懿翻了他一眼:“刚刚谁说的愿意入赘沈家,” 他是没办法,瑞福和九姑娘等着他表态,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沈逸澜道:“薛护卫,你可想好,过儿这个村没这个店了。” 白子落盘,祝弘懿又问:“说说,你心上人谁呀?本王怎么不知道。” 薛护卫含羞带怯的,像个要过门的小媳妇,“是......是九姑娘身边的连翘......” 两人还继续下着棋,对他说的话一点没意外。 “嗯,”祝弘懿慢条斯理的道:“想好了不入赘,连翘可是姓沈。” 薛护卫猛的抬头,连翘是个下人,不是捡到的孤儿吗? 沈逸澜同样翻了他一个小白眼,“沈裕也是孤儿,不知道自己是谁,连翘姓沈不行啊。 这时的薛护卫也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 “全凭九姑娘做主......” “停,做不了全主,” 沈逸澜冷着脸打断他,昨日连翘因为他将手烫了,也不能让他太好过了, “八字还没和呢,若是犯冲,这门亲事也不作数。” 果然,薛护卫本还兴奋的面上,瞬间落了下来。 “啊?万一不和怎么办......” 他像是问别人,又像是喃喃自语,突然跪在沈逸澜面前。 “薛某对天发誓,无论合不合,定对连翘宠之爱之,不敢有丝毫慢怠,此生不离不弃。” 还算他机灵,知道表决心。 沈逸澜心中窃喜,面上冷淡,“那怎么行,关乎连翘的命运,合完八字结果出来再说吧!” “退下吧,不知道在这碍眼。” 祝弘懿见他那膝盖软的样子便有气, 薛护卫赶紧起身,抱拳行礼出了前厅。 人消失在门口了,下棋的两人才笑出声, “看将我们薛护卫急的,满脸通红,干嘛吓唬他。”祝弘懿笑道。 沈逸澜嘟着嘴道:“连翘因为他手背都烫了,怕薛护卫发现,今日都没来送我,凭什么让他痛快。” 棋盘侧面两人拉着手,来回的晃, 祝弘懿悄悄道:“事无巨细,皆以妻意为重。” 沈逸澜明白,这是告诉她,日后成亲,想做生意做生意,没人拦着她。 她更知道这条路还很长,走不走得通不一定,还是笑着回应:“好,不急。” 沈逸澜本不会下棋,就这么腻着,祝弘懿甘之如饴。 “怎么没见银鸢和灵汐?”沈逸澜问。 “哎!芷柔郡主来了就这样,都躲起来了。”祝弘懿捏着她的白皙的小手,“这些小宫女愿意跟着我,也是无拘无束惯了,只要不犯大错,不窥探王妃的位置,过的很自在,她们都盼着澜儿做他们的王妃。” 第621章 疏离感 沈逸澜也感受到,雅苑的女人随性自在。 单单说银鸢,论模样和机灵劲,在王府里混个侧妃不难, 祝弘懿对待身边的人很有原则, 近身服侍的,看着眼神便清澈, 因为大家心里明白,只要安分守己,便不会被放出去。 管事的嬷嬷都是玉华宫有名的厉害茬,只要不犯错,都过得去。 相安无事了这么多年,只在芷柔郡主来的时候,大家无所适从。 银鸢在帘子外面好一会了,也没进来打扰,别人不出来行,她接到了芷柔郡主大宫女的指派过来盯着。 远远的看见郡主过来了,慌忙跑进小书房, “爷,九姑娘,郡主来了。” 沈逸澜下意识的想抽回手,祝弘懿抓着不放。 两人就这么拉锯,银鸢心中有气,昨日午后多好的机会,门一关,帘一拉,什么都搞定了。 现在可好,只到了拉手这个程度,他们这些下人跟着干着急。 前厅的门大开,芷柔郡主从门外进来, 沈逸澜起身行礼,祝弘懿的手才松开, “民女拜见郡主,郡主安好。” 芷柔郡主嗓子眼里嗯了一声,坐在了沈逸澜刚刚起身的位子上。 祝弘懿闭着眼睛揉揉眉心,道:“银鸢,送九姑娘出去吧,” “呦!本郡主一来她就走了,怎么?担心本郡主吃了她。” 芷柔郡主说完,瞄了眼棋盘,眉头皱起来,这下的是什么棋呀? 沈逸澜笑道:“民女的事情办完了,铺子里还乱着呢,郡主不嫌弃过几日捋顺了,可以去云锦天工坊走走。” 她笑的很官方,有了疏离之感,芷柔郡主略感诧异,觉得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即便是在锦绣成衣铺两人拌嘴的时候,也不曾有这样的疏离。 “好,明日吧,明日本郡主为太妃娘娘挑选几块料子,快过年了。” “随时恭候,” 沈逸澜行礼的瞬间,面上冷下来,不知道芷柔郡主见到周太妃的满头银发,会选什么样的衣裳料子。 疏离感更强了,芷柔郡主皱着眉头,盯着她上下打量。 祝弘懿觉得不对劲,平日里澜儿不是这样的,对付这些达官贵人给自己的铺子宣传,面上总是笑盈盈的,小嘴甜着呢, 就像锦绣成衣铺里一件衣裳三千两,夫人小姐抢着预定,聊起来跟亲姐妹似的。 芷柔郡主上门,就是澜儿的活招牌, 为何今日如此不悦, 他还疑惑,沈逸澜施礼告辞,婀娜的身影消失在前厅门口。 芷柔郡主道:“王爷惹着她了?” “可能吧!”祝弘懿无奈道:“脾气大的很,这两天吵过几架了。” “今日却是为何?” “给她的丫头争薛护卫。” “噗嗤!”芷柔郡主笑出声来,“是连翘吧!沈逸澜这个掌柜就是和别家不一样,王爷的亲随都敢抢。” 祝弘懿也笑了, “真让郡主猜对了。” 不知不觉间,芷柔郡主并未真正的将她当成敌人,只要她不嫁给祝弘懿,她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这样的感觉一直在,直到刚刚,那份疏离感让人很不舒服。 第622章 芷柔郡主的疑惑 翌日,刚进巳时, 芷柔郡主用过早膳,来到了云锦天工坊。 昨晚睡的不踏实,今日定要搞明白。 沈逸澜率众接驾,铺子里跪了一地,恭敬的不得了。 以前芷柔郡主愿意来锦绣成衣铺,是大家各忙各收的,她随意的溜达, 这可好,每个人都像宫里那些伺候她的人,一点礼数不带失的,包括一向大咧咧的连翘。 “郡主殿下,有事您吩咐。” 听连翘这样说话,很是别扭,芷柔郡主叹口气,不在店堂里转悠,上了二楼。 沈逸澜交代半夏做账,见她进来,赶紧福身行礼,“郡主殿下。” “沈逸澜,你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和下面人说本郡主坏话了,她们怎么都不理我,连小灵子也如此。” 芷柔郡主气呼呼的坐在书案前的官帽椅上,抱着胳膊问。 “回郡主殿下的话,从未说过。” 说也奇怪,沈逸澜并未向下面人说什么,这些人鬼精鬼灵的,连翘半夏瞄着九姑娘,下面的人瞄着管事的,什么事情不用说,上下一气。 芷柔郡主也不坐了,起身来到沈逸澜对面,盯着她的脸看, “咱们还是不是好朋友。” 虽说芷柔郡主跋扈,以前在锦绣成衣铺里一件衣裳卖上三千两,也是她的功劳。 相处久了,觉得芷柔郡主说起狠话来,更能表现出她不羁的性格。 那时候真不觉得有什么,坦诚相待, 当看到周太妃满头银发,心里这道坎怎么也过不去。 沈逸澜的声音低低的,福身行礼。 “郡主此言差矣,民女不敢高攀。” 她越是这样,芷柔越觉得有问题,“半夏,门口守着,谁也不许进来。” 半夏愣在那,视线在两人身上横跳, “放心,吃不了你家姑娘,我们有话要说。” 沈逸澜微微点头,示意她出去, “郡主殿下......” “没事,说点悄悄话。” 半夏见芷柔郡主笑呵呵的,一步三回头的往外走,随手带上了门。 小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沈逸澜往屋里走,坐在了木榻上。 这样无理的沈逸澜,才是郡主喜欢的。 从小到大,因为是家里的老幺,没人敢惹他,长大了皇帝当女儿一样养,宫里宫外得宠,更没人敢惹。 人人见她恭敬,她也想要一个不看重她身份的朋友。 两人坐在木榻上,沈逸澜耷拉着脑袋等着她问话, “沈逸澜,我怎么你了?” “没有。” “你是什么态度?” “哪里不好了?” “是太恭敬了,为何不能像以前在锦绣成衣铺的时候一样随性。” 沈逸澜心道,周太妃的头发能变黑,就可以像以前一样。 但,这一切已无法挽回, 喜欢一个人有错吗? 这件事似乎不能全怪芷柔郡主。 沈逸澜淡淡道:“自古尊卑有别,以前是民女不自量力。” “你撒谎,” 芷柔郡主扳过她的身体,让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放眼整个陵州城,只有你一个和离的弃妇,一步步站在最前面,让很多男人佩服,汗颜,整个江南有几个沈逸澜,别跟本郡主说自不量力,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 第623章 皇帝的棋子 沈逸澜看着芷柔郡主, 她还不知道,皇帝为了拉拢祝弘懿,将她当成一枚棋子。 “郡主殿下,民女可以不在乎,沈家上上下下,庄子里的铺子里的,有小两百人,民女不能因为随性,置他们的性命于不顾。” 她说着眼圈发红,声音有些哽咽。 芷柔郡主松开手,叹了口气,颓废的窝在木榻上。 “好想像以前一样。” “人总是要长大的,郡主放宽心。” 沈逸澜是对芷柔郡主说的,也是跟自己说的,有些美好再也回不来了。 见她情绪低落,芷柔郡主笑道: “咱们不说这些心烦的事,我看下面织机织出来的天鹅绒软还暖和,帮我选几块料子,给太妃做几身衣裳。” 不说还好,一提起周太妃,沈逸澜红着的眼圈,落下泪来。 “是要选几身,太妃娘娘清减了许多,以前的衣裳宽了不少。” 芷柔郡主见她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觉出了不对劲, “沈逸澜,你的两百口子人,我不难为,你干嘛哭......” 她话说了一半,便觉出不对劲, 懿哥哥传消息叫她过来,皇帝交代的事已经算完成了,她还是江南的缴税大户,没必要对沈家上上下下做什么。 唯一的原因是还有别的事。 也没说别的呀? 只说周太妃清减了,之前见过,略有些消瘦,还说得过去。 芷柔郡主寒声道: “沈逸澜,你不说实话,你这两百口人我动不了,小夏夏小灵子是能带走的。” “郡主殿下爱带谁带谁,没什么好说的。” 沈逸澜来到水盆边,准备拿巾子洗把脸, 芷柔君子一把拽开,“是不是周太妃?” 白皙的脸上,刚擦下去的泪水又流出来,沈逸澜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白色的巾子被扔到水盆里,水花四溅,芷柔郡主转身往外走, “你不说,我问祝弘懿去,或者现在便回宫看看去。” “不要。” 沈逸澜追出来,从后面抱着她,“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芷柔郡主转过身,“周太妃怎么了?” “她......你的好姐夫,逼着周太妃答应娶你做儿媳妇,她老人家一夜白头。” 沈逸澜说完,芷柔郡主身体开始往下坠。 她被沈逸澜扶着坐到木榻上,眼圈跟着红了。 “懿哥哥要怪我一辈子。” 语毕,眼泪跟着落下来。 在先皇这么多皇子里面,祝弘懿是最孝顺母妃的一个,其他皇子大多做做样子,只有他是真心哄母妃开心。 丢了很多年,回来后对母妃更是关怀备至。 这也是先皇喜欢他多一点的原因。 以周太妃的年纪,再过三十年不见得满头银发,不娶便不娶,她老人家怎么上这么大的火。 “懿哥哥叫了这么多年,看来要到头了。” 芷柔郡主无声的落着泪。 沈逸澜吸了下鼻子,哽咽道: “郡主殿下,不要过分自责,咱们只是棋子,什么都左右不了。” 芷柔郡主抬头,喃喃道:“咱们......棋子......” 第624章 早早布下的棋子 “不......皇帝姐夫待我亲妹妹一样......” 怎么可能是棋子呢,碰巧了吧! 芷柔郡主心里知道这些, 就是不愿意承认。 皇帝逼着懿哥哥娶她,无非是要拉拢他。 如今连年迈的父亲都出征了,她向皇帝建议让祝弘懿去, 当时皇帝笑笑,让她开开心心的,不要管这些俗事。 “沈逸澜,你说都是亲兄弟,为何要争个你死我活,自古长幼有序,顺应天意便好,” 两个人都哭了一会,心里舒服多了。 沈逸澜洗湿了巾子,递过去。 “历朝历代皆如此,还会延续下去,都说自己是天意,便没有天意。” 芷柔郡主接过巾子,仰起头,将巾子捂在脸上, 冰凉的巾子让她清醒不少。 “没有天意,便顺应民意,百姓有饭吃有衣穿,便是好皇帝。” “郡主可知道今冬陵州城冻死多少人,陵州地处南方算暖和的,北方呢?江南富庶,税银还在涨,小商户快要撑不下去了,何况百姓,这盘大棋皇帝只知道加税,还没站稳脚跟,便削藩惹得藩王有机会造反,税银都拿去打幽州,可有一两用在百姓身上。” 沈逸澜说这些,落到绣衣使耳朵里便是重罪, 她还是要赌一赌,或许能说服芷柔郡主,不要当皇帝的棋子。 日后回了皇宫,能护着点周太妃也好。 这个时候说这些极为忌讳,芷柔郡主没想到沈逸澜会和她说这些。 同时又很欣慰,两个人都能坦诚相待。 她也明白话里的意思,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 “沈逸澜,你说这些跟本郡主的婚事有什么关系?” 沈逸澜接回巾子,水盆里洗了洗,同样的贴在面上,让眼睛处的红肿消一消。 话说到这份上,她也是豁出去了,巾子在脸上敷了一会,拿下来道: “第一步郡主和懿王爷成亲,第二步便是出征,没有第一步,王爷出不了雅苑,因为不信任,更因为有了这层关系,别的王爷不会拉拢他,换句话说,彻底成为皇帝的人。” 芷柔郡主也反应过来,皇帝没有派懿哥哥出征是怕他反水。 “所以,我便是牵制懿哥哥的棋子。” 沈逸澜点头, “如今这个时候,联姻和感情无关,恰巧郡主喜欢十三王爷,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话说到芷柔郡主心里去了。 她的脑袋里有什么东西在松动, 记得小时候,姐姐进宫便带上她,每次来给皇后请安,都要去周太妃的玉华宫。 宫里的家宴定是少不了她,就算是不带自己的亲生女儿,也要带上她。 接触的次数多,遇到祝弘懿的次数也多了。 再加上姐姐人前人后的夸赞他,在芷柔郡主小小的心灵里,便埋下爱慕的种子。 随着年纪的增长,生根发芽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如今想想,她这颗棋子很早便下在这了。 想到这里,还是不想承认,嘴硬道; “沈逸澜,你这么狡猾,是不是劝我放弃懿哥哥,好随了你的心意。” 第625章 门庭若市的织布坊 沈逸澜双膝跪地,叩拜行大礼。 “民女的心意便是,郡主殿下日后在皇宫中,能够照拂周太妃,也不枉喜欢了懿王爷一场,至于其他的郡主多虑了。” “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不用如此,” 芷柔郡主起身将她扶起,叹道: “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至于亲事走一步看一步吧,如若是用太妃娘娘要挟懿哥哥就范,这样的婚姻也不会长久,本郡主的婚姻自己争取,而不是要挟。” 沈逸澜松了口气, 如今的任何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事情到眼前了再说。 两人眼睛都哭肿了,只得又敷了会凉水,上了妆才出了小书房。 门口候着的半夏,神色慌张的看向两人。 见她们手拉手出来的,一下子有点不适应,“郡......参见郡......郡主殿下......” 再往脸上看,皆笑盈盈的,她的心也放在肚子里。 这个时候店堂里正是人多的时候,自打上次送完天鹅绒,云锦天工坊的人见多。 这个时候就是要保暖实惠,张扬还在其次, 穿鞋的怕光脚的,一些陵州城的富户,恨不得告诉每个人家道中落了,出来进去的穿着要多简单有多简单,就怕将来围了城被抢。 两人看了一会,最普通最便宜,用来练手织出来的天鹅绒卖的最好。 半空中悬挂的锦缎无人问津, 经常做锦缎的一位夫人正在量尺,要的也是练手的天鹅绒。 “徐夫人,您这是?”沈逸澜忍不住问。 “哎!现在粮食贵,银钱都花在那上面去了,做衣裳的花销基本就停了,九姑娘送的寝衣又软又暖,这不给家里人都做一件,哎......”徐夫人说着又叹了口气,“如今这一家子衣裳,顶过去一件的,脸面丢尽,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四周的人也跟着说起来。 “这仗不知道打到什么时候,留点银子买粮食,天气太冷了,将天鹅绒穿在里面,身上暖和。” “每天都有往城外拉冻死的,天鹅绒能救命啊!” “九姑娘睿智,想到将布料织成绒乎乎的,价钱还不贵,买得。” 京城的布店,芷柔郡主逛过,北方一起战事,基本没什么人买布。 这里门庭若市,不得不佩服沈逸澜的小脑袋瓜厉害。 人群中,顾家大房长媳刘氏站在织机前看一会了,见沈逸澜过来有点不好意思, “九姑娘,我......我想学学......家里织的布这几天卖不出去,大家都来买天鹅绒,所以......” 沈逸澜笑道:“很简单的,比织花纹简单,大嫂聪明,一学就会。” 刘氏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 家里吃了几天咸菜了,一点荤腥见不着, 之前织的布卖的便宜还能出手,如今天鹅绒卖的更便宜,一大家子,眼巴巴的看着人往对面沈氏的铺子里进。 顾老夫人忍不住让林氏过去学学。 如今的林氏基本指使不动。 又来央求刘氏,没被赶出来过,自是最好的人选。 第626章 怎么没有骂你的 沈逸澜叫来织机前巡视的芳枝, “给大嫂拿个凳子,坐着看,有不明白的地方教授一下。” 同行是冤家,刘氏感动的眼泪要落下来,本以为会被赶出去,没想到还要主动教她。 “九姑娘......” 沈逸澜笑道:“大嫂,先看着,中午没人的时候过来上织机,让老师傅指点一二。” “谢九姑娘......” 刘氏眼圈发红,正有不解的地方要问,能上织机指点,再好不过了。 芷柔郡主跟着沈逸澜转悠,这里都是夸她的,听着就不爽。 “臭死了,外面透透气。” 两人出了铺子,顺着街往南走,下一个铺子锦绣布庄,十一姑娘忙的头抬不起来, 柳母也过来帮忙,开了这么多年的布庄,生意便没这么红火过。 之前的老布庄的家什,陈阿旺带着人都搬过来了, 店堂里一排的织机,按照连翘的指示,绣娘都上了织机, 练手期间织出来的天鹅绒价格便宜,织出来便卖了,如今店里的,大多数是预定的,这里要比隔壁云锦天工坊出活快一些。 柳母忙乎完了手头的客人,过来和沈逸澜打招呼。 “九姑娘,柳家的铺子从未有这么多人过,要不是当初九姑娘盘下这铺子,柳家早就关门了。” “亲家母见外了,都是自家人,有我沈逸澜的,便有柳家的,” 得,又是感激的, 芷柔郡主当先出了铺子, 沈逸澜聊了两句跟了出来。 “本郡主耳根子算是不能清净了,怎么没有骂你的。” 沈逸澜笑道:“有啊,对面顾记。” 芷柔郡主好奇心顿起,非要过去看看。 “要去你自己去,” 沈逸澜扭身往回走,十一姑娘铺子里的织工还不熟练,有点不放心。 芷柔郡主溜溜达达往对面走,她还真去了。 下面伺候的宫女太监呼啦啦跟了过去。 顾老夫人见一下子进来这么多人,赶紧从椅子上起身,拐拐的往布架子处走, “小娘子这边看,新织出来的。” 这又不是饭馆子,吃个新出锅的。 芷柔郡主溜达到布架前,宫里洗衣房的官奴衣裳料子比这个好,就这个手艺还开店。 店铺里黑乎乎的,空荡荡的摆着几个织机,几匹布。 也没个客人,是够冷清的。 二夫人和三夫人对视一眼,进来的衣着华丽,不是过来买布的, 慌忙起身迎上去, 二夫人满脸的笑, “小店粗陋恐怠慢了贵客,不知贵人有何事?” “生意做成这样,关门吧。” 芷柔郡主破天荒的搭了句话,转身便要往外走。 三夫人道:“还不是让对门的沈氏挤兑的,我们家可被她害惨了。” 登云履刚要跨过门槛,便收了回来。 “哦?”芷柔郡主转回身,饶有兴趣的道:“说来听听。” 二夫人暗自怼了三夫人一下,这个时候沈氏风头正盛,她达官贵人的客人还多,谁知道这个是不是过来探风声的。 赶紧陪笑道: “贵人,都是家长里短,没什么好说的。” 第627章 跟着二郎享福了 民间的家长里短,芷柔郡主最爱听。 她往里走,身旁的大宫女吩咐人抬来座椅放在店堂中间, 芷柔郡主也逛累了,坐下来休息。 小太监赶紧端过来茶盏,她拿起来抿了一口,小太监接回去。 这派头,顾老夫人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才醒过神来,人家进来不是买布的,若是买铺子的不能要少了。 两位夫人也觉奇怪,以为是要盘铺子的, 三夫道:“铺子地势绝佳,最早的时候可是花一万两买的。” 顾老夫人和二夫人连连点头, 大宫女吉萱不屑道: “骗谁呢,对门生意这么好,花一万两还不亏死了,” 二夫人接话道: “对门蹦跶不了几天,那沈氏图的就是新鲜,哪有大过年的还穿天鹅绒的,叫的好听天鹅绒,做成睡觉穿的寝衣还行,白天穿在衣裳里像个大倭瓜,过年怎么见客。” 三夫人补充道: “卖的比粗布还便宜,穿上怎么能分出尊卑,都是些下人穿的衣裳,听说今年过年连锦绣成衣铺都不绣新料子了,卖剩下的存货,就是去年挣钱多烧的,今年开始玩新花样,用不了多久,她十里的嫁妆都得赔进去。” 顾老夫人也过来帮腔, “以前做生意是赚了一些钱,张狂上了,本来我们家二郎还要找沈氏复和,还好没复和,不然耽误我们二郎前程。” “嗯?”芷柔郡主微眯的眼睛‘啪’的睁开了,“这顾记是沈逸澜前婆家开的?” “对对对。”二夫人笑着续道:“我们顾家二郎,当了皇商大掌柜,还是商帮的帮主,早就看好这块地方,家里银子有限,只买了这间,沈氏挖门子盗洞的得了消息,刷刷刷的在对面买了,其他人也跟着起哄,显得我们寒酸了些,铺子破点,位置可是最好的。” “噗嗤!” 芷柔郡主笑了, “原来如此。” 大宫女和下面的太监也跟着笑出声来。 他们一笑,二夫人也跟着尬笑,心想这有什么好笑的,没说笑话啊! 到最后顾老夫人和三夫人也跟着笑两声。 芷柔郡主笑够了,道: “说说沈逸澜吧。” 顾老夫人来了精神,坐在织机前靠背只剩两根棍的破椅子上, 她气不喘,心不虚,的娓娓道来, “那孩子没福气,跟着二郎现在享福了, 如今二郎走上了仕途,替皇帝办事的,事情办的好,还得了赏赐, 要不是拿功劳将她们姐妹俩换回来,还在察情司的大牢里蹲着呢,因为这我们家连赏赐宅子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们家二郎没嫌弃她们坐过大牢,人家可倒好,黑不提白不提的,这位贵人说说,哪有这么没良心的。” 这样的茶余闲话,芷柔郡主听的津津有味,时不时插句嘴, “沈逸澜是够忘恩负义的。” 二夫人补充道: “以前在婆家,老夫人体恤小的,没让她站过规矩,你看看现在见了长辈,连眼皮都不带撩一下的,教唆手下的丫鬟骂我们,德行有亏呀。” 第628章 顾记铺子听故事 “哈哈哈......” 说到下人跋扈,芷柔郡主还是没忍住,有失体面的笑出声来, “是不是连翘教训你们了?” “对对对!”三夫人道:“这个连翘跋扈的很,要不是主子怂恿,下面人哪敢啊!都是沈逸澜教的。” “咣当!” 几人正聊着,内院的门被踹开,林氏黑着脸站在门口。 本不想搭理她们,在门外实在听不下去了,踹门进来。 “呦,手里拿着人家的,嘴里骂着人家,当心天打雷劈。” 有外人在,两位夫人不好撕逼,脸上很是尴尬, 如今家里吃什么菜,全在林氏,稍稍有点不高兴便是咸菜,这时候两位夫人一毛不拔,只能忍着。 二夫人陪笑道: “人无完人,圣人都免不了有过错,沈氏人情里往上欠缺点,做生意没话说,我们家二郎还念念不忘的,日子好过了,还是要复和的。” 林氏见店堂里坐着贵客,赶紧过来见礼, “贵人笑话了,都是些家丑。” “哪里丑了,”顾老夫人不乐意了,“要丑也是她沈氏丑,一个二嫁女,谁还要她,还不是二郎仁义,一直等着她。” 芷柔郡主忍不住问大宫女吉萱:“皇商大掌柜是谁呀?这么优秀。” “顾梓霖,”顾老夫人抢着道:“我家二郎样貌好,身形好,跑外算账开铺子样样通。” “可否见识一下。” 芷柔郡主突然想看看沈逸澜的前婿长的什么样。 三夫人道:“真是不巧,出去行商了,跟着小顾宅的商队,去漳州了。” 顾老夫人眼珠一转,哪有女人打听男人长相的,莫不是二郎可处走,被贵人相看上了。 看穿着打扮还是未出阁的,二郎走运,老天爷可睁眼了。 要是能娶到眼前这位,祖宗积德了。 她斗着胆子问:“姑娘可是来看铺子的,要买?” “不看,也不买。”芷柔道。 顾老夫人心里有了底,试探的问:“姑娘可许了婆家?” 话一出口,芷柔郡主的脸当时便撂下来。 她的确算是老姑娘了,最忌讳人问这个, “放肆,”大宫女吉萱喝道:“不得无礼,你顾家二郎就算是个神仙下凡,跟咱们郡......” 芷柔郡主摆摆手,让她稍安勿躁, “听说,沈氏有人喜欢,” 她终于忍不住想争辩两句,眼前这一家人,幸亏沈逸澜跑的快,否则一辈子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拖也拖死了。 有林氏在,二夫人三夫人只陪着笑脸不说话。 顾老夫人说的口都干了,咽了下口水道: “姑娘说的是雅苑的十三爷吧,都是谣传,一个二嫁女,我们家二郎能要她就不错了,生儿育女的,沈家这么大的家业也要继承......” “哈哈哈......” 芷柔郡主又笑出声来,这家人真的,不知道怎么形容好。 顾老夫人也跟着尬笑两声, “这位姑娘是不信吧,老身说的都是真的,我家孙女以后是要嫁到雅苑的......” “等会,”芷柔郡主打断她,“你孙女嫁到雅苑?” 第629章 倒夜香的丫鬟 二夫人抢着道: “若是十三爷喜欢沈氏,怎么不留她过夜,顾家的嫡长孙女住进去半个多月了,再过两个月估计连宝宝都有了。” 林氏当时脸就变了, “二夫人,话可不能乱说,菱儿的声誉还要不要。” 顾老夫人气道: “我孙女长的漂亮,就是要嫁进雅苑享福的,我屋里养大的孙女,你少管,后院做饭去。” 大宫女吉萱问: “请问,老夫人,令孙女芳名?” 三夫人抢着说, “顾心菱,贵人可是认得,估计是个侧妃,不然就是姨娘。” 芷柔郡主皱着眉,京城的懿王府,陵州城的雅苑, 年轻的女子就那几个,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祝弘懿没有娶侧妃,更没有纳什么姨娘,有人敢暗里跟她抢懿哥哥,真是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她看向大宫女吉萱。 “主子,是有个新来的,昨日辰时倒夜香的那个。” 小太监在一旁补充, “主子,是在仆舍里被罚,抱着恭桶跪一天粗使的丫鬟。” 顾老夫人坐不住了,从破椅子上下来。 “不可能的,一定不是我们菱儿,我们菱儿是绣衣指挥使大人给保的媒。” “王振?”芷柔郡主眉头紧锁,“他怎么也跟着掺和进来了。” 故事也听够了,笑也笑够了。 芷柔郡主起身,下面的人开始收拾着往外走。 林氏眼泪汪汪的,颤声道:“这位贵人说的可是真的,我的宝贝女儿倒夜香?” 顾老夫人一拐棍打过去, “你号什么丧,菱儿是做妃子的......” 跟着郡主的小太监都是练家子,下意识的抓住拐杖,抢过去在膝盖上一档, 只听到‘咔嚓’一声,拐棍撅成两半,被扔在地上。 “哼!惊了主子,送你见阎王。” 顾老夫人当时便吓傻了,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火气这么大。 林氏顾不得这些,追了两步问道:“贵人可说的是真的?” 刚刚的小太监拦住了她。 大宫女吉萱道:“错不了,雅苑里就她一个新来的,其他人最少的也有四年了。” 对于雅苑新进来的人,大宫女第一时间问清楚,有什么存心不良的人混进来,为郡主殿下及时清理。 “来了半个月了,夜香还倒不好,估计过一阵要轰出来了。” “你胡说......” 顾老夫人刚说出三个字,见小太监眼睛一立,吓得她赶紧闭嘴。 伺候的人胡啦啦出了顾记的铺子, 芷柔郡主冷哼道:“敢打懿哥哥的主意,明日让她接着跪恭桶,不自量力。” “是。” 身后的大宫女应下来, 芷柔郡主的声音不大,顾家的四位夫人听的真切, 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谱摆的大也就算了,怎么还有权利管雅苑的事? 雅苑里住的是幽禁的王爷,她能发号施令定是身份了得。 林氏惊恐的说:“贵人不会是京城来的郡主吧,早些时候可是传一阵,两人是良配。” 四位夫人傻呆呆的看向对面,芷柔郡主进了云锦天工坊。 第630章 共进午餐 “这派头,可能真是郡主。” 二夫人觉得脊背发凉。 大家伙仔细回想着有没有说错话, 好像除了说沈逸澜的不是没说什么。 顾老夫人的腿抖的厉害,赶紧坐回椅子上, “定是咱们菱儿被懿王爷看上了,郡主看着不顺眼,叫她去倒夜香。” “我还是去对门打听打听,” 林氏说着往外走, 后面的顾老夫人摆手道:“做了饭再去,这都晌午了。” 午饭不知道有什么好做的,煮好白米饭,将老李腌制的咸菜捞出来点, 女儿在雅苑都倒上夜香了,林氏哪还有心思干这些,头也不回的进了云锦天工坊。 芷柔郡主一进门,连翘迎上来,笑得眼睛都没了。 “郡主听完故事可开心了?” “不错,难得听到有人骂你们家主子,舒坦。” 芷柔郡主脸上刚刚下去点的笑意,又拂上来。 半夏从楼梯上走下来,“郡主楼上请,姑娘备了简单的午膳,正要去对面找您呢。” 恰巧肚子饿了,这个沈逸澜时辰算计的刚刚好。 芷柔郡主往楼上走,太监们在楼梯口候着,大宫女吉萱跟了上去。 小书房的门帘子被掀开,一股姜香煎鲥鱼的香味飘出来。 “嗯,好香啊,”芷柔郡主进来,忍不住赞叹。 “郡主心情好,闻什么都香,” 沈逸澜迎上来,福身见礼。 两人坐在临时支起的桌子旁,早上哭过,又逛了一圈,听了舒心的故事,这会早饿了。 玉手拿起筷子,也顾不得形象了,大吃起来。 “郡主慢点,”吉萱道。 芷柔郡主瞄了她一眼,“这里不应伺候,下去吧。” 吉萱答应着,后退着出了小书房。 还是两个人的时候自在。 “郡主慢点,鲥鱼刺多。” “这么舍得花银子,这可是上贡的鱼,怎么弄到手的。” “当然是说芷柔郡主殿下在陵州,江边的人才答应匀一条,沈裕早上骑着快马,去江边买的。” 听完了故事,芷柔郡主胃口大开。 吃了一会,肚子有了点底,她才放下筷子,砂锅中盛了点冬瓜干贝汤,喝了两口, “沈逸澜,你这前婆家在怎么找的,沈老爷子是不是酒席上喝多了,随便定下的一门亲事。” “祖父的良苦用心,是想给了银子婆家便不站规矩,少了束缚,民女也好做生意。” 沈逸澜喃喃续道: “这也是我不想二嫁他人的因由。” 这个理由芷柔郡主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今日真正的见到了顾家的人,才深有体会。 “顾梓霖可是对你念念不忘的,皇商大掌柜,还走上了仕途。” 芷柔郡主乐呵呵的,特意将走上仕途语气加重。 这乐子够笑一阵的了。 “市井小民,让郡主见笑了。” “蛮有意思的,可比宫里好玩多了。” 一顿饭下来,宾主尽欢。 吃完了饭,芷柔郡主带着一行人回了雅苑, 到了门口积攒了一上午的好心情,在此刻化为乌有。 见到祝弘懿便想起周太妃一夜白头的事,心里仿佛放了块石头,怎么的都压的慌。 第631章 将顾心菱叫来 “直接回琼华苑吧!” 芷柔郡主破天荒的,没有去祝弘懿面前晃, 车驾直接回了自己在雅苑的住处。 “去将顾心菱叫来。” 小太监接了旨意出了琼华苑。 顾心菱昨日跪了一天的恭桶,洗了三四遍的澡,感觉身上还臭烘烘的,晚上睡觉都在干呕,一粒米吃不进去。 此刻正躺在大通铺上哼哼。 银鸢进来,拽着她道:“快起来,郡主殿下召见。” 顾心菱扑棱棱的从铺上坐起来,手忙脚乱的穿衣裳。 “大姐,穿成这样不行,到了琼华苑非打板子不可。” “啊?还打板子。” 顾心菱说着话又要哭咧咧。 银鸢帮着她整理衣裳, “闭嘴,你哭的太吵了,打板子太轻,估计得杖毙。” 顾心菱一下子憋回去了。 低着头认真的整理起衣裳来, “说书的尽是骗人的,说王府里的老鼠都比外面的尊贵,人就更不用说了,吃香的喝辣的。” “哎!你怎么什么都信呀!进了王府能保住命就不错了,打板子是常态。” 这些顾心菱深有体会。 银鸢一定是练过的,没一会衣裳整理好,简单的在她脸上扑了点粉。 “快去吧,晚了郡主责罚。” 顾心菱小跑着出了仆舍, 小太监埋怨道:“怎么这么慢,若是郡主发怒,要被你连累的。” 两人急匆匆的往琼华苑里赶, 芷柔郡主洗漱过后,坐在暖阁的木榻上,喝着滇南的普洱,刚刚在门口的阴郁才下去点, “王爷在干什么?” 吉萱道:“回郡主的话,银鸢来报说吃过午饭,在幽澜苑里给梅树剪枝呢。” 也是,幽禁在雅苑里,除了下棋便是院子里活动活动。 “明日叫个戏班子进来,给王爷解解闷。” 吉萱有点迟疑,“郡主......” “怎么?请个戏班子而已,这点主做不了了,”芷柔郡主杏眼圆睁,怒道:“不如吉萱去禀明了皇后,看看可行否?” “噗通!” 吉萱跪在地上磕头, “郡主殿下,奴婢只有主子一人,绝无二心。” 作为一个棋子,身边有皇后的人一点不新鲜,如若连最信任的人都如此,让人心寒。 “吉萱,本郡主自认为待你不薄,日后还想跟着我,便将身边的阿猫阿狗往外放放,别本郡主哪个鼻孔先出气,皇后那也知道了。” 吉萱跪在地上连着磕了几个头, “奴婢这就去办,一定要郡主满意。” 她这边躬身匆匆的出去,恰巧和顾心菱走个对头, 还没见到正主,便如此狼狈,顾心菱心里叫苦,今日这顿折磨少不了。 “噗通!” 一进暖阁,顾心菱便跪在地上,膝盖处钻心的疼,进了雅苑,淤青便没下去过。 “拜见郡主殿下。” 芷柔郡主放下茶盏,“抬起头来。” 她如今特别想知道,什么样的女子,为了嫁给祝弘懿,甘愿进来当一个下等的宫女。 顾心菱长的还算过得去,这段时间折腾的,吃不好睡不好,脸色惨白,双颊下陷,一点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机灵劲。 第632章 顾心菱九二不分 “听说你要嫁给王爷?” 芷柔郡主放下手里的釉里红的茶盏问。 顾心菱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郡主殿下,绝对没有,外面人胡说的,我哪里敢跟您争啊!” 芷柔郡主靠在木榻上的软垫上,慵懒的欣赏着指甲上粉红色的蔻丹。 “是你家里人说的,顾老夫人可是家里的长辈。” “回郡主,她老人家老糊涂了,胡言乱语。” 顾心菱心里慌的不行,连声音都颤了。 “你来雅苑干什么?” “我......我给王爷讲故事......讲故事......” 又是讲故事,这点两人比较默契,都想了解沈逸澜以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行,跟本郡主说说都是什么故事。” 讲故事顾心菱在行,脸上扯出难看的笑容。 “二嫂嫂......啪......” 顾心菱刚说了三个字,便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九姑娘嫁到我们家......” 芷柔郡主打断她, “停,怎么回事?叫二嫂嫂。” 这个称呼听着舒坦。 “啊?”顾心菱觉得自己将自己抽懵了,不是不让叫二嫂嫂吗?问了句,“打手板不?” “打,叫二嫂嫂便不打。” 芷柔郡主心情大好,憋屈的雅苑里,总算有点乐子。 现在才明白绣衣指挥使王振叫她进来的目的,纯纯的给懿哥哥疏解心情来了。 顾心菱的眼泪噼里啪啦的掉,雅苑里的人都怪异,拿折磨人取乐。 芷柔郡主今日看吉萱别扭,便叫小太监传来银鸢,拿着戒尺候着,说错了打手板。 暖阁的小几上备了葵花籽和南瓜子,香酥阁的得胜糕,滇南的普洱茶,一切准备就绪,郡主靠在木榻上的软枕,边吃边听她讲, “九姑娘......” “啪!” 郡主面前,银鸢不敢装假,一尺子下去,顾心菱惨叫连连。 “银鸢,你怎么这么狠。” 没办法,之前在前厅小书房,开始还打的起劲,架不住顾心菱一个劲的说错,后来打手板的手劲轻了些, 但,那时候榻上坐的是王爷,她们怎么都行, 今日榻上的可是芷柔郡主殿下,不打死你算你命硬。 “想好了再说。”银鸢只能提醒到这了。 “九......二......” 顾心菱嘴都瓢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芷柔郡主沉声道:“别磨蹭,不讲下去领板子。” 顾心菱瘪扁嘴,将眼泪硬生生的憋回去。 “九......二......嫂嫂,嫁进顾家,特别风光,嫁妆就抬了十里,东西太多了,人刚进门,送给各房的礼物便抬去各个院子, 酒席上人山人海的,祖母特别高兴,腿都不瘸了,张罗着各桌敬酒,这次只收的礼钱便多了一万两,还有物件, 到了晚上,家里押送的货物出了问题,父亲便叫二哥哥押送, 二哥哥这一去,肠子都悔青了,被一个惹祸的败家女人惦记上,自己新婚洞房都没洞上,跟别人洞上了......” “停......”芷柔郡主打断她,“你是说你二嫂嫂还是完璧。” 第633章 我要回家 “九姑娘......啪!” 银鸢的手板打的很及时。 顾心菱眼泪哗哗的,赶紧改口, “二......二......嫂嫂,不对......二哥哥从未在如意居过夜,都是宿在自己院子里,给那个败家陆氏守节......” 芷柔郡主心里的那一点点优越感也没了。 “滚出去,回去抱着恭桶哭去。” 顾心菱一听还要跪恭桶,哭声实在是压不住了,嘤嘤嘤的出来。 暖阁门口候着的小太监,赶紧进来将她拽了出去。 银鸢躬着身正要退出去, 芷柔郡主突然问:“王爷都知道了?” “知道了。” 知道有个屁用,还不是只拉拉手,顶多捏两下。 银鸢有点担心,恐怕芷柔郡主对九姑娘不利,回去后还是言语一声。 “下去吧,” 随着芷柔郡主一声令下,银鸢死里逃生一般,赶紧退出门去, 拽着顾心菱往仆舍走, 出了琼华苑,顾心菱才敢哭出声,“银鸢,我怎么这么倒霉呀!回去不跪恭桶行不行?” “听姐姐的话,老老实实跪恭桶,日后老老实实待着,估摸着秦嬷嬷也不会难为你,这下被郡主盯上,连家都回不了,随时候着给郡主讲故事解闷。” 听银鸢这么一说,顾心菱哭的更大声了,仿佛要把进雅苑的委屈全哭出来, “我要回家,银鸢帮我跟王爷说说,” “这会想走了,晚了,早叫你回你不回,连绣衣指挥使王振大人都要给郡主几分面子,你老实待着吧,等郡主腻了。” 腻了? 顾心菱一天也等不及了。 “我自己去找王爷。” “我劝你是别去,”银鸢很有经验的说:“放出去了,郡主想起你来直接去家里传唤,到时候,你就归郡主管了,这辈子别想出来,若是在雅苑,她腻了你就有活路了。” “啊?我不要跪恭桶......呕......” 说什么都没用,一进院子,银鸢便将事情的经过禀明秦嬷嬷, 秦嬷嬷吩咐扔将不满的恭桶拎到院子里,若不按照芷柔郡主的吩咐来做,遭更大的罪。 女儿这跪恭桶, 却不想母亲先一步在午膳前,更加的心急如焚。 一个时辰前,林氏在云锦天工坊里转悠,上二楼的楼梯口,站着宫里来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店堂里来来去去的人们。 她没办法,只的得向连翘求助。 连翘道:“顾家主母,这边只有九姑娘能进出,我们都是送到门口便回来了,” 林氏急的团团转,“刚刚上楼的可是芷柔郡主?” “正是芷柔郡主,” “郡主的下人说,菱儿在倒夜香,还罚跪恭桶一天,我们没有签卖身契,能不能想办法让她回来。” 她不来找,连翘一辈子不会说,见林氏焦急的样子,宽慰道: “顾家主母,十三王爷赶她走也不走,九姑娘劝过,一起的宫女也劝过,她死活不走能有什么办法。” 林氏抽泣出声,这孩子怎么这么固执, 见她情绪失控,在店堂里引来周围人侧目,连翘和半夏将她扶到灶间,坐在小凳子上稳一稳。 缓了一会,林氏气道: “咱们谁也不管她,看她能扛到什么时候?” 第634章 皇帝要赐婚 掌灯时分,皇宫里。 瑞福跪在御书房的地上,回禀的这几日的近况, “芷柔郡主找了戏班子,在雅苑的花厅,唱了三天,说是给十三王爷解闷, 沈家九姑娘过来一起听戏,天黑前便回了, 芷柔郡主除了一起看戏,并未单独找过十三王爷,” 皇帝眉头紧皱, “可问过郡主身边的吉萱,郡主是什么心思?” 瑞福恭敬道:“问过了,芷柔郡主突然便不着急了,没事的时候去九姑娘的铺子转转,相处的很是融洽,再无其他。” 事情僵在这,皇帝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这沈逸澜用了什么法子,让芷柔郡主这么安静, “瑞福下去休息吧,” 瑞福叩拜谢恩出了御书房,出了门口抹了下额头的汗,皇帝虽没发作,脸色也不好看, 花总管安慰道:“咱家备了吃食,瑞福下去歇息吧。” 瑞福躬身施礼,“谢花总管体恤,老奴这就去。” “芷柔郡主的差事难办,瑞福多加小心。” “哎!这沈家的九姑娘倒是稳得很,郡主和她日日相伴,脾气好很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花总管比划个请的手势,瑞福拱手告辞。 瑞福刚走了一会,花总管便见到玉华宫里的小太监,摸着黑过来, 花总管往他的方向走过去,像是各走各的碰巧路过,在廊下错身的间歇耳语几句,各奔东西。 玉华宫里,陈嬷嬷将小太监带到周太妃面前。 “回太妃娘娘的话,沈家九姑娘什么事都没有,芷柔郡主并未难为她,经常在一起待着,连性格都稳了好多。” 小太监说的轻快,周太妃提着的心也放下, “不要难为澜儿便好……” 旁边的陈嬷嬷道:“咱们澜儿聪明,吃不了亏的,连跋扈的芷柔郡主都能相处,不是个简单人物。” 周太妃并未完全放松,在小太监出去后,喃喃道: “我是担心皇帝赐婚,万一封个侧妃,懿儿不从便是抗旨。” 真让周太妃猜着了,皇帝正和绣衣指挥使王振商量赐婚的事。 “微臣感觉不妥,沈氏还好说,手底下加起来一百多号人,顾及到这些,或许能同意, 十三爷恐怕不好说,万一闹僵了不好收拾。” 皇帝气得脸色铁青, “哼!那就让他一辈子待在雅苑。” 王振硬着头皮道:“陛下,微臣让王鹏去透透底,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 “哼,都是朕给他们惯的,一个仗着是缴税大户,一个是仗着朕的弟弟,暂时动不了他们,不等于以后动不了, 北边粮草吃紧,江南的赋税再往上加,朕看她能撑到几时。” 王振躬身而立,不敢有半点建议。 翌日,清晨。 瑞福公公简单吃了点早饭,便起身往陵州赶, 刚刚花总管过来,宣了皇帝口谕,尽量劝十三王爷同时娶了芷柔郡主和沈氏逸澜, 劝好劝,主要策略点说,不能将事情弄僵。 瑞福的头老大,十三王爷对他们两个公公相当的客气,好吃好喝招待,听戏也是两位公公先点,很是恭敬, 这件事办好了也不是易事 第635章 王鹏的使命 绣衣使王鹏先接到飞鸽传书, 他看了一眼挑挑眉, 皇帝逼迫十三爷不成,改成逼迫沈逸澜了。 他摸了摸身上的天鹅绒寝衣,自从晚上就寝穿上以后,觉睡的安稳了, 早上起来身上也暖乎乎的,换常服的时候舍不得脱掉。 休沐的时候,窝在屋子里穿上一整天。 很是闲适。 炭炉前将衣裳烤热了,才换了衣裳, 正值开衙,王鹏换了衣裳出了衙门, 刚走到门口,便见到柳华清从马车上下来。 自打有了送衣裳的情义,两人见面多了一分亲近,两人寒暄了两句,王鹏直接问: “老柳,你这九姨姐怎地还不嫁人?” 柳文吏愣了下,十三王爷喜欢九姑娘这事大家心照不宣, “九姐姐一门心思做生意,估计是没空。” 王鹏叹口气,“她这不嫁人,很多人睡不着觉,有空多劝劝,雅苑那位就不错,以前地位悬殊,如今也是庶人了,正合适。” “王大人说的是,”柳华清躬身施礼,脸上笑盈盈的,“今晚便叫内人过去说和说和,成了可是大喜事。” 朝堂上的事,柳华清略有耳闻,他一向三缄其口。 和王鹏也是说说家常,品了什么菜, 今日突然说起九姑娘的婚事,事出反常必有妖。 王鹏别了柳文吏,一进一出,各忙各的。 坐上马车,王鹏心中思量,敲一敲柳家,或许沈逸澜能顾及一下。 马车行至云锦天工坊,沈裕出来迎接,店堂里客人较多,他从院子侧门进去, 特意到库房绕了一圈,若是以屯粮为理由拘了她又不妥,沈家年年换盐引,屯粮很正常。 王鹏从后门进了店堂,上了二楼的小书房, 连翘早通报过了,她留下来烧茶烫碗伺候着,半夏早早坐在书案前算账, 沈逸澜见两人紧张不由得好笑, “没事的,你们两个不要这样造作,一眼便看出来了。” 连翘道: “绣衣使一来准没好事,奴婢不放心。” 半夏也点头,“我在这里跟他扯账目,转移视线,以免他总盯着姑娘,问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 沈逸澜早看出两人露怯,笑道: “他又不是第一次来,你们两个不用害怕。” 两个丫鬟纷纷点头,将紧张的心绪往下压一压, 王鹏上来的时候,小书房支了桌子,围炉煮茶的用具一应俱全, 将炭炉揭了盖子,架上铁网,上面除了一小壶煮着的茶汤,便是核桃,栗子和小铁板上的松子,外加柑橘和小柿子。 如今物价飞涨,能有闲情煮茶的不多了,沈家的富庶不是一般的富,这一小桌吃食,便够一个伙计干叁月的了。 绣衣使办案难得这么清闲, 王鹏坐下来,将烤了一半的柑橘用竹夹子翻了个面。 连翘将调好的茶汤放在他面前, “王大人尝尝奴婢的手艺。” 王鹏见两个丫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觉得没什么好瞒着的,开门见山的说: “沈逸澜,小日子可以再滋润一些,如今十三爷是庶人,嫁了吧!” 第636章 沈逸澜同意嫁 云锦天工坊的二楼小书房。 三个女人同时看向绣衣使王鹏, 十三爷是庶人,嫁了吧! 他说的字面意思是什么意思? 王鹏喝了口茶,发现被三个女人盯着,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们看什么,两个丫鬟,难道想看着你们家九姑娘孤独终老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逸澜道:“是陛下的意思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藏着掖着也没什么意思, 王鹏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对,沈氏做侧妃,芷柔郡主做正妃。” 王鹏给的位份算高的了,以皇帝就想给个淑媛的名号, 淑媛的位份十三爷肯定不同意,王大人自动给抬到了侧妃。 事情僵在此处,皇帝唯一的办法也就是这个了。 两个丫鬟同时看向沈逸澜,都是庶人了还什么妃不妃的了,皇帝真会诓人。 芷柔郡主是正妃,姑娘和妾有什么区别。 沈逸澜起身将窗子打开一条缝,让外面的凉气灌进来一点。 人也清醒了些。 “王大人可以回复皇帝,沈逸澜同意嫁。” 事情到了这个程度,没有别的办法,就算成亲了,沈逸澜决定,她的日子也不会变, 十三爷住他的雅苑,她住她的云锦天工坊。 至于什么芷柔郡主做正妃,他们生活在雅苑正好。 王鹏有点后悔这件事说早了,吃饱了再说不迟。 沈逸澜冷着脸,亲自将炭盆上的吃食一样一样收了,找来盒子放起来,叫来沈裕将炭盆撤了,支着的小桌子也撤了。 摔摔搭搭的,一看便是很不高兴。 要不是王鹏手里端着茶盏,此刻正干干巴巴的坐在椅子上, 下去的沈裕再次的跑上来,递上拜帖,是芷柔郡主身边的小太监送来的。 沈逸澜拆开,是她将明月坊的姑娘叫去雅苑唱曲。 “转告送帖子的人,铺子里事忙,不去,日后凡是雅苑的帖子都这么回。” 话落,白皙的小手将帖子投进炭炉。 转身对着连翘道:“不准私下见薛护卫,他想见上门求亲。” 连翘点头应下。 这是真将沈逸澜惹着了,吩咐完了,转向王鹏, “不知大人可有什么公案,如若没有,这里女眷颇多,大人不方便留下。” 王鹏笑道: “九姑娘不高兴的方式很是有趣,难怪十三爷过不了你这关。” 嘴上这么说,心里有些不舒坦, 想留下来多待一会,奈何人家赶人了。 这脸变的够快, 没想到今日的任务完成的太过顺利,进门前想的种种理由一个没用上。 “本官等着喝这杯喜酒了,” “王大人想多了,一顶花轿从侧门进去完事。” 他说一句,沈逸澜怼一句,实在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尬笑两声站起身,人还没动,椅子被连翘搬走了,半夏接过釉里红的茶盏,王鹏又尬笑两声出了小书房。 等他出去,连翘半夏一左一右抓着沈逸澜的胳膊, “姑娘,咱们真的要去雅苑做侧妃?” 使出全身的力气对付王大人,此刻虚脱了一样。 两个丫鬟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沈逸澜喃喃道:“现在看祝弘懿怎么办了。” 第637章 留下做官奴 送信的人回了雅苑, 芷柔郡主颇有些意外, 几次听戏皆欢欢喜喜的来了, 今日听小太监回话,不来便不来,被告知以后也不要送帖子了。 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吃醋了,因叫的是明月坊的姑娘? 芷柔郡主特别想看看沈逸澜生气的样子,闷闷的使着小性子,很有趣。 “单叫一个唱曲的过去,九姑娘喜欢听秦淮小调。” 她嘴里念叨着进了花厅。 戏台子是早搭好的,有明月坊的姑娘正围着祝弘懿说话。 “十三爷,您可有日子没来明月坊了,奴家想死你了。” “是吗?不如来雅苑做官奴吧,每天都能见到。” 芷柔郡主的一句话,在场的歌姬一个个赶紧往后退, 郡主是个爽利人,立刻叫来明月坊管班的,指着刚刚说话的歌姬道: “就是她,自今日起便留在雅苑,明日管班的将卖身契送来......” “噗通!” 刚刚说话的歌姬跪在地上,早知道芷柔郡主不好惹,刚刚也是因为郡主没到场,放肆一些, “郡主殿下,奴婢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嘴里说着话,咚咚咚的在地上磕头。 其他歌姬吓得脸都白了,幸亏刚才没嘴欠。 “奴婢?这个称呼不好,还是叫奴家吧,这个称呼十三爷爱听。” 芷柔郡主瞪了祝弘懿一眼,想想以前她来雅苑的时候,祝弘懿便宿在明月坊,心中气更大。 “今日王爷要听什么,随便点。” 她说着自顾坐在椅子上,等着开唱。 祝弘懿摆弄着椅子垫,说了句,“再等下,九姑娘来了开唱。” 他提前过来,看看椅子够不够软,手炉预备的怎么样了,炭火足不足,沈逸澜爱吃的烤核桃先放边上烘着。 明月坊的姑娘一向热情,围过来说话,被芷柔郡主逮个正着。 “九姑娘不来了,以免影响了王爷的雅兴。” 祝弘懿愣了一下,对身后的薛护卫道:“你亲自去,将人请过来。” 薛护卫领命出了花厅。 芷柔郡主吃着瓜子等着看好戏, 此刻地上的歌姬头也磕破了,流出血来, 这些人靠脸吃饭的,带队的管班是个中年男人,赶紧上前,“郡主饶了她吧,” 芷柔郡主拿起釉里红的茶碗,抿了一口,皱着眉头道,“不是银鸢煮的吧?” 旁边的吉萱赶紧道:“银鸢今日头疼,恐过了病气,没让她过来。” 明月坊的管班躬身立在旁边,急得视线在芷柔郡主身上,和地上磕头的歌姬身上来回的跳, 再磕一会破了相了。 芷柔郡主抬头瞄了一眼地上的歌姬,道: “下去吧,血糊脸的怪吓人的,影响本郡主食兴。” 地上的歌姬磕懵了,还在继续磕,旁边的歌姬赶紧将她拽住,扶着出了花厅。 迎面走来宫里的太监祥禄,见此情景吓了一跳,猜到沈逸澜定是不在。 没开场,便见了血了,这才是芷柔郡主的做派。 薛护卫见怪不怪了,和两个歌姬一起出了雅苑的大门。 门口的亲军卫按照惯例搜身,经常有戏子出入,门口加了两个婆子。 第638章 帖子还你 薛护卫张开双臂, 亲军卫搜着他的身,眼睛往歌姬额头上瞄。 算是见识到传说中芷柔郡主的厉害了。 搜身的婆子也道:“活该,你进去的时候便最张狂,两盏茶的功夫,破了相了,雅苑再怎么落魄也是王爷的地方。” 扶着的歌姬催促道:“麻烦两位妈妈快点,咱们这就去医馆,晚了可是要留疤的。” 此刻雅苑门口远远的围着几个人,七嘴八舌的,用不了多久雅苑又出名了。 两个婆子手上加快了速度,没一会搜完了。 薛护卫这边比较慢,检查个遍才放行。 他飞身上马,往北街奔去, 迎面过来王鹏的马车,薛护卫警觉,难道九姑娘不来雅苑和王大人有关。 此刻马车里的王鹏,也听到马蹄声,掀开帘子向外看, 见是薛护卫过去了,口中呐呐自语道:“九姑娘神了,便知道接下来是薛护卫过来。” 果然,侧门是沈裕开的,“对不住薛护卫,姑娘忙着呢,不便见客。” 混的特别熟,平日里说话眼睛都笑没了,这次沈裕说话面无表情的,连薛大哥都不叫了,其中定有蹊跷。 “帮薛大哥叫一下连翘。” “连翘姐姐在楼上做账,没空下来。” “瞎掰,做账不是你半夏姐姐的事吗,叫连翘过来,绣衣使王大人是不是来这了,哥得知道怎么回事。” 提到王大人,沈裕面上不自在, 王大人等同于是被姑娘赶出来的,他心里也没底, “你等着,楼上叫去。” 薛护卫说着关上了侧门。 等门的空档,薛护卫往铺子的排门走去,里面客人很多,果然没见到连翘的身影。 他在门口转悠了两圈,侧门才打开。 连翘在门里,还没说话,递出来一张帖子, 薛护卫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的庚帖,视线在庚帖上抬起,用疑惑的眼神看过去。 “帖子还你,日后不用来了。” 连翘说的决绝,转身便要往回走。 薛护卫刚要进门,沈裕挡在门口,“薛大哥我打不过你,别难为小的了。” “连翘,你等等,我有话问你......” 连翘停下来,心中有气,“没什么好说的,有话和你们明月坊的姑娘说去吧!” 薛护卫心中一喜,看来没什么大事,就是女人家吃醋。 “明月坊的姑娘是芷柔郡主请的,刚刚还破相了一个看郎中去了。” 郡主威武,连翘在心中赞了一句,往里走的身影停下来转身,“好了你说吧。” “你过来。” “不行,九姑娘不让私下见你。” 好容易出了趟雅苑,想着和连翘说会话,拉拉手的,薛护卫白打算了。 “在门口,有沈裕在怎么算私下。” 连翘极其不情愿的走回门口,“说吧。” 薛护卫压低了声音, “绣衣使王大人可是来了。” “来了,刚走。” “可说了什么?” 连翘脸色撂下来,“没有。” 相处久了一看便是不想告诉他。 薛护卫有些着急,什么时候了还使小性子, “关乎到王爷和九姑娘的安危,连翘你跟我说实话。” 第639章 吃点醋好 让九姑娘做妾, 连翘真是不想说, “用不了多久你们雅苑便知道了,没什么安危。” 听连翘这么说,薛护卫的心算是放下一半,举着手里的帖子道:“这个为何要还给我,咱们的亲事,九姑娘不同意?八字不和我也一样对你好。” 最后的几个字,撞在连翘心上,眼圈跟着便红了,低着头不看他,“没有,是九姑娘说,想见我,让你提亲。” 薛护卫笑了,“你还哭什么,等着便是。” 夹在中间的沈裕道: “九姑娘说了没事,便没事,连明月坊的姑娘都请上门了,咱们姑娘怎么也得端着点,薛大哥回去吧,” “行了,吃点醋好,十三爷喜欢。” 薛护卫飞身上马,回去复命。 只这一个来回,雅苑门口,又两个额头血糊糊的歌姬出来。 搜完了身,薛护卫牵着马往里走,有小太监接过缰绳, “怎么回事?” 小太监摇头,“刚听着唱两段便这样了。” 薛护卫往花厅复命, 戏台上秦淮调唱的稀碎,歌姬的衣裙明显的抖了起来,舞姬站在她身后,谁也不敢跳。 听到芷柔郡主的声音说: “本郡主请你们来是解闷的,不是听你们鬼叫的。” 管班躬身道: “郡主殿下息怒,我让他们再稳会。” 芷柔郡主嗓子眼里恩了一声,花厅里的鬼叫才停下来。 祝弘懿坐在茶台前,正在煮茶,尝了几口摇摇头,澜儿最喜欢银鸢煮的茶,可惜今日病了,他自己亲自煮怎么也不对味。 薛护卫到了近前, “爷,九姑娘店里忙,今日不来了。” 茶台旁边的芷柔笑道:“沈逸澜说上两句话,够铺子里人忙两天的,用得着她在那盯着?” “可是有别的因由?”祝弘懿问。 芷柔郡主在,不能说九姑娘吃明月坊姑娘的醋,疯了? 祝弘懿见他有话要说的样子,追问道: “可问连翘了?” 薛护卫自怀中拿出庚帖,“没说上话,这个扔出来了。” 他说着将庚帖塞到祝弘懿手里, “小的不管,上门提亲的事您得快点,日子长了人家不等了。” “你小子还挺急。” 您不急,也不让别人急,什么道理。 芷柔郡主笑道:“恭喜薛护卫了。” 薛护卫委屈道: “郡主殿下,您饶了小的吧,这要是八字不和,亲事也成不了,到时候您得帮帮小的。” 没想到雅苑的第一桩喜事是薛护卫的。 芷柔郡主正无聊呢,“成,明日便找媒人上门提亲,雅苑里办办喜事,冲冲晦气。” “冲什么晦气呀,人家是入赘。”外面巡视回来的房千户插嘴道。 “入赘?” 芷柔郡主没忍住笑出声来,赶紧接过吉萱手里的团扇遮住口鼻,看向祝弘懿。 “堂堂王府第一护卫,入赘?” “是九姑娘舍不得和连翘分开。”薛护卫解释道。 “这还不好办,九姑娘也嫁过来。”瑞福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人还没坐下插嘴道。 众人齐刷刷的看着他,又看向黑着脸的芷柔郡主, 第640章 不欢而散的堂戏 瑞福赶紧行礼, “口误,口误,老奴的错,掌嘴。” 他说着象征性的扇了自己两嘴巴, 介于认错态度没得挑,芷柔郡主的脸上稍稍好看了点, “都跪安吧,鬼嚎的嗓子,糟蹋秦淮小调。” 吉萱道:“郡主殿下,往九姑娘那打发唱曲的......” 芷柔郡主没好气的打断她, “还唱什么唱,人家都生气了,有人心尖上的肉都疼了。” 知道内情的,纷纷低下头,借机往自家王爷脸上瞄, 十三爷掉进了醋缸里。 祝弘懿似乎才反应过来,待芷柔郡主出去后,问薛护卫, “九姑娘真的吃醋了?” 薛护卫是真的不想搭理他,好好的叫什么明月坊,即便是芷柔郡主起的头,也是经过他同意的,害得连翘都不搭理人, “九姑娘吃不吃醋不知道,肯定是生气了。” “生气不就是吃醋了,”房千户替他家王爷说的。 祝弘懿面上一红,脑子里是澜儿生气时的小模样,摔摔搭搭的样子,很有趣。 明月坊的管班带着众歌姬,上前和祝弘懿辞行。 “十三爷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 不等祝弘懿开口,旁边的秦嬷嬷抢着道: “管班定要照看好几个磕伤的姐妹,老奴做主,请最好的郎中,不要留疤,银子老身出。” 她说完看下自家王爷, 这话是从她嘴里出来的还好,若是十三爷吩咐的,变成怜香惜玉了。 祝弘懿暗自竖起大拇指,还是秦嬷嬷懂得他的心意。 打发走了明月坊的人,曲儿也听不成了,祝弘懿看着烤了一半的核桃,又有些惆怅,昨日澜儿念叨的烤核桃没吃上。 瑞福站在那不知所措,他只提了个头,众人碍于芷柔郡主,谁也没往下说,他给旁边的祥禄使个眼色, 祥禄头皮再硬也说不出来。 眼睁睁的看着祝弘懿出了花厅, 雅苑里总算安静下来,一上午没干什么,灵汐累的精疲力尽,回了仆舍摊在大通铺上, 银鸢好奇的问: “今日回来的早,还累成这样?” 灵汐叹气, “幸亏早,再晚出人命了,” 说起花厅的事,灵汐来了精神,坐起来开始叭叭说: “那头磕的,再不散,脑浆子磕出来了……” 顾心菱凑过来听, 灵汐看了看她,问银鸢,“不用跪:……” 银鸢摇头, 顾心菱抢着说: “今日郡主的大宫女没来,没吩咐不用跪。” “那就好,”灵汐回到刚才的话题,“明月坊的姑娘,有一个最欠的,就是走路不好好走的那个,趁着郡主没来,跟王爷奴家奴家的,被郡主听见了,好家伙么,郡主当场便跟管班要卖身契充做官奴,吓得她就磕头,” 银鸢倒了碗水递给她,“然后呢?” 灵汐几口将水喝干, “然后可就惨了,郡主不喊停,她就一个劲的磕。” 顾心菱又往前凑凑问, “为什么呀?那不磕死了吗?” 两人同时翻了个白眼,银鸢道: “你看看你就是慕名而来,天天跪恭桶,她在王爷面前腰都要扭折了,你猜郡主得怎么罚她。” 第641章 踢皮球 “除了打手心,跪恭桶还有什么?” 顾心菱好奇的问, 银鸢道: “掌嘴,将脸打烂为止,不是靠脸蛋勾引十三爷吗?那就别要了。” 顾心菱心虚的摸摸脸。 灵汐道:“你不用摸,你这长相太平着呢。” 银鸢续道: “还有杖责,你不是爱扭腰吗,腰给你打折了,或者关小黑屋,发配到浣衣局,有事没事罚罚跪,想吃饭门都没有......” 灵汐补充道:“这些虽都是小事,日日生不如死。” 两个宫女说的跟亲眼见到一般, 没见过和见过也差不多, 她们还是小宫女的时候听大宫女和嬷嬷们说起,被调到周太妃的玉华宫当值,十三爷立府的时候到了京城的懿王府吗,十三王爷被幽禁以后,她们两个担心被送回宫里去,又跑到雅苑。 这一路波波折折的,只要跟着十三爷,少遭不少罪,除了芷柔郡主来的时候。 顾心菱一会摸摸脸,一会摸摸腰的, “我还是想回家。” 银鸢和灵汐对望一眼,拉着手走了,离开这个惹祸精,日子能安生点。 瑞福溜达到仆舍门口,他是来找秦嬷嬷的。 或许看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的份上,能帮着出出主意。 大宫女通报,秦嬷嬷出来迎接。 两人在小厅里说话, 瑞福大概说了下皇帝的意思,还没说完,眼看着秦嬷嬷的眉头皱了起来。 “皇帝是难为自己,十三王爷不可能答应,如若能答应用等这么多年吗?立府的时候便成亲了。” 同在宫里共事,各有各的主子,说话有所顾忌,都在宫外,没有第三人在场,说话稍稍随意些。 瑞福接话道:“说的就是,咱家这里也难办,话不好开口,恐闹僵了,皇帝那边不好交差。” 混了这么多年宫里,瑞福是懂得办事的,这些事只能有中间人,先过去话,再慢慢研究。 秦嬷嬷也听出来了,这事各方都满意,不易。 送走了瑞福,秦嬷嬷也开始犯愁, 不管是雅苑,还是懿王府,都想沈家九姑娘做王妃, 不只是想,已经当成自家王妃了,虽然懿王爷比较菜, 外面人传十三爷怂,芷柔郡主这么跋扈也忍着。 只有府里的人知道,十三爷是护着手底下人,芷柔郡主拿他不能怎么样,但府里的宫女丫鬟有的是法子整治。 芷柔郡主真的成了正妃,这些人感觉没活路了。 另外也是委屈了沈家九姑娘。 这话不能不传,掌灯时分,秦嬷嬷敲响了幽澜苑的大门。 这里安静,只住着祝弘懿一个人,顶多薛护卫和房千户可以进院子巡视。 祝弘懿提着灯笼打开门,将秦嬷嬷让了进去。 他进了前厅别好了灯笼,倒了盏滇南的普洱递过去,“秦嬷嬷坐。” 秦嬷嬷犹豫再三,还是得说,事情越拖的久越不好解决。 “王爷,听明月坊的姑娘聊天,您要娶了芷柔郡主,纳沈家九姑娘为妃,都传开了。” 祝弘懿自己倒了盏茶, “不用理他们,都是些谣传。” 第642章 王爷早做打算 “陵州城的绣衣使遍地都是,传到皇帝耳朵里......” 秦嬷嬷担忧的说。 祝弘懿明白秦嬷嬷的意思, “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为了逼迫我娶芷柔郡主,赐婚也说不定。” “望王爷早做打算,万一赐婚的旨意下了,便没了转圜的余地。” 秦嬷嬷只能将话说到这, 祝弘懿见这几日,芷柔郡主和澜儿相处的融洽,便想到这些,每日澜儿能到雅苑来,有些舍不得她不来。 他揉了揉眉心道: “如今的突破口在芷柔郡主,我再想想办法。” 这话说到秦嬷嬷心里去了,虽说难度大,也是最好的办法, “王爷尽快,皇帝可没什么耐性。” 长夜难眠,祝弘懿这边睡不着,沈逸澜也好不到哪去。 白天打发走了王大人,她便开始坐在小书房发呆, 连翘和半夏担心她旧疾复发,轮着和她说话, 半夏拿出账目,“姑娘,咱们这个月的入项不多,再加上送的,赔了一些银子。” 沈逸澜的思绪在赐婚这件事上拔出来,视线落在账本上, 白皙的小手在账册上翻看,淡淡道:“本资能和上便好,赔的是税银,咱们入项少,税银也不多。” 这个确实,去年这个时候,正是红火的时候,今年人气旺,做的都是价廉的天鹅绒。 “马上月底了,合算出来,去税课司交了。” 连翘嘟囔道:“上哪说理去,怎么卖多了全部上缴,赔了银子要自掏腰包,若是入项高也赔银子,税不是也高。” 说起税银,两个丫鬟滔滔不绝,各种不合理都来了。 半夏脸都气红了, “落底税也涨了,沈裕去江边买鱼,特意在城门口多待了一会,翻了两番,大牛哥这次从漳州回来,运到城里便是一大笔银子。” 这话提醒了沈逸澜, “大牛回来,货物卸一半到沈庄......” “年前的时候......” 连翘没再往下说,和沈逸澜对视一眼,相视一笑,两人想到一块去了。 借着过年给亲戚送礼的机会运进来一些, “年前什么?”半夏追问, 连翘另起话头: “姑娘,咱们最早织天鹅绒的那几个织工,手艺见长,均匀的很,绒也最短。” 沈逸澜算算日子,大牛也快回来了,准备工作要提前做。 “连翘,明日拿上滇南大牛带回来的布头,叫上锦绣成衣铺分过来的绣娘,咱们先割绒,她们手头稳。” 半夏听了一会也明白过来,抢着道: “呀!姑娘是说咱们的天鹅绒割出像刺绣的花样来,卖高价?” 沈逸澜点头,“像去年的刺绣一样,价钱没那么高。” 快一个月了,连翘和半夏在楼下巡视,越看越觉得新织出来的天鹅绒上不了台面, 这要是能割出样布一样的花纹来,品次便上来了。 三人没事说说话,一天算是混过去了。 晚上天一黑,十一姑娘姑爷小夫妻俩从隔壁铺子过来。 柳华清散衙跑来北街,将早上遇到王鹏的事,简单的说给沈逸菡听。 十一姑娘也顾不上回家了,两人进了云锦天工坊。 第643章 十一姑娘上门 “九姐姐怎么办?” 柳华清简单的将事情说了,十一姑娘急切的问。 一下午好好的,晚上沈逸澜的眉头又皱起来。 连翘道:“姑娘已经同意了。” 沈逸菡像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在小书房的椅子里。 她眼圈发红,“清哥哥要是有别的女人,菡儿会哭死的,九姐姐怎么受得了和别的女人服侍一个丈夫。” 柳华清坐在她旁边,抓着她的小手安慰, “如今十三爷还未表态,不算作数。” 沈逸菡反应过来,“十三爷不会同意的,他甚爱九姐姐。” 除了沈逸澜大家都有同感。 甚爱? 沈逸澜想,甚爱有什么用,能拧的过皇帝吗? 悲观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她强装镇定,道:“菡儿,快宵禁了你们回去吧,这件事心里有数。” 沈逸菡不愿意走,柳华清起身告辞,拉着她往外走, “菡儿在这帮不了九姐姐忙,还是回去,明日再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逸菡只得随着丈夫下楼,宵禁之前赶回家。 他们前脚刚走,半夏支起桌子,准备晚膳,大家虽吃不下,还是弄点好下咽的稀粥。 连翘摆着碗筷道:“王大人不对劲,咱们姑娘的亲事,要十一姑爷传什么话?” “敲山震虎,王鹏是拿柳家威胁我。” 沈逸澜喝了口白米粥道。 “那咱们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绣衣使太坏了。”半夏道。 哪里是绣衣使坏,绣衣使也是听命于皇帝。 沈逸澜不想说多了两个丫鬟跟着担心,笑道:“管他呢,到时候十三爷做主便是。” 吃过了饭,简单的洗漱,换上天鹅绒的寝衣,天气冷,早早的窝在被子里。 沈逸澜面向里,手里握着白玉花鸟纹佩,怎么也睡不着。 皇帝如若真的赐婚,她一个小商户不可能抗旨,就算真的嫁给祝弘懿,也不会妨碍她做生意。 柳家和手底下小两百口人,也不会成为皇帝威胁她的筹码。 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着了。 明日,太阳依旧从东方升起,日子还要继续。 辰时刚过,芷柔郡主带着媒人上门。 小书房里又热闹起来。 连翘躲在里屋怎么也不肯出来见人,全凭九姑娘做主。 薛护卫也好不到哪去,站在芷柔郡主身后,双手不知道往哪放。 沈逸澜从紫檀的盒匣里拿出庚帖递了过去, 媒人一笑起来,脸上粉直往下掉,仿佛面缸里刚出来。 今日接的是郡主的活,特意盛装打扮了下。 她接过庚帖打开看了一眼,忽而眼神发亮,久久的说不出话来。 她这不言语,薛护卫脸色刷的白了,急道:“王妈妈,不管八字好坏,沈连翘都是要娶的。” 王妈妈颤抖着双手,眼圈发红,没一会,眼泪在白粉的脸上淌出两道沟。 “这......这八字不好......” 半夏的脸也跟着变了,不是说找了先生按照最好的八字,姑娘亲自写的庚帖吗? 难道是姑娘突然不同意这桩婚事了? 第644章 薛护卫提亲只是引子 云锦天工坊的小书房里, 气氛变得紧张, 大家都屏住气息,听着王妈妈说完。 “这孩子命苦啊!” 此话一出,屋里的屋外的通通松了口气。 芷柔郡主瞄了一眼薛护卫,正拍着胸口定神,就这点出息,一身的本事抢了就完了,至于这么紧张么! “王妈妈,不带这么吓人的,您一口气说完。” 王妈妈转身对郡主施礼。 “郡主殿下说的是,老身这就说。” 小书房里再度安静下来,听着王妈妈批八字。 还没说话面上笑开了花, “单看沈连翘的八字,小时候没少遭罪,一生孤苦,为水命,主壬水,又有两分土,两分火,和薛相公的八字以木命为主是绝配,恰巧相辅相成,互相补了性格上的不足,日后夫妻感情更为深厚,多子多孙。” 薛护卫感觉耳朵聋了一样,“王妈妈,你说什么?” “薛相公,您的八字和沈连翘姑娘的八字是绝配。” 王妈妈说完,发出很魔性的笑声,“老身做了这些年的媒人,只遇到过两个对这样的。” 薛护卫面上呼的一下红了,抓住站在旁边的半夏的胳膊,“太好了,太好了。” 激动得他也不会说别的, 沈逸澜对着芷柔郡主笑道: “咱们没有要求,聘礼也不要,就一个要求,入赘。” 芷柔郡主干笑两声, “不管沈家要多少聘礼,只要有个数,都给,就一个要求,嫁入雅苑。” 木榻小桌子两侧,两人坐下来开始争, 沈逸澜道:“如今雅苑不让外人进出,连翘一进门便出不来了,这怎么能行?” 芷柔郡主道:“这好办,将连翘给了本郡主,便可以自由出入,况且十三爷不可能总是幽禁。” “连翘不能给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着实舍不得。” “嫁给薛护卫便舍得,日后万一他回了滇南,连翘是要跟过去的,到时候连面都见不着。” “那我们姐妹的缘分尽了,到时候再说。” “现如今便可以说,假以时日本郡主是可以将薛护卫要过来的,连翘跟着我正合适。” 薛护卫听了无比的郁闷,说来说去两个人争的是连翘,他这个提亲只是个引子。 争到最后,两个人的脸都红了。 连翘从屋子里跑出来,跪在木榻前, “郡主殿下,九姑娘,奴婢不嫁了。” 薛护卫正担心她说这个,人就跑出来了,他赶紧绕过木榻,同样跪在地上。 “郡主殿下,求您成全,” 王妈妈也愣住了,不是提亲吗,怎么又扯上入赘了。 “两位主家都让一步,老身没见过这么好的八字,不成可惜了。” 薛护卫投去感激的眼神,“王妈妈说的对,望九姑娘,郡主成全。” 芷柔郡主剜了他一眼,“没人管你这些破事,有了媳妇便将自家王爷忘了。” 沈逸澜憋着笑,这次算是明着面的赢了郡主,没敢替连翘笑出声来。 这些人看着呢,芷柔郡主的脸色沉下来, “说入赘便入赘不妥,王府的脸面岂不丢尽了。” 第645章 都听小夏夏的 “可以在外面置个宅子。” 关键时刻半夏开了口, 说完以后自己吓一跳,一屋子人都看着她, 这算是给芷柔郡主一个台阶下, 沈逸澜和芷柔郡主吵了这么半天,就等着说这话的人,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道:“听半夏的吧。” 半夏稀里糊涂的成全了此事。 薛护卫和连翘的亲事就这么定了, 该讲究的一样不少,吩咐媒人逐一列出来,按照陵州城最好的办。 最后宅子选在哪又成了问题。 沈逸澜要离云锦天工坊近一点,芷柔郡主要离雅苑近一些,这次两个人不争了,同时看向半夏, “奴婢……奴婢……”半夏支支吾吾的,这个主谁敢做,“……不如……不如……” 怎么说都得罪人。 半夏突然灵光一闪, “不如住姚家别院吧,离门口近的一个院子完好......如今啥都贵,咱们空着一个大宅子还买,是不是太不会过日子。” “噗嗤!” 芷柔郡主笑出声来,半夏还挺会为两家打算,喃喃自语的小模样甚是可爱, “行,就听小夏夏的。” 薛护卫的亲事就算定下来了,只等着瑞福的申奏结果。 沈逸澜错后芷柔郡主半步下了二楼,楼下的客人没断过,都围着一张案板, 芳枝在一块布上用小刀刻布上的图,没一会一只蝴蝶出现在绒面上。 众人唏嘘,刀功了得。 人多不好往里挤,又不好赶客人走,沈逸澜拉着郡主往后院走, 仓库边上的一间屋子,半夏掀开门帘,两人进去。 几个眼熟的绣娘正在做和芳枝一样的事。 宽敞的台案上,平铺着一块料子,料子的两端露出铁线,绣娘们根据上面踏出的样子刻着花纹。 芷柔郡主摸着光滑的铁线,“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铁匠铺里做针之前便是这么长,剪短了便是针。” 沈逸澜笑着解释道: “开始的时候咱们做的是长绒,好割,是在漳绒上得到的启发,如今织布的时候加了铁线,割出来便是这个样子,各个方向割便出花纹了。” 芷柔郡主一看九姑娘开始整别人整不了的,便是财源滚滚的时候。 “九姑娘是想用这个卖个好价钱,找补下寝衣的窟窿。” 沈逸澜笑道: “这个下来费时费力,仗着绣娘的底子好,本钱也上去了,到时候郡主帮着搭搭线,只皇宫里的娘娘们能穿起。” “你个小蹄子,带本郡主看新玩意,早存了心思了吧?” “郡主睿智,先送郡主几套衣裳,民女亲自画样子。” 这个谁也抗拒不了,自去年的蝴蝶装招摇了三个月,直到换季了下身。 沈家九姑娘亲自画的样子,必须要多做几套。 两人在绣娘中间穿梭,选定了布料颜色,着手准备。 沈逸澜心里知道,这次是芷柔郡主让步,薛护卫的事她再坚持一点,这桩婚事也成不了,多做几件衣裳是应该的,何况还能扬下云锦天工坊的名。 她由衷的说: “这次连翘的事谢谢你,郡主好人做到底,帮着说说申奏的事。” 第646章 不想回京 “就知道你没有白送的东西!” 芷柔郡主娇嗔道。 沈逸澜很正式的再次双手交叠行了大礼。 “你怎么知道瑞福申奏的下不来,万一能下来,你不是又亏了。” 两人说着话,出了屋子, 见院子里没有其他人,沈逸澜叹道:“折子也许被绣衣使扣下,就算不扣下,陛下也不会同意,” 申奏的折子瑞福上一次回京便带着了,这会不在皇帝那,便是被扣下了。 这件事也要芷柔郡主回京才能办。 自打她得了沈逸澜提醒,越来越发现吉萱有问题,心中有气,便拖着不回去。 换个大宫女,更不知道底细,这个跟着日子久了,脾气秉性了解,容易防范。 她喜欢连翘,喜欢半夏,喜欢薛护卫和房千户,因为他们忠诚,抛却性命的那种真诚。 如今在自己身边伺候的谁是敌人都不知道。 在沈逸澜这里,宫里的人在外面候着,芷柔郡主才觉得自己得了片刻的自由。 “我不想回京。” 芷柔郡主低低的声音说完,抬头看过来。 沈逸澜大概猜到了, “没关系,薛护卫的事也不是急的事,即便陛下有心思答应,也会压一段时间,不能失了威严。” 两人相视一笑,越是这样,沈逸澜心里越没底,万一郡主想开了怎么办。 芷柔郡主待到宵禁前,吃了晚饭才回来, 云锦天工坊里人多,伺候的人只能在外面候着,跟着过去的宫女太监冻得够呛, 这个时候谁都不相信,尽量少说话。 一进雅苑,前厅的灯还亮着, 芷柔郡主下意识的往里走,身后跟着的只留下吉萱,打发他们去用晚膳。 前厅的小书房里,祝弘懿在木榻的小桌子上烫着茶碗,“芷柔坐,我这茶可煮的及时。” 薛护卫早回来了,告知两个女人研究衣裳料子,算好了宵禁前便能回来,时辰差不多了,开始煮茶。 “手艺不如银鸢,凑合着喝吧,” 芷柔郡主坐下,开始喝茶, 祝弘懿便注意到吉萱脸色苍白,衣裳有点抖,很冷的样子,随口道:“吉萱,这里不用服侍了,下去用膳吧。” “奴婢不饿,有什么事王爷尽管吩咐。” 祝弘懿本就是不愿意别人伺候的人,雅苑里的宫女,轮值也很轻松,她这边上抖着,着实不自在。 他看向郡主, 芷柔郡主喝了口茶,“和银鸢煮的比差远了,把她给我吧!” 祝弘懿细细的品了一口,没觉得有多难喝,淡淡道: “物件随便拿,人不给。” 澜儿也喜欢喝银鸢煮的茶,给她了澜儿喝什么! 祝弘懿很少跟她这么强硬,芷柔郡主听着有点不舒服。 抬高了声音,瞄了一眼地上发抖的吉萱,道:“别在这抖了,还不下去。” 吉萱是早想回去喝碗热汤,奈何郡主气不顺,她也只能忍着。 十三爷求情,才将她放出来,赶紧谢恩告退。 小书房里只剩下两个人, 祝弘懿为芷柔郡主续上了茶,淡淡道: “芷柔有没有发现,自己仿佛突然长大了。” 第647章 那个湖我也掉过 “何以见得?” 芷柔郡主很少和祝弘懿这样正儿八经的谈些事情。 小书房里只有两个人, 说起话来,更能坦诚相待。 祝弘懿淡淡道: “不知道是不是澜儿的功劳,相处的越久,越恬静。” 不是她恬静,是没有能让她高兴起来的事。 身边的人不知不觉间,都被换成了皇后的人,孤家寡人一样,怎么高兴得起来。 芷柔郡主喝光了手里的茶,她更想喝酒,思前想后还是清醒的时候说说话比较好。 更重要的是酒后失言,万一喝多了嘴里说出什么来,被下人听了去,用不了多久皇后便知道了。 她由衷的说: “是啊,长大真不好,有很多顾忌,好想念小时候,在宫里被人欺负,掉进湖里,还是懿哥哥救了我。” 儿时的记忆,是那么的美好, 芷柔郡主突然觉得,或许这场意外也是故意为之, 因为有一次皇后说起落湖的因由,前后不一,当时还觉得是日子久了记差了, 如今想想,好后怕。 “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这件事我一直没说,也没有和母亲说。” 祝弘懿的声音深沉下来, 芷柔郡主抬头,见眼前的男人,仿佛有无限的悲伤笼罩着他四周。 “为了什么?” “因为那个湖我也掉进去过,我当时在河边看小鱼,水面映着二哥的脸,腰上被人推了一把,便掉进水里,被人救起后,我什么也没说,因为我太小斗不过他们大人。” 芷柔郡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亲兄弟,可以说一个小孩子,毫无威胁的情况下,都要弄死吗? “这些澜儿都不知道。”祝弘懿深吸一口气,“之所以和郡主说这些,是想告诉郡主,皇家是无情的,我祝弘懿只想当个庶人。” 芷柔郡主差不多猜到祝弘懿要说什么! 有些哽咽道:“芷柔也可以陪着懿哥哥变成庶人。” 祝弘懿摇头,“你姐姐是皇后,姐夫是皇帝,父亲是护国大将军,几个哥哥也是军中要职,或者朝中为官,芷柔你永远成不了庶人。” 芷柔郡主连连的摇头,“懿哥哥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同样的,我娶了你永远成不了庶人,我的皇帝大哥,派我去打四哥,我下不去手,大哥会变着法的威胁我,所以这一步,我祝弘懿永远迈不出去。” “懿哥哥......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芷柔郡主说着嘤嘤嘤的哭出声来, “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几天了,以前只是略微的想一想,不愿意承认便抛在脑后, 今日,祝弘懿硬要将这件事撕开,为了让她清醒。 “芷柔,你看看澜儿,你也越来越喜欢她对不对,她从未将自己寄托在男人身上,一个人做自己想做的事,一辈子也算完美了。” “不可能的,”芷柔郡主哭的更厉害了,“她从小学的是生意经,而我呢......学的是怎么讨你的喜欢,你让我怎么办。” 第648章 相谈甚欢 雅苑的前厅小书房里, 芷柔郡主趴在小桌子上,哭的伤心。 祝弘懿下了木榻, 来到她旁边,双手扶着她颤抖的肩膀, “芷柔不嫌弃,可以认了我这个哥哥,虽没什么大能耐,妹妹来雅苑管个吃吃喝喝还是没问题的。” 芷柔郡主坐直了身体,抱着他的腰接茬哭。 祝弘懿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一辈子还很长,芷柔有一天会发现,广阔天地有比这些情情爱爱更有趣的东西。” “懿哥哥,不要说了好不好......” 芷柔贵为郡主,在此刻显得特别无助, 哥哥姐姐们都有自己的小家,父亲在前线,和皇帝的四弟周旋。 她就像个木偶,皇后姐姐提着线。 小书房里被悲伤填满,哭声隐隐的传出来。 吉萱用过了晚膳,身上暖和多了,她小心翼翼的进了前厅,门边上是秦嬷嬷守着, 她想往里走,被秦嬷嬷拉住胳膊,食指搭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嘘……” 吉萱会意,恭敬的站在秦嬷嬷的对面。 大概过了两盏茶的时候,里面的哭声渐渐平息,隐隐传来芷柔郡主咯咯咯的笑声。 “芷柔小时候便特别能哭,哥哥当时羡慕的不得了,我一哭母妃怎么办,只能忍着。” 祝弘懿说着坐回到木榻上,拨了刚烤好的核桃,递过去,续道: “给,澜儿最喜欢吃这个?前几日看戏,没吃旁的东西。” “你对她真好。” 芷柔郡主由衷的说,此刻的她突然想通了,说白了就是不死心。 如若再逼迫懿哥哥娶她,日后连面都见不到了,现在以兄妹相称想什么时候见面都可以见到。 或许有一天,还有机会在一起也不一定。 芷柔这个老大难算是解决了,祝弘懿心情舒畅,笑道: “澜儿没有芷柔日子过的舒坦,亲人一年到头也见不上面,一大家子要养,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扛,哥哥什么忙也帮不上。” “我哪有懿哥哥说的那么好,每日皇宫家里的晃,无聊死了,几次来陵州还是蛮有意思的,” 芷柔郡主说道这叹了口气, “可惜懿哥哥出不去门,一定比芷柔更无聊。” 祝弘懿笑道:“哥哥还要谢谢你,这几日唱戏,澜儿都有过来,即便是不幽禁的时候,她也在忙生意,很少一起这么安静的听会戏。” “所以,芷柔张罗请明月坊的姑娘唱曲,懿哥哥也没反对,或者说懿哥哥不是真的喜欢住在明月坊,以前是为了躲着我。” 不然也不会明月坊的姑娘磕的满面是血,他都不予理会,什么事情没有给沈逸澜烤核桃来的重要。 这一点芷柔郡主总算弄明白了,之前祝弘懿住明月坊,肺都要气炸了。 两人一直聊到亥时,芷柔郡主的第一个哈欠结束。 吉萱靠在门框上都要睡着了。 小书房和前厅之间的珠帘晃动,十三爷将芷郡主送出来,帮着她披上披风,全程两人都笑呵呵的。 秦嬷嬷最先动了,她叫了外面守着的小太监,提灯备着, 芷柔郡主行到门口,吉萱赶紧掀开帘子,两人先后出了前厅。 第649章 我这个人没什么福 送走了芷柔郡主, 秦嬷嬷回到了前厅,脸色沉下来, “王爷和郡主聊的实在开心,是不是喜事将近。” 祝弘懿嘴角噙着笑,扶着秦嬷嬷坐在郡主刚刚坐的位置上。 “懿儿是苦口婆心的,劝着芷柔郡主,她答应日后,以兄妹相称,不再萦怀与男女之情。” 秦嬷嬷眼前一亮,“当真?” “当真,”祝弘懿重新洗了茶盏,倒了一杯奉上,“开始的时候很委屈,慢慢便想通了。” 秦嬷嬷赶紧起身,福身行礼, “恭喜王爷。” 祝弘懿叹了口气,“可惜这件事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皇帝知道了此事,芷柔的日子也不好过,眼下只能放放再说。” 这个确实,皇帝派的人还在,只能先放着。 不管怎样,解决了芷柔郡主这个老大难,还是值得庆祝的。 秦嬷嬷提议道: “不如明日请戏班子,叫上澜姑娘,大家一起热闹热闹,王爷好将这个好消息,亲自告知她。” 祝弘懿笑意更浓, “不了,我这个人没什么福,担心乐极生悲,还是稳上一段时日再说。” 秦嬷嬷恨不得现在便跑去云锦天工坊,将好消息告知沈逸澜。 这件事还要藏在心里,偷着乐便行了。 快要过年了,今年是国丧的第二年,雅苑低调的过。 云锦天工坊也如此。 此时最大的事情便是收拾房子,准备成亲。 这样的喜事,消息很快送到了沈庄,这是自打九姑娘离开顾家,第一次有喜事。 沈庄的箭羽旗主王槐羡慕的不行,凑到陈阿旺身边,笑嘻嘻的道: “阿旺叔,九姑娘身边还一位管账的大丫鬟半夏可有了人家?” 陈阿旺看了他一眼,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半夏眼睛里只有大牛哥,想什么呢! 王槐说完,也觉出不对,自滇南到陵州的路上,他是见识过大牛的办事能力,王府外出采买办事的,比不上一点。 “还有没有其他的妹妹......” 剩下的话被陈阿旺瞪了回去, 沈庄如今住的都是男人,北边打仗,别处也有小股的亲兵活动,要么扩大地盘,要么疯狂敛财,日子相当的不太平。 沈庄的老少都撤到城里,绣娘和织工住在云锦天工坊,剩下的住在顾宅旧址。 天气越来越冷,将人拢到一起,住着也暖和些。 前一阵送来一批寝衣,解决老大问题了,夜间也没那么冷了。 陈阿旺正套车往城里送些干菜,江都镇沈家老宅的人过来,送了一马车干菜,一车老宅纺出来的线。 “阿旺叔,江都镇的河道彻底冻实了,小的是从冰上赶车过来的。” 说话的是沈家老宅,经常过来送东西的沈石头。 “家里可好?”陈阿旺问。 石头回话干脆利落。 “还好,就是太冷了,周妈妈将人收到两个大院子里,柴火烧的足,织布的时候也不冷,就是天寒地冻的,陈爷爷稍稍有点咳,能吃能睡的。” 沈家老宅织出来的布,只在行商的时候拿出来, 以前是送一些到城里卖,奈何如今落地税太贵,只能作罢。 第650章 地冻三尺 “今年不好过呀!” 陈阿旺望着阴沉的天担忧的说。 活了三十多年,河道从未冻实过。 今年下手早,陈阿旺收粮食的时候,周妈妈便开始收菜,沈家老宅上下忙乎着晾晒,估算着城里吃的差不多了,便送干菜过来,为免招摇,只派小马车出行。 “今日来的正好,老宅的寝衣昨日便做完了,还有盐巴,走的时候带上,路过银杏村,将他们的那份也带上。” 石头面上冻的通红, “是,九姑娘上一批的寝衣老人孩子都穿上了,暖和着呢,老宅也拿出一台织机改良,试着织一些,” 石头说着指着后面的马车道:“老宅里男人纺的线,” 王槐在旁边都听傻了,“男人还会纺线?不得急死。” 石头大方的说:“人逼到份上什么都能干,如今地都冻了三尺厚了,陈爷爷说种地要等到来年五月,地窖种满了,实在没事情干,便纺线,” 王槐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提起找妹妹的事,阿旺叔不搭理他,沈庄地库里的菜都种满了, 大家都有事情干,只他们这二十一人整天无所事事的, 能看上他们才怪。 王槐凑过去,“阿旺叔,您也安排我们做点事,张喜他们被派出去了,大家老羡慕了。” 当然有事情,陈阿旺看向城门的方向,思量良久,才道: “带着弟兄们练兵吧,护院做完手边的事也练起来,多教教他们射箭,今年灾大,匪患猖獗,多练练没坏处,不用担心费饭,管够。” 王槐一下子来了精神,恨不得马上开始, 说实话不动真的是担心浪费粮食,有阿旺叔发话,早想活动活动, “急什么?”阿旺叔吼了他一声,“今日送老宅的东西多,多派点人跟着石头,如今不太平,路上别被抢了。” “哎!”王槐答应的爽快,对旁边弟兄道:“都叫起来,干活了。” 下面的人也乐呵,人都要憋疯了,能出去走走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往外跑。 陈阿旺吩咐完了沈庄的事,带两个人赶着两辆马车装满干菜和纺出来的线往城里去。 到了城门口,进城的人不是很多,赶车的就他们一份, “落地税涨了,三番。” 守城的亲军卫对着陈阿旺道。 “军爷,您看。”陈阿旺掀开帘子,“您这三番,够买一车线的了......” 陈阿旺出来进去的次数多,守城的都认识他,当然也得了不少好处, 守城的亲军卫往里看一眼,这话不假,去了线轴子,嘘嘘飘飘的没多少线。 另一个也过来,“老陈,算半车吧,哥几个也只能这样了。” “谢谢军爷,”陈阿旺说着摆手,让人往里拉, 第二车上都是干菜,什么样的都有。 “军爷,九姑娘那一点干菜没有了,几十号人早就没菜吃了,拿的有点多。” 两个亲兵看这菜车眼神发亮,多拿当然是今日便有两份送到两位看门的宅子里去。 “老陈,有你的,过吧!” 随着亲军卫一声令下,城门口的拒马被打开,两辆车顺利的进了城 第651章 当成一场戏来演 “河道冻实了?大江怎么样?” 沈逸澜在陈阿旺将最近的事情大致说完后,追问道: “来的路上打听了,岸边冰也不少,码头往前延伸了五六丈。” 沈逸澜喃喃道: “不知道滇南怎么样?漳州没问题,大牛他们回来不受什么影响,货物除了一部分漳绒,其他都卸在沈庄。” 马车里卸下线轴,下面便是不带线轴的线,压的实实的,总算是亏不了太多。 按照惯例包了两份干菜,派人送去亲军卫的家里,有的有家,有的便是相好的家里。 马车里卸下干菜,下面是几个竹箱子装的绿色的菠菜和韭菜。 连翘见了高兴的不得了, “阿旺叔,太好了,咱们可有日子没见到新鲜的了。” 陈阿旺笑道:“韭菜带的多够包顿饺子的了。” 阿旺叔来准定带好吃的,云锦天工坊上下喜气洋洋的。 沈逸澜笑道:“日后就像阿旺叔说的那样,进城的东西以后便分着时辰进,地一时半会种不上,大牛拿回来的干海货就这么倒腾进来,也别卖了,咱们留着自己吃。” “怪不得沈家被流放了,还有这么多人不走,这主家不好遇。” 声音到人也到了,芷柔郡主从铺子进到后院, 看着一箱一箱的往下搬东西,不由得感叹道。 沈逸澜笑着迎上去,拉着她的手往二楼走。 “大郡主来的正是时候,咱们午膳吃饺子。” 突然的这么亲近,让芷柔郡主有点恍惚,之前一直对她有敌意,没想到最近放下芥蒂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沈逸澜往楼上走,瞥了一眼铺子外面的宫女太监,调侃道: “怎么?想换一批伺候的?” 芷柔郡主也瞟了一眼,“看着生气,” 沈逸澜停在楼梯上道: “两种解决办法,想换回京便换了,不想换差不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郡主可以当成一场戏来演,乐趣自在其中,一直生气没必要。” “换什么换,换完还是一样的。” 有了芷柔郡主这句话,沈逸澜对身边的连翘说: “去将门口的宫女太监请去灶间,拿些瓜子茶水,另外大宫女吉萱照顾好了,问问喜欢什么料子,便说是郡主许了几套里衣。” “本郡主的事不要你管。” 嘴上这么说,并未制止连翘去传话。 两人上了二楼的小书房, “干嘛许几套,本郡主的人不需要你假慈悲。” 沈逸澜呵呵一笑, “真让郡主猜对了,民女沈氏真的是假慈悲,我这的衣裳她一上身,定会在宫女中炫耀,宫里有统一的服饰,炫耀的便是这里衣,宫里宫外的都知道芷柔郡主穿的是云锦天工坊的衣裳,郡主说我的生意好不好。”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宫女几年都见不着亲人,有些一辈子老死宫中,跟谁炫耀去, 芷柔郡主知道这是帮着她拢人。 “姑娘说的对,”半夏乐呵呵的点头,忙活着给两位煮茶,芷柔郡主见了,扯扯她的衣裳,道: “将小夏夏给我算了。” 沈逸澜倒了两盏茶,一盏放到芷柔郡主面前,一盏自己喝一口,道: “半夏过去郡主说能活几天?郡主能护她几时?” 第652章 将话说透 像半夏这样的活不过两月, 这个确实,能在宫里待上两年以上的,每个都不是善茬,软弱的主子也不喜欢,挨欺负的都是老实善良的。 即便是王府里,不比宫里邪乎,也差不太多,像十三爷这样的闲散王爷,全京城找不到第二个。 两人喝了一会茶,半夏又将两个手炉递过来,脚下也放了两个汤婆子。 “半夏,去陪陪吉萱,这几天被郡主冷的,头都不敢抬。” 沈逸澜吩咐道。 半夏会意,两人是有话要说,将碳炉上烤好的吃食放在桌子上。 忙完了退出了小书房,在外面将门带上。 小书房只剩下两个人,沈逸澜道:“说吧。” 芷柔郡主道:“我的脸很像有话要说的样子吗?” “郡主殿下的脸已经像好多天了,介于殿下要帮着我宣扬云锦天工坊,这个头民女来起。” 芷柔郡主在和祝弘懿聊过之后,突然觉得有些话说透了,人也会通透很多,不用瞎猜。 “如若......如若懿哥哥将咱们两个都娶了,你怎么想?” 这样的话能被芷柔郡主说出来,属实不易,特别是语气还很温和。 沈逸澜面色严肃下来,她想正儿八经的说,不能当成玩笑话说。 “郡主殿下,这件事如若是皇帝下旨,民女被逼无奈,定会答应......但若是十三王爷自己的意思,我沈逸澜就算一辈子孤独终老,也不会嫁。” 她说着话,眼神坚定的看向芷柔郡主, “你难道一点不心悦懿哥哥吗?” 沈逸澜眼圈发红, “和他在一起干什么?每天提醒民女沈家是被他的父皇流放的吗! 我们之间的恩怨说不清楚,沈家是冤枉的证据确凿,皇帝就是不翻案, 郡主可能不知道,绣衣使拿到的陷害沈家的证据,便是三王爷的罪证,如今案子还没审,三王爷自焚, 三王爷自焚让各个藩王有出兵的理由,幽州这场仗也是这么打起来的, 这一切都是心里的疙瘩,或许某一天被翻到台面上,民女真的不知道怎么应对。 更不想陷进去太深后,影响民女做生意。” 沈逸澜说的决绝,眼泪一对一双的往下掉,说到最后双唇跟着颤抖。 在芷柔郡主的生活里,没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她很少想这些, 只知道她长大了是要嫁给懿哥哥, 先皇在位的时候,如今的皇帝作为太子是不敢提的,有上门提亲的,也被芷柔郡主的任性吓跑了, 拖着拖着年龄便拖大了。 如今不同了,只要他们被赐婚,芷柔郡主也陷入同样的困境。 丈夫要带兵去打亲哥哥, 这在以前她是很少想这些,认为造反就该被镇压。 同时,也是亲兄弟之间的自相残杀, 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祝弘懿看见她时想到这场兄弟之争,始终是一个疙瘩存在于两人之间。 芷柔郡主想到这些,心情也沉重起来。 她缓缓起身,走向门口,临出门前淡淡道: “我这就回京。” 第653章 哪来的韭菜 说一千道一万, 这个僵局只能芷柔郡主来破。 她下了二楼,楼梯口靠着扶手的两个人正聊的热闹。 正是半夏和吉萱在聊天,时不时传来低笑声。 半夏指着挂在半空的锦缎说给她听。 直到芷柔郡主走到门口,吉萱才反应过来, “郡主殿下恕罪。” 半夏笑呵呵的,“郡主殿下大人蛮好的,偶尔凶一下吉萱千万别放在心上。” 芷柔郡主自己啥样自己知道,此刻更加确定,半夏在宫里能活过去三天都算她命大。 “将人叫出来,回京。” “是。” 吉萱小跑着去了灶间。 灶间很宽敞,里面做饭,靠近门口的地方是两排的长条桌, 跟着芷柔郡主过来的人,正在吃着瓜子喝着热茶,见她出现在门口,纷纷放下手里的吃食,跟了出来。 一行人从侧门出了云锦天工坊, 上了马车后,芷柔郡主好奇的问,“半夏和你说什么了。” 吉萱跪在车板上,如实道: “回郡主的话,半夏说,郡主最近心情不好,是心里憋屈,事情总能过去,让奴婢放宽心,只要一心一意对郡主,日子久了自然便如姐妹一般。” “小夏夏还挺会安慰人,”芷柔郡主笑了,“吉萱,你可知本郡主为何喜欢她。” “奴婢不知。” “她心思单纯善良,认定了沈逸澜,全身心都是她,如若将她要来,她对本郡主只有恭敬。” “奴婢明白,奴婢跟了郡主这么多年,望郡主不要赶奴婢走。” 四下都是耳朵,吉萱很识相的点到为止, “起来吧,” 吉萱起身,正要掀帘子出去, 芷柔郡主道:“不用下去了,外面冷。” 对于郡主突然的关心,吉萱眼圈发红,差点落下泪来。 马车的銮铃声悦耳动听,芷柔郡主突然意识到,和宫里的人打交道惯了,演戏也没那么难。 雅苑里,芷柔郡主不在相当的轻松,走马车的侧门突然响了,前厅门前的几人一下子跑没影了, 郡主今日回来的早,谁跑薛护卫也不敢跑,他赶紧迎上去。 “郡主殿下,今日什么情况,没做好吃的?” “本郡主怎么可能成了嗜食之人,宫里什么没见过。” 说道吃上,突然想起云锦天工坊今日吃饺子,后悔没吃完午膳再走。 太监宫女赶往琼华宫收拾东西,芷柔郡主觉得还是陪着祝弘懿吃完午饭再走,随口问了句, “府里今日吃什么?” “韭菜馅的饺子。” “什么?”芷柔郡主愣了下,“哪来的韭菜?” “阿旺叔送来的,他每次进城来都带菜过来,干菜居多,今日有新鲜的韭菜。” 沈逸澜就是这样,不张扬,无声无息的做一些她认为值得做的事。 她和祝弘懿是一类人,互相为对方默默的付出,什么也不说,只要自己心中坦然便可。 “用过午膳回京,薛护卫知会王爷一声,看他午膳在哪吃。” “是。” 总算是走人了,薛护卫掩饰内心的欢喜,小跑着去给祝弘懿报信。 第654章 芷柔郡主回京城 雅苑前厅的小书房, 薛护卫搬进来个矮桌, 菜品陆续的上来,坐在木榻上的人最先闻到的便是韭菜的鲜香。 陵州城的小酱菜,文思豆腐羹,肉丝茭白,糖渍枇杷。 这样普通的吃食,芷柔郡主最喜欢, 吉萱过来跟进来伺候,尽心尽力的,银鸢和灵汐也过来,两个小宫女规规矩矩的一句玩笑不敢开。 “都下去吧,” 祝弘懿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韭菜馅饺子,放在面前的碟子里。 三个宫女福身行礼后退下。 银鸢和灵汐出了前厅连蹦带跳的,吉萱一步三回头。 银鸢看不过,道: “吉萱姐姐,王爷用膳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很少随着伺候,姐姐不用过分担忧,门口候着就行。” 灵汐也道: “郡主的性子也慢慢的往王爷那边偏,咱们做奴婢的自在多了。” 吉萱追问了句:“很少随侍伺候,岂不是照顾不周?” 银鸢道: “怎么会呢,王爷自在惯了,用膳的时候不喜欢下人盯着。” 吉萱的心稍稍放下。 小书房里,小桌子两侧的人相视一笑。 “芷柔,这次回京多加小心,皇帝今日不同往昔,做太子哥哥的时候,说话还敢放肆点,不要提解禁的事。” 芷柔郡主喝了口白瓷勺里的豆腐羹,道: “嗯,我知道,懿哥哥自己保重。” 芷柔郡主越来越觉得,这步走对了, 祝弘懿很少为了她的安危说上一句话, 刚吃了两口,祝弘懿突然道:“或许议和是最好的办法,但皇帝不会真的议和。” “什么?”芷柔想着自己的心事,没太听清楚,“什么议和?” “没事,”祝弘懿道:“芷柔什么也不要管。” 芷柔郡主还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拔出来, 她犹豫了一下,道:“这次回京,想办法打消皇帝姐夫赐婚的念头,我不想懿哥哥参与到幽州的战事当中。” 祝弘懿眼神变的坚定, “芷柔自保要紧,赐婚也好,出兵也罢,都不接受,再不济进察情司。” 皇帝或许拿母妃和澜儿相威胁,便是撕破脸的时候,后面一句是他心里说的。 他没说出口,芷柔郡主仿佛感受到了杀气,这样的气息让她脊背发凉。 十三王爷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软弱。 芷柔郡主坐上马车了,手上拿着手炉,脚下是汤婆子,身上穿着狐皮大氅,这种凉意还在。 她隐隐感觉,雅苑里吃饺子的不是曾经的懿哥哥,而是一个随时和皇帝抗衡的王爷。 天黑前进了京城,芷柔郡主望了眼临走时秦嬷嬷嘱咐带给周太妃的点心, “先进宫吧!” 芷柔郡主进宫像进自己家的后花园,这是皇帝登基后给她的特权。 守门的大概查看了下,便放行。 换了车驾,吉萱在轿辇外面问:“郡主,咱们先去哪?” 在皇宫芷柔郡主有自己的寝宫,有时候宿在皇后那,大多数住在自己的寝宫。 按照惯例是先给皇后请安。 “先去玉华宫,将周太妃的点心送过去,隔夜便不好吃了。” 第655章 报平安 到玉华宫门口的时候,天黑透了。 芷柔郡主亲自拿着点心盒子,吉萱提着灯轻扣门环, 小太监打开门见是芷柔郡主,赶紧着人往里通报。 没一会,小太监回话,“回郡主殿下的话,太妃娘娘歇息了,您还是回吧,” 芷柔急切道:“是秦嬷嬷亲手做的点心。” 郡主在这说话,小太监也不敢关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陈嬷嬷出来了。 她接过芷柔郡主手里的盒子, “郡主殿下,太妃娘娘说,您刚回来便来玉华宫不妥,点心收下了,下次谨慎行事。” “太妃娘娘教训的是,芷柔下次注意。”芷柔郡主对着门里福身行礼,声音抬高了几分,“太妃娘娘多保重,懿哥哥在陵州城很好,沈逸澜也很好,太妃娘娘勿念。” 这要是在平日里,送个吃食点心,都是吉萱送过来,郡主亲自过来定是吵着要进来。 今日简单的报了平安,便带着人,往皇后的寝宫行去。 陈嬷嬷提着点心盒子,急匆匆的往里走。 周太妃站在门里,隐隐的听了个音,见陈嬷嬷掀开帘子进来,急切的问: “是不是懿儿和澜儿都平安。” “平安,都平安,” 陈嬷嬷将点心递给旁边的宫女,扶着周太妃往暖阁走。 “芷柔郡主这次一点没闹腾,报了平安便走了。” 陈嬷嬷宽慰的续道:“不是跟您说了吗,没消息便是好消息,今日不准想了,好好睡觉。” 周太妃坐稳了,陈嬷嬷打开盒子,点心的香味飘出来, “太妃娘娘,是秦嬷嬷亲手做的,他们没事。” 陈嬷嬷说着眼圈发红,夹子了一块到碟子里,“太妃娘娘好久没吃到秦嬷嬷的手艺了。” 算算时日,自打私盐案后,周太妃连宫门都没出过。 每每思量,心中酸楚。 芷柔郡主一行人到了皇后的寝宫, 本在偏殿坐立不安的皇后,接了小太监的通报,赶紧坐回到主位,等着她进来。 芷柔郡主过来后福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起吧,又没外人叫大姐姐便是。” 芷柔郡主脱下狐皮大氅,紧走几步来到炭炉前,烤着手。 “大姐姐,还是您这暖和,这一路上太冷了。” 芷柔郡主从陵州城回来,这一声大姐姐,叫的五味杂陈。 皇后等不及她说,问道:“和懿王相处的怎么样,进宫是为了让你姐夫赐婚吧。” 芷柔郡主揉着烤红的小手,道: “芷柔不要赐婚,芷柔要懿哥哥心甘情愿的娶我。” 皇后从木榻长起身,“这么多年,要娶早娶了,芷柔的年纪不能再拖了,成了亲一样可以培养感情的呀。” “大姐姐,芷柔一辈子就这一个愿望,不想懿哥哥是被逼着娶我,” 芷柔郡主低着头,嘟着嘴,完全的小女儿态, “况且这段时日在雅苑,我们相处的甚好,比起以前好多了,不信你问吉萱,妹妹好容易努力到这个份上,皇帝姐夫一赐婚,以前的努力白搭了。” 第656章 北方战事不乐观 跟进来伺候的吉萱,慌忙跪在地上, “回皇后娘娘的话,最近懿王爷和郡主殿下,的确相处的很融洽,还帮着郡主殿下披衣裳,两人有说有笑的。” 皇后眼前一亮, “芷柔,以你和懿王爷相处的这段时日判断,成亲后,能否带兵去增援父亲?” “阿爹是不是有危险?” 芷柔郡主发觉到了皇后的急切, 看来这段日子,北方的战事并不乐观。 皇后娘娘叹道:“父亲的军队节节败退,他老人家年迈,不能亲自下场,士气很受影响,更有城池主动投降的,都算在父亲头上,如若懿王爷能够领兵前去驰援,定有大的改观。” “不至于的吧,朝中这么多的将领,都无人了吗?” 芷柔郡主不解的问, 皇后摇头,稳了下情绪,扶着紫檀的小方桌,坐在离她最近的榻上。 “开国这些年并无战事,先皇注重休养生息,并未培养将领,一些老将仗着功劳纵容家奴,违法乱纪,你姐夫继位前先皇惩治一批,如今最堪用的便是懿王爷。” 芷柔郡主想说,懿哥哥不可能出兵,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后宫聊这些事是大忌,不逼到份上,大姐姐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芷柔郡主突然想起在临走前,祝弘懿自言自语的那句话。 “大姐姐,皇帝姐夫在哪,我去看看他。” 皇后正有此意,碍于妹妹刚进来,身子还没烤热便又出去。 “御书房,如今战事未明,他一直宿在那。” 芷柔郡主命吉萱外面备轿辇,说着话便要出去, 皇后娘娘拿起狐皮大氅亲自给她披上,“皇帝最听芷柔的劝,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多宽慰些。” 芷柔郡主点头,“大姐姐放心,芷柔有办法。” 往御书房行的轿辇速度很快,抬轿的太监是用跑的,吉萱也跟着跑,累得气喘吁吁。 远远的便见御书房里通亮,有兵部的官员被拖出来打板子。 花总管在门口,见芷柔郡主来了有些意外, 小太监报先去的玉华宫,现在应该在皇后的宫里,怎么来的这么急? 他赶紧上前施礼。 “郡主殿下,陛下正在议事......” 还不等花总管说完,人影一闪进了御书房。 书案前一地的折子,茶盏也碎了两个,她进去的时候,皇帝正气得胸口起伏, “一群废物,都给朕滚出去。” 绣衣指挥使王振最先行礼,“臣等告退。” 他说完带着众人往后退,路过芷柔郡主时,多看了她两眼, 看着郡主过来的挺急,或许有转机。 王振出了御书房,在门口候着,想知道芷柔郡主这趟陵州之行有什么收获。 大理石地面上碎了的茶盏被宫女和太监收起来, 芷柔郡主弯腰挨着捡地上的折子。 书案前摆好后,她才双手交叠拜下,“芷柔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皇帝坐在龙书案前,微闭着的眼睛睁开,长长的出了口气,耐着性子道: “芷柔,朕没事,刚回来去歇息吧!” 第657章 这仗咱不打了好不好 皇帝早知道她回来了, 芷柔郡主以前会认为,是长辈的关心, 今晚,她知道皇帝和皇后等来的是失望。 或许她在陵州城刚动身的时候,消息已经到了京城。 “姐夫,芷柔让您失望了。” 芷柔声音低低的,说着话眼圈跟着红了。 皇帝强打精神,“朕最近头疼,过来帮朕按按。” 芷柔郡主缓步走到龙椅后,一双玉手按在满是皱纹的太阳穴上。 皇帝一个打了个激灵,“手这么凉......凉点好,朕的头都要炸了。” 随着白皙的小手按动,皇帝的情绪也渐渐稳下来,他慢慢的闭上双眼, “你和小十三怎么样?要不要姐夫帮你一下。” “不要......”芷柔郡主撒娇道:“妹妹的事,自己解决,人家好容易更近一步,姐夫不要帮倒忙。” 陵州城有绣衣使,有皇帝派去的人,有皇后的人, 什么事都藏不住。 芷柔郡主一直保持着家常的称呼,皇帝都觉得,岳丈家里人皆是毕恭毕敬的,只有这个小姨妹是从小抱到大的, 和他最是亲近,又和小公主小皇孙玩在一处,孩子们长大以后,对他都有敬畏, 只有芷柔从不见外, “姐夫,父亲的事,大姐姐和我说了,”芷柔郡主试探的道:“咱们这个仗能不能不打了?” “不要管这么多,有姐夫在没事的,乖乖的和小十三培养感情,早点嫁了,姐夫也好少却了一桩心事。” 皇帝声音轻柔,像平常人家的姐夫一样,关心小姨妹的亲事。 “吧嗒!” 他觉得温热的东西落在额头,睁开双眼,见芷柔郡主正在掉眼泪。 皇帝坐直身体, “芷柔,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芷柔嘤嘤嘤的哭出了声, “姐夫,你怎么一下子长了这么多皱纹,一定是为阿爹的事情愁的,咱们不要打了好不好。” “小孩子懂什么?” “姐夫,咱们议和吧,多分四王爷点地盘,他会同意的......不要打了好不好......我要姐夫还像以前一样,笑起来特别大声,震得芷柔耳朵嗡嗡响......” 芷柔郡主越哭越伤心,皇帝不得不起身,将她拉到椅子上坐下, 泪水被一只带着玉扳指的大手拂去,“傻孩子哪有那么容易的?” 哭多了便是矫情,芷柔郡主适可而止, “没试怎么知道不行,姐夫是个好皇帝,也不想生灵涂炭,万民会记得陛下的好,什么事情都可以谈,四王爷便是挑起天下大乱的人,他才是罪人。” 皇帝叹气,“芷柔,家里边说说这样的话就算了,外面不要乱说,兵部那几个老油条皆被姐夫打了板子,” “啊?”芷柔郡主故作惊讶道:“芷柔来的时候拉出去的那几个?” 皇帝点头,芷柔郡主应景的摸摸屁股,“姐夫,你刚刚耳朵一点嗡嗡来着,啥也没听见,” 她说着起身,小跑着往外走, 刚跑出没几步,又小跑回来, 福身行礼,“陛下,芷柔告退。” 说完捂着屁股一溜烟的往外跑。 惹得皇帝在御书房里哈哈大笑。 门口候着的王振,听到笑声也跟着笑了,“老花,通禀一声,本官要见陛下。” 第658章 议和 话音刚落,便见芷柔郡主出御书房的门。 里面的笑声还在继续。 王振正要给她行礼,芷柔郡主摆摆手,“王大人,本郡主没来过,休要拜了。” 芷柔郡主看向愣在那的花总管, “花总管,本郡主这会在自己宫里乖乖的睡觉,睡的可死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宫女太监不知道怎么回事,跟在身后抬着空轿辇追。 直到拐过一个墙角,芷柔才停下来忙活着喘粗气。 吉萱过来帮她顺气,“郡主殿下,你怎么跑这么快。” “哎!你家郡主我命苦,说句话都担心掉脑袋。” 后面抬轿辇的也跟上了,稳稳的停在她旁边,有太监打开帘子, 芷柔郡主又喘了会,才被吉萱扶上轿辇。“回宫吧!” 轿帘放下,芷柔郡主恢复了面无表情。 沈逸澜一句话提醒了她,他们能算计,咱们还会演戏呢。 和皇帝皇后相处了这么多年,她知道自己怎么将话说出去,而不被责罚。 既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又提出了建议。 接下来便是在皇后的耳边巧妙的提议和的事,今日就不能说这个事了,不能表现的太过刻意。 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可打的。 绣衣指挥使王振趁着皇帝高兴,再次觐见。 “郡主是陛下的开心果,要是男孩子定能为陛下分忧了。” 笑过之后,皇帝心中的一股浊气笑出去了,之前被兵部的那些老头子气的气也消了, “王爱卿,议和之事,朕正要找你商议。” 王振心中了然,刚刚芷柔郡主或许误打误撞劝通了陛下, “今年冬天过于寒冷,老国丈带的又都是南方的兵,冬衣虽带着,在北方的严寒面前不堪一击。 大雪封路,咱们的粮草运不过去,幽州本就粮草匮乏,早被四王爷搜刮干净,当地征不到粮草, 咱们只有议和一条路。” 皇帝是真的不甘心,这边没粮草,四王爷那边也没有,没有这场雪灾,早将他们打下来了。 这是皇帝的想法,王振心里清楚,说是运粮草,今年冬天来的早,稻子不成熟便冻死了, 真要征集粮草,恐怕比现在看到的还要惨,到时候民怨四起,更做实了皇帝无德,这天下反得。 大雪封到那边,只能国丈自己想办法。 皇帝沉思半晌,“行,议和吧,” 王振接了口谕,正要退下往外走。 皇帝突然道:“王大人,咱们要想个万全之策,或许可以在议和的时候......刺杀。” “陛下说的是,”王振应承下来,“容微臣且把此事思量一番。” 突然的灵光一闪,皇帝还不确定,“爱卿想想是否可行。” 出了御书房,王振还在迷迷糊糊的,本打算劝了皇帝同意议和, 结果议和只是幌子, 如若是真的议和,这个人选十三爷去谈正合适,祝弘懿为了避免战事再起,定能促成此事。 如今议和是幌子,谁去十三爷都不能去。 王振愁的头老大,连花总管和他说话都没听见。 第659章 薛护卫的秘密 沈逸澜不知道郡主走了, 她自由出入雅苑的权力还有没有。 用过午膳,沈逸澜带着连翘坐上去往雅苑的马车。 自打婚事定了以后,连翘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恬静了不少。 平日里虎超超的劲也没了。 “连翘,好舍不得你嫁人。” 连翘的面上一阵红一阵红的,“连翘不嫁就是。” 沈逸澜赖赖唧唧的说:“我可不敢,薛护卫是有名的武林高手,谁打得过他呀。” 知道姑娘在逗她,连翘不好意思的红着脸低下头, 马车到了雅苑,连翘面上的红潮还没退下去, 她先下了马车,让外面的凉气凉凉发烫的小脸,刚要拿马凳,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先她一步拿了马凳。 “我来,” 连翘不敢回头,身后站着的正是薛护卫。 沈逸澜从马车里出来恰巧看到,“连翘你挡在这里,本姑娘怎么下去。” 连翘赶紧后退,又退的快了些,身形不稳便要倒了, 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纤腰搂住,“小心,” 薛护卫说着话,脸也跟着红了。 沈逸澜踩着马凳下了马车,提着裙摆往里走,顺便叫了车夫去附近的小馆子,吃点东西等, 薛护卫特别感激这个天气,外面冷只得钻进马车,里面暖融融的,升着炭火。 连翘开始死活不进去,在外面跺着脚,受不了了才进了马车。 “都定亲了怕什么?”薛护卫拽着她的小冰手不放。 连翘的脸本就冻的通红,这下更红了。 “九姑娘离不开我,我不会跟你去滇南。” 薛护卫笑道:“傻丫头,日后九姑娘也要去滇南,你不随我去,是要干嘛?” 连翘猛的抬头,“你骗人。” 薛护卫胸有成竹的说: “为什么要骗你,王爷早打算好了,九姑娘的家人在滇南,那里远离朝堂纷争,是最好的去处,只待时机成熟。” 连翘的脸上有些忧伤, “有些事,九姑娘不肯说,我去老宅几次,才知道九姑娘和十一姑娘进察情司,是因为拿到了三王爷陷害沈家的罪证,九姑娘要的是翻案,没想到结果是三王爷自焚,跟着便是小世子自刎,我担心姑娘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薛护卫见她难过的样子,有些心疼, 他从未见连翘如此难过,揽过她的肩膀,靠在胸膛上, “小世子自刎,十三爷也缓了一段时日,叫上我和房千户,分析事情的原委,十三爷说,三王爷自焚可能另有隐情。” 连翘双眼一亮,大力的推开他,让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你说的是真的?我去告诉姑娘......” 薛护卫表示很受伤,摸着刚刚被连翘怼了一下的胸膛, “等等......”伸手又将她拽在怀里,“这件事只是猜想,其他的还需要去求证,已经让暗卫去查了。” 连翘突然想起来,是有个暗卫之前保护九姑娘的,好像是叫石锤。 不管结果是什么,总还有希望。 连翘又捶了他一下,“你怎么不早说。” “没有证据的话怎么好瞎说,你也要保密。” 连翘心道,不说才怪。 第660章 放开我 沈逸澜进了雅苑,通往前厅的小院没有人。 门外有亲军卫,门里之前有看门的, 芷柔郡主一走,里面看门的也在仆舍里烤火不出来。 沈逸澜直接进了前厅,瑞福在前厅的座椅里烤着炭火盆打着瞌睡。 她刚要抬手叫他, 手腕被大力抓住,熟悉的感觉让她仿佛猜到是谁, 前厅的棉门帘和门之间,她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嘘......” 再熟悉不过的嘘声,祝弘懿从背后抱着她,热气吹着她的耳朵痒痒的。 沈逸澜面上火烧火燎的,想要挣脱使不出力气。 她满脸通红的道:“放开我。” “不放,你能成全薛护卫和连翘,为什么不成全我,”祝弘懿低沉磁性的嗓音响在耳边。 “咱们中间隔了太多的东西......” “不要吵,”祝弘懿抱着她,脸颊埋在她纤巧的肩膀上。 两人就这样久久的抱着, “一会有人来了。”沈逸澜格外的紧张。 “他们比澜儿的人有眼色多了。” 低低的说话声带着蛊惑的意味,沈逸澜从未有过的舒适感席卷着全身,想逃开又舍不得。 身后仿佛一个火炉烤着她,加上厚重的衣裳,捂着她出了一身的汗。 “放开,你这样我以后不来了。” 头顶着棉门帘,沈逸澜低低的道,声音有些哑。 耳边是长长的叹气声,祝弘懿推开身后的门,空间陡然变大。 沈逸澜只觉得腰上一紧,身体被轻飘飘抱起,过了门前的台阶被放在地上。 白皙的小手被牵起,两人从侧门往后院走。 奇了怪了,雅苑里静悄悄的,只进门时见到薛护卫,前厅里见到瑞福,连个鬼影子没见着。 两人手拉手来到幽澜苑,大门上着锁,祝弘懿在腰间解下钥匙,打开大门。 自家的院子里,另开了院子,平日里门大敞四开的都没人敢进,出来进去上了锁,看上去怪怪的。 两人进了大门,不远处的槐树后面,房千户探出了头, “进门了,哪里有锁头,将门锁了,” 银鸢从附近的矮墙处出来,“说的真的一样,有锁你敢锁呀?” 灵汐跟在身后,“不如整碗十全大补汤。” 银鸢:“你敢送去吗?” “那怎么办,” 这事他们家王爷不主动,谁也没办法, 不远处顾心菱贼头贼脑的出来,猫着腰往幽澜苑的门口去了。 灵汐眼尖,指着她的背影道:“惹祸精怎么来了,她一直嚷嚷着要二哥哥和九姑娘复和,别坏了咱们爷的好事。” 银鸢最先冲出去,跑到门口的时候,门被顾心菱推开半扇。 “你疯了。” 顾心菱本能的一哆嗦,见身后的是银鸢心放肚子里,只要不是秦嬷嬷就成。 “是郡主殿下的大宫女吉萱,让我机灵点,照顾好十三爷的起居,烧个火添个柴,倒个漱口水什么的。” “顾心菱,郡主才来了几天你就投敌了,她们回京你怎么不跟着去呀,她们住的可是皇宫,你在里面晃晃还能遇到皇帝呢,没准能封个妃子。” 第661章 王爷的亲事比天大 灵汐追着跑到了幽澜苑门口, “你们两个想死,吵到王爷,秦嬷嬷知道了,不给你们饭吃。” 银鸢最先反应过来,上前迈了半步,将门关上,拉着顾心菱往客舍跑。 现如今,王爷的亲事比天大。 祝弘懿拉着沈逸澜的手进了后院的卧房。 地龙烧的暖,矮的夹墙也热乎乎的,一进来,沈逸澜身上厚重的披风被拿下来, 她习惯性的到了窗前的木榻前坐下,唯一不自在的是,她走哪祝弘懿跟到哪, 祝弘懿拿她的膝盖当枕头,很自然的躺在上面,手里揉捏着垂下来的发丝 , 沈逸澜想推开他,被抓住了手, 见她板着脸,讨好的道: “还生气呢,那日请明月坊的姑娘来,我没反对,也是想咱们可以一起听曲。” “有什么生气的,你又不是没住过明月坊,” 沈逸澜嘟着嘴,脸扭到一边,妥妥的生气的样子。 祝弘懿心中一喜,小妮子头一次为了别的女人跟他不高兴 。 对于沈逸澜这样的性格,能看出来生气,心中一定气得不行。 “跟你说个高兴的事,不要生气了。” 沈逸澜低头看了他一眼,“宝瑞有消息了?” 祝弘懿沉下脸来,“在四哥的地盘,他们没事,消息传不过来而已。” 见他说的这样轻松,沈逸澜抽出手打在他肩膀上,“没事怎么不早告诉我 。” “我是猜的,没有证实的事,怎么和好乱说。” 祝弘懿再次抓住她的手,“是别的事,你猜猜?” “好事?” 沈逸澜皱着眉头,这个时候能有什么好事, “北方的仗不打了?” “暂时大雪封山,估计得议和,皇帝不想议和,所以此议和非彼议和,不是这个。” 沈逸澜想过祝弘懿外面一定留了人,没想到消息这么灵通。 是怎么送进来的, 她可以自由进出雅苑之后,再没让李丰年来过。 不是这个还能是什么事? “芷柔郡主急着回京是说议和的事?” 沈逸澜实在没得猜,胡乱猜了一个。 祝弘懿叹气,之前的默契都跑哪去了, “她最好别说,引来猜忌,此次回去拿了秦嬷嬷做的点心,她定会先给母妃送去,报平安。” “哦!好!” 屋里热乎乎的,沈逸澜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聊天带搭不理的,身体往后靠在,木榻上的软垫上,眯着眼睛养神。 祝弘懿突然道:“芷柔郡主答应做我妹妹......” “啪!” 沈逸澜眯着的眼睛睁开,起身低着头看他,“什么?你怎么说服她的?” 祝弘懿望着她好看的下颌线,得意的笑了,“我跟她说,这辈子就娶你一个。” “不可能,这么容易早说服了。” 祝弘懿的笑容敛去,“说起一些小时候的遭遇......这个庶人我是当定了。” 沈逸澜不敢再往下问,父亲提过,十三叔屡遭迫害的事。 “十三叔定是吃了很多苦。” 祝弘懿伸手,捏了下她跟着忧伤的小脸。 “咱们打个商量,日后不准叫我十三叔,” 第662章 改口的惩罚 “不成,爹爹知道了,非骂死我不可。” 沈逸澜眨眨毛绒绒的大眼睛,摇头道。 祝弘懿面色沉下来,人也不躺了,坐起来直接将她圈在木榻的一角。 “澜儿之前答应我的,便都是敷衍?” 沈逸澜心中有鬼,神情也不自在起来 ,狡辩道: “以后的事谁知道,十三叔自己都说了要等几年......” “唔......” 祝弘懿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她整个人瞬间撞进如墨的瞳仁里。 沈逸澜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眼前白茫茫的,懵在那一动不动。 她也是欢喜的吧! “再叫十三叔,这就是后果。” “你敢......唔......” “......” “我生气......唔......” 吻着吻着,沈逸澜仿佛看到了,漆黑的眼瞳,燃起焰火,那团火正在靠近, “停,再也不叫了!” 祝弘懿的唇停在她唇边,“澜儿再不喊停,我都要烧起来了,日后不准叫了,危险!” 沈逸澜乖巧的点点头,心中甜丝丝的。 上次出嫁前,母亲打发了教事的嬷嬷,言道,男女之事顺其自然便好,慢慢的就明白了, 太过刻意,刻意讨好男人,反而心生厌恶,互相的厌恶。 祝弘懿见她傻呆呆的样,从心里乐到脸上,薛护卫的办法果然管用。 用过午膳,薛护卫巡视幽澜苑,靠在树上手里捏着并蒂莲的荷包在那美, 一不小心被祝弘懿抢去,知道是连翘的定情物,更不给他, 不付出点代价还想拿回去,门都没有。 条件自然是祝弘懿提。 思量良久,他问了过来人薛护卫一个,看上去好解决,其实最不好解决的问题。 “你们王妃总是叫我十三叔,叫习惯了怎么也改不了口,怎么办?” “噗嗤!哈哈哈哈!” 薛护卫差点笑岔气,风风雨雨这么多年,大小问题解决无数,这点小事办不成。 “我的爷,类似的办法您用的相当顺手,临到王妃头上,舍不得使。” 祝弘懿突然想起,顾心菱一直叫澜儿二嫂嫂的事,手心都打烂了。 “澜儿的小手软着呢,怎么打......你打下连翘的手试试......” “哎呀!妈亲!”薛护卫无奈到不行,他就是举个例子,“爷,您这脑袋瓜能不能活份点。” 薛护卫摆摆手,祝弘懿将耳朵凑过去, “别打手了,亲......会吗?”薛护卫说着话脸就红了,“连翘不讲理的时候,亲她,马上闭嘴,然后就乖了......” 祝弘懿将荷包甩给他,“什么馊主意,她生气怎么办,澜儿性子执拗着呢!万一日后不来了,你给我找去。?” “生气便一直亲,亲到不生气为止,下次准来。” “当真?” “没有比这再真的了。” 沈逸澜被困在狭小的空间内,动又不敢动,话又不敢说, 两人的脸挨得只有一拳头近,彼此鼻间的热气,喷在对方脸上。 “澜儿......去给你家相公倒杯冰水......” 沈逸澜慌忙从他腋下钻了出来,直奔炭炉上咕嘟咕嘟滚开的茶壶。 第663章 愚钝的沈逸澜 这么冷的天喝什么冰水, 自己在外面野惯了,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太可怜了。 沈逸澜在炭炉前,扎着两只手,想将茶壶拿下来。 寻来垫布,垫在茶壶手柄上。 刚要拿起来,身后的声音吓了她一哆嗦。 “别动,烫了你。” 祝弘懿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身,多拿了块垫布,搭在水壶的手柄上, 顺手将她推到一边,这才拿下茶壶,放在茶台的架子上。 沈逸澜不忘使命,拿了大点的茶碗,示意祝弘懿往里倒水,“倒一个碗底就成,凉的快。” 刚刚只顾着盯着茶壶,这会抬头,见祝弘懿的眼白都红了, “你这眼睛......” “都是你惹的祸。” 我惹什么祸了? 她正发愣间,祝弘懿跑到卧房旁边的沐房,只听得哗啦啦的一阵水声。 沐房的门开着,有凉气闯进来。 沈逸澜打个哆嗦,“有病吧,这么冷的天洗澡,也不怕外感风寒。”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将门关上,关上担心里面人冷,不关门水声过于大,听着很是尴尬。 正在她犹豫的时候,沐房的门关了大半,里面的人喊道: “澜儿,箱子里有我的衣裳,拿出来一套。” “哦!” 沈逸澜答应着,往放箱笼的地方走。 靠近架子床的位置,放着两个大箱子,打开右手边的是一些女人的衣裳,又打开左手边的箱子,是男人的衣裳, 一水的玉色,常服,棉服,里衣都有,皆是在锦绣成衣铺的时候做的。 她赶紧拿了套里衣和常服,来到门边,“拿好了。” 虚关着的门打开一条缝,一条湿漉漉的手臂伸出来,手心朝上,“拿来。” 沈逸澜将衣裳放在宽大的掌心,手臂缩回去的瞬间,门被关上。 她愣在那不会动了,因为她看到了手臂上横竖交错的疤痕,颜色略淡于肌肤,看样子是老疤了。 这只是一条手臂,身上呢! “阿嚏......阿嚏......” 不知什么时候,祝弘懿站在她对面,身上的凉气,激得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他关严了沐房的门,拉着沈逸澜到了炭炉旁, 自己找个了矮靠背的围椅坐进去,没好气的道:“为夫束发,” 沈逸澜在架子上拿了干巾子,磨磨蹭蹭的走过去,嘴里小声的嘀咕, “还没成亲呢,相公为夫的,成何体统,还是王爷呢......” “大点声,说什么呢?” 刚刚沈逸澜被亲的差点昏过去,哪里还敢说什么话, 紧走两步到了椅子背前,擦起了还在滴水的发丝。 离着炭火近,没一会头发便干了。 沈逸澜将潮乎乎的巾子展开晾在架子上,喃喃道:“十三......” 吓得她赶紧双手捂住嘴,“那个,没什么事,回去了......” 祝弘懿抬眼瞄了她一下,“刚叫我什么?” “没.......没什么......澜儿铺子里还有事,这就告退了。” 也不等祝弘懿说话,抓着披风往外跑, 第664章 薛护卫挨打 外面的凉气,吹在沈逸澜发烫的脸上, 这男人,果然不是个东西,一会这样,一会那样,将人指使的团团转, 还阴阳怪气的。 外面巡视的房千户,恰巧要回去,见沈逸澜拎着个披风往外跑, 自语道:“堂堂王爷说点他什么好,人怎么能放出来呢,怎么也得过一夜才稳妥吧,看谁还敢惦记。” 沈逸澜跑到门口了,气喘吁吁的,稳了一会才觉出身上凉来, 披上披风,稳稳的往外走。 沈家马车前,委屈吧啦的站着薛护卫,见她过来,赶紧别过脸去, 简单的拱了拱手,嗓子眼里哼哼着, “王妃慢走,” 一溜烟的回了雅苑, 沈逸澜脸也烫烫的,顾不上看他,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刚刚他叫的什么?王妃? “你还敢进来。” 车的门帘子刚掀开一点,一个垫子飞了出来。 连翘见是沈逸澜,慌忙起身,“姑娘,我说的不是你。” 两人脸上都红红的, 连翘道:“姑娘先坐,奴婢去叫车夫。” 她说着话匆匆下车,往小巷子里跑去。 沈逸澜这一会,也醒过神来, 连翘今日怎么怪怪的,平日里对薛护卫稀罕的不得了,见了面,将人家驯的受气小媳妇模样, 快要成亲了,不要有什么变化才好。 她这边担心着,随着连翘上马车,车也缓缓动了, 两人的表情都不自在,都认为是自己不自在。 “刚刚是因为什么打薛护卫?” “他……他得寸进尺……”连翘一说起来,脸又涨红了,“开始拉拉手,还说得过去,后来搂着肩膀,奴婢也忍了,得寸进尺敢亲奴婢,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天天跟着王爷,十三王爷追着姑娘这么长时间,也没见越界半步,人家那点好,怎么一点学不来。” 沈逸澜面上呼的一下红了,不就是得了王爷真传,碰到连翘这个硬钉子。 连翘续道,“奴婢一点没惯着他,一拳打他腮帮子上了。” “啊?所以打的他满地找牙,不只是说说。” 沈逸澜觉得自己怎么就反应迟钝,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还击, 连翘进不去的地方,少去为妙。 薛护卫捂着大红腮帮子,进了院子,晚上饭也没吃,房千户叫了他几声没言语,走过来拽开蒙着的被子。 “你小子见完了佳人累着了。” 薛护卫下意识的捂着脸, 两人力量相当,没两下,大红腮帮子露了出来。 “噗嗤,” 房千户不厚道的笑了, “你小子江湖上有名的高手,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娘们给打了,……哈哈哈哈……” “滚滚滚!”薛护卫没好气的道:“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亲上一亲气就消了,这可好,人没亲着,挨了一拳,要不是你说,老子早防备了。” 薛护卫突然想到什么,脸色煞白, “坏了,这招午膳的时候教给爷了。” 房千户眼神突然不自在起来,转身往外走, 怪不得沈家九姑娘匆匆的往外跑,大冷的天披风都没穿,王爷没送到门口,不会是……也挨打了吧! “薛护卫,你挨打是你自己的事,别胡说八道,老房什么主意也没出。” 第665章 房千户不见了 银鸢吃得饱饱的,有些奇怪, 家里就三个正经八板纯爷们,怎么都跟商量好了似的,晚饭都没吃, 得了秦嬷嬷的吩咐,银鸢最先去找薛护卫, 敲了半天门没开。 她又去找了房千户, 敲了半天也没开, 她和灵汐搭伴,提着灯来到幽澜苑门前, 敲门半天还是没开,由此证明,房千户和薛护卫不在院子里, 十三爷在不在都不爱搭理人,不开门很正常。 奇怪的是第二日除了十三爷一切如常外,两外两人还是不见人影,莫不是出了公差, 午膳过后,祝弘懿有些犯困,打算在前厅的小书房的木榻上小睡一下,原因是昨晚没怎么睡着觉,脑子里沈逸澜害羞的小模样在脑子里晃,怎么也睡不实。 吩咐银鸢,九姑娘若是来了,叫醒他。 一连过去三天,沈逸澜没有上门。 第四天辰时刚过,沈逸澜还了没上门,祝弘懿摔了手里的棋子,吩咐道: “银鸢,去将薛护卫叫来。” “爷,您多长时间没见到他,奴婢便多长时间没见到他。” “吩咐房千户去找。” “回爷的话,房千户一样一样一样的,也不见了。” 人去哪了?按理说皇帝派来的两个太监也使唤不动他们。 祝弘懿起身,往房千户和薛护卫所住的院子走去, 雅苑的亲军,住在西跨院的营房里,这里的人都撤到滇南,房千户和薛护卫一直住在这里没搬走。 只这一个院子的两个屋里生了炭火。 房千户的屋子离院门近,祝弘懿打开门,里面的炭火早灭了。 出来又去的薛护卫的屋子,炭火倒是点着呢,薛护卫在床上面向里侧躺着,被子蒙住头。 祝弘懿紧走几步将被子掀开, “老房,别闹了行不,一天天就指着笑话人活着呢。” 薛护卫的声音赖赖唧唧的。 “赶紧给我死起来。” 薛护卫起的急,险些掉在地上,“小的见过王爷。” 他一直低着头,祝弘懿抬手揪起他的下巴,左侧脸颊上,一块黄绿色的印记, 看样子是被打了三四天了,不用猜,这是有事瞒着。 “呵!”祝弘懿冷笑一声,“谁胆子这么大,敢打薛护卫,” 薛护卫脸刷的一下红了,“那个......连翘打的......” “哈哈哈......” 祝弘懿同样不厚道的笑了。 “你小子咋混的,亲事都订了,没嫁过来便被娘子苛责,日后还了得。” “不了得还能怎样,小的说不过她。” 这个确实,连翘跟着沈逸澜四处办事,行事泼辣,专门整治泼皮无赖的。 小嘴叭叭的,两个薛护卫也不是对手, 祝弘懿大概算了一下时日,“感情还是要培养的,今日去趟云锦天工坊,和连翘打听下,九姑娘为何没来。” “王爷,再过三天,小的脸上的淤青便散干净了,再去找不迟。” “不行。”祝弘懿说的坚决,“上次用了你的办法后,便没了音,你说的第二天准来,这都四天了,人还没来。” 薛护卫特别敏感这个事,一提便知道怎么回事, “王爷亲了?” 第666章 估计没亲上 “亲上了!你家王爷可是住过明月坊的,什么没见过。” 祝弘懿大方的承认, 薛护卫不敢反驳,心说拉倒吧,明月坊住过还没我见识多呢。 “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人必须给我找回来。” “王爷,小的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真本事......” 薛护卫特别委屈,最起码十三爷没挨揍。 谁让他在王爷面前吹牛,九姑娘定要请回来。 他一出院子,在外面偷听的银鸢,悄悄的跟上来, “亲上没有。” “估计吹牛呢,你看他脸好好的。” “赶紧想办法,过一阵子,郡主再来,估计该议亲了。” “我负责将人诓来,你们想办法,我的办法不管用。” 大概商量了下达成一致,两人岔路口分开,银鸢小小年纪,愁的头发一把一把掉。 薛护卫被门口的亲军卫搜身,免不了在他面上多看几眼。 他沉下脸来,“看什么看,没见过挨揍,要不要老子揍给你看看。” 平日里,薛护卫出去都挺和气的,看样子今日气不顺, 这也就是跟着王爷被幽禁,不然这辈子挨不着薛护卫的身。 两位亲军卫没言声,很快搜完了身放行。 薛护卫飞身上马,先去了香酥阁,买了得胜糕。 几天没上门,不能空手去,心里虚得很。 到了云锦天工坊,他没去敲侧门,担心沈裕不给他开门尴尬,直接进的铺子。 快过年了,铺子里比往常人要多,人群中见连翘在柜面里正忙着,在门口晃了一会,也顾不得脸上的拳头印,他挤过去也进了柜面。 连翘瞪了他一眼,“没眼色的玩意,还知道过来看看。” 薛护卫陪着笑脸,笨拙的帮忙装盒子打包, 忙活了一会,人也自在些了,手头上也更快了,有认识的免不了往他脸上多看几眼。 要不是连翘在,他都想跟人家说,看什么看没看过被娘子揍吗,你想挨揍还挨不上呢。 纯纯的想多待一会,一直忙活到快晌午,客人下去了,两人才往楼上走。 九姑娘照例坐在书案前,两人简短的打了招呼,沈逸澜继续她自己的。 连翘不怎么搭理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半夏殷勤的跟他说话, “薛护卫,你这脸怎么了。” 薛护卫的脸呼的一下就红了,“练......练功的时候碰的,习武之人很常见的.....” 沈逸澜抬眼睛瞄了一眼,憋住了没笑出声。 大家伙忙乎了一会,开始准备午膳, 薛护卫屁股沉着呢,脸皮也厚,只半夏一人和他说话,硬挺着到饭菜摆满桌子。 根据他的观察,九姑娘并未生气,心算放在肚子里。 有半夏张罗给他加菜,气氛总算过得去。 开始半夏没觉出什么,饭都快吃完了,才觉出不对劲。 “连翘,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别别扭扭的。” 连翘翻了个白眼,“今日心情不好,谁也不想理。” 半夏知道她那个臭脾气,反驳道: “谁要你理了,人家是替王爷看九姑娘的,” 第667章 薛护卫以退为进 半夏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很善解人意的帮着薛护卫解围, 倒不是她护着外人,薛护卫本就不善言辞,连翘势又强,少受不了气。 “薛护卫,王爷还好吧。” 薛护卫吃的正香,含糊的说了句, “王爷着凉了,整日里围着被在木榻上坐着......” 他说着话,眼神偷瞄聚精会神吃饭的沈逸澜,人家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半夏急道:“要不要紧,姑娘铺子里忙,有几日没去了。” 她说着话看向沈逸澜,“姑娘,要不要去郑叔那拿点药,咱们午膳过了去看看。” 直接问到脑门子上来了,沈逸澜推脱道:“午后还有绣样子没画完,不去了。” 一听便是敷衍,绣样子停了一个多月了, 半夏装听不懂,“姑娘,绣样子我都收起来了,不差这一下午,王爷的病不能耽搁。” “他活该,”沈逸澜这才抬头看向闷头苦吃的薛护卫,“你看薛护卫一点不急,没什么大事。” 半夏早觉出姑娘不对劲,平日里就算不去雅苑,也要念叨几声,心里免不了着急。 今日薛护卫登门,可算有了机会。 她脚底下踢了薛护卫一下。 “薛护卫是担心姑娘着急,” “对对对,十三爷不让说,说是小毛病,不用惊扰到九姑娘,看过了病气,” 这招还挺管用,连翘终于说话了, “你是不是猪,来送信还在楼下忙活,不赶紧楼上禀告,耽误了病情怎么办。” 薛护卫活过来了,这招以退为进,还挺管用。 半夏故意补充道:“都是什么症状,说说看,郑叔开方子是要问的,” 薛护卫放下筷子,“应是偶感风寒,面容憔悴,鼻息不畅,咳嗽之声常起,围着大被躺着,两天没吃东西了。” 挨着薛护卫的连翘,举起拳头打在他胳膊上, “这么严重你不早说,还吃什么吃,和沈裕去康安药铺拿药。” 还想坐一会的薛护卫,只得起身,装模作样的往楼下走。 沈逸澜冷眼看着他们演戏,堂堂王爷,就算每日早起,汗毛孔不是往一个方向醒过来的,都要看看是不是身体出了问题, 若是真病了,京城的谭太医早跑来了,犯得着薛护卫上这来,拿什么药么? 薛护卫出去了,半夏道:“姑娘,咱们午后还是去看看吧!” 连翘也不吃了,起身往里屋走,“我去给姑娘找件厚实点的披风。” 沈逸澜忍不住问: “祝弘懿给你们什么好处了?” 半夏最先绷不住了,笑出声来,“姑娘,咱们比较来比较去,还是觉得王爷能配得上您。” “不去,”沈逸澜说的坚决,“薛护卫都说了,不用我去,看过了病气。” “没关系的,铺子里的事姑娘放心,您在雅苑多住几天,别招上咱们铺子里的人就成,耽误干活。” 这话说的,半夏突然这么大方了,忘了以前,横扒拉竖挡着的时候了。 如今可好,连九姑娘的安危都不顾了。 “说不去就不去。”沈逸澜坚决道。 第668章 突然的真相 “姑娘不去,可不要后悔,” 连翘从里屋出来,手臂上搭着一件淡粉色的披风。 饭桌上的两人同时看着她,平日里九姑娘最不喜欢这种亮色的衣裳。 为了让她取悦男人,这小心思花的。 沈逸澜板起脸来,“本姑娘有什么后悔的,大不了一辈子不嫁。” 见屋里只剩半夏,连翘一个没忍住,道:“三王爷自焚的事,里面另有隐情,姑娘不想去打听打听。” “什么?” 饭桌上的两人同时站起,椅子一阵乱响后,两人一左一右将抓着连翘的胳膊。 沈逸澜眼圈发红,“连翘,怎么回事?” 连翘道:“是薛护卫说的,日后咱们都要去滇南,奴婢说姑娘心里有疙瘩,不可能跟着去,姑娘不去,奴婢也不去,他一急便说三王爷自焚可能另有隐情,如今石锤正在查,没有结果不好说出来。” 沈逸澜的身形晃了两晃, 连翘赶紧扶着她坐回到官帽椅上。 “本想再打听一下再回姑娘的,以免姑娘忧心。” 沈逸澜仰起头,让眼泪不至于掉下来。 声音颤抖着说,“连翘,去将薛护卫叫了来,我亲自问他。” 连翘答应着往楼下小跑着去叫人, 沈逸澜看向陪着眼圈发红的半夏,“半夏,给本姑娘梳个漂亮点的妆。” 半夏吸了下鼻子,“姑娘,这就对了,十三爷要是不当王爷了,当咱们沈家的姑爷再好不过了。” 两人进了里屋,简单的洗漱,在妆匣里,选了支金镶玉的步摇插上。 “是不是太乱了?” 沈逸澜对着菱花镜左右看, 真不易,半夏心中暗叹,这么些年,总算知道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的了。 “只一支步摇,哪里乱了,你看人家芷柔郡主多气派,走起路来金灿灿的,咱家又不是没有,干嘛弄这么寒酸。” 半夏可不管那个,在装匣里又选了个和粉色披风配的珠花。 这才满意的将匣子扣上,披风搭在沈逸澜的肩膀上。 “姑娘,咱们是不是太急了,这可不行,咱们得端着点。” 半夏说着将披风拿下来,对着沈逸澜的脸左看右看的, “姑娘,你这口脂有些艳,配上粉色披风有点不搭,奴婢再擦去点,” “行,”沈逸澜点头,步摇晃动,煞是好看。 半夏看呆了,“姑娘,顾梓霖就是个眼睛瞎的,幸亏他眼瞎心也瞎,不然咱也遇不到十三爷。” “他哪有你们说的那么好?”沈逸澜故作生气道。 半夏不接受反驳, “十三爷是奴婢见过最好的男子了,时而儒雅,时而霸道,能文能武的,关键是他还支持姑娘做生意,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行吧,除了大牛,难得有男人被半夏由衷的夸奖,随她去吧。 刚抹完口脂,连翘便进来,“姑娘,薛护卫叫来了。” 沈逸澜起身从里屋出来,薛护卫顿觉眼前一亮,这次要是将九姑娘请回去,他可立了大功劳,出馊主意的罪过可以顶个来回了。 第669章 烂在肚子里 “薛护卫,三王爷自焚另有什么隐情?” 沈逸澜开门见山的问。 薛护卫面上一慌,他下意识看了连翘一眼, 完了,这要是让王爷知道是他泄露的消息,非气死不可, 自打有了媳妇,嘴上便没个把门的。 这等机密之事,若是传到绣衣使耳朵里,这个楼里的人全都得被灭口。 “噗通!” 薛护卫跪在地上,这个祸是他惹出来的,只能由他收拾残局。 “九姑娘慎言,这话除了咱们四人,不可有第五人知道,杀头的大罪,薛某承担不起。” 沈逸澜脸色大变,看来是真的有隐情, 她看向两个丫鬟,严肃道:“你们两个听见了,烂到肚子里。” 连翘和半夏面上惨白惨白的,知道是机密事,见薛护卫跪的坚决,也意识到了后果的严重性。 异口同声道:“奴婢记下了。” 知道接下来,九姑娘有重要的事要谈,两个丫鬟出了小书房,在半楼的地界守着, 小书房里的沈逸澜,强忍住眼泪落下来,紧走两步将薛护卫扶起, “薛护卫,这件事我必须要知道,关系到我今日是否去雅苑,是否往前走这一步。” 扶着薛护卫的手,明显在颤抖, 他知道这件事对沈家九姑娘的重要性。 将沈逸澜颤动的身体扶坐在官帽椅上。 薛护卫缓缓道: “整件事情的疑点便是姚家别院的地库,三王爷明知道是里面是空的,还要叫亲生儿子过来送死,虎毒尚且不食子, 他这么做,要么是给某些起事的人出兵的理由,要么便是要皇帝两线作战,就算是被擒住,最后的结果只是幽禁, 某人起事成功了,小世子也会被平反,继承帧王的爵位。” 这些沈逸澜不是没想过,总觉得这种为他人做嫁衣的事,不会出现在贪婪的三王爷身上。 薛护卫续道:“人算不如天算,小世子自刎,就此帧王一脉绝了。” 沈逸澜淡淡道:“那个三王爷背后的人,很可能是四王爷对不对。” 薛护卫点点头,“石锤带着人去了幽州,如今大雪封路断了消息。” “帧王的余党尽数落网,察情司什么都审不出来吗?” “应该没有知情人士,他们希望审出来,散播到民间,幽州的四王爷会被说成,故意挑起战争,使得生灵涂炭,百姓苦不堪言。各地赋税加重都会算到四王爷头上。” 书房里是长长的叹气声,沈逸澜问: “下一步,十三爷有什么打算?” 薛护卫都觉得自己话多,将王爷的话都说了。 十三爷和薛护卫,房千户,在雅苑第一日被封便商量好了, 以不变应万变,尽量不牵扯到雅苑以外的任何人, 设想到沈逸澜自京城回来,可以自由出入雅苑。 祝弘懿吩咐二人,变数来了,提前通消息往滇南,曹统领等人进入战备状态。 这些都说完了,估计沈家九姑娘脱下披风,拿起她的绣样子,稳当的坐下来开画。 薛护卫摇摇头,“王爷便是时时思虑此事,才彻夜难眠。” 第670章 催泪芥末 去往雅苑的马车上,沈逸澜心里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 连翘安静的陪着,也不说话,薛护卫骑在马上,前面开道。 人总算是诓回来了,下面就看雅苑的准备了。 马车刚停到门口,守门的小太监往里面通报。 幽澜苑的卧房里, 银鸢拿着小勺子,里面是一点芥末,“爷,人来了,只需吃一点点,保您鼻涕眼泪一大把。” 祝弘懿喃喃道:“这群小王八蛋,为了让沈家九姑娘做王妃,什么损招都往王爷身上招呼。” 银鸢胆子最大, “王爷,以您的速度,薛护卫娃娃都能满地跑,能打酱油了,您还孤着呢,挺大个人了,也是知道着点急。” 小太监冲进来, “快,马车到门口了。” 祝弘懿还没怎么样呢,芥末递到嘴边了,只得张嘴, 一口下去, “呼……” 祝弘懿只觉得眼前发黑,不敢出气,脑袋嗡嗡的, 他赶紧闭上眼睛, 隔了一会,鼻涕眼泪流了一脸, 他抬手要帕子, “啪!” 要帕子的手被打开, 银鸢道:“不能擦,擦完白吃了,快躺下。” 银鸢和灵汐将他扶着躺在卧房的木榻上。 这边刚躺好,沈逸澜提着裙摆进来,看样子跑的急,脸都红了。 银鸢抽抽鼻子,貌似刚哭完的样子。 她错后一步,道:“九姑娘,你可来了,再晚怕是见不着了。” 此刻的祝弘懿,闭着眼睛没敢动,眼泪鼻涕都在脸上,掺和到一块, “可请了郎中?” “咱们十三爷命苦啊,如今贬为庶人,谁还拿着当回事,看门的狗眼看人低,这都病了两天了,也不让去找郎中。” 银鸢的声音,听上去比沈逸澜的还颤, 灵汐有点绷不住,赶紧道: “奴婢去看看水开了没。” 她先溜为上。 薛护卫后面跟进来,强憋着笑,将康安药铺拿来的药递过去, “爷的药,拿回来了......” 没等他说完,银鸢抢着道: “呀!药来了,奴婢去熬药。” 药来的正是时候,银鸢借机跑了。 刚跑出去两步,便听见沈逸澜叫住了她,“银鸢,卧房外面烧夹墙的便可以熬药,不用拿到外面去熬。” “啊?”银鸢现在特别后悔拿了药。 “好吧!” 为了不让沈逸澜起疑,银鸢硬着头皮出了卧房。 薛护卫在身后捂着嘴偷笑,心说活该,让你抢,本来想自己脱身的,拿药的人是脱不了身的, 房千户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头,在门口往里看,在薛护卫转身的时候,比划个大拇指。 薛护卫看自家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真难为他了,这次能不能把握得住,看他自己的。 他这正发愣,听到沈逸澜叫他, “薛护卫,这边盆里倒点热水。” 薛护卫提起炭炉上的水壶,将热水倒进脸盆架上的盆里, 沈逸澜脱下披风,白皙的小手摸了下祝弘懿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也不知道差多少,真的一样。 架子上拿下巾子,在水盆中揉一揉, 也不知道银鸢给祝弘懿吃了多少芥末,眼睛一直睁不开,话也说不了。 这可如何是好! 第671章 欣喜若狂 祝弘懿只觉得温热的面巾擦去脸上的鼻涕眼泪。 耳朵是好用的,只听得女人小声的抽泣,想忍没忍住的那种,断断续续的。 “十三......祝弘懿,你睁开眼睛好不好......” 声音跟着抽泣颤抖,听着便楚楚可怜的, 祝弘懿的心被猛的撞了一下,下意识的坐起来,伸手摸向沈逸澜。 他的手臂在空中挥舞。 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抓住了两只大手。 抽泣声停下来,沈逸澜看着他使劲闭着的眼睛道。 “祝弘懿,你眼睛是不是上火上的封喉了。” 骨节分明的大手,摸到了说话人的脸,拇指抹去脸上的泪水。 嘴里的芥末下去一些,凑合着能说简单点的。 “澜儿......不哭......没事。” 虽是银鸢出的馊主意,但他欣喜若狂,终于知道沈逸澜还是在乎他的, 擦完了眼泪,他反手握着她的小手,两人离的近,能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手怎么这么凉?” “银鸢去熬药了,方子是郑叔开的,吃了出出汗便好了。” 沈逸澜眼泪是收住了,说话囔囔着鼻子。 祝弘懿眼睛适应了芥末的冲击,缓慢的张了下眼睛,马上闭起来。 两股眼泪又流出来。 实在睁不开眼睛,摸着将沈逸澜拽着坐在榻边上。 “澜儿,本就没什么事,你来了病全好了,不用吃药。” 沈逸澜抽泣道: “不行,那日你冒什么邪风,非要洗冷水澡,那时便觉得定要染上风寒,你看看一点也不知道照顾自己。” 卧房里安静下来,祝弘懿的眼睛再次的适应着张开,这下算是全张开了, 眼白通红,擦去的眼泪没有再流出来。 模糊的娇俏脸庞越来越清晰,泪珠挂在忽闪的眼睫上,金镶玉的步摇一晃一晃的,煞是好看。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祝弘懿的声音,暗哑带着磁性,指背轻轻的在白皙的脸颊滑过。 白皙的脸颊红润起来,沈逸澜没躲,她知道,像祝弘懿这样身份的人,随时编排个罪名,便是流放或者进察情司, 两个人这样温馨的相处,难能可贵, “......祝弘懿,你乖乖的躺着,我去看看药熬的怎么样了。” 沈逸澜是最会破坏气氛的,人家跟她念诗,她给人拿苦药汤子。 祝弘懿急得想拽住她,眼神不要没拽住。 “不用拿,我真的不喝,这点小毛病挺挺过去了......” 轻盈的身影消失在卧房,祝弘懿对着门口大声道:“薛护卫......房千户......灵汐。” 连着叫了三声,也没人应, “这群兔崽子,也不知道死哪去了。” 祝弘懿的眼睛彻底睁开了,鼻子也不流鼻涕了,他下了木榻,想着在盆子里好好的洗把脸。 提着裙摆进来的沈逸澜吓了一跳, “怎么起来了,快躺下,药这就熬好了......” 祝弘懿拧着巾子的手松开,使劲的擦着脸,被白皙的小手扶着坐回到木榻上。 第672章 乖,张嘴 幽澜苑的卧房里,祝弘懿倚在木榻的靠枕上, 眼睛有些发红,其他一切都好, 沈逸澜坐在小榻侧边,吹着白瓷勺里的汤药。 吹的差不多了,递到祝弘懿的嘴边, 祝弘懿笑盈盈的看着她,专注的细致劲,像画绣样子。 “澜儿,我真的没病,就是没睡好,不用喝药。” 白皙的小脸板下来,“不行,好人眼睛哪有这么红的,乖,张嘴。” 最后三字起到蛊惑的作用,祝弘懿乖乖的张嘴喝了。 郑贵的药从来都是最苦的,这个沈逸澜领教过,在他皱着眉头咽下去的时候,也跟着邹起了眉头。 卧房里是砸砸嘴的声音, 银鸢站在门口,门帘子挡住身体,探出头来往里看, 本想拿着药溜的,一会随便整点不苦的,应付一下差事, 谁想到被沈逸澜扣下了,茶水间里陪着她熬药,一点假做不了,看着自家爷一大碗都喝下去了,不由得打个哆嗦,咧咧嘴。 沈逸澜收拾了药碗,扶着他躺好,“银鸢,再拿床被子。” “哦!”银鸢从帘子后出来,往架子床走去,“被子挺厚的,不用再加一床了吧。” “要加,睡前热上来就麻烦了,还是要先发些汗,” 银鸢在床上抱着被子过来,两人合力将被子盖好, 祝弘懿凄凉的眼神看着两人,只能硬装到底,这要是让澜儿知道他装的,日后一定不理人。 “咳咳咳咳。”银鸢袖子挡着嘴,假装咳嗽两声,“九姑娘,这里您照看着点,奴婢下去休息下。” 沈逸澜整理着被子道:“灶台上还有一些,银鸢也喝点,郑叔叔的药很管用。” 银鸢答应着退出了卧房, 卧房里的地龙本就烧的热,加上夹墙,炭火,再加两床被子, 没一会,祝弘懿的汗便下来了, 再加上捂着两床被子,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来,头发水洗的一样, 他虚弱的说:“澜儿,拿掉一床被子,太热了。” “不行,再忍忍,” 沈逸澜手里拿着汗巾子,随时擦着脸上的汗。 祝弘懿没心思欣赏美人了,双脚小心的动着,想透点凉气进来。 沈逸澜白皙的小手隔着被子打了一下,“不准调皮。” 祝弘懿被汤药折磨得晕晕乎乎的, “澜儿,咱们说说话吧,我要难受死了。” “说什么?” “澜儿心悦我吗?不要敷衍,想好了再说。” 沈逸澜也想知道这个答案,她很认真的想这个问题。 在沈庄的暖阁,两人讨论一些事情,被握着手的时候, 在锦绣成衣铺,默默陪着她画绣样子的时候, 在京城带着她吃鸭血线粉汤的时候, 或者更早,在船上的时候。 这样的时候多到数不清,每一次的陪伴都让她莫名心情愉悦。 这个应该不算吧? 确切的说是在棉门帘子的后面,被心悦之人拥着的感觉真好。 或者在他惩罚性的亲吻下,表面上发怒,心里甜丝丝的。 这个不知道算不算? 她这一犹豫,祝弘懿急了,一下子坐起来,抓着她的手,“还用想这么久吗?” 第673章 整个心里面全是 祝弘懿坐起来, 身上的被子跟着落下来, 露出被汗浸透的玉色常服。 沈逸澜顾不上回答他的什么问题,起身去柜子里找衣裳, “心悦,心悦,快回被子里去,闪着汗。” 这个回答听上去要多敷衍有多敷衍,祝弘懿眼神说不出的难受,“你走吧,既然不心悦于我,这样的相处便不合适。” 他大力的将外面的被子扯下了,又开始扯第二层。 不仅是衣裳湿透了,被子也跟着湿了。 常服湿哒哒的贴在身上,他想去洗个巾子擦一擦。 沈逸澜拿着衣裳过来,扶着她重新躺好,“你疯了,闪着汗,快回去,薛护卫......” 薛护卫早跑没影了, “都怪你,人都不让进幽澜苑,想找个帮手都难。” 祝弘懿放完了狠话,又有点后悔,这个疙瘩不解开,以后的日子别想好过。 想到这,他再一次的起身,握着她的双臂,让两个人的视线对上。 “澜儿,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个角落的位置。” 祝弘懿红了的眼白更加的红了,里面仿佛熊熊燃烧的烈火,快要将沈逸澜烧着了。 刚才沈逸澜便想的差不多了,这会被真诚的眼神盯着,她缓缓开口道: “心里面一个角落的位置是没有的......” 她说着缓缓的低下头不敢看他。 祝弘懿放下手,同样耷拉着脑袋,心中的悲伤无以复加。 “......是整个心里面全是......祝堰停灵的时候,十三叔颓废的样子,仿佛一把刀子,扎在心口上......” 沈逸澜低着头喃喃自语, 突然,她的手臂被一双大手再次抓住,“澜儿,你说什么?” 沈逸澜抬头,见祝弘懿的眼神闪着希翼的光芒,合着刚刚说的一堆白说了。 她咬了下唇,“心口像扎了把刀子?” “前面......” “看到你颓废我很难受......” “再前面......” “祝堰的灵堂,我没敢进去......” “前面......” 沈逸澜挑着眉头道:“哦!十三叔在澜儿心里一个角落的位置是没有的。” 祝弘懿急的脸都红了,“祖宗,下一句。” “噗嗤!” 沈逸澜笑出声来,当然知道他问的哪句,单纯的想看看他着急的样子,好好玩。 祝弘懿忽觉上当,一下子将她拥在怀里,“在我耳边说。” “不是一个角落,是整个心里,满满的......再容不下其他。” 沈逸澜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气若游丝了。 醇厚的暗哑的嗓音响在耳边,“我也是,澜儿,我也是。” 接下来是喜极而泣的声音,“澜儿,只等这场仗打完,便见分晓,咱们回滇南。” “好,我们一起等着仗打完。” 这一刻,仿佛两颗心同时的尘埃落定,在未来的日子里不再孤单前行,他们将十指交握,走向未来。 “阿嚏!” 祝弘懿身体一颤,打了个喷嚏,汗湿的衣裳冰凉的贴在身上, “澜儿帮我换衣裳。” 第674章 脊背上的伤疤 这个忙,沈逸澜一定要帮。 祝弘懿的湿衣裳贴身上了,拽都拽不下来。 两人合力拽下来外衣,里衣,两当背心,随着衣裳一件件褪下,身上纵横交错的疤痕露出来。 一滴热泪打在他满是疤痕的脊背上。 祝弘懿仿佛被烫到,突然意识到不妥,抬手拽过被子盖在脊背上, “澜儿,吓到你了,我自己来。” 沈逸澜拨开他搭过来的被子,白皙的小手,描画着那些疤痕,“疼吗?” 只说出两个字,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澜儿,没事的,早就不疼了。” 一阵水声过后,温热的巾子落在那些疤痕上, 擦完了脊背,祝弘懿拿过巾子,“我自己来。” 他擦着肩膀胸口道:“滇南匪患猖獗,很是剿了一段时日,” 有薛护卫,有房千户,曹统领带兵,剿个匪怎么可能这么多伤。 沈逸澜知道,祝弘懿是安慰她,很多刀伤是被亲兄弟追杀留下的疤。 两人合力换上了天鹅绒的寝衣,祝弘懿接过寝裤红着脸在被子下面换, 沈逸澜的脸同样是红红的,缓步走到柜子前,打开柜子,正是干净的被褥,一切用具和沈庄的一模一样。 “十三叔,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卧房里都放的什么?” 此时的祝弘懿换好了寝裤,起身下来,将汗湿的被褥拿下木榻, “小十一,她连澜儿打开柜子,先伸哪只手都知道。” 祝弘懿的身影从背后罩过来,身前的女人下意识的躲到一边, “躲着我干什么?” 沈逸澜的眼睛看着鞋尖,“十三叔的眼睛太过吓人,要吃人一样。” 只长年纪,不长记性,几天不教导便忘记了。 祝弘懿见她满脸通红,耳朵和白皙的脖颈都红了,熟透的苹果一样,忍不住吻上她的脸颊。 娇弱的身体本能的往后缩,纤腰被粗壮的手臂拦住,整个人被困在开着的柜子门里。 狭小的空间热得像竹子拔节,一节高过一节。 祝弘懿只觉得一股力量要冲破头顶,眼白的红越发的深了。 沈逸澜吓得不敢抬头, “我......我去看看晚膳......” 祝弘懿见她双手不停歇的揉着帕子,估计心里的小鹿都不知道撞死几只了,就喜欢看她这副模样。 雅苑的几块料,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这会不定使什么坏心思呢, 他可不想破坏这份美好, “澜儿,快宵禁了,回去吃吧......看过了病气。” “行,”沈逸澜从他的腋下钻过去,“我叫他们进来收拾下。” 她说着话,急急的往外走,掀开棉门帘子来到院子,身上瞬间被凉气包围。 沈逸澜意识到没穿披风,大冷的天,她转身往回走。 棉门帘子再度被掀开,祝弘懿拿着披风等在门口, “门口凉,快回去,” 沈逸澜说完,抓过他手里的披风,转身往外跑。 祝弘懿的嘴慢慢的扯开,笑意是脸上蔓延,“这小胆,还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第675章 十全大补汤喝了没 雅苑的前厅,支着桌子, 薛护卫和房千户轮着敬酒。 住在府里的瑞福和祥禄,被恭维得通体舒畅。 桌子上是刚出锅的铁锅炖大鹅,上来一大盆,如今这时候,荤腥可着盆吃不要再奢侈。 更别说酒了,应了皇帝的差事,一点不敢大意。 雅苑里待了这么长时间,懿王爷每日除了下棋便是在幽澜苑里不出来。 两大护卫不离左右,芷柔郡主来的时候,还闹腾一些,着实没有什么异动。 没到晚膳时辰,便开始吃喝,互相说着恭维话,气氛还算融洽。 薛护卫坐的地方恰巧对着前厅的门。 银鸢的头在帘子后面一闪而过。 他放下筷子,拱手道:“哥几个先用着,薛某入个厕。” 房千户不动声色的接收到了薛护卫的眼神, 暗自点了一下头。 薛护卫刚出来,银鸢气呼呼的道:“咱们爷真是没救,又将王妃放走了。” “十全大补汤喝了没?” “都熬好了,打算晚膳的时候端上去,你们吃的早,我们这边还没开始呢!” “白搭了一只肥鹅,”银鸢气得直跺脚,“王妃临走的时候,去仆舍吩咐,过去幽澜苑收拾下。” 薛护卫突然眼前一亮,有什么好收拾的,莫不是...... 银鸢也是见过世面的,见薛护卫的眼神一亮,突然也想到了,两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往幽澜苑方向行去。 幽澜苑的门开着半扇,两人先后来了后面的卧房。 薛护卫掀开帘子进去,大概四周看了一圈,见王爷穿着衣裳,有点失望, 大声道:“进来吧!” 听到喊声,银鸢的头才从帘子后面冒出来。 两人一同往里走。 薛护卫坦然多了,这次将人诓回来,上次出馊主意的罪过便顶了。 他们爷再把握不住,也怨不得旁人。 湿了的被子窝在地上,旁边堆着湿衣裳,木榻上的被子乱蓬蓬的,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祝弘懿身穿九姑娘送的寝衣,坐在乱蓬蓬的被子中间,冷眼看着小偷似的两人。 这是经过怎样的大战,到这种情况。 薛护卫用刀鞘怼了几下被子,洁白的被里儿,是微微发黄的汗迹印子,又挑起地上的湿衣裳, 银鸢也凑过来看, “咂咂咂!”房千户的声音想在身后,“这是有多卖力气。” 屋子里的两人看的过于认真,再加上脑中浮想联翩的,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进来。 他回头看向祝弘懿的头发,“真没少卖力气。” 银鸢道:“不可能,王妃走路飞快,不像被那啥......过。” “怎么不可能,衣裳都湿成啥样了......”房千户很有经验的说。 银鸢弯腰将地上的被子抖搂来,抖落去,也没看到应该有的元红, 不死心的将木榻上的被子翻了个上下。 最后确定的说:“顾心菱都说了,王妃和他二哥没住一起,不可能没有元红。” 祝弘懿的脸色越来越黑,他竟不知道,雅苑里精通此道的人还不少,薛护卫还说得过去,房千户经常出去办事不好说,银鸢仿佛比他们还明白。 第676章 茶里放什么了 “银鸢,你都哪学来的?” 祝弘懿一声喊,屋子里的其他三人都闭了嘴。 银鸢低着头嘟囔道:“偷......偷听吉......吉萱说的......” “怎会说起此事?” “顾......顾心菱被芷柔叫过去讲故事,说......说他二哥哥和九姑娘并未洞房,这件事整个雅苑传开了,有次被叫去琼华苑当差,听吉,吉萱和宫女聊天的时候,说九姑娘的坏话......见到元红才算未洞房。” “你还挺操心的?” “事关王妃声誉。” 薛护卫和房千户,纷纷点头,大家都知道这事。 祝弘懿气的有点抖,“咱们知道九姑娘是二嫁,便不计较这些,事关王妃声誉,便更应该在大婚当日见到元红才算数,你们在底下搞什么鬼,别以为我不知道。” 这次坦然的薛护卫和房千户皆低着头, “前日和今日喝的茶里放什么了?宫里的下三滥带到府里来。” “噗通!” 银鸢跪在地上, “王爷,奴婢不敢,茶里是益肾健脾的枸杞和菟丝子,是秦嬷嬷让加的,说九姑娘一到冬天手脚冰凉,喝点滋补的暖上来块一些,奴婢说的句句属实。” 属实归属实,秦嬷嬷没说放多少,反正是有益的,就是多加了点。 这里还有秦嬷嬷的事。 老的少的,真不让人省心。 祝弘懿长长的叹口气。 “本王和你们王妃要想长长久久的在一起,时机还未成熟,大家稍安勿躁,你们王妃跑不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又想沈逸澜的那句,整个心里装的满满的,心里甜丝丝的, 本想教训人的,说完最后一句笑出声来。 银鸢应该改成冤枉的冤,只她一人跪在地上,见王爷板着几天的脸露出笑模样,麻溜的从地上起身, “王爷,我算立功了吧,恢复大宫女的待遇......” 趁着他高兴,赶紧提官复原职这个事。 “立什么功,你家爷我喝了一大碗苦药,出了有两斤的汗。” 薛护卫和房千户原来如此的表情。 三人上下齐手,将被子和衣裳,收拾下去, “爷,今日炖大鹅,”银鸢临出门前最后说。 今日虽说没少受折磨,不管是心里上的,还是身体上的,沈逸澜的一句话,祝弘懿像吃了颗定心丸。 他顿时觉得腹中饥饿。 “行,摆上来吧,你们那个什么滋补茶不要上了,日后也不准上。” 银鸢脆生生的答应下来,心中也跟着高兴,他们这些帮忙的没十三爷一个人稳。 薛护卫和房千户,去了前厅接着喝,虽说王爷和王妃生米没煮成熟饭,也算是尘埃落定。 心放肚子里,吃相没之前好看了。 瑞福和祥禄此刻也喝的差不多了,恍惚的问:“今日没见九姑娘过来?” 薛护卫嘴里嚼着大腿,呜噜呜噜的道:“没来,几天没来了。” “是没来,”房千户捏着酒盅,向两位酒盅上碰,“来,喝,这是王爷窖藏的五年陈酿。” 四人一仰脖子干了,放下酒盅时换了个话题。 第677章 心悦他成狂 沈逸澜坐上马车, 还在回味下午的事情,祝弘懿问她的那句话,这会又拿出来仔细的思量。 日积月累的心悦慢慢积攒起来,在某一刻爆发,让心知道。 继而心悦到分开一会都要想, 此时此刻,脑子里都是他刚刚满目焰火的神情,虽说有点吓人,多了几分野性,像个猎人。 连翘很有眼色的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想东想西。 看意思,十三爷和九姑娘的事,差不多能成,之所以这么说,变数还有芷柔郡主和赐婚。 “连翘,你心悦薛护卫吗?”沈逸澜突然问。 连翘面上一红,望着自己的鞋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以前在沈庄的时候,以为十三爷和姑娘不可能在一起,想他的时候便忍着,这样的事情只会随着日子拉的越长越深刻,在姑娘跟他要庚帖的时候崩溃,那时候都不想活了。” 沈逸澜突然感同身受,在祝堰的灵前,见到祝弘懿颓废的样子,便绝望的认为今生再无可能。 接下来的郁症更是折磨人, 原来,她早已心悦他成狂,自己竟不知。 今日误打误撞,各自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即便是日后或许因为芷柔郡主,或者皇帝赐婚,都能坦然面对, “姑娘,如今十三爷是庶人,恰好不算咱们高攀,周太妃为人和气,最喜欢姑娘,日后也不会受婆婆的气,雅苑的人都喜欢姑娘......” 周妈妈不在,连翘算的得了她的真传,考虑事情越来越周全。 沈逸澜忍不住问: “连翘,你和薛护卫呢?” 连翘笑道:“只要不牵扯到姑娘,他没有二心不纳妾,连翘一切都能接受,不管是苦日子,还是受婆婆的气。” 这才是真正的心悦, 沈逸澜自愧不如。 “明日便去姚家别院看看,你和薛护卫先住着,日后遇到想要的主,卖了买处新的给你们。” 连翘赶紧福身行礼, “奴婢这边谢过姑娘,也替薛护卫谢过。” 沈家的马车到了云锦天工坊,侧门被打开,马车缓缓的赶了进去。 人刚下了马车,便听到半夏道:“怎么回来这么快,没在那多照顾几日,银鸢和灵汐毛手毛脚的,哪里会照顾人呀!” 今日她和连翘商量好了,算好了时辰,宵禁前九姑娘不出来,便和车夫先回来。 沈逸澜道:“说吧,祝弘懿给你们两个什么好处了,将姑娘往外推。” 嘴上是责怪,声音却是笑盈盈的。 半夏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跳,连翘不说话,只点点头, 半夏蹦过去,抱着沈逸澜,高兴的落下泪来。 “好了别哭了,”沈逸澜任由她抱着,拍着脊背安慰道:“咱们还有正事要干,媒婆王妈妈送来的成亲事宜,录一份去采买,都要最好的。” “嗯,咱们先用晚膳。” 主仆三人,特意烫了壶秋露白,以示庆祝。 第二日,几人套好了车还没出门,雅苑的薛护卫来了, “九姑娘,十三爷被派去幽州议和。” 第678章 北上义和 沈逸澜的头嗡的一下, 按理说,幽州议和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 绝对不是祝弘懿。 因为皇帝不会真的议和,两人闲聊的时候,便说起皇帝登基开始筹措人手,往幽州部署。 屡召幽州的四王爷祝弘乾进京城,无果后,便开始铲除四王爷的羽翼。 祝弘乾韬光隐晦了一年,开始反击。 四王爷一直是皇帝的心病,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只通过沈家翻案这一件事,沈逸澜很容易看出,皇帝只是想达到自己的目的,翻不翻案并不重要。 所以,议和只是幌子,他想要的是祝弘乾的命。 沈逸澜的情绪低到极点,一院子的人看着她, 能怎么办,皇帝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的事。 “王爷什么时候出发。” 薛护卫急道,“即刻启程,这会应该快出东城门了。” “这么急?” “是单骑过来传的旨意,开城门就进来了。” 沈逸澜突然想到,这个人选或许只能是祝弘懿,让四王爷放下戒备,认为皇帝是真的想议和。 想到这里,她的心提到嗓子眼。 “沈庄的箭羽旗带上。” “王爷吩咐,有皇帝的羽林卫跟着,箭羽旗的人不方便出面。” 沈逸澜沉思半晌, “薛护卫,你先去,跟王爷说,我等他回来。” 要的便是这句话,薛护卫抱拳,打算这就离开,视线往未过门的妻子连翘身上看了一眼。 沈逸澜长长的出了口气,“连翘送送薛护卫。” “是。” 连翘应着,随薛护卫往外走。 出了侧门,两人拥抱在一起,从未示弱过的连翘,眼泪下来了。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不然我改嫁了。” “放心,我们只是去议和,最多天冷受冻,没事的。” 两人互相安慰,恋恋不舍的分开。 院子里的沈逸澜,看着同样站在院子里几个体己的管事,等着她下一步的安排。 “都去忙吧,今日不出去了。” 她说着,提起裙摆往二楼的小书房走。 半夏默默的跟着,两人刚在小书房坐下,连翘便红着眼圈掀帘子进来。 沈逸澜白皙的小手在炭盆前烤火,望着忽明忽暗的炭火,道: “沈裕点一点,库里还有多少药材,列个明细,咱们行商走津南镇。” 半夏道:“咱们陵州城每天都有冻死的,何况往北走。” 连翘紧走两步到了炭盆前,“姑娘,天寒地冻的赚不到钱的,莫不是......” “行商只是幌子,”沈逸澜点头,“将十三爷的箭羽旗带上,此次北上,怎么能没有自己人呢。” 半夏转身去了书格子处,翻着账册, “咱们收来的药材,只有少部分在康安药铺,大多在沈庄的地库,够走两次的了。” 沈逸澜道:“半夏跑趟沈庄,和阿旺叔说下情况,宝瑞和亲家公没回来,这次去正好找找,看他安排,将牙牌带回来,沈裕给十一姑爷送去开路引,地点便是津南镇,” 半夏领命出去, 平日里这些事都是连翘去办,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时,连翘问: “姑娘是有话跟奴婢说?” 第679章 奉旨北上 “连翘,我想跟着商队北上。” 沈逸澜拉着连翘坐在小榻上说。 连翘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不行,此去津南镇危险,何况天还这么冷。” “天气冷,咱们多带些炭,马车里用被子捂严实了,十三爷身份尊贵,这次北上定是坐马车,咱们远远的跟着便好,万一有什么事情,箭羽旗去支援也快。” 连翘还是摇脑袋,“不行,箭羽旗是一定要去,姑娘去也帮不上忙。” 沈逸澜眼圈通红,“我是担心他回不来。” “更不能去。”连翘语气坚定,“回不来说明更加危险,奴婢不能让姑娘去送死。” 知道下面人关心她,沈逸澜意识到,说话急没说明白。 “十三爷说了,四王爷对待商队很友好,咱们去也是带着箭羽旗,议和结束后,咱们保着十三爷回来就成。” 连翘捋了下沈逸澜说的,恍惚明白过来, “姑娘是说羽林卫是明着的,咱们是暗着的更稳妥一些。” 沈逸澜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姑娘派我去便好了,您还是坐镇陵州城吧。”连翘还是不同意。 两人正在屋子里争执,沈裕敲门进来,“九姑娘,绣衣使王鹏王大人到了。” “快请。” 沈逸澜和连翘同时起身,往门口迎过来。 王鹏掀开门帘子进来,“沈逸澜接旨。” 沈逸澜和连翘赶紧跪下, 王鹏续道:“陛下口谕,沈氏逸澜往幽州方向行商,以掩护懿王爷议和,钦此!” “陛下万岁,万万岁。” 沈逸说完起身,脊梁骨开始发凉,皇帝这是要在行商的队伍里安插人手。 沉声道: “王大人,不知陛下此行什么安排,民女一介女流,跟着商队走多有不便,不知陛下让民女亲自带队,确是为何?” 王鹏叹口气道:“以九姑娘的聪明劲,应该想的明白。” 沈逸澜和连翘对视一眼,两人心中了然,这是担心祝弘懿反水,扣着沈逸澜随时随地都能威胁到他。 皇帝的旨意下了,沈逸澜不去便是抗旨,去了就是人质,用她来威胁祝弘懿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连翘道:“奴婢陪姑娘去,” 如今也只能如此,沈逸澜看向王鹏, “王大人,沈家按照以往的商队规模走,此次多带着取暖的东西,运河可能封冻,马车行的慢些,” 这个确实,连粮草都运不过去,只能走陆路。 王鹏道,“商队可以少带些人手,王某亲自带队,加一些人手,保懿王爷安全。” 猜到是这个结果,沈逸澜也没多惊讶。 “全凭王大人安排。” 王鹏拱手告辞,“九姑娘,咱们用过午膳后出发,你这边没问题吧?” “没问题。” 门帘晃动,王鹏出了小书房。 连翘开口道: “姑娘,他不让咱们带这么多人,怎么办?” 沈逸澜缓缓的坐在官帽椅上, “咱们这几次行商,最多的时候走的是四十多人,箭羽旗的有二十一人,咱们也顶多加五六个人,加上咱们两个,凑到三十人便可,不能再少了。” 第680章 琐事安排 云锦天工坊里,顷刻间忙碌起来, 几辆大的马车,都在沈庄,这边的两个小马车塞满了, 半夏送消息回来,陈阿旺跟了过来,顾宅旧址的管事也都叫了来。 二楼的小书房里站满了人。 沈逸澜面上笑盈盈的,“今日接的是皇差,因是密旨,众位不要宣扬,有皇帝的兵保护着,安危上没什么问题,回来还有赏赐。” 之所以这么说,也是让大家放心些, 只有几个体己的心提到嗓子眼。 沈逸澜心也提着, “快过年了,按照咱们之前的谋划好的走,有什么事可以报到沈裕这里,他想办法跑这个事。” 外围的管事纷纷点头,这段日子,除了忙乎过年的事,便是各自找事情做,地窖种菜,纺线什么的,一切按部就班,没什么岔头。 放走了外围管事,小书房里只剩下,阿旺叔,沈裕,连翘和半夏。 半夏是回来后才知道九姑娘跟着商队走,眼圈一直红着的原因是,又让她看家。 沈逸澜拉着她的手坐下来, “这个家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沈家老宅周妈妈那里,过年来走动再告诉他们,往别的姑娘家里走动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办,大牛回来只进来些漳绒,卖的价钱,按照以往的惯例定,大部分货物卸到沈庄,带回来的干海货,过年的时候,几家要好的送一些......” 半夏也顾不上难过了,书案上摊开纸笔,一一记下。 沈逸澜又看向沈裕, “沈裕,没事的时候,各处跑跑,多照个眼睛,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酌情找下十一姑爷柳文吏,或者让芳枝去找吴长随,吴长随知道了,周大人便也知晓,定有解决的办法。” 沈裕感觉出了身上的担子重,抱拳坚定的道: “是,姑娘放心,沈裕记下了。” 沈逸澜环视一圈,“沈裕,你先去衙门直接找王大人办路引,” 沈裕接过陈阿旺手里的牙牌出了小书房。 “半夏,你下去看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我们研究下路线怎么走。” 半夏答应着往外走,抬袖子抹了下眼睛出了小书房。 屋子里剩下三个人时,她看向阿旺叔, 陈阿旺长长的出了口气,声音沉重, “我亲自带队,此次出去凶多吉少,连翘你一定不能离了九姑娘左右,万万不可单独行事,路途遥远恐生变数。” 两人点头称是,沈逸澜他是知晓的,拿定了主意,谁的话也不听,没少遭罪。 陈阿旺续道:“护院我调派过来几个,这段时日跟着王槐学射箭长了些本事,外面很多人年难过,多派些人守着也放心些,大牛回来人手便充足了。” “行,”沈逸澜点头,“就按照阿旺叔说的办。 带够这三十多人的粮食,便多了好几辆马车,在加上一些御寒的东西,当沈逸澜和连翘到了沈庄时,吓了一跳, 挺长一个大车队,一眼望不到头。 王槐乐颠颠的跑过来,“按照阿旺叔的吩咐,都备好了,正好四十人。” 第681章 北上前的准备 计划没有变化快, 只一个来回的功夫,事情翻天覆地, 王槐瞪着眼睛看着,陈阿旺身后跟着两个秀气的后生,咋这么眼熟? “两位小相公是……” 沈逸澜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双手抱拳施礼,粗着嗓子道: “王槐大哥,小生这边有礼了。” 王槐愣住了,眼睛在两个后生面上横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九姑娘,连翘管事,你们不会是一起走?” 沈逸澜笑道:“对,咱们接了皇差,一路掩护十三爷往幽州。” 这也不是瞒着的事,午膳过后,王鹏的绣衣使一到,几人什么都知道了。 王槐大惊,陈阿旺只说出门,往北走,没想到这趟差和十三爷有关。 他重新抖擞了精神,“九......九小爷,小的可否再带些箭夭。” 陈阿旺前后看着车队,道: “事情有了变化,沈家的护院撤下来十四个人,咱们总共三十人,卸下些帐篷被子,放箭夭吧,其他的吃食别动了,路上不见得能买到,不知道几时能回来。” 连翘在旁边感叹,“这商队可够壮观的了。” 陈阿旺道:“以前只带几天的吃食,路上可以住店补给,如今不好说,大雪封路,咱们还是多带些,有备无患。” 王槐面色凝重,下去跟两个小旗的弟兄大概交代了下事宜,开始卸帐篷装箭夭。 用被子隐藏好后,觉得没什么不妥,来到了沈庄的前厅。 沈逸澜正交代留下来的护院管事一些留意之事,陈阿旺做一些补充。 王槐等着他们说完了,才道: “小九爷,这次去凶多吉少,我着两个人随时保护你,千万别离了队伍。” “噗嗤!”连翘笑出声来,“小九爷,九小爷,听着怪怪的。” “小九爷吧!”陈阿旺最后定音,“知会一声其他人,外人面前别叫差了。” 王槐答应着下去。 交代的差不多了,沈逸澜道:“午膳多加点牛肉,个人带上一份晚上的,尽量往前多赶点路,离十三爷议和的队伍近一些。” 连翘领命下去吩咐。 “姑娘和十三爷......”前厅里再没其他人,陈阿旺道:“老奴的意思是说,如若他日后是沈家的姑爷,此行再凶险也要去,如若不是,咱们还要另做计较,谁都可以扔到那,唯独九姑娘不行。” 沈逸澜知道,阿旺叔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事态难料,这些事都要想到前面。 “阿旺叔,我们商量好了,这场仗打完了便一起回滇南。” “这就好,这就好。” 陈阿旺少有的眼圈发红,“小十一也是个苦孩子。” 午膳大家都吃的很饱,衣裳也加了厚,饼子夹好了牛肉用油布包了,揣在怀里保温。 马车用的都是大马车,车厢四壁也挂上棉帘子,里面生了炭火。 沈逸澜和连翘穿着比较收敛,米白和米黄拼接羊羔皮的夹袄,保暖又平常。 致使绣衣使王鹏,来回走了三次都没认出来。 要出发了,一直没见到人,经下人领着才知道位于最中间的马车便是。 第682章 高邮驿站投宿 绣衣使王鹏来到位于车队中间的马车前。 见两个纤瘦的小后生,正在将马车的棉帘子摆弄好,将漏风的地方用带子绑紧。 寒风中小脸小手冻的通红。 仔细辨认正是沈逸澜和大丫鬟连翘。 “沈逸澜,你这是逸游去,还是远赴战场?” 沈逸澜手里忙活着,对着手哈了两下热气,才道: “王大人,沈家行商多年,知道外面有多艰难,战时更加的艰难,粮草若不带足了就是死。” 王鹏看了看自己前面的五辆小马车,和后面的大车队比,寒酸了不少, 绣衣使办差,最是简洁,一匹马多说有辆马车,来回住驿站很方便,这次办差规模算最大的了。 看到王鹏不屑的表情,沈逸澜笑道: “王大人,这次办差可是公差,事关十三王爷的安危,陛下这点钱还是出的起的吧。” 王鹏道:“沈家九姑娘还差这点小钱?” “王大人此言差异,民女是不差这点小钱,有损皇帝威名的事不能干,回来时候花多少银子,列了明细给王大人如实上报便成,最多民女的赏赐不要了。” 这小嘴,能说会道的,一点不吃亏,事情成了赏赐定少不了。 一切准备就绪,车队出发了。 沈庄的影子越来越远,沈逸澜的心情有些激动,或许这次的和谈是个转机,也或者是危机。 自打薛护卫走,连翘的心便没在肝上待着,马车动了才好一些。 难得出这么远的门,她时不时的掀开门帘子看看。 沈家车队沿着运河旁的沿水路走,河面上结了冰,宽的地方没有冻实,走不了马,也行不了船。 两个时辰后,天渐渐黑下来,再过一个时辰进高邮,属于陵州府管辖。 沈逸澜打算好的,在高邮不停,半夜的时候能追上祝弘懿的车队,在宝应过夜。 沿水路水汽重,路也比别处的滑, 夜路难行,今晚定要宿在高邮。 算算时辰,祝弘懿应在宝应县过夜。 车队缓缓的进入高邮州,好在这里是沿河的繁华地带,驿站也比别处的大。 自打开战,驿站里头一次见过这么大的车队,走的还是陆路。 马车陆续的进了院子,沈家的护院将马匹卸下来吃草,一群人将大通铺住满了。 沈逸澜下车后,陈阿旺便过来道:“小九爷,你和连翘去上房,早备了炭火,这会应该挺暖的了,我让厨娘烧了热水,这就送过去。” 连翘瞪大了眼睛,“阿旺叔,什么时候备的呀?” 陈阿旺自豪的说, “跑这些年的外,小事情而已,前面派了两个探路的,有绣衣使王大人在住的定是驿站,先使了银子,将屋子里烘着,另外还可以探探十三爷他们行踪。” 此刻的沈逸澜,终于知道陈阿旺在沈家的价值,祖父将办事这么周全人留给她,心中暖暖的。 “行,阿旺叔,多许些银子给厨娘,烧些水护院们都泡泡脚。” 陈阿旺连连点头。 “好,你们两个快上去歇着吧。” 第683章 四菜一汤 高邮州地处运河交叉口, 算得上繁华的存在, 从驿站的规模上便能看来,两层的合院,庭院宽敞,据说还有东西跨院和后院。 前面侍者带路,绣衣使王鹏被带到西厢的一个单人间。 驿卒则带着沈逸澜和半夏,上了正房的二楼,朝阳的一个套间。 两队人进的不是一个大门,在二楼的连廊处可以互相看到。 正要进门的王鹏停下脚步,往正房的方向行去。 “呦呵,沈家主子出门,谱够大的,都住上正房了,还是套间。” 按照级别来说,王鹏待遇算高的了,有侍者接待, 沈逸澜这边能要了上房,完全是驿站自己增益,花的银子多,又是提前过来订的房,自然有份。 朝廷大员出行,必定得了通报预留便可, 如今北边打仗,官员走动的也少,天字一号房闲着也是闲着,一年到头遇不上几个使自己银子住的。 仿佛得了额外的银钱一样,很是愿意款待。 因没有品级,迎侍的是个驿卒。 驿卒推开驿房,一股热流扑面而来。 他乐颠颠的道:“屋子里的炭火烘了两个时辰了,两位小爷晚上冷不了。” 沈逸澜和连翘进了屋子,王鹏也跟进来。 “行啊!沈逸澜,你也太会享受了,这不是讹陛下的银子吗?” 坐了三个时辰的马车,这会要冻透了,沈逸澜一进来,直奔炭火盆, “王大人此言差异,沈氏缴的税银,这个套间都装不下,这等待遇也只能算凑合。” 知道说不过她,王鹏回头对着驿卒道:“本官屋里先烘上炭,过会再送热水。” 侍者见他进来没有要回房的意思, 旁边陪笑道:“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王鹏道:“上些饭菜来,再来三碗热汤。” 侍者拱手告退,下去准备。 有王鹏在,两人也只好等着吃喝完毕再行休息。 连翘在炭炉上拿下水壶,开始洗桌子上的杯盏,那细致劲,王鹏看着迷糊。 沈家曾是江南首富,讲究自然多,如今流放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车队便能看出来。 没一会,侍者带着驿卒提着食盒上来, 四菜一汤摆在方桌上,汤品是用盆盛的,飘着几根芥菜叶,连个油星都没有。 四个菜也是白菜炒白菜,萝卜炒萝卜,几个芋艿,和一盘子心腌菜,外加三小碗白米饭。 王鹏脸色有点下不去,上次出差还有荤腥,短短的半年时间,就这样了。 三小碗白米饭倒一块不够他一个人吃的, 忍不住问: “怎么连点肉星都没有?” “回王大人,”侍者面上为难,“县衙的户房一年没发银子了,运河走不了船,没有商客,之前有点积蓄趁着冬储进了些菜和白米,如今的肉价,比您住一晚的房钱还贵,小的实在是没办法。” 沈逸澜笑道:“王大人还嫌弃草民带的东西多吗?现如今还没出陵州的地界便如此,再往北更不好说了。” 王鹏惭愧的点头。“行行行,算你未卜先知。” 说完话的他更不淡定了,只见连翘从羊羔皮的夹袄里,拿出来两包牛肉。 第684章 牛气冲天 站在左近伺候的侍者眼睛都直了, 刚刚去楼下备菜的时候,便隐隐约约的闻到肉香。 不像饭堂里的,更像是大通铺飘过来的。 当连翘从怀里拿出两个油布包,打开后醇厚的酱牛肉香味飘出来,才知道是沈家的商队带进来的。 忍不住道: “小人鼻子没闻错,想必楼下大通铺的伙计吃的都是这个吧!” 王鹏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行行,下去吧,一会这屋提两桶热水来。” 侍者也看出王鹏面上挂不住,赔着笑脸退了下去。 沈逸澜淡笑不语,拿起连翘刚刚烫好的碗盛了些热汤, 连翘变戏法一样,又掏出来两个饼子,撕着小块放在汤里,又将牛肉放进去几片,顿时香气四溢。 连翘做了三碗汤饼,沈逸澜端着一碗放在王鹏面前, “王大人别愣着了,快吃吧,一会凉了。” 王鹏再客气便是矫情,他端起碗喝了一口汤, “嗯......好喝,这要是熬的,更没的说了。” 牛肉也特别嫩,一点没有放时间长了柴的感觉。 “九姑娘你这不会是新杀的牛?” 沈逸澜笑道:“沈庄的规矩,除了特殊时候,需要杀牛,行商出门都要宰杀一头,取‘牛气冲天’的彩头。” 连翘补充道:“回来时庆祝也要宰杀一头。” 三人边吃边聊。 王鹏吃着汤饼道: “你哪来这么多牛,如今集市上,卖牛肉的都收不到牛。” 沈逸澜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汤, “家里养的,东跨院里,今年冬天,马棚牛棚都搬进屋子里,” 连翘道:“前一阵,围城那会,赶进地库才逃过一劫。” 聊了半天,王鹏算是明白了, 沈逸澜这个守财奴当的合格,什么东西都藏着掖着,突然拿出来吓你一跳。 吃完了晚膳,驿卒将热水送来,这顿饭算是真正的结束。 王鹏回了自己屋子里,驿卒收拾了碗筷,二楼的套间里安静下来。 主仆两人这才解开衣裳,洗漱泡脚。 泡了一会,身上彻底暖了,这才歇息。 躺在床上,沈逸澜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是认床吧, 木榻上的连翘也睡不着,“姑娘,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追上王爷他们,” “明日住店。”沈逸澜肯定的说。 姑娘总是料事如神,连翘笑道:“何以见得?” “前面阿旺叔派去探路的,今晚应该宿在宝应,就算不住驿站,也会去薛护卫房千户面前晃两圈,他们都住过沈庄,一看便知,明日定当行的慢,咱们再走快点,” “太好了,明天便可以见到他们了。” 沈逸澜叹气:“咱们不可能住一个驿站,王大人不会同意,他故意将咱们的车队压到午后出门,便是拉开点距离,一个城南一个城北差不多。” “那也行,至少知道他们是安全的。” 连翘欢喜的说。 沈逸澜特别羡慕连翘,欢喜这样直白的说出来,她只能在心里说,他们平安就好。 主仆二人闲聊了会,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685章 马车里藏了人 翌日是个大晴天, 这样的天气对于车队来说再好不过。 日头晒在车厢上,里面也暖洋洋的。 阳光照着的路面上,薄冰开始融化,脚程也快很多。 不出沈逸澜所料,前面的王鹏的小马车,压着大车队的行进速度,到宝应县驿站时候,还不到午时。 早上带足了干粮,中午是可以直接赶路的,大车队还是停下来。 沈逸澜从马车上下来,刚走两步,便听见身后的陈阿旺喊了一声, “滚出来。” 主仆二人停下脚步,转回身往陈阿旺的方向行去。 见他对着一辆装着帐篷被子的马车连着喊了三声,里面也没动静。 最先下马车的王鹏也过来观看发生了什么事? 陈阿旺朗声道:“半路上没赶你下来,是想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将你赶下去不好行路,现如今到了驿站,许你些盘缠自行赶路吧!” 装被褥的马车响起摩挲声,没一会一只小黑手掀开门帘。 一个满脸花的小子钻了出来。 王鹏愣了一下,左右看看,见大家也猜出来了,心说:‘祖宗,她怎么跟来了。’ 他抬手摸了下鼻子,假装没看见,往驿站里面走去。 左近围着的只有陈阿旺和王槐,沈逸澜和连翘缓步走了过来。 陈阿旺和王槐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沈逸澜。 仔细辨认后,沈逸澜也吓了一跳,花脸小子正是芷柔郡主。 “可还有旁人?” 芷柔郡主摇摇头,眼泪在眼圈转悠,“就我自己。” 沈逸澜见她衣衫单薄,穿的是普通人家的棉袄,手脸冻的通红一顶棕色的西瓜皮帽子戴在头上。 “先去驿站里暖和下。” 她又吩咐连翘将换洗的衣裳,里外的拿来一套, 沈逸澜拉着她冰凉的小手上了楼。 一进门,芷柔郡主抱着她哭出了声, 没一会,驿卒提上来一桶热水,连翘的衣裳也拿来了。 屋子里虽没有什么炭火,正午的阳光正足,有桶热水,也显得暖和不少。 芷柔郡主换了天鹅绒的里衣,穿上贴身的男子棉袄,外面同样的羊羔皮的夹袄。 养尊处优惯了,哪里遭过这样的罪,边换衣裳,边掉眼泪。 直到驿卒提着食盒,送上来油汪汪的牛杂汤和饼。 “小九爷,您就是大善人,咱们驿站里也能喝上一顿上好牛杂汤了。” 沈逸澜笑道: “小哥儿客气,一瓢水两瓢水的事。” 得了要出来的消息,沈庄开始杀牛,做了酱牛肉,剩下的牛杂切成细丝,用油布包成一团一团的,再放进布袋子里,绑在装货的马车上,一晚上,早冻实了, 再收到一起,备着熬汤喝。 三个人坐下来吃上汤饼,芷柔的情绪才控制住了一些。 “快吃吧,吃完送郡主回京。” “沈逸澜你太没良心了。”芷柔郡主当时就急了,“你知道本郡主遭了多少罪才逃出来的吗?” 沈逸澜苦口婆心, “郡主殿下身份尊贵,此去幽州路途遥远,遭的罪更多,且生死难料,若有什么闪失后悔都来不及。” 第686章 变数是芷柔郡主 “沈逸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 芷柔郡主见沈逸澜一个劲的要送她回去,愤怒的说。 连翘忍了这一会了,“郡主殿下冤枉姑娘了,是皇帝下的旨意,大冷的天谁愿意出来呀!” 芷柔郡主愣了一下,显然不知道这件事另有隐情, 她知道的时候,正是花总管交代办事的太监抓紧往陵州城送议和的旨意。 父亲没有消息,正心急如焚,料想着不大可能让她去,带着宫女太监回了国丈府。 支走了吉萱,芷柔郡主抓了两件首饰和散碎银子直奔灶间。 厨娘是国丈府的老人,芷柔郡主央求她找来了小厮的衣裳,以前调皮的时候也找过,偷偷溜出去玩,天黑前便回来。 芷柔郡主跟着送菜的车队出了城。 在驿站附近雇了马车,往北直接追了出来,一直追到早上,在高邮见到沈家车队, 这才弃了马车,钻进放被子的马车里。 这一路上饥寒交迫的,之所以躲起来也是担心将她送回去, “沈逸澜,皇帝姐夫是想拿你威胁懿哥哥吧?” 芷柔郡主一下子便猜中了。 “嘘......” 连翘一下子捂住她的嘴,低低的声音道: “祖宗,绣衣使王鹏王大人在呢!” 芷柔郡主赶紧点头,连翘才松手放开她,坐回去继续吃汤饼。 见她还在那发呆,沈逸澜催促道:“快吃吧,一会凉了,吃完咱们再做计较。” 芷柔郡主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打定了主意跟着,送回去也要跑出来。 她吃了两口汤饼,道: “沈逸澜求求你了,带上我吧。”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首饰,全数放在沈逸澜面前。 “出来的急只带了这些,作为饭资,回京本郡主再补给你。” 郡主的首饰谁敢要啊,沈逸澜道:“饭资倒不用,没有的挑选,阿旺叔安排做什么,咱们就吃什么,不差你这一双筷子。”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理, 芷柔郡主将东西又推在连翘面前,“连翘,本郡主丢三落四的,再将东西收丢了,吉萱不在,连翘帮本郡主收着。” “啊?”闷头吃汤饼的连翘抬头,询问的眼神看向沈逸澜,“这......不太好吧......万一丢了......” “丢了也不要你赔。” 见沈逸澜点头,连翘才摆弄着首饰,准备收起来, “郡主殿下,奴婢尽量不弄丢了,您的首饰有一个金步摇,一个镯子,还有一块玉佩,上面都刻了郡主的名号,这些东西拿去当铺都没人敢要,” 这样刻了字的首饰,小偷都不敢偷。 三人吃完了饭,沈逸澜再次的叮嘱到: “郡主殿下跟着沈家车队走,便要听我的,不能离开连翘半步,特别是到了幽州地界,否则立刻派人送你回京。” 见她说的坚决,芷柔郡主面上收起了兴奋,郑重的点头,“放心吧,一切听小九爷吩咐。” 只严肃了片刻,便又兴奋了起来,“沈逸澜,你叫小九爷,我叫什么呀?” 第687章 霸气贴身小厮半夏 不管是在沈庄还是雅苑, 芷柔郡主称王称霸的, 一露头,沈家车队无人不认识。 瞒是瞒不住,节骨眼上大家也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吃喝完毕,沈逸澜起身往外走,道: “郡主殿下不用说话,也不准跟外人说话,有事情只和连翘一个人说,以免暴露身份。” “噗嗤!” 连翘最先笑出声来, “马车里出来便暴露个彻底,你们没看王大人假装不认识的样子好好笑。” 沈逸澜冷哼道:“他那是赶紧躲了,将这个大麻烦扔给咱们沈家车队。” “在你们眼里,本郡主都成大麻烦了。”芷柔郡主跟着往外走,“你有两个大丫鬟,只来了连翘,本郡主就叫半夏吧!......不是两个大丫鬟,是两个贴身小厮。” 连翘眼前一亮,“这个好,还是郡主脑袋瓜灵光。” 芷柔郡主被夸,美滋滋的, 沈逸澜随口道: “行,你们两个商量好了,记得知会阿旺叔一声。” 三人下来的早,车队里都整装待发了,王鹏还是没下来。 沈逸澜知道这是拖时辰,以免和祝弘懿的议和队伍离的太近。 芷柔郡主不管这些,坐在车里等得不耐烦了, “怎么还不走,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能追上懿哥哥。” 不等沈逸澜开口,连翘阴阳怪气道:“这里面绣衣使王大人官最大,谁敢管他呀,幸亏他压着走,不然郡......不然半夏也追不上车队。” “压着走?干嘛压着走,有大病。” 芷柔郡主嘴里嘟囔着,下了马车, 她叫来门前的驿卒, “带本......我是小九爷的小厮半夏,要见一下绣衣使王大人,麻烦军爷带个路。” 这一句话芷柔郡主是捏着嗓子说的,马车里的连翘捂着肚子笑。 芷柔郡主说话温柔些,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沈逸澜应景的哆嗦了下, “这一路走下去,王大人可有的受的。” 驿卒带着芷柔郡主到了楼上客房, 到了门口,驿卒轻轻叩门,“王大人,小九爷的小厮半夏找您。” 里面没声音,驿卒又扣了两下。 芷柔郡主这暴脾气的,“挺大个男人,手劲这么小,怎么?担心吓到王大人,王大人不是吓大的。” 话落,她举起拳头砸门。 “哐哐哐!” 震得旁边的驿卒直往后躲,本来他们便谨小慎微的,一般这个时候大人们都在午睡,谁敢得罪这帮朝廷大员。 这一砸很管用,王鹏貌似睡眼朦胧的来开门, 芷柔郡主抱拳道: “小的半夏,奉小九爷之命,叫大人即刻启程。” “哦……好,本官这就用饭。” 王鹏说着将身上披着的衣裳穿好,吩咐驿卒下去备饭, 芷柔郡主生硬道: “大人大堂用饭吧,小九爷着急了,不然车上吃也行。” 王鹏算看明白了,沈逸澜没将人劝回去,还收了。 有驿卒在,他也不好说什么,回屋拿了腰带系上,下了二楼。 “半,半夏,将小九爷叫来,本官有事情问她。” 第688章 烫手的山芋 宝应县驿站的饭堂里, 王鹏吃着熬白菜, 眉头皱到一起, 长条桌对面板凳上坐着沈逸澜,普洱茶的香气弥漫在四周。 她手里握着釉里红茶盏,顺带着暖下手。 身后站着横眉冷对的芷柔郡主。 王鹏吃了两口干米饭,夹了一小块腌萝卜, 芷柔郡主在,这话难开口,弄不好桌子给他掀了。 米饭吃完了,白菜和萝卜剩了一大半,午膳都时候特别叮嘱不要上去打扰他,所以下面牛杂汤喝的热闹,没他啥事。 闻着牛杂汤的余香,王鹏道: “小九爷,让尊贵之人犯险,实为不妥……” “王大人所言极是。” “陛下那边也交代不过去。” 站在身后的芷柔郡主插嘴道:“王大人,谁的罪过谁去请,怎么就交代不过去了?” 连翘拽了她羊皮袄一下,眼神往四周瞄。 侍者正吩咐驿卒收拾碗筷,擦桌子之类的。 人都下去了,侍者候在旁边等着吩咐。 芷柔郡主不是好眼神看他,没办法职责所在,他也看出这位小爷不友善。 “王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王鹏看了一眼侍者,“下去吧。” 外人都走了,芷柔郡主挨着沈逸澜坐在长条椅上。 “王大人,人多本郡主给你面子,此次幽州之行,本郡主去定了,你叫九姑娘做什么?她又做不了本郡主的主。” 这话说的没错,沈逸澜就算有办法也不敢使出来, 一丁点的变化,都可能影响到议和的结局,她决定什么也不做,等着王鹏处理。 王鹏硬着头皮道: “郡主殿下,此去幽州,很可能冻死在路上,能不能到地方很难说。” 王鹏所言一点没有危言耸听,江南大小河面从未冻上过,如今小河道都冻实了,可以走车马, 对于最北端的幽州,可想而知。 芷柔郡主可不管这么多,娇嗔道:“沈家九姑娘也是养尊处优的商贾之女,凭什么她行本郡主不行。” 王鹏无奈道: “郡主殿下,出来的人都是有路引的,您这样进不了城。” “本郡主有腰牌......” 芷柔郡主说了一半的话咽了回去,拿出腰牌等于暴露了身份,这个更不行。 “王大人,传消息回京城,说本郡主要去找父亲,不让去便咬舌自尽,” 芷柔郡主的决心,日月可鉴。 再僵持下去天都黑了,沈逸澜起身往外走,叫她进来就是多余。 “下一站是淮安府,大概两个时辰的路,两位看着点时辰聊。” 芷柔起身追了出去,“王大人,你看着办吧,回去是不可能。” 三个女人先后上了马车,拿出瓜子果脯,边吃边等。 没一会车队动了,芷柔郡主脸上笑意更浓。 沈逸澜忍不住道:“真的会冻死人,” “沈逸澜,本郡主知道你不是吓唬我,你能行,本郡主便能行。” 王鹏坐在前面的小马车,连着的唉声叹气,真要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 他对同车的副手道:“你速飞鸽传书回京,单骑去淮安府等消息,请示陛下后,咱们再走。” 第689章 投宿淮安府 今日的马车,晃的匀静, 沈逸澜和芷柔郡主都要睡着了,马车进了淮安府,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热闹, 门帘被连翘掀起一条缝,道: “不是住驿站吗?怎么进城了?” “这个王大人,专门和本郡主作对。” 芷柔郡主嘟着嘴,气呼呼道。 沈逸澜道:“连翘将披风拿来,咱们坐一处,将郡主挡在里面。” 如今也只能如此,真的拿出令牌,淮安府的县太爷今晚上不用睡觉了。 芷柔郡主满脸的小窃喜,这样躲躲藏藏的很有意思。 大车队经过盘查陆续往里面走,查到沈逸澜她们坐的马车。便听到外面王鹏的声音, “这驾车是本官的两个侄儿,顺带着送回乡。” 车帘子被掀开。守门的亲军卫往里看了一眼,放下帘子。 车队再度往里走, 检查到放货物的时候,王鹏拿出文书,亲军卫大概看看便放了进去。 马车队往淮安府里走,引来路人唏嘘,之前走的沿河路僻静,也没觉得马车怎么样, 也不能怪街上的行人侧目, 每驾大马车皆是三匹马拉车,前面一匹后面跟着两匹,东西再多上坡也轻松,陈阿旺弄这么大阵仗,也是多几匹马可以换着歇息,真到打起来什么危险情景都可能发生,再不济没吃的了可以充饥,有备无患, 淮安府最大的客栈-淮阳大栈, 只跨院就好几个,沈家马车队,选在临街的一处院子,众人安顿下来。 相比于驿站,这里好太多,留着轮流看守货物的,其他人三四个人一间屋子,皆设有炭盆,饭菜都可以叫进屋子里吃,可以多些时辰歇息。 一楼正房的厅堂里,陈阿旺向沈逸澜回禀事宜。 “派出去的两人都回来了,薛护卫带话来,他们弃了沿河路,就近走沐阳让咱们稍安勿躁,在淮安停几天,他们探过了之后咱们再往前走。” 终于通了消息,沈逸澜心中有些小激动,她和连翘的手紧紧的攥在一起, 关心则乱,沈逸澜声音急切, “陆路走沐阳确实近很多,前路不明,要不要让箭羽旗过去一部分人,” 陈阿旺很少见九姑娘这么草率做出判断,前方涉险的是九姑爷,乱了方寸反而是好事,终于在男女的事情上开窍了。 “薛护卫的意思,是咱们尽量不要让外人误以为是接应的商队,日后方便行事。” 沈逸澜也觉出自己有点急躁, “行,连翘,咱们明日便逛逛淮安府,吃吃喝喝的玩两天,静静心。” 芷柔郡主从楼上下来,恰巧听到最后一句, “沈逸澜,你什么意思,专门挡着本郡主的好姻缘是吧?” 沈逸澜没怎么样,连翘面色沉下来,声音不失委婉, “郡主殿下,您要是能说动王大人,别人不走,连翘跟您一起走。” 沈逸澜身边的人一个个鬼精鬼精的,一下子将不走的缘由推给了王鹏, 绣衣使王鹏代表的是皇帝,芷柔郡主闹归闹,最后还是要听人家的。 第690章 逛淮安府 翌日清晨,淮阳大栈。 沈逸澜去找王鹏借小马车, 打算带着连翘和芷柔郡主出去逛。 昨晚睡前,在连翘面前反省自己, 早就该想到,沈家商队越隐蔽,对十三爷的益处最大。 离的稍微远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有薛护卫和房千户两大高手在,祝弘懿的安全完全可以将心放在肚子里。 说是一回事,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早上起来,便拉着两人一同上街。 王鹏吩咐手下,将自己坐的马车收拾出来,车夫借她们,专门派了两人跟着。 望着马车出了客栈,自语道:“沈逸澜行啊,闷闷的竟办大事,今早还犯愁芷柔郡主找茬,早早的便被带了出去。” 王槐带着两个人紧走几步跟上,只派了绣衣使,还是不放心。 至此,议和无论结果如何都没关系,沈家探路的专门给他带回来的口信, 沈家九姑娘和连翘有什么闪失,以后也不用给王爷办差了。 这个威胁比掉脑袋的惩罚还邪乎,跟着十三爷这些人,就怕他说这个。 淮安府比陵州府大一些,因天气晴朗,出来逛的人也不少。 马车行到集市口,三人便下了马车,开始逛。 芷柔郡主最是开心,平日里宫女太监跟的紧,虽说也可以任性,想干什么干什么,还是这样没人跟着自在。 都是暗中保护的,三人逛个痛快, 遇到小吃迈不开步,就坐下来吃,卖布料的店也都进去看看。 一天下来腿疼脚疼的。 天擦黑回了淮阳大栈,肚子早吃不下了,带回来一大堆的零食。 简单的洗漱过后,倒头就睡。 这样的日子过三天,芷柔郡主实在逛不动了,早起便跑到王鹏门口, “咣咣咣!”敲门。 “王大人,今日若再不启程,本小厮烧了你的马车,” 王鹏昨日便收到京城的消息,芷柔郡主一定要跟着,可以。 要等大宫女吉萱和有些功夫的太监近身保护。 “郡主殿下息怒,下官今日还有些文书需要交接,明日一早,您说几时走,便几时走。” 就算如此,三人也实在逛不动了,留在客栈里吃吃睡睡。 天擦黑的时候,郡主的三驾马车到了淮阳大栈。 吉萱和几个太监一进门被跪了一地。 芷柔郡主盯着王鹏的背影,他像小偷一样,悄悄的往外躲。 心里念叨着,死王鹏,生怕皇帝怪罪,在这里耗着不走,就是等郡主的车驾。 二楼的客房里,吉萱跪着, “郡主殿下,奴婢办事不利,没能给郡主分忧,请郡主责罚。” 芷柔郡主坐在主位的官帽椅上,冷眼看着她, “吉萱,你是本郡主的体己大宫女,一些私密的事本郡主不瞒着你,皇后关心妹妹的事情多询问几句实属平常, 吉萱心中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之所以不换了你,也是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 如若本郡主换了你,不出三天皇后定要了你的脑袋。” 吉萱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响头, “奴婢知道该怎么做,奴婢从跟着郡主那天起,便没有二心。” 第691章 茶棚村打尖 沈家车队在第五日离开了淮安府。 往北的天气,晨夕之间,温差殊甚。 芷柔郡主照例在沈逸澜的车内,拿来了京城带来棕黑貂皮垫子,脚下和坐上铺了两层, 之前马车里铺着的是银鼠皮的垫子,柔软保暖,垫子洁白如雪,临出来前,连翘午时缝了褐色粗布袋子,装到里面,保暖不张扬,面上看便是普通的棉垫子。 连翘低声调侃道:“郡主殿下,您看吉萱来了就是好,” 郡主看他们生气,吩咐跟在车队后面。 马车队行的慢,车内支了小桌子,放着炭火和吃食。 芷柔郡主开始还急的直冒火,见沈逸澜和连翘一点没有着急的意思,完全没有了前几天同仇敌还的样子。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特别是连翘,你家主子不急,她急你也看不出来,你怎么也不急了。” “奴婢急有什么用,王大人压着走,奴婢如今想肋下生翅飞过去。” 沈逸澜淡淡道: “咱们弃了沿河路,到沐阳要四个时辰,车队走的快慢到了沐阳都要停下来,你们两个急也没用。” 两个时辰后,到了午时,马车队到了茶棚村的村头。 村头茶棚只剩下个棚顶,桌椅板凳都被搬走了,灶台破败锅被拔走了,很是凄凉。 陈阿旺吩咐人将大锅架在灶台上,王槐带着人,提着空桶往村里找些水来。 正午的日头晒得人暖洋洋的,沈庄这边忙活着做饭。 宫里来的宫女太监,因不用管郡主吃食,自怀中摸出淮安府买的吃食,就着水囊简单的吃点。 绣衣使这边的人眼巴巴的看着,都知道沈家一支锅,便有好的热汤喝,汤品醇厚,调味放的也足,再配上怀里的烧饼,算得上美味了。 能看得出,茶棚村口的茶棚是供来往的人打尖,棚子很大,灶台就有四个。 沈家通通都占上了,王槐带着人在村里的水井里打来水, 水烧到半开,放上薄薄的腊肉片,没一会茶棚四周浓香四溢, 这个时候王槐最是自豪,吃的比绣衣使王大人还好,跟着十三爷办差一般都是一人一马,也不曾有这待遇。 沈家的三十人,个人手里拿着汤碗,坐着小马扎,围着灶台吃的香甜。 王鹏下不来面子,见手下一个个眼睛都望穿了,气愤道: “看什么看,下一站沐阳再行埋锅做饭。” 手底下人也知道,连个锅都没带,不好意思跟陈阿旺管家说,只能挺着。 前几日混熟的小兵过来要汤喝,盛了满满一碗,端着乐呵呵的走了。 王槐憋着笑,四大锅的汤是带出来他们的份,王大人非端着,谁又不欠他的,没必要巴结他。 郡主的人吃完了,陈阿旺派人提了一桶过去,热乎乎的喝上一碗,顿时身上便暖了。 芷柔郡主终于知道,为何带着这么多驾马车, “沈逸澜,你这一趟吃食备了这么多,得多少银子?” 沈逸澜喝了口热汤,笑道: “不知道多少,车队的花销有专人记着,账都是半夏管,药材也带了不少,能回本吧。” 没见过这么心大的东家。 第692章 王大人对你有意思 过了午时,车队收拾了家伙继续往北走。 越走碰到的流民越多,穿着破衣烂衫的,有些光脚在雪地上走。 陈阿旺和王槐叮嘱众人,提高了警惕,箭羽旗的人和护院,来回的巡逻,宫里的有些身手的太监也护在沈逸澜和芷柔郡主的马车附近。 芷柔郡主掀开帘子的一角往外看。 “打仗就是不好,这么多人无家可归。” 深宫里待久了,不食人间烟火,将一切归到打仗上,换句话说归到四王爷身上。 沈逸澜盯着小桌子上的刚刚烤好的核桃,淡淡道:“连翘收起来吧。” 连她这个大户,都想着省着点吃。 她捏紧了手炉道:“郡主有没有想过,这里离京城只隔了四五个重镇,咱们只走了六之有一,离北方的战场远着呢,天寒地冻的,北方的百姓,走不了这么远。” 芷柔郡主只是感慨一下,并未想这么多,经她这么一提醒,心中暗惊。 这就是皇帝姐夫治理的天下,沈逸澜的意思她明白, 京城周边算是富足的了,远一点的更别提了,先皇都要在坟墓里气得蹦起来。 这个时候藩王出来造反,定一呼百应,百姓求最简单的可以有衣穿,有饭吃。 沈逸澜说的对,北方的流民不可能走这么远来找皇帝,只会加入四王爷的阵营。 芷柔郡主耷拉着脑袋,低低的声音道: “沈逸澜,是不是这江山要易主了。” 连翘慌的不行,“两位小祖宗,咱们说点别的吧,可不带说这些的,” 沈逸澜面色凝重,没有接她的话,看向连翘道: “连翘去跟王大人说,让他的小马车跟在后面。咱们的脚程要快一些,流民多了见咱们这么多的货物,恐生变故。” “是。” 连翘撩开帘子,蹦下了马车。 没一会,绣衣使的马车停在路边,沈家的大马车越过了他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连翘气喘吁吁的回来,将小火盆里的热炭放在几个手炉里,撤了桌子上的茶盏,收了桌子。 这一切做完之后,车队的行进速度也上来了。 马车门帘子上的銮铃摇的更急。 “沈逸澜,王大人挺听你的,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郡主的一句话,马车里的两人吓了一跳。 连翘急了:“郡主,可不带瞎说的。” 绣衣使没一个好东西,哪里能和十三爷比,这话是她心里说的。 沈逸澜叹气,“王大人是审时度势,郡主殿下,您这小脑袋瓜整天都是情呀爱呀!能不能想点别的。” 说起八卦,芷柔郡主来了精神。 “真的,你没发觉吗?王大人这一路上特别听你的话,连本郡主都使唤不动他。” “那是姑娘说的在理。”连翘抢着道。 “本郡主不在理了?” “哪句都没在理上。” “当真?” 连翘和沈逸澜,同时点点头。 芷柔郡主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有吗?” 沈逸澜阻止她胡猜,道:“王大人办的是皇差,他听命的是皇帝,芷柔郡主这次出来是和皇帝对着干,能听郡主的才怪。” 第693章 本郡主乐意吐 芷柔郡主也是坐惯慢车的, 车子速度上来了,差点将她颠吐了。 到了沐阳的驿站门口,她最先冲下马车,扶着墙开始吐, 吉萱和宫女将她围在中间,这个形象总归是不雅。 连翘太有先见之明了,吃的东西都收了,不然吐的更多。 沈逸澜也有些晕,连翘扶着她坐在驿站门口的长条椅上歇息。 芷柔郡主吐的差不多了,也坐在长条椅上休息。 先进院子的是沈家车队,跟着是郡主的车驾,来的官道上,没见王鹏五驾小马车的影子。 整个车队都进去了,两人还没缓过来。 沈逸澜道: “还要不要快了,王大人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还是有点经验的。” 芷柔郡主不敢睁眼,“不准帮着狗腿子说话,本郡主乐意吐,就是要快。” 在淮安府耽搁了几天,再快也追不上,也要逞口舌之快。 门外坐的身上都凉了,这才互相搀扶着进了驿站, 简单的洗漱过后,各自躺在床上歇息,快到晚膳了,王鹏的五驾小马车才进了驿站。 确如他所说,到早了也是没什么事情,跑惯了的还好说,早早到了早早歇息。 芷柔郡主何等尊贵,哪遭的了这样的罪。 这下耳根子清净了,王鹏还小得意了一回,也敢在驿站的院子里溜达了。 溜达了一会心情大好,厚着脸皮去了灶间。 王槐带着人正在忙活着做饭,吃了几日的饼了,今晚煮的白米饭,五花三层的冻猪肉炖豆角干,半熟的时候加宽的线粉,没出锅满驿站都飘着肉香。 跟着王鹏大人的几个绣衣使,馋的流口水。 自打幽州开打,冬天提前,在驿站就没吃上口好肉。 这个时候能捞点银子的也都藏着掖着,看谁吃的苦多。 王鹏乐呵呵的,“本家,可有要帮忙的。” 添柴的王槐抬头看他一眼,“添柴。” 他说着从小凳子上起身,退后两步。 “这个行,”王鹏乐呵呵的坐下,拿起柴又添了一根,“王槐,咱们同为皇帝办事,也算得上是同僚......” 绣衣使王鹏这样说话,明显是套近乎。 “王大人抬举,小的们是沈家的护院,东家吩咐什么,就干什么。” 王槐赔着笑脸,心中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个遍, 若不是他压着走,这会早追上议和的队伍了。 真打起仗来,又没他啥事了。 “哦!”王鹏点头,“这个确实,跟着九姑娘真的比当差舒坦的多,出个门都这么好的待遇。” 素了几天了,在淮安府也没敢开荤,沈逸澜上街带回来的零食,连翘给送来点,算是吃了几口肉干。 这会闻着肉香,说着小话,做梦都没想到混成这样。 他张望着几个灶台,最少五十人的量,扭头对着挤在门口的绣衣使手下,喊道: “还愣着那干嘛,还不进来帮忙。” 门口的几人答应着乐呵呵的进来,不管能不能帮上忙,混个脸熟,方便下顿能给口热汤。 驿站的灶间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王槐翻着白眼,这脸皮可够厚的了。 第694章 王大人由衷的赞美 连翘侍奉沈逸澜歇息, 独自从楼上下来, 经常出门办事,这样的颠簸也经常有,稍稍歇息了会便缓过来了。 楼下饭堂里,她端了饭菜来到了绣衣使王鹏那桌。 今天下午芷柔郡主的话提醒了她,有必要侧面打听打听。 “王大人觉得和衙门的饭比味道如何?” 王鹏吃的满嘴是油,“好吃,肉块软糯,豆角干菜筋道,线粉皆是肉味,温润爽滑,给御膳都不换。” 连翘笑了,“御膳比不了,和府中夫人做的比,不知道怎样?” 同张桌子的冯校尉笑道:“王大人忙于公务不曾娶妻,连翘管事,有合适的给做个媒。” 连翘笑道:“奴婢认识的姑娘不少,王大人是为皇帝办事的,定要娶官家小姐,” 两人都看向王鹏, 连翘有点紧张,不知道他能说出点什么来。 王鹏放下筷子,有些惆怅道: “这些年一直忙着办案,个人的事情没想过,绣衣使哪都去,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家,娶了亲也是让人家独守空房,还是不要害人喽!” 连翘松了口气,笑道:“王大人是姻缘未到,到了自然便娶亲了。” 得到了想知道的事情,连翘不再说话,连着几口吃了碗里的白米饭和豆角干,端着碗筷起身, “王大人您慢用,奴婢告退了。” 他说着起身,往灶间走去。 王鹏是干什么的,他微眯双眼,看着她的背影,心道,这里边有事。 旁边的冯校尉有些不满,道:“连翘怎么说也是个丫鬟,怎么这么大方的坐下来吃喝。” 说起有关沈家的管事,王鹏来了精神。 “她?惹谁也别惹她,骂起人来两个时辰不带重样的,几次用饭都是一起吃,还有一个管账的半夏,和沈家九姑娘经常一起用膳,本官曾赶上几回饭点,皆是一起用饭,所以并不违和。” 冯校尉羡慕道:“沈家的大锅菜都这样好吃,九姑娘的桌上的小灶更好吃吧。” “不是小灶,人家炖牛肉都炖一整头,人人有份,你看沈家的护院和别家的就是不一样,忠心着呢。” 见王鹏一个劲的夸,冯校尉突然道: “大人莫不是喜欢沈家九姑娘?” 王鹏想都没想回道:“九姑娘心高着呢,哪里能看上本官,” 这话很耐人寻味,是九姑娘看不上他,不是他不喜欢九姑娘。 冯校尉也没扫兴,闲聊了两句便各自休息。 一夜无话。 到下一站邳州的距离不到四个时辰,陈阿旺吩咐大家尽量多睡一会,也好让九姑娘多歇息下再走。 辰时过了大车队才出发, 奇怪的是,流民好像突然不见了, 走到午时停下来做饭的时候,他们被一群骑着马的人围了。 各个身材魁梧,说话如洪钟。 为首大声道:“如今哪里还有行商的,能保住命就成了,你们将东西留下,饶了你们性命。” 从数量上说,两边差不多,对方身材更高大些,看上去不太像本地人。 陈阿旺环视一周,朗声道:“咱们不是空子,是老海。” 第695章 路遇劫匪 为首匪徒愣了一下, 看向陈阿旺,抱拳道: “这位爷,您是?” “陵州府,陈阿旺,” 为首的匪徒眼前一亮,随即黯淡下来。 “哥哥,咱们断粮了,不然也不能跑这么远来抢,早过了界碑了,哥,您行行好。” 陈阿旺朗声道:“不是大哥不仗义,粮食给了你们,我们这群人便要饿死,互相换命没这个道理,可以给些银子,自行去购买。” “哥哥的银子怎么给?现如今一车银子换一车粮食。” 这个银子的数量不好给,谁出门带一车的银子,况且一张嘴便一车银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两拨人马僵持在着, 绣衣使的苗刀在慢慢的抽出来,匪首似乎感受的到,他向商队的其他人身上看,一个个英姿飒爽,一点不像宅子里的护院, “陈阿旺,你投奔官府,不能怪我了。” 话落,他挥手,打算一拥而上。 “误会......” 陈阿旺刚说了两个字,绣衣使的苗刀,太监的暗器,王槐的箭羽同时发出。 顷刻间惨叫连连。 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离着近的几人纷纷坠马。 匪首在手底下人的保护下,猖狂的往后逃。 他们腿再快,也没有箭羽旗的箭快,没跑几步,第二波箭羽从天而降。 三十几人的劫匪尽数倒下。 人是倒下了,并未射到要害,惨叫声响成一片。 王槐带着箭羽旗的一个小队,下场捡回箭矢,有插在匪徒腿上手臂上的,随手拽了下来,鲜血喷溅在洁白的雪地上。 雪地上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箭羽旗的人将带血的箭头在伤者身上蹭了蹭,又在雪地上蹭了几下, 完全没血污了,才将箭矢五个一捆扎好,重新藏在马车的棉被里。 芷柔郡主将脑袋伸出门帘,看到精彩处拍手叫好。 “杀了他们,为淮安府除害......” 连翘拽着她的衣裳,将人拽了回来,和沈逸澜合力将她按坐在马车里。 “郡主殿下,你可省省吧,哪能随便杀人,” 沈逸澜道: “咱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也没法扭送官府,都受了伤就算报了仇了。” 沈逸澜说完看向连翘, “拿三百两吧估计治伤够了。” 连翘嘟着嘴,边拿银子边小声嘀咕:“他们是匪徒,姑娘还施舍银子。” 沈逸澜道: “这是给阿旺叔面子,江湖中人日后还要走动,人不可能杀绝,若是真的匪徒,不用上来问,直接偷袭更好。” 连翘起身,在马车的夹层里,拿出一小袋银子,抱着下了车, 她走到陈阿旺身边,“姑娘给的。” 陈阿旺接过袋子,放在手上颠了颠,打开绳子,从里面摸出几个,塞到连翘怀里。 再颠一颠,又拿出两个才罢休, 吩咐连翘将银子拿回马车,直到她的身影完全的消失在马车帘子处, 陈阿旺缓步走过去,将一小袋银子,扔在匪首躺着的雪地上。 “这些是弟兄们的医药费,足够了,如若再让我看到你们出来抢,命给我留下。” 第696章 劫匪不是土匪 “动刀抢粮食了,不是劫匪?” 芷柔郡主冷笑出声, “沈逸澜,你就是个烂好人。” 沈逸澜淡笑不语, 连翘上了马车,将怀里的银子放在座下的夹层里。 “应该不是,如若是劫匪阿旺叔不可能给银子。” 芷柔郡主不满道:“你家阿旺叔对,你家姑娘也对,你们人多,都对行了吧。” 沈逸澜缓缓道:“咱们前面要停的是邳州,再往前便过了淮安府的地界,明晚落脚的便是郯城,郯城有连成片的好地,出粮食的好地方。” 连翘不解的问: “这和劫匪有什么关系?” 沈逸澜到:“从这些人的身形和口音上看,不是淮安府的人,便是郯城的人......” 芷柔郡主道:“你的意思是说,郯城遭了灾,他们才出来抢......” 还不等她说完,外面又乱了起来。 芷柔郡主赶紧掀开帘子往外看。 只见匪首双手举着银子一瘸一拐走过来。 “哥哥,咱们不要银子,给顿饱饭吃就行,弟兄们饿了几天了。” 下面受伤的人也都用期盼的眼神看向这边。 陈阿旺使个眼神,沈家的护院麻利的将沈逸澜的马车围在里面。 他看向匪首,“叫你的人后退二十丈的开阔地带等着。” 匪首转身对着劫匪喊道:“后退二十丈,等着。” 一群人互相搀扶着起身,牵着马匹往后退, 二十丈的地方是一块开阔之地,有点异动一看便知。 匪首转回身抱拳道:“哥哥,咱们也是饿极了,家里还有老小。” 陈阿旺拿了马扎示意他坐下, “前面情况怎么样?” 匪首眼圈发红,“咱们是郯城人,粮食刚结粒全冻死了,这几个月各家将秧都吃完了......” 有人先盛了碗热汤递到他手里。 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接过碗喝了两口续道: “在郯城各家没有存粮食的习惯,土地肥沃,年年丰收,种出来的新米更香,陈米卖不出好价钱,大多数人家都不存粮食,这才措手不及......” 离着最近的马车里,王鹏靠在车厢里,问旁边的校尉, “冯校尉,可听说朝廷里拨了赈灾的粮食?” 冯校尉叹道:“粮食运去幽州不少,要不是大雪封路,早搬空了。” 是啊,连住的驿站里都只剩冬储菜和没人爱吃的粗米粗面。 这年景谁还管谁的死活, 芷柔郡主在门帘处竖着耳朵听,神色黯淡下来,真如沈逸澜所说,不是靠抢劫为生的土匪。 连翘在马车里支了桌子,拿出夹层里的盆下了马车。 见王槐带着人围着架起来的锅喝汤吃饼,空出来的锅续上水加了柴。 王槐放下手里的碗,接过连翘手里的盆,先捞了些肉片,再盛了些汤, “跟小九爷说,可能要晚一些时候走,放心歇息便可。” 连翘嘴里应着,端着盆往马车处走, 芷柔郡主掀开门帘,让她进来,急切的问:“怎么说的?” 连翘道: “空锅又添了水,应该是煮给他们吃的。” 第697章 奔去邳州 马车里,沈逸澜无声的喝着汤。 连翘将烧饼掰成小块放在大汤碗里, 又为两人添在各自的小碗里, 饼子掰完了,拿起筷子开始吃。 车厢里不同往日嬉笑怒骂,气氛有点压抑。 芷柔郡主忍不住的问:“沈逸澜,怎么办?” 沈逸澜咽下嘴里的汤饼,道:“没办法,郡主少吃点,咱们接下来要快马加鞭,快点到邳州的驿站,不......是进城。” 如今住在城外的驿站,感觉不安全, 按照整个行程来说,这一段是最短的,只三个时辰的路,现在走了一半,吃过饭歇息一会,速度便可以提上来。 一听又要加行进速度,芷柔郡主双手捧着汤碗,咽不下去了。 沈逸澜见她苦着一张脸,道:“郡主还是回京城吧,来的路上还算太平,过了邳州出了淮安府的地界,会更乱。” “本郡主不回去,在危险也要去。” 芷柔郡主说完,吃了口汤饼,夹了块腌萝卜,嚼吧嚼吧咽下去了。 堂堂大郡主,吃的有模有样的,沈逸澜笑道:“再过几个地界便不晕了,一会出发的时候,嘴里咬块干薄荷叶子。” 三人吃完了饭,连翘收了桌子,将车板上铺了褥子,拿了被子,三人钻了进去, 这是连翘想出来的主意,行进速度快的时候,躺车板上闭着眼睛会好很多。 芷柔郡主道: “沈逸澜,咱们再往前走,还会有抢东西的,不如咱们收了他们保护车队。” “也行,就是搭些吃食的事。”沈逸澜皱着眉头,“如今碰到的也是小股的人马。” 连翘急道: “两位主子心可真大,让抢东西的护送,等咱们睡着了抢不成。” 沈逸澜叹口气,“让阿旺叔做决定吧,他说带便带着。” 三人喝完汤,身子一直是暖的,连翘下车,又灌了两个汤婆子放脚旁边, 暖烘烘的,一会便睡着了。 沈逸澜说的没错,她们是被马车颠醒的。 芷柔郡主眯着眼睛道:“打个赌,王大人的小马车跑散架子,除非他不跟着。” 连翘打个哈欠道: “应该不会吧,绣衣使的马车定比普通人家的结实,他们后面跟着,快慢无所谓,都是高手。” 沈逸澜揉揉眉心,躺在中间的她,将左右两人身上的被子掖了掖, “谁说王大人的马车跑的慢,我打赌他在全面领路,进的是邳州城里。” “小九爷说的对,咱们是往邳州的城里去,王大人带的路。” 话音刚落,帘子外面传来王槐朗朗的声音,像是坐在车辕侧。 芷柔郡主呼的一下坐起来, “本郡主这暴脾气的,能跑的快还压着走,” 连翘也跟着坐起来,将她拽着躺下,“祖宗,被窝里好容易有点热气,都抖落没了。” 芷柔郡主哪里还躺的住,坐在那鼓鼓生气。 要是早这样跑,老早便和懿哥哥的队伍兵合一,至于吓成这样。 经过这么一折腾,沈逸澜和连翘也坐起来,将被子上的披风披在身上, 沈逸澜道:“后面有人跟着,能跑的不快吗?” 第698章 芷柔郡主的担忧 芷柔郡主和连翘皆憋着气,仔细聆听。 隐隐的有马蹄追过来的声音。 连翘惊恐的问:“阿旺叔没收他们,吃饱喝足了,又要抢吧?” 门帘子外面是王槐亲自押车, “小九爷不必担心,他们是说要投奔,阿旺叔没答应,这才加快了行进速度,赶早进城。” “为什么不答应,”芷柔郡主疑惑道:“前路凶险,咱们这点人还不够土匪塞牙缝的呢,既不是劫匪为什么不能用。” “消息一旦走漏,来一群收一群,小九爷我哪有那么多粮食养着他们。” 沈逸澜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要是四王爷打到这里,除了老弱妇孺,这些壮汉定然全收了。 “也是哈,”指柔郡主笑道:“到时候皇帝姐夫再怀疑他的缴税大户要造反就麻烦了。” 一句话说到点子上,马车里的三人都笑了。 笑着笑着,芷柔郡主笑不出来了。 “沈逸澜,你说父亲的军队是不是也不一定能吃的饱。大雪封路,京城的粮草运不过去,北方还歉收,不会......” 并不是危言耸听,前线的消息好久没通了。 沈逸澜摩挲着手里的白玉花鸟纹佩,安慰道: “郡主放宽心,如今想这么多也没用,咱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到地方,一切听天由命。” 隔了几天的路程,连祝弘懿的事情都不知道,何况更远的幽州。 祝弘懿的议和队伍轻装前进, 他们比沈家商队往前赶了四天的路,天擦黑进了淄川城。 因今晚需要补给,没有住驿站, 这次出来是五驾车, 祝弘懿和瑞福祥禄占了一驾,剩下的四驾装的吃食, 刚出来的时候各占一驾,路上经常补给不上吃食,便腾出一驾到了大的县便将马车装满, 每出一座城,马车必定是满的。 薛护卫和房千户骑着马,在车厢左右。 淄川城还算热闹,城里聚集的人多,比外面孤零零的驿站要暖和很多。 他们找了一家大点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祝弘懿带着薛护卫房千户住一间,瑞福和祥禄住一间, 虽说是派出来议和,懿王爷的身份还有幽禁的王爷,哪里都去不了。 店小二送来了饭食,薛护卫摸出银针一一试过。 “可以吃了。” 祝弘懿招呼两人坐下,要了一小壶秋露白,难得跑这么远了还能喝到。 小酌下暖暖身子。 闲聊的时候话题又说到沈逸澜身上。 房千户道:“这次小王妃可受苦了,天寒地冻的。” 薛护卫抿了一口秋露白,道:“有连翘在,没事的,特别会照顾人就是不会照顾你兄弟我。” 祝弘懿和房千户同时想到,薛护卫被打脸的事。 房千户笑道:“成亲后要好好治理治理,总打脸哪行,虽说薛护卫不是靠脸吃饭,好说不好听。” 薛护卫面色不再嬉笑,看着自家王爷道:“议和的地点可曾透露?小的好联系江湖上的弟兄提前做准备。” 祝弘懿仰头干了白瓷酒盅里的秋露白。 “消息早断了,前面的路只能走着看。” 第699章 邳州如意客栈 “往沈家车队通消息的人撤了吗?” 祝弘懿突然问。 房千户愣了下,又看看薛护卫,“你通消息了?” 薛护卫有些尴尬,不是他要通消息,是某人借着他的名义通消息,‘小九爷,小九爷’念叨好几天了。 他清了清嗓子道: “刚见到沈庄护院出来探路时,通过一次消息,按照您的吩咐,留了一次消息在邳州,住店吃食都备好,估摸着能拖两日,掌柜的传口信,让他们尽量抱团走,别掉队,郯城乃产粮大郡,匪患频发。” 关心则乱,人之常情,祝弘懿何尝不想快点与他们汇合,为了不让他们跟着犯险,再近的距离也要忍着。 他有些忧伤道: “明日多带些吃食。咱们往前赶赶路程,他们行商带的东西多走不快,尽量彼此离的远一些,以防被波及,她们平安的来,平安的回去就好。” 两大贴身护卫,明了他的意思,纷纷点头, 沈家车队申时过了一半,便赶到邳州, 刚进城,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有小厮模样的人上前询问, “大爷,你们可是沈家商队?” 陈阿旺上前抱拳, “正是,不知小二哥有何贵干?” “小的是如意客栈派出来接应沈家商队的,昨日便等了一天了,可算是到了。” 陈阿旺一愣,派出去探路的早撤回来了,随即明白过来,问道: “可是前几日吩咐的?” “正是。” “前面带路吧!” 如意客栈的小二哥上了路边的小马车,挥舞着缰绳前面带路。 大车队浩浩荡荡走在街上,引得路人侧目,多半年没见过这样的商队了, 地处交界,年景好的时候还算繁华,如今打仗官府路引管的严,各家客栈生意不好, 小二哥赶着马车前面带路感到特别自豪,如意客栈这下可发达了。 最繁华的十字街,车队从侧门进入客栈,直接进了后面最大的院子, 掌柜的得了消息,亲自过来查看。 “请问,哪位是陈阿旺陈爷?” 正在卸马鞍的陈阿旺停下来,拱手道:“在下正是。” 掌柜拱手还礼,“陈爷,这边请。” 两人先后到了院门口的小偏厅,有店小二进来奉茶。 掌柜道:“陈爷,在下是受人之托,有位薛爷过来办的事,十三爷包下靠里的大院子,订了两日的酒席,说是贵商队要在这里安顿一两日,提前交付住店饭食之全价银钱。” 陈阿旺心想,‘臭小子还挺舍得花银子,’ 笑道:“可有什么口信?” 掌柜道:“薛爷吩咐,两日的酒席别浪费了,往郯城走匪患猖獗,嘱咐陈爷定要抱团走,不能掉队。” 陈阿旺道: “多谢掌柜,再过半个时辰,可以上菜了,先让小二哥送些洗漱的热水。” 掌柜的下去准备,陈阿旺出了偏厅。 四处看看,这个院子选的好,在最里面,闲杂人等进不来, 墙也高些,院子宽敞,院门口还有这个小偏厅,可以守着点门户。 总归还是有点不放心,陈阿旺决定让大家伙放松放松,今晚他来值夜。 第700章 砂锅鸭血线粉汤 护院们将马从车驾上卸下来,小二哥的热水也到了, 天寒地冻的,有热水洗了脸脚,别提多舒服了。 就在大家伙琢磨着今晚吃什么的时候,店小二抬着大桌子进来,有酒楼的伙计,提着食盒各个屋子里送。 没一会,酒席摆在各个屋子里, 饭菜和酒陆续的摆上来, 王槐是最先知道的,虽然阿旺叔他值夜,还是安排好了巡视换岗,大家才开席。 绣衣使王鹏正感叹沈家的排场,被告知安排酒席的是十三王爷,颇有些意外, 这个时候,接触的越少越好,他不信祝弘懿不明白这些。 王鹏的套房里,绣衣使凑合一桌,他们办案养成习惯,基本滴酒不沾,桌子上没有备酒, 十三爷想的确实挺周全的。 沈逸澜所在的套间,摆了一张小桌,大概四个人的份,菜品挺全,都是小碟子装的。 酒楼里的掌柜亲自送过来,笑呵呵的说: “在下过来看看,菜品可对三位小爷的口味,明日的酒席可以做调整。” 有眼色的都能看出来,嘱咐他们找的陈爷是个管事的,真正的主子便是这楼上住套间的。 掌柜的亲自在这边候着, 沈逸澜属于不动声色的型,各色小菜夹了一点尝尝。 连翘淡笑不语,大概手边的尝尝,捡爱吃的吃起来。 芷柔郡主嘴巴刁的很,一会这个不是正宗的,一会那个淡了,一会这个不新鲜,差不多每个菜都能说出点毛病来。 掌柜的一时懵了, 因为差不多都被她说中了,这份是给主子的,他亲自看着做完的, 紧张的汗都冒出来了。 沈逸澜看向掌柜的, “您不用听她的,这年月能将酒席做成这样,很不错了,您去忙,这里不用候着了。” 酒楼里来往的人多,掌柜的也是见过世面的。 一听正主在这,忍不住问了句, “敢问小爷可是小九爷?” 沈逸澜道:“在下正是。” 掌柜的恭敬道: “薛爷特别叮嘱,小九爷的饭菜要清淡点,这桌是单独做的,有几道菜做了两个口味的,麻辣与不辣的区别,菜品上放了辣椒来区分。” 沈逸澜瞄了一眼闷头吃的连翘。 清淡的是她的,放了麻辣调味的是连翘的, 她轻手轻脚的将带了辣椒的放在连翘面前。 这时门帘打开,店小二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掌柜的赶紧上前,来到沈逸澜旁边,将她面前的碟子清出一块地方, 一个小巧的陶色砂锅被端到了空出的位置上。 旁边还备了一小碟辣椒油。 掌柜的乐呵呵道:“薛爷叮嘱,这道鸭血线粉汤是专门给小九爷的,要吃刚在火上拿下来的,酒楼的厨子借用客栈的灶台做的。” 连翘没怎么样,芷柔郡主不乐意了, “薛护卫什么情况?这么明目张胆的献殷勤,连翘将来你得管管。” 连翘淡笑不语,心中知道薛护卫替十三爷吩咐的,替九姑娘高兴。 比薛护卫惦记她自己还要高兴。 芷柔郡主不可思议的看向两人,这都什么想法。 第701章 谁好人吃破鸭血汤 沈逸澜面上一红,对着掌柜的道: “掌柜的,的确很和胃口,照着这个来吧,您忙您的我们这里人多。” 掌柜点头应承,抱拳告退,伙计店小二,呼啦啦的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三人时。 芷柔郡主嘟着嘴,“没本郡主爱吃的,没一样舒心的。” 连翘解释道:“十三爷定是不知道郡主追着来的事。” 她担心芷柔郡主没完没了,帮着往回找补。 沈逸澜笑道:“郡主殿下,您在宫里山珍海味吃多了,这里的席面不行,前几日跟着我喝汤吃腌萝卜,也没见你这么挑剔。” 芷柔郡主无奈的别过脸去, “沈逸澜,你到底明不明白,两个人若是互相喜欢,是能感应到对方的,” “对对对,能感应,快吃吧一会凉了。”沈逸澜敷衍了她一句, 有些喜悦不能明着表现出来,真的很憋屈。 沈逸澜打开砂锅的盖子,砂锅和平日里吃饭的大碗差不多,往外冒着热气, 刚从火上拿下来的鸭血线粉汤,大冬天配上辣子,便是这人间美味。 能让她想起在船上,在京城,在陵州,祝弘懿带着她一起吃鸭血线粉汤。 芷柔郡主见她吃的香甜,用小碗盛了几小勺,将上面飘着的辣子捡出去。 屏住呼吸,只喝了半口,便被呛得咳嗽起来。 连翘放下筷子,去帮郡主顺气。 芷柔郡主肺差点咳出来,“连翘......快看看你家主子,她就是个异类,谁好人吃破鸭血汤。” 沈逸澜也不理会两人,挪了下椅子,小砂锅恰巧在她面前, 将小碟子里的辣子全数倒进去,拿起筷子吃汤里面的线粉, 一会功夫吃的满头大汗。 其他的菜品一口没动, 看得芷柔郡主和连翘一愣一愣的, 沈逸澜抬头,“没了,没给你们留。” 芷柔郡主翻着小白眼,“谁稀罕你这个破汤, 连翘憋着笑不说话,所以这局是九姑娘赢了,她赶紧甩甩脑袋,怎么能有这样的心思,不好, 三人又吃了一会,散了各自休息, 楼下的在行酒令,院子里巡逻的被陈阿旺撵了进去, 沈逸澜拿了披风下楼,外面比白天更冷了些。 她来到院子,走到陈阿旺旁边。 “阿旺叔辛苦,让护院换换您。” 陈阿旺道:“没事,他们难得放松一下,下午遇到劫匪时,大家过于紧张,这样状态不利于碰到危机时的发挥。” “阿旺叔可用了饭。” “王槐换我吃了点。” 陈阿旺笑道:“小十三挺会讨女人喜欢,日后回了滇南,老爷子定会更加欢喜。” 沈逸澜点头默许,心里甜丝丝的。 两人正在这闲聊,院门被敲响。 响了没几下,便听到踹门的声音。 绣衣使王鹏的客房内,瞬间几道人影冲出来,占据院子的制高点,手里攥着暗器。 陈阿旺低低的声音道:“姑娘快些回房,千万别出来。” 望着沈逸澜的身影消失在院子,他缓步走到门前, 对着门外朗声道:“店家,这边睡下了,有事情明日再说。” 第702章 收取保障之资 陈阿旺从里面打开门, 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身后跟着几个市井模样的人。 这群人的后面,站着掌柜,急得直搓手。 陈阿旺抱拳道:“这位爷可是有什么事?” 为首的带着几个人进了院子,后面的掌柜迈步跟了进来,抱拳对着陈阿旺说: “陈爷,这位爷是邳州保境安民的赵霸天,”掌柜的越说声音越小,“应是白日里不曾碰到你们,晚间得了消息找过来的,在下也是没办法,不带着人过来,店给我砸了。” “嘀咕什么呢?”赵霸天声音洪亮,“说了算的给爷叫出来。” 他说着话,在院子里转悠,手里拿着匕首,往马车里扎,顷刻间白米流在地上。 他顿时眼前一亮,“弟兄们将这辆车赶走。” 跟着进来的狗腿子王二,跟过来看看,“赵爷,这马车都卸了鞍了......” 赵霸天道:“去马厩看看,” 王二蹲下,将地上的白米抓到汗巾子上,往怀里揣,这才起身往侧院的马厩。 赵霸天继续的溜达,拿起匕首来刚要插向马车厢。 身边突然多个人影,抓住了他的手腕,淡淡道:“这位爷莫要糟蹋粮食。” 说话的是王鹏身边的冯校尉, 赵霸天愣了下,觉出拦着他的人有几下身手。 这样的商队他见多了,雇几个能打的护院,厉害的也就那么一两个。 他高着嗓子喊,“掌柜的,跟他们说说咱们是干什么的,咱们可不是歹人,” 掌柜的赶紧道:“这位赵爷是邳州保境安民的,向本地商户,过往客商收些酬谢之资。” 冯校尉道:“据在下所知,朝廷并未有此类的税收。” 秃子头上的虱子,明着要银子。 沈家这次行商,进出城门拿的是官府的文书,由绣衣使王大人带队,城门落地税也都免了。 王二从马厩的方向出来,身后也跟着一个人。 显然没有拿到马匹。 王二道:“邳州地处交界,郯城的匪徒总过来抢东西,咱们是保护商队在邳州的安全。” 陈阿旺道:“辛苦几位白跑一趟,咱们要在如意客栈住上几天,暂时不离开城里。” 王二道:“那不行,住着也要收银子,你们这么大个商队怎么也得千八的。” 几人正在争执,王槐屋子里出来,“一文钱没有,就不给怎么地。” 屋子里的人吃的差不多了,掀开门帘子进出,还是能听到里面人喧哗。 王二手里拎着烧火棍,举起来向王槐砸去。 棍子还没落下来,人被揣出去五丈远,直接砸在院墙上, 赵霸天脸色微变,往两位绣衣使身上看看,又看看陈阿旺和王槐,感觉到今日要不到银钱,粮食也拉不走。 他缓步走到掌柜的面前,“客人是住在如意客栈,如意客栈出,五千两一两不能少,人伤着了,总要看郎中,二日后咱们来取银子。” 掌柜的当时就傻了,话都说不出来。 赵霸天说完往院子外面走,被摔在墙上的王二,一股血从嘴里喷出来, 剩下的地痞赶紧上前扶住他,灰溜溜的往外走。 陈阿旺低沉的声音道: “等等,别急着走。” 第703章 怀里的白米留下 听到此言,赵霸天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搀扶着王二的地痞也站住,知道几位是练家子,人数上也不及对方。 万一屋子里喝着的冲出来,几人都得吐血。 院子里的人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过来。 陈阿旺沉声道:“怀里的白米留下。” 无形的压迫感笼罩着每个地痞,仿佛不照着做,命要没了。 这个王二狗仗人势惯了,如今白米市价斐然,这等便宜必定要占,换个人去捡米试试,早被骂出去了。 他被踹出五丈远,还做梦想将白米留下,底下人别提心里多痛快了。 “什么白米?”王二嘴里冒着血,舌头不连捋, 要不说他挨打活该,打成这德行了,还护着白米。 陈阿旺走过来,抓住他的衣裳前襟一扯。 “刺啦!” 王二的衣裳被扯开一片,穿的是棉衣,在人家手里像块糟了的破布一样。 灰色汗巾包掉在地上。 赵霸天看着被撕开的棉衣,愣是没敢吱声,抬脚继续往外走。 这个商队是块肥肉,练家子也多,联系城外的几波流民,定要抢了他们。 陈阿旺向旁边的地痞使个眼色。 扶着王二的男人,赶紧弯腰将地上汗巾包捡起来,双手奉上。 陈阿旺拿过汗巾包,在手上颠了颠,扔给了王槐。 “滚!” 陈阿旺低吼了一声,这群地痞灰溜溜的滚了。 王槐关上了院门,掌柜的扶着身旁的大树,让身形更稳些。 “来偏厅吧,” 陈阿旺说着当先走进偏厅, 掌柜的颤颤巍巍的跟了进来,嘴里嘟囔着,“这次的店钱还不够五百两,赵霸天要五千两,这可如何是好。” 人是王槐打的,这钱也不能都让客栈出。 王槐走在身后,“掌柜无需多虑,让他们去衙门告便是,他们强要银钱便是犯了律法。” 掌柜声音颤的,要哭出声来, “这位爷有所不知,赵霸天横行多年,这半年更甚,衙门的县太爷都逼走好几任,这一任也要走,现下北边打仗,事情便耽搁下来。” “掌柜可知,此处归淮安府管辖,为何如此混乱?” 说话的是女人的声音,走出来的是年轻的后生。 掌柜一看,正是商队的东家小九爷,赶紧上前拱手行礼。 “小九爷疑惑的没错,这里和郯城相邻,经常有小股的流民过来抢劫,赵霸天便借着这个由头,肆无忌惮的要保障之资,如若不给,商队出去便被围追堵截,几股流民将商队抢个精光。” 和预想的差不多,这么大的商队,一定有看着眼红的,想要分一杯羹的大有人在,怪不得之前遇到的一伙定要跟着,不是为了一起抢,便是知道内情,提出护送有口饭吃。 沈逸澜看向陈阿旺,“阿旺叔,十三爷要咱们在这停几天?” “二三天。” “得想办法帮帮掌柜的,咱们走了他们也是遭殃。” “小人明白小九爷的意思,明日便着手去办。” 掌柜的千恩万谢,不免在沈逸澜面上多看几眼,陈阿旺气场便够足的,压得地痞喘不上来气。 面对这样一个小后生,毕恭毕敬, 还是小九爷厉害。 第704章 芷柔郡主的气愤 掌柜的心放在肚子里出了院门。 里面的王槐将门落锁。 大家伙喝酒的声音渐渐平息,几个手脚麻利的,收拾下去盘盏,也下去休息。 沈逸澜回了二楼的客房,连翘和衣躺在小榻上睡着了,还好外面的乱没吵醒她。 沈逸澜拽过被子,将她盖好,掖了被角,这几日都是她一个人照顾两个主子,累坏了。 吹熄了灯,沈逸澜走向架子床,脚丫伸进被窝暖暖的,心中也跟着暖了,连翘照顾人,没得挑。 刚刚经历了地痞过来捣乱,本还有些困意的她,怎么也睡不着。 听掌柜的说话意思,这里的地痞横行多年,只这半年更甚。 这里离京城这么近,却如此之乱,看出来皇帝只顾着对付兄弟,无暇管理江山。 江南地区赋税加重,又匪患频发,商人真的是没活路了。 还有前面的郯城,产粮的大郡,匪患更加的猖獗,接下来的路不好走。 沈逸澜摩挲着白玉花鸟纹佩,心算定下来一点, 沈家浑身是铁能撵几根钉,打完了仗收收产业,赚钱的留几个能糊口,远走滇南,这世道离皇帝远一点,才是上上策。 胡思乱想了一阵,沈逸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日最先起来闹腾的是芷柔郡主, 因为大家都知道是要休整两日的,不然昨晚吃不了酒席。 醒来的也都在被窝里不愿意出来。 芷柔郡主敲响了沈逸澜的房门,连翘披着衣裳打着哈欠过来开门。 将郡主放进来,继续钻进被窝,眼睛再不想睁开。 “沈逸澜,过了辰时了,赶紧起床出发了。” 沈逸澜翻了个身面向里,打着哈欠道:“不急,大家伙都乏了,有人花银子,为何不多住几天。” 芷柔郡主急的去拽她的被子。 “多住几天?沈逸澜,不能多住几天,懿哥哥有危险,咱们是要去帮忙的。” 沈逸澜转过身,将被子掀开大一点,“郡主殿下,进被窝,地下凉。” “讨厌,你们怎么这样。” 芷柔郡主跺着脚,出了客房。 沈逸澜没再理她,拽过被子接着睡。 没一会便听见‘咣咣咣’的敲门声。 沈逸澜替王鹏的捏了一把汗,大早起又去折磨他去了,挺好不是可着一个人折腾。 商队的人全起来差不多到午时,起来精神精神,简单的洗漱,准备吃中饭。 沈逸澜带着连翘下了二楼, 刚走到下面的厅堂,便见芷柔郡主,气鼓鼓的坐在太阳地上晒太阳, “睡死你们得了。” “起这么早怎么没出去逛?”沈逸澜问。 “好意思说,你们家阿旺叔就住在院门口的偏厅,死活不让出去,大内高手都打不过他,本郡主能怎么办。” 早上,芷柔郡主走后,便又睡了个回笼觉,发生这么大的事愣是没听见。 沈逸澜缓步走向院子,恰巧院门大开,昨日送饭的酒楼伙计排着队进来, 手脚麻利的开始各个屋子布菜。 芷柔郡主看不下去了, “有你们这么糟蹋银子的吗?前线都饿死了,你们这酒池肉林的。” 第705章 杯水车薪 沈逸澜眼圈有些发红, “郡主殿下,咱们现在将马车里的粮食发出去,你说能救的了几个人。” 芷柔郡主一时语塞, 只这最后一日的路程,便看到太多流民,连产粮大郡都在抢粮食, 这几大车的粮食,打开瞬间就得没了。 沈逸澜续道: “说的好听点,这些人是办皇差,难听点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吃了这顿饱饭,下一顿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上。” 别的不说,这几日便经常梦见宝瑞, 是生是死都不知道,祝弘懿安慰她,说在幽州的地界没什么大事。 结果一路走来,满眼都是凄凉,更何况这次沈家商队卷入的是议和的漩涡里面来。 能活着回来便是万幸, “郡主殿下,”连翘过来拉着她的衣袖道:“奴婢不懂什么大道理,这次出来便没想过能活着回去,就算不遇到危险,这样的天气冻死也不一定,这顿吃饱了不想下顿。” 芷柔郡主生气便是不能出去,经她们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太过了。 嘟着嘴还坐在那生气,她们的吃食依旧摆在楼上,沈逸澜和连翘收起了情绪,一左一右将她拽上楼。 三人落座,吉萱也跟了进来, 也没什么秘密,何必弄的像有什么秘密似的。沈逸澜招呼吉萱坐下, “吉萱这几日辛苦,坐下来一起吃。” 吉萱赶紧道:“九姑娘使不得,奴婢下去吃就成。” 芷柔郡主冷冷的瞄了她一眼,“有今日没明日的,挨着连翘坐吧,” 吉萱还是战战兢兢的不敢坐,连翘抬手拉她坐下, “外人面前咱们该恭敬恭敬,只咱们小姐妹几个放松些。” 吉萱浑身僵在那,哪里敢和郡主平起平坐,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沈逸澜道:“咱们只在这个屋子里一起坐,出了门还和以前一样。” 芷柔郡主脸色黑下来,“三个人都说了让你坐,你还要怎样?” 连翘赶紧站起来,按着吉萱的胳膊坐下,再晚一点,郡主要烧着了,一上午的火气都得撒到她身上。 沈逸澜捏着白瓷酒盅递过来, “上好的秋露白,吉萱,喝点酒壮壮胆,喝下去十盅,天王老子都不怕。” 连翘拿起面前的酒盅, “吉萱姐姐,我陪你。” 吉萱大红着脸,慌忙站起来。双手接过沈逸澜手里的酒盅, “奴婢谢过九姑娘。” 她的手还是有些抖,连翘的酒盅和她的撞了一下,仰头饮下。 她这边喝完了,沈逸澜一筷子牛肉塞到她嘴里, “快吃口菜压一压。” 吉萱颤颤巍巍的将酒盅送到嘴边,捏着鼻子抿了一口, “咳咳咳咳……” 芷柔郡主气呼呼的道: “废物死了,又被沈逸澜的丫鬟比下去了。” 吉萱缓了口气, “郡主殿下……奴婢……奴婢酒盅还没放下呢……不算输……” 话落,吉萱双眼一闭,仰头饮下。 这次喝完没咳, 一大筷子牛肉递到她嘴边,“张嘴。” 睁开眼睛,见给她夹菜的正是芷柔郡主。 第706章 谁去求绣衣使王鹏 吉萱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知道掉眼泪郡主定是不喜欢,硬生生憋了回去。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嫌疑,仿佛在这一刻才算真正解开, “吉萱好样的,日后便跟着连翘学着爽快些,不用畏畏缩缩的,长虱子一样。” “是,郡主殿下。” 两杯酒下肚,气氛才好一点,两对主仆边吃边聊, 沈逸澜大概说了下昨晚,地痞上门讹银子的事。 “啪!” 芷柔郡主一拍桌子, “我这暴脾气的,欺负到本郡主头上来了,叫上守城的亲军卫,直接去拿人就完了。” 沈逸澜道:“如今没有证据,拿到人,用不了多久也是放了,到时候变本加厉,倒霉的还是这些走不了的商户,他们宁可掏银子平事。” 芷柔郡主皱着眉头,“那怎么办?” 沈逸澜道: “他敢持续多年讹诈,五千两都敢开口,定有靠山。” 连翘恍然大悟,有几个恶霸是小草民。 “查他背后的人,一查一个准,准是大贪官。” 芷柔郡主道:“这个王大人在行,先拘起来再查,挖地三尺也要查出来,皇帝姐夫正缺银子。” 讹了这么多年,定有不少积蓄,再挖出几个连带的,抄家流放,银子都进了皇帝的口袋。 吉萱皱着眉头道。 “如今王大人重任在身,不一定能办这个事。” 芷柔郡主看向沈逸澜, “本郡主说的话。他只会推诿,沈逸澜你去说准管用。” 连翘阻止道:“姑娘再厉害也是平民,这里边郡主的官最大,郡主能使唤动王大人。” 酒桌上的三人,齐刷刷的看向郡主。 芷柔郡主非常之不满意, “你们看着本郡主干嘛,王大人喜欢的是沈逸澜。” “郡主殿下,可不带瞎说的……”连翘急道,比沈逸澜还急。 沈逸澜淡淡道: “芷柔郡主是拿我寻开心,逗逗乐子,连翘不用放在心上。” 连翘笑了两声,“呵呵,姑娘说的对,郡主说的哪件事都没应验,就是逗咱们开心。” 芷柔郡主来劲了, “不然咱们打赌,如若是喜欢,连翘归本郡主一段时日,回去了还你。” 沈逸澜没怎么样连翘脸先红了, “不要拿奴婢赌好不好,这几日也都是奴婢在伺候着,归不归您的有区别吗?” 四人拉扯了半天,也没定下来,谁去找绣衣使王鹏。 午膳过后,大家伙出来进去的不知道干啥,好吃好喝的,又起的晚,这会正精神着呢。 陈阿旺在大门处落了锁,吃完了午饭,躺下来眯着。 王槐几个在一楼的正厅闲坐着,见沈逸澜和芷柔郡主下楼,起身迎上去, “小九爷,我去将赵霸天腿打折两条,以免他祸害如意客栈。” “你是想让客栈关门吗?” 沈逸澜淡淡的说了句,继续往外走, 连翘满身酒气,“你是想让客栈关门吗?竟说傻话,” 连翘掀开棉帘子,沈逸澜前脚抬起来了,又收了回来, “王槐大哥,你那绣衣使本家现在何处?” 第707章 陈阿旺的猜测 王槐看了眼芷柔郡主, “王大人辰时刚过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沈逸澜想起来了,芷柔郡主好像辰时去敲绣衣使大人的房门。 她也看向芷柔郡主。 “又看本郡主干嘛,”芷柔郡主气道:“本郡主没打他......就是将他被子扔窗外去了。” 怪不得让她去找王大人死活不去,将人得罪了,哪好意思求人。 如今人不回来,想找他帮忙都抓不到人。 沈逸澜带着连翘往外走,来到院门口的小偏厅找到陈阿旺。 “阿旺叔,赵霸天的事怎么说?” 陈阿旺琢磨了一下,道: “赵霸天定有人撑腰,只需找到后面的人,才好办事。” 和她预想的一样,这里人生地不熟,没办法四处打听,并不知道谁和谁有勾连,问多了打草惊蛇。 “咱们还是等,过了明日便是他来取银子的期限,到时候见招拆招吧!” “也只能如此,明日便知会掌柜的一声。” 沈逸澜点头,还是觉得奇怪,这么大的事,只掌柜的露了一面,东家不曾过来问个一二。 门口的芷柔郡主一个劲的给她使眼色,让她想办法出去逛逛, 沈逸澜只淡淡的瞄了一眼,便不看她,坐下来品着滇南的普洱,继续和陈阿旺聊天。 “阿旺叔可知道绣衣使王大人去了何处?” 陈阿旺恭敬道:“他们是辰时刚过,和冯校尉带着两个人一同出的门,午间没回来用饭。”、 沈逸澜严肃的说: “阿旺叔猜猜他们去哪?” “只有赵霸天这件事可以办,如若十三爷没定客栈,咱们这会都到郯城的官道上了。” 两个人猜的差不多,毕竟这件事不解决,郯城这一路上太平不了,事情可大可小,本就要无声无息的行动, 只要双方动了手,事态就变了,再死些流民,他们想顺利往前走更难了。 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沈逸澜起身往外走。 门口的芷柔郡主埋怨道:“沈逸澜,像关在笼子里一样,本郡主要疯掉了。” 王槐也在院子中,沈逸澜问:“王大哥,你们都在干什么?” “打马吊。” 沈逸澜喜道:“这个不错,怎么早没想到。以前只顾着做生意,没注意这些玩的,还有闲着的牌吗?” “有,小的去拿。” 王槐转身进了屋子里, 看不过她的兴奋样,芷柔郡主道:“破马吊有什么好玩的,宫里都玩腻了。” 沈逸澜看向吉萱, “吉萱会不会打?可以教教我。” 她当然是会打,不知道芷柔郡主让她会还是不让会, “奴婢......奴婢不太会。” 连翘果断道:“到底是会,还是不会,吉萱不用担心郡主说你,” 吉萱偷眼看了一眼郡主,见她面色如常,大着胆子道:“奴婢......奴婢会一点,和郡主比差远了。” 没一会,王槐拿出一个小布袋子,递了过来。 连翘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副新的纸牌,一看便是没舍得拿出来。 芷柔郡主满脸的不情愿, 沈逸澜拿过纸牌袋子,道: “赢了放你出去逛。” 第708章 打马吊 “本郡主是个常胜将军,你等着输吧。” 芷柔郡主不屑的说, 这种无聊的游戏,赶紧杀的她们片甲不留,多带几个人出去逛逛,邳州不宵禁,还可以看看夜景。 几人聊着上了二楼。 沈逸澜所在的套房, 外间竟然有专门的四方桌, 连翘和吉萱在桌子旁的案几上,备好了零食,煮好了茶, 脚下放了两个汤婆子。 沈逸澜最先坐在桌子前,将马吊牌从头到尾看一遍,时不时问着煮茶的吉萱。 以前在沈家老宅,只有在过年的时候,长辈的闲一些才会玩,联络一下感情。 他们小孩子是不准玩的。 大概询问完了,沈逸澜道:“还挺复杂,本姑娘第一次玩,你们得让着我。” 准备的差不多了,四人穿插着坐下。 芷柔郡主坐庄,四人开始抓牌。 连翘是玩过的,沈逸澜被祖父叫去前厅听掌柜的报账,他们几个丫鬟小厮实在没意思,躲在小偏厅里偷偷玩一会。 连翘这边拿着自己的牌,还要歪过身体帮着沈逸澜将牌组合起来。 每轮一圈,便告诉她一遍, 芷柔郡主等的直打哈欠。 吉萱小心翼翼的,每次出完牌,都能听见芷柔郡主笑呵呵的声音。 沈逸澜心中了然,芷柔郡主就是这么个常胜将军。 这样看来吉萱才是玩马吊的高手。 只见她眉头紧蹙,看着手里的牌,又去看桌子上的牌,好一会才打出一张。 “五万贯。” “碰。” 芷柔郡主美滋滋的,虽说玩腻了,牌好运气好,总是爱玩的。 碰完之后,出了一张‘文钱,’ “这张牌本郡主让与你们。” 连翘则是一个人玩着两个人的牌,手忙脚乱的, 摆完手里的牌,往桌面上扫了一眼,心中有了计较,抽出一张‘索子’打了出去。 “我这张索子,郡主看怎样?” “嗯,有点意思,” 接下来是沈逸澜出牌,连翘摆着摆着道:“姑娘,你怎么又弄乱了,这张小的文钱扔掉,” “不扔,过两圈再扔,”沈逸澜随手拿出个万字牌打了出去,“这张万字牌或许能破局。” 牌打出去了,被别人看到了,也不好悔牌,任由她去吧,一个玩玩而已, 沈逸澜玩味的看着吉萱,心中猜想,这张牌她定是能要的,看她要不要。 吉萱确实难住了,这张牌是她的胡牌,沈家九姑娘不会玩,给她的都是能用上的,碍于第一局要让郡主赢,只得放弃,打出一张最小的文钱。 芷柔郡主眼前一亮,将手里的牌摊在桌面上, “哈哈,本郡主赢了!” 她忍不住手舞足蹈,笑得脸颊微红, 吉萱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牌混在牌堆里,开始重新洗牌。 这也是她一定坐在郡主上家的原因。 怪不得芷柔郡主玩腻了,总是赢当然没意思, 接下来的几局里,沈逸澜盯着吉萱,发现她有记牌的习惯,出了几圈,她大概知道谁手中都有什么? 发现了门道,沈逸澜也悄悄的记起来,连着输了三局后,开始反击。 第709章 传晚膳 芷柔郡主第一次输牌, 心情还挺好,这样玩才有意思么。 她没想到的是一直到天黑一次没赢过。 连翘赢了两次,一直赢的是没玩过的沈逸澜,说出来谁信呀! 芷柔郡主脸都黑了,“沈逸澜你说谎,会玩装不会,让大家让着你。” “郡主殿下误会了,”连翘委屈的道:“奴婢可以作证,姑娘从没玩过。” 沈逸澜笑道:“咱们这里最厉害的是吉萱......” 未免郡主殿下输急眼了找不自在,她点到为止。 吉萱眼睛里的精光一闪而逝,还是有人明白她的好的。 四人玩的也累了,跟着吉萱一起来的宫女掀门帘子进来。 小声道:“郡主殿下可否传晚膳?” 芷柔郡主翻着白眼道:“还吃什么吃,被沈逸澜气都气饱了。” 连翘和吉萱起身麻利的收拾残局, 沈逸澜笑道:“该吃饭还是要吃,传膳吧!” 这边收拾完了,那边的菜也上齐了,酒楼的伙计神色匆匆的,不像昨晚那么热情,掌柜的也没来。 手上的速度也非常快,最后一个伙计见其他伙计都走了,有点着急,险些弄洒了汤品。 沈逸澜向连翘使个眼色,问:“掌柜的怎么没来?” 他被绊住了问话,急着走赶紧道:“今日店里忙,掌柜的出不来。” 能忙到哪去,如今吃饭都费劲,谁还去酒楼吃饭。 连翘捏了块小碎银子,掖在他手心里,“小二哥想好了再说。” 酒楼伙计四下看看,才磕巴的道: “赵......赵霸天的事,传......传开了,大家伙不敢......不敢过来......小九爷走后,咱们怕挨......挨打。” 沈逸澜又看了连翘一眼, 连翘会意,又捏了一块碎银塞在他手里。 这下伙计不淡定了,慌忙往外推,“小的不敢要......会被赵霸天打死的......掌柜的也不敢留小的。” 沈逸澜道:“拿着吧,偷偷换成粮食藏起来。” 这句话管用,伙计慌忙将银子塞在暖鞋里。 沈逸澜又问: “赵霸天背后靠着什么人?” “说是国丈府的远房侄子,姑姑是宫里的皇后娘娘,谁也不敢惹。” 沈逸澜心中暗惊,怪不得离京城这么近没人敢管,还不等她开口,芷柔郡主道: “你胡说,国丈府怎么会有这么混账的侄子。” 酒楼的伙计吓慌了,赶紧作揖慌也似的跑了。 沈逸澜眉头微蹙,按理说这么大的靠山,妇孺皆知,昨日如意客栈的掌柜的应当告知, 只有一个可能,掌柜的知道这里边有芷柔郡主。 芷柔郡主起身往外走,“走找这个赵霸天,看看他是哪一房的侄子。” 沈逸澜赶紧拽住了她,看向连翘道: “连翘,去看看王大人回来没有?” 在事情没有明朗以前,还是老老实实待着。 连翘答应着,掀帘子出去。 没一会,气喘吁吁的跑回来, “姑娘,王大人至今未归,他们只留了两个人,其他人都出去了。” 第710章 邳州裴五爷 听着绣衣使大人没回来, 沈逸澜反而松了口气, “交给王大人吧,郡主不宜暴露身份。” 她将芷柔郡主拉到餐桌坐下,“咱们该吃吃,该睡睡,这趟差咱们得听王大人的。” 她又对两个杵着的丫鬟摆手, “快坐下来吃吧,一会凉了。” 这时候芷柔郡主苦个脸,谁还有心情吃喝。 沈逸澜道:“王大人这么久没回来,定是事情复杂,若真是哪房的侄儿早回来了。” 经她这么一开解,芷柔郡主也觉得有道理。 拿起筷子道:“本郡主要多吃点,亲自将冒充我们家亲戚出来作恶的人打个半死。” 餐桌上的其他三人跟着拿起筷子, 芷柔郡主当真是气着了,大块朵颐,像饿了几天似的。 吉萱盛了点汤,白瓷勺搅动了一会,没那么热了递过去, “郡主慢点。” 芷柔郡主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连着喝了几口汤,道: “他娘的,噎死本郡主了。” 餐桌上的三人同时笑了,和连翘待久了,什么话都学了去。 吃的差不多了,沈逸澜又将昨晚剩的秋露白倒上两盅,递给郡主一盅。 “来喝点,睡个好觉,明日一睁眼,王大人准有好消息。” 怎么说心里有事,芷柔郡主还是心不在焉的,稀里糊涂的被沈逸澜灌下去好几盅。 灌的差不多了,被吉萱扶回房内。 直到连翘过去帮着安顿好了回来,沈逸澜才算松口气。 简单的洗漱后,连翘铺床, “芷柔郡主真可怜,若真是国丈府远房的侄子,非气死不可。” 沈逸澜含糊的答应,脑子里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赵霸天能喊出五千两,后面的人定是不一般,真要说是国丈府的,有点过于牵强, 为何如意客栈的掌柜不透露一点消息, 沈逸澜睡不着,如意客栈的东家更睡不着, 在离如意客栈后方两条街的一处园子里,书房的灯还亮着,一个中年偏胖的男子来回的走动,旁边立着如意客栈的掌柜肖成和, 肖成和道:“办案能力最强的绣衣使王鹏都出来了,裴五爷还在担心什么?” 裴五爷停下来, “昨晚赵霸天走了以后,咱们应该和小九爷直言,这样反而让他们生疑,顺藤摸瓜查过来。” 裴五爷坐在椅子上,片刻站了起来,道:“大车队后面的三驾马车,中间的銮铃确定是郡主的?” 肖掌柜道: “小老儿不会看错,在京城时,孙儿因看上这个铃铛,很是闹腾了一阵,后来着人打听才知是郡主的车驾专用,市面上没有卖的。” 裴五爷又坐下,茶盏端起来又放下, “咱们没做错,若是早说了,两方一通气,绣衣使便不好插手,咱们还是要受那赵霸天的讹诈。” 他自言自语的说完,长长出了口气,心中释然了些。 隔了一会,肖掌柜又问:“明日赵霸天来要银子怎么办?” 裴五爷眼神清明,“坚决不给,只管往陈阿旺陈爷处通报,他是老江湖,定有办法。” 第711章 上门拿人 翌日,清晨。 沈家商队又是犯懒的一天,昨晚的酒席和前日的差点意思, 总比外面的好吃多了, 王槐早早起来,来到陈阿旺住的小偏厅。 “阿旺叔,有没有什么部署?” 陈阿旺道: “绣衣使王大人至今未归,咱们尽量别动武,关键时刻制住赵霸天便可,外面马车盯紧点,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陈阿旺沉思半晌,续道:“安排院子里巡视,可能多住几日。” 王槐点头,出去安排了几个身手好的,散落在马车周围。 宫里的太监和两个绣衣使,保护两个主子足够了,只要她们别乱跑。 想想还是不放心,派了两人保护九姑娘。 辰时刚过,院门被敲响,王槐上前开门, 门只开了半扇,他一夫当关站在门口,声音洪亮,“何事?” 人群中有前日晚上来的赵霸天和几个地痞,肖掌柜旁边是一个儒雅的书生模样的人,身后跟着一水黑色衙役。 王槐差点气笑了,咱们还没找衙门呢,他们恶人先告状。 人群中有两人抬着的个竹篼子,王二坐在上面,他指着王槐道: “县太爷,就是他昨晚打的我,吐了两盆的血。” 王槐这才知道,文弱书生是县太爷。 怪不得要离任,这小身板纸片一样,怼两下命容易没了。 王槐抱拳行礼,粗声粗气道:“大人,小的冤枉,小的昨晚没梦游,清醒的时候没打过人,就踢了客栈里的狗一脚。” 县太爷脸上不是个好色,别的县太爷只需扔个签子,其他的交给捕头, 如今县太爷和衙役都来了,反而没见到捕头,一看便知是被强行带过来的。 王二叫嚣道: “你说谁是狗?他娘的咱们这些人都可以作证。” 王槐不开门,偏偏在门口挡着, “比人多是吧,我们院子里的四十多人也可以作证,我昨晚睡觉来着。” 赵霸天心中冷哼,看你们能蛮横多久,出了邳州地界,就是你们的祭日。 沈家是块肥肉,陵州没办法动,过了邳州沈家车队下了,正值乱的时候,我看哪个不长眼的敢查。 想到这里,赵霸天耐着性子对着县太爷拱手,“许大人,刁民在此,还不快拘了。” “这位公子好大的口气,”院子的门又打开点,连翘出现在门口,“看你无官无职,敢对朝廷命官如此不敬,进了衙门先领四十板子再说话,” 连翘双手交叠,对着许知县弯腰叩拜行大礼, “许大人,尊驾里边请,小九爷恭候多时,有什么事,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许知县本就是强拉硬拽过来的,对赵霸天等人早就不满,奈何他一个外来的举人,怎斗得过地头蛇, 许知县拱手还礼, “小哥儿不必多礼,前面带路。” 王槐侧身,连翘带着许知县往里走。 赵霸天和地痞便要冲进来, “都别动。” 王槐大喊一声,院门上方,两边的墙头,一下子多了十来个人,各个搭弓对着下面的地痞。 “老子的箭矢不长眼。” 第712章 嚣张的赵霸天 赵霸天毫不在乎的往里闯, 一支箭矢擦着他鞋帮射入地里多半尺, 这手劲能将敌人射穿,吓得他赶紧缩回脚。 身后跟着的地痞,只要动了的,脚边一寸的距离的地上插着一支箭矢, 赵霸天不死心,担心对方不知道他的背景继续射箭, 冷哼道: “好大的胆子,来邳州撒野,看来还不知道爷的来路,肖掌柜可曾报了名号。” 肖掌柜恭敬道: “客官,赵爷乃国丈的侄儿,皇后娘娘是赵爷的姑姑……” 王鹏眉骨高挑, “在下芷柔郡主的护卫,怎么没听说她有一个姓赵的侄儿。” 皇后本家姓张,由于姓氏过于普通,娘家一般不叫张府,叫国丈府, 再远的亲戚,即是侄儿也应姓张,干亲除外。 “郡主的护卫?”赵霸天哈哈大笑, 他身后的地痞跟着大笑,衙役们也跟着站起来, 只有肖掌柜没笑。 赵霸天道: “芷柔郡主的护卫又怎样,一个黄毛丫头……不对,是老女的护卫,一个下人,也敢出来张狂,谁知道你是不是冒名顶替。” 他说着转身,对着一群衙役喊道:“吴典史,还不过来拿人,此人冒充郡主的护卫。” 吴典史畏畏缩缩的过来,“赵爷,得县太爷签文书才能拿人。” 赵霸天抬脚便踢了过去,“老子让你拿便拿,哪来这么多废话。” “放肆,” 随着吉萱的一声喊,客栈院门的另一扇被打开, 一个小哥儿打扮的人出现在门口,芷柔郡主抬脚迈过门槛,围着赵霸天转了两圈,上下左右的打量。 眉头微蹙,这人怎么一点印象没有,看着还有几分面熟。 厉声道:“你国丈府哪房的侄儿?” 小哥儿年岁不大,听声音像是少年,气场却十足,无形的压迫感令几人不敢太造次 肖掌柜仿佛猜到了什么,赶紧上前施礼。 “小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芷柔郡主又看看掌柜的,想起沈逸澜说的话,道: “掌柜的不对呀?赵爷都来了,怎么不见东家?” 听完这句话,大冬天的,肖掌柜的汗当时就下来了, 赵霸天仿佛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老肖头,怎么没见裴老五,不会是知道赵爷我来,又尿裤子了吧。” 下面的地痞一阵哄笑。 芷柔郡主斜着眼睛扫视一圈,无形的压迫感铺天盖地,她声音阴沉下来,“将你们的臭嘴闭上。” 以王二为首的狗腿子,收了声音,都看向他们老大,同样收起了笑容。 赵霸天正色道:“你这毛头小子,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芷柔郡主盯着他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国丈府的那一脉有姓赵的侄儿?” 赵霸天预感到这个毛头小子好像知道点什么? 狡辩道:“你管不着,那是我自己的事,凭什么告诉你?” 芷柔郡主字字砸地上都是个坑,“因为你说谎。” “哼,说出来吓死你。”赵霸天眼珠子瞪的溜圆,“有能耐问皇后娘娘去,提我赵霸天宫门随便进。” 第713章 你不会是个太监吧 宫门随便进? 一句话将芷柔郡主气笑了, 她一个堂堂郡主,进皇宫都要申请,只不过批示的快一些。 如若有紧急的事,也要进去后,吉萱再去将手续补齐。 王槐旁边的吉萱突然捂着嘴笑了, 芷柔郡主回头瞅瞅她,突然明白过来,脱口而出道:“你不会是个太监吧,” 这下轮到院墙上头的人大笑,声音如洪钟,震得下面的人耳朵嗡嗡响。 赵霸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怒吼道:“吴典史你是死人吗?” 吴典史正憋着笑,偷偷往赵霸天裤裆处瞄,被他这么一叫,吓得魂差点没了。 “赵爷,您看这箭支着呢,谁敢!” 他说着指指头顶上的弓箭手。 赵霸天也无法,现在只等着县太爷出来,签了文书拿着些人,再反抗就是造反,不用出邳州城,叫来守城的亲军卫,如意客栈就能将他们灭了。 芷柔郡主看着这人面熟,怎么也想不起来。 看来真的和国丈府有些关系。 她转身进了院子,背着手往里走,“叫他们几个去认认,看认不认识,切记打草惊蛇。” 吉萱答应着,去通知其他的宫女太监去门口偷着看看。 正厅里,只连翘一个人在候着, 沈逸澜和许知县正在摸着马吊牌,四人的牌只他两个人玩的起劲, 一个人管两个位置的牌,边玩边聊,一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芷柔郡主坐下来,将牌胡乱的稀巴烂。“沈逸澜,你还有心思玩。” 沈逸澜对着许知县摊摊手,微笑道:“没办法,芷柔郡主不高兴,谁也别想玩。” 许知县大惊,屁股从椅子上弹起来,双手交叠一揖道地:“下官见过郡主殿下。” 刚刚瞎打着马吊,闲聊着一些琐事,也是让许知县放松下来, 芷柔郡主叹道:“许知县,你怎么也是皇帝姐夫任命正七品的官,怎么被欺负成这样?” 许知县再次作揖道: “是下官无能,衙门里的当差的但凡不听赵霸天的,家里的亲人必遭毒打,带着衙役四处的征税,县衙的政务进行不了,邳州的县衙便是他家开的一样。 做生意的大商贾也经常被欺负,这家如意客栈便是裴五爷开的,因没有上交一定数量的保障之资,被赵霸天羞辱,屎尿弄他一身,将人捆了满邳州的游街 裴五爷告到衙门,再往前几任的县太爷,也承受到了和裴五爷一样的遭遇,往京城上的折子,用不了三天便出现在县太爷的脑门子上。 邳州的知县就这样换了几任,到了下官这更是寸步难行,告他的状子堆成山了, 他将人都叫到县衙,当着原告的面,将状子一把火烧了, 最近半年郯城匪患猖獗,他便联络各路匪首,集体打劫商队,还扬言特别留意沈家的商队,抢了有重赏。 这等恶人,万死不足惜。” 许知县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高昂上去,这口恶气存在胸中不吐不快。 芷柔郡主听着更气愤,拍得桌子山响,“太不像话了,怪不得民怨四起,都是这些魑魅魍魉在作祟。 ” 第714章 无法上达天听 主意打到沈家来了, 厅堂里的连翘也气的够呛, “他娘的,奴婢刚刚收着了,早知道骂死他。” 沈逸澜想到他做恶,没想到这么恶劣,朝廷派下来的父母官管不了一点。 沈家的生意一直不太出江南,行商也是往南走,再就是海运。 这件事阿旺叔都不太知道, “因何消息瞒的这么严实,陵州离的这么近也不曾听说,许大人坐下说。” 许知县施礼再次坐在椅子上,连翘续上了热茶。 他看向芷柔郡主,又看看沈逸澜,后进来得小哥儿是郡主,面前的小哥看样子也是个女人, “这是沈家的商队,莫非小九爷是......九姑娘?” 连翘道:“大人猜对了,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或许姑娘能想到好办法。” 许知县再次的站起,对着沈逸澜双手交叠行大礼。 “联名案的笑话,传到这边,不管是商人还是衙门里的人,都佩服九姑娘为民除害,请受许某一拜。” 沈逸澜赶紧起身,“许大人折煞民女了,凑巧了而已。” 双双再次的落座后,许知县顿觉眼神透彻,灵台清明。 “开始的几年,消息在商人之间传的厉害,外人看来就是赋税重了,各处都有这样的巧立名目收税的, 打人的事若是有人议论,便屎尿加身游街,这都是轻的,重则家里人也遭到波及, 主要是不能上达天听,折子都被劫了回来,有巡案大人经过,递上去的状子不了了之。”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看芷柔郡主,想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沈逸澜看出他的顾虑,淡淡道: “芷柔郡主不认识找赵霸天,这个国丈府的远房侄子,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作恶,定是和国丈府有些联系,咱们属于内宅闲聊,许大人放心说。” 许知县长长的出了口气,续道: “折子递不上去,陛下定不知道这件事,下官想求郡主殿下帮忙递个折子,事关国丈府的声誉,下官不知如何是好。” 听到这,芷柔郡主也长长的出了口气, 不知道是哪个哥哥的什么干亲,仗着国丈府的势力,横行霸道。 沈逸澜问:“可报过察情司的驻所,淮安府应该有?” 许知县声音低下来,样子相当的沮丧, “都报过了无用。” 沈逸澜心中暗惊,察情司压着不查,王鹏可能知晓此事,赵霸天或许是皇后敛财的工具也说不定。 芷柔郡主抬头两人的视线撞上,想到一块去了。 这件事接着往下查,便查到皇亲国戚,赵霸天便是个弃子,得到了甜头,用不了多久李霸天,王霸天还会继续。 吉萱开门帘进来,对着芷柔郡主摇摇头, 芷柔郡主明了,“下面的人看了,不认识此人,本郡主怎么看着眼熟。” 此言一出,更加确定了,赵霸天和国丈府有关。 沈逸澜道:“郡主带过来的都是年纪小的,或许他的长辈,以前在国丈府待过,被郡主看到......” 经她提醒,芷柔郡主从椅子上起身,“还真有可能。” 第715章 太子府见过 芷柔郡主坐下来,闭上眼睛, 将府中的人一个个在脑子里过。 一位年纪很大的老太太长的有点像 好像不是在府中...... “啪!” 郡主的眼睛睁开, “一位老妪和赵霸天长的有点像,”芷柔郡主看向沈逸澜:“是在太子府见过,是谁想不起来了,好像是犯了事被赶了出去。” 不光是芷柔郡主吓一跳,沈逸澜和许知县心也凉了半截。 这件事恐怕要不了了之。 王槐掀门帘子进来,透过来叫嚣的声音。 “小九爷,院门关了,赵霸天带着地痞在门外叫嚷,让许知县出去,阿旺叔让小的来知会您一声。” 许知县站起身来,对着他行起了大礼, “这位壮士请受许某一拜,坐在篼子里的王二最不是个东西,好多馊主意都是他出的,这条狗踢得。” “诶!使不得,”王槐赶紧上前将眼前文弱书生扶起,“许大人,打个恶狗的事,不用放在心上。” 沈逸澜道:“阿旺叔还有什么吩咐?” 王槐往前走了几步道:“让他们叫去,弓箭手都看着,谁也不敢上前,阿旺叔说等王大人回来。” 沈逸澜在厅堂里来回踱着步,自言自语道: “快马加鞭也要两日到京城,回来加上在京城耽搁的时辰,最快也要三天......” 许知县面上喜忧参半,这件事终于可以上达天听。 “这三天到四天,邳州城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沈逸澜说着,抬头看向芷柔郡主。 芷柔郡主有点慌,“沈逸澜你又看我,准没好事?” 沈逸澜走到她旁边坐下,“殿下不也是想弄明白是谁冒充你侄子吗?咱们什么也没做便要五千两的保障之资,这不就是明抢,咱们不给能走,这个裴五爷跑不了,变卖家产也要给。” 许知县连连点头,“九姑娘说的对,况且,这样损害国丈府声誉的事传扬出去,天下的百姓会认为皇后无德,这天灾便是这些恶人不能整治造成的。” 他想说皇帝无德,感觉触及不到芷柔郡主的痛点。 果然,说到皇后,芷柔郡主有点激动, “他们便是借了姐姐的势胡闹,皇后姐姐不一定知道的。”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不想承认这件事和皇后有关, 沈逸澜期盼着的眼神看着她。 “所以呀?郡主更要问出来是怎么回事,为皇后正名,过两三日,绣衣使掺和进来,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芷柔郡主抬头,见大家又都齐刷刷的看着她,她扁扁嘴委屈的不行, 嗓子眼里哼哼,“那好吧!” 沈逸澜在她耳边嘀咕了一会,芷柔郡主马上笑起来,连蹦带跳的拍着小手, “这个好玩,就玩这个。” 这个动作太过熟悉,作为雅苑的老人王槐知道,芷柔郡主玩心一起,准有人倒霉。 沈逸澜笑道:“王槐,你陪着许大人说会话,放松一下心情,等着审案,我们去去就回。” 话落,她摆摆手,叫上连翘和吉萱,两对主仆往楼上走去, 嘻嘻哈哈的笑声,在楼梯上回荡。 第716章 假冒郡主 厅堂里只剩下王槐和许知县, 见知县大人还是眉头紧锁的, 王槐忍不住劝道:“你看九姑娘笑的,这件事准成。” 可惜十三爷没见到,九姑娘处理疑难杂症,开心着呢。 这么久以来,县衙大堂的那把椅子,许知县就没坐上去过,说到要在这审案,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王槐见他越来越紧张,在桌子对面坐下, 拿起桌子上的纸牌玩起来,“许大人放松,听九姑娘安排就成,不用害怕,最多我们走的时候带上你,不会有事的。” “也是,本县令就是开路引的,想跟着你们去哪都成。” 说完这话,许知县稍稍放松些,再加上两人打着马吊,没一会情绪舒缓下来。 打了几圈之后,楼梯上响起女人的说话声, 芷柔郡主说道:“本郡主可没你这么扭捏,跟个大家闺秀似的。” “姑娘本来就是大家闺秀,”连翘嘟囔道:“郡主都是宫里教过规矩的,当然要谨慎些。” 吉萱笑道:“芷柔郡主是例外,早些时候管教的嬷嬷见着郡主就躲。” “当郡主么......”芷柔郡主走下最后一个台阶,背着手往厅堂里走,“就要自由自在,不然当来何用。” 跟着她下来的,便是沈逸澜穿着郡主淡粉色的袄裙,领口袖口滚着银鼠毛的边,脚蹬云头高底鞋,两边是连翘和吉萱扶着往前走, 到了平地,连翘刚一松手,沈逸澜身子一歪便要摔倒, 连翘赶紧扶着,“郡主殿下,您平日里是怎么走路的。” 芷柔郡主笑的直不起来腰,“本郡主没穿过,这个是正服时候配的鞋。” 沈逸澜看看身上,淡粉色的衣裳,刺绣也很轻快,不像是正服,这才缓过神来,被郡主摆了一道。 没办法,只能挪着往前走。 牌桌上的两人听到声音起身, 见四人换了女装,其中三人是宫女的服饰, 围着一个头上环翠叮当,穿着的淡粉色衣裳的女子,只觉得上面的刺绣和珠子恍的人睁不开眼,花鸟的轻纱团扇遮住半张脸, 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不是九姑娘还能有谁, 惊得许知县赶紧别过头去, 王槐看得呆住,自语道: “怪不得十三爷好好的郡主不要,拼了命也要娶沈家九姑娘,得劝劝十三爷赶紧娶回去,晚了容易被拐跑,不定多少人惦记呢!” 芷柔郡主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对着王槐笑道:“还不快去,就说本郡主宣赵......赵霸天觐见。” “啊?”王槐恍惚明白过来,“这是要九姑娘假扮郡主。” 沈逸澜摆手道:“等等,让郡主的人去。” “对对对!”芷柔郡主一拍脑门。“叫恭喜去,其他人也过来候着。” 吉萱答应着出去叫人, 沈逸澜对着王槐道,“劳烦许大人和王大哥将墙角的屏风搬过来。” 王槐和许知县走过去,搬开屏风前的椅子,一架松江纱的花鸟屏风被搬了出来。 根据沈逸澜的指示放在牌桌的前面,从外面进来,通过屏风影影绰绰见到里面的人。 第717章 先来个下马威 一切准备就绪,沈逸澜坐在牌桌前, “许大人,可否边打马吊边看戏。” 许知县满脸通红,“这......恐怕不妥。” 沈逸澜看着旁边的芷柔郡主,“郡主殿下以为妥不妥?” 许知县的样子一看便是害羞,没见过什么美人的样子。 芷柔郡主坏笑道: “许大人是被你给吓的,可惜王鹏大人不在……” 她这样说,许知县的脸更红了, 连翘在旁边不知道说什么好,看着沈逸澜,心里着急, 她怎么就不辩驳两句? 沈逸澜道: “郡主殿下,打马吊可以松弛一下紧张的情绪,你看他们几个哪个会演戏。” 这倒是,看上去便怪怪的, 芷柔郡主道: “许大人,特别是你,一会少说话,以免露怯。” 就这样,松江纱屏风的后面,沈逸澜坐在正位,连翘和芷柔郡主分左右坐好,背对着屏风的是许知县,恰巧掩饰他的慌乱。 追着了郡主来的太监宫女附近伺候着。 一切准备就绪,连翘扔了骰子,庄家是许知县, 牌面刚拿到手,厅堂的门开了,赵霸天笑盈盈的跟着太监恭喜进来, 恭喜进来走了两步,跪在地上,“郡主殿下,赵霸天带到。” “嗯……” 沈逸澜只嗓子眼哼哼一声便没了音。 恭喜不敢起来,赵霸天站在那无所适从,脸上的笑意还在,有点不自然, “噗通!” 王槐上去一脚踹在他腿窝处,赵霸天跪在地上。 赵霸天急了,“你敢踹老子……” “啪!” 他话没说完,嘴巴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定睛看时,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太监服饰的人,刚刚那巴掌是他打的, “放肆,不得喧哗。” 赵霸天的气势当时就下去了,他没看清太监是怎么过来的,巴掌到脸上了, 只觉得脑袋嗡嗡响,脸当时就肿起来,感觉左脸的两颗牙,好像是掉了,血水顺着嘴角流出来。 使得他满脸的横肉更加的狰狞, 他跪在地板上闭着眼睛缓缓,捋捋是怎么回事? 刚刚在门口,骂的正欢,县太爷还不出来,坐在竹篼子里的王二道: “老大,许病秧子不出来,咱们找亲军卫,就说许大人被绑了,不然什么时候能冲进去,里面可是一大车一大车的白米。” 赵霸天沉思半晌,瞟了一眼墙头上的举着弓箭的人,这一会功夫换了两拨了,轮着休息,以保持随时射出的箭不失力道。 “也行,亲军卫来了,这些人若再反抗,便是造反,进了察情司这辈子别想出来。” 得了老大首肯,王二叫来身边的人,打发去军营找人。 赵霸天过去对着吴典史屁股一脚, 一会亲军卫的来了,你就说许病秧子被绑进去的。 旁边立着的肖掌柜暗中捏了一把冷汗,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赵霸天斜眼看了他一眼,“老肖头,你作证。” 肖掌柜颤颤的点头,“哎!” 等了一会亲军卫没来,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细皮嫩肉的男人, 第718章 恭喜公公 出来的正是恭喜,他尖着嗓子道: “敢问那位爷是皇后娘娘的侄子?” 王二眼珠一转抢着道: “你谁呀?皇后娘娘的侄子是你叫的吗?” “小的自己长嘴,”恭喜抬手打自己一巴掌,“奴才重说,敢问哪位是侄爷。” 听着别扭,恭喜又道:“敢问哪位是皇后娘娘的侄子张爷?” 院墙上的箭羽旗的人实在没憋住大笑出声,其他人也跟着笑, 这个张爷叫的好,赵霸天脸上紫红紫红的,气恼道: “有屁快放,” 王二面上挂不住,这件事是他起的头,赶紧道: “尖声尖气的像个太监,有事说事。” 恭喜扭捏的晃了下身子, “讨厌,笑话人家,人家本来就是个太监,还说像不像……” 墙头上的一人道: “恭喜公公,如假包换。” 赵霸天和王二愣了一下,还真是,王二差点从竹篼子上跳下来,真的公公来了, 恭喜急道:“哪位是呀!芷柔郡主殿下可等着呢?” 赵霸天和王二对视一眼, 难道刚刚堵门的男人真的是郡主身边的护卫? 关键时刻,谁也不说话,大家伙都看着赵霸天。 其一,郡主不知是真是假,万一是个圈套? 其二,若是真的,这是要孝敬来了,恐怕要破财,少了过不去。 他们真的希望是个圈套,有了由头,才好收了这一院子的白米。 赵霸天抱拳道:“在下赵霸天,皇后娘娘正是在下的姑姑。” 恭喜略感惊讶,马上恢复如常,异姓侄子也不是啥新鲜事 “小的给赵爷带路,” 一路上恭喜的恭维话说了一箩筐,哄得赵霸天心花怒放,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 结果一进来,郡主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挺大个身坯子被一脚踹跪下了,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平常都是他打别人,什么时候挨过这么狠的打,疼得他两眼冒金星,哼哼出声。 此刻背对着屏风的许知县,手里握着牌,骨节发白,身子在发抖,眼圈发红, 整治恶人的一天终于被他盼到了。 对面的沈逸澜看在眼里,这个文弱书生是受了多少委屈, 芷柔郡主道:“吵死了……” 刚刚打人的太监,赶紧道:“恭喜,给他嘴堵上。” 恭喜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摸出身上的汗巾子,两下塞他嘴里,手劲之大,怼的赵霸天险些摔倒, 恭喜随脚踢了他一下, “跪直了。” 赵霸天吓得心突突的,这里边每遇到一个人都是高手,屏风后面正位上坐着的女人,莫非真是郡主。 她专注的拿着牌,问身后的宫女,商量得有滋有味,纤纤玉指才打了一张, 没一会这半圈打完了,洗牌喝茶的空档, 沈逸澜才道:“呦,外面跪着谁呀?” 候在旁边的恭喜尖声尖气道: “回郡主的话,说是皇后娘娘的侄儿,是个姓赵的,依奴才看是个骗子。” “呜呜......呜呜......” 赵霸天抬手想将汗巾子拽下来,不知道恭喜是怎么塞的,愣是没拽下来。 第719章 你可认得我 沈逸澜缓缓说道: “如今打仗,竟有这胆大包天的冒充皇亲国戚,皇帝姐夫忙着打仗,也顾不上这些,如今让本郡主赶上了,非严办不可,你说呢许大人。” 言辞似缓流之水,极为迟缓,芷柔郡主一盏茶喝进去了,才说完。 这谱摆的可以, 连翘脚趾肚要将鞋底抠出个洞,听着怎么这么难受。 几声椅子的响动,许知县站起来,对着沈逸澜行大礼, “郡主殿下说的是,冒充皇亲国戚定要严办,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按照律法,处以斩刑。” “知县大人坐下,本郡主出来是游玩,不用太拘泥。” 许知县谢了恩,坐下来跟着洗牌。 沈逸澜,抿了口茶,看向芷柔郡主,“去问问怎么回事。” 芷柔郡主偷偷瞪着眼睛, 本郡主什么时候这么做作了,听她说话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站起来福身行礼, “是郡主殿下。” 芷柔郡主来到赵霸天面前,仔细的往他面上打量。 “赵霸天,可认得我?” 赵霸天头摇的像拨浪鼓, 旁边有太监赶紧拿了椅子给芷柔郡主坐下, “你既不认识我,还敢说你是皇后娘娘的侄子。” 赵霸天将视线落在芷柔郡主的脸上,一动不动盯着,他摇摇头,真不认识。 芷柔郡主道:“我叫吉萱,是芷柔郡主的大宫女,不管是国丈府,太子府,还是现在的皇宫,没有我不认识的亲戚,你到底是谁。” 赵霸天还在“呜呜呜......” 芷柔郡主道:“恭喜......” 恭喜赶紧过来,将汗巾抽了出来,两颗门牙被带了出来。 疼得赵霸天捂着嘴,血水顺着手指缝往下淌。 “哎呦!对不住,对不住,”恭喜赶紧用汗巾子将他冒出来的血擦了擦:“你看这血糊脸的,别惊了驾。” 王槐在赵霸天身后,憋着笑。 “赵霸天,你老实点,还能少受点罪,这里除了芷柔郡主都是高手。” 这时候了,他一点嚣张气焰没有,以前横行,是有身份加持,打架也是群斗,总有些妇孺好控制。 只这一个恭喜,他们这群人就对付不了,何况还有院墙上射箭的,身后的郡主护卫,再加上没看清谁打他巴掌的太监,不说实话这一关不好过。 芷柔郡主不耐烦的道: “别磨蹭了,说吧。” “哎!吉莱莱,奴才这就说,”赵霸天豁牙子漏风,连着咽下几口血水道:“奴才要看下郡主的腰牌。” 芷柔郡主喊道:“连翘,腰牌。” “是,芷......” 连翘答应着,赶紧闭嘴,起身来到沈逸澜旁边,从腰间取下腰牌,快步走了过来,交到恭喜手上。 恭喜则双手举过头顶,弯着腰来到跪着的赵霸天面前,任他仔细观看, 赵霸天伸手要拿着观看,被恭喜躲开, “此等贵重之物,你这冒充皇亲国戚的贼人,怎能碰得。” 恭喜再次躬身的双手捧着,奉到他面前。 赵霸天曾听说过上面的纹路,一看之下心中吃惊,真的是郡主的腰牌。 第720章 两万两的孝敬 赵霸天冒着血水的嘴没有合上, 傻呆呆的任由着流到衣裳前襟。 这下要破费了,郡主是什么人物,平常的孝敬拿不出手。 各路大人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压下去的,基本没什么孝敬。 几年了一直挺太平的,怎么突然就踢到钉子上了。 如今只有保全下来,才能继续捞。 赵霸天想到这里道:“回吉奶奶的话,小人的祖母乃是皇后娘娘的乳母,待皇后娘娘如亲女儿一样看待,皇后娘娘私下无人的时候,曾唤过祖母阿娘,这样认的干亲。” 芷柔郡主仔细搜寻着儿时的记忆,还在太子府的时候,跟着皇后姐姐陪嫁过去的有两个乳娘, 一直贴身跟着管事,后来变成一个了,听到太子府的人闲聊,一个犯错轰出去了。 “赵霸天,你祖母可是......邳州庄氏?” 芷柔郡主皱着眉头,缓缓道。 赵霸天满是血水的脸上乐开了花,“哎呀!吉姑奶奶,您独具慧眼,奴才祖母正是邳州庄氏。” “她不是犯了事被赶出去了吗?” “误会,误会。”赵霸天一下子来了精神,“是皇后娘娘故意为之,秘密的被放出来办事的。” 芷柔郡主心中骂了赵霸天祖宗十八代,皇后姐姐让他们家出来办事,可没说让他们出来抢劫。成为地方一害。 看来皇后姐姐知道这件事,各路官员不管他们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件事真的很难办, 攀完了亲戚,赵霸天四处看看,有些不好说,孝敬的事也不能太明目张胆了,许病秧子还在。 赵霸天小声道: “吉姑奶奶,借一步说话,” 芷柔郡主皱着眉头愣了一下,见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看他张脸着实恶心,站在她侧边闭着眼睛道:“说。” 赵霸天急道:“吉姑奶奶跟郡主殿下说,侄儿有八千两的孝敬。” 芷柔郡主睁开眼睛,“呵,前日还要商队五千两,你这银子来的这么容易,是不是个太少了点。” 赵霸天赶紧解释道: “吉姑奶奶,咱们都是办事的,要了五千两,咱们能有五百两就不错了,都是孝敬皇后娘娘的。” “你胡说,”芷柔郡主眼睛一立,“你们是被逐出家门的人,说什么孝敬。” “小的该死,小的说错话了。” 赵霸天心说,能不直说吗,讹诈的银子都去哪了,虽说自己贪了大部分,这个锅还是要甩给皇后娘娘的。 他陪着笑脸,决定来点狠的,续道:“吉姑奶奶,最近北面打仗,什么银钱,弄来的少,有一段时日没上交了,差不多有两万两,郡主先拿着。” “二万两?” 芷柔郡主惊呼出声, 这些银子用马车装也要五驾中等的马车。 “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她这一喊出来,厅堂里的人都往这边看,吓得赵霸天赶紧道: “吉姑奶奶,您可小点声。” 芷柔郡主憨笑,道:“没事,都是体己人,再说搬银子也是他们的事。” 第721章 许县令自己人 沈逸澜摸着牌,懒散的道: “还真是侄儿,别跪着了,恭喜,赐个坐吧。” 恭喜答应着,搬了把椅子放在赵霸天跪着的地方旁边。 赵霸天腿都跪麻了,扶着椅子,勉强坐上去。 他屁股刚坐稳,便听到屏风后正位的女人道:“恭喜,在与本郡主的侄儿干果蜜饯,喝碗热茶暖暖身子。” 赵霸天赶紧从椅子上下来,跪地叩拜谢恩。 重新坐在椅子上时,恭喜已经将椅子旁摆了小案几,上面摆着核桃等各色干果,还一碟子点心,一个茶盏。 他苦个脸差点哭出来,牙不知道掉了几颗,腮帮子都硌坏了。 只能端起茶盏,漱漱嘴里的血水咽进去,这真是打掉牙往肚子咽。 芷柔郡主起身,回牌桌前,坐下来,小声道:“听到没有,张嘴就是两万的孝敬。” 接下来就是细情,沈逸澜慵懒道:“这里用不着这么些人伺候,本郡主要跟侄儿说点体己话。” 厅堂里的太监宫女都看向芷柔郡主, 芷柔郡主接话道:“恭喜和王槐留下,都下去吧。” 厅堂里的宫女和太监陆续出了厅堂,许知县刚要起身,被沈逸澜叫住。 “许知县如今是自己人,以后便是要为本郡主办事,日后侄儿要多教教他。” 自己人? 这是什么意思? 日后的主子变成两个了? 赵霸天心里苦啊,半年来打仗,邳州没什么人行商,做小生意的差不多都关了门。 这要是再来个主子,旁边再有个监视的,捞不到什么好处。 如今许病秧子还动不得了,只能是过几年,得个什么病亡故了就行了,如今只能忍着。 他在这想天想地,屏风后正位的女人,隔着屏风看穿他的心思。 “侄儿莫要误会,本郡主是让你教些许大人本事,学的差不多了,调到他的老家去为本郡主办事。” 沈逸澜缓了口气道:“毕竟两万两雪花银谁不喜欢。” 赵霸天松了口气,这是看到实惠了,心思动了。 没想到,许病秧子被郡主看上了,细皮嫩肉的,人还算标致。多吃点好的再壮实壮实能做个面首。 “郡主殿下,小的定将许大人教的明明白白,用不了半年......” 赵霸天太过得意忘形,话说了一半才觉出不妥,话头赶紧往回收。 “全凭郡主吩咐。” 沈逸澜看向连翘,“连翘你们两个下去吧,这里暂时不用伺候,去煮些鸡蛋来,本郡主的侄儿要敷敷脸,再去灶间要些花椒来止疼。” 赵霸天听着激动,郡主终于看到他红肿的脸,这么细致事情都想到了。 眼圈跟着红了,赶紧来点止疼的,头都要炸了。 站在身后的吉萱看向郡主,放下手里茶壶,和连翘一起出了前厅。 赵霸天这才知道,王槐真的是郡主的贴身护卫,走了两拨人他都留下了,规规矩矩站在门口的位置, 这样安排正和芷柔郡主的意,吉萱再怎么表现的对她忠诚,也是隔着一层。 厅堂里只剩下六个人时,沈逸澜道: “侄儿,不知道,庄嬷嬷身体可好?” 第722章 赵霸天的生财之道 赵霸天听着舒坦, 只有宫里管事的妈妈才叫嬷嬷, 仿佛京里有人的感觉,虽不是大官,也是在宫里离皇权最近的地方。 “回郡主的话,硬朗着呢,侄儿担心这些刁民报复,送到京城去安享晚年,父亲也跟着过去伺候,两地来回跑方便办事。” “录份居处,本郡主回京,定要登门探望。” 沈逸澜说完,对着芷柔郡主使眼色, 芷柔郡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个宫女,她顺着沈逸澜的视线,看到了书案上的笔墨。 她起身往书案处拿来笔墨纸砚。 许知县当仁不让,起身接过。 将桌子上的纸牌推了推,摊开纸张摆好。 赵霸天面带得意,“在城南,靠近南门附近,里面人多眼杂,还是家父去府上拜访。” 城南的南门俗称聚宝门,不少做生意的都喜欢这个地界,宅子自是水涨船高。 如今基本没有什么能出售的院落,出一家进一家,很强手。 沈逸澜道:“城南聚宝门,本郡主没事还偷偷跑出去逛过,很热闹。” 芷柔郡主也知道这个地方,还真去溜达几回, 赵霸天道:“是柳叶街,巷尾赵宅。” 这他娘的得讹多少银子能在那买起宅子,还是除了上交给皇后娘娘的。 沈逸澜故作惊讶的说, “哎呀!柳叶街呀,靠近秦淮河,好地界,好地界,庄嬷嬷老来享福了,服侍过皇后娘娘的人,又是干亲,应得应得呀!” 见郡主言语全是欢喜,赵霸天人也精神了。 “郡主殿下,侄儿将办法教给许大人,您想在哪买可是随便了。” 沈逸澜道: “这个好,这个好,许大人咱们找个富庶的地界,到时候弄不好,侄儿可是要过来帮忙的呀!” 没有人不爱银子,这次赵霸天算是明白了,邳州快被他掏空了,考虑过换个地界,如今正乱,邳州和郯城交界的地方还可以抢一波, 那日没赶上沈家车队进城,便是出去抢了,收获颇丰。 仗打完了,估计得养一段时日,才能继续捞。 想到这里赵霸天殷勤道: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便是京里有人,咱们郡主占了。 第二,便在知县上,各种税收都是县衙派出去收,像今年的年景,上报朝廷减免赋税,不管批不批,咱们上交的皆按批了算,下去收的时候,按照不减免的收,或者朝廷停止收缴的,咱们继续收。 别小看这些小钱,聚少成多,数量可观,” 赵霸天如数家珍,说的满嘴冒血沫子, 身后的王鹏乐呵呵的过来给他续上热茶, “赵兄喝口茶润润嗓子,方才多有得罪,日后咱们邳州最有名的酒楼,赵兄选,全当赔罪。” “好说,好说。”赵霸天乐得合不拢嘴,门牙也没了,满脸的横肉红肿着半张脸,一笑起来着实吓人。 屏风后面,许知县将他说的全数记下,写字的手,不住的颤抖,这些都是他的屈辱, 上任第一天,便被这些恶霸堵在屋里,没少挨打,关在柴房里几天不给饭吃,赵霸天有什么能用得上他了,着吴典史写了文书,强按住他的手画押。 这些都是许知县的噩梦。 第723章 画押 赵霸天连着喝了两盏热茶,续道: “其三,商贾赚钱最多,他们身上的银子是最好骗的,穿鞋的怕光脚的,他们还要留着小命享受荣华富贵,这些人懦弱的很,从不惹事,有什么事拿银子解决,他们最怕咱们这不讲理的......” 说到这他转头看了眼旁边的王槐,续道: “这个事,郡主的护卫便行,看着就厉害,将不讲理说的理直气壮,还能将人骂了。” 王槐眨眨眼,什么个情况,这就开始套近乎了? 芷柔郡主道:“就是长的越霸道越凶最好?” “吉姑奶奶说的对,”赵霸天呲着大豁牙,得意的道:“我本来叫赵狗剩,后来要霸气点方便行事,便改了名字叫赵霸天。” 沈逸澜着实气了够呛,做个商人有什么错,他们就想好好做生意,让家里人日子过的好一点,凭什么要被这些恶霸欺负, 她强压怒火,淡淡道:“侄儿可有什么法子对付他们?” 赵霸天更得意了, “不好对付的是哪些刁民,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半死的人也榨不出什么油水来, 最好对付的是他们这些商人,有事情官府告不赢,皇后娘娘都是关照过的,只要他上告,家里边的生意便会出意外,叫他眼睁睁的看着铺子是怎么被砸的,日子长了没人惹这个麻烦, 赋税上也可以多收些,实在没什么可收的了,便要些保障之资,按月缴纳,不交的还是老一套打|砸抢。” 沈逸澜淡淡问:“邳州有县衙,许大人那定收了不少的状子吧?” 还不等许县令开口, 赵霸天接话道:“许县令刚上任那会,邳州县衙的状子都堆成山了,老子给他一次去根,哄骗他们说审案,都叫到衙门里,让他们看着老子将哪些状子烧成灰。” 他说话的语调像是整个邳州城放不下他了,骄傲的不行。 话说到这,事情基本明朗,沈逸澜对着王槐使个眼色, 王槐点头,抬手一下打在他的后脖颈子上。 赵霸天死猪一样在椅子上栽倒在地,打翻了旁边的小几。 芷柔郡主吓了一跳,聊着聊着便将人打晕,这个沈逸澜可没提前跟她商量。 她还没反应过来,沈逸澜道:“许大人,画押。”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许大人激动的不行,这下可轮到他了。 拿起刚刚写的口供,出了屏风,连着在他身上踢了好几脚之后,才拿起他的手按了手押。 恭喜也觉出不对,上前便要抢许县令手里的口供,王槐拦在面前。 两方剑拔弩张,这就要动手。 沈逸澜道:“郡主殿下,这一份我收着,绣衣使便在这院子里,交给他们好不好?” 她紧张的等着芷柔郡主回话,这里最危险的要算许县令,杀人灭口他是第一个。 厅堂里的其他四人都看着芷柔郡主, 恭喜忍不住道:“郡主殿下,关系到皇后娘娘......” 沈逸澜打断他,“不会的,绣衣使办事一向稳妥,绝不会追到皇后娘娘那,下面的人总有一些背锅的,他们得了好处,总要付出代价。” 恭喜急道: “郡主殿下三思......” 第724章 交给察情司 赵霸天在邳州横行多年, 很明显,在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这件事便开始了。 他们走的是暗棋,走明棋的都被先皇幽禁了。 太子|党必定全力相护,太子登基这些都是功劳,借着太子妃的名义,或者什么别的,而且不止赵霸天,钱霸天,孙霸天,李霸天。 只一个小小的邳州,便能随随便便给出两万两雪花银。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皇帝默认的。 沈逸澜心中冷笑,她还指望着这样一个皇帝能够为沈家翻案,真是天大的笑话。 如今僵持到这里,这份供词一定要保住。 久久的,芷柔郡主道:“按照沈逸澜说的办。” “郡主......”恭喜急道。 芷柔郡主抬手制止他,她抬头看向了沈逸澜,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沈逸澜缓缓的坐在牌桌前,想了一会道: “赵霸天交给察情司的人,许县令搜集下他敛财的证据, 郡主也听到了,能在柳叶街有宅子的人,都是几代人挣下的,刚刚几年的功夫他便完成了,必定不少银钱没有上缴,抄家流放也很正常, 这样欺上瞒下的小人,皇后知道他明目张胆的毁国丈府的声誉,定不容他,没人会跟皇帝过不去追究到皇后那去。” 恭喜暗自佩服,沈家九姑娘说的在理,这件事也确实要这么办, 许县令就是为民请|命的好官,一切的锅赵霸天来背,他也是太过猖狂罪有应得,察情司会将这件事办得明明白白, 如今许县令手里的东西最好是消了,关乎皇后的声誉, 郡主发话了,恭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县令手里的东西交给了沈逸澜。 沈逸澜道:“王槐,将人犯交给绣衣使留下来的两人,只说冒充皇亲国戚敛财,毁国丈府声誉,别的什么不用说。” 院子里的动静他们未必不知道,碍于郡主在,不好太干预。 “是,” 王槐拽着赵霸天的后领子将人脱了出去, 她又看向傻呆呆的许知县,“许大人,接下来知道怎么做了吧?” 许知县也明白,没有上面的纵容,下面也不会这么嚣张,全部伏法是不可能的, 他叹气道:“下官知道,借九姑娘的护卫一用,” 沈逸澜补充道:“还有这位恭喜公公做个见证,以免某些人徇私枉法,给皇后娘娘留下后患。” 沈逸澜深知,恭喜是郡主的人,更是皇帝的人,全程都要他跟着就是这个意思, 王槐回来接了跟着许县令协同捉拿人犯的命令,点了十人的小队,跟着许知县出了院门, 厅堂里只剩下两个女人, 芷柔郡主道:“沈逸澜,本郡主开始羡慕你了,也理解懿哥哥为什么这么想当一个庶人,我现在好想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清静清静,满眼都是这样肮脏的事,好累呀。” 沈逸澜缓步走到炭盆旁,将手里的东西投入火盆, 芷柔郡主奔过来,已经烧起来了,还想着跟她要过来,毕竟是皇后的把柄,落在外面总归是不好。 “沈逸澜,你什么意思,要了就是烧掉,为何刚刚不烧?” 第725章 亲军卫张彪 “民女是不想寒了许知县的心,” 沈逸澜长出了一口气道, 芷柔郡主眼圈发红, “沈逸澜,你怎么什么都能想的通透,应该当个宰相。” 沈逸澜笑了,让芷柔郡主夸她,太难了,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来。 “许县令春秋正盛,如今陛下不是做太子的时候,此一时彼一时,陛下最想要的是保境安民,缺的是这样正直之人,这样江山才坐的稳。” 芷柔郡主抱住了她,“沈逸澜……” 她只叫了一声,便哭出声来, 沈逸澜将袖口的东西往里掖了掖,这才拍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慰。 厅堂里只有抽泣声,院门口热闹起来。 许知县迈过这道门槛仿佛迎来了新生。 来了一年有余,终于将头抬起来了。 之所以说院子门口很热闹,因为除了衙门的衙役,王二和这些地痞,后面是黑压压的亲军卫。 亲军卫经常被赵霸天抽调过来,几年了一直如此, 百户长张彪来到门口,王二趾高气扬的,“彪哥,赵爷被绑了进去,咱们得冲进去救人。” 这么多年,赵霸天怎么可能被绑进去,就是借着这个由头往里闯。 墙头上都是弓箭手,平日里早一拥而上了,张彪今日多了个心眼,问: “吴典史,怎么回事?” 吴典史支支吾吾的道:“里面人说是赵爷家亲戚,叫进去的。” 站在吴典史旁边的地痞,上去就是一脚想踹他屁股。 屁股没踹着,听到一声惨叫,伸出去的那只脚,被箭矢射穿。 人倒在地上,嗷嗷叫个不停。 吴典史吓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幸亏刚刚说的是实话,没有和这些人穿一条裤子, 他暗自看了下身后的肖掌柜,就在张彪问他的时候,肖掌柜掐了他腰一下, 这条小命算是肖掌柜救的。 张彪刚要说什么,几支箭矢同时对着他的脑袋。 这帮地痞赶紧架着躺在地上的同伙,打算去找郎中。 墙头上的陈阿旺搭弓对着往外走的三人射出一箭,道:“都别动。” 话音落,箭矢落在三人往外走的路上。 城墙上几人的箭术地痞们刚刚是见识过的。 只得停下来,任由着他叫。 张彪看向吴典史身后的肖掌柜,问道:“肖掌柜,裴五爷怎么没来?” 肖掌柜赶紧上前双手抱拳施礼,“前一阵游街,东家染了风寒,好久没出来了。” “怎么回事?” “回军爷,草民也不甚了解,只知道院子里来的是贵客,刚刚才知道,是芷柔郡主驾到,赵爷和国丈府不是亲戚吗?叫进去问话。” 张彪愣了一下,看向王二,眼睛瞪的溜圆,“你小子想害我,” 王二道:“张爷,误会,这伙人是骗子,就是个商队,借着郡主的名义不交保障费。” 肖掌柜接话道: “军爷,小老儿看着不像普通商队,酒席就吃了两日,是前七天定的大席面,小老儿这几年都没见过这么吃的,只马车就有四五十驾,定的是最大的院子,都放满了。” 第726章 焦急的等待 赵霸天只管搞银子,其他的都是借口。 肖掌柜是见过世面的,他的判断张彪是信, “即是国丈府的郡主,人家说点私房话很正常,咱们等等再说。” 张彪说完,晃悠着往队伍里走。 王二急了,“张爷,进去有一会了,赵爷怕是有危险。” 张彪不满道: “能有什么危险,他们还挖个地洞,将人运出去不成,” 想诓他进去找人,有点想多了,只看这几人举着的弓箭,就不是平常人家的物件, 弓是优质的水牛角,他弯腰从地痞的腿上拔出箭矢,院门口响起杀猪般的嚎叫, 张彪将箭上的血在地痞身上擦了擦,拿到眼前端详,“镔铁?” 镔铁是锻造出的最好的铁,坚硬无比, 能用这么好的铁做箭头,这家的主子非富即贵。 墙头上的陈阿旺道:“军爷好眼力,麻烦军爷将箭矢放在门口,” 张彪这才发现,院门的左面有几支箭矢。 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是一支箭矢斜插在地里, 吴典史嘴欠道:“小的力气小没拔出来。” 张彪弯腰想将他拔出来,发现没拔动,看来力道用了不小, 他手上暗自用力,发现还是没拔出来,面上有点挂不住, 旁边的吴典史看的最真切。 赶紧别过脸去装没看见,其他人也是有眼色的,都没有言声。 张彪问道:“请问这箭是哪家所有?” “沈家商队。”陈阿旺声音铿锵有力, “沈家被流放,你们是陵州府的沈家家主九姑娘的人?” “正是。” 张彪心道,怪不得这么大阵仗,陵州城最有钱的便是她,赵霸天看到这块肥肉不可能撒嘴。 看样子是两拨人,国丈府的郡主和沈家九姑娘结伴同行,实属正常。 王二见他没动,心中焦急,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张爷,小的忽觉胸内作痛,快到午时,回去将药喝了再来。” 他说着话,让两个抬着竹篼子的人,往后退。 陈阿旺道:“不准走。” 箭矢对着王二的方向。 “这位陈爷,我可是被你们的人打伤的,回去喝个药而已。” 张彪道:“王二,拿别人当傻子呢,你小子是想跑,都给老子等着。” 他吼这一嗓子,下面想跟着走的,也都老实了。 这边等得不耐烦,院子的门大开,许知县和王槐最先出现在门口,身后跟出来的是恭喜和十来个护院打扮的人,手持弓箭已然拉开架势。 王二脱口而出,“许病秧子,赵爷呢......” “啪!” 他话没说完,脸上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将他从竹篼子里打了下来,滚落在地上嗷嗷惨叫。 将门口的几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只觉眼前人影一晃,隔着几步远恭喜到了他面前,上去就是一巴掌,速度快得只在眨眼之间, 要不是王二捂着半张脸在地上叫,以为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恭喜尖着嗓子道: “大胆刁民,竟敢侮辱朝廷命官,来人绑了。” 下面的地痞一阵慌乱,纷纷要往外跑,场面一度混乱。 第727章 谁都不准走 刚跑出两步,箭矢便落在他们后退的路上, 墙头上的众人从身后抽出第二支箭,瞄准这些慌乱的地痞,陈阿旺大声道:“刚刚是警告,再有想逃者,便如此树。” 他说着一支箭矢射在小路一侧碗口粗细的银杏树。 “咔嚓!”一声,银杏树中间被射穿,角度刁钻,摇晃了几下折断。 众地痞见此情景,谁也不敢动了, 真的不敢动, 王槐也走出来,随手将插在地上多半尺的箭矢拔出来,递给身后的弓箭手, 张彪眼睛都直了,他方才可是没顾及形象,使劲往出拔,箭矢没动分毫。 出来这位,拔个箭矢像地里拔根葱那么容易。 张彪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难道是郡主身边的大内高手? 许知县最先看向吴典史和跟过来的衙役。 这些人没少欺负他,旁边跟着的都是赵霸天的走狗,他们也是被恶霸逼着,这个他还是能分清的。 许知县朗声道: “吴典史和众衙役,今日是大家将功补过的机会,速将这些地痞恶霸拿下。” 吴典史和众衙役都傻了,他们家大人是不是在里面喝了什么迷魂汤,进去时病殃殃的,出来换了个人一样,仿佛被什么大仙上了身。 站在吴典史旁边的肖掌柜,乐得差点蹦起来,要不是这里人多,一定要蹦一蹦, 他拽着吴典史的胳膊,“典史大人,赵霸天倒了。” 许知县满脸的笑意,“肖掌柜说的对,他被察情司的人带去了。” 此话一出,院门口炸了街,地痞们互相望望不以为然,抓进去不出三天要放出来,不够麻烦的。 不仅他们这么想,衙役们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又有了被欺负的理由,肖掌柜要被打个半死。 张彪觉得这次,有些不一样, 衙役不敢动这些地痞,还有亲军卫, 令恭喜意外的是,后面黑压压的亲军卫。 赵霸天太过猖狂,连亲军卫都调来了,这人不除必是大患。 恭喜一改之前出来时的谦卑,背着手环视一圈,气场十足,他尖着嗓子道:“首领何在?” 无形的压迫感,蔓延开来。 张彪赶紧过来抱拳道:“在下便是百户长张彪,阁下是?” 恭喜抬手,手心里的腰牌一闪而过。 张彪还是看清了,上面有龙纹,这是皇帝派出来办事特有的标志,有‘如朕亲临’的意思。 他吓得脸都白了,他这一百来号人,没有守备的调令,属于私自出营, 平日里赵霸天有事,守备都是让他过来,时间久了赵霸天有事便派人找他,出来逛一圈办办事顺便找找女人。 显然恭喜是熟悉这一套业务的, “不知守备派军爷过来,所为何事?调令咱家看一下。” 知道他们没有,恭喜故意要看,当年的太子如今是皇帝,这群人还不知道收敛,便是自寻死路。 天寒地冻的,张彪脑门子上的汗下来了, 如若郡主殿下追究起来,他们这些人都要军法处置,一顿棍子是免不了的。 第728章 许知县运筹帷幄 张彪赶紧躬身施礼, “在下是听说郡主殿下来了邳州,奉命接驾保护郡主安全,出来的急忘记带了,小的这就差人去取来。” 恭喜心中冷哼,算他聪明! 就算这件事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也是想民间的恶霸刁民用暴力手段敛财,不想亲军卫搅和进来, “嗯,是个通透的,”恭喜尖着嗓子道:“现下便有差事需要百户长您帮忙。” “客气了客气了,有事您吩咐。” 恭喜转身对着许知县喊道:“许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许知县上前两步抱拳行礼, “百户大人,这里的地痞恶霸只来了一部分,请百户大人说明这里的情况,需守备大人关城门,以防有漏网之鱼在逃。” 关门打狗,恭喜点头赞许,这确是第一步。 “是,许大人。” 张彪立刻吩咐身边的副将,前往守备处送信。 见张彪谦卑的态度,众地痞方反应过来,来的真的是郡主。 首先慌神的是王二,猜到赵霸天可能真的进了察情司,察情司是人间地狱,说你有啥罪你有啥罪。 他顾不上脸上疼了,跪爬到许知县身边,抓住衣裳的衣摆不放, “许大人,小的是冤枉的,小的是被赵霸天威胁,家里八十老母,妻儿,如若不听他的,家里人要遭殃。” 雪崩之祸,诸雪皆负其责, 这是打马吊的时候,和沈家九姑娘分析形势,她感叹的一句话, 自嘲自己这个缴税大户,也不是一片无辜的雪花, 许知县此刻突然感到,将天下治理成这样,皇帝便没将天下当成自己的天下。 退一万步讲,这里谁都可以是冤枉的,王二是死有余辜, 恭喜上前抱拳道:“许大人,亲军卫张彪乃百户长,他这一百多人,归您调配,” 许知县收起思绪,朗声道,“将这些欺压百姓的地痞恶霸,通通押入县衙大牢,同时封禁宅子,逐一查办。” 以前和亲军卫的称兄道弟的地痞,惨叫声连连,亲军卫想要撇清关系,下手更重,几下将人打的半死。 “哥哥,饶命。” “谁是你哥哥,你他娘是给老子闭嘴。” 一阵惨叫过后,地痞尽数被困了起来, 许知县道:“吴典史,你带几个人,听候恭喜大人的吩咐,去赵宅封禁查抄。” 吴典史和众衙役这才反应过来,赵霸天是真的倒了。 许知县则带着王槐等人回县衙, 大家分头行动,如意客栈的走车马的大门开着,门口围满了人, 赵霸天进去,一直没出来,没多久亲军卫的也来了,众人都为这个大商队捏一把汗,想全身而退费劲。 最先跑出来的肖掌柜,吩咐伙计备马,小老儿笨手笨脚的被扶上去,甩动缰绳往裴宅跑。 “完了,看肖掌柜吓的,还赚银子呢,这次裴五爷将如意客栈赔上也不够,赵霸天早惦记他这个大客栈了。” 没一会,亲军卫陆续往外撤,首先被押出来的是王二, 围着的人揉揉眼睛,只见王二鼻青脸肿的,还瘸着腿,陆续出来的地痞也是人人挂彩, 什么情况? 第729章 邳州的盛况 围着的邳州百姓揉揉眼睛, 只见王二鼻青脸肿的被绑着,还瘸着腿,陆续出来的地痞也是五花大绑人人挂彩, 接下来是衙门的人簇拥着一个细皮嫩肉的男子,急匆匆的往外走,吴典史小跑的跟着,袖子一个劲的往脸上抹, 出来后大喊:“赵霸天倒了。” 人群中一片安静,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吴典史被折磨疯了吧,说什么疯话。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人群中有人喊,“许大人,许大人出来了。” 紧跟着就是更多的喊声,千呼万唤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许知县此刻的心情,如波涛汹涌,海浪拍打着礁石,震着自己的耳鼓。 他仿佛重生一般,脱胎换骨,奋勇向前。 许知县对着众人行礼,运转周身的气息到声门,朗声道: “各位邳州的父老乡亲,赵霸天即将伏法,家里有冤情的自行回家写状子,本大人自今日起升堂审案。” 人群中大声欢呼,声音最大的是普通老百姓, 富足一些的,开始远远的看着,架不住邳州百姓欢呼,跟着这些人,簇拥着许知县往衙门的方向走。 要来王槐这几个人是最正确的,没有他们护着,许知县寸步难行, 王槐声音如洪钟,“大家伙回去写状子,先送上来的先审,” 人群散去一些,即便是这样,也是将许知县经过的每一条街堵得水泄不通。 这是许知县的盛况,也是邳州的盛况,多年以后人们会看到,被记录在堂日记中,署中日记中,邳州的地方日志里。 衙门里的文职人员都出来迎接,一个个掩面拭泪, 为首的黄主簿高声道:“恭迎知县大人回衙。” 不止许知县一个人激动,整个衙门的人终于从阴霾中走出来,走向阳光。 黄主簿的第二句话是,“将老捕快都请回来。” “去,立刻去,”许知县指着身后的王槐等人道:“这几位英雄先协助咱们审案,老捕快都请回来。” 很快,邳州百姓奔走相告,衙门口的人越聚越多。 衙门口的台阶上摆着七八个书案,衙门里文职的都出来写状子。 王槐带着人维持秩序。 裴宅,裴五爷在前厅里转悠,昨晚到现在了,吃不下睡不着, 早上有店里的伙计来报,说是赵霸天带着人去了,肖掌柜将人带进院子, 快到午时,伙计来报,亲军卫也来了,院子里进不去, 通往内院的一条路站满亲军卫,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直到过了午时,门口的家丁往里跑,通报肖掌柜骑马过来了, 裴五爷迎到门前,肖掌柜被几个家丁扶下马, 只见肖掌柜泪流满面,抱着他大哭说不出来话,莫非是败了要他赶紧跑。 缓了一会,肖掌柜将气喘匀净些,颤颤道:“赵霸天倒了......” “你说什么?”裴五爷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赵霸天倒了,被郡主叫进院子就没出来,后来许知县出来了,开始彻查他的罪过。” 裴五爷晃了两晃,稳住身形,“当真?” “我的爷,写状子吧!” 第730章 裴五爷的担忧 裴宅的前厅书房里, 书案上是黄花梨的镇纸压着六尺的白宣。 裴五爷提着狼毫,手腕颤抖,所有的冤屈涌上心头,怎么也下不了笔。 “肖掌柜,咱还是先去街上看看,是不是关进去几天,不了了之了?” “行,咱们这就去看看,”肖掌柜笑道:“应该不会,这会都去封宅子了,一点余地没留。” 肖掌柜转身吩咐家丁们备车,两人互相搀扶着上了马车, 刚出家门没多远,便看见百姓奔走相告,人群往衙门的方向涌去。 衙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城里会写字的秀才,皆被县衙征用,给不会写字的老百姓写状子。 写状子一日,五百文,秀才换下了原本写状子的衙门文职人员, 许知县开始让大家察账,计算多收缴的税银数量,搜集赵霸天横行敛财的证据。 一时间衙门里忙成一片。 裴五爷由肖掌柜扶着往县衙里面挤,快到门口被王槐拦住, “咱们有事回去写状子,知县大人没空见客。” 肖掌柜道:“王护卫,我是肖掌柜,这是我们家裴五爷。” 王槐抬头,面前是有些病弱的中年男人,看上去比小老头肖掌柜都虚弱。 “你就是裴......裴五爷,如意客栈的东家,被赵霸天欺负的那个人。” 裴五爷眼圈发红,说不出话来, 肖掌柜旁边解释道:“我家爷不相信赵霸天真的倒了,非要过来看看。” 王槐笑道:“沈家九姑娘打倒的人,没见哪个能翻过身来,进去吧,许大人知道细处。” 两人被王槐放进衙门。 裴五爷恍恍惚惚的,“不是郡主吗?哪个沈家九姑娘?” 肖掌柜道:“陵州府胜诉联名状的沈家九姑娘,” 两人边走边聊,被小吏领到了放案卷的库房。 许知县跟着翻找证据,身上灰突突的。 肖掌柜上前施礼,“许大人……” 许知县抬头,笑逐颜开的, “裴五爷,您的状子自己写吧,衙门这里实在忙不开。” 裴五爷眼圈攥汗了, “许大人,这次是不是真的?” 许知县拍拍身上的灰,拉着他往后堂走, 一进门猛灌了几口凉茶,笑道,“裴五爷,不止您心慌着呢,在下也一样,外面需要写状子的更慌慌的,” 裴五爷不解的问: “即是心慌,为何如此大的阵仗,日后万一赵霸天放出来了,倒霉的还是咱们。” 许知县望着堂中的墨竹图,墨竹有节,正直坚韧,这是恩师送给他,不失为民做主的气节。 “不管前路多么艰辛就算是告御状,这些状子本官也要接了,况且……” 许知县看向裴五爷,续道: “本官遇到一位贵人,若不是她的智慧和决断,拿不下赵霸天,她手里有赵霸天的供词,这次他翻不了身,所以咱们要抓紧搜集证据,争取在察情司下来查的时候,能拿出来。” “许大人口中的贵人,可是沈家九姑娘?” 许知县面上有些红,“对,是位美人,美貌与智慧并重。” 第731章 裴五爷登门 许知县打从坐在牌桌上起, 越来越佩服沈家九姑娘,每遇大事有静气。 不管形势什么样,都是不急不缓,将场子压的死死的。 果断击倒赵霸天,让事情尽快的往前走,争取时间搜集证据。 “裴五爷,住在你们家如意客栈,不去见识一下,太遗憾了。” 许知县的话点到为止, 裴五爷抱拳告辞,和肖掌柜匆匆的离开县衙。 衙门的盛况,王槐早派人回去汇报,裴五爷到的时候,厅堂里沈逸澜听的津津有味,芷柔郡主则心里慌慌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前两日关着门,死命的要出去,不惜让恭喜和陈阿旺动手,暗中叫劲, 如今院门大开,她却一点不想出去,大街上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听着就烦。 两人换回男装,坐在厅堂里边打马吊,边听着回来的人说街上的事情。 连翘来报,“如意客栈肖掌柜的和东家来了。” 又是来致谢的,芷柔郡主头都大了,外面都知道是郡主为民除害,她成了邳州城的女诸葛,鸡蛋干菜送了一筐又一筐。 连翘和吉萱好话说尽,人才将东西拿回去,院子里很是忙乱。 她小跑着上了楼梯,“沈逸澜,你来应付吧,本郡主要崩溃了。” 身后伺候的也跟着上了楼, 沈逸澜摇头,对连翘道:“请进来吧!” 裴五爷在肖掌柜的搀扶下进了前厅,沈逸澜起身相迎, 肖掌柜道:“这位便是陵州府的沈家家主九姑娘......” “裴五爷。” 沈逸澜抱拳行礼。 两人分宾主落坐,连翘过来了热茶, 沈逸澜道:“今日客人较多,郡主殿下疲累过度,此刻正在歇息,在下定当将裴五爷的谢意转达。” 见到许知县口中的九姑娘,裴五爷不免多看两眼, “在下除了拜谢郡主,也是专程来见九姑娘的,许知县言道,有九姑娘在赵霸天翻不了身。” 原来是心中不落底,过来探探情况,也是被整治的怕了。 都是商人,沈逸澜不免动了恻隐之心,坦诚道: “裴五爷,绣衣使的同知还没回来,所以衙门要尽快掌握更多的证据,到时候罪过太大,皇家也不好护短,” 裴五爷连连点头,“在下这就回去写状子。” 沈逸澜犹豫了一下,低低的声音道:“裴五爷,这次即便是案子接了,也审了,该判的也判了......银钱不一定能拿回来,您要心有所备......皇帝吞进去的银子,未必吐出来。” 裴五爷被欺压了这么多年,银子要不要的回来次要的,只要赵霸天被整治了足矣。 “九姑娘,这个想到了。” 沈逸澜续道:“裴五爷可以联系商家,将被讹诈的银钱算出来,让许知县折算出税银,免税也是一样的,主要是情绪要稳,不能出民变。” 许知县走的急,这些事没好好商量下。 这时候她又不方便出门,恰巧裴五爷来了,可以传个话。 裴五爷肃然起敬,起身行礼,“裴某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732章 王鹏上京 裴五爷和肖掌柜出了院子, 连翘送到门口, 陈阿旺在偏厅的门里往外看,“连翘,姑娘跟他们说什么了,进来和出去两个人一样。” 连翘嘟着嘴道: “奴婢也不知道,姑娘让奉完茶便下去,说又不是什么好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陈阿旺算算日子,绣衣使王大人回来,估计最快要明日,看来又要耽搁一天。 短短的两天,希望许知县将主要的证据拿到手,以免节外生枝。 晚上的时候,如意客栈送来好酒好菜,说是孝敬郡主为民除害,大家伙凑的份子,在酒楼定的吃食。 沈逸澜夹了块鱼肉,肉质鲜嫩爽滑,新钓上来的, 韭菜炒河虾,新捞上来的, 大冬天能吃上这些东西,非常不易,要将河面围起来,再凿穿上面的冰层, 王槐带着人忙到天黑才回来,带回来了许知县, 绣衣使王鹏大人没回来之前,许知县不能有事, 恭喜回来报,位于邳州的赵家老宅已经封了,家仆被暂时送去衙门关押。 一切都等着王鹏回来。 绣衣使王鹏骑着快马,正在赶回邳州的路上, 四天前,他被芷柔郡主吵醒后,带着人出去查这个赵霸天。 敢要五千两的保障之资,他还是第一次见。 外面一打听,大家谁也不敢议论,谈赵霸天色变,像躲避瘟疫一样, 王鹏只得找到守备,因是绣衣使查案,为免受牵连,守备将事情大概的说了, 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接奔去淮安府绣衣使的驻所。 驻所里的知事接待了他,拿出邳州的匣子,里面装满了各任知县呈上来的告帖。 王鹏小心的翻看,越看越心惊,少说也有六七年的告贴。 “知事大人,这些都不曾查过?” “被千户大人扣下了,关乎国丈府声誉,大人只是让先收着。” 这是上面有话,他一个千户敢扣了告贴?王鹏明白七八分,事态严峻,只能回京请示, 淮安府换了快马,直奔京城。 让他没想到的是,绣衣指挥使王振知道这件事。 京城察情司歇息的客舍里,王振坐在官帽椅上揉着眉心。 “这个赵霸天很是能敛财,皇帝未登基前正是用银子的时候,主要来源便是这个姓赵的,有太子|党护着,平安的到了登基, 陛下登基后银钱还是很紧张,一直任由他敛财,如今和四王爷打仗,银钱更是紧张,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王振说完叹口气,续道: “你回去,警告他收敛些,民怨不能太大。” 王鹏拿着赵霸天的卷宗,“大人,这赵家太过猖狂,在柳叶街有宅子......如今民怨都是小事,属下担心的是民变。” 王振愣了一下,“民变,你是说郯城的匪患?” 王鹏道:“赵霸天联合郯城的匪患,抢劫来往的商队,向沈家商队狮子大开口要五千两,如若不给客栈的东家要遭殃,估计商队出邳州城便被围,他想要的是整个商队的四五十驾马车。” 第733章 王鹏的拖延症 “赵霸天的胃口是越来越大,” 王振眉头紧锁,如今打仗,皇帝最担心的就是各地的民变, 这个赵霸天算是混到头了。 整治了他等于断了皇帝的财路,这等事情不能直接请示皇帝,只能是柳叶街的赵家去求皇后。 思来想去道:“先拘押,将人关在淮安驻所,听后续安排,你们走你们的别耽误正事。” 这件事明显就是想这么糊弄过去, 王鹏无法,只得快马加鞭往回赶,到了淮安府,听了绣衣使的汇报,吓得他茶盏差点打翻了, “你再说一遍?” 留下查案的绣衣使冯校尉道: “邳州翻天了,芷柔郡主亲自将赵霸天抓了,连赵霸天在邳州的宅子都封了,地库里搜出十万两的雪花银,暂时消息被恭喜压住了。” 愁了一路的王鹏笑了,不作死就不会死,赵霸天这次你是躲不过去了。 走到淮安府的王鹏反而不急了,吩咐知事将邳州历年来的告贴都拿出来,带着手底下人,连夜查看。 他边翻看边道:“这姓赵的够狠的了,处以斩刑都不为过,特别是这个现任的县令,如今连政务都展开不了。” 冯校尉道:“大人,这个人犯比较棘手。” “是棘手,芷柔郡主给开了个好头,”王鹏笑道:“接下来就要看这个许县令的了,搜集的证据够不够让上面忌惮。” 天蒙蒙亮了,绣衣使几个才歇息了一会,一直睡到午时,接着查,连午膳都是在户房吃的。 眼看着天就黑了,淮安驻所的谭千户实在憋不住了,寻到户房, 进来便开门见山的说:“王大人,咱们差不多行了,邳州还等着呢,” 一个千户和绣衣使同知说话这么硬气,就一个原因,后台硬气。 “老谭,终于肯出来了?”王鹏放下手里的卷宗,站起身来抻着懒腰,“你早出来简单说下情况,咱们早走了,你不在兄弟只得一页一页的看了。” 甩锅谁不会,耽误了行程可是你谭千户的责任。 “有什么好说的,看几个便知道意思,用得着全看吗?” “谭千户说的对,是兄弟愚笨,” 王鹏招呼手下:“赶紧回去吃饱了,那也不准去,睡觉,明日天亮就走,” 谭千户急道:“王大人,咱们还是马上启程吧,邳州可是乱了,要起民变。” “民变?谭大人多虑了,”王鹏打着官腔,“有郡主在,她手底下几个公公都是能人。” 谭千户不想跟他狡辩,拂袖而去。 冯校尉担忧的看向王鹏,“大人,咱们还是连夜启程吧,” 王鹏坚定道: “今晚走,夜路难行,到了邳州差不多午时,到了也是睡觉什么也干不了,今晚睡足了,明日走内运河路,四个时辰便到了,差不了多少时辰。” 理是这么个理,显得王鹏是故意拖着, 没错他就是故意拖着,回了客舍,驻所里备了吃食,见没有酒,便让冯校尉去买了点。 气得谭千户,在屋子里坐了一会,摔门而去。 第734章 赖着不交 两天会发生很多事, 比如写状子, 县衙大堂,公案旁边,放着两张衙役们吃饭的桌子, 上面是四摞两尺高的状子, 许知县得了裴五爷传过来的话,四下里通知下去,算出多缴纳的税银数量,以免衙门里的记载有所遗漏。 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 在客栈闷了几日的芷柔郡主,实在是憋不住了, 在太监宫女的保护下,带着沈逸澜和连翘出了门。 大家都往衙门跑,他们也来看看热闹。 当他们看到四摞的状子时,惊的说不出话来,而且门外还在写。 不知怎么的门外的人就知道芷柔郡主来了。 衙门前跪满了,纷纷跪地磕头,芷柔郡主给了邳州百姓活路。 芷柔郡主硬着头皮站在衙门口的台阶上, “让邳州百姓受苦了,皇帝一定会彻查此事,还邳州百姓一个公道。” 她说完,下面又是一片谢恩声,震得她耳朵嗡嗡响, 她后悔出来了,转身回去找沈逸澜,这就回客栈,心中发誓再也不出来了。 沈逸澜在挂着墨竹图下喝着热茶,县衙里也没设什么炭火,她双手捧着茶盏取暖。 许知县喝着剩下的凉茶,头上冒着热气,汗出的太多了的缘故,前胸后背两大片汗渍。 他眉头紧锁道: “九姑娘,多缴税银数量庞大,赔偿是很难了,折成赋税却是最好的办法,几家大的商户也都认同,若是户部还要税银怎么办?” 沈逸澜笑道:“有样学样,赖着不交。” “什么?” 许知县笑了,这是什么办法, “许大人,如今打仗,银子不够用,让朝廷再往出拿银子赔偿是不可能,即便是抄家也是抄到皇帝自己的口袋,赵霸天不是教咱们了吗?赖着不交。” “这能行吗?” “怎么不行,芷柔郡主救邳州百姓与水深火热,许大人折子上勤一点,百姓兜里都空了确是实情,拿什么缴税,” 沈逸澜喝了口茶续道: “抵扣的税金差不多了,你们再开始上缴,关乎皇后娘娘和国丈府声誉,谁还揪着这事不放,大家心知肚明,没人找这个麻烦。” 许知县心服口服,起身双手交叠叩拜, 沈逸澜赶紧起身,将他扶起,玉手和衣袖碰上的瞬间,一卷白宣递了过去, “许大人不必多礼,民女的都是些小聪明,登不了大雅之堂,” 许知县暗自瞄了一眼在门口候着的恭喜,整理衣袖的空挡,将白宣塞进衣袖, “九姑娘睿智,下官佩服。” “做生意,做的是人情世故,谁都有难处,何况是皇帝,他若是不缺这个银子,补偿一些也说不定。” 这车轱辘话说的,听得恭喜直佩服, 无形中为陛下化去了很多民变的隐患,这个银子查抄回去,自然是进皇帝的私库, 赔偿也是衙门先审,刑部三司会审,大理寺核查。 到时候银子早花没影了,哪有银钱赔偿, 即便是有,也不一定拿出来,皇家就是个天坑,怎么也填不满。 他们这些办事的,听呵就好。 第735章 沈逸澜喝茶 芷柔郡主决定下次出来得带个围帽了, 刚刚半个邳州城的人跪着向她谢恩, 虽说是女扮男装,也是露了脸了。 这样的万众瞩目她还是第一次,突然感觉这样的生活很有意思。 吉萱面上笑盈盈的,“郡主,您好威风啊!” 芷柔郡主迈着欢快的步伐,往衙门里面走,“是吗?本郡主怎么不觉得?以前不威风吗?” 嘴上这么说,心里美滋滋的。 “以前也威风,谁见了都跑。”吉萱由衷的说。 芷柔郡主心情好,人也精神了,恭喜算是见到郡主的笑模样了, 躬身施礼,“郡主殿下,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人多且杂。” “行,”芷柔郡主乐呵呵的,“小九爷可喝完了茶?咱们回吧。” 她说着走进内堂, 沈逸澜放下手里的茶碗起身,对着许知县抱拳道:“民女这就告辞了,日后恐不方便见面,就此别过,许大人珍重。” 许知县起身,抱拳告辞,“九姑娘珍重。” 沈逸澜转身往外走,迎上芷柔郡主,“殿下,茶是喝完了叶子茶有点苦。” “是是是!什么茶也不如滇南的普洱。” 芷柔郡主说着对着许知县笑道:“知县大老爷,咱们这就告辞了,派个人送我们走后门吧。” 许知县赶紧道:“在下送你们出去。” 芷柔郡主调侃道: “哪好意思劳烦邳州的青天大老爷......呀!是不是想多跟咱们大美人多待一会。” 许知县面上一红,“郡主误会了,” “你脸红什么呀?” 经芷柔郡主这么一说,许知县的脸更红了,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话。 芷柔郡主笑得花枝乱翘,跟着进来的吉萱低头偷笑, 连翘脸都气红了,有这么逗人的吗?拿姑娘开玩笑, “许大人是热的。” “对对对!热的……” 许知县赶紧道。 沈逸澜走在前面步子不由得加快了,“郡主殿下,还走不走。” 芷柔郡主也不逗了,小跑着跟上,小声道:“沈逸澜,我看许大人满纯情的,要不要考虑一下,他那么仰慕你肯定对你死心塌地的。” “民女哪里碍郡主的眼了,一会是王大人,一会又是许大人,不将民女嫁出去,浑身不自在。” 沈逸澜边说着边上了马车, 芷柔郡主紧跟着上去,追着她聊。 活脱脱两个手帕交的女孩子,互相说着体己话。 跟在郡主身边多年的恭喜和吉萱,感受到了芷柔郡主的变化,之前的戾气仿佛去了不少,高兴的时候也开开玩笑。 许知县将人送出后门,暗自捏捏衣袖里的白宣,神色如常的往里走。 衙役过来问这问那,他都对答如流,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急躁,故意停下来耐心的解释。 这是他最欠缺的地方,这也是沈家九姑娘最厉害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沈逸澜对他的影响,悄悄的在他身上显现。 衙门里转了一圈,估摸着没什么人再打扰他。 他稳稳的坐在公案前,摸出袖子里的白宣展开用镇纸压好。 当看清上面的内容时,大吃一惊。 第736章 王鹏的与预感 许知县紧锁眉头, 眼前镇纸压着的,是他的字迹。 正是恭喜抢的那张画了押的证词, 他一直以为,沈逸澜让他找证据,是因为这个证词是要给芷柔郡主,不能当堂呈现。 如今给了他,是何等的信任, 恭喜抢证词的时候,如若没有王槐阻止和沈逸澜索要,他可能被灭口。 “不好。” 许知县突然想到,沈逸澜会不会是要遇到危险,担心证词旁落? 恭喜或者绣衣使或者什么人与她要证词?要知道绣衣使是可以搜查的。 许知县四下看看,悄悄的将白宣收到衣袖中, 他就这样坐着盯着面前的状子到天黑。 沈逸澜没想到, 王鹏是比预计的晚了两天才到。 日落前进了邳州城,大街小巷都在传芷柔郡主为民除害,乃社稷之福, 作为女子为陛下分忧,乃苍生之福。 她女诸葛的名号更响亮,赵霸天这么狡猾的一个人,在一天的时间内制服,乃大智慧。 什么女娲转世,什么西王母的女弟子,什么九天玄女下凡尘,都出来了。 王鹏像看笑话一样,心道,鬼才相信,一定是沈逸澜出的馊主意。 身边的谭千户,听到这些火气蹭蹭往上涨,淮安府是他的辖区,邳州出点什么乱子,他就是个替罪羊。 一行人进了如意客栈,最先蹦出来的是芷柔郡主, “王大人,你可回来了,咱们是不是明日便可出发。” 绣衣使王鹏看了眼身边的谭千户,“咱们什么时候走,谭千户说了算,” 这个确实,谭千户是此次负责赵霸天案的绣衣使。 “柴房呢,你们爱怎么审怎么审,连夜,明日一定要出发。” 芷柔郡主说完扭身走了。 这次不仅王鹏不信,连谭千户也不信了。 谭千户是以前是太子身边的人,经常出入太子府,对芷柔郡主有所了解, 说她为了邳州的百姓,大义灭亲,打死他都不相信,不会是被利用了吧。 王鹏回了自己的二楼的房间,一开门里面暖呼呼的,他愣了一下。 身后留守的绣衣使道: “王大人,您按照预定日期没回来,第二日晚些时候,九姑娘吩咐将屋子里烘上炭火,昨晚又加了几盆,” 王鹏心中冷哼,无事献殷勤,又一想,人家好像没有什么事要求他, 琢磨来琢磨去,难道是她猜到本官是拖延时日,不管怎样,天寒地冻的,一进门暖呼呼的,心里还是很舒服。 “怎么抓到的赵霸天?” “芷柔郡主以亲戚的名义骗进来的,大概套出些话,将人打晕交给小的。” “这么简单?” “屋子里只有郡主和九姑娘,跟着的是恭喜和王槐,外加一个邳州许知县。” “连翘也没跟着?” “开始在里面伺候着,后来都出来了。” 王鹏想想这几个人,心中了然,这不是妥妥的密审,有犯人,有大人,有护卫,有皇帝的人, 射箭的人是沈逸澜,芷柔郡主是箭头,将赵霸天所犯罪过,豁开一道口子。 第737章 供词烧了 “晚膳摆去九姑娘那去吃。” 迅速的洗漱完成,王鹏道: 想想要不要去看看赵霸天,转了两圈还是算了,估计沈逸澜都套出来了。 他换了身常服,往同在二楼的正房走。 得了通报,沈逸澜所住套间的前厅,饭菜已经摆好。 都是王槐带着人街上倒腾来的当地各家的招牌菜。 王鹏到的时候,芷柔郡主拿着筷子在等了。 “王大人,为了等你们开饭,本郡主都要饿瘪了。” 王鹏笑道:“多谢郡主殿下,下官何德何能啊!还是你们本事大,背着我办了这么大一件案子,估计许知县接了这个万民状,要忙上一阵子。” 他说着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想了一路的牛肉汤泡的汤饼,再吃怎么也不是连翘泡汤饼的味儿。” 布菜的连翘红着脸道:“是大人饿了,吃什么都香。” 又烫了一小壶的酒,场子很快热络起来。 沈逸澜道:“连翘去吃晚饭吧,这里不用伺候了。” 连翘知道三人有事情要说,福身行礼告退, “连翘,坐下来吃,干嘛去?”芷柔郡主想叫住她,眨眨眼像是明白过来,“吉萱下去和连翘一起吃......让恭喜门口候着就行。” 吉萱和连翘前后脚出了客房。 王鹏瞥了一眼门口露出来的衣角,恭喜是皇帝派过来的人,芷柔郡主特意叫他过来伺候,怎么突然学乖了。 他大大方方道:“供词拿出来,本官看看。” 芷柔郡主惊讶道:“王大人,你怎么知道,什么也没说就知道我们有状子,” “哦?不会是被本官猜到了吧!” 绣衣使王鹏放下竹筷子,看向两人。 沈逸澜吃着韭菜炒河虾,时不时看向两人, 芷柔续道:“大人只猜对一半,供词是有,最后投进炭炉变成了灰烬。” “烧了?”王鹏愣了一下,“这是呈堂证供,怎么说烧就烧了。” 沈逸澜也不抬头,搅和着碗里的稀粥,漫不经心道: “审案是你们绣衣使的事,哪有什么证词,郡主逗你玩呢。” “对对对,王鹏,咱们就是随便聊点家常。” 芷柔郡主解释完了,低头吃她的菜。 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 沈逸澜吃饭丝毫没受到影响,挨着个的吃一遍,放下手里的筷子。 没去端酒杯,而是喝了一口热茶。 王鹏不再问,后背靠在椅子背上,仰着头看向神态自若的沈逸澜, “沈逸澜,这次不是玩笑,也不是你对付几个奸商,关乎到皇后娘娘的声誉。” 沈逸澜淡淡道: “知道,证词确实有,烧了,这个芷柔郡主可作证。” 芷柔郡主道:“我们也知道这个东西不能留,就烧了。” 王鹏站起身来, “沈逸澜,你只有两条路,自己拿出来,还是绣衣使搜。” 芷柔郡主拍案而起,“王鹏,你不要拿什么破绣衣使压本郡主,供词是本郡主亲眼看着烧的,你连本郡主说的话也不信?” 王鹏寒声道: “郡主殿下,绣衣使直属皇帝,只听圣旨的,今日不交出来就是搜。” 第738章 搜身 小前厅里剑拔弩张, 沈逸澜满面怒容,气得胸口起伏, “绣衣使便可以随便欺负人。” 王鹏面色沉下来,“沈逸澜,绣衣使的臭名声,你也不是第一天听到。” 芷柔郡主更是气得浑身乱哆嗦,“王鹏,要是搜不出来怎么办?” 这么重要的东西烧了?打死王鹏都不信。 “绣衣使搜查乃执行公务,下官并未触犯任何律法,哪有什么怎么办?” 屋子里的声音压不住了,恭喜在门口心中也犯了合计, 难道是真的烧了? 讲真,王鹏一进门就搜,正合他的心意,这东西逼着沈逸澜早点交出来最好, 这等事芷柔郡主再怎么护着她,不可能留下什么把柄,在沈逸澜的手里。 搜搜总是踏实。 何况一院子的人。 芷柔郡主气得,满脸通红, “好,王鹏,搜不出来,明早必须启程,你要是还拖着不走,便是罔顾十三王爷的性命,居心不良。” “好,若搜出来,怕是要再耽搁几日,沈逸澜你还是乖乖的交出来,大家免得麻烦。” 沈逸澜眼圈发红,颤声道:“大人要搜便搜吧!” 王鹏转身出去,没一会商队的人集中在楼下的厅堂里。 沈逸澜和芷柔郡主坐在屏风后 ,身边是连翘和吉萱。 谭千户带过来的绣衣使开始逐个房间的搜查,陈阿旺黑着一张脸站在人群最前方,王鹏站在他身侧, 刚刚两人进来的时候,看向沈逸澜, 松江纱屏风后,沈逸澜轻轻的摇头,示意两人别动。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便有人回来复命, 各个房间,马车,马厩,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全看了, 因是客栈,本也没什么东西,搜查马车的时候费了些功夫,也见识到了沈家的富足。 接下来是搜身,谭千户亲自上阵,挨着个的搜查, 王槐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黄昏的时候,他曾叫许知县一起回客栈, 许知县言道:“叨扰多日很是过意不去,既然绣衣使王鹏大人回来了,本官没必要再去客栈,衙门里还一堆的事情,晚上挑灯再忙乎一会。” 现在想想他有些躲闪的神色,仿佛提前知道这边要有事一样。 更何况上半日,芷柔郡主和九姑娘去了县衙。 难道跟今晚的搜查有关? 沈家的护院里,搜出来的都是些个人的小物件,并无其他。 搜到陈阿旺时,摸到衣裳前襟硬邦邦的,像是有什么东西, 谭千户面上一喜,道:“拿出来。” 陈阿旺眼角瞟了他一眼,解开外面的腰带,从怀中拿出一个扁扁的布包, 谭千户抬手想要拿过去查看,陈阿旺并未松手,两人就这样暗中较着力气。 “这是沈家商队的命脉,谭大人手轻一些。” 陈阿旺说完,松开了手,谭千户没防备,踉跄着连着后退五六步,才稳住身形,样子相当的狼狈。 沈逸澜和连翘暗中捏了把汗, 还好有王鹏压着,不然只这一个动作,便够进察情司的了。 谭千户稳住身形,将布包放在书案上,缓缓打开。 第739章 这里的人都要搜 扁扁的布包被打开, 谭千户大吃一惊, 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银票。 一千两一张银票,厚可盈寸,带着微热的温度, 怪不得皇帝忌惮沈家, 离着最近的王鹏和恭喜等太监同时看到了,皆大惊。 谭千户一张一张的过,仿佛里面藏了东西一样。 足足有三万两,出个门带这么多银票,还是在一个下人手里,沈家人是疯了吗,怎么拿银子这么不当回事? 沈逸澜远远的看着,也吓了一跳,阿旺叔支银子,她从来不管,进货出货也是带很多银票, 这次出门凶险异常,阿旺叔这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王槐在旁边看的真切,怪不得每天好吃好喝供着,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这后勤富足的能买几个宅子。 谭千户看到最后,也没找到想要的,将布包原封不动的包好,递了回来。 陈阿旺黑着脸接过,将布包整理好,重新放在怀里,旁边的王槐殷勤的帮着系好腰带。 沈家的护院搜完了,谭千户摆手道:“男人都下去吧。” “慢着,”陈阿旺寒声道:“既是王大人丢了东西,这里的人都要搜,跟随王大人来的绣衣使,还有宫里来的太监,都要搜才公平,况且万一这些人有和沈家护院勾结的,沈家可是说不清。” 正合谭千户的意,宫里的太监差一些,王鹏带来的人不好说,或者王鹏本人也不好说。 “好,咱们当着沈家护院的面,接着搜。” 冯校尉有些不满,都是同行,王鹏带过来的皆比谭千户品级高,这要是传扬出去,还混不混了。 “谭千户,差不多行了。” “让他们搜。”王鹏将话接过去,“你们几个也好洗脱嫌疑。” 都是千年的狐狸,刚刚的房间估计都搜过了。 很快其他的绣衣使搜完了,谭千户淡淡道:“王大人,起来吧。” 真的连绣衣使的同知都没放过。王鹏慵懒的站起身,抬起胳膊任由他们搜。 谭千户貌似搜的更仔细些。 半晌,接下来搜的便是太监,恭喜摔摔搭搭的假装表现出不满。 刚刚的银票他也看见了,若是沈家拿银子收买谁,一点也不新鲜,恰巧借着谭千户的手,搜搜跟过来的几个太监也好。 直到通通搜完,到了亥时。 男人们陆续的出去,陈阿旺走在最后,向松江纱的屏风后看了一眼,沈逸澜再次的摇头, 陈阿旺明白,这是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前厅里的人陆续的走干净了,只剩下王鹏,谭千户和恭喜, 女眷都在屏风后。 王鹏道:“连翘,你负责搜宫女的身。” 连翘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白眼翻的都要抽筋了,拉过吉萱开始搜身, 心中骂个不停,我连翘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还给那个欠揍的人做汤饼, 觍个脸说好吃,下次吃屎吧。 接下来是三个小宫女,搜完后,吉萱搜连翘的身。 最后剩下郡主和沈逸澜, 芷柔郡主没好气的道:“本郡主来搜,” “郡主身份尊贵,怎么能亲自动手,” 说话的是谭千户,显然是不信任郡主,他视线在众宫女中巡视,指着一个宫女道: “你来。” 第740章 搜个彻底 在三个小宫女中,有一个年纪最长的。 她畏畏缩缩的来到沈逸澜身前, 沈逸澜张开双臂,任由着这个大宫女搜, 离得过于近,沈逸澜明显感受到这个宫女不简单,看着吓的够呛,搜查起来认真仔细,每个衣角袖底都捏的很仔细,甚至连鞋袜都脱了。 搜完后,一无所获。 宫女不死心,还要搜一遍,连翘上前对着她肩膀怼一下子。 “滚!” 连翘骂她一句,蹲下来给沈逸澜穿鞋袜。 从搜身的仔细程度看,这个宫女很擅长此道,并不是普通的宫女, 芷柔郡主冷着脸道:“这么多人都搜了,也不差本郡主一个人,抓点紧吧,明日还等着赶路呢。” 宫女看向恭喜,又看看谭千户,没敢动。 谭千户这一犹豫,王鹏道:“愣着干什么,赶紧搜完休息了,谭大人等着呢。” 这话是替谭千户说的,要记恨一起记恨,谁也别想好。 宫女上前,开始搜郡主的身,仔细程度和沈逸澜一样。 果然,芷柔郡主气得直跺脚, 她就这么不被信任,难道会害自己的姐姐, 还有这个搜身的宫女,早没看出来,平日她胆子小,自上次被沈逸澜点醒后,芷柔郡主特意将她往身边调调。 没想到,她身边的每个人都在演戏。 搜完了身,宫女后退一步,这就完事了。 “等等,”芷柔郡主寒声道:“还有鞋袜。” “不用搜了,都撤吧,”王鹏道。 “不行,搜要搜个彻底,”芷柔郡主不依不饶。 宫女只得蹲下来,脱郡主的鞋袜。 一番搜查之后,当然什么也搜不到。 临上楼前,芷柔郡主朗声道: “王大人别忘了自己说的话,明日辰时,你不走,我们走。” 一行女眷,上了楼。 楼下的大厅里只剩下王鹏、谭千户和恭喜。 王鹏道:“恭喜公公,您看......” “郡主殿下说烧了便是烧了,搜不搜也是烧了,为了解大家伙的疑虑,实属正常,咱家定当禀明陛下。” 要的就是这句话,同时也是解了皇帝的疑虑,王鹏伸伸懒腰站起身准备回房睡觉,演了这半宿的戏,也够累的。 谭千户依旧是眉头紧锁, “沈家九姑娘何等聪明,烧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何只当着芷柔郡主一个人的面,” 王鹏边往外走边道: “这就是沈家九姑娘的聪明之处,谭大人有疑虑正中她的圈套, 疑神疑鬼有这么个东西在外面,谭大人审案的时候,一定前思后想千万别将自己牵连进去,也就顾不得藏私了。 万一到了言官那里,与大人的审查结果出入过大......” 王鹏停下脚步指指自己的脑袋,续道: “谭大人的脑袋可就不保了......” 谭千户正是这个意思,紧走几步跟上,抱拳道: “请同知大人指点?” 这会知道叫同知了,早就对他爱搭不理的,只因谭千户窥视同知的位置很久了。 能搜了郡主的身,今日顿觉甘拜下风, 第741章 王鹏的好心情 谭千户抱着拳这等着 在王鹏没到之前,便收到绣衣指挥使王振大人的飞鸽传书, 言道:将人暂时拘押到淮安驻所,等着上面的指示,向不了了之上办。 谁想到恭喜已经先一步将赵宅给封了,地库银子的事没有外人知道,也算是露了。 王鹏只得停下脚步,站在前厅沉吟半晌,道: “谭大人,没发现这件事闹大了,芷柔郡主的美名咱不能给整的无声无息, 赵霸天这个人太过猖狂,陛下都做了皇帝了,还不知道收敛,便是他的罪过, 地库里可有十万两的雪花银,衙门里有几尺厚的万民状,衙门的政务几年不能正常运转, 谭大人觉得哪条他能躲过去,就算是绣衣指挥使大人想保也保不了......” 王鹏点着他前胸的衣襟道: “严判吧!” 望着绣衣使同知远去的背影,谭千户叹气,也只能如此, 王鹏回到自己的客房,冯校尉跟了进来,脸色还没缓过来。 王鹏笑道:“搜完了身,你们也可以睡个安稳觉,有什么好气的。” 他心情极好的靠坐在围椅里,左手有节奏的敲击着扶手,惬意的不行, 冯校尉眨眨眼,立刻通透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大人睿智。” 隔了几个房间的客房里, 连翘一边哭鼻子一边洗着巾子, “姑娘,咱们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个王鹏太不是东西了,” 沈逸澜坐在暖阁的小榻上发呆,好一会才道: “这委屈受得……” 连翘愣了下,拿着巾子走过来,“为何受得?” “搜搜也好。王大人是为沈家商队着想,陛下本就对咱们有猜忌,这次响动闹的这么大,不能草草收场,摆脱嫌疑是重中之重。” 这两天吩咐在他屋子里加两天的火盆,本想找个时机聊聊这事,没想到绣衣使王大人很上道,不仅拖延了两日,为许知县争取了两日搜集证据,一回来便将不好开口的事办了。 连翘见沈逸澜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心情反而很好,有些担忧道: “姑娘,绣衣使都狡猾着呢,您可别被他们的表面给骗了。” 沈逸澜擦了手脸,道: “王大人是个聪明人,万事不落把柄,不然也做不到他这个位置, 这次他也算是借着去幽州议和,躲过了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心里不定怎么乐呵着呢!” “哎!太费脑仁了,”连翘连连的叹气,“奴婢就做我的大丫鬟挺好,让干什么干什么,只要姑娘一个人好了,完事!” 沈逸澜突然挺羡慕连翘和半夏来,不用拿大主意,每天听吩咐办事,不废脑子。 翌日,天刚亮,沈家的护院们简单的吃过早饭,便整装待发。 陈阿旺到前院结清了后续的房费,又吩咐王槐去街上买点新出锅的烧饼,带着中午吃。 连翘指挥着护院,将沈逸澜随身用的东西搬到马车上, 烧了炭火,准备多装几个手炉,差不多能用到傍晚。 芷柔郡主打着哈欠,早饭都没吃,闭着眼睛去车上等着。 一切准备就绪,打开了如意客栈的大门。 本来动着的马车队停了下来。 第742章 热情相送 刚坐稳的连翘下了马车, 一直走到门口才发现, 如意客栈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马车根本无法往前走。 王槐带着几个人,在前面拦着往前涌的人群, 陈阿旺在马背上,低声道:“是邳州的百姓,听说郡主要走,一定要过来送送。” 连翘赶紧往回走,上了马车,见郡主围着被打瞌睡,一点没有被打扰时的戾气。 她闭着眼睛道:“找王鹏,都是他回来晚了,不然咱们早走了。” 王鹏打个哈欠,他也困,昨晚心情好,兴奋得很晚才睡着。 外面的百姓,胳膊上挎着篮子,有拿鸡蛋的,有拿干菜的,这些东西被拒了多次了,这些人还拿出来。 王鹏不得不下了马车,“诸位,郡主今日便离开邳州,关于赵霸天的案子,大家写状子到衙门就行,大家伙的心意,郡主殿下领了。” 人群一阵嗡嗡声, 总体上的意思是,郡主殿下收下百姓的一点心意, 裴五爷在人群的最前面,抱拳道:“草民备了些吃食,请郡主笑纳,留着路上吃。” 肖掌柜指挥着几个如意客栈的伙计,抬着几个大箱子,拦在路口,大有不收绝不放行的架势。 没办法,王鹏只得吩咐手下将箱子搬到自己乘坐的马车上, 陈阿旺出门前的习惯,马车固定塞满了才继续走, 绣衣使的马车放不下的,往后面紧跟着的郡主殿下的马车里放一些。 大车队这才动了,缓慢的往城外走。 到了城门口,验过牙牌,后面跟着的百姓,这才散了。 大家是不敢出城门的,即便是赵霸天倒了。 城楼上,许县令身着官服,对着商队离去的方向,双手交叠躬身施礼, 心中念叨了句,九姑娘保重。 车队总算是上来点速度,王槐有点担心陈阿旺衣裳前襟里藏着的包裹。 以前知道阿旺叔带的银子多,没想到这么多。 前方匪患猖獗,大家伙自动自觉的,将他护在中央。 陈阿旺道:“不用这样,越自然越好,你们这样反而将人引到这边来。” 想想也是,之前知道陈阿旺身手好,不怎么管他,只在沈逸澜的马车边巡逻。 众人还是老样子,快马加鞭往前赶,争取天黑之前到郯城。 午时,路过一个叫十房村的地方,车队在村口歇息,架上大锅熬起了肉汤。 骑了一上午的马,陈阿旺下来活动活动,刚动了几下,便见隐蔽的银杏树的树林里有人影晃动。 只听得一声呼哨,众人放下手边的事情,反身搭弓顺上箭矢, 陈阿旺翻身上马,往远处观瞧。 连翘刚打算下马车,便见王槐带着人守在车旁,看着不远处的银杏树林。 “连翘,先回去,这顿饭可能打完再吃。” 连翘赶紧缩回脑袋,坐回车里, “好像又遇到抢劫的土匪了......” 芷柔郡主一下子来了精神,“赵霸天不是倒了吗?怎么还有人胆子这么大。” 沈逸澜道: “听阿旺叔的安排即可,稳当的在车里待着,刀剑不长眼。” 两拨人对峙了一会,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爬过土坡来到近前。 第743章 淄川徐三 “陈阿旺陈爷,在下等候多时了,” 中年微胖的男人双手举过头顶,以示友好。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曾有过一饭之恩的郯城匪首 “在下郯城徐三,求见陈爷。” 见他是一个人,王槐放他进来,带到陈阿旺面前。 徐三跪地就拜,“小的们是请求收留,保护郡主大人进入郯城,” 这个时候哪有添人进口的,自己的人养活明白就不错了。 陈阿旺当场拒绝,道:“抱歉,徐三爷还是另想办法,咱们也是自身难保。” 徐三道:你们人太少了越往北走越乱,咱们也认识一些小股的人马,放行还是没问题的,在郯城的地界里不能让郡主出事。” 陈阿旺道:“阁下还是别处去吧,咱们真的是没有办法,养这么多的人。” 徐三有些急, “陈爷,咱们不要银子,给口吃的就行。” 行走江湖最忌讳的是心软,王槐有些扛不住了,“阿旺叔,不然咱们就匀他们一些吃食。” 银杏树林里人影晃动,都在往这边张望,大家都在等着陈阿旺发话。 “不知徐三爷可知道赵霸天底细?”陈阿旺突然问。 徐三懊恼道:“就是因为得罪了赵霸天,咱们本来是在两府的交界处,以货易货,因要保障之资,咱们拿不出便被他们抢了货物,如今也回不去,” 陈阿旺一个眼神,王槐立刻从身后将人按倒在地, “前言不搭后语,没到邳州的时候,阁下只说的是种地的,如今又是卖货,又是以物易物,到底哪句是真。” 徐三道急道:“陈爷恕罪,如今赵霸天倒了,才敢说实话。” 王槐松开了手,徐三缓慢的站起来,续道: “陈爷,咱们是淄川人氏,落脚郯城,家里种地为生,徐某行三,家里种地两个哥哥在管,小的四处走动,行商倒腾一些草药和茶叶, 今年冬天遭了灾,小人只得高价收些货物,谁想到被赵霸天抢了, 银钱都赔进去了,不敢回家,如今咱们一合计,还是回淄川老家,想借着沈家车队为庇护。” 徐三一口气说完,脸憋的红红的,等着陈阿旺回话。 他说的真切,王鹏在马车里听到了,正要下车,打算拒绝这些人的加入。 却听到陈阿旺道:“跟着沈家车队不是上上只选,咱们可以结伴同行,” 王鹏还是下了马车,“你们没有路引走不远,一切按照衙门的程序走,不然到了淄川当地也不会收留你。很麻烦的。” 徐三激动道: “这就是在下所求的,郡主殿下可以救了邳州的百姓,郯城没有赵霸天,大部分人想离开这里走不了,求郡主也为郯城做个主,” 他说着对着围着人最多的,沈逸澜的马车跪拜, “请求郡主为咱们做主,” 马车里的芷柔郡主愁的不行,这可怎么办,要是走一个城停几天办事,什么时候能追上懿哥哥。 沈逸澜在马车里不急不缓道:“徐三爷先下去休息,这么大的事情,咱们要商量一下。” 第744章 问题甩给王大人 晌午,十房村的村口, 大锅又支了两口,徐三的人待在银杏树林里,和商队保持距离。 众人问:“三哥,你说郡主会答应吗?” “怎么不会,邳州的赵霸天都被她治理了,咱们是小事情。” “回淄川家里有一些亲戚,互相有个帮衬,总比这里强。” 大家伙的将希望都寄托在郡主身上, 芷柔郡主一个头两个大,懊恼的坐在马车里捶着车厢。 沈逸澜道:“咱们这里只王大人是衙门里的人,让他一个人愁去。” 这个主意不错。 芷柔郡主眼前一亮,“沈逸澜真有你的,” 本打算简单的吃点继续赶路,徐三的人一定要跟着,一时半会走不了。 陈阿旺着人支了帐篷,里面支上桌子,王大人和沈逸澜陆续的下车, 帐篷里多烘了几盆炭火,一进来暖烘烘的。 芷柔郡主跺着脚进了帐篷,“王大人,开路引的事您在行,交给您了。” 这话一说完,浑身轻松,早起没用早膳,这会正饿得心慌, 吉萱最先盛了碗热汤,在怀里取出饼子,学着连翘的样子,将饼子掰成小块,放在肉汤里泡着。 也不管其他人,芷柔郡主坐在长条凳上,捧着一碗热汤先喝了两口。 王鹏缓缓道:“这些人的想回淄川定居,这是不可能的,各地都有户籍管理,连十三爷的人都要遵守,来回走开路引,何况一个普通百姓,还是郡主觉得您的本事比十三爷大。” 一句话将路堵死了,意思就是郡主不要管这个闲事。 芷柔郡主头不抬眼不睁的,几口肉汤下去,身上一下暖和起来。 “本郡主不管,事情交由王大人去办,成不成的大人拿主意就好。” 连翘端着托盘进来,托盘里是两碗热汤, 长条桌子的另一端,王鹏脖子伸挺长,等着连翘将饼子掰进汤里,就是饼子有点少, 连翘拿的是一个小饼子,分成两份,掰在碗里。 一碗拿给沈逸澜,剩下一碗坐下来自己吃。 王鹏咽了下口水,眼巴巴的看着三人唏哩呼噜的喝汤吃饼。 连翘这是还在生他的气,自打搜身的事情以后,便对他爱搭不理的。 汤饼也不给做了。 冯校尉端了碗热汤进来,放在长条桌上,又递给他一块饼子,转身往外走。 王鹏眨眨眼,让冯校尉掰好像不妥,自己掰了饼子泡在汤里。 “如今打仗,路引更不好开,各州县都不想流失人口,当初郯城是种粮大县,种地的人少,才特批了一些人迁移到了这里,当年的红利得了,现在年景不好实在没有说走就走的道理。” 想想也是这样的结果,沈逸澜没做声,慢条斯理的吃她的汤饼。 王鹏看不过,邳州帮了沈家商队这么大的忙,她也开始不理人。 再怎么样也是演了半宿的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忍不住问:“九姑娘有什么好的办法?” 沈逸澜淡淡道:“朝廷拨粮食赈灾,什么事都决绝了。” 这不废话么,有粮食谁不会解决, 第745章 再遇劫匪 王鹏算是看出来了, 邳州办大事的两位女英雄豪杰, 这会跟没事人一样,将问题抛给他。 这些本就是官府的事,沈逸澜一个商户,能有什么办法, 吃完了汤饼,沈逸澜道:“王大人有了主意,跟阿旺叔说下,外面的事他在管。” 她说着也不等郡主吃不吃完,转身往外走, 郡主也只剩下一口汤,喝完了跟上,临走时还不忘再提醒一次王鹏,尽快拿主意别耽搁了行程。 将问题甩给他以后,两个女人有说有笑的上了马车。 王鹏几口将半凉的汤喝完,出了帐篷,只见陈阿旺拧着眉头凝视着银杏树的方向。 “阿旺叔可有什么办法?” 陈阿旺少有的叹口气,摇头道: “即便有路引,到了淄川,也不一定乐观,或许还不如这里,明年开春晚,抓紧种一茬粮食,明年的冬天还好过一些,淄川地少,更没有什么余粮......” 他又叹了口气,续道:“人在艰难的时候,总觉得如果当初不做这个选择,会是另一番景象......但,可能还不如现在。”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好,大家都是在人世间走第一遭。 这些匪患这么晃悠着总是不好,王鹏道:“陈爷,咱们先收着,带回郯城再做计较。” 也只能如此, 陈阿旺吩咐大车队先走,留两个人和一架马车最后收拾锅灶和帐篷,让徐三的人有顿背风的饭吃。 沈家车队动了,连翘半个身子往外探着,芷柔郡主问连翘, “跟着没?” “留了人和帐篷,锅里还煮着肉汤,卸下去半筐饼子整个在锅里煮,是咱们存的冻饼......” 连翘缩回马车,猜测道:“是不是收了,这十几个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 沈逸澜抱着手炉,淡淡道: “只是带到郯城,收不了。” 芷柔郡主问:“沈逸澜,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能有什么好办法,让朝廷拨粮食,比去天上摘个星星都费劲。 沈逸澜淡淡道: “回郯城,想办法将冬天过去, 明年争取种一茬粮食,淄川肯定不如这,不然当年也不会来。” 知道最终的结果,芷柔郡主心思也定了, “沈逸澜,跟着你真踏实,什么事情一过脑子便通透。” 连翘笑道:“奴婢也这么觉得。” 车队行的慢,大概走了一个时辰,刚过了郯城的界碑,前面又碰到一伙人。 大模大样的将马车拦下,从人数上看有一百多人,将大车队团团围住。 为首的骑在高头大马上,身边的狗腿子喊道:“此山是我开,此树......” 话没说完,一支箭矢射飞了他的西瓜皮帽,瞬间觉得头皮火烧火燎的疼。 他抬手摸了一下,满手的血,箭矢是擦着他的头皮射出去的。 王槐的视线追踪着西瓜皮帽子的落处,打完了土匪,好将箭矢找回来,。 这可是十三爷攒了三年的铁矿石,锻造出一千支箭矢,宝贝着呢。 一个不能少。 第746章 乌合之众 狗腿子的脑门子瞬间有一道血痕流下来。 匪首边上的军师道: “蒋爷,这帮人里有高手。” “咱们人多还怕他,一起上。” 匪首不以为然,手中的大刀一挥,土匪骑着各色马匹蜂拥而上。 陈阿旺沉声道:“射坐骑,避要害。” “射!” 王槐一声令下,二十几道箭羽三连射, 先射马,后射人。 距离远的先倒下一匹,奔到近前的有沈家的护院和绣衣使,两方人马打到一处。 沈逸澜的马车位于中心位置的,恭喜带着太监护在左右。 这伙土匪和徐三的队伍不同,他们拿着家伙式就是吓唬人的。 这群人却不同,手上有点功夫,刀劈过来也狠。 王槐笑了, “呦呵!这波好,陪爷活动活动筋骨,有日子没练了,” 十三爷的箭羽旗的人起了玩心,收了手底下的力道,像教军场上似的,整上点到为止了。 陈阿旺长出了口气,这群不听话的,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对面的匪首笑了, “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这车队可不小,是不是将前面的徐老三给灭了,怎么没来送个信。” 旁边的军师没搭言,眉头紧锁。 这么大的商队,徐来三确实吃不下,他应该先派人送个信,寨子里边多叫些人来, 同样,这么大的商队,一定雇几个厉害的打手,不可能是这样软绵绵的。 “蒋爷,咱们得寨子里叫人去,这群人不好对付。” “军师这小胆,”蒋爷挥挥手,示意手底下人回寨子叫人,“多叫些人来,咱们得了,被别的山头的抢了” 小喽啰骑着快马直奔山上。 陈阿旺拉弓,瞄准了往山上跑的单骑, 犹豫犹豫再犹豫,将手里的弓放下。 “怎么,担心射不中吗?丢手艺?” 王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突然道。 “这支箭矢比他的命值钱,让他去叫,一网打尽,绣衣使大人也好安心赶路。” 王鹏心愉悦之, 绣衣使大人正有此意。 沈家九姑娘身边的人,果然一个比一个有趣,经过这一路走来,陈阿旺他是越来越喜欢,像一位持重的大家长,有沈逸澜无条件的信任,对待收手下人更是没得挑,处理事情来,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这边打的热闹,陈阿旺悠闲坐在车辕侧,举起水囊喝了几口,看看日头, “这么慢?” 王槐等人舒展筋骨差不多了,三下两下将人打倒,想起是起不来了,除了护在蒋爷和军师身边的二十来人,其余全躺地上,冲锋的马匹皆受了伤,一些跑没影了。 蒋爷的坐骑枣红马,前腿中了箭矢,半卧在地上起不来, 军师也一头汗,今天容易折在着, 一百来人,连人家一个汗毛没碰着,这传出去蒋爷别想我这个山头上混了。 眼前这三骑的大马车,少说四五十辆,看着眼馋,希望回去给大当家送信的,汇报清楚,倾巢而出方有胜算。 远处跟着沈家商队的徐三等人突然停下,在银杏树枯枝的掩饰下,隐藏起来。 第747章 剿匪 徐老三眼神凌厉, 拦住了十房村留守的马车, “小木兄弟,外边那波人厉害着呢,你先别过去。” 赶车的是沈家护院木小六,让他留守便有些不高兴,还要给抢劫的煮肉吃, 阿旺叔发话,无条件服从,再怎么不满,也没太表现出来, “不行,我要去帮忙。” 徐三道:“小木兄弟,三爷我不是怕事,我是怕万一他们被抓了,没人去救他们。” 木小六笑道:“不可能,有阿旺叔和箭羽旗的王槐哥哥在,再来这些也没问题。” 徐三愣住, 箭羽旗?听上去很厉害! “听三哥的,你一个人去也帮不上大忙,万一有什么,你也可以到邳州求援,” 是这么个理,木小六稳住马车,隐藏在密林深处。 果然,没一会,从山上黑压压下来一群人,奔袭的速度之快,给人的错觉直接滚下来的。 徐三眼睛瞪的溜圆, “不好,崔老大下来了,蒋爷一个人可能没扛住,全出来了,估摸着有七八百人。”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咱们不能干等着,去找些树枝来,向后撤出十里,拴在马尾上来回跑,烟越大越好。” 晌午吃的汤饼,牛肉的分量给的足,徐三的队伍,看上去有点强悍的意思, 答应着往后退,尽量不弄出太大响动。 王槐见到从山上冲下来的一众土匪,清清嗓子道: “弟兄们,” “有。” “今日剿匪,给我往死里打,速战速决。” “得令!” 二十人的两个小旗喊出了百人的气势, 离的近的蒋爷和军师,吓得腿直哆嗦, “快撤,快……” 也不要什么马匹了,撒丫子往回跑。 王槐带着箭羽旗出列,飞身上马,马背上挂着两个牛皮箭羽囊, “出发。” 随着王槐一声喊,二十一人的小队,一字排开, “放!” 眨眼间,奔袭的队伍最前面的一列纷纷倒下,跟的紧的土匪紧跟着倒下, 接着是第二波的箭雨,差不多五六列的位置,又开始倒下, 陈阿旺带着沈家护院,催马上前,越过箭羽旗,冲进土匪的队伍里, 绣衣使和宫里的太监,纷纷抽调出来几人,前去支援。 沈逸澜和芷柔郡主乘坐同一驾马车, 开始的小股土匪被灭掉后,等了一会马车并没有走, 沈逸澜掀开棉帘子的一个边,见阿旺叔面色凝重,一点没有要走的意思, 没一会,有马蹄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响, 沈逸澜坐到芷柔郡主旁边,道: “芷柔,一会可能还要打,不准出马车,咱们趴在车板上。” 嘴上说着,将脚底下的汤婆子挪开,拉着她匍匐着趴下, 连翘将汤婆子放进夹层,刚跟着趴下,外面喊杀声响成一片, 山上的土匪冲了一半,便分出人手两面包抄。 陈阿旺冷哼,握紧手中的长枪,一马当先,身边的沈家护院,左右各七人,摆出箭头的阵势,冲向匪首所在的大后方。 王槐见阿旺叔要先拿了匪首,调转箭头,视线跟随他的身影,箭羽频发,掩护他们往匪首的方向冲去。 第748章 大获全胜 崔老大做梦也没想到, 他的人就像地里的白菜萝卜。 随着刀光剑影,嘁哩喀嚓的纷纷倒下, 这都是什么人,抢了半年多,头一次遇到,下手这么干脆利落的一群人。 前一阵与赵霸天合作,抢了一个商队,车上的东西四六分了,喘气的都宰了扔进乱葬岗, 正在山上庆祝,被叫回去,说有个四五十驾三匹大马车住进了如意客栈, 赵霸天当天就回去了,扬言这一票必是个大户。 今日终于等来了消息,担心被别的山头的小股土匪分一杯羹,接到手下的汇报后,倾巢而出。 一阵混乱的较量后,他才反应过来。 调整了队形开始包抄。 人还没包抄过去,便见商队的后方的银杏树林,群鸟惊飞,扬尘滚滚, 蒋爷急道: “老大,好像是有别的山头的人过来分一杯羹。” 军师道:“不像,别的山头没有这么多人,也没这么多马。” 烟尘越来越大,仿佛千军万马奔过来, 烟尘中,商队的后面跑下来几骑,为首的正是徐三, “亲军卫来了,快跑,” 徐三连着喊了几声, 正打着手上的动作慢下来,离得远的开始往山上跑, 徐三单骑穿过人群,来到离崔老大不远的地方,大喊道: “崔老大,快跑,亲军卫追上来了,这是先头部队将你们的人引出来,一网打尽......” 崔老大望了一圈,再打下去人都得折在这,又见有人往队伍里闯,直奔他的人头就来了。 “快撤......快撤......” 有马的,没马的,纷纷往山上跑。 顷刻间,能跑的都跑了,留下地上连成片的断臂残骸, 陈阿旺带着人马上要追上了,人撤回去的也快。 这特么的,亲军卫捣什么乱,拿了匪首,这群人就算拿下了。 陈阿旺只好带着人回来, 再往烟尘的方向看,木小六和徐三手底下人满身的尘土,每个人的眼珠子算是干净的。 徐三道:“都吓跑了,咱们也赶紧跑吧,进了郯城就安全了。” 陈阿旺紧抿着嘴,长长的出了口气,看向木小六, “怎么回事?” 木小六道:“是徐三爷,他说山上的土匪都下来了,大概有五六百人,担心咱们的人吃亏,在马尾巴处系上树枝,来回的跑马,烟尘起的差不多了,跑过来将崔老大诓走。” “噗嗤!” 王槐笑出声来, “行,这里还要耽搁一日,本想着一鼓作气拿了匪首,徐三爷将人吓跑了。” “啊?”徐老三有些懵,“各位都是高手,怎么说也是七八百人的匪患,累了累死了。” “兄弟,你不知道擒贼先擒王吗?” 徐老三傻了,“在下是不是破坏了你们的谋划。” 这里确实需要再留一日。 这次的战役消灭匪徒十之有六,王鹏叫来绣衣使,立刻往郯城送信,要衙门过来人处理下。 还有千八百支箭矢需要拔下来,清洗干净扎捆打包。 马车队不能继续往前走,原地安营扎寨。 徐老三急了,“陈爷,咱们不能在这扎营,晚上崔老大的人必来偷袭。” 第749章 打扫战场 “还怕他不来呢!” 王槐整理着马匹后面的牛皮箭囊道。 怕他不来? 什么意思,来了接着干? 徐老三好像明白过来,自己帮了倒忙, 望向一片土匪的尸首,怎么也有四五百人,就算是四五百的萝卜也要切一会。 陈阿旺问:“跟着跑回去的有三百人差不多,徐三爷,山上可还有多少人。” “都出来了,”徐老三道:“赵霸天从这回去之前说过,有一个大户,四五十驾大马车,他是怕别的小股土匪跟他抢,所以都出来了。” 陈阿旺沉声道: “行,今晚便在附近扎营,王大人以为如何?” 王鹏想了一会道:“成,绣衣使进城找守备去了,咱们可以做诱饵,守备军后面包抄,直接端了他的老窝。” 徐老三都傻了,跟着他的手下也吓得够呛,幸亏跟着徐三爷打劫也很有分寸,只要顿饱饭,便放行。 王槐和手底下人,开始清理现场,将射出去的箭矢收拾回来。 招呼徐三道:“还不过来帮忙,想白吃白喝。” 徐三等人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哎!哎!看我这眼色是一点没有,” 他招呼手底下人,“快快快!活计来了,将箭矢都捡起来,擦干净捆起来。” 这个箭徐老三他们是领教了。 上次射在他们身上,王槐拔起来跟拔根葱似的,钻心的疼,现在下了马还一瘸一拐的。 这次拔起箭矢越拔越心惊。 上次他们中箭都是腿,屁股,肩膀等无关紧要的地方, 和眼下拔起的箭矢,就深浅程度来说,就是挠个痒痒。 这里的箭矢,主要部位居多, 脑壳,咽喉,心口,主要一招毙命,一点不浪费力气。 偶尔没有死透的,拔出箭矢,人也就断气了。 收拾箭矢的几人,脊背发凉,今日才知,前几日在鬼门关溜达了一圈,顿时通透了。 人还是不能做恶,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马车这边,陈阿旺安排沈家护院开始搭帐篷, 北风一吹,四处弥漫着血腥气。 连翘回报,今晚要在这扎营,沈逸澜下了马车,望着远处一片尸首发呆, 天寒地冻的,血液一会就凉了,紧接着会冻实,这些人便在这人世间消失了。 “怕不怕?” 突然响在耳边的声音吓了她一哆嗦。 接着是王鹏的大笑声。 芷柔郡主恰巧下来,翻着白眼道: “王大人面对着这么多人的尸首,还能笑的这么畅快,果然冷血,没有人味。” 王鹏沉着一张脸,“芷柔郡主如若知道他们都干了些什么,一定笑的比我还畅快。” 淮安府调查赵霸天的时候,便也顺便查看了郯城和邳州交界的匪患。 “干了什么?”芷柔问。 王鹏回道: “前面的山叫牛陵山,匪患盘踞多年,自打和赵霸天勾搭一块之后,更加的肆无忌惮。半年里过往商户,路过的被直接劫到山上,失了钱财不说,被做成包子......” 还不等他说完,芷柔郡主一阵干呕。 第750章 牛陵山过夜 察情司的人便是这样。 一些血淋淋的话,张嘴就来。 专拿吓唬人取乐。 两个女人对着他翻着白眼,双双进了帐篷。 连翘带着宫女整理两人的大帐篷,一个是郡主一个是缴税大户,谱总是要摆一些。 王鹏看这一样一样的往里搬东西,有些吃惊,只住一晚用得着这么多的东西吗? 他望了望远处的一片尸体,转头看了看低头忙碌的宫女, 都不是一般的女人,神态自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帐篷里芷柔郡主的脸惨白惨白的,沈逸澜也好不到哪去,一想到两里外成片的尸首,脊梁骨发凉。 帐篷中间的地面被清理出来,放了四五个炭盆烘着, 沈家的护院附近找来干草,铺上厚厚的一层, 在连翘的指挥下,兽皮褥子被搬进大帐,被子拿进来,树枝做成架子,支在炭火旁边烤着。 马车上的小桌子也搬下来,茶点吃食倒腾出来。 这时候哪里吃的下,不管吃不吃,谱得有。 天色渐渐黑下来, 大帐外点起篝火,架上烤着新宰的驴,四周围了半圈的帐篷,将沈逸澜她们的大帐围在中间。 篝火旁边支了几口大锅,煮了一些驴肉,熬些汤, 得益于土匪的马队,什么马都有,还有几头驴, 沈家护院看着眼睛发亮好久没吃驴肉了,特别是用火烧夹着吃, 他们存吃的在行,烤肉的空档,又将其他几头宰杀,分成拳头大的小块,码放在雪地上,一晚上冻了,明早便可以装袋带走。 徐三等人看傻了,也不用谁指挥,王槐带着他们捡完箭矢,加入其中。 安排好了轮岗,该睡觉睡觉,该干活干活。 本以为打完了土匪,大家赶紧进城,不成想就地安营扎寨,等着土匪上门来抢。 徐三带着手下,干些力所能及的,去树林里多捡些枯枝干柴。 手底下人道:“三哥,这个队伍好,咱们能不能死皮赖脸跟着?” 徐三道:“能不好吗?有郡主,做生意最厉害的那个有沈家九姑娘,护院也厉害,走到哪不带挨欺负的。” 这些人努力的献殷勤,希望能带上他们,忙乎完围着篝火吃肉,没有比这更好的日子了。 这一群人还分了两个帐篷, 都忙乎完了,差不多定昏,一切归于平静,偶尔能听到篝火的噼啪声,再无其他。 沈逸澜蜷曲在被窝里,睡的迷迷糊糊。 一阵接着一阵的狼嚎响彻夜空。 大帐内的女人们几乎都被吓醒了。 沈逸澜和连翘抱在一起,裹着被坐着,郡主也差不多。 大帐门口,响起陈阿旺醇厚的声音,“不要怕,狼群是奔着尸首来的,” 大家哆嗦着缩在被子里,仿佛能听到狼牙撕碎皮肉的声音。 睡睡醒醒的,沈逸澜从未觉得夜这么长过。 芷柔郡主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抱着她的腰睡着了。 两人再次醒来,是被喊杀声吵醒的, 牛陵山上的土匪还是下来了,他们是在狼群离去之后。 估摸着大家放松了警惕,一夜最困倦的亥时偷袭, 王槐打着哈欠从帐篷里出来,“弟兄们,打完了接着睡。” 第751章 一网打尽 天还黑着,崔老大亲自带着人过来。 发现的时候,他们离营地差不多两里, 他们的坐骑加快了速度,眼看着就冲进来,突然之间马失前蹄,倒了一片, 原来王槐在收拾完箭矢回来之后,带着手底下人,将营帐四周放了些兽夹, 接着是喊杀声,帐篷里,连翘从背后沈逸澜抱着怀中,蜷曲在被子里,芷柔郡主也被宫女围着, 外面也没处跑,只能听天由命。 宫里带过来的人都是练家子,还没靠近已被斩杀, 喊杀声持续了半个时辰, 营帐四周,瞬间亮起火把,身着亲军卫军服的骑兵出现在四周。 王鹏抽出腰间的苗刀,一马当先冲了下来。 身后的亲军卫,势如破竹顷刻间奔袭到营地。 又是一阵切西瓜砍白菜的声音,外围的土匪纷纷倒下, 王鹏等人穿的是统一沈家护院的服饰,很容易分清敌我。 二三百人的土匪没一会被灭了个干净,匪首崔老大被当场擒获,这场战役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结束。 蒋爷和军师是被逼着来的,在大家冲进营帐的时候,两人带着一小股人马往回跑。 他们太知道这帮人的厉害了,山里面有金银财宝,赶紧跑路了。 王鹏看着远去的一小队人马,对着亲军卫首领道: “卫统领,牛陵山上有土匪窝,银子和粮食估计都有,” 他说着摆手叫来徐老三,续道: “上山的路可知道?” 徐老三点头,“去过两次,是被逼着跟他抢东西的时候,绑上山两次。” 王鹏道: “好,立功时候到了,带着卫大人直捣老巢,将功补过,” 明眼人皆能看出,跟着前面的小队,便能找到崔老大的老巢,这是绣衣使大人想保下这些人。 “王大人,小的定当尽力办事。” “嗯,办完了事,跟着卫统领吧,他那里正缺人手。” 如今守备军里也拿不到饷银,饭还是能吃饱的。 徐老三心中五味杂陈,知道跟着沈家商队简单,路引难开,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长叹一声,来到陈阿旺面前,拱手告辞, “陈爷咱们有缘他日再见,多多保重。” 陈阿旺抱拳还礼,“徐三爷保重,咱们回来的时候,好好的喝上一顿秋露白。” “一定,” 徐三带着自己的人,飞身上马,奔出营地,前面带路,往牛陵山而去。 卫统领在沈逸澜的营帐外大声道:“郡主殿下,末将救驾来迟,望恕罪。” 帐篷里的郡主大概知道亲军卫到了,从人堆里钻出来,大声道:“不迟不迟,刚刚好,将士们英勇,回京后定为统领请功。” 土匪剿灭了,她的胆子也大了, 指着沈逸澜大笑:“看你的狼狈样,吓坏了吧。” 沈逸澜顶着鸡窝头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是谁吓坏了,抱着我不放,还嘤嘤嘤的......” 芷柔郡主立刻跑过来捂住她的嘴,“失忆,马上失忆,如若这段记忆还在,你死定了。” 紧张了一晚上,经她这么一闹,放松了不少。 这时候也不是闹的时候,沈逸澜收敛了笑声对连翘道: “走,去外面看看有多少受伤的。” 第752章 纸老虎 亲军卫留下一个百户的人,这边清理战场, 到处血糊糊的,陈阿旺下令,拔营进郯城。 “等等......” 沈逸澜大概拢了下头发出了大帐。 “先看看有多少受伤的,大家伙都累了,休息两个时辰再走。” 陈阿旺环顾四周,“这里情况很糟糕,咱们还是去郯城再歇息吧,” 沈逸澜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想着这里血腥气太重,担心吓到她们。 “没事,打都打完了,有亲军卫守着,你们好好休息一下。” 她嘴上这么说,眼睛不敢斜视,只看着陈阿旺的脸。 王鹏也道:“陈爷,确实很疲累,大家伙担心土匪袭营,没怎么睡踏实,休息一下再启程不迟。” 陈阿旺长长的出了口气,“行,休息两个时辰,吃完了午饭再出发。” 跟着出来的恭喜有些不自在,这个时候还休息个什么劲,主子的安危更重要。 王鹏也看出他的意思来,笑道:“恭喜公公不必多虑。” “是呀!”沈逸澜转过身笑道:“牛陵山上的土匪剿灭的事,很快变传遍郯城,咱们进城是要夹道欢迎的,哪有时间......” 笑着笑着,她面上的笑容僵在脸上,赶紧的闭上眼睛。 在恭喜身后,还有尸首没清理完,一个土匪瞪着眼睛歪在帐篷边上, 恭喜冷哼,“老奴是担心惊了驾。” 王鹏也看过来,他还奇怪怎么说着说着就没音了,原来也是只纸老虎。 沈逸澜闭着眼睛,扶着连翘的手臂颤颤巍巍的往回走, 身后是指挥使同知大笑出声。 沈逸澜气道: “有什么好笑的,民女发现王大人指着笑话人活着......” 还没等她说完,便听到她一声尖叫。 众人脸色大变,赶紧过来看看什么情况。 只见沈逸澜双腿抖得厉害,衣摆前是一截木头, 连翘安慰道:“姑娘,不要怕,是截木头。” 即便是木头也不敢睁眼,腿又迈不开,陈阿旺刚想动,王鹏弯腰将木头拿开,大笑道: “好了,迈步吧,拿开了。” “就不迈,腿长在我自己身上。” 沈逸澜气鼓鼓的道。 说归说,还是扶着连翘继续往大帐走。 这一幕恰巧被芷柔郡主看到,她收拾停当走到帐门口,吉萱刚掀开帘子便看到王鹏弯腰拿开断木这一段,加上沈逸澜气鼓鼓的样子, 芷柔郡主笑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旁边的宫女也捂着嘴大笑, 连翘满脸通红, “有什么好笑的,好像你们不害怕似的,有本事营地里走一圈。” 芷柔郡主这才注意到外面的惨象,一转头,半个血淋淋的人头挂在昨晚烤驴肉的架子上。 接着是响彻云霄的尖叫声, 宫女们手忙脚乱的将惨叫的郡主拽了回去,各个花容失色。 帐门口的恭喜脸色也不好看, “咱家觉得还是应即刻前往郯城。” 沈逸澜此时已走到门口,长长的松了口气, “依民女看,到了战场有过之而无不及,郡主还是回京吧!” 第753章 劝郡主回京 劝郡主回京? 恭喜眼前一亮,这个办法好。 不远处的王鹏也愣了一下,再一次验证了,沈逸澜说每一句话都是有用意的, “恭喜公公,您还是劝劝郡主,回去得了,这一路上斩妖除魔的,面子里子都有了,差不多收收,再往前走必定更凶险。” 恭喜面带微笑,对着刚走到大帐门口的沈逸澜施礼, “九姑娘帮帮忙,如今郡主就听你的。” “民女试试。” 沈逸澜轻声的说完,进了大帐。 前路凶险,芷柔郡主不能有任何闪失,她的安危系着沈家上下的命。 大帐内,芷柔郡主坐在虎皮褥子上,脖子上的项圈,腰上的配饰,都扯下来, 头上的簪子和龙纹的发箍扔在地上,头发被抓成了鸡窝。 “死王鹏,他是带队的,昨晚为何不进城,这下好了,外面不清理干净怎么走......” 吉萱和宫女们忙着在地上捡,郡主发脾气的时候谁也不敢接话。 沈逸澜捡起脚边的项圈,缓步走过来, “郡主殿下,您还是回京吧,如今还没到疆场,便是这样,越往北走这样的事情越多,满街的尸体,就像刚刚人头挂的到处都是,您去幽州没有半点益处,不如回去等消息......” 芷柔郡主腾一下从虎皮褥子上站起来,叉着腰道: “沈逸澜,是不是恭喜让你进来劝的......还有王鹏,他是不是嫌弃本郡主碍眼,耽误他献殷勤。” 连翘赶紧解释道:“郡主殿下,咱们说咱们的事,怎么扯到献殷勤上了......” 芷柔郡主抢白道: “你个小蹄子,别以为本郡主看不出来,你和半夏就是想十三爷做沈家的姑爷,现在是沈逸澜没松口,不然早成了吧!” 连翘赶紧跪下,“殿下恕罪,是奴婢多嘴了。” 帐篷里的宫女纷纷跟着跪下,“郡主殿下息怒。” 沈逸澜抬手拉着她,“坐下说,气坏了陛下非打死民女不可。” “你还知道怕呀?” “怎么不害怕,出了趟帐篷,丢了三魂,” “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还张罗着睡上两个时辰,纸老虎,本郡主看看你睡的着睡不着。” 气氛缓和下来,沈逸澜摆摆手,跪下的人都起来了,该收拾收拾,该煮茶煮茶。 帐篷里热络起来,连翘拿出小砂锅,架在炭火上煮起了粥,又出去大车上拿了些腌菜。 吉萱吩咐宫女跟着拿进拿出, 芷柔郡主幽幽道:“连翘你不害怕吗?” 连翘刚刚那一跪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躬身谦卑道: “回郡主殿下,奴婢也害怕,闭着眼睛走呗,本就是照顾姑娘的,粗使的丫鬟不在,又不好让护院进出大帐,他们毛手毛脚的,选的吃食奴婢看不上,只能自己亲自出去拿,奴婢身份卑微,不计较这些。” 沈逸澜道:“沈家这趟幽州不走不行,郡主本就是偷偷跑出的来的,和着陛下撒撒娇,什么事都过了,回去吧!” 她这边劝着,拽过被子披在她身上。 “可是,沈逸澜我好想懿哥哥呀!” 第754章 妹妹想念哥哥也是应该的吧 芷柔郡主还是没过心里的那道坎, 和祝弘懿说好了,日后便是亲兄妹, 她嘴上答应下来,心里还是想做他的妻子,想着妹妹做久了,一样可以成为夫妻呀。 时间越长,越觉得,妹妹就是妹妹,说出来了永远也回不去了。 不由得自语道: “妹妹想念哥哥也是应该的吧!” “什么?”沈逸澜疑惑的问。 “沈逸澜,你想念你哥哥吗?是什么样的感受?” “郡主殿下,也有哥哥的呀!怎么还问民女?” “本郡主的哥哥都四十多岁了,他们只拿我当小孩子,没拿我当过妹妹。” 沈逸澜笑道: “当小孩子多好啊,万千宠爱的,沈家的男孩子,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便分出去住了,不准和母亲住一起, 这是家训,说是有母亲的溺爱,事事顺着他的意思来,将来成不了大事,继承不了家业, 阿娘还好点,不怎么溺爱哥哥,二婶婶和三婶婶总是将哥哥们搂着,对分出去这件事很是有怨言。” 芷柔郡主叹气道: “我也不知道我的哥哥们是怎么长大的,太子姐夫的孩子都是姐姐搂着,的确性子软弱,不管是学业还是办个什么事情,总是投机取巧,能偷懒就偷懒,日后江山传到他们手里,真的是堪忧。” 沈逸澜道: “家里的哥哥还是想的,民女的哥哥是老大,对下面的妹妹总是关爱有加,特别是小侄子安安出生之后,最讨厌孩子的我,欢喜的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殿下说的想念。” 芷柔郡主低下头,眼圈有些发红,“我和懿哥哥成不了夫妻,也能是这种感情吗?” 沈逸澜感受到了,郡主身上散发出的悲伤, 不知道怎么劝好,大帐里的人也都默不作声。 “会的。” 连翘的声音响在大帐, 沈逸澜也道: “郡主殿下嘴硬心软,谁不要想要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妹妹呀。” 芷柔郡主被逗笑了,“你们两个就骗我。” 吉萱也道:“郡主殿下有了好哥哥,日后也会有个好郎君的。” 芷柔郡主长长的出了口气, “吉萱去知会一下恭喜,到了郯城,休整两日......回京。” “哎!”吉萱高兴的要蹦起来,“郡主殿下,奴婢这就去。” 沈逸澜也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开窍了, 连翘乐呵呵的支起小桌子,拿了几个小板凳,垫着巾子,将砂锅拿到桌子上。 什锦的各色小腌菜都摆上来, 这几日一直喝肉汤,感觉嗓子都糊上一层油,这会的白粥加小菜,爽口解腻。 芷柔郡主连着喝了两碗,还想喝第三碗,“怎么办,想吃连翘做的饭,不想走了。” “啊?”连翘满脸不知所措,嘟着嘴道:“这要是郡主不走了,做个饭也有错。” 沈逸澜和芷柔郡主同时笑了, 就喜欢看她这个可爱模样。 沈逸澜抬手刮着她的鼻子道:“郡主逗你呢,真不走了,恭喜岂不是白高兴一场,估计这会消息都传出去了。” 第755章 龙颜大悦 一直信鸽冲上云霄, 恭喜乐得什么似的,看着歪歪斜斜的尸首都觉得亲切。 花总管将收到的信息呈与皇帝, 龙颜大悦! “这个小芷柔,定是被惨烈的战场吓坏了,朕没想到她还能为朕办大事。” 花总管笑道:“芷柔郡主在陛下面前就是个孩子,孩子也有长大的时候。” “嗯,赵霸天抓的好,当年是立了功劳的,看见的银子多了,人就变了,朕念他以前的功劳,妻儿老母准回老家养老,至于他本人,不能罔顾律法,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是,老奴知会绣衣指挥使王大人。” 皇帝今日心情好, “这次又灭了郯城的匪患,是郡主洪福齐天,给郯城的百姓带来福祉。” 玩命的是沈家护院和十三爷的箭羽旗,芷柔郡主只带了几个太监还会点功夫,保护郡主勉强,合着没出什么力,占了最大的名。 花总管低声道:“陛下说的极是。” 皇帝说着话又拧起了眉头。 “老花,恭喜说郡主想通了要回来,是放弃了小十三?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多疑的毛病又犯了, 花总管想了想,有些为难道: “陛下,不瞒您说,郡主殿下性子向来跳脱,想起什么来便干什么,过一阵热乎劲就过了,但喜欢十三王爷这件事,坚持的是最久的,不大容易想通。” 一句话说到皇帝心里去了。 他也是这么想的,费了这么大力气,从小孩子起便开始谋划,她若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白白谋划了这么多年。 “老花,咱们打个赌,朕赌她回不来,” 花总管笑了,“老奴也想她回不来,陛下先说了,老奴只能选她回京了,” 皇帝开心的大笑, “这次输了有赏总行了吧!” “老奴这里先谢恩了。” 御书房里欢声笑语的。 皇后娘娘在门外不敢进来,赵霸天是她安排的棋子,出事了皇帝很不高兴, 谭千户上奏,地库里确定搜出十万两雪花银,人手不够,恳请陛下的羽林卫前去将银子押回来。 皇帝的面上,这才有了笑模样, 一直夸芷柔郡主长大了,知道为陛下分忧了。 这次不知道又办了件什么大好事,皇帝高兴得连抬头纹都开了。 赶紧吩咐宫女给吉萱传信,又觉得等不及了,在门口等着花总管伺候完了出来, “花总管,陛下因何事欢喜?” “回皇后娘娘的话,”花总管躬身行礼,“是郡主殿下又剿了匪了,估摸是战场上吓到了,这会张罗回来了。” 回来? 回来干什么,不去追十三王爷, 一个大郡主从府里跑出去连点响动都没有。 堂堂国丈府不可能出这样的事。 这次她能顺利的逃出去,还不是本宫吩咐手底下人帮衬着, 真回来了,本宫这么多年的谋划不是白搭了。 皇后想到这里,自语道: “这孩子,从小任性,睡一晚没准就变了。” 她说着扭身上了轿辇,回了自己的寝宫。 头上的金步瑶随着轿辇晃动,她眉头拧到一起,“怎么能让她继续前往幽州?” 第756章 助眠粥 郯城界碑附近的营地。 亲军卫清理着帐篷附近的尸首。 响动之大,没有影响酣睡中的人们。 帐篷里静悄悄的,芷柔郡主和沈逸澜喝完粥以后,很神奇的睡着了。 这是连翘的功劳,临出门的时候,郑贵给了她一小瓶的小药丸,言道九姑娘睡不着的时候,稀粥里放一点点,可以睡得安稳些,盛粥的时候,连芷柔郡主那碗也放了点。 喝完粥没一会,两人便开始打瞌睡。 连翘带着宫女收拾完碗筷,吩咐大家休息一会,坐下来守着沈逸澜旁边,擦着她额角的汗, 这是又做噩梦了。 自打在察情司出来,便坐下病根,有什么惊吓便做噩梦。 双手拿出被子时不时的挥来挥去,连翘躺在她身侧,搂着她才算安稳些。 昨晚折腾的一宿没怎么睡,没一会,连翘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香甜,一直到午后,连翘才被帐篷外的陈阿旺叫醒。 连翘起身,帐篷里的宫女也都起来了,沈逸澜依旧睡眼朦胧的,不知道今夕何夕。 简单的洗漱过后,才反应过来,是在郯城的大帐中。 外面的马车基本上套好了,帐篷也收拾妥当,只这一个大帐还立着。 连翘出去,没一会提了食盒进来,摆好小桌子, 真正叫醒芷柔郡主的是驴肉炖蘑菇和白米饭。 她一骨碌爬起来,打着哈欠来到小桌子前。 “本郡主要先吃饭再洗漱。” 沈逸澜笑着点头,“准了。” 自打她同意回京后,怎么看怎么顺眼,两人在小桌子前拿起筷子,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 吃着吃着芷柔郡主道:“连翘,怎么不过来吃?一会凉了。” 连翘恭敬的站在沈逸澜身侧,“奴婢在两位主子起开前便在外面吃了。” 吉萱笑道:“殿下睡的沉,怎么都叫不醒,咱们便先在外面吃过了午饭,又叫了几次还是不醒,直到连翘将一直在火上煨着的驴肉炖蘑菇端上桌。” 这一觉确实睡的沉,没办法喝了三碗粥,连翘担心她睡到晚上去。 吃完了饭,开始洗漱打扮,两人收拾停当,沈逸澜最先走出大帐, 外面基本清理干净,雪地上的血迹也变成了褐色,恐惊了驾,也都盖的差不多,除了空气中的血腥气,提醒人们凌晨的时候有过一场殊死搏斗。 芷柔郡主死活不出大帐,宫女和太监们,只得将马车赶到大帐前,掀开帘子便能上车。 平时咋咋呼呼的,关键时刻胆子比老鼠还小。 沈逸澜和芷柔郡主上了马车,里面早烘上炭火,棉垫子里放着汤婆子。 连翘指挥着沈家护院,将帐篷里的东西搬到车上。 这个繁琐劲,看得王鹏直挠头,昨晚好像没搬这么多东西进去,什么时候加进去的都不知道。 “女人真是麻烦。” 行程本就慢,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谱大,将王鹏的耐心都要磨没了。 见收拾完了东西,开始拆帐篷,他才上了最前面的马车,坐下来眯着, “明日就好了,少个女人摆谱。” 第757章 进入郯城 进入申时,沈家商队的马车终于动了, 距离城里还有差不多两个时辰的路, 要快马加鞭,才能在天黑前进入郯城。 有亲军卫开道,绣衣使的小马车驾的飞快,轮子小转的圈数多,感觉车轮随时会跑飞出去, 沈逸澜和芷柔郡主的马车在中间的位置,也是颠簸的厉害。 终于在关城门前进了城。 这个点,城里大多数都进了家门休息。 马车队只影响了一小部分人,便是郯城最大的驿站, 郯城常年匪患猖獗,城东和城西的小驿站也都关着,城里的是一个比较大的驿站。 亲军卫早送来了信,天黑前做了接待的准备。 芷柔郡主一下马车,将晌午吃的来驴肉蘑菇全吐出来了。 宫女太监围着她,缓了一阵子还好点。 “死王鹏,跑这么快,大不了在外面再住一夜,” 吐惯了也没那么难受,她嘴上答应着不跟着去幽州,心里知道还是想去的,不管遭多大的罪,受多大的惊吓。 郯城知县接到消息后,老早便过来候着,见此情景只得明日再来。 恭喜道:“郡主身份尊贵,不易张扬惊扰了殿下,知县大人不易出现在驿站。” 恭喜态度严厉,郯城知县灰溜溜的走了。 驿站很久没接待这么大的商队了,守备增派了人手,老早便将房间收拾好。 沈家商队到的时候,饭菜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大家简单的洗漱过后,便能开饭。 “还吃?”芷柔郡主歪在小榻上,“吃完了要吐真的是很麻烦,本郡主决定,今晚辟谷。” 沈逸澜被颠的也吃不下,吩咐连翘这边早点歇息,不用晚膳了。 两个主子的房间挨着,安顿好了郡主休息,她溜达到了楼下。 木小六吩咐驿站的驿卒连着往各个房间送热水。 瞥见九姑娘下楼,装模作样的忙别的,正打算遛,沈逸澜叫住了他。 “小六,见我躲什么呀?” “啊?”木小六装傻,“没躲,王槐哥哥让小的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一听就是说谎,饭菜刚刚便传过了,她这边安顿郡主歇下了,下面还是没开饭。 “怎么回事?” 见瞒不住了,木小六才道:“是几个弟兄受了点轻伤,赶路走的急咧开了,重新包扎下。” 沈逸澜惊慌的上前,一把抓住木小六的胳膊, “阿旺叔不是说就破点皮?” “啊?”木下六见编不下去了,实话实说道:“比破皮稍稍厉害点。” “前面带路......” 木小六硬着头皮前面走,左拐右拐的到了最里边。 “怎么住这么偏,还阴暗?” “是......是阿旺叔担心您看到,将受伤的安排在后面。” 这个陈阿旺,这么大的事也不言语一声。 她跟着到了后面的一个大开间,门一打开,一股浓烈的酒味和血腥气扑鼻而来。 面对着掀开一半的棉帘子,她有点不想进去,担心看到断胳膊断腿的,不是因为害怕,是心疼。 突然,连翘的声音在里面想起, “这盆水换新的。” 第758章 擦破点皮 沈逸澜猛的掀开门帘。 里面的人惊呼出声,慌乱中将外面的黑披风盖在身上。 一个护院端着一盆血水,正要往外走,见到沈逸澜,身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们好大的胆子,” 沈逸澜的脸色立马就变了,屋子里的血腥气更浓,她看到了陈阿旺,看到了王槐,以及更多的熟悉面孔,多一半的人都挂了彩, “这么多人受伤,干嘛不告诉我。” 陈阿旺少有的不敢大声喘气,站起来整理好披风,迎过来低声下气道: “姑娘还是下去休息,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你给我一边去。”沈逸澜指着那盆血水,没好气的道:“这就是你说的破了点皮......” 气得她浑身发抖说不出来话。 沈逸澜向侧面迈了一步,想绕过陈阿旺进里面看看。 陈阿旺也迈了一步挡在她前面,冷声道:“连翘带姑娘上楼。” “哎!”连翘答应着,放下手里带血的巾子,在旁边的盆子里洗手。 沈逸澜急了,双手猛的向前推去,想推开挡在前面的陈阿旺,她一定要看看。 “咝......啊......” 陈阿旺本能的微弯了腰,发出疼痛的低吟。 沈逸澜慌忙松开手,脸色变得没有了血色。抬手便要去扯他身上的披风。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的玉腕,“不可,关乎姑娘声誉,您还是回去吧!” 沈逸澜挣脱了两下没挣开,也没敢太使劲,声音却严厉的很。 “连翘能帮忙,我为何不可,姑娘我的名声早就臭了,今日一定要看。” 她发现,陈阿旺的前胸的披风处,有湿印子在蔓延, 沈逸澜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双手,两个血印子赫然在上。 美眸下,眼泪疙瘩滚落下来,声音也软下来。 “阿旺叔,澜儿一定要看看。” 这谁能扛得住,两人虽隔着辈分,年龄只差了十岁,和沈家大少爷沈逸源的年龄相当,嘴上叫着叔叔,情感上想当个平辈人更亲切。 陈阿旺不再挣扎,任由着白皙的小手掀开披风。 结实的胸肌上,一条七寸长的口子张着嘴外翻着,还有血陆续的往外渗,刚上去的药粉冲下来。 显然是上了药还没来得及包扎,便被她冲了。 沈逸澜囔囔着鼻子,拉着他坐在刚刚的椅子上,“阿旺叔,澜儿来......” 她脱下披风,将袖子往上卷了两圈,都是男人的窄袖衣裳,很方便。 “小六,这间屋子太冷了,多加点炭火进来。” 木小六答应着,掀开帘子出去,其他人也活络起来,小心的解开披风继续上药, 沈逸澜巡视一圈,果真都是皮外伤,没有太严重的,只陈阿旺身上的伤最重。 白皙小手解下陈阿旺身上的黑披风,刚刚她只看到了前胸,现下伤口全露出来, 说他受伤最重一点不为过,后背上,胳膊上皆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沈逸澜气得眼圈发红,小拳头故意打在伤口周围,“阿旺叔,你这皮破的可够大的。” 陈阿旺低着头笑笑,咬咬牙一声没吭。 第759章 包扎伤口 陈阿旺侧坐在椅子上, 纤白的小手压着白布,使劲的按压着伤口处,让血慢点往外渗, 沈逸澜拿过陈阿旺手里的小瓷瓶,颤抖的将药粉均匀的撒在他前胸最大的伤口上。 连同后背的伤口,都撒上药粉, 连翘拿了裹带,两人合力将裹带固定好右胳膊, 沈逸澜囔囔着鼻子道: “剩下的路坐马车吧,靠近伤口的右胳膊不要动,以免伤口裂开,日后有什么事一定不要瞒着我,事情来了咱不怕是好事,解决也要有个万全之策,咱们就这几个人,不能再受伤了。” 陈阿旺轻声道: “好。” 箭羽旗还有其他人没有绑完,沈逸澜和连翘手脚麻利的帮忙, 该上药上药,该绑的绑,忙乎完了过了亥时, 忙到最后才发现,陈阿旺的伤口是最重的,大多也是为了保护其他人,才受的伤, 王槐道:“放心,外面交给我,咱们再往前估计没什么空管闲事了,要赶快追王爷。” “行,就这么安排,”主意拿定,沈逸澜对着木小六道:“将饭菜拿到这来。” 小六子答应着出了门, 连翘给沈逸澜拿了披风,两人出了大开间。 两人并未回楼上的客房,而是直接奔了灶间。 都受了伤,只做了清粥小菜,每人煮了三个水煮蛋两厚片的牛肉。 沈逸澜道:“连翘给郡主吃了睡的沉的药还有吗?” “啊?”连翘有点舍不得拿出来,“那是给姑娘应急的。” “应什么急,姑娘我什么毛病没有,他们今晚伤口疼一定经常醒,估计上午的时候便没睡好,晚上吃点郑叔给的药,定睡的踏实些。” 连翘总是能被九姑娘说服, 从怀里拿出白瓷瓶,拿出几粒来融在盛粥的盆子里。 搅和搅和后,命木小六端进去。 知道两人动了手脚,木小六装作看不见,提着食盒进屋, 大家早就饿了,就等着全部包扎完了,开饭。 木小六将粥盛在大碗里,“趁热吃,锅里还有,管够。” 见大家基本都喝粥,门外的沈逸澜捂着嘴偷笑,拉着连翘往外走。 “连翘,你先去铺床,我想透透气。” 沈逸澜的声音疲惫至极,刚刚为了显得不那么累,强打精神与他们说笑。 这一出来,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加上刚刚气阿旺叔这么大的事情瞒着她,见了伤口又舍不得责备,憋着一口气,想出去透透。 院子里皓月当空,再过半个月要过年了。 看来这个年要在外面过了,也不知道十三叔走到哪里?有没有遇到像她一样的危险。 月色照在花坛里的积雪上,亮晶晶的。 “累坏了吧?” 王鹏的声音响在身后, 沈逸澜回头看看他,疲惫道:“还好。” “不是我们不帮忙,实在是陈阿旺坚决和我们绣衣使划清泾渭。” 王鹏话落,心中暗自嘲笑自己,好像说了很多废话,也用不着解释。 沈逸澜实在是没力气,低低的声音道: “阿旺叔做的对,咱们只是暂时合作,这趟差结束,还是离你们绣衣使远点比较好。” 第760章 就该换换了 王鹏解释了个寂寞, “明早还要赶路,早点休息。” 话落,转身往楼上走,故意放慢了速度,回头道:“明日我接替他的位置。” 沈逸澜愣了一下,眨眨眼, 他的位置? 谁的位置? 不会是阿旺叔的位置吧? 沈逸澜翻着白眼,自语道: “早就该换换了,可着阿旺叔一个人使唤,你坐马车里享清福,一点不自觉。” 腊月的天气,人很快凉透了。 沈逸澜紧了紧披风往楼上走去。 房间里连翘正在将汤婆子灌了新的热水,脸盆里也放了新的热水, 见九姑娘进来,赶紧道了碗热茶递过去, “姑娘压压凉气。” 沈逸澜接过,浅浅的喝了几口,一股热流一路上下, 简单的洗漱过后,问:“连翘,阿旺叔受伤,为什么不告诉我。” 连翘声音低低的,“是阿旺叔不让说,知道大家伙受伤,您肯定要留下来休息......如今追十三爷要紧。” 沈逸澜猜到是这个原因, “连翘,这样的事下次一定要告诉我,” 连翘有些支吾的道:“阿旺叔做的没错,您知道了除了担心,便是不让走。” “结果呢?” “结果就是还继续走,估计不让快跑,” 还真让这个大丫鬟猜对了,沈逸澜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连翘有没有想过,如若阿旺叔伤口恶化了,咱们怎么办?不怕你笑话,阿旺叔有什么的话,你家九姑娘我做什么事心里都没底。” 想想也是,这两年指着阿旺叔惯了,有些事一点不想动脑筋。 “奴婢知错了,下次不敢了。” 沈逸澜埋怨道:“周妈妈一定和你说过,无论事情大小一定不要瞒着我,现在不也大着胆子瞒着。” 连翘耷拉着脑袋,道: “奴婢真的不敢了。” 身边就几个体己人,看谁委屈都受不了。 沈逸澜安慰道:“阿旺叔那里勤问着点,他若是连你也瞒着,原地休息什么时候养好伤为止。” 连翘响亮的答应下来。 “是,这件差事,奴婢一定能做好。” 两人闲聊的一会各自休息,沈逸澜怎么也睡不着,下一站沂州离此地六个时辰的路,一天走下来不吃不喝到晚上也进不了城,不如找个中间靠前的位置住上一晚,也不累不用太赶。 打定主意,沈逸澜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日清晨,她早早起床,简单的洗漱过后,轻手轻脚的来到后面的客房。 见木小六在门口守着,指指门里轻声问:“醒了吗?” 木小六摇头, 沈逸澜连连的点头,轻手轻脚的走了。 王鹏整装待发的,出了院子,见还是昨日的模样,除了几个绣衣使,其他人都没出来。 什么情况,他刚想喊,沈逸澜从里面走出来, “抱歉,王大人沈家的人还没睡醒,麻烦等一会。” “这都巳时了,再不走要晌午了?” 沈逸澜直言不讳, “王大人,昨晚给伤口上完药都快半夜了,加上吃饭,洗洗涮涮的,真睡着了也就个把时辰,民女将郑叔叔的药丸放进粥里,这会睡得正香。” 第761章 民女故意的 “沈逸澜,你好大的胆子。” 王鹏当时就急了,平日里还能拿郡主说事, 今日郡主休整两日便回京,没有理由再耽搁下去, 之前的事,赵霸天要除,郯城匪患更要除,这两项不除车队走不了,耽误了行程也是没办法的事。 这次却是沈逸澜故意为之。 “对,民女故意的,午膳提前吃,午时出发,王大人要是觉得不满意,随时可以走。” 王鹏气得扬肝都颤了,抬起手来真想给她一巴掌。 沈逸澜毫不畏惧,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 躲在棉帘子后面的芷柔郡主,使劲拽着连翘不让她出去, “本郡主赌他下不去手,沈逸澜就有这本事,气死人不偿命。” 连翘急得直跺脚,“殿下你让我出去,姑娘哪里打得过他呀,奴婢要去帮忙。” “你去了更糟糕。” 芷柔郡主放开了手,大有想去便去的感觉, 连翘也犹豫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个糟糕法?” 芷柔郡主貌似很有经验的说: “男人都好面子,你这一出去,王大人被震慑住了的事实被外人看到,面子上下不去,定硬着头皮和沈逸澜争辩。” 芷柔郡主说着四下观看, “你没发现绣衣使都眯着呢吗?” 连翘四下观看,院子里的绣衣使果然躲的远远的,装模做样的捆车上的东西。 即便是这样,连翘还是往外冲,九姑娘是十三爷的,怎么能让绣衣使王鹏抢了先。 “郡主殿下,您快放了奴婢......” 这边正挣扎,院子里出现了变化, 王鹏扬起的手放下, “沈逸澜你是想气死本官,本官已经答应带队,让陈阿旺坐我的马车,咱们必须要动起来。” 沈逸澜阵阵有词, “沈家有的是马车,谁稀罕你的破马车,又冷又颠,再说了伤口裂开怎么办,昨晚的一盆血不是白淌了吗?感情不是你们绣衣使的人,你不肉疼......” 王鹏不想跟她吵,说了句, “你再叨叨,将他们吵醒了。” 沈逸澜当时就闭了嘴,院子里有了短暂的安静, “谁说陈阿旺受伤了我不肉疼?” 王鹏琢磨琢磨心里不是滋味,说的什么话,陈阿旺在这个队伍里可以说是元帅加军师,而且是专门打胜仗的那种元帅。 如若绣衣使有这样的人才,他早搂在身边,看着就舒坦。 沈逸澜不屑道: “真敢说话,沈家的管家,和你们绣衣使有什么关系,别往脸上贴金了,虚伪!” 也是,绣衣使的名声一直不好,察情司就是皇帝铲除异己的工具。 身不由己的事情太多,虚伪是太正常点事了。 王鹏这会脸皮又厚了,“九姑娘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本官,也不是第一次虚伪。” 沈逸澜是真怕他一气之下进去叫人, “王大人咱们打个商量,去下一站沂州,要十三四个时辰,就算一开城门就走,天黑前也到不了地方,不如咱们找个村庄扎营,麻湖村就不错......” 王鹏拧着眉头道:“沈逸澜,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第762章 绣衣使的职业病 “拜托,王大人,你们绣衣使就喜欢疑神疑鬼。” 沈逸澜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这样糊弄不过去王鹏,他双眼炯炯,直视着沈逸澜。 “本官的预感从未出错,你可以知道沂州,路程都算的明白算你是问的,重要的是还知道麻湖村是最好的落脚点。” 沈逸澜笑道: “这有什么难的,随便叫个驿卒一打听便知道了。” 见她笑的轻松,王鹏差一点就信了。 “哪个驿卒说的?” “郯城驿站的驿卒,还有谁比他们知道的更清楚。” 这一句话便有问题, 王鹏思量着,她可以说是做饭的驿卒,大堂的驿卒,郯城驿站的面可就大了。 难道要本官,因为这么点小事兴师动众。 “本官猜的没错,你手里应该有一份舆图。” 算王鹏说对了一半,应该说是一本札记,此刻这本札记正躺在雅苑幽澜苑的小书房里。 图也是有的,名为广舆图,祝弘懿在幽澜苑住着的时候所写。 当时摸清楚宝瑞往回走,或许走陆路,将这一条线上的地点有标注,用朱笔画了一条红线, 特别是不能一日到达的,标注了中间歇息的地点, 如若时间允许,很可能取来带在身上, 幸亏没有拿过来,前一阵绣衣使搜查,这件东西,很可能对祝弘懿不利,因为麻湖村还有亲军卫驻守的标记。 这些到了当地随便一打听便知,在家里写在札记中就不对, 沈家行商,对于这样的事情敏感程度异于常人,能记住很正常点事。 沈逸澜道: “沈家在外行商多年,每到一个地方,习惯性的打听一些事,王大人觉得有何不妥?” 问也是白问,王鹏知道想抓住沈逸澜的什么错处很难, 今日为了陈阿旺破例,也算是对手下人的爱护。 嘴上争个高低,王鹏甘拜下风,“好,你对,你全对。” 芷柔郡主在帘子后看戏, “本郡主怎么看都像小鸳侣在吵架,最后王大人妥协。” 连翘趁着她不备,抽出胳膊冲了出去, 像一只要决斗的公鸡,头发都要扎起来了。 王鹏摇摇头,越过两人往里走,一个都说不过,又来一个。 一掀开帘子,见芷柔郡主也在,而且笑盈盈的。 “王大人,是不是想娶回去,本郡主可以帮你。” 王鹏没防备她说的这么直接,笑的有点尬,“郡主殿下也听到了,这种女人娶回家要被气死。” 他说着继续往里走,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芷柔郡主又自语道: “是呀!他愿意受这个气也说不定,王大人没说不娶,” 忍不住喊道:“哎,王大人,本郡主可以帮忙求陛下赐婚。” 王鹏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芷柔郡主很确定,他听到了,没说话算不算是默认。 她这瞎琢磨,门帘子被掀开,沈逸澜走了进来。 “堂堂郡主喜欢听墙角。” 芷柔郡主顺势挎着胳膊往里走, “沈逸澜,本郡主绝不会猜错,王大人喜欢你,怎么样?本郡主可以做这个媒,实在不行找皇帝姐夫赐婚。” 第763章 芷柔郡主三句话不离姻缘 “民女暂时谁也不嫁。” 沈逸澜赶紧表明自己的态度, 芷柔郡主有乱点鸳鸯谱的习惯,只当她开玩笑。 “本郡主说的是真的,别看他是绣衣使,成亲后定不敢管你行商的事。” “何以见得?” “你看他那低三下四的样,就知道了。” “有吗?” “有,特别明显。” 沈逸澜无奈的叹气,硬往一块安排也是没办法, 两人去了楼上,清淡的早膳备在郡主的房间里。 她们坐下来边吃边聊, “沈逸澜,本郡主求皇帝姐夫赐婚,是给你撑腰,日后免得受婆婆的气。” 沈逸澜笑了,“郡主殿下想的可够远的,” “那当然,咱们是好姐妹,”芷柔郡主瞪大了眼睛,很认真的说:“你们两个很聊得来,他的俸禄也不少,经常有赏赐。” 连翘在旁边急得直转,郡主的心思昭然若揭,给劲敌找个婆家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沈逸澜无奈摇头, “郡主殿下,咱们想想,您回京要不要带点什么,趁着午前阿旺叔他们休息,买点好吃的带上。” 这个办法很管用,百试百灵。 芷柔郡主连着喝了几口稀粥,“现在就走,街上吃去,” 沈逸澜吃了口白菜馅的小笼包道: “没有现成的马车,叫木小六街上雇去......外面冷,咱们多吃点再出去。” 芷柔郡主哪里等得了,站起身来,拽着她往外走, “吃饱了,街上遇到好吃的怎么办,好容易出了这么远的门定要多尝尝。” 出了客房的门,她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拐了几个弯敲王鹏的门, 冯校尉开的门,“郡主殿下?” “王大人,借用一下马车,”芷柔郡主在门口道:“午前没什么事,出去逛逛。” 王鹏听到声音走到门口,这边急着要赶路,心都没在肝上待着, 两个女人还有心思逛街,真的是一点不急。 他看向冯校尉,“你安排下,早去早回,咱们还要赶路。” “是。” 冯校尉出了房间道:“两位请。” 芷柔郡主道:“王大人也一起去吧,出去逛一圈,时辰过的快点。” 冯校尉也道:“是呀,大人出去走走,和在这里等是一样的,小的在这里张罗着,午时准时出发。” 沈逸澜琢磨着,她和郡主都走了,保不齐王鹏心里阴暗,便将阿旺叔他们提前叫起来。 “王大人,听闻郯城的银杏果最为有名,是要往京城进贡的,外面很少吃到,有一棵前朝的银杏树,听说有五百多年了。” 芷柔郡主娇憨道:“好你个沈逸澜,这么好的事不告诉我,专等着和王大人说。” 沈逸澜福身行礼,“郡主殿下身份尊贵,在宫里什么没见过的......” “树呀!”芷柔郡主眼睛发亮,“五百年前的树定然有神仙住着,求求姻缘保证灵。” 郡主殿下三句不离男女这点事,今日算是绕不过去了。 “冯校尉马车收拾出来,备马,”王鹏来了精神,“姻缘要求一求。” 第764章 想谁呢 果然如芷柔郡主所料, 官竹寺内五百年的银杏树挂满了各种祈福的挂签。 跪拜的善男信女,虔诚的不得了,人人皆说很是灵验。 三人在寺庙里买来挂签,在备好的笔墨的书案上斟酌着写些什么。 沈逸澜一下子买了好几个,王鹏只拿了一个,调侃道:“求这么多不灵的,” “我乐意。” 王鹏一扫早上的阴霾,心情在出了驿站便好起来,见她还在计较,还有一点的小开心。 芷柔郡主也只拿了一个,她偷偷摸摸的写完,宝贝似的护在怀里,跟在那些善男信女后面,学着他们的样子跪拜。 王鹏也写了拿在手心里,看着沈逸澜写, 白皙的小手提起小毫,俊俏的面孔略一沉思,开始刷刷刷的写起来。 第一张,阿旺叔的伤口不要再裂开,尽快好起来。 第二张,保佑薛护卫傻人有傻福,活着回来,连翘不能守寡。 第三张,宝瑞和柳家亲家公平平安安的回来。 第四长, 沈逸澜停了下来,思绪在脑海中翻滚,祝弘懿,你一定要回来呀,想了你一路了,嘴里边都破了,天天装没事人一样,也很累的呀! “写了这么多,没有自己的?” 王鹏突然的声音吓了她一哆嗦,绣衣使大人总是这样,偏偏在她想事情的时候吓人一跳, 然后就像现在这样,幸灾乐祸的笑话她。 气鼓鼓的道: “王大人,这个好像不归你们绣衣使管?” 王鹏愣在那,面上有些发热, “沈逸澜,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很好看。” 沈逸澜写着挂签的手停下来,抬头看着他, “什么?” 王鹏赶紧将视线看向别处, “没什么,快点写,出来一阵了,要是午时前赶回去。” 他说完去挂自己的签。 沈逸澜对着他的背影翻着白眼,接着写完最后一张签, 第四张,“一定要平安,想你。” 拿着最后一张挂签,眼眶有点发酸,心中念叨着,祝弘懿你有没有想我。 郡主在银杏树下喊她,沈逸澜收起思绪,拿着四个挂签,来到树下。 大约十尺粗的树干,高耸入云,看上去很灵验的样子。 沈逸澜跪在宫女准备好的垫子上,虔诚的磕了四个头,四个愿望同样重要。 许完了愿,几人往回赶,仿佛有一种阴郁弥漫在马车里。 芷柔郡主受不了了,“沈逸澜,讲个笑话,本郡主好像喘不过气来。”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情讲笑话, 沈逸澜的四个愿望,哪一个不压人。 前面到了一处路边茶棚,两人下了马车,郡主殿下去出恭, 沈逸澜也想出来透透气,来这里许愿的人很多,茶棚还有些人, 她坐下来打算喝口热茶,王鹏殷勤的要了点吃食,很自然的坐到她对面。 沈逸澜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茶, 对面的王鹏突然道:“想谁呢?” 这个时候她最怕有人跟她说话,眼泪很容易便掉下来。 沈逸澜瞪他一眼将脸扭到一边, “管不着。” “是不是想这个人?” 第765章 这个人是谁 一张银杏树上成千上万挂签中的一个, 出现在王鹏的手,正是沈逸澜写的最后的那张挂签, ‘一定要平安,想你。’ 沈逸澜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脸色冷下来, “还给我。” “这个人是谁?” “你管不着。” 沈逸澜说着就去抢,王鹏高过她一个头,挂签又举得高高的。 哪里抢得到。 “应该不是陈阿旺,第一个签便是为他求的,沈逸澜你的心思要分成多少瓣?” “王鹏,你管的太宽了,还给我,” 身体上的优势让王鹏站了上风, “是祝弘懿。” 沈逸澜的眼泪在眼圈转悠,仿佛所有的思念和委屈在这一刻喷薄而出,王鹏再多说一个字,眼泪便掉下来,一发不可收拾。 王鹏有些慌,赶紧将手里的挂签递给她, “若真是祝弘懿,我劝你还是放弃,当今不会放过他,下一个皇帝也不会放过他,他是天煞孤星,不适合成家。” 沈逸澜低着头,手里摩挲着挂签, “你干嘛偷这个,拿下来什么都不灵了。” 王鹏有些气恼,顾左右而言他,“沈逸澜,装什么糊涂,要知道像他这样的人,随时会连累沈家,或者丢了性命,你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吧?” 沈逸澜还是喃喃自语, “要不要重新挂上去?” 王鹏一把扯过挂签,几下撕个粉碎, 沈逸澜反应过来,碎屑已被扬在风中。 她突然伸手去抓那些碎屑,哪里抓的到。 她不顾一切的向王鹏冲过去,举拳就打,抬脚就踢,能使多大力气,便用多大力气。 王鹏像个木头,一动不动。 “这次去幽州便是九死一生,你当皇帝真的去议和,另一个想当皇帝的人也饶不了他......” 沈逸澜呜呜呜的哭出声来,拳头打不动了,便用脚踢, “你胡说......” “你知道我没有。” 这边打的厉害,茶棚的人都围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的。 沈逸澜特别后悔没将连翘带过来,担心绣衣使的人去打扰陈阿旺,便留了她在那边盯着。 人越围越多,一个中年大婶道: “小夫妻不要吵架,银杏大神见证过的姻缘,都是美好的,有什么事说开了就好。” 沈逸澜对着妇人吼道:“我是个男的,你哪只眼睛看出是小夫妻。” 旁边的一位贵妇打扮的人,“姑娘,你长的这么漂亮,扮成男人也不像男人。” 人群中老者说道: “这位小娘子可够凶的,你相公多老实,打了这一会了,气也该消了吧,” 王鹏见她还不依不饶的,抗起她往马车处走,跟着过来的冯校尉远远的看热闹,人被扛回来了,挑挑眉梢,这还像样,喜欢就去争取。 “放开我,王鹏,我要杀了你。” 沈逸澜像个疯婆子,使劲捶打着他的后背。 这一幕,被出恭回来的芷柔郡主看到, 什么情况? 这就下手了? 本要过去的她停下脚步,拉着宫女太监躲在人群后, 沈逸澜被放在车辕侧,她随手捞起鞭子抽了过去, 第766章 绣衣使没一个好东西 王鹏还算英俊的侧脸上一道鞭痕, 有血珠瞬间冒了出来,两个人就这么怒目对视 空气瞬瞬间凝固,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没了音。 芷柔郡主赶紧带着人冒出人群,再不出去沈逸澜要吃亏。 两人这就样久久的对视,王鹏抹了一把脸,看着手上的血迹, “死女人,下手够狠的。” 抽你怎么了,我还想杀了你呢! 沈逸澜的面上满是倔强,仿佛下一刻便要冲过去咬死他。 王鹏冷笑一声, “沈逸澜,你不用这么看着我,咱们打交道的机会多的是,你躲都躲不掉。” 芷柔郡主小跑着过来,她先抬手想摸一下王鹏面上的鞭痕,又觉得不妥,手臂僵在半空, “破了相了。” 王鹏隔着衣裳按了下膝盖下面,被沈逸澜踢得隐隐作痛, 芷柔郡主神色有些不自在,早点过来这一鞭子打不上。 又一想,反正是他小媳妇打的,应该不会记仇。 “咱们走吧,快到午时了。” 芷柔郡主和吉萱合力将沈逸澜架到马车里,冯校尉装模作样的牵着王鹏的马匹, “大人,您还是坐马车吧!” 被女人抽了,面上总是下不去。 王鹏冷冷道:“不用。” 说完接过缰绳飞身上马。 后面是太监护驾的马车,虽只看到了个尾巴,大概猜到两人定是起了争执, 纷纷往王鹏的脸上瞄,英俊的左脸上,耳中到下颌处还在往外冒着血珠。 冯校尉递过去巾子,示意他擦一下, 王鹏看都没看一眼,催马走在前面。 冯校尉只得落后半个马头跟上。 他有点后悔没留在驿站,今日本是要留下来准备出发的事,硬是被连翘催着上了马,言道一切交给她。 绣衣使同知的脸被抽了,还是个不会武功的女人抽的,说出来谁信, 但凡躲一点也不至于抽脸上,就一个原因不想躲。 王大人这是何苦呢,一个未婚郎,一个解缘闺妇,上门求亲就成了,沈家的亲戚都在滇南,她自己便能做主,怎么就非要挨一鞭子。 马车里沈逸澜面无表情的靠在车厢上,刚刚用力过猛,此刻有点脱力,胳膊腿酸疼。 芷柔郡主试探的问:“沈逸澜,你没事吧,王鹏不会真的欺负你了吧?” 沈逸澜知道,芷柔郡主口中的欺负,不是简单的欺负,幸亏他没有,怒道: “他敢,若有半点轻薄,让他滚回京城去。” 若真的斗起来,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芷柔郡主小心的问:“那是什么事,下这么狠的手?” “狠吗?” 沈逸澜不以为然, “他干的缺德事还少吗?” “这个确实,绣衣使没一个好东西。” 芷柔郡主大声的表明立场,闺中密友的情绪是一定要照顾的。 声音知过大,马车外面听得清清楚楚。 王鹏脸色阴沉下来,今日是他沉不住气了, 沈逸澜写了四个愿望,第四个显然是斟酌了很长时间,他好奇心起。 银杏树下,那张俊脸虔诚的磕着头,让他更想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 第767章 和陈阿旺同车 沈逸澜躲躲藏藏的将第四个签放在别的签后面, 还是被王鹏找到了。 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定要平安,想你。’ 看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不用猜也知道是谁,突然之间火气直冲天灵盖。 火气一上来便将挂签拽了下来, 在茶棚里,沈逸澜还陷在悲伤的情绪中,他一个没忍住扯去这块遮羞布。 这个聪明的女人是骂不醒的, 马车在午时前到了驿站,沈逸澜面无表情的进了二楼的房间。 连翘看着陈阿旺吃完了午饭,才匆匆的上楼来, 一进门便觉出气氛的不对,还不等她说话沈逸澜道:“连翘,日后你教我骂人吧!” “姑娘,谁欺负你了,奴婢骂死他。” “没有人欺负,就是觉得你骂人痛快,想学。” 连翘笑道:“姑娘是千金小姐,大家闺秀,怎么好随便骂人呢,骂人的活交给奴婢。” 沈逸澜欣慰的挤出点笑,“行,郡主不跟着走,阿旺叔坐咱们马车,也好有个照应,” “啊?”连翘有些为难,“后面腾出来两驾马车,伤重一点的都上去了,阿旺叔坚持骑马。” “那怎么行,”沈逸澜说着往外走,“午饭不吃了,带点熟的备上,饿了再吃。” 她来到楼下,大家基本吃完了饭,打算整装待发。 陈阿旺吊着手臂,单手整理着马鞍。 沈逸澜走过去,按住了他的手, “阿旺叔今日不上马车,澜儿便不走了,谁爱怎么样怎么样,咱们沈家的人没事就行。” 陈阿旺还在犹豫,见沈逸澜坚定的眼神,便知道这次谁也拧不过她。 “我去后面马车。” “不行,”沈逸澜坚持道:“后面有点挤怎么养伤,咱们休息也是住帐篷,这边的车板大还可以躺上一躺,” 陈阿旺道:“不用躺,只坐着就成。” “我说躺就要躺。” 沈逸澜的声音过大,护院和箭羽旗的人纷纷往这边看。 王槐道:“阿旺叔,出门在外,不用太计较这些,你伤的最重,养伤要紧。” 绣衣使王鹏眼睁睁的看着陈阿旺上了沈逸澜的马车。 受伤的半张脸,一片殷红,肿势渐起, 从外面回来大家都看见了,见冯校尉脸色也不好看,皆低头忙乎,假装没看见。 王鹏冷哼出声, 这沈逸澜整个男人在马车里,就是想活活气死他。 芷柔君主在院子里不舍得上楼,和沈逸澜紧紧的拥抱在一起,舍不得让她离开, 两人哭哭啼啼的告别后,沈家商队开拔。 在城里,马车走的还算平稳,出了城,速度上来了,略有些颠簸, 沈逸澜掀开帘子,见王鹏就在马车侧边,恰巧看见左脸,红肿又高了些。 她放下帘子对着连翘道:“告诉王槐,马车行的慢些,到了麻湖村落脚。” 连翘答应着下去,沈家车队速度慢下来,和最前面绣衣使的小马车拉开了距离。 不管绣衣使的人怎么交代,沈家车队我行我素。 王鹏叫全部的车队停下来,来到沈逸澜面前, “你到底想怎样?” 第768章 前往麻湖村 马车里,传出沈逸澜沉稳的声音, “王大人,沈家车队不会误了差事,过几日阿旺叔的伤口再愈合些,行进速度自会提上来。” 陈阿旺坐在车板的最里面靠着座位,想要起来被沈逸澜按住。 车板上还铺着芷柔郡主的貂皮,连翘又在座椅下拿了被子, 两人合力将被子打开,盖在陈阿旺的腿上。 王鹏有些气恼,都听她的了,车队的速度不是太快,还要怎样。 “以车队如今的速度,到不了麻湖村。” “歇息一日再走也可以......” 麻湖村又没有城门,用的着天黑前进城么? 沈逸澜就是置这口气,沈家车队不是他王鹏说了算。 她说着话,又将垫子塞在陈阿旺的后背处靠着, 隔了一会,车队动了,行进速度上果然慢下来。 陈阿旺看向沈逸澜,低低的声音道:“姑娘,我还是下车吧,这样舒服的待着浑身不自在。” “不准,”沈逸澜生气道:“若是下次受这么重的伤,就是原地歇息,伤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走。” 连翘笑道:“姑娘,奴婢没敢问,王大人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沈逸澜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你家姑娘不是博学之典,哪里什么都知道。” 连翘捂着嘴,以免笑出声来, “王大人好狼狈呀,你们没看他那脸一半黑一半红的,不知道在哪受的窝囊气,看这就解气。” 沈逸澜也笑了,“连翘高兴就好。” 陈阿旺看着沈逸澜面上强挤出来的笑,想问什么,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敢断定,王鹏脸上的伤,和九姑娘有关。 想了想还是说:“澜儿,若是受了欺负,定要告诉阿旺叔,叔弄死他龟儿子。” 沈逸澜这次的笑容比较真, “阿旺叔的伤赶紧好才行。” “哎!听姑娘安排,咱们慢着走。” 车队缓慢的行进,冯校尉落后王鹏半个马头,偷眼观瞧, 王大人脸还拉的老长,时不时的闭上眼睛,喘几下粗气,看样子气还没消。 其他的绣衣使也着急,给冯校尉使眼色。 冯校尉只能装看不见。 车队一直行进到亥时,才到了麻湖村, 官道两侧,大小的湖泊面上结了冰,月光一照亮晶晶的, 一个小村子,没几户人家,竟然有个小驿站, 驿丞上前躬身施礼, “卑职参见王大人。” “嗯,驿丞免礼。” 王鹏说着从马上下来。 天还黑着,沈家车队的马车前面都点着灯笼,一眼望去,一条明亮的长龙。 驿丞到了,驻守的亲军卫统领也派人过来看看情况。 见绣衣使大人的神情不善,打个招呼便回避了。 黄昏的时候,冯校尉便派人先过来,烧水烘炭。 这些都是陈阿旺带队的时候做的事,这次轮到王鹏带队,沈家的人一个使唤不动。 只得派绣衣使先来准备。 还好驿站有五个单独的小房间,王鹏和绣衣使占了两间,其他三间沈逸澜和连翘住一间,陈旺旺住一间,王槐留下来照顾他,另外一间给了其他伤员,剩下的睡大通铺。 灶间有点小,沈家护院在院子里架起大锅,烧水做饭。 第769章 绣衣使又喝白粥了 今日早上,木小六趁着大家伙都睡着, 在郯城的大驿站做了些卤驴肉,赶新鲜多吃两顿, 大锅下面是驴杂汤,上面放了笼屉,将带着冰碴的驴肉切成厚片,码在笼屉里。 没一会,满院子的肉香, 绣衣使的小房间里,大家伙端着白米粥,桌子上是白菜熬豆腐,和腌制的萝卜白菜。 还有几个火烧,是绣衣使见木小六临走的时候,在街上预定的火烧到了,往下分的时候,多了几个,被他们死皮赖脸的拿过来,各人怀里揣着, 王鹏喝了口粥,夹了一口寡淡的白菜,缓慢的吃了起来。 冯校尉,递给他一个火烧。 虽说里面没夹肉,也是经饿。 同知大人不高兴,大家没敢出去要吃的,一阵阵的驴肉香从门缝飘进来。 几人搀得直流口水。 沈家护院和箭羽旗的人趁着饭没好,纷纷到灶间提了热水,洗漱泡脚。 大家伙忙乎完了饭菜也好了。 大通铺那屋的长条桌上,摆着蒸好的驴肉,一大盆驴杂汤上飘着韭菜叶,看着就好吃。 午前吃的饭,这会早饿了,纷纷拿出怀里的火烧,开饭。 沈逸澜少有的吃了一个火烧,三片驴肉,又喝了两碗汤。 连翘喜道:“姑娘这两天没好好吃饭,这就对了,多吃点不冷。” 虽说马车行的慢,也是很乏,之前和郡主同车,坐累了可以躺在车板上歇息下, 陈阿旺在马车里,她和连翘坐在车厢两侧,午时出发,足足五个时辰, 这样骑马的箭羽旗有轻伤的也可以养一养。 沈逸澜打着哈欠,连翘没收拾完桌子,她便和衣侧躺在床上睡着了。 连翘手脚麻利的收拾完,洗了手,走过去拽过被子盖好, 这一段日子,九姑娘累坏了。 连翘也没脱衣裳,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从后面抱着她,两个人挤着睡,暖和很多。 王鹏后半夜的时候,便被脸上的伤疼醒了,身上长虱子一样睡不着, 在察情司办案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漂亮的,聪明的,会讨男人喜欢的,也见了不少,半点心思没动。 怎么到了沈逸澜这,慢慢的便被她吸引,总想靠近, 这是办案的大忌,此时此刻脑子不受控制的被装满了,她的一颦一笑一忧伤。 实在睡不着,掀开被子下床,用脚踹踹冯校尉的床沿, “还有酒没?” 冯校尉睡的迷迷瞪瞪的,“酒囊里还有点,衣裳架子下面。” 王鹏借着月光来到衣裳架子处,摸索着拿到酒囊,刚打开盖子, 冯校尉道:“老大,你这脸上还伤着,别喝了。” 拿着酒囊的手停下来,貌似想了一会,有了短暂的安静后,接着是连着喝了两口的声音, “就两口,暖暖身子。” 王鹏喝完,放下酒囊,回到床上躺好。 “老大,”冯校尉的声音再度响起,“这趟差回京,找个媒人上门,娶回去得了,” 王鹏知道他说的什么,“别胡说,睡觉。” “老大,兄弟看的真真的,您就是喜欢九姑娘,自己还不承认,熬着多难受,” 第770章 还走不走 “你小子懂个屁。” 王鹏不耐烦的斥责一句, 冯校尉是旁观者清,看着自家大人孤了这么多年,有点看不过, “这个女人可不好降服,柔弱的一个小女子,下手可够狠的......兄弟觉得郡主的办法好,直接陛下赐婚。” 一个枕头砸在他肚子上, “闭嘴,睡觉。” 一种征服的欲望在王鹏心中冉冉升起, 审过的犯人千千万,还整不了一个小女子沈逸澜, 他偏要试试,靠皇帝赐婚算什么本事, 虽说挨了一鞭子,好像两人的关系走到了相反的方向, 这样有个性的女人不多,看上去很胆小甚微的,狠起来不管不顾,什么都豁得出去,连绣衣使都敢得罪。 幸亏他王鹏查案阴损了些,还不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 心中有了主意,酒劲也上来了,还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沈逸澜一夜好眠,早上起的时候,才发现衣裳没脱,身上有些发酸。 连翘起的早,已经用小砂锅熬了些瘦肉粥,两个水煮蛋。 简单的洗漱过后,两人开始吃饭。 听到院子里的声音,沈逸澜问: “阿旺叔怎么样?” “阿旺叔天一亮就起了,围着驿站走了几圈,没敢练功,连胳膊都不曾伸一下,听话的很。” 沈逸澜点头,吩咐道, “吃完饭早点出发,速度上稍稍往前赶一赶,天黑前进沂州城。” “好,奴婢去知会一声王大人。” 沈逸澜将脸埋在粥碗里,“不用了,和王槐说一声就行。” 连翘有些诧异,之前都要知会绣衣使王大人一声,这次他带队了,反而不告诉他了。 “姑娘胆子就是大,敢不将绣衣使放在眼里。” 沈逸澜抬头笑了, “哪里大了,阿旺叔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咱们就不怕。” 出门在外,沈家商队的底气都来自陈阿旺。 大家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马车里沈逸澜将盖在陈阿旺腿上的被子掖好,便听到车外王槐的声音。 “王大文,咱们打个商量,沈家的车队在前面,绣衣使的马车在中间也好,后面也罢总之不能在前面领队。” 还领个屁的队,后面差着一大截的距离,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的队伍。 王鹏脸色不好看,冯校尉也不敢做主,就这么僵持了一会。 沈逸澜在车里喊了声,“还走不走,” 王鹏的半张脸更黑了,受伤的半张脸肿的更厉害些,鲜红转为暗红。 对着冯校尉挥挥手,“跟在九姑娘车后,” 还不够寒颤的,人家都是三匹的大马车,一条长队很是气派,他们开始在最前面还说得过去, 这在中间实在是有损形象。 无奈绣衣使大人发话了,只能招办, 前面的小马车往边上赶赶,沈家的大车队当先出了驿站的院子。 马车陆续的往外走,沈逸澜的马车后是绣衣使的小马车,在后面是伤员的马车,接着是一些不要紧的帐篷锅灶之类的东西。 绣衣使出来办差,谁也不敢多问,县丞和亲军卫将这尊大佛送走了,纷纷松了口气。 第771章 不小心自己抽的 沈家车队领头,就是有气势, 王槐骑在马上美滋滋的,速度也上来了。 见王鹏还是那副死样子,忍不住笑道: “王大人,今日加快了脚程,怎么还苦个脸,方便问一下,脸怎么回事。” 男人之间的聊天声音大了些,马车里的连翘挖了几下耳朵,将帐篷的棉帘子撬开一条缝,这样听的更清楚些。 冯校尉瞥了眼马车,心中替他家老大叫苦, 如若大人防备一点点,哪怕是一个头发丝那么细的防备,也能躲过这一鞭子,或者抓住鞭稍,不至于被抽得这么深的伤口,早起洗漱的时候,还往外冒血珠。 王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耍鞭子,功夫不到家,不小心自己抽的。” 王槐不怀好意的笑了, “咱们出的是远门,快慢是可以随意些,不至于跟自己较劲吧!” 王鹏勉强挤出点笑,没再说话, 马车里的连翘也笑了,“还绣衣使同知呢,这么个小事情至于上这么大的火吗?没有九姑娘沉得住气。” 沈逸澜用舌头顶了顶腮肉的溃烂位置,整个脑袋都跟着疼。 “怎么了?” 陈阿旺看着她奇怪的表情问。 “没事,”沈逸澜笑道,“就是坐车太无聊了,摇摇晃晃的书也看不了。” 她尽量让眼神看得自然些,以免被看出来, 结果还是看出来了,陈阿旺低低的声音道: “小十三是个聪明孩子,机灵着呢,不会有事,姑娘不必担心,到了乱的地方他们也走不快,已经公开议和,就算暂时停战,不会有太大危险,有薛护卫和房千户跟着没事。” 沈逸澜欣慰的点头,心中还是有点不舒服,都说银杏大神灵验,挂了挂签便得到祝福, 如今挂签被王鹏撕碎总归是不太好, 为了在天黑前进沂州,午间只休息了半个时辰,开始继续赶路。 车队的行进速度并不慢,却很平稳,吃过午饭,陈阿旺躺在一侧的车板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沈逸澜坐在另一面的座上,靠着车厢的一角道:“放了多少?” 连翘靠坐着,担心被阿旺叔发现,只放一点点。 确实放的不多,陈阿旺第一天坐马车还是不太习惯,又被九姑娘照顾着,本就疲累,连翘放了一点佐料,很快便睡着了, 沈逸澜靠坐在车厢角,摆摆手让连翘靠在她身上,两个人睡睡醒醒的就算是休息了。 关城门前,沈家车队顺利的进了城。 沂州比郯城要大得多,街道两侧的商铺点起了灯笼。 沈逸澜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陈阿旺腿上的被子,盖在她和连翘身上。 身上暖呼呼的,怪不得睡的沉了。 陈阿旺此刻却不在车上,连翘掀开帘子,见他坐在车辕侧,看着两边的街景。 见两人醒了,笑道:“比陵州热闹多了。” 他们到了城中驿站,一路走来,城里有驿站的,一般都很大。 车队一行人陆续的安顿下来。 王鹏刚下马,冯校尉低低的声音道:“驻卫所有消息过来。” 第772章 换你一个出气还不够 王鹏才下的马,又骑上了, 带着冯校尉和一个接应的往沂州的驻卫所行去。 王槐盯着他们的背影看了一会,才吩咐卸鞍,喂料。 沈家商队,按部就班,各负其责,很快院子飘出来肉香。 饭还没熟,王鹏和冯校尉便回来了,后面跟着一辆马车,带回来几坛子兰陵美酒。 饭堂里,一打开泥封,满屋飘着的酒香。 驿丞笑道:“王大人带来的是半年启缸的,味道最纯正。” 王鹏面上乐呵呵的,凑到王槐面前,“本家,分点肉呗,酒管够。” 王槐愣了一下:“明日歇息一日?” “有可能两日。” 看来绣衣使大人有别的公差, 王槐摇头, “你们办你们的事,我们慢点走,你们再追过来也行。” “陈阿旺伤的重,休息一日不耽误赶路。王兄不是说了,咱们走的是远道,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快慢。” 说实话,王槐确实挺心动,不是因为肚子有酒虫子,而是提到陈阿旺的伤势, 几处大伤,确实是为了救箭羽旗的弟兄。 “行,就一日,” 王槐吩咐木小六,加两个菜,稍微多做出一些,带出绣衣使的份。 开饭的时候,大家聚在饭堂里,受轻伤的吃饱了外面巡视,没受伤的可以喝点兰陵美酒, 饭堂里很快热络起来。 满桌子的肉,王鹏没什么心思吃,随便吃了两口便上了楼, 刚到二楼,便看见沈逸澜在这里等他。 “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你的阿旺叔最重要,好好养着,” “好,明日我们自己走,” 沈逸澜说完转身往客房走。王鹏的声音响在身后。 “沈逸澜,你还要怎样,撕了你一个破挂签,我可是破了相了,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换你一个出气还不够。” 原来他硬接下鞭子,是为了让我出气。 真的是想多了。 沈逸澜声音冷硬,“王大人,有些事不是这么算的,” 她说完,婀娜的身影往前走拐了个弯,消失在王鹏的视线里。 他喃喃自语道: “无论怎么算都应该是出气了吧,” 第二日,沈逸澜早早的起来,大多数人没睡醒,也只好作罢, 院子里陈阿旺在院子里巡视,从眼白处的红血丝看来,昨晚一夜没睡。 “阿旺叔,你又惯着他们。” “没有,昨天午后睡的足,晚上本就睡不着,不如让他们多放松放松。” 王鹏等人起的更晚,一直睡到吃午饭。 吃完了饭又开始研究晚上吃什么。 这一放松就是两天,时间来到第二天的傍晚, 五驾熟悉的马车进了驿站,王鹏站在廊下,看着车驾进来, 喃喃自语道: “明日可以出发了。” 天还没有黑透,沈逸澜也看到了车驾, 她带着连翘匆匆下楼,往车驾处迎去。 吉萱先下的马车,紧跟着芷柔郡主下了马车, 沈逸澜问: “怎么回事?” “哇......” 芷柔郡主见到她,像见到亲人一样,抱着她嚎啕大哭。 “沈逸澜,懿哥哥出事了。” 第773章 津南镇的谈判 二楼,沈逸澜的房间内, 芷柔郡主哭哭啼啼的,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在郯城逗留了两天,突然接到郯城卫所的人来了驿站,进来就找沈家商队。 说,商队里有绣衣使的同知,有消息传过来。 恭喜接了消息,纸签上写到,‘十三王爷被围困在津南,生死未卜,让他们速去救驾。’ 还没来的及藏起来,被芷柔郡主抢了过去, 就这样,本要返京的车队,继续往前追着沈家商队。 沈逸澜只觉得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见,她扶着椅背的手不住的颤抖, 自从挂签碎了以后,一直心神不宁,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 王鹏也在屋子里,芷柔郡主说完,他看向了沈逸澜, 突然觉得那个挂签可能真的很重要,好的不灵坏的灵。 沈逸澜的眼前渐渐有了亮光,足足一盏茶的功夫她才缓过来。 “王大人辛苦,明日一开城门便启程,车队留下一半,阿旺叔带着伤员在此养伤,过后再赶过去,” “好,你们抓紧休息,剩下的本官来安排。” 话落,人也出了客房。 芷柔郡主的眼泪都哭干了,吉萱和连翘忙乎着简单的洗漱。 饭是吃不下了,沈逸澜的眼睛一直瞪到天亮。 远在津南的祝弘懿,正和四王爷派来议和的使者楚靖安共进晚餐。 大雪封路,只能走到这里,距离幽州快马还需跑上两天的路程 第一天的议和,什么有用的没说,皇帝要休战,祝弘乾交出戎边的兵权,削藩回京。 当除了他以外的另一个皇帝派来的钦差大臣,提出这项要求时,他整个人傻了, 意思太过明显,就是过来谈削藩。 队伍里一共十来个人,过来谈这个,要不是有祝弘懿这个正牌王爷跟着,早当成流寇给灭了。 钦差大臣是吏部的一个侍郎,正三品的职务,到了津南,大小官员过来献殷勤。 很明显的看出,这些人是敷衍钦差大臣。 使者是扒着雪窝子过来的,天气太过恶劣,只猎户送过来两人。 “楚大人,不知四王爷可好?” 祝弘懿给楚靖安续上了烧刀子,天气过于寒冷,几口下肚身子很快暖起来。 “回十三爷的话,四王爷听说议和的是您,恨不得跟着过来看看。” 之所以敢这么说,也是钦差大臣不胜酒力,带着人回去休息了。 这里剩下祝弘懿带着薛护卫和房千户,客栈外面是自己人把守。 两人四周巡视,好让人在雅间里安静的说话。 楚靖安见四下无人,起身双手交叠拜下, “十三爷,四爷这次回京便是十死无生,您可否抬抬手?” 祝弘懿赶紧将人扶起来,“楚大人言重了,我如今幽禁在雅苑,只是个庶人,这次奉皇命前来也是身不由己,您也看到了,钦差大臣才是来谈判的。” 楚靖安坚决不起身, “十三爷,现如今两方被困,即便是不打仗也是两败俱伤,四王爷说了,只要十三爷来便是救星来了。” 第774章 商队掰开走 津南镇驿站的二楼客房, 祝弘懿裹着貂皮大氅,坐在火盆边上, 晚间吃完了饭,送楚靖安回房歇息。 他回到客房却怎么也睡不着,皇帝不让步,这个谈判就是个笑话。 薛护卫不满道:“爷,这不是明摆着咱们白跑一趟吗?” “怎么可能白跑,这是钦差大臣梁坚没开口子。” 房千户道:“说来奇怪,国丈的队伍打到家门口,是四王爷放进来的,靠着大雪封路,将人困住,节省了兵力和粮食,” 一路走来,议和的队伍出了淄川,只走了两天,便明显感受到诡异。 特别是到了盐山,驿站的人和百姓对外地人特别敏感,他们一到,很快便有官府的人上门。 见到祝弘懿便开始汇报灾情,每天都有冻死的百姓,粮食严重短缺, 请求十三王爷上书拨粮,他们的折子如石沉大海,根本没人管。 跟随钦差大臣的官员,一个个面上不好看,赈灾的粮食多少还是拨过来一点,到了地方剩多少就不知道了。 要说一点没有,御书房堆成山的折子,也就不会整天满地都是了。 越往北走,百姓对他们这十几个人越警惕, 到了津南不能往前走了,意外的发现议和的使者已经在驿站等了两天。 祝弘懿眉头紧锁,楚靖安这个人很得四王爷器重, 他能来也算是对议和的一种重视程度,怎么一开口便给了他一顶高帽子。 一个庶人能帮什么忙? 祝弘懿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接过薛护卫递过来的热茶喝了一口, “九姑娘那边走到哪了?” “算算日子,小王妃他们应该到沂州了,咱们出了滨州外面的消息便断了。” 祝弘懿叹口气,“咱们已经在四哥的腹中了。” 房千户接话道:“好像进了盐山便不一样了。” “盐山可留了消息?”祝弘懿喝了口热茶续道:“最好他们在那等咱们就成,谈完了便回去。” 他也就是说说,以沈逸澜的个性,怎么可能留守盐山。 祝弘懿起身,再不歇息半夜了, “趁着可以在津南停留几日,薛护卫你去四处打听下宝瑞他们的去向。” 房千户接话道:“小的已经将咱们来议和的事宣扬出去,他们若是在津南定会来驿馆来找。” 走了几步的祝弘懿停下来, “不可能在津南,这里偷偷的还是能送出消息,以宝瑞的能力,能做到这些不难,他们应该被大雪封到幽州那边。” 一直没消息只能是这个原因。 沈逸澜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睡着的,连翘看着心疼,不忍心叫她,楼下的争吵声还是将她吵醒了。 绣衣使王鹏找来王槐,正在研究将马车分成两拨走起了争执。 “抱歉王大人,咱们是沈家的护院,一切听东家的,等九姑娘醒了再说。” 为了让大家睡个好觉,沈逸澜并未将分开走的事情告诉他们。 当然关于祝弘懿被困的消息也没说。 陈阿旺昨晚看见芷柔郡主的马车,便觉得事情不简单。 第775章 死人能回来 按理说车队留下一半, 最应该商量的是陈阿旺, 昨晚沈逸澜有话,他是要留下来养伤的,所以找了王槐。 王槐昨晚也觉出不对劲,琢磨着郡主做事一向荒唐,追过来属实正常。 今天早上一起来,说走一半的车,顿觉不妙。 上了二楼准备请示,被出来的连翘拦住,说九姑娘刚睡, 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十三爷那边应该是出事了。 他再次的找到绣衣使王鹏,“你说吧,故意留下两日,是不是幽州那边出事了,刚到沂州便被叫走是不是因为这事?” 王鹏道:“郡主都来了,你还想不明白吗?” 他甩下一句话后,抬头看向王槐一脸疑惑的样子,这要是九姑娘一定想的明白。 王槐前后捋捋,早晨见阿旺叔并未有着急的意思,只看着郡主的马车淡淡的皱下眉头完事了。 一切要等着沈逸澜出来,再做定夺。 沈家护院和箭羽旗的人,一个个人心惶惶,早饭也没心思吃, 陈阿旺下令,该装车装车,做好出发的准备。 王槐有点沉不住气,跑过去找王鹏, “王鹏,前日晚间去了哪里,因何走的好好的,一定要带回一大车的酒,妨碍大家赶路。” 冯校尉不乐意了, “王槐,你算老几,即便是九姑娘亲自来问,也没必要告诉你们。” “我想知道我是老几。” 沈逸澜的声音突然响在身后。 王槐还要说什么,被她制止,“你先下去,我有话问问绣衣使同知。” 冯校尉眼有眼色走了, 沈逸澜前面走进偏厅,王鹏跟了进去。 “是陛下让你等芷柔郡主?”一进偏厅,沈逸澜开门见山的问。 “嗯,” “所以说他被困生死不明是假的?” 王鹏当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望着她纤巧的背影声音冷下来, “应该吧!” “什么叫应该吧?” 沈逸澜转身,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样子,便知道了真相, 他脸上的鞭痕已经消肿,伤口周围还有深褐色的印记。 “前日去卫所,消息说让本官在沂州停两日,昨晚见到郡主才知道是等他们。” 王鹏没必要跟她撒谎,这么看来是有人想让芷柔郡主继续往北走,这个人除了那对帝后想不出第三个人。 “所以跟那张挂签没关系,回来的时候我陪你去,想挂几个挂几个。” “王大人这么笃定他回不来?” “死人能回来,”王鹏说出了心中的猜测,“芷柔郡主去,如若联姻能成,或许十三爷有活着的希望,不然他不可能活着出幽州。” 沈逸澜听完一席话,虽不完全赞同,一定有他这么说的理由。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这是祖父教我的,商队必须掰开走,我沈逸澜就要与这天斗一斗......半个时辰后出发。” 纤巧的身影脊背瞬间变得挺拔,有斗志的沈逸澜更加的有魅力。 王鹏久久的看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商队掰开的第一步,便是商量通陈阿旺。 第776章 谁留下 沈逸澜出了偏厅, 外面的马车收拾差不多了,就等着下令开拔。 她来到陈阿旺身边,低低的声音道:“阿旺叔,澜儿想将商队掰开,” 陈阿旺一点没意外,将商队掰开是早晚的事,心中早计划好了,出了滨州便要分开走,进了盐山便隔着天走,只是提前了。 “行,伤病员在此多留几日,从沈庄装车的时候,便是分开装的,很容易掰开。” 沈逸澜双眼发亮,“阿旺叔怎么不早说,澜儿还担心您不同意呢。” 陈阿旺淡淡道: “到了地界自然便告诉你,姑娘什么事情都往心里装,压都压死了,告诉你干嘛!” 沈家护院见两人聊着聊着就笑了,心中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 王槐愣在那, 什么情况? 芷柔郡主忙三火四的来了,绣衣使大人不急,九姑娘开始急,如今和阿旺叔短短的几句话,也跟着不急了,他急个什么劲。 突然不急的两人吵起来了, 沈逸澜道:“不行,阿旺叔必须留下,您伤的最重,先走的车队是急行。” 阿旺叔拍拍胸脯,“我没事,这点小伤早好了,这趟必须要先走。” “不准,你是东家我是东家,您不留下谁来带队。” 陈阿旺指着王槐道:“王槐带队蛮好的,人轴了点带队没问题。” “等会……我捋捋……”王槐愣眉愣眼的,怎么的了他还轴了,“凭什么我留下,十三王爷来议和,箭羽旗可是懿王府的人。” 陈阿旺还想要争辩,见沈逸澜面色沉下来,没言声。 “阿旺叔,您做后盾澜儿才敢往前闯,”沈逸澜长出一口气,“后面都是伤员,虽受了伤,哪一个是好摆弄的,搞不好便偷偷跑了,交给别人压不住,这些人交给您,大家伙也放心。” 王槐一听活络起来,只要陈阿旺留下,他虽说身上有点小伤,也能走前队, 还没乐呵一会,便听到沈逸澜道:“王槐身上有伤,也留下。” 笑容瞬间在王槐脸上消失,愣眉愣眼的,张张嘴不知道说啥, “不行,王槐要跟着,他伤的不重。”陈阿旺脱口而出,方之中了姑娘的道。 沈逸澜偷笑这一招果真管用, 王槐这心大起大落的,终于放肚子里了。 见姑娘决心已定,陈阿旺只得作罢,“我不跟着也行,切勿冒进,特别是到了津南镇。” 沈逸澜笑道:“澜儿记下了,到了津南或许能找到宝瑞他们。” 事情这么定下来,陈阿旺根据标记,很快将车队分开,受伤的除了王槐,其他人都留下,三天后再出发。 芷柔郡主早收拾妥当,只跟着一驾马车,放些随身物品,恭喜带着的几个大内高手改骑马,芷柔郡主带着吉萱上了沈逸澜的马车, 王鹏带着绣衣使飞身上马,冷眼看着沈逸澜和陈阿旺在马车前告别, 见她面上笑盈盈的,怎么看怎么别扭。 陈阿旺拿出贴身匕首递过去,“拿着防身……” 沈逸澜连连点头,接过半旧的匕首,掖在袖子里。 第777章 不用这么急 沈逸澜在王鹏的白眼下上了马车。 芷柔郡主这两日憔悴了不少,嘴角起了泡, 马车跑的快,两个主子带着两个丫头坐在车板上,以减少颠簸带来的不适。 王槐在前面领队,急着见到王爷,马匹跑的飞快, 到了晚上投宿赶在哪是哪,没有客栈驿站便搭帐篷,一天下来,屁股都不敢挨着板凳,火烧火燎的疼。 王鹏也好不到哪去,心道,真的没必要这么急,谈判这东西就是个磨工夫, 芷柔郡主得了假消息自然急,跟着过来的恭喜和大内高手当然要配合着急, 沈逸澜猜到内情,宁可信其有也急,王槐就更不用说了,救主心切。 晚上的篝火旁,沈逸澜披着被烤火,王鹏在她旁边坐下。 火光的映衬下,都能看出娇俏的容颜满是憔悴, “不用这么急......” “你不是领队的吗,问我?” “你不是东家吗,不问你问谁。” “我是东家说了也不算,不想看见你,你能消失吗?” 一天没吃东西的沈逸澜一点胃口也没有,脑子里乱哄哄的,又睡不着。 被王鹏这么一搅和便要起身回帐篷。 身上披着被怎么也站不起来,王鹏便要帮忙,被沈逸澜制止,“请王大人自重。” 王鹏往旁边挪了挪,让两人的距离更大一些, “早知道你这么记仇,打死我也不会撕了你的挂签,说吧,任何要求随便提。” 挂签只是个引子,本来每日过的便提心吊胆的,那日释放了所有的压抑,将气撒在王鹏身上, 谁让他欠,活该! “麻烦离我远一点,” 绣衣使同知,仅次于指挥使王振,不到三十岁做到这个位置上,是多少人抢破头也得不来的。 骨子里总是有些高傲的,被一个女人这么嫌弃,自尊上总是有点受挫, 二话不说起身回了帐篷。 冯校尉捶胸顿足的, “老大,你怎么这么听话,女人是要哄的,她们经常说反话,男人要脸皮厚。” “反话?”王鹏愣住了,“她的意思是再靠近一点?” 冯校尉叹气,绣衣使同知办案办傻了,能不能变通一下。 “总之,就是脸皮厚,脸皮薄这辈子娶不上媳妇。” 冯校尉又将他推出帐篷, “老大,机会难得,到了津南,人家眼里可只有十三爷了。” 王鹏再次的出了帐篷,正赶上连翘将沈逸澜拽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在地。 他几步上前,捡起地上的被子,披在她肩上。 意识到帮忙的是他,有连翘在,沈逸澜没说什么点头表示感谢,主仆二人回了帐篷。 王鹏发现在外人面前,还是给他几分面子的。 他心情大好的回了绣衣使的帐篷。 冯校尉笑了,“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还有什么,跟你家大人我说说......” 帐篷里,芷柔郡主早睡着了,追上沈家商队的马车,仿佛有了主心骨。 沈逸澜坐在边上看着她睡。 连翘递了碗热茶给她,嘟着嘴道: “幸亏奴婢留了一点郑叔叔给的药,喝完睡个整觉,不然见了十三爷要怪奴婢照顾不周。” 沈逸澜接过茶碗几口喝下,躺在被窝里,双手握着白玉花鸟纹佩,闭上了眼睛。 第778章 无效会议 一连三天,议和的谈判毫无进展, 祝弘懿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慢条斯理的写着条陈,将三天的事情大概捋捋, 公差么!总要像点样子, 所谓议和就是打着议和的幌子停战,也只有皇帝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写着无聊,拿出怀里的帕子端详,玉色底淡粉色的梅花, “澜儿,等我。” 喃喃自语了一句,将帕子掖在怀里,继续写他的条陈。 薛护卫进来,“爷,钦差梁大人叫您过去,三日了毫无进展,找您过去商议一二。” 说来说去都是那套话,名义上是十三爷议和,完全是钦差大臣拿主意。 驿馆内的小偏厅里,祝弘懿进去的时候,钦差大臣梁坚带着两个侍郎讨论。 “四王爷本就是造反,咱们过来议和说句实话就是给他个台阶下。”刘侍郎比在谈判桌上健谈多了,神采也越发的飞扬,“从古至今,王爷造反成功的掰着指头都能数过来,最终结果就是一死。” 李侍郎应了一声,“就是,如今就来一个楚靖安,车轱辘话来回说,只反对削藩,什么乾王爷守护边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削了藩边境谁来守,说不出来新花样。” 祝弘懿坐在靠边上一点,淡淡的插了一句嘴, “如若四王爷真的削藩回京,陛下可有守边人选?” 小偏厅里安静下来,现在的将领不够分,滇南懿王削藩,有沐王府镇守,其他的王爷回京,九边频频上折子,地方匪患猖獗,邻国蠢蠢欲动,都是隐患。 隔了一会,梁坚打破沉静, “陛下既早有削藩之意,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四王爷借着守边佣兵自重,便不太好了。” 这不是废话吗?守边没兵等着邻国的土匪来抢吗? 李侍郎道: “王爷造反总是内乱,属于自己人打自己人,这不是让外人有机可乘吗?” 刘侍郎皱眉道:“如今楚靖安只要求撤销削藩,撤销后再谈剩下的,” “明日先谈换俘。”梁坚将话题往前推进,“老国丈来之前,咱们的将领被俘的较多,换回来是大事。” “如今大雪封山,不知道老国丈怎么样了?” 祝弘懿叹口气道: “合着所有的事都卡在这,大雪封山,就算想换俘也是纸上先谈谈,能进山了再说。” 偏厅里再次安静下来,这几日所以没什么进展,也是进不了山的缘故。 好容易晴了几日,也要亲军卫清理雪道,只清理出一两里,又开始下雪, 很多人开始怀疑,老国丈如今健在都不一定,倒希望这场雪永远不要停,实在没什么可谈的便回京,等着开春。 梁坚看了一眼坐在边上的祝弘懿,缓步走了过去, “十三王爷,不如您修书一封,以问候兄长的名义,探探这四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若真是开春谈判,咱们也好应对。” “也可,过几日便要过年,写个拜年贴。” 腊月二十三家家准备过年,还谈什么判,现在写奏报的折子,过年能到皇帝手中就不错了。 一切又是不了了之。 第779章 盐山过年 祝弘懿回了自己的住处, 斟酌着写封信给祝弘乾,应该属于官方的问候,是要给钦差大臣过目的。 薛护卫过来道:“爷,马上过年了,什么事也办不了,不如咱们往后撤撤,去盐山过年。” 他的小心思明晃晃的写在脑瓜门子上。 沈家商队只过来两个女人,除了小王妃便是连翘,自家的媳妇总是惦记一些的。 祝弘懿也是这么想的,对着房千户道: “曹统领派过来的暗卫旗,大概有多少了?” 房千户道:“陆续的来了,差不多三个百户,都在盐山城附近。” 到了盐山便是河间府,河间府脱离了皇帝的掌控,大小官员对待钦差很随意,除了假惺惺的敷衍外,没怎么太拿他们议和的队伍当回事。 这是个可以随意跳转的地界, 祝弘懿淡淡道: “行,今年在盐山过年,楚静安说那边有个乾韵别院,派石锤去安排吧,人多有点扎眼,往偏一点的地方找个村落为第二落脚点。” “王爷,咱们真的要进山?”一直眉头紧锁的房千户有些狐疑的问,“进山真的打起来,这点人不够啊!” 之所以派暗卫过来,大多是轻功好的,暗器也厉害。 “和谁打?” 祝弘懿抬头看着忧心了几日的手下。 房千户摸摸脑袋, “这个真不知道,咱们是来议和的,面上看是四王爷的敌人,实际咱们谁的敌人也不是。” 说了几天总算说到点子上了。 薛护卫也打起精神,挖了挖耳朵。 “如今沈家商队也掺和进来......”祝弘懿放下手里的小毫,面上凝重,“不知道两位哥哥都是什么心思,咱们总要自保,有一日不得不进山,前往四哥的封地,再或者往前走找找宝瑞和柳家主等人,三个百户的人差不多够了。” 知道了十三爷的心思,房千户和薛护卫做到心中有数,吩咐事情的时候也好考虑轻重缓急。 要见到聘妻,心中总是兴奋, 薛护卫面露喜色,郁闷了这十几天,总算有了点开心的事。 钦差大臣听闻十三爷要去盐山过年,有些意外,津南是来往商客必到之地,运河虽冻上了,也是今年冬天的事,怎么也比盐山繁华, 祝弘懿笑道, “这里离幽州太近总感觉不太平,盐山县城被誉为凤凰城,城里有处别院是四哥的,本王喜欢清净打算住在那。” 梁坚暗自挑挑眉骨,还挺会躲清净。 难不成大过年的,四王爷还能从山里出来,过来要了他的命,那可真的是奇迹。 盐山确有一处院落,为乾韵别院,四王爷经常来此拜泰山行宫,住在那里,自四王爷造反后,这边的人也撤了,只留个看门的小老儿。 估计院子里的积雪有半墙高了, 十三王爷要去受罪,就由着他去,若是他自己跑了,还省事了,直接贴告示缉拿。 想到这里,梁坚笑道: “十三王爷是有福之人,不像我们这些下臣,领了公差就要守着,下官便待在这津南,有什么消息自会知会王爷。” 祝弘懿心中暗喜,他们不跟着再好不过,盐山可是十三爷的天下了。 第780章 芷柔到津南 祝弘懿带着薛护卫和房千户在街上采办些年货。 石锤急匆匆的跑过来, “王爷,沈家商队到盐山了。” 祝弘懿显得有些激动,声音有点颤,“可拦下了?” “拦是......拦下了......”石锤表情不自在起来,支吾道:“小王妃还好,芷柔郡主一定要过来,正在来津南的路上。” 薛护卫高兴的要跳起来,却见十三爷面上还有些不自在。 “小王妃的事,别说露了,芷柔郡主的耍起小性子,恐对澜儿不利。” 手底下人齐齐的答应下来, 祝弘懿问: “他们落脚在哪?” “是在城中的驿站,小的提到别院打扫出来了,小王妃坚持住驿站。” 住驿站? 祝弘懿略一沉吟, “石锤来的正好,这一车的年货先押去驿站。” “是。” 巷子尽头,是他们来的时候的马车,上面装满了各色吃食,和小玩意。 薛护卫颠颠的跑在最前面,打开帘子道:“石锤,这个布袋子,是单独给连翘的。” 石锤白了他一眼:“少显摆,就你有。” 薛护卫面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小王妃铺子里小娘子多,回去给你介绍一个。” “这可是你说的。”石锤用拳头捶了他的肩膀一下,“别回去只顾着搂着媳妇,将兄弟的事忘了。” “一定一定。” 两人在马车前调侃,房千户呲道:“出息,喜欢就上,可别跟爷似的,喜欢的锯心锯肝的不敢上前。” “少说别人,”石锤不服气,嗔道:“你也好不到哪去。” 不就是个娘们,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 房千户争辩道: “老子给你找一个看看,找了直接睡了,看你们一个个的怂样。” 祝弘懿完全没被他们的话题影响,拧着眉头,芷柔郡主跟过来,真的是很碍眼。 傍晚的时候,芷柔郡主的马车到了津南的驿馆。 一下车连着干呕几声,马车跑的快,再晚点关城门了。 她在门口歇息了一会稳一稳,恭喜往里面送信。 钦差大人和两个侍郎都出来迎接,后面是祝弘懿等人也出来了。 芷柔郡主越过钦差大臣,小跑着来到祝弘懿面前,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又握着他的手臂将人转了一眼,眼泪下来了, “懿哥哥,你真的没事?” 祝弘懿笑道: “当然没事,跟着钦差大臣梁大人,能有什么事?” 梁坚抱拳躬身施礼,“参见郡主殿下,” 芷柔郡主道:“出门在外,梁大人不必拘泥于这些。” 几人将她迎进驿馆,驿馆高屋大院的,条件比盐山的驿站好上很多, “懿哥哥,干嘛不让我们都来津南,这里热闹多了?” 芷柔郡主边往里走边问。 祝弘懿淡淡道: “热闹地方待久了,想清静清静。” “谈判怎么样了,有没有见到阿爹。” 见芷柔郡主面上神采飞扬的,有点不好开口, “他们被大雪封在前往幽州的路上,没见到他们。” 芷柔郡主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 第781章 棋子的使命 翌日,当芷柔郡主跟着祝弘懿出了镇子。 整个人都傻了。 越往北走越难行,哪里有什么路, 快到山脚下的时候,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只露出少部分的山脊, 祝弘懿淡淡道: “如今只偶尔有几个猎户进出,熟悉地形走的也是十分艰难。” 芷柔郡主披着狐皮大氅,头上的狐皮帽子,冻得浑身发抖, 她缓缓的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阿爹......你在哪里?你应应柔儿......” 来的路上,她还幻想着,懿哥哥进山,定要缠着他带自己进山, 看到眼前的情景,她只有绝望,他们在山里怎么活啊! 祝弘懿将她扶起,“芷柔,咱们先回去吧,老国丈吉人天相定会没事。” 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芷柔郡主摇头,“懿哥哥,九死一生对不对,或者没有活着的可能。” 祝弘懿道:“消息早断了,议和的使者言道:过来的时候雪没这么大,有看到老国丈的营地有火光。” 一丝希望在芷柔郡主心中冉冉升起, 她虔诚的双手合十, “那太好了,老天爷保佑阿爹平安回来。” 只这一会,两人在雪地里站着,有冻僵的感觉,房千户和薛护卫早将马车调转过来,抱着肩膀等着。 “咱们回去吧,只能等消息。” 芷柔郡主无奈的跟着上了马车。 哭过之后人也清醒了,越想越不对劲, “懿哥哥,本来芷柔是要回京的,在沂州接到绣衣使传过去的消息,说你被困在山里生死未卜......” “所以你才改了主意,追着澜儿过来。” 芷柔郡主点头,“定是有人想让我来这津南。” “是陛下。” 祝弘懿肯定的说, 芷柔郡主不想相信这个肯定的回答,思来想去只有这个可能。 绣衣使传消息都是极其重要的,很少有情报有误的时候。 当看到祝弘懿好好的出现在津南驿馆的时候,她便知道,她这个棋子是带着使命的, 马车回到驿馆,直接去了小偏厅烤火, 钦差大臣和两个侍郎都在,赶紧上前给二位见礼, 薛护卫嗤之以鼻,区别一下子看出来了,他们王爷是个庶人,就是不招待见,如今和芷柔郡主同进同出,态度翻天覆地的,这帮王八蛋,看人下菜碟。 三人围着郡主打官腔,各自说着对议和的看法,又说了半天的车轱辘话。 芷柔郡主倍感失望,这样的议和,就是摆设,只能等风停雪住后再说。 舟车劳顿,芷柔郡主楼上的客房安排妥当,她上去休息。 祝弘懿将她送到门口,“好好睡一觉,什么事睡醒了再说。” 芷柔郡主点头,如今只能如此, 她前面走,后面跟着门口处候着的吉萱和一众太监, 梁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懿王爷,郡主殿下带着的皆是大内高手,这次是不是有新的指示,王爷帮着参详参详。” 祝弘懿转身,见梁坚和两个侍郎躬身施礼,很是恭敬。 “也许吧!谁知道呢!” 第782章 飞奔凤凰城 祝弘懿不买钦差大臣的帐很正常, 更何况还是前后态度如此之大, 他们也看出芷柔郡主来了,表明皇帝对这个十三王爷没死心,要继续拉拢。 一向高傲的梁坚碰了软钉子,不以为然道: “在京中,听闻郡主殿下和王爷的事,定是段好姻缘,等着喝王爷的喜酒。” 这恭维话说的,芷柔郡主准定爱听,可惜祝弘懿不想当这个驸马。 “梁大人慎言,关乎郡主声誉,我一个庶人还好说,芷柔郡主乃金枝玉叶,日后这样的话休要再提。” 梁坚被怼的没话说,后面的刘侍郎道:“王爷所言极是,下官谨记。” 祝弘懿的视线在三个弓着背的人身上扫了一眼,缓步走出小偏厅。 人一出去,三人似乎松了口气,过了气的王爷余威还在。 各人面色都不好看,梁坚道: “依陛下的意思是两家联姻,看十三爷态度强硬,恐怕要让陛下失望了。” 李侍郎道:“这次十三爷去盐山过年,要住在乾韵别院,据说是四王爷拜泰山行宫时住的地方,他们会不会私下有联系。” 刘侍郎道: “陛下有安排,跟着芷柔郡主的里面的太监有恭喜带队,其余的是大内高手,十三爷只带了两个护卫,还怕他掀起什么大风浪,” 梁坚坐下来,双手伸向炭盆烤火, “事情没这么简单,祝弘懿狡猾的很,咱们还是小心点为妙。” 两位侍郎频频点头。 翌日,天刚亮, 祝弘懿拜别了楚靖安,带着薛护卫和房千户前往盐山过年。 驿馆的院子里,芷柔郡主出来送他, “懿哥哥,这几日山里出来的猎户买年货的多,我想在这多留几日,看看有没有阿爹的消息。” “行,多穿点,”祝弘懿点头,将她的大氅往上拽一拽,“听恭喜的话,不准乱来。” 旁边的恭喜略感意外,做了这么久的太监,头一次有贵人这么在意他的价值。 能力被认可的感觉真好,心中暖意顿生, 他们这些不是男人的人,虽也有了一定的成就,出个门也是前扶后拥的,地方官员也特别拿他们当回事, 他们心里清楚,那些人只畏惧权力。 十三爷是不一样的存在,他们随着芷柔郡主进出雅苑多次,王爷总是温言细语,若真成就了这门亲事,这样的驸马谁不喜欢。 芷柔郡主囔囔个鼻子, “懿哥哥,放心,芷柔一定听恭喜的话,等着阿爹的消息,实在没什么消息便去盐山找你们。” 祝弘懿对着恭喜点下头,“公公费心。” “王爷,老奴应该的。” 天色渐亮,祝弘懿等人不敢耽搁,迅速上了马车,往盐山奔去。 归心似箭,祝弘懿坐在马车里,时不时的掀开帘子往外看,午间歇息时,也就下车活动活动, 要不是马车上有年货,两个贴身护卫一定要他坐马车,以防暗箭,早三骑飞奔过去午时该到了。 两个护卫明白王爷的心思,尽量将车赶的快一些,还不到黄昏便看见凤凰城的影子。 第783章 王爷驾到 落日的最后一抹余晖照在凤凰城上, 祝弘懿的马车在前,薛护卫和房千户骑马护卫在两侧,自东门进了城, 早有石锤派人等在城门口,将他们迎到驿站,一下马车,王槐带着弟兄们单膝跪地,抱拳施礼。 两个月未见,行完大礼,王槐几步上前,微弯膝盖拥抱着祝弘懿的肚腹位置,将他抱起又放下,循环往复两三次,才作罢, 乐得像个小孩子, 箭羽旗的人都围上来,这下有的跟张喜吹牛了,以前王爷经常带张喜的小旗办事,这次张喜去漳州,他们才有机会北上。 祝弘懿环顾一圈,诧异的看向王槐,“没见拴柱和鹞子他们?” “他们没事,”王槐笑着回话,“在郯城受了点轻伤,阿旺叔带队休养几日,晚一阵到。” 祝弘懿神情立刻紧张起来,四下里观看,没有看到沈逸澜的身影, “阿旺叔受伤了?” 王槐道: “郯城干了近千人的土匪,阿旺叔伤有点重,为了救咱们箭羽旗的弟兄,养的差不多了,没事。” 绣衣使王鹏带着手底下人抱拳见礼, 祝弘懿视线扫过,点头算是还礼,自打澜儿被绣衣指挥使王振吓唬过以后,很不喜欢察情司的人。 薛护卫跟在祝弘懿身后,特别嫌弃他腿脚慢,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房千户看着他猴急样子,冷笑道:“挨打没够。” 薛护卫回头,“我乐意,你想挨打没人打你。” 祝弘懿继续往驿站里面走,迎面是木小六,乐呵呵的迎上来, “给十三爷请安,姑娘在二楼天字一号房。” “小六子,马车里有年货,这次有鱼干虾干,还有两坛子虾酱,让王槐他们卸了,你看看放哪顺手。” 他说着话继续往楼上走, 身后是木小六兴奋的声音,“太好了,虾干和虾酱都不怕腐,可以路上吃。” 上楼的只有祝弘懿和薛护卫, 这会没外人在,薛护卫蹦着跑到前面,祝弘懿现在特别羡慕他不用克制,他可以拉着连翘的手,走在弟兄们中间,明晃晃的显摆。 天字一号门口,门微开着,薛护卫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喊道: “连翘,你相公回来了。” 祝弘懿看他浑身长虱子似的乱动,想上去踹一脚,有了媳妇一点人样没有。 “来了。” 门帘后是连翘脆生生的嗓音,带着喜悦。 等了一会,人还没出来, 薛护卫又喊了一声, “……来了……” 除了这两个字没别的。 薛护卫大着胆子去摸门帘子, “啪!” 手刚碰到门帘子被祝弘懿打掉, “爪子给你剁了。” 薛护卫嬉皮笑脸的,“小的不是着急么!!!” 屋里连翘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十三爷来了吧!外面冷,进来吧!” 祝弘懿一进驿站的大门,木小六撒丫子跑上来报信。 当时两人正研究晚上吃什么饭,一听说十三爷来了,连翘慌忙将沈逸澜拽起来,上下的打量, “姑娘,咱们该换回女装,” 沈逸澜强压住心中的喜悦,笑道:“不用这么麻烦吧!” 第784章 澜儿不涂胭脂一样好看 “不行,头发得梳梳。” 连翘在妆匣里拿出木梳,将沈逸澜有些蓬乱的头发通开, 束上云纹发冠,插了一支白玉簪子。 束完了发,左看右看又觉得脸色不太好,这个时候她特别想念半夏,几下便鼓捣好, 这几日赶路,沈逸澜憔悴的不行,唇色也白,她看看菱花镜淡淡道:“连翘,唇上点下胭脂,太白了。” 连翘拿起丝绵蘸了点胭脂,比划着往唇上涂,丝绵刚挨着嘴唇,便听到门口薛护卫的喊声, 她下意识的答应一声,重新比划着抹一抹,抹上去又觉得脸色太白唇色太红,又拿了白绢蹭下去点, 薛护卫又在外面催促, 没一会便听到十三爷的声音, 连翘手忙脚乱的没弄完,一着急叫他们进来。 薛护卫掀开门帘,祝弘懿躬身迈步进去,他们先进的是厅堂,往里面的卧房门开着,沈逸澜坐在妆凳上,连翘忙前忙后。 连翘忙出头汗,头不抬眼不睁的说了句: “等会,马上好。” 一进屋薛护卫立刻收起嬉皮笑脸,乖巧的站在门口等着, 祝弘懿缓步走进卧房, “我来。” 声音如春风和煦,带着阳光的味道, 连翘这才住了手,将手里的丝绵和白绢递了过去, 福身行礼,“王爷安好。” 祝弘懿笑道:“去吧!” “谢王爷。” 连翘大红着脸,再次行礼,小跑着出了卧房,薛护卫上前两步,拉着她出了厅堂。 卧房里安静下来,祝弘懿手里拿着白绢轻轻的点在没涂匀的唇上, “澜儿不涂胭脂一样好看。” 沈逸澜坐在妆凳上,仿佛在上面生了根,怎么也动不了。 一句温暖的话语,打开了眼泪的闸门, 瞬间美眸里蓄满泪水, “祝弘懿,我好想你……” 沈逸澜只说了这几个字,抱着他精壮的腰身哭出声,所有的委屈和思念在一瞬间喷薄而出,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颤抖的双肩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扶着, “我这不是好好的,” 祝弘懿说着抬头看向房梁,让喜悦的泪水不至于一涌而出,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澜儿亲口承认了对他的在意。 卧房里虽加了炭盆,还是很冷,祝弘懿看了眼搭在床边的羊羔皮的夹袄,怀里的人只穿着棉衣,他双手紧了紧,将貂皮大氅拽了两下,将颤抖的小女人罩的严实些,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直到沈逸澜抽泣的声音渐渐平息, 沈逸澜囔囔着鼻子,乖巧的说: “衣裳换一下吧,都弄脏了,” “不急。” 祝弘懿享受着片刻的宁静,不管是周遭的,还是心灵上的。 两人就这么安静的抱了一会,冰凉的小手被暖了过来, 帘子外面想起连翘的声音, “姑娘,晚膳好了……” 沈逸澜坐直了身体,打算站起来, 娇弱的身体被一双大手按住, 祝弘懿朗声道:“传进来吧!” 话落,帘子被揭开,连翘躬身进来,后面是薛护卫和木小六,两人提着食盒,美滋滋的进来, 第785章 互诉衷肠 晚膳摆在暖阁, 饭菜摆在木榻的小桌子上, 薛护卫时不时伸长了脖子往卧房里看,连翘乐呵呵将他的脸摆正, 木小六喜上眉梢的, 摆完了饭菜又烫了一小壶烧刀子, 连翘打开闻了闻,姑娘喝不了这个, 木小六坏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姑娘有金丝枣酿。” 连翘翻了他一眼, “算你有心。” 这边忙乎完,连翘带着两人出去,薛护卫故意走在最后,出帘子的瞬间单手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祝弘懿笑得合不拢嘴,眉眼间全是笑意。 听着门在外面关上的声音,祝弘懿放开手,脱下黑色貂皮大氅披在沈逸澜肩上, 祝弘懿习惯性的捏捏她发红的小脸, “这一路定是很辛苦,澜儿都瘦了。” “你也瘦了。” “想你想的。” 沈逸澜笑出了声。 “我也是。” 祝弘懿水盆边洗了巾子,缓缓走过来, “我知道。” 沈逸澜伸出手来,打算接过巾子自己擦。 “我来,”祝弘懿拿着巾子认真仔细的擦起来, 没一会,沈逸澜清秀的眉眼,红润的小脸,纤纤玉指干干净净的显现出来。 她只觉得身体一轻,祝弘懿连同貂皮大氅一起抱起,缓步走向暖阁, “再磨蹭一会菜凉了。” 沈逸澜没有矫情任由他抱着放在木榻上, 一路走来,她深知,两个人这么辛苦才见面,前面吉凶未卜,还计较这么多干嘛! 对祝弘懿的殷勤坦然接受。 祝弘懿坐稳后,拿起金丝枣酿的小瓶子,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枣香夹杂着淡淡的酒香,飘出来。 “小六子什么宝贝都能倒腾来。” 深琥珀色的酒酿被倒入白瓷的酒盅里,放到沈逸澜面前。 “酸甜的,很好喝。” 沈逸澜只是看他,但笑不语。 祝弘懿又倒了盅烧刀子, 两人同时举起,撞了一下, 沈逸澜道: “祝咱们都好好的,平安的回陵州。” “一定会的,澜儿要相信我。” 两人相视一笑。 小桌子上的羊肉炖萝卜,清蒸鱼,还一个豆腐汤,外加两碗白米饭。 沈逸澜差不多一整天没怎么吃东西,见祝弘懿平安的来了,胃口大开。 两人彼此彼此,吃的不亦乐乎,一会功夫盘干碗净。 五饱六饱的了,沈逸澜放下筷子,喝了点酒酿的缘故,面上红扑扑的, “十三叔,议和进行的怎么样?” 沈逸澜刚才没有问,实在是影响食欲,吃完了再说这些烦心事。 祝弘懿面上红彤彤的,烧刀子劲大,喝着过瘾, 面上的红到了眼睛里,定定的看着她, “这事是机密,俯耳过来,” 沈逸澜倾身凑过去,小桌子不宽,祝弘懿探过身子,两人的脸颊快要贴上了。 “吧唧!” 就在两人脸红心跳的时候,沈逸澜的脸颊被亲了一下。 她下意识的往后躲,捂着被亲过的地方,做出生气的样子。 祝弘懿被逗得哈哈大笑, “谁让你记性不好。” “什么?” “不告诉你,这样澜儿更容易犯错。” 祝弘懿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第786章 憋闷的王鹏 凤凰城驿站二楼天字一号房, 时不时传来祝弘懿爽朗的大笑声。 隔了几个门的绣衣使房间里,王鹏喝着闷酒, 冯校尉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老大,这是烧刀子,不要命了这么喝。” 王鹏今晚喝的有点摇晃,“你家大人我心里堵的慌。” 酒后吐真言,憋了这些日子,说出来心里畅快些。 冯校尉叹口气, “大人放宽心,九姑娘不同于旁的姑娘,想走进她心里千难万难,大人心思放放,咱们换个人喜欢。” 说起来容易,王鹏自打及冠起,小十年了,第一次有女人入他的眼。 特别是今晚,作为绣衣使同知,喝了这么多酒便是大忌。 久别重逢,祝弘懿也喝了不少。 沈逸澜唤来木小六又将豆腐汤加汤熬的热一些, 连着添了四五次,祝弘懿喝下冲冲酒气。 两人继续刚刚的话题,祝弘懿淡淡道: “说起打仗,四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当年随着父皇出兵,总是拿战功,如今的皇帝无兵可用,老国丈的强项又是守城,让他老人家出兵强攻,真的不是最好的办法,这次的天灾,不被冻死,或许是救了老国丈的队伍。” 沈逸澜身上披着大氅,身上暖呼呼的,对面的祝弘懿披着她的小夹袄看着就谐谑。 “这么说来,四王爷是利用天灾困住老国丈,不费一兵一卒。” 祝弘懿点头, “进了盐山,便觉得奇怪,或许是四哥从这里撤回到幽州,故意引老国丈的三十万大军入局,表面上看是老国丈打了胜仗。” “三十万?” 沈逸澜大吃一惊,这就是战争的残酷,这么恶劣的天气,冻死的不在少数。 “为何议和的使者楚靖安要求十三叔帮忙?” 祝弘懿没急着回答,眼神温和的看过去。 沈逸澜皱着眉头想的投入,一抬头,见祝弘懿盯着她看,她拿起帕子擦擦嘴角。 “澜儿脸上有什么?” “澜儿记性不大好,要想想别的法子。” 沈逸澜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称呼,捂着脸往后躲, “祝弘懿,祝弘懿,祝弘懿,”她连着叫了三声,“咱们说正经事,不要捣乱。” 没办法只能服软自保,也不知道连翘跑哪去了,上完了菜人就没影了, 只小六子上来两回,问要不要加汤, “楚靖安是放烟雾,四王爷不知道十......你是哪边的,先试探,也是给钦差大臣一个软弱的印象,让他们放松警惕。” 沈逸澜小嘴叭叭的分析得头头是道。 祝弘懿只是看着她笑,喜欢得不得了。 “四哥太高看大哥了,哪里还有那么多的兵再继续往这边派。” 一路走来,越往北各城的守备越紧张,若真打起来,势如破竹。 隔壁客房连翘坐在厅堂的木榻上打着哈欠,薛护卫躺在旁边,头枕在她腿上,吃着连翘投喂的金丝小枣。 “姑娘叫了我五次了,再不去要挨打了。”连翘喃喃道。 薛护卫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不准去,王爷多苦啊,好容易郡主不来搅和,让他们多待一会......咱们也能多待一会。” 明晃晃的私心! 第787章 只要她平安 连翘迷迷糊糊的坐在小榻上假寐。 身上盖着薛护卫的披风, 隔壁的门突然响了一下,她惊坐起,拍拍木榻上睡着的薛护卫, “快起来,王爷好像出来了?” 薛护卫只是装睡,作为十三王爷的贴身护卫,他一口酒没喝,早听出来了。 他嘟嘟囔囔的起身, “王爷宿在那边得了,还折腾个什么劲。” “胡说什么?”连翘站起身,拽着他的耳朵,“王爷是正人君子,谁像你敢搂着我。” 薛护卫反手搂住她的腰,“媳妇可怜可怜我......” 连翘大红着脸,知道接下来不定说出什么肉麻的话, 赶紧道:“快去看看,十三爷出来了......” 连翘只觉薛护卫搂着她腰的手臂一紧,瞬间双脚离地, 薛护卫夹着她往门口走去,棉帘子前亲了她脸颊一下,才将人放下, 连翘的脸火烧火燎的,虽觉得轻薄,心里咚咚跳的厉害,不知道反抗。 门廊下,祝弘懿身上还披着沈逸澜的月白羊羔皮的夹袄,双手扶着廊下的栏杆,放眼夜幕下的盐山, “不知道这里能太平几日。” “能太平几日,要看十三爷的了。” 王鹏从客房出来,缓步走了过来,见祝弘懿身上的羊羔皮的夹袄特别眼熟,正是沈逸澜每天穿的, 心中不免醋意顿生。 祝弘懿一直目视前方,续道: “绣衣使大人不用套本王的话,议和有钦差大人在,王大人大可再骑一日的马,往津南去问梁大人。” “梁大人?”王鹏笑道:“他就是个草包,书生往往想的都挺美,诗词歌赋还可以,论起打仗屁也不是。” 祝弘懿笑道:“王大人既然被派出来了,定有良策。” “下官的良策,怎比得上王爷的谋划,盐山来了不少外地人,王爷怎么看?” 绣衣使消息够灵通的,石锤他们再隐蔽也要进城买吃食。 “自保,”祝弘懿没打算瞒着他,“有了在乎的人,便想让她平平安安的,再无其他。” 王鹏也不是傻子,这点人也干不成什么大事,无非就是想保着沈逸澜全身而退。 这个人也是他要保的,虽说皇帝打算用沈逸澜来威胁祝弘懿,出于私心绣衣使保着九姑娘的安全不冲突。 两人虽是共同的目的,王鹏心中还是很不舒服。 “望王爷说到做到。” 薛护卫掀开帘子出来,后面跟着连翘。 祝弘懿无心再谈,转身对连翘道:“澜儿睡了,你也早点歇息。” 连翘上前几步,福身行礼,“奴婢告退。” 说完进了客房,薛护卫依依不舍的关上了房门。 祝弘懿走进隔壁的客房,薛护卫冷眼瞟了下廊下的王鹏跟了进去。 廊下一股冷风过后,王鹏觉得一阵头晕,他扶着栏杆笑了, 算祝弘懿是个君子,没有在沈逸澜的房间里过夜,没有明媒正娶,便按照规矩来,使得王鹏高看了他一眼。 等在门口的冯校尉掀开帘子,见廊下只有自家大人戳在冷风中傻笑,心中一阵感叹。 喃喃自语道: “王大人一定是魔怔了,被九姑娘迷得说话都没了分寸,这可如何是好?” 第788章 团团转的薛护卫 连翘进了客房, 暖阁里吃剩下的饭菜还在那摆着, 厅堂里和暖阁里的火盆也拿到了卧房。 沈逸澜侧躺着,身上还披着祝弘懿的黑貂皮大氅,小脸红扑扑的,睡的甚是香甜。 连翘欣慰的笑了,心病还须心药医,见到王爷平安,心情一放松,睡的也安稳些。 她几步走到床前,拽过里面的被子,盖着貂皮大氅上,四周掖得严严实实,暖呼呼的才睡的沉。 连翘掖着掖着眼圈发红,姑娘的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快过年了,没什么事,大家伙基本都睡到日上三竿。 这个大家伙除了木小六,他早早的带着人去早市,见到什么不怕冻的吃食,便买回来, 这老天爷没准,今日大晴天,明日就有可能下雪, 昨晚放松,除了值夜的都喝了酒,见各屋有了动静, 木小六吩咐人开始熬粥,大冬天的热水管够。 驿站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连翘前面走,薛护卫像个跟屁虫,走哪跟哪,像个粗使的丫鬟,让干啥干啥。 房千户在饭堂里坐着,看不惯他那殷勤劲, “出息,见到连翘跟膏药似的贴上,忘了他是王爷的贴身护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府里的小厮。” 一会丫鬟一会小厮的,薛护卫的身份模糊的不行。 贼能显摆自己有力量,提着两桶热水上楼,水都不带撒出来一滴的, 薛护卫的一身功夫,干这个大材小用了。 两人收拾了暖阁木榻上的桌子,灌了几个汤婆子放在木榻的羊皮褥子上,盖上薄被暖着。 大早上,连翘有条不紊的,将薛护卫指使的团团转。 早起火盆里的火熄了,客房里像个冰窖,沈逸澜醒了也没让她动,裹着貂皮大氅坐在床上,隔着门看着两人忙进忙出。 望着两人脸上洋溢的笑容,沈逸澜感同身受,和心悦的人在一起,干什么都行,吃什么也无所谓,心意相通即可。 没一会屋子里的炭火旺起来,暖阁被阳光照着也热乎乎的, 连翘这才将沈逸澜的貂皮大氅解开,穿上暖鞋下床洗漱。 这边收拾完了,薛护卫提着食盒进来,祝弘懿神清气爽的跟在身后。 小桌子上摆上清粥小菜,外加两小屉小笼包,冒着热气。 摆完了,拉着连翘很有眼色退了出去。 祝弘懿拥着沈逸澜来到小榻前,坐下来吃饭, 两人边吃边聊, 客房里祝弘懿醇厚的嗓音带着磁性,“澜儿,咱们今日去别院住吧?” “不去。” “为何。” “咱们又没成亲,名不正言不顺,不想跟你住一起,” 沈逸澜嘴上这么说,心中所想并非这些。 “澜儿在找理由。” 祝弘懿夹了一个小笼包放在对面的碟子里。 沈逸澜闷头吃,也不搭话。 “澜儿是担心咱们走的太近,陛下不放过我。” 被说中心事,沈逸澜一点不意外,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绣衣使同知王鹏说的那些话不止入了她的耳,也入了她的心,和皇帝周旋,定要万分小心。 第789章 恋恋不舍 祝弘懿上了去乾韵别院的马车, 薛护卫脸拉的老长, 房千户心情却不错,一路上哼着秦淮小调。 薛护卫看他很不顺眼,“滚滚滚,前面报信去。” 房千户不紧不慢的, “这可不行,老房我的兵没有了,就这么一个差事,那就是保护王爷的安全,寸步不离。” 薛护卫翻着白眼, “滚一边去吧,来了三百暗卫用得着你,再说有我老薛在,江湖上打听打听谁敢来。” “江湖上是不敢来,大内的敢来。” 两人这没事闲的拌嘴,马车里祝弘懿怒道:“安静会。” 马车外的两人不敢言声,薛护卫的脸是长,他的脸是黑长黑长的。 就在刚刚,饭吃的好好的,商量到去乾韵别院去住。 一个是宽敞,再一个那边是高墙大院,比普通的院落增加了防御的堡垒,火炮都轰不进去。 沈逸澜坚决不去,祝弘懿道:“你不去我便在驿站陪你。” “不行,”沈逸澜一点商量的余地没留,“本就担心皇帝对你不利,如今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那里是最好的去处。” 祝弘懿哀求道: “你在外面我不放心,” 沈逸澜冷下脸来, “你总是缠着澜儿,澜儿更危险,如今私下里小王妃都叫上了,咱们连三媒六聘都没有,像什么话。” 祝弘懿扶着胸口,气都喘不匀净,人家说的也有道理,连上门提亲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 听到手底下人叫她小王妃,听着就是受用, 他声音软下来,仿佛含在嗓子里说的, “我让他们先别叫小王妃了,澜儿真正过门了再叫。” 沈逸澜最受不了他这样子的语调,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继而她的声音也软下来, “我不是怪他们,如今事情不明朗,真有人拿澜儿要挟你怎么办?” 她说着话,下了木榻,在床边拿了貂皮大氅, 祝弘懿极其的不满, “沈逸澜,你干嘛这么急着让我走,天还没黑呢。” “天没黑就对了,外人都以为是昨日进城晚,没来得及去别院,现在走正好。” 祝弘懿低头看看桌子,“我没吃完早膳。” 沈逸澜看了一眼,盘干碗净的小桌子,难道要接着吃盘子吗?借口! “澜儿明日去看你。” 一听就是哄人的,祝弘懿面上不高兴,就是不想动。 “你再这样,澜儿日后再不理你了。” 祝弘懿不情不愿的下了木榻,穿上暖鞋, 沈逸澜面上这才缓和一些,将貂皮大氅搭在他肩上,整理着领口的衣裳将大氅的带子系好, 祝弘懿看着她认真仔细的样子,知道她也舍不得,一把搂过娇弱的身体,抻过大氅将她罩在怀里, 沈逸澜这次乖巧的没有挣开,而是放松心情安静的享受来自宽阔的胸膛下那颗跳动的心, 咚咚咚,强有力的心跳震着她的耳鼓,让人心安。 白皙的小手下意识的抱着他精壮的腰身, 再抱一会真的舍不得让他走, 沈逸澜狠狠心,低低的声音有些发闷,“祝弘懿,你该走了。” 第790章 闹别扭 祝弘懿没有动, 沈逸澜催促道:“咱们不是还要一起回滇南吗?怎么的这场仗得过去,” 祝弘懿还是没动, “你再不走,我退回到滨州……” 沈逸澜话没说完,祝弘懿放开了手,边摇头边后退, “澜儿,我不知道你在躲什么,既然你跟在我身边,自有万全的办法,为什么一定要将我推开?” “怎么万全,和皇帝斗完了和四王爷斗……” 祝弘懿长长出了口气, “好,我走……” 没有二话,他掀开帘子出去。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大声道:“谁敢拿澜儿威胁老子,老子将他脑袋拧下来,让澜儿当鞠踢。” 话落,大踏步往外走, 迎面走过来的薛护卫看出十三爷面上不善,不用猜也知道受了小王妃的气,赶紧跟上往外走,路过饭堂叫上房千户, 三人就这样一车两骑,忙三火四的出了驿站,往城南的乾韵别院行去。 驿站里的沈逸澜依旧站在原地,任连翘怎么叫也不动,只望着门口发呆, “连翘,当个普通人怎么这么难?” 连翘知道她说的是十三爷,不知道两人因为什么拌嘴,看九姑娘的状态,又不太好, 安慰道: “姑娘,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仗打完了,咱们跟着王爷离开是非之地。” 沈逸澜喃喃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议和又是幌子,拖得人心焦。” 连翘正不知如何安慰,门口响起王槐的声音,“东家,明日便是凤凰城的小年,九姑娘有什么安排,小的好着人去办。” 平日里嘻哈惯了,没外人的时候小王妃不离嘴,突然这样说话听起来特别的别扭,看来是祝弘懿授意过了。 日子还得过,沈逸澜抬腿往外走,连翘紧走几步跟上。 门帘子掀开,王槐站在门口,双手抱拳很是恭敬, 隔了几个房间的王鹏也掀帘子出来, “二十三,祭灶神,虽说出门在外,也不能亏了灶爷。” 冯校尉扒门帘子一看祝弘懿气呼呼的走了,赶紧跟他报信,桌子前的王鹏嘴上不屑,心里却很舒坦。 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溜达来个偶遇,便听到王槐的声音,他借机出来,插了一句嘴。 沈逸澜强打精神,以前这些事都是阿旺叔吩咐下去,到日子了事情都办好了, “叫上小六去街上买些饴糖,回来熬糖瓜,买点各色糕点,酒和茶咱们有,来些香烛纸钱,” “小的记下了,” 他答应着往楼下走,临走前瞄了绣衣使大人一眼,眼神凶狠以示警告。 王鹏同样瞪着眼睛,大有出去打一架的架势。 沈逸澜略点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带着连翘往楼下走, 王鹏立在廊下,望着婀娜的身影往楼下走,怪不得在茶摊,叔叔大婶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 这软腰,说是男的谁信! 冯校尉掀开门帘子出来,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怎么没跟上?” 王鹏自有道理,抬手打了下他凑过来的脑袋, “你那套不行,知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 第791章 祭祀灶神 腊月二十三,小年。 过年的好处是每日有不同的事情做, 沈逸澜带着大家伙祭拜灶神, 墙上挂的是灶神和夫人成双成对的画像, 供桌上摆着糖瓜和糕点,烧刀子,金丝小枣的酒酿和两盏茶。 红色的蜡烛冒着亮眼的火焰, 香炉里的檀香燃了一会了,半空中香气缭绕, 木小六拿了火盆在供桌前,唱和道:“上天言好事,回宫降吉祥......” 沈逸澜带着大家在唱和声中,跪拜,祈求沈家上下平安,五谷丰登。 跪拜结束,纷纷烧了点纸钱,火焰带着众人的心愿,随着灶神远去。 这么一折腾一个上午就算过去了。 沈逸澜最后一个出了灶间,木小六跟了出来。 “按照姑娘的吩咐,天刚亮便将糖瓜和祭祀用的东西送去了乾韵别院......嗯......” 木小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沈逸澜停下脚步,问:“有事?” “是......是薛护卫问,姑娘今日,大概什么时辰去那边......” 沈逸澜继续往外走,“累了一上午,哪也不去。” 走了没两步,回头道:“明日是陵州的小年,再买些祭品来。” “啊......”木小六还想说什么,被连翘制止,悄悄的掖了张纸条给他,“送去。” 待沈逸澜带着连翘走远了,木小六才拿出纸条,院子里牵了匹快马,出了驿站。 城就那么一点大,一匹快马一会的事,几句话非要传来传去的,他们这些手底下人跟着小心翼翼的。 看着是两个主子,脆弱着呢。 木小六到了乾韵别院门口,还没敲门薛护卫开门出来,贼耳朵可好使了。 没看到马车有点失望,“怎么就你自己?” “上午祭祀灶神,姑娘有些累着了。”木小六将手里的纸条递过去,简短的说:“估计不能来了。” 薛护卫打开看是连翘的字,有点失望,这时候他更想看到的是小王妃写给王爷的信。 上写让他好好宽慰王爷,九姑娘不去,王爷可以来驿站。 木小六站着没走,等着回话, 薛护卫愁眉不展,“早上劝过了,王爷也说祭祀灶神累着了......哎!连借口都一样,” 木小六蹲在门口,“这可怎么办?” 薛护卫也跟着蹲下,“今日是这边的小年,明日是陵州城的小年,难不成要祭祀两天。” “薛护卫应该算命去,”木小六叹道:“九姑娘已经吩咐下来买祭品。” “没有他们这样的,两人闹别扭折腾手低下人。” 木小六不爱听了, “作为男人应该是王爷先服软,咱们九姑娘再祭拜一次灶神,也是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对对对,你们家九姑娘都对,我们家王爷都不对,行了吧!” 薛护卫的态度出奇的好, 悄眯眯的道:“小六哥,再送信让连翘来好不好?” 没病不死人,态度这么好定是有求于人。 “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你怎么不去驿站,” 薛护卫委屈的道:“王爷发话了,我要去腿打折。” 第792章 送礼 腊月二十三的晌午,乾韵别院门前。 木小六和薛护卫还在蹲着,冥思苦想有什么好办法能让两个主子通个信也行。 房千户骑着马从街上回来,腋下夹个大盒子,到了门口翻身下马。 见到木小六道:“怎么不进去?” “偷偷出来的,这就回去了。” 木小六说着话便起身,准备这就走了。 房千户叫住了他, “小六子,等会,王爷让买了东西,我进去让他过一下目,你带回去得了。” 他怀里是一个黑漆的木盒,描着红色的滚边,一看里面的东西便是有价值的。 薛护卫一听眼神发亮, “哪有送东西让人带回去的理,送东西讲究个送字,要咱们亲自登门才算送。” 薛护卫这时候,突然这么明白礼数了。 木小六抱拳, “我得赶紧回去,灶间该做饭了,偷偷跑出来的,如被姑娘责罚出不了门了。” 他说着飞身上马,急急的往来处奔去。 薛护卫上前接房千户手里的盒子,被房千户轻巧的躲开, 现如今薛护卫不敢出门,外面的事都是房千户采办,他不敢有半点差池,如若王爷知道了,过年困在这乾韵别院非闷死不可。 “我自己来,你还是省省吧,别连累我。” 房千户说着话进了府门,薛护卫没法,只得接过他手里的缰绳,耷拉着脑袋跟了进去。 当房千户捧着盒子进了正厅,祝弘懿在正厅旁的小书房里铺着红纸写春联。 地上揉成团写废的纸团,扔的到处都是,一看就是在生气。 房千户小心翼翼的过去,捧着黑漆的木盒。“爷,火狐皮的披风取回来了。” 这是刚到盐山的时候,赶集的时候遇到一个皮货商,有一批火狐的皮卷子,大价钱买下来,在铺子里定制了件披风。 祝弘懿放下手里的狼毫,几步走出来。 打开盒子的盖子,一件赤褐色的火狐披风躺在里面。 他双手拿起,抖落开放到鼻子前闻闻,一点腥味没有,还有淡淡的茉莉花的香气。 盒子底部配有茉莉花的香囊。 工艺虽比不上宫里的,这么个小地方还算可以了,仔细翻看了一会, 又将披风细致的叠好放在盒子里,盖上盖子,做完这一切,面上才缓和一些。 “送去吧!” 房千户当然知道送哪去,故意道:“王爷,送礼都写个帖子什么的放在盒子里......” “赶紧滚。”话没说完被祝弘懿打断。 房千户只得作罢,抱着盒子出了正厅。 薛护卫像个受气包,在门口蹲着,见房千户出来理都没理他,心里凉了半截。 起身牵过房千户的马,苦个脸往外走, “出息,你那小媳妇又跑不了,”房千户翻了个白眼,“我刚刚也被王爷说滚来着,自身难保了,怎么帮你说话。” 薛护卫叹气,只能等王爷气消了再说。 房千户出了府门,飞身上马,“有没有话带给你小媳妇。” 都是甜言蜜语的悄悄话,一个大男人怎么带话,搂着软腰自己说着才舒坦。 第793章 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要 凤凰城的驿站,就在十字街最热闹的地方。 木小六匆匆买了点零食回了驿站, 偷跑出来的,拎点回去有托词。 二楼,天字一号房门口,连翘接过他手里的皮纸袋子,问: “怎么说的?” “王爷今日也是祭祀灶神累了,估计不能出来,薛护卫被禁足了。”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倔, “明日可有安排?” “明日祭祀陵州的灶神。” 哎!连理由都一样, 木小六下去忙着吩咐底下人做饭,匆匆的下楼了,刚走到楼梯口,与房千户走了个对头。 见他手里拿着大漆的黑盒子,还真是给九姑娘买的。 连翘这会还没进去,见走来的是房千户,紧走几步迎上来, “王爷也在气头上?” 房千户点头,“看了披风脸色还好些,让小的送过来。” 连翘失望的摇头,接过漆盒,“帖子在盒子里?” 房千户委屈的说: “没.....没有帖子,我说了,王爷不写。” 连翘只得抱着盒子,进了客房, 沈逸澜也在写春联,地上是写废了的纸团,见连翘抱着个盒子进来,淡淡道: “小六子越来越有本事了,出个门往回划拉些特别的。” 连翘举着一袋子零食,小心道:“小六带回来的是这个吃的,大盒子是房千户送来的。” 沈逸澜放下手里的狼毫,走过来打开了盖子, 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气冒了出来。 “呀!姑娘,是火狐皮,”连翘惊讶的两眼放光,面上都是兴奋,“火狐最是难得了。” 她的表情过于夸张,沈逸澜冷冷道: “没见过世面的样,不准替他说好话。” 连翘嘿嘿一笑,她也觉得自己过了,放下盒子,捏着火狐披风领子拎起来。 “姑娘,连翘真没见过世面,奴婢只见过火狐的小夹袄,可没见过这么大的披风,毛色也很好,怎么也得十个八个皮卷子。” 她拿起来,披在沈逸澜的肩头,麻利的系上领口的带子。 长短大小正合适,一直垂到暖鞋,看着就暖和。 沈逸澜翻看着盒子里的香囊,“怎么没有帖子?” 连翘支支吾吾的道:“......王爷......没写。” 白皙的小手几下解开披风的带子,团吧团吧放盒子里, “没写帖子谁知道是送谁的呀,可能是薛护卫送连翘的,来路不明的东西,我不要,退回去。” 活落,沈逸澜回到书案前,继续写她的春联。 连翘没办法,只得叠好了放回盒子里,她也不敢劝。 就这样,火狐的披风辗转又被拿了回来。 祝弘懿看着盒子被拿回来更气了,“她轰我出来,她还有理了,她自己说的今日来别院,讲话不算数,还沈家家主呢!” 房千户赶紧解释道:“小王妃是气王爷没写帖子,不知道是送给哪个女人的,吃醋呢。” 他可真会解释,驿站里除了厨娘,就沈逸澜和连翘两个女人。 连翘是薛护卫的心肝小宝贝,难不成是送给厨娘的。 祝弘懿爱听,铁青的面上被气笑了, “当真吃醋呢?” 第794章 十三爷遇刺 胳膊是能拧过大腿的, 祝弘懿换了衣裳,亲自捧着盒子上了马车, 还写什么帖子,亲自去不就完了。 要说还得是房千户解释的好,就在刚刚,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劝动了祝弘懿, “王爷,小王妃看着刚强,心软着呢,您一说软话,她准定掉眼泪疙瘩。” 祝弘懿脑海里立刻显现出澜儿楚楚可怜的样子, “行,我写帖子,” “还写什么帖子,直接送去多有诚意。” “本王岂不是被她牵着鼻子走。” “牵就牵呗,您不让牵着鼻子走,后面可排着队让牵呢,特别是那个绣衣使同知,那小子的眼神就不对劲,做贼似的,和老薛看连翘一样......” 房千户话没说完,祝弘懿抬腿往外走,“更衣,备车。” 快过年了,街上人见多,马车走走停停的,祝弘懿掀开帘子看了好几次。 这要是骑马早到了。 前面一个拉货的队伍卡在路中间, 薛护卫骑在马上,急得直勒缰绳,再晚一会,午膳吃完了,早起到现在还空着肚子呢。 跟着王爷和跟着小王妃就是不一样,小王妃的驿站里好吃好喝的,王爷这边连个厨子都不找,石锤他们胡乱的弄点吃的,猪食一样。 忽然之间,所有的喧闹声仿佛消失了, 一记金属破空之声,闯进薛护卫的耳朵,房千户也感知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袖底的飞镖同时掷出。 离十字街不远的一座酒楼里,楼宇之上一个武夫打扮的人射过来一支箭羽,直奔祝弘懿撩起的车窗帘子的缝隙。 “叮!” 金属撞击的声音,薛护卫的飞镖打在箭头上,将箭羽劈成两半。 房千户的飞镖直奔刺客眉心,对方只关注箭羽,飞镖到眼前了才想起躲闪,头一歪擦着耳朵飞了出去。 顷刻间街上乱了,挡在前面的车队,抽出货物里的刀剑,呼喊着拼杀上来, 两边的楼宇之上下来几个黑衣人将马车护在中间。 两拨人打的难解难分,拦路的刺客也是高手,仗着人数众多,谁也没占着上风。 这里离驿站本就没多远,门口巡视的见是自家王爷遇袭,一嗓子将院子里的人都喊出来了。 王槐等人抄起备战的箭囊冲了出来。 很好分敌我,顷刻间箭羽齐发,扮做商队的刺客,纷纷受伤, 领头的见大势不妙,一声呼哨人就开始撤。 几个伤重的实在没跑了也抹了脖子。 战斗很快结束,王槐等人迎过来,“谁这么大胆,敢当街行刺。” 薛护卫翻身下马,“先报官。” 王槐打发人报官,吩咐人封禁现场。 驿站里,沈逸澜捏着连翘的手,坐在屋子里等着木小六的回报。 “怎么回事?王槐不是惹事的人......” 连翘一个劲的念叨,沈逸澜稳了稳心神,起身便要出去。 连翘拦在她前面,“姑娘不能出去,外面刀剑不长眼,咱们也不会功夫,出去也帮不上忙。” 沈逸澜的心仿佛要着起来,便听到木小六在门口喊, “姑娘,十三爷遇刺。” 第795章 惹祸的大漆盒子 沈逸澜由连翘扶着,跌跌撞撞跑到门口, 掀开棉门帘子,门口是王鹏带着几个绣衣使守着, 沈逸澜迈过门槛往外走,王鹏挡住了去路, “外面情况不明,九姑娘还是屋里等消息!” “走开,” 沈逸澜声音冷硬,视线越过驿站的墙头向外看,十字街围满了人,看不清状况。 王鹏沉声道: “九姑娘稍安勿躁,木小六只说遇刺,并无结果,若十三爷真的受了伤,冯校尉早来报了。” 关心则乱,沈逸澜忽觉自己过于急躁,在祝弘懿的事情上完全失去理智,即便是这样,绣衣使也不应该限制她的自由。 沈逸澜挑眉,面无喜怒, “我一定要出去。” “沈逸澜,你不要无理取闹,爷们的事,你一个女人家家,跟着掺和什么,你是能拉弓还是能射箭。” “好,带着你的人躲开我的门口,我保证不出去。” 这个女人很会诓人,不知不觉便着了她的道,王鹏哪里肯信。 “砰!” 沈逸澜往前冲的身体向后栽倒,正是王鹏打在她后颈上。 有力的臂膀从后面接住她下落的身体, 王鹏面色不善,厉声道: “连翘,扶九姑娘回房。” 美丽的下颌线,白皙的脖领,安静的美人,在王鹏的臂弯里被连翘接了过去。 “无大碍,过一会便能醒过来。” 木小六赶紧上前,与连翘合力将沈逸澜扶进客房, 连翘心里慌的不行,表现的还是很镇定, 望着床上安静躺着的沈逸澜,她沉吟半晌,对着木小六道: “有薛护卫和房千户在,估摸着十三爷没事,你去院子里将咱们沈家的人稳住,阿旺叔不在,咱们这关得挺过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有事继续上来请示。” 木小六开始也有点慌,见连翘运筹帷幄的样子,心里也有了点底。 “成,连翘姐姐照顾好姑娘就行,下面有我。” 木小六出了客房,绣衣使的人只留了两个,见他出来道:“王大人吩咐小的们在此保护九姑娘,有什么事,咱们只认木小六。” 意思很明显,让他安心忙他的。 绣衣使对沈家的人客气,也是木小六平日里维护的好。 只要没发话做饭不带出他们的份,好吃好喝的从未落下,绣衣使同知手底下的人,比王鹏待遇还要好。 这时候得力了,木小六抱拳,“两位爷费心,九姑娘的安全仰仗二位了。” 王槐抱着大漆盒子回了院子,往楼上看时,便见到九姑娘门口的绣衣使把手, 他三个台阶一步往楼上走,木小六赶紧迎上来, “十三爷怎么样?” 王槐抹了下额头上的汗, “王爷没事,让九姑娘放心,受伤的刺客自尽了,衙门的人正在探查。” 木小六伸手接黑色红纹的大漆箱子,“这个小的拿进去吧,你们护着王爷安全要紧。” 衙门的人来之前,为免暴露身份,暗卫和箭羽旗的人陆续的撤了,临走前薛护卫给他的盒子让他带回来给九姑娘。 他拽着未松手, “王爷吩咐要亲自交给九姑娘。” 第796章 操心的木小六 木小六为难了, 这要是说王鹏给打晕的,王槐能直接找他拼命, 皇帝的差事没办完,还要继续相处下去,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能说实话。 况且,这个时候九姑娘跟着掺和实在是碍事, “王槐大哥,九姑娘吃了药刚睡下,你不给我也行,姑娘睡醒了再拿上来。” 王槐无疑有他,拿着漆盒端详了一会, “还是你拿上去吧,下面人多乱。” 木小六点头接过,将罪魁祸首大漆盒接过来,这要是不因为来回倒腾这个大盒子,也不至于遇刺。 他拿着盒子返回到天字一号客房, 屋子里,连翘在厅堂里来回的踱步,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 王槐等人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知道有他们在没什么大事,关心则乱。 门被扣了两下,“连翘姐,送大漆盒来的。” 连翘两步走到门前掀开帘子,木小六将装有火狐披风的盒子递了进来。 王爷出来,原来是送披风来的, “王爷有没有受伤?” “连翘姐姐,王爷没事,王槐大哥回来了,衙门正在探查,让咱们安心等着就成。” 连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没事就好,外面交给你了。” 木小六续道:“连翘姐姐放心,刚刚王槐大哥问,小的说喝了药睡下了。” 如今也只能是这个理由, “行,下去忙吧!” 木小六尽量表现的一切如常,到了楼下,箭羽旗的人都回来了, 他张罗着大家开饭,大家都端上碗了,他出了院子。 没走几步到了十字街口,围着衙门办案的还没有散,祝弘懿的马车还停在路中央, 绣衣使王鹏,带着衙门里的仵作正在验尸, 冯校尉带着绣衣使护在马车后方,薛护卫和房千户站在马车两侧,神情肃穆。 看样子是没什么大事,他混在人群中等了一会。 便见薛护卫轻轻的摇头,抬起下颌示意他别看热闹赶紧回去。 没见到十三爷平安,他还是不放心,一会姑娘醒了怎么汇报啊? 薛护卫见他没走,掀开马车帘子,低低的声音道:“爷,小六来了,估摸九姑娘不放心让他过来看看。” 祝弘懿答应一声,弯腰出了马车,薛护卫拿了马凳,他拾级而下, 衙门的县令赶紧上前行礼,祝弘懿抬手制止, “大人不必多礼,马车坐的久了下来活动活动。” 他说着话,伸伸胳膊蹬蹬腿,溜达了一小圈,上了马车。 木小六心放肚子里,没再看热闹回了驿站, 将门口的人叫进来,关上了大门,是非之地少看为妙。 这一会王槐吃完了,见察情司的人没下来吃饭,叫上两个人换他们吃饭。 来到楼上,王槐抱拳道:“两位爷辛苦,咱们吃完了,换你们开饭。” 两个绣衣使对视一眼, “王大人吩咐,他不回来我们不准走,保护九姑娘安全。” 王槐不乐意了,他们箭羽旗比不过绣衣使是怎么地,瞧不起人。 有空拉出来练练,他们绣衣使全上的,怕他们不成。 第797章 两方对峙 瞬间,天字一号房门前气氛有些紧张, 王槐横在道中间, “两位大人,我王槐好说好商量,你们就接着,不然咱们楼下比划比划,在这废话打扰九姑娘歇息。” 两位绣衣使自然是不怕他,如今王大人对沈家九姑娘特别的重视,不敢有半点差池。 绣衣使两个人,箭羽旗三个人,输人不能输气势。 “王槐,咱们是公务,比划的事这趟差办完了随便,现在,不好意思,王大人回来再说。” 两边叫上板了,互不相让。 外面是说话声惊动了连翘,她在门里硬着头皮道: “姑娘歇息了,休得言语。” 门前安静了下来,怒瞪着眼睛,互相的不服气。 木小六一进院子,便看到二楼廊下的一幕,赶紧往二楼跑去。 这一天真不省心,不知道啥时候开始,两伙人时不时的较劲。 绣衣使的人他上来,乐呵呵的说,“小六,留点饭菜锅里闷着就行,王大人回来咱们才能开饭。” 木小六道:“二位爷去吃吧,小六在这盯着,王槐大哥不是外人,” “没关系,咱们还是等大人回来再开饭。” 门口在这叽歪,连翘掀开帘子出来,她心里也没底,不知怎么就信了王鹏的话,要是姑娘醒不过来怎么办? 她刚要开口,王鹏的声音响在楼梯口, “你们两个吃去吧,本官守门。” 王鹏腰间挎着苗刀,他手按刀柄走了过来。 王槐看他最是不顺眼,“王大人,咱们都回来了,您也不用守门了。” “是吗?护院功夫这么高吗?能挡住刺客。”王鹏摇晃着走过来,摆摆手,让两个手下去吃饭,“你应该叫狗剩,还是二蛋,十三爷的箭羽旗有个叫王槐的,麻烦看一下你的牙牌。” 明晃晃的威胁,这是拿王槐他们冒充沈家护院说事。 连翘立刻反应过来,道:“小六,如今阿旺叔不在,沈家的护院你就管着吧,带他们下去,姑娘怎么吩咐的怎么办。” 木小六答应一声,拽着王槐往楼下走。 王槐怒目圆睁,“王鹏,走着瞧。” 连翘紧走几步推着他往楼下走,另外两个箭羽旗的弟兄怒气冲冲的跟着下去。 王鹏怒瞪回去,能保得九姑娘平安回陵州,只能是他。 连翘将人送到楼梯口,紧走几步回来。 急切道: “王大人,九姑娘还没醒,会不会有危险?” “用不了一个时辰便可醒来,连翘姑娘可以放心,本官手底下有分寸。” 王鹏一改刚才的戾气,声音也温和下来,续道: “十三爷连个汗毛都没伤着,这会回了乾韵别院,案情还要衙门的人进一步查验。” “那就好,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薛护卫......” 连翘心提到嗓子眼,口中说道:“王大人,沈家不敢忘这趟差事,旁的人不知道也罢。” 王鹏本想开个玩笑,对方马上将盾立起来,得了九姑娘的真传了。 什么事情,将感情的因素排除在外,灵台才能清明。 心中暗道:王鹏你完了,心中有,眼里有,嘴里不敢说。 第798章 沈逸澜的把柄 “祝弘懿。” 沈逸澜呼的坐起来,身上的汗一下子出来, 刚刚做了个噩梦,祝弘懿倒在血泊里。 趴在床边的连翘被吓了一跳,赶紧道:“王爷没事,” 沈逸澜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只觉后颈胀痛,头有些疼,她是被打晕的。 她揉揉太阳穴, 一个大漆盒子被放在她膝盖上, “王爷让王槐送来的,转告咱们一切平安。” 连翘说着话,眼圈发红的打开盖子,赤褐色的火狐披风整齐的叠放在盒子里。 白皙的小手抚摸着上面的皮毛,沈逸澜眼圈跟着红了, “王槐报喜不报忧,一会将小六叫进来问问。” 沈逸澜说着掀开被子下床,头还有些晕晕的, “王鹏那个狗东西如今在何处?” “还在门口守着,”连翘就往厅堂的方向看了一眼,续道:“王槐大哥说要换察情司的人守门,狗东西揭王大哥身份的底。” 这个把柄真的是太好用了,张嘴就来, 箭羽旗的人担心连累沈家,定不敢与他们冲突,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就是一大罪状。 简单的收拾停当,沈逸澜特意披上火狐的披风。 木小六被叫了上来, “回姑娘的话,小的亲自去十字街查看,王爷没事,特意在马车前溜达了一圈,薛护卫,房千户都没事,绣衣使的人也跟着保护王爷。” 虽是意料之中,听到小六子的回禀,沈逸澜悬着的一颗心落了地。 “咱们稳当的过年,箭羽旗的人不准出院子,沈家的护院出门置办。” “是,姑娘放心,过年的吃食购进的差不多了,只出门买一些新鲜的。” 沈逸澜点头,下面人办事她是放心的,王槐等人却是不安分的。 主位上坐着的她,单手扶额,“狗东西给我叫进来。” 连翘应着出去,九姑娘没事脊梁骨都直了, 客房门口,除了两个看门的,王鹏杵在栏杆处眺望盐城,这里真的太平不了几日。 “王大人,里面请,九姑娘问话。” 听连翘的口气,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王鹏愁苦的脸上,露出笑意,转身跟着连翘进了客房。 火狐的披风特别刺眼,王鹏的面上的笑意顷刻间就没了。 沈逸澜坐在那没动,以往最基本的礼数还是有的,后颈那一下,胀痛还在,有好脸色才怪。 “王大人,民女不是囚犯,不让出去是何道理。” 王鹏冷着脸,坐在木榻的另一侧,隔着小桌子盯着她的侧颜, 语调轻慢很是放肆, “谁让九姑娘的把柄在本官手里,能拿捏住九姑娘,这么有用的把柄不用,太可惜了,晌午的时候没想起来,不然姑娘后颈的一下也不用白白挨了,本官在这里致个歉。” 沈逸澜冷声道: “大人此话差矣,民女何德何能,劳烦大人如此兴师动众,未免过了。” 王鹏心中暗道,小小的盐城,表面看这都很平静,暗地里波涛汹涌,不知道谁的势力在这里盘踞。 就像刚刚的行刺案,一点头绪没有。 第799章 王鹏服软 “九姑娘稍安勿躁,” 有了要守护的人,王鹏的声音也软下来。 武装的再强势,一见到真人势头也跟着落下,此时的保护和之前的保护,发生了本质上的的区别。 他低低的声音,真的是商量的口吻, “沈逸澜,咱们打个商量,你乖乖的听话,本官保你和沈家的商队平安回陵州,陛下那里本官去应付......至于十三王爷议和的事,本官也会尽力去配合,最好大家都平安的回去。” 把柄在人家手里,态度强硬结果是一样的,沈逸澜淡淡道:“我哪也不去,门口的人撤了吧。” “撤是不能撤,”王鹏坚决道:“沈逸澜,本官是想保护你的安全,你到底明不明白。”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能不识好歹。 “呀!保护安全就好办了,”沈逸澜故意眉开眼笑的:“绣衣使就这么两个半人,大冷的天总站在外面也不好,民女这边的护院也不是简单的护院,换换总行了吧。” 王鹏最扛不住眼前人的笑颜如花,声音也软得一塌糊涂, “沈逸澜你保证不乱跑,我才答应。” “不乱跑,不乱跑,大冷的天还能去哪,顶多天好的时候院子里溜达溜达。” “咱们说好了。” 绣衣使大人说话突然这么温柔,沈逸澜浑身不自在,仿佛下一秒便是察情司的大刑,诱供不成变逼供。 沈逸澜侧头看了他一眼,侧脸上的鞭痕结了疤,由于伤口深,一条子疤有小手指粗细,这人都不记仇的吗? “民女绝不给大人添麻烦。” 话说到这份上了,也没什么可聊的,王鹏还想坐一会,没话找话道: “明日祭祀陵州的灶神外,还有什么安排,” 本就是随口胡诌的,为了和祝弘懿置气,王鹏还敢提, 沈逸澜福身很有礼数的道: “回王大人的话,明日不祭祀灶神,咱们既来了北方,便要入乡随俗,明日扫尘吧,咱们也干净干净过个年。” 厅堂里的气氛有些尴尬,王鹏道:“不知九姑娘还要准备什么年货,本官派冯校尉出去买。” 沈逸澜看向连翘,“还缺什么?” 连翘心中解气,刚刚威胁王槐的跋扈样子没了踪影,开始上赶子献殷勤。 “王大人,就差一些干鲜果品,其他的差不多了。” “好,交给本官吧,外面乱,小六也少出去。” 王鹏说着自顾自的点头,环顾四周,见暖阁里摆了书案,满地的红纸团, “九姑娘的春联还没写好,本官参详一下,” 绣衣使大人的屁股算是抬起来了,心情大好的往暖阁走去,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来查看, 边看边摇头,没写两个字就废了。 生意人的习惯,沈逸澜实在没话和他说,不好意思赶人。 连翘上前道:“王大人不用看了,九姑娘还没写成一副呢,写好了送大人一副。” 这时,厅堂的门帘子被掀开,木小六提着食盒进来, “姑娘没用中饭,晚饭还有一会,恐姑娘饿了备了些吃食。” 王鹏在暖阁,沈逸澜道: “摆卧房吧,然后将王槐叫过来,换换绣衣使大人们的岗。” 第800章 近身护卫 箭羽旗王槐接了木小六的吩咐, 带着两个人上了楼, 绣衣使人数不多,派在门口守着,站的时辰也长,这会冻的直跺脚。 王槐过来抱拳,吊儿郎当的道:“换岗了。” 绣衣使正求之不得,王大人进去还没出来,门口的冯校尉忍不住大声道: “大人,沈家护院过来换岗......” “嗯,换吧!” 屋子里是王鹏爽朗的声音。 王槐没想到他在屋子里,掀开棉帘子进去, 见王鹏在暖阁的书案前,拿着狼毫正在写春联,火气就上来了, 暖阁是他待的地方吗? 沈逸澜在卧房里用饭,王槐抱拳在门口见礼。 “王槐,厅堂里站岗是一样的,叫弟兄们进来。” 王槐脆生生的答应,出去叫人。 写字的王鹏放下狼毫,“九姑娘是位好东家,体恤下人。” 隔着两道门,沈逸澜大声道: “怎么是下人?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沈家的做派王大人是不会明白的。” 王槐带着人进来,将靠门的位置放两把椅子,安排两个人守门, 他进了暖阁,“王大人的字跟狗爬似的,没我家王爷写的好,” 有了三个护卫的加入,王鹏觉得瞬间没了味道, 扔了手里的笔,“本官是武官,写字好是书生的事。” “我家王爷文武双全,要不要比试比试。”王槐声音比他高了好几节,抱着胳膊歪斜的靠在门框上,往他面上扫视,每说一句话都带刺,“长的好看难看不说,总不能破相吧。” 王鹏来了这一会了,听着王槐怼人,连翘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模样, 沈逸澜吃了两口点心,喝了点热乎乎的杏仁浆,木小六在旁边候着,同样憋着笑, 王鹏有苦说不出,摸了下脸上的疤痕,特意提高了声音笑道: “这个相破的好,什么时候本官高兴,还可以报个仇......” 报什么仇? 不是他自己抽的吗? 哪日高兴,自己再抽自己一鞭子,绣衣使是和普通人不一样。 王槐这么想的,连翘也是这么想的, 活该,谁让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沈逸澜闷头喝杏仁浆装听不见。 杏仁浆总有喝完的时候,沈逸澜放下白瓷勺,低低的声音道:“连翘,将王槐大哥叫过来。” 连翘答应着出了卧房,几步到了暖阁门口, “王大哥,姑娘叫你。” 王槐这才收起痞气走到卧房门口,对着里面抱拳,“九姑娘吩咐。” “箭羽旗的人分一半住隔壁吧,估摸着十三爷不能过来住了,方便你们贴身保护。” 求之不得, 之前是担心打扰到王爷和小王妃亲近, 这样可以看着王鹏那个狗东西,妄图跟王爷抢小王妃,简直是做梦。 王槐答应着下去安排,分出来几个身手好箭术好的,大家伙背着箭囊,拿着武器叮叮当当住在了隔壁。 祝弘懿遇刺以后,即便九姑娘不吩咐,他也打算带着人住在隔壁,方便贴身保护, 虽没有明说,大家伙都知道,小王妃就是王爷的命,一个头发丝不能少。 第801章 最好不是他 傍晚,乾韵别院。 祝弘懿坐在小偏厅里喝闷酒, “你们跟着本王不憋屈吗?连喜欢的人都不能随时亲近。” 薛护卫拿起小壶,倒了盅金丝小枣酒酿,十三爷的烧刀子,被房千户藏起来了。 言道天色已晚,别院里只有这一种酒酿。 祝弘懿知道是两个手下的心思,也就随他们去了, 薛护卫劝慰道: “咱们不是顾及小王妃的安全吗?过几日石锤他们查出点眉目,咱们有了应对的计策,才好去见她们。” 两人如今是同病相怜,薛护卫以前是不怕江湖人,现在是怕任何一个人拿连翘威胁他。 特别能体会王爷的隐忍。 房千户端了碟凤凰城特有的松花蛋,和一盘小炸鱼进来。 薛护卫眼前一亮,“谁做的?” 小鱼在盘中支棱着,房千户小心的护着放到祝弘懿面前, “松花蛋上次小六送吃的拿来的,小鱼是我老房炸的。” “行吧老房,深藏不露,” 薛护卫刚伸手去捏,被房千户打了一个爪子,“用筷子。” 薛护卫翻着白眼,嘟囔着拿起筷子,“比连翘管的还宽,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几人连扯皮带聊天,不知不觉半夜,三人谁也睡不着,都在等石锤的消息,刺客撤退的时候石锤派人追踪,这个点了还是没消息看样子敌人埋得挺深。 祝弘懿想到一个人,八哥在漠南,最好不是他。 他这边睡不着,绣衣使同知也没休息,冯校尉去滨州的驻卫所看看能查到什么, 表面上看都是江湖人,用于自尽都药物却来自苗疆,大北方能弄到这种药的必是有实力之人。 一个人的名字回荡在王鹏的脑海里,镇守漠南的靖王,论实力有十万玄甲骑兵自给自足,动起来风驰电掣,十万甲兵,上万辆的战车,祝弘靖乃八王爷,是皇帝忌惮的角色,削藩便越过此人, 实在是边疆线过长,又是苦寒之地,削藩后无可替代,念于他一直很听话,并未削藩。 最能够和四王爷抗衡的便是他,要不是边境吃紧,鞑靼人总是扰边,早和国丈大人打个腹背, 有实力后,窥探那把椅子就说得通了,十三爷死在幽州,议和失败,皇帝和四王爷再无可能重修旧好,只有这样皇帝无暇分心再削藩漠南的靖王。 不管是谁拎出来一定是重量级的人物。 这一查过去了三天,石锤他们追踪到了津南,人进了大雪封的路,这样看四王爷嫌疑又很大, 趁着混乱除去一个对手也不新鲜, 十三爷最令人忌惮的是他在滇南一呼百应,沐家军实力最强, 祝弘懿很有军事才能,到了滇南半年,匪患和被占的边境地区陆续的收回,滇南府周边的守备也以他马首是瞻,看着不张扬,很有实力, 即便是贬为庶人,说起事一呼百应。 天子一号房这几天就很热闹,什么事都是到上面回禀,厅堂里是箭羽旗的护卫,王鹏每日都来埃顿奚落后离开。 第802章 人间烟火 腊月二十八,凤凰城驿站。 只剩下沈家的商队和察情司的人。 驿卒有附近的军户和民户,有人看着院子,乐得回家过年。 驿丞家在附近,也回家过年,有察情司的人在,或者有什么隐蔽的案子要办,过年的时候回避属实正常。 大早上,王鹏亲自和木小六出门赶集,今日需要买几只大公鸡,宰鸡取吉祥之意。 一向不食人间烟火的王鹏,惊讶于木小六的讨价还价之道,一个管杂事的人,也这么精明。 沈家的每一文月钱都不白花,看得出来上下一心。 马上过年了,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木小六去多找几个卖炭的,送货上门到驿站, 王鹏溜达到一处卖首饰的地方,脑中浮现出沈逸澜的身影,自打见到她以来,头上没什么饰物, 有点遗憾一切都是模糊的,又或者当时没有别的心思,没怎么注意这个细节。 他选了一个珠花,一圈的鎏金镶嵌黄豆粒大小的一颗珍珠, 这式样她一定喜欢,底子长的好,用不着太复杂的装饰,现如今梳着男人的发式也能戴。 望着木小六过来,将簪子揣进怀里,不知道啥年月能送出去。 他们回到驿站的时候,院子里挂满了衣裳,洗完后晾出来又冻得邦邦硬, 沈家上下轮着沐浴,换上干净的衣裳, 一看就是做熟了的,有条不紊,王槐等人也有样学样,驿站里人们忙的不亦乐乎。 特别有生活气息。 王鹏视线越过晾衣杆,便看到冯校尉回来了,他紧走几步上了楼,两人脚前脚后进了客房。 “滨州没有刺客的线索,陈阿旺到了,找了一家偏僻的客栈,很少出门,九姑娘应该知道这个事了。” “女人嘴够严实的,一点口风都没透,” 王鹏现在是狗肚子里盛不了二两香油,得了点消息往沈逸澜的厅堂里进, 厅堂里支起方桌,沈逸澜带着连翘和箭羽旗的弟兄打起马吊,当沈逸澜的护卫,可够惬意的,大家轮着过来,给憋闷的日子找点乐趣, 纯是陪着小王妃消磨时间,一个个笑的没心没肺的,出了天字一号的门,面上瞬间没了喜怒,院子里外巡视一圈,闭着眼睛听一会四周的响动,方才进了隔壁的房间, 房间里也是随时备战的状态,完全的外松内紧。 王槐各处巡视的时候变多了,这个时候特别想念陈阿旺,有他在,大家睡的安稳。 他瞄了一眼冯校尉和王鹏,进到屋子里,没一会,王鹏又进了天字一号房, “这只老狐狸又耍什么花样,”王槐嘴里叨叨着,几步到了楼梯口,几个跳跃上了二楼。 王鹏刚坐稳当,他便进来了,两人一见面就拌嘴, “王大人,这里又不是察情司,上这报道没有银子拿。” “狗剩,你管的太宽了。” 如今这样的威胁一点杀伤力没有,也就痛快痛快嘴,好在出了这个门,王鹏对于箭羽旗冒充沈家护院这事只字不提,沈逸澜和连翘对他也没像以前那么厌烦了。 第803章 形势分析 “王大人,今日来有何事?” 沈逸澜洗牌的空档问, 自打箭羽旗接手了保护的任务,王鹏进来必编一个理由,貌似体察民情来了。 “没什么大事,阿旺叔这么久没消息,过来问问,要不要派人去迎迎。” “哎!”王槐很大声的叹气,“挺大个人,也不知道自己多大岁数,叔,叔,的叫,也不嫌弃肉麻。” 连翘憋着笑,两人是本家,开始还好好的,突然之间王槐变了个人,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这几天绣衣使王大人的说话风格沈逸澜基本摸透了,猜的没错的话,冯校尉应该回来了,在滨州看到陈阿旺一点不奇怪,跑过来说反话,也不嫌累得慌。 之所以打上马吊了,便是箭羽旗的鹞子回来报平安,暂时大家都安全了,外面天寒地冻的找点娱乐。 乾韵别院里,祝弘懿忙得不可开交,他们找来幽州和周边的舆图,研究下一步继续往前走,怎么个走法。 三个人表情严肃,将舆图上用朱砂瞄画了路线, 房千户指着一条南下的红线道: “莫南的靖王爷如要举兵南下,定事先与皇帝商量妥当,同时要边关没有闪失,否则靖王属于费力不讨好。” 祝弘懿拧着眉头, “可能性不大,鞑靼生猛,不好防范,八哥定不敢轻举妄动。” 这也是四王爷敢举兵起事的原因。 薛护卫道: “按照往年的惯例,幽州在正月里雪融,今年冬天长,二月也该雪融了吧,咱们最多在盐山待上一个月。” “四哥等不了这么久,到时候国丈的大军,也能往前挺进。” “正月......” 三人异口同声的道。 祝弘懿长出一口气,“这会没准都动了。” 小偏厅安静下来,如若四王爷正月里动了,皇帝必将失去河间府,然后包抄围剿国丈的大军。 两方打起来,议和也就土崩瓦解了。 “薛护卫,接九姑娘和连翘来乾韵过年,房千户去通知凤凰城的守备,无论遇到任何情况,第一要务是守城,绝不打开城门。” 薛护卫来了精神,和刚才两个人一样。 “沈家商队都接过来吗?” 祝弘懿沉吟半晌, “不用,王槐他们在外面好行事,只要将城守住,别无大碍。” 翌日,清晨, 两人开始分头行事。 薛护卫骑着快马,直奔驿站,刚到门口王槐迎了出来。 “老薛,你可来了,连翘等的头发都白了,还以为过这个年见不到你人影。” 院子里箭羽旗的弟兄纷纷围上来,嘘寒问暖的, 薛护卫打着哈哈,往楼上走,王槐跟在身后, 楼梯处没人,薛护卫小声道:“这个年不太平,你带着弟兄们机灵点。” 王槐见薛护卫面无半点戏谑,知道不是简单的嘱咐,定是王爷授意的, 他望了眼四周,正色道:“王爷可有什么安排,可不能将箭羽旗当护院使。” “放心,过几日有你忙的。” 得了薛护卫的定心丸,王槐又恢复了痞笑,“那就成,不过小王妃得找个安全的地界。” 第804章 前往乾韵别院 除夕前一日,凤凰城笼罩在乌云之下。 沈逸澜在厅堂里,不知道何去何从, 沈家商队的这些护院,基本是一起长大的,真要说离开有点拿不定主意。 薛护卫不敢多说一个字,本就是要机密行事,带着这一群人,目标太大。 他越是这样,沈逸澜越疑心有事。 箭羽旗的人身上都有功夫,本就是保护祝弘懿而来,沈家护院虽也会一些功夫,勉强自保。 每次有阿旺叔带着,还放心些。 木小六好容易盼来两人和好的喜讯,宽慰道: “姑娘放心去,这里就小六废物一些,都很厉害的,听弟兄们说上次剿匪要不是徐老三跟着捣乱,阿旺叔带着他们直取匪首的脑袋,这样的本事自保没问题。” 王槐跟着劝慰道:“就过年这几天,敌人不一定来不来,就是和王爷聚聚,这几日石锤定然查了那些刺客,安全了才叫九姑娘过去。” “如若敌人真的攻进城,也无暇保护两位姑娘。”说话的是刚掀开棉帘子进来的王鹏,“本官陪九姑娘过去,早听闻乾韵别院的高墙大院里面做了工事,本官去开开眼界。” 王槐拽着他的手腕往暖阁的方向走了几步,阴阳道: “王大人,人家小夫妻钻一个被窝,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去。” 话一出口,王鹏的脸刷的一下青了。 呵斥道:“王槐,你胡说什么?他们还没成亲呢,你这样毁了姑娘的声誉,合适吗?” 他这一嚷嚷,王槐有点挂不住, “就算是我说错话了,意思你懂的,装什么糊涂。” 薛护卫不知道两人这几天就不对付,王槐维护王爷是一定的, 他淡淡道:“王爷只说接九姑娘和连翘过年,两位不用这么激愤。” 听出两人说话和自己有关,沈逸澜都习以为常了, “就去住两天,大过年的也没有分开的道理,离的又不远,中饭过来吃。” 反正这边也不放心,中午过来吃饭,也不算不管他们。 九姑娘发话了,王鹏再要说什么显得多余,隔着衣裳摸着怀里的簪子,心里不是滋味。 上次将她敲晕,娇弱身影倒在他怀里的那一刻起,心里便是满满的, 美丽的下颌线,白皙的脖颈,安静的美人, 在他眼皮底下,搂着她的是另一个男人的手臂,心里边哪好受得了。 连翘简单的收拾了点随身的东西,让木小六先去备马车。 她拿过火狐的披风,披在沈逸澜的肩上,系好带子, “姑娘咱们可以走了。” 磨叽了这么半天,总算是走出去了,薛护卫后脊梁都冒汗了,若是小王妃不跟他回去,谁也拧不过她。 马车上多了几个大食盒,宰好的大公鸡炖出来一些带上,外加一些配菜零食点心之类的。 平时爱吃的都拿了一些,马车临走前,木小六掖了一袋子果干在连翘怀里。 “小六子,明日晌午回来用饭,一晚上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连翘娇嗔道,说着说着她就闭嘴了, 见木小六面上一点表情没有,她心里咯噔一下。 第805章 抢进别院 木小六只恨给的时间有点短,马车还没装满。 刚刚他上楼拿九姑娘的随身用品时候, 王槐跟出门来,让他带上吃的,能装多少装多少。 介于他面上表情过于严肃,木小六忍不住问,“薛护卫是诓她们,要出事?” “嘘......” 王槐左右看看道:“估摸是,千万别让九姑娘察觉......” 木小六匆匆下楼,叫上护院,开始往车上装东西。 没一会,沈逸澜带着连翘下了楼。 他赶紧让护院撤了,将手里的半布袋子果干塞给连翘。 天上的云层要压下来,预示着将有一场大雪,薛护卫前面带路,马车往乾韵别院行去。 “连翘,今日大家都怪怪的?” 沈逸澜看着马车上的吃食有点多,忍不住问。 连翘口是心非的说:“没觉得,木小六本来就这样,” 沈逸澜本就有笑意的脸上,顷刻间收了回来,厉声道:“连翘,你怎么知道我问的是小六子,连你也瞒着我?” “奴婢不敢,半点不曾欺瞒。”连翘起身跪在车板上,“只是觉得......小六子过于严肃。” 沈逸澜意识到什么,喊了一句,“停车。” 不喊还好,一嗓子下去,马车跑的更快了。 “福叔,停车。” 她叫了声车夫的名字,棉帘子外面也没人应, 沈逸澜猛的掀开帘子,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坐在车夫的位置上,使劲甩着缰绳。 “祝弘懿?” 她正要扑过去,被连翘抱住了腰,“姑娘,求求你,咱们听十三爷的吧,” “连翘你放开,要躲起来,沈家护院也要一起躲起来,只咱们两个苟且偷生,” 连翘抱着哭出了声,“姑娘,十三爷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两地离的不远,很快马车便赶进了乾韵别院。 马车一停,帘子外面响起祝弘懿清朗的嗓音,“行了,下来吧,” 棉帘子被薛护卫掀开,连翘也松开了手。 沈逸澜扑了出去,车夫打扮的祝弘懿站在车辕侧伸出了手。 “祝弘懿,为什么只接我们两个,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人都进院子了,还解释个什么劲。 祝弘懿抻过她的胳膊,扛在肩上往后院走。 沈逸澜敲打着他的后背,“祝弘懿,你放肆,快放我下来。” 连翘出了马车担心的问,“姑娘倔着呢,这能行吗?” 正愣神间,腰身被抱下马车,薛护卫搂着她的腰不放,“没事,只要进了院子,怎么闹都行,让王爷天天跪着都成,王爷心软着呢,准定能哄好。” 连翘捶了他一下,“放手,叫人卸车,快到晌午了,准备开饭。” 薛护卫脆生生的答应,招呼人卸车。 沈逸澜被扛到院子的最后面,进了一座假山, 有往下的一处阶梯,进了一个类似山洞的地方,床铺前燃着火堆,山洞里忽明忽暗的,很暖和 沈逸澜被放在虎皮的褥子上。 “祝弘懿,这里这么大的一个院子,为何不让沈家的护院进来。” 祝弘懿整理着虎皮褥子又将一张羊羔皮的被子也抻过来, “祝弘懿,你太自私了,阿旺叔本就丢在半路上,现在又要将剩下的扔在驿站......” 顷刻间,祝弘懿的身影罩过来,温软的双唇堵住了她剩下的话。 第806章 好像先脱衣裳 一股热流直冲天灵盖, 沈逸澜被扑倒在虎皮褥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祝弘懿野兽般狂野的吻落在她的唇畔颈间, “祝弘懿......” 她本来想说,还不是缠绵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愉悦,席卷着全身, 只觉得晕晕乎乎的浑身发软,想要阻止,胳膊怎么也抬不起来,眼神越发的迷离。 “喜欢吗?” 骨节分明的大手,拨去她脸颊的碎发,嗓音低沉带着磁性。 沈逸澜觉得他是故意这样说话,温柔到骨头里,让人无法抗拒。 “嗯!” “嗯是什么,喜欢还是不喜欢。” 沈逸澜的脸顷刻间红透了,“喜欢。” 前路迷茫,生死难料,她决定不装了。 细密的吻再度落下,沈逸澜仔细的回想出嫁前,管事的妈妈教的,虽只说了一点,便被母亲打断了。 那一点点是什么来着?她神思迷离闭着眼睛想一些细节。 好像是先给夫君脱衣裳。 白皙的小手摩挲着解开他交领上的纽襻,领口的衣裳被扯开, 忽明忽暗的火光,在两人脸上映衬。 祝弘懿将领口裂开的更大一些,抽出胳膊, “澜儿......可想好了?” 沈逸澜脸颊绯红,“想好了,” 说出三个字后,白皙的小手,抽出公子髻上的白玉簪, 顷刻间,祝弘懿的墨发如黑瀑一般散落下来。 “当真想好了,不是因为要打仗了成全我?” 沈逸澜眼神从迷离到坚定,“你不想娶就算了......” 娇软的声音再次被吻断, “想,想的都要疯了,”祝弘懿捧着她的脸颊,续道:“我衣裳里有个很重要的东西帮我拿出来。” “还藏了东西?是什么?” 沈逸澜说着将扯开的衣裳前襟抻平,一个白绢的角露了出来。 祝弘懿笑着点头,鼓励道:“抽出来。” 白绢随着白皙的小手被抽了出来,是一大块白绫。 “拿这个干什么......” 沈逸澜话说了一半仿佛明白过来,和顾梓霖新婚的时候,婚床上有一块差不多大小的, 男人就是奸滑,这东西都预备好了。 “今日接我过府,早打算好了吧?” 祝弘懿眉眼间带着爱意, “从遇刺那天起,便打算好了,不知道多少人暗自打澜儿的主意,本王当真着急了。” “我哪有那么好,”沈逸澜抬手拽过羊皮被子,遮住男人露着的肩膀,“一个二嫁女,不被嫌弃就不错了,王爷不也是拿这个东西来试探。” 祝弘懿看着她有一些忧伤脸,笑意更浓, “澜儿记性太差,我曾说过,即便是有了孩儿,也视如亲生……是银鸢,为了这块布操碎了心。” “啊?”沈逸澜一脸疑惑,有些不满道:“这里还有银鸢的事,反正你们在府里,一个端茶,一个喝茶,亲近起来方便。” 这件事要是解释起来,话可就长了,估计远在陵州的银鸢都不乐意了。 人都支到这了,天寒地冻的还说些个有的没的,是不是想将人急死。 祝弘懿想仰天长叹,好像他的话又没说明白。 第807章 云和雨的交错 祝弘懿愁的不行, 再次证明,最关键的时候提别的女人是大忌。 “拜托,银鸢的事能不能往后放放。” 沈逸澜暗自好笑,在这件事上,男人都这么急吗? 自己反而淡定的很,括号在没被亲的时候, 山洞里有些暗,不明白祝弘懿为何选在这个地方,里面暖和的很,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这几天祝弘懿可是忙坏了,四处巡视发现这么个山洞,四哥就是贼,担心房子被炮轰,建了个山洞,冬暖夏凉的。 真打起仗来,澜儿在这地方躲着正合适。 两人面上本来就是红的,加上火光的映衬,显得更红了, 沈逸澜不知道自己的衣裳是怎么被脱掉的,只觉得被亲得迷迷糊糊, 不是这疼一下就是那疼一下, 疼得她直吸气。 祝弘懿属狗的吗? 祝弘懿觉得自己属啥都行,澜儿想让他属啥就属啥。 布置山洞的时候,房千户很有经验的给了指点,特意将火堆往远处挪了挪,说这样小王妃一定冷的往他怀里钻。 实践证明,房千户就是吹牛。 沈逸澜身上红得发烫,连他自己也跟着烧起来了,预备个羊皮被子纯属多余。 两人除了手忙脚乱,还是手忙脚乱,总之不得要领,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此刻,祝弘懿只觉得,天灵盖发麻晕晕乎乎的,自己卖了很多力气,出了很多汗,可能因为太紧张了吧。 不止他出了汗,澜儿的头发也湿哒哒的贴在脸颊,小家伙累坏了。 臂弯里,小脸蛋如红扑扑的苹果,得理不饶人的小嘴也闭上了,睡的甚是香甜,像个婴孩。 祝弘懿扯过火狐的披风,盖在身上,将臂弯里的小女人往怀里搂了搂,压向心口的位置,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 山洞里不知日月,沈逸澜是被饿醒的。 身上暖呼呼的,像抱个火炉子,睁开眼自己先吓了一跳, 回忆起睡前的种种,免不了脸烧心跳。 原来洞房是这个样子的,很愉悦,很有趣,很紧张,心慌手颤的。 来的时候快到晌午了,折腾了很长一阵子,又睡了一觉,估摸着天都黑了。 衣裳不知道哪去了,连翘不知道哪去了,连翘再也不敢让她进来。 旁边的人还睡着,沈逸澜不敢看他的脸,翻了个身,将两人拉开点距离, 身后的人比较警觉,她翻身的同时坐了起来,大手拦住床沿,仿佛担心她掉下去。 吓得沈逸澜赶紧闭上眼睛假装没醒。 祝弘懿摸索着起身,将沈逸澜身上火狐披风掖了掖,扯过羊皮被子盖在披风上。 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山洞里安静下来,沈逸澜微眯着眼偷看,火堆旁祝弘懿如瀑的墨发及腰,正背对着她,加了几根柴。 她大着胆子睁开眼,找寻着自己的衣裳,在男人回头的瞬间闭上眼睛。 祝弘懿脑子里都是昨晚的画面,一阵阵的脸热,嘴角噙着笑,小家伙醒了,一定是觉得尴尬不敢睁眼,同样的明知道她醒了不敢揭穿, 第808章 我不尴尬 床铺不大,是房千户特意撤掉一块板子, 说这样挤着睡才不会掉下来。 总之都是馊主意,衣裳落了满地。 祝弘懿捡起地上的衣裳, 好在地上铺了羊皮。衣裳没什么灰尘, 新加的柴烧起来了,他将衣裳翻过来架在火边烤,这样穿起来热乎乎的。 沈逸澜有点躺不住了,像个蛆来回的拱,人也彻底清醒, 她算看明白了,这边不说话,祝弘懿便当她没醒。 实在没办法了,她裹着披风坐起来。 “你能不能滚过来。” 火堆旁的祝弘懿笑的直耸肩膀,“澜儿不是喜欢装睡吗?” 他说着话起身,拿了架子上的衣裳,大红着脸来到床边。 将衣裳塞到沈逸澜怀里,转身回到火堆旁,背对着她拿着烧火棍在火底刨着土。 “一会有烤红薯吃。” 沈逸澜嗓子眼里‘嗯’了一声,转过身去开始穿衣裳。 长这么大,头一次穿衣裳这么慌乱,幸亏这一阵男装穿熟了,很快穿戴整齐。 只闷头穿衣裳,一抬头见祝弘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床边。 两个人眼神交汇了一下,立刻分开。 床上的羊皮被子敞开半副,染了元红的白绫露出外面大半。 祝弘懿也瞥见了,沈逸澜面上一红,下床踩到地下的羊皮上,四处寻找暖鞋。 却发现,正在祝弘懿的手里拎着,原来他是来送鞋的。 还不等她开口,人被抱到床上,“地上凉。” 祝弘懿蹲下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握着她的脚踝,很细致的将暖鞋穿上。 他站起身来随手扯过白绫,很细致的叠好,平整的塞到怀里。 “你……” 沈逸澜想着自己偷偷的带走拿回去洗,这里住的都是男人,被发现了实在尴尬, “不用洗,”祝弘懿大红着脸,调侃道:“辟邪。” 他想说拿回去给银鸢看的,担心翻车改成辟邪,兴许真辟邪了呢! 白绫都揣怀里了,也没有理由再要,沈逸澜强装镇定的下床,刚走了一步差点摔倒,身体向前扑去,男人强劲的臂膀接住了她, “怎么了?” “腿……腿软……” 她身体一轻被抱到火堆旁的羊皮垫子上。 红薯晾的刚刚好,吃起来又软又甜。 身上一暖,火狐的披风被披在单薄的双肩上,祝弘懿坐在她旁边,揽过她的肩膀道:“澜儿,让你跟着我受苦了,心里过意不去。” 沈逸澜今日有点惜字如金,一说话就脸红,尽量少说话。 “还好,就是冷点。” 祝弘懿手上紧了紧,抱得更紧密些,吻了下她的发顶,笑道:“话不多说,澜儿看着就好。” 两人聊着天,沈逸澜突然问:“有没有备避子汤 ” 这句话仿佛捅了马蜂窝, 祝弘懿当时就炸了,推开怀里的人,站起身连着后退几步。 怒吼道: “沈逸澜这种话也说得出口,你还是不是人,全无心肝的东西,真往人心口捅刀子, 在你心中我祝弘懿就是这么不堪的人吗?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玩物?” 沈逸澜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满面悲伤的表情,看着让人心颤。 第809章 她不想给本王生孩子 祝弘懿痛苦的表情她是第二次见, 第一次是在祝堰的灵前。 沈逸澜起身追过去,拽着他的袖子道: “祝弘懿,你不要这样,如今还在打仗,真的不合适,咱们的日子长着呢,我可以等,无论等到什么时候。” 祝弘懿眼圈发红,连连摇头,掰开她的手, “沈逸澜,你亲手解开我衣领纽襻的时候,我便想,不如早点成亲,还等什么等,回陵州咱们就办喜事,谋划好了再告诉你。” 主动还主动错了! “我不同意,”沈逸澜坚决道,“回滇南咱们安全了,要多少孩子随你,如今就是不适合。” 她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理智,糊涂一点不好吗? 祝弘懿不想再听她说一个字,踉跄的跑出了山洞。 沈逸澜追了出去,外面天蒙蒙亮,连着摔了两个跟头,祝弘懿都没有回头, 也找不到路,披散着头发在院子里乱闯。 后院花园的一处小偏厅内,祝弘懿铁青着脸,隔着窗棂看着她在后院转悠, 旁边的薛护卫道:“爷,小王妃又气您了,女人家是这样……都没大事,哄哄就好了。” “怎么没大事?”祝弘懿火气冲他发了过去,“她不想给本王生孩子,你说算不算大事。” 薛护卫往自家王爷身上打量,披散着头发,松散的衣裳,不像没得逞, “看什么看?” 祝弘懿从他的眼神里看出点意思, 拍拍肚腹, “老子有元红,是沈逸澜她跟本王要避子汤,你说气不气人。” “恭喜王爷!”薛护卫嘴都咧到腮帮子了,躬身施礼道:“王爷,她那是试探,看看她在您心里的位置,就是说说。” 祝弘懿歪着头看看他,“当真只是说说,不准诓骗你家王爷。” “当真,” 薛护卫先应下来,回头让连翘再去劝劝, “哎呦喂,王爷快去看看吧!又摔跟头了。” 祝弘懿也看见了,这次摔完没起来, 他推开小偏厅的门冲了出去。 天色渐亮,远远望去,沈逸澜趴在雪地上,看着手心呜呜呜的哭。 “澜儿,” 随着一声轻唤,娇弱的身体被抱起,跌入一个宽敞的胸膛, “祝弘懿,你滚开,有本事别出来,一辈子也别出来,”沈逸澜哭喊着,小拳头不管不顾的打在他身上,“明日我便回陵州去,皇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听都是气话,祝弘懿抱起她回了前厅边上的一个院子。 薛护卫望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叹气, “小王妃生起气来不好哄,招惹她干嘛,王爷是闲着了。” 连翘这会还睡着,非吵醒不可。 想到这里,他跟了过去。 何止是吵醒这么简单,没一会便被呼来喝去。 “连翘,上药。” “连翘,本王命令你,药箱放下出去。” “连翘,你敢出去,就不要认我沈逸澜。” “连翘,你来上药吧!” 最后还是祝弘懿服软,乖乖的让出地方,连翘拿着白绢给沈逸澜擦洗手掌上的伤口。 沈逸澜不知道摔了多少跟头,火气直冲天灵盖。 第810章 欧气 清晨,乾韵别院的茗香小筑。 堂间里,沈逸澜坐在木榻上,跟前坐着连翘拿着绢布清理她手掌上的伤口。 山洞里摔的时候有一些沙粒,外面都是雪地,有一些小擦伤。 连翘拿着缝衣针,小心的挑着沙粒, 白皙的小手有些红肿,针尖一下去,祝弘懿站在旁边捂着脸不敢看, 这事还真得连翘来做,他估计了一下,自己下不去手。 连翘心疼的直皱眉,知道姑娘倔,王爷让着点不就没事了。 “王爷,拿些油脂来。” 祝弘懿答应着往外走,薛护卫候在门口。 “找些油脂来,” 这东西只有大灶间有,薛护卫几个起落出了院子, 祝弘懿站在门口等,望着外面的天空发了一会呆,天阴阴的估计有场大雪。 没一会,薛护卫从墙头翻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罐子, “爷,猪油。” 祝弘懿接过,转身进了厅堂,只听得连翘低低的声音道: “姑娘,今日是年三十,街上都关了吧?” 沈逸澜疼得直皱眉, “整个凤凰城没一家药铺开门?咱们沈家的药铺除夕的上午还是要开铺子的。” “姑娘,喝这个伤身体,王爷定有办法将前路扫平。” “祝弘懿给了你什么好处,处处帮她说话。” 沈逸澜的语调带着怨怼,这是气还没消呢。 见祝弘懿抱着罐子进来,两人没再继续往下说。 连翘用刀尖在小罐子里挑出一点猪油,粘着绢布在手掌心轻轻揉搓。 没一会小沙粒随着油脂粘到绢布上。 清理完了伤口,敷上些跌打损伤类的药粉,再包上绢布, “奴婢去弄些早膳,” 连翘说着话退出了堂间,临走前一个劲的给祝弘懿使眼色。 哎!大家伙为了这两个小主子是操碎了心。 祝弘懿的气得头一直嗡嗡,直到看到沈逸澜手上的伤,气也就消了。 他走过去,隔着披风将人抱到腿上,粗壮的手臂将娇小的女人往怀里压。 “澜儿乖,不气了,要怎么罚我都行。” 沈逸澜将脸扭到一边,挣扎着要从他腿上下来。 “民女没生气,我一个小草民哪有胆子生堂堂十三王爷的气。” 祝弘懿将她抱得更紧,“澜儿别动,再动我还想那样......” “哪样?” 男人醇厚的声音低低的,沈逸澜只觉得有热气喷着她的脖颈,喘息声也粗重起来。 她扭头偷偷看了一眼,祝弘懿满面通红,眼神中有了和昨晚一样的东西。 仿佛顷刻间,她的衣裳就没了。 吓的她赶紧闭嘴,面上火烧火燎的,一动不敢动。 青天白日的,堂堂王爷也不知道收敛点,像什么样子。 “沈逸澜,都是我的错,你怎么罚我都行,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咱们像普通百姓那样,好好过日子。” 沈逸澜低着头不说话,自打祝弘懿从出生那日起,便注定了他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 她不想跟着一起糊涂。 “王爷,咱们要长远的思虑这些事情,如今在打仗,明着便有皇帝,有四王爷,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真的不适合要孩子。” 第811章 王爷亲自喂饭 祝弘懿的火气直冲脑门子, 这个女人做生意做傻了,感情的事也要想的这么理智。 昨晚的身心契合仿佛在她那一文不值,这个全无心肝的女人还抱着她干嘛? “澜儿爱怎样,便怎样吧。” 祝弘懿越想越气,抱起她放在木榻上,愤怒的摔门而去。 沈逸澜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松了口气,活动着僵直的腰板,再不将他激走,腰要折了。 人一出去,她也放松下来,起身在堂间里溜达, 茗香小筑顾名思义喝茶的地方, 堂间墙上的字画除了茶赋,便是煮茶图, 她缓步走进里间,是一间卧房,纤尘不染的,架子上挂着祝弘懿的衣裳, 卧房里烘着火盆,很暖和。 看来平日里他是住这个房间。 隔了厅堂的另一面,是一间书房,沈逸澜从地上捡起零星的舆图。 皆是往幽州腹地的朱砂标注,她摸索着爱不释手,原来这几天他一直忙这个。 连翘进来的时候,沈逸澜正伏在书案前,用手指描绘着舆图上的路线, 身后跟着薛护卫提着食盒,进来后四下打量着,没看到王爷的影子。 什么情况? 王爷不会又被气走了? 连翘轻唤了一声,“姑娘,用早膳了。” 沈逸澜没抬头,玉指没离开过舆图上的线路,“放那吧。” 放哪? 堂间?卧房?还是书房? 又不敢问,恐打扰了姑娘看图, 薛护卫拎着食盒进了书房,见小王妃看图这么认真有些意外, “小王妃还喜欢看这些?” 沈逸澜听到声音抬头,缠着白绢的手摆了两下叫他,“薛护卫来的正好,快帮我看看这个地方怎么能绕过去最快。” 薛护卫放下食盒,来到书案前,看向玉指点着的一处山脉。 “应该是有船渡河,估计这会河水都冻上了,冰上也能走人,行进速度上慢很多,也好过绕一座山。” 沈逸澜继续看,玉指没离开过舆图, “小王妃,先吃早饭吧,一会凉了。”薛护卫提醒道。 “放这点,其余的给王爷拿过去。” 拿哪去,平日里王爷都是在这用膳,人也给气走了,理都不理。 连翘盛了碗热粥,白瓷勺里盛了点,递到沈逸澜嘴边, 沈逸澜正看的认真,下意识的张嘴吃了一口。 就这样,她看一会便有吃的递过来,不是粥就是小笼包。 “行了,差不多饱了。” 沈逸澜说着抬头,见祝弘懿坐在侧首,正捏着勺子,里面是一点白粥, 她的面上刷的一下红了,不管怎样温柔的眼神令人无法抗拒。 “你可用了。” “气都气饱了。” 祝弘懿说着起身收拾碗筷,沈逸澜伸手去拉他的衣袖,被他扯开。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她心里有丝愧疚,或许他真的有万全之策呢? 眼前的舆图更吸引她,看完了幽州的看漠南的,幽州的右面又是沧海。 连翘过来奉茶,“姑娘,歇息一会吧,看了一早上了。” 见了连翘,沈逸澜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连翘,赶紧去街上,再晚药铺关门了,熬制避子汤的药得买回来。” 第812章 嫁给舆图正合适 连翘站在那没动, 这还了得,十三王爷因为这个事,气了一早上了。 沈逸澜的视线在舆图上抬起,“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 “奴婢......”连翘半天说出来,“奴婢不认识路。” 沈逸澜知道她是不想去,假装生气道:“薛护卫不是让你使唤的团团转,让他带你去。” 连翘没法,耷拉着脑袋出了书房, 堂间里,薛护卫迎了上来,“怎么了?” “姑娘要避子汤,让咱们俩快去买。” 薛护卫一个头两个大,偷眼往卧房看去,祝弘懿正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生气。 他指指里边,“只能求王爷说点软话。” 两人对视一眼,做贼一样往卧房走。 捅捅咕咕的,她让他先说,他让她先说。 “何事?” 祝弘懿回头瞥了一眼二人,“连翘你说。” “是......”连翘支支吾吾的道:“是姑娘要奴婢去买......买药。” 祝弘懿知道连翘说的是什么药,冷笑道: “本王只是你们家九姑娘手心里的一个玩物,她爱怎样便怎样吧……哦!说的不对,是众多玩物中的一个,她本事大着呢!” 这是又生气又掉醋缸里了。 薛护卫道:“王爷,您去哄哄。” 祝弘懿看着书房的方向,眼神里全是不满, “你们看她,眼里还有我这个王爷吗?吃了两碗粥,五个小笼包分十口用下,擦了嘴角两次米粒,没抬头看一眼,她嫁给舆图正合适。” 两个体己人哪里管那么多,连拉带拽的,将他推到小书房, 连翘道:“姑娘,王爷有话跟您说。” “嗯!” 沈逸澜匍匐在舆图上,在一个偏远的地方左右看,嘴里答应着半点没有抬头的意思。 祝弘懿转身往外走, 后面的薛护卫又将他推了回来,手上用力过猛,祝弘懿摔在舆图上。 突如其来的俊脸吓了沈逸澜一跳, 抬手拍拍他的俊脸, “祝弘懿咱能不能先别闹,又不是小孩子了,看完了陪你吃午膳。” 说话间一抬头看见薛护卫和连翘都在, “你们两个怎么还没出去……” 祝弘懿的脸色当时就黑了,还不等他发作,门口传来呼喊声, “王爷,出大事了,芷柔郡主私自进山。” 说话的是房千户,旁边跟着的是大内高手,正是跟着恭喜过来的太监。 屋里的四人脸色大变, 祝弘懿急切的问: “走了多久了?” 太监道:“天刚亮,老奴发现郡主房里没有声息,才发现人走了,恭喜公公先追过去了,应该是天亮前走的。” 他说着直叹气, “都怪老奴,昨日去集上,遇到几个猎户,家住老国丈的队伍附近,便请到驿馆,仔细盘问,天色已晚郡主留他们宿在驿馆,天亮出发,谁想到郡主跟着他们走了。” 祝弘懿看看外面阴沉的天,急道: “薛护卫先去给追风套鞍,然后通知石锤调出半成人往津南汇合,剩下半成来乾韵别院,你留下。” 房千户道:“王爷是想亲自去。” 小书房的人齐刷刷看着祝弘懿, 他看向站在舆图边上的女人,他在等那句挽留。 第813章 送别 “王爷自然是留下的,于公……” 连翘见九姑娘一直不说话,急道。 祝弘懿打断她的话。 “连翘你让她自己说。” 这么多人看着呢,特别是前来报信的太监,眼神更为急切,沈逸澜不想给他拿这个主意,淡淡道: “王爷,芷柔郡主最听你的,这些人去恐劝不回来……” 送信的太监再次抱拳,“九姑娘说的是,郡主打定主意的事很少能扭转过来,就算跟着回来,不一定什么时候又跑了,” 祝弘懿的脸色始终黑着,迟迟等不来沈逸澜再说什么, “薛护卫去备马吧!” “王爷……”连翘呼喊一声, 祝弘懿抬手制止,转身出了小书房,没有再往舆图边上的女人身上看一眼。 他这一出去,大家呼啦啦往外走,没一会小书房里剩下沈逸澜和连翘, “姑娘,王爷的心哇凉哇凉的走了,您的心可够狠的。” “你没看他那态度,急得什么似的,说什么都是走……” “姑娘送送也好。” 连翘打断她的话,拉过她缠着白绢的手,匆匆往外走。 院子里,祝弘懿已收拾妥当,正在跟薛护卫交代事情,说完后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沈逸澜,飞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往外奔,房千户紧随其后。 沈逸澜披散着头发,望着门口发呆,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她仰起头,是下起雪来。 这个时候进山,危险重重。 沈逸澜突然意识到什么,发了疯似的往外跑,刚跑到茗香小筑的影壁墙, 见院门外,祝弘懿骑在马上,看见她的身影后,面上带着笑意望向天空。 让眼泪不至于落下来。 沈逸澜脚下像生了根,一步迈不动。 矫健的身影翻身下马,两步进了门,直接抱起她抵在影壁墙上。 两个人视线平视,祝弘懿吻了下微张的红唇,“澜儿,还以为你狠心不出来送我......” 沈逸澜眼圈发红,一下子抱着他的脖子, “祝弘懿,一定要平安的回来。” 祝弘懿使劲将她搂在怀里, “好,等我回来,哪也不许去,薛护卫留下,只要守城便是安全的。” “嗯,哪也不去。” 两人难舍难分的,远处的房千户打马过来,祝弘懿才放下了怀里的人,紧走几步飞身上马。 最后看了一眼风雪中的女人, 策马,扬鞭。 沈逸澜紧跑几步追了出去,直到祝弘懿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双腿一软,她跌倒了雪地上,大喊道:“祝弘懿,你一定要回来呀!” 连翘和薛护卫跟了过来,一左一右将她拽起。 “姑娘咱们回去吧。” 沈逸澜被两个人拽着往回走, 祝弘懿走了将她的魂也带走了。 坐在堂间发呆,薛护卫叫她一起看舆图,也不看了。 喃喃道:“早知道他突然就走了,多陪他一会也好,看什么舆图。” 没办法,连翘在堂间里陪她说话,郑叔给的药用完了,下次犯病了可怎么办。 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门房来报,绣衣使同知和木小六求见。 第814章 王鹏木小六上门 沈逸澜才想起来,答应他们中午去驿站用午膳, 大概是一直见不到人,过来看看。 薛护卫起身,“我去打发了他们。” “两人没见到人都不会回去,”沈逸澜长出了一口气,强打精神道:“连翘,帮我梳头吧,这样子也不适宜见客。” 两人来到卧房,沈逸澜坐在妆凳上,连翘为她挽起公子髻,脖颈上的青紫痕迹露了出来。 看得连翘面上一阵阵的发热,又不好意思提,衣裳的领子够高的了,还是没遮住。 她在妆匣里的翻找遮瑕的东西,好一会才拿出一小瓶米粉。 这个只是姑娘有黑眼圈的时候用一些,效果不是很好,也只有这个了。 随着连翘轻柔的抹着米粉,沈逸澜才觉出隐隐作痛,都是祝弘懿的杰作, “遮得住吗?” “遮不住。” 连翘放下装米粉的小瓷瓶,又找来花钿,手里捏着犯了难,也不能都贴脖子上,难看死了。 “不用遮了,能和祝弘懿在一起,也没什么丢人的。” 沈逸澜起身坐在堂间的主位,“让他们进来吧。” 没一会,便听到门口跺脚的声音,应该是跺掉鞋子上的雪。 木小六先进来,见沈逸澜好好的在那坐着,心放到肚子里。 笑呵呵的道: “姑娘,午膳都备好了,咱们什么时候走。” 王鹏紧跟着他身后进来,东张西望的往里看。 “怎么没见十三爷?” 薛护卫抱拳施礼,“王大人,这大雪天的,辛苦了,王爷在后院休息。” 郡主失踪的消息,还不能泄露出去, 况且,他也不是来找十三爷的。 王鹏走进来,来回的踱步,欣赏着墙上的字画,都是名家名作, 他溜达着坐在木榻上,隔着桌子道: “地界不错,高墙大院的,防御也做的好,不愧是四王爷的宅子。” 沈逸澜略低下头,“王大人慧眼。” 都是场面话,王鹏看着小桌子上的茶点,拿起来吃了一块, “嗯!小六子,来赏一块,连翘做的。” 他说着拿起一块,向木小六扔了过去, 木小六灵巧的接住,面上笑盈盈的,“好久没吃连翘姐做的点心了。” 连翘勉强挤出点笑,“爱吃都拿着吧,姐没事的时候再做。” 木小六愣了下,“不是一起回驿站吃中饭吗?” 王鹏也愣住了,两人看向沈逸澜。 沈逸澜淡淡的笑道:“小六子,这边就王爷一个人,过年怪孤单的,我留下来陪他,你们吃你们的。” “是不是他威胁你,说好的回去吃中饭,怎么就反悔了。” 王鹏的声音有些急切。 薛护卫知道为什么王槐看他不顺眼,话怎么这么多呢,办好案就得了,管什么人家吃饭睡觉。 “王大人,九姑娘本就是王爷的人,私下里是咱们的小王妃,都有公差在身,不方便透露,这事只有我们体己的几个人知道。”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显了,名花已有主,就不要再往上扑了。 王鹏冷笑道: “是你们家王爷一厢情愿吧!” 第815章 海丰县被围 就说绣衣使同知大人,哪来的自信呢? 薛护卫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沈逸澜淡淡的笑道: “王大人可能有所误会,我与王爷是两厢情愿。” 王鹏一惊,只一晚仿佛什么都变了,他盯着沈逸澜那张清冷的脸, “当真?” 他说着话不经意间看到了沈逸澜领子边上的青紫痕迹。 这样的痕迹,男人都明了。 王鹏的脸当时就白了,心中一阵刺痛,仿佛怀里的簪子调转了方向,直接向他心口扎去。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王某告辞。”王鹏一阵风是似的大步走了出去,临出门前,道:“沈逸澜,你会后悔的。” 木小六见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少吃一顿怎么就后悔了, 再说九姑娘最后能和十三爷成亲是大家的愿望,私底下王槐等人小王妃叫的很是热闹。 “姑娘,有些炖好的,不如小六子取来,” “不用了,”沈逸澜见王鹏出去,这才正色道:“六子,告诉大家在驿站里躲着,尽量别出来,有什么变化薛护卫会去传话。” 木小六严肃起来,知道要有大事发生。 他答应下来道:“知道了,小的就是来确定下,沈家护院的人心里也有个底。” 事不宜迟,木小六卸下马车里的吃食,匆匆的回了驿站。 今晚守岁,不管是驿站,还是乾韵别院,大家都有些心慌慌。 早上醒的早,守岁的时候,沈逸澜实在睁不开眼睛,窝在软榻上睡着了。 连翘松了口气,她真怕姑娘又像以前一样,眼睛瞪到大天亮。 外面的雪还是没有停,薛护卫宿在堂间的木榻上, 连翘拿了被子,挨着沈逸澜睡在卧房的软榻上。 漫长的雪夜,在熟睡的人这里,显得不那么漫长, 沈逸澜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她这一动,连翘也醒了。 “姑娘过年好。”连翘福身行礼。 沈逸澜笑道:“今年出门在外,过年的红包,回去给。” 这边连说带聊的起床,出来后,薛护卫的被子已经叠了起来,人不知去向。 连翘推开堂间的门,雪有半尺厚,他正带着暗卫除雪。 沈逸澜跟了出来,阳光明媚,新年新气象。 这种喜悦只持续了一会,守备派亲军卫上门, “薛爷,守备大人请您大营中一絮。” 院子里的人皆是一惊,薛护卫急道:“守备大人可说了是什么事?” “是,隔壁的海丰县被四王爷的队伍围了。” “这么快?”沈逸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如今大雪封山,难不成他们走的是水路?” 亲军卫连连的点头,“姑娘说的没错,是从沧海那边上的岸,冒着风雪直接围了海丰县。” 沈逸澜来回的踱步,“守备大人打算如何做?” 亲军卫的士兵道: “守备大人打算出兵救援,薛护卫曾专门和守备大人说过,死守,如今拿不定主意,特来向薛护卫请教。” 众人看向薛护卫, “王爷曾说过,无论任何情况,就是死守。” 第816章 凤凰城岌岌可危 大年三十的后半夜,祝弘乾的军队奔袭海丰县。 趁着后半夜都睡熟了,爬上城墙,在半尺厚的大雪里殊死搏斗。 无奈士兵忙着过年,并未想到四王爷亲自带兵攻打海丰县。 虽没有消息传出,战况一定够惨烈的。 这是亲军卫走后,石锤的回禀。 薛护卫只说按照十三王爷的吩咐便可,并未随着亲军卫前往兵营。 沈逸澜在堂间里,拿着海丰县的舆图, “海丰县另一面是海,先打海丰县是一定的,如若守备去支援海丰,正好打个腹背,薛护卫,王爷说让只守城却是为何?” 薛护卫回道:“相当于送一块肉过去,四王爷用兵如神,盐城守备哪里绕得过他,这里的城墙修的厚,城门上几十门大炮,守卫上来说是附近几个城最好的,乾韵别院修的像个堡垒,便能看得出来。” 边上打起来了,还有什么心思过年, 沈逸澜带着连翘和薛护卫搬进山洞, 连翘担忧道:“小六子他们怎么办?” “如若四王爷真的攻进来,必定会来别院,这是他自己的地界,定有攻进来的办法,他们在外面还是对的。” “姑娘岂不是危险,” 沈逸澜笑道: “有薛护卫和石锤他们,咱们两个还是好跑的。” 想想也是,连翘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心算是放到肚子里。 连翘烧了热水,水没烧开薛护卫匆匆进来, “九姑娘,守备亲自带兵去支援海丰县,在半路上中了埋伏,四王爷的兵在雪窝子里趴了四个时辰,专等着盐城去驰援。” 沈逸澜大吃一惊,“战况如何?” 薛护卫一拳击在石壁上, “估计有去无回,四王爷的玄甲军,出了名的勇猛,又是他亲自带队,恐怕全军覆灭了。” 这个时候是最难受的,守城的主帅最忌讳出城,这场仗来的快去的也快。 这些人能做的只有等,等着四王爷打上门。 这次不同于陵州城被围,祝堰是个不会打仗的,盐城外面这位,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很喜欢带兵打仗的一个人。 沈逸澜估计不只是他们人心惶惶,估计整个凤凰城也是如此。 要说祝弘懿在就好了,没准能议个和 没有一点悬念的,天黑之前,盐城守备被俘,全军覆灭。 副将变主将,亲自来了乾韵别院,身后跟着的是绣衣使王鹏。 前厅里,薛护卫接待了他们, 王鹏一进来便说明来意。 “薛护卫,麻烦将十三王爷请出来,咱们也算是议和的使团,出城和四王爷谈判。” “十三爷不在城里,”沈逸澜说着话掀开门帘子进来,“王大人也属于使团的一份子,可以一试。” 她铿锵有力的声音听得王鹏心里一颤一颤的, 早晨的不快还窝在心里。 沈逸澜突然想到什么,“守备大人亲自带兵,不会是王大人出的主意吧?” 副将看了一眼王鹏,又看了一眼沈逸澜, 王鹏他知道是皇帝的人,一个女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了绣衣使的底,更不简单。 第817章 借兵 军营议事的时候, 这位绣衣使同知慷慨激昂, 言说四王爷的队伍夜袭,打了半宿的仗,定然疲累,如今海丰县城未破,是最好的出手机会。 结果中了埋伏。 按理说,王鹏作为一个议和的使者,听到消息后什么也不做,或者带着皇帝议和的旨意前去谈判,先停战再说。 怂恿守备亲自去送了死,便是别有用心。 王鹏不相信沈逸澜的话, “十三爷早上还在,城门关了一天,他是飞出去的不成。” 副将插嘴道:“王大人,早晨的时候的确开了一会城门,海丰县的来求支援才关的城门。” 王鹏脸色大变,这个时候出去,莫非十三爷投奔了四王爷。 “可知道出的哪个城门?” 副将迷迷糊糊的,连着喝了两天的酒,恍惚是, “东门吧?” 东门是离海丰县最近的城门,难不成真的去投奔了,王鹏眉头紧锁。 沈逸澜看出他的想法,这时候只能说实话了, “是芷柔郡主私自进山,王爷带着人前往津南找人去了,昨天就走了。” 事情就是这样阴差阳错, 仿佛冥冥中自有安排。 两个王爷如若私自见面,祝弘懿便会成为弃子,再也得不到皇帝的信任。 去救的是皇帝的小姨妹,皇帝的人亲自来叫走的。 人走了,议和无望,首先蔫的是副将,“王大人,咱们怎么办?” 王鹏道:“还能怎么办,守城。” 守城谈何容易,守备大人亲自抽调了六成的兵力。 王鹏再次看向沈逸澜,“沈家护院以一当百,可否借来一用。” 天大的笑话,沈逸澜差点上去给他两耳光, “王大人此言差矣,沈家的护院对付个地痞还行,守城还是算了吧,不够四王爷塞牙缝的。” 说箭羽旗的人以一当百,一点不为过,凭什么帮他们, 即便是城破了,四王爷总不会屠城吧,小命还是能保得住的,上了城墙可就不好说了。 看的出来沈逸澜为了保住箭羽旗的弟兄,豁出去了。 没她的命令,谁也使唤不动这些人。 “九姑娘是铁了心不借?”王鹏最后问她一句,“城破大家都是阶下囚。” “王大人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几个护院也扭转不了乾坤。” 事已至此,王鹏带着副将灰溜溜的走了。 乾韵别院的前厅里,沈逸澜揉着太阳穴, 她只是在赌,四王爷真的破城了,能够善待俘虏,对于不参与的人不予追究, 曾听祝弘懿说起过他这位四哥,既想做皇帝,收买人心是最便捷的办法。 连翘等着人被送走了,气道: “即便是箭羽旗的人都在,浑身是铁能捻几根钉,何况只有一半的人,便能将城守住了,绣衣使同知真想的出来。” 沈逸澜叹了口气,坐在木榻上, “他是想拖延时间,这会估计求援的人都派了出去。” 正如她所料,前往附近城池求援的亲军卫早撒出去了。 现在只能等待祝弘乾下一步的动作。 下完了雪,夜里更冷了,城外的营帐里,一位中年男子坐在主帅的位置上。 连鬓的胡须下是冻得发红的脸,身上穿着战甲显得人更加的魁梧。 祝弘乾,来了。 第818章 驿站被袭 “王爷,盐城的副将果真派人出去求援。” 贴身的副将来报。 祝弘乾捏着打了结的胡须,沉吟半晌,“围城吧,等着援兵到了一起打,省事。” 副将下去,没一会营帐外响起号角声,大部队趁着夜色出营。 凤凰城的城头上,另一位副将远眺,夜色下越来越近的火把队,“幽州的兵不睡觉的吗?” 年三十夜袭海丰,大年初一围了凤凰城, 海丰城没有防备,一天攻下来也是太快了,盐城早有防备,半路上的绊马索障碍早就设置好了,半点没有挡住幽州大军前进的脚步。 凤凰城楼上的士兵被笼罩在恐怖之中,这种恐怖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幽州的大军是佯装攻城。 真如祝弘懿所料,围城的声势浩大,炮轰也是做做表面功夫, 大炮轰得震天响,凤凰城没什么太大的伤亡。 除了海丰县的方向,其他各方的援兵按照绣衣使王鹏的指示,同时往凤凰城聚拢。 想来个两面夹击,将祝弘乾的队伍重创。 办法是好办法,没看看遇到的是谁,祝弘乾当年随着先皇打仗,也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个年纪了还要充当先锋,带着大军渡海,以身为饵围了凤凰城,以求做到速战速决,试问这世上有几人有这个胆量。 当这些消息在石锤的口中一一道来, 沈逸澜不由得惋惜,有勇有谋,这样的人是大才,她终于知道为何皇帝最忌惮的是四王爷和十三爷联盟。 一南一北,如若同时起事,谁也挡不住。 薛护卫道:“王爷不在,他让咱们在别院待着,定有他的道理。” 祸总是不单行,城外乱着,驿站所在的箭羽旗受到了偷袭。 王槐有些兴奋,“他娘的,终于轮到老子了。” 在祝弘乾围城的时候,他便在院子里转悠,十三爷临走时没说帮着守备守城,王鹏来鼓动大家,心里打鼓都没理他。 九姑娘不下令,薛护卫不传话,谁的话也不听,任由外面炮火连天。 偷袭驿站的人都是练家子,知道他们是远程攻击厉害,通通是围着打。 谁料想,箭羽旗和张喜的旗比起来,在近身作战的时候没有太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王槐带着的人多了项技能,就是会射箭。 因为这个局限,近战的任务很少派给他们,给人一种错觉,他们近战不太行。 穿着普通百姓衣裳的一群壮汉,半点便宜都讨不到,王槐等人越打越兴奋, 来人一看情况不妙,一声呼哨,几十人同时往二楼的天字一号房袭去。 本以为他们在哨声过后要跑的,箭羽旗的弟兄只拦退路,没想到他们是奔着小王妃来的。 大家护着为首的进了沈逸澜住的房间,里面一点声息没有,屋子里都是冷的。 王槐大笑:“哈哈,小六子天天往里送饭,这招真不错,王爷就是高明。” 木小六打外围,像个小偷似的这帮一下那帮一下,此刻从马厩里钻出来,满身的草沫子, 笑眯眯的道: “九姑娘教的好吧。” 第819章 王鹏的罪过 凤凰城的驿站正在上演瓮中捉鳖, 刺客进了沈逸澜曾住的天字一号房,发现不对劲再往出跑有点费劲, 廊下和房间里突然同时砸下来一些白色粉末,顿时白烟四起,向楼下跳的刺客纷纷被擒,还不等他们自尽,便一掌打晕, 躲进屋子里的,被迷烟迷倒,少数人逃脱外全部生擒。 以防他们自尽,直接运到天字一号房里,撒完的药面不能浪费。 原来,腊月二十九,祝弘懿装成车夫,和王槐商量的计策,年三十木小六去乾韵别院,九姑娘叮嘱的, 王槐带着人搜了刺客身上用来自尽的苗药,将人捆了个结实。 一切等十三爷来了再说。 凤凰城外血流成河,各路支援的队伍被祝弘乾的十万玄甲军一个一个吞下, 站在城头的王鹏看不到远处的战况,喊杀声和号角声听的真切。 他下了城墙骑着马往乾韵别院走,不急不缓仿佛这场战事已于他无关, 他能做的就是,皇帝降罪之前,多喘几口世间的气息。 此时此刻,他内心显得有些悲壮。 心中憋闷,他扣响了乾韵别院的门环。 门房往里禀报,薛护卫接他进了前厅, 两人见礼后,薛护卫问: “王大人有何赐教?” 王鹏仿佛在悲伤中没缓过神来,坐在官帽椅上发呆。 隔了一会才道: “可否让沈逸澜出来,本官有些事情要问她。” 薛护卫没有动,如今的状况已无力回天,九姑娘和十三爷也算是修成正果,再见别的男人总是不妥。 “王大人,小王妃身子不爽利,这会歇着了。” 王鹏不死心,长叹一声道:“薛护卫,你不用拦着,王某虽没几日好活,上个折子聊一聊沈家护院的事,还是能办到的。” 薛护卫犹豫了一下,抬头见沈逸澜到了门口,连翘紧跟其后。 “王大人,觉得自己做的孽还不够吗?” 温婉的声音,让王鹏险些落下泪来。 他不敢往声音的来处看,双手插在乱蓬蓬的头发里, “沈逸澜,本官这次是在劫难逃,或许从接下这次的任务起,就注定了。” 沈逸澜听了石锤的回报,凤凰城外已经是人间地狱, “王大人百死难辞其咎,和议和的任务有什么关系,脚上的路都是你自己走的。” 王鹏缓缓抬头,满脸的油泥,完全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 “九姑娘说的对,也不对,凤凰城的守备不去支援海丰县,一道折子, 祝弘乾围城,四方不来支援,无数道折子, 你以为他们为何明知道有来无回一定要来, 这些折子会网罗各式各样的罪名,出兵只是战死,不会连累家人, 有些罪名是诛三族,九族,十族,九姑娘认为皇帝会真的听他们的理由吗?” 察情司待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皇帝只把人分两种,有用的人和死人。 绣衣使同知来这一趟,便是找个能懂的人说说话,他又叹了口气道: “本官人在凤凰城,明知道要围着祝弘乾打,而没有去找外援,九姑娘觉得本官有几个脑袋够砍。” 第820章 王大人所托 越了解皇帝,越觉得王鹏说的对,沈逸澜淡淡道: “王大人,有很多事情可以选......” 王鹏缓缓道:“九姑娘说的对,我选择打开城门,迎接祝弘乾进城。” “王鹏,你疯了。”薛护卫情绪有些激动,“十三爷临走时说只守城。” “那是守备没带走六成兵力之前。” 沈逸澜没想到是这个结果,王鹏的位子是离皇权最近的地方,说放弃便放弃了? “然后呢?王大人是想投靠祝弘乾?” 王鹏苦笑,“本官更愿意成阶下囚,再不掺和到这世间纷扰,赎这些个罪过就好。” 他说着自怀中拿出一个汗巾包着的东西,放在案几上,推向坐在案几另一侧的沈逸澜。 “这是送给小妹的簪子,王某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京,拜托九姑娘代为转交,留个念想。” 白皙的小手打开汗巾,里面是一支镶嵌着单颗珍珠的簪子,样子别致简约。 沈逸澜拿起来端详,“民女定不负王大人所托。” 王鹏眼睁睁的看着,她亲手将簪子放在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递给了连翘。 不忘叮嘱道:“本官就这一个妹妹,望九姑娘亲手交到她手里。” “好。” 王鹏像是完成了一项重大的任务,身上也轻了, “劳烦九姑娘,本官这就告退。” 望着王鹏挺拔的背影,连翘道:“姑娘,咱们真的要帮这个大坏人的忙?城外死了那么多的人......” 沈逸澜长出一口气, “举手之劳点事,咱不是还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况且是他有罪,他妹妹招谁惹谁了。” 这话在理。 连翘不情不愿的将簪子收了,放在袖子里,回茗香小筑时收到妆匣里。 “薛护卫,万一四王爷要进城,一定回乾韵别院,咱们还是撤出去吧!” 薛护卫有些为难,按照王爷的吩咐是哪也不能去,等着他回来,如若四王爷真的回来,住他的院子总是不好。 “咱们还是等一等,王大人是想打开城门,其他的人不一定答应,咱们还是等等,收拾好了随时撤出去。” 说干就干,连翘和薛护卫忙前忙后的往马车上装东西, 沈逸澜信步走到了后院假山处的山洞, 拾级而下,绕过两个贯串的山洞,来到了给过她美好回忆的地方。 她蹲下来,向火堆里扔了两块劈柴,没一会火头便起来,山洞里暖融融的。 火狐的披风下有点热,沈逸澜脱下披风,搭在床上, 看着床铺发了一会呆,想起祝弘懿笨拙的样子,忍不住嘴角噙笑,谁也好不到哪去。 暖意让人困倦,她下意识的倒在床上的,抻过羊皮被子,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觉得昏昏沉沉的做了好多噩梦。 一会是祝弘懿,一会在芷柔郡主,一会又是沈家护院。 一会又梦见模糊的身影来到山洞,摇着她的胳膊,让她醒过来。 她想看清那个人的脸,怎么也看不清楚。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睡在本王的山洞里。” 声音粗犷有力,出自一个中年男人的口。 第821章 祝弘乾的马刀 沈逸澜觉得自己被梦魇住了, 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站在床边,看到她时愣了一下,随即笑道: “本王旗开得胜,哪一个送来美人,赏!” 他的声音如洪钟,让沈逸澜苏醒的更快一些,却怎么也坐不起来, 她喃喃的低语,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扶我......起来......” 中年男人扶着她的后背将人扶着坐起来。 沈逸澜彻底醒了,山洞里一下子多了很多陌生人,她下意识的想下床,寻找着睡前脱下来的暖鞋。 中年男人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往怀里带,“美人不用急着下床,本王沐完了浴过来陪你。” 山洞里一阵哄笑, “你是祝弘乾?”沈逸澜惊呼出声,想抽回脚以是万万不能,“四王爷误会,民女是十三爷的小王妃。” 这个时候,为求自保只能实话实说,这个活阎王,惹不得。 山洞里的中年男子正是祝弘乾,一行人是从山洞里的密道,进入到乾韵别院。 “误会?” 祝弘乾冷笑,腰间的马刀伸向她脖颈的方向, 吓得沈逸澜一动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出。 刀尖挑开沈逸澜衣领处的纽襻,马刀又往前送了几分,拨开领口的衣裳,顷刻间白皙的脖颈处大大小小的淤痕显现。 “十三那小子艳福不浅。” 祝弘乾欣赏着美人脖颈处凹下去的锁骨,忍不住喉结滚了几滚。 沈逸澜看懂了他的眼神,越来越深的眸子里,看着让人害怕, 她眼睛一闭脖子往刀尖上山撞去。 祝弘乾吓了一跳,赶紧抽回马刀:“死娘们,不要命了。” 其他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一个比较尖锐的声音道:“是四王爷怜香惜玉,” 真应了那句,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经过这么一闹腾,祝弘乾也没了兴致,他马刀入鞘,缓步走到火堆旁,坐在羊皮垫子上。 “过来陪本王说会话,” 沈逸澜知道,这话不是对其他人说的,赶紧下床找到暖鞋。 火狐的披风裹的严严的,遮住了脖子上的吻痕。 “四王爷请吩咐。” 烤了一会火,祝弘乾略显疲态,“小十三将你一个人扔在这,为了他守节是不是太亏了。” 沈逸澜低着头,之所以往刀上撞,也不是什么守节,便是赌一把祝弘乾不会下手。 “回四王爷的话,十三爷特意将民女留下来,说他四哥这里最安全。” “噗嗤。”祝弘乾笑出了声,紧跟着山洞里的其他人跟着笑出了声。 “小十三当真是这么说的?” 沈逸澜点头,“您也看见了,这个山洞里,民女能心无旁骛的睡上一觉,要不是您神兵天降,民女睡的安稳着呢!” 祝弘乾很是受用, “这山洞的好,姑娘还只看到表面上的,” 男人说着站起身,“走吧带你看个好玩的。” 旁边的亲兵纷纷让出一条路,祝弘乾带着她出了后面山洞,向另一侧山洞拐去。 沈逸澜走着走着停下来,“四王爷,民女什么也不看,” 第822章 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祝弘乾能悄无声息的进城, 这个山洞的秘密一定很多。 同时,沈逸澜明白,知道的越多,越不容易脱身。 祝弘乾回头,看着她怯生生的样子,忍不住往回走了两步,一把搂过她肩膀, “没听说小十三纳妃,不如跟了本王。” 祝弘乾的声音如洪钟,听上去很豪爽,震得沈逸澜耳朵嗡嗡响。 和祝弘懿有五分相似的脸上,满脸的油泥,连鬓的胡须粘在一块,身上的汗气味直冲鼻孔。 吓得她不敢躲,只得福身行礼:“民女和祝弘懿情投意合,望四王爷成全。” “民女?” 祝弘乾略皱着眉头,身后跟着的谋士道:“王爷,好像是有个弃妇,很得十三爷的喜欢。” “弃妇?” 祝弘乾看看臂弯里的女人, “嗯,是招人喜欢。” 沈逸澜头低低的,“民女是二嫁女,承十三王爷不嫌弃......” “嗯,这么个美人,小十三是应该藏着掖着的,” 祝弘乾说着话,放下手臂,改为牵着她缠了白绢的手。 “手怎么了?” “不小心摔倒,擦破了点皮。” 祝弘懿爽朗的大笑, “这细皮嫩肉的,小十三心疼了吧?” 他说着也不等沈逸澜的回答,拉着她的手继续往里走。 黑暗的甬道尽头的石门被前面的侍从打开。 视线瞬间开阔起来,山洞比沈庄的地库还要大,墙壁四周插着火把,里面排列着整齐的大炮,兵器,战甲。 望着沈逸澜震惊的神情,祝弘乾很满意,声音大有显摆的意思, “这些都是从密道运进来的,怎么样?” 沈逸澜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处大炮前,炮身很新,看样子造出来没多久。 “这些大部分是碗口炮,还有一些散弹炮,能打几百个铅丸,”祝弘乾的声音再度响起,他指着远处的山洞一角,“那边还有火铳,有了这么个囤家伙的地界,本王可以继续往南挺进。” 沈逸澜不寒而栗,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逛完四王爷的武库,两人来到了刚刚的山洞,后面的随从跟了一堆。 山洞里已经有了肉香,火堆上架起了大锅, 两人刚坐在火堆前的羊皮垫子上,门口的侍卫押着两个人进来, 正是薛护卫和连翘被五花大绑的押进来, “王爷,这男的有两下子,要不是顾及这娘们,咱还抓不到他。” 沈逸澜赶紧跪在地上叩头:“王爷息怒,这两人一个是民女的奴婢,一个是十三爷的贴身护卫,留下来保护民女的。” “小十三的护卫?可是那姓薛的?” “正是。” 祝弘乾端着碗喝了一口粗茶,沉吟半晌,不免往沈逸澜身上多看了一眼, 他得到的情报,薛护卫就是十三爷的影子,皆是贴身保护,能被留下来保护眼前的女人, 只能说,这个女人在祝弘懿眼里不一般。 “你是哪家的姑娘?” 沈逸澜不卑不亢道:“陵州城的沈家,小辈里行九。” “沈家?” 祝弘乾放下茶碗,“江南首富沈老头的什么人?” 第823章 为连翘求情 “民女是他孙女。” 沈逸澜淡淡道: “怪不得,小十三这么上心,”祝弘乾眉头紧锁,如若当初能得沈家支持,说不定自己早成事了,“那个沈老头是个老顽固。” 说起祖父,沈逸澜不免悲从中起。 “王爷说的对,顽固是要付出代价的,沈家上下两百多人流放。” 祝弘乾看着火堆若有所思,缓缓续道:“小十三与沈家有些渊源,沈家流放滇南未必是坏事,他早就应该离父皇远一点,以保全更多。” 沈逸澜心有所动,四王爷看事通透。 她回头看看连翘被绑着,还堵上了嘴。 担忧道:“王爷可否放了民女的奴婢。” 祝弘乾从回忆中抽出来,看向连翘,“不行,她被抓起来,九姑娘更听话。” 沈逸澜急了,“堂堂王爷,用得着这些威胁吗?我们两个弱女子,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祝弘乾笑了,“本王就喜欢看美人着急......” “你......” 沈逸澜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人又是一阵哄笑声,捧臭脚的还挺多。 祝弘乾笑过以后,一扬脸,便有士兵松了连翘身上的绑绳,将嘟嘴的破布拿下来。 “谢王爷。”沈逸澜起身奔过去,两个女人抱在一起,互相查看着有没有受伤。 连翘的脸不是好色,冻的外加吓的,沈逸澜拉着她到火堆旁烤火。 早有士兵盛了两碗肉汤塞在两人手里。 祝弘乾面色假装沉下来,“呦呵,比老子还懂得怜香惜玉呢,看上了旁边的丫鬟,本王赐给你。” 沈逸澜和连翘脸色突变,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士兵环顾四周,笑道:“回王爷,小的不敢要,您看弟兄们的眼神,能将小的活剐了。” 沈逸澜提高了嗓门,确保更多的人听到, “王爷,民女的奴婢连翘已经嫁人了,便是薛护卫。” 薛护卫的厉害,刚刚那几人领教了,万一哪个不长眼的打连翘的主意,也要想想薛护卫的拳头。 祝弘乾笑呵呵的,想了想道:“既然弟妹求情了,弟兄们都别打她大丫鬟的主意了,” 他这话一出口,不仅薛护卫和连翘松口气,沈逸澜提着的心放下了。 回想起刚刚,祝弘乾开玩笑的成分多一些,看样子很是喜欢小十三祝弘懿。 “那薛护卫......还绑着呢......” 沈逸澜趁着热乎劲,想给薛护卫求个情,松了绑绳。 她说完忐忑的看着祝弘乾,不知道能不能惹怒他。 祝弘乾又往薛护卫身上看了两眼,“不行,放了他,万一跑了怎么办,我的人没几个能打的过他。” “我保证,”沈逸澜放下手里的肉汤碗,跪在地上叩头,“我们两个女人在王爷手里,他不敢乱来的。” “本王信你,不信他,小十三手底下人,鬼着呢。” 祝弘乾说完继续喝他的肉汤,喝了一会,刚刚盛汤的士兵又递过来一个烤好的羊腿。 他接过来,大口朵颐,吃的连鬓胡子上都是油。 沈逸澜跪在地上没起来,等着他吃完接着求情。 第824章 笑料 祝弘乾嚼着嘴里的羊肉, 将手里的羊腿递到沈逸澜面前, 意思是让她吃肉,沈逸澜抬起白皙的小手,准备接过来。 祝弘乾黑乎乎的大手,拿着羊腿躲开,“手受伤了,张嘴咬。” 沈逸澜一阵恶寒,嘴里叫着弟妹,便是肯定了她懿王妃的身份,可这做派太过随心所欲。 山洞四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吃肉喝汤,纷纷笑盈盈的看过来, 很习以为常的样子。 羊腿就举在面前,沈逸澜眼睛一闭咬了一口,扯下来一块肉,嚼吧嚼吧伸长了脖子咽了进去。 腮帮子上黏黏糊糊的,蹭上去不少油。 围着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祝弘乾也跟着笑:“这就对了,在本王的队伍里,女人不能太娇气。” 本王的队伍里? 沈逸澜有点没反应过来, 怎么就成了他们队伍里的了, 也是,军火库都给她看了,她不敢争辩。 山洞里的氛围很好,看来今日四王爷心情不错,沈逸澜大着胆子道: “王爷,咱们都是队伍里面的了,薛护卫还是放了吧。” 祝弘乾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沈逸澜, “九姑娘耳朵不大管用,你和你这个大丫鬟是本王队伍里的,小十三和他的人不算,那小子倔得很,未必跟本王站在一起。” 话说到这,沈逸澜找准自己的位置了,她变成了一枚棋子,迫使祝弘懿和他结盟。 见沈逸澜面上阴晴不定的, 祝弘乾也不藏着掖着,笑道: “他来九姑娘便是本王的弟妹,他不来,本王便纳九姑娘为侧妃,本王倒要看看,九姑娘在这个情种心中的份量。” 沈逸澜突然发现,祝弘乾和她聊了这么久,没有问他口中的小十三的下落。 莫非诓走芷柔郡主的是四王爷布下的圈套,故意调虎离山? 沈逸澜不寒而栗,祝弘乾比传说中更加的高深莫测。 连翘急道:“十三王爷一定会来的,如有虚言,四王爷割了奴婢的脑袋。” 祝弘乾哈哈大笑,视线在连翘身上扫了几眼,“爽快,九姑娘这个奴婢本王也喜欢,不如一起收了吧。” 山洞里回荡着哄笑声。 合着一晚上,她们主仆成了这群兵痞子的笑料了。 吃完了晚饭,沈逸澜和连翘被带到小一点的山洞,土床上铺着干草,干草上是羊皮,一个小火堆添了新柴。 刚刚盛汤的士兵笑道:“两位姑娘先住这里,那位绑着的薛爷也送去了吃的,王爷真性情无大碍,兴许明日便放了呢,” 真性情? 拉倒吧! 一晚上沈逸澜后脊梁的汗就没下去,心中大起大落的。 出来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 “小哥费心,多照看一下薛护卫,我们两个都在这,他又救不了......” “不行,”士兵打断她的话,“这位薛爷可了不得,万军之中能取主帅首级,谁敢大意。” 两个女人满面的失望,连翘眼圈都红了。 士兵又笑道:“不用担心,王爷真性情定能收服了他,绑不了几日。” 第825章 王爷叫您过去 小山洞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 连翘眼泪掉下来。 “要不是为了救我,薛护卫早逃了。” 沈逸澜安慰道:“逃也不是办法,祝弘乾和手底下的士兵打成一片,这样的队伍不成事都难。” 连翘也顾不上哭了,点头道: “真的是,四王爷吃什么,底下人吃什么,连做饭的小兵都和他这般亲近,行事做派特别像祖君,就是......就是太好色了。” 两人这边刚聊了一会,小山洞的门帘子外喊道:“九姑娘歇着了吗?王爷有请。” 正是做饭的小兵,刚弄了个门帘子将小山洞口遮上。 走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去而复返。 沈逸澜赶紧道:“歇下了。” 两人慌忙上了草床,拽过羊皮被子盖好。 帘子外没了声息,两个女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小兵又回来了。 “九姑娘,王爷说等您过去,您不过去,他便过来。” 沈逸澜呼的一下坐起来, “祝弘乾太会折磨人了。” 连翘也跟着起来,“奴婢跟你去。” “不,四王爷会说一些机密的事,知道多了反而不好。”沈逸澜下床穿上暖鞋,“你家姑娘我连四王爷的武库都看见了,不差这一点。” 她起身,将连翘安置好,羊皮被子掖了掖, “四王爷不是说了吗?祝弘懿不来,他都收了咱们,这是告诉手底下人,别打咱们的心思,你安心睡。” 连翘愣眉愣眼的,原来不是真的好色。 沈逸澜穿上火狐的披风,出了小山洞,“这位小哥,你知道王爷找我何事?” “小的不知,”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处小一点的山洞,一股幽香随着热腾腾的蒸汽,从棉帘子的缝隙飘了出来。 沈逸澜想当场晕倒,这是伺候祝弘乾洗澡? 她这磨蹭着要不要进去,便听到祝弘乾催促的声音,“生孩子呢?这么慢!” 小兵道:“王爷,人来了,没敢进去。” 沈逸澜感激的看向小兵,连连的点头。 “本王又不吃人怕什么?”祝弘乾不耐烦的道。 沈逸澜双手合十,对着小兵拜拜,“拜托拜托。” 小兵无奈的笑笑,当先走进山洞, 沈逸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对着四方拜了一圈,不管是现住的还是路过的,神仙也好妖怪也罢,多保佑保佑祝弘乾别出这么多的幺蛾子。 不一会,小兵出来,“九姑娘进去吧,王爷等急了。” “等......急了,是什么意思?”沈逸澜小心的问,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道:“民女手破了不能沾水。” “也不用怎么沾水。” “不沾水,怎么洗?” 做饭小兵知道她是误会了,笑道:“九姑娘想哪去了,是给王爷剪剪连鬓的胡须,嫌弃小的们手重。” 沈逸澜长长的出了口气,抱拳道:“多谢,多谢。” 她硬着头皮走进小山洞, 随着她进去,挡在洞口的棉帘子放下,沈逸澜的心提了起来。 里面一个木制的大浴桶,祝弘乾闭着眼睛,穿着两档小衣裳坐在里面。 第826章 小十三看不上傻子 “还磨蹭什么,本王要睡着了。” 祝弘乾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 沈逸澜见浴桶旁边的桌案上,摆着剪刀,干布湿布等用品。 她虽是拿剪刀出身,这个真没剪过,也没见别人剪过,父亲的胡须没太注意是怎么剪的。 以前裁衣裳的时候,手挺灵活的,这会不知道从哪下手,披风也特别碍事。 沈逸澜放下剪刀。解下披风挽起袖子,重新拿起剪刀,开始将他打结的胡子剪掉。 “手一点没颤,胆子挺大。” 祝弘乾闭着眼睛道: “外面的人惧怕本王,家里的妾室也不敢拿这把剪刀,让她们给本王剪个胡子,要她们命一样。” 沈逸澜不敢大意,额头上也起了汗,一个手颤剪到四王爷的肉就麻烦了,精神集中也就不怕了。 “她们是在维护王爷的威仪,不像民女人比较傻,不知道害怕。” “中听。” 委婉的给王府的妾室一个惧怕的理由,又脱了自己的罪过。 祝弘乾越来越愿意和她聊天。 没一会,他的胡须被剪的坑坑洼洼的,因先剪的是打结的,接下来才正式剪。 “小十三可看不上傻子,九姑娘谦虚。” “四王爷过奖了。” 短暂的停顿后,祝弘乾道:“九姑娘对陛下的看法,本王想听实话。” 这话很难回答,说沈逸澜不恨他不可能, “沈家的冤案证据确凿,绣衣使有备案,就是不给沈家翻案,还有江南加的赋税,这些都跟民女有关,民女的评价有失偏颇。” “翻案?”祝弘乾冷笑,“连先皇都算上,冤假错案还少吗?哪一件翻了,即便是翻了,也是借机铲除异己,一点意义都没有。” 沈逸澜愣了一下, 祝弘乾对他们家的事分析得非常透彻,且毫不避讳的说出来。 “自古以来,藩王造反没两个能成的,斗到最后只有一死,王爷可以凭借智慧,在幽州有一番作为,天高皇帝远,日子过的悠哉,何必冒这个险。” “给小十三这个议和使者当说客。” “议和?王爷信吗?” 小小的山洞里充斥着爽朗的大笑声,祝弘乾撩着水,使劲的洗了几把脸。 “小妮子敢说话。” 笑过之后,祝弘乾非常正式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本王之是投晚了胎,便于皇位无缘,做一个闲散的王爷,一群妃子妾室,膝下一群孩儿,走上造反这这条路,回不了头了,如若失败一大家子都没了,本王又不是傻子,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胡子剪的差不多了祝弘乾很有表达的欲望, 沈逸澜走又走不出去,架在火上的水壶不太大,没怎么费劲提起来,往浴桶里蓄热水。 水渐热乎,祝弘乾张开眼看看又闭上,声音带着疲惫道: “皇帝登基一个月,便开始对和本王要好的兄弟下手, 调到京里,将其所就藩的地界换成皇帝的人,藩王从京城回来,便被架空, 民间有怨气的,便大义灭亲重罚,几个月的功夫没人敢再理我这个王爷。” 祝弘乾说到这长叹一声,“三王爷祝弘帧,是最惨的一个。” 第827章 天下说不定真的易主 沈逸澜正在梳理着胡须, 手里的梳子掉进水里, 听到这暗自心惊,难道三王爷祝弘帧是四王爷的人。 两人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同,特别是姚家的放肆,大肆敛财,姚家别院多少冤魂。 四王爷便没有这样的坏名声,真的将两人放到一起,有些让人难以相信。 祝弘乾长叹一声,续道: “三哥就是傻,他知道皇帝已经布下棋子,有些急了,自己的命给本王一个出兵的理由,可惜还搭上堰儿的小命。” 沈逸澜眼圈发红,祝弘帧的死跟沈家真的没有关系,她只觉得后背的包袱终于可以往下卸卸。 当初还难受了一段日子,幸亏祝弘懿坚持,不然两人真的失之交臂。 “怎么不说话?” 祝弘乾淡淡的问了一句,没等着她回答,续道:“下去吧,今日累了,明日再说,叫其他人进来。” 沈逸澜福身行礼,出了小山洞, 门口有亲兵守着,见沈逸澜出来,没有吩咐,直接掀帘子进去。 这一晚,天格外的黑,山洞里面的人相继睡下,越发的安静下来。 沈逸澜回了她和连翘住的小山洞,折腾了一天,连翘已经睡熟了。 她小心的钻进被窝,抱着连翘,没一会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实在太累,粘着枕头睡着了。 薛护卫没那么好命,喂完了饭。 祝弘乾的人将他绑在靶子上。 值夜的时候,免得睡着了,没事扔扔飞镖。 “薛爷,对不住您,王爷有话,您巧言令色,绝对不能着了您的道。” 他什么时候巧言令色了,为人挺忠诚的。 “......”薛护卫彻底无语, 值夜的精神,快到天亮的时候,眼睛还瞪着,薛护卫忍不住问。 “这位仁兄,外面情况怎么样?我可听城里人议论,这次要打开城门迎接大军进城。” “用得着他迎吗,咱们进凤凰城跟平地一样,要不是四王爷有下一步的棋,早取下凤凰城。” 值夜的小兵自豪的梗着脖子争辩。 说完话,才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往回找补, “王爷是不想惊扰百姓。” 薛护卫也只能提点到这,两个女人都在,没办法一下子带两个人走,只能见机行事。 最好是外面闹起来,也好通知王槐他们过来支援。 绣衣使同知王鹏,带着几个绣衣使,加上凤凰城守备的副将正愁眉不展。 “本官提议打开城门,迎接四王爷进城。” 绣衣使一个说话的都没有,隔了一会,冯校尉有些担忧道: “大人,祝弘乾没有真正的攻城,这时候投降是不是有早点。” 副将也道:“打开城门,相当于背叛了皇帝,这一家老小。” 城外挂起了免战牌,两方人马休息几天,不是应该乘胜追击吗? 这个时候凤凰城最虚弱,不怎么费劲便能攻进来,祝弘乾却没有这么做。 对支援的士兵猛追狠打,对待攻城有些不屑。 一直不攻城,仿佛在等更多的援兵。 王鹏仿佛有种预感,这天下说不定真的能易主, 第828章 木小六上门 三日后,祝弘乾等来了更多的援军。 山洞里。他开怀大笑。 “天助本王成事!” 他亲自披甲上阵,带着山洞里的人从密道出了城。 临走前,将沈逸澜叫到跟前, “九姑娘,本王的这些大炮,终于派上用场了,等本王的好消息。” 安静了几天的凤凰城外,再次响起号角声喊杀声,这次多了炮声。 祝弘乾不在,山洞里留下的是一些做饭的,薛护卫也由他们看护。 这几日,沈逸澜经常陪在祝弘乾身边,这些小兵对她非常客气。 她带着连翘来到了看守的地方,薛护卫被用玄铁的链子捆了个结实,链子的另一端固定在山体里。 连翘心疼的摸着他磨破皮的手腕, 沈逸澜试图将他身上勒得紧的地方松松。 “小王妃,别折腾了,越拉越紧。” 这个时候,只能等祝弘懿回来,十天半月回不来,岂不是要绑个十天半月的。 祝弘乾回来,还是要将这个事情说一说。 连翘端来温水,帮着夫君又是擦脸又是洗头的。 沈逸澜知趣的将空间让给了两人。 她溜达到山洞口,乾韵别院的后院假山的位置,上了台阶便出去了,能看见外面的一小片蓝天。 几个兵丁的身影在一小片蓝天下晃悠。 身后的声音道:“九姑娘,您还是回去吧,洞口这里凉。” 说话的正是做饭的小兵,大家都叫他陈庖丁, “小哥怎么称呼?” “小的身份卑微哪有什么名字,就会做个饭,被叫成庖丁。” 两人边说着话边往里走,沈逸澜问: “陈小哥掌管后灶,采买是时候一定很多,可曾听说柳家商队?” 陈庖丁眉头紧蹙, “幽州城里有很多商队,自打新皇登基后来了这边的,大多数聚在那, 有些是商队,有些是打探幽州的消息,打掉了几个,没什么精力挨着个的探查,便将他们聚在幽州,并不限制自由,城内随便的走动,就是不能出城。” 沈逸澜心放在肚子里,只要没有生命危险,便是万幸。 两人正聊着天,有小兵卒来报:“陈旗长,门房来报,说沈家的木小六要见九姑娘。” 沈逸澜转身往外走,“他见不到我人是不会走的。” 还没等陈庖丁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山洞口的石阶处。 小兵卒看看陈庖丁,如今这里他官最大,一点没有要阻拦的意思, 陈庖丁没敢拦着,万一日后成了王府里的侧妃,瞧四王爷那个喜欢劲,准定宠上天。 “远远的盯着,别暴露了行藏......下面还两人呢,九姑娘跑不了。” 小兵卒只得追着跑了出去。 守在洞口的其他人,见她出来,身后跟着报信的,没怎么拦着便放行了。 前厅里,沈逸澜看着门房出去,心中免不了焦急, 觉得还是不能让他看出来,坐在主位上,稳了一会。 木小六提着大食盒进来,早上起的晚这会都用午膳了。 他一进来乐呵呵的,见只九姑娘自己,忍不住四下看看, “薛护卫不像话,也不来迎接一下我小六子,忘了托我带话给连翘姐的时候了。” 第829章 不自在的午膳 沈逸澜强装镇定, “两个人好着呢,在屋子里腻着,不到饭点不出来。” 木小六放下两个大食盒,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厅堂里连个火盆都没有。 “姑娘,年前小的买了不少炭,这边是不是用完了。” 沈逸澜笑道:“这么大个厅堂,放几个火盆也不顶用,都挪到茗香小筑去了。” 木小六放下的食盒又提起来, “小的送那边去吧......” “放这吧,”沈逸澜阻止道:“薛护卫晚上可能还要出去办事,随他们腻着去吧。” 现如今,想让他赶紧离开,发现乾韵别院的秘密,人头不保 又担心他疑神疑鬼的,王槐再知道了情况杀上来,可就麻烦了。 “暖阁吧,小六子陪我一起吃点,一会凉了不好吃了。” 小六子有点迟疑,还是拎着其中一个,往偏厅的暖阁走。 没一会,方桌上摆了几样小炒,一个砂锅炖。 这个保温最好,一打开盖子呼呼的冒热气。 沈逸澜招呼小六子吃饭,两人边吃边聊。 小六子还是不太自在,坐在椅子的一个边,说话谦虚谨慎的,还不如站着说话利索。 沈逸澜拿了小碗砂锅里盛了点炖豆腐,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 “驿站的情况怎么样?” “哦!正要和姑娘回禀这个事,幸亏姑娘住在这边,驿站那边遇袭了,他们的目标是天字一号房,结果中了迷|药,大部分擒住了。” “可探出底细。” 木小六摇头, “绣衣使没审出来......” 他欲言又止,看了眼低头喝汤的沈逸澜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王大人像变了个人,依照他以往的性格,见到这样的案件,兴奋的睡不着觉, 这次跟他汇报,没这事一样,这可是冲着九姑娘来的,怎么也得知道对方的底细。” 沈逸澜长出了一口气, 王大人一心求死,哪还有什么心思管这些。 “随他去吧,人先押着,十三爷回来再说。” 木小六愣了一下,随即笑笑, “十三爷出去了,小的没见到还以为又被姑娘气着了,没敢问。” 沈逸澜突觉说漏了嘴,赶紧往回找补。 “小六子猜的没错,是生气着呢,带着房千户出去逛了。” 说完低下头,吃着饭掩饰心中的不自在。 “最近几日不用送吃的来了,外面人多眼杂,恐给十三爷惹些不必要的麻烦,有事薛护卫就去了,叮嘱王槐大哥他们一声,在驿站不准出来,无论街上发生任何事。” 该叮嘱的都叮嘱了,吃的也差不多了,沈逸澜放下筷子, 木小六本就吃的不自在,也跟着放下筷子。 沈逸澜道:“早点回去吧,街上不太平。” 木小六愣了一下,几次来都是要他多待一会,这次好像急着让他走一样。 忍不住问了一句, “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暂时没什么,”沈逸澜也觉出自己说话有些急,放慢了语速道:“有事薛护卫传话,没有他的传话谁也不许动。” 第830章 救治伤兵 送走了木小六,沈逸澜转身往回走, 还是山洞里要暖一些, 门房进来提着另一个食盒跟在后面。 以前没发现,连个门房走路都比较稳健,眼神里全是精光。 从外面看整个乾韵别院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今知道了这么大个别院,一个伺候的人都不留的原因,再看门房的步伐,便知道伪装的真好,连祝弘懿都骗过去了。 陈庖丁在山洞口转悠,见到两人的身影,心才放肚子里。 接过门房手里的食盒,跟着沈逸澜身后下了石阶。 她下了石阶,直接往关押薛护卫的小山洞走去,陈庖丁放下食盒,知道几人有体己话要谈,知趣的退下了, 说什么没关系,人别出山洞就行,王爷回来,人还在就算完成任务。 连翘见了食盒,问: “小六子来了?” 沈逸澜点头, “希望他不要看出什么来,这里这么多的秘密,不能再搭进来任何人。” 见连翘还愣在那,催促道:“我吃过了,你们快吃吧,一会凉了。” 她说着出了小山洞,无聊的四处转悠。 山洞容量很大,自打祝弘乾进来以后,各个小山洞里都烧了火堆,才发现不算武库,便有沈庄地库的两个大。 最开始住的那个山洞是祝弘乾活动的地方。 沈逸澜这正闲逛,便听得‘轰隆隆’的开门声, 密道的另一侧的石门打开,一众士兵抬着担架进来,后面跟着搀扶的,原来是伤兵被运了进来。 被安置在离石门不远的一处大点的山洞,陈庖丁吩咐手底下人,赶紧烧水, 军医官指挥着,将重伤的和轻伤的分开,带着人开始为重伤的先救治。 一时间山洞里忙乱起来。 外面的石门敞开着,呼呼的冷风灌进来,没一会又一波的人被抬进来。 山洞里到处充斥着血腥味,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哎,门口傻站着那个,过来帮忙。” 军医官喊了好几声,沈逸澜才知道是叫她呢。 她下意识的跑过去,军医官道:“用布塞住他的嘴,别咬了舌头。” 沈逸澜在裹带里拿了一块,塞在伤兵的嘴里,此刻他嘴里冒着血,牙都咬出血了。 “张嘴,咬这个,” 伤兵被叫了好几声才有了反应,张开嘴咬住了裹带。 伤处在大腿,两个人使劲压着他的身体,军医官剪开伤口处的衣裳,再剪开皮肉, “镊子。” 沈逸澜见旁边的药箱打开着,有一些铸造的小器具,她嘴里叨叨着‘镊子,镊子’哗啦啦在里面翻找。 “下面一层。” 随着军医官的命令,她在下一层找到镊子递了过去, “中了火铳,伤口里有铅子。” 接下来,军医官的动作慢下来,仔细的挖着肉,找寻里面的铅子。 沈逸澜将脸扭到一边,这样的场面看得她头皮发麻, “新来的?” “嗯。”沈逸澜闭着眼睛答道。 “擦汗。” 沈逸澜不得不睁开眼,咬着裹带的伤兵脸上,连皮肉都在颤,豆大的汗珠往下淌。 她赶紧拿了一块裹布擦起来。 军医官无奈道: “我给我擦汗。” 第831章 会缝衣裳吗 沈逸澜抬头,见军医官闭着眼睛, 额头同样豆大的汗珠淌进眼睛。 沈逸澜慌忙用裹布擦去他眼睛和额头处的汗珠, 军医官睁开眼睛,继续的寻找铅子。 “庖丁,酒。” “来了。” 随着军医官一声喊,陈庖丁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忙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没一会,便有兵丁将一坛子酒拿过来。 “舀出一碗来。” 沈逸澜左右看看,众人除了按住伤兵的上身和腿的,就她一个人拿个裹带杵着。 “还愣着干什么,开泥封,再拿个碗去。” 军医官面上都是怒气,沈逸澜赶紧挥舞着小拳头砸向泥封, 连着两三下没砸下来,脑门子都急出汗来。 军医官满脸的嫌弃, “庖丁。” 陈庖丁小跑着过来,看清了形势,手上一用力,泥封掉了,又将一个碗塞在沈逸澜手里, “怕不怕?” 还等不及她回答,远处又有人叫他, “做惯了就好了。” 陈庖丁去忙他的,沈逸澜拿着碗盛了半碗酒, “往……往哪倒,” 军医官见她白皙的小手端着碗打颤,不由得往脸上看去,这是个富家俊俏的公子哥,细皮嫩肉的没见过世面。 耐着性子道: “倒在伤口里点,用布将血水蘸出来,看看有没有漏掉的铅子。” “哦!” 沈逸澜依照军医官的话,先倒酒,后往出蘸, 血腥气掺和着酒气,使得她一阵阵的反胃, 直到军医官将最后一点铅子夹出来,松了口气, “拿针线,” 沈逸澜在药箱里找到亮针和一团发污的白线, “酒里泡一下,穿上线。” 按照军医官的吩咐,依次做完,将针递给满是血污的手上, 浑厚的声音低下来,“转过身去,看着点嘴里咬着的布别吐出来。” 沈逸澜知道他要缝针了,赶紧背过身去,护着伤兵嘴里的布。 紧接着是伤兵身体一阵扭动,足足两盏茶的功夫,众人松开了手。 沈逸澜双腿一软,虚脱一样坐在地上,军医官接着下一个伤兵,血腥气和酒气充斥着鼻孔,哀嚎声不绝于耳。 她稳了稳心神,站起身来,跟在军医官身后,做些个力所能及的。 伤兵越来越多, 军医官将手里的剪刀交到她手上,“现将伤口处的衣裳剪开,” 这个可以, 用剪刀她还是挺在行的, 没一会,几个伤员的肩膀,胳膊,前胸,大腿,最吓人的是肚腹。 “新来的,过来。” 军医官对着沈逸澜的方向喊道。 沈逸澜拿着剪刀,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伤兵,来到军医官身边。 “叫什么名字?” “沈逸澜。” “会缝衣裳吗?” “会,干过裁缝。” 军医官面上一喜,将手里的针线递给她, “他这个伤口在肚子边上,我来聚拢伤口,你来缝只能缝最外面一层。” 沈逸澜满是血点子的脸上瞬间煞白。 “我......” “就像缝衣裳一样,” 军医官不是跟她商量,弯腰双手护住伤口,用命令的口吻道: “来吧,快点,” 第832章 九姑娘的技术 沈逸澜颤抖着蹲下去,觉得角度不太合适,改成跪在地上, 看着伤口还在往外冒血,怎么也下不去手。 军医官冷声道: “其他人还在等着,慢一会,一条命可能就没了。” 沈逸澜眼泪在滚下来,深吸一口气,手里的针向肚腹处扎去。 针尖刚碰到皮肉,肚腹处的肌肤一阵颤抖, 吓得她缩回手来。 “庖丁,拿碗酒来,” 陈庖丁小跑着过来,手里端着一碗酒, 军医官扬起下颌,“给她灌进去。” “啊?” 陈庖丁没敢动, 军医官之前一直在军营,今日一场恶战,不少重伤员被送到这里,他才跟了过来,眼前这位谁敢使唤,何况灌酒。 “拿来,” 沈逸澜接过陈庖丁手里和着血水的酒,憋着气连着喝了三口, “咳咳咳......”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次睁眼,视线随着针尖走,没一会眼泪模糊了视线。 军医官的声音响起,“给她擦擦。” 陈庖丁拿了块干净的裹带,擦了过来。 一股腥味过后,眼泪被擦了下去,她的视线又注视着伤口的针尖,不能挑的太深。 额头上的汗水和泪水被擦了三次后,伤口终于缝好了。 她拿针的手,抖得反而更厉害了。 陈庖丁扶着她站起身,坐在附近的一个小凳子上, “九姑娘技术不错,比军医官缝的平整。” 酒劲上来,沈逸澜脸上红彤彤的,“是吗?只顾着紧张了,没觉得。” “沈逸澜。” “来了。” 军医官又喊上了,沈逸澜答应着过去。 他指着地上一个较轻的伤员道:“这个交给你。” 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说完留下药箱走了。 陈庖丁招呼几个庖厨的过来,“九姑娘,他们几人跟着你使唤。”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也走了。 沈逸澜看了一眼地上的伤兵腿上的伤,和第一次帮助军医官清理的伤口一样。 “嘴塞上,先按住。” 随着她一声令下,庖厨的几个人扑了上去...... 连翘喂薛护卫吃饭,便听到外面的声音, “定是吃了败仗,伤兵都回来了。” 薛护卫咽下白米饭,道: “未必,四王爷的队伍勇猛,上了战场不要命的主,和靖王的队伍有得一拼,这么大的阵仗,这点伤亡不算什么。” 连翘担忧的说:“咱们真的投靠四王爷才有出路吗?” “不用,十三爷不会投靠任何人,放心好了,爷他心里有数,可能……咱们在这才是最安全的。” 连翘担心沈逸澜,喂完了饭胡乱吃了两口,往外面寻人。 当她寻着声音找到伤兵所在的山洞时,吓得脸色惨白,她在人群中寻找九姑娘的身影没找到, 或许这里过于惨烈,姑娘回小山洞躲着去了, 她又寻到小山洞,披风还在草床上搭着,火都要熄了,看样子一直没回来。 连翘四处都找了,还是没找到,她又回到伤兵最多的大山洞。 看了一圈,也没看到九姑娘是身影。 “连翘,这边。” 她转身刚要走,沈逸澜叫住了她, “快来帮忙。” 第833章 酒疯子 连翘在视线落在声音来处,沈逸澜向她招手。 满地的伤兵,连翘双腿发软,都不知道怎么走过去的。 见几个庖厨打扮的士兵,正压着一个伤兵,沈逸澜则压在伤兵的腿上,满是血的手拿着剪刀。 “连翘,剪刀给你,拿镊子。” 连翘接过剪刀,四下寻找药箱,很快便找到镊子递了过去, 沈逸澜红扑扑的脸上,满是血点子,笑道: “比我强多了,够镇定。” 拿个东西还行,像九姑娘那样下手往肉里剜,却是万万不敢。 沈逸澜只觉得晕乎乎的,伤口里的铅子怎么也看不清楚。 她摇晃了两下脑袋,还是没看清。 军医官过来,拿过她手里的镊子,几下将铅子拿干净。 “缝吧!” 活落,人就去忙别的了。 连翘眼睛都看直了。 这也行?很明显沈逸澜酒劲上来了。 “连翘,针线备上。” “啊?姑娘真要缝?”连翘有些担忧。 “没事,缝好几个了。” 连翘没有办法,穿好针线递了过去。 沈逸澜借着酒劲,没几下便缝好了,接着是下一个伤兵。 洞中无日月,不知道伤员是什么时候救治完的,也不知道缝了多少人。 只知道一觉醒来,浑身酸疼胳膊抬不起来。 连翘见她醒过来直掉眼泪。 “姑娘,你可醒了,睡了一天一夜。” 沈逸澜浑身使不上劲,躺在床上动动嘴:“连翘,要吃小六子做的小笼包。” 声音一出口,自己先吓了一跳,嘶哑得厉害,嗓子像含着一块锯子,一说话激灵激灵的疼。 候在外面的卫兵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道:“沈逸澜可是醒了?” 连翘答道: “是,快去知会一声四王爷。” 沈逸澜虚弱的身体被连翘扶了起来, “姑娘够疯的,借着酒劲,帮着伤兵缝伤口,从晌午到第二日早晨,不吃不睡的,谁劝也不听,最后还是四王爷回来,亲自将你扛进来才作罢。” 连翘的语气大有埋怨的味道。 都和十三爷好上了,还喝那么多的酒逞能,还被扛回来。 沈逸澜使劲回忆着发生的事情,早断了线了, “本姑娘缝的伤兵怎么样?没将胳膊腿缝一块吧?”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军医官在四王爷面前一个劲夸你缝的好,一定要你醒过来后给他做从医官。” “胡说八道,”沈逸澜不满道:“就是他让陈旗长灌我的酒。” 一阵爽朗的大笑声过后,山洞的帘子被掀开,四王爷祝弘乾走了进来。 沈逸澜正准备下床见礼,祝弘乾已走到近前, “免礼......一天一夜,你可真能睡,本王还以为你起不来了呢,要不是军医官说你就是累的,睡一觉就没事了,真不知道怎么和小十三交代。” 祝弘乾声音如洪钟,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沈逸澜抱拳道:“托王爷的福,民女无碍。” 祝弘乾叫来陈庖丁,“九姑娘想吃什么,开个小灶,身体得养好了,两日后大军开拔,。” 第834章 做本王的从医官 沈逸澜和连翘对视一眼, 两日后大军开拔,四王爷要带上她们。 “王爷,民女......十三爷让民女在乾韵别院的等他......” 祝弘乾笑道:“傻丫头,还等什么等,咱们去找他。” “进山?大雪不是封着呢吗?” 山洞里再次回荡着祝弘乾的大笑声: “试问天下还哪一个地界能挡住本王的幽州铁骑。” 四王爷决定的事,谁也扭转不了,就在他转身要出去的时候,沈逸澜道: “四王爷,民女保证不跑,就跟着大军走,能否放了薛护卫,毕竟是去救他的主子,民女保证他也不会跑的。” “噗通!” 连翘跪在地上,“王爷,奴婢替姑娘谢谢您了!” 祝弘乾沉吟半晌,他这一犹豫,沈逸澜急了,“久闻四王爷赏罚分明,民女也算救治伤员有功,要下这个赏赐,不为过吧?” 山洞里的人都看向四王爷,眼神中都有求情的意思。 这帮厚脸皮的,见到美人走不动步。 “行,薛护卫负责小王妃的安全,赶车......”祝弘乾说了一半停下来,目光正视沈逸澜明亮的眼眸,“从医官,做本王的从医官,” “遵命。” 沈逸澜乐呵呵的答应下来。 祝弘乾见她脸上一扫愁云,也跟着笑了,临出门前道: “小十三的暗卫这几日表现的挺好,保护九姑娘可以,其他的事最好不要掺和进来,本王不想折了他的暗卫。” “是,王爷,民女定交代清楚。” 什么也逃不过祝弘乾的眼睛。 接下来的两天凤凰城比较热闹,祝弘乾的精骑队趁着夜色打开了乾韵别院的大门, 守备的兵营,衙门等地围了起来,副将和绣衣使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人被堵到被窝里。 副将一见大势已去,跪地投降,有点后悔没早听绣衣使同知王鹏的话,之前是立功,现在是投降。 驿站被围,绣衣使王鹏缓缓从二楼下来,收拾得干净整洁, 换上官服,深蓝色的华服绣着獬豸,四周有云纹和雷纹,在火把的映衬下,华丽醒目。 他抱拳对着为首的将领施礼,“军爷,这里住的都是沈家的护院,和本官只是结伴同行,并不熟悉。” “带走,” 两个士兵上前将王鹏绑了,带着出了驿站。 王槐和小六子,还没反应过来,骑兵队的人便撤的干干净净。 小六子摸摸自己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待着,这不是做梦。 “我的老天爷,还没攻城呢,城就破了。” 王槐等人毕竟在军营里待过,明白其中定有蹊跷。 只带走了绣衣使王鹏一人,他们这些人拿着弓箭,人家连看都没看一眼,看样子是上头有交代。 等骑兵队走没影了,王槐拉着小六子道: “走,去乾韵别院看看,十三爷他们别出什么差错。” 他们刚要出门,薛护卫赶着马车来了, 他娘的,这几天都憋闷死了,见到薛护卫打开话匣子,问这问那的。 薛护卫敷衍的应付了下,道:“说正事,两日后出发。” 第835章 城破 终于可以往前走了, 王槐和小六子都有点兴奋。 “这些抓到的刺客怎么办?”王槐急切的问。 “先交与衙门收押,一切等咱们回来再说。”薛护卫转头看向木小六道:“小六子去做小笼包,小王妃爱吃的那种,多做出一些冻上,还有什么她爱吃的装车。” 吩咐完了,薛护卫直接去了衙门,料理这事。 祝弘乾的骑兵队没将这些刺客要走,要么是不知,这个可能性不大,要么是知道底细不想掺和进来。 衙门里早乱套了,有骑兵队围着, 县令穿着寝衣,颤颤巍巍的拿着笔,写着降书和安民告示。 为首的骑兵队长大概看了一下,吩咐手底下人,张贴出去, 薛护卫上前抱拳,“军爷,咱们抓到一批刺客......” 还不等他将话说完,骑兵队的队长打断他的话,“凤凰城的事,交于县令大人便可,末将办完事还要出城休整军队,无暇顾及这些。” 薛护卫看出来了,这是真拿这些刺客不当回事。 要么就是真的不想管,要么就是知道这些人的底细,不想得罪人。 祝弘乾连驿站里只住着绣衣使王鹏一个外人都知道,何况一屋子的刺客。 知县写完了降书,骑兵队长看完后,揣在怀里撤了。 知县都愣眉愣眼的,这么着就易主了。 继续往北走,不能带着这些刺客,只得暂时交给县衙,薛护卫抱拳说明情况。 知县又犯难了,“薛大人,您看这些人定是有来头的,下官真要没看住,将人弄丢了,如何是好。” “那怎么办?”薛护卫沉下脸来,“他们行刺未果,总不能放回大街上吧,小的写状子,看你收不收。” 薛护卫说着话转身就走。 知县大人赶紧拦下,“薛大人给想想办法。” 薛护卫停下脚步, “明日便带上衙役,去驿站拿人,每顿饭里掺和进去点软筋散,人软的跟柳枝一样,有人来劫狱就给他,这些刺客中了毒,不会跟着走的。” 知县大人拍拍心口,“下官知道了,这就换了官服亲自前去缉拿。” 凤凰城里的狗叫声渐渐平息,祝弘乾的幽州军,已经休整了一天,今日便开始打包,明日天一亮便出发。 天也蒙蒙亮了,薛护卫赶着马车回了乾韵别院。 确保小王妃和聘妻早上一睡醒就能吃到热乎的包子,他愣是挨到早上才赶车回来。 他猜测的没错,沈逸澜和连翘早早就醒了。 薛护卫拎着两个大食盒进来,兴奋道:“小王妃趁热吃,小六子做的。” 食盒的盖子一打开,满屋的飘香, 沈逸澜一手捏一个,轮着咬,吃相哪还有大家闺秀的一点影子。 连翘看着直叹气,这趟出门姑娘对外在的形象越来越不在意, 沈逸澜吃到一笼肉包的时候,眼神发亮,不是一般的肉,是剿匪的时候得的驴肉。 她兴奋的端起来往外走,“你们吃,我去给四王爷送去。” 求人要有求人的样子, 第836章 驴肉小笼包 祝弘乾很早起床, 简单的洗漱过后,坐在火堆旁喝着羊杂汤。 旁边坐着的是骑兵队长,也喝着汤,正在向他汇报昨晚收城的事,看上去更像是聊着家常。 沈逸澜迟疑了一下要不要过去,祝弘乾看见了她, “本王的从医官,过来喝汤。” 众人都这么叫,沈逸澜差点相信,她另外的一个身份......郎中。 沈逸澜坐在他身侧,打开小笼包的盖子奉上,“王爷尝尝小六子的手艺。” 祝弘乾抬手捏了一个,放在嘴里,眼神发亮,“驴肉?” 一个还没咽下去,一手一个又捏起来,递给旁边的队长一个,“好吃,好吃,来尝尝,比陈庖丁做的好吃。” 陈庖丁端了碗热汤来,递给沈逸澜,眼神直往包子上看, “能否让小的尝尝,学着给王爷做。” 沈逸澜捏了一个递给他,“小六子是沈家护院里做饭最好吃的,陈旗长可以当面请教他。” 祝弘乾吃着包子喝着汤,听着她话里有话的,心中暗笑,小妮子又有事情求本王。 他装做听不懂,对着骑兵小队长的,“继续说,” 骑兵小队长不免往沈逸澜身上多看几眼,一个俊俏的小郎君,难不成王爷换口味了。 祝弘乾看出他眼里的意思,打了他身上的盔甲一下, “臭小子想什么呢,他是本王新收的从医官,缝你们身上那些口子,平整着呢,咱们说事,不用避讳。” 骑兵小队长恍然大悟的感觉,接着回禀他的。 “王爷,守备军被咱们的人接手,之前的守备副将也写了降书,咱们走了以后,凤凰城一切恢复正常,末将交代他看护一下这里的伤兵,伤养好以后暂时充到队伍里,变成守城的官兵,只守不攻便可。” 祝弘乾道:“新提拔上来的,是要有自己的人,留下便留下吧,将伤兵先运到上面,走之前封了后院,其他一切照旧。” “城外的情况怎么样?” “正在收编,一路下去,必势如破竹。” 沈逸澜在旁边听着,这要谋划多久才能这么快的解决掉几个城池, 皇帝和一群绣衣使外加那些幕僚,绑在一块也不是四王爷的对手。 祝弘乾对他的回报很满意,“下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准备开拔。” 骑兵小队长下去,沈逸澜大献殷勤,起身往四王爷的碗里添了汤。 “王爷,民女的商队......” “你呀,一个女娃娃,咋这么多事。” 祝弘乾点着她的脑门子,续道:“可以跟着,要在队伍后面,即是商队,做好商队的本分。” 得嘞! 要的就是这句话, “谢王爷。” 沈逸澜乐呵呵的起身往回跑,吩咐薛护卫通知商队,明日启程。 祝弘乾望着她的背影,脸拉的老长,“庖丁,看见没有,漂亮的女人不能信,小奸计得逞了,转身就走,一点没感激你家王爷。” 陈庖丁嘿嘿傻笑了两声,“谁叫王爷您就得意这样的,” 这话不假,祝弘乾叹道:“可惜呀,你家王爷没这个福分。” 第837章 大军开拔 翌日,清晨。 凤凰城还在沉睡当中, 祝弘乾的幽州大军出发了。 主力部队胡啦啦走出十里,才轮到王槐他们上路,箭羽旗的弟兄们,唉声叹气的,这要是在滇南也能走出这样的气势, 出发前才知道跟着他们是进山找十三爷,众人无不埋怨薛护卫口风太严。 沈家护院的人很是不满意,凭什么要埋怨薛护卫,他们是想埋怨九姑娘,不好开口吧! 因为这,他们啃了两天的萝卜, 第三天头上,木小六气才消,大家的伙食恢复正常,现如今没人敢说薛护卫坏话,一天下来全看木小六的脸色过日子。 跟着大军走了几天,沈家商队才活跃起来,还像以前那么亲厚。 祝弘乾是个好打仗的,骑着马走在先锋营里,真不知道疲累, 薛护卫赶着马车跟在军中医寮众人的小车队,沈逸澜和连翘在车里晃悠的只打瞌睡, “姑娘,这是打仗吗?想打的没开几炮就投降了,不想打的直接打开城门。” “今日进了津南,再往里就要真打了,四王爷是要两面夹击,直接抄老国丈的后路。” 越往北走越冷,白天还好些,晚上却极冷。 津南驿馆的议和钦差大臣梁坚在地上来回的走,两个侍郎也是愁眉不展。 芷柔郡主失踪十来天了,十三爷进去找人一点消息都没有,凤凰城又是祝弘乾围城的消息,战况日渐惨烈。 又听说往津南这边挺进,大军是横着走,所到之地处处兵变,队伍也越来越浩大,到底有多少兵马谁也不知道。 过年的时候,议和的使者楚靖安也回家过年了, 本打算过完年,雪也融了,到时候国丈的队伍解困,谈判也有了要挟之资 做梦也没想到,祝弘乾大过年的来个突袭。 如今硬着头皮也得谈, “李侍郎,安排车马。咱们不能这么干等着,主动过去才显出咱们的诚意。” 现如今也只能如此,京城里的公公都说他为人和蔼,应该不会杀他们这些议和的使臣。 马车很快备好,三人带着议和随从,前往祝弘乾的驻扎的军营。 快走到城门的时候,被不少逃兵的混乱挡在了路上。 津南的都指挥史桑广,带着人开始收编,传令兵大声喊, “加入守城的官兵,先发一套棉衣,军营里领去,对以往的事既往不咎......” 这一嗓子就是好使,一传十十传百,打开的城门源源不断的涌进打量的逃兵。 一时间城里人满为患。 没办法,对付祝弘乾的大军,就得人海战术。 不为别的因为桑广的妹妹便是宫里的桑贵妃,妥妥是皇帝的人。 前几日接到绣衣使求援的信函,桑广磨蹭了两日,还没到地方便听到前方被炮轰的惨烈。 吓的他直接往回走,路上便收服了一些士兵。编入自己的队伍。 加入的人越多,他胆子也大了。 竟有了和祝弘乾一较高下的冲动,这要是打了胜仗妹妹在宫里定扬眉吐气,皇帝看见她也能想起哥哥在战场上效力,不日便升迁也不为过。 第838章 守株待兔 城外十里,幽州的大军停了下来。 绕过城池便到了山口,桑广这个人祝弘乾还是很了解的, 为人很是狡猾,两个没派援军的,就有他一个, 祝弘懿早得了情报,知道他收了不少逃兵,本来没打算理他, 桑广在军中散播谣言,说幽州大军为了清除后患,将逃兵的家属三族通通斩杀,亲族更不用提了,连两岁的孩童都不放过。 按理说这样的谣言也有人信? 架不住天天说,偏偏这些士兵信了,祝弘乾的玄甲军的狠劲他们是见识过的。 城外幽州的军队忙着扎营,就算是不攻城,营地也要设在这, 山上的雪是要清的。 正月十五雪打灯,过了今晚,不下雪就不能下了,清出路来,可以进山了。 营帐内,祝弘乾听着下面人汇报津南城里的消息, 沈逸澜掀开棉帘子进来,手里端着药碗,是四王爷有些头疼,军医官开的安神的方子。 他们汇报他们的,她走到火堆旁,将碗递过去, “王爷,喝药了。” “放那吧!” 沈逸澜没有动,等着他们又聊了两句,插话道: “军医官大人说了一定要看着王爷喝下去。” 祝弘乾皱着眉头,“本王没病,总吃什么药,这几日都成了药罐子。” 沈逸澜从荷包里拿出几个蜜饯道: “王爷乖乖喝药,民女将这蜜饯分王爷一些。” “小鬼头,几块蜜饯诓骗本王。” 嘴上说着,还是接过碗,几口喝下, 沈逸澜将蜜饯放在他掌心,又倒出几个,他才收回手掌。 “从医官,你说今日这局怎么破。” 对于这个称呼,沈逸澜没那么敏感,动作上有些迟缓, “王爷,这第一场,当然是攻破谣言,新收进来的打前锋,接下来是劝降,最后才是打。” 差不多是这个思路。 祝弘乾看向旁边的副将,“去吧,将投靠士兵有家的都拎出来。打前锋。” 副将得令下去,这件事要速度快,不能影响大军前进的脚步。 桑广站在城头远眺,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军,他有点心悸,这要是败了自己是怎么也跑不出去, 天渐渐黑了,他招呼着新收进来的人,随时准备出城。 远处星星点点的营帐火光,和天上的星星接轨,很是壮观。 桑广终于等到后半夜,带着人悄无声息的出了城。 兵营里没了声息,火光也渐渐微弱 十里外的营帐处,祝弘乾带着人藏在雪窝子里,他喝了药睡了一会,正好起来有精神。 前面先锋队,最先抵达军营,有点奇怪的是大门只虚掩着,几个近处的火堆还有人在烤火。 “都不许动,箭矢可不长眼。” 一众弓箭手,一字排开,搭弓准备随时射出去。 军营外的祝弘乾直着急,营门大开,怎么还不进去, 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偷袭军营的,人倒是不少,磨蹭什么呢。 原来,这些袭营的人,一进来以为中了圈套,怎么可能连营门都无人把守。 莫不是因为今日上元节,吃酒吃多了。 第839章 认亲大会 这些人之所以当逃兵也是想蒙混过关, 四王爷的大军走了,再回家继续屯兵。 怎么也没想到,祝弘乾杀了他们的三族,这个仇一定要报。 当他们渐渐的接近火堆,便听到一阵歌谣声, 正是兵营里都会哼哼的‘打枣杆’。 这首歌曲太过熟悉,河间府地界家里外面都会哼哼,为首的架起箭矢,“都不许动。” 火堆处哼歌的人,停了下来。 年纪大一点上前借着火光,仔细观看,“这不是村头的二狗子吗?” 袭营的人放下箭矢,“三叔?”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你们......你们是人是鬼?” 借着月色和火光,三叔转了一圈。 “呸呸呸,打着仗呢,说什么鬼鬼的,晦气,老子有影子,”被叫三叔的又往他们身后看看,“哎呦喂,还真是袭营,带了这么多人。” 都是老兵油子,不打仗还不好,桑广是发了棉衣,已经喝了好几天粥了, 这边火堆上这正烤着没吃完的羊肉,发出浓郁的肉香。 “三叔,不是说祝弘乾的队伍,对逃兵的家属屠三族吗?两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放他娘的屁,大家伙跟了四王爷有几日了,有肉一起吃,凡是收服的城池尽量以理服人,少动刀兵。” 火堆旁的其他士兵纷纷站起来,边走边嚷。 营外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往里越涌越多,营里埋伏的人也都出来了。 没有拼杀,表哥,堂弟声不绝于耳。 一时间营地的空地上,成了认亲大会。 有理智的,环顾四周,大声喊道: “四王爷就是咱们的救命恩人,还攻什么营,有愿意留下的,进院子,不想留下的咱们也不拦着。” 话音一落,更多的人涌进大营,纷纷扔了兵器,找自家亲戚想先编入队伍。 桑广还奇怪呢,都快天亮了,怎么还没有袭营的喊杀声,袭营成功的信号也没发出来。 这场仗打的心里更没了底。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终于有喊杀声响起,是队伍里的两个侧翼冲下来一众骑兵, 仿佛神兵天降,祝弘乾举着马刀,当先冲了下来。 大营外靠近城门的位置,成了主战场。 幽州铁骑顷刻间切断桑广的后路,防止他逃回城里。 一场战役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结束。 桑广毫无意外的被活捉。 祝弘乾骑在马上,围着五花大绑的人转了两圈, “桑广,你还算有些才能,本王这里正缺人才,你看如何。” 桑广失算了,本以为收了这些逃兵,人数上虽占不到太大便宜,偷袭总还可以吧! 他这里离城门近,战败了随时回城,到时候誓死守城的名声就出去了。 天高皇帝远,折子上写的含糊一点,也能混个美名。 这些虚无的东西,害得他不轻, 壮烈了,妹妹还能活,投奔了四王爷,妹妹就是死路一条。 他的声音有些凄凉, “死在四王爷手上,我桑广认栽,家里就一个妹妹在陛下身边,望王爷成全。” 祝弘乾手起刀落。 一切归于平静。 第840章 加入我们 祝弘乾回到大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此次战役,以幽州大军零伤亡结束。 不能怪各地的守军菜,实在是先皇为皇帝扫清道路,担心不怎么擅长打仗的皇帝被欺负,到如今无将可用。 就像除掉沈家,打压江南的商贾,使得富庶之地的穷人越来越多,连税银都收不上来。 这些是祝弘乾在大营里用着早膳和沈逸澜聊起来的。 两人一个拿军事一个拿生意,说着一个道理,一切威胁皇权的东西都要铲完了再除。 “九姑娘,劝劝小十三,加入我们吧,沈家的案本王来翻。” 许是累了,祝弘乾的声音低低的, 沈逸澜陷入沉思,就做人而言,祝弘乾的确比皇帝不知道要强多少倍,做皇帝也不会太差吧? 祝弘乾也不等她的回答,起身回了主帅的大帐。 连翘找到沈逸澜的时候,她才缓过神来,这样的诱惑太大了。 如若还是当今的皇帝,沈家翻案无望,或许某一天真的翻了,也是皇帝要利用这件事,铲除他不喜欢的人。 “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连翘将她拽起来,两人往大帐边上的一个小营帐行去,这里只住着她们两个。 “连翘,怎么办,我想加入四王爷......” 连翘抬手一下子堵住她的嘴, “姑娘千万不要乱说话,咱们是要回陵州的,不要胡乱想了。” 担心连翘害怕,沈逸澜住了嘴。 还没走到营帐门口,便有各营的将军拿着令牌出发了。 最后出来的是军医官, 沈逸澜抱拳行礼,“大人咱们可是要跟着?” 军医官道: “不用,他们需要带的就是铁锨,敞开的货车,主要是铲雪,方便大军挺进。” 人多就是好,就算每人在上面滚两圈,道路也开出来了。 就像现在,主力大军走过的官道,路面上的雪被前面的骑兵蹚差不多了,露出地上的土,粮草的车队和步兵更方便行走。 沈逸澜期待着快点通路, 她望向白雪皑皑的山体,也不知道祝弘懿在哪个雪窝子里。 雪山里,一个背风的小村落,住着十几家的猎户。 因为背风,一场雪下来,门都打不开。 祝弘懿带着房千户和一百多个暗卫,分住在猎户家里,天一亮从屋顶留的门爬上去,先清理屋顶的雪,再清理院子里的,接下来是通往大路的小路。 一天下来有半天在清雪。 追了半个月了,哪还有芷柔郡主的身影。 正月十五的雪只飘了半尺,便停下来,猎户门的面上露出笑容,一个冬天终于要熬过去了。 如今的吃食,主要靠捡,清雪的时候便能碰到冻死的动物。 有猎户带路,他们继续往雪山深处走。 车是走不动了,几个单骑驮着吃食和皮褥子等缓慢的往里走。 “不知道老国丈的人剩下多少,不冻死才怪呢。”房千户看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雪原担忧的说。 说起老国丈,实在是悲哀,一把年纪正是享清福的时候,还要出来打仗。 第841章 芷柔遇险 老国丈的名字比较接地气。 他叫张二蛋,跟着先皇打仗的时候,不起眼, 主要是听话,让干什么干什么,就像帮着先皇除掉了那些比他厉害的将领。 将她的女儿许给了太子,因为这个国丈威胁不到日后的皇帝, 擅长防守的他被派往边疆去守边,十几年挡住了无数次外敌入侵。 年岁大了才回京养老。 皇帝登基后,首要任务便是对付威胁他皇权的兄弟, 仗刚打了个开头,便被善战的祝弘乾打的落花流水。 实在无将可用,才将老国丈请出来,只负责指挥,打仗由年轻人去。 开始的时候,打得四王爷的队伍节节败退,他们乘胜追击,再追下去,幽州城都要拿下来了,马上变可打道回府,谁想到连着下了几天的雪,被困在里面。 这个时候,恍然大悟,他们上了祝弘乾的当。 进山搜救的小队,来到了下一个猎户的小村落。 祝弘懿是寻着芷柔郡主走过的村落,往老国丈队伍的方向往里找。 有了暗卫的加入,往前挺进,速度上快多了。 终于在一个比较大的村落,找到了受伤的吉萱。 祝弘懿看到她的时候,她的腿绑着夹板, 吉萱看到他像看到救星,起身便要给他下跪,“十三王爷......” 祝弘懿紧走几步到了床前,“快躺下,郡主的情况怎么样?” “今日早上走的,奴婢受伤了......” 吉萱说着哭出了声, “王爷,咱们郡主被几个猎户坑害的不轻,说是他们知道一条小路,最多五日便能到达老国丈的队伍,进来后都半个月了也没看到老国丈的影子,恭喜他们追上来,郡主说什么也不回去,说都走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快到了,结果一直走到现在。” 走的越远越不好回头, 祝弘懿安慰了两句,带着众人即刻出发,往大山深处寻去, 芷柔郡主长这么大,从未遭过这样的罪,进山基本是骑马,或者坐在马拉的冰床上。 马匹实在过不去的地方,也跟着步行,暖鞋外面用羊皮裹了一层,行进速度上又慢下来。 “快跑。” 突然之间,一个猎户喊了一嗓子, 山上响起轰鸣声,便见山顶有大大小小的雪球纷纷滚下来,速度之快,一下子将恭喜砸了下去, 其他猎户快速的往山腰找低洼的地方躲避,芷柔郡主嘴里呼呼冒着白气,跟着几个猎户跑, “趴下快趴下,躲开雪球。” 即便是这样,陆续有人被砸了下去,芷柔郡主也是其中之一。 半个时辰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七八人的猎户只剩下三人,三人熟练的在背风的地方搭了个雪屋子。 找到陷在雪里的马匹,卸下带着的物品,拉着空冰床,往山下寻找被砸下去的人。 祝弘懿等人赶到的时候,恭喜已经被找了回来,完全冻僵了,披着羊皮在雪窝子里烤火。 恭喜跪在地上磕头,“王爷救救郡主,老奴无能,郡主被雪球砸的不知去向。” 第842章 人一定要救 祝弘懿找来猎户,商议着可能被砸向哪个方向,撒下网去找。 他和房千户一队,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找去, 陆续有人被抬上冰床,拉去半山腰的营地。 房千户在前面探路,山体急转直下,他稳住身形,四下寻找,平整的雪面上鼓出一个小包。 他蹚着雪勉强的爬过去,指尖拂去上面的雪,一块羊皮的角露了出来, 被冻得红彤彤的脸上满是笑意,“王爷有东西。” 他说着手上用力,只是个皮桶的鞋子,伸手一掏,一只绣着牡丹图样的暖鞋被拿了出来。 “是郡主的暖鞋。” 祝弘懿还要往前走,身前的雪松动了一下, “王爷别跟过来......” 房千户的来字还没说出来,人便坠落下去, 祝弘懿眼睁睁的看着他变成一个黑点。 纵身向后一个起跳,脚下的雪块子砸向房千户掉下去的黑点。 “来人,快来人......” 附近搜寻的几个暗卫,闻声寻了过来。 祝弘懿脚下的雪地又出现裂缝,他脸色煞白,“别过来,向后退。” 茫茫雪原上,几个黑点缓慢的向后退,一直退到脚下实了。 有经验的猎户道:“这里不能再往前搜了,咱们这些人都容易折在这。” 祝弘懿的心猛然间揪到一块,“怎么能折返到下面去救人。” 猎户面色凝重, “要绕过这块松动的雪块,去救人不见得能救回来,很容易被山顶下来的东西带着这片雪一起崩塌。” 祝弘懿毫不犹豫的道: “救,先绕过这片雪,咱们身上连上绳子,人一定要救出来。” 茫茫雪原上一行的小黑点继续往山峰的侧面走,绕过即将滑坡的山体,找来一处背风的山洞, 受伤的恭喜带着两个太监和两个猎户在这落脚。 留下一个猎户,前后照应,另外两个猎户和祝弘懿带着一百多个暗卫,出发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千户睁开双眼,视线在一个雪洞里往上看,可以见到一点点的亮光, “他娘的,还活着。” 他舒展着摔得酸痛的身体坐起来,见到不远处的地上一只郡主的鞋子。 他下意识的看看手,发现之前在雪地上看到的那只在手里攥着。 “我的老天爷,郡主不会也掉下来了吧!” 他站起来伸伸胳膊腿,好像没事,扯开嗓子喊:“郡主,郡主您应一声。” 狭长的雪洞不知道通往何方,没有鞋子郡主应该走不远。 他四下里在雪中寻找,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一个黑点。 这鬼地方,有黑点就是有东西,房千户试探着脚下寻了过去、 深一脚浅一脚,寻到近前雪已经过了他的大腿根, 伸手一探是捋发丝。 房千户心中一阵狂跳,面上兴奋起来, “郡主,郡主应一声。” 拨开腿根处的雪又往前挪了挪,顺着发丝轻轻往下探,摸到了脸,抚去上面的雪沫子,郡主那张冻得发紫的脸露了出来。 或许是感知到了突然的温暖,她漂亮的眼睫动了一下。 第843章 再堕深渊 “轰隆!” 房千户只觉得脚下一空,向更深的渊中堕去, 有雪坨子向脸上砸来,他下意识抱住和他一同下落的芷柔郡主,跌入无尽的黑暗中。 房千户只觉后背顿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住,震得他脑袋嗡嗡响。 他当了一回结结实实的肉垫,芷柔郡主恰巧在他怀里躲过了一劫。 他伸手摸了摸,是树枝,他们应该是落在千年的老树上。 “嘎巴!” 承载着房千户后背的树枝,瞬间断裂,两人的身体瞬间下降。 “噗通!” 房千户当了第二次肉垫,他闷哼一声,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芷柔郡主缓缓睁开双眼,目力所及伸手不见五指,她只觉得身体趴在一处小村子的土炕上,热乎乎的,是恭喜他们找到了她吗? 又不像,耳边是砰砰的心跳声,开始她以为是她的,好像不是…… “郡主殿下醒了,有没有哪里比较疼……” “啊……” 一声尖叫,芷柔郡主像见了鬼一样。 “咚!” 黑咕隆咚的,四处乱撞的她只觉得后脑勺一疼。 “郡主殿下,不要动,房千户在此,如若再乱撞,山上的雪崩下来,咱们可就被活埋了。” “活埋就活埋,我也不想活了。” 芷柔郡主揉着后脑勺带着哭腔道。 黑暗中,她只觉得浑身酸疼,肩上狐裘的披风还在,地上却如长了尖刀扎她的脚。 房千户听声辨位,两步走过来,摸索着她的身后是粗壮的树干, 弯腰摸索着摸到一处发达的根系,拽着芷柔向后靠。 “郡主靠着树坐下,” 芷柔身体一个歪斜,撞进温暖的臂弯里,抓着他的衣裳缓缓的坐下。 房千户摸索着她的小腿,解开足衣的带子。 芷柔郡主连蹬带踹,厉声道: “放肆,房千户要干什么?” “再不暖殿下的脚要冻了。” 房千户说着话,手上用力,捏着她的脚踝将满是冰渣的足衣褪下。 还不等她争辩,双脚被抱在房千户撩开棉衣的怀里, 只隔了一层小衣,足底瞬间暖和起来。 芷柔郡主不再挣扎,“房千户,咱们出去了,定要父亲重重赏你。” “不必。” 黑暗中房千户的声音瞬间清冷, “如若为了赏赐小的也不进这雪山。” 雪窝子里安静下来,能清晰的听到两个人的呼吸声。 十三爷的人没有人为了所谓的赏赐卖命。 “懿哥哥......他也来了吧?” 芷柔郡主小心的问。 “嗯,在上面,这会应该是想办法救咱们,耐心等着便好。” 雪窝子里再度安静下来。 黑暗中,芷柔郡主突然问: “房千户,现在咱们不知道会不会被冻死在这,你......能不能和我说实话?” 房千户心里也没底,他第一次掉下来的地方是半山腰,第二次掉下来,可能到山脚下, 如若雪太厚,真的不好发现他们。 “郡主问吧。” 雪窝子里短暂的安静过后,芷柔郡主的声音响起。 “房千户,懿哥哥和沈逸澜......是不是好上了。” 第844章 被困险境 这个时候了也没必要骗她, 如若两人真冻死在这,也做个明白鬼。 就算出去了,回到陵州办喜事,她也一样会知道。 房千户想到这里决定实话实说, “郡主殿下,他们两个是好上了,开始九姑娘一直躲着我们王爷,这次来幽州,王爷遇刺,小王妃才妥协......” 他这边还在往下说, 便听到雪窝子里的抽泣声,芷柔郡主囔囔着鼻子道: “早就知道......从第一次见到沈逸澜开始,便知道懿王妃一定是她,本郡主还傻了吧唧的在那争,她那么优秀哪里争的过她,不对,人家根本就没争。” 芷柔郡主的哭声越来越大, “我每天都骗自己,沈逸澜要的是生意,懿哥哥有皇帝施压,再加上我软磨硬泡,总有一天他会回心转意的......” 房千户被她哭得心直颤,女人太可怕了,哭起来没完没了。 他脱下羊皮的夹袄,将她的脚裹好。 刚要起身,芷柔郡主带着哭腔道:“你去哪?不要丢下我。” 说完接茬哭。 房千户摸索着靠过去,将她的披风裹好,温热的大手抹去她脸上的泪, “别哭了,再哭,鼻涕眼泪都冻脸上,面上的肌肤裂大口子,往外冒血。” 房千户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芷柔郡主娇嗔道: “你骗人。” “真的,我老房从不骗人。” 这么一闹腾,芷柔郡主的哭声是止住了。 房千户将腰间的汗巾解下来,撕成两条,接在一起,绑在芷柔郡主的腋下, 将她的身体和古树绑在一起, “坐着别动,听到有雪崩的声音,抱住大树。” 芷柔郡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急道:“房千户,你要干什么?你也过来绑着,万一雪崩了怎么办?” “郡主稍安勿躁。”房千户的声音中带着笑意,“这里不知道多大,小的探查探查,看看有什么办法让王爷发现咱们。” 他说着话,将怀里的饼子拿出来,塞在芷柔郡主手里, “拿好了,一个放怀里暖着,一个现在就吃了。” “你吃了吗?” 他们出来腰间也就带两个饼子,这个她问过连翘,这种特制的饼子大,两个顶四个。 房千户迟疑了一下道:“郡主先帮小的暖着,一会吃。” 雪窝子里安静下来。 方才只顾着哭,这会握着饼子,芷柔郡主觉得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她揪了一块放在嘴里,大嚼起来,平时怎么没觉得普通的饼子这么好吃。 吃了一会停下来,立着耳朵听声音, “房千户,你在哪呢?” “小的在,郡主吃你的。” 房千户的声音响在黑暗中。 “你时不时应一声……” “哎!小的知道了。” 芷柔郡主又掰在一块放在嘴里大嚼,吃了一会又立着耳朵听,还不等她开口,房千户醇厚的声音响起, “郡主,小的在呢!” 芷柔郡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喊你。” “小的耳朵灵着呢,百步内都能听到,何况郡主吃饼的声音这么大。” 这是说她粗俗,芷柔郡主娇嗔道: “你吃饼的声音才大呢。” 第845章 郡主殿下怎么不吃饼子了 “郡主说对了,小的吃饼像头牛。” 话音刚落,引得郡主咯咯咯笑出声, 笑过之后,雪窝子里再次安静下来,她仿佛忍不了这样的安静。 问道:“房千户我害怕,咱们说会话吧!” “好啊,” 房千户的声音又远了些。 “你家里几口人?” “小的就自己一个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打小在街上要饭,和十三爷一起被追着打,那时候有很多人要害他,每天我们两个都过得提心吊胆的, 后来爷被寻了回去,小的继续在街上闲逛,没过多久便被爷也寻了回去,做了护卫, 去滇南后给了小的一千来人,做了千户。” 两人说这话,显得雪窝子里也没那么冷了, “郡主殿下怎么不吃饼子了。” 突然的声音响在芷柔郡主耳边吓了她一跳,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来自男人特有的带着汗味的热气扑到她的脸上, 紧跟着心跳加速,脸上热辣辣的, “我……我吃……吃饱了。” “郡主不吃东西,小的听不真切。” 房千户的声音又远了。 芷柔郡主嘴角上翘,百步之内都能听到声音,不吃饼也有气息,就是想让她多吃点, 想到这里心里甜丝丝的, 没想到房千户这么个粗人,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黑暗中,有火星子频频蹦出,紧接着一个大火花,一堆的木屑火星四起, 房千户跪趴在地上,吹着那些起火星的地方,没一会一堆干树叶被点燃。 雪窝子里摇曳着火光,房千户往芷柔郡主的方向看过去,她的双眼闪着光,连声音都带着喜悦。 “房千户,你太厉害了。” 她想站起来,才发现身上还绑着房千户的汗巾。 “别动,树下最安全。” 两人说着话,打量山洞四周,他们所在的是一棵千年老槐树,枝丫被雪压得垂下来,罩住树根,老槐树下便有了一圈的空间。 芷柔郡主侧头看看,她腋下的汗巾绑在老槐树其中一个树根的分瓣上。 她祈求的眼神看过来。 “现在能解开了吧?嘞得我喘不过气。” 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房千户差点以为认错人了,是不是摔了一下被什么狐妖附了体。 一向跋扈的郡主殿下,也会说软话,说得人心都要化了。 房千户面上一红,走过去蹲下来想解开绳子, 由于绑的是老槐树的一个分瓣,汗巾子多绕了一圈,侧着解不开,只能环抱着芷柔郡主才能解开。 房千户的面上更红了,脑门子开始冒汗,“郡主。得罪了。” 芷柔郡主的脸更烫了,微弱的点了一下头,没说话算是默认。 浓重的汗气越靠越近,紧接着是手臂伸过来环抱着她,一阵摩挲后,汗巾子被解开。 房千户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赶紧躲开了。 蹲下来划拉着地上的干树叶,掩饰内心的慌乱。 大老远的,芷柔郡主都看见他脸红了,心中好笑,男人还知道害羞。 抬手背冰冰自己的脸,估计自己的脸也好不到哪去, 第846章 你受伤了 房千户将火堆往树根下挪了挪, 又在远处折些干枝备好, 摇曳的火光下,他拿着匕首,豁开了自己的羊皮夹袄。 芷柔郡主抬手刚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没了夹袄,你晚上怎么过,你要是冻死了,咱们两个都得死。” “小的是男人,哪有那么弱。” 房千户说着,将半个夹袄裹在芷柔的脚上,用扯开的汗巾系好, 两只都系好了,他伸手将芷柔郡主拽起来, “活动活动,看看身上有没有摔坏的地方。” 芷柔郡主笨拙的往前走了两步,活动下手脚。 “应该没事,最多就是磕青了。” “那就好,别是伤筋动骨就行。” 房千户和她说着话,面上和蔼,心里却在打鼓, 雪窝子里过于安静,以他的耳力外面的风雪之声一点没听到,这说明他们所在的雪窝子,定然离地面很远。 为了不让郡主担心,他尽量放松些。 火堆边上支起架子,将郡主的足衣架在火堆旁边烤。 “烤干了再穿,” 芷柔郡主坐在火堆旁,面上一红,原来开始脱他的足衣,是因为上面冻上一些冰渣子。 这会一见热,纷纷融化,足衣下面是两摊水渍。 头顶是层层叠叠老槐树的枝条,给人以安全感,两人各自想着心事,一时间雪窝子里安静下来。 房千户突然问:“殿下,要不要喝点水,” 他说着起身,往雪窝子边缘抓了两团雪过来,递给火堆旁的郡主一个,自己咬了一口雪团。 芷柔郡主被动的接过,咬了一小口,润润嗓子。 这才想起房千户还没吃饭,怀里摩挲着想拿出之前的饼子, “别拿了,小的吃这个。” 芷柔抬头,见他缓步走到树根下,拿起刚刚她吃了一半的饼子, 一个口一下咬下去小半块,目测三口吃完。 “太小了,给你这个。” “不用,来的时候吃的多,不太饿。” 他边吃着饼子,边围着老槐树转悠,看着一处可以攀爬的地方不动。 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还在看。 芷柔郡主叫了他两声没听见一样。 “啪!” 房千户的后背挨了一巴掌。 “想什么......” 还不等她问完,房千户一哆嗦,喉咙里一声痛苦的低吟。 芷柔郡主看看自己手,又看看男人宽阔的后背,不可能是自己打的。 “你受伤了?” 房千户吸着气,缓慢的吐出来,很疼痛的样子, “没......没事......” “脱下衣裳本郡主看看。” 芷柔郡主带着命令的口吻,面色也沉下来。 房千户向后躲了躲,又不敢躲远了,怯生生的说: “郡主殿下,我一个大男人,您看了不合适,真的没事,能走能跑的。” “呦!”芷柔郡主一向说话的腔调出来了:“你抱着本郡主双足的时候,怎么就合适了,这可是冒犯的大罪。” 房千户抱拳,“出去后任凭郡主责罚。” 芷柔郡主有些微怒,银牙紧咬, “本郡主命令你,脱掉衣裳,今日本郡主一定要看。” 第847章 小的自己脱 这样更不合适了, 哪有未婚郡主让男人脱衣裳的, 房千户支吾道:“郡,郡主殿下,小的真没事,不用看了,” 芷柔郡主的性子,越不让她干什么,她越要干什么,追过去拽他的棉衣的腰带。 房千户吓的赶紧往后躲, 这一躲不要紧,芷柔郡主追的更急了,脚上是两个羊皮筒,没跑两步就甩掉一个, 光着的脚丫踩在另一只穿着的羊皮筒上,歪歪斜斜的。 “你敢躲,本郡主治你的罪......啊......” 她说着话就要摔倒。 远处的房千户一个瞬移抱住了她即将摔下去的身体,顺手捡起掉的那只羊皮筒, 手上一用力将人抱到火堆旁,芷柔郡主露出诡异的笑脸,抓住他的棉衣不放, “抓到你了,快点脱。” 房千户也不理她,将羊皮筒子套在白皙的脚丫上,重新系好带子。 再低头时,这棉衣的襟口都被扯开了,吓的他脸都白了,郡主太过生猛,小奸计得逞的样子摆在脸上。 赶紧道: “殿下,小的自己脱。” 房千户无奈的脱下棉袄,白色的里衣粘连在皮肤上,有红色的浆渗出来, 短暂的低吟声过后,白色的里衣褪到腰际,几大条的紫红横穿后背,皮肉有些模糊,已经肿起来。 芷柔郡主打了个哆嗦,抬手想摸又不敢, “怎么回事?” 房千户低声道: “应该是下落的时候摔在树枝上,没什么事,比起刀剑的伤这些就算破了点皮。” 芷柔郡主的声音低低的, “定是为了救本郡主,以房千户的功夫怎么可能摔这么狠。” 一句话说到房千户心里去了,当时若不是担心摔到郡主,真不能受这个伤。 他嘿嘿傻笑两声,“小的哪有这么厉害。” 说这话就要穿衣裳。 芷柔拦住了他,“别动,上了药再穿。” “不用两天就结痂了......” “药拿来。” 芷柔郡主语气强硬,一点没商量的余地。 房千户低头,缓慢的在小袋子里拿出个小瓷瓶来...... 芷柔郡主一把抢过去,左比划右比划的,没撒上去药面,“往前趴一趴。” 房千户前倾着身体,“滇南的三七多的是,做出的白药好用着呢,擦上薄薄一层就行。” 芷柔郡主面上不自在,“贼耳朵,你怎么知道本郡主撒多了,三七不是多的是吗?还心疼了。” 被郡主说中心里所想,房千户暗笑,三七是多,还有其他药材呢,能不心疼吗! 撒完了药,没一会白色的药面被渗出的液浸湿,芷柔郡主看这伤口犯了难, “没有裹带,穿上衣裳便能将药蹭下来。” “不碍事的。” 房千户说着话就要穿衣裳, “别动,” 芷柔郡主摩挲着裙摆,‘刺啦’一声撤下来一条。 “绑在里衣外面吧,免得磨了伤口。” “哎!”房千户坐直了身体,整理好里衣, 芷柔将在裙摆撤下的布条子在里衣的外面绕了三圈,算是将里衣固定。 火苗的影子在女人小脸上晃动,认真打结儿的样子,很迷人。 第848章 芷柔郡主的成就感 雪窝子里,仿佛是漫长的夜。 两人烤着火闲聊,直到芷柔打了第一个哈欠, 房千户将火堆向更远的地方挪了挪,将烤的发热的地面腾出来,铺上树叶子, “郡主早些歇息吧,明日再想办法。” 芷柔裹着狐裘,侧卧在树叶上,地上的热气返上来,热乎乎的。 “你呢?” “小的再烤出一块地方,郡主先睡,” 雪窝子里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房千户望着熟睡的容颜,又望了望树枝交错的头顶,有些担心,外面的声音一点听不到,可能真的出不去了。 他一个纵身上了老槐树的主干,回头看下郡主睡颜,一定要想办法出去,真折在这可惜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芷柔郡主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火堆烧的还很旺。 房千户抱着胳膊侧躺着睡在对面,从火堆的火势上看,应该是没睡多久。 芷柔郡主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有火光的映衬,发现他的身体有些发颤,脸蛋通红,额头正在往外冒着汗,唇色惨白。 白皙的小手一探,面上发烫,她赶紧脱下狐裘的披风,盖在房千户的身上, 芷柔郡主看着添柴,又捡了些树枝回来, 见房千户还是不住的打颤,学着房千户的样子,将火堆往旁边挪。 将腾出来的地方铺上树叶,一切准备妥当,开口道:“房千户,换个地方躺,” 叫了几声,房千户除了发抖什么反应都没有, 雪窝子里陷入更深的恐惧,芷柔郡主带着哭腔道: “不是上药了吗,怎么越来越重了。” 现如今不是哭的时候,她拽着房千户肩膀的衣裳,使劲的往刚刚弄好的树叶上拽。 芷柔郡主使出吃奶的劲,才挪动半尺, 房千户似乎察觉到了,微微张开眼睛,声音嘶哑的不行,“郡主......” “房千户,你好重啊,自己动一下好不好。” 芷柔郡主的哭腔没什么用,他勉强支着眼皮,再度的昏迷过去。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有了一件难事。 就连祝弘懿拒绝她都没有这么绝望过,这个绝望不是因为怕她会死在这里, 而是眼睁睁的看着房千户死在这里。 多说有两日,她的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为一呼百应的郡主,大家都呵护着她,不管是真情是假意, 突然间,她的心中有了害怕的东西。 她可以不当这个郡主,可以再也不见祝弘懿,但房千户不能死掉。 她呼喊着,声音大到仿佛可以让雪山崩塌,一起将他们埋这里了事, 到最后,她好像喊起了号子,“一,二,三,动一下,一,二,三……” 出了一身的臭汗后,房千户终于被挪到了那片树叶上,她掖紧了披风,又弄了块雪团时不时擦在房千户起了白皮的唇上。 柴快烧完了,芷柔学着房千户的样子,拽了些枯枝回来,试了几下没弄断,直接将一头放进火里,烧差不多了往里续。 忙乎完了,满是油泥的面上绽起笑容,整个过程没有任何人帮忙,芷柔心里面成就感满满。 第849章 猫儿 房千户觉得自己仿佛沉睡了一个甲子, 时间过长失去了敏锐的听觉。 连猫儿什么时候钻进他怀里都没发现。 毛乎乎的痒着他的眉眼,痒着他的脖颈。 恍惚间,好像是在滇南的军营里, 午前教军场和弟兄们切磋完,身上的汗气还没下去,胳膊腿有些酸软,靠在椅子上等着烧水洗个澡, 迷糊间一只猫儿蹭过他的小腿,跳到他的膝上,坐了一会又顺着鱼鳞甲爬上肩头, 狸花的尾巴扫过他的喉结,转了个身蹭向他满是汗泥的脸,痒痒的很舒服, 他也是被惦记的! 又恍惚间,猫儿的脸突然变成芷柔郡主的脸,舒展着爪垫露出半透明的小勾子,敏捷的向他脸上抓来…… “啪!” 房千户睁开双眼,心悸还没有过去,那只狸花猫他没舍得打。 侧躺着的他视线越来越清晰,忽明忽的火光罩在不规则的树枝上,不像是屋子,面上痒痒的,脖颈痒痒的, 这是哪? 跟了十三爷,从未失去警觉,睁开眼竟不知道今夕是何夕,这是怎么了,还在梦中? 胳膊有些麻,梦是没感觉的吧? 房千户彻底醒了,也知道自己在哪,更知道窝在他怀里的猫儿是谁, 吓得他胳膊一点感觉没有一动不敢动,鼻子痒痒不敢打喷嚏。 身上盖着狐裘暖乎乎的,身上出了很多汗,后背的伤口随着他的苏醒更加的刺痛。 “咕噜噜!” 房千户的肚子叫了几声,还好在狐裘下,只有房千户自己听的真切。 芷柔郡主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嘴里小声的嘟囔着,“睡着了就不饿了。” 她嘟囔着半睡半醒的,一激灵坐起来,扭头看向火堆。 还好,没有熄灭。 披风被突然扯开,房千户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芷柔郡主也意识到睡在房千户的怀里,昨晚太冷了,可能是困极了才会钻进披风下。 她赶紧起身,将披风重新掖好,抬手在房千户的额头摸了下,又摸摸自己的额头。 “好像不热了。” 她摸出怀里的饼子,掖在披风下,再拿着一定忍不住吃了。 重新绑好脚上的羊皮筒,又开始四下寻找干枯的枝丫打算续在火里。 房千户眯着眼睛看她忙碌的身影,她费力的拽着折断的树枝,身后的树杈比她还高,想象不出,这么大的枝丫怎么往火里添,还是想将雪窝子里的树枝全部点燃。 芷柔郡主拽着枝丫挪了几步,便要休息一下,再继续走,一点没有着急的意思。 房千户觉得自己再不醒过来,有点不男人,虽然看郡主干活挺养眼的。 他假装刚醒过来,站起身来活动下手脚,声音抬高了点, “郡主,放下吧,小的来。” 说话的声音嘶哑,嗓子火烧火燎的疼。 他迈开大步,几步走到芷柔郡主面前,接过她手里的枝丫, “小的多谢郡主的照顾。” 在房千户昏迷的时候,芷柔郡主没事就对着他闲聊,好像有很多话要说,这一会,一个字说不出来,只呵呵笑了两声。 真是奇怪。 第850章 换药 枯枝在房千户的手上变成一段一段的。 整齐的码放在火堆旁边, 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有点不敢看芷柔郡主。 同样的,芷柔郡主坐在火堆旁,身上的汗消了,这会有点冷,拽过还有热度的狐裘披在身上。 “郡主殿下,小的睡了多久?” 房千户终于想到问她什么了。 “差不多两天吧,时间挺长的。”芷柔郡主腼腆的说,反正她睡了两觉,饿得前胸贴后背的。 房千户拿出刚刚芷柔郡主掖在披风下的饼子,递了过去。 “太硬了,凑合吃两口。” “掰开咱们一人一半,” 芷柔郡主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是悲伤,吃完没下顿了,能不能等到有人来救,还是个未知。 “郡主慢慢吃,一会小的变好吃的给你。” 房千户面上乐呵呵的,伸了两下胳膊,适应着后背的疼痛。 他走到老槐树前,敲击着树干, 芷柔郡主咬了一口饼子,差点把牙犇下来,嚼了几腮帮子都酸了,是真硬啊。 见房千户围着老槐树,起身跟了过去, “房千户,你这是......” 房千户笑道:“晚上殿下睡着了,小的上去看看,往下看的时候有个树洞里空的,好像有吃的,后背太疼想伤好一点再弄出来,结果让郡主饿了两天。” 他拿出匕首,在树干的底部找一个薄弱的点开始挖。 没一会细密的汗冒出来,胳膊酸的抬不起来, 他只好停下来休息,后背疼得他直皱眉。 “是不是后背的伤口裂开了?” “小的没事。” 芷柔郡主拽着他坐下,“两天没换药了,换一下吧。” 她解下狐裘披风,铺在房千户昨晚睡觉的地方,抬头看时,房千户还在继续挖树洞, 乌黑的小脸撂下来, “快点过来。” 房千户不敢过去,脑子里全是芷柔郡主窝在他怀里,侧躺在铺着披风的空地上。 “你耳朵聋了?”芷柔郡主的声音突然拔高,“不是号称百步之内都能听见声音,本郡主和你只有五六步的距离,再拿你的破匕首在那挖,本郡主给它扔外面去。” 房千户吓得一哆嗦, 能扔外面去还好了,如今巴不得她有那么大的手劲。 他放下手里的匕首,走过去脱下外面的棉衣,乖乖的坐下来。 “跟你说明白,本郡主帮你是想快点吃到你说的好吃的。” 芷柔郡主说着话,也不等他回答,开始解开绑着里衣的带子。 一阵低吟过后,里衣被褪了下来。 “药瓶子拿来,趴下。” 房千户像只乖顺的狸奴,趴在披风上, 他后背的伤口开始结痂,芷柔郡主看着心惊,刚刚用力的部位现在又冒出血来。 没冒血的地方结痂也都断了,随时随地裂开。“树洞明日再挖,伤再养一日。” “是殿下。” 房千户嘴里答应的痛快,他坐起来穿上里衣。接着又要穿棉衣。 “等下,药没上呢,着什么急。” 芷柔郡主接过白瓷的药瓶,将白药面洒在继续冒血的地方, 第851章 咱们是不是要死在这 上完了药,房千户穿好外面的棉衣, 接过芷柔郡主掰了了一半的饼子, “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 话落,她转过身去,坐在狐裘披风上,背对着他吃着手里的饼子。 饼子比较硬,嚼完了咽下去,很是费了一番工夫。 雪窝子里安静的可怕,在不知道黑夜白天的情况下,能吃的东西吃完了,不就是等死吗? 芷柔郡主轻声问: “房千户,咱们是不是要死在这。” “不会的,”房千户很有信心的道:“郡主殿下,您看这火苗,烧的这么旺,就是说有风气从某个地方通进来,待小的伤好一好,可以顺着树往上爬,总能找到出口,” “房千户,你不要骗我。” 芷柔郡主又开始哭咧咧的了。 幽州之行,才发现骗自己最深的是皇后姐姐, 自己骗自己执着的喜欢了懿哥哥这么多年。 现在她连自己说的话都不信,更何况是房千户说的。 “我老房从不骗人。” 芷柔郡主哭的更大声了。 女人太奇怪了,说哭就哭,没说什么让人伤心的事,说能出去还哭成这样。 这可怎么好,哄女人他又不会。 房千户有点手足不措,凑到郡主身边,耷拉着脑袋坐下来,“郡主要是不想出去,小的陪你。” 这招果然管用,芷柔郡主停止了哭泣,侧头看着他。 “你真的愿意陪着我留下来。” 房千户看着火光发呆, “小的本就没什么亲人,要是真死了说不定能早点看见他们,知道他们长的什么样。” 芷柔郡主心中一疼,还是破涕为笑, “听上去,你比我惨多了。” 他这正难受呢,怎么给郡主逗笑了,女人太奇怪了。 就这水平,还给薛护卫和十三爷出主意? 两人继续吃饼子,芷柔郡主走到雪窝子边上,捏了两个雪团子, 自己咬着一个,另一个递给房千户。 “想那么多也没用,爱怎样就怎样吧,如若真的能出去,一定随着自己的心意活,郡主的身份也无所谓了。” 房千户接过雪团子咬了一口,眼睛里闪着光, “殿下说的对,小的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相视一笑,望向老槐树的主干,心中燃起新的希望。 趁着刚吃完东西,有些力气, 房千户开始挖着树干,就是郡主过来看了无数次之后,终于凿通了。 几颗榛子滚落下来。 芷柔郡主一下子蹦起来,抱住房千户的脖子,“房大人,您就是本郡主的福星。” 郡主这一激动,碰到了房千户后背的伤口,他呲牙咧嘴的也跟着笑了, 蹦了一会才觉出不合适,芷柔一下子松开手,脸跟着就红了。 突然有了生的希望,不兴奋是假的,她以后不想装假了, 在祝弘懿面前,一副讨好的嘴脸,说话小心翼翼的,那样的日子过够了, 随着凿开的窟窿越来越大,又落下来不少东西。 松子,核桃,还有一些橡子,最后滚下来两个冻死的松鼠。 房千户高兴的合不拢嘴,“今日有肉吃了。” 第852章 你也吃 雪窝子里飘起了肉香, 火堆上烤着冻死的松鼠,扒了皮就一点大。 闻得两人只流口水, 房千户抓了两把核桃埋进火堆下面,又找来平整的石头,用匕首的把砸着松子。 没一会,石头上砸出一小堆,芷柔郡主坐在边上,捡着碎壳里的松子仁。 再回头看看树根的地上,一堆的坚果, 两人面上皆喜形于色,仿若重生一般,心情愉悦。 肉烤熟了,房千户用小刀片着上面的肉片一片,递给芷柔郡主。 简直是人间美味,皇宫里的山珍海味吃多了,如今一点想不出来有什么比这个好吃。 “房千户,你也吃,” “哎!小的吃着呢。” 房千户的刀上下翻飞,割下来大的递给郡主,割下来小的自己吃了。 芷柔郡主嚼着嚼着,停了下来, “房千户,你是本郡主的救命恩人,救人是需要力气的,你吃这么少,怎么救我。” “......好......小的吃......” 房千户将刀下一块大的放在嘴里,两人相视一笑。 吃完了肉,火堆下的核桃也烤好了,房千户砸着壳,芷柔郡主剥仁。 房千户的嘴边多了一个剥得完整的,果仁表层略带油润,在火光的映衬下,带着微光。 他面上一红,随即张开了嘴。 坚果独有的醇厚的香气,萦绕于口舌之间。 其甘味不似蜜饯之甜腻,乃是一种质朴之甜,细细咀嚼,那甘味与香气交融,自舌尖蔓延至喉头,这是房千户吃过最好吃的核桃。 心中有了一种不一样的东西在涌动。 如若眼前的女子不是郡主该多好,出了这个雪窝子,两人尊卑有别,再不可能如今日这般亲近。 想多了也是没用,不如享受当下。 房千户砸完烤好的最后一个核桃,剥了一个完整的果仁,递到郡主的嘴边。 芷柔郡主双手剥着核桃壳,看了一眼嘴边的核桃仁,夸张的张开大嘴吃掉。 雪窝子里响起她欢快的笑声,她也从未如此开心过。 两人吃饱喝足,靠坐在一起,郡主靠累了,趴在房千户的膝盖上。 喃喃自语道:“房千户,如若一直有吃的,真不想出去。” 房千户用手指梳理着她蓬乱的长发,遇到打结的地方,小心的用匕首割开。 “没关系,小的陪你。” 房千户又想起了滇南军营里的狸花猫,总是温顺的趴在他的膝盖上,他捋顺着狸花的皮毛,缎子一样。 郡主的头发洗完了,也像缎子一样滑吧。 “房千户,你有名字吗?” “房鹏兴。” “好名字呀?”芷柔郡主略起来点看了他一眼,“鹏是志向高远,大鹏鸟扶摇直上九万里,兴,兴盛繁荣。” 房千户嘿嘿笑两声, “郡主过奖了,到王府的时候是周太妃给小的起的,之前叫山娃。” “山娃,山娃。” 芷柔郡主又被逗笑了,连着重复,“这个名字真没听谁叫过,蛮好的。” 房千户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自从有了大名后,谁敢叫他小名拳头伺候。 时间长了也就忘了他有这么个小名, 如今被芷柔郡主叫出来,心中莫名的温暖。 第853章 四王爷大仁大义 幽州的大军,慢慢向雪山挺进。 清出的道路有五丈宽。 今年的春天来的晚,一点没有融雪的意思。 还好没有继续的下雪,清出来的路面一直保持着畅通。 无仗可打,祝弘乾很是无聊,坐在沈逸澜的马车里,打着瞌睡。 沈家的马车本就宽敞,又有很多好吃的零食,他来了一次以后,就不想走了。 以免耽误前面清雪的速度,他们都是在十丈外扎营,连续的清两天,再继续往前走。 遇到有猎户的小村子,停下来将通往村子的路上的积雪也清掉。 顺便薛护卫打听十三爷祝弘懿和芷柔郡主的下落。 路过的村子越多,沈逸澜的心里直犯迷糊,这是去打仗吗? 这样耗费人力车马,粮草都下去三成,不是应该清除最近的路吗? 这里的舆图她看过,怎么还要特意绕到这些远一点的大村子,也不是祝弘懿路过的,难不成就是为了给他们清除积雪。 沈逸澜的眉头拧了又拧,小脸阴晴不定的。 祝弘乾眯着眼睛道:“本王的从医官,想什么呢,愁眉不展的?” “卑职正在想,王爷的大仁大义。” “噗嗤!” 祝弘乾笑出声来,睁开双眼笑眯眯道: “从医官拍马屁的功夫在军中无人能及,还拍的恰到好处。” 沈逸澜被她说的满脸通红,和粗俗的人就不能计较。 “卑职的有斟酌的,王爷是去打国丈,没必要绕到不顺路的村子铲雪,耗费人力和粮草,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救这些村民,这些不是大仁大义是什么?” 沈逸澜说着话,看向祝弘乾的面孔。 这会不打仗,须发也剃了,微胖的身材,看上去少了很多棱角,人也温润起来。 “从医官说的在理,本王将主路清了,就不差这一点支路,至于说本王大仁大义,那是后人评说的事,如今想做什么便能做什么最重要。” 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人凤毛麟角,何况是王爷,沈逸澜心中又佩服几分。 “还有王爷的粮草,照这么走下去,不一定能坚持的走到老国丈的军营里,除非王爷有后手。” 沈逸澜无来由的担忧,按理说四王爷造反是不对的,这时候她心中倾向于他这边, 行军打仗,这些事沈庄的时候和祝弘懿聊起过。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若不是遇到像这次雪山的这种情况, 押运粮草,车载重,路又远,大多是步行。 预备早的话是四个月开始动,最晚也要两个月前便出发, 祝弘乾的粮草队确实很强悍,愣是跟上了队伍。 “跟着先皇打江山什么事情没遇到过。”祝弘乾伸着懒腰,笑道:“打的越多,预备的越万全。” 渡海不可能带更多的粮草,所以第一站他打的是海丰县,说明粮草在那边。 “海丰县。” 沈逸澜脱口而出, 祝弘乾没说话,嘿嘿笑了几声,算是默认。 “和父亲学的是打仗,其他的是跟另一个人学的,他经常说的话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第854章 沈逸澜的智慧 沈逸澜眨巴着兴奋的大眼睛, “王爷是跟沈家祖君学的。” 祝弘乾笑着点头, “那时候沈老头和父皇经常一起商量事情,商量完了便留下来一起用饭,吃饭的时候咱们这些人问这问那,祖君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本王受益匪浅。” “这么说来,王爷在老国丈队伍的附近定是有储备粮草的地界。” 大军开到这了,沈逸澜直言不讳。 接下来的话让祝弘乾坐直了身体,眨了几下眼睛,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只见沈逸澜自暗格中拿出舆图,铺在临时支起来的小桌子上。 指着一处山坳道:“猜的没错的话是这里。” 祝弘乾抬头在沈逸澜的身上上下的打量,眼前的女人除了是个美人以外,还一肚子的谋略。 他眼神发亮,以前佩服小十三的能力,如今小十三的王妃也不是白给的。 幸亏两人对这天下没兴趣,不然还真是强有力的对手。 “你待怎讲?” 好一会,祝弘乾以非常赏识的眼神看过来。 看样子是被说中了,沈逸澜突然有了一种被认可的成就感, “王爷,咱们难听的先说,这个地界恐怕不保,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如若没有后手,恐怕是要惨了。” 祝弘乾再次的瞪起了眼睛,随后哈哈大笑,中气十足,感觉震得马车跟着颤动。 薛护卫赶着马车,连翘坐在车辕侧,互相对视一眼,心算放在肚子里,王爷阴沉个脸坐车,没一会就被逗笑了,小王妃就是有办法对付他。 笑过之后,祝弘乾的下一句话让两个人的心又提起来了。 “看来本王不应该放你走,做本王的谋士,将来事成给你个丞相做做。” 沈逸澜笑道:“王爷跟卑职开玩笑,便是这军中,很多地方都是忌讳有女子参与,” 说着说着,笑容在她面上敛去, “很多人认为,女子是不洁的邪物,这种不洁会给军队带来遭难,被视为不祥,男为阳,女为阴,女子的加入便是打破阳刚的平衡,从而扰乱军心,明明可以打胜仗,结果败了......” 沈逸澜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声音都跟着颤了。 “我们主仆女扮男装,连行商都要避讳。” 马车外的两人,心提上来,特别是连翘真的害怕姑娘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这个天下对女子太不公平,嫁了人要窝在后宅,就行商来说。民女所知有多少有才华的女子埋没家中……都是你们男人……” 沈逸澜突然意识到,越说越激动,这些话可以和祝弘懿随便说眼前的人不行。 祝弘乾有丝动容,开始说的是屯粮,说着说着变成对垒了, “我们男人怎样?” 祝弘乾语气平静,充分显现出了他的王者大度宽容之气, 在这个女子身上,他看到了太多压抑的东西,仿佛是一些他忽略的东西, 沈逸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下心来思量,眼前的人做了皇帝,的的确确比当今要强很多倍, 抛开为沈家翻案,她真的想为这位王爷做点什么。 第855章 祝弘乾的通透 祝弘乾等了一会, 见沈逸澜没有开口,他叹了口气道: “九姑娘说的没错,即便是在先皇战无不胜的铁骑队伍里,照样有一些人,打了败仗便将责任推到厨娘官奴的身上,本王很是看不起他们,自己没本事,便赖在女人身上,古有妲己褒姒便是最好的例证。” 祝弘乾惋惜道: “历代女将军还可以举出来一些,做官也都是些女官,做到尚宫已属不易,管的还是宫闱内外,最高也就是个五品,连女郎中都凤毛麟角。” 沈逸澜没想到他会为天下女子惋惜,在陵州城,遭受过多少流言和诋毁,她比谁都清楚, “理由很简单,他们是怕女子太过优秀,将他们比下去。” 祝弘乾终于将她这句话引出来,笑道: “九姑娘已经为陵州城的女子做了表率,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这也是江南地区以丝绸为主,女子才有施展拳脚的机会,九姑娘肩上的担子重啊!” 越往后聊,沈逸澜越觉得,这才像一个皇帝应该说的话。 “女子生下来便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不能上学堂,不能参加科举,才能被压制,受到的褒奖,无外乎长的美,身材好,会唱歌,会吟诗作对......日子久了,家里有点姿色的女孩,便只往这方面发展,时间久了形成一种风气。” 沈逸澜停顿了一下,看着祝弘乾, “我知道太多女子不想过这样的生活,身边的芷柔郡主,聪明才智只用在男人身上,得不到便失去全部,她们还可以有更好的生活。” 能对着祝弘乾,或许是未来的皇帝,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实属不易。 沈逸澜心中有更多的东西在涌动, “如若女子同样上学堂,学生意,或者可以参加科举,便会有更多的人才脱颖而出......” “说的不错,”祝弘乾连连的点头,“女人也分很多种,九姑娘说的是像你一样的人,家里富裕宠着女儿或许可以实现,如若大家都是穷人,说这些也是徒劳。” 人在饿肚子的时候,能想到的只有一日三餐。 只有百姓富足了,才能再想想别的。 沈逸澜点头表示认同,“王爷说的对,这些在江南的富庶之地还好点。” 说起这些,总感觉前路漫漫,看不到希望。 话题沉闷,祝弘乾来个更沉闷的,虽沉闷却通透。 他长长的叹口气道: “可惜,如今大多女子被教化的只知道依附男子,男人被惯坏了,他们又瞧不起女子......女子又是母亲,世代延续下去,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 沈逸澜听得眼睛直闪光, “所以才要开女子学堂,女子以后是母亲,女子比男子更需要良好的教导。” 祝弘乾听了哈哈大笑, “好好好,待本王打到江南,定满足九姑娘这个心愿。” 本还满脸笑意的沈逸澜,瞬间板起脸来。 这话是四王爷说的,不是她引导的,她就是发发牢骚,不想完成什么心愿。 第856章 威胁谁不会 午间歇息的时候,传令兵来报。 “王爷,议和的钦差大臣梁坚求见。” 祝弘乾笑出声来,早知道他们躲在津南的驿馆, “城破的时候,他们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出来,没有小十三屁也不是。” 他夸起小十三来,嘴角一直噙着笑,就像哥哥喜欢弟弟,而皇帝的喜欢更流于表面。 沈逸澜替祝弘懿欣慰,有害他的哥哥,也有爱他的哥哥。 祝弘乾本不想见,人家也是要交差的,想到这朗声道:“让他们过来吧,本王也下车舒展舒展筋骨。” 他说着下了马车,接过卫兵手里的马刀,耍起来。 “王爷威武......” 梁坚跟着晃,半句插不上嘴。 刘侍郎来到马车前,对着薛护卫抱拳, “薛侠士,您跟在四王爷身边,帮着咱们递个话上去。” 薛护卫最是看不惯他们,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拿十三爷不当回事,这会知道求人了。 “抱歉刘大人,咱们是被绑着来的,虽没有绳子。” 刘侍郎往他身的马车帘子处瞄, “薛护卫,本官可听说,绣衣使王鹏大人也带着一支议和的商队。” “哎呦喂,这事小的可不知道。”薛护卫做出无奈的表情道:“这要问凤凰城的县令大人,王大人现如今在他的大牢里,商队早解散了。” 刘侍郎脸色撂下来, “薛护卫,这大军后面可是跟着商队呢。” “十里外的商队?刘大人,据小人了解,后面可跟了好几个商队,您是指哪一个。” 薛护卫也不等他回答续道: “小的听说有个护院叫二狗子,射箭比较厉害,咱们常年在外,还是小心点好。” 威胁谁不会呀! 箭羽旗在滇南很有名,以一当百,二十人能办到两千人不一定能办到的事。 箭法更是出神入化,没人敢得罪。 想到这里,刘侍郎摸摸脖颈子,灰溜溜的走了。 祝弘乾耍了两圈的马刀,身上的汗出透了才停下来,接过卫兵手里的汗巾,擦起来, 梁坚趁着这个间隙,赶紧上前, “四王爷,都是自家兄弟,上了战场是自己人打自己人,万一被外人趁乱叨扰边境,得不偿失了.....” 祝弘乾冷哼, “他有当本王是兄弟吗?堵到家门口打,暗算本王的刺客来了几波。” 梁坚被闷得说不出话来,见王爷要上马车了赶紧道: “所以才要议和.......” 祝弘乾停下来,转头道: “天寒地冻的早点回去吧,你们也要交差,替本王传个话吧......就说,本王在幽州恭候,有本事让他御驾亲征,战场上较量较量。” 祝弘乾上了马车,大军开始继续往里走, 梁坚等人的小马车被后面的队伍挤到一边,差点翻在沟里。 三人知道准是这样的结果,这一趟还是得来,不来皇帝那边也不好交代,后续的议和队伍王鹏又被押入大牢,貌似没有谈的必要。 再说芷柔郡主还没回来,若有一个好歹,吃罪不起, 想到这里,三人达成共识,先溜为妙。 第857章 塌不到树根 房千户的伤休养了几天, 胳膊也敢使劲了, 这天一觉醒来,他郑重的对郡主说, “殿下只在树根处歇息,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挪地方,不管树枝怎么砸下来,抱着树便可。” 芷柔郡主点头, 房千户系紧了她肩上的狐裘的披风,将一个装满果仁的布袋子塞在她手里, “饿了就吃点,” “好,” 芷柔郡主扬着头往上看,房千户矫健的往上攀爬, 毫无意外的,随着上面的树枝的晃动,便能清晰的听到下面树枝噼噼啪啪的断裂声。 紧接着就是轰隆隆的积雪落地的声音, “啊......” 接下来是芷柔郡主的尖叫声。 雪窝子的范围又塌陷了一处。 房千户一个纵身从半截的地方跃下,落在芷柔郡主面前, 芷柔郡主抱着脑袋还在叫。 他一把搂过她的头,按在怀里,“没事,没事,塌不到树根。” 拽着房千户的衣裳,芷柔郡主心算是稳当下来。 “我害怕。” 房千户拍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不然跟我一起上去,” 之前房千户用树枝捅了些雪下来,才有了落脚点,在往上越变得窄小,要边清雪边往上走。 芷柔郡主拍拍他身上的雪沫子, “本郡主没事,房千户加油,” “真的没事?” “真的。” 房千户继续往上攀爬,实在爬不动了用削得尖尖的树枝继续往上捅。 毫无意外的雪窝子里又传来落雪声,这次芷柔郡主只闭着眼睛,抱着树干,等一切平息。 房千户陆续的往上攀爬,芷柔郡主的身影越来越小,往下看去,一小块的火焰在她面上摇曳。 就这样连续抠了三天。房千户看见了手里棍子粗细的洞。 他面上满是喜悦,攀爬着回到雪窝子, “郡主,今晚便可以向外传信号。”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虚虚的,洞口太小,不知道烟能不能出去, 在往上,便是树枝的尽头,只能等着被发现,弄不好连下面的栖身之所也没了。 所以再上来时要带着郡主, 房千户在可以容纳两人的地界,铺上树枝,可以做一个临时的歇息的树杈, 一切准备就绪,他下了树干。 芷柔郡主还在闭着眼睛死死的抱着树干。 房千户拍着她的肩膀,淡淡道: “今晚好好吃,好好睡,明日便跟着小的一起往上走。” 芷柔郡主没有在他面上看到兴奋,有些担心的问, “今日是不是希望不大。” 房千户不想骗她,淡淡道: “树尖的最上面,到达度地面是相当厚的积雪,小的担心一动,下面的雪窝子没了。” 两人对着火堆发呆,这里有不想割舍的东西, 房千户的猫儿,芷柔郡主的成就感, 他们两个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肚子又叫了。 房千户拿出另一只冻死的松鼠,很熟练的窜在树枝上,架在火上烤。 又拿了些核桃,埋在火堆下的土里,整个过程两人都没说话, 芷柔郡主长长的叹了口气, “真要离开这里,有点舍不得。” 第858章 能做朋友吗 雪窝子里飘出来肉香, 芷柔郡主还是惆怅中没缓过神来。 房千户将片好的肉片,递到她嘴边。 她下意识的张开嘴,细细的咀嚼起来。 “房千户,出去了,咱们能做好朋友吗?我只有沈逸澜一个朋友。” “行,只要郡主不嫌弃小的。” 房千户拨了一个完整的核桃仁递了过去,面上淡笑道: “殿下不恨小王妃的吗?还拿她当朋友。” “恨不起来,”芷柔郡主摇头,“沈逸澜身上有种神奇的东西,不仅仅是智慧......很真诚,很吸引人......本郡主活了这么大,围着的人也不少,只有她最真诚。” 芷柔郡主边想边说。 房千户心中好笑,郡主防着九姑娘,比防贼还严实,防着防着成了最好的朋友。 折腾了一天,房千户和芷柔郡主都乏了, 担心松动的雪再次的砸下来,两人靠坐在树根下,互相依偎着,没一会进入梦乡。 他们需要多睡一会恢复元气。 雪窝子里没有时辰,两人睡到自然醒。 睁开眼时,火堆只剩下一点余烬,房千户赶紧起来,添上干柴, 山洞里又亮了几分,房千户昨日看见天的时候,是白天,猜的没错现在是晚上。 趁着刚恢复体力,他拿了一个火把,顺着清理出来的树干往上攀爬。 果然,爬到树尖的时候,昨日的小孔是黑的。 他心中一阵狂喜,这里离外面最近,在夜里便有亮光发出来。 将昨日收拾出来地界,架上干柴,生起一个小小的火堆, 他环顾四周,这里空间比较小,如若火堆烧的时辰一长,四周的雪要融化,失去了支撑,上面的雪还会继续往下掉。 只有树根下面是最安全的, 他估算了一下添柴的时辰,顺着树干爬下来。 芷柔郡主瑟缩在披风下,等着他回来。 一落地,一个剥好的核桃仁递到他嘴边,“饿了吧,” 房千户摇头,“郡主吃......” 说着话发现郡主的指尖通红,他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手怎么了?” “没事,” 芷柔郡主往回抽手,没拽动,小手被满是茧子的大手拽住,询问的眼神看向她。 她面上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干笑两声道: “砸核桃,砸的......” 房千户有些泪目,越到最后越舍不得死,出了这个雪窝子,两人都各自安好,互相知道对方还活着,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足以! 相处了这些时日,芷柔郡主对他的情绪变化很敏感, “房千户,咱们是不是真的出不去了。” “能,外面黑着,火堆在上面的小雪窝子里燃着,十三爷他们准能看到。” 房千户说的自信满满,老天不做脸, 先是树枝断裂的声音,接下来是坍塌的声音,雪窝子又变小了,还砸灭了地上的火堆。 突然的响动和黑暗,吓得芷柔郡主扎到房千户怀里,死活不抬头, 房千户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不要怕,有我老房在一定能出去。” 第859章 小的背着郡主一起上去 芷柔郡主缓缓的睁开双眼抬头, 微弱的火光从房千户的头顶照下来, 是小雪窝子里的火还着着, 房千户温和道:“殿下先坐一下,小的去上面取火把,下面马上就亮了。” 芷柔郡主使劲搂着他的腰,摇着脑袋死活不撒手。 听着房千户的心跳声,莫名的心安。 房千户心里甜丝丝的,嘴角微微翘起,只有一起去拿火种,郡主的小体重还是承受得住的, 他在腰间解下汗巾,低声道,“小的背着郡主一起上去,” 芷柔郡主茫然的抬起头看看他,又看看螺旋而上方的树干, “怎么背?” “小的有办法,郡主飘轻的比一床厚被子沉不了多少。” 那得是多厚的被子,芷柔郡主就当夸她呢。 房千户将汗巾套在她的腰上,转过身蹲下去,“殿下,到小的背上来。” “这能行吗?本郡主还是在下面等你吧!” 芷柔郡主嘴上说在下面等,人却趴到房千户的背上,搂着他的脖子,面上全是小窃喜。 将女人的口是心非表现的淋漓尽致。 房千户系上腰间的汗巾,将两人绑在一起,站起身来,就着之前抠出来的脚窝一步一步往上爬。 趴在男人宽厚的背上,芷柔郡主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她从未想过一个男人的肩膀这样的坚实,她趴在上面稳稳的,仿佛心跳都要慢上好几拍,这种安心的感觉是她从未感受到的,竟是这样的舒坦。 即便是立刻马上被这大雪埋了,也算没有白活一场。 就这样,两人在半空中钻来钻去。出了一身的臭汗后到了上面的雪窝子, 解下腰间的汗巾,芷柔郡主依然抱着男人的脖子,趴在宽厚的背上不想离开。 房千户没办法,只得坐下来任由她趴着,大手握着冰凉小手,给她暖手。 “女人的手都是这么冰吗?捂热了,一会就冰了。” 听这话的意思,房千户之前没有握过女人的手,还挺纯的。 芷柔郡主笑道:“出去以后试试,看看是不是都冰冰的,要我们千户大人呵护暖手。” 房千户低头傻笑, “小的可不敢,脸得被挠成萝卜丝,再说她们的手冰不冰跟老房有什么关系,只要郡主的手暖就行了。” 芷柔郡主的胳膊勒得更紧了, “小嘴满甜的,哄了多少女人开心,练就的本事。” 房千户急道:“小的真没有,和女人说过最多的话是和郡主殿下说的,小的可以对老天爷立誓,如有虚言天打雷劈……” 芷柔郡主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憋着笑, “本郡主可不是刚及笄,你骗不了我,薛护卫心怡连翘的时候。你可出了不少主意。” “啊?”房千户想起那些主意,笑出了声,“小的看他急得睡不着瞎说的,为此薛护卫的脸上青了半个月。” “瞎出什么主意了?” 房千户的脸上呼的一下红到脖子根。 隔着棉衣,芷柔郡主都觉出房千户的脖子烫胳膊。 房千户支支吾吾的道: “就是……就是连翘生气的时候……一直……一直……亲……” 第860章 亮光 房千户背上的芷柔郡主笑得直哆嗦。 她终于知道薛护卫为什么被打了, “还说没有握过女人的手,出了这么高明的主意。” 房千户更懵了, 高明吗? 高明薛护卫还挨了打。 “郡主骗人。” “骗你是小狗,不然你试试。” 房千户愣在那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算是想明白郡主的意思了, 但是他不敢, 他是一只纸老虎。 头低低的不敢抬起来。 身后的郡主柔弱的手将他的头扭向一边,面孔隔着一拳头的距离,两张面孔通红的醉人。 “本郡主教你。” 女人温柔的声音如纳西的琵琶古乐,悦耳动听。 房千户傻子一样一动不动,温软的双唇轻轻的贴在他起皮的唇上…… 仿佛遭了无数次雷击,脑仁都击碎了,白茫茫的一片。 他下意识的转身,将心中的猫儿抱在怀里,满是茧子的手拨开脸颊的碎发,轻轻摩挲着如凝脂的肌肤,灼热的气息交融在一起。 此刻任何的一句言语都是多余的, 他略低下头,双唇印在光洁的额头,轻柔而滚烫,眉心,鼻梁,缓缓而下...... 他的吻由轻柔变得热烈,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吸进去,使两个孤单的灵魂交融在一起, 这世间只有这小小的雪窝,没有郡主,没有千户,没有祝弘懿,没有这场战争。 芷柔郡主被吻得喘不过气来,躲开他的唇紧紧的抱着他的脖颈。 房千户将她紧紧的搂入怀中,力道想将娇弱的身体揉进身体里,再不分开。 “轰隆。” 两人同时哆嗦了一下,又有树枝折断,雪落下来。 随即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什么都吓不倒他们。 芷柔郡主举着火把,和上来的时候一样,房千户背着她往下走。 果不其然,下面的雪窝子又变小了,他们只得将火堆放置在树根下的一块土地上。 两个人拥抱着坐在树根下,有了亲昵,夜变得不那么漫长,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将一切美好定格在这一刻。 几里外的一间猎户的树屋里,祝弘懿将棉靴上的冰渣子摘了摘, 搜索了十来天,人还是没找到,猎户说没有希望了,再等下去就是雪融化了收尸。 他仿佛有种预感,在这白白茫茫的一片里,房千户会一下子从雪里冒出来,对着他憨笑。 对着他笑嘻嘻的说:“爷,小的在这呢。” 这是这几天经常梦到的。 过了今晚二月初一,天黑得彻底,疲累过了头,反而睡不着。 站在树屋的廊下远眺,这茫茫雪海连黑夜都遮盖不了,泛着灰白的微光。 突然,仿佛有和这些大片微光不一样的地方, 正是房千户直下的地方。 祝弘懿突然瞪大了眼睛,大声的疾呼,“猎户,猎户,快看看是不是有亮光。” 整个树屋的人都被喊醒了,纷纷来到廊下,顺着王爷指着的方向看, 三个猎户使劲揉着眼睛,再往远处看, “王爷,好似有光,太过微弱,那里咱们找了五次了,是不是出现幻像。” 第861章 能不能干点正事 找了五次,那一片雪地他们翻了五次。 每一次都=希望奇迹会出现, 每一次都失望而归, 在一次次的希望和失望交替中,折磨得祝弘懿疲惫不堪。 他叫其他人去睡,自己坐在廊前,看着那个貌似有亮光的地方。 天蒙蒙亮了,猎户们将东西收拾到冰床上,准备离开, “王爷,这么多天,即便不被冻死,饿也饿......” 暗卫没敢再往下说,祝弘懿的悲伤无以复加,盯着这片雪原一夜,眼白通红。 “行,出发吧!” 他的声音嘶哑,闭着眼睛上了冰床,靠坐在上面,摸着旁边房千户的空位置,落下泪来。 雪原是无情的,反而造就了有情, 雪窝子里,房千户抱着芷柔郡主最后送了一次柴, 两人商量,吃的几天前便吃完了,柴也快烧完了,这次柴烧完,便是露着的主干,主干烧塌了便是两人的坟墓。 树根下的雪窝子更小了,芷柔郡主将披风铺在刚刚的火堆处。 牵着房千户的手坐在上面。 她缓慢的解开自己的衣裳,拿起两只满是茧子的手,搂住柔软的腰身, 舒展纤白的柔夷搂住男人的脖子。 “殿下,小的不配拥有......” “嘘......” 芷柔郡主打断他的话,整个身体压了过去,将焦躁不安的房千户推倒。 他再过克制,也经不起这样的撩拨, 满是茧子手,将她散落的发丝拢在耳后, “殿下......” 还不等他接着往下说,芷柔郡主的香吻落在他的唇上。 轻轻点了一下,道: “别说话,要被活埋的人了,能不能干点正事。” 房千户的情绪被撩拨到了峰顶,爆发时一发不可收拾。 既然上天给了他们这次相拥的机会,好好珍惜便好。 不管以前,没有以后,只享受当下。 未经事事的男女,比外面的暴风雪还要激烈。 当一切平息,房千户趴在狐裘的披风上沉沉睡去。 芷柔郡主枕在他的腰间,墨发如黑瀑般散落下来,她白皙的手指轻点着男人后背上的结痂,小心的摩挲。 喃喃自语道: “忍了那么久才上药,一定很疼吧!” 歇息了一会的房千户渐渐醒过来,闭着眼睛道:“疼也要忍着,怎么敢冒犯郡主。” 白皙的小手拍在他后背上,“如今怎么就敢了,饿了几天了,疯子一样。” 房千户翻了个身,将她搂在怀里,“如若郡主不抱着小的脖子不撒手,小的这辈子都不敢。” 歇息了一会,房千户起身,系好郡主衣裳的纽襻,羊皮筒穿好,发丝用手抓得柔顺些。 一切收拾妥当,两人来到树下,仰头看向树干, “郡主殿下,小的再去上面加些柴,或许真的有人看见呢,经过这一次,小的还要下一次,小的舍不得死。” 他系好芷柔郡主披风的带子,将人抱在怀里拍了两下,顺着主干往上爬。 接下来是嘎巴声,有树枝还在继续的断, 他抽了几个手腕粗细的树枝,将火续上,抬头望向通往天空的小孔,天已经亮了,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 第862章 王爷魔怔了 祝弘懿闭着眼睛坐在冰床上, 猎户道:“十三爷,前面可过一个山头,便是老国丈的营地了。” 他像没听见一样,依旧闭着眼睛, “回去,那个发光的地方一定要再看一遍。” 自言自语的说完,大喊一声,“停车,回树屋。” 前面的暗卫突然勒紧缰绳,让马车停下来, 猎户道:“十三爷,往回走路程有点长,恐怕要走夜路。” “夜路就夜路吧。” 祝弘懿语气坚定,他坐直身体,凝望着来时的路,仿佛房千户正在向他招手。 两天前,恭喜带着宫里的太监悲痛的离开了,看着这片令人绝望的雪原,实在是待不下去,几人准备先去找国丈的军营,雪融了回京。 冰床调转了方向,往来处急奔,尽量在天黑前离树屋近一点。 北风虎啸,隔着围布刮得人脸生疼,祝弘懿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精神上也雀跃了一些。 回去还是顺风,冰床如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真的在天黑前到了树屋。 暗卫和猎户将物品搬进树屋,开始生火做饭。 夜幕降临,祝弘懿在廊下,眺望着远方,在昨日发现异常的方向看去, 暗卫端了热汤出来,他抬手阻止,眼睛一眨不眨的还在看。 屋子里的猎户叹道:“王爷这是魔怔了。” 暗卫们和房千户接触的多,也不愿意人就这么没了,即便找到尸首,厚葬也好,不至于雪融以后,被野狗叼走。 王爷允许待到雪融又如何。 “轰隆。” 几人同时一震,纷纷跑到屋子外面,只见祝弘懿手指颤抖的指着前方, 连声音都颤了,“快......还是昨日那个地方,一定有情况,雪崩塌前,有......有亮光。” 下面人纷纷行动,猎户将冰床套好,祝弘懿和猎户们上了冰床,暗卫骑着马举着火把,往前方的崩塌处前行。 到了那片区域,众人开始四下寻找,夜幕下灰白的雪泛着微光。 祝弘懿下了冰床,往黑点的地方找, 猎户道:“这片真的是刚刚崩塌的,四下里还在继续往下陷,下面有空隙。” 巡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再巡视第二圈,当巡视完第三圈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大家人困马乏,祝弘懿叫他们停下来歇息。 他望着旭日慢慢的升起,一瞬间霞光万丈照在山川上, 满是冻疮的手合十,“羲和大人,保佑山娃,保佑郡主。” 或许是他的虔诚感动了日神羲和,往前走路的时候,棉靴踢在一个东西上。 祝弘懿低头,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埋在雪里。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拂去上面的雪,是一截碗口粗烧黑的树干。 “来人,是火烧过的痕迹,快挖。” 他甚至摸出了余温。 暗卫和猎户解下马背上的铁铲,木锨。 开始疯狂的挖掘。 猎户有点兴奋,“十三爷,这个地界有一棵千年的老槐树......” 祝弘懿手里的铁铲挥舞着,嘴里大声喊,“山娃,山娃,应一声。” 第863章 看我不掐死你 祝弘懿的喊声回荡在雪原, 太阳当空,大家脱下最外面的甲胄,解下披风,疯狂的往下挖, 因为在烧黑的树枝往下,有刀子削出平整的落脚点,还是房千户匕首的手法, 这样的手法,祝弘懿太过熟悉,是小时候养成的。 他站在挖出半人高的雪坑里,兴奋的仰天长啸,“山娃,山娃真的是你。” 还好有树枝做支撑,挖下去的雪坑不至于坍塌。 暗卫挥动着铁铲,将大坑往外扩,中间的祝弘懿和几个猎户,继续的顺着树干往下挖。 越往下挖,匕首的痕迹越多,祝弘懿由兴奋变成抽泣, “老房,一定要活着,爷保证再也不骂你了,再也不威胁你了,你愿意干啥干啥,媳妇还没娶呢,阎王爷不能收你,他要是收你老子跟他没完。” 越往下挖,心里越绝望,这么深的雪,哪里还能活命啊。 “嘎巴!” 几个用力,他手里铁铲的木把断了。 他跪在地上,满是冻疮的双手继续往下挖。 “老房,你家王爷我就不应该回来,看不见你的尸首,你便永远活着,” 他一会念叨这,一会念叨那,暗卫过来拽住他的手,冻疮的地方又碰破了,往外冒着血,鲜红的洒在雪地上,如落梅点点。 日头西沉,祝弘懿只觉得手上的铁铲挖了个空,露出一个黑黑的洞。 “老房,老房。” 祝弘懿连着叫了两声,里面没有回音。 暗卫们上下其手,将黑洞扩大, 远远看去,雪原上好似多了一座天坑,坑底一些小黑点在忙呼。 祝弘懿抱着脑袋,看着黑洞越来越大,他怕看到下面是硬邦邦的房千户,像那些先走的,跟着他出生入死的人一样。 这也是祝弘懿不想打仗的原因,不想和任何一个哥哥发生冲突,便没有伤亡。 他珍惜每个对他好的人,每一个人的离去都像是挖他的心。 大家小心翼翼,生怕脚下的雪落入黑洞,半个时辰后,贴着树干挖出了一条通路, 祝弘懿起身想亲自下去,被身边的暗卫拦住。 “王爷,小的先下去......” 暗卫欲言又止,也不敢看他通红的双眼,先后四五人拿着火把下去探查。 隔了一会,黑洞里传出兴奋的喊声, “王爷,还有脉。” 祝弘懿眼泪刷的一下滚下来,“死老房,看我不掐死你。” 下面通亮,他很快顺着树干爬下去,树根下是一个狐裘的小包 房千户耷拉着脑袋,靠坐在树根下,身上披着棕黄色的狐裘, 这个狐裘他认识,是芷柔郡主这次来幽州穿的。 祝弘懿颤抖着双手探了下房千户的鼻息,又掀开披在他身上的狐裘披风。 一个小女人窝在他怀里,蜷曲着身体,被狐裘完全盖住, “芷柔?” 祝弘懿苦笑出声, “你小子立了大功了。” 连他都以为芷柔郡主是不可能找到,现在想想,有些惭愧。 下面发现了活的,上面的暗卫面上都是兴奋,甩开膀子挖雪,将黑洞再扩大。 第864章 获救 雪窝子里越来越亮, 越来越多的风气涌进来, 祝弘懿让暗卫将他的貂皮大氅拿下来, 他将芷柔郡主的狐裘裹紧,扛起她顺着房千户挖出来的垫脚,几个跳跃出了雪窝子, 芷柔郡主虚软的身体被放在病冰床上,外面突然的亮光,刺动她的双眼。 美眸略微张开点,眼前的人影渐渐清晰,她微弱的声音道:“山......山娃......” 祝弘懿擦去面上除了鼻涕眼泪,附耳倾听,笑道:“他没事。” 芷柔郡主嘴角微微翘起,晕了过去。 祝弘懿探探鼻息,又摸了下脖颈处的脉,应该是饿晕的。 房千户裹着貂皮大氅,被放在冰床的另一侧,突然的风气和亮光,让他很快苏醒,他抬手挡住照下来的日光,让眼睛尽快的适应。 隔了一会微微侧头,看向芷柔郡主憔悴的容颜,此刻的气息均匀,睡得正沉。 冰床围拢着暗卫,人人面上笑盈盈的, 房千户也笑了,他最后看向祝弘懿,将手伸过去, 两个男人的大手交握在一起, “爷,小的还活着。” 一个爷们,说话声音虚软而飘忽。 祝弘懿心疼道:“回去好好养养,多给你几个鸡腿,说话跟个娘们似的。” 一行人,天黑前赶到了树屋。 屋里猎户煮着白米粥,将羊肉切碎了加在里面,没一会屋子里飘起了肉香。 房千户被扶着靠在火堆旁,对面是芷柔郡主躺在羊皮褥子上。 一切的一切,是一场很长且甜蜜的梦, 天亮了,梦也该醒了。 首先发现异常的是祝弘懿,他歪着脑袋看向房千户充满深情的双眼,胳膊肘怼怼他, “老房,什么情况?” 房千户的目光赶紧从郡主的身上撤回来, “老槐树洞里发现了松鼠藏东西的老巢,才坚持到现在。” 他知道十三爷问的不是这个,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难不成夸夸其谈的说,老子说到做到,喜欢就睡了,像你们一个个磨磨唧唧的,拉个手还挨打。 房千户像变了个人,咋咋呼呼的劲没影了,一下子沉稳起来。 这里边有事,祝弘懿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横跳,房千户一撅屁股,都知道他拉什么屎。 看着他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妥妥的喜欢上芷柔了, 机缘巧合下,成就了这样一段好事,真的是上天的安排。 有暗卫拿着药口袋过来,给十三爷的手上药。 房千户这才发现,他的手除了冻疮还满手的口子,哪里像一个王爷的手。 “爷,你的手?” 祝弘懿拍了一下他的脑袋,“眼睛里只有美人,老子为了你小子,都伤成这样了,才看见。” 暗卫用油脂擦去手上的污物,小心的上药, “咱们爷一起跟着找千户大人,铁铲把折了好几个了,特别是今日看见雪窝子,急得用手刨。” 房千户拽过祝弘懿的手,看着上面的口子,眼圈发红。 “爷,您一定是故意的,就喜欢看老房我掉眼泪疙瘩。” 从未见房千户说出如此感性的话,逗得一屋子人都笑了。 第865章 小心思被看穿 祝弘懿包着白绢的手拿着木勺, 木勺里是一些米汤。 “芷柔,喝汤了。” 躺在皮褥子上的芷柔郡主听到声音,双眼微微张开, 祝弘懿的脸由模糊到清晰,她微微张开嘴,温热的米汤滑入喉咙。 小半碗下去后,身上才算真的有了暖意。 她的眼神看向房千户,满是深情的眼睛在与她对视的一瞬间,看向别处。 那神情像是要和她撇清关系, 芷柔心中暗骂,小胆,等有力气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芷柔郡主微不可察的瞪了他一眼,继续的喝汤。 他们在树屋休养了三天,第四天的清晨往老国丈所在的营帐出发。 祝弘懿骑着马,将冰床让给两个虚弱的人, 老房壮的跟头牛似的,出发的时候,想让祝弘懿坐冰床,他骑马。 差点让芷柔郡主的眼神凌迟,吓的他一个大男人装柔弱,躺在她身边。 祝弘懿也不揭穿,暗自好笑,骑着马走在前面。 为了在天黑前赶到老国丈的营地,一行人跑的快,冰床也颠的厉害, 房千户只得坐起来,将芷柔郡主拽到怀里搂着。 暗卫们也多少看出点苗头,大家都装没看见,马匹跑的更快了,冰床颠得更高,两个人抱得更紧。 心中念叨着,兄弟只能帮你这么多了。 茫茫雪原上,一连串的黑点,极速前行,这次出发心情不一样,觉得没多久便到了营地。 黄昏,远远的看见连成片的帐篷,应该军营了。 祝弘懿叫停了马队,暗卫抽出来百人,分了帐篷留在军营外,三个猎户跟着这一百多人。 老国丈的队伍在这里困了一冬天,一点消息都没有,心里没底,多手准备才行。 他看向冰床,本想将老房留外面,看情形将两人分开,郡主能用眼神杀死他。 最后,祝弘懿带着三十多人,拉着雪床往军营行进。 前面有暗卫过去叫门。 守门番看着懿王爷的腰牌,又看向越来越近的队伍, 骗谁呢? 小半年了,连只鸟都飞不进来,何况人了, 王爷郡主是何等大驾,来钻雪窝子?谁信,一看就是细作。 正巧军中没什么肉了,这群人能让大家打打牙祭。 他返回身跟旁边的小兵嘀咕几句,这才敞开嗓子喊:“打开营门,接驾。” 随着他一声喊,守门的一个小队懒洋洋的从帐篷里出来, “你小子有病,接个屁的驾。” 说着话他也看到了越来越近的一群人,跟着眼睛发亮,喊道:“接驾,接驾。” 大家伙这才整理下戎装,站得像个人样。 祝弘懿带着人进了军营,他突然感受到军营里众人诡异的目光,非常的不舒服, 他向暗卫旗长仲来使个眼色。 暗卫,都是受过训练的,他们更多的是用眼神交流, 没一会,三十多个暗卫,大概明白了主子的意思,表面上乐呵呵的,耳朵立起来,探听四周。 帅帐里,费景隆拿过腰牌翻过掉过去的查看,突然从椅子上起身。 他娘的,腰牌不像假的。 第866章 诡异的军营 祝弘懿被迎进主帅的大帐, 费景隆上下的打量,十三爷他没见过, 祝弘懿从没来上过朝,缉拿私盐的案子陛下的赏赐,只在殿前提了一嘴完事了。 按理说这位王爷应该去殿前谢恩的,他愣是没去。 平时也很少在军中晃悠,皇帝的各种宴席也不参加,真要说有人冒充,辨别真假还是很困难的。 看眼前人的气质确实不俗,手上缠着白绢的裹带像是受伤了。 他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走了出来,双手抱拳道:“十三王爷远道而来,本将军怠慢了。” 祝弘懿抱拳,“费将军客气,天寒地冻的将士们辛苦,无需多礼。” “不知老国丈现在何处,郡主急着面见父王。” 费景隆干笑两声, “十三爷有所不知,老国丈年岁大了身体虚弱,在城里落脚总比这野外要强。” 祝弘懿悬着的心放在肚子里,看来老国丈还健在。 天色完全黑下来,两人说了一会场面话,便被安置在两处营帐, 众暗卫将冰床上的物品卸下,祝弘懿扶着芷柔郡主进了主帐, 走着走着,两人同时回头,见房千户站在冰床前没动,“老房,你死人,过来掀帘子。” “哎!” 随着祝弘懿的一声喊,房千户才乐颠颠的跑去掀开棉帘子。 里面已经生了火,两张木板搭成的床,床上是新的被子,远处还有盔甲的架子,一些随手用的物品,是将军的营帐配置。 祝弘懿将芷柔郡主扶到床上,抻过被子盖好。 “他们的吃食暂时不要用,暗卫探查了再说。” “哥,有什么问题吗?什么时候能见到阿爹?” 出了雪窝子,芷柔郡主对祝弘懿的称呼变了,这个时候才拿他当做真正的兄长。 祝弘懿安慰道:“我看这个费景隆多方试探,不太相信咱们,四周的气氛也不对,大帐附近包括看门的像是他的亲信,咱们还是小心为好。” 芷柔郡主宽慰道:“见到阿爹就好了,” 房千户低着头也不说话,只知道往火堆里添柴。 “房千户,你是添柴上瘾,是想将火堆架到天上去,还是想将大帐点燃。” 芷柔郡主的声音比这冬天暖不了多少。 房千户抬头,这才发现大帐里只他们两个,十三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以他的耳力,百里之内都能听到,十三爷出去怎么没听到。 他心中暗自大吃一惊,男女之事太害人了,满脑子都是芷柔郡主,这可怎么好。 他还在这发呆,郡主的声音含着冰渣砸过来, “百里的耳力?本郡主看你是聋了,” 她的声音陡然变大, “还不死过来,等着本郡主下去拽你。” 房千户吓得一哆嗦,还是乖乖的过去,不敢看郡主的脸。 芷柔郡主上下打量他,怂得要死, “胆子怎么突然就没了,雪窝子里疯劲哪去了?出来了知道害怕了。” 说着话,白皙的小拳头打在他胳膊上, “你倒是放个屁……” 房千户心里百感交集,不知道说什么,郡主身份尊贵,日后是要嫁给王侯将相的,他一个王府里的下人怎配拥有。 第867章 本郡主脚冷 “提了裤子不认账。” 芷柔郡主话一出口,吓得房千户赶紧捂住她的嘴, “祖宗,你是郡主,这么粗俗的话也说的出口。” 见他紧张得直往门口看,生怕别人听到,芷柔郡主暗自憋着笑,张嘴便咬他满是茧子的手。 房千户也不躲,任由她咬,解气就行,比起她以前发的脾气,这些都是小巫。 这一下将芷柔气着了,“你是个傻子吗,咬你都不知道躲。” 房千户柔声道:“殿下出气就好。” 芷柔郡主心中一暖, 同样一句话,她听过很多次,吉萱这样说,恭喜这样说,记不清多少人这样说, 房千户说出来显得那么质朴, “本郡主脚冷。” 某人赶紧将被子掖好, 芷柔郡主觉得还要她怎么说,眼前这个木头能明白。 “本郡主用得着你掖被子吗?” 房千户僵持在这,不知道该怎么办,犹豫了一下,坐在床边,握着她冰凉的脚丫,真的是冰,并不是存心难为他。 握着握着他突然起身,麻利的盖好被子,后退了两步。 没一会,暗卫旗长仲来提了一桶热水进来。 全程低着头,跟屋里没人似的。 十三爷的人就是有眼色,芷柔郡主很满意。 再看看房千户竖着耳朵再听听,没声音了才坐下来握着郡主的脚丫。 “你在怕什么?” 芷柔郡主没好气的问。 房千户头低低的, “尊卑有别,有朝一日房某定当拿了战功,八抬大轿迎娶郡主,在这之前不能毁了郡主的名节,让外人以为郡主是轻浮之人,才是房某的罪过。” 芷柔郡主心中暗自欢喜,还是个正人君子,往上爬献殷勤的见多了,恨不得多看他们一眼,都拿出来说些有的没的,碰到房千户往外躲的还是第一次。 “行,救了本郡主也算立功,军中正缺将领,如若打退祝弘乾,夺了他的幽州,本郡主就是你的。” 房千户一下子犯了难,这次的形势和十三爷薛护卫分析了个透彻,国丈的大军九死一生,祝弘乾在幽州甚得民心,正面硬刚是不可能,使阴招对不住四王爷的威名。 见他犹犹豫豫的,芷柔郡主气道: “怂样,十三王爷都来了,还怕打不下幽州。” 房千户突然之间脑袋像遭了雷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郡主进山,就是想将十三爷引进来?” “是。” 房千户连连的摇头, “连性命都可以不顾,如若不是小的也掉下来,殿下就没命了。” 芷柔郡主眼圈发红,她扭头不让房千户看见,声音有些发颤, “能救阿爹的只有祝弘懿,我这也是没办法,被亲姐姐利用了十几年,如今还要变本加厉,活不活的真都无所谓,能成最好,如若不成,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芷柔郡主越说越悲伤,最后肩膀抖起来, 房千户最看不得她悲伤,起身揽过她的肩膀。 芷柔郡主抱着他的腰,低低的哭泣, “如今呢?”房千户低沉的嗓音,有些凄凉,“咱们也算死里逃生。” 第868章 早做防范 芷柔郡主低泣道: “重活一回,当然是随性,不管你立不立战功,咱们都不分开。” 房千户觉得定是宿世累积无量功德,致今生福泽深厚得仙女照拂。 怎么能让仙女受苦, “殿下,小的这个战功一定要立,不能让郡主在外人面前矮半头。” 芷柔郡主抱得他更紧了。 房千户拍着她的肩膀,“一会水凉了,洗漱吧。” 纤白的柔夷放开男人精壮的腰身,乖乖的等着房千户给她洗脸洗脚。 两人乐呵呵的聊着天,一直没有人进来打扰。 房千户洗着汗巾的手停下来,脸涨得通红,“殿下,亵衣亵裤还是脱下来洗洗,大帐里没人,一晚上能烤干。” 芷柔郡主这才想起,那日太过热烈,元红的血都染在上面,没带换洗的,一直穿到现在。 她面上红红的,原来他都看见了,手脚忙乱的在被窝里脱了下,递了过去。 房千户的脸都要低到裤裆里,姿势怪异的接过来,在大帐内找到皂角,洗了起来。 洗完了衣裳,他提着脏水去外面倒水, 水里有些许的腥味,他将水桶提的远了一点,一桶水泼下去,积雪融化,露出黑呼呼的东西。 房千户定睛看时,像是军队的戎装,上面好像还有牙牌。 他刚想过去看看,身后有人叫住了他。 “哎!别到处乱走,小心被当成细作小命没了。” “是,军爷提醒的是。” 房千户点头弯腰的,提着空桶回了帐篷。 刚到门口,祝弘懿拎着食盒过来,两人一同进了帐篷。 一进屋,祝弘懿吓了一跳,女人的亵衣亵裤支在火堆旁,他抬头看看郡主,不像她洗的,就是老房洗的。 他不怀好意的笑了,“行啊老房,事之速成。” 大家心照不宣,都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 房千户更是满脸通红。 没什么时间开玩笑,他正色道:“爷,刚刚小的发现,倒水的地方诡异,像是一些衣裳还一块牙牌。” 祝弘懿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来,他打开食盒,里面是暗卫做的汤饼, 拿出一碗递给郡主,另一碗递给房千户,翻到下一层,拿出一碗来自己吃,还一碟子腌菜。 “对,这个地方很诡异,只有等晚上,再探查,被发现了把咱们当成细作就麻烦了。” 芷柔郡主道:“咱们吃完了饭便进城吧,早点见到阿爹就不怕他们怀疑了。” 祝弘懿摇头, “从这到城里还有些距离,折腾下来见到老国丈天都要亮了,摸清楚了这里的情况要紧。” 房千户表示很赞同,“对,如若咱们走了他们要销毁一些痕迹,到时候咱们什么也拿不到。” 两人面色凝重,芷柔郡主也觉出问题的严重性,还没见到阿爹,心中打起了鼓。 三人匆匆的吃完了饭, 祝弘懿非常正式的和房千户说: “老房,郡主的安全就交给你,你在她就得在,你不在她依然在,日后安全交到澜儿手上,明白吗?” 房千户嘿嘿一笑: “是,就小王妃的能管住她。” 第869章 你要他还是要我 芷柔郡主嘟着嘴在两人身上横跳。 做什么决定之前,能不能问问她的意见。 “为什么一定要将本郡主交给沈逸澜。” 祝弘懿笑呵呵的,比房千户抱得美人归还高兴, “这个芷柔可跑不了,又是小姑,又是弟妹的,怎么的都是你嫂嫂。” 芷柔瞪大了眼睛,“房千户比哥大好不了。” 祝弘懿挑衅的看想问房千户,“老房,我是不是你哥。” “是。” 房千户都不带犹豫的,“老大当然是哥哥。” 芷柔郡主使劲打着他的胳膊,“你要他还是要我。” 房千户抓着她的小手,“都要,都要。” 祝弘懿看着两人打情骂俏的,很是羡慕,沈逸澜就是个闷葫芦,说起别的事神采奕奕,说起他们两人的事,吱吱扭扭, 沈逸澜要是像芷柔郡主那样跟他闹,他得乐死。 他提着食盒出了帐篷,敛去面上的笑意,四周不一定多少眼睛看着呢,今晚要不太平。 他从容的去了暗卫所在的帐篷,三十多人住,还是有点挤, 现在都在吃饭,有事情估计也是后半夜,他吩咐暗卫抓紧休息,只三个值夜的看着火堆。 房千户收拾妥当,在芷柔郡主所在的床前放上衣裳架子,亵衣亵裤搭在上面,既可以烤衣裳,做到一个隔开的作用。 没过门就要有没过门的样子。 有房千户在,芷柔郡主安心的睡着了, 一到夜里,风声刮的紧,帐篷里的火堆一直没有熄灭,房千户闭着眼睛,支直着耳朵, 没一会,暗卫过来叫他, 大概的意思是,前半夜他们值夜,让他安心睡,后半夜机灵点就成。 都是高手,房千户这点不怀疑。 回了大帐,他走到芷柔郡主的床前,将被子掖了掖, 又将火堆添烤了新柴,才走到对面床上,和衣躺下,累了一天,总算可以休息下了, 没一会,便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主帅大帐下,费景隆喝着小酒道:“没吃?” 卫兵道:“没做饭前,他们的人便来知会大家伙,做饭不用带出他们的份,只借了锅,” 听闻这个十三爷办事仔细, 费景隆面色凝重下来, “这些人的身手都不错,硬碰硬肯定是不行,只能后半夜再说,若真的是祝弘懿的。” 旁边的副将道:“大帅,今晚还是不要动,第一晚他们,肯定戒备,过几日麻痹了再下手不迟。” 费景隆心里也没底,万一这王爷和郡主的身份是真的, 这里的情况早晚被一行人发现,将这里的事情上报了朝廷,打了胜仗还好说,如若败了,一切的罪责都扣在他脑袋上,也不新鲜,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那几个太监呢?” 副将道:“饭里放了迷|药,没什么响动,几人都是练家子,恐不好对付,” 费景隆长长出了口气, 冬天里挺好的,没人管,没人问的, 突然来了这个级别的人,有点心里没底。 他不耐烦道:“都给老子机灵点,老子倒了你们都的得玩完。” 第870章 惊天真相 后半夜,军营里。 祝弘懿带着十人值夜,两个帐篷挨着,还好照料些。 费景隆怎么也睡不着,听了亲信的回报,坐不住椅子了。 那几个太监好对付,当时拿他们当自己人, 什么时候断粮了,还能派上用场,茫茫的雪原里,丢几个太监很正常的,当然丢个什么王爷郡主也正常。 就是这个王爷的骨头有点难啃。 郡主有贴身护卫,住在一个大帐里,看样子身手不错,郡主虽穿着男装,小身段够妖的,能尝尝滋味也算没白活。 他来回的踱步,道:“夏壶,你想想怎么对付他们。” 被叫夏壶的副将眉头皱到一起,“明日还是拖延一下,不让他们进城。” 费景隆不屑道: “进城也无所谓,那个老不死的也没几天活头了。” 夏壶劝慰道:“虽说老国丈身边都是咱们的人,曹温茂那边万一发现点苗头,如若跟咱们对着干,也不好受。” 费景隆更加的不屑,那个曹温茂就是个榆木脑袋,被分管城南,幽州大军开过来,先对付的也是他。 “他们靠着那点粮草,饿得拿刀的力气都没有了,怕他们不成,咱们可是有半山洞的补给......” “嘘......” 夏壶赶紧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声音压得低低的,“将军,发现粮草的事情千万不能露,要是让他们知道咱们霸着粮草,还将伤兵老弱用掉,恐不知情的兵士反了。” “他们懂个屁,”费景隆轻嗤道:“养着他们也是过不去这个冬天,纯纯的浪费粮食,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也是为本将军做贡献了,粮草不留着,你以为朝廷能拔粮食过来?简直是做梦,雪融开打了,咱们喝西北风都不天天刮。” 这些都是实情,夏壶没法反驳,明日只能是见招拆招。 两人歇息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祝弘懿要求见大帅的时候,当然是没起床呢。 亲兵三言两语将祝弘懿打发,他回了营帐,吩咐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进城。 远处巡逻的亲兵赶紧往夏壶的帐中通消息, 睡眼朦胧的夏壶一下子精神了,大帅这会睡的正香,没人敢去打扰。 他只得硬着头皮起床,他预感到这个十三爷不好对付。 “去将营门口多派点人封了,本将军这就去看看。” 他穿戎服和甲胄,跟在亲兵身后,往祝弘懿的营帐走。 到了营帐前,这些人东西收拾完了,郡主的贴身护卫,正背着将人放到冰床上。 夏壶赶紧抱拳致歉, “末将来迟了,王爷郡主恕罪,这两日军中出了细作,如今封了营门。” 天寒地冻的茫茫雪原上连个人影都没有,来的只有他们这三十多人,明摆着说他们是细作。 还不等祝弘懿说话,芷柔郡主坐在冰床上眉头紧蹙,怒道: “王爷温良,不愿意与你们计较,便开始蹬鼻子上脸,看谁敢挡本郡主的驾,房千户将他的脑袋砍下来,本郡主当鞠踢。” 第871章 查细作 芷柔郡主跋扈的名声在外, 一些公主县主,官家小姐,差不多躲得远远的, 说她一个朋友都没有,很正常点事。 在京城,她的车驾也是谁都不让,都知道她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没人敢惹。 夏壶赶紧抱拳,躬身施礼, “郡主殿下,既发现有细作,咱们更不能进城,万一未被发现,咱们的城防可就要暴露了,幽州大军一来再打个内应,得不偿失。” 祝弘懿道:“不知将军口中的细作,找的可有什么眉目,本王手底下能人多,可以帮着找找。” 本就是胡诌的,哪有什么眉目。 夏壶抱拳道:“为了老国丈的安全,还是查验之后再进城比较好。” 行,拿老国丈来压人,祝弘懿算他们会说话, “行,三天,够查的了吧!” 芷柔郡主刚要反驳,被祝弘懿制止,“背郡主回去。” 芷柔郡主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查什么查,你们留下来查个够,本郡主一定要进城,房千户咱们走。” 房千户弯腰,将芷柔郡主拽起来,准备骑马走。 夏壶上前拦住, “郡主殿下,末将看这位贴身护卫便有细作的嫌疑,昨晚倒个水都要跑很远,不是细作是什么?” “本郡主看你还是细作呢。” 说话的是郡主,夏壶也不敢反驳, 房千户心中冷笑,阴差阳错去倒水,发现了不少秘密, 夜里暗卫去探查,便发现是不少伤兵的衣裳,还有腰牌。 军营里却未发现有伤兵的营帐。 当时仲来回报的时候,他说的含蓄,担心惊到郡主, 祝弘懿和房千户听了脸色惨白,男人们还好说,她一个女孩子要是知道这些,得吓死,别看平时挺横的,都是假把式。 夏壶一个眼色,四周的士兵聚拢过来。 形成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之势,稍远的地方,站着几排弓箭手,等着夏壶一声令下。 “十三爷,末将也有难处,费将军下的死命令......” 芷柔郡主阴沉个脸,怒道: “让费景隆给本郡主滚出来。” 夏壶赶紧抱拳,陪着笑脸解释,“郡主殿下,费将军天一亮就进城了,向国丈大人回报这件事,咱们等等就好。” 祝弘懿看看天色,看了眼远处的弓箭手,又看看房千户,“背郡主进去。” 两人对视一眼,房千户点头,弯腰将她拽起, 芷柔郡主只得任由他背着回了大帐。 这件事真查起来,也不是一点破绽没有,这里边的暗卫来自滇南,一无路引,二无文书,三无将令。 咬死了这队暗卫是保护王爷保护郡主的一点不为过。 祝弘懿也没太反驳,多留两天可以查更多的东西,下令大家卸下东西回帐。 唯一有点担心的是芷柔郡主, 营帐里,房千户向火堆里添了柴, 想走没走了,芷柔郡主有脾气没发出来,“你是死人,那个副将说你是细作也不做声,以前的暴脾气都哪去了。” 房千户也觉得自己从未这么怂过,嘿嘿一笑, “如今带着殿下,不能到处树敌,以防他们放冷箭伤着郡主。” 第872章 一份大礼 房千户是个实在人, 连说情话都这么质朴, 芷柔郡主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从身后抱着他的腰。 “有你在不会有事的。” 她的声音低低的,听得人心都化了, 房千户捂着腰间她冰凉的小手,淡淡道: “不怕郡主笑话,百里的耳力有时候失聪了一样,满脑子都是殿下,小的担心躲不过那些箭羽。” 心中有了牵挂,便露了怯了。 芷柔郡主的心里更甜了,怪不得有时候叫他聋子一样,原来是心中记挂着她。 “早说嘛!本郡主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讲理才怪。 她说着话,抱着房千户的腰晃来晃去,说着软话。 房千户甩甩头,这是名动京城的郡主吗?虽说是恶名。 两人这么腻着,没防备,祝弘懿掀开帘子进来, 房千户的脸当时就白了,又想着郡主一点没听到。 当事人没咋地,祝弘懿的脸先红了,“你们.....继续......” 说着话他就要出去,被郡主叫住,“哥,你们还是谈正事,不用顾及我。” 确实有正事要谈,祝弘懿和仲来都商量好了,要送房千户一份大礼,为他能尽快娶到郡主殿下添砖加瓦。 本想将他叫出去商议,担心郡主的安全,只能是两人商量妥了再知会老房一声, 如今的老房非往昔之老房,说着话都能走神,整个让芷柔郡主折磨得没人样了。 之前的牛皮都吹到天上去了,这会怂得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祝弘懿拉着他坐好想开口,芷柔眨巴着大眼睛凑过来听。 听就听吧,免得她节外生枝, “老房,现在咱们就差一个突破口,打入敌人内部,你去找那费景隆,便说郡主虐待你,实在受不了了让他救救你。” 祝弘懿话没说完,便被芷柔郡主的小拳头打在肩头上, “不准,不准,太危险了。” “想不想让你未来的夫君立功,咱们就是让他做做样子,其他的让暗卫去摸底,到时候惩治了恶人,好在皇帝面前请功。” 房千户面上都是兴奋,“小的去。” 芷柔郡主心中不乐意,确是实情。 “哥,你方才不是还急着走吗?怎么现在......” 房千户猛的抬头,“爷是试探。” 祝弘懿敲了他脑门一下,“还行,能想起来。” 芷柔郡主慌忙揉揉房千户的脑门,嘟着嘴道:“本来就是个榆木脑袋,再打打傻了。” 祝弘懿再次的被刺激到,澜儿什么时候能这么护着她就好了。 这个大帐实在不能待,和澜儿初尝甜头的他实在是受不了,起身往外走,边走边说, “你们两个再腻一会,一会让仲来还他。” 门帘子一放下,芷柔郡主抱着房千户肩膀, “那个费景隆精明着呢,凡事小心,不要总是想着我,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本郡主可不希望你总走神……” “啪!” 房千户给了自己一大嘴巴,又走神了,还是仲来保护郡主比较稳妥,离得远一些,或许能治治这个毛病。 第873章 诱敌 郡主的营帐里一阵争吵声过后, 房千户捂着脸出来了, 不知道方向瞎走到一处马厩, 远远的一个小兵卒走过来,房千户正求之不得。 房千户坐在槽子边眼泪汪汪的,正犯愁怎么搭讪,小兵开口了, “哥,您这是咋了。” 房千户抬袖子抹眼泪,要说他演的真,掉眼泪假不了, 一想到和芷柔郡主分开,这次不立功在一起的希望更加的渺茫, 说立功谈何容易,想着想着眼泪下来了。 小兵卒见他哭的伤心,好奇心起, “哥,咱们都是听使唤的,有点委屈正常,” 房千户还是不说话,捂着脸的手放开,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小兵卒夸张的说, “哥,打人不打脸,郡主也太霸道了。” 房千户叹气道:“小时候不知道爹娘是谁,街上要饭混了几年,到了王府才算落下脚,跟着护院学了点功夫,派来做郡主的护卫,谁知郡主跋扈......小的又不敢反抗,任由她欺负。” 说到伤心处,又开始掉眼泪。 小兵卒劝道:“咱们做小兵的不受这个气就受那个气,走,去我那。” 小兵卒此举正合他意,鱼儿上钩了,故意道: “不去了,郡主一会找不到小的,定会腿打折。” 两人闲聊了会,小兵卒见他执意不走,只好作罢。 天色渐渐黑下来,房千户还在马槽子边坐着,远远的能听见郡主的帐篷里欢声笑语的, 下午的小兵卒又来了,拿了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 房千户开始还不要,经不住小兵卒劝慰,冻得透心凉的,手里一块热乎乎的红薯,任谁也抗拒不了, 虽然烫,三口两口下肚,人就是这样,开始吃如若不吃饱了,浑身不自在, 房千户央求小兵卒道: “小哥,可还有,哥哥我饿了两天了。” 小兵卒笑道: “小的看郡主大帐里乐呵着呢,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你,去我那喝点热汤。” 房千户眼睛里冒光, “还有热汤?” 小兵卒乐颠颠的前面带路,“还是羊杂汤,香着呢!” 两人一前一后越走越远, 来到一处类似于灶房的帐篷,棉帘子掀起来一半,有白气呼呼的往冒。 房千户跟着他进去,四周的几个灶台中间一大片空地,小地桌上几个兵卒扎着围裙,油光锃亮的围裙,勉强能看出以前是白色的。 “快给大哥盛碗汤,两天没吃饭了。” 几人的神情像是知道他要来一样,碗筷都在灶台上备好了,小兵卒的话音刚落,汤就盛上来了。 房千户也没装假,唏哩呼噜的喝起来,意料之中的眼前开始模糊。 失去意识前,恍惚听到一个兵卒说,“这个块头可不小,能见着肉。” 几人上下起手将他放在案板上欣赏。 之前将他引过来的小兵卒,轻嗤道: “这个人暂时动不了,费将军要问话,拖后面去。”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 几人嘟囔着,将人从另外一个门拖了出去。 房千户被拖到隔壁的小帐篷,他是被血腥气熏醒的。 第874章 费景隆的心思 屋子里没什么摆设, 房千户被绑在一处椅子上。 往门口的位置摆着把太师椅。 费景隆坐在上面抖腿。 身后是小兵卒捏着他的肩膀。 “说吧,你们这一波人来有什么目的。” 房千户直视着他们,“你们好大的胆子,本千户乃是郡主的人,不是你们军中的。” 捏肩的小兵卒轻嗤道: “拉倒吧,刚挨了郡主的打,她也不拿你当人。” “那是老子的事......郡主是主子,打也打得骂也骂得。” 费将军长叹一声,“房千户在滇南也算是小有名气,怎么突然变成郡主的护卫。” 房千户突然不做声了,貌似有莫大的委屈,耷拉着脑袋不说话,面色很是难看。 “出卖郡主不能够,你们要杀要剐随便,我老房眼睛不带眨一下的。” 费景隆很是欣赏这样不要命的人,他的亲信不少,就是少这样不要命的,若是能收服,可是一员猛将。 他这个人就是多疑,毕竟跟在十三爷身边的人,都不是白给的。 “房千户,咱们都是为陛下分忧,长了一身的力气,围着一个女人转,本将军看你是屈才了。” 房千户又没了声音,像是对他说的话算是默认。 以后费将军再问什么,他也不做声。 这些是祝弘懿特别叮嘱他的,即便是被用刑,也不能那么快的答应费景隆,这个人生性多疑,必须要拖一拖。 费景隆也没跟他客气,“用刑。” 他说着话,转身出了帐篷,刚刚送红薯的小兵卒,抽出腰间的鞭子, “哥,可不是小的要抽你的,用刑过重见了阎王千万别告我的状,大家伙都是奉命行事,违抗军令也是个死。” “小哥,容哥哥将衣裳脱了,就这一身了,抽坏了没有换的。” 房千户说着便扭动身体,没几下绳子便解开了,开始脱身上的衣裳。 小兵卒当时就傻了,他是怎么将绳子解下来的? 他脱完衣裳,整整齐齐的叠好,转过身去,露出青黄色的后脊梁。 费景隆没有听到鞭子声,探头往里看,恰巧看见房千户在细致的叠着衣裳,叠完以后,背对着门口准备接受鞭打。 后面的新疤盖着旧疤,在雪窝子里的伤,结痂还没掉干净。 费景隆迈步进来,对着小兵卒使眼色。 小兵卒会意的点头,开口问道:“哥,你这后背是怎么弄的?” 房千户长叹一声, “想我堂堂千户,怎么说也管着一千来人,十三王爷被削藩,小的成了光杆, 在雅苑里做个打杂的,被郡主挑过来做护卫,上次因为洗脚的水烫了,被打了板子, 伤还没好被派出来保护郡主来幽州,伤口几次往外渗血,才结了这么大的疤,比上战场掉脑袋还难受。” 当兵的多多少少都受过伤,知道是什么滋味, 因为什么受伤才重要,战死沙场是荣耀,洗脚水没端好被打成这样,着实憋屈。 费景隆看看地上用内力震开的绑绳,更是喜欢,人家本来是能跑的,对主子太过忠心,才留下来, 欣喜道: “千户大人受委屈了。” 第875章 本将军帮你 房千户转身,抱拳行礼, “费将军体恤末将,老房知道,郡主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就好了。” 费景隆一摆手,“大冷的天,给千户大人穿上。” 小兵卒是个有眼色的,抖落开房千户叠好的衣裳,帮着他穿上,小嘴在甜,奉承道: “小的就说房大人是将军的料,只做个护卫屈才了。” 房千户这才叹气,开始埋怨自己境遇的不公。 “郡主要的人,谁敢不给面子,十三爷又被贬为庶人,想将小的要回去,千难万难,别人就更不敢了......我老房就是这个受气的命。” 说道最后竟然有些泪目。 费景隆掩饰不住内心的兴奋, “或许本将军可以帮你实现愿望。” 房千户眼前一亮,随即黯淡下来,“费将军有所不知,郡主不想给的定西,她宁可毁了也不会给。” 他说这话的时候比较心虚,郡主好像没这么跋扈,她不也承认十三爷是哥哥了吗! 费景隆道: “本将军怎会不知,那芷柔郡主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连十三王爷都不敢娶她,将千户大人要到手,折磨腻了,又换一个护卫尝鲜,大帐里歌舞升平的。” “你胡说,郡主不是那样的人,谁敢动郡主的心思,老子阉了他。” 房千户急了,说着话就要冲出去。 旁边的小兵卒赶紧抱住他的腰,“哥,您可别去,坏了郡主的好事,这后背得抽烂了。” 房千户还在挣扎,费景隆发话了, “千户大人是喜欢上郡主,本将军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房千户突然就不挣扎了,祈求的眼神看向费景隆。 这样的眼神,费景隆非常的满意,只有这样的眼神才堪大用。 “费将军赐教,如若末将实现愿望,定不忘将军的大恩大德。” 房千户说着话,便跪在地上磕头。 费景隆有点飘飘然,“其实很简单,军功加身,立了战功请皇帝陛下赐婚。” 房千户满是笑容的脸上,瞬间撂了下来, “将军休要拿战功说事,房某连个机会都没有,上阵杀敌老房什么时候怕过。” 费景隆得意道: “这就是本将军给你的机会,咱们即刻便可以攻打幽州城,拿下来就是首功一件,想要什么赏赐没有。” 费景隆没发现自己画的饼有点大吗! 房千户颓废的坐在椅子上,“总的来说,郡主这关得先过。” 见他上钩了,费景隆问道:“十三爷和郡主此次过来,到底所为何事?是不是幽州久攻不下,将军要迁岗。”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原来是问这个问题。 房千户遗憾的告诉他, “小的也不知,只知道是跟着十三爷过来议和的。” “议和?” 费景隆重复了一遍,差点笑出声来, “那一阵是粮草吃紧,故意放的烟雾,议和就要先停战,咱也不是铁打的,需要休养生息。” 房千户吃惊的点头,抱拳行礼,“将军英明,将军不愧为大将之才,所谓兵不厌诈,” 第876章 扩大谜团 高帽子谁都爱戴, 何况费景隆这样的人, 房千户声音粗犷,说出的奉承话甚是中听。 接下来开始表决心, “费大人,如若能娶到郡主,老房都听您的。” 费景隆要的就是这句话,高兴的抬手拍他的肩膀, “千户大人底子好,只是差一个机会。” 房千户被夸的不好意思,摸着后脑勺傻笑,这个傻劲更招人喜欢。 “将军,您说的迁岗是什么意思?” 此话一出,费景隆先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个粗人还有细心的时候。 “幽州久攻不下,陛下有没有换人的意思,如今本将军可以帮你,如若被迁了岗怕就帮不上千户大人了。” 房千户故意拧着眉头,望天望地的,像是想着什么办法, 帐篷里的两人谁也没敢打断他。 足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房千户才看着费景隆道: “将军,小的从出发前到如今没听说迁岗这两个字,有时候他们说起机密的事,让小的出去。” 费景隆急道:“可听到什么别的消息。” 房千户又开始思考,心中暗喜,真被王爷说中了,他就是想探听陛下那边有没有派别的任务, 此人生性多疑。只要拿一些一知半解的事情吊着他,才好让他感觉自己好利用。 房千户故意将时间拉长,隔了一会才自言自语道: “好像跟什么粮草有关,小的是这么想的,大家是来议和的,有议和的使团在津南,后面还有辅助议和的驻扎在凤凰城,进山的是不在议和队伍里的芷柔郡主,十三爷是来议和的,却绝口不提议和的事,将军大智慧,帮分析分析,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房千户故意将谜团扩大,让费景隆没事多想想,估计通宵也睡不着。 费景隆非常配合他,眉头拧的更紧了。 这边正聊着,门口有传令兵报:“将军,郡主派人四下里找房千户。” 房千户急着往外走,“小的要赶紧回去,将郡主惹恼了打的更狠。” 小兵卒拽住了他的衣裳,抬着下巴示意费将军正在思考。 房千户有些急,“将军有什么吩咐,快点说,” 费景隆面色凝重道: “尽量探出郡主和十三爷此行的真正目的,本王好应对,咱们共图大业。” 房千户嘿嘿傻笑,“小的可不要什么大业,小的就想要郡主,费将军等小的消息。” 两人互相点头,算是告辞。 小兵卒松开了手,房千户匆匆出去,跟在传令兵的后面,回了营帐。 小帐篷里的费景隆闭着眼睛沉思,狗腿的小兵卒凑近了问: “将军,这个人可信吗?” 费景隆睁开双眼,笑道: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本将军早看出他眼神不对,定是单相思芷柔郡主,抽鞭子的时候,还要将外衣脱下来,说明他很是爱慕虚荣,再加上有别的护卫对着芷柔郡主献殷勤,他便着急,人一急便容易失去理智。” 小兵卒恍然大悟的感觉:“将军英明。” 费景隆冷哼道:“一个光杆的千户,妄图娶郡主简直是做梦,安心做个玩物还能陪几年,” 第877章 芷柔郡主的新追求 房千户回了营帐, 一进去便被一个柔软的手臂抱住了脖子, “在外面冻了一天,冷不冷。” 芷柔郡主声音温柔,听上去心疼极了。 帐篷里没有人,在他回来之前,这里又一场吵闹,接着祝弘懿仲来等人都走光了。 当然是做戏给外面监视的亲兵看的,担心时间久了露出破绽,祝弘懿想出这么个办法。 没一会房千户被送了回来。 芷柔郡主心疼的摸着他的手,发现比她的手还热乎,欣慰的笑了。 房千户胳膊一捞,抱起郡主,怎么也舍不得撒手, 抱着她一起倒在床上,抻过被子将她裹个严实,隔着被子抱住她,生怕被冻着。 “小的本色演出,费将军果然上当。” 郡主从被子里抽出手臂,抱着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 “你那个傻样傻子都能看出来,何况一个带着几万人的将军,” “有吗?” “有。” 两人同时笑出声来, “那怎么办?既是喜欢便要全心全意的,小的不会装假。” 这小情话说的,芷柔郡主爱听,欢喜的抱得更紧了。 突然间,他起身,将郡主的被子掖好,走到火堆旁添柴,刚添了一根,祝弘懿掀开棉帘子进来。 芷柔郡主拢着被子坐起来,心中暗笑,出去了一趟,耳朵还治好了。 这种偷偷摸摸的欢愉,让人心情舒畅,放下祝弘懿以后,她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祝弘懿手里提着食盒,直接来到芷柔郡主的床边上, “房傻子,搬小桌子来。” 十三爷很少开这样的玩笑,惹得郡主咯咯咯直笑, 房千户面上通红,去大帐的角落搬来炕桌,放在芷柔郡主的床上, “爷,你们都没吃呢?” 祝弘懿拍着他的脑袋,笑道:“你家郡主拉着一张大长脸不吃不喝的,我这个当哥哥没敢先动筷子。” 出门在外,暗卫们带的吃食本就少,也没什么花样,只煮了点白米饭,营灶里要来了萝卜,用肉干炖的,味道还过得去。 砂锅里冒着热气,三人像几顿没吃饭似的,房千户平安回来,胃口大开。 边吃边商量事。 “爷,果真被你猜中了,那费景隆疑心太重,担心咱们过来是为了迁岗。” “如今的情况大致摸清了,这里有无数伤病员的冤魂。” 吃着饭呢,祝弘懿尽量说的含蓄些。 他停下来,放下筷子,叹气道: “这件事在军中是大忌,因为谁都有可能受伤的时候,有几个士兵病了,都躲在帐篷里不敢出来,担心落了单被|干掉,如若搅合起来,不攻自破。” 祝弘懿将计划跟两人交代,细节也做了嘱咐。 最兴奋的是芷柔郡主,一点没有害怕的意思,这次的幽州之行,让她大开眼界,不仅找到了如意郎君,还能参与到谋划当中,没有比这更刺|激的日子了。 三人用完了饭,祝弘懿提着食盒出去,叮嘱房千户, 外面有暗卫守夜,睡个安稳觉,养足精神明日对付费景隆。 第878章 鬼火 三更的鼓刚敲过, 帐篷外面开始频繁的有响动,接下来是尖叫声, “鬼呀......救命......” 男子凄厉的喊声,响彻夜空。 当然是暗卫在喊,所有的暗卫都出了帐篷,祝弘懿披着貂皮大氅骂骂咧咧的出来, “他娘的,鬼叫什么,本王刚睡着一会。” 不容分说,上去踹在暗卫屁股上。 “王爷,真的是鬼,就在那边,”他说着话指向一处雪丘,“王爷,那边有绿光。” 说起这些绿光,三十多个暗卫这个心疼啊。 这些是每人口袋里的一丁点鬼火粉凑的,好容易得来用来做印记,都被十三爷要去。 就为了演这么一场大戏。 这边闹腾得厉害,军营中的人愣是没人敢出来, 最后祝弘懿找到夏壶的营帐他才勉强的走出来。 远远望去,一大片的绿光,看着就渗人。 那个雪包他们再熟悉不过了,经过暗卫这么营造气氛,各人觉得脖颈子发凉,后脊梁冒凉风。 过了二月,天气好了很多,基本上没什么风, 今晚的风邪了门的刮,忽大忽小的, 议论声便起来了, “请和尚做场法事吧,俺娘说,有冤鬼在才有绿光。” “绿光是禁忌,这地界定是被诅咒了,不然怎么能下这么大的雪,定是冤魂众多,寒气重。” “咱们都是男人,不会被吸尽精气,干瘪而亡吧!” “住嘴,”祝弘懿觉得差不多了,大喝一声,“都给老子回去睡觉,大半夜的扰了郡主的清净,拿你们试问。” 众暗卫噤若寒蝉,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往回走。 仲来道:“王爷咱们还是连夜走吧,太他娘的吓人了。” “滚滚滚!出息!” 祝弘懿将人撵到帐里,走到夏壶面前,见他面色惨白,很是满意。 “夏壶将军,今夜还是贵亲兵值夜吧,老子虽不怎么上战场,手里也几条人命......” 他说着,应景的打了个哆嗦,小跑着回了大帐。 夏壶刚要跑,见房千户在芷柔郡主的大帐门口,叫他。 这个人费景隆关照过,他不得不走过去搭话。 “郡主都吓醒了,没事吧,”房千户压低了声音续道:“夏将军,日后多多在大将军面前美言几句,小弟忘不了你。” 他说着话,向他怀里塞了根钗子, “拿着,日后融了换杯茶喝。” 这话能懂的人都懂,所谓融了便是不能拿出来卖或者戴,估计上面有郡主的印记,或者什么皇家的印记,可以融成散碎的金块,成色定是最好的。 夏壶手里捏着金钗,脸上才缓过来点人色, 两人抱拳告辞,房千户进了帐篷, 送出手的金钗心疼坏了,摸着钗子上的花纹和‘芷柔’两个字,舍不得放手, 还是郡主夺过来,一再的叮嘱,这样的钗子不值钱,卖到当铺都没认敢要,如若想要回去给他一盒子。 房千户这才依依不舍的将钗子送出去。 祝弘懿说的时候,他还没什么感觉,真拿出去了,心里这个不痛快,倒不是舍不得金子,关键是上面有郡主的名字。 就说他王爷出门不带金子可以理解,连银子都没有吗? 还要拿郡主的东西去贿赂那个夏狗。 第879章 军营人心惶惶 经过一夜的担惊受怕, 第二日的午前,军营里特别安静, 大多天蒙蒙亮了才睡觉, 诡异的是,跟着祝弘懿来的暗卫,连同他本人,眼睛下面都是黑眼圈。 房千户还好点,芷柔郡主当然半点影响没有,有损郡主的形象,没敢让她作假。 晌午的时候,祝弘懿顶着黑眼圈去了帅帐, 费景隆还是没露面,副将夏壶见了他这样子吓了一跳, “王爷您这是,赶紧叫军医官看看。” 黄鼠狼给鸡拜年,他们刚起的时候便见一些亲军过来打探,消息早到他这来了, 这会在这装糊涂, 祝弘懿进来坐在粗木椅子上,靠着椅背仿若一摊泥, “夏将军,昨晚一夜没睡好,脑子嗡嗡的,或许是咱们阳气不足不抗吸,赶紧将咱们放了吧。” 夏壶躬身施礼, “王爷,费将军进城还没回来,城里这几日也在抓细作,他不下令咱们也不敢放您走。” “很好,看来我这个庶人说话就是放屁,我叫郡主过来。” 夏壶赶紧拽住要起身的祝弘懿,郡主来了谁都没有安生日子过。 “十三爷,咱们有事好商量,您在末将心中还是正儿八经的王爷。” 目的达到了,祝弘懿也没在继续纠缠,直接了当的说: “军营里不太平,咱们还是请大师做做法事,你的人本王不知道,我的人胆子都要吓破了,这件事赶紧跟费将军请示,弟兄们等着烧纸钱呢!” 夏壶又犯了难,天寒地冻的上哪找和尚去,附近的寺庙进入冬天没多久人就不见了。 为了稳住十三爷,他嘴上答应下来, “王爷您先回去休息,末将这就派人去找。” 送走了祝弘懿,费景隆在屏风后面出来,昨晚上他也被搅合起来,直接来了夏壶的营帐, 大概询问了下情况,还是有点不相信,亲自带着人去了鬼火所在的雪丘,发现下面是没剔完的骨头,和一些破烂的衣裳,这些是没来得及处理掉的, 过来的时候他特意看向四周的情况,确实没有人踩过的痕迹,不像是有人搞鬼。 微微冒着绿光的一大片地方,他看了心里也毛毛的。 昨晚愣是没敢睡在自己的营帐,而是找夏壶商量对策。 两人聊到天亮,这才安心的睡了觉。 接下来的几天里, 祝弘懿每天都在催做法事的事。 搅和着夏壶见到他就躲。 实在没办法,和费景隆商量对策,房千户出来倒水的时候小兵卒叫住他。 “费将军叫你。” 房千户做贼一样左右看,轻声道:“郡主这会困倦了,一盏茶的时间差不多,没什么吩咐就能去。” 小兵卒满意的走了, 费景隆等的着急,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在半个时辰之后房千户才姗姗来迟。 就是故意吊他的胃口,什么事太容易了,他马上就不信。 昨晚再一次探查鬼火就很能说明问题。 房千户来了以后,他又装作不着急的样子,旁敲侧击。 “千户大人对突然出来的鬼火怎么看?” 第880章 费景隆的猜忌 关于军营里有鬼火的事, 瞬间传的沸沸扬扬,帐篷里也是人心惶惶。 身体各处也开始不舒服起来,很多人突然之间拉了肚子。 费景隆怀疑是十三爷的人搞的鬼,庖厨的人和一些吃素的都没事。 消息一走,他的亲信更是人心惶惶,这几日只喝稀粥,还是不行, 最后什么也不吃的人,奇迹般的好了。 这么大的一个疙瘩,费景隆不弄明白觉睡不安稳。 实在查不出什么头绪,只得找房千户问问。 房千户早有准备,憨憨道: “十三爷精通此道,也是得了周太妃的真传,还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出来作祟。” 周太妃会看天象的事很少有人知道, 费景隆要是打听些宫里的老人还是能打听出来的,比如恭喜和一些老太监。 他们来了以后没见到恭喜等人,随便的打听了下,被告知没看见。 从树屋到军营,并无岔路和危险的地方,只一个可能被这些人扣下了,生死不知。 房千户故意说一些宫里的秘闻,以他多疑的性格,定然去打听,后面有暗卫跟着,找人才容易些。 “周太妃会看天象?”费景隆拧着眉头问:“偷习天文乃是大罪,房千户可不要乱说话。” 经他这么一提醒,房千户才觉出失言,赶紧捂上嘴, 小声嘀咕道:“将军就当小的没说,都是小的瞎编的,小的一句实话没有。” 他说着不敢久待,说着话就要往外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下来, 回头道:“将军躲严实点,十三爷到处找你。” 房千户谨记十三爷教诲,什么事说一半,说完赶紧溜,吊着他下次还问。 夏壶的大帐里安静下来,费景隆坐在椅子上沉思,怎么看都觉得祝弘懿在演戏, 知道此事的也都是宫里的老人,知道他没处打听去,故意这么说也不一定。 偷习天书乃是大罪,周太妃会看天象,不可能他们一点风声听不见。 此时此刻他也想到了,军营的某处还关押着几个太监,从年纪上判断,也应该知道此事。 费景隆屁股都抬起来了,突然有种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琢磨了一会,才缓缓的坐下。 他的行为被祝弘懿猜得真真的,这次他虽未去求证,一颗好奇的种子,悄然在他心中种下。 总有一天他会耐不住性子,前去询问,到时候找到恭喜他们也就快了。 房千户给芷柔郡主剥着核桃仁,疑惑的问:“爷,您让小的办的事,怎么都这么散。” “让费景隆自己串去,别人串的他信不着。” “这些和郡主的钗子有什么关系?” 祝弘懿的神情一下子不自在起来,打着哈哈道:“还没想出来,到时候想想。” 芷柔郡主看着两人聊的热闹,忍不住插嘴道: “哥不会是连美人计都用上了吧?” 房千户警觉,拽着祝弘懿的胳膊急道:“爷,不带这样的,郡主可是你妹妹,不能这么利用。” 芷柔郡主来了精神, “哥,美人计什么时候用,好好玩。” 第881章 美人心计 芷柔郡主突然觉得找到了事业的方向, 帮助皇帝惩恶扬善,就像惩治赵霸天,沈逸澜的计谋,没有祝弘懿的刺|激。 房千户脸色当时就变了, “这不行,太危险了。” 芷柔郡主脸色也撩下来, “你要想管我,咱们就分,本郡主不能让沈逸澜比下去,必须想干什么干什么!” 祝弘懿在心中叹气,他们主仆三人是翻不了身了,没一个是好摆弄的,将男人拿捏得死死的,不折磨疯掉誓不罢休。 美人计还是不能称郡主的心, 他拍拍房千户的胳膊,“放心,美人计不用郡主出面。” “凭什么,拿了本郡主的簪子,就要带我一个。” 房千户笑道:“就知道爷的主意高明,不用郡主出面。” “行,你们不带我,我自己去。” 她说着便往外走。 房千户一把搂着她腰,“不准去。” 祝弘懿觉得最不听话的两个女人都被他遇见了, 只得妥协道: “带你一个,要听哥的安排,不能私自行动。” “说话算数。” 芷柔郡主这才收住往外挣扎的身体,窝在房千户怀里晃来晃去。 这是真不拿他当外人,每每看到两人故意在他面前炫耀,心里发狠回去后定要每时每刻的抱着澜儿,好像谁没有似的。 祝弘懿本还有要交代房千户的,看不下去了,走人。 人都出去了,芷柔郡主声音温柔下来, “本郡主知道你立功心切,好生在意,免遭危殆,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本郡主可不想守寡。” 小声音软软糯糯的,房千户的脉门被拿捏的死死的, “晓得了,郡主大人,小的想一辈子都抱着郡主。” 他的声音低低的,小情话只说给她一个人听。 两个人柔情蜜意的,费景隆有点吃醋。 此刻小兵卒正在跟他回报房千户的动向, “这小子艳福不浅,郡主的大帐十三爷亲自给两人送饭,洗漱什么的都是这个姓房的伺候,晚上睡在一个帐篷里。” 兵营里来个女的还是郡主,他这个当将军的都没见上两眼, 一个光杆的千户,还成了香饽饽了。 每日出来时辰长了,准定派人出来找, 心情烦闷,费景隆换个话题。 “祝弘懿今日都在干什么?” “回将军,他有点神神叨叨的,用石头摆个什么阵将他们两个的帐篷围了起来,带着手底下人念经。” “念经?” “小的打听了,是《往生咒》,早上晚上都念,好像很管用,黑眼圈都淡了。” 费景隆有点想笑,又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那几个老太监怎么样了?” 小兵卒回道:“每日饭食里放些迷|药,药加了量,老实着呢。” “嗯,带本将军去看看。” 小兵卒当先出了大帐,前面掀开门帘子, 这几日闹鬼火的事,除了巡逻的,其他基本不出来,祝弘懿摆好阵法以后,基本连值夜都免了。 外面静悄悄的,突然一阵咒语声响起,吓了费景隆一哆嗦。 三十几人一起念咒,声音洪亮,很有节奏,听起来确实像能驱魔的样子。 第882章 往生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 哆他伽多. 哆地夜他。 ...... 营帐前的空地上,祝弘懿带着众人在香案前,长跪合掌。 三十几人口中颂念越来越有气势。 声音穿透了大半个军营。 郡主的营帐内,芷柔郡主和房千户也跟着跪地颂念。 仿佛泛着绿光的雪丘上的鬼火渐渐消退,让浮躁的亡灵安静下来。 费景隆后脊梁突突的冒凉气, “去,让夏壶去阻止他们,祝弘懿这是扰乱军心。” 小兵卒没动,陪着笑脸道: “将军,还是让他们念吧,和尚都跑光了,念了几天鬼火都下去了。” 费景隆上去一脚踹他肚子上,人飞出去两丈远。 “你他娘的活腻味了,老子给你扔灶房去,你也跟着超度超度。” 小兵卒脸当时就白了,唇角流出血来,窝在雪堆里愣是没起来。 平日里这小子嘴甜,被费将军留在身边使唤,很是得意, 今日之让他传个话,他竟然敢大着胆子反驳, 跟着的几个亲兵谁也没言声,心中默默的支持他。 几人什么也没说,费景隆也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 “哼,蛊惑人心,老子不信这一套的邪。” 他当先走在前面,直奔茫茫的营帐深处走去, 在众多的营帐中,有一座比较隐蔽,入口是另一个营帐。 帐里烟雾缭绕的,正中间一个大的铁笼子,乱草堆里,恭喜眯着眼睛和其他五个太监或躺或卧。 梵音突然响起,恭喜睁开双眼,盘膝而坐,嘴上跟着颂念, 其他几个太监跟他一样的动作,躺着的也都坐起来,嘴上颂念。 自打传出军营闹鬼火,第二日便有诵经的声音,连着念了几日,早晚各半个多时辰。 恭喜眉头紧蹙,难道是十三爷到了,算算日子,也该来了, 离着老国丈的大军这么近,不可能不过来。 直到一张写着经文内容的纸条被送饭的带进来,恭喜打开一看是十三爷的字迹, 他的脸上笑出了褶子,只有十三爷能想出这么个法子传信。 费景隆越往后走,越觉得不对劲, 开始的时候以为只有祝弘懿的两个营帐颂念,现在听上去,是各个营帐内都有念经的声音。 他随手掀开帘子,里面的士兵跪在地上,双手合十跟着念, “住嘴,都给老子住嘴。” 帐篷里的士兵吓了一跳,只停了一小会,嘴上继续, 旗长赶紧从地上起来,上前陪笑道:“将军,只半个时辰,一会就完了,这个地方诡异得很,念念邪物不近身。” 都是他的嫡系,正是用人的时候,只能忍着。 费景隆气愤的出了大帐,这么大的事没人向他回报, 一直以为只有祝弘懿搞鬼,现在看是这些人都被蛊惑了。 “怎么回事?”他问身边的亲兵, “开始的时候弟兄们都是默念,见鬼火下去的慢,跟着大声念出来,现在不仔细看鬼火都没了。” 这么多人共同的行为,定是有人授意,费景隆转了笑脸, “不是不让弟兄们念,这东西忌讳念错了。” 亲军笑道:“错不了,夏壶副将给写的经文。” 第883章 夜色下诡异的军营 费景隆的脸比鬼火还绿, 夏壶什么事都向他上报,他同意了才可以做。 这么大的事五六天了,愣是只字未提。 要不是为了躲祝弘懿,一直没出大帐,这件事到现在还瞒着他。 “夏壶人呢?” “额......”亲兵迟疑了下,见费景隆眼睛瞪着他,赶紧说实话,“在十三爷那诵经。” 合着全营都在念,只瞒着他一个人,夏壶有这么大的权利了? 费景隆沉声道: “让他去本将军的大帐。” “是。” 亲兵心里为夏壶捏了一把汗,开始的时候发给各旗长一张纸条,是让大家默念,每天早晚各一百零八次,谁成想跟着念熟了,不知不觉便从嘴里出来了,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就像是给自己壮胆,大声念出来,也没那么害怕了。 到了恭喜所在的营帐,见几个太监正儿八经的盘腿打坐,双手合十,听见他进来,也没理他。 费景隆的火气正没处撒,冷哼道: “传令下去,饿三天,本将军看他们还有力气念。” 太监所在的帐篷是两个连一起的,他吩咐人将头头恭喜拖出来。 外面的营帐,费景隆坐在椅子上,手指敲着桌面,想着一会怎么跟恭喜套话。 没一会,恭喜被推架着出来,扔在空地上, 他仿佛一摊烂泥,摊在地上。 这个时候了也不用绕什么弯子,大不了将这一帮人都宰了。 “恭喜,咱们也算老相识,本将军问你话要如实回答,” 恭喜抬头冷冷的看他一眼,心说定是和十三爷有关,尖着嗓子道:“将军请问。” 费景隆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不像第一天对着他破口大骂。 “周太妃偷习天文这件事可真?” 恭喜一下子明白了,这几日诵经和周太妃之间或许有所联系,心中便有了计较。 “回费将军,正因为周太妃会夜观天象,当年助先皇打了不少的胜仗,开国以后,便封了妃子, 自那以后,周太妃便再没用过这些,因为太妃的固执,先皇冷落了她几年,只病重的时候传唤过几次, 这些事只有宫里年龄大的一些人知道,掉脑袋的事,私下里也没人敢议论。” 这么说来,周太妃偷偷教儿子学些天象方面的东西,也说得过去。 费景隆心中打鼓,莫非祝弘懿的经念对了? 绝对不可能,他们是在蛊惑军心,幽州的大军真的攻过来,一个个慈悲为怀,定不堪一击。 这个祝弘懿留不得。 “恭喜,本将军再问你最后一次,来幽州到底所为何事?” 皇帝身边的人,来到这冰天雪地的地界,表面上是来找郡主,实际来干什么谁知道。 半路还将郡主弄丢了,这几个太监又是高手,说出来更是不可信。 不能怪费景隆怀疑,实在是皇帝办事太过随意,临阵换将的事经常发生。 恭喜有些惭愧,面上全是颓败之色。 “老奴将郡主弄丢了,本就是要掉脑袋的,没有理由骗大将军,还要谢大将军收留咱家们几日,见了国丈大人也是不好开口。” 第884章 反了天了 恭喜知道这时候应该服软了, 十三爷在外面正想办法救他们出去, 只要不惹怒了这个费将军,一切还有机会。 慢慢的好像对上茬了,看着恭喜的悲伤,费景隆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这几个老太监或许是故意服软,茫茫雪原里,只有这个地方最容易落脚, 进城见那个老不死的又何妨,还不是他费景隆说了算, “恭喜公公,本将军知道,您几位是大内的高手,只要帮着本将军拿下幽州,本将军定然亏待不了大家。” 恭喜心中冷笑,就饭里的那点迷药屁也不是,两个时辰便过劲。 他们是真的没脸见老国丈。 要说厉害的,还是帐篷笼子外点着的迷香,让人手脚发软用不上力气。 这会摊在地上,离了迷香好受很多。 铁笼子也是玄铁打造,很是不好打开。 见到了祝弘懿字迹的经文,几人知道是时候出去了,他们等的是一个机会。 “费将军抬举咱家几人,拿下幽州也是为陛下分忧,定当仁不让。” 费景隆心中欢喜,面上却只淡淡的笑了, “本将军先谢过几位公公了,只是还要委屈一下几位,本将军手头还有些事情未办,过几日定当亲自请几位到主帅的军帐。” 该问的问完了,亲兵将他架回铁笼子,落了锁。 费景隆有些晕晕的,只从棉帘子透过来一点,便觉得晕晕乎乎,他赶紧出了帐篷到外面透透气。 边往回走,边琢磨,看来他们还不知道芷柔郡主被救出来的事, 到时候郡主要听话便留着暖床,不听话就享用, 想到郡主,免不了心烦体燥。 遣散了跟着的亲兵,往郡主的大帐方向行去。 远远的看见一个人,借着月色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他前面。 正是夏壶,他不是应该念完经文去大帐候着吗? 费景隆紧走几步跟了上去,见他进了郡主的大帐,没一会房千户便被骂了出来。 费景隆的火气直冲天灵盖。 “他娘的,敢背着本将军和郡主私会。” 他刚想上前,便有亲兵跑过来,“大将军,十三爷在大帐等您。” 捉奸被打断,气得他浑身乱哆嗦,连着在亲兵身上踹了几脚出了气才罢休。 祝弘懿突然来找他,不知道又要起什么幺蛾子,扰乱军心是大罪,本将军看他怎么收场。 他往自己的大帐走,余光瞄着郡主的帐篷,里面郡主咯咯咯的笑声穿透夜空,拐个弯射到他耳朵里,很是刺耳。 对着身后的亲兵道:“去将夏壶叫出来,到大帐,” 亲兵有点懵,“小的刚刚找了没找到......” 还不等他说完,费景隆转身指指郡主的大帐,示意他在里面, “还不快去。” “是。” 亲兵看他的脸黑的吓人,赶紧向郡主的帐篷跑去, 费景隆这才收敛心神,往自己的大帐走去。 嘴里念叨着,“一个个反了天了,都给你们打了牙祭,气死老子了。” 他这边走过去,房千户在帐篷后面闪身出来,这是个嗜血的魔鬼 第885章 美人计 颂过经的夜,显得安静祥和了很多, 事情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的宁静。 夏壶进了郡主的大帐,正巧殿下和房千户在吵架, 见他进来,房千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夏壶道: “你叫他来是什么意思?” 芷柔郡主稳稳的坐在太师椅上,声音低沉狠厉, “放肆,房千户注意你的身份,本郡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出去。” 房千户的脸色极其的难看,气愤的出了大帐。 帐篷里,芷柔郡主气得浑身哆嗦, “夏将军,你也看见了,跟本郡主甩脸子连个礼数都没有,这是欺负本郡主身边没人,如若恭喜在也不至于......” 她说着话,就开始抹眼泪,夏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站在那不知道说什么好。 芷柔郡主哭了一会,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夏壶终于能插上嘴了, “殿下找末将来,所为何事?” 芷柔擦着鼻涕眼泪,抽泣道: “夏大人能不能去附近小村落搜寻一下,看能不能打听下恭喜的下落,恭喜是跟着的本郡主的公公,年头多了像亲人一样。” 夏壶脸上有些为难,“殿下,没有费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让出营,小的是无能为力了。” “真的要找费将军吗?不蛮夏将军说,本郡主看见他有点害怕。” 她说着眼圈发红,又要落下泪来。 这个确实,在这个军营上下,没有不怕他的, 没赶上和先皇一起出征,不然早就立了战功,封侯封爵都是小菜,兴许如国丈爷似的封个异姓王。 费景隆出了名的狠,生性多疑,下面人不敢不听他的,稍有不慎,小命不保。 夏壶只能安慰道: “郡主殿下不用忧心,恭喜和几个太监都是大内高手,定不会有事。” 芷柔郡主眉梢上挑,抬头看向他, “夏将军怎么知道有几个太监,本郡主问的只有恭喜一人?” 夏壶面上的慌张一闪而过,随即道:“是十三爷刚来的时候问过此事。” “是吗?” 芷柔郡主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走了过来,绕着他走了一圈。 “夏将军慌什么?” “郡主殿下看错了,末将并未慌张。” “还是说恭喜他们在军营里。” “不在。” 他回答的太快,反而觉得假, 芷柔郡主已经不用往下问了,长长的叹了口气续道: “夏将军,军营里的情况你心里清楚,再让费将军搞下去,日后……将军可能是个背锅的。” 聪明人不用说太多,芷柔郡主也不等他回答,淡淡道: “夏将军请回吧,在本郡主这待久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他不是没想过,被费景隆架到这,只能与他共进退,十三爷和郡主的到来就是个变数, 这件事还是如实向费将军禀告,不然以他多疑嗜血的性格,日后发现了,怕是饶不了他, 夏壶越想越后怕,后悔没有找个借口不去郡主的大帐。 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还没等行礼告辞,门口有亲兵往里闯, “夏将军快点,费将军叫您,看样子气得不轻,脸都黑了。” 第886章 血光之灾 费景隆为人强势, 夏壶也是被半胁迫加上半恐惧。 这会腿开始哆嗦,不听话的几个参将也被他收拾了,每月军饷照领, 国丈张总兵坐镇安墟城,总领南北两大军营,曾召见众将城中议事。 皆被费景隆挡了回去,逼的急了,便叫亲信去将他完全控制起来,至于守着北城的曹温茂,根本不让他进城。 可以说除了他,费景隆谁也不用顾忌了。 夏壶的这个副将,也是因为跟着年头多,一直没什么二心,才留了下来。 他正在犹豫郡主的话要不要跟费景隆说。 帅帐内,费景隆正在和祝弘懿打太极,看谁绕的圈子够远。 “费将军这次进安墟城,可带了纸钱回来,弟兄们只念经不烧钱,总感觉是在糊弄鬼。” 费景隆摇头,“十三爷此言差异,请告知本将军这折子怎么写,这可是扰乱军心。” 祝弘懿也不急,装模做样的掐着手指, “费将军,鬼火来的蹊跷,如若不超度,恐频生邪事,对军心更加的不利。” 费景隆坐在主位上,抖着腿, “本将军不信邪,太过慈悲幽州军怎么打。” 祝弘懿又掐算了下, “将军现在心中可有惶惶之感?” 费景隆笑笑,“十三爷说来听听。” “本王夜观天象,费将军有血光之灾,可以是外来的,也可能是您内心的。” “何解?” “内心的有可能是身体出了状况,外部来说是刀光之灾。” 祝弘懿话落,费景隆哈哈大笑,仿佛震得帐篷都跟着颤动。 “本将军身体好着呢!” 祝弘懿面色凝重,一点没笑。 “将军是否早上起来,盗汗,心慌,一定要吃点什么才能稳住,只要午睡时间长一点,必定头疼。” 费景隆心中吓了一跳,这么隐秘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只有夏壶知道一些。 又是夏壶,今日想不到他身上日子都过不去。 他稳了稳心神,笑得很魔性: “十三爷别告诉我,这血光之灾是幽州大军飞过安墟城,跑到本将军面前来作战吧。” 祝弘懿的面孔比之前还凝重, “费将军说的没错。” 知道他不信,祝弘懿也没计较,缓缓起身抱拳告辞。 并非是他能掐会算,暗卫里有能人,暗卫中有医官是个用毒高手,搞点小动作,很容易的事。 军营外的暗卫在猎户口中得来的消息,幽州大军渡海包抄过来,如今幽州城可能是座空城。 此话从祝弘懿口中说出来,他必定是不信的,可以延缓他醒过来。 送走了祝弘懿已经到了亥时。 大帐外候着的夏壶,突然有了主意,或许可以这样说躲过猜忌。 “进来吧,” 费景隆低沉的声音,带着阴森。 夏壶赶紧躬身行礼,“大将军,有何吩咐。” “啪!” 费景隆的手拍在帅案上,差点将桌子拍碎了。 “夏壶,你好大的胆子,纵容手底下兵丁,颂念咒语,扰乱军心,该当何罪。” “噗通,” 夏壶跪在地上,身上直打哆嗦。 第887章 费景隆的隐疾 “来人,将夏将军收监,” 帅帐门口的亲兵也吓了一跳,平日里犯了个小错误,都是夏将军帮着解围, 没办法,大将军发话,只能听从。 进了帐篷就要将他押起来, “先收监,往京城去的折子回来,你和祝弘懿搭个伴。” 夏壶争辩道:“大将军冤枉,末将是有苦衷的,恐您不同意才这样做。” 费景隆强压怒火,刚刚自己身上的毛病都被祝弘懿说了出来,心情很是不爽。 “讲,如若说不明白,等死吧!” 夏壶看这架势,能说的话只说三分,不知道哪一句不合他的心意, “大人,您的一些小毛病绝对不是末将所言,如若泄露半句,天打五雷轰, 您有没有发现,自打诵经以来,您的身上的不舒坦减轻了不少?今日午睡起来头没疼。” 费景隆仔细回忆,好像是这么回事, “真不是你说的?会是谁泄露的?” “会不会十三爷真的会看天象......” “会个屁,让老子查出来是谁出卖老子,老子剐了他。” 这样一打岔,费景隆的这根弦儿算是断了。 他突然想起来别的。 “夏将军大晚上去郡主的大帐,意欲何为呀?” 夏壶本想和盘托出,这一会他改变了主意,还没开战呢,人便要折在这。 “回费将军的话,郡主殿下是想找恭喜公公,让末将派人出营,附近的村落找找。” “只有这些?” “回将军,还未往下说,巡逻亲兵冲进来说您叫我,郡主只知道哭,末将未问出所以然来。” 这一晚上的琐碎,绕得费景隆头疼。 “都先出去吧,明日彻底探查此事。” 亲军出去,夏壶紧跟着出了大帐,这时候不跑就是个傻子。 他到了大帐外,头也不回的往自己的营帐走, 今晚是费景隆又犯了头疼的毛病,不然自己早被关起来,不定什么时候被砍了, 天天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过够了。 夏壶突然想起郡主的话,军营的命令都是他传下去的,即便是他本人下的令,不承认属实正常。 这个锅他是背定了,左右是个死,不如早点谋划, 夜风中他加快了脚步,路过郡主的营帐,火堆还是燃着,那张杜鹃啼血的可怜样怪好看的。 看样子十三爷知道了一些事,想拉他一起。 祝弘懿和房千户都在大帐内,很晚了还在商议幽州大军突然出现的事。 两军总有要见面的时候,到时候免不了死伤,要想个办法,尽量别打起来,将事情完美解决掉。 芷柔郡主不乐意了, “为什么不打,造反就要惩治,这次的平乱也是他们引起的,他们长途跋涉定人困马乏,正是打他们的好时机。” 祝弘懿脸色铁青, “打仗就是要有伤亡,房千户手指头破个皮郡主都要心疼半天,那些将士呢,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这场仗为什么一定要打, 难道郡主想老房挥舞着大刀,用这些人的鲜血换一个军功?” 第888章 猎户带来的消息 祝弘懿和芷柔郡主这边拌了几句嘴, 突然脸色惨白,急匆匆的往外走。 房千户首先觉出不对劲,赶紧拽住了他, “爷,想到了什么?” “去查一查四哥怎么过来的,是不是从海丰登陆,路过凤凰城,澜儿他们是不是跟着进来了。” 芷柔郡主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横跳,急道: “沈逸澜一定会跟进来的,会不会有危险?” 祝弘懿摇头,“四哥不可能难为他们,我是担心其他人有机可乘。” 他说完匆匆出了帐篷,让暗卫亲自回去探查。 房千户有点脑子不够用,但他知道沈逸澜对于十三爷意味着什么,半根头发丝不能少。 祝弘懿回到营帐,进来就问,“仲来,之前回来的暗卫,本王要问问仔细。” 仲来紧走几步到了帐篷的角落,一个蜷曲的身影,躺在羊皮褥子上,身上盖着披风,此刻睡的正沉。 被他两下摇醒,“爷有话问你。” 睡着的人一骨碌爬起来,抱拳行礼, 祝弘懿眼神急切,“那猎户可知道幽州大军是怎么过去的?” “回王爷,那猎户只说,有幽州大军从村口路过,是边往咱们这走,边清雪,附近的村落也都通了,并不知是怎么过来的,所到之处倍受百姓欢迎,外面留的三位猎户,有一位是他哥哥,顺着印记找过来的。” 和刚刚问的一样,祝弘懿摆手让他歇息, 转回身来对着仲来道:“派两个人出去,跟着那猎户去看看幽州大军行进的情况,主要是探查小王妃是不是跟进来了。” 四王爷绕过雪山,最快是走津南,澜儿得了消息一定会赶去,带着商队跟在大军后面。 如若他的补给在凤凰城,他会多绕一些路。 祝弘懿想到了那些在乾韵别院的山洞,是一个很好藏东西的地方。 当时找到山洞并未探查到什么,或许有暗道也说不定。 越想越心焦,恨不得亲自去看看。 如今他一闭上眼,皆是澜儿被吓得面色惨白的情景。 仲来从未见他如此害怕过, “王爷,小的亲自去看看。” 祝弘懿慢慢从焦虑的情绪中拔出啦,叹口气道: “军营里大多你在协调,突然不见人影恐怕不妥,有四哥在小王妃不至于有危险,就是担心吓着她。” 听着只是担心小王妃被吓到,众人皆松了口气, 祝弘懿缓缓的坐下,还没坐稳,有暗卫进来报, “王爷,恭喜他们的位置找到了,帐篷里点着迷香,被玄铁的笼子锁了,人好救笼子难打。” 仿佛是他意料之中事,缓缓的点头,道: “口风紧一点,先别让郡主知道,看她耐不住又自己跑去救人。” 众暗卫答应着,纷纷各自忙活自己的。 只有祝弘懿坐在那发呆,现如今还不是揭开费景隆真面目的时候。 最佳时机,当然是房千户真正进入他们内部的时候。 估算着这两天,费景隆会耐不住寂寞,找房千户谈心。 这一步,祝弘懿算错了,费景隆找的是郡主。 第889章 深入虎穴 翌日,清晨。 天气极好,芷柔郡主披着狐裘出了大帐, 出来见见阳光,祝弘懿不让她出阵法,只得在帐篷前的空地上走走。 这几日在帐篷中养的更加的水葱似的,小手举到阳光下,小粉肉亮晶晶的,面上越发的红润,嫩得能掐出水来。 出来巡营的费景隆看呆了,到底是郡主,保养的好,安墟城里的娘们和她就是没法比。 芷柔郡主也看见他们这一小群人,拱卫在中间的费景隆。 “见过费将军。” 穿着男装的芷柔故意行的是福身礼,看上去很俏皮。 费景隆笑道: “郡主殿下终于出了大帐,不如去帅帐走走,看看舆图,找找恭喜公公的下落。” 芷柔郡主再次的福身行礼,面上笑盈盈的。 “本郡主正等得将军心焦,听闻将军昨晚便回营了,安墟城里的阿爹可好。” 芷柔郡主缓步走出阵法,和费景隆并行。 “老国丈身体还算硬朗,就是年岁大了身体有点弱。” “将军可否安排本郡主进城,想阿爹了。” 两人在前,簇拥着一小队亲兵,渐行渐远。 房千户在大帐门里往外看,手心里全是汗,“爷,这能行吗?” 祝弘懿坐在椅子上,无奈道: “有暗卫跟着没事,谁让她一定要掺和,你不让她去,她敢自己送上门,还不如让她过个瘾,以后老实的待着。” 房千户在大帐内直搓手,“爷们在呢,哪里用得着她冲在前面。” 他也是劝不住,一劝就绝交。 “一刻后去找夏壶帮忙,救救郡主......” 祝弘懿话没说完,房千户已经冲了出去。 空荡荡的大帐内,他连连的叹气,这女人太不省心的,日后有老房受的, 费景隆走在前面半步,亲自为芷柔郡主掀开门帘子。 亲兵很有眼色的守在门口。 帅帐比较大,一进来还是没有小帐篷暖和,芷柔郡主裹了裹披风。 费景隆赶紧招呼人,在大帐里加了几个火盆。 他指着靠里面的帅案,道: “郡主殿下,舆图在里面,请。” 芷柔郡主心中暗骂,恭喜就在这大营中,虚情假意的献殷勤,男人的那点心思,全写脸上了。 她大大方方的往里走,大帐里多加了火盆,她捂着鼻子道: “费将军还是将帘子打开吧,有些呛人,熏得本郡主头疼。” 费景隆赶紧叫人撤了一个火盆,顺便掀开帘子。 “郡主也有头疼的毛病,本将军最近也头疼,服用了一些方子,晚上再熬给郡主送一碗去,很管用。” 两人在舆图前,指着各个村子聊了起来,连芷柔不会看舆图的都能看出,从树屋到军营是一条笔直的大路,一天的路程怎么可能拐进附近的小村子。 芷柔郡主心中早将他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费景隆的身体向她这边靠过来,芷柔郡主大方的道:“将军身上什么味儿,太熏人了。” 他娘的门帘子开着就敢对本郡主无理,真是不想活了,她这边喊一嗓子,暗卫的箭羽就进来了。 第890章 恶魔在身边 “哈哈哈,来人,本将军要沐浴。” 费景隆爽朗的大笑。 芷柔郡主脸色阴沉下来,大帐再大也是一个帐,议事的地方,除了椅子还是椅子,一个破木质屏风挡着一张床。 他不会是蠢到当着她的面沐浴吧! “将军要沐浴,本郡主先告退了。” 费景隆一把抓住她的皓腕,“郡主别急着走,咱们还要说说老国丈的事。” 芷柔郡主低头看看被握着的手腕,眉峰上挑,看向这个恶心的男人, 眼神过于凌厉,激得费景隆心头一颤,下意识的松开手。 他只知道这一眼一下子击中他的内心,却不知十丈外一支箭羽正对着他的眉心。 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却不自知。 赶紧道:“郡主误会了,沐浴也是在寝帐沐浴,郡主不用急着走。” 芷柔郡主很喜欢他进退有度,不然真的被射死了,可就没得玩了。 “费将军便好好想想,咱们什么时候面见你们的张总兵。” 她说着坐在椅子上,戏谑的看着他, 费景隆笑道:“按理说郡主想去,随时都能去,但,城里这两天抓细作,乱的很,如若被四王爷的党羽知道郡主进城了,伺机报复,咱们防不胜防,说来说去还是军营里最安全。” 早知道他会阻止,芷柔郡主反而没那么生气了。 这是担心鬼火的事情败露,所有人控制在军营里。 这么个破军营,防着本郡主一个人跑出去还行,哪个暗卫不是如走平地。 “安全是安全,弟兄们急着烧纸钱祭奠,本郡主这里的吃食早吃腻了,也想换换口味,这些都要去城里采办,” 她说着说着叹上气了。 费景隆凑过来隔着小案几坐在隔壁椅子上, “郡主想吃点别的好办,咱吃点城里没有的,” “那是什么?” “不能急,到时候郡主就知道了。” 这边两人不急不缓随意的聊着,房千户急得火上房了, 他忙三火四的直奔夏壶的营帐,推开门口的亲兵,掀开帘子进去。 坐在床边冥思苦想的夏壶,见进来是房千户愣了一下,对着他身后的亲兵摆摆手,示意两人出去。 房千户压低了声音道: “夏将军救命啊!郡主刚刚被费将军带走,临走前叫小的过来找您想想办法。” 夏壶腾的一下从床沿处起身,“你说什么?” “郡主被费将军带走了。” 夏壶:“郡主让你过来求救。” 房千户急得,“是呀,郡主说这军中也就您能信任了,快点救人要紧。” 见夏壶还在犹豫,急得他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边走边想办法,再晚来不及了。” 夏壶都懵了,这么去了不是坏了费景隆的好事吗? 想起在安墟城里,费景隆一下子找三四个女人伺候他,完事之后还要将人打个半死, 再想想郡主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不定糟蹋成什么样,脚底下加快了步伐。 两人正走的急,斜对面灶房里急匆匆三四个人挑着热水往大帐走。 “你们几个这是?” 领头的笑的诡异,“大将军要办事,当然要沐浴。” 第891章 下下策 夏壶还没反应过来。 房千户上去一脚踹翻水桶, 挑担的没防备,险些摔倒,还不等他站稳,另一桶水也被踹翻了。 “给郡主倒洗脚水的张狂什么,过了今晚郡主便是将军夫人......” “咚!” 不等他话说完,房千户上去一拳打在他眼眶子上。 人当时就打迷糊歪在地上, 夏壶像是突然有了主意,喊道:“快去通知大将军,郡主的护卫打人了。” 旁边挑担的小兵还好奇呢,打回去就完了,这点小事还要禀告大将军, 经他这么一喊,房千户瞬间通透了,上去一脚将发愣的小兵踹出三丈远。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担水的都傻了,大将军要的热水,送晚了有可能脑袋不保, 几个人一拥而上,围着房千户打, 房千户本就心急,想快点打完去救郡主,手上使了力气,没一会便打得四人,没有还手之力。 夏壶假装拉架,“别打了,他是郡主的人,打坏了你们吃罪得起吗?” 挨打的小兵手上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便听到夏壶催促道:“还不快禀告大将军。” 夏壶假装抱着房千户的手脚,敞开嗓子喊。 小兵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大帐跑,到了门口被亲军拦下。 “大将军,房千户不问缘由上来就打人,还将沐浴的热水踢翻了。” 热水没及时送来,必须房千户承担。 大帐内的郡主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起身,厉声喝道:“本郡主的人不可能随便打人,一定是你们轻慢了他。” 她说着话,抬腿往外走。 费景隆气得脸都青了,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下一步能拉上手了,一下子被兵卒破坏掉了。 郡主前脚出去,他抬脚便要踹小兵肚子,看看郡主的背影忍住了没踹, 怒道:“废物。” 在女人面前还是装着点, 郡主赶到的时候,夏壶正抱着房千户的后腰,房千户挣挣扎着往前踹, 地上的小兵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已经起不来了,水桶东倒西歪,扁担也被撅折了。 直到后面的费景隆跟上来,夏壶才放开手。 芷柔郡主上前,拽着他房千户的胳膊,让他原地转了两圈,看看有没有受伤。 费景隆问, “怎么回事?” 房千户整理着衣襟,挺直了腰板道: “他们侮辱本千户。” 地上的三个小兵呲牙咧嘴的,脸被揍的没了人样,嘴里往外汩汩冒血。 费景隆将视线落在夏壶身上,“你说。” 夏壶躬身行礼,“回大将军,小的慢了一步,他们只说了一句话,便打了起来。” 芷柔郡主前后左右看着,只手上破了点皮,其余没什么伤, 这才抬头问他,“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救人呗,房千户有怨气,不让她出面非要跟着掺和,情急之下只能打人。 “他们骂本千户是给郡主倒洗脚水的还张狂。” 芷柔郡主脸色当时便撂下来,有她说的,二一个人说都不行。 “打得好,对本郡主的人无理便该打。” 第892章 拉偏架 本想再难为难为他们, 见地上的三个人外加过去报信的小兵,打的都挺惨,想想还是算了。 芷柔郡主对着夏壶甜甜的笑道: “夏将军是个沉稳的,您不拦着,咱们千户大人恐将这几个人打死,这军营里可就要大乱了,本郡主在此多谢了。” 她说着福身行礼。 夏壶抱拳还礼,“郡主殿下过奖,此乃末将份内之事。” 费景隆在旁边冷眼看着,这点小把戏用脚心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令他不满意的是这里还有夏壶的事。 见他和郡主两人有说有笑的很是不爽。 经过这么一闹腾,芷柔郡主也没什心思逛了,直接招呼房千户回大帐。 大摇大摆的就走了,连个招呼都没打。 费景隆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待遇,心中怒意达到顶点。 等郡主进了帐篷,才将火气撒出来。 “滚,都给老子滚,养你们这群废物,四个打一个还打不过。” 他指着夏壶道:“还有你,拉什么架,不知道打回去吗?” 夏壶不敢言声,低着头不敢看他。 费景隆见这几个人怂样子,拂袖而去。 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费景隆和夏壶嫌隙犹如一粒种子,在两人之间长成参天大树。 两天后,暗卫送给祝弘懿一份大礼。 费景隆亲在带着亲信,赶着马车出了军营,往南行了一段,拐进山里, 他们出来的时候,车辙印子明显深了很多,后边还做了伪装,让人觉得这条路没人来过。 当暗卫将发现大量粮草的事报告给祝弘懿的时候,灶房里热闹非凡,一些白米干菜和肉干坚果从车上卸下来。 干菜用来炖肉加上去壳的板栗,端上芷柔郡主的小桌时,香气四溢, 芷柔郡主看着不敢吃,房千户只喝了一碗汤,便迷糊过去,他们用的药的药性很强,可惜了这些吃的。 祝弘懿看着这些吃的冒火。 守着粮仓,将伤兵和老弱的宰杀殆尽,这费景隆是有多没人性。 事不宜迟,计划要加速进行,尽早揭露费景隆的真面目。 房千户来到了夏壶的营帐,开门见山道: “费景隆霸着西山的凉菜,做出惨绝人寰的事,夏将军是打算日后替他受过,还是现在为民除害。” 夏壶惊的合不拢嘴,这么快找到粮仓所在的位置, 他不得不佩服祝弘懿手里人才辈出。 思前想后,还是同意了房千户的建议,暗中窜逗底下的游击将军。 经过了鬼火一事,还有军营中神秘消失的伤病员, 众将官的心思早有松动,奈何胳膊拧不过大腿,只能作罢。 夏壶为人还算老实,求到他身上了,基本上一些小的事情能帮忙的尽量帮帮忙。 人缘上还过得去,没几天便告知房千户,差不多可以行动了。 房千户有点激动,准备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可以出这口窝囊气。 最后一件必须要做的便是见老国丈。 当然这件事最好的人选,便是房千户, 他直接找到费景隆,进了大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大将军,老房什么时候能出头,要憋闷死了。” 第893章 房千户高升 费景隆对夏壶越来越不满意, 因无人可用,忍着没收拾他。 房千户出现在大将军面前,粗犷的性格让他眼前一亮。 “先做个参将,和祝弘乾打上几仗,咱们再往上提拔,至于手续,咱们慢慢补。” 费景隆任命一个参将,比皇帝特批还快,怎么可能。 房千户又不是小孩子,再傻这个账还是会算的。 “行,全听大将军的。” 自此以后,房千户真的拿自己当个参将,教守门的这些人站规矩, 大家背地里议论他,全然不在意,只照顾费景隆一个人的情绪。 这边房千户带着这些人练兵巡营,费景隆有空琢磨芷柔郡主。 祝弘懿摆的阵法他不敢进去。 只得派人去请芷柔郡主,自打上次以后,祝弘懿坚决反对。 三请四请过后,芷柔郡主还是不给面子,费景隆亲自来到她的营帐。 护卫仲来上前拦住,“抱歉费将军,郡主有些不舒服,不见客。” 芷柔郡主坐主位上,手持帕子堵着嘴角,轻轻的咳嗽了几声。 “抱歉将军,头晕得厉害,本郡主不给将军见礼了。” 见她这个可怜模样,费景隆免不了心软,“快别动了,好生歇着。” 芷柔郡主囔囔着鼻子, “几次三番的拒绝,本郡主都过意不去 ......” 见她果真是病了,费景隆只得作罢,败兴的回了大帐。 房千户练完了兵,这会在大帐中灌着凉茶。 只见费景隆阴着脸进来,站起来行礼,大大咧咧的道: “大将军,老房实在是等不急了,现在就想插上翅膀飞进城里跟老国丈提亲。” 费景隆慢条斯理的道:“郡主可同意了?” 房千户瞬间泄了气,摇头否认,争辩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国丈同意了就算成了吧?” 自己说完了,又叹了口气, “还是算了,老国丈又不认识小的是谁,将军就当小的没说。” 房千户耷拉着脑袋出了大帐,出来后,长长的松了口气。 这些话都是祝弘懿教了他好几遍才说的明白。 目的就是激起费景隆想到自己去城里找老国丈提亲。 房千户回了郡主的营帐。忐忑的在帐篷里来回的踱步。 祝弘懿眯着眼睛坐在椅子里看着他转悠,“老房急什么,这次的目的是进城,进了城自有办法,” 不出三天费景隆准来,准备出发吧。 芷柔郡主愣了下,“哥,你真的会看天象,每次都能说中。” 祝弘懿摸摸芷柔郡主的头,宠溺道:“哪里会看了,是费景隆管头疼的药快用完了,可以借机进城。 ” 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几人都等着费景隆开口。 第四天早上,费景隆终于按捺不住,带着郡主和房千户进城。 祝弘懿在这边稳住军营,带着弟兄们颂念往生咒,七七四十九日。 他不跟着,费景隆才心里上安慰很多,很多事情被他说中了,有些事不敢让他说了。 临上车前,祝弘懿拉着房千户嘱咐,什么忘了纸钱也不能忘了买。 第894章 安墟城 经过一番努力之后。 芷柔郡主和房千户带着几个暗卫终于看见了久违的安墟城, 南门外,费景隆的亲兵喊话, 没一会,城门徐徐的打开。 守备带着手底下人,迎出来。 见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免不了看几眼, 有费景隆带着,他也没敢多问。 一行马队在街上行走,到处是破败的景象,大半年了,除了天灾,还有人祸。 大军没有粮草,便向商户加赠商税,富人强行捐纳,各家各户增收过路费,军需费。 老百姓拿不出银子,便用粮食物品抵,一些小商户扛不住,基本都关门, 街上甚是萧条, 一行人来到驿馆,芷柔郡主手里拉着房千户,跟着费景隆直接往内院走。 在靠里的一个院子停下来,门口四五个守卫,纷纷向费景隆抱拳行礼。 正房的门口同样一些守卫。 早接了通报出来迎接。 芷柔郡主进了厅堂,见父亲靠坐在暖阁的木榻上,身上围着被,瘦弱的不成样子,脸色蜡黄。 像是知道她要来,打一进来,便上下的打量穿着男装的女儿,浑浊的双眼蓄满泪水。 她紧走几步,跪在木榻前,“不孝女儿芷柔,给阿爹请安。” 枯树枝的手,握着女儿的手,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费景隆则懒散的坐在主位上,看样子一点没将老总兵放在眼里。 小兵过来上茶,他悠闲的喝着,看着这对父女叙旧。 老国丈身体虚弱,好一会才能说一句话,然后又要歇息一会。 芷柔郡主没想到他的身体这么弱,出来的时候可是生龙活虎的, “阿爹,你受苦了。” 她眼泪汪汪的,跪在榻前,伏在阿爹的腿上,低低的抽泣。 父女见面本是高兴的事,她实在是没想到,父亲这么瘦弱。 老国丈往门口张望。 “恭喜呢?” 芷柔郡主只得编个瞎话, “临出来时恭喜得了风寒,担心过了病气给阿爹,没让他过来。” “谁保护你呀。” 老国丈说着一个劲的往门口张望。 芷柔郡主刚要叫房千户进来,费景隆从主位上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老国丈,有本将军在,郡主的安全您就放心。” 老国丈面上的不安一闪而过,缓缓道:“有劳将军了。” “应该的应该的,” 费景隆越是这么客气,老国丈心里越没底,心中更加担心女儿的安全, “吉萱呢?” “半路上,吉萱的腿摔伤了,在村子里养着。” “岂不是连个贴身伺候的都没有。” 芷柔郡主面上露出笑容,“是哥......十三王爷的护卫照顾女儿。” 她说着,对着门口喊了一嗓子,“房千户进来吧!” 房千户刚刚被拦在外面,这一会了也不见叫他进去,听到喊声,推开挡在身前的亲兵,迈步进来。 他本长的魁梧,这段时间练兵经常在外面晒着,脸色黝黑,看着就壮实。 他几步走到木榻前,单膝跪地行礼,“末将见过总兵大人。” 声音如洪钟,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听上去就安心。 第895章 父亲的担忧 老国丈上下的打量,担忧的看向费景隆, “费将军,给郡主找个侍女,照顾起来方便些。” 此话正合费景隆的意,还不等他说话,芷柔郡主抢着道: “阿爹,房千户照顾的很好,知根知底的,一些避讳的事情,都是女儿自己做,不用找了。” 特别将知根知底说的重一些。 老国丈岂会不知,祝弘懿不娶女儿,照顾这方面还是很尽心的,这个房千户还是值得信任, 毕竟是女孩子,尚未出阁,让一个男人伺候着,总归是不好听。 费景隆笑道: “总兵大人放心,已经下去找了,西厢房备了浴汤,郡主可以随时过去洗漱。” “西厢?”芷柔郡主声音冷下来,望向另一侧的屋子道:“本郡主和父亲住一起,这暖阁里面便有一间书房,就住这吧,” 她说着起身,缓步走了过去,站在门口向里张望, 小书房里书格前面是一张大书案,摆着舆图等物, 看这样子是在这里公干。 靠南窗的一侧,恰巧有个木榻, “行,就住这,” 郡主说的坚决,费景隆冷冷的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冷哼,让你再蹦跶几天, 这边叙旧,早有暗卫去街上采买,赶了一马车的东西回来,进门时被拦在门外, 几个暗卫骂骂咧咧的, “你他娘的赶紧进去通报,酒楼里要的吃食放凉了,看郡主发起脾气来,打你们的板子。” “咱们都是郡主的贴身护卫,在宫里也是横着走,到你们这还得通报。” “京城里的几位王爷对咱们都客客气气的,你们算什么东西。” 不是这些护卫高调,实则是祝弘懿选了几个口齿伶俐的,最好是脸上有点横肉,到时候能多硬气便多硬气, 这样日常进出也痛快些。 这一招果然奏效,门口的几个守卫,态度上也恭敬很多。 没一会通报的人出来,打开侧门让他们进去,搜查也只是掀开车帘子见里面都是些日常用品,也就过了。 几个暗卫手脚麻利,很快将一应用品抱到小书房,房千户在里面整理,丝毫不逊色于侍女。 新的被褥,几套换洗的衣裳,甚至还有胭脂水粉,当然这些是房千户个人要求的,几个暗卫懂他的心思,还特意买了套女装。 火盆木炭一应俱全。 相当于置办一个小家。 老国丈笑的合不拢嘴,小十三的人干活就是周全, 坐在主位上的费景隆看得一愣一愣的,郡主的谱比他爹的谱还大。 有人往里搬东西,有人支桌子开饭。 为了方便老国丈,桌子就支在木榻前,芷柔郡主小书房里洗了巾子,出来给父亲擦手,准备吃饭。 担心饭菜凉的快,食盒是用棉垫子包着的, 费景隆心中冷笑,一群跳梁小丑,吃喝在外面买,摆明了防着他,看你们能蹦跶多久。 也没人叫他,厚着脸皮凑到饭桌前,刚要坐下被郡主拦下, “大将军,今日是家宴,就不留将军了,休整妥当了,定要好好谢谢大将军,咱们外面馆子吃。” 第896章 贴身男护卫 费景隆望了一眼饭桌, 四菜一汤,都是些家常的小炒,砂锅的豆腐,看着就素。 确实不是待客吃的, 直接被抢白,面子上有点下不去,老国丈笑呵呵的打圆场, “太素了,费将军,过两日咱们馆子吃,老夫也出去逛逛。” 费景隆尴尬的笑笑,“行,父女俩说点体己话,本将军不打扰了。” 临出门,瞟了一眼屋子里的几个男人, 五六个暗卫散落在屋子各处,房千户还在小书房里整理, 他心中冷哼,郡主就是不一样,连这样的细致活都交给男护卫,到底是皇亲国戚会享受。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芷柔郡主再次的看向苍老的父亲,眼泪下来了, 白皙的小手抚摸着老国丈面上的皱纹, “阿爹,你还能走吗?” 知道屋子里剩下的都是体己人,老国丈老泪纵横。 “能走,就是走不了多远。” 房千户在收拾妥当,从小书房出来,安慰道: “先用饭,一会凉了,能见上面,一切都好办。” 他说着走过来,盛了一碗豆腐汤,双手放在老国丈面前。 又开始盛第二碗,放在郡主面前, 老国丈看出不一样来,平时特别挑剔的小女儿,坦然处之。 “阿爹快吃吧,一会凉了。” 她白皙的小手,又拿起一个空碗盛了一碗放在空位上, “房千户,你也坐下吃。” “额......”房千户迟疑了下,“还是郡主和总兵大人先吃,小的上桌不合适。” 芷柔郡主一把搂过房千户的胳膊,笑盈盈的对着父亲说: “阿爹,您女儿的命是这位壮士救的,您说一起吃个饭没什么不合适的吧!” 这一路上危险重重,也是意料中事,老国丈也是武将出身,不太拘泥这些细节。 “房壮士,坐下来吃吧,日后郡主安危还要多多仰仗千户大人。” “老国丈放心,只要芷柔郡主不闹腾,便没有危险。” 老国丈很是欣慰,听言语对郡主也是忠心的,他看向其他几个暗卫,见他们正在厅堂另一侧的卧房走。 自打费景隆出去后便开始四处的翻找。 房千户赶紧解释道:“咱们一进来的时候,便闻到淡淡的异香,恐对身体不利,那玩意得找出来。” 小书房内整理物品的时候,便找到了这种异香的木块。 拿到鼻子边细闻,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怪不得老国丈神情萎靡,长期在这种香气下熏着,身体不弱才怪。 芷柔郡主骂道:“这个费景隆缺德事做尽,咱们就给他来个报应。” 老国丈突然觉得自己太老了,他这个总兵当的,要未出阁的小女儿帮着出气。 名将白头,昔日战甲已蒙尘,身上有的也只有擦拭战甲的力气。 他吃着饭抬头,见女儿和房千户两人互相夹菜,吃得乐呵呵的,心中暖意顿生。 追逐了十三王爷这么些年,第一次见女儿对着另外的男人展开笑颜。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也许这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第897章 岳丈看姑爷 费景隆出了驿馆的门,直接奔了医馆。 虽然都是馆心情上天差地别。 他进门一脚踹翻看诊的医案,脉枕和笔墨纸砚撒了一地。 坐在椅子上的郎中也被波及,和椅子一起翻倒在地, 这个活阎王又进城了,听说近日几家医馆的郎中都被打的不轻。 原因是治疗费大将军头疾的药越来越不好用,除了加了药量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 郎中瑟瑟缩缩的,拿了称药的戥子,开始抓药, 一会下来,四大包的药包好了。 费景隆火气直冲天灵盖,苦药汤子一碗变两碗,安墟城的郎中,没有一个药到病除的。 这件事除非承认有脑疾,看看祝弘懿有什么办法,如若承认了,鬼火的事情也等于承认了他的说法。 要论真刀真枪的,不怕他祝弘懿,人家用的都是软刀子,感觉不出来疼,汩汩冒血。 他瞄了眼四大包的草药,头更疼了,得找找方法疏解, 身旁的亲兵,见他发脾气,也不敢言声,抱着草药跟在身后出了药铺。 在往前走便到了安墟城最大的销金窟-金玉满堂。 眼尖的姑娘见他进来,耗子见了猫似的,一个个都没影了,老|鸨子硬着头皮过来迎接。 “军爷,好久不见,今日点哪位姑娘。” “手劲大,会捏头的,” 费景隆边说着边往里走,直接奔经常来的上房,临上楼前拍了一下老|鸨子的屁股, “当然屁股也得大。” 老|鸨子知道,今日又有姑娘要倒霉了,没办法活阎王谁也不敢得罪,只能后院抽签,抽到谁,谁去。 跟着的亲兵面色缓和下来,大将军一进去最快后天出来,他去祸害别人,大家伙能松口气。 安墟城听到风声的,关门上板,趁着没被盯上,赶紧溜。 芷柔郡主陪着父亲吃了午饭,大概说了下一路的见闻, 听闻小女儿赞不绝口的夸着沈逸澜,甚是好奇,心中暗想,这个女子对女儿的影响很大,有机会一定要见见,没想到老沈头的孙女这么厉害。 从小到大,只为一件事而活的郡主,慢慢变得通透了。 性格也开朗很多,烦躁的性子也改了不少。 又聊起进入茫茫雪原的一些事情,特别是掉进雪窝子里的事说的更详细,所有的蜕变都是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所感所悟。 房千户出来进去的收拾,老总兵的卧房里该洗的洗,该晒的晒,该换新的换新的。 几名暗卫上下起手通通的过一遍水,也是为了将一些可疑物品清理出去。 暖阁里时不时传来郡主咯咯咯的笑声,房千户心里甜丝丝的, 收拾妥当,又去灶间烧了热水,准备给老总兵洗个澡。 房千户所做的一切,老总兵皆看在眼里,暗自为女儿高兴, 即便是以后郡主离开了皇宫,离开了国丈府,有这么个细心的人照顾着,也算是有个好的归宿。 聊了一会家常,老国丈还是问出了不想问的问题:“柔儿,你姐夫可有准备粮草。” 第898章 房千户的新部下 芷柔郡主摇头, “柔儿是偷偷跑出来的,一路上并未碰到押运粮草的马队。” 这件事开始她没怎么在意,在沈家商队好吃好喝的,老百姓活成什么样没怎么在意, 只是在驿站发现他们吃的都不好,有时候只熬一锅白菜,放点盐巴和白米。 进了山,才发现很多人家连白米都吃不上,弄点甘薯就着咸菜,能吃上小米粥算是不错的生活了。 “阿爹,咱们粮草断了怎么办?” 芷柔郡主想跟父亲说说费景隆的事,两人刚见面,她不想让父亲扫兴,愁事明日再说。 刚刚老国丈也是这么想的,女儿说什么便听什么,最后实在没忍住,问了粮草的事。 “往年这时候,雪融化的差不多,农夫和佃户,准备松土备种,如今离惊蛰还半个月,外面还冻着......” 一切都是一言难尽,等着今年秋收,就是望梅止渴。 老国丈心情沉重,没有再往下说,只是想想明显感受到力不从心。 房千户等暗卫,每人手里提着热水,到了卧房。 亲自伺候老人家沐浴。 暗卫将脱下来的衣裳,连同被子通通扔掉,换上新的。 又将厅堂的窗子全部打开,该过水的过水,该扔掉的扔掉,没一会便收拾干净。 芷柔郡主甚是好奇, “平日里没见你们这么勤快?” 为首的仲启笑道: “十三爷说了,小的们日后归房千户管,当然要尽心尽力。” 芷柔郡主眼睛转了一圈,仔细回想,好像没人跟她说这事。 “什么时候的事?” “刚进军营的时候,咱们几个虽是分着住,办事是归房千户管,房千户一开始不答应,后来说是要保护郡主殿下,他才答应的。” 芷柔郡主的视线在几人身上来回的扫,发现确实都是见过的。 “仲来是......” “仲来是小的哥哥,十三爷说小的总活在哥哥的羽翼下不好,分出来才有建树。” 怪不得两人长的有点像。 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关窗并加了火盆。 卧房里房千户用皂角为老国丈洗头,擦身, “房千户,老夫想问你一些事情,要如实回答。” “总兵大人请问。” “你和柔儿,可有缘分结为夫妇。” “噗通!” 房千户跪在地上大喜过望,再愚钝,也听明白了, “末将和殿下互相心悦彼此,请求总兵大人成全。” 老国丈得了肯定的回答心也定, 嘴上却道:“郡主从小娇生惯养,随时发脾气,房千户可想好了?” “总兵大人,心中拿定主意要跟殿下过一辈子,不管殿下什么样。” “好,那费景隆看柔儿的眼神不善,你可有与之抗衡的办法?” “今日您好好歇息,养养精神,明日咱们专门说这个事情,十三爷说就差一项助力,所有的事情都能解决。” 老国丈见他胸有成竹的份上,没有再继续往下问。 房千户伺候老国丈洗漱完毕,换上新衣裳,扶着他走出卧房, 精神焕发的一个小老头,被扶着向木榻走去。 第899章 托付终身 暗卫见两人说话,很有眼色的退下去收拾卧房。 芷柔郡主也去小书房沐浴,派过来的侍女被她撵了出去。 隔着门帘子,透过哗啦啦的水声,还是能隐约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房千户,说实话,小十三是不是投靠了四王爷?” 房千户坚定的说: “绝对没有,十三爷说了,谁也不投靠。” “议和的事?” “十三爷说了,他是希望议和,谁知陛下是拿议和做幌子,只想先停战,一点诚意没有,议和的钦差大臣,只提削藩,削藩后再说议和的事,四王爷打了这么久的仗,一点好处没有,这不是明摆着不想议和。” 老国丈听到这里叹了口气, 按照以往的战场经验,这场仗要打上三年, 就是拿将士们的尸体往上堆。 “也不知道小十三,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许议和真是最好的办法。” 这个房千户不好回答, 经过这段时间在军营里历练,如若是打也是打自己人,确实下不去手, 这些人和土匪不一样, 斩杀土匪是替天行道,这些人顶多受到费景隆的胁迫,大部分人还是善良的。 芷柔郡主自小书房出来,被热气熏过的肌肤粉嫩俏皮。 换上淡粉色的女装,直接一个粉娃娃。 房千户看的两眼发直,普通人家的衣裳,穿在她身上也压不住一身的贵气。 芷柔郡主头发还湿漉漉的,房千户很自然的拽着她坐在火盆旁, 拿了干的巾子,开始擦拭, 一切看上去是那么自然,看样子是经常做。 老国丈乐呵呵的看着两人谈笑拌嘴,一时间厅堂里笑声连连。 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他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不办晚上睡不着觉。 看着芷柔郡主如缎子的墨发被擦干,叫他们过来。 房千户拿了椅子放在木榻请,坐下, 芷柔郡主坐在木榻的沿上,握着老国丈枯树枝的手。 “阿爹,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房千户有的是办法。” 老国丈拿起房千户的手,又将女儿的白皙小手放到上面, “房千户可有姓名,” “房鹏兴。” “好,” 老国丈展开房千户的大手,包裹芷柔郡主的小手, “从今日起,柔儿便交给你,老夫要你一辈子护她周全。” 房千户愣住了,“总兵大人,房某寸功未立,辜负郡主的厚爱......” 老国丈脸色沉下来,“我女儿可是个郡主,配不上你吗?” 房千户愣在那好一会没反应过来, 老国丈又看向女儿,“柔儿,房千户什么都没有,你可愿意嫁?” “柔儿愿意。” 房千户的脑壳如遭雷击,脑仁又击碎了,面前一片空白。 他一个光杆的千户,刚刚分来几个人,连个旗长都不算,总兵大人要将郡主许给他, 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握着郡主的手心里全是汗, 双唇有些颤抖,“总兵大人不要诓骗与我,就算郡主不下嫁,小的定当救总兵大人出这狼窝。” 芷柔郡主气的想给他两脚。 “叫什么总兵啊,傻子,还不叫阿爹。” 第900章 一拜天地 房千户没想到幸福来的如此之快。 视线在老总兵和芷柔郡主身上来回的跳, 被郡主一提醒,慌忙跪在木榻前,眼圈跟着红了。 “总兵大人厚爱,小的无以为报,拼了这条命,定当护郡主周全。” 老国丈面上乐呵呵的, “傻孩子,还不叫阿爹。” “阿......阿爹......阿爹......”房千户喜极而泣,“我有阿爹了......我有阿爹了......” 他嘴里念叨着,抬袖子一个劲的抹脸,以前想象过无数次爹娘的模样,都是模模糊糊的,这一刻老国丈的脸和他们的重合。 他终于有爹爹了。 一个魁梧的大男人,哭得像个孩子,芷柔郡主看了心疼,也跟着掉眼泪。 老国丈看两人的模样,面上笑意更深, “等回京了,老夫去皇宫找陛下要旨意,如今这安墟城被费景隆控制,咱们简办,你们两个这就拜了天地吧!” 芷柔郡主蹦下木榻,拉着房千户后退几步,双双跪在地上, 老国丈嘴里念念有词, “一拜天地。” 房千户面色严肃起来,“老天爷在上,厚土娘娘在下,您二位给房鹏兴做个见证,日后如若我辜负郡主的厚爱,天打雷劈。” 他说完跪拜到地,磕了一个响头。 芷柔郡主笑盈盈的,跟着磕了一个。 “二拜高堂。” 两人面向老国丈,嘴里叫着阿爹,叩拜到地。 “你们两个定要互敬互让,特别是柔儿,以后要为人|妻,为人母,不能耍郡主脾气。” 芷柔郡主嘟着粉嫩的小嘴, “阿爹,您怎么只说柔儿,不说您女婿。” 老国丈故意板起脸来道: “鹏兴这么个老实人,不被柔儿欺负就算好的了。” 房千户憨憨的摸着后脑勺,笑道:“殿下私下里怎么欺负都行。” “那是你们俩的事,”老国丈乐呵呵的续道:“最后一项,夫妻对拜。” 两人跪着挪动方向,头对头叩拜。 “礼成。” 随着老国丈话落,房千户将芷柔郡主扶起来,双双来到床前。 一左一右坐在老国丈的木榻上,拉着他枯树枝的手,陪着他说话。 如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国丈也不想再拖了,今晚费景隆要出去鬼混,借着这个机会,将事情捋顺明白。 “小十三可有什么谋划?” 房千户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了老国丈手里。 “阿爹,这个是临出门前,十三爷给我的,担心您身体扛不住,特意叮嘱,您情绪稳定了再呈上来。” 老国丈赶紧接过信件,打开封套,一页满是小楷的矾宣徐徐打开。 上面罗列的是费景隆在军营里的恶行,发现西山的粮草,还要罔顾伤病员的性命,实乃十恶不赦, 接着写了一些具体的部署,和一步一步的行动。 老国丈的手抖的厉害,他知道费景隆过分,没想到这么没人性, 怪不得小十三吩咐不能拿出来,如若先拿出来,老国丈直接过去见国丈夫人了。 第901章 委权文书 老国丈的情绪好一会才稳定下来。 面上的潮红逐渐褪去, “鹏兴,你看看十三爷的安排。” 房千户接过信纸,从头到尾看一遍,特别是后半部分的安排,又看了一遍,递给芷柔。 芷柔郡主接过信纸,也跟着看了一遍。 “这个计划好,怎么没早点拿出来,害的咱们好生担心。” 老国丈的眼神也变得清澈起来, 小十三不做大帅真的是可惜了。 “走吧,去小书房。” 房千户赶紧下床,弯腰为老国丈穿上暖鞋,扶着他进了小书房。 芷柔郡主磨墨,老国丈提起小毫,略一沉思,刷刷下笔。 没一会,芷柔郡主面上绽放笑颜,“谢谢阿爹。” 如若说刚刚的拜堂是形式上的,老国丈写的这个东西才是将事情落在实处, 老国丈写完婚书放下笔,点了印泥按上手押,芷柔郡主也按上, 她将婚书推到房千户面前。 房千户看着婚书又要落下泪来,抬袖子抹了一把脸,这才点了朱砂按了手押。 待到墨迹干了,放进封套,收在怀中。 父女见他那细致仔细的样子,心中安慰,这个女婿属实不错。 接下来老国丈开始写委权文书, ‘吾乃总兵张永年,今身染重疾,危在旦夕,恐无法继续统兵御敌, 特授权予房鹏兴,其现为滇南千户,吾对其能力与忠诚深信不疑, 赐予房鹏兴在吾患病期间,全权指挥之兵马,可根据战场形势自行决断。 望汝牢记军人之职责,严守军纪,不得徇私舞弊、滥用权力,务必带领将士们铲除奸邪,替天行道。 吾在此签字画押,以证此授权之真实有效。 吾之将印暂交予房鹏兴保管使用,待吾病愈或有朝廷新的任命,再行交接。’ 下面是签字画押,从暗格中取出大印,盖在文书上。 久久的,老国丈看着帅印,百感交集, 宣告着军事生涯就此结束。 有了文书和帅印,房千户可以大展拳脚,开创自己的新篇章。 老国丈长叹一声,淡淡道:“去吧,阿爹和柔儿等着你,” 房千户单膝跪地,“定不负总兵大人所托。” 他拿了东西往外走,老国丈叫住了他,“鹏兴,等等,” 芷柔扶着颤颤巍巍的父亲,出了小书房。 老国丈指着兵器架子上的长枪道: “这杆枪带上,它陪了阿爹大半辈子,今日便一并交给你吧。” 房千户也是使枪的,打扫灰尘的时候摸着爱不释手,可比马车里自己那杆强上太多。 “孩儿谢过爹爹。” 他拿起兵器架子上的长枪,挥舞了两下,相当的趁手, 他要用这杆枪斩妖除魔,还冤死的将士们一个公道。 房千户和几个暗卫商议着如何部署,有暗卫出去买来吃食, 表面上按部就班,实则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天黑。 房千户陪着老国丈吃过晚饭,将仲启带着两人保护老国丈和芷柔郡主的安全。 芷柔见父亲和丈夫胸有成竹的样子,担心的问: “这几个人能够用吗?” 第902章 十三爷的谋划 对于自家王爷的谋划,房鹏兴从未怀疑过。 这也是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得来的, 远的不说,最后的这一场私盐案,先皇的时候便想铲除,十三爷只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将其连根拔起。 “柔儿放心吧,”老国丈心中有数,安慰道:“小十三是你爹看着长大的,错不了。” “外面的事情倒是不怕,只是阿爹和柔儿的安全,有点担心。” 房鹏兴不担心是假的,虽然十三爷是这么部署的,毕竟带进来的人数有限。 事情架到这了,也只能这么办。 夜半,所有的声音仿佛消失了。 驿馆的小院里静悄悄的。 仲启穿着亲兵的衣裳,进来禀告,“院里的都趴下了,房将军换衣裳吧。” 芷柔郡主望了一眼床上沉睡的父亲,轻声道:“阿爹,您放心睡,一觉醒来乌云散去。” 掖好了被角,她出了父亲的卧房,顺手带上了门。 房鹏兴正在套最外面的那层衣甲,她紧走几步上前帮忙。 不忘调侃道: “房将军万事小心,不要让小奴家担心哦!” 房千户捏着她粉嫩的脸蛋,笑道:“跟谁学的这么乖巧,还是跋扈的样子看着顺眼。” 芷柔郡主突然意识到,这些都是皇后宫里的嬷嬷教的,包括怎么主动讨男人喜欢。 一想起这些,便心思不顺, “郎君说的对,跋扈才是芷柔的本性。” 两人拥抱着告别,房鹏兴捧着她的小脸,轻轻的吻了一下, “放心,抱着漂亮的郡主大美人,小的可舍不得死。” 芷柔郡主主动搂着他的脖子,双腿攀上精壮的腰身,回吻着他,虽对这些勾引男人的伎俩不屑, 学了本事还是愿意使到心爱的男人身上, “说话算数,别让小奴家伤心。” 芷柔郡主说完,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打个哆嗦。 房鹏兴抱着她使劲搂了一下,这才放开手。 将腰间的匕首拔出来,“拿好。” 芷柔郡主将匕首捏在手里,眼圈跟着就红了。 她强忍着憋了回去,“去吧,大家都等着你呢。” 温暖的怀抱再舍不得也要分开,为了他们的未来,大步向前。 房鹏兴带着几名暗卫出发了。 城里的舆图早在军营的时候便研究个透,几人骑上战马走在安静的大街上,整个安墟城只有一处亮着灯,那就是金玉满堂,隐隐传来歌舞声乐之声。 暗卫道: “费景隆那个畜生要后日才能出来,时间足够了。” 房鹏兴点了一下头,望了一眼繁华所在, ”回来咱们再收拾他。” 一行人向北城门走去。 天寒地冻的,打更的能出来就不错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到了城门下,马道口有兵卒把守, 见迎面走来一队人马,甚是好奇,寻街的有日子没见了,怎么突然冒出一队人来。 “柳二哥,俺是隔壁村的,” 暗卫说着话上前打招呼, “这没什么柳二哥,你谁呀......” 只在一瞬间,两个守门的倒下去,暗卫反身接住了他们。 留下两名暗卫守门,房鹏兴当先上了马道。 第903章 曹温茂的戏码 安墟城的匾额下,守备严镇面无表情的远眺, 他吃完了晚饭过来的,亲军卫来报,曹温茂的大营有异动。 平时曹将军很少来,只有要军粮的时候才会来到城门下。 朝廷打仗,人派出来了,打到一半没吃的了,祸不单行冬天出奇的冷,一场大雪下来后没完没了。 大雪连天的下,幽州的军队见到雪便撤回去了。 仗是不用打了,肚子问题还是要自己解决。 游击将军带着小队轮流去山上打猎,开始还行能打到一些吃食,架不住人多,没多久连老鼠都扫荡干净了。 知道朝廷更有借口没有粮草,曹温茂也只得早做打算,打回来的猎物存了一些。 好容易熬过了冬天,春天的脚步迟迟不来,这几日隔三差五的老城楼下央求。 只是最近的几日却是故意的,天天来。 曹温茂在前几日讨了个没趣以后,回营的时候,有人尾随其后。 以为是细作便抓了起来,来人从怀里拿出信件,才知来人是祝弘懿的暗卫, 暗卫将费景隆的恶行大致叙述了一遍,曹温茂气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发誓定要将费景隆铲除,以告慰弟兄们在天之灵。 祝弘懿将一系列部署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各方开始行动。 曹温茂天天来城门下,叫嚣着要进去,组织楼下的亲军卫轮着开骂。 一次比一次人多,马队扬起的白雾越来越大。 这一闹腾就是三天,城楼上的人都麻木了。 第四天,曹温茂突然接到祝弘懿的消息,午夜前赶到城楼下,带上家伙。 曹文茂激动的老早就开始行动,午夜前又没说前多少。 天刚黑便到了地方,晚上气温低,将士们在城楼下点起火堆,在下面又吃又喝的。 城楼上的严镇派人去通知费景隆,才知他去了金玉满堂,不用说没人敢去打扰。 每日都是白天过来骚扰,今日快到半夜了也不见回去,帐篷也没有,只知道在下面鬼叫。 大冷的天,严镇打起了哈欠,正准备回去睡觉,从马道上来几个人。 亲兵上前拦下来,往几人的面上打量,看着面生的很,刚要喊,房鹏兴等人同时行动, 他一跃而起,脚落下的同时,枪尖抵住了严镇的喉咙。 于此同时,暗卫制住守备身边的几个人, 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守城的卫兵同时围了过来。 见守备被一个魁梧大汉用枪尖顶着喉咙,谁也没敢动。 这时,有暗卫对着城下吹了一声口哨。 城墙下的士兵,自火堆旁起身,还不等曹温茂的人动, 一群祝弘懿的暗卫自腰间拿出钩子,人踏着城墙往上急奔,跑到一多半的时候,手里的钩子纷纷往城墙上面扔,让钩子卡在垛口。 人上不去了,拽着钩子顺下来的绳索,一个借力上了城墙。 没一会,城墙上上来一百多个暗卫,将城楼上的士兵团团围住。 上来的暗卫只一个呼吸间,地上悄无声息的倒了一片的亲军卫。 严镇一看,这还打啥呀,看向拿枪指着他这个人,有点眼熟。 第904章 控制南门 “你们是哪个营的是想伙同曹温茂造反吗?” 严镇强装镇定,他知道费景隆在城里,那个恶魔要是醒了,曹温茂他们的日子就算到头了。 “你们来自城里,都是费将军的人,不管你们是受了什么蛊惑,现在后悔还来的及。” 房鹏兴摸出腰间总兵的令牌, “严守备可认识这个?” 严镇借着火把光一看,正是老国丈张永年的令牌。 房鹏兴对着身后的暗卫沉声道:“下去开城门。” 这时候,严镇想起来拿枪指着他的人是谁了。 “你是芷柔郡主跟前的护卫。” 房鹏兴冷笑一声,“正是在下。” 这样就解释得通了,郡主这是带着人过来救老总兵。 严镇这时候反而不害怕了,既然是老总兵的人,不可能随便杀朝廷命官。 他往后退了两步,想躲开枪头。 没想到的是,他人动的快枪动的更快,眨眼间他便觉得脖颈上一疼,有东西流了下来。 枪尖依然对着他的脖颈。 “严大人若再动,房某的枪可不长眼。” 严镇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刚刚只需一成力气,他这条命玩完了。 没一会,马道上冲上来一路人马,曹温茂从马上下来。 “哪位是房将军?” 不用人告诉他也能猜出来,守备他认识,拿枪指着严镇的便是房将军。 严镇冷哼道:“你们这是造反,日后回京也难逃责罚。” 房鹏兴自腰间解下包袱,递给曹温茂, “严大人不方便低头,麻烦曹大人读一下给严大人听。” 曹温茂打开包袱先看到的是帅印,面露喜色, “神了,十三爷能掐会算,他怎么知道今日一定能成,按照部署这一出应该是明日的戏。” 围着的暗卫听他这么一说,更加的得意,能成为十三爷的暗卫,也感到骄傲。 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曹温茂打开包袱里的委权文件,清了清嗓子,抬高了音调朗声读了出来。 “吾乃总兵张永年,今身染重疾,危在旦夕,恐无法继续统兵御敌,特授权予房鹏兴......” 声音穿透夜空,向四周扩散。 曹温茂的人陆续的进来,最先控制了北门,兵分两路一个去东门一个去西门,最后在南门汇合。 房鹏兴押着严镇,曹温茂押着副将,当先走在前面。 经过漫长的冬天,没有敌人来攻,众将官反应比较迟钝。 知道北门曹温茂在闹腾,大家都庆幸执勤的不是北门。 还是和往常一样,轮着烤火站岗, 见过来一队人马,大官不回去歇息,小官就得陪着。 东门的千户从火堆旁站起,迎上来:“严大人,这么晚还没回去......” 话没说完便被暗卫治住。 毫无悬念的,东门被控制,紧接着下去曹温茂的人,接管了东门。 事情太过顺利,房鹏兴心里毛毛的,他叫来身边的暗卫,让他们带着人速速去驿馆,那边只三个人把守,速去增援。 暗卫有序的撤走三成,继续往北门挺进。 房鹏兴刚走到城墙的拐角处,向左拐便到了北门所在的马道。 漫天箭羽飞了下来。 第905章 驿馆危机 这才对劲,太顺利总觉得心里没底。 暗卫这边还好一点,身手敏捷,没什么损伤。 紧接着便是一场混战,都穿着一样的衣裳,后上来的暗卫互相都熟悉,冲在最前面,将敌我分开。 根据祝弘懿的指示,将人制服了为止,不准制造太多杀戮。 速度上慢下来,开始处于劣势的曹温茂越战越勇,反而推进的快些。 突然间,北门上来很多的士兵,占据着北门。 正是城里的守备营里没出来的亲兵,都是费景隆的死党,知道费景隆倒了他们也好不了,只能奋勇杀敌,以求自保。 一时间僵持在城墙之上。 这个节骨眼上,天空冲上一声哨音,接着是烟火箭一样升空,发出一声脆响。 “不好,是驿馆的仲启发来求救的消息。” 房鹏兴将严镇交给了曹温茂的副将,“能打就打,不能打守住了不能往后退,等我回来。” 他交代完了,大喊一声,“暗卫,跟我老房走。” 他骑着马提着枪往东门的马道冲去,众将士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一行人很快下了东门的马道,直奔十字街不远的驿馆疾驰而下。 十字街的驿馆,此刻正是面临着危险。 费景隆面带潮红,稳稳的躺在暖阁的木榻上闭着眼睛,一个金玉满堂的花娘在给他捏头, 芷柔郡主被两个金玉满堂里的老妈妈抓着两边的胳膊,按着她跪在地上。 “费景隆你给本郡主来个痛快的,别让本郡主小瞧你。” 费景隆眯着眼瞟了她一眼,“郡主想痛快门都没有,除非将本将军伺候舒服了。” 小书房里被兵丁翻得乱七八糟的,凡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找了, 还是没有找到,这已经是第三遍了。 费景隆闭着眼睛不动,不急不缓的道: “芷柔,咱阿爹在屋里躺着,本将军看在你的面子上没动他,说吧,帅印是不是被姓房的那个千户拿走了。” “本郡主是不会告诉你这个畜生的,你猜去吧!” 费景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 “畜生?呵......别急,一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畜生。” 说着话他又闭上眼睛,“给我打。” 厅堂里,三名暗卫五花大绑,被绑在柱子上, 一下一下的鞭子,抽在暗卫身上,三人愣是咬牙挺着,没吭一声。 捏头的花娘的身体随着鞭子的声音哆嗦。 “你他娘的没吃饭,换个人上来,” 花娘如逢大赦,起身往外跑,没跑两步一声惨叫,瘫倒在地,鲜血从后背流了一地,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插在她后心。 这把匕首是房鹏兴给郡主用来防身的, 费景隆刚刚闯进来时候,芷柔郡主在他的手背上划了一刀,被缴了械。 他看向手背上的伤,还有血珠冒出来,他贪婪的吸了两口, “拖出去。” 有亲兵将花娘拖了出去,接下来是第三个花娘。 芷柔郡主忍无可忍,大吼道: “费景隆你是个魔鬼,你不配做统领一方的将军,本郡主见了你恶心的想吐。” 第906章 这个郡主本将军娶定了 驿馆的厅堂里,是费景隆的大笑声, 他从木榻上起身,慢悠悠的走到芷柔郡主面前, 捏着她的下颌将扭着一边的小脸摆正,左右细细的打量, 这么精致的小脸有点舍不得打,肌肤吹弹可破,粉嘟嘟的小嘴倔强的抿着,看着就舒坦。 他的手向下握着她纤细的脖颈,不用使劲便能折断。 这么个柔弱的样子,骨头还挺硬,要不是因为头疼没什么心情,这会早在床上享用个够。 “郡主恶心的日子长着呢,不用急于一时,你这个郡主本将军娶定了。” 他说着话蹲下来,搂着她的脖颈便要吻下来。 芷柔郡主使劲的挣扎,奈何两边的胳膊被两个婆子制住,只能将脸扭到一边。 “费景隆,你不得好死,你敢动本郡主一下,房将军来了将你千刀万剐。” “房将军?” 费景隆停下来,缓慢的起身, “帅印果然在他那。” 他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在木榻前坐下,自语道:“看来委权的文书也写了......咱们将老爷子叫起来,将婚书写了,咱们先将亲成了,老子再去收拾他。” 芷柔郡主眼神狠厉,咬牙道: “你敢动我阿爹,本郡主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费景隆坐在木榻上,眯着眼睛看过去, “对对对,就是这个眼神,本将军喜欢,其他的女人只会发抖,郡主这个眼神一下子击中本王的小心心。” “呸!” 芷柔郡主恶心的吐了口口水。 惹得费景隆又是一阵大笑,大笑仿佛触动了哪个神经,头上的筋突突的跳着疼。 笑声戛然而止,他赶紧躺在木榻上,不耐烦的道:“娘们呢,都死哪去了?” 金玉满堂里第三个花娘瑟瑟缩缩的进来, 有亲兵将她推到木榻前, “将......将军......” 费景隆头疼得厉害,不耐烦的道:“磨蹭什么,还不快捏。” 花娘坐在木榻一侧的椅子上,开始捏他的额头。 厅堂里总算安静下来,里面的卧房里,老国丈被捆绑着扔在床上,嘴里塞着汗巾,干着急动弹不得。 外面的声音尽收耳底,急得用头直磕床。 旁边的卫兵赶紧将拿过枕头,将他的头垫起来,抻过被子给老国丈盖好。 “老祖宗您可千万别乱来,有什么差池,小的命就没了。” 老国丈气得浑身乱哆嗦,看了眼小兵的祈求的眼神,只能作罢。 费景隆躺在木榻上不敢动,是真的又疼又晕,他如今怀疑定是祝弘懿做了手脚,以前是偶尔疼,如今偶尔不疼。 远远听到脚步声,跑的很急,看样子姓房的得逞了。 亲兵进来急道:“大将军,曹温茂的人占领了北城门。” “慌什么?”费景隆眼皮都没睁一下,声音凉飕飕的,“老子一起收拾他们,给将士们打牙祭。” 哼,早就想收拾这个曹温茂,让他多蹦跶一会,到时候斩杀理由也充分些。 “南城门守好,剩下的兵都调过去。” “是。” 亲兵下去传令,费景隆突然道:“夏壶派人去叫了吗?” 第907章 写婚书 算算时辰,送信的人应该到了, 这会正在往这边赶。 费景隆换了个姿势,侧躺着,花娘的手捏着他的后脑勺。 像是想到什么,吩咐道:“祝弘懿的人一定有传信的东西,发出去。” 旁边的亲兵,领命转身出去,在暗卫的口袋里找到传信的烟花号炮, “大将军英明,还真有,” 他说着话,来到院子,一声哨音之后,一条箭龙直冲夜空。 号炮没放出去多久,亲兵噔噔噔跑进来, “大将军,来了不少人将院子围住,正往里冲杀。” 费景隆睁开双眼,“不可能这么快,” “姓房的可回来了?” “未曾看见。” “嗯,不急。” 费景隆揉揉额头坐起来,还是将婚书写了,事情再大也得靠后。 “去将本将军的老泰山请出来。” 两个亲兵进到卧房,将老国丈架了出来。 芷柔郡主见父亲被绑着,破口大骂,“费景隆,你对一个老人下手,算什么男人,不怕告诉你,本郡主已经拜过堂了。” 费景隆身形一闪,来到芷柔郡主面前,蹲下来掐着她的脖子, 眼神里的狠厉,想要将她吃掉。 “知道郡主玩的花,帐篷里伺候都要男护卫,本将军就喜欢会玩的,拜个堂算什么。” 芷柔郡主面色清冷,狠厉的眼神同样瞪过去,“拿开你的脏手。” 费景隆看看手,确实脏了,刚刚手背上的血口子又裂开了,有血迹淌在郡主粉色衣裳前襟上。 他缓缓起身,张嘴将手背上的血迹吸干。 “本将军的岳丈大人怎么还绑着,快快松开,赐座。” 亲兵搬来太师椅,将颤抖的老国丈松绑,扶着坐好,嘴上的汗巾子也拿了下来。 “费景隆,有什么事冲着老夫来,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 费景隆气笑了,一老一小,小身板风大了能刮跑,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嘴硬。 他走过去躬身施礼, “岳丈大人,只要您写了婚书,两位都是上宾的待遇,您当您的老总兵,小婿给您打前阵,拿下幽州咱们爷俩可是首功一件。” 他说着摆手,亲兵很有眼色的将小书房的书案搬出来,笔墨纸砚的摆好。 老国丈张永年,冷笑一声, “一女岂能嫁二夫,百姓都晓得的道理,老夫岂能违背,说来不巧,费将军晚了一步,老夫已经写了一份给房将军。” 费景隆愣了一下,真被这个房千户抢了先,刚刚芷柔郡主说拜了堂以为是托词,原来是真的。 “没关系,老岳丈暂时歇息一下,本将军马上便让郡主做寡妇,这婚书便可写得。” 他叹口气续道:“你们这些老迂腐,郡主跟着本将军过上舒服日子就得了,哪那么多讲究。” 算算放号炮的时辰,房千户差不多到了。 费景隆沉声道:“备马。” 亲兵答应着出去传话,另一个亲兵上前整理他的盔甲,重新梳理了捏得凌乱的发髻,戴上头盔。 收拾妥当后,来到芷柔郡主面前, “去给本将军暖个被窝,回来咱们好洞房。” 第908章 逃命去吧 芷柔郡主地上跪了这么长时间了, 有点心疼, 费景隆出门前,吩咐两个妈妈将她绑了安置在床上,用被子盖好,等他回来。 他大笑着出了厅堂。 知道房鹏兴应该是快到了,芷柔郡主心也放到肚子里。 她早想好了,费景隆这个畜生敢对她做什么,便咬舌自尽。 “还不将本郡主放开,” 两个金玉满堂的婆子哪里敢,叫着傻在木榻旁的花娘拿绳子, 花娘颤抖着,站都站不起来,活阎王可算是走了。 老国丈道:“还不趁乱快跑,留下来等死吗?” 两个婆子犹犹豫豫的,哪里跑得了啊。 芷柔郡主缓缓道: “费景隆这个畜生此番出去,定要打一阵子,本郡主的父亲在绝对不会跑的,到时候也罪责不到你们头上,刀剑无眼还是从后门出去,咱们的人将院子围了,能放你们出去......再说他不一定就能活着回来。” 花娘稳当了一会站起来,“两位妈妈郡主说的对,若这位房将军真的胜了,你们架着他的娘子也是罪过。” 两个婆子下意识的松手, 双双跪在地上磕头,“郡主殿下饶命,老奴也是被逼无奈。” 芷柔郡主活动着胳膊,“快些逃命去吧。” 两个婆子慌乱的起身,架着花娘往门外逃去。 厅堂里的亲兵想阻止,也没敢动,郡主发话了,谁敢违抗,万一哪天成了将军夫人,就算不成将军夫人也是郡主,得罪不起。 芷柔郡主对亲兵的行为很是满意,是个有眼色的, 她揉着跪得发麻的双腿缓缓的站起来,老国丈想站起来,被她制止。 “阿爹,柔儿没事,就是腿麻了。” 她坐在地上缓了一会,才起身走到书案前,扶着父亲起身,往卧房里走去。 亲兵紧跟着进来,神色也不自在,估摸着还在想刚刚放走金玉满堂三个人的事。 芷柔郡主见只有他一人,淡淡道: “阿爹走不了多久的路,本郡主是不会跑的,你不用这么紧张。” 亲兵神色缓和下来, “郡主说的是。” 芷柔郡主将父亲扶着躺好,抻过被子盖是他身上,被角掖好, “阿爹,放心吧,要不是外面冷,定要您见识下鹏兴的本事。” 老国丈拉着女儿的手,叹道:“柔儿,阿爹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你们还是想办法逃吧。” 芷柔郡主嘟着嘴道: “阿爹是不相信十三王爷,还是不相信柔儿的眼光,房鹏兴的本事孩儿早就见过了,还有十三哥的暗卫在,没事的。” 她嘴上这么说,是安慰父亲,实则心里也没底, 费景隆人虽姓费,人不见得就废,在军中横行了几年,除了残暴成性还是有些本事的。 白皙的小手将被子掖好后,坐在床沿上哄小孩子一样,有节奏的拍着被子。 抬头看着亲兵道: “如今房将军接了你们老总兵的帅印,便是如老总兵亲临,费景隆和他抢就是造反,小兄弟还是想想后果,迷途知返才是上策。” 亲兵面有难色,这些他不是没想过,就是不敢。 第909章 正面较量 天蒙蒙亮,驿馆的庭院里, 三十几个暗卫已经杀进来, 一路上血流成河, 他们刚进来,房千户骑着马提着枪冲了进来。 费景隆坐在马上,慵懒的看着他。 “房千户,今日怎么看着没那么傻了,戏演的不错,将本将军都骗过去了。” 房鹏兴举起长枪,红色的枪缨随着枪震动。 “费景隆少说废话,有种放马过来,咱们找个宽敞地界一决胜负。” 院子里虽说宽敞,除去站着的人,两匹马也跑不开。 最主要的是可以让暗卫进去救人。 费景隆岂会不明白他的心思,手提马槊横在厅堂门口。 “你这等小人,甭想诓骗本将军,救人就别想了。” 他带过来的亲兵在门口摆开阵势,外人休想靠近。 “这次幸亏本将军头疼的厉害,没什么心情享受,不然真的被你们害惨了,明日一睁开眼睛城就被你们占了,狡猾。” 诓不出去,只能强攻。 房鹏兴带着暗卫冲了上来,带在身边的都是精挑细选的,两方人马谁也没占到便宜。 费景隆和他打了两个回合,未分胜负,和郡主说完大话,槊头连人家的衣服边都没碰到,免不了心中着急, 祝弘懿的暗卫各个都是好手,架不住已经在城墙上厮杀了半宿,这会天亮了,亲兵未占到半分便宜。 两边打的热闹,门口有守城的亲兵回来报信, 一进院子正是暗卫的身后,只能大声喊,“大将军南城门要失守......” 费景隆停下来,望着天空翻着白眼,胸口的郁闷之气好容易才上来, “一群废物,眼前这一群暗卫要是自己的,如虎添翼。” 眼看着亲兵越来越败退,他吼了一声,“将郡主给本将军带出来。” 有亲兵进了厅堂,没一会,芷柔郡主被拽了出来,淡粉色的衣裳,披散着头发。 费景隆长臂一捞将她横卧马背上, “柔儿。” 房鹏兴眼白通红,要喷出血来。 “费景隆,抓女人算什么本事,有种咱们单挑。” 费景隆打马来回的遛,“郡主总不服气本将军,单挑是一定的,不是现在。” 他说着话直直的冲过来,房鹏兴担心伤到郡主,气势上弱了下来。 费景隆算准了这一点,有了罅隙打马向门口冲去。 房鹏兴紧跟着冲了出去,随手飞出暗器向他后心砸去。 费景隆的马槊磕飞了两枚,第三枚镶在他右侧的肩膀上。 身后的亲兵也跟了出来,一队人往城南飞奔而去。 房鹏兴带着暗卫紧追不舍,到了南城门,见费景隆和南城的队伍汇合。 一切还是晚了一步, 费景隆四下张望,没有看到夏壶的影子,脸色气得铁青。 郡主被颠得七荤八素,想要挣扎,被他一掌打在后颈上,晕了过去。 城墙上的人马顺着马道被曹温茂的兵马逼了下来。 现如今只能退出城外,再做计较。 “回营。” 直到现在,把守四个城门的兵马,留守在城里的人马,外加带过来的亲兵,被冲杀的只有几十人。 费景隆带着他们往南大营逃去。 第910章 人质 一天十二个时辰, 只短短的一天, 洋洋得意的费景隆灰溜溜的逃出来, 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都是这脑疾害的,曹温茂闹腾了几天,见没什么能耐,没搭理他, 没想到是在制造烟雾, 还有这郎中没个像样的,又憋了一肚子火, 到金玉满堂去消消火,头疼加剧了, 突然亲兵来报说是院子里的人被迷倒了,他去如厕逃过一劫,赶紧来报信, 费景隆赶到的时候,房鹏兴带着人出去了, 他的兴趣一下子来了,看看这个光杆千户有什么能耐。 这次是败在轻敌上,全部兵马都在南大营,曹温茂那个怂货早晚给他灭了。 回南大营的路上,也顾不上头疼了,费景隆仔细琢磨这次的得失, 红颜祸水,都是为了马背上这个女人,不然不至于栽这么大一个跟头。 之所以感觉不到头疼,是因为肩膀上的疼痛盖过了头疼。 半条胳膊上的鱼鳞甲染上血迹,看上去很是渗人。 一行人到了南大营,看门的照例放他进来, 费景隆还未下马, 迎面走来祝弘懿,他飞身上前,拽住马的缰绳,便要将马背上的女人抢过来。 与此同时,暗卫的暗器直取他的面门, 情急之下,费景隆抓起芷柔郡主的后背衣裳挡在身前, 祝弘懿抽出腰间软剑,拨打漫天的暗器,索性来的及,打掉一部分,收了力道一部分,芷柔郡主没什么事,费景隆的后背中了十多枚暗器。 大营内夏壶带着人围了上来, 费景隆哈哈大笑, “夏壶,来的正好,将他们通通拿下,你不听调遣的罪过就算免了。” 众将官齐刷刷的看向夏壶, 只见他缓步走过来,穿过暗卫来到马前, “来人,将祝弘懿等人拿下。” 顷刻间暗卫哗然,纷纷看向十三爷, 拉开架势准备迎战。 费景隆抓着芷柔郡主后背的衣裳改为勒着她的脖子, “还不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一时间暗卫看向祝弘懿,等着他的命令。 祝弘懿朗声道: “放下武器。” 暗卫纷纷放下手里的兵刃, 房千户追到了大营前,大吼一声,“开营门,张永年总兵令牌在此,违令者与费景隆同罪。” 首先松口气的是夏壶,如若没有这个东西,费景隆的军令还是要执行的。 他带着人当先单腿跪地,“谨遵总兵大人军令。” 骑在马上的费景隆哈哈大笑:“夏壶,你这见风使舵的本事见长,可惜本将军谁也不认。” 大笑过后,沉声道: “来人,将夏壶拿下。” 没有人动, 费景隆往人群中看去,基本没看到亲兵的身影,几个铁杆的游击将军也不见了。 “好好好,你们给本将军等着,背叛本将军的一个也跑不了。” 营门大开,房鹏兴带着人进来。 将费景隆以及余党团团围住。 毕竟是自己的地盘,费景隆并未慌张,手里有芷柔郡主做人质,这些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将本将军的人都放了......” 他说着撩起昏迷的芷柔郡主的披散的长发,用刀尖挑开了最上面的纽襻。 “将本将军的人放出来,否则......” 第911章 费景隆的狂妄 房鹏兴的心像被刀割了一样, 他举着总兵大人的令牌, “众将官听令,将抓起来的人......放了。” 夏壶带的众人,本就人心惶惶,现在好容易可以将费景隆扳倒,突然出来个郡主做人质。 如今要放了大将军的那几个亲信,以后的日子还是跟以前一样,违背了大将军是要掉脑袋的。 已经有人蠢蠢欲动, 将这些人都杀了一切还和以前一样。 祝弘懿大喊道:“仲来,放人。” 仲来是暗卫之首,关押这些费景隆亲信的事都是他办的。 如今芷柔郡主在费景隆手里,只能按他说的做。 仲来一挥手,带着暗卫往囚禁人的营帐,没一会带出了一连串手脚被绑着绳子的人。 皆是费景隆的亲信。 费景隆骑在马上冷笑:“你们几个废物,离了本将军,连家都看不住。” 再看这些人,有看管南大营门的,有灶房的,有几个游击将军,平日里横行霸道抢军功的。 这些人要放出来,他们这些老实当兵的,估计要被欺负死, 遭了这么大的罪还不报复回来。 夏壶的队伍里已经有人慢慢向那边靠拢。 眼看着局势就要扭转,费景隆看着房鹏兴坚毅而无奈的表情,心情不要太好。 “松绑......” “慢着。” 祝弘懿打断他的话, 指着远处的一个雪丘,朗声道:“众将官不想知道鬼火是怎么回事吗?” 费景隆的亲信,皆眼神躲闪,望向费景隆,没人敢往那边看。 大家跟着念了半个月的经,想知道怕知道鬼火的所在,大多数以为是皇帝逼死亲弟弟和唯一的侄子,加上敛财暴政,老天给的惩罚,坊间也是这么流传的。 祝弘懿缓步走过去,“仲来将准备的热水拿过来。” 顷刻间所有的暗卫直奔灶房,没一会一桶桶的热水倒下去,透过白茫茫的热气,里面的东西逐渐显现出来。 破烂的衣裳和一些残骸暴露在众人面前。 夏壶的头要低到裤裆里了,他带着的人里面只有他知道怎么回事, 有胆子大的,缓步走过去,在一件衣裳上拽下腰牌, “南大营兵士,华西村张狗剩,年二十五,方脸偏胖.....” 随着腰牌上名字的陆续念出,已经有同村的过去认衣裳, “牛娃,他不是进城养伤去了吗,老子还羡慕他不用受冻了。”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众人哗然,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 祝弘懿朗声道:“你们说费景隆和这些人应不应该放走。” 有士兵找到亲人的衣裳和腰牌,握在手里大哭。 “打仗就要有伤兵......为了什么?” 费景隆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这群人, “他们不死,本将军拿什么养活你们,像曹温茂那样,给你们吃红薯粥煮树叶子,你们喝的汤里可都是有放。” 这句话彻底惹了众怒,纷纷上前将绑着手的费景隆的亲信按倒在地,特别的灶房的那几个人, 没一会打的没人样了。 第912章 费景隆的反思 士兵们打不过费景隆,绑着的狗腿子饶不了他们。 众将士疯了一样,将这群同流合污者淹没。 跟着费景隆回来的亲兵,慢慢向费景隆靠拢,他们是在马上,有几个早吓得尿了裤子。 费景隆冷笑:“再过一个月,你们要饿死的时候,便能明白本将军的苦心。” 他说这些话,使了很大的力气,后背上还在继续往外冒血。 芷柔郡主仰靠在他怀中,刀尖对着郡主的喉咙,脚下用力踢着马腹慢慢往营门口靠拢。 费景隆将最近发生的事串起来,发现一步一步走进祝弘懿的圈套。 他发现十三爷比他自己还了解他,算准了他瞧不起这个光杆千户, 在一开始知道他去北城门,便没有理会,严镇的身手还是说的过去, 北城门拿下的时候,他没有动,觉得只要控制了南门,这些个小喽啰好清理。 和光杆千户走了两个回合,他便知道遇到了对手, 他抚摸着芷柔郡主纤细的脖颈,心中念叨,没有这个女人做肉盾,今日命要留在这。 看来老天爷在给他翻盘的机会,咱们走着瞧,粮草吃光了,看你们怎么蹦跶。 头疾使得他不敢恋战,冷声道: “让开,否则便给郡主收尸吧。” 他的声音不大,很有震慑力,通往营门口的路被闪出来。 房鹏兴的马开始往后退,一直退到大营外面。 夏壶望着依旧挺拔的背影,有些担忧的低声道: “十三爷,放虎归山必有大患。” 祝弘懿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声音淡淡道: “夏将军,芷柔郡主的命是房将军的命,能不能将人救回来,看他的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不能让刽子手就这么走了。” 陆续的便有人从马厩里牵出战马,跟了上去。 这个时候夏壶不敢言语,担心这些打红了眼的士兵,将他活活咬死。 费景隆出了大营,带着手底下不到百人的队伍,往西山藏粮草的地界驰去。 房鹏兴驱马紧随其后,暗卫后队变前队跟了上去,再后面跟着南大营的将士们。 祝弘懿知道他们去的是哪里。 夏壶也知道他们去的哪里。 十三爷长叹一声,“夏将军备车准备运粮草。” “是。” 一切都是十三爷的算计之中,那个山洞暗卫探过,像乾韵别院一样,外面看就是简单的山洞,里面藏有玄机,暗卫探到机关便停了下来,等待打开的时机。 现在跟着费景隆,之所以没对他赶尽杀绝,便是要他打开藏粮草的所在,这批粮草是要房鹏兴带回来,给他傍身的。 唯一的变数是芷柔郡主被挟持。 跟着出去追费景隆的是一些受他迫害的将士,兵丁,亲眼看着他死,才肯罢休。 夏壶找了几个游击将军,亲自带着车队跟了出去。 “爷,咱们怎么办?”仲来问。 祝弘懿环顾四周,剩下的都是接了命令镇守的, “恭喜他们怎么样了?” 服用了咱们配置的药,恢复得差不多了,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还需要恢复些时日。 祝弘懿又看向剩下的人,看着小山一样的残骸堆,心中悲痛不已。 “收殓残骸吧,带这些将士回家。” 第913章 英雄救美 芷柔郡主幽幽醒转, 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上盖着房鹏兴的披风。 耳边是金属撞击的声音,然后是两个男人的嘶吼声, 她揉着后脖颈坐起来,靠向洞壁。 眼前正是房鹏兴和费景隆战在一处,两个人身上都挂了彩,手上的长枪和马槊撞击出了火星子。 芷柔郡主环顾四周,是一个大的山洞,亲兵皆守在洞口,以防外面的人攻进来。 再往洞里看,她看见了一垛垛的粮草麻包,延绵到了山洞里面的暗处,看不出山洞有多深。 这便是费景隆找到的粮草,他为了节省粮食,罔顾将士的性命。 山洞里打的异常激烈,几百个回合下来未分胜负。 双方喘口气的空档,费景隆道: “光杆千户,今日说好了,若本将军胜了你,便将郡主让与我。” 房鹏兴喘着粗气,坐在石头上,手里的长枪杵在地上作为支撑。 “做梦,房某是不会输的。” 这个时候两人实力相当,拼的就是体力。 费景隆身上的暗器已经被亲兵拔了下去,鲜血流在后背的鱼鳞甲上。 歇息了一会,两人同时起身一跃而起击向对方。 芷柔郡主紧张的看着两人打,吓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美人,不用害怕,一会便让你做寡妇,” 随着费景隆的一声喊,一股血从他嘴角溢出来。 房鹏兴的长枪也慢了下来,“娘子,休要听他胡说,你家郎君一点事没有,找个地方躲起来。” 芷柔郡主紧了紧披风,往山洞里面躲去,藏在一个能看到战况的位置 山洞口的亲兵在做最后的抵抗,没办法,他们也知道自己坏事做尽,报应的时候到了。 就算不战死,也被南大营里的将士活活打死。 喊杀声充斥着整个山洞,暗卫和南大营的士兵也冲了进来,来路上是一条血路。 费景隆被团团围住. “都别动,”房鹏兴枪尖一下快似一下,“老子要亲自收拾他。” 围着的众将官慢慢将包围扩大,给两人打开场子。 随着时间的推移,费景隆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头盔也被挑飞了。 披散的头发很快被身上流下的血黏在身上,踉跄着连连后退。 像是想起了什么,反身向芷柔郡主藏身的地方扑了过去, 麻包旁响起蜷缩的芷柔郡主的一声尖叫, 她闭着眼睛抱着头,只觉得一个黑影罩了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 温热的血滴在她手背上。 惨白的小脸缓缓抬起,费景隆那张狰狞的脸就在她头顶上方。 “房鹏兴。” 随着她的喊声,一道带着疲惫的醇厚男音带着笑意响在头顶。 “娘子,砸不到你,你家郎君抓着他脊背,” 房鹏兴手上用力,将费景隆尚有余温的尸体推到一旁。 蹲下来,一把搂住芷柔郡主颤抖的肩头,压向胸口。 “乖,没事了。” 芷柔郡主缩在他的怀里嘤嘤嘤的哭出了声。 知道他是一定能战胜那个恶魔,免不了心随着槊头一上一下,担心刺到他身上。 第914章 接管南大营 房鹏兴抱起心爱的女人往外走, 耳边是暗卫们的欢呼声, 他们的光杆千户房鹏兴,终于完成了一次蜕变。 满身都是大将军的风骨。 跟进来的南大营士兵,一个个亲眼目睹了,不可一世的费景隆倒地的全过程。 对这位光杆千户,更加的钦佩,就是给郡主倒洗脚水这件事有点瑕疵。 士兵们将费景隆的尸体拖了出去,再看到山洞里的粮食, 一个个都要在费景隆身上踹上两脚, 马车陆续进来拉上粮草往南大营运送。 远远的看这房鹏兴带队回来,南大营门口祝弘懿亲自迎接, 折腾了恶魔这些日子,就知道对付费景隆,老房准赢。 经此一役,房鹏兴的形象在郡主心里又高大几分。 当南大营的兵士,拉着一车一车的粮草回营的时候,那些担心费景隆回来报复的士兵心放在肚子里。 又听到回来的士兵绘声绘色的讲山洞里的战况,对房鹏兴更加的佩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南大营总算是尘埃落定,夏壶当着众将官的面,宣读了老总兵的委权文书,房鹏兴正式接管南大营。 折腾下来天色已晚, 将士们点着大堆的篝火庆功,一车一车运回来的粮草,让大家饱餐一顿。 芷柔郡主换上男装,去了恭喜休息的帐篷,她身后跟着兵丁拎着食盒, 她进去后笑盈盈的也不说话,抬手示意兵丁们摆上餐食, 恭喜不耐烦道:“撤了撤了,不是说了吗,我们几个老不死的没心情吃饭。” 唯一不想庆功的要算他们了。 十三爷来了,收拾费景隆早晚的事,他们希望这个过程漫长一点,离见老国丈的日子越近,越心慌。 芷柔郡主坐在椅子上,拿起筷子夹了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大嚼, “嗯嗯,好吃,比宫里的香多了。” 恭喜仿佛被抽了一鞭子,浑身一震,同其他几位太监同时抬头, 饭桌前坐着一个俊俏的小郎君,穿的不是兵丁的衣裳,有点像十三爷暗卫的衣裳, 恭喜还以为是祝弘懿派来的说客, 小郎君的面孔和芷柔郡主的面孔完美重合,要不是听声音,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郡主……郡主殿下?” 散落在帐篷各处的太监纷纷聚拢过来, “你们叫错人了,本郡主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见他们一个个傻愣愣表情,芷柔郡主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相当的畅快淋漓, “是郡主,有影子。” 恭喜等人跪在地上,齐声道: “参见郡主殿下,郡主殿下安好。” 喊了三遍到最后声音都颤了。 恭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殿下,老奴以为只有到地底下才能见到郡主……” “你家郡主我福大命大,遇到贵人相救,这个大贵人还救了你们的命,回京以后你们可得帮着多说说好话。” 恭喜和几个太监面面相觑, “不会是房千户吧?” 芷柔郡主满脸的笑意, “如今是房将军,他破了安墟城,结果了费景隆,带回来粮草够吃三月的了,你们说功劳大不大。” 第915章 劫后余生主仆见面 芷柔郡主笑盈盈的, 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恭喜忍不住夸赞道: “属实没想到,只知道房千户勇有余而谋不足,跟在十三爷身边久了,也学会了不少计谋。” 其他几位老太监和房千户接触的少,也跟着夸赞两句。 芷柔郡主嘟着嘴道:“没有他,本郡主再也见不到恭喜了。” 恭喜听着心暖,更大的疑问萦绕在心中。 这次的劫后余生,芷柔郡主随和了很多,招呼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饭。 郡主没事大家心情也跟着放松,外面点着篝火,热闹的庆功,几个太监在帐篷中憋得难受,胡乱的吃了晚饭,陆续的出了帐篷凑热闹去了。 帐篷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 恭喜忍不住问: “郡主因何执意要进这雪山,陌生的几个猎户的话怎么就信了。” “本郡主知道,恭喜一定会跟着来。”芷柔郡主停顿了下,低声道:本郡主也是在赌,恭喜能跟进来,懿王爷会不会跟进来,找到了阿爹,他总不能看着阿爹困死在这雪山。” 恭喜叹口气,“所以郡主以身为饵,诱十三爷进来。” 如今想想,引他们入局是对的,功劳虽然是房鹏兴的,谋划还是祝弘懿在谋划。 他们这边正聊着,房鹏兴掀开帘子进来。 抱拳和恭喜施礼,“恭喜大人,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今晚他比较忙,将士们纷纷过来道贺,应酬了一会,便借口出恭跑过来。 恭喜赶紧起身还礼,“房将军不必多礼,咱家恭喜房将军。” 芷柔郡主笑盈盈的看着两人让来让去, 拉过房鹏兴的手,“来坐下来吃点东西吧,柔儿看你被一群人围着,没见你吃东西。” 房鹏兴憨憨的笑了两声,坐下来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恭喜见他拿的都是郡主刚刚用过的碗筷,碗里还剩了半碗白米饭。 恭喜看着两人模样捻熟的很,心中不免打起鼓来。 皇帝还指望着郡主这次的长途跋涉能拿下祝弘懿,他们这几个老太监也是接了皇帝的指示,尽量促成此事。 芷柔郡主见他眉头紧锁,知道他在愁什么。 她拉过房鹏兴的衣裳,从怀里拿出温热的封套,递给恭喜。 只这一个动作,恭喜便猜到八九分,接过封套,拿出里面的矾宣缓缓的展开。 正是老国丈张永年的字迹,妥妥一封婚书。 恭喜的脸上的喜悦一闪,瞬间被恐惧代替。 “噗通!” 恭喜跪在地上, “郡主殿下,这万万使不得。” 芷柔郡主火气当时就上来了,她从椅子上起身,抽出恭喜手里的婚书,细致的叠好,放回到房鹏兴的怀里。 “怎么就使不得,被他们摆布了十几年,本郡主连自己的亲事还做不得主了。” 恭喜跪行几步,来到郡主面前, “殿下,陛下是要将十三爷捆住,如今变成了房将军,他这口气必定咽不下,恐对房将军,对郡主,甚至对十三爷皆不利,到时候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谁也不知道。” 第916章 不要跟郎君分开 芷柔郡主眼圈发红, 她连着退了好几步,对着恭喜摇头, “恭喜,做郡主怎么这么惨,一辈子就这么毁了,在雪窝子死里逃生的时候,便想着按照自己的心意活下去,阿爹也同意的,你为什么一定要将这些伤疤揭开。” 心里实在憋屈,她一头扎在房鹏兴怀里呜呜的哭出了声。 郡主是恭喜看着长大的,最开始也是看不惯皇后的做法, 日子久了才发现这些是皇帝的意思,皇后只是做顺他意的事。 他黯然道: “郡主或许也发现了,陛下已经不是当年的太子了,违背圣意是要掉脑袋的。” 房鹏兴拍着怀里的郡主,安慰道: “恭喜说的对,王爷不是说,什么事听恭喜的,咱们有事好商量。” 芷柔郡主抱着他的腰,囔囔着鼻子道: “不要跟郎君分开。” 恭喜见两人有了婚书,也是两情相悦,心中很是安慰。 “殿下,咱们可以从长计议,怎么也要房将军站稳脚跟。” 芷柔郡主从房鹏兴的怀里出来,将恭喜扶起来。 “恭喜,我们根本不要当什么将军,用这个身份和陛下好开口而已,我们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卷进他们兄弟之间你死我活中来......你明不明白?” 有些话可能想不明白,边说着或许就通透了呢! 芷柔郡主突然明白了,祝弘懿为何一定要做一个庶人,远离纷争,过自由的生活。 恭喜抬胳膊抹一把眼泪,叹道: “十三爷早就想过自由的生活,他努力了这么久,已经被贬为庶人了,照样被皇帝派出来,郡主觉得可有十三爷的耐性,与陛下周旋。” 恭喜能说出这番话,自己也很吃惊, 他妥妥是皇帝那边的人,经过一些事情以后,不由自主的站在郡主这边,只因中间有十三爷处处维护。 他们这些阉人,一地尊严都没有,表面上上恭维,他们畏惧的是皇权,背地里也没少挨骂。 一旦遇上四王爷和十三王爷这样的人,心中很是温暖。 奈何各为其主,郡主是他明面上的主子,他的劝慰也算说些体己话。 芷柔郡主摇着他的胳膊来回的晃, “恭喜,帮本郡主想想办法好不好?” 恭喜被她磨的心软, “这件事可有公开?” “不曾。” 房鹏兴插嘴道: “只有暗卫和十三爷知道这事,南大营的将士只知道,我这个光杆千户是郡主的贴身护卫。” 恭喜松了口气,眼神坚定, “殿下,这件事咱们暂时先瞒下来,回京后咱看看情况再说,他们几个也不要说。” 芷柔郡主知道他们几个,指的是几个后过来保护的大内高手。 “好,哥说听恭喜的准错不了,便听恭喜的安排。” 恭喜眼泪刷刷的掉, 不仅仅是因为郡主和十三爷的尊重,更多的是一种亲切的东西包含在里面。 经过桩桩件件的事,化成血浓于水的亲情。 芷柔郡主拍着他的肩膀道: “别哭了,本郡主好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被你带下来。” 第917章 最好的办法议和 房鹏兴和芷柔成亲这件事要隐瞒, 眼下就要开始计较。 房鹏兴先出去,隔一会恭喜送郡主回营。 商量好了,这对小夫妻依依不舍的分开。 恭喜有些不忍看,以往所有的力气都花在十三爷身上,扑了个空。 如今不用使力气,房鹏兴上赶着捧着哄着,一点不避讳别人的看法,倒洗脚水怎么了,本将军愿意。 隔了一会,芷柔郡主当先出了帐篷。 两人边走边聊,芷柔郡主表面上没什么,心里还有一个大疙瘩。 那就是祝弘乾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往这边挺进,而且是边往这边走,边清理出道路,通往安墟的路上,村落的百姓无不跪地叩拜。 芷柔郡主什么也不懂的人都感受得到,皇帝姐夫可能争不过他。 若真的是兵戎相见,不知道十三王爷和四王爷,要如何自处。 皇帝更想看到的是两人反目。 祝弘懿在大帐里,正听着暗卫回来报信。 “爷,小王妃确实在四王爷的大军里,小的和跟在小王妃身边的暗卫碰了头,小王妃和四王爷同车,还是什么从医官,专门管他吃药的。” “同车?”祝弘懿眉头紧锁,“薛护卫,王槐他们呢?” “薛护卫负责小王妃的安全赶车,箭羽旗的旗长王槐是带着商队跟在大军后面。” “阿旺叔可赶上来?” “没见他影子,估计没跟上来。” 暗卫汇报完下去休息,祝弘懿在帐篷里坐不住了, “仲来,收拾东西,咱们去找他们......” 话没说完又否了, “不能去,日后回京,陛下要是知道本王去了敌军军营,一定气死了。”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房鹏兴进来, “爷,小的和郡主的事想隐瞒下来,到了京城没什么问题再提出来。” 祝弘懿冷笑道: “嘴长在你自己身上,腿也长在你自己身上,瞒不住也是你们的事,我祝弘懿的暗卫从未走过消息。” 房将军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憨憨的房千户,一双眼睛贼溜溜的。 “行,王爷歇息吧,有解决不了的的老房再找您。”、 “滚滚滚,找本王干嘛,这里躲还躲不开,还往上扑。” 房鹏兴面色紧张起来, “是四王爷的大军要过来?” 祝弘懿叹口气,该来的总要面对,“明日,咱们还是先回城,看看老国丈的意思。” 外面篝火热闹了一宿,十三爷在帐篷里瞪着帐篷里的小火堆一宿。 最想见的是沈逸澜,和最好皇帝接受议和,撤兵。 两个问题交替的在脑子里进行。 搅和的他睡不着。 过两个山头的沈逸澜恰恰相反, 帐篷里,她盯着火堆,暗卫带过来的消息,是祝弘懿已经在南大营里, 知道他主张的议和,总想天下太平。 他们兄弟是太平了,天下的百姓太平不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沈逸澜越发觉得祝弘乾会是个好皇帝。 她现在是从医官,两军真的打起来,也是要上战场的, 对此沈逸澜很是期待,不是因为打仗,是因为天下要易主。 第918章 枕边人的背叛 沈逸澜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的有些不踏实,隐约听到帅帐里祝弘乾在大发雷霆。 她小心的从床上坐起来,还是惊醒到了连翘。 “姑娘是不是口渴了?奴婢去拿。” 连翘说着就要起身, 沈逸澜按住了她,“你睡,四王爷在发脾气,我去看看。” 连翘迷迷糊糊的抱着她的腰,“太晚了咱们去不合适。” 沈逸澜拿开他她的手臂,掖了掖被角,披着火狐披风下了床。 “估摸这会是午夜了,四王爷发脾气,定是有大事发生,战场上没什么不合适的。” 略微整理下衣裳,拢了几下头发,她往火堆里扔了两块新柴,出了帐篷。 大帐门口几个亲兵焦急的来回转。 见沈逸澜从帐篷里出来,领头的缪游迎上去,“九姑娘,您快劝劝,四王爷他吐血了。” 平时他挺镇定的,这会紧张的直搓手,看样子四王爷是遇到大事了。 “行,通报吧!” 缪游感激的抱拳,掀帘子进了帅帐, 没一会,他出来面色有所缓和,“九姑娘四王爷有请。” 沈逸澜紧了紧披风,进了帅帐。 刚进帐篷,暖鞋踢到了茶盏的碎屑,地上除了茶盏的碎屑还有笔墨纸砚舆图等物。 她弯腰捡起舆图,上面一个朱砂的标记,正是他们在马车里聊天提到的放粮草的山洞。 祝弘乾仰靠在官帽椅里,头发披散着,身上穿着寝衣,连披风都没披,眯着眼睛休息,看样子是骂累了, “过来给本王捏捏头,要疼死了。” “是。” 沈逸澜转身掀开帘子,叫外面的亲兵进来收拾,这才绕过地上的茶盏碎屑,来到四王爷身旁。 祝弘乾闭着眼睛道: “好大的胆子,敢替本王做主了,使唤起本王的亲兵还挺顺嘴。” 沈逸澜素颜含笑,“小的是给四王爷一个台阶下,总不能地上一直这么乱吧!” 白皙的小手按在如盘的额廓和太阳穴上。 军医官教了她几次,一直说她的力道不够,像挠痒痒,为此很是练了一段时间。 祝弘乾额头上的青筋慢慢安静下来,情绪也跟着稳了。 “九姑娘,你知道被枕边人背叛的滋味吗?” 沈逸澜心中一颤,如若是祝弘懿背叛了她,只说一说,心里就堵得慌,何况真的背叛。 “这点小的好很多,不像王爷妃嫔众多,难保个个都忠心。” 祝弘乾惨笑道:“她们还没这个胆子。” 沈逸澜按摩的手停下来,戏谑道:“总不会是王妃娘娘吧,” 帅帐里是男人粗犷的叹气声, “什么也瞒不过九姑娘,就是她。” 祝弘乾声音低沉而凄凉,方才发脾气是暴怒,这会剩下的只有哀伤。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听着沈逸澜试图为她开脱,祝弘乾冷笑道:“难不成有人逼她不成。” 他说着话将手里的纸团递给了沈逸澜。 展开纸团, 一手小楷写的锋利无比,看上去很有手劲的样子。 上面是关于粮草山洞机关之类的描述。 看来,安墟城西山的粮草被劫了。 第919章 谁都有可能是内奸 沈逸澜手里捏着纸团, 来到帅案前,磨了几下墨,提起小毫模仿着写了两个。 拿过来给祝弘乾看, “王爷,认为小的写的如何?” 祝弘乾缓缓睁开眼睛,拿着两个字的纸,翻过来调过去的看。 “有八分像。” “王爷是听了什么谣言,才会怀疑王妃?” 沈逸澜猜的差不多,有密探陆续来报,四王爷的妻弟与王妃过往甚密,西山的粮草被南大营劫持了。 祝弘乾非常好奇,沈逸澜什么也不了解,怎么会为王妃说话。 证据在手里,西山的粮草被洗劫一空的事却是真的,派人暗中把守的猎户来报的信。 看着祝弘乾疑惑的眼神,白皙的小手抚平皱巴巴的纸条。 “王爷请看,一封密信,为何写的如此啰嗦,靠边的几个字挤得只写了一半,看着像慌忙所写,实则故意为之。” 祝弘乾从椅子上坐直身体,拿过纸条仔细辨认。 确实如沈逸澜所说,看着有点别扭。 “小的一个没见过王妃字迹的人随便一写都能像八分,找个手劲大的人练上两天便能写成这个样子。” 刚刚祝弘乾也是气昏了头,猎户前脚来报,后脚密探便找到纸条是不是太巧了。 他看向沈逸澜,“只凭借这点,便能下定论,会不会太草率了。” “当然不是。”沈逸澜嫣然一笑,“王爷是关心则乱,在陵州的时候,懿王爷和小的提起过王爷和王妃伉俪情深,王妃是武将出身,和王爷并肩作战,这样的情义怎能说背叛就背叛。” 祝弘乾点头,“确如九姑娘所说,以前的确如此,自开战以来,王府的内部消息频频泄露,又抓不到细作,突然有这么个纸条心中总是不舒服。” “猎户夜半来报,劫持粮草应该是午前,纸条也到了,便说明消息劫持下来,劫粮草的是怎么打开机关的......” 经沈逸澜小嘴将事情分析个透彻,最后说: “连小的看一遍舆图的人都能猜出粮草所藏之地,更何况军中的那些谋士。” 祝弘乾这个妻弟在皇帝身边是个顶梁柱,这次没有被派出来,实则是不放心, 皇帝担心姐弟同心,到时候大军派过去,变成肉包子打狗, 使个离间计再正常不过。 祝弘乾安静下来,仔细捋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大军在幽州出发的时候,王妃亲自送到门口,特别叮嘱他一路上小心,家里她带着两个儿子镇守。 不管怎样,她还是很支持夫君造反的。 “九姑娘点醒了本王,密探里有皇帝的人也不新鲜,冤枉了王妃的可能性很大。” 心里的疙瘩解开,理性的思考这些事情,一切都顺了。 “小十三在南大营,那些粮草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沈逸澜一听这话将矛头指向祝弘懿,心中听了不舒服,语气上有些不善, “王爷这么了解小十三,做出这样的判断有失偏颇,粮草不仅没逃过他的眼睛,也没逃过民女的眼睛,自然还有别人的眼睛。” 第920章 两头堵 沈逸澜气得小脸通红, 转身就要往外走,她今晚过来劝解就是个错误, 他们夫妻窝里斗不是更好,免得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 祝弘乾见她被气得满脸通红,笑道: “小十三是本王的弟弟,在小王妃面前还说不得了,本王又没说他是叛徒。” 男人的声音低沉,语调婉转很有哄人的意味。 沈逸澜没好气的道: “祝弘懿是不屑,本王妃更不屑,王爷的另外一个藏粮草的地点都看出来了,本王妃也是叛徒了。” 一句话说得祝弘乾一愣,知道她心思缜密,事情一看就透。 他拿过书案上的舆图,铺陈在上面。 扶着她的肩膀来到近前,“指给本王看,看你猜得对不对。” 沈逸澜哪里敢真的指,闭着眼睛点了一个地方。 见她这么敷衍,祝弘乾不满的一下子抓住她的手, “沈逸澜,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连本王都敢敷衍。”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沈逸澜一哆嗦下意识的想抽出手来,却被抓的更紧。 见她满脸涨得通红,祝弘乾突然就笑了, “你这个小弟妹蛮有趣的,就这么让给小十三,说实话有点不甘心。” 沈逸澜脸色撂下来,寒声道: “四王爷到处留情,就不怕王妃伤心吗?那边指望着跟您一条心,这边见一个爱一个,四王爷觉得要人家不背叛您,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 她这一句话说的非常急, 也不知道什么逻辑,就是要捡他的痛处戳。 祝弘乾想想也是,王妃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其他的偏妃妾室生了几个记不清了。 他的脸色也放下来,手上用力将沈逸澜扯得更近一些, “沈逸澜,本王才发现你说话两头堵,一会说王妃和本王一条心,一会又说本王朝三暮四,王妃和本王不一定一条心,你说的话本王可是都听进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沈逸澜只想快点离开这,赶紧道: “王爷当然是以王妃为重,以大局为重,乱七八糟的事都是阻碍大业的绊脚石。” 祝弘乾貌似听懂了,缓缓的放开手, 得了自由,沈逸澜慌乱的往外跑,连翘说的对,大半夜来帅帐确实不合适。 身后是祝弘乾的大笑声,帅帐门口的缪游松了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完,沈逸澜掀开帘子往外跑。 就说这个从医官厉害,无论王爷愁成什么样,都能给逗笑了。 沈逸澜进了旁边自己的小帐篷,连翘正在里面来回的踱步, 见她进来赶紧迎上去,“姑娘,王爷没难为你吧?” 沈逸澜坐下来歇息,让气息喘的匀净些,才道: “这个祝弘乾太过喜怒无常,还是离远点为妙。” 她这边吓的够呛,祝弘乾没闲着,怒气过后再加上沈逸澜的开解,心中清明多了。 连夜召集将领,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毕竟多半个山洞的粮草没了。 幸亏那个库里没有放大炮,不然都便宜了皇帝。 祝弘乾嘴角微翘,脑中还是九姑娘惊慌的表情,很是有趣。 第921章 造反有理 沈逸澜躺在床上,还没睡着便听到外面的嘈杂声。 这个声音她比较熟悉,帅帐又开始议事了, 说句心里话,她真的想过去听听,很欣赏祝弘乾的军事才能。 刚刚在帅帐,没了粮草没见他怎么可惜,反而是亲人的背叛更能让他在意。 换句话说,另外一个山洞里的粮草或者还有大炮,一定是这个山洞的几倍,甚至十几倍。 一想到祝弘懿在南大营,再往前走便是兵戎相见,心里总是慌慌的。 祝弘乾派了猎户间接的将他引进来,为了凤凰城的战役他不能参与进来,安墟城的他躲不开了吧! 沈逸澜越想越迷糊,后半夜也没怎么睡实, 早上天刚亮,便通知吃饭拔营。 当沈逸澜出了帐篷才知道,祝弘乾已经先一步往前走了。 因这个消息很能让人心情好,她多吃了两个包子。 薛护卫和连翘收拾东西,也在犯愁这个事,十三爷在南大营,马上要见面,有种近乡情怯之感。 连翘问, “姑娘,十三爷和四王爷打起来,咱们逃吧?” “本姑娘帮四王爷。” 沈逸澜不假思索的说。 薛护卫和连翘对视一眼,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也不知道四王爷每天给姑娘灌的什么迷魂汤,沈家的家业还在陵州,到京城只有两个时辰的路, 我的嘞个天,她竟然想要帮造反的四王爷, 薛护卫急了,“小王妃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造反。” 沈逸澜吃的饱饱的,放下筷子道: “造反怎么了,本姑娘就是欣赏四王爷的痛快劲,不像你们王爷前怕狼后怕虎的。” 薛护卫有些不服气, “王爷哪一次不是顾及小王妃的安全,您又不能像四王妃那样能上阵杀敌,一身的功夫能自保。” “这么说是我耽误了你们家王爷发挥。”沈逸澜走过来拽着薛护卫的胳膊跟他理论,“打仗不一定都要上阵杀敌,谁说本姑娘上不了战场。” “说的好。” 三个字说的浑厚有力,祝弘乾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大帐门口,身穿战甲腰间挂着马刀。 他说着话迈步进来,很是豪迈。 帐篷里的三人,一下子不自在起来,赶紧福身行礼。 祝弘乾上前两步想将沈逸澜扶起, 吓得沈逸澜下意识的向后退一步。 连翘和薛护卫也跟着紧张起来。 祝弘乾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干嘛婆婆妈妈的,本王是给你好东西。” 顷刻间沈逸澜的掌心里多了样东西, “这是你四嫂给本王求的护身符,给你一个,过几日便要打仗了,刀剑无眼,躲着点。” “四嫂的东西,您还是自己拿着吧......” 不等她说完,祝弘乾脸色沉了下来, “我一个大男人哪用得着这东西,你这小身板风大都吹跑了,这个保佑你正好。” 再拉扯下去像什么样子,沈逸澜只好收着,一个护身符又不是定情物,收了就收了。 祝弘乾见她收下,转身出了大帐,翻身上马身旁只带着一个缪游。 特意跑回来一趟,就为了送个平安符, 第922章 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祝弘乾的东西送出去了, 心情忽然就好了起来, 旁边的缪游大着胆子问,“从医官不跟着军医官上战场,王爷偏心。” 祝弘乾故作生气道: “别以为你们军医官那点花花肠子本王不知道,只因本王听沈逸澜的,故意塞到本王身边管着喝苦药汤子。” 侍奉的日子久了,缪游当然知道四王爷是非常喜欢沈家的九姑娘,要不是十三王爷喜欢在先,早纳了妃了。 “小的看王爷喝苦药汤子都喝出蜜来了。” “贫嘴。” 两人有说有笑的打马前行,说的话尽收薛护卫耳朵里, 聊到最后,也没听见四王爷说什么越界的话,悬着的心放到肚子里。 收拾妥当后,他们这边拔营,帅帐这会也收拾完了。 大军缓慢的前行,刚到晌午,便就地扎营。 沈逸澜自言自语道: “奇怪,天没亮四王爷便带先锋营出发,突然折回来送了个护身符,不会是真的要打?” 带着疑虑,沈逸澜跟着大队人马出发了。 昨晚没睡好,坐在马车里一个劲的打瞌睡。 觉得没过多久便晌午了。 不对,祝弘乾早起走的早,再走两天差不多要到安墟了,按理说晌午歇息一下便可以出发。 没想到传令兵传下来的是扎营。 扎营挺好,和祝弘懿兵戎相见的时间还长一些。 祝弘乾绕了一大圈,所到之处毫不费力的占了大量的城池。 占了城池便要留下一部分军队守城,幽州大军的人数也越来越少,这点兵真的要跟南大营抗衡有点难。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几个冰床停在大营周围,祝弘乾从冰床上下来,直奔沈逸澜的帐篷。 还有些困倦的沈逸澜被门帘子处的一阵凉风激得清醒了几分,见祝弘乾又来了,赶紧起身行礼。 “连翘来两碗羊肉泡馍。” 他一进来大赤赤的坐在小桌子前,几天没吃饭的样子。 连翘赶紧出去准备饭食,帐篷里只剩下两人时。 祝弘懿兴奋道:“单独带你出趟门,走不走?” 沈逸澜没有马上拒绝,“去哪?” “一个好玩的地方,九姑娘准定喜欢。” 问了等于白问。 “好玩......就不去了......”沈逸澜磕巴的说。 祝弘懿自己倒了盏热茶,吸溜了一口道: “行,不去算了,大营估计要在这扎半个月,跟你的暗卫说去那边报个信,我们兄弟换个地方见面。” “等会。”沈逸澜赶紧拿起茶壶,往他面前的茶盏里续上,“在这闷半个月,会闷死的,小的是王爷的从医官,自然要照顾王爷,去哪?” 祝弘乾憋着笑,连着喝了几口茶, “不带连翘。” “不......不行.....” “连翘总是管你,玩的不开心。” “带......薛护卫......” “薛护卫的大脸整天拉的老长,远远的瞧着本王都不是好眼神,帮着他们家王爷看着你,一点不自由。” 到底是让带不让带。 这算是委婉的拒绝吗? 第923章 祝弘乾的诓骗 两碗羊肉泡馍。 外加一碟剥了皮的干虾仁, 祝弘懿吃的沟满壕平,大声的打着饱嗝起身。 “走吧!” 沈逸澜还没来得及跟连翘商量,放下筷子就走? “连翘咱们去另外的地方见十三爷。” 连翘手脚麻利的拿了手炉,翻找着皮帽子,“咱们是坐冰床吗?大帐外面停着呢。” “冰床上只能坐两个人,没连翘的位置,还要带一些货物。” 连翘一下子为难了,姑娘是去见十三爷,又不好拦着。 沈逸澜道: “行,薛护卫骑马能跟着。” “他愿意跟就跟着,八丈外吧,本王不想看到他的大长脸。” 看出祝弘乾很是不乐意,甩着披风出了帐篷。 连翘迅速的收拾了一套换洗的男装,皮帽子手套也给沈逸澜戴好了,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 又嘱咐了薛护卫几句,出了帐篷。 祝弘乾看她的样子,先是一愣,随后笑道:“这连翘比亲妈还亲。” 沈逸澜扳起脸来,有什么好笑的不冷是真的,估计从外观上,也没看出来扳脸, 有五六个冰床,冰床由马匹拉着,上面放着帐篷和枣红色的大箱子。 祝弘懿扶着她坐在中间的冰床上,腿上盖着羊皮,祝弘乾则坐在旁边,的确没有连翘的位置。 薛护卫骑着马跟在队伍后面,稍稍往前一点,祝弘乾的亲兵便警告他,再离近一点,便不带着他。 他委屈拉拉的看着一群人的后脑勺,跟在队伍的后面。 马队很快跑起来,只觉得耳边的风声呜呜的,冰床在雪地上行走如同滑过银河的星船,甩出美丽的弧线。 一路上时时听到祝弘乾的大笑声, 拐弯的时候搂着沈逸澜的肩膀防止她摔下去,男人的保护欲得到满足,免不了心情舒畅。 马队很快从雪原上了湖面,一路在冰上走。 沈逸澜忽然想起她问过薛护卫这条河,冻上了比绕一座山快多了。 她猛然的侧头,“王爷这是去找八王爷靖王殿下。” 祝弘乾长叹一声, “沈逸澜,你一定是钻进本王心里偷看来着,什么都能被你看出来。” 沈逸澜淡笑不语, 没猜错的话,四王爷起个大早是去藏东西的地界,这么多的箱子估计是银子,他要找靖王做盟友。 她琢磨琢磨笑不出来了, “王爷诓骗民女,是以民女为饵,钓十三爷去靖王的封地。” 祝弘乾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都说了,九姑娘可以不去,是你献殷勤给本王敬茶,本王才答应的。” “我......” 沈逸澜没音了,确实有这个嫌疑。 祝弘乾笑了一会道: “不止本王一个人找你,靖王可是很早就这么办了,快过年的时候,九姑娘差点来这过年。” 沈逸澜心中大吃一惊,听薛护卫说起过,凤凰城的驿站二楼的天字一号房,被一伙人偷袭的事。 原来是靖王的人,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狡猾, 她和靖王又无交集,难不成就是为了引祝弘懿去靖王的封地。 此番祝弘乾带着银子前去找他,难道是借兵, 第934章 一直都是棋子 沈逸澜发现,不知不觉她成了棋子。 应该说她一直都是棋子。 想到这里,心情郁闷起来,也无心情再欣赏银装素裹的美景。 窝在冰床上生闷气。 祝弘乾揽着她的肩膀,“本王愿意跟你说实话,反正你也能猜出来,如若还有气,你打本王几拳。” 沈逸澜也没客气,手上戴着棉手套显得拳头大一点,抡起来向他心口砸去。 惹得四王爷又是一阵大笑。 发泄了一会,沈逸澜的心中的这口气才疏解了些。 马队走的是河面,走了一天一夜到了紫蒙城外。 就在沈逸澜快要冻透了时候,安营扎寨。 帐篷里小火堆旁烤火,这里的冷直扎骨头。 祝弘乾递上一碗热汤,“喝了能好点。” 沈逸澜摘下手套,拿下围在脖子上的狐皮卷子, 小脸冻得紫红紫红的,看了让人心疼。 白皙的小手接过清灰的粗碗,捧在手心里暖手。 晾了一会,才喝下,一股热流下去和身体的冷格格不入。 连着吃了三碗的肉汤饼,身上才算暖一些, 见沈逸澜疲惫的样子,祝弘乾有点笑不出来,一天一夜没合眼,拽着她说话,这时候睡着了容易醒不过来。 他表情严肃的说,“吃完咱们先进城。” “先进城?”沈逸澜眉心微蹙,“咱们人也没多少,干嘛不一起去。” “你想被射成筛子吗?靖王兔崽子鬼精鬼灵的,咱们来又没提前打招呼。” 祝弘乾说着话起身,披上披风戴着围帽。 走到沈逸澜身前,将狐皮卷子系在她脖子上,又给她戴上手套。 “进了城,准你好好睡一觉......说不定醒来就能看见小十三,”祝弘乾诡异一笑,“估计他没咱们快。” “王爷又在使什么坏?” 祝弘乾拉着她出了帐篷,边走边笑道:“就是拖了一下暗卫去传信。” “四王爷......”沈逸澜停下脚步,“本姑娘觉得您一点没有诚意。” 祝弘乾无奈的笑道: “冤枉,咱们走的是河面。谁让咱们离河面近。” 堂堂四王爷,都是些小心思。 出了帐篷,魁梧的身体飞身上马,伸出手来想将沈逸澜拽上去。 “不是坐冰床吗?” “骑马。” “民女自己能骑。” 她说着话招呼薛护卫备马。 薛护卫早被按在帐篷里喝汤, 祝弘乾不耐烦的下马,手上一用力,搂着她的腰将她扶上马背, 接过缪游手里的缰绳,飞身上马坐在沈逸澜的身后。 还不等她反应过来,战马已经飞奔着出了营地,薛护卫端着碗追出来的时候,马跑出去八丈远。 缪游走过来笑道:“薛护卫就不要跟着了,坏了王爷的大事。” 他走过来时单手按向刀柄,大有你敢追,我就敢砍你的架势。 事已至此,薛护卫也是没办法,招呼跟过来的暗卫,进帐篷暖暖身子。 紫蒙城高耸在茫茫雪原上,围墙砌得最矮的地方十丈高,守备森严,想要上去难如登天。 缪游自知理亏,一个劲的赔小心,保证不会有事,两方人马才作罢。 第925章 本王想多留你几日 紫蒙城在黄昏霞光的映衬下,气势恢宏, 下半部分是土夯筑城墙,上半部分大小不一的石料堆砌, 城墙上方的守城兵卒见一个小黑点慢慢靠近,箭一样的速度冲过来。 到了近前看清,一匹马上骑着两个人, 祝弘乾的声音可着嗓门灌, “祝弘乾在此,速去通报。” 沈逸澜在马背上被颠得迷迷糊糊,他这突然一声喊,吓得她一哆嗦。 “莫怕,本王再喊知会你一声。” 祝弘乾经常来紫蒙城,没一会,城门大开,守备亲自出来迎接。 单骑往门里走,沈逸澜不禁心中感叹,这个城墙的厚度就有八丈,关上城门,里面温暖如春。 城里还算繁华,街道上青石铺路,两侧是牧民在收拾摊子,准备回家。 酒肆的门口点起了灯笼,有了灯光,便有了暖意,住了一个多月的帐篷,突然看见房子,感觉到无比的亲切。 祝弘乾见她困劲也没了,四处的看,眼睛都不够用了。 笑道: “怎么样,跟着本王来不错吧,不然在帐篷里闷上半个月,憋闷死了。” 进了城,沈逸澜心情挺好的,被他这么一打断火气又上来了, “懿王爷什么时候到?” “小十三......”祝弘乾大概算了下,“七天后。” “七天?”沈逸澜惊讶道:“怎么差这么远?” “咱们走的是河道,他要是跟着咱们走,必定到咱们的大营,你放心,打死他也不会从本王的营地过,绕过大营再往这边赶,差不多要七天,追风跑的快,估计还能快点。” 沈逸澜算是看明白他的龌龊心思。 “所有,王爷是故意将大营扎在必经之路上。” “没错,”祝弘乾毫不避讳承认,声音突然低沉下来,“本王想多留你几天。” 沈逸澜的脑壳嗡嗡的,挣扎着就要下来。 她越挣扎,腰间的手臂越紧, “你这个混蛋,放我下去......” 祝弘乾的大笑声再次震得她耳朵嗡嗡响。 “大街上叫嚷,用不了多久,紫蒙城传开了本王好起了男风,抱着个小郎君入城。” 沈逸澜气的心口起伏,“祝弘乾,你能不能不说话。” “不说话嘴憋臭了。” “你......” “王府快到了,老实点,再动本王将你办了。” “办了?” 沈逸澜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他说的什么意思,立刻没了声音,一动不敢动。 祝弘乾这才松口气,单骑加了速度,往前跑去。 靖王府早得了通报,府门口亲兵列队欢迎。 靖王穿着黑色貂皮大氅出来迎接。 祝弘乾翻身下马,回身便要抱沈逸澜的腰。 “我自己来。” 两个人僵持着对视,眼神狠厉谁也不让谁, 靖王和众亲兵齐刷刷的看过来,祝弘乾很是没面子, “好。” 沈逸澜的暖鞋扫了半天没找到马镫,一只大手拿着她的脚塞进马镫, “好了下吧。” “不用你帮忙。” 嘴上说是不用帮忙,翻身下马的时候暖鞋一直碰不到地面,就这么挂在这。 气得她嚷道:“还不过来帮忙。” 第926章 没一个好东西 “嘴硬。” 随着祝弘乾一声嘟囔, 沈逸澜只觉得腰上一紧,人被抱下马来。 靖王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的跳,他这个四哥打仗是把好手,气势也够足,没听说好男风,怎么就被一个小郎君拿捏了,还娘声娘气的。 靖王看四哥一副讨好的样子,特别的别扭。 沈逸澜下了马,对着曾派人抓她的靖王翻了个白眼,嘴里嘟囔了句,“没一个好东西。” 径直向王府里走去。 “本王没笑,他干嘛瞪我。” 靖王无辜的看着跟在后面的四哥摊手道。 祝弘乾过来和他拥抱,拍着他肩膀道:“八弟早就得罪她了。” 四王爷又恢复了爽朗的大笑,边笑着边跟了进去。 祝弘靖眨眨眼,“本王又不认识他。” 一行人进了院子,靖王安排接风洗尘。 祝弘乾道:“找间暖和点的屋子,咱们喝咱们的,让她先睡。” “怜香惜玉,”靖王坏笑着吩咐手底下人,安置下去。 祝弘乾叹口气,“许了人家了,本王只是替人保管,碰不得。” 他的话再一次的挑起了靖王的好奇之心,“女的?抢就完了。” “八弟的胆子也借我,本王也不敢抢。” 祝弘乾故作神秘,越想知道越不告诉他。 两人嘻嘻哈哈的往议事厅行去,厅堂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平日里要好的几个将军都没来。 皇帝的削藩文书早就到了,一直没有接手的将军过来戎边,靖王暂时在这没动。 祝弘乾作为造反的王爷,知道他来的人越少越好。 粗犷的木桌子上,架着羊排酒盏也是大号的。 议事厅里谈笑声不断。 说的每一件乐事都与沈逸澜有关,靖王听得一愣一愣的,世上竟然有这么聪慧的女子,更好奇了,谁能娶到她可是如虎添翼。 笑过之后,祝弘乾面上愁眉苦脸的, “老八,说句心里话,扑腾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原地没动,老哥哥我年岁大了,打起仗来力不从心,这次的粮草又被南大营抢了,熬过了冬天,熬不过老国丈带领的大军。” 听着他话里有话,靖王就不搭话,这时候来紫蒙准没好事。 祝弘乾闷了一口酒,续道: “八弟,你和陛下关系好,削藩了也没说让你回去,帮着说说,咱们正儿八经的议个和,也免得生灵涂炭。” 靖王怎么听怎么心里别扭,打仗是祝弘乾的毕生追求,号角一响他就兴奋,非要做先锋,整个先锋营被他带的,都是些不要命的主,这会说起生灵涂炭来了,鬼才信。 敷衍道: “折子可以写,别的别指望本王帮你。” “咣当!” 祝弘乾将吃完的一根羊肋骨扔在桌子上, “老八,咱们几个就是老大眼里的针肉里的刺,早晚将咱们拔了,别人不说,咱俩紧挨着总要互相帮助吧,今年冬天的粮草可有老哥哥我一半的功劳。” 就是因为一半的粮草,靖王才冒着被皇帝猜忌的嫌疑放他进来。 两人正聊着,传令兵进来禀告, “王爷,城外有个自称十三爷的人求见。” 第927章 小十三从天而降 酒桌上的祝弘乾呼的一下站起身, “不可能,小十三再快也要三天后。” 靖王被他说的一头雾水,小十三不是应该在津南和议和使团在一起? “来了几个人?” “两骑。” “放进来吧,直接将人带过来。” 传令兵出去,祝弘乾才缓过神来,将面前的一碗浊酒一口喝干, “他是发现本王的队伍便动身了。” 靖王拿起金色墩子壶,给他满上,“小十三办事什么时候被你猜中过。” 祝弘乾长叹一声,“计谋上,老哥哥我是不如他,真刀真枪的他就不行了。” 靖王切了个羊肋条递给他。 “那可不一定,小十三仁厚以和为贵,谁像你喊打喊杀的。” “是本王愿意的吗?” 祝弘乾脸色撂下来, “老大刚登基便开始换我幽州的将领,老子出个门回来手底下的就被他们收拾个一两个, 慢慢的老哥哥我羽翼被清的差不多了,又开始削蕃, 税一点没少交,军饷一两银子没有,都是老哥哥哭着喊着养活着些人,这些都是你看见的, 陛下对你就不一样了,什么时候难为过你。” 祝弘乾越说越悲伤,妥妥一个被后妈嫌弃的一个孩子。 两人聊着聊着,他眼泪鼻涕的一大把。 靖王也不好劝他,都是一家人,哥哥欺负弟弟,他谁也不想得罪。 酒过三巡,祝弘乾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人也渐渐平静下来。 羊排有些凉了,祝弘靖叫人拿下去换新的。 亲兵端着羊排出去,迎面进来一个人,带进来一阵寒气。 喝酒的两人同时抬头,后面的亲兵紧跟着跑进来, “王爷,这个十三爷入府便直接过来了,小的追都追不上......” 靖王摆摆手,示意他下去,起身迎了过来, 祝弘懿抱拳一揖到地,“小十三见过四哥,八哥。” 祝弘乾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站起来过来和他拥抱,“死小子,脚程还挺快。” 靖王也过来拥抱了一下他,“小十三比一年前瘦了不少,还算精神。” “被你的那个陛下折磨的死去活来的,非要将郡主给他,能不上火吗?不听他话的都没好下场。” 祝弘乾说的话怨气极重,兄弟三人心中明了也不跟他计较。 亲兵重新上了羊排和碗筷, 靖王亲自将桌子上的三碗酒斟满, “小十三,快坐下喝杯酒暖暖身子。” 三人同时倒端起来,一口喝干。 祝弘懿喝个酒跟灌水似的,喝完后看着祝弘乾,急道: “四哥,澜儿怎么样了?” 祝弘懿翻着白眼不想搭理他,“来了就知道问媳妇,和两位哥哥连句完整的话都没说上。” “噗......” 靖王喝了一半的酒全喷出来,瞪着眼睛问祝弘乾, “你带来的俊俏小郎君是小十三媳妇?” 祝弘乾冷哼道:“是又怎么地,不还没成亲呢么!” 靖王点着他的脑门子,“我十个胆子借给你,你也不敢抢。” 他终于知道小郎君进门为何瞪了他一眼, 祝弘懿不知道怎么回事,问道:“抢什么?两位哥哥说的什么?” 第928章 四哥别吓到她 两个人心里都有鬼, 神情不自在起来, 祝弘懿忍不住问:“两位哥哥有事情瞒着小弟。” 祝弘乾抢着道: “你八哥,派人去凤凰城驿站劫人,人没劫回来,都进了衙门。” 祝弘懿看向八哥,想听他的解释, 靖王解释道:“本王听说有人拿沈家九姑娘威胁小十三,想先劫了保护起来。” 祝弘乾道:“是你想威胁吧,让小十三上你这来,你们两个一起撮合议和的事。” “怎么能是威胁,本王可一点没伤害沈家的护院和小十三的人。” “你是担心小十三知道了,面子上下不去,再说你派去的人有那个本事吗?” 靖王被激得满脸通红,急道:“那也比你强,非要喜欢小十三的媳妇,算计小十三晚来几天,你趁着酒劲什么缺德事办不出来......” 两个哥哥互相揭短,祝弘懿算是听明白了,四哥惦记上澜儿了。 “不行,我得去看看,四哥别吓到她。” 他说着话起身,两三步走到门口,像是想到什么转身走回来。 “八哥,借你的宝地,小十三要成亲。” 四哥就是个大情种,那么多妃嫔还要跟他抢,太不厚道了。 靖王本就理亏,小十三提出来的,马上答应下来,“看看黄历,明日便能拜堂。” 祝弘乾还要说什么,还是憋了回去。 祝弘懿自怀中摸出白绢来,正是山洞那晚收起来的元红, 他红着脸打开, “两位哥哥给做个见证,澜儿虽是和离的闺妇,人是清白的,这是澜儿的元红。” “噗嗤!” 见小十三没见过世面的模样,靖王一个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清白好,不像你四哥,什么都不嫌弃。” 祝弘乾被说的也笑起来,“滚滚滚,四哥的那点爱好,被你扒个底掉。” 祝弘懿的脸更红了,“两位哥哥,小弟这就告辞了。” 他说着话,手里拿起一根羊肋骨,出了议事厅。 身后是两个哥哥的大笑声, 靖王笑得直捂肚子, “小十三太逗了,怀里揣着染了元红的白绢走南闯北的,方便随时显摆,二十好几了,这个弟弟怎么才开窍。” 祝弘乾也跟着笑起来,“老哥哥我在军中见到你四嫂,当时我不是她对手,当晚也睡上了,像小十三那么大,孩子都能满地跑了,这么个宝物在身边才睡上,他可真憋得住......” 两个粗犷的声音越来越小,祝弘懿嘴角噙着笑,跟着亲兵到往后院走去。 一处僻静的院子,外面的嘈杂一点听不见,是个好住处。 亲兵为他打开厅堂的门,里面有侍女候着。 “人在哪?” 侍女指指卧房,“应该是睡下了,不让奴婢们进去,” 祝弘懿脱下带着寒气的披风,轻声道:“下去吧,这里不用服侍了。” 侍女们鱼贯而出,带上了门。 他按捺住激动的情绪,缓步进了卧房。 卧房里地龙烧的热,一进门热气扑脸,一个毛乎乎的小包窝在火炕上。 第929章 久别重逢泪沾襟 祝弘懿望着熟悉的身影,眼圈发红, 他加快了脚步走到床边,突然就不敢动了,心中莫名生出恐惧,害怕披风下不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他再一次确定,这件火狐的披风是不是他买的那件? 在看到下摆的暖鞋后,眼神里满是眷恋。 沈逸澜面朝里侧卧着,脖子上的狐皮卷子,头上的貂皮帽子都没摘,身上的火狐披风裹得严严实实, 露出来的一小截脸红扑扑的,睡的正沉, 看上去困极了,倒头就睡。 祝弘懿抬手将貂皮帽子拿掉, 乌黑的头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头皮上,豆大的汗珠顺着额际发边淌下来, 祝弘懿袖口摸出汗巾,边擦着汗边自语道:“这得吓成什么样,裹这么严实就睡着了。” 小心的撤下狐皮卷子,无一例外的脖子上全是汗。 祝弘懿边叹着气,脱掉她的暖鞋,脚上凉得很。 “澜儿,脱了衣裳睡……” 沈逸澜听到若有若无的轻唤,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迷迷糊糊的醒转,朦胧间感觉有人脱掉了她的暖鞋和足衣,双脚被握着,暖乎乎的, 接着男人解开火狐披风的带子, 门口有侍女守着,怎么会有男人进来? 祝弘乾? 沈逸澜呼的一下起身,连滚带爬的到了火炕的里边,闭着眼睛双手握着着半旧的匕首,胡乱挥舞着大喊: “滚开,滚开,祝弘乾你敢过来,我就死给你看……” 祝弘懿大喊着, “澜儿,澜儿,我是十三叔祝弘懿,你睁开眼睛看看。” 他已经语无伦次,爬了过去,握着她胡乱挥舞的双手,将匕首缓慢的拿下来,扔在地上。 “澜儿别怕,是你家相公,祝弘懿来了。” 不是要七天吗? 做梦了吧? 沈逸澜不敢相信是真的,她缓慢的睁开双眼, 面前的黑影渐渐清晰,正是祝弘懿焦急的看着她。 仿佛雪山崩塌般,瞬间失了力,沈逸澜扑到男人怀里,眼泪刷刷掉。 好一会才缓上气来, “祝弘懿,你怎么才来呀?” 说完这句话,嘤嘤之声才发出来,逐渐变得凄婉,。 祝弘懿双臂上用力,抱得她更紧。 “没事,没事,四哥最爱吓唬人,别怕。” “他......有他这么吓唬人的吗,吓的我腿都抖了。” 沈逸澜哭起来没完没了,直哭得风云为之变色,日月无光。 将所有的委屈,恐惧都哭了出来。 祝弘懿双手捧着发红的小脸,“乖乖,再哭天都亮了,咱们说点正事,有没有想我。” 沈逸澜使劲的点头,“祝弘懿,澜儿好想你呀!” 说完又接茬哭。 “我也想你。” 他说着吻着还在继续哭的小嘴,呜咽之声渐渐平息。 “乖,不哭......” 醇厚的声音低低响在她耳边, “咱们明日便拜堂成亲,我祝弘懿要搂着澜儿的腰,在这紫蒙城走上几圈,然后回陵州,八抬大轿再娶澜儿一次,回了滇南咱们还要办一次,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沈逸澜是我祝弘懿的妻子。” 第930章 重逢的喜悦 紫蒙城外天寒地冻, 城内靖王府的一处院子的卧房里温暖如春。 火狐披风的带子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解开, 接着解她领口的纽襻,这个觉睡的,衣裳都睡湿了,一股潮气随着衣裳解开,释放了出来。 “大冷的天出了这么多汗,容易着凉,”祝弘懿的声音温润醇厚。 脱掉湿了的衣裳,他抻过被子罩在沈逸澜身上,在火炕上烤过的被子,热乎乎的。 “我去提热水来,洗洗再睡,况且刚哭过,缓缓再睡也好。” 沈逸澜的头伏在他胸前,双手抱着的他的腰不撒手, “不要走,我害怕。” 很少见她服软过,除了被绣衣指挥使王振吓唬过一次,便是这次被四哥吓到。 祝弘懿隔着被子抱着她,这样才是女人该有的样子,什么事都扛着累也累死了。 “澜儿,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身边。” “嗯,好。” 两人在这低低的细语,听到厅堂的门被打开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 “十三爷,四爷让给您送浴汤来......” 亲兵在门口喊了一嗓子,几个亲兵放下冒着热气的木桶,匆匆的出去。 祝弘懿想起他在临出议事厅的时候,两个哥哥笑话他。 早得罪了澜儿,这会献殷勤讨好他,有他们这样的哥哥吗? 哥哥不咋地,浴汤没什么罪过。 祝弘懿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我去提水,一起吧。” 他拽着被子,将沈逸澜重新的裹好,起身下了火炕, 卧房里先被放一个大木桶,祝弘懿一桶一桶的往里倒热水, 整个卧房里热气腾腾的,自打住了帐篷以后,这样奢侈的泡浴几乎没有。 沈逸澜搂着他的脖子,羞得满脸通红,脸颊搭在他滚烫的肩膀上死也不肯抬起来。 “澜儿,在乾韵别院,我走之后有没有喝避子汤。” “你走的时候,脸都青了,澜儿哪里还敢喝。” 听着她服软,祝弘懿心里舒坦, “咱们要有很多的孩子,小安安也好有个伴,带着妹妹走沙盘排兵布阵。” “为何要是妹妹呢?” 祝弘懿拿开她被热气熏得通红的双臂,捧着她的小脸, “生女儿,像澜儿这般眉如新月,面若桃花,名字都想好了,叫沈沉鱼。” 沈逸澜顾不上脸红了,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看着他满是春色的眼。 “为何姓沈?” 祝弘懿捏着她红透的小脸, “姓沈才显得和小安安亲切,再说姓祝有什么好,你看看这些个姓祝的都在喊打喊杀,咱们的孩儿定要远离这些纷纷扰扰。” 这些话说到沈逸澜心里去了, “行,都听你的,你在家带孩子,我去行商。” “不准,我要澜儿每天守着我,每天泡浴汤。” 这怎么行,不是早说好了不管她的吗?人到手了话风就变了。 不让出去是绝对不行的,如今还没成亲,免得和离了, “专心点,现下只准想着我,” 祝弘懿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响在耳边,紧接着是细密的吻落下。 第931章 大采购 翌日,清晨, 紫蒙城内热闹起来, 一大早,靖王带着府里的亲兵出来,亲自采买, 没办法,昨晚小夫妻折腾得太晚,没舍得叫醒他们。 傍晚的时候要行合卺之礼,王府里几个管事的也都出来采买。 祝弘懿是被院子里挂红绸子的声音吵醒的,臂弯里的女人睡的正香,红潮在她面上退去,变成淡粉色。 他胳膊麻得失去知觉,愣是没敢动,且不提住帐篷睡的好不好,一天一夜在冰天雪地里跑冰床就够她受的,再加上昨晚的折腾,怎么也要睡够了再起。 院子里吵嚷的声音更大了,沈逸澜终于睁开了双眼,粉色的小脸立刻又红了。 祝弘懿抽出胳膊,活动了好一会才有了知觉。 “你先躺着醒会,我去打水。” 沈逸澜裹着被子,窝在炕上,看着他忙前忙后, “外面的人在干什么?” “今日咱们成亲,当然要布置一下。” 昨晚恍惚听到他说成亲的事,没想到睁开眼睛就办了。 “你怎么不早叫醒我,一院子的人都知道我睡到日上三竿,像什么样子。” “不用管他们,我不找他们发脾气,他们便偷着乐去吧,还敢说三道四。” 这话属实说的没错,祝弘乾见靖王出了王府,自己也带着几个亲兵的往早集上走。 “可知你们家王爷去哪买新娘子穿的衣裳?” “珍宝阁。” 好嘞,这次不能输给靖王,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还是去集市。 祝弘乾的脚步在一家专门卖新婚衣裳饰品的铺子走进去, 满是茧子的大手拿下墙上的头冠, “掌柜的,按照这个样式,绿松石和珊瑚换个位置,加些孔雀羽。” 身着蒙袍的掌柜的,端详了一会,突然眼前一亮,“客官好眼光,” 祝弘乾被夸的心里舒坦,铺子里巡视了一圈,选了四个样式,有吉祥八宝图案的,云纹卷草纹都选了。 见掌柜的女儿模样的豆蔻少女,正在串着珠子, “和小姑娘差不多的胖瘦,来两套大红的,两套家常穿的,寝衣里衣各配四套,要喜庆点的。” 拎起地上的靴子,用手掌大概量了下,“这个尺码来两双,里面加两个毛鞋垫。” 选完了衣裳,又到挂饰的架子前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皮腰带选了个宽的,“这个显得腰细,三个样式一样一个。” 精美的小刀就选了四把,还有小火镰子,手里拿着骨笛试吹了两下,拿起其中一个小巧的,放在掌柜的承盘里,觉得还不够又选了珊瑚和绿松石的腰带配饰。 掌柜的有日子没碰到这么豪放的主了,又配些蒙人独有的小玩意, “这些夫人准定喜欢,就当小的孝敬爷的,祝爷和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祝弘乾听了心里舒坦,哈哈的大笑声震屋子直嗡嗡,“好,赏。” 身后的亲兵跟出来惯了的,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 掌柜的都傻眼了,这些东西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银子。 难得祝弘乾高兴,“收着吧,爷高兴。” 选了半天只有新娘子的服侍,掌柜的殷勤道:“这位爷,选完了夫人的,您也试试自己的。” 第932章 兄弟之间的争吵 本来挺好的心情,被掌柜的搅和了。 “老子选个屁。” 祝弘乾转身出了铺子,往吃食的地方走去。 掌柜的和亲兵面面相觑, 掌柜的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道:“军爷,这位爷的东西还要不要了,好像生气了。” “当然生气了,新郎官另有其人,”亲兵转身往外走,乐呵呵的道:“东西先备着,一会来拿。” 掌柜的吓得大冷的天,汗都下来了, “看的这么仔细,还以为他是新郎官呢,” 沈逸澜洗漱完毕,坐在火盆旁一个劲的打喷嚏,这是谁又念叨她呢! 祝弘懿站在她身后,用巾子擦黑瀑般的长发,骨节分明的大手搬弄着让头发快点干, “不会是受凉了吧?” 晚上睡的足,沈逸澜除了胳膊腿发软,神清气爽。 “没事,一会喝点热汤就好了。” 两人收拾妥当,卧房的门在里面打开,厅堂里的侍女纷纷过来行礼, “懿王爷懿王妃安好。” “嗯,摆膳吧!” 侍女们将食盒打开,冒着热气的饭菜,摆在桌子上, 两人手牵着手,坐下来开吃, 他们这边和和美美的,议事厅里吵起来了, 靖王道:“凭什么和你换,你那个破玩意,一点彰显不出身份,咱们娶的可是王妃。” 祝弘乾心道,你懂个屁,老哥哥我和她走了一路,正儿八经的知道她得意什么东西。 议事厅的案子上,摆着高耸的罟罟冠,其华丽程度堪比大汗可敦的发冠。 新娘礼服更是华丽无比,靴子上的珍珠亮闪闪的。 祝弘乾忍不住道: “人家是江南首富的孙女什么没见过,江南本就富庶平常人家拿出来的东西都比咱们这强,人家喜欢的是特色,不是华丽。” 靖王不屑道: “你选的东西好,干嘛借我的名义送,四哥选的东西她穿戴上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祝弘乾心道,若是知道是他选的,估摸着再喜欢也不会要。 “小王妃若是选了八弟的,便说是你买的,若选了老哥哥我买的也说是你买的,当然这套大高帽子就算是我买的,四哥也不能空手不是。” 靖王要被他绕晕了。 说来说去就是担心人家不要他的东西,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也不能这么痛快的答应他, “那行吧,银子都你出。” 祝弘乾急了, “哎?老八,不带这么坑四哥的,你那套够半个月粮草了。” “你不是有的是银子吗,赏掌柜的一锭银子,脸不红心不跳的。” “你的那个亲兵,狗肚子里盛不了二两香油,什么都跟你胡咧咧。” 嘴上不满意,心情却很好,叫来亲兵再三的叮嘱,这才将东西送过去。 沈逸澜刚吃完了饭,两个人打算去街上逛逛,亲兵们托着承盘鱼贯而入, “懿王爷懿王妃,婚礼要在傍晚举行,靖王爷选的礼服。” 祝弘懿见都是蒙人的服饰大喜过望,“太好了,八哥知道我的心意。” 沈逸澜缓缓起身,眼睛在托盘上扫了一眼,视线落在配饰上,蒙人身上常带的小刀带着刀鞘的那种,一下子吸引了她。 第933章 选哪套 新娘礼服上腰带上的小佩刀做的甚是精美。 四把小刀款式不同,各有风格,两把直的两把弯的,刀鞘上镶嵌的宝石红的绿的甚是好看。 白皙的小手翻来覆去摆弄,别的不曾多看一眼。 祝弘懿从身后抱着她的腰,“拿绣花针的手,什么时候喜欢这些东西了。” 沈逸澜抽出弯的那柄,貌似很懂的比划了两下, “这个给阿旺叔,他的那个太旧了。” 祝弘懿脸上有些不自在,“阿旺叔用东西不一定要新的,他喜欢顺手的。” “新的用着用着就顺手了。” 白皙的小手又拿起第二个,抽出来比划了两下, “这个给连翘,防身用。” “有薛护卫呢,哪里用得着这个?” 沈逸澜这才觉出不对劲来,“又不是你花银子,为什么拦着,薛护卫在紫蒙城外呢,连翘自己在大营,虽有暗卫保护又不能贴身保护,总得有个壮胆的。” “说的也是。” 放下第二把,她美滋滋的拿起第三把,“这件给芷柔,剩下一个我自己留着。” 祝弘懿并不是小气的人,只是觉得给阿旺叔心里不舒服,担心澜儿不高兴,说给连翘的时候废话了一句。 看完了刀,拿起小物件上面连着一个精致的小包,问亲兵, “这是什么?” 亲兵恭敬道:“回懿王妃,这个叫火镰子,点火用的,荷包里是火石和火绒,象征日子越过越红火。” 沈逸澜连连点头,宝贝似的拍了两下。 视线再一次落在发冠上, “这个绿松石和珊瑚搭配的好漂亮,还有孔雀羽,就要这个吧。” 祝弘懿抱着她到了另一个承盘前,“做本王的王妃,要这个才配你。” 亲兵自豪道:“这个叫罟罟冠,是大贵族皇族女子戴的。” 沈逸澜听到皇族两个字,浑身不自在,“还是要刚才那个,不喜欢这种高高的帽子。” 那行吧,谁让她是新娘子,都听她的, 头饰选了,身上的礼服都是配套的,华丽的袍服配的有三双靴子,大小尺码不一。 略微普通的服饰旁只一种靴子,备了两双。 “坐下来试试,看合脚不?” 祝弘懿放开抱着的细腰,将她按坐在椅子上, 拿起其中一双穿在脚上,正合脚,脚下毛乎乎软乎乎的。 很快沈逸澜看出不对劲来了,“这些东西不是一个人买的?” 亲兵中一个口齿伶俐的道:“娘娘选出来的是靖王殿下买的,另外一套是四王爷买的。” 正好不喜欢祝弘乾买的,沈逸澜声音沉下来,没好气的道:“将这个高帽子退回去吧,本王妃不喜欢。” 祝弘懿又看了一圈,“澜儿确定不要王妃的配置。” “不要,”沈逸澜嘟着嘴道:“咱们说好了,成亲后你若是不准我出去开铺子,咱们就不成亲了,免得和离麻烦。” 祝弘懿急了, “我什么时候不准你出去了?” “昨晚......” 昨晚两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说的除了情话就是情话,当然这么说了。 第934章 免得和离麻烦 祝弘懿脸色沉下来, “十三爷的女人,怎么可以独自去开铺子......” “哎呀!那太好了。”沈逸澜一下子来了精神,麻利的脱下靴子,穿回自己的暖鞋,“都退回去吧,让两位王爷费心了,回禀他们,这婚礼不办了,日后就省心了。” 沈逸澜说着话就去卧房拿披风,打算趁着天亮回营地, 她是真的这么想的,也打算这么做,不是威不威胁。 祝弘懿先一步拿到了披风, “澜儿这气来的够快的了,让不让人把话说完,能不能像芷柔粘着房鹏兴似的粘着我。” 昨晚两人聊天的时候说起这事,他羡慕得不得了, “祝弘懿,你有了就想要更多,喜欢芷柔郡主粘人的性子,早干嘛去了......” 得,越说越说不明白。 祝弘懿急得一下子吻在叭叭说话的唇上, 白皙的小拳头打在他肩膀上,“呜......祝弘......呜......” 下面候着的亲兵们一个个憋着笑,抻着脖子看得蛮有趣的。 沈逸澜慢慢安静下来。 祝弘懿缓了口气,赶紧道:“十三爷的女人,怎么可以独自去开铺子,当然是亲自跟着澜儿一起开铺子。” 门口的侍女笑着跟着附和:“是懿王妃长的太漂亮了,十三爷担心被谁抢了去。” 沈逸澜的情绪缓和下来,刚刚也是真的气急了。 “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那行吧......” 回答的够勉强的,祝弘懿拉着她道:“咱们去逛街,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添置一些。” “不去了,咱们就成个亲,议和的事也吹了,咱们回陵州。” 沈逸澜伏在他心口喃喃的道。 祝弘懿安慰道:“既来了紫蒙城,恐怕要待上一阵子,两方的军队真的打起来,都是自己同包,老房下不去这个手,” “你也下不去这个手。” 所以,祝弘懿是真的来议和的。 议和,老国丈的兵马回朝,一切尘埃落定。 “这边议和了,陛下那边不同意怎么办?四哥这边占了这么多的城池,他可能吐出来吗?” 骑虎难下。 祝弘懿捏了一下她的小脸,“想那么多干嘛?今天大喜的日子,不准为了他们的事犯愁。” 沈逸澜想想也是,难得两个人在谁都不认识的边塞重逢,可以十指相扣的在大街上溜达, 这样的事做梦都梦不着。 两人从里屋出来,手牵着手,往外走, 祝弘懿出门前对着亲兵甩出一句,“按懿王妃的意思办。” 亲兵得了吩咐,将选中的整齐的码放在桌案上,带罟罟冠的这一套端着出了厅堂。 议事厅里,两位王爷等着回信,互相打赌能选自己挑选的婚服。 当亲兵将带着罟罟冠的礼服端进来的时候,祝弘乾开怀大笑。 “输了掏银子,三百两。” 靖王不淡定了,从椅子上起身, “怎么说的?” “小王妃只扫了一眼,只几把刀和四王爷选的发冠仔细翻看,试了鞋子,正合适,别的没怎么看,” 第935章 给美人自由是一种享受 “正眼看都没看?” 靖王像是不相信,支棱着耳朵听护卫回禀, “没看,十三王爷故意让懿王妃看,只扫了一眼。” “还说什么了?”祝弘乾问。 “王妃让退回去。” “哎呀!这个好,”祝弘乾从椅子上起身,“老哥哥我还能少破费点。” 他边说着边招呼人包好,“珍宝阁,退回去吧,赏钱带上。” 亲兵们没动,同时看过去, 靖王摇摇头, “退了吧!看着心烦。” 亲兵应声出去办事。 靖王望着门帘子发了一会呆,又摇摇头,“猜不透,没有女人能扛得住罟罟冠的诱惑,象征着无上的荣耀。” 祝弘乾道:“她不是不喜欢那个高帽子,她是不喜欢套在帽子下的生活,给美人自由是一种享受,你不会明白的,不然靖王妃被扣到陛下那,你这一点波澜都不带起的。” 被说到痛处,靖王不耐烦道: “怎么又扯到靖王妃那去了,塞北苦寒,她本就受不了,陛下没有扣着她,四哥又乱说。” 祝弘乾也不跟他计较,愿意自己骗自己别人也没办法。 被削藩后,皇帝便招回了靖王妃,和一子一女,说是在边塞受苦,不如回京后赐府暂住,有得力的大将派过去,靖王自然就回来了。 削藩之后又开始打幽州,这边没顾上,至今没有重逢。 这件事提起来,祝弘靖心里堵得慌,他是最希望议和的, 打起仗来,皇帝固定下令他去增援,增援倒是没什么,担心边境不稳,这么多年创造的稳定状态容易崩塌。 议和便是大家都平安无事,只皇帝一个人不乐意。 他们这边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祝弘懿带着沈逸澜出了靖王府,快到晌午了,阳光晒得人暖洋洋的。 两人十指相扣的在街上溜达。 沈逸澜逛铺子上瘾,见门就进,进去看看这看看那的,有时候还要歇息一会继续逛, 祝弘懿在旁边当参谋,连吃带玩的,快到黄昏了,王府的亲兵催的急。 “王爷咱们回吧,恐耽误了吉时。” 两人这才手拉手回靖王府。 傍晚的王府里,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沉闷了小半年,下面的人皆面上乐呵呵的,要知道四王爷来了,财神爷就来了,还是给十三王爷办喜事,赏赐一定少不了。 沈逸澜一回来,便是按坐在卧房的椅子上,开始换衣裳,上妆。 按照蒙人的习俗,正厅前的园子里点起了火堆,还设了祭天的香案。 皮肤底子好,妆容没怎么画,便吸引众人的目光, 戴上发冠,耳边前后是绿松石和珊瑚交替穿插的,背面串着珍珠外加孔雀羽点缀其中。 红色的蒙袍束上深棕色的腰带,挂上小腰刀,精神气一下子提起来了。 之前是男装,换了女装大不相同。 屋里的侍女这小嘴就没停过,无不夸赞她容色娇艳,双眸似星,唇若樱珠,观之令人心醉。 还有几个是土生土长的紫蒙城里的侍女,叽里咕噜的听不明白, 总之每个人见到她都眉飞色舞的,皆是惊艳感叹之色。 第936章 祭天拜火 沈逸澜收拾妥当, 一切等着仪式开始, 卧房里红彤彤的,被褥和一些用品皆换成了红色。 这次的婚礼靖王特别会讨好祝弘懿,知道他想给心上人不一样的婚礼,靖王手底下蒙人居多,按照蒙人的习俗办的婚礼,更能赢得蒙人将士的爱戴。 双赢。 当祝弘懿穿着质孙服外面套着比肩,手里拖着红绸子做的同心结,将她迎到正厅前面的宽阔的空地时, 她才知道,他们要先祭天。 祭台上摆着奶酪,新宰杀的牛羊肉,酒是少不了的, 旁边的四王爷和八王爷,一改之前的嬉笑怒骂,表情庄重肃穆。 祭台附近聚集一些将士,人数不少,一点不嘈杂。 祝弘懿握着沈逸澜的手,双双站在祭台前,祭天这一环节过于神圣,敬畏之心油然而生。 一位身着将军戎装的中年男子,举着火把,虔诚恭敬的来到祭台另一侧的火盆旁,点燃圣火。 圣火点燃后,院子里的响起一片欢呼声, 沈逸澜也被这种情绪感染,全身的血液跟着沸腾,仿佛心中的愿念随着火焰直冲晚霞染红的半片天空。 欢呼声过后,中年男子,颂念着祭天祝词, 沈逸澜虽听不懂,院子里每个人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有侍者拿起酒壶,白色的马奶酒,被洒向天空,青砖上,直到祝词结束。 沈逸澜手心里被放了奶酪,祝弘懿手里是新鲜的羊肉,两人低着头缓缓走向祭台,恭敬的放在最中心的位置。 当她双膝跪地行三拜九叩的大礼时,心中再一次被神圣触动, 上天化身成为智慧的老者,见证他们的结合, 祈求上天能护佑他们一生顺遂,共同走过漫长岁月。 祭天结束后,她的心中百感交集,第一次和顾梓霖成亲的时的情景,仿佛一碗白开水,想起来寡淡无味。 接下来是拜火,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院子里的篝火烧的正旺, 祝弘懿牵着她的手,随着众人围着火堆转了三圈,跪拜行三拜九叩大礼。 正厅的门大开着,祝弘乾坐在主位,旁边坐着祝弘靖。 新人牵着手,再一次的行三拜九叩的大礼。 祝弘乾拿出一块玉制的长命锁,“二十几岁的人了,连个娃都没有,上点心。” 祝弘懿羞得满脸通红,上前去接没给他,四王爷拽过沈逸澜的手,放在汗津津的手掌心。 “你们两个好好过日子,小十三要是欺负你,四哥四嫂给你撑腰。” “谢谢,四哥。” 随着沈逸澜朱唇轻启,祝弘乾的这颗蠢蠢欲动的心,算是放下了。 靖王送的是一套金制的首饰,有镯子金钗等物, “小王妃,八哥和四哥一样的愿望,赶紧添个娃,等八哥回京了也好有个娃娃玩。” 沈逸澜被说得满脸通红, “谢谢八哥。” 两位新人再次的跪拜,行叩谢之礼。 正厅门口,摆着收礼的桌子,后面的东西堆成了小山,有专门负责记录的,好不热闹。 没一会院子里和正厅里,有蒙人不管是男女献歌献舞,一时间马头琴声悠扬婉转,气氛热烈。 第937章 四哥对你真好 沈逸澜在正厅旁的小偏厅歇息了一下。 手心里全是汗。 祝弘懿拿着汗巾子擦了两次了,擦完了依旧握着,仿佛一松手,新娘子要飞走一样。 旁边跟着的侍女和暗卫仲来,笑得合不拢嘴,可惜房鹏兴和薛护卫没在, 蒙人豪放,吃喝上也是烤全羊,手把肉,马奶酒,大快朵颐,围着篝火尽情的吃喝,看着他们心胸都宽了。 靖王在前,领着两位新人挨着敬酒,祝弘懿握着沈逸澜的手,跟着满场的转。 每转到一小堆人中间,祝弘懿皆能大概说出对方得意的战功,将士们无不露出惊诧的表情,没想到一位小王爷,还记得他们这些不起眼的小兵,亲近之感顿生。 沈逸澜都纳闷了,他的记性怎么这么好。 院子里大篝火旁的将士更是热情,酒碗端起来,不喝都是罪过。 一圈下来,祝弘懿只喝酒便喝饱了,脸上红的厉害,身形有些打晃,十指相扣的手却无半点松开。 见两人难舍难分的,众将士调侃他,本应送沈逸澜回房歇息的,硬是跟了个始末。 累的她双腿发软,抬都抬不起来。 婚宴一直闹腾到半夜,算是结束了。 祝弘懿本就喝多了,身体有些打晃,非要抱着沈逸澜回房,不管不顾的将人打横抱起, 吓的九姑娘抱紧他的脖子,生怕掉下来,心跟着一上一下的,旁边仲来动作怪异的护着, 今晚爷高兴,爱怎么就怎么样吧,别摔着小王妃就成。 好容易到了新房,众人的心才放进肚子里,关起门来,纷纷回房歇息。 两人刚坐下,沈逸澜的肚子应景似的咕咕叫了两声。 祝弘懿只喝了酒,这时候胃里也空落落的。 两人同时往桌子上看,果然备了点心和肉干等零食。 祝弘懿左右看看,“一定是四哥买的,都是小时候他回京给我带的那几样吃的。” “四哥对你真好。” 沈逸澜由衷的说,就事论事,他这个哥哥还是不错的。 “众多哥哥中,四哥是对我最好的,”祝弘乾自豪地说,拉着沈逸澜坐下来,拿了一块小点心放她嘴里,“这个起酥的最好吃。” 肚子正饿着,吃什么都香,沈逸澜顺手倒了碗热茶,两个人吃了起来。 没有亲人的祝福,这个婚礼怎么都感觉孤零零的, 沈逸澜吃着吃着,心情低沉起来。 “想家了?” 不说还好,醇厚的声音一出口,她的眼圈跟着就红了。 “嗯,” 她抽泣着抱着祝弘懿的脖子, “咱们什么时候能回滇南?” 祝弘懿将她抱的更紧,“很快,咱们这次回了陵州便准备往滇南行商的事,咱们一起回去。” 知道这是安慰她,回了陵州估计又要被关在雅苑里,这么一想又不想回去了,便在这紫蒙城里安家落户。 两人吃饱了,又喝了热茶,卧房里的地龙又烧的旺, 紧跟着两个人也烧了起来。 粗重的外袍被一层一层的脱掉,里衣轻薄柔软,一点没觉得冷。 沈逸澜坐在妆台前的凳子上,夫君亲自给她卸妆。 第938章 舍不得睡 婚宴本就半夜才结束, 两人又吃吃喝喝了一会, 白天又在街上逛了两个时辰。 此刻的沈逸澜换了把椅子瘫坐在上面,长长的眼睫,毛茸茸的将明眸遮住, 祝弘懿用湿了的巾子,一点一点擦掉她脸上的胭脂。 时不时的吻着粉嫩微张的小嘴,这个时候不叭叭的训人,乖巧的不像话。 要不说仲来会来事,拿的都是灌了水的马奶酒,还能清醒的站在这,为娘子卸妆。 红色的烛火要亮一夜,光影在将粉嘟嘟的小脸照得又红了些。 散下发髻,祝弘懿顶着她光洁的额头,喃喃道:“舍不得睡了,怎么办?” 沈逸澜半梦半醒的,嘤咛一声扑到他怀里,“还来?好累呀......” 祝弘懿愣了一下,嘴角都翘到天上去了,这是想哪去了。 他说的舍不得睡,是就想这么看着她不想闭眼睛。 怀里的人拱来拱去,闭着眼睛摩挲着他领口的纽襻。 祝弘懿抓着白皙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又吻,本不想做什么的他吻出情绪来。 “真受不了澜儿。” 他嘟囔着将人抱到火炕上,转身开始脱衣裳,将自己扒了个精光, 再回身时,旁边柔软的身体,沉沉的睡去。 捏了下粉红的小脸,祝弘懿拽过喜被盖在两人身上,拥着她跟着睡着了。 沈逸澜,沈家九姑娘,那个在船上跑前跑后叫他十三叔的小郎君,终于成了他的妻子,这个觉睡的那叫一个安稳。 紫蒙城靖王府的公鸡仿佛一夜之间被掐死了,定是昨晚的晚宴客人太多,宰杀了个干净。 这是沈逸澜在温暖的怀抱里睡到日上三竿的借口。 祝弘懿拽着她嘟囔道:“再睡会。” “不行,要敬茶的......” “靖王妃又不在,不用起早。” “还有四哥和靖王呢?兄长如父。” 说了几句话,祝弘懿算是完全醒过来了,“四哥估计在哪个那达慕厮混,昨晚就去了。” 虽不知道那达慕是个什么地方,加了厮混两个字,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 “还有靖王呢?” 祝弘懿坐了起来,“为何叫四哥为四哥,叫八哥为靖王?” 沈逸澜也突然意识到这个称呼,“你和四哥亲切,总觉得八哥好像隔着点什么?” 骨节分明的大手再一次的捏着她的小粉脸蛋, “澜儿说对了,八哥待我不是不好,就是很客气待若上宾的那种,四哥是拿我当弟弟看,其实......” 祝弘懿想了想还再继续往下说, 昨日看到亲兵捧着托盘的那一刻,便知道澜儿喜欢的是四哥送的那一套。 见澜儿特别喜欢,没有说破,她高兴就好。 “其实什么?” 沈逸澜等不来下文,眨着毛茸茸的大眼睛问。 “其实......是将昨晚没做的补上......” 他说着便亲了过来。 这哪行,大白天的,新妇还没敬茶,沈逸澜扭头连滚带爬的下了炕。 炕沿处将人捞在怀来,祝弘懿吻了下红唇,笑道: “帮你家夫君穿衣裳。” 第939章 靖王的思虑 卧房里两人互相穿着衣裳, 皆是蒙人的袍服,鼓鼓捣捣的好一会才收拾妥当。 门外的侍女齐声跟两人问安,人数也加了几个,声音洪亮。 管事的嬷嬷福身行礼,“懿王爷懿王妃,老奴是跟着王爷过来的,靖王爷担心懿王妃使唤不惯,调老奴过来侍奉。” 沈逸澜福身还礼,笑道: “嬷嬷辛苦,既是京城过来的,便如亲人一般,不用这么多的礼数” “老奴娘家姓柳,懿王妃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柳嬷嬷,还真要麻烦您,咱们这就去给八王爷敬茶,您给安排一下,” 初来乍到,有个京城的人在,办事情总是方便些,靖王爷想的周到。 柳嬷嬷回身前面带路,见两人的手始终握着,笑道:“懿王爷和王妃感情真好,昨日到现在了,这手就没松开过。” 祝弘懿笑道:“柳嬷嬷见笑了,好容易得来的,担心一松手飞了。” “懿王爷的紧张劲,特别像八王爷刚成亲那会......” 柳嬷嬷自觉失言赶紧住了嘴,如今靖王妃和世子郡主,皆在京城做人质,靖王整日里闷闷不乐的,这两日四王爷和十三王爷来了,脸上才有了笑模样。 气氛有点尴尬,好在大家都出了院子,柳嬷嬷边领着他们往外走,边介绍各处的院子花园之类的。 一行人来到了正厅,祝弘靖坐在主位上,面色疲惫的等着敬完茶回去接着睡。 厅堂里果然没见到祝弘乾的影子。 见两人手拉着手进来,祝弘靖的睡意也没了, 不得不说,两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沈逸澜的英气填补了祝弘懿的温润, 男子刻意放慢速度,等着美人赶上来,十指相扣的手就不曾分开过, 恍惚间他仿佛回到十八年前,也是这样的上午,也是走进这间正厅,一对丽人也是这样十指相扣。 “王爷,王爷……接茶了,” 靖王猛然回过神来,自觉失态,慌忙去接茶盏,反倒将茶盏打翻。 跪在旁边的祝弘懿抓过她白皙的小手,看看有没有烫到, 还好没什么大事,只是稍微有点红印子。 沈逸澜温婉道:“没事。” 旁边的柳嬷嬷很快叫人换了一盏,沈逸澜双手接过,恭敬的举过头顶, “八哥请用茶。” 靖王接过,抿了一口, “赏。” 有侍女端着承盘在旁边候着,柳嬷嬷掀开红色巾子,里面是一对玉镯,她接过承盘双手奉上。 祝弘懿赶紧接过, “谢谢八哥。” 嘴里道着谢的空档,玉镯戴在沈逸澜的手腕上, 靖王看这他护妻的样子,笑道:“这次随了心愿,不要再和陛下反着来。” 八哥的话他明白,尽量维护皇帝,沈家才有安生日子过。 “八哥放心,小弟不会帮着四哥说话的。” 靖王的心算是放在肚子里,只要小十三帮着四哥劝他,一劝一个准。 祝弘懿也看出来了,曾经斗志昂扬的八哥,是真的不想皇帝猜忌到他身上。 “你们两个出去玩吧,喜欢什么挂我的帐。” 祝弘靖说着起身,出了正厅,往后院自己的院子走去。 第940章 祝弘乾的目的 连沈逸澜都感觉出靖王的颓废, 和昨日婚礼上仿佛同名同姓两个人。 敬完了茶,两人手牵着手往街上走,昨日闻到几家吃食,馋的直流口水,今日特意空着肚子出来。 两人找了一家面摊,要了两碗蘑菇汤面。 虽说紫蒙城里比外面暖和,也是冬天,两碗热汤面下去,整个人都暖和了。 这边正吃着,对面一间酒肆里,陆陆续续的往出走摇晃的人,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昨晚参加婚宴的这些人。 大多喝到早上,一身的酒气。 祝弘懿和沈逸澜刚想离开,便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窝在酒肆门口在吐。 靖王府服侍的亲兵,正在敲他的后背。 “四哥?” 两人不可置信的对望一眼,祝弘懿小跑着过去,敲他的后背。 又是一阵呕吐声,胃里的酒都吐出来了,祝弘乾也清醒了些。 “他娘的,这些蒙人真能喝,老哥哥我差点招架不住。” 说着话人坐在地上,怎么也起不来。 祝弘懿蹲下来,在亲兵的帮助下,背着他上了马车, 沈逸澜会意,最疼爱他的四哥喝的这样,也不好没心没肺的出去玩,只得一起坐着马车回了王府。 她掀开帘子,望着越走越远的几个魁梧的背影,心中了然, 四王爷真的是借兵来的。 到了王府,祝弘懿忙前忙后的,又洗又擦的,直到祝弘乾睡着了才出了卧房。 沈逸澜在院子的厅堂里等的要睡着了。 被四王爷这么一搅和,出去逛也没了兴趣。 两人手牵手回了自己的院子。 “祝弘懿,四哥是来借兵的,八哥的颓废样子,一点管的心情都没有......” 祝弘乾出去,有靖王府的亲兵跟着,八王爷未必不知道他这个四哥想做什么。 “澜儿,四哥和八哥,抛开一切,你帮谁?” “四哥。” 这个想法有了几天了,今日既然祝弘懿问了,她也不想隐瞒。 “帮了四哥,便是造反,澜儿也愿意?” 沈逸澜长长的出了口气,望向碧蓝的天空,一次又一次,她越来越失望,特别是沈家的冤案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没有翻案开始,她的心慢慢发生了变化, 也许开始的时候只能受着,想着一些投机取巧的办法, 日子久了谁能熬得住,即便是陵州像沈家这样的大户,想要养活庄子内外的人,也非常吃力,何况平头百姓。 好的年景还说的过去, 到处是灾情,皇帝不想着怎么赈灾,反而加收各种剿饷练饷, 沈逸澜没有这么伟大,替老百姓分忧,她只知道再这样下去,她的云锦天工坊要关门,大家伙跟着她要饿肚子, 秋天的时候可以提前收粮食,冬天算是熬过去了,下一年呢? 前面的路太过模糊,她可以看不清楚, 那就看眼下,眼下是只要祝弘乾借到兵,趁着势头,开春冰河消解,一路乘船南下,京城空虚,先占了再说。 这些都是沈逸澜在心里说的, 同样的,这些心里话也不能说出来, 第941章 兔死狐悲 关于祝弘懿提出的问题。 到了晚上,沈逸澜也没想好怎么和他说。 即便不说一切都明摆着呢,祝弘懿或许也能猜出来答案。 晚上仲来回来禀报,四王爷又出去了。 这次,没有找任何军中的人,只找了蒙人的女子,喝酒行令玩得不亦乐乎。 一连三天,祝弘乾都在纵情声色,带着的银子很快花完了,厚着脸皮跟靖王借银子。 “老八,老哥哥我就这么点爱好,这次回去削藩回京,我的下场比你惨,就让老哥哥乐呵乐呵吧。” 祝弘乾说的言辞恳切,语气哀伤。 靖王突然有了兔死狐悲之感,莫名其妙的就借他了。 销金窟这种地方,银子进去了连个水漂都听不见。 今冬年景不好,买完粮食本就没剩下什么钱,经他这么一折腾,不剩啥了。 这天晚上,祝弘乾难得的没出去,对着靖王又是行礼又是劝酒,表达他的感激之情。 酒过三巡之后,他终于开口了, “老八,老哥哥我不是没银子,都在外面随从身上,都是些跑腿学舌的,就廖游一个人会武功 。” 靖王哪里肯信,放他出去是不可能了,关在家里又有债主上门索要银子。 后来实在没办法,派人出去将城外驻扎的几人接进紫蒙城。 薛护卫一进来眼泪在眼圈转悠,隔着一道城门,十三爷的婚礼没参加上,听到仲来跟他显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嘴里嘟囔怪祝弘懿不叫他。 祝弘懿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你要进来参加婚宴,四哥的人必定跟着,爷可不想他们大喜的日子为了这件事争吵。” 确实如祝弘懿所说,四王爷和八王爷还是大吵了一架。 靖王府门里支起了桌子,凡是拿着条子来的,都兑换了银子。 祝弘乾哪有这么好心,他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沈逸澜发现了秘密,兑换出去的都是有皇家印记的银子,平头百姓花不出去。 不知道四王爷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个个的拿着银子乐颠颠的跑了。 这样的生活过了半个月,祝弘乾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 靖王的亲兵营在北街,他巡营的时候,祝弘乾跟着去了。 这天也叫上了祝弘懿小夫妻, 到了军帐,祝弘乾认真的道:“老八,跟哥哥反了吧!” 这是半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提。 “不行,靖王妃和世子和郡主都在京城。” “老哥哥我保他们平安。” “四哥别开玩笑了......” 说着话的时候,军营里的将军陆续来到大帐。 靖王很快镇定下来,开始说起军中的琐事汇报。 祝弘乾被晾在一边,出来进去的将领差不多往他那边看。 人走没了,祝弘乾又问, “老八,你觉得边疆能离开你吗?不能离开,靖王妃便要在京城关一辈子,她还好说,世子和郡主呢,一辈子可就完了。” 祝弘靖相当的警觉,总觉得答应了便中了祝弘乾的诡计。 想想这一步,如果迈了出来,回不了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