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婆婆斗穿越儿媳》
1、将门之女
春回人间,朝阳暖的似春风似得,斜斜照在馨澜苑斑驳的门墙上,为灰白的瓦片镀上金色。
刘嬷嬷扯了扯微微发皱的青白袄衫,将怀里那热腾腾的药罐子护得更紧了。墙角蹲着三两个刚进府的小丫头,一个个青葱的能掐出水来。有两个机灵的小丫头是在府里做的久的,看见刘嬷嬷来了,连忙笑嘻嘻的垂首立着,脆生生道:“刘嬷嬷今日来的早。”脚下却跟钉着针似得,偏偏不上一步去接刘嬷嬷怀里的药罐子。
刘嬷嬷眼瞅着地上散落的枯枝落叶,眼神有些不悦,呵斥道:“大清早的就躲懒,看着地上脏成什么样了,就只知道偷懒闲聊,小心我回了管事嬷嬷,仔细你们的皮。”
穿青袄的小丫头翻了个白眼,吐了口瓜子皮,指着门前那颗桑榆树道:“刘嬷嬷您这话说的,我们可不敢偷懒,这院子屋里屋外,不都是我们几个人拾掇的?我们一个人就两条腿两只手,哪顾得上那么仔细?”青袄小丫头嘬着嘴,扫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红木大门,拔高声调道:“要怪啊,就只怪这枯树!要是这树枯死也就罢了,偏生半死不活,每日落下几片枯枝落叶,我们就是长十双手,也扫不过来。”
“你!”青袄丫头口中的指桑骂槐,刘嬷嬷自然是听的清清楚楚,她一张老脸气的通红,正要走上前教训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就听见幽幽一声叹息,自那红木大门后传来:
“劳烦麽麽送药来,且将药放在门口,稍后我自行取用。”
刘嬷嬷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顾不上跟不懂事的小丫头计较,她抹了把眼泪,颤巍巍的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屋内的景致和外头这融融的春意,却是两番光景。
屋内光线极暗,刘嬷嬷进来好一会眼睛才方看清楚屋内光景。这屋子的摆设,分明就是官家小姐的香闺。紫檀木的绣金屏风,象牙铸的镂空绣床,上好红木做的家具,上等的檀香金炉。只是此时这精致里却透着无处不在的灰败,带着丝丝霉味。唯有床头一只景泰蓝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桃花枝儿,衬得屋里有了些生气。
刘嬷嬷眼圈又红了,她将药罐子放在桌上,偷偷摸了把泪,想当年小姐得宠的时候,京城所有的精致稀罕玩意可都跟流水似得往小姐屋里送。小姐乃是辅国大将军安国候候长亭家的嫡长女,闺名婉心,又是最得圣宠的昭和公主的玩伴,当年小姐的风头那可是一时无二。可如今……刘嬷嬷看了眼床上那面无血色的女子,心酸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若是太太还活着,小姐必不是这般光景。若有太太的照顾,小姐必不会生这怪病。就算是病了,有亲娘在旁照顾,小姐的日子也不会这般难过了。
正在刘嬷嬷抹眼泪的功夫,床上的女子开始一阵剧烈的咳嗽。刘嬷嬷连忙跑过去扶着候婉心的肩膀,替她拍背,好容易才止住。
候婉心一脸病容,难掩清丽姿容,刘嬷嬷要扶着她,她却不领情,用力将刘嬷嬷推开,自己坐不稳倒撞在床头上。
“刘嬷嬷,我这身子,一身子的病气,你且离我远些,莫要将病气过给你了。大夫嘱咐了,我这病会染给旁人,你每日照顾我,可要小心。若是嬷嬷因我而病,婉心定会自责不已。”候婉心轻轻抚着胸口,压抑着喉头翻涌的甜腥。
刘嬷嬷眼泪汪汪,知道自家小姐这脾气,也不与她争,只将药倒在碗里端来给她。
候婉心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下,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气若游丝道:“刘嬷嬷,我知道我日子不多了,能熬过这个冬天,看见开春的桃花苞儿,我已然心满意足,再无奢求。只是我放心不下爹,放心不下哥哥,放心不下婉云,放心不下这府里的一花一草一木。”
提到三小姐候婉云,候婉心的眼神柔和了些,她歪着头瞅着床头那束桃花。候婉心自小就爱花,尤喜桃花,婉云便每日里寻些桃花插在她床头,几年来竟是一日不曾间断。甚至连她病了,候婉云也不怕病气,每日带了亲子采摘的桃花枝来插在她床头,哄她高兴。两姐妹虽不是同母所生,可是几年来感情甚笃,比同胞姐妹还亲。
“小姐,莫要这样说。小姐还年轻,下个月才满十六岁,怎地说那丧气话。”刘嬷嬷嘴里这般安慰,心里却也知道:小姐怕是撑不住了。
候婉心叹了口气,不与她争辩,道:“刘嬷嬷,如今父亲镇守南疆,哥哥去西北平匈奴,父兄两人已有两年不曾归家。我们候家虽然表面风光,可是这行军打仗,最是危险。我那两位叔叔均是少年英雄,却也都为国捐躯,马革裹尸。如今只求菩萨保佑我候家男儿,平平安安,不求加官进爵,只求一生安泰。”
刘嬷嬷道:“老爷和大少爷都是命极好的贵人,定是会平安归来的。”
候婉心点点头道:“父亲我倒是不担心,就是哥哥的性子太过鲁莽,唉……还有婉云,她五岁时,生母胡氏就去了,被母亲接来养在膝下,我与云儿最是亲厚。云儿性子善良单纯,小小年纪才情颇高,只是树大招风,院子里姨娘又多,我怕云儿受委屈。还有刘嬷嬷您,您是母亲的乳母,跟了母亲几十年,母亲去世后又照顾我。父兄都是男子,行军打仗的男儿心粗,想不到那些细小,我怕我去了之后,无人照拂嬷嬷……”
候婉心顿了顿,又自嘲似得笑了笑:“我倒是说了些大话,这些年都是嬷嬷照拂我了。我这病的下不了床,劳烦嬷嬷取纸笔来。”
刘嬷嬷看她的意思,竟是像在交代后事,不由大哭起来:“小姐,您是个顶好的人儿,莫要说这些话,老奴听了心里堵的慌。小姐你好好养身子,老奴还等着小姐为老奴送终。”
候婉心叹气道:“嬷嬷,人命由天,拿纸笔来吧。”
刘嬷嬷拗不过,取了笔墨纸砚摆在小几上,端放在床上,拉着候婉心的手扶她起来。
候婉心乃是将门之女,颇有乃父之风,从小跟着父兄学些武艺,故而双手不似一般闺阁女子一般细嫩,反而有些老茧。她吃力的执笔,一双秀眉微蹙,一笔一画的在纸上书写。刘嬷嬷在旁侍候笔墨,瞅见候婉心脖颈上的点点红斑,心底又是一阵叹气:眼见着小姐身上的红斑越来越严重了,那些个没用的大夫却都瞧不出小姐得的什么病,只道是恶疾,会传染。去年开春的时候那红斑还甚小,如今竟有巴掌一般大了。
候婉心专心致志的写字,不知刘嬷嬷心里的千回百转。待到写完了,风干了墨汁,将信装进来,亲自印上她专用的蜡印,郑重的将信交予刘嬷嬷道:“嬷嬷,待我去了之后,你将这信交予我父亲。从小嬷嬷便待我亲厚,我视您如同亲人,虽然我是个没用的,但好歹也为嬷嬷打算好了。母亲当年留给我二十间红绣织造坊做我的嫁妆,如今我将东门那三间给嬷嬷养老用,剩下的十七间都留给婉云当她的嫁妆。虽说云儿被母亲收进院子,认作嫡亲的小姐养大,可她毕竟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不是正牌的嫡出小姐,虽说我不在意云儿的身份,但是将来出嫁了,她这身份怕是要让婆家给她难堪了。我这做姐姐的不能护着她了,唯有为她准备的周全些,将来她出嫁了日子也会好过些。”
“小姐!”刘嬷嬷抱着候婉心大哭起来。主仆两人哭做一团,浑然不知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俏丽娇小的身影,在听见“红绣织造坊”几个字时,身子压抑不住狂喜的颤了颤。
“红绣织造坊”是太太的陪嫁,太太去世前将绣坊留给了自己的女儿候婉心。太太是江南织造总督唯一的女儿,彼时老爷还不是安国候,只不过是个六品校尉,太太带的嫁妆丰厚的让整个军营的武将都羡慕的眼红。加上太太极为聪明,靠着从娘家学来的经营手段和娘家的路子,将这织造坊开遍了□□,鼎盛时期可谓日进斗金,堪比聚宝盆。而候老爷更是凭借夫人的财力支持,一路青云直上,坐到如今安国候的位置上。
彼时坊间皆知,得一间“红绣织造坊”可保三代衣食无忧。此时太太虽然去了多年,但是“红绣织造坊”经营却并未因为主母的故去而受多大影响。如今婉心如此大手笔的将十七间“红绣织造坊”都留给一个庶出的妹妹,可见这个妹妹在她心中有多少的分量。
主仆二人哭了一阵,刘嬷嬷听见红木大门吱吱作响,回头一看,一个身着粉色锦衣,挽着双髻的少女。少女怀抱一束开的正艳的桃花,一只脚正进门,依着门站着,眼角漾着水花儿。
刘嬷嬷擦了擦眼泪,整了衣衫站起来冲少女规规矩矩行礼,唤了声:“三小姐。”
安国侯家三小姐候婉云,举国皆知的第一才女。
四岁能作诗,一首《咏鹅》轰动京城。
“鹅,鹅,鹅,
曲项向天歌。
白毛浮绿水,
红掌拨清波。”
圣上听闻此诗后龙心大悦,称赞其才情。后这首《咏鹅》又被圣上钦点编入幼儿教化开蒙的读物。如今这朗朗□□,就连三岁稚子也能奶声奶气的背出那首“鹅,鹅,鹅”
七岁,太后六十大寿,适逢腊月时节,安国侯家三小姐候婉云又做出一首《咏梅》,震惊世人。
“墙角数枝梅,
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
为有暗香来。”
太后最喜梅花,爱其高洁品质,生平又爱以梅花自比。这首《咏梅》甚的太后欢心,圣上为表其孝顺,亲自誊写《咏梅》,用金子裱起来,悬挂在太后寝宫。
那年太后圣上赏赐了三小姐许多金银珠宝,可三小姐得了珠宝银钱,却也不贪财,将银钱尽数拿出,请了奇巧的工匠,在安国侯府僻处了一个园子,盖了座“玲珑琉璃屋”,只因其嫡母酷爱江南的新鲜水果,三小姐就在这琉璃屋里种了些江南的水果,冬日里用炭火盆温着,精心照料,好让嫡母能吃上最新鲜的时令蔬果。这独一份的水果,就算是宫里也是没有的。
圣上太后听闻后,更感其孝顺,圣上甚至还在早朝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赞安国侯教女有方。一时间这位庶出的安国侯三小姐的才情德行,传遍了□□的每一寸土地。
如今那位才女孝女,正捧着一束桃花枝儿,立在红木大门边儿上,对床上那病的快没了生气的嫡姐恭恭敬敬的请了万福。
刘嬷嬷看向候婉云的眼神更慈爱了。这位三小姐可是当今炙手可热的人物,不若大小姐一般得了恶疾失宠,可三小姐依旧对长姐恭敬孝顺,真不枉太太大小姐从小疼她。
“云儿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别来了么?姐姐这病要是染给了你,可怎么是好?”候婉心嘴里是嗔怪,眼里的光确实真真的期盼欣喜。自她得了这怪病,就自请住在偏远里去,初时管事的姨娘张氏还每每殷勤的跑来探望,可是日子久了总不见她好,又加之老爷和大少爷常年在外,大小姐每每写家书总是报喜不报忧,老爷少爷到现在恐怕都不知她病的如此沉重呢。长此以往的,张氏就慢慢的怠慢起来。去年腊月,三小姐硬是拿出私房钱请了名医来给大小姐诊治,在名医宣判大小姐的病医不好之后,张氏就更懒得理这位将死的大小姐了,就连大小姐的分例月钱也要克扣些,贴给她自己生的一双儿女。
“长姐,我方才去了琉璃屋,摘了新鲜的桃花来。”候婉云捧着桃花枝儿盈盈走来,候婉心看着妹妹体态婀娜,步步生莲,虽只有十岁,却也出落的水灵灵,十足一个美人。
长姐如母,候婉心瞧着她好,自己心里也舒坦许多。
候婉云插好了桃花,捧着花瓶,将娇艳的花苞儿凑到候婉心脸颊旁,声音糯的像蜜糖:“长姐,你看今天的桃花儿看的多好,放在这瓶子里,少说也能养上个七八天,待到这花苞开了,更好看呢。”
刘嬷嬷看着她们姐妹两个说体己话,将大小姐交给她的书信小心翼翼揣进怀里,带了药罐子出去,留姐妹二人在房中。
闲话家常一番,候婉云将花瓶放回小桌上。候婉心顺着她的手看去,见她粉色的锦衣里头,贴身穿的小袄袖子竟然短了一截。
“定是那管家的张氏,居然这般刻薄待你!堂堂安国侯的嫡亲小姐,竟然连件体面的袄子都没有!张氏简直太过分了!”候婉心怒不可遏,张氏怠慢自己,平日里克扣自己的银钱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她性情豁达随和,也不愿与之多计较。可如今张氏竟然连三小姐的冬衣袄子都克扣,候婉心一下子生气起来,怒气顶着胸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候婉云嘴角飘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她拢了拢袖子,将手腕上那对镶着海南珠的镂空金镶玉镯子往里头藏了藏。自从候婉心病后,候婉云便接了长姐的差事,成了昭和公主的伴读,经常出入皇宫内院,凭借着诗词方面出众的才情,成了太后面前的红人。张氏虽然刻薄,可是脑子却不傻,巴结这位得宠的三小姐还来不及,这对镯子便是昨个儿张氏送来讨好她的。她看着镯子样子还算巧,就戴在手上,只是今早来看候婉心的时候只顾着换衣裳,却忘记将镯子摘下来了,临到门口时才发现戴错了首饰。现如今镯子被她箍在小臂上,藏在内衫的袖子里。
当然这些个事儿,候婉心是被瞒的滴水不漏的,唯一的心腹刘嬷嬷也借着张氏之手调到了偏院,对内院的情况知之甚少。
候婉云眼波里透着委屈,口里却是软软的口气,扶着候婉心的手轻轻为她拍背,软糯糯道:“长姐莫要动气,当心气坏了身子,大夫嘱咐过不可动气的。张姨娘不曾亏待我,是最近云儿身量见长,还未来得及做新衣。”
2、第一才女
候婉心叹了口气,看着这妹妹的眼神又软了软。她这妹妹,就是性子太好,也太软,总是柔柔弱弱的,也不曾说谁的坏话,在她口中,谁都是好的。
“云儿,你扶我去书案那坐下。”
书案在窗边,方才刘嬷嬷碾的墨还未干,候婉云轻轻的捏着小勺儿加了一勺水,细细的磨墨。
太太去世后,候婉心以嫡长女的身份管家,她病了之后,就交给姨娘张氏管。原本看着张氏是个老实本分的,可谁知这两年是越发的嚣张刻薄。候婉心叹了口气,父兄曾经说她最不善看人心,她那时还颇为不服,如今看着张氏的所做作为,倒是正被父兄说中了。婉心候提笔,在心中将府中的诸多杂事理了一遍:张氏刻薄,不可管家;姨娘姜氏心机深;姨娘孙氏不稳重;姨娘刘氏性子孤高又失宠,虽然聪明却未必有管家的心思……
将父亲的几位姨娘细细的在脑海中过了一遍,都没有合适的人选。哥哥尚未娶妻,更无嫂子管家。
候婉心有些犯难。
“长姐在想什么?”候婉云瞧着长姐的脸色,取了件披风为她披上,转身推开窗子,道:“外头这会空气好,这屋里太闷,通通气儿。”
候婉心的窗户,正对着琉璃屋的方向,她一抬头就看见那琉璃晶莹的瓦片,在晨光中闪闪发亮,里头种着的母亲最爱的金钱橘,结了一树的黄澄澄小团子。
看见这金钱橘,候婉心就想起那时母亲嘴馋的模样。南方运来的金钱橘,到京城早就干的失了水分,母亲这江南水乡长大的人儿,天天馋着吃家乡的水果。那时候年仅七岁的婉云,想了奇妙的法子,盖了琉璃屋,让母亲能吃上新鲜的金钱橘。母子又爱吃江南的大闸蟹黄,婉云便在琉璃屋里挖了个大池塘,请人来养了些肥美的蟹子,每日让母亲吃上最新鲜肥美的蟹黄。
看着候婉云的侧脸,候婉心感叹,这孩子,就是孝顺。即便太太不是她的生母,也孝顺的那样贴心。
其实,这安国侯府,交给云儿管家,也未尝不可吧?云儿才情出众,就是皇上和太后也称赞,大不了自己从红绣坊里拨几个有经验的管事女先生来帮衬着她,那都是母亲留下的人,忠心耿耿,定能帮云儿把家中大小事务打理的妥妥帖帖,也好过交给张氏,让云儿受委屈。过上几年待到云儿出嫁了,哥哥也该娶了嫂子回来,那时让嫂子接过家中的事务,岂不是正好!
候婉心这样想的,也就提笔这样写。候婉云在旁装作不经意的把玩个小印章,眼角的余光却一直黏在她长姐的笔尖上。
候婉心写的很慢,那细细的笔尖放佛是在候婉云的心尖尖上挠痒痒。“红袖织造坊”和管家的大权,一直是候婉云期盼多年的东西,此刻这两样唾手可得,她紧紧攥着拳头压抑住心头的狂喜,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并无异样。
候婉心写下最后一个字,又印上自己的私印,方才抬头瞧了瞧看起来心不在焉的三小姐,道:“云儿,你去将我床头的锦盒取来。”
“哎,就来!”候婉云小跑着抱来锦盒,看着候婉心从怀中摸出一把银钥匙,郑重的打开锦盒。锦盒里是一把金灿灿的钥匙,有了这把钥匙,就能调动每年“红袖织造坊”的给安国侯的分红,这才是安国侯府的经济命脉所在,而姨娘张氏管的那些,只不过是琐碎的银钱往来,真正的大头,还掌握在候婉心手里。
候婉心郑重的将钥匙取出,同信一起封在信封里,郑重其事的把信封交给她的宝贝妹妹。
候婉云呆呆的看着候婉心手中的信封,她谋算了那么多年,步步为营,侍候嫡母,讨好嫡姐,如今嫡母死了,嫡姐也快死了,而她们苦心经营的这一切,都是她的了。
候婉云接过信封,抬起头来,定定的瞅着长姐,忽然就笑了。
这一笑不似平日里那般温柔婉约,竟透着疯狂,看着有些狰狞。候婉心愣愣的看着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妹妹,唤了声:“云儿?妹妹?”
“哈哈哈哈哈!”候婉云看着满脸担心的长姐,笑的更厉害了,她忽然伸出一只手抓住候婉心的手臂。候婉心只觉得手臂似是被针扎过了一般疼痛,接着就觉得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般,站都站不稳的倒在候婉云身上。
候婉云轻蔑的哼了一声,如同拽死猪一般的将她的长姐拖拽到床上。
“云儿,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中邪了?”候婉心只觉得身体越来越沉,连眼皮都抬不起来。
“哼,你这蠢蛋,这时候了还这般愚蠢。”候婉云将信封放在掌心摩挲,笑嘻嘻的盯着一脸惊恐的长姐,道:“像你们这般愚笨的人们,就该通通都死了,省的活着还浪费粮食。不过你们倒也不是没有利用的价值,起码死之前给我留下这金山银山。”
候婉心的眼神迷茫了起来,她何曾见过这样的云儿?记忆中的云儿,是那般温柔,知书达理,说话连句大声气儿都没有。如今这面目狰狞的女人,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候婉云?
“云儿,你定是在说笑吧?”候婉心吃力伸手拉住妹妹的袖子,却被无情的甩开了。
哐当一声脆响,一对金灿灿的金镶玉镯子落在候婉云玉一般的手腕上。候婉心吃惊的看着妹妹手上那对价值连城的手镯。
“唉,张氏还算懂事,每日孝敬我的好东西倒是不少,只可惜她也是个蠢的,与她周旋倒是令人心烦的很。”候婉云笑眯眯的摸着那对手镯,道:“待我得了红绣坊,才不稀罕这些个俗气的东西,我吃穿用度的,定要是全天下最好的。”
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本性一朝显露,就如同开闸的江水一般,再是关不住。候婉云瞥了一眼只剩半口气的长姐,方才她给她用了药,她将会身体麻痹,一炷香后便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最多六个时辰之后就会去见阎王。对着这将死之人,候婉云也没了顾忌,反正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只可惜,生我这身体的那蠢笨女人,却是个不开窍的。那年我让她毒死你,再将我送进太太房里当嫡亲小姐养着,可她偏生不肯,还威胁我说若是再提此事,就将我告到太太面前。人不是都说母女连心么?我由那下贱的妾室养大,她能为我谋个什么好前程?那贱/人非但不为我的前程着想,竟然还想要告发自己的亲生女儿!这天底下哪有这样当娘的,忒自私了!既然母不慈,那我也就子不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那贱/人推下湖,正好她死了,一了百了。”
接着候婉云愉悦的讲述自己当年是怎么害死亲生母亲的,候婉心这才知道,原来当年胡氏并非自己掉下湖的,而是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推下水的!候婉云甚至还拿着桂花糕,笑嘻嘻的坐在湖边,亲眼看见生母力竭沉入湖底,才跑去叫人呼救!那时她才刚满五岁!
若非听她亲口说出,候婉心怎么都不相信这天底下竟有这般狠心的人!竟然为了利益,连自己的生母都要加害!
候婉云得意洋洋的看着候婉心,自己苦心谋划的计谋,虽然精彩,但是再精彩的戏,若是没有了看客,岂不是显得乏味寂寞?
现在的候婉心不光是她手下的棋子,还是她的看客,候婉心越痛苦,就证明了她越成功,这戏越精彩。
“唉,我的傻姐姐哟!”候婉云折下那朵娇艳的桃花,道:“既然你也要死了,那妹妹我也就让姐姐死的明白。你可知道你为何而死?呵呵,你不是喜欢桃花么?你可知道正是这桃花,催了你的命么?有些人,天生就对某些花粉过敏。我五岁时就发现,姐姐你对桃花的花粉过敏,可你却偏偏喜欢了桃花。我就送你一程,每日折了桃花插在你床头,桃花瓣儿做的香包挂在你身上,日积月累的,你可不就过敏的厉害,直到如今要了你的命么?唉,说了你也听不懂,你们这种生产力低下,科技又落后的古人,活该!”
“唉……”候婉云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说了吧,有些人,就是太蠢,死也都是蠢死的。你们母女二人也怪不得别人,只怪你们太傻。”
候婉心看着候婉云的眼神,顿时如同刀子一般,狠不得从她身上剜掉几块肉!
候婉云笑眯眯的戳了戳候婉心的脸颊,说:“长姐,你莫要这般看我。与我相比,你也好不到哪去,咱们姐妹两个半斤八两,嘻嘻!”
候婉云垂下头,从怀中掏出一枚小小的金钱橘来,凑到长姐眼前,得意道:“长姐你瞧,这毒死太太的穿肠□□,不都是由长姐每日亲手捧到你亲娘的跟前的?”
候婉心听了这话,眼中的愤怒渐渐化成了惊恐,此时她已经知道眼前那看似单纯无害的少女,其实是个披着人皮的恶毒蛇蝎。
候婉云看着候婉心的表情,似是很满意她的表现,她将金钱橘剥开,取了一枚橘子瓣放进自己口中,说:“长姐,你莫怕,这金钱橘是无毒的,不信云儿吃给你看。”吃了几枚,又接着说,“今儿云儿去摘桃花的时候,看见池塘里的大闸蟹又肥了些。对了,长姐有所不知吧,这世上有些东西,单独吃是无毒的,甚至是滋补的,可是若是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吃……那可就成了穿肠要命的□□。”
候婉云漂亮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候婉心,樱唇中轻轻的吐出一句:“比如金钱橘和蟹黄一起吃,就成了——□□。每日吃一点,过个三年五载的,就可以去见阎王了。”
候婉心惊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半饷才反应过来。此时她已经口不能言,满脑子都那句“金钱橘和蟹黄一起吃,就成了□□”。
这些年,一直是自己亲手侍奉母亲,每日兴致勃勃的采摘最新鲜的金钱橘,亲自挑选最肥美的大闸蟹,将这两样东西一起送进母亲口里……候婉心只觉得通体生寒,眼泪止不住的流:竟是她亲手,将那穿肠要命的□□,送进自己亲娘的口中!
悲愤交加,五内郁结,只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滚,一大口甜腥涌上喉头,候婉心连喷了三大口鲜血,倒在床上,断了气!
3、顾家庶女
袅袅的水汽从屋外拐角的小药罐子上腾起,熏的整个回廊都是药味,那药罐子从床上之人醒来就在烧着,连日来就没停过。
一碗一碗的汤药,流水似得送进屋里,尽数都灌进了床上那小姐的肚子里。
“哎呀我的四小姐,你可不要这般的想不开!老爷也是为了小姐好啊!”一个穿金戴银的妇人扑在床头干嚎了半天,抬眼看了看双眼无视的女子,收起了那哭丧的嘴脸,瘪着嘴道:“晚晴,这婚事你答应你也好,不答应也好。本来这婚姻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爷好吃好喝的养了你这么多年,你这样要死要活的,就是不孝!”
这寻死觅活的小姐,乃是翰林学士顾居照家的庶出四小姐。本这四小姐生性最是软弱,又极好面子,极为畏惧顾老爷,平日里战战兢兢的侍奉父亲嫡母,生怕别人戳着她的脊梁骨说一声“不孝”。可哪知道前些日子老爷打算巴结讨好一位贵人,盘算着将这正当妙龄的四小姐嫁给那位年过半百的贵人做续弦。四小姐一听这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醒来后二话不说的就跳进后院的湖里,待到被捞上来,醒了后这壳子里头的灵魂已经换了主。此时这壳子里的魂儿,正是才断了气的安国候家的嫡长女,候婉心。
如今这候婉心,哦不,应该是顾晚晴,正双目无神的盯着绣床的帷帐,妇人那句“不孝”,让她猛然警醒。
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谁知道竟然柳暗花明又重生。刚醒来的那几日,每日想起前世之事,心痛如刀割,恨不得再死一百遍!
她一恨自己有眼无珠,引狼入室;二恨自己识人不明,害死亲母;三恨自己轻信小人,为她人做嫁衣裳。
本来万念俱灰,生念俱灭,可那妇人一句“不孝”,竟如醍醐灌顶,让她清醒过来。
是啊,既然她有机会再为人,为何不好好珍惜这机会!这样一心求死,反让那贱、人逍遥自在,岂能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她要养精蓄锐,待得他日羽翼丰满,让那贱人血债血偿!
心下有了主意,顾晚晴的眼神里有了些许活气。她转头看向那一脸不耐的妇人,整理了一下这身体原先主人的记忆,认出这是顾老爷的姨太太王氏。
顾老爷家后院,除了太太,还有七个妾室,除去病死了,现如今还有四位姨娘。眼前这位就是最受宠的王姨娘。
本来这小姐的亲事,做姨娘的可谓是说不上话的,可如今这王氏却每日往四小姐屋里跑,不断的劝她。
顾晚晴心里冷笑:还不是因为太太生了三个嫡亲女儿,大小姐和二小姐已经出嫁,三小姐也许了人家,如今府里年龄合适该出阁的闺女,除了四小姐顾晚晴,就是王氏生的五小姐顾晚玉。若是这四小姐真的想不开死了,那就该轮到王氏的心肝宝贝女儿,去给那老的能给五小姐当爹的贵人做填房了。
所以王氏当然希望四小姐好好的。
看见顾晚晴眼里有了生气,王氏又换了笑脸,用帕子掩着嘴角,这四小姐,果然是个好拿捏的泥人,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她一下就心虚了吧。
“王姨娘的好心,晚晴心领了。”顾晚晴淡淡的看向王氏,道,“我身子不舒服,有些乏了,等晚些时候再说吧。”
王氏看她下了逐客令,讪讪的出了屋子,想了想又赶紧叫小丫头翠儿去喊了五小姐顾晚玉过来照顾四小姐。
“姨娘,我在这呢。四姐可好些了?”五小姐就候在院子外头的回廊里,见到翠儿出来,知道王氏寻她,就赶紧了进了院子去。现在府里头最担心四小姐身子的人,除了王氏,就是五小姐了。要是四小姐有个三长两短,那老爷一定会让自己去做那老头子贵人的填房。
“四小姐看着好些了。”王氏笑眯眯的道,又凑近女儿耳畔,轻轻道:“看样子是死不了,不过得看的紧些,若是再让她寻死可就坏了。”
五小姐咬着嘴唇点点头,连忙领着自己的丫鬟进了屋里。
顾晚晴抬眼看了看进来的那位姑娘,十四五的年纪,模样倒是生的清秀可人。她认出这是这身子的妹妹。王氏和顾晚玉想的事,顾晚晴何尝猜不出来,反正她已经下定决定好好活下去,就由着她们好吃好喝的供着自己。
安生的修养了两日,顾晚晴将将来的事想了个通透。
顾老爷本人并无甚才华,只是靠着祖上庇佑才做到翰林学士的位置。偏偏顾老爷又是个官迷,总想着往上爬。于是就琢磨了些个歪门左道的路子,想要利用女儿的婚事来为自己铺路。刚巧三个疼爱的嫡亲女儿都有了人家,就把主意打在了这个从小乖巧听话,生母又懦弱的四女儿身上。
顾晚晴甚至想过,委屈自己回去安国候府,哪怕做个丫鬟也好,只要能接近那贱人,找个机会报仇就行。可是后来又想想,自己现在的身份,这个想法太不现实,她怎么说也是个官家小姐,这丫鬟不是说当就当,而且若是真的弄死了那贱人,查出来必定会牵连这身体主人的家人。她虽然想报仇,但是绝不会草菅人命连累无辜,她与那恶毒的妹妹,终究是不同。况且那贱人也快十一岁了,再过两年终归是要出嫁了。顾晚晴想着,自己迟早是嫁的,不过自己不能那么轻易的嫁的。她要嫁的人家,最好跟那贱人嫁到一家。这样她才有足够的时间,用她后半辈子的时间谋划,让那个蛇蝎心肠的毒妇,血债血偿!
这两日,她也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候婉云的情况。
太后圣上面前的红人,昭和公主的伴读,安国候唯一的嫡亲小姐,安国候府的新管事……
其实不用她旁敲侧击,关于候婉云的情况,那可以说是街知巷闻,是深闺妇人的谈资。就连整日照顾她的五小姐,提起候婉云也是一脸羡慕敬仰。
“四姐,那位候小姐的命可真好啊。”五小姐叹了口气,同为庶女,她怎么就没那么好命呢。
顾晚晴冷笑一声:若你有那贱人的狠心肠,能害死生母,毒死嫡母,气死嫡姐;有那贱人那般阴险毒辣的好手段,环环相扣的恶计谋,你也能同她一般。
不过既然那贱人现在的地位如此之高,她将来要嫁的,必定不是普通的人家,一定是□□一等一的王孙贵族。想起自己曾经还为那贱人担心,怕她嫁出去受委屈,顾晚晴心中就一阵冷笑,自己还真是多虑了。她看了看五小姐,又想起自己这不争气只知道走歪门邪道的爹,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本事给她攀上那样的人家。
不过如今眼下,最紧要的是,要打消那顾老爷的主意,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被送出去嫁了。
顾晚晴叫了丫鬟进来,梳洗打扮一番,对五小姐道:“妹妹,我身子见好了,该去给父亲请安了。”
一听说四小姐要出门,五小姐一下慌了,她怕她四姐又趁着人不注意跑去投湖。
顾晚晴看着五小姐的脸色,捂着胸口幽幽叹了口气,道:“妹妹,姐姐这是心病,须得心药医。父亲要我嫁给谁,我绝无怨言。先前是姐姐我鲁莽了,欠了思量,如今姐姐已经知错,想去跟父亲认罪。可是若眼下见不到父亲,我定会寝食难安,连药也不想喝了。”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就死给你看!
五小姐一听她说不吃药的,吓的脸都白了,连忙叫了五个丫鬟过来,两个搀扶着顾晚晴,一个打头阵,两个跟在后头,几乎是将顾晚晴给架着到顾老爷的书房。
顾老爷是个风雅的文人,书房装饰的非常讲究。侍童通报了一番,就请了顾晚晴进去。
顾晚晴走进书房,顾老爷正站在书案边上处理公文,见到这个不听话的女儿来了,气就不打一出来,随手抓了砚台就冲顾晚晴砸过去,呵斥道:“你这不孝女,还有脸来见为父!你有胆子投湖,怎么不干脆死了干净,也省的我看见了心烦!”
青玉做的砚台,擦着顾晚晴的裙角飞了出去,溅了她一裙子的墨汁。顾晚晴也不恼,垂着头,恭恭顺顺的对顾老爷做了万福,“父亲,前几日是女儿鲁莽了,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那等糊涂事。女儿如今想通了,特地来向父亲请罪,请父亲责罚。”
看着女儿一幅乖巧温顺的样子,顾老爷的火气消了不少。毕竟他也怕逼的太狠了,将女儿逼死,传了出去对他的名声有损,怕会影响仕途,既然女儿想通了,他也就顺水推舟,借驴下坡。
“晚晴,为父也是为了你好啊。”顾老爷走过来,扶起女儿,深情款款,悍然一幅慈父做派。而顾晚晴心里只想吐,面上却越发的恭敬,道:“是,父亲深谋远虑,爱护子女。父亲替女儿选的亲事,定然是极好的。只是不知道父亲要女儿嫁的是哪家的贵人啊”
顾老爷轻轻咳嗽两声,掩饰面上的一丝尴尬,他让顾晚晴坐下,自己坐在书案后,扶着书卷缓缓道:“晚晴,你从小就是个听话懂事的,这些姐妹里头,父亲最是疼爱你。”顾晚晴觉得自己快吐了。
顾老爷顿了顿,看了看女儿的脸色,见女儿依旧一脸孝顺恭顺,就继续道:“可惜你是个庶出的女儿,毕竟不如嫡出,婚配方面,也只能嫁给门当户对的庶子,或者门第更低的人家,爹怕委屈了你。如今为你选的这户人家,虽然嫁过去是做了续弦,但是好歹是正经的嫡母。那家上无婆母,亦无妯娌,还有几个儿子女儿伺候你,你嫁过去,就是享福去的。”
嫁给个半百的老头子做后娘,这种事情亏的顾老爷巧舌如簧,竟说的跟天下第一美事似得。
“是,还是父亲疼女儿。这样的好人家,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呢。”顾晚晴一脸发自内心的称赞,“只是,到底是哪户人家啊”
“咳咳。”顾老爷咳嗽了两声,道:“正是当今的辅国大将军、安国候爷。”
霎时间,顾晚晴面无人色。她方才重生几日,她现在的父亲,竟然盘算着将自己嫁给重生前的亲爹做填房!
顾晚晴觉得自己要再死一遍才好。
4、娴德孝女
顾晚晴堪堪扶着椅子,身子才没滑到地上去。虽说她这身子是顾老爷的女儿,可是她的魂儿可是候婉心啊!安国候,那是她亲爹!嫁给自己的亲爹,她想都不敢想是怎样一番场景。
幸亏她这几日病的憔悴,脸色一直是苍白的,此时也只是更惨白了些。顾老爷顿了顿,捕捉着女儿的脸色,他见女儿只是脸色全白,并没有跳起来要死要活的,也就自以为顾晚晴是默认自己的安排了。
顾老爷放下手里的书,道:“安国候家的小姐前几日去了,安国候和小侯爷都已经回了京。等过些日子丧事办完了,爹就请个有头有脸的媒人去说你这婚事,定时要将这婚事说成了。这几日太太会为你备嫁妆。你放心,爹爹不会亏待你的,定会将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不会叫婆家瞧不起我顾长亭的女儿。”
这会功夫,顾晚晴也顾不上听顾老爷的话,垂着头已经将千百个主意在心里过了一遍。
她的父亲安国候,年少不得志时娶了她的母亲,夫妻两人伉俪情深,虽然父亲也如同寻常豪门人家一般纳了几房小妾,但是母亲在父亲心中的地位是无人可比的。当年母亲病的快不行的时候,父亲曾经在母亲床前发誓:若失吾妻,终身不娶!
母亲去世几年,父亲一直遵守承诺,对再娶之事只字不提。期间也有想巴结讨好安国候的人,想将自家的女儿嫁进来,都被安国候一口回绝了。就连身为女儿的候婉心,也曾试探过父亲是否有意给她娶回来个后母,父亲也都明确的表示,爱妻已去,此生再无第二个妻子。所以后来母亲不在了,也不会再有继母嫁进来,候婉心才顺理成章的接下了管家的大权。
父亲的深情重诺,就连候婉心也是佩服的。
真正的顾晚晴那眼皮子浅的闺阁女子,每日只看得见那巴掌大的天地,以为自己父亲就是天,父亲说让她嫁给贵人,她就一定会嫁给贵人,脑子一热就只会投湖寻死。殊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人。自己父亲在家里威风,可是出了家门,在外头还得给人伏小做低的巴结贵人。顾老爷想嫁女儿,贵人未必想娶呢。
安国候不娶,顾老爷就是想嫁女想的百爪挠心,也是白搭!
想通透了这些,笃定了安国候不会娶妻,顾晚晴也不似方才那般乱了阵脚,她平复了心神,抬起头来,眼波平静的看着顾老爷,道:“爹爹为女儿寻的,确实是门好亲事。女儿虽在深闺,却也听说过这位辅国大将军的威名。听说辅国大将军不仅是个沙场上的铁血汉子,更是个情深意重的好丈夫。女儿还听说,昔年安国候和其夫人,伉俪情深,安国候夫人去世多年,侯爷都不曾娶续弦,就连家里管事的,都是安国候的嫡亲大小姐。若是女儿能嫁的这般即英武不凡,又痴情的好丈夫,那是女儿的福气。”夸自己老爹,顾晚晴可毫不含糊。
顾老爷瞅着女儿的眼睛,见她说的情真意切,提及安国候时,那恭敬的神态,确实是情深意切,绝非作假。
此时女儿松了口答应嫁了,可是顾老爷却更犯难了。因为方才顾晚晴的一番话,让他想起来,自安国候夫人去世之后,确实是其嫡长女管家。一般的豪门人家,女儿未出嫁时是不管家的,只会跟着主母学些管家的才能,将来嫁到婆家了才好管理内宅后院。只有没有嫡母,也无兄嫂,其他人也不合适的情况下,才会由未出嫁的女儿管家。安国候将管家权交给了嫡长女,难不成是真的打算不再娶妻了?
又想起曾经有传闻,一年前御史节度使去南疆奉旨巡视,顺便探望安国候,为了巴结安国候,那位大人曾提出将自己嫡亲的女儿嫁给安国候,可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被安国候身边的侍卫拿棒子打了出来。
顾老爷摸了摸胡须,陷入了沉思:这么一想,这安国候大抵是不会再娶了吧。若是揣摩错了侯爷的心思,贸然说亲,这亲事不但不成,自己再像那位御史一般被打出来,那他今后还有何脸面在朝为官?
原本他只是脑子一热,想巴结巴结当朝正红的贵人,哪想那么多仔细,如今细细一想,其中确实不太妥当。
顾晚晴看着顾老爷犹豫的脸色,心知这顾老爷内心在动摇,他也怕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再被了一蹶子,顾老爷可丢不起这老脸。
顾晚晴嘴角勾起一丝笑,这下怕是断了顾老爷嫁她做安国候填房的念想,可就怕顾老爷脑子再一热,将她塞进安国候府里头做个妾。所以顾晚晴决定先发制人。
顾晚晴抬起头,满含期盼的眼神看着顾老爷,一脸讨好的道:“父亲,若是安国候嫌女儿愚笨,不配娶做嫡妻,女儿也可做妾室……只要父亲是父亲的意思,就算让女儿做妾,女儿也愿意。女儿不怕人闲话,不怕人笑话,只要是为了父亲,为了顾家,女儿做什么都愿意。”
顾老爷看着女儿的神态,忽然心就有点软了。这个女儿他是知道的,从小就怯懦又胆小,却是个听话孝顺的,除了前几天的跳湖,从未忤逆过自己的意思,每日都小心翼翼的讨好着父亲和嫡母。如今她竟然为了讨父亲的喜欢,连甘愿做妾的话都说了出来。她虽是庶出,可是好歹也正经的管家千金,将来嫁出去也是做嫡妻的,做妾,那是多大的委屈。
不过身为一个卖女求荣的爹,顾老爷才不会因为内心对女儿的一丝丝愧疚和怜惜放弃自己的利益。但是顾晚晴的话再一次戳中了顾老爷的死穴:顾晚晴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她可以不怕人笑话,可是顾老爷堂堂的翰林学士,他可真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寻常百姓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最重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难听话。可是顾老爷是当朝正三品翰林学士,戳着他脊梁骨骂的人,可是那帮子骂人不带脏字都能把你十八代祖宗翻出来正骂一遍反骂一遍翻着花样再骂一遍的人精!若是他真的把女儿嫁出去当妾了,那么“卖女求荣”的帽子就真真扣上了。说不定还会被那些整日没事干只知道写折子弹劾这个弹劾那个的言官,一折子告到圣上面前。那他的仕途可就全毁了!
这么想来,顾老爷连日的打算全都泡汤了。他叹了口气,做出一副慈父模样,道:“女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爹怎么忍心委屈你做个妾呢。你从来都是个听话的孩子,爹自然是要为你做好打算的。今个你也累了,先回去吧,改日爹再找你说话。”
顾晚晴乖巧的起身,道:“一切全凭父亲做主。”而后便退出书房。
顾晚晴前脚刚出了书房,五小姐顾晚玉就连忙带着那五个丫鬟迎上来。五小姐将顾晚晴上下左右好生打量了一番,生怕这四姐跟父亲谈话后,再想不开寻死去。
如今顾晚晴的脸色不似初时一般愁容满面,却像是漫天的乌云拨开了个缝儿,总算有点阳光漏了下来,连人看着也精神多了。五小姐连忙拉着顾晚晴的手,道:“四姐,你可算出来了,妹妹我还担心父亲责罚你呢!”
顾晚晴拉着五小姐的手,微微一笑,道:“父亲那般爱护子女的,就是要罚,也舍不得真罚呢。我跟父亲认了个错,又说了些软话,就出来了,父亲大度,不会与我计较的,妹妹放心吧。”
“哦哦,那就好!”五小姐摸了摸胸口,做出一副放下心来的模样,眼神闪了闪,道:“那四姐的婚事?”
顾晚晴看着五小姐满脸心事,拉着她的手,慢慢说:“妹妹,咱们女儿家的婚事,自己是说不得的,横竖都是父亲母亲做主。父亲的心思,我哪能猜的出。你且就只在我面前提提,莫要在旁人面前提,不然让人家以为咱们顾家的女儿一个一个不知矜持,都盼着嫁人似的。”
五小姐脸一红,扭着身子娇嗔道:“四姐,你真是……妹妹也是关心你嘛!”
“好啦好啦,我知道咱们家小五跟我最好了。唉,姐姐我身子还没大好呢,才出来一会就累了,你不是说给我炖了人参乌鸡汤么,我估摸着汤就好了,咱们回去吧。”现成的好吃好喝好供养,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不吃白不吃。
顾晚晴拉着顾晚玉的手,与她并肩往自己的小院走,一路上两姐妹有说有笑,五小姐是个话篓子,什么话都藏不住,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净讲些个内院的趣事。顾晚晴笑眯眯的听五小姐讲的绘声绘色,她就喜欢这种一眼能看到底的人,比起那心机深到不可捉摸的贱人,她觉得顾晚玉更可爱些。
接下来的几日,风平浪静,顾老爷再也没有提起过将顾晚晴嫁给贵人做填房的事。太太也没提过,府里负责采买的仆役也如往常一般,无人去置办什么嫁妆,曾经闹腾的四小姐投湖自尽的婚事,如今就仿佛没这事一般。顾晚晴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也不说,整日除了好吃好喝,就是懒懒的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榻上拿着本佛经边看边晒太阳。
王氏依旧每日派人送来好吃好喝,生怕顾晚晴一个不小心给病死了。顾晚晴每每看到王氏殷勤的嘴脸,心理淡淡的想:虽是顾老爷最得宠的姨娘,可是顾老爷却连婚事取消的事,都没有透漏给这位王氏只言片语。只由着王氏每日殷勤的送些好吃好喝,算是拉拢这个一直不得宠的庶出女儿。顾老爷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如此,就连枕边人的心都隔着算计和猜度。
王氏走的勤,五小姐走的就更勤。
本来府里与五小姐年龄相仿的,就只有四小姐顾晚晴。更年幼的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都太小,玩不到一起去。五小姐每日来叽叽喳喳说些京城里的新鲜事,顾晚晴听着也当是解闷。
两天后,热爱八卦的五小姐一大清早就跑来爆料惊天的八卦——皇上御笔亲书“娴德孝女”四字,赐给了安国候府那位第一才女候婉云,如这“娴德孝女”牌匾被挂在安国候府的正厅之上!不仅如此,这位孝女还被太后亲自指婚给了平亲王世子姜炎洲!
平亲王姜太傅,乃是三公之一,官拜太傅,是内阁重臣,手握重权。其嫡长子姜炎洲,年方十四,任正四品中书舍人,袭爵,为平亲王世子。姜家乃是真正的名门望族,绵延百年,出过两位王公,四位丞相,官员不计其数,渊源深厚。这真是豪门中的豪门,贵胄中的贵胄,真真是贵不可言!
那贱人的心机手段,顾晚晴是知道的,她定是又使了什么手段,故而顾晚晴对她嫁入高门的事并不怎么吃惊。可是接下来当五小姐绘声绘色的将候婉云的所作所为讲出来的时候,顾晚晴气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这天下间怎地有这般不择手段不知廉耻的畜生!
5、谋取婚事
在五小姐顾晚玉绘声绘色的描述中,一段惊天地泣鬼神,可被编入宅斗教科书的故事呈现了出来:
话说那日在安国候嫡长女候婉心眼见着不行了,咽了气。就连三小姐候婉云请来的京城名医都摇了头,说人已经去了,救不回来了。
三小姐听后,当场就大哭起来,抱着她长姐的尸身不松手,哭的撕心裂肺,对大夫说:“我长姐这般顶好心的人,不可能就这么去了!你看我长姐的身子还是暖的,定是诊错了!求神医一定想办法救救我姐姐!云儿自小没了娘,长姐对我照顾有加,如母如姐,只要能救回我姐姐,就是用云儿这贱命来换,云儿也愿意!”
说罢,竟然寻了个匕首,一刀子割在自己那玉一般的胳膊上!要效仿古代的孝子“割肉救母”,“割肉救姐”!
幸亏候婉云身旁的大丫头巧杏眼疾手快,夺了匕首,但那白玉一般的胳膊上,已被三小姐生生的剜掉一块肉来!三小姐疼的几乎要昏了过去,却咬牙坚持着捧着肉,跪下哭求神医一定要救救她姐姐。边哭边诉说她与长姐的深厚情谊,就连心肠最硬的婆子,听后也忍不住流了泪。
那神医是京城有名的大夫,早些年在宫里做到了太医院院首,年纪大了就辞了官,平时里偶尔接一些诊金高的病人。当时三小姐一只胳膊血肉模糊,捧着肉跪地哭求的那样可怜,就连神医这个见惯了生死的人,也被感动的掉了几滴泪。
而后三小姐割肉救姐的事,伴着安国候嫡长女的死讯就传开了,安国候爷和小侯爷在七日后抵京,到家之后,一进灵堂,就看见三小姐一身孝服,跪在她长姐灵前,形容憔悴,一双眼睛肿的似核桃一般,一只胳膊上还缠着绷带。
据说此时三小姐已经在长姐灵前跪了七天七夜,见到侯爷和小侯爷回来,哭着跪在侯爷面前,一个劲的磕头,不住的哭喊着:“父亲,女儿对不起父亲,女儿没有照顾好长姐!都是女儿的错!女儿不孝啊!女儿就是死了,也不足以赎罪啊!”据说那头磕的,连地上的青石板都几乎给砸出裂缝来!
侯爷和小侯爷回京的时候,一路上已经听说了家里情况,自然也知道这个乖巧善良的三女儿割肉救姐一事。如今见她胳膊上缠着带血的绷带,又在灵前跪了七天七夜,此时又是这般摸样,自然是感动不已。
与此同时,昭和公主也来吊丧,目睹了这一幕,当场就感动的几乎哭晕了过去。昭和公主长在皇家,自小见惯了那些个龌龊事,什么姐妹象争,骨肉相残,如今看到一个如此爱护姐姐,如此善良单纯的跟水晶一般的人儿,更觉得难得。昭和公主回去之后就将所知所见禀告了太后,并且哭着说:“一个臣女尚且能如此,我身为公主,更要谨遵孝道,好好侍奉太后。”
太后听后亦是觉得候婉云这般的心肠实属难得,又能感化自己的女儿,于是便将这事禀告了圣上。当今圣上以孝道治国,极为看重孝顺之人,听后感慨不已,大笔一书,写下“娴德孝女”四字,叫人做成牌匾,赐给安国候府三小姐候婉云,连带着赐了很多珍贵的药材,让候婉云好生养伤。
这般的好女子,太后自然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将她指婚给了与自己沾亲带故又颇为喜爱的平亲王世子姜炎洲。平亲王姜家是百年望族,而安国候是个毫无家世背景,一路靠军功摸爬滚打上来的武将。一个是百年世家,一个是暴发户,加之□□重文轻武,文臣一向自诩清高,不屑于那些武将粗人来往。按理来说安国候家的庶出女儿,就算是记入了嫡母名下成了嫡亲女儿,那也是和姜家差的十万八千里,拍马也追不上的。可是姜家对这位□□第一才女外加第一孝女非常满意,这样德才兼备的媳妇打着灯笼也难找啊!加之又是太后的指婚,姜家极为满意这门亲事。
平亲王世子今年十四岁,安国候三小姐快十一岁,世子和三小姐都年纪尚轻,故而两家订了亲,下了聘,将婚礼定在了三年后,待候婉云满了十四岁,就嫁到姜家去。
这般感天动地的故事,被那些来安国候府上吊丧的贵妇名媛口口相传的传了出去,如今已传的街知巷闻,就连茶馆街边说书的,都将这安国候三小姐候婉云的事迹编成了段子,四处宣扬。一时间,那位□□第一才女,又掀起了新一波的热潮,整个□□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后更有民间流传这样一句话“生女当若候婉云”,若是哪家的闺女小姐不听话,父母便会教育她:“学学那第一孝女候婉云!”
八卦完了这件事,五小姐就接着八卦起了安国候三小姐的婚事。如今候婉云的婚事,也成了大家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这候婉云的未婚夫,平亲王世子姜炎洲,可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家世极好,又生的俊俏,令无数名媛贵女趋之若鹜。不过若是论起名气,姜家最传奇的人,是他的父亲,平亲王姜太傅。
姜太傅姜恒出身名门望族,年少丧母,自小聪颖,被赞为神童,十六岁被圣上钦点为金科状元。而后仕途顺风顺水,而立之年就位列三公之一,实属年少有为,如今三十有二,已经手握重权,就算在姜家这样的百年望族里,姜太傅也是极为出类拔萃的人物。
不过姜太傅最最传奇之处,并不在才华,亦不是仕途。而是他的堪称传奇的婚姻生活。这姜太傅的婚事,说起来简直是一部惨淡的血泪史。
姜太傅膝下共有三儿两女,三个儿子皆为嫡子,两个女儿则为妾室所生。可奇就奇在,这三位嫡子的母亲,却都各不相同!
□□并无平妻的制度,姜太傅自然也不会一次娶回家三个妻子,还都是嫡妻。可他那三个儿子,确实都是正正经经的三个不同的嫡妻所生。
嫡长子之母,乃是淮南王的嫡女,明烈郡主。明烈郡主刚嫁入姜家,不出两月就怀上了孩子,一举得男,生下嫡长子姜炎洲,在姜炎洲刚满两岁的时候,明烈郡主就病故了。半年后,姜太傅迎娶了第二位妻子,成郡王嫡次女周瑞芯,周氏刚过门便有了身子,十月怀胎,生下平亲王嫡次子,而后因染了病,还没出月子,人就去了。一年后,姜太傅娶了左相的嫡亲小女儿孙倾怜,孙氏过门半年,怀了身子,可到了生产的时候,难产而亡,留下姜太傅的嫡三子。
在此之后,姜太傅又娶过两个妻子,分别是吏部尚书家的女儿,和御史中丞家的闺女。前者在婚后一个月内暴毙而亡,后者刚定了亲,下了聘,还未等嫁到姜家去,就病逝了。
姜太傅前前后后娶过五个妻子,一个比一个短命,京城里便流传起姜太傅克妻的传言,还传的颇为神乎其神,就连姜太傅是妖怪会吃人精魄的鬼怪故事都传出来了。本是三十二岁的权臣,按理来说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可如今却无人敢给姜太傅说亲!每每有媒人上门提到姜太傅,那些老爷太太都是众口一词:“我家闺女年纪还小,不急着出嫁,还想在家多留几年”,而后转眼就将闺女许了人家。
由于无人肯嫁,于是姜太傅对妻子的要求,也从最初的眼高于顶,变成如今的只要门第别太差,模样过得去,最重要的是健壮就行。姜家可是再也受不住娶一个没一个的事了,可就是这样,也没有人家敢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对此,风流潇洒的姜太傅很是苦闷。
不过姜太傅虽然苦恼自己的亲事,可是去给姜太傅家的三个儿子说亲的媒人,络绎不绝,据说一个月都踩坏了三个门坎。
姜太傅苦于无妻,可这也表示候婉云嫁过去,无需侍奉婆母,所以这婚事,真真是顶好的。
“唉,那侯小姐,命也太好了吧,不但能得到皇上御笔亲书的牌匾,还能得太后垂青,指婚给那么好的人家。她不也是庶女么,凭什么!”五小姐顾晚玉讲完侯小姐的事,瘪着嘴,又是羡慕又是妒忌,有些愤愤不平,而后她又用手夸张的比划了两下,说:“我听说那候家三小姐,割下来好大一块肉呢!她也不怕疼!四姐你看,有这么大,碗口那么大呢!”
顾晚晴则躺在椅子上,一只手臂覆在眼上,遮住眼里那恨不得杀人的光——这贱人,竟然算计到这般田地,就连候婉心的丧事,都能被她利用的彻彻底底!自己生前被她蒙蔽利用,就是死,还被她利用的干干净净做了场好戏!这般的心机手腕,这般的果断狠辣,连自个身上的肉都能拿刀子生生给割了下来!就算是顾晚晴自问也是下不了手的,可候婉云一个娇滴滴的娇小姐竟然也下得了手!自己折在她手上,真真是认了栽!
越想越觉得气结,顾晚晴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将连日来的郁闷都吐了出来,顾晚晴觉得身子轻松好受了许多。但是却将五小姐吓的跳了起来,紧张的大喊:“哎呀,四姐你怎么吐血了!快叫大夫!”
顾晚晴也不拦她,如今这五小姐倒是整个顾家最关心自己身子的人。她既然打定了注意要复仇,自然是要善自保养,定是要活的长长久久健健康康,才能亲眼见那贱、人生不如死,让她血债血偿。
大夫来了,诊了脉,开了些滋补调养的药材,顾晚晴毫不客气的将方子交给了王氏,又说自己身子虚,需要好好补补,于是王氏便急急火火的张罗了最好的药材,每日的往四小姐院子里送。
五小姐依旧每日跑的勤,又带来好些八卦,她几乎成了顾晚晴了解外界的最重要渠道。那日五小姐又提起安国候里的事,说是有一日吏部尚书去安国候府拜谒,可是竟然被安国候亲自拿着个大棒子给打出来!还撵着吏部尚书追了半条街,据说连腿都给打断了!还边打边骂:“你这不安好心的东西,我爱妻生的女儿如今尸骨未寒,你就给我提什么娶妻纳妾!我若是娶了,我还是个人么!呸!给老子滚,谁再给老子提这事,老子打断他的狗腿!”安国候平日里和气的时候文质彬彬,可他还是个长期待在军营里的武将,骂起人来,那粗俗,骂的吏部尚书老脸都没处搁了。
顾晚玉说的眉飞色舞,还做起鬼脸来学着吏部尚书那扭曲的样子,笑的前仰后合。顾晚晴也跟着笑了,吏部尚书是顾老爷的好友,在吏部尚书去安国侯府拜谒之前,曾经来过顾府一趟。顾晚晴约莫着,是顾老爷不死心,就撺掇着吏部尚书去探探安国候的意思,可谁料竟被爆脾气的安国候亲自打了出来。如此这般,这顾老爷可就是彻底死心了。
父亲终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丈夫,顾晚晴抱着肩膀这样想,唇边的笑意暖了几分。
身子告病省了晨昏定省,顾晚晴倒也自由逍遥,这些日子吃的好喝的好,身体渐渐大好了,连脸色都红润了许多。顾晚晴这身体原本是个弱柳扶风娇滴滴的美人,生的柔弱,看上去怯生生的,自从候婉心魂儿鸠占鹊巢,她每日早起都将自己曾经学来的军体拳打上一套,又加上吃的好,一个月下来,看起来竟壮实了不少,个子也长高了些。原本她和五小姐一般高矮,如今一下子窜出小半个头来!
“哎呀四姐,你可少吃点!”五小姐看着她四姐在吃光了两碗饭后,又叫人添了第三碗饭,不禁瞪圆了眼睛道:“你瞧你那腰身,以前的衣服都穿不下了!你在吃啊,可就得胖成厨房王大嫂那样了,看以后谁还敢娶你!”
看着自己曾经娇滴滴的病美人姐姐,如今开始长的高挑健壮,五小姐不禁觉得可惜起来。在她的眼里,女子就是要娇滴滴的,这样才讨人喜欢。
顾晚晴笑眯眯的看着五小姐,夹起一个鸡腿,开始吃第三碗饭,道:“你四姐我,这叫心宽体胖,能吃是福!你这小妮子哪懂得这些。咱们顾府又不是缺那两件衣裳,叫人置办新的就是了。”连日来的相处,顾晚晴也渐渐对这个便宜妹妹产生了好感。这五小姐是个爽利的人,嘴里心里都藏不住事,一眼就看到底了,也没什么坏心眼。顾晚晴很能理解初时她因为自己不想做填房所以希望她四姐姐好好的活着的心情,毕竟谁没点小心思,若是真如候婉云那般看着如此完美的人,才真是可怕的令人遍体生寒呢。
这般有喜有怒,有小心思有小算盘的,才是活生生的人!
吃完了饭,又吃了甜品,顾晚晴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起了身,拉着顾晚玉去后院散步消食,因为她晚上还要吃顿宵夜。
就这样连日的吃,锻炼身体,两个月后顾晚晴已经酣然从一个娇美人蜕变的健壮高挑,胸是胸,臀是臀,肩宽体壮,原本娇俏的瓜子脸也圆成了鹅蛋脸,看着红润润的满是青春生气。看着自家四姐跟吹气似的长个又高又壮,五小姐的嘴巴嘟的能挂上油瓶。
“四姐,你原先的样子多好,现在这样,不好看的。”五小姐仰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出大半头的顾晚晴。
顾晚晴依旧笑眯眯的,她站在镜子面前,看着镜子中高挑健美的少女,对自己的新形象很满意。如今她换上一身淡粉色的对襟锦缎裙子,衬得身材凹凸有致。
蛰伏准备了两个月,她收拾打扮妥当,施施然走出院子。
候婉云给自己谋了门顶好的亲事,她顾晚晴也不能落下不是。今儿个,她要利用那官迷顾老爷,为自己谋门好亲事。
6、生母尤氏
若说顾老爷最貌美的女人,那非姨娘尤氏莫属。尤氏年轻的时候,据说那可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可惜家境贫寒,父亲是个种地的佃农。后来被顾老爷看中,纳了回来。
可惜这尤氏虽然美,却胆子小,生性怯懦,人又老实愚笨,太太看着尤氏得宠,就暗地里使些手段,离间了顾老爷和尤氏的感情。外加尤氏生的是个女儿,顾老爷渐渐的就对尤氏疏远起来。如今尤氏已经是昨日黄花,看着像个普通的妇人,唯有眼角眉梢依稀可见当年的美貌。
尤氏之女,便是顾家的庶出四小姐顾晚晴。顾晚晴完全继承了尤氏的美貌,性子也像极了尤氏,太太看着顾晚晴可怜又胆小,侍奉自己又温顺,所以对她倒也算厚道。但是尤氏则不同,失了宠爱,住在拐角的偏远里,十天半个月不出来走动,渐渐的,府里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尤姨娘。
顾晚晴走进偏院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尤氏捧着个绣花绷子,孤零零的坐在院子长廊下的藤条椅子上,绣着花。因为年纪大的缘故,尤氏的眼睛有些花,绷子捧的很近,几乎快贴到眼睛上。
顾晚晴静静的立在院子门口,看着专心绣花的尤氏,眼睛里突然泛起了酸。
在外人眼里,尤氏并不怎么喜欢她这个唯一的女儿,平日里也很少走动往来,提起四小姐,尤氏也是一副冷淡的样子。可是顾晚晴知道,尤氏其实是非常疼爱自己这唯一的女儿的。她知道太太和顾老爷都不待见自己,若是自己跟女儿走的太近,连带着也会让老爷太太讨厌起了顾晚晴。所以她一直疏远着女儿,也很少在顾老爷面前出现,免得让顾老爷看见了顾晚晴,就想起她这个失宠无用的生母,连累的女儿受委屈。
尤氏这般的爱女之心,让顾晚晴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两个女人虽然地位不同,性格不同,但是她们对女儿的爱都是一般的无私真挚。
顾晚晴看着尤氏的眼神,突然就软了,软的化成了水,从那双水泱泱的眸子里滴了出来。
尤氏低着头,专心的绣花,丝毫不知院子门口多了个人。她用完了一根线,又从脚下的小竹筐里取出了另一根线,用手指蘸了口口水,搓了搓线头,眯着眼睛穿针,穿了好几下,不是左偏就是右斜。尤氏将腿上的绣花绷子放在小竹筐里继续穿针,顾晚晴看到她绣的,是一个小肚兜,肚兜上是个胖的和藕节似的胖小子。
尤氏常年失宠,她不会自己怀孩子,她手里绣的,是为她唯一的女儿准备的,给她将来的外孙。
顾晚晴吸吸了鼻子,拭去眼角的水汽,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叫了声:“姨娘。”
尤氏拿着针的手颤了颤,她抬起头,一双杏眼看着院子门口站着的那亭亭玉立的少女。尤氏眼里欣喜的光芒一闪而过,而后她的脸就冷了下来,淡淡的说:“你来做什么?”
顾晚晴走过去,乖巧的靠在她膝边,从尤氏手上拿过针线,利索的穿好,又递给她,道:“我来看看姨娘。”
“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不要来么?你怎么不听话?”尤氏嘴里呵斥着,可是眼角加深的皱纹却出卖了她眼中的狂喜。
“娘……”顾晚晴吸吸鼻子,身子在尤氏腿边蹭了蹭,像只猫儿。
尤氏捂住顾晚晴的嘴,四下张望,紧张的小声道:“晴儿,娘不能乱叫,若是让太太知道了,可不得了!记住,你娘是太太,我只是姨娘!”
顾晚晴垂下眼睛点了点头,她乖巧的答道:“是,姨娘。”
尤氏看了一眼长的亭亭玉立的女儿,叹了口气,粗糙的手掌理了理顾晚晴腮边的碎发,道:“姨娘跟你说过,没事不要过来跟姨娘见面,免得太太看见了不高兴,你又要受委屈。你一向是个乖巧听话的,无事不会跑来,说吧,今天来,是有什么事?”
顾晚晴一边伸手握住尤氏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摩挲,感觉尤氏手掌传来温暖的温度,一边缓缓的说:“晚晴今天来,是想求姨娘一件事。”
“什么事?”
“姨娘,有件事我想请姨娘去跟父亲说。”顾晚晴斟酌一番,抬起头看着尤氏的眼睛。
“什么事需要我去说?你父亲不是更能听进去你的话么?”尤氏惊讶道,她一向失宠,又年老色衰,顾老爷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比起尤氏,顾晚晴更能再顾老爷面前说上话。
“这事,晚晴自己去说,不合适。”顾晚晴道,“姨娘,是晚晴的婚事。”
尤氏先是愣了愣,而后就明白过来了。顾晚晴也到了该许人家的年纪的,可是太太只顾着给她亲自亲生的三个嫡亲女儿找婆家,却对这个四小姐的婚事不怎么上心,如今顾晚晴都快满十六岁了,亲事还没个着落,难怪她自己着急起来。亲事这事,她一个女儿家自然是不好开口的。
“好,这事晚晴的终身大事,姨娘去好好求求太太,让她给你找一门好亲事。”尤氏点点头,这些年她虽然失宠,但也攒下了点银钱,如今拿去打点打点太太身旁的丫鬟婆子,让她们替顾晚晴在太太面前吹吹耳旁风,顾晚晴再好好表现表现,说不定太太一高兴,就给她找门好婆家。
“不,姨娘。”顾晚晴拉着尤氏的手,道:“晚晴不是想让姨娘去求太太,而是想让姨娘去跟父亲说,把晚晴嫁给平亲王姜太傅。”
顾晚晴这话若是顾老爷听了,必定会两眼放光,巴不得将女儿嫁过去,反正一个无足轻重的庶女,克死了也就可死了,重要的是能跟平亲王姜太傅攀上关系,若是姜太傅娶了他女儿,还不得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句“岳丈”!
可尤氏听后脸色一变,一口拒绝,“不行!绝对不行!那平亲王已经克死了五个妻子,姨娘就你一个女儿,姨娘不想你嫁过去有个三长两短!这些年,姨娘唯一的盼头就是你,若是你没了,姨娘干脆死了算了!”
“姨娘……”顾晚晴抱着尤氏的胳膊撒起娇来,道:“女儿命硬,没那么容易死。再说了,若是女儿嫁给了姜太傅,成了平亲王妃,那姨娘就是平亲王妃的生母,以后在顾家,就谁也不敢给姨娘脸色看了。”
“那也不行!”尤氏摇头,神色严肃:“姨娘这些年来也习惯了,不就是这么些事,看开了也就过去了,谈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可你还年轻轻的,大好的年华,怎么能去给那克妻的糟老头当填房!姨娘绝对不会答应的!”
此时姜太傅正在书桌前提笔写字,忽然打了个喷嚏,身子抖了三抖。
“姨娘,你先别生气,听晚晴说。”顾晚晴伏在尤氏膝盖上,慢慢的说道:“晚晴也听说过那姜太傅克妻的事,可是姨娘还记得小时候,有个算命的先生都说了,女儿的命硬着呢,嫁给夫家不克夫便是好的了,才没那么容易被克死。”
尤氏皱着眉头想了想,确实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候顾晚晴才三岁,生的粉雕玉琢,那年元宵节顾老爷带着一家人出游看花灯,路上遇见了个算命的半仙,那半仙看着顾晚晴老半天,说她命格奇特,命数偏硬,以后要找个能镇得住她命格的夫家,否则会连累夫家。
顾晚晴看着尤氏的神色松动,道:“姨娘,女儿这命格,将来说亲拿出去合八字的时候,肯定都将那些人家给吓跑了,谁敢娶女儿啊。女儿这么硬的命,恐怕只有姜太傅那般的命格才能镇得住。所以姨娘莫要担心女儿,女儿嫁过去不会有事的。”
软磨硬泡了一个晌午,顾晚晴说的口干舌燥,终于是将尤氏说动,答应亲自去顾老爷面前提这事。
顾晚晴陪着尤氏说了会话,便被尤氏赶了回去。尤氏不放心,便取了些私房钱,拉拢了消息灵通的婆子,那婆子有些关系,很快就把姜太傅的生辰八字拿到了手。尤氏又悄悄托了可靠的贴身丫鬟,将顾晚晴和姜太傅的八字拿去庙里,让算命的瞧了瞧。算命先生一看那八字,说这两人的命格,一个极硬,会将枕边人克死,一个极奇,有死处逢生之相。两人的命格单看来都不适合婚配,可是若是将两人婚配在一起,倒是可以逢凶化吉。
尤氏这才放心下来,张罗了一下,就去见顾老爷。
顾老爷正在书房办公,听见侍童说尤氏来了,先是楞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妾室姓尤,似乎还是小四的生母。便请了尤氏进来。
尤氏许久不见顾老爷,心中很是忐忑,不过为了女儿,她鼓起勇气小心翼翼的将事情提了出来。
说之前她还怕顾老爷不答应,谁知道她话刚说出口,顾老爷就两眼放光,跟饿狼见了肉一般。而后亲亲热热的捧着尤氏粗糙的手,深情道:“真不枉费我疼你们母女一场!”
转头立刻派人去请顾晚晴过来说话,又对尤氏说:“一会晚晴来了,你也跟着劝着点。你好歹是她的生母,这婚事既然是你提出来的,你就多劝劝,这是门好婚事,若是能成,将来咱们家晚晴,可就是正经的亲王妃,是天大的荣耀哇!”他顾老爷自己当然就是姜太傅的岳丈大人了。八字还没一撇呢,顾老爷脑子里就搭起了小戏台:姜太傅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恭恭敬敬的朝自个儿拱拱手,叫了声“岳丈大人”,平日里那些眼高于顶的什么公什么候的,一个一个都围过来跟自己攀交情。
想的正美呢,顾老爷绷不住笑出了声来,尤氏在一旁战战兢兢的立着,看着顾老爷面上诡异的神色,不禁打了个哆嗦。
7、请媒说亲
很快的,顾晚晴就被请来了。
顾老爷缓过神来,抬头看她,这一看,顾老爷的眼睛都瞪圆了。
他娇滴滴如弱柳扶风的女儿呢?眼前这壮硕的大高个是怎么回事?
“晚晴?”顾老爷揉了揉眼睛,没错啊,虽然身材壮了,脸圆了,可是这绝壁是他的女儿顾晚晴,如假包换啊!
“唉,父亲,女儿在呢。”顾晚晴恭顺的低下头做了万福。如今她的身量见长,几乎和顾老爷一般高了。
“你,你怎么!?”你怎么长的白又壮?顾老爷没好意思问出来,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你怎么长的这般的……健壮……?”
顾晚晴眨巴眨巴眨巴眼睛,无辜道:”父亲,是大夫说要女儿多吃多睡,好好养身体,女儿每日遵医嘱,就长成这样了。“
顾老爷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自己这女儿,忒地实诚。
尤氏在一旁,有些奇怪的看着顾老爷。她常年幽居在偏院,一年跟顾晚晴见不上几回面,自然瞧不出她这几个月里的变化大的如此惊人。在尤氏看来,顾晚晴这样最好,看着健健康康的,比病怏怏的模样强上百倍。可是顾老爷两个多月前才见过顾晚晴,那时候她还是个娇滴滴的文弱小姐,如今变化也忒大了。
不过顾老爷现在可顾不上在意顾晚晴变成什么样了,只要她不变成个大马猴,变成啥模样都行。反正她底子好,随了年轻时的尤氏的美貌,没了弱柳扶风之美,如今却多了丰腴健硕之美。环肥燕瘦,算是各有千秋吧。顾老爷回想起年轻时候尤氏的美貌,又瞥了尤氏一脸,看见如今她嘴角眼角都布满了褶子,哪里还有当年的模样,不禁失望的移开了眼。
顾老爷咳嗽一声,先是拉着顾晚晴母女二人闲话家常一番,从顾晚晴小时候开始说起,絮絮叨叨回忆了半个时辰的家庭琐事,而后叹了口气,总结道:“晚晴,你看父亲多疼你啊,从小就将你当成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唉,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顾晚晴满脸的感动,顺着说到:“父亲对女儿,自然是极好的。女儿这身,是父母所给,女儿这么多年衣食无忧,也是父亲所赐,女儿定会好好孝顺父母,报答生养之恩!”所以快快把我嫁给姜太傅报父母恩吧。
“唉,这才是我的乖女儿!爹知道你是个孝顺的。”顾老爷感动的拉着顾晚晴的手,道:“如今你年岁也大了,父亲给你寻了门亲事……”
顾老爷将他打算把顾晚晴嫁给姜太傅做续弦的事说了出来。
“好,女儿答应,一切全凭爹爹做主。”顾晚晴眼睛眨都不眨的答应了。
顾老爷不敢置信的看着顾晚晴,这有名的克妻亲王,自己这女儿竟然一口答应了!
顾晚晴又道:“女儿说过,只要父亲让女儿做的事,女儿没有不愿意的。女儿不是为自己嫁的,而是为了父亲,为了顾家的荣耀。”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乖女儿!”顾老爷感动的老泪纵横。
顾老爷破天荒的留顾晚晴和尤氏下来用晚饭,而后又给二人分别赏赐了好些东西,打发二人各自回去。
顾老爷对此事极为上心,立刻打点了可靠的小厮,去请了官媒王婆子来。王婆子是京城里做媒做的名声极大的媒婆,只因她那一张嘴,口舌华灿,能把黑的说成白,白的说成黑。刘家的小姐小时候天花落下满脸的麻子,王婆子说刘小姐姿容不凡,犹抱琵琶半遮面;张家的少爷,个子矮壮,人丑最笨,到了王婆子嘴里,就是一脸福相,可靠敦厚。总之这王婆子就没有说不成的亲,再什么瓜娃裂枣的,也能给说的如仙女似得人物。
王婆子得了顾老爷丰厚的聘金,乐呵呵的来到了顾家,顾老爷亲自接待。王婆子听得顾老爷想把自家的四小姐说给那有名的克妻亲王,嘴就瘪了起来。这些年,王婆子也给姜太傅说过几门亲事,可是无一例外的失败了,那些老爷太太都舍不得自己的宝贝闺女嫁过去一命呜呼。可这顾老爷……王婆子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里啐了一下。
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酬金的份上,王婆子答应去帮顾老爷说上一说,不过丑话放在了前头:姜家对媳妇的要求可高着呢,若是不成,这酬金可别想老娘我退回去。
顾老爷连忙答应。
王婆子拿着银子走了,几天后,来了消息。王婆子本就不怎么待见这顾老爷,也就不跟他绕弯子,直接的把姜家的意思说了出来:姜家好歹也是百年望族,娶媳妇宁缺毋滥。如今已经去了五个当家主母,这第六个,可要好好选的,顾老爷身为三品翰林学士,顾老爷家的女儿,人品才貌自然是没的说的,可是姜家是怕极了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了,可不想再娶回去个娇滴滴病歪歪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姜家可担不起这坏名声。
顾老爷不屑的心想:你姜太傅娶媳妇,可曾有过好名声?
三日后,顾晚晴正在午睡,就被顾老爷的丫鬟急急火火的叫了起来,梳妆打扮一番,带着她去太太的院子去。
顾老爷的丫鬟名叫香清,是个颇为势力的丫头,平日里仗着自己是顾老爷的贴身大丫头,在府里那些不得宠的姨娘面前都横着走,平日里对顾晚晴这样庶出的小姐也不甚恭敬。不过今天香清一反常态,从一见顾晚晴,脸上笑的都能开出花来。
“四小姐,您脚下慢着点,小心台阶……”香清馋着顾晚晴的胳膊说。
顾晚晴点点头,害羞的笑了笑。平日里太太唤自己过去,都是使唤太太房里的丫头来传话的,可是今天却是顾老爷跟前的大丫鬟来请自己,态度还这般的诡异。反常为妖,顾晚晴心里大概也能猜到点,许是和她的亲事有关。
”香清姐姐,不知道太太找我有什么事?还请姐姐多提点着点,晚晴愚笨,怕到闹了笑话惹的太太不高兴。“顾晚晴亲热的拉着香清的手,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
从前顾晚晴每每见了香清,都低着头,话都说不出两句,今个对香清热络了起来,毕竟是小姐给的脸面,香清心情也大好了,亲亲热热的说:”老爷说家里来了贵客,现在太太正招呼着呢,老爷说请四小姐来作陪,免得太太一个人招呼不过来。“
顾晚晴随着香清到了太太院子,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一阵阵笑声传出,是太太的声音。
香清进去通报,而且后出来,领着顾晚晴进了屋子。
“母亲。”顾晚晴乖巧的对太太福身。太太闫氏长的满脸福相,笑眯眯的连忙拉着顾晚晴坐到自己身旁,指着对面坐着的两个婆子,对顾晚晴道:“这是你王嬷嬷,刘嬷嬷。”
顾晚晴又起身,对两个婆子行礼,道:“王嬷嬷好,刘嬷嬷好。”
“唉,小姐快别,我们可受不起小姐的礼。这四小姐一看就是个知书达理的。”刘嬷嬷捏着帕子捂着嘴,一看见顾晚晴眼睛就放出光来,一边笑一边打量着顾晚晴,一双眼睛黏在了她身上似得,上下反复打量她,那眼神恨不得把她灼出个洞来,瞧瞧里头的芯儿是个什么样。
顾晚晴则眼观鼻,鼻观心,一幅大家闺秀的温柔样,说话细声细气的。
刘婆子问:“四小姐今年几岁啊?”
顾晚晴道:“将将要满十六了。”
刘婆子点点头,又道:“平日里读什么书啊?可会写些诗词?”
顾晚晴乖巧的答道:“不会作诗,勉强能识字,不做个睁眼瞎子罢了,平日里读《女戒》《列女传》。空闲时喜欢绣绣花种种草打发时日。”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般的回答最是妥帖。刘婆子是姜家的人,她很满意,王婆子收了顾老爷的银钱,则在一旁替顾家说好话。
说了会闲话,到了晚膳时间。太太留两个婆子下来用晚膳,也留了顾晚晴作陪。
一顿饭下来,净是太太在说话,顾晚晴则安静的吃东西,一共用了三碗米饭,吃了许多的菜,才放下筷子,又喝了一小碗粟米羹。刘婆子将她这般一一看在眼里。
用完晚膳,太太就将顾晚晴放了回去,与两个婆子东拉西扯一阵,两个婆子得了许多银钱,千恩万谢的出了顾家,一转头,两人齐齐奔着姜家去了。
8、姜家太傅
刘婆子与姜家的账房管事有些沾亲带故,加之又是个出名的媒婆,给姜家一族好些少爷小姐说过亲,故而在姜家很是有些脸面。王婆子就更不用说了,那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官媒,脸面可是大大的有。姜家的下人们还指望讨好了这两位,以后能给自家的儿女说些好亲事,故而一见二人来了,门口的小厮笑的跟含了蜜糖似得,忙迎上去说:“哟,刘嬷嬷王嬷嬷来啦,看二位满面红光,今个又是得财神关照,发财了吧。小的领两位去见老爷,也让小的沾沾二位的喜气,改日好讨房漂亮媳妇。”
刘嬷嬷啐了他一口,笑道:“就你小子,每月方拿了月钱,就全扔赌坊里了,有哪家的姑娘敢嫁给你。我老婆子可不说这媒,省的亏了良心折我老婆子的寿。”
小厮也不恼,嘿嘿一笑,一溜烟小跑引着两个婆子。姜府极大,不似寻常豪门人家四处透着贵气,反而处处透着雅致。
走过若干走廊,穿了几个院子,拐了几道角门,小厮带两人进了一处清幽别致的院落。院子是按照苏州园林的格局设计的,小厮指着那一汪碧水之上的阁楼道:“两位且在这门口稍带片刻,待我去通告一声。”
说罢,小厮推了门进去,不消片刻功夫,又出来,对两位婆子说:“我家老爷在里头等两位呢,两位请进,慢着点,小心门槛。”
方进了阁楼,就有两个唇红齿白的伶俐丫头笑盈盈的迎了出来。两人衣着均穿着一袭碧色罗裙,头上攒着双鬟髻,缀着金簪子,簪头点着绿翡翠。两个婆子都是见惯京城里名媛小姐的人,见了这两个丫鬟,心里不由将她们的样貌与那些贵女比了比,这两个丫鬟的容貌,比着那些贵女们,竟也是不落下。
圆脸的丫鬟看着年长一些,笑眯眯的对两位婆子道:“可算把二位给盼来了,两位嬷嬷请随我来,先在偏厅吃些茶,咱家老爷稍带待一会才得空。”
两个婆子都是眼力伶俐的角色,见这两个丫鬟的容貌衣着,猜她们必然是当红的丫鬟,对两个丫鬟的态度也客客气气的。
圆脸的丫鬟端了茶上来,捧了茶给两个婆子倒上,瓜子脸的丫鬟捧来瓜果点心,放在两位嬷嬷面前,笑嘻嘻道:“两位嬷嬷,我这碧媛姐姐最会泡茶了,泡出的茶啊是我们府上有名的,咱们碧媛姐姐的茶可只给老爷泡。这壶碧螺春可是贡茶,可稀罕着呢,本是给老爷的,可老爷一听两位嬷嬷来了,就说嬷嬷一路辛苦了,把这茶赏给嬷嬷们喝。这茶除了皇宫里的贵人们有,也就咱们姜家有了,一般人连见都没见过呢!”
“竟是这般珍贵的茶水,让我们两个老婆子喝,岂不是糟蹋了!”两位嬷嬷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惶恐道,“这让我们老婆子怎么受得起呢!”
“受得起,受得起!”瓜子脸丫鬟拉着两位嬷嬷坐下,道:“两位嬷嬷是京城里的红人,上到王孙贵族,下到平民百姓,谁人不知啊。况且这茶是咱们老爷赏的,两位嬷嬷为老爷的事奔走,劳苦功高,怎么会受不起呢。”瓜子脸丫鬟掩口一笑,看了一眼圆脸的丫鬟碧媛,笑的更甜,道:“这般的好茶,也只有咱们家碧媛姐姐能泡的好,碧媛姐姐这茶艺,那可是京城一绝,就连太后还特地派人请了碧媛姐姐进宫为太后奉茶,太后喝后赞不绝口呢。”
两位婆子一听,这小小一杯茶竟是这般隆重的恩宠,顿时觉得得意起来,大大的长了脸面,心底暗道,一定要把姜家这差事办好了。
碧媛轻轻在瓜子脸丫鬟肩膀上锤了一下,笑道:“碧罗你这妮子,瞧你那张嘴,跟蜜做的似的,平日里没大没小惯了,怎地这般的没规矩,被二太太知道了,可仔细你的皮!”
一听见“二太太”,碧罗吐了吐舌头,拉着碧媛的手道:“好姐姐,妹妹知道错了。”
碧媛碧罗两个丫鬟陪着两位婆子吃了会茶,从内室里出来一个聘婷女子,身上穿着一袭烟水百花裙,头上挽着凌云髻,只攒了一只白玉的簪子,用银丝串着两串玉珠子,斜斜垂下,走起路来玉珠子叮咚作响,煞是悦耳。
碧媛碧玉见那女子过来,连忙起身,规规矩矩的行礼道:“锦烟姑娘。”
两个婆子一见这两个有脸面的丫鬟都起来见礼了,也跟着站起来。
锦烟撩了珠帘进来,冲她们淡淡一笑,这一笑,差点将两个婆子的魂都勾走了。这姑娘,美的竟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明明看着繁花似锦的容貌,却又像一阵烟似的缥缈如仙,真真是极品的美人,恐怕就比宫里的娘娘们也不逊色多少!
两位婆子看这女子的容貌,猜测她的身份,许是姜太傅的妾室。可若是妾室,就不该称呼她为“锦烟姑娘”啊,再看她这打扮,分明就是个未出阁的女子的装扮,浑身这气度,也不像个丫鬟。
锦烟脸色始终是带着笑的,笑容温暖和煦,为她增了几分烟火色,显得稳重亲切了些,“让两位嬷嬷久等了,大人在里头呢,请两位嬷嬷随我来。”
进了阁楼内室,两个婆子对着坐在紫檀木雕花椅子上的男人下跪行礼:“奴婢见过大人。”
“两位嬷嬷起来吧。”清冽的男声从头顶飘过,听进耳朵里,犹如初春融雪的溪水,沁人心脾。刘婆子这辈子都没听过哪个男人有这般好听的声音。
碧媛碧罗扶着两个婆子起来,看座上茶,两个婆子低着头,规规矩矩的坐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有些人明明什么都没说,就能让人感到摄人的压迫力。
“刘嬷嬷,王嬷嬷,那顾家的姑娘如何?”锦烟坐下,捧起一杯茶押了一口,刘婆子抬头看了眼锦烟,她的脸在袅袅的水雾里朦朦胧胧,漾着水汽。
“那、那顾家的四小姐,闺名晚晴,我看着是个极好的。”刘婆子平日里巧舌如簧,如今对上这二人,竟连句伶俐的话都说不出。
“哦”姜太傅本是低头把玩着手里的一对玉坠子,现在抬起头来,嘴角带着一丝探究的笑,看向刘婆子,“是怎么个极好法”
“这……”刘婆子想了想,自己好歹是个有名的媒婆,这媒也是姜家二太太托她说的,自己今个是怎么了,怎地会怯场!刘婆子鼓起勇气,抬头,正好对上姜太傅的目光。
这是刘婆子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克妻亲王姜太傅的真颜。只一眼,刘婆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般的人物,倘若换了自己,只要能嫁与他,哪怕只一天,当真是死了也值!
只见那人面如冠玉,剑眉入鬓,一双丹凤眼,敛着潋滟眼波,身着一身浅色青锦长袍,头上束冠,插着一根古朴的白玉无雕发簪,腰间还挂着一个上好的羊脂玉坠。此人眉眼间神色淡淡的,带着几分出尘的味道,看着竟似高人隐士。若非早知道此人身份,两个婆子怎能想到此人居然就是炙手可热的权臣平亲王姜太傅!
刘婆子心里暗自撇了撇嘴,心道若自己是那些个贵人小姐,若能嫁给姜太傅这般的风流人物,自是死了也值!不过转念又一想,姜太傅娶回去的五位妻子,一个赛一个的短命,第一位妻子明烈郡主好歹等到儿子两岁才撒手西去的,可轮到第五个妻子御史中丞家的小姐,那可是刚定了亲,下了聘,据说那小姐亲手绣的红鸾鸳鸯被嫁妆才绣了一半,就香消玉殒了。
这第六个……谁知道会不会更短命,说不定今天定了亲事,明天人就不在了,连姜太傅的面都见不着。
想着想着,刘婆子缩缩脑袋,她老婆子贪吃怕死瞌睡多,饶是再风流潇洒的男子,也比不上这滚滚红尘来的有意思。
王婆子亦是看呆了,不过王婆子还算是个沉稳的,轻轻咳嗽一声,想起来回姜太傅的话了。她道:“回大人的话,据奴婢观察,这翰林学士顾大人家的四小姐,人生的美,性格又稳重踏实,人是极和善的,对我们这些个老婆子也是没半点小姐架子。而且这四小姐,自小就身强体壮,极少生病,如今更是长的丰腴健壮,一瞧就是个能生养的,可是没有半点那娇气的劲儿。奴婢我将大人和顾小姐的八字拿去合了合,正好是对良配,真是没有比这更般配的呢。”
说毕,王婆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烫金帖子来,碧媛接了帖子,先是呈给了锦烟姑娘过目,锦烟姑娘细细的瞧了瞧,点了点头,碧媛这才将帖子递给姜太傅。
姜太傅接了帖子看着,上头是他自己的生辰八字,还有顾家四小姐的,旁边都写着批注。姜太傅自己的命格自是不必说,生生克死了五个妻子,可当他目光落在这顾家小姐的批注上时,眼里的光闪了闪——他倒是头一次见到天下有人有这般惊奇的命格。
而后帖子上就是将两人的八字合而算之,总之是说,这二人八字是般配的。
姜太傅放下帖子,转眼看向刘婆子。王婆子是顾家的媒婆,收了顾家的银子,自然是要替顾家小姐说话,她讲的话,姜太傅听一半,信一半。刘婆子是姜家请的媒婆,说话自然是不同。
刘婆子心知姜太傅是在问自己,便道:“回大人的话,这王嬷嬷说的极是,顾家四小姐确实是个顶好的人儿,生的美,又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更难得的是没有一股子娇小姐的娇弱劲儿,整个人看着可精神了。况且大人和顾小姐的八字又合,真真是没有再合适的了。”
刘婆子这般的说,姜太傅心里有了主意,大抵这顾家小姐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姜太傅方要开口,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一个微胖的女人掀了帘子就进来,一脸堆的都是笑。那女子穿金戴银,衣着华贵,前脚刚进来,一双精明的眸子就扫了扫坐着的两个婆子,而后笑的更大声了,道:“我听小厮说,说媒的两个嬷嬷来了,我就赶着来呢。这会这亲事可不能马虎,咱们姜家可要精挑细选,可别再……”她声音顿了顿,眼神飘向姜太傅,见他一脸古井无波,看不出在想什么,就笑着接着道:“快给我说说,那顾家的小姐到底是个多合适的人?”
锦烟起身来,并着碧媛碧罗两个丫鬟,对那女子福身道:“二太太好。”
9、二房钱氏
这位二太太,是姜太傅亲弟弟的嫡妻。姜太傅的父亲姜老太爷这一脉共有两个儿子,均是嫡妻所出。姜太傅姜恒是长子,小儿子姜凌已经病逝多年,留下二房太太钱氏带着个年幼的女儿。姜老太爷仙逝之后,姜氏兄弟并不曾分家,弟弟去世后,姜太傅更是不可能放着孤儿寡母不管,故而这二房也同住在这平亲王府。这些年大房嫡妻之位一直悬空,管家的大权就落到了二房钱氏的手上,钱氏是个精明的妇人,倒是将府上的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
此时二太太冲锦烟三人笑了笑,转头对姜太傅福身道:“见过大伯。”而后在次位坐下,冲着刘婆子笑道:“刘嬷嬷,这亲事是我托你去瞧的,你可是要瞧好的,咱们姜府的事那可没一件是小事,若是日后出了什么岔子……可叫我怎么跟大伯交代哟!”
二太太话说的轻飘飘的,可刘嬷嬷已经是汗雨如下:若是这位小姐再被姜太傅给克死了,那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刘嬷嬷又使劲用帕子擦了擦汗,话不复方才那般说的满了,她道:“回二太太的话,奴婢、奴婢是瞧着那顾家小姐是个好性情的,身子骨也壮实,所以想着……”
“什么叫身子骨也壮实?”二太太捏着帕子捂着嘴,吃吃的笑,瞅着刘嬷嬷半是打趣半是认真道:“那些个粗使的丫鬟,哪个身子骨不壮实了?那样的丫头咱们姜府能给你挑出几百个来。你瞧那厨房那张大婶,看那腰身粗的,赛个水缸,一手能抗一袋米。光身子骨壮实有什么用,也得上的了台面,拿得出手。”
在一旁听话的王婆子听这话可不乐意了,二太太这话感情是瞧不上顾家的小姐,嫌人家小姐上不了台面,配不起她姜家王婆子心里啐了一口,心想也不想想你家姜老爷那克妻的名声,好歹有个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愿意嫁,还是个正三品的千金,模样端正性子好,打着灯笼也难找,不赶紧娶回去好生供着,拽个什么劲儿呀!
况且那顾家老爷是托王婆子说的亲,如今在这里,王婆子代表的可是顾家的人,二太太竟拿些个粗使丫头、厨娘来比顾家的千金小姐!好歹顾老爷也是个正三品的翰林学士,虽比不得姜太傅位高权重,可人家顾家的千金也不能拿出来让人这般糟践啊!方才王婆子才夸过自家顾小姐的好,如今二太太这么说,不是打她的脸嘛!
王婆子收的是顾家的银子,可不看二太太的脸色,她当即就不乐意了,顶了一句,阴阳怪气道:“二太太家的丫头自然都是个顶个的好,不但身强体壮,若是还能识字绣花,再都有个正三品的爹,那各个都能上的了台面,拿得出手。”
二太太在姜家是一把手的管事,平日里哪怕是碧媛碧罗这般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也都对她恭恭敬敬的,哪里吃的下这般的气,顿时就急了,指着王婆子道:“你是什么东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碧媛见这剑拔弩张的,又见是自家二太太先不对惹了媒人,连忙上来打圆场,“二太太息怒。”而后转头对王嬷嬷小声说:“还请嬷嬷少说两句,以和为贵。”
王嬷嬷见那丫鬟给自己脸面,也就就坡下驴,低着头绞着手里的帕子,任是二太太再说什么,也一声也不吭。
“那顾家小姐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个三品官家贱妾生的低贱庶女,拿什么跟咱们姜家比,还妄想高攀大伯,哼!”二太太哼了一声,眼里都是不屑。
在场的几个女眷脸色都变了变,碧媛是个孤儿,无父无母,二太太这话她听起来也没什么。可碧罗的父亲是个富商,她是小妾所生,早年家境优渥,也算是个商家的千金小姐,后来家道中落,就被嫡母卖到了平亲王府当丫鬟。因她庶出的身份,没少在家里受委屈,二太太这么说,正好揭了碧罗的伤疤。
碧媛不动声色的握住了碧罗的手,碧罗咬着嘴唇,冲她感激的一笑。
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太傅抬头,先是看了眼锦烟。锦烟一直安静的坐着,小口小口的饮啜茶水,仿佛周遭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姜太傅又看了眼钱氏,眸子晦暗不明,开口道:“我听说{茹病了,你这当娘的早些回去看看那丫头。{茹身子骨不好,可要小心照料,她是二弟留下的唯一的骨血,不可有闪失,莫让我百年之后无颜面对二弟。”
二房的女儿姜惠茹年仅十二,在姜老太爷这一脉的孙小姐里头排行老大,又是唯一的嫡亲小姐,可惜她平日里体弱多病,并不太出门来,京城里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个病歪歪的姜家小姐。而姜太傅这个大伯怜她自幼丧父,便格外的疼爱她,对这弟弟女儿的疼爱甚至比对自己两个庶出女儿还多。
姜太傅都发话了,二太太就是有一肚子的话都得咽下去,她讪讪的起身,对姜太傅福身,道:“大伯,那我就先回去照顾{茹了。”又看了眼王婆子,阴阳怪气道:“大伯英明,自是不会被那些妄想攀附权贵的小人给蒙蔽,哼!”
二太太走后,屋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王婆子刘婆子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姜太傅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拿着帖子细细的又看了一遍。
倒是锦烟,面上一直带着笑,询问了两个婆子关于顾家小姐的琐碎事情,两个婆子细细道来,锦烟听的很认真,道:“我听着这顾家小姐是个极好的姑娘,可这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两位嬷嬷先回去,等这边定了消息,我再派人去告之二位。”
碧媛走上前来,从怀里取出两个红绸缎做的小布袋,笑眯眯的给王婆子刘婆子一人一个,道:“辛苦二位嬷嬷了,这是咱们大人赏给嬷嬷吃茶的。”
两个婆子接过来,忙道:“奴婢多谢大人。”入手一掂量掂量,两人脸上都乐开了花:这赏银分量颇为实在,不愧是平亲王府,出手和寻常门第就是不一样。
锦烟遣碧媛碧罗亲自送了两位婆子出去,内室里只余姜太傅和锦烟二人。
“瞧什么瞧,再瞧,这帖子也开不出花来。”锦烟劈手拿下那帖子,丢在一旁小桌上,笑道:“大人是怎么想的?”
姜太傅叹了口气,道:“听着是个合适的人选,可怕就怕……”
“咱们平亲王大人什么时候也会怕了?”锦烟调笑道,“大人可是怕这顾家小姐嫁进来了再跟前面几位太太一样?”
姜太傅颇为无奈的看了眼锦烟,一手扶额,他怕的就是这个。
“好好一位姑娘,大好的锦绣年华,我怕嫁给了我,连累她性命。从前我是不信那些命数,可是连着去了五位妻子,如今我不得不信,不得不惧。我明知道自己的命数,命中注定无妻,就不该再动娶妻的念头,也省得害了无辜的姑娘丢了性命。”姜太傅对着锦烟一向直言不讳,他叹气道:“这些年,也不是没有些个大小官员想将女儿嫁给我,我都一笑置之……”
“那这次怎么就请了媒人去看人了?”锦烟翻开那帖子,青葱的指尖描着这纸上的字,道:“大人,恕锦烟直言。这顾家小姐的命格,恐怕除了大人,将来说亲也无人敢娶。大人既然信命格,如今命格上说了,顾家小姐与大人是良配。大人八字极硬,克妻属实,这顾家小姐命格奇特,除了大人的八字,恐怕放眼整个京城,也无人的八字能镇得住她。大人若是娶了这顾家小姐,岂不是正好顺应天命?这才叫天作之合。”
姜太傅沉思不语,锦烟叹气道:“唉,可怜几位公子没了生母,也没嫡母抚育教养。长公子他昨日又和中书舍人家的公子去谈诗论政,一夜未归……”
锦烟抿了抿唇,点到为止,顿了顿,看着姜太傅。
提到长子姜炎洲,姜太傅的脸色忽然变的难看起来,抬头看着锦烟,锦烟丝毫不畏,继续道:“若是长公子自小有个娘在身旁看着教着,也不至于被那些个不安好心的养娘小厮给……如今二少爷三少爷年幼,正是需要嫡母教养的时候。顾老爷是翰林学士,书香门第,顾家小姐想必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由这样的嫡母亲自抚育,总好过让那些个不三不四的东西教坏了几位公子……”
提到几个儿子,确实是一直让姜太傅头疼不已。身为一个权臣,他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朝中,很少管家里的事,对于几个儿子,只是平日里抽空问些课业,考考学问,再也更多交流。二房钱氏管家多年,府里头的面上虽然看着井井有条,可是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里头的龌龊事太多,姜太傅不是不知,只是再无精力过问,只要钱氏不做的太过火,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前些日子,姜太傅偶然间发现,自己的大儿子和中书舍人家的公子走的很近。本来是两个贵公子,走的进些也属正常,可这大公子和中书舍人家的那位公子,走的有些忒近!
10、空间灵兽
本朝最忌讳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若是传了出去,那姜炎洲的不但仕途全毁,还会连累姜家丢尽了脸面。自己儿子做下的这龌龊事不由让姜太傅冒出一身冷汗。这时候姜太傅才发现,自己大儿子都满十四岁了,房中竟然连个通房的丫鬟都没有,只有几个摸样粗笨的粗使丫鬟,甚至没个像样的大丫鬟。房中近身伺候大公子的,清一色都是小厮书童,而且各个眉清目秀能说会道,这又是何居心!
当时姜太傅在书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二太太知道了连忙赶来问是怎么回事。这断袖之事为本朝忌讳,姜太傅总不能冲钱氏发难:你怎么不给我儿子安排几个漂亮的丫鬟当通房!安排了一屋子清秀小厮是怎么回事害的我儿子染了断袖之癖,你这个家是怎么管的!
所以这个苦果,姜太傅只得自己吞,他只能强压怒气责问为何钱氏不按照惯例给大公子房里安排丫鬟。二房钱氏一听,不以为然道:“大伯,我这也是为了炎洲好啊!我是他二婶,我能害自己亲侄子不成?我是怕给他安排了漂亮的丫鬟,分了他读书的心,我听说江陵刘家的少爷就是因为沉迷美色,误了读书,都二十多岁了,连个秀才都考不上,整日只知道流连烟花之地,整个人都废了。我就想啊,咱们炎洲是要专心读书,将来有大出息的,要是被那些个狐媚子的丫鬟分了心神,岂不是大大的罪过!所以我换了些丑笨的丫鬟,入不了咱炎洲的眼,才好专心念书。大伯你瞧,咱们炎洲如今年纪轻轻,那学问可是京城这些贵公子里头数一数二的!大伯明鉴,我这可都是为了炎洲好,为了咱们姜家好啊!”
姜太傅顿时给气的不轻,勾的自己儿子染了断袖之癖,竟然还振振有词的说是为了姜家好。那次姜太傅和二太太不欢而散,后来姜太傅借了其他的由头去了二房太太的管家权,交给自己信任的管事。可是二房毕竟管家多年,府里里里外外都是她的亲信,哪能那么轻易被□□。这管家权才易主了不到两个月,府里头就一团糟。而后二房又撺掇着女儿姜惠茹向她大伯求情想要回管家权,姜太傅看着府里一团糟,又看着自己最疼爱的亲侄女求自己,无奈之中只能又让二房重新掌了权。只是以后几个儿子的事情姜太傅不得不留个心思关照。这朝中本就事忙,又加上府里儿子们的事,虽有锦烟在旁帮衬着照顾几个儿子,姜太傅还是觉得忙的焦头烂额。
锦烟瞧着姜太傅的神色,知道这事八、九不离十。这次顾老爷的亲,说的正是时候,对上了天时地利人和,不成也难。
过了几日,王婆子和刘婆子那边就得了姜府的准信,这亲事,就算是应下了。王婆子喜滋滋的上顾府跟顾老爷道喜,顾老爷高兴的眉开眼笑。顾老爷一高兴,恨不得宣扬的全世界都知道。于是这翰林学士顾家的四小姐要嫁给姜太傅为妻之事,在半日之内就传便了整个顾府,在一日之内,就如同燎原的野火,传的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这著名的克妻亲王又要娶妻了。上到王孙公侯,下到贩夫走卒,都在猜测这位顾家的小姐什么时候去见阎王,就连地下赌庄都开了盘,赌的是这顾家小姐的寿数。并非是大家伙都盼着这位顾家小姐有个万一,只是姜太傅克妻的名声太过出名,使得这桩亲事太过引人注目。
当然最关心这件事的,还要数安国侯府里那位。没有人比候婉云更关心那顾家的小姐、她未来的婆婆了。
如今那位新晋的管事、三小姐候婉云,正靠在贵妃榻上等着出去打探消息的丫鬟回话呢。候婉云无聊的逗弄着一直通体雪白的银狐。那银狐懒洋洋的趴在绸缎做的小窝里,闭着眼睛,甚至都懒得看那美的像水仙花一般的女子。
“你想吃些什么或是要些什么?”候婉云捏着狐狸的下巴,盯着它的眼睛。狐狸似是有灵性一般,眸子里泛着冷淡的光,瞥了她一眼,缩成一团不再看她。
“乖元宝,你这是怎么了?”候婉云耐着性子摸了摸狐狸的脑袋,道,“自从姐姐去了以后,你就变得这般的冷淡。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喜欢长姐。可是长姐她人已经去了,你就认清现实吧,现在你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我。候婉心已经死了,你再怎样她也不会活过来了。”
那只名叫元宝的银狐依旧懒懒的,只是在听见“候婉心”的名字的时候,尖尖的耳朵耸动了几下。
“乖元宝,你看,如今是你我相依为命,再没有第三个人了。”候婉云将银狐强行抱在怀里,笑的单纯甜美,用几乎蛊惑的声音对元宝说:“好元宝,你就认主吧。如今世界上再没有比我对你更好的,你就认了我做你的主人,好么?”
元宝用冰冷的眸子回应了她。自从候婉心死后,元宝就再也没有开口跟她说过一个字。
候婉云心里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她本就不待见这个毛脸的畜生,只因为她知道他是灵兽,当初才会救了他。那时候候婉云才不到四岁,遇见了不知为何受了伤的元宝,听见这银狐居然能说人话,知道他不是凡物,便救下了他。
后来得知元宝本是青丘狐狸国的灵兽,青丘国的狐狸有恩必报,候婉云救了元宝性命,元宝为了报恩,就借给她一个法宝——随身空间,并且约定元宝留在她身边,一直到候婉云这一世的生命结束。
候婉云得了灵兽,又得了宝物,欣喜万分。可是后来知道因为元宝是只小狐狸,修为还不够,非常失望。而且这法宝随身空间也只修炼出一小部分,几乎是个花架子,实用功能极差,只能当个仓库存取些东西,地方也不大。元宝本身也没有什么大能耐,只会一点点障眼法,根本就排不上什么大用场。候婉云本是现代人,看了不少穿越小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竟然能得到这样一件法宝和灵兽,灵兽修为不够也就罢了,可她又怎么会甘心这随身空间不完整呢?
彼时元宝还是个单纯的小狐狸,就被狡猾的候婉云哄骗着说出了法宝的秘密——原来随身空间是和元宝的修炼内丹相连,若是想让法宝迅速成熟,唯一的方法就是用元宝的内丹催熟,可是元宝没了内丹,就会魂飞魄散。元宝是不会心甘情愿将内丹交出来的,唯一的法子是与元宝签订灵兽血契,让元宝认了候婉云做主人,这样候婉云就可以强行让元宝把内丹拿出来催熟法宝:青丘的灵兽是不能拒绝主人的要求的。
于是当年候婉云一直伪装的很好,花了将近两年时间骗取了元宝信任,差点就让单纯的元宝认了她做主人。可惜那时候她把自己娘亲推下湖里淹死的时候,被元宝看见了,元宝识破了她的真面目,便不再搭理她,候婉云催熟随身空间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
后来候婉云搬去了太太了院子,也带着元宝一起。元宝遇见了嫡小姐候婉心,非常喜欢她,平日里对候婉心温顺又听话,可对候婉云却一直冷冰冰的。候婉心不知道元宝是只灵兽,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小狐狸,倒是非常喜欢他,总弄些个好吃的给他。候婉云一直冷眼旁观,她担心有一天元宝会认了候婉心做主人。若是元宝认了候婉心当主人,元宝的法宝随身空间会在签订灵兽血契的时候自动和主人绑定,那时候候婉云一直担心元宝会认旁人做主人,让自己失了法宝,不过在候婉心死后,这个顾虑也就不存在了。
候婉云耐着性子逗弄了银狐一番,见狐狸毫无反应,依旧不怎么理睬自己,也就失了兴趣,将元宝丢回窝里,不再理他。
“小姐。”门外进来个伶俐的丫鬟,对候婉云行礼道:“回禀小姐,奴婢已经都打探好了。”
候婉云眼睛一亮,眸子盯着那丫鬟,道:“菱角,都打探出什么了,说来听听。”
菱角是候婉云的心腹丫鬟,候婉云做的那些事,旁人不知道,但是作为候婉云的贴身大丫鬟,菱角还是知道一些的,自己的这位主子,并非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又单纯又孝顺,相反,还是个心机极重,冷血残忍的人。菱角一直很畏惧候婉云,特别是在候婉云找到了菱角的父母和弟弟之后,笑眯眯的对菱角说:“菱角,只要你好好替我办事,本小姐不会亏待你的父母家人,如果你敢有什么二心,给本小姐耍什么花花肠子,那么本小姐有的是手段,让你们全家生不如死。”
在那之后,菱角就战战兢兢的替候婉云做事,生怕自己连累了一家亲人。
菱角想了想,道:“回禀小姐,奴婢有个远房亲戚是在翰林学士顾府做厨娘,奴婢跟她打探过了,那要嫁给平亲王的顾家四小姐,自小就懦弱愚笨,没有主见,甚至连丫鬟都敢给她脸色看。这个亲事也是顾家老爷的意思,据说主意还是顾家四小姐的亲娘、姨娘尤氏出的。那顾家四小姐,只会绣些花养些草,并无其他的本事,据说连诗词都做不出,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看嫡母的眼色行事,上头还有三个嫡出的姐姐,下面有三个庶出的妹妹。据说前些日子,顾老爷还想把顾家四小姐嫁给咱们家老爷做填房,顾家四小姐当时要死要活的,又是撞门又是投湖,好一通闹,后来又被顾老爷又吓又劝的给说服了。这次能嫁给平亲王,只因为顾四小姐身材壮实,长的壮硕,好生养,嫁过去不容易……被克死,姜家才同意这门亲事的……”
候婉云听完,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还当是个什么厉害的角色,原来不过是个绣花枕头。哦不,连绣花枕头都不算,充其量是个草包,什么长的壮硕好生养,说不定比单手抗圆木的毛子大妈还粗壮,看来就是个头脑简单懦弱,四肢发达的蠢货,只知道要死要活,最后还不是得听从命令,让她嫁给谁就嫁给谁。
不过顾家四小姐越是愚笨,越是懦弱,候婉云就越高兴。她这个未来的婆婆当然是越好拿捏越好了,等她嫁过去,收拾干净那帮杂碎,尤其是据说挺厉害的二房钱氏,那整个平亲王府,不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菱角,本小姐如今要派给你一个新的任务。”候婉云淡淡的扫了一眼菱角,看的菱角一身冷汗,战战兢兢道:“奴婢一定赴汤火,在所不辞!”
“好,本小姐要的就是你这句话!”候婉云笑眯眯的摸了摸菱角的脸蛋,菱角只觉得她的手放佛是条滑腻冰冷的蛇,让人说不出的可怕颤栗,“本小姐要你离开安国候府,去平亲王府当丫鬟。”
“小姐?”
“本小姐要做的是世子夫人,将来就是王妃。”候婉云的手指轻轻拂过菱角的眉心,感受到菱角的颤栗和恐惧,让候婉云心理的快意增加,她喜欢看着菱角怕她畏惧她,这让她兴奋的不能自已,候婉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来,放在菱角手里,道:“平亲王如今正当盛年,难保那姓顾的女人将来生个儿子出来,撺掇着平亲王将爵位给了自己亲生的儿子。本小姐要你现在就进平亲王府,你得保证她将来生不出孩子……否则,本小姐就让你弟弟现在就生不成儿子!”
“小姐!”菱角噗通一声跪下,身子抖得似筛糠。
“去吧,平亲王府里的事,本小姐会帮着安排。你进去后需要通融打点的银子,也都为你备好了。记得莫要暴漏了身份,如果敢出一点岔子,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是,奴婢谨遵小姐命令……”
11、螳螂捕蝉
几天后,安国候和小侯爷分别回了南疆和西边驻守。先前管家的姨娘张氏,早就被候婉云告到侯爷面前说她刻薄去世的大小姐,而后借着侯爷和小侯爷的手除掉了,其余的几个姨娘不成气候,几个庶弟庶妹年纪都小,不足为惧,丫鬟婆子小厮们已经被候婉云的手腕收的死死的,不服管教的不是被卖掉,就是打了一顿赶出府去。侯爷和小侯爷常年驻守边塞,天高皇帝远,此时安国侯府中,三小姐候婉云一人独大,说一不二。
又过几日,安国候府中一个名叫菱角的丫鬟,因为偷了一对羊脂玉镯子,被乱棍打死,一卷草席裹着丢到了乱葬岗。这一招杀鸡儆猴,让府中那些仗着自己年纪大有些资历的婆子管事们心惊胆战,生怕有个差池,自己小命不保。
收拾完了那些杂碎,候婉云对自己的手腕甚为满意,贴身大丫鬟巧杏在一旁小心伺候。比起菱角,巧杏更像是候婉云的心腹,巧杏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从前三小姐为了维持自己善良的形象,还会有所顾忌,不会太过责罚犯了错的奴婢,可如今三小姐一朝扬眉吐气,连带着本性也渐渐显露,自己可要更小心的伺候,免得惹了三小姐一个不高兴,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
“巧杏,平亲王府那边如何了?”候婉云摸着怀中元宝油光水滑的皮毛问。
“回小姐的话,奴婢都是按照小姐的吩咐做的,事情都办好了。”巧杏赶紧回答。
按照候婉云的计划,菱角偷镯子是候婉云的安排,让所有人都以为菱角已死,反正菱角横竖不过是个丫鬟,平日里也少言寡语,认识她的人也不多。而后去乡下找一对夫妇,让那对夫妇扮作菱角的爹娘,菱角改头换面成了乡下丫头杏花。而后杏花被爹妈卖给了人贩子,人贩子也是候婉云事先打听好的,专门与平亲王府做买卖的贩子。那人贩子将收来的伶俐姑娘卖进平亲王府做丫鬟。就这样菱角以杏花的身份,被卖进了平亲王府。
整个计划里,只有杏花的父母是事先被候婉云派出去的心腹收买,那对乡下夫妻一看见只要卖个丫头就有银子,乐的开了花,也不知这差事是谁让他们做的,只接了银子就高兴的应承下来。在杏花进了平亲王府后,那对夫妇就相继暴毙而亡,以后就算有人对杏花的身份起疑心,再去查也查不出什么,从人贩子,到平亲王府负责采买的嬷嬷,都不知其中内情。这世上除了候婉云和她的几个心腹,就再无人知道平亲王府新进采买进的厨房烧火丫头,就是昔日安国候府三小姐候婉云房中的丫鬟菱角。
“做的好,本小姐赏罚分明,不会亏待你的。”候婉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笑了笑,而后抬头看着巧杏道:“本小姐听说,你还有个妹妹,听说年方十五,模样也长得不错。”
一听候婉云提到自家妹妹,巧杏心知其中肯定没好事,不由得浑身一颤,道:“回小姐,奴婢的妹妹,生的愚钝,长得也平庸,怕污了小姐的眼……”
候婉云不以为然的笑笑,道:“巧杏你这般的姿色,你妹妹定也差不到哪去。对菱角那丫头,我始终是不放心的,本小姐最信任的就是你,自然对你妹妹也是颇为期待……”
巧杏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噗通的跪了下来。
“跪下做什么,起来吧。”候婉云低头浅笑,捏了捏元宝的耳朵,元宝厌恶的甩掉她的手,候婉云继续说道,“我听说平亲王府的帐房管事姓周,最近家里死了个姨娘。依我看着,那周账房家境殷实,又是姜家的得力管事,你妹妹若是能嫁给他做小妾,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将来跟着周账房在平亲王府里找个差事,正好帮本小姐盯着菱角那丫头。”
巧杏一听,差点急哭了。她自小父母双忘,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姐妹两人相依为命。巧杏本想着自己做丫鬟,好歹能攒点银子给妹妹当嫁妆,等过几年妹妹大了,给她找户平常人家嫁了,过过小日子,一家人和和美美。可如今候婉云这番话,让巧杏如坠深渊。她知道三小姐不会平白无故说这些话,她一定是都盘算好了!
巧杏知道这三小姐一向心思细密,人又多疑,她是一定不会完全信任菱角的。她定是为了保险起见,又安排了一枚棋子进平亲王府!而此人是巧杏的妹妹,巧杏自己又在三小姐身边,不怕她妹妹不听话!三小姐这心思,着实是深的令人恐惧!
“回小姐,妹妹她、她是个愚笨的,平日里连院子都敢出,奴婢怕她坏了小姐的事……”巧杏咬着牙,为了自己的宝贝妹妹,她第一次公然违抗候婉云的命令。
候婉云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了笑容,“不妨事,我就是看中她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菱角都没见过她。我瞧着巧杏你是个伶俐的,本小姐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调、教你的妹妹,三个月后,本小姐会安排你妹妹嫁进姜府周账房屋里。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巧杏,你可要好好的教,我听说那周账房屋里有七房妾室,且他那大房也不是好相与的。你若是教的不好,将来你妹妹进了周家,要是受了委屈,那可没人给她撑腰……不过你也莫怕,过几年本小姐也会嫁进姜家,那时候有本小姐给她撑腰,谁敢欺负她。”
候婉云言下之意很明显:你妹妹这是嫁定了,你给我好好教她,否则她进去了虎口狼窝,若是被人整死了,也怪不得别人。
巧杏身子抖得似筛糠一般,低着头,眼泪大滴大滴的落在尘土里,她那从小就乖巧的妹妹,每次见到自己都开心的不得了的妹妹,那笑靥如花的妹妹……难道真的要嫁给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做小妾还要跟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无穷无尽的斗
“巧杏你放心,本小姐不会亏待你妹妹,嫁妆是不会少的,嫁进去了周家也不敢起瞧不起她。如此一来,你们姐妹二人都为本小姐效力,本小姐将来不会亏待你们。”候婉云摘下手腕上的一对金丝镯子,塞进巧杏手里,道:“本小姐是信任你的,也信任你妹妹,你们不要让本小姐失望。行了,你下去吧,回去跟你妹妹好好说说。”
巧杏瞧着手里的镯子,失魂落魄的站起来,匆匆行礼就出了屋子。瞧着巧杏出了院子,一个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走进候婉云的房间,毕恭毕敬对候婉云行了礼。他是新上任的安国候府的护院,是候婉云重金从京城一家镖局里聘请来的退役镖师。这位镖师姓刘名洋,一把镶金宝刀名震江湖,当年人称“金刀刘”。
“去,跟着她,如果有任何不轨,就把她们姐妹都咔嚓了,莫要走漏了风声。”候婉云白嫩的小手比着脖子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是,小姐。”刘洋领命,赶忙出了屋子跟上巧杏。
“小姐,新采买的丫鬟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门外负责采买丫鬟的婆子毕恭毕敬道。
这些日子,候婉云处理了一批不服管教和有异心的丫鬟,府里头缺人手,采买的婆子就赶紧又去置办了一批丫鬟,这会都穿着整齐的衣服,站在院子里等候婉心过目之后,分配给各个院子。
候婉云起身,走出院子,看见二十个穿着青白袄子的丫鬟,整整齐齐的站成两排。候婉云听着采买婆子汇报,又细细的将这些丫鬟看了一遍,如今自己屋里的菱角没了,巧杏得了新差事忙着□□妹妹,得选个伶俐的丫鬟补上,自己院子里还得再添置三个二等丫鬟。原先府里的老人,候婉云终究是不放心,这些新人初来乍到,一则容易收买,二则她们无根无基,唯有效忠候婉云一条出路。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这些丫鬟是要跟着自己嫁到姜家去的,所以候婉云需要好好的挑选趁手的丫鬟:既不能太漂亮,将来勾引了姑爷,也不能太蠢笨不会办事,最好是姿色平庸,又有点机灵劲,但又不能过分聪明的,这样才好。
“你,你,还有你们两个。”候婉云手指点了四个丫鬟,“这四个本小姐留下了,其余人你们看哪缺人手就分到哪去吧。”
被点名的四个丫鬟齐齐上前行礼,而后跟着候婉云进了院子,整齐的立在廊下。
候婉云坐在椅子上,瞅着那四个人道:“你们以后就是本小姐房里的人了,跟着本小姐,只要忠心耿耿好好干,本小姐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可是若是谁敢起了不该起的念头,做了不该做的事……前几天才有个丫鬟因为偷了镯子被乱棍打死了,本小姐眼里一向是容不得这些个龌龊事,你们也别想瞒着本小姐,谁敢做出那些个龌龊事,就仔细自己脖子上那颗脑袋!”
“是,奴婢不敢,奴婢记下了。”
“以后你们就叫惜春,惜夏,惜秋,惜冬,从前的名字都不许再用了。好了本小姐乏了,你们去做事吧。”候婉云起身,扫了一眼被赐名为惜春的丫鬟。四个丫鬟里就属她姿色最为平庸,候婉云想的是,若是她是个伶俐可靠的,将来就提拔她做自己的大丫鬟好了。其他几个看着模样还算清秀,就少在屋里待,省的将来跟姑爷出那些不该有的事。候婉云盘算好了,打了个哈欠,走进房里。
四个丫鬟各自散开去领自己的活计,那个名叫惜春的丫鬟回头,瞧着候婉云紧闭的房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12、巧杏藏药
这边巧杏跟丢了魂似的,一路跌跌撞撞出了安国侯府。她家在安国侯府旁边隔着几条街的一个小院,这短短几条街的路,巧杏却觉得跟走了一辈子那么长。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妹妹巧梅,怎么跟妹妹开口。巧杏想过带着妹妹逃跑,可是她的卖身契还捏在候婉云手里。况且候家势大,她一个弱女子,毫无准备的带着个妹妹,又能躲到哪去?若是遇见了不轨之人,被卖到勾栏院,那她们姐妹二人这辈子就全毁了。
巧杏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瞧着那漆黑的木门发愣,忽然,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妙龄少女站在门口,少女容貌与巧杏有八分相似,手里挎着个篮子。少女见到巧杏先是一愣,而后一脸欣喜的拉着巧杏的手道:“姐姐,你怎么回来了今个儿不是你当值么?”
巧杏愣愣的看着妹妹天真单纯的笑靥,一想到自己的心尖尖就要被送去做个半百老头子的第八房妾室,巧杏就觉得好似有一把刀子在往自己心窝子里扎。
巧梅丝毫没发觉自己姐姐的异样,只顾着见了姐姐高兴,拉着巧杏的手就进了院子。
刘洋远远的看着那两个姑娘进院子,赶紧跟了过来,一跃跳上了屋顶,伏在房梁上监视二人。
这是间很小的院子,三间房子一堵墙围了个口字,院子里种了棵核桃树。巧杏一进屋子就哇了一声哭了出来,把候婉云意思告诉了巧梅。
巧梅听后,脸色发白,然后一把抱住了痛哭不止的姐姐,道:“姐,你别哭了。”
“巧梅啊,都怪姐姐,都是姐姐连累了你!你好好一个姑娘,姐本来想给你攒攒嫁妆,找户老实本分的人家嫁了,可谁知道……呜呜呜……”巧杏哭成了泪人。
这些年,巧杏也给巧梅讲了一些候婉云的事,巧杏怕给巧梅惹麻烦,并没有告诉她多少内情,可是巧梅是个极为聪明的姑娘,她能从姐姐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那位候家的三小姐是个心肠狠毒、手腕狠辣的女人。她知道这次她逃不掉了。
“姐,这也不是绝路,能熬过去的。”巧梅反过来安慰巧杏。
“不行,姐不能看着你这辈子都毁了,巧梅,要不咱们跑吧?”巧杏擦了把眼泪,拉着巧梅的手说。
房顶上的刘洋的手,伸向了怀里的金刀,只要这两个姑娘真的去收拾细软跑路,那么刘洋立刻会让她们死在这小小的院子里。
巧梅刚要说话,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对面墙上划过一道金光。这小小的屋子破败简陋,屋顶有好几个地方的瓦片都不齐全,巧梅的余光瞥见了房顶上似乎有什么人,而那道金光,就是从那人身上反射出的。
巧梅正好背对着那人,她拉着巧杏的手,说道:“姐姐,咱们不能跑。这些年咱们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候府给的,如果没有候府,咱们早就饿死了。况且那周账房家里有钱,若是我能生个儿子,那咱们姐妹两个下半辈子就衣食无忧了,总比我嫁给个穷鬼,受一辈子穷好。”
巧杏诧异的看着妹妹,她知道妹妹的为人,并非是个贪慕虚荣的人,又见巧梅冲自己眨巴眨巴眼,姐妹两人心意相通,巧杏也说:“唉,妹妹说的也对,是姐姐一时钻了牛角尖。三小姐平日里对咱们这么好,时常赏赐,咱们要好好给三小姐办事。”
两姐妹叽叽咕咕说了一通,刘洋在房上听着,这两个姑娘似乎是想通了,就从房顶上跳了下来,留了在院子外头的两个徒弟看着院子,自己回去复命。
巧梅巧杏瞧见房顶那人走了,不由的都松了口气。
“那小姐可真够狠的,若不是我瞧见那刀光,恐怕你我姐妹二人已经上了黄泉路了。”巧梅心有余悸,对那位三小姐更是忌惮。
“是啊,唉……”巧杏叹气,她尽心尽力伺候候婉云这么多年,也帮她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没想到候婉云一朝翻身掌权,就这样对自己,还要葬送自己妹妹的幸福,巧杏忽然就心寒了,“许是我为虎作伥的报应吧,巧梅,都是姐姐连累了你。”
“姐,你别这么说,若不是你,巧梅早就饿死了,哪有今天。”巧梅叹气,“若是你从前不顺着三小姐,恐怕咱们姐妹也活不到这个时候。”
“巧梅,你放心,将来姐姐一定会想办法带着你远走高飞,眼下三小姐看咱们看的紧,等以后她总有松懈的时候,咱们就跑,跑的越远越好。”巧杏伏在巧梅耳畔,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巧梅,我跟你说,安国侯府的大小姐,就是被三小姐给害死的。当时她割肉救姐,也是早就谋划好的,我当时夺刀,也是三小姐事先交代好的,我们主仆二人演了场戏而已。你瞧她这般歹毒的人,连自己亲姐姐都能谋害,难保将来咱们两姐妹没了利用价值,被她灭口。你从小就是个机灵的,姐姐相信你知道怎么做。进了周家,你且忍着几年,等找着机会了,咱们就逃。若是将来能寻到不嫌弃你出身过往的夫家最好,若是寻不到,就咱们姐妹两个相依为命,姐姐也不嫁了,咱们一起哪怕出家当个姑子也好过跟着这歹毒的主子担惊受怕。”
巧梅点头,道:“姐,我都懂。总之咱们就是个苦命的,唉……对了,姐姐,你平日在三小姐身旁,多留个心眼,最好能寻个三小姐的把柄,也是多一重保障。”
巧杏道:“我也是这么个主意。”而后巧杏似是想到什么,走到墙边的柜子旁,在柜子里一通扒拉,找到一个粗糙的陶瓷小瓶。
“姐,这是什么东西?”巧梅看着那小空瓶,她记得是几个月前姐姐带回家的,那时候姐姐将瓶子藏在柜子里,嘱咐她千万别动这瓶子,如今拿出来是要做什么
巧杏沉着脸,握着瓶子的手有些抖,对巧梅道:“昨个你不是买了只老母鸡回来炖汤,杀了没有?”
巧梅摇头道:“还没呢,在厨房的鸡笼里放着呢,打算晚上杀了。”
巧杏点点头,又从针线筐里取了根针,拉着巧梅进了厨房。巧梅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但见姐姐的神色严肃,也就不说话,只见巧杏小心翼翼的用针在那瓶子里头转了一圈,然后往老母鸡的屁股上一扎。
老母鸡咯咯的叫了一声,扑腾了几下翅膀,倒在地上,喘了一会气,就断了气。
“姐,这是!?”巧梅惊恐的盯着巧杏手里的瓶子。巧杏叹气,小声道:“原来真是□□,大小姐也是这么断气的……”然后巧杏把瓶子小心翼翼的收好,道:“大小姐去的那天早上,我伺候三小姐梳妆,瞧见三小姐手里攥着个白玉小瓷瓶,里头装着些不知是什么的水。三小姐平日的衣食起居都是我伺候的,可是我却从未见过有这么个瓷瓶,当时我就多留了个心眼。后来三小姐换袄子的时候将瓷瓶放在旁边小桌上,我趁着三小姐不注意,将里头的水倒了几滴出来,装在这陶瓷瓶里……后来,等三小姐回来的时候,那瓷瓶就不见了,我后来还偷偷四处找过,这瓷瓶就跟蒸发了似得,也不知道三小姐藏在了哪里。”巧杏当然想不到,候婉云有个随身空间小仓库,□□瓶这种东西当然是要放在空间里好好收着的。
“这……三小姐拿的,是毒死大小姐的□□!?”巧梅大惊失色,捂着嘴小声道。
巧杏点点头,道:“是三小姐下药害死了大小姐。巧梅,咱们可要好好把这瓶子收好了,若是将来有一天,三小姐把咱们逼的无路可走了,那我就拿着这瓶子去侯爷和小侯爷那,揭发了三小姐。反正横竖是个死,大不了鱼死网破,咱们光脚的不怕她穿鞋的!”
巧梅点点头,巧杏用布包仔细将瓶子包好,又用油纸包裹了几层,然后埋在了厨房的一块砖头下头。
“巧梅,等天黑了就去把那老母鸡埋了,这鸡可千万不敢给人吃了,会出人命的。”巧杏道。
“姐,知道了。”巧梅道。
这头刘洋回到安国侯府,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禀告给候婉云,候婉云听后很满意。巧杏那丫头,终究是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她自己想通了认命了最好。
这些日子,最忙碌的要数顾家了。顾老爷让太太闫氏将四小姐顾晚晴记在名下当做嫡亲的小姐。顾家嫁女,嫁的可是平亲王,顾老爷要攀这门亲,嫁妆肯定是不能少给的。太太闫氏更是忙的脚不沾地,负责采买的婆子小厮忙的更是像个陀螺一般。
□□有头有脸的人家嫁女儿,讲究的是“良田千亩,十里红妆”,顾老爷还指望巴结好姜太傅这位未来的姑爷呢,自然不能因为少了嫁妆而让姜家看不起他顾家,顾晚晴的嫁妆可都得按照她三个嫡亲姐姐的规格来置办,甚至更精细。幸亏顾家祖上一直是做官的,旁枝的嫡系里头也有些经商的,平日里因为要靠着顾老爷的关系做生意,没少顾老爷的孝敬钱和分红,故而顾家的家底还算丰厚,出几个女儿的嫁妆还不至于伤筋动骨。
可闫氏舍不得给个妾生的女儿这般丰厚的嫁妆,没少在顾老爷面前抱怨。
顾老爷被念叨急了,训斥道:“妇人之见!瞧你就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这点嫁妆算什么!攀上了姜家这门亲事,你那两个儿子可就成了平亲王的小舅子,前途不可限量,岂是那点银钱能换来的?晚晴若是能生下一儿半女,平亲王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得给自己亲儿子的舅舅几分面子。再说了,万一晚晴那丫头命不好,刚嫁进去没生儿子就同前五个那样没了,按姜家那门第作风,会贪咱们家那么点嫁妆?还不是得给咱们退回来!横竖咱们吃不了亏。”
闫氏一听,关系儿子的前途,也就想通了,高高兴兴的置办了起来。
13、花好月圆
这嫁妆置办置办,个把月就过去了,眼瞅着就到了嫁女的日子,顾家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的,唯独顾晚晴的生母姨娘尤氏一日赛过一日的愁。自从顾晚晴的亲定下了,尤氏就被太太闫氏从偏僻的小院挪到了个装潢一新的新院落,又隔三差五的送些衣服首饰过去,可是尤氏脸上始终不见笑容。
这几个月,顾晚晴也不闲着。她除了忙着绣自己的嫁妆之外,还要忙着给自己选陪嫁的丫鬟婆子。原先顾府的人,顾晚晴都不太满意,反而是尤氏自己不放心女儿嫁过去,便把几个一直伺候自己的丫鬟婆子给了顾晚晴,道:“晚晴,姨娘没什么好给你的,这几个丫鬟婆子跟着姨娘的时日久,各个都是老实可靠的。往后你嫁到了夫家,姨娘也不能照顾你了,这些丫鬟婆子跟着你,姨娘也能省点心。如今太太又给我拨了好些新丫鬟来,让那些丫头伺候我就成了,这些人你带着吧。”
尤氏这些年的境遇不好,能忠心耿耿跟着尤氏吃苦受委屈的下人,必然都是可信的。特别是几个婆子里还有几个是尤氏娘家的远房亲戚,跟顾晚晴沾亲带故。当年是尤氏风光的时候提拔她们,给她们份糊口的差事,后来尤氏失宠了,那几个婆子也不是势力的人,一直忠心耿耿跟着尤氏。
顾晚晴也不推辞,这毕竟是尤氏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况且她是真的需要身边有几个可靠的人帮衬,否则嫁到了姜家,就孤立无援、举步维艰了。那几个丫鬟婆子在顾晚晴身边服侍了一阵子,顾晚晴瞧着她们都是可靠的,特别是孙婆子和她的女儿翠莲。
孙婆子是尤氏的远方穷亲戚,丈夫是个赌鬼,夫妻二人只得了一个女儿,名叫翠莲。因着父亲赌钱是个无底洞,翠莲自小就在赌坊里头当跑堂的丫头,伺候人端茶倒水,日子过的极苦,也练就了察言观色的功夫。翠莲十岁那年,翠莲爹又输了一大笔钱,债主都逼上门了,翠莲爹就想把翠莲卖到青楼里还债。后来尤氏听说了孙婆子家的变故,就变卖了几套首饰,凑吧凑吧帮翠莲一家还了债。尤氏后来又想办法把翠莲弄进顾府里讨了个差使,给自己当丫鬟,总算是将翠莲从那鱼龙混杂的赌坊里给弄出来了。为此,孙婆子母女对尤氏感恩戴德,忠心不二,自然对顾晚晴也忠心耿耿。
八月十五,花好月圆。真是姜家娶妻、顾家嫁女的大好日子。
天还没亮就被叫起来,洗漱梳妆,叫婆子来开了脸,好一番折腾。尤氏特地求了太太,陪着女儿睡了一宿,教她些服侍夫君的男女之事。如今正在房里瞧着女儿梳妆。看着吾家有女初长成,尤氏一会哭一会笑,眼泪掉的跟散了的珍珠串儿似得。
顾晚晴被好一通折腾,终于梳妆完毕。尤氏仔细的打量着女儿,道:“晚晴,嫁进了夫家,虽无需侍奉婆母,可姜家是百年望族,你要时刻谨言慎行,莫要丢了顾家的体面。”
顾晚晴拉着尤氏的手道:“是,女儿知道。女儿出嫁,往后姨娘千万保住身体。”
天方才蒙蒙亮,翰林学士顾老爷家门前就已经是车水马龙。姜家的接亲队伍到了,接了新娘子,连娘家送亲抬嫁妆的队伍,从京城东边一直连到了到西边,整个京城都知道平亲王姜太傅娶了翰林学士顾长亭家的四小姐。
拜了堂成了亲,折腾了一整天,顾晚晴被送入了洞房,好容易得了功夫喘口气。翠莲一直在旁小心伺候着,瞧着这会子屋里没别人,姑爷还在外头喝酒,翠莲悄悄从怀里掏出了个盒子,对顾晚晴说:“小姐,你饿了吧,这里有些核桃酥,你先用点垫垫肚子。”
顾晚晴一整日没有吃东西,已经是饿的七荤八素,可无奈规矩就是规矩,她只能顶着一脑袋沉甸甸的首饰,盖着块红布,秀秀气气端坐在床边上。
“翠莲,再忍忍吧,这会吃东西,弄花了妆,待会姑爷来揭盖头,岂不让人看了笑话。”顾晚晴道。
翠莲走过去,将盒子打开,伸到顾晚晴盖头下道:“小姐,这是尤姨娘特地给小姐准备的,都切成一口一个的小块,小姐慢些用,不会弄花妆的。”
顾晚晴低头,从盖头下看见那大红盒子里,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切的精细的核桃酥,每个只有指甲盖般大小。顾晚晴捏起一块核桃酥,放进嘴里,甜甜的味道带着核桃的清香,在舌尖化开,顾晚晴一块接着一块的吃,她是真的饿了。
用完了大半盒的核桃酥,翠莲将盒子收起来,道:“小姐,姑爷要来了。”
只听门口吱呀一声开门声,顾晚晴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她闭着眼睛,告诉自己,自己只为复仇而来,与他,她会尽好做一个妻子的责任,只求与他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至于那些什么情啊爱啊的,她顾晚晴不贪心也不奢求。
一杆喜称挑起了龙凤呈祥的红盖头,顾晚晴垂着眼,只觉得面前那人高高大大,身上绕着淡淡的酒气,一袭红衣晃花了眼。
“晚晴……”姜太傅看着眼前的女子,红衣如火,面若桃花,肤若凝脂,美的仿佛画中的人物,只觉得心跳漏了半拍。
顾晚晴抬眼,瞧着她的夫君,姜太傅姜恒。儒雅出尘,丰神俊朗,眉间眼角尽是风流,这般的容貌才华,放眼整个京城,也挑不出几个比他好的。顾晚晴看他一眼,就红了脸,仿佛红梅爬上了眉间,羞得整脸都是红霞。
平亲王这般贵重身份的人物,他的洞房无人敢闹。挑了盖头,喝了合卺酒,丫鬟婆子们悄无声息的退出新房,只剩下新婚夫妇二人。
大红喜烛燃着,爆着烛花,顾晚晴窘的恨不得将头垂到裙子里,而后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握着她的手,定了她的心神。
红鸾叠帐,鸳鸯被浪,一夜缠绵。
次日晨,顾晚晴醒过来,睁眼看见大红色的帷帐,愣了愣,她嫁了平亲王,如今的身份是平亲王妃,颇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再看看身边,那人已经不在了,只余下尚留余温的体温。昨夜他似是久旱逢甘霖一般,要了她许多次,却又体贴她初承,温柔怜惜,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有些疼痛不适。
听见屋里人有动静,门口早就候着的翠莲推门进来,瞧见自家小姐模样,捂着嘴偷笑道:“小姐,姑爷早就上朝去了,嘱咐奴婢们莫要叫醒小姐。”
顾晚晴的脸红了红,她又无需给婆母晨昏定省,倒是不用早起。如今这平亲王府,她就是最尊贵的女主人,只有别人给她请安的份。
“小姐是现在起,还是再躺会,睡个回笼觉?”翠莲瞧见顾晚晴身下的白绢染着嫣红,跟着也羞红了脸。
“我、我这就起来。”顾晚晴揉了揉腰,还是有些酸。今个是她过门的第一天,免不得姜家的儿子女儿们来请安,她这懒可躲不掉。
翠莲应了一声,出去叫丫鬟们进来服侍王妃起床。
四个丫鬟鱼贯而入,伺候顾晚晴梳洗打扮。
“奴婢青梅、青兰、青竹、青菊给太太请安。”四个丫鬟乖巧的跪下请安。
顾晚晴笑了笑,看这四人模样瞧着倒像是老实的,道:“都起来吧。”而后翠莲从怀里掏出四个红包,给四个丫鬟,道:“四位姐姐,这是咱们太太赏的。”
“奴婢们谢太太赏赐。”
几个丫鬟服侍顾晚晴梳洗打扮,其中青梅年纪最大,看着最为稳重,顾晚晴问青梅道:“你们原先是在哪伺候的?”
青梅答道:“回太太的话,奴婢和青兰原先是二公子房里的,青竹和青菊是小公子房里的。老爷怕太太身边的丫鬟不够用,就特地拨了奴婢四人来服侍太太。”
姜家忒大一个府邸,竟把少爷房里的丫鬟拨来伺候新太太,难不成连几个像样可靠的丫鬟都挑不出?这姜家的规矩还真奇怪。顾晚晴暗想。不过她初来乍到,对姜家的一切都不熟悉,说的多反而不美,也就不做声了。
顾晚晴挑了件宝蓝色的裙子,她虽然年轻,可身份毕竟是平亲王妃,不可穿那些太过浅丽的颜色,失了庄重。这件宝蓝色的锦缎裙子,既衬得她稳重大气,又显得她肤白高挑。
青梅手巧,自告奋勇给顾晚晴梳头。翠莲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夸赞道:“青梅姐姐的手可真巧,翠莲可要多和姐姐学学。”
青梅笑道:“哪里,是咱们太太长的标致,梳什么样的头都好看。”
顾晚晴面上笑了,心里也跟着笑了,姜家给她拨的几个丫鬟,倒是些个伶俐的人,不过她看重的不止是伶俐,如今除了翠莲和自己带来的几个丫鬟婆子,这姜家的人,她一个也不信。
并非她太过多疑,只不过她前世就死在太过轻信人上面,如今对人,都带着三分戒心。
几个丫头叽叽喳喳的在屋里说着话,一个丫鬟捧着茶进屋。顾晚晴瞧见那丫鬟,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裙子,身材苗条纤细,长相姣好,看着有几分江南水乡的灵动之美。
“奴婢蔷薇,给太太请安,太太请喝茶。”那丫鬟捧着茶,跪在顾晚晴面前。
顾晚晴接过茶,道:“起来吧,赏。”
翠莲包了红包给那叫蔷薇的丫鬟。顾晚晴瞧着蔷薇,见她面泛桃花,一双美目如秋水含情,带着说不出的风情,就连穿着打扮也比寻常丫鬟精细许多。
“蔷薇,你原先是哪房伺候的呀?”顾晚晴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问道。
蔷薇脸色稍变,而后垂着头,乖巧道:“回太太的话,奴婢不是姜家的丫鬟,奴婢是您带来的陪嫁丫鬟呀!”
顾晚晴拿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她的陪嫁丫鬟都是自己挑选的,她怎么不记得有这个叫蔷薇的丫鬟?不过她脸色的笑更和颜悦色了,打发了青梅几个丫鬟出去,又对蔷薇道:“瞧我这记性,都糊涂了。蔷薇,你是哪里人啊,什么时候进的顾家啊?”
蔷薇小心翼翼看着顾晚晴脸色,见她并没有生气的意思,道:“回太太的话,奴婢自小久居江南,前阵子父母病逝,奴婢就来京城投靠表姨,表姨好心收留了奴婢。后来太太出阁,表姨瞧着太太身边人少,就让奴婢跟着太太,伺候太太。表姨也是好心,怕小姐身边没个帮衬的……”
原来是顾家太太闫氏的表侄女……顾晚晴心里冷笑:是怕自己身边的丫头姿色不够,爬不上平亲王的床吧!若是真的好心,何至于将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偷偷摸摸的塞进陪嫁丫鬟里?虽说陪嫁的丫鬟有成了通房甚至是妾室的习俗,可这是要小姐自己松口姑爷才能要了这丫鬟。如今闫氏这手也忒长了些,竟越过了顾晚晴,伸到了姑爷的房里!
无论心里怎么想,顾家毕竟是她的娘家,娘家势大,她的腰板也挺的直,面子上是一定的过得去的。况且她是嫁出去了脱离了顾家,可她娘尤氏还在顾家,顾晚晴不得不顾着尤氏。所以顾晚晴笑的更和善了,道:“母亲这般的为我着想,是我做女儿的福气。瞧着你比我小些,你也算是我的表妹了。”
打发走了蔷薇,屋里只剩顾晚晴和翠莲主仆二人。翠莲气鼓鼓的跟顾晚晴告状,道:“小姐,蔷薇那个狐媚子,今天早上一大早就在小姐房门口晃悠,见到姑爷出来就往姑爷怀里撞,您不知道她那个娇滴滴的劲!”
顾晚晴皱了皱眉头,这蔷薇未免太心急了,她自己方才嫁过来第一天,她就这般的急不可耐。不过若是姜太傅有意纳妾,那么谁也拦不住,蔷薇这么一折腾,就当是探探姜太傅的态度,瞧他是否有纳妾的心。
顾晚晴道:“那姑爷是怎么说的?”
14、断子绝孙
翠莲实话实说道:“姑爷连瞧她都没瞧,就匆匆走了,倒是蔷薇那狐媚子,瞧着咱们姑爷俊俏,追着送了姑爷出了院子,还扶着院子门,巴巴的眼瞅着姑爷不见了影,这才舍得回来。”
顾晚晴笑了笑,姜太傅这般的态度,应该是没有纳了蔷薇的意思。
翠莲继续道:“蔷薇那丫头,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陪嫁的丫鬟居然敢主动的往姑爷跟前送,也亏得小姐是个善心的人,不然要是换了别人,早给那不安分的奴才拖出去打死了。”翠莲眨巴眨巴眼睛,凑过去笑着说道:“小姐,咱们姑爷嘴上不说,我瞧着姑爷心里是向着小姐的,昨个晚上我跟院子里的婆子打听过了,那婆子说,小姐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是咱们姑爷亲自挑选来伺候小姐的。”
顾晚晴微微皱了眉头,姜太傅堂堂平亲王,居然有那个闲情逸致来替自己挑丫鬟?
“怎么姜家就没有管家的么?竟然要老爷亲自来挑人?”顾晚晴奇道。
翠莲瘪瘪嘴,神秘兮兮的凑到顾晚晴耳边,道:“我听说姜家如今管家的,是二房的寡妇钱氏。这钱氏仗着自己曾经给姜老太爷守过孝,且笃定了咱们姑爷心善,不会将她孤儿寡母赶出去,所以在姜家……专横的很,连姑爷的话也敢顶撞呢。姑爷早就对二房不满,想必是姑爷不放心二房挑的丫鬟,所以就把几个少爷房里的丫鬟拨了几个出来专门伺候小姐。不光是青梅姐姐那几个大丫鬟,就连院子里的粗使丫头、婆子,都是咱们姑爷亲自选的呢!小姐你瞧瞧,哪家的姑爷能有这份心还不是咱们小姐福气好,嫁了个会心疼人的夫君!”
没想到自己的夫君竟有这份细心,又想到昨夜那让人害臊的事,顾晚晴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她别过身子去,不叫翠莲瞧见她闹了个大红脸,道:“你这妮子,少在这贫嘴。还不快传膳去,难不成你想饿死你家小姐啊!”
翠莲唉了一声,笑嘻嘻的跑出去。
穿膳的丫头们捧着托盘进来,低着头熟练地摆放碗盘,一个穿着青白布衫的丫头低着头,手里捧着一盅鸡汤进来。顾晚晴瞧了她一眼,愣了一下,嘴角随即溢出一抹好看的笑:看来不止是顾家太太闫氏的手伸得长,某个号称“□□第一孝女”的肮脏东西,手也伸的不短,竟都伸到了未来婆婆的碗里。
顾晚晴笑着对那丫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手里捧着的是什么?我闻着怪香的。”
被点名的丫鬟,就是化名为杏花的菱角。别人认不出她,可顾晚晴怎么会不认识候婉云房里的贴身大丫鬟!杏花进了府里,利用候婉云给她的银钱贿赂了管事的嬷嬷,将她从大厨房调到小厨房去,而那小厨房平时做的菜肴,都是专供给姜太傅和几个少爷小姐吃的。若是杏花进了姜家,安安生生的躲在大厨房里,倒不会这么快就暴漏了身份。
杏花此时被点名,毕竟是做贼心虚,吓的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鸡汤给洒了。
“哎呀你可慢点,这乌鸡人参汤,可是咱们老爷专门嘱咐小厨房给太太炖了补身子的,要是洒了,你可吃罪不起。”青梅斥责道。
杏花心想,反正这府里横竖没人认识自己,也不必太过小心翼翼,反而落了刻意,她垂着头,恭恭敬敬道:“是奴婢粗苯,冲撞了太太。”
顾晚晴笑眯眯的,和蔼道:“无妨无妨,你们都退下吧,我瞧着人多,也吃不下,翠莲在旁边伺候着就行了。青梅,等老爷下朝了,你去问问老爷在哪用午膳,也好早做准备。”
一屋子人都退下了,只余下顾晚晴和翠莲主仆二人。
顾晚晴用勺子搅动着鸡汤,压低声音对翠莲道:“翠莲,你现在就去请个大夫过来看看,记住千万别声张,就说是你娘病了,让大夫来给你娘瞧病。”
翠莲是个伶俐的,瞧见自家小姐的脸色不对,机灵的点点头,大声道:“小姐,昨个晚上我娘又吐又烧的,现在还迷糊着没醒呢。”
顾晚晴道:“那还不快去请个大夫回来看看。”
翠莲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跑了出去。顾晚晴瞧着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叹了口气:候婉云啊候婉云,真是连口安生饭都不让人吃。
翠莲不敢请府里的大夫,急忙出了府,去街口保安堂请了坐堂的老大夫来。怕主子等的急,将老大夫连拉带拽的请到了自己娘孙婆子房里,而后就急急忙忙的回禀顾晚晴来:“小姐,大夫已经请来了,我从府外的保安堂请的老大夫,别人若是问起来,我就说府里的大夫身份贵重,我们下人不敢请。”
顾晚晴点点头,翠莲办事是越发的让人放心了。
顾晚晴让翠莲拿了个空碗,将每道菜拨了一些,又盛了一小碗鸡汤,压低声音对翠莲道:“去将这些饭菜拿给大夫看看,看看了里头有没有加什么料,就跟大夫说你娘是吃了这些饭菜后不舒服的,不管查出什么了没,都不要声张。”然后又大声道:“这一桌子菜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娘既然病了,又是我带来陪嫁的婆子,就赏些给她吃。”
翠莲会意,道了声“谢太太赐饭”,而后端着盘子就跑去孙婆子屋里。
翠莲过了一会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顾晚晴瞧着翠莲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大好了。
“小、小姐,大夫说、说……”翠莲那声音几乎要哭出来,“说这些饭菜都没有问题,只有那鸡汤!那是极寒绝子汤,长期服用会、会绝后!不是避子汤,竟是绝子汤!这是想要小姐生不出孩子,断子绝孙!是谁给小姐下这般恶毒的药!好狠的心!”
翠莲此时满脑子都是自家小姐的安危,她脑子里快速的思量,起初她猜想是二房钱氏,可是细细一想,姑爷已经有三个儿子了,自家小姐就算生了孩子,对二房也没多大威胁,钱氏没有理由冒着这个风险来朝自己大嫂下药啊!难不成是姑爷的几个小妾不对,那几个小妾没那么大的能耐,自己小姐在姜家的一切,就连丫鬟婆子,都是姑爷经手准备的,难不成是……姑爷!?
翠莲的心一下子就坠到了谷底,小姐在姜家无依无靠,唯一能依靠的就唯有姑爷,若是姑爷是存着这般心肠的,那往后小姐的日子还怎么过!
翠莲瞧着顾晚晴的脸色,她一个丫鬟能想到的,小姐肯定也想到了,可小姐还表现的这般坚强,翠莲就更心疼了。
顾晚晴瞧着翠莲那副着急又心疼的模样,知道她在想什么。顾晚晴在姜家的一切,吃穿用度,仆从丫头,都是姜太傅安排的,连二房都插不上手,若是换了旁人,即便不揭穿下药的事,但势必会心生怨恨,夫妻隔阂。
不过可惜,顾晚晴不是别人,她曾是安国候的大小姐,她不但认得自己庶妹的贴身丫鬟,更知道自己那位心狠手辣的庶妹的真面目。给未来婆婆下绝子汤,让婆婆生不了孩子,以保住自己未来丈夫世子的地位,顾晚晴顺着这条线细细的想下去,这做风这手段,倒是当真符合候婉云的性子。
翠莲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只是担心自家小姐今后的境遇。女子还是的有个一儿半女,老了才有依靠,给小姐下这种药,简直就该天诛地灭。
顾晚晴晓得翠莲的担心,只是又不能把其中缘由告诉她,只得说:“翠莲,这事是有些别有用心的小人做的,我自有主张,今天的事,就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别说。”
“是,小姐,奴婢知道了。”翠莲咬着嘴唇道,她虽然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那么笃定不是姑爷做的,不过她相信小姐,小姐说什么,就一定是什么。
杏花算是候婉云埋在姜家的棋子之一,只是不知道这样的棋子还有几颗。不过既然杏花的身份暴露了,以后派人监视她,也就不足畏惧。其他的棋子,以后见招拆招,遇见了再拔吧。
“翠莲,这些日子,你就在府里多走动走动,给我多打听打听,看看这府里有哪些管事、婆子、丫头、小厮是二房钱氏的心腹,哪些人和二房的人不合,还有这些人的脾气秉性,都给我打听清楚了,在赌坊那几年你也学了些写字记账的本事,你就当记账那般都给我细细记下来。”顾晚晴捏着手里的帕子,只有掌了权,她才好收拾候婉云。
如今距离候婉云嫁进来还有不到两年半的时间,在此之前,她得把姜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头,不过首先第一步她要做的是,得把管家的大权从二房钱氏手里夺过来。
钱氏不是个省油的灯,顾晚晴知道自己初来乍到,无根无基,要想从钱氏手里□□,她得多做打算才好。如今她新婚,还摸不准丈夫对自己的态度,不过姜太傅不待见二房是铁定的,那么自己倒是可以好好的利用这一点……
正想着二房钱氏,就瞧见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衫的妇人,一阵风似得刮进来,咯咯的笑着,满头的金饰明晃晃的,差点将顾晚晴的眼睛晃花。
那妇人衣着华贵,穿戴首饰十分讲究,站在顾晚晴边上,竟衬得顾晚晴似是个陪客,她自个儿才是这屋的女主人。
15、二房让权
“哎呀,拜见大嫂!”那妇人帕子捂着嘴,亲热的上前拉着顾晚晴的手,亲亲热热道,“大嫂不在啊,这偌大的宅子里连个说体己话的都没有,我这整日里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大嫂给盼来了。你瞧着,我这大清早的就赶过来了,急着跟大嫂说说话来着。本想带着我那丫头{茹来的,可是{茹这孩子身子骨不大好,又病了,恐怕不能来给您请安,大嫂不会怪罪吧?”
这话一说,顾晚晴便知道,眼前这打扮的华丽花哨的贵妇人,就是自己的弟媳钱氏。
顾晚晴站起来,脸上笑的似是开了花,反握住钱氏的手,道:“这位便是弟媳吧?哪里会怪罪呢,好好养身子便是,我带来了些千年人参,回头就叫人送去,给孩子补补身体。你瞧着我这愁着没人说话,妹妹就来了,我心里欢喜着呢。我瞧着妹妹模样生的这般的年轻,竟看不出是个当娘的,旁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呢!”
翠莲在一旁暗自翻了个白眼:孩子都老大不小的,打扮这般艳丽,还真当自己是闺阁小姐呢。
得了顾晚晴夸奖自己年轻,钱氏得意的缕缕头发,道:“姐姐真是个善心的,我替{茹谢谢姐姐了。瞧姐姐说的,我都徐娘半老了,哪像什么小姑娘。倒是姐姐正是青春少艾,美的似画一般,大伯真是好福气呢。”
妯娌两人互相吹捧寒暄一番,面上看着的是其乐融融。说了一会话,钱氏眉头一皱,忽然叹了口气,道:“大嫂进门了,我就省心多了。不怕大嫂笑话,这家啊,事情可多了,每日忙我是脚不沾地,光是这府里的婆子丫头小厮,算算都有好几百号人,再加上每日府里的银钱流水,人情往来,简直是要累死人。你说这事情做的好了,别人说那是你应该的;可若是哪件事情做的不好了,别人可就挑着你的错处,背后戳你的脊梁骨。唉,我这家当的可是心力交瘁。还好大嫂来了,这家由大嫂管着,我也能喘口气了。”
顾晚晴心中冷笑,感情这么一大早头一个赶来,就是来探探自己口风的,瞧瞧自己有没有管家的意思。
像钱氏这般狡猾的性子,若是顾晚晴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还指不定她又搬出什么借口来搪塞。亦或者是直接撂挑子不干了,全数扔给顾晚晴,钱氏自己再在其中使绊子,到时候家里一团糟,二房又可以以大房不善管家的名头,将权力要回去。
顾晚晴前世好歹也是管过家的人,知道钱氏打的什么主意,她憨厚一笑,拉着钱氏的手,有些恳求的说:“妹妹可别这么说,我虽说是你大嫂,可毕竟我年纪还小,又没有管过家,哪里晓得其中的门门道道。我瞧着这家里井井有条,谁不说咱们二太太精明能干,持家有方!以后谁嚼妹妹的舌头,我第一个不依!再说了,你大嫂我呀,生性就是懒散的,谁若是拿那些个细碎的事情来烦我,我便和谁恼了。”
钱氏眼睛亮了亮,又道:“大嫂啊,我这管家也是迫不得已,先前是没有嫂子持家,我就替未来大嫂管着,如今大嫂嫁进来了,自然是要大嫂来管家的。还让我管着,那算是个什么事啊,别人知道的说我为大嫂分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贪着这管家的好处,不肯撒手呢!”
钱氏说的情真意切,仿佛真真是不愿意管家,连一刻都不想多管,恨不得立刻将权交了。
不过顾晚晴更是真挚动人,她使劲的攥着钱氏的手,面色为难,小声道:“唉,不怕妹妹笑话,我未出阁前,从未接触过管家的事。妹妹也是知道的,我本是庶出,未出阁时,太太虽照顾我,可这管家的本事,我却没学到多少。嫁到姜家这般的大门大户,我心里是怯的,怕丢了脸面惹了人笑话。这本是难以启齿的,我当妹妹是自家人才与妹妹交心,妹妹就当是帮帮大嫂的忙,继续管着家吧。”
原本富贵人家未出阁的小姐,除了学习琴棋书画、女红之外,还要跟着嫡母学些管家的才能,将来出嫁之后才好打理后院。可毕竟嫡庶有别,亲疏不同,嫡母费十分功夫来教导自己生的女儿,对旁的庶女,能费上一两分功夫教也就不错了。顾晚晴是挂着嫡出名头的庶出小姐,钱氏瞧着,她在娘家自然是没有学过管家的,如今怯场怕丢了面子,倒也是情有可原。
如此这般,钱氏大方的笑笑,一幅勉为其难的样子,道:“既然大嫂都这样说了,那妹妹我再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了。这家我且先替大嫂管着,若是大嫂哪天想管家了,只管跟我说,咱们姐妹二人商量着来。”
顾晚晴赶忙千恩万谢,一幅好容易躲过一劫的样子。
本该是交给大房的管家权,如今还捏在二房手里,还是大房求着二房管的,二房千推万阻,实在推不过才勉为其难继续管家,落下好大的人情。
钱氏心里洋洋得意,她本还备着诸多绊子,准备刁难大房,可如今一见大房,不过是个胆小的草包,自己三言两语就将她拿捏的死死的,还落下了个帮衬妯娌的好名声。
妯娌两人又是寒暄一番,钱氏送上了见面礼,顾晚晴也回了礼。一会儿子女儿们要来请安,钱氏便先告辞回去了。
听钱氏这般的说,翠莲老大不乐意,这家明明就该自家小姐管,凭什么让那什么二房管,名不正言不顺的,像什么话。顾晚晴瞧着翠莲一脸不高兴,叹了口气,翠莲这丫头虽然精明伶俐,但这大家宅门里的斗争,翠莲怎么晓得其中的凶险。
不过翠莲是个聪明的丫头,她就算心里再不待见谁,面子上总是做的很好看的,对谁都笑眯眯的,亲亲热热一口一个“二太太”的把钱氏一直送到院子门口去。
送走了钱氏,翠莲方要回屋子,就瞧见两个年轻公子哥朝自家院子走来。
为首那位公子,身量修长,面如冠玉,竟比女子还清秀。后面那位长身玉立,颇有儒雅之风,身量比前面那位公子高了半个头。
一下子见着两个俊俏的哥儿,翠莲一下子就脸红了,急忙跑了几步,进了院子,方要往屋里跑,就听见其中一位哥儿道:“洲弟,我瞧着南山上的秋菊花开的甚好,今日早早便来邀你同玩,车马都备好了,你可别又说要念什么劳什子书,不给为兄面子。”
另一位小公子道:“我、我今个不出去,父亲下午要考我学问,我再答不上来,父亲恼了,又要罚我了。钰哥儿,不如改日吧?”
钰哥儿浅笑摇头,道:“那可不行,今个儿我是肯定要同你游玩的。要不我晚上再来?待伯父考完你学问,咱们夜游南山赏秋菊,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容我想想……我先去给母亲请安,你回我院子等着,我稍后就来。”
“行,那我去等着你。弟,自从几月前我们秉烛夜谈后,你我好久没有好好聚聚了,为兄我……甚为想念洲弟。”
翠莲听的脸又红又紫的,趴在门缝看,这两个哥儿举止亲密,眉目传情。翠莲心里一惊: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断袖?
翠莲晃了晃头,赶紧跑进屋里。顾晚晴瞧见她脸色不对,刚要问她,就听见门口的丫鬟进来传话,道:“禀告太太,大公子来给太太请安。”
姜家大公子姜炎洲,候婉云的未婚夫。顾晚晴嘴角轻轻翘起,她倒是想看看,候家三小姐千谋万算得来的夫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快去请大公子进来。”顾晚晴端坐正厅道。
门口款款走进来一个哥儿,年纪十四出头,穿着一身月白袍子,腰间系着暗金腰带,头上束冠,唇红齿白,倒是个翩翩少年郎。
姜炎洲见了顾晚晴,规规矩矩的请安行礼,道:“儿子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
头一次被一个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少年叫“母亲”,顾晚晴不禁一个哆嗦,道:“炎洲起来吧,快坐着。翠莲,给哥儿上茶。”
翠莲一直垂着头立在顾晚晴身旁,听见姜炎洲的声音,抬头一看,这不是方才门口那哥儿么?竟是自家的大公子!
“翠莲,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茶。”顾晚晴瞧见翠莲有些发愣,催促道。
“是。”翠莲赶紧奉了茶去。
这对名义上的母子头一次见面,顾晚晴和善的与姜炎洲拉了些家常,问:“我听你父亲说,你也在朝中谋了个官职,怎地不用上朝么?”
姜炎洲恭敬答道:“只是挂了个闲职罢了,每日去衙门里报个道,事情不甚多。父亲嘱咐了,还是以念书为重,不叫儿子分了心。”
顾晚晴点头道:“如此甚好,我听说你书念的不错,学问是顶好的。”
姜炎洲红了脸,道:“母亲谬赞了。若说学问,比起父亲来差的远了。想当年父亲十六岁便被升上钦点为金科状元,人品学问无人能及。儿子惭愧,如今都快十五了,也只中了个举人。”
姜炎洲这话确实不假。他本人虽已是京城里同辈里头学问最出众的一波,可也只是常人里头拔尖的,远不到惊才绝艳的地步。可他的父亲姜恒,那是被誉为□□千年才得的奇才。年少有为,不但学问顶好,官也做的好,年纪轻轻就官拜太傅,还被封为异姓王,这实在是从未有过的。
顾晚晴又问了些生活琐事,比如平日喜欢吃什么、住的可舒心、缺什么之类的话,表示一个慈母的关心。当然姜炎洲作为嫡长子,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外加他母亲明烈郡主留下的丰厚嫁妆,姜炎洲的家底可是极丰厚。
母子两人客套一番,正说着话呢,丫鬟就领着二公子、三公子、二小姐、三小姐来了。
几个孩子一来,屋子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二公子姜炎智,成郡王嫡此女周瑞芯之子,年近十一岁。三公子姜炎礼,左相嫡女孙倾怜之子,今年八岁。二小姐姜惠芷,姨娘曹氏之女,年方五岁。三小姐姜惠雅,姨娘黄氏之女,今年四岁。
二公子年纪最大,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三公子由养娘领着,带着个丫鬟。两个庶出的小姐由各自的生母领着,一屋子公子小姐姨娘丫鬟婆子跪了一地,齐齐向顾晚晴请安。
顾晚晴瞧着一屋子的孩子,笑眯眯的让翠莲将准备好的一些个小玩意分发给几个孩子。几个孩子得了赏赐,都高兴起来。特别是两个庶出的小姐,粉嘟嘟的像两个小团子,齐齐的作揖道谢,软糯糯道:”谢谢母亲赏赐。“
顾晚晴瞧着那两个儿子机灵可爱,两个女儿漂亮乖巧,一看就喜欢的不得了,又让翠莲取了三个金锁,三对金镯子,每个公子赏一个金锁,每个小姐赏个金镯子,大小姐姜{茹不在,翠莲打发了丫头特地给送过去。
顾晚晴特别留意多瞧了那两房妾室曹氏和黄氏。姜太傅房里原本有五房妾室,三房已经不在了,曹氏和黄氏是硕果仅存的两房。姜太傅瞧着自己克的连妾室都病的病,死的死,也就绝了纳妾的意思。顾晚晴瞧着曹氏的脸色不太好,似是久病之人。问了才知道,原来曹氏病体缠绵,已经病了半年多,虽然要不了命,但也好不了。而黄氏的身子骨还算健壮,就是模样差了些,只是清秀而已。
请了安,众人回去,顾晚晴应付了这么些人,觉得有些乏了。这时青梅进来,对顾晚晴道:“禀告太太,老爷下朝回来了,奴婢问了老爷午膳在哪里用,老爷说碧水阁雅致,让奴婢来问问太太的意思,看看是在屋里用还是去碧水阁用。”
顾晚晴想了想,道:“你去回了老爷,就定在碧水阁吧。”
青梅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刚出了门口,就迎头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手里端着一杯茶,恰好泼在青梅的衣服上。
“哎呀,这是谁啊!”青梅捂着额头,认出撞着自己的是太太带来的陪嫁丫头蔷薇,也不好发作,只得自认倒霉。
“对不起,弄脏了青梅姐姐的衣裳,我不是故意的,请姐姐原谅。”蔷薇急忙认错。
“无妨无妨,横竖不过是件衣服,换了就是。只是我还要替太太给老爷传话,就是怕耽误太太了的事。”青梅道。
蔷薇扯着青梅的袖子,道:“青梅姐姐,你先去换身衣裳,不如我去替姐姐带话。蔷薇虽是个愚笨的,可是带句话总是可以的,姐姐不要嫌蔷薇笨就好。”
青梅瞧着自己胸口前,蔷薇那杯茶是结结实实全泼到自己衣裳上了,这般样子哪能见人。青梅瞅着蔷薇,只得让蔷薇替自己传话去。
“好姐姐,我这就去,绝对不会耽误事的。”蔷薇得了差事,高兴的转身跑出院子。
“青梅姐姐,这是怎么了呀?”翠莲听见外头有吵闹声,出来瞧瞧。青梅将方才那事告诉翠莲,翠莲一听就知道蔷薇定然是故意用计,替了青梅的差事。
只是蔷薇说到底还是顾晚晴带来的陪嫁丫头,才第一天就主奴窝里斗,难免叫人看了笑话,翠莲面上不动声色,笑着送青梅去换衣裳,心里咬的牙都快碎了:蔷薇这死妮子,越发的大胆了!这奴大欺主,都欺负到自家主子头上了!太不像话!
16、绝色美人
翠莲回了屋子,就将蔷薇告了一状。这下听得顾晚晴也皱起了眉头,她是本是看着顾家太太闫氏的份上才绕了蔷薇一次,可这蹄子,真以为她是原先那泥人似的庶出四小姐好拿捏?那她可就真的错了。顾晚晴本是将门出身的千金小姐,初在顾家时,只因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敛了几分脾气扮作乖巧愚笨罢了,如今嫁到了姜家做了正房太太,难不成还真由一个陪嫁丫鬟蹬鼻子上脸?
蔷薇这丫头,这万万不能留下了,无论她爬不爬的上姜太傅的床,都得将她打发了。
翠莲瞧着自家小姐的脸色,知道小姐定是心里有了主意。又将方才在门口看见大公子和那位珏哥儿拉拉扯扯的事说与顾晚晴听。
顾晚晴听完,不由的乐了:怪不得她瞧着这姜炎洲生的清秀,可也太秀气了;举止文雅,却文雅的过了头,显得有些女气。原来竟是个断袖的哥儿,瞧着样子,说不定还是下头的那个。候婉云千谋万算,可真真挑了个好夫婿。
翠莲瞧着自家小姐听完这事,不但不着急,居然还笑的挺开心,急忙道:“小姐,你笑什么呀?这事要是旁人家的,咱们就当听个笑话,可那是咱们自家的大公子呀?要是传了出去,指不定让人家说什么难听话呢!”
顾晚晴止住笑道:“瞧你这妮子,净操心些有的没的。快去碧水那边打听打听,小心蔷薇那蹄子又给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赶紧回来报我。”
“唉,奴婢这就去盯着那蹄子,若是她敢不安分的,奴婢扒了她的皮。”翠莲赶紧跑出门去。
正在顾晚晴和翠莲说话的功夫,蔷薇已经一路小跑到了碧水阁。
她在院子外头停了脚步,掏出怀里的小镜子来,理了理头发,而后款款走进院子里,方要进门,就遇见两个穿着碧色裙子的婢女。
蔷薇瞧着那两个丫鬟,衣着不俗,两人均年轻貌美,自己往她们旁边一站,比的自己跟个村妇似的,先前那气势不由的短了几截。
那两个丫鬟正是姜太傅身旁的大丫鬟碧罗碧媛。她们瞧着蔷薇是个生面孔,又看她衣着打扮是个二等丫鬟,便猜得她的身份,必定是新进门的太太房里的丫头。
碧媛冲蔷薇笑笑,道:“这位妹妹瞧着面生,可是大太太房里的?”
蔷薇冲碧罗碧媛行礼,道:“两位姐姐好,我是太太的陪嫁丫鬟,名叫蔷薇。是太太叫我来给老爷带个话。”
蔷薇嘴里朝碧罗碧媛说着话,可眼神直往屋里飘,心思早就跑到了姑爷身上。
碧罗碧媛对视一眼:明明先前来的是青梅姑娘,怎的这一眨眼的功夫,就换了人了?再看看蔷薇看向屋里的眼神,恨不得把那竹帘烧出个洞来。
姜太傅跟前的丫鬟,那可不是愚笨的货色,各个都是人精,蔷薇这点小心思怎么能逃得过碧罗碧媛的眼睛。
碧媛上前一步,拉着蔷薇的手,笑眯眯亲切道:“妹妹来的不巧,咱们老爷这会正在处理公文,妹妹只管把太太的话带给我们姐妹二人,一会得空了,我去回了老爷。”
蔷薇一听就急了,赶忙道:“多谢姐姐的好意,可是太太让我带话,我若是带不到,太太那边没法交代啊!请两位姐姐通融通融,放我进去,我就跟老爷说一句就走。”说着就想挣脱了碧媛的手往里头。
这下就连碧罗都笑了,心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这般的没规矩,也不知道这位新太太是怎么教的,难不成手底下都是这般的货色,也太上不了台面了。顾家也是大门大户,怎么会出这种不规矩的丫头?
翠莲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蔷薇与碧罗碧媛拉扯的一幕。
小姐带来的陪嫁丫头这般胡闹,简直就是丢了小姐的脸!要是让姑爷知道了,以为小姐也是个不规矩的,那可怎么得了!翠莲替蔷薇羞愧的脸都臊了,赶忙上前,一把将蔷薇扯了回来斥责道:“你这妮子,怎么跑到这来了,还不快回去!”而后又对碧罗碧媛赔笑道:“让两位姐姐看笑话了,蔷薇这丫头年纪小,不懂规矩,还请两位姐姐多包涵。咱们太太说,今个的午膳就在碧水阁用,让我来知会一声。”
蔷薇瞧见翠莲来了,不甘心的咬着嘴唇,顶嘴道:“我是来替太太传话的。”
姜太傅正在书房里看书,锦烟靠在窗边捧着本诗经。这会听见外头有喧哗声,姜太傅皱了皱眉头,锦烟放下书,起身道:“我出去瞧瞧。”
“出了什么事了,竟这般喧哗?”
翠莲听见清泉一般的声音从竹帘里头传了出来,抬头一看,一个美的如烟如尘的女子掀了帘子走出来,一双美目带着嗔怪,只看了翠莲一眼,翠莲就觉得被勾了魂似的,赶忙暗自捏了自己一把。
“锦烟姑娘。”碧罗碧媛冲锦烟福身,道:“太太房里的丫鬟来传话,声音大了些,扰了老爷了,该死该死。”
锦烟淡淡的笑了笑,看了翠莲一眼,又瞧了蔷薇一眼。锦烟瞧着翠莲样貌普通,眉宇神情是个懂规矩的,而蔷薇颇有几分姿色,眉眼之间带着轻浮,就知道定是个不安分的主。锦烟淡淡对蔷薇道:“这位姑娘,既然话带到了,那就请回吧。”
蔷薇出身小门小户,见的市面不多,进姜家之前,她总想着自己是个貌美的,虽不如顾晚晴生的漂亮,但好歹是个惹人怜爱的。方才见了碧罗碧媛的美貌,就自知矮了一截,如今见到锦烟这个似仙子一般的大美人,自己同她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蔷薇的气焰一下子就全没了,灰头土脸的耷拉着脑袋,也不管翠莲,独自灰溜溜的走了。
翠莲瞧着锦烟这大美人,心里又是别的主意:姑爷身旁的丫头婢子,一个赛一个的美,往后自家小姐可得把姑爷看紧了。
锦烟对着翠莲,和气了几分,笑道:“这位是?”
翠莲摸不准锦烟的身份,不过瞧着姑爷身旁的大丫鬟都对这锦烟姑娘恭恭敬敬,自己恭敬些准是没错的,便忙福身道:“回姑娘的话,我是太太房里的丫头,名叫翠莲。刚才那蔷薇丫头,也是太太带来的陪嫁丫鬟,蔷薇不懂事,冲撞了几位,翠莲在这里给几位姐姐陪个不是。”
锦烟笑道:“不妨事,哪房里没个不懂事的呢?”又看了眼碧罗,道:“快瞧瞧看,我就说了吧,哪房里都有个没心没肺的,咱们老爷房里有,如今咱们太太房里也有。”
锦烟拉过翠莲的手,道:“你瞧着咱们碧罗,现在看着是个稳重的,可前两年哪,可不叫人省心,光是咱们老爷的砚台,就让她毛手毛脚的砸碎的好几个。咱们老爷最近为朝堂之事烦心呢,没事就别拿这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去烦老爷,省的吃了一鼻子的灰,还叫人说咱们爱嚼舌头。”
碧罗嗔怪道:“锦烟姑娘,又拿碧罗寻开心!”
蔷薇这一闹,让人知道了说不定以为有其主必有其奴,连带着太太的声誉受损。而锦烟这番话,就是要将事情压下去,不闹到姜太傅面前。翠莲感激的看了锦烟一眼,这个人情,大房记着呢。
翠莲回了顾晚晴房,一五一十的禀告。
“不管那位姑娘是何身份,总之她这个人情我是记下了。”顾晚晴道。无论锦烟是什么身份,是妾室也好、通房丫头也罢,亦或者是什么的红颜知己,她能伴在姜太傅书房,可见她在姜太傅心中的地位肯定不一般。如今她这么明显的示好,顾晚晴自然不会把人家的好意往外推。
午膳设在碧水阁,翠莲陪着顾晚晴去了碧水阁,顾晚晴只见着碧罗碧媛两个丫鬟,却没见着锦烟。不过她也就装作不知道有这个人,一句都没提。
姜太傅是个儒雅温润的人,又对这个小自己十几岁的新婚妻子颇为照顾,又是亲自夹菜,又是亲自盛汤,倒是闹的顾晚晴很是害羞,翠莲在旁立着捂着嘴偷笑,暗想小姐真是好福气,嫁了个这般体贴的夫婿。
用过午膳,姜太傅送顾晚晴回屋,两人说了一会话,姜太傅就回碧水阁处理公务。
顾晚晴有些困顿,眯了一会,刚醒就看见碧罗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道:“太太,不好了!老爷在书房发了好大的脾气,太太快去看看!”
顾晚晴忙起身梳妆,问道:“中午还好好的,这会怎么就?”
碧罗言辞闪烁,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老爷叫了大公子去书房,没一会就听见里头有砸东西的声音,奴婢就赶紧来叫太太了。”
顾晚晴跟着碧罗赶去书房,还没进门就听见姜太傅的声音:“你这逆子!不成器的东西!你是要气死我么!”
一进门,瞧见大公子姜炎洲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身旁散落着茶杯的碎瓷片。姜太傅一脸怒容的站在书桌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姜炎洲。
“老爷。”顾晚晴叫了姜太傅一声。姜太傅一见顾晚晴来了,脸上怒容缓和了一些。
顾晚晴瞧了眼姜炎洲,姜炎洲垂着头道:“给母亲请安。”
顾晚晴走到姜炎洲身旁,瞧见他脸上还有一个红巴掌印,想必是姜太傅打的。忙叫碧罗来收拾了地上的碎片,省的伤了人。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又打又跪的?”顾晚晴捧着杯茶走到姜太傅身边,柔声劝解。
“哼,这逆子!我一看见他就来气!”姜太傅气的直哼哼。
顾晚晴忙对姜炎洲使了个眼色,道:“还不快给你父亲磕头认错!”
姜炎洲看了顾晚晴一眼,知道这位继母是在为自己解围,忙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道:“都是孩儿的错,惹的父亲生气了。”
“还跪着做什么,没听见你父亲说看见你就来气,还不赶紧出去,回房面壁思过。”顾晚晴又道。
姜炎洲又磕了个头,感激的看了顾晚晴一眼,赶忙起来跑出书房,乖乖的回房面壁思过。
书房里就剩下夫妻二人,顾晚晴道:“炎洲是犯了什么错,惹的老爷发这么大的火?”
姜太傅看着顾晚晴半饷,忽然似泄了气似的,叹息道:“晚晴,你嫁给我,就是姜家的人了。咱们夫妻之间也没什么好瞒着你的,炎洲这孩子,别的都是好的,只是有一点……”
而后姜太傅非常无奈的把姜炎洲断袖的事告诉了顾晚晴,又道:“几个月前叫我抓着了一回,狠狠的训斥了他。本以为他与那周家的珏哥儿不再往来了,可谁知道今个又要去什么夜游赏菊花,真是气死我了!”
顾晚晴道:“老爷不是说,给炎洲房里安排了好几个貌美的丫鬟么?怎么就没见的成效?”
姜太傅道:“丫鬟送去是送去的,可是炎洲那孩子……”
看来这丫鬟一个也没能爬上姜炎洲的床。
顾晚晴心里快速的思量了一番,笑道:“我瞧着,其实这事倒不难办。我有个法子,不知老爷答应不答应。”
姜太傅一听说顾晚晴有办法治自己儿子断袖的毛病,眼睛一亮,道:“是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顾晚晴也不卖关子,道:“我看炎洲那孩子心气高,眼界也高,寻常的丫鬟他是不放在眼里的。才子要佳人来配,我看哪,得给炎洲寻几个佳人来,方才能入的了他的眼。炎洲如今还未成亲,就委屈几个姑娘先当丫鬟,等成了亲再抬房做姨娘,也不算怠慢了候家那位小姐。”
姜太傅想了想,这也不失为一个主意,姑且死马当活马医,先试试再说,便答应了下来。顾晚晴又道:“我身旁都是丫鬟婆子,不方便办这事,还得请老爷借我些人手,才好方便办事。”
姜太傅又一一答应了下来。
本来她一个继母,是不方便插手继子屋里的闺房之事,只是如今顾晚晴得了姜太傅的许诺,自然是要好好的抓着这个机会,所以她回了屋子就找来了负责采买的管家吩咐了一番。她的要求很简单,只三点:姑娘要漂亮的,越漂亮越好;不但要漂亮,还要有才情有特长;不要太羞涩的,要主动大方的性子。
管家办事效率极高,第二天中午就到顾晚晴房里回话:“回太太的话,太太要的姑娘,老奴都给带到了。都是长安馆里最绝色的佳人,如今都在府里候着呢,只等太太过目了。”
长安馆是京城有名的脂粉之地,却不同于寻常的青楼秀馆。
长安馆是专门为京城的达官贵人提供佳人的地方,里头的姑娘各个都是倾城倾国的绝色,不但人长的美,还精通琴棋书画,甚至还会吟诗作对。好些达官贵人府里的妾室,都是从长安馆里出来的。
“带那几个姑娘来,我瞅瞅。”顾晚晴道。
没一会,四个姑娘就被领进屋里来了。顾晚晴笑眯眯的看着四个姑娘,真真是四个绝色天香的红粉佳丽,就连她个女人见了,都险些要动心了。
“不错,都是好模样的。”顾晚晴非常满意,想了想自己那庶妹瞧见这四个倾城倾国的大美人的脸色,她就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舒畅了起来。
管家点头哈腰的为顾晚晴详细讲每个姑娘的情况:“这四位姑娘,乃是长安馆里最绝色的美人,各个都是清白之身。分别擅长琴棋书画,能歌善舞,而且性子热情又聪明。老奴都是按照太太的要求找的人。”
顾晚晴一听,就更满意了,不光长的好,还会琴棋书画。再瞧着那四个美人的眉眼神情,各个粉面含春,都是思春的年纪,若是见了姜炎洲那样风流俊俏的公子,岂不是各个都争着往上扑。
“往后你们就按照各自的特长,取名琴儿棋儿书儿画儿。”
“是,奴婢琴儿棋儿书儿画儿给太太请安。”四个美人齐齐跪拜在顾晚晴脚下,声音悠扬婉转,听的顾晚晴通体舒畅。
“你们都先下去吧,待等晚上老爷过目了,这事就算定了。”
打发了琴棋书画,顾晚晴靠在榻上,瞧着院子里头蔷薇的背影。蔷薇扒着门边,巴巴的朝门外瞅着,巴望着姜太傅赶紧来看太太,好让她能露露脸。
翠莲坐在顾晚晴身旁,颇为不屑的啐了一口,道:“那骚蹄子,真不知羞耻,几辈子没见过男人!哼!”
顾晚晴笑了笑,心想:像蔷薇这般见了男人就饥、渴难耐的性子,若是放在姜炎洲房里,他就算是个断袖,会不会趁着半夜让蔷薇给他霸王硬上弓了?
17、杀鸡儆猴
傍晚,姜太傅来了顾晚晴院子,晚膳过后传了四个姑娘来,姜太傅瞧了琴棋书画四个姑娘,看着她们四人不但貌美,且颇具才情,比起先前自己挑去的两个丫鬟,强了百倍不止。他本还存着顾虑,担心儿子身旁的婢女太过貌美,分了儿子读书的心思,可如今却觉得,就是安排百八十个绝色美女也不嫌多,反正他姜家养得起,只要儿子肯近女色就行了。
顾晚晴在旁边瞧着姜太傅的神色,笑眯眯道:“老爷觉得这四位姑娘如何?若是觉得不妥,我再去挑些更好的。”
姜太傅满意道:“劳烦夫人了,就定下这几位吧。”
打发了四个姑娘出去,屋里只剩下姜氏夫妇二人。
顾晚晴低着头,他虽是她的夫君,可终究成亲才两日,虽有肌肤之亲,可二人终究还是有些生分,如今与他二人独处,她一颗心不安的砰砰直跳。
姜恒站在顾晚晴面前,低头瞧着他的小妻子。她较之寻常女子略高挑些,却也比他矮了半个头,如今不知所措的立在那,手脚都不知该放在哪。他瞧着她绯红的面颊,心底突然生出怜惜来。姜恒对顾晚晴出嫁前的事也是略知一二,他知道她是个不得宠的庶女,平日里仰人鼻息过日子,小心翼翼的看人脸色。他甚至可以想象她在家中的日子有多艰难。姜恒目光又柔和了几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晚晴,这几日朝中事忙,没有好好陪你,是我的疏忽。”
顾晚晴有些吃惊的抬头,撞上一对清澈的眸子,倒影出她的面红耳赤,平日里口舌伶俐的她,对着眼前那人,竟说不出话来。
姜恒拉着顾晚晴的手,带她到桌边坐下,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要你这般花一样年纪的女子,嫁给我这个老头子,委屈你了。这几日住的还习惯么?身子还疼么?”
顾晚晴此时脑筋都不灵光了,被姜恒问的愣住了,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想到新婚之夜那热情,脸红的似水煮的虾子,低头咬着嘴唇,轻声道:“住的还习惯,身子不……不疼了。”
姜恒轻轻拉起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听说,昨日早上钱氏来与你请安。”
顾晚晴心里一惊,他突然提这个做什么?而后点点头,道:“是来过,与我说了些话就走了。”
姜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晚晴,你要记住,你是我姜恒明媒正娶的妻子,若是有人敢对你不敬,且让她记好自个的身份。我姜恒的王妃,岂是任人欺负的?”
他是在担心自己,怕钱氏为难自己所以来给自己撑腰么?
顾晚晴瞧着他,心底里生出股淡淡温情来,嘴角勾起,不由走上前一步,轻轻靠在他胸膛上,闭着眼睛道:“能嫁与夫君,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这是晚晴的福气。我会记着夫君的话,不会受委屈的。”
“孩子们对你是否恭敬?”
“几个孩子都是很好的,我很喜欢他们。”
姜恒叹了口气,将自己这小妻子拦在怀里,道:“明日你该回门了,我下了朝陪你回去,礼物我都叫人备好了。”
顾晚晴点点头,姜恒俯下身,伏在顾晚晴耳边,灼热的气息烧着她的耳垂,声音有些涩哑:“既然身子好了,那今晚我就宿在这了……昨晚本想来,可又担心伤着你……”
顾晚晴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守在门口的翠莲,顶着个大红脸,轻手轻脚的关了房门。
一夜缠绵,待顾晚晴醒来的时候,揉着酸疼的腰,身旁的人已经上早朝去了。
今个回门,免了早晨问安,顾晚晴起来打了一套拳,沐浴更衣,用过早膳,对翠莲道:“去把蔷薇叫进来。”
翠莲猜着自家小姐终于要收拾那不安分的小蹄子了,高兴的应了一声,跑出去叫了蔷薇进来。
蔷薇进屋,瞧见顾晚晴,忙跪下道:“奴婢给太太请安。”
顾晚晴眼皮都没抬,脸上阴晴不定,道:“蔷薇,你可知道你的主子是谁?”
蔷薇楞了一下,道:“回太太的话,奴婢的主子自然是太太啊。”
顾晚晴冷哼一声,哐当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摔在蔷薇面前,厉声喝道:“你的太太,是顾家的太太,还是姜家的太太?你做下的那些丑事,全当旁人是睁眼瞎子,都看不见么!”
一股冷厉的气场从顾晚晴周身蔓延,完全不同于那个泥人似得软弱顾家四小姐,而是一种让蔷薇颤栗的气场,从头冷到骨子里。这样的顾晚晴,是蔷薇从来没有见过的,她只知道顾家太太说四小姐是个好拿捏的,对顾家太太言听计从,从不顶撞,可没想到顾晚晴居然有这样厉害的一面。
此时蔷薇心里还有些不屑的想,顾晚晴不就是出了顾家,攀上了个户高门么,便这样狐假虎威,其实骨子里头还是那畏畏缩缩的庶女,没什么能耐。一想到如此,也不甚害怕了,磕了个头道:“回太太的话,奴婢是一心一意向着太太,为太太着想啊!奴婢每日用心伺候太太,其他的事恐是旁人眼红奴婢,编排出来诬陷奴婢,要离间太太和顾家姨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居然还嘴硬。顾晚晴微微眯起眼睛,她今个是想试试蔷薇,瞧瞧她是否能为自己所用。若是她心里只认顾家闫氏为主子,那么这样存有异心的人,是断然不能留在身边的。为了尤氏在顾家的日子,不能跟顾家太太撕破脸皮,顾晚晴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想除掉蔷薇的,可若是蔷薇再这般不知死活,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顾晚晴并非一般的闺阁小姐,她是将门之女,幼时曾随父兄在军营中生活过,又习过武,性格坚毅,平日里性子虽随和,可若是下起狠手来,她不输于男儿。此时她心有所想,看向蔷薇的目光里,掠过一道凌烈的杀意。
翠莲一直立在旁边,将自家小姐的神情看在眼里,她心里一惊,吓的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顾晚晴深吸一口气,收敛浑身的杀气,她还没那个资本跟顾家翻脸,至少现在不能跟顾家太太叫板,否则尤氏的日子又要不好过了。
“拖出去,杖责二十。”顾晚晴脸色神色淡淡的,看都不看蔷薇一眼。
蔷薇顿时傻了眼,半响才回过神来,太太这是要打她板子!蔷薇不可置信的盯着顾晚晴,这泥人似得四小姐,什么时候转了性情,竟还要打人板子?
翠莲亦是目瞪口呆,这几句话还没说完,就要打板子了?
“翠莲,还愣着做什么,本王妃的话你没听到么?把这贱、人拖出去,杖责二十!”顾晚晴眯着眼,走到蔷薇面前,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道:“你给本王妃听清楚了,如今,我不是顾家四小姐,而是平亲王爷的王妃,姜家的主母。你不过是本王妃身旁的一个丫鬟,我要杀要打,只一句话,就算打死你了,横竖一卷草席卷了起来,丢去乱葬岗喂野狗。你以为顾家太太会为了你个小丫鬟,跟平亲王的王妃翻脸么?你以为你是谁?”
顾晚晴一席话,彻底打碎了蔷薇的最后一丝幻想。她抬头看着眼前那女子,分明是同一张脸,可那神情却是全然不同的。顾晚晴丝毫不掩饰眼里的杀意,她就是让那些存着异心的人知道,想得罪她平亲王妃,那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瞧瞧自己能挨多少板子!
蔷薇知道害怕了,哭爹喊娘的求饶。可是顾晚晴哪里会饶了她,叫家丁将她绑在长椅上,抬到院子里,又让翠莲唤了院子里的奴婢婆子们出来瞧着,特地叫了琴棋书画四位姑娘在一旁瞧着。
两个健壮的家丁,一人一个板子,打的蔷薇哭天喊地,屎尿齐流。翠莲在一旁指着蔷薇道:“这贱婢,居然敢顶撞太太!还有没有规矩了!这般的贱、人,就是打死了,也是她活该!”
二十板子打完,蔷薇已经晕了过去,被人抬回房里。
一众丫鬟婆子,并琴棋书画四位姑娘,各个都冷汗湿了衣襟,蔷薇是顾晚晴带来的陪嫁丫鬟,尚且一言不合就拖出去打个半死,若是换了自己,说不定直接就乱棍打死了。这位新太太,看着笑眯眯的是个和善人,没想到手段这般的狠辣,每个人心里都紧了紧。
那琴棋书画四个姑娘更是觉得心底发寒,太太打丫鬟,叫她们来看着,分明就是存着杀鸡儆猴的心思,叫她们瞧瞧,认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莫要做了不该做的事,丢了小命。
18、体面回门
待到姜太傅下了朝回院子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般的景象:丫头婆子在院子里跪了一地,各个噤若寒蝉,几个家丁在院子中央打扫污物,顾晚晴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淡淡的望着一院子的人。
“小姐,姑爷回来了。”翠莲小声提醒。
顾晚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她就是要让姜恒瞧见这一幕,知道她打了丫鬟。昨个不是才说自己是他堂堂平亲王的王妃,容不得别人欺负,受不得委屈,今个她要好好看看,他这夫君是个会卖嘴说好听的,还是真的如同他所讲,会给她平亲王妃的体面。
姜恒走进院子,身后跟着碧媛碧罗两个大丫鬟,一进院子扫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回来了。”顾晚晴起身,站在廊下,并不出来相迎,只是看着姜恒皱起的眉头,淡淡的笑着。
姜太傅点了点头,走过来轻轻握住顾晚晴的手,那动作极其自然,瞧着自己的小妻子,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丫头婆子怎么跪在院子里。”
顾晚晴反握住姜恒的手,笑道:“不过是罚了个不听话的丫头,叫她们出来瞧瞧罢了。”
姜恒扫了一眼跪地的仆妇们,见她们各个吓得面如死灰,又见到院子中间那摊污物,知道方才这院子里定是见了血了。
姜恒低头,看着自己的小妻子:她笑靥淡淡的,面相看着极为和善,甚至有些怯怯的,可眼眸中又含着一丝坚毅。
姜恒瞧着她的神色,又看着婆子丫鬟畏惧的眼神,心里生出一丝欣慰来:本来还担心她性子太软,受人欺负,如今看来是不会的。若没点威仪手段,怎么当他平亲王的王妃?
顾晚晴见姜恒不说话,望着他的眼,继续笑着说道:“若是老爷看着人多心烦,便叫她们都散了去。”
姜恒也看着她,捕捉到了她眼底的一丝狡黠,他知道她是在试探自己的态度。姜恒是何许人也,朝堂上翻云覆雨的一代权臣,若是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那早就死了几百遍了。他转身,冷眼扫过那群仆妇,而后柔声对顾晚晴声道:“就按照夫人说的办,让她们都跪着吧,下次再出这事,打死了清净,我姜家可容不下奴大欺主的畜生。”
顾晚晴嘴角的笑意更深,连眉眼都笑开了,她点头笑着说:“晓得了。”
姜太傅回来之后,下人们收拾张罗,两人出府前往顾府。顾晚晴瞧见那一长队家丁抬着的礼物,心里又是一暖:他这是要给自己在娘家撑场面么?
到了顾府,顾老爷和顾太太闫氏早就候在家里,等着这贵不可言的姑爷带着小姐回门。
姜家的轿子落地,姜太傅首先出了轿子,顾老爷一见他,赶忙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在当朝太傅面前不敢仗着他岳丈的身份摆谱。
闫氏脸上笑开花似得,带着两个儿子顾尧顾琪,心里盘算着将两个儿子引荐给姜太傅,将来仕途上只要姜太傅一句话,提携一把,就胜了旁人努力钻营三十年。
闫氏方要开口介绍自己的两个儿子,姜太傅转身亲自掀起轿帘子,牵着顾晚晴的手扶她出轿,而后两人被人群簇拥着进了府里,一路上姜太傅都牵着顾晚晴的手,两人并肩而行,瞧着郎才女貌,十分恩爱般配。
进了屋,众人各自落座,寒暄一阵子,闫氏朝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对姜太傅道:“我虽然是一介妇道人家,可也听说姑爷的学问是顶好的。难得姑爷来家一趟,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儿子整日同我说仰慕姑爷的才学,若能得姑爷指点一二,那真是胜读十年书。”
顾尧顾琪两人起身向前见礼。闫氏这点小心思,姜太傅怎会看不出来,所以他并不急着答应,笑着同他们寒暄几句,道:“先前我答应了你们姐姐要陪她在院子里逛逛,我得先问问她的意思。”而后转头看向顾晚晴,道:“晚晴,你不是说想去院子里逛逛么,你看呢?”
姜太傅虽然问的是逛园子的事,可在座的各位可都听出来他话中有话,分明就是在告诉顾家人:这事全看顾晚晴的心情,她说提携我就提携,她若是不乐意,那你们怎么求也白搭。
闫氏一听这话,瞧着顾晚晴的眼睛里头,立马就放了光,热切了许多——没想到这个不甚惹眼的小庶女,竟还有几分本事,才过门三天,就能让平亲王对她言听计从。
闫氏拉着顾晚晴的手,亲亲热热道:“晚晴啊,你我母女好久没说过话了,我这当娘的好生惦记你。不如我陪你去院子里逛逛,留他们男人家在这说话?”
顾晚晴脸色的笑意更盛了,她不接话,而是拉着闫氏的手道:“母亲,女儿也很是想念母亲呢。我瞧着怎么没看见尤姨娘?”
闫氏赶忙陪笑道:“哦,瞧我都忙糊涂了,光顾着高兴了,竟把这事给往了。香清,去将尤姨娘请来。”
香清应了一声,赶忙出去,她这丫头势力的很,平日里对尤姨娘甚不恭敬,如今见着尤姨娘的女儿成了平亲王妃,又这般得王爷宠爱,见了尤姨娘亲的似见了亲娘。
尤姨娘随着香清进了屋子,见到几日不见的女儿,眼泪一下子就在眼眶里打转。
顾晚晴忙起身迎上去,拉住尤氏的手,瞧着尤氏面泛红光,穿着体面,也放下心来,看来闫氏还算知道轻重,并没有刻薄尤氏。顾太太闫氏笑眯眯的一手拉着顾晚晴的手,一手拉着尤氏的手,笑道:“晚晴啊,不如咱们娘三个去院子里转转,说些体己话?”
顾晚晴这才点头,对姜太傅道:“你们男人说话我们也插不上话,我与母亲她们出去逛逛,说说话。”
姜太傅道:“早去早回,小心受风。”而后又接了小厮手里的披风,亲自给顾晚晴系上。闫氏对两个儿子道:“好好与你们姐夫学学本事,莫辜负你们姐姐的心意。”
顾尧顾琪点头道:“是,母亲,儿子们省的了。”又对顾晚晴行礼道:“四姐慢走。”
得了顾晚晴的应允,闫氏放心了许多,能得到平亲王的青眼,那她两个儿子仕途不愁了。顾晚晴知道闫氏的小算盘,她也乐的顺水推舟,她娘家兄弟有出息,将来也能给她撑腰,毕竟顾家是她的母家。她虽出嫁,可顾家的荣辱依旧关系着她的体面。顾尧顾琪二人之事,对于姜太傅而言不过举手之劳,也不费什么心思,如此借花献佛的好事,顾晚晴当然不会拒绝。
三人在院子逛了一会,找个凉亭歇脚,顾晚晴浅笑着看着闫氏满面的春风得意,貌似不经意道:“也不知道夫君对两个弟弟的学问满意不满意,等回王府了,我且问问……我听说母亲有个远房侄女,叫蔷薇的,母亲叫她来陪嫁,我竟是不知道呢。”
闫氏一听前半句,知道顾晚晴将两个弟弟的事放在了心上,还没来得急高兴呢,就听见了后半句,闫氏嘿嘿一笑,有些心虚,毕竟往姑爷房里伸手不是什么光彩事,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是嫡母的身份,这个女儿性子软和好拿捏,如今又有尤氏在手,才这般的肆无忌惮。
“今个早晨,女儿才打了那丫头二十板子,母亲不会怪罪吧?”顾晚晴眨巴眨巴眼睛问,她打蔷薇板子的事迟早会传到闫氏耳朵里,那时候事情还不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子。与其让蔷薇自己来告状,不如由她自己说开了。
“这……蔷薇这丫头是怎么得罪你了,竟被打了板子?”闫氏吃惊道。她印象中的顾晚晴,可是个大气都不敢出的弱质女流,难不成是被姜家什么人教唆的长了脾气?
顾晚晴淡淡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她这妮子不知道好歹,冲撞了王爷。母亲,我是个好说话的,顶撞了我没什么,可是若是惹恼了王爷,让王爷以为咱们顾家的儿子女儿都是没规矩的,连累着对两个弟弟有了成见,那可就不好办了。”
闫氏一听,忙道:“那死蹄子,竟这般不知道好歹,该打!该打!”
顾晚晴又故做为难的叹气道:“我瞧着蔷薇这丫头是个模样好的,本想着送到大公子房里做丫鬟的,谁知道那是个不长眼的东西,真是辜负了女儿一片苦心呢。”
闫氏皱着眉头,她这个女儿什么时候学会自作主张了?闫氏有些不悦,道:“晚晴,母亲将蔷薇送去,也是想着帮衬着你,省的你一个人无依无靠的,被人欺负了。这男人嘛,总归是要纳妾的,与其便宜了旁人,不如放自己人在身边,也好拿捏。再说了若是蔷薇能生下个一儿半女,你就收到自己房中养着,横竖孩子不嫌多,多一个孩子将来也是多个人孝顺你啊。”
顾晚晴顿了顿,捏下了裙摆上粘着的一片花瓣,看着闫氏,轻轻道:“姜家已有三嫡子,二庶女……可是还未有孙辈……”
闫氏也不是个糊涂虫,听顾晚晴这么一说,眼睛顿时雪亮起来:姜太傅已经有三个身份尊贵的嫡子,每个嫡子的外祖家都势力极大,就算蔷薇那丫头能生个儿子出来,不过是个通房丫头生的庶子,必定不受重视。可是姜太傅的三个儿子均未娶妻,只有大儿子姜炎洲订了亲,若是蔷薇进了大公子房里,再赶在新妇嫁进门前生个儿子,就算是个庶子,那好歹也是姜家的长孙啊,再有顾晚晴这个祖母帮扶着,分量和一个小小庶子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再说了,姜炎洲也是个前途无量的,若是蔷薇在他耳边吹吹枕边风,将来在仕途上,也是顾尧顾琪的极好助力!
一想起自己的两个儿子由姜氏父子保驾护航,闫氏的心情就得意起来,忙拉着顾晚晴的手道:“还是女儿考虑的周到,是母亲目光短浅了。”
顾晚晴握着闫氏的手,笑眯眯道:“母亲说的是哪的话,咱们不都是为顾家考虑的么。我是顾家的女儿,两位弟弟将来有了大出息,我这个当姐姐的也跟着沾光不是?只可惜蔷薇那丫头,太不争气,枉费了我一番苦心,唉……”
“是啊,那不成器的东西,唉……”闫氏恨的牙痒痒,心里盘算着下次蔷薇回府,定要好好将她收拾一番才解恨。
用了午膳,又与父亲母亲说了会话,姜氏夫妇启程回府。
坐在轿子里,顾晚晴瞧着自己的夫婿,心中一万个舒畅。这次回门,他可是给足了自己体面,叫顾家上下不敢再怠慢了自己,将来尤氏的日子,她也放心了。
姜恒瞧着顾晚晴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瞧着自己,轻笑着点了她的鼻头,道:“今日为夫的表现,夫人可还满意?”
顾晚晴笑着拍掉他的手,道:“满意的紧。”
姜恒捉住她的手,眼里多了几分促狭,道:“那夫人要何以为报?”
顾晚晴眯着眼睛摇头晃脑,揶揄道:“不若以身相许?”
姜恒的目光顿时变得火热起来,对着顾晚晴的耳垂咬了一口,道:“准了!那今晚夫人可要好生伺候……”
19、管家□□
收拾完蔷薇,忙完回门的事,顾晚晴总算能腾出手来管大公子姜炎洲的事了。
昨日趁着父亲和顾晚晴回门的空挡,那位周家的珏哥儿又上大公子屋子做客了。一大清早,姜炎洲和周珏两人正在用早膳,就瞧见门外进来一个笑眯眯的姑娘,对二人福身道:“大公子,周公子,咱们太太请两位去花园凉亭里用早膳。”
姜炎洲瞧见那丫鬟正是顾晚晴房里的大丫鬟翠莲,心里咯噔一声,他本是想趁着父亲上早朝的空挡,将珏哥儿送出府去,怎料到这么一大清早的,这位新继母就派人来堵门了。
周珏还算镇定,他偷偷在桌下握住姜炎洲的手,给他一个宽慰的眼神:横竖是躲不掉了,不如去瞧瞧,总归你是正经的嫡长子,那位新继母不会跟你过不去的。
翠莲瞧着两位的脸色,笑的更甜了,冲周珏道:“老爷上朝去了,过了晌午才会回来。周公子来者是客,太太还念叨着没有好好招待公子,着实是怠慢公子了。”
听见父亲一时半会的回不来,姜炎洲的脸色好看了些,对翠莲笑道:“劳烦母亲费心了,我们这就去。”
翠莲领着两位去了花园,顾晚晴独自一人在凉亭里等待,她早就命人备下了精致的吃食,满满的摆了一桌子,而后屏退众人,独自等着。
姜炎洲与周珏一瞧这架势,不由的头皮发麻:这位新太太只身会客,想必是有话要对他们二人说,至于是什么话,二人心知肚明,无非是关于他二人的关系之类,昔日姜太傅不方便开口的话,想必今日会由太太来说。
两位进了凉亭,先见了礼,顾晚晴笑眯眯道:“还站着做什么,快坐下。”
姜炎洲、周珏分别落座,两人对视一眼,隐不住眉间的紧张神色。
顾晚晴似是瞧不见他们的眉间的焦灼,气定神闲的夹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笑道:“这是我叫小厨房特地做的,你们尝尝。”
两人拿起筷子,都夹了一块放在嘴里。
这顿早膳,顾晚晴吃的是有滋有味,姜、周二位则味同嚼蜡,吃的提心吊胆。可席间顾晚晴什么都没提,只是与两人闲话家常,这更让二人内心惴惴不安。
用完早膳,命翠莲撤了杯盘,端了茶上来。顾晚晴拿了放在旁边的一本书,翻开,笑道:“我听说二位的学问都是顶好的,我这几日读书,看到一些地方不甚明白。我又不好意思拿着问题去问老爷,正巧今日请你们过来请教一番。”
姜炎洲与周珏对视一眼:找我们来就是为了请教学问?鬼都不信。
姜炎洲道:“不知母亲读的是什么书?”
顾晚晴扬了扬手里的书,笑道:“在读《战国策》,里面有些地方颇为晦涩,我瞧着不甚明白,还要请教二位来与我讲讲。”
“哦?母亲竟读《战国策》?”姜炎洲眼睛一亮,他本以为是什么《女戒》之类,或是市井流传的什么话本小说,没想这位继母竟在读这本史学名著。
顾晚晴笑笑,淡淡道:“无非是打发打发日子罢了。”
顾晚晴将书摊开,放在两位公子面前。他二人拿起一看,这篇正是《战国策》中的名篇《触龙说赵太后》。
顾晚晴道:“就是这篇,烦请炎洲替我讲讲。”
姜炎洲的学问的京城里同辈的公子里头数一数二的,这篇《触龙说赵太后》早就被他背的滚瓜烂熟,他连书本都不需要看,直接将通篇译成白话,为顾晚晴讲解了一通。
姜炎洲说完,顾晚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般的意思。”而后又问姜炎洲道,“你瞧着这篇里头,你最喜欢哪句?”
姜炎洲道:“儿子最喜欢那句‘人主之子也、骨肉之亲也,犹不能恃无功之尊、无劳之奉,已守金玉之重也,而况人臣乎。’,意思是‘国君的孩子,可算是国君的亲骨肉了,尚且还不能凭靠无功的尊位、没有劳绩的俸禄来守住金玉宝器,更何况是人臣呢!’。咱们姜家百年望族,父亲又身居高位,儿子时刻牢记不可因出身而自傲,要自己闯荡出一番事业。”
顾晚晴又问周珏道:“炎洲果然是个好志气的。那周家公子最喜欢那句呢?”
周珏瞧了姜炎洲一眼,笑的温润,道:“可巧了,我与炎洲的心思是同样的。”
顾晚晴拿起书,用青葱般的手指在书上一点,笑的高深莫测,道:“我个妇道人家,不懂些大道理,我倒是最喜欢这句。”
姜、周两位公子顺着她的手看下去,她指的是那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顾晚晴笑着抿了口茶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赵太后溺爱长安君,虽不舍得,可最后还是送了长安君去齐国了做了人质,让长安君能为赵国立功,好让自己百年之后,长安君能在赵国立足。”
姜炎洲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顾晚晴的眼睛。他已经可以想象接下来这位新继母要说什么了,无非就是父母都是为了他好,让他断了与珏哥儿的关系,这类的话他听了无数次了,耳朵都生了茧子。
顾晚晴也回望了他一眼,眼里划过一丝狡黠,而后看着周珏道:“我想不光是父母爱子女,会为子女计深远,朋友之间,也是如此的吧?”
周珏对上顾晚晴清冽的目光,忽然觉得浑身一震,一个激灵让他头皮犹如炸开了一般的发麻,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姜炎洲的脸色也变得煞白起来。
顾晚晴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翠莲很有眼色了退了下去,只留下三人单独在凉亭里。
“我知你二位关系非比寻常。”顾晚晴毫不掩饰的将话说开了,“人生难得一知己,你们这般亲近,我是不拦着的。”
姜炎洲震惊的抬头,看着顾晚晴,她竟说她不拦着?她不是来棒打鸳鸳的?
“只是你们二位都是不小的人了,有些道理该明白。咱们圣上最忌讳这般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会污了二位的名声。”顾晚晴直言不讳,“你们二位都是心高气傲的人,都存着心思将来建功立业,可若是因此事而成了彼此的拖累负担,你们又于心何忍?”
姜炎洲看了眼顾晚晴,又看了眼周珏,两位哥儿垂下头,眼里都浮现出沉思的神色。他们两人自小就相识,同在书院读书,同窗数载,又怎会不知对方的雄心壮志?谁不想出将入相,封王封侯?
顾晚晴见他们二位听进去了,又继续道:“我并不拦着你们交好,可是面子上的功夫你们得给我做好了,省的让人抓了把柄,坏了你们仕途。炎洲有婚约在身,那可是天家赐婚!珏哥儿也总是会娶妻生子。你们彼此关系深厚,将来在仕途上互相也可扶持帮助。如此这般,两人彼此助力,总胜过相互拖累。与此事上,我并不强求,若是你们二位还坚持,那就权当我今日的话都白说了。”
周珏叹了口气,看着姜炎洲,道:“洲弟,全怪我太过自私……你、你纳妾吧……”又起身,恭恭敬敬的对顾晚晴一拜道:“多谢王妃教诲,得王妃一席话,周珏胜读十年书!是我思虑不周,只顾自己欢喜,却忘了大局。今日幸有王妃提点,才免于铸成大错。”然后对姜炎洲道:“洲弟,王妃是个善心人,你千万要好好孝顺她,听她的话。”
顾晚晴瞧着周珏,是个懂事的孩子,也就放下心来。姜炎洲垂着头,拳头紧紧的攥着,面色痛苦,过了半响才抬头,看着周珏道:“珏哥,也怪我……你父亲要为你订亲,我不该与你闹腾,害的你与你父亲争执,让他大病一场。你……你娶妻吧……”
顾晚晴叹气,她瞧的出这两位对彼此都是情真意切。事情到此也就算办成了,她悄悄起身离开,留下两位公子在凉亭里抱头痛哭。
翠莲远远的候着,见到顾晚晴只身出来,忙迎上来问:“小姐,两位公子呢?”
顾晚晴摇摇头,低声道:“莫问那么多,你在这守着,别让任何人靠近凉亭。”
过了晌午,姜恒下了朝回了书房,姜炎洲只身去书房,父子两人在书房里促膝长谈,直到晚膳十分才各自散去。姜恒回了顾晚晴屋子,心情极好,一进屋子就拉着顾晚晴的手道:“炎洲来找我,说他屋子里该多添几个丫鬟。晚晴,你与他说了什么?他竟想通了。”
姜炎洲这个老大难的问题,姜恒头疼了许久,竟被小妻子轻松化解,自己儿子居然主动跑来讨要丫鬟,这简直让姜太傅喜出望外。
“这是秘密,不能说给你听。”顾晚晴买了个关子。
姜恒心情极好,哈哈大笑,夫妻二人一同用了晚膳,而后顾晚晴将琴棋书画四个丫鬟叫进屋里,恩威并施了一番,而后就打发她们四人去了大公子房里做贴身丫鬟。
据大公子房里的丫鬟回报,当天晚上画儿宿在大公子房里,破了身子。而后姜炎洲似是尝到了甜头一番,越发的知道的女人的好,频繁留宿几位姑娘。姜恒听后,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儿子终于近了女色!
当然,这番功劳全都归在了顾晚晴的头上。
而后一个多月,顾晚晴每日吃吃睡睡,打打拳看看书,好不悠闲自在。杏花每日加料的汤水也都送到顾晚晴房里,但是都被翠莲泼进了花盆里。
翠莲和母亲孙婆子则在府里悄悄打听着先前顾晚晴交待过的事。婆子嘴碎,最容易传话,翠莲母女儿子花了一个多月的功夫,便摸清楚了府里的人情往来,写成了册子呈交给顾晚晴。
自那日顾晚晴杖责蔷薇之后,钱氏起初还惴惴猜想,难不成自己这个新大嫂还是个厉害人,是自己看走了眼,以为她是个绵软的?可后来顾晚晴彻底撒手不管,似乎没有管家的意思,每日悠闲自在,让钱氏放下心来,心道:以为是个母老虎,原来是个只会打自己陪嫁丫鬟窝里横的纸老虎。
于是便对顾晚晴更是不屑一顾了。
顾晚晴不着急管家,可是有一个人急啊!
姜恒瞧出自己的小妻子是个极聪明手腕又高的人,可她就愣是不提管家的事。憋了两个月,姜恒终于憋不住了,主动过问起了此事。顾晚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笑道:“管家那般出力不讨好的事,我才不干呢。况且弟妹那般的能耐,我哪争的过她呢?”
姜恒无奈道:“这整个家业都是我的,不让我夫人管,怎能落得旁人手里?有什么争不过的,横竖你有你夫君给你撑腰,只管夺了权便是。”
顾晚晴眼睛一亮,要的就是姜恒这句话!
姜恒满眼无奈,顿时觉得自己堂堂太傅,被个小女子算计了。
20、请君入瓮
“二太太,二太太,不好啦!周账房被大太太打啦!”钱氏屋里的小丫头慌慌张张跑来报信。
钱氏眉毛一横,周账房是她的心腹,平日里当甩手掌柜的大房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想起来打周账房?
“走,跟我去瞧瞧!”钱氏领着小丫头急忙往大房屋里赶。
一进大房院子,就瞧见周账房被困在长凳上,放在院子中心打板子。周账房一瞧见钱氏来了,哭天抹泪道:“二太太救我,老奴冤枉啊!”
钱氏眉头皱了起来,对家丁喝道:“快停手,不许打了!”
“哟,是弟妹来了。”顾晚晴笑眯眯的从屋里出来,“快进来坐着,外头日头毒,省得晒坏了。”
钱氏心里冷笑,这都快入冬了,哪来的毒日头!
钱氏面上笑道:“这周账房是犯了什么错呀?怎么打起板子了?”
顾晚晴道:“最近府里进了一批海南珠,我瞧着怪稀罕的,想给挑些好的给你送去。刚好送珠子来的是这奴才,我就顺口问了问他账目的事,谁知道他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我想着定是这刁奴从中克扣,就打了他板子。”
钱氏笑道:“大嫂有所不知,这府里的银钱账目,可不是几句话能说得清楚的,想必是其中有误会吧?这周账房在姜家做了几十年的事,我瞧着他是个好的,不至于从中克扣银钱,不如就放了他吧。”
“误会?既是误会,不如将账簿都拿出来瞧瞧,对对帐便知道。”姜恒的声音从屋里响起,钱氏心里咯噔一声:大伯居然也在?
“给大伯请安。”钱氏对走出屋子的姜恒见礼,笑道:“这账目,就不必查了吧,定是错不了的。”
姜恒道:“我手下的这片家业,我自己倒是多年未曾过问了,刚好趁着今天的功夫瞧一瞧。”
姜恒要查看自己的家业,钱氏自然不能拦着什么。钱氏持家多年,账目里头的猫腻她自然是知道的,本来早些年她做账还分明账、暗账,防止有人查账。明账的账面都是平的,做的漂漂亮亮。暗账才是真正的账面,里头的猫腻不少。可这几年她瞧着也无人接手管家的事,再加上顾晚晴一直以来表现的对管家毫无兴趣,钱氏也就松懈了,账房里的人都懒得将一次做两个账目,都只将真正的账目做了。
她冲手下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那丫鬟会意,偷偷往院子外头走。翠莲眼尖,忙走过去拉着那小丫鬟的手,道:“这位妹妹我瞧着喜欢的紧,别忙着走,来跟姐姐说会话。”然后硬拉着小丫鬟进了自己屋子。
钱氏一见通风报信的丫鬟被扣住了,心知这次可不是普通的查账那么简单,她也猜到了几分:九成九是大房要借着查账的名头,夺了她管家的权。
大房有备而来,钱氏毫无准备,这下钱氏头上开始冒冷汗:这些年她贪的银子不是个小数目,若是被查出来,那脸上可就难看了。
“青梅,周账房要对账,派人去取账本来。”顾晚晴吩咐道。
青梅应了一声,跑出院子。钱氏一听,冷汗淋漓,顾晚晴打着周账房的名头去取账本,若是账房里那些糊涂虫把暗账拿了出来,可真就麻烦了。
账本很快就被取来了,厚厚的几本捧到顾晚晴书案前,钱氏一瞧那些账本就头晕目眩:还真是暗账!账房里那些瞎眼的糊涂奴才,真想拔了他们的皮!
姜恒翻开一本账目,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账目繁多又琐碎,记得都是流水账,只看一眼便叫人眼花缭乱。他虽是权臣,学问做的顶好,可看账目却比不过专业的账房。
“碧媛,去外头请个账房先生来。”姜恒吩咐道。
“不必了,我来瞧瞧。”顾晚晴道。
姜恒吃惊的看着自己的小妻子,难不成她会看账目?他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教过她看账本呀!
钱氏更是轻蔑的瞥了顾晚晴一眼:不自量力的东西,姜家银钱流水往来繁杂,这可是只有老账房才看得懂的账本,你算个什么,还想出风头,呸!
顾晚晴不顾旁人脸色,翻开一本账目,扫了一眼,就笑了:她以为是多繁杂的账目呢,原来也不过如此。要知道她前世可是管着名满天下的“红秀织造坊”,这姜府的账目再繁杂,能多的过日进斗金的织造坊?这账目在顾晚晴眼里,简直就如同秀才读三字经一般简单。
顾晚晴粗粗翻了几页,便指出里头的错处来,又翻了几页,挑了几个账目出入较大的地方,一个一个的盘问周账房。起初周账房还嘴硬,可后来顾晚晴说的地方又准又狠,就连钱氏听了也浑身冒冷汗。
只翻看了半本账目,就对出了两万三千里白银的出入,顾晚晴合上账本,淡淡看着钱氏,道:“弟妹,你怎么看?”
钱氏擦了擦冷汗,对周账房骂道:“你这狗东西,姜家何时亏待过你,你竟然吃里扒外,剐了那么多油水!”
周账房心里暗骂:油水都是你剐的,我连口肉汤都喝不上,如今竟然拉我来背黑锅!
顾晚晴道:“贪了这么大数目的银子,报到衙门里都是要砍头的,周账房,你可得好好的说,细细的说,别说错了什么,说漏了什么……”
周账房浑身冷汗都湿了衣裳,他虽然是钱氏那边的人,可小命是自己的呀!他若是真将这黑锅背了下来,可真是用生命在背黑锅!
周账房脑子里快速思量了一番:虽说他这些年帮着二房太太钱氏,从中捞了不少油水,娶了娇妻,纳了美妾,可这账目的漏洞也忒大了!况且事情败露,钱氏不但不捞自己一把,竟然还将自己推了出去当替罪羊!如今大房娶了媳妇,这二房让权是早晚的事,自己又不是个死脑筋,非要吊死在钱氏这一课歪脖子树上。今个大太太突然发难,为的不就扳倒了钱氏夺了管家的权,自己何不顺水推舟,帮大太太一把,也是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周账房又想想自己几个月前新纳的那房美妾柳月,小小年纪,嫩的能掐出水来,每天晚上伺候的自己舒舒服服,自己还没享受够呢,怎么能这么快就去见阎王爷!什么钱氏,呸,就算是夫妻,大难临走还各自飞呢!
周账房眼睛轱辘一转,大喊道:“奴才冤枉啊!老爷明鉴,大太太明鉴!奴才就是长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捞那么多油水啊!”
顾晚晴笑了笑,道:“可二太太都说是你做的了,难不成是咱们二太太冤枉了你?周账房,东西可以乱吃,这话可不能乱说。这账都是你做的,账面就是铁证,你还想抵赖么?”
周账房哭天喊地道:“大太太明鉴,老奴只是个做账的,上头怎么吩咐,老奴就怎么做。大太太想想,老奴只是个账房先生,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能贪那么些银子……大太太您瞧,光是采买苏锦一项,里头就有至少三千两的猫腻,可老奴何曾见过那苏锦?根本就摸不着啊!老奴只管记账,旁的老奴也插不上手哇!”
顾晚晴点点头,对姜恒道:“我听着,他说的也有道理。”
姜恒先是瞧了周账房一眼,周账房哭道:“老爷明鉴,老奴虽做了错事,可也是无奈之举!都是、都是二太太让老奴做的!都是二太太!”
钱氏一听就急了,骂道:“你这刁奴,竟然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而后对姜恒大哭道:“大伯明鉴,莫要听着刁奴胡说,诬陷我清白!我十五岁嫁入姜家,侍奉夫君,服侍公公,尽心竭力,可曾有半点懈怠?当年公公病重,我衣不解带亲自喂水喂药,伺候的无微不至。后来夫君去了,我一个寡妇,拉扯着惠茹,诸多辛苦,我的苦水都往肚子里吞啊!大伯,我对姜家可谓是一心一意,可这刁奴居然污蔑我,其心可诛!”
钱氏哭的撕心裂肺,要多伤心有多伤心。姜恒一阵隐隐的头疼,顾晚晴瞧着,拉着钱氏的手,道:“莫哭了,谁都知道你的心意,瞧你哭的似个花脸猫,出去了叫人瞧见,还以为是嫂子我欺负了你了。”
钱氏擦了擦泪,拉着顾晚晴的手道:“大嫂,你可要信我!我对姜家绝无异心,是那刁奴诚心挑唆大房和二房的关系。”
周账房一听钱氏反咬一口,也哭着也不住的喊冤。
一时间满屋子哭声,哭的姜恒头大如斗,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道:“这账目上的事,就且先压下,容后细细查清了再说。这些年我让你管家,一直信你,从不曾过问,可今日一看,竟出了这等的事情,你可有什么要交待的?我还怎么放心把这个家让你管?”
钱氏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她本以为会是顾晚晴来发难,谁知道她竟然找了大伯来做靠山。如今大伯亲自问罪,看来这管家的权,她想抓也抓不住了。
钱氏本就心虚气短,如今只能做出悲戚状,道:“叫大伯失望了,我才能有限,管的不好,自知惭愧,不配再管家。况且既然有大嫂在,那不如就让大嫂管家,我也正好分出身来照顾惠茹。”
姜恒看着钱氏,点了点头,道:“如此也好,省的你又要管家又要照顾惠茹,太过辛苦,就让晚晴替你分担了吧。”
顾晚晴不失时机的上去对钱氏软语安抚一番,两妯娌说了会体己话,钱氏止住了哭,说定了明日一早来交接管家是事宜。
姜恒一看这事情就算定了下来,也放下心来,他公务繁忙,便又去书房了。姜恒走后,钱氏坐了一会也回去了,院子里只余周账房疼的直叫唤。
“大太太,还欠十五个板子,还打不打了?”家丁问。
顾晚晴瞧着周账房的脸,道:“罢了罢了,别打了,叫他家里人来抬他回去。”
没过一会,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领着两个小厮进了院子,那小娘子进了院子,一瞧见周账房被打的皮开肉绽,就吓得哭了起来。
周账房忙呵斥道:“柳月,没出息的,哭什么哭,还不快给大太太请安。”而后转而谄媚的对顾晚晴道:“大太太莫怪,柳月是老奴新纳的妾,年纪小,不懂规矩。”
柳月忙跪下磕了个头,道:“给大太太请安。”
顾晚晴瞧了瞧柳月,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的眉清目秀,又瞧了瞧周账房,年过半百满脸褶子的枯老头,内心不禁叹气:还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柳月问了安,叫两个家丁将周账房架着抬出了院子。顾晚晴望着柳月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翠莲瞧着顾晚晴盯着那小娘子,忙道:“小姐,那叫柳月的小娘子如今在咱们府里的库房当差。”
“哦。”顾晚晴应了一声,原来是姜家的丫鬟,怪不得瞧着眼熟,也许是先前见过她,却给忘了。
第二天一早,钱氏早早就来了,两人花了一天工夫做了交接。
而后顾晚晴就把姜府里管事的一把手二把手全都叫了过来,一一盘问。但凡是钱氏的心腹,就重点盘问,若是隐瞒不报,或者报的不清楚,通通拉出去打二十板子,而后罚三个月的月钱,管事的各个都惴惴不安,不敢再隐瞒不报,生怕触了霉头。而后顾晚晴又借着某些管事能力不足的由头,将一些一把手管事削了权,扶持了管事们手底下的人上来,培养为自己的心腹。
如此一番人事大换血,钱氏的人全部被打压了一通,而平日与钱氏的手下不和,却又有才能的人,则被顾晚晴重用了起来。如此这般,虽说姜府人事大换血,可换上去的新管事们,可都是原先的熟手们,所以这内部运作却不曾出过岔子。而那些新上任的管事们,则纷纷记着顾晚晴的知遇之恩,让他们有生之年终于有了出头之日。
三个月后,蔷薇的伤养好了,偷偷跑去顾府向闫氏告状,却被闫氏好一顿呵斥给训了回来,告诫蔷薇要好好听顾晚晴的话,莫要再闹出些幺蛾子来。蔷薇失了闫氏这个靠山,本来心灰意冷,顾晚晴趁机恩威并施,拉拢了蔷薇,又将她送去大公子房里。
蔷薇学的伶俐了,牢记了顾家太太闫氏的那句:“姜府还未有孙辈。”,一心一意想着给大公子赶紧生个儿子来。
蔷薇这般奔放的性子,第一天去大公子房里,就主动留宿,而后破了身子。果不其然就怀了孩子,让琴棋书画四个姑娘好生嫉妒。
又过了十月,蔷薇生产,诞下一女婴。姜恒得了长孙女,十分欢喜,承诺等到大公子成亲之后,就立刻抬了蔷薇的房。
晃晃悠悠又过了一年,大公子娶妻的日子越来越进了。顾晚晴开始忙着张罗着娶媳妇的事宜,姜府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
这两年来,顾晚晴将姜府上上下下捋的顺顺溜溜,钱氏的心腹慢慢都被排挤了出去,留下的都是顾晚晴的心腹。她与三个继子、两个继女之间的关系也极融洽,特别是大公子姜炎洲,对这个继母极为恭敬孝顺,几乎是言听计从。而姜恒硕果仅存的两房小妾,也都对这位大太太非常恭敬。
两年的时间,也让姜氏夫妻的感情更融洽甜蜜,姜恒对自己这个小妻子十分宠爱,自从顾晚晴进门以后,他就从未去妾室那留宿过,夫妻二人恩恩爱爱,竟如同最寻常的小老百姓夫妻。
由于姜恒的态度,连带着碧罗碧媛两个大丫鬟也对顾晚晴异常恭敬。
而那位锦烟姑娘,顾晚晴还是摸不清她的身份,若说她是婢子,可碧罗碧媛对她向来如同对主子一般恭敬;若说她是妾室,可姜恒从未留宿过她房里,甚至两人相处时也无过分亲密的举动;可瞧着锦烟的神态身影,像是破过身子的,并非闺阁少女。顾晚晴摸不清锦烟的身份,姜恒也从未提过锦烟的来历,甚至姜府上下无人知道锦烟的过往。顾晚晴是个聪明人,她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所以也从不去刻意探究,对锦烟甚是友好。因着顾晚晴的态度,锦烟姑娘对这位识大体的大太太也十分有好感。
这两年,顾晚晴一直没有怀过孩子,姜恒请了最有名的御医来瞧过,都说顾晚晴身子安好,并无问题。姜恒也就放下来心来,只要妻子身体无恙就好。至于孩子这事,都是天命,强求不得。
在姜炎洲娶妻前半年,琴棋书画四位姑娘里的琴儿和画儿,又传出了好消息,说是都怀了身子。
又过了三个月,姜府装饰一新,张灯结彩,到处挂着红绸,全府都在为大公子娶妻而欢喜。
顾晚晴站在走廊下,靠在身后姜恒的怀里,看着这满院子的铺天盖地的天罗地网,哦不,是大红绸缎,笑的如沐春风。
明个,大公子姜炎洲就要迎娶安国候府的三小姐候婉云过门了,这府里头,就要热闹起来咯……
21、洞房花烛
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排了十里地,沿街的百姓站了一路,就为了瞧上一眼这名满天下的“娴德孝女”,安国候府三小姐候婉云。
而那块圣上钦赐的“娴德孝女”的牌匾,也随着送亲的队伍,被小心翼翼的抬着。
几个顽童在送亲的队伍里奔跑嬉闹,一不小心撞上了喜轿,旁边站着的媒婆王婆子忙拉着那顽童的衣服呵斥:“不长眼的,乱跑什么!”
喜轿里一个铃铛般清脆的女声传来:“王嬷嬷,孩童年纪小不懂事,你莫要怪他,给孩子们分些红包,让他们玩去吧。”
“是,小姐可真是个善心的人儿。”王婆子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包来,几个顽童笑着闹着抢了红包就跑。
旁边的百姓们见了,纷纷交口称赞。
顾晚晴从早上就立在姜府门口,望眼欲穿。
安国候和小侯爷自五日前就从边关回京,为的就是候婉云的婚事。顾晚晴望像侯府的方向,心里惴惴不安的想着:父亲和哥哥这些年可好?打仗可有受伤?胖了还是瘦了?
翠莲瞧着顾晚晴期盼的神情,以为是她在盼新娘子,便笑道:“小姐,离新娘子来还早着呢,瞧把您急的,比咱们大公子还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姐您娶妻呢!”
顾晚晴笑着塞给翠莲个红包,道:“你这妮子,越发的没大没小了,仔细我撕了你的嘴!”
盼了一早上,隐约听见喜乐的唢呐声远远响起。
顾晚晴扶着门站着,远远瞧见队伍前两个男子,一人一骑,器宇轩昂,英姿飒爽。本朝的规矩,要父兄亲自送亲,表示对女儿的重视,是给婆家人看,自家闺女有父兄撑腰,欺负不得。顾晚晴瞧着那两人,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嘴唇微微煽动,无声的喊了句:父亲,哥哥……
安国候和小侯爷下马,姜府的小厮立刻迎了上去,将马牵走。
顾晚晴对安国候微微福身,垂着头掩饰着眼里的情绪,轻轻道:“侯爷,一路辛苦。”
安国候今日嫁女,心情甚好,哈哈一笑回礼道:“有劳平亲王妃相迎。”
顾晚晴抬头打量着安国候:父亲清减了许多,两鬓的白发又多了些,看起来竟然比昔年苍老了不止十岁。顾晚晴一时不忍,差点落了泪。
安国候亦是打量着眼前这位平亲王妃,自己女儿的婆母,瞧她气质温和,看着是个和善人,放下心来,想必女儿婚后的日子不会太难过。
小侯爷侯瑞峰上前一步,抱拳行礼,道:“参见王妃。”
顾晚晴瞧着侯瑞峰,哥哥身量又长了,比昔年多了些成熟俊朗,英姿勃发,只是晒黑了些,想必西北的风沙大,哥哥也吃不少苦。
“小侯爷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顾晚晴笑道,如今她与她父亲安国候是同辈,而她哥哥侯瑞峰则是她的晚辈。
两家的亲家们寒暄几句,就瞧见大公子姜炎洲骑着马儿,胸前带了朵大红锦缎花,走到姜府门口。
新郎官下马,踢轿门,背新娘,跨了火盆,众人簇拥着新人进了正厅。姜氏夫妻和安国候已经分别落座,姜府一片喜气洋洋。
安国候瞧着自己的女儿亭亭玉立,一身大红喜服,旁边的女婿意气风华,俊朗不凡,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安国候心底里生出一阵欣慰来,不过随即闪过一丝阴霾:若是婉心还在,如今想必已经出嫁了吧,说不定自己连外孙都抱上了……
安国候瞧了自己儿子一眼,见儿子眼中亦是有几分惆怅神色。侯瑞峰自小最疼与自己同母所出的妹妹候婉心,与嫡妹感情最好,如今瞧见庶妹出嫁,难免睹物思人,想起若是嫡妹还活着,她出嫁那日,自己这个当哥哥的该有多高兴,多不舍。
而顾晚晴则端坐着,脊梁挺的笔直笔直,盯着眼前那一身大红色的女子。几年未见,她身量长高了,体态婀娜,走起路来步步生莲,真是好一个绝色美人。顾晚晴眼角滑过一抹讽刺。
一双新人拜堂,而后双双跪地,对双亲奉茶。
安国候接了茶,喝了一口,爽朗一笑,道:“云儿,今天嫁进了姜家,往后可要好好侍奉公婆,侍奉相公。”
候婉云声音轻轻细细,带着丝丝娇羞,道:“是,父亲,女儿省的。”
姜恒放下茶碗道:“犬子能娶得贤妻如此,是我们姜家的福气。”
顾晚晴盯着候婉云,笑的温婉贤淑,道:“我早就听说候三小姐的大名,人人都称赞婉云的孝名,有了这样孝顺的儿媳妇,是我的福气呢。”
候婉云恭恭敬敬对公婆磕头道:“儿媳一定孝顺公婆,侍候夫君。”
奉了茶,新娘子被送入洞房。喜宴开始,顾晚晴忙着招呼女眷,姜恒则被几个朝中关系甚好的好友抓住灌酒,顾晚晴见他难得这么高兴,也不劝,由着他去喝酒。姜炎洲是新郎官,自然是被灌酒的头号对象,他那些公子哥朋友们一个一个轮番敬酒,姜炎洲全不推辞,不一会就喝的双颊绯红。
顾晚晴正在与几个女眷说话,翠莲跑过来在她耳边悄悄说:“奴婢方才好像瞧着周家公子来了。”
周家公子周珏?顾晚晴淡淡的笑了,这两年周珏与姜炎洲明面上的关系来往少了,周珏也订了亲,明年就娶妻,可这两人私下暗地的来往可一点没少。因为有顾晚晴给他们二人打掩护,又加上姜炎洲并不排斥宠幸女人,房里的丫鬟们,一个生了女儿,两个怀了身子,姜恒瞧着自己儿子知道了分寸,子嗣无忧,也就不甚过问此事。
翠莲咬着嘴唇道:“奴婢瞧着,方才周家公子出了前厅,朝花园走去了。而后咱们大公子说是要去净房,奴婢看大公子绕了圈子,也往花园那边走了。奴婢瞧着大公子神色有异,恐怕会生出些事端来,小姐,您说咱们要不要去瞧瞧?”
顾晚晴思量了一番,虽说那两位哥儿心里头都明白,彼此娶妻是迟早的事,可如今姜炎洲真的娶妻了,两人心里难免不痛快。娶妻不比纳妾,姜炎洲屋里那些毕竟是没有名分的丫头,就算是个妾,也算不得什么。可娶妻就不同了,那可是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室,一个“正”字,就显得周珏是旁门外道,生分了许多。
今日来的宾客甚多,都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那两位哥儿闹出了些什么,那可真是不好收场。
顾晚晴道:“走,我去瞧瞧。”便带着翠莲,趁着人不注意,出了院子,朝花园走去。
姜家花园很大,又是仿照苏州园林的格局而建造,故而里头曲曲折折,姜炎洲急匆匆的跑进院子。他喝了很多酒,脑子有些晕乎乎的。刚才他正在敬酒,远远瞧见周珏的脸色不对,变抛下众人跑出来寻他。
寻了一会,姜炎洲在一处假山后找到了周珏。
周珏也是一身的酒气,坐在地上,衣袍上沾了好些泥土,形容狼狈。
“珏哥,你怎得在这?叫我好找。”姜炎洲蹲在周珏面前,有些委屈的扯了扯周珏的袍子,道:“你与我回去吧。”
周珏半闭着眼睛,别过头,道:“今个你是娶妻的大好日子,我见新娘子那般娇滴滴,活生生的大美人,你不好好喝酒庆祝,跑来寻我作甚?我爱在哪里便在哪里,与你何干?我就是死了,也是我的事,你只管去心疼你那娇滴滴的妻子,管我作甚!”
姜炎洲一听周珏说这气话,心里一揪一揪的疼,声音也软了不少,道:“珏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我又何尝不难受?珏哥,你再这般的糟践自己身子,我、我好生心疼……”
周珏气也消了不少,抬头见姜炎洲满脸通红,一身酒气,一副痛苦的模样,他叹了口气道:“原先你宠幸房里那些丫头,我还对自己道:不过是些下贱丫头,哪家的房里没有呢,你宠了便宠了,我知洲弟心里有我便足够。可如今你娶妻,我再一想,洲弟要成那个女人的男人,那我算什么?我什么都不是!我这心里就跟被刀子扎了一般的疼!”
姜炎洲心疼的一把将周珏抱住,道:“你胡说什么,珏哥,我永远是你的洲弟,娶妻不过是皇命难违,什么正妻,什么名分,我都不在乎。珏哥,这么多年了,我的心你还不懂么?”
两个公子哥抱作一团,情之所至又加之彼此都喝了酒,竟有些意乱情迷起来,扯开袍子就要就地做那事。
当顾晚晴赶到花园的时候,听见假山后面的声音,隐约传来姜炎洲的低吟声。她脸色一沉:炎洲这孩子居然这般的不知道轻重,竟然在自己成亲当日,丢下宾客不管,跑到花园里苟合!
顾晚晴虽然希望姜炎洲冷淡候婉云,可如今她毕竟是姜家的主母,凡事以姜家为重,姜炎洲这般的胡闹,她是不可能不动气的。
“小姐,咱们怎么办?”翠莲小声道。
总不能冲进去捉奸吧,若是撞见不雅的场面,那今后母子儿子还如何见面?
正在顾晚晴犹豫的时候,远远听见有脚步声传来,顾晚晴一个激灵,这脚步声太过熟悉,正是自己的哥哥小侯爷侯瑞峰。
“翠莲,安国候家的小侯爷来了,你快进假山里去,叫两个公子从假山后面离开,千万别让小侯爷瞧见了!我去拦住小侯爷。”顾晚晴吩咐道。
翠莲应了一声,用帕子蒙着眼睛钻进假山里。
周珏与姜炎洲正在亲热,猛然瞧见闯进来个姑娘,都吓的一激灵,刚要说话,翠莲就背对着他们小声道:“公子别喊,是我,翠莲。安国侯府的小侯爷就在外面,太太拦着他了,让我进来通风报信,两位公子快从假山后头出去,千万小心别让人瞧见了。”
此时两位公子也都清醒了许多,瞧着自己居然做下这荒唐事,都异常愧疚,如今幸亏有顾晚晴派人来通风报信打掩护,两人都道:“母亲/王妃的恩情,我们都记着呢。”而后连忙穿上衣衫,整理一番匆匆沿着假山从后头跑了出去。
姜炎洲出了花园,与周珏分道扬镳,周珏先离开姜府,免得给自己添堵,而姜炎洲又回了正厅。
喜宴过后,闹了洞房,洞房里只剩下姜炎洲与候婉云夫妻二人。
挑了红盖头,姜炎洲瞧见自己的妻子,生的肤若凝脂,眉目如画,弱柳扶风,温柔不失妩媚。
“夫君……”候婉云瞧着自己的夫君,平亲王世子,生的相貌堂堂,比什么棒子明星还好看,真真是官二代+富二代+高富帅的集合体,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嫁了个如意郎君。
姜炎洲眼睛瞧着候婉云,可脑子里全是方才周珏痛苦的脸,刺的他心中酸涩疼痛,放佛自己娶了妻子,就是对他的珏哥的背叛。故而他一见到候婉云,就觉得自己背叛了周珏,心中更是难受。
候婉云看着自己的如意郎君,与自己大眼瞪小眼的干坐了半个时辰,却一点就寝的意思都没有。
古人不是说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么,怎么自己这个夫君他就不能主动点么?候婉云在现代时,好歹也是有过男友的人,好肉吃了不少,欲女一枚。而后穿越到古代,成了个小娃娃,憋了十几年,终于嫁人了,夫君还生的一副好皮囊,她这旱的都皴裂的土壤好歹盼上泉水来滋润了,可如今这男人居然巍然不动,他难不成要在洞房里头装柳下惠?
候婉云瞧着他英俊的眉眼,舔了舔嘴角,娇羞道:“夫君,时辰不早了……不若早些就寝吧?”快来压倒我啊上我啊!你还等什么!候婉云内心在咆哮。
姜炎洲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按理来说新婚之夜洞房花烛,都应该是新郎官如狼似虎的吃掉新娘子,可如今似乎这个姜家大公子太过害羞,只得候婉云贤惠的为两人脱衣。
然后二人赤条条的躺在床上,候婉云只穿了一条肚兜,凹凸有致的身材换了哪个男人看了都得血脉喷张——除了姜炎洲。
于是姜炎洲扯了被子来给两人盖上,两人并排躺着。候婉云实在饥渴的厉害,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不矜持,主动将美玉一般的大腿搭在姜炎洲身上,若有若无的蹭着他的□□。
“夫君……”候婉云娇滴滴软糯糯,媚眼如丝的看着姜炎洲。
姜炎洲吞了吞口水,这妻子越是娇美,他对周珏的负罪感就越深。不过对方毕竟是自己的妻子,洞房花烛他总该逢场作戏,于是他也抱住了候婉云。
候婉云见对方终于有了反应,不那么害羞了,内心一阵窃喜,恨不得立刻将姜炎洲拆吃入腹。夫妻二人缠绵了一阵,姜炎洲努力想让自己进入状态,可是他发现他只要一看到候婉云,脑子就会闪过周珏痛苦的脸,所以他根本就做不到。
而候婉云似乎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无论她多娇媚多撩人,她的如意郎君都石更不起来!
22、白绢无暇
候婉云媚态撩人的折腾了大半宿,可是姜炎洲那边死活毫无反应,而后不耐烦的扔下一句:“今个我累了,睡吧,你也早些休息。”而后转身呼呼大睡,留候婉云一个人直挺挺的躺着,看着上方大红的帷帐发呆。
候婉云并非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她看得出她这夫君是真心有些问题。若是在现代,她大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婚,或者背地里偷人,被发现了最坏也就是个离婚而已。可是如今是古代,她又是皇家赐婚,和离之事是绝无可能。再说了,若是让别人知道她是因为这事而夫妻不和,这些顽固不化的古人是绝对偏向男人的,还不戳着脊梁骨骂她是d妇y娃?而在这古代深深内宅,上有婆母,下有妾室,旁的还有一大堆婆子丫鬟,多少双眼睛瞅着,她上哪去偷人?
候婉云顿时觉得泄气起来,方才刚觉得自己上了天堂,转头一棒子就将她打进了地狱,这落差委实让她难受。候婉云气鼓鼓的翻了个身,背对着姜炎洲,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强压住心中的□□,心事重重的睡着了。
而与此同时,顾晚晴则是被精力旺盛的姜恒折腾了大半宿。今个姜恒心情格外好,又喝了些酒,好好与妻子温存了一番,大战几百回合,顾晚晴已经是腰酸背痛,而姜恒似乎意犹未尽。
感觉到一双熟悉的手又贴了过来,顾晚晴狠狠的瞪了姜恒一眼,啐道:“都是当人祖父的人了,怎的忒不知节制!明个不上早朝了?”
姜恒一把将顾晚晴拽进怀里,笑道:“无妨无妨,小晚晴方才不是受用的很,怎么这会还怪起为夫来,真是翻脸无情。”
顾晚晴脸腾的红了,这些年她与姜恒夫妻感情愈进,甜蜜恩爱。姜恒又不宿在妾室房里,一腔精力全用来折腾顾晚晴了。
又是一番被浪翻滚,姜恒心满意足,搂着小妻子双双入睡。
第二日早,姜恒神清气爽的起床穿衣,留顾晚晴躺在床上揉着腰咒骂:“今晚你别想进我屋!”
姜恒穿戴好朝服,回头冲床上怨念的小妻子微微一笑,道:“成,今个夫人来宿在书房。我叫碧罗碧媛将书案拾掇拾掇,撤了纸笔。”
顾晚晴愣了一下,而后从姜恒促狭的眸子里看出那句“把书案拾掇拾掇,撤了纸笔”意味着什么,顿时面红耳赤,顺手将手边的绣花枕头丢了出去,啐道:“还不上朝去,当心误了时辰。”
“是,夫人,遵命。”姜恒心神甚好,哈哈大笑而去。
今个早上新妇要来敬茶,顾晚晴偷不得懒。姜恒走后,翠莲进屋来服侍顾晚晴。翠莲见到自家小姐满面红光,皮肤细腻,眉眼间都是妩媚,捂着嘴偷笑,揶揄道:“奴婢瞧着这二年小姐气色越发的好了,看着这羊脂玉一般的雪肤,瞧着多滋润。”翠莲咬着嘴唇,加重了“滋润”二字。
方才被自家夫君打趣,如今翠莲又来凑热闹,顾晚晴闹了个大红脸,还的故作正经道:“你这妮子,一天不收拾你,你就皮痒痒。如今我是当婆婆的人了,哪能没大没小的,叫媳妇看笑话。”
翠莲笑嘻嘻道:“是,奴婢省的。”
顾晚晴坐下,翠莲为她梳妆,顾晚晴道:“喜婆那边的事交待好了么?莫要出了差错。”
翠莲道:“都是按照小姐吩咐做的,奴婢的娘亲自在新房外守夜,奴婢早些时候派人去问过了,奴婢娘说,听着新房里的动静,是折腾到三更了呢。”翠莲又接着道:“今个一大早衙门那边派人来请大公子,说是有急事,大公子就先走了,刚派人来捎了话,说等从衙门回来了再来向请安敬茶。”
顾晚晴心中默想,想必是昨个自己撞破了他与周珏的事,姜炎洲有些怕见着自己吧,便道:“无妨,公事重要。”
姜炎洲房里。
候婉云盯着一对乌青的眼圈坐在梳妆台前,惜春在收拾床铺,惜冬在为候婉云梳妆。候婉云瞅着那无暇的白绢喜帕,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几个丫鬟也瞅见那喜帕,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按照本朝的规矩,这喜帕会被喜婆捧着呈给婆母,而后放在新房的显眼之处。如今这帕子依旧无暇,她的眉头拧了起来,对旁边收拾东西的惜春道:“惜春,拿个刀子来。”
惜春应了一声,寻了针线盒里的小刀。
候婉云又道:“割了自己的手,将血摸上去,快些。”
“啊?”惜春呆呆愣愣的握着刀子,似乎十分不解。
候婉云皱着眉头,她瞧着这惜春是个老实本分的,干活又勤快,才让她做了陪嫁丫头,可这榆木脑袋也忒笨了,竟不懂自己的意思。
“把你的手割破,把血滴在喜帕上!快些,别磨磨蹭蹭的。”候婉云不耐烦道。
“是,小姐。”惜春刚在自己手上割了个口子,还没来得急走到床边,门口就进来一个笑眯眯的婆子,对候婉云行礼道:“大奶奶好,奴婢是大太太房里的孙婆子,是太太派奴婢来取喜帕的。”
候婉云愣了一下,站起来,眼睛瞟了瞟惜春,那妮子一脸呆愣的站在原地,一手举着刀,一手伸着被刀割破滴血的手指。
候婉云赶紧上前一步拉住孙婆子的手,亲亲热热的塞给孙婆子一个红包,温柔笑道:“孙麽麽辛苦了,这是请您吃茶的。”
候婉云用身子挡住孙婆子,趁机给惜春使了个眼色,惜春看了候婉云一眼,眼中都是不解的神色。
孙婆子笑呵呵的收下红包,眼神越过候婉云瞟向床上。
候婉云瞧见孙婆子在看什么,又见惜春正往床边走,不禁暗叫不好:若是趁着孙婆子来之前将血抹在喜帕上,那还好说;若是喜帕是白净无暇的,自己一会在婆婆面前也可说是昨夜大公子喝多了,两人未成夫妻之礼,待到大公子回来了两人对质即可澄清;可如今惜春那死妮子,竟在孙婆子眼皮底下,要把血往喜帕上抹,这让人瞧见了,真是长了八张嘴都说不清了!
孙婆子瞧见惜春的动静,一下挣开了候婉云的手,冲到床边喝住惜春,道:“你在做什么!?”
惜春愣了愣,眼睛先是看着喜帕,又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又求救似得看向候婉云。
候婉云顿时觉得血气翻涌,被惜春这木头脑子的蠢货气的半死!这不明摆着是告诉孙婆子,是自己指示丫鬟在喜帕上做手脚,被喜婆抓了个正着!
孙婆子一把抓起喜帕,翻来覆去瞧了一遍,见喜帕纯白一片,并无落红,立马变了脸色,对门口候着的两个婆子喝道:“你这贱婢要作甚?婆子们快进来,抓着这丫头的手!”
另个粗壮的婆子立马冲进屋子来,一人抓着惜春一只手。惜春依旧一脸呆愣,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孙婆子将喜帕平布在盘子里,双手托着,对候婉云皮笑肉不笑道:“大奶奶,这事您得给个说法吧?”
候婉云一脸委屈道:“昨个夫君喝多了,所以……”
孙婆子冷笑着抓着惜春流血的手指,道:“奴婢瞧着,可不是那回事吧?若是未行夫妻之礼,何至于此让丫鬟割了手指?大奶奶,这喜帕奴婢收走了,这贱婢奴婢也先带走了,一会见了大太太,您自己跟大太太说吧。”
“唉,孙麽麽留步!”候婉云心里想着大事化,小事化了,古代女子失贞不洁之事,非同小可,特别是在姜家这样的大门大户,若是传出任何有关自己清白的传言,那对自己可是大大的不利!只要孙婆子走出了这个门,将来就算查出自己的清白之躯,可那些个捕风捉影的人,难保不会在背后嚼舌头,说姜家为了保住声誉才不得不宣称儿媳妇是清白之身。
孙婆子可是顾晚晴身旁的红人,不止她自己跟顾晚晴沾亲带故,她的女儿翠莲还是顾晚晴面前的第一红人,所以素日里孙婆子气势很盛,如今对这位新大奶奶她也是不客气的,孙婆子眉毛一挑,毫不客气道,“奴婢有差事在身,大奶奶要跟奴婢说话,等奴婢交了差再来。”她可是太太特别交代的捧喜帕的喜婆,太太早就吩咐好了,拿了喜帕就回去复命,不可跟那位新大奶奶隆
候婉云一见拦人拦不住,气的直跺脚。她昔日里是安国候府里说一不二的嫡小姐,可如今进了姜家,上头有个婆婆压着,除了她自己带来的陪嫁丫鬟婆子,姜府的下人竟无人买她的账。
孙婆子捧着洁白的喜帕,回顾晚晴房里复命,惜春则被两个粗实婆子压着跟在后头走。
出大公子院子门时,恰巧遇见琴棋书画四个通房丫头,并着蔷薇带着大孙小姐去像顾晚晴请安。
这五个姑娘都是伶俐人,眼尖的都瞅见了盘子里那白绢,又见后头压着个手指割破带血的姑娘,再看着孙婆子脸色不好,心里头也猜到了几分,八成是这位新大奶奶的事。
蔷薇怀里抱着孙小姐,撇了撇嘴,嫖了一眼喜帕,道:“这是怎么回事啊?”
蔷薇是大太太房里出去的丫头,孙婆子还是给蔷薇几分面子的,道:“老婆子我是奉太太命来取喜帕的。几位姑娘快去请安,太太起来了,一会咱们太太还要跟大奶奶说话呢。”
几个通房丫头点点头,也跟着孙婆子一并往顾晚晴院子里走。
几个丫头请了安,顾晚晴又逗弄了一会孙女,对她们几人道:“你们先去偏厅候着,一会我找你们说话。”
几人恭敬的行礼退下。门口杏花又捧了加了料的人参乌鸡汤来,翠莲照理接了汤进屋,刚要将汤泼进马桶里,就被顾晚晴制止了。
翠莲疑惑道:“小姐,这汤这般阴损,怎么不泼了,还要留着?”
顾晚晴笑的意味深长:“泼了两年多的汤,浪费了好些银子,从今往后,这汤不许泼了,给我留着。”
翠莲吓了一跳,道:“小、小姐,您可不能喝这汤啊!”
顾晚晴笑着捏了翠莲一把,道:“你这傻妮子,谁说我要喝了?你把这汤端下去,亲自下厨,将这汤和补气血的药粥熬在一起,急着多放些味道浓重的药材,务必要盖住这人参乌鸡汤的味儿,一会煮好了给我端来,千万别让人喝了。”
翠莲心里虽疑惑,可她一向对顾晚晴十分服从,就端着汤下去了。
翠莲刚出门,孙婆子就气鼓鼓的回来了,后头还跟着两个粗实婆子,带着个垂头丧气的丫鬟。
顾晚晴嫖了一眼那白绢,又看了看那丫鬟的手指,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
“去把那候家小姐带来。”顾晚晴脸色变得冷肃起来,也不说候婉云是“大奶奶”,而改称为候家小姐。
“是,奴婢这就去。”孙婆子放下喜帕,又跑了一趟。
自孙婆子带走了惜春,候婉云在房里恨的牙痒痒,早知道惜春是个呆木头,她就叫机灵的巧杏做这差事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这会孙婆子来叫她,候婉云只得跟着去,如今她在人家屋檐下,由不得她不去。
进了顾晚晴院子正厅,候婉云瞧见她那年轻的婆婆正襟危坐在主位上,脸色冷峻,手里捻着个帕子,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
“儿媳给母亲请安。”候婉云跪倒在地上。
顾晚晴强压下怒火,对孙婆子问道:“你说,方才是怎么回事?”
孙婆子道:“奴婢方才奉命去拿喜帕,谁知道帕子并没有落红,又瞧见候家小姐指使她的丫鬟往喜帕上抹血,被奴婢们抓了个正着。”
顾晚晴冷冷的看着那如花似玉的娇滴滴美人跪在自己脚下,一幕幕往事不禁浮上心头,想起母亲的死,想起自己前世的种种,顾晚晴顿时觉得气血一阵翻涌,看着候婉云的眼,都能喷出火来。
她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上前一步,狠狠一脚踹在候婉云的心窝里。顾晚晴这些年习武打拳,身量又高挑健壮,这一脚直接将候婉云踢那娇滴滴的身子踢的向后滚了几步,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
顾晚晴又跟上一步,在她脸上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你这y妇,还有脸叫我母亲!我姜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媳!不把你浸了猪笼就是看在安国候的面子上,你还有脸来请什么安?你是安的什么心?”
周围的婆子丫鬟都吓得纷纷垂头,皆以为顾晚晴是因为儿媳妇失贞而发火,人人都吓得大气不喊出一口。
23、祠堂罚跪
候婉云捂着胸口,只觉得内脏一阵翻涌,顾晚晴这一脚货真价实,力道十足,痛的她连叫的力气都没有。
候婉云内心恨的牙痒痒:你家儿子自己不行,反而怪起我来!虽说婆婆要给新妇做规矩,可她这婆婆,这规矩也做的忒大了。
不过候婉云不是傻瓜,她掂量掂量情况,自己还没那本事分量跟这位平亲王妃斗,如今之计,唯有先讨好她,而后慢慢从长计议,大不了自己再做些手脚弄死她。
思量一番,候婉云捂着胸口,呜呜的跪地痛哭,道:“母亲,儿媳冤枉啊!昨夜夫君真的喝多的,我们还未曾……”
候婉云话还没说完,顾晚晴又补了一脚,骂道:“你这y妇,竟想将屎盆子往我们家炎洲身上扣!门外的喜婆们谁不知道昨夜你们折腾了大半宿,你竟告诉我你们还没有!”
顾晚晴当然知道以候婉云的心智,自然是不可能做出婚前失贞的糊涂事,如今她也不过是借题发挥,先收拾她一顿再说。反正顾晚晴总归是婆婆,是长辈,就算长辈错了,打错了她,总归打了都打了,不过踹了她几脚,又不要她命,候婉云也只能白挨一顿打,难不成还让她婆婆给她端茶道歉?
在这个时代,父母打骂子女,子女只能承受,不可违逆。她候婉云若是敢接婆婆的茶,那还不给天下人戳着脊梁骨骂死她,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可就付诸东流了。
候婉云晓得,这次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便做出楚楚可怜状,匍匐跪地,抓着顾晚晴的裙角哭道:“母亲,我真的是冤枉的,若是母亲不信,大可以找夫君来与我对质!母亲,云儿冤枉啊,请母亲明鉴!”
顾晚晴嫌恶的踢开她,怒道:“炎洲上衙门去了,你要我去找炎洲回来,难不成要宣扬的天下皆知?你还嫌丢脸丢的不够?你到底是何居心?”
偏厅几位通房丫头听见这边的动静,几个人朝正厅走来,在门口就看见太太一脸怒容,大奶奶跪在地上,形容狼狈。
正厅与偏厅不过隔了一堵墙,顾晚晴这边喧哗声大,隔墙有耳,那几位自然是知道发生了什么。连忙上前跪了一地,道:“太太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
蔷薇怀里抱着粉雕玉琢的孙小姐姜音,孙小姐吓的大哭起来。顾晚晴瞧见孙女哭了,狠狠的瞪了候婉云一眼,心疼的抱过孙女来哄了一阵,边哄边道:“蔷薇,你把小音音抱下去,离那些不洁不贞的东西远些,莫要冲撞了我的宝贝孙女,沾了晦气。”
这话骂的露骨,候婉云的脸色涨的同猪肝一般,心里对顾晚晴恨意滔天,面上却还要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
蔷薇把孙小姐抱了出去,顾晚晴恨恨的瞪着候婉云,道:“别杵在这里碍眼,我看了生气,要跪就滚去祠堂跪着思过!想想你对不对得起圣上赐给你的牌匾!”
姜家为了这门婚事,特意建了个祠堂,里面供奉着圣上御笔亲书赐给候婉云的那块“娴德孝女”的牌匾。
琴棋书画四个丫头互相交换眼色:这大奶奶进门的第一天,就得罪了婆母,往后她的日子可要不好过了。
琴棋书画四姐妹都是顾晚晴的人,她们今后对候婉云的态度,完全取决于顾晚晴对候婉云的态度。如今这情况看了看,四个姑娘都撇了撇嘴,对候婉云轻视了几分。
候婉云深吸一口气,擦了擦眼泪,这里是顾晚晴的屋子,也无人扶她,她捂着胸口扶着椅子站起来,对顾晚晴行礼道:“母亲责打儿媳事小,可是气坏了自己身子事大,请母亲珍重。儿媳这就去祠堂跪着思过。”
顾晚晴看着她那惺惺作态的样子,厌恶的挥挥手,又对跪着的琴棋书画道:“一个一个没规矩的,你们也跟着去跪着!琴儿和画儿怀着身子,就不必去了。”
棋儿和书儿垂着头对视一眼,对顾晚晴磕头道:“是,太太。”
而后两人互相扶着站起来,转头狠狠的瞪了候婉云一眼。素日里大太太待琴棋书画四个丫头极好,从不曾刻薄亏待,连句重话都没有说过,可这大奶奶进门的头一天,就连累着这四姐妹中的两位去跟着罚跪,如此,棋儿和书儿就先将候婉云记恨上了。
顾晚晴又道:“孙嬷嬷,你也跟着去。候家小姐可是娇小姐,你好好看着她身子,莫要出了差池。
孙婆子道:“是,太太,奴婢一定好好‘照看’候家小姐。”
罚跪就罚跪,还要派人去监视她,是生怕她跪的偷懒么?候婉云恨得将将要将手里的帕子绞碎了,如今只能盼大公子姜炎洲早些从衙门回来,澄清此事。
候婉云一行人由孙婆子领着,进了祠堂。祠堂是新建的,大理石的地面被擦的精光锃亮,孙婆子瞥着候婉云,道:“候家小姐,这祠堂才建不久,蒲团还未曾准备,您就这么跪着吧,委屈您了。”
如今天气已寒,石头地硬邦邦凉冰冰的,就让她这么跪下,还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是想跪断了她的腿么?候婉云心里恨绝了她这新婆婆,没想到她那心肠这般毒辣,自己又没得罪她,竟然这样变着法的折腾自己。
但是她候婉云是何人?她可是能生生割掉自己的肉来做戏的厉害角色,她心一横,泪眼婆娑的跪下,对孙婆子道:“母亲叫我跪,我自然是要跪的。”
候婉云跪下了,棋儿和书儿和跟着她后头跪下。
孙婆子瞧着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哼了一声,寻了个椅子坐下,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候婉云,只要她身子敢有半分歪斜,就高声喝道:“候家小姐,太太叫你面壁思过,可不是叫你来睡觉打盹的。”
候婉云只得一直绷直了身子,跪的笔直,心里将顾晚晴和孙婆子家祖宗十八代问候了无数遍。而棋儿和书儿跪久了脚麻,跪的有些歪歪斜斜,后来索性坐在地上,孙婆子只当没看见,棋儿和书儿心里感激,知道这定是太太格外开恩,叫孙婆子不要为难她们姐妹二人。
候婉云那边在祠堂里跪着,翠莲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终于将那加料的鸡汤变成了药粥,用砂锅放在小炉子上,用小火煲着,而后回屋里,见到顾晚晴正捧着本书躺在榻上,看起来十分惬意。
翠莲也知道方才之事,她怕顾晚晴因为新妇的事心里不舒坦,便小心翼翼道:“小姐,要不要派人去请大公子回来啊?”
顾晚晴眼皮都不抬一下,道:“炎洲公务繁忙,怎能为这些后宅小事打扰他,不必去请他了,反正到了时辰他自然会回来。”
“可是那候家小姐,已经在祠堂跪了两个时辰了。”翠莲有些担忧,道:“那毕竟是安国候家的嫡亲女儿……小姐……”
顾晚晴呵呵一笑,道:“我不管她原先是谁的闺女,她嫁进我姜家,就是我姜家的媳妇,就得守我姜家的规矩。我是姜家的主母,是她的婆婆,我的话,就是规矩。”
顾晚晴翻了页书,轻轻笑道:“不过才跪了两个时辰,跪不坏的。你没听说过么,咱们这位大奶奶未出阁的时候,可是曾经在她嫡长姐的灵前跪足了七天七夜,这区区两个时辰算什么,让她多跪会吧。”
翠莲点点头,也不再多话了。自家大公子是个什么秉性,翠莲可是知道的,新婚那日在假山后撞破大公子姜炎洲和周珏,翠莲自然知道大公子对这位新大奶奶心里有疙瘩。喜帕未落红,八成是大公子真的没碰那位大奶奶,如今年自家太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所以翠莲只当顾晚晴是为了给新妇做做规矩立立威,才罚的这么狠,毕竟那位大奶奶可是名声在外的主儿,不好好整治整治,将来太太恐怕还压不住她呢。
眼瞅着到了午膳的时辰,候婉云瞧着外头还没动静,不由焦躁不安起来。这冰冷冷的石头地跪的她两条腿都失了知觉,浑身发抖。
孙婆子瞧着她不安分的频频回头,道:“候家小姐,莫看了,咱们大公子要到日头落山了才会从衙门里回来,您就安心的思过,别想些有的没的。”
又过了一会,外头有小丫头来传话,说是太太午睡醒了,叫书儿给她念书去。书儿高兴的应了一声跟着走了,知道是太太疼她。又过了一会,又有小丫头来传话,说是孙小姐睡醒了,吵着要棋儿陪她玩,于是棋儿也走了。
祠堂里只剩下候婉云孤零零一个人跪着,垂着头,不叫孙婆子瞧见她恨意滔天的眼。
而姜炎洲那边,一则是因在假山后偷情被发现而羞愧,二则是因为不想见他的新婚妻子,所以一直在衙门里待着,等到日落西山才回到姜府。期间自然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违逆顾晚晴的意思对他通风报信,所以他回到姜府的时候,对白天发生的一切全然不知。
姜炎洲刚回府,就有婆子来叫他,说是太太请他过去。
姜炎洲心里一咯噔,他怕就怕母亲提新婚之日假山后那事,更怕母亲将这事告诉父亲,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姜炎洲惴惴不安进了顾晚晴院子,顾晚晴已在前厅等他,见了姜炎洲过来,笑道:“炎洲今日回来的迟,是衙门里公务繁忙吧?快歇歇,喝口茶,咱们娘儿俩说说话。”
姜炎洲坐下,道:“不忙,多谢母亲关心。”
母子两人寒暄一番,说了会话。姜炎洲见厅里只有顾晚晴的心腹丫鬟翠莲在,横竖翠莲也是自己那事的,他也就不避讳,心一横,道:“母亲,昨日是儿子糊涂,做下那不该做的事。请母亲责罚!还请母亲不要告诉父亲,省的再惹父亲生气。”
顾晚晴愣了一下,放下茶杯道:“什么事啊?我怎么不记得?”而后瞧着翠莲,道:“你记着是什么事么?”
翠莲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啊,无非是热热闹闹的喜事啊。”
顾晚晴点点头,笑眯眯道:“你瞧我这记性不好,都不记得了,唉。”
姜炎洲心下感激,知道继母这是放他一马,没有告到他父亲那去,不然又会是一场暴风骤雨。姜炎洲本性纯良,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些年这位继母是如何对自己的,他都记在心上,故而对顾晚晴尤为敬重,言听计从。
顾晚晴瞧着姜炎洲面有悔色,知道这孩子是真心知错,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姜家声誉为大,你记着,没有下次了。”
姜炎洲跪下,认认真真的磕头,道:“儿子保证,绝对没有下次了。”
做完了人情,顾晚晴轻描淡写的提出了候婉云的事,姜炎洲表示因自己喝多了,所以两人未曾行夫妻之礼。
“哦,原来如此,竟是冤枉她了。”顾晚晴放下茶杯,对翠莲道,“叫青兰去请大奶奶过来。”
等青兰去叫候婉云的时候,她已经跪的快站不起来了,几乎是由孙婆子和青兰两人架着她,到顾晚晴屋子。
一进屋子,候婉云瞧见自己夫君也在,眼泪立刻涌了出来,却似是害怕一般,半含着泪,生生忍着泪花不敢哭出来,那模样真心是我见犹怜,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心疼的要死——当然除了姜炎洲。
姜炎洲一瞧见候婉云那样,心底就涌出一阵厌恶。今个在衙门,珏哥跟他别扭着,一天都没跟他说话。
“哎呀我的好儿媳,是我错怪你了,快坐快坐。”顾晚晴摆出一副慈母做派,亲自去扶着候婉云坐下,道:“都怪我糊涂了,唉。”
候婉云哪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啊,忙做贤惠状,道:“都是媳妇的错,是媳妇嘴笨,没说清楚。”
顾晚晴立刻笑道:“瞧我这媳妇,识大体又大度,真是我的福气啊。哎呀,你还没用晚膳吧?翠莲,快去厨房将药粥端来。”
翠莲听了一愣,那药粥不是……她眼珠子一转,心想既然是自己小姐的吩咐,那她就照做,就二话不说去端了药粥来。
香喷喷的药粥端了过来,候婉云一日未曾进食,饿的头晕眼花。可她一听这是给顾晚晴喝的粥,不禁迟疑起来:毕竟她只叫杏花每日下药,却不知道杏花究竟把药下到哪个饭菜里。那绝育的药可是她亲自调配,无色无味,除非大夫仔细专门检查,是检查不出问题的。
又瞧着顾晚晴一直未怀孕,候婉云坚信那些药都被顾晚晴吃了。
“大奶奶,这药粥可是宫廷御膳房的御厨给的配方,是奴婢亲自给咱们太太熬的呢,可滋补了,您快趁热喝了吧。”翠莲见候婉云一脸犹豫的样子,忙解释道。
姜炎洲瞧见候婉云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更是不想多看一眼,冷冷道:“母亲赐你粥喝,你还矫情什么?难不成心里还怪母亲,要给母亲难堪?”
候婉云一听这粥的来历,就知道不是杏花做过手脚的,也就放下心来,小心翼翼的捧起粥碗,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顾晚晴笑眯眯的看着候婉云将整整一罐子粥都喝了下去,拉着她的手亲热道:“我瞧着这粥颇对你胃口,以后每日你早上来我这,我叫翠莲熬给你喝。”
候婉云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道:“这怎么使得?”
顾晚晴笑的更甜,道:“这怎么使不得?这里头都是上好的药材,我还指望着给你补补身子,早点让我抱上大胖孙子呢!就这么说定了啊,以后这粥啊,你得全给我喝了!”
24、母慈子孝
翠莲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自家小姐这脸也变的忒快了,方才才一副恨不得跪断了候家小姐的腿的架势,如今这一抹脸的功夫,顾晚晴瞧着候婉云的眼光跟瞅着亲闺女似的亲,恨不得亲自拿着勺子喂她吃药粥一般。真是小姐心,海底针哇!
这还真是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哦不,是个“毒枣”。
候婉云吃了粥,又用了些小菜,身子恢复了些力气。
顾晚晴热切的拉着她的手,做出一副自责状,道:“今个是我不好,误会了你。”又瞧着她的膝盖,问:“膝盖还疼么?”
候婉云一副楚楚可怜状,轻轻咬着嘴唇,道:“膝盖疼的厉害,怕是肿了。”
顾晚晴皱着眉头,一副心疼不已的样子,对翠莲道:“哎呦可别落下病根来,快去请大夫来瞧瞧。”
翠莲应了一声,急忙叫人去请府里的大夫。大夫来把了脉,问了问情况,开了些化瘀的药膏,便走了。
候婉云拿着药膏,对顾晚晴道了谢,又瞅了眼姜炎洲,咬着嘴唇道:“夫君……不如咱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不扰了母亲休息。”
姜炎洲转头瞧着她,眼中划过一抹厌恶的神色。
顾晚晴笑眯眯的拉着候婉云的手道:“不急不急,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都是自己家人,客气什么。”而后不由分说的拉起候婉云的手,道:“走,进屋里去,让我瞧瞧你的伤。大夫说要尽快上药膏,咱们这就上药去,翠莲啊,去准备准备,给大奶奶上药。”
“可是……夫君……”候婉云眼巴巴的瞅着姜炎洲,可是姜炎洲对她视若无睹,转头对顾晚晴恭敬行礼,道:“天色不早了,儿子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
顾晚晴笑眯眯的摆摆手,道:“这怎么能行,云儿还在这呢,你且等着,我给她上了药,你们在一块回去。小夫妻新婚燕尔的,多处处才对。”
姜炎洲道:“是,母亲,那儿子就在外间候着。”
候婉云气结,她自己使唤丈夫,怎么使唤都使唤不动,可这婆婆轻飘飘的一句,自己丈夫就言听计从。在夫家,若是连丈夫都不支持自己,那自己的日子可谓举步维艰。候婉云好不容易从一个庶女,一步一步盘算经营,成了集万千宠爱的管家嫡女。如今从说一不二的将门千金,一下子变成了受气小媳妇,这般的落差让候婉云实在是咽不下去这口气。
不过瞧如今这形式,这婆婆似乎是知道自己做的不妥,又来拉拢自己。候婉云也就盘算着就驴下坡,领了婆婆的情,也趁此机会拉拢拉拢婆婆。
而后候婉云几乎是被翠莲和孙婆子驾到顾晚晴屋里的。翠莲准备好了盆热水和热帕子。顾晚晴吩咐众人出去,关上了门,姜炎洲在外间,屋里就留着翠莲和孙婆子两人。
顾晚晴亲自挽起袖子,浸湿了帕子,拧干了。翠莲撩开了候婉云的裙子,将裤腿褪到膝盖上方,顾晚晴瞧着她的膝盖,又青又肿,看样子那冰冷的大理石跪久了还是挺伤身。瞧着那膝盖,顾晚晴心情越发舒畅,面上却是满脸担忧,对候婉云道:“瞧这伤的,我瞅着都心疼。”
而后顾晚晴又对翠莲孙婆子道:“我要给大奶奶热敷、上药,你们按着大奶奶手脚,省的大奶奶乱动,一会上药揉不匀了好的慢。”
翠莲孙孙婆子道:“是,太太。”而后孙婆子抓住候婉云的双手,翠莲按着脚。顾晚晴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药瓶,笑眯眯的站在候婉云身旁,轻轻道:“媳妇儿啊,准备好了么,为娘要给你上药了。”
这句话,顾晚晴是笑着说的,面上笑的慈祥的如同庙里供奉的弥勒佛,可是候婉云抬头看着她的眼,却不知怎么得,只觉得她眼里寒冷的似结着化不开的冰,刺得自己一个哆嗦,惊出一身冷汗来。
候婉云道:“怎敢劳烦母亲,不……啊!”
还没等候婉云说完,顾晚晴抓着毛巾的手就盖了上来。膝盖本是冰冷肿胀的,被热毛巾狠狠的按住,疼的候婉云眼泪几乎都快涌了出来。
“痛……”候婉云大喊一声,咬着牙把泪水忍了回去。
“媳妇儿啊,不要怕疼,忍一忍就好了,大夫说了,要把淤血揉开揉散了才好,否则将来落下病根来,为娘可是一辈子不安啊!”顾晚晴道,声音大的直到外间的姜炎洲也听见了。姜炎洲皱了皱眉眉头,冲里间喊了一句:“不就上个药么,喊什么喊,矫情。”
顾晚晴手劲极大,拿着热毛巾在候婉云肿胀的膝盖上使劲的擦了一阵。候婉云疼的忍不住想挣扎,可是手脚却被一个婆子一个丫鬟给死死按住,根本就挣脱不得。
眼瞅着擦的差不多了,顾晚晴瞅着疼的一脸冷汗的候婉云,用毛巾在她脸上抹了几下,道:“媳妇儿,为娘给你擦擦脸,瞧你一脸的汗水。”
候婉云死死的咬着牙,她也不傻,看的出来她这婆婆不是真心要给她上药,而是又来故意折腾她。可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顾晚晴扔掉毛巾,将药膏抹在手心上揉匀,笑眯眯的看着候婉云,道:“这药膏啊,一定要揉开了,媳妇儿啊,你且忍忍啊,痛是一时的,可若是落下病根,可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说罢,顾晚晴一双手按在候婉云膝盖上,两只手狠狠用力,在她的肿胀的伤上揉了起来。
“痛!母亲,好痛!”膝盖上的伤,虽说是要揉匀,可是一般人会慢慢的加大力道,让疼痛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可是顾晚晴才不管那些,她直接用很大力气在伤上又揉又搓又按,疼的候婉云几乎痉挛。
“媳妇儿,再忍忍。”顾晚晴微笑,她才用了五分力道,她就受不住了,可现在才是刚刚开始呢,一会还不得欲~仙~欲~死。顾晚晴嘴角笑意越发的深,瞧着她红肿的膝盖,慈祥道:“媳妇儿,你瞧瞧,这淤血化的多好,力道要再大一些才好。”
候婉云一听,急忙带着哭腔道:“母亲,轻些,好痛!”
“那可不行,不能落下病根,淤血一定要揉开了!”顾晚晴笑靥如花,手下用足了十分劲道,狠狠的揉了起来。
“啊!疼死我了!”候婉云大哭起来,手脚不由自主的踢腾起来。
“哭什么?这般的娇气,母亲好心亲自为你上药,你嚎什么嚎?让人听见了以为我们姜家虐待你!”姜炎洲在外间冷冷的冲里面喊。
忽然,翠莲感觉一只扯了自己的袖子一下,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顾晚晴,然后会意的一松手,假装没按住候婉云的腿。
候婉云本在踢腾,这会因着翠莲突然撤了手,一脚踹了出去,正好踹在了顾晚晴的胸口上。
顾晚晴啊的大叫了一声,身子放佛受了巨大的冲击一般,捂着胸口朝后极速的后退几步,然后撞翻了身后的梳妆台。梳妆镜,首饰盒,脂粉盒哗啦啦的掉了一地,顾晚晴捂着胸口坐在地上。
“啊!小姐,你怎么了!”翠莲急忙冲了过去。
候婉云也傻了眼,那一脚是她踢的,可是方才顾晚晴离她远,她那一脚刚刚够着她的衣服而已,踢的力道并不大,她怎么就放佛被自己踢飞了一般呢?
姜炎洲听见屋里母亲的叫喊声,又听见里头哐当哐当的响声,急忙冲了进来。一进门,就看见顾晚晴痛苦的捂着胸口,靠着倒地的梳妆台坐在地上。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姜炎洲焦急的看着顾晚晴,他是继子,不方便去扶她,便对孙婆子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点过来扶母亲起来!”
孙婆子急忙跑过来,和翠莲一起搀着顾晚晴起来,扶她坐到桌边。顾晚晴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对姜炎洲道:“不妨事,不过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谁不小心摔跤能摔成这样?况且顾晚晴胸前衣服上那鞋印可是醒目的很呢。姜炎洲自然不是傻子,他瞧了瞧候婉云,眼神冷冰冰道:“你说,方才是怎么回事?”
候婉云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又着了这恶婆婆的道!她低着头,装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子,还没等她开口,顾晚晴就抢先道:“炎洲,你不要怪她,云儿也不是故意踢我的。”
这句话,听着是开脱,可是却将候婉云的罪名落实了。这房里除了候婉云,其他两个都是顾晚晴的心腹手下,就是给翠莲和孙婆子一万个胆子,她们也不敢对自家主子动手啊,所以唯一能踢顾晚晴一脚的,自然是这个新进门的媳妇儿。
姜炎洲怒不可遏,冲着候婉云骂道:“人都说你是什么孝女,我瞧着你就是个毒妇!母亲不过因为一场误会罚你跪了会,方才母亲给你赔了不是,还亲自屈尊降贵为你上药,你不但不知道感激,还心存怨恨,竟然对母亲动手!古往今来,晚辈打长辈天理难容,你真是恶毒!”
哟,自己这大儿子的眼光可真准啊!顾晚晴心里不由赞道。
“咳咳,不碍事的,你不要怪云儿了。都是一家人,以和为贵。”顾晚晴扶着胸口,做出一副痛苦的样子,一阵猛烈的咳嗽
姜炎洲担忧的看着顾晚晴,道:“母亲,不如去请大夫来瞧瞧,看看伤的怎样。儿子瞧着您的脸色不太好。”说罢又狠狠瞪了候婉云一眼,道:“看看母亲这般大度,不与你计较,还不快来拜谢母亲!”
候婉云咬着牙,如今人家母子一心,自己又有何办法?她强撑着起身,膝盖本就被揉的疼的不像样,如今连走路都难。翠莲和孙婆子自然不会去搀扶她,她只能一步一步的挪过来,泪眼婆娑的跪下,膝盖一挨着地面,就痛的钻心疼。
“媳妇儿给母亲赔不是,都是媳妇儿的错,请母亲原谅。”候婉云眼泪往肚子里咽。
“哎呀,这又是跪什么,快起来,别跪坏了!咳咳……咳咳……”顾晚晴一边咳嗽一边叫翠莲去扶人,而后又对姜炎洲道:“炎洲啊,快去扶着你媳妇,我没什么事,真心,莫要担心。”
姜炎洲虽说不情愿,可是还是走过去扶着候婉云一只胳膊,身子却离她离的远远的,放佛候婉云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离近了会弄脏他似的。
“天也不早了,都回去吧,大夫也不必请了,我这身子骨健壮着呢,不妨事。”顾晚晴扶着孙婆子的手站起来,笑道:“再说了,若是让你父亲知道,还不得担心。每日朝堂上的公务就够叫你父亲心烦了,后宅这点小事,就别给你父亲添乱了。”
“是,母亲,儿子知道了。”姜炎洲对顾晚晴恭恭敬敬行李,再瞧瞧自己旁边的候婉云,心想:自己怎么就娶回来一盏这么不省油的灯呢!
“啊,炎洲,对了。”顾晚晴目送他们夫妻二人出门,临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道:“今个晌午音音说想父亲了,你回去瞧瞧她。你平日不在家,你们父女二人还是多亲近亲近的好。”
“是,儿子回去就去瞧她。”姜炎洲道。
送走了那对夫妻,顾晚晴心情舒畅,叫翠莲服侍着脱了那被踢了个脚印的袍子,翠莲要把袍子拿出去,顾晚晴道:“不必拿出去,就挂在架子上。”
翠莲会意,将袍子挂在放衣服的架子上,将有脚印的那面翻在外头,瞧过去颇为醒目一个脚丫子土印子。
孙婆子问道:“太太,大奶奶房里那丫头惜春,如今还在柴房关着呢,您看要怎么处置她呢?”
顾晚晴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惜春。
“去带她进来,我要问她话”顾晚晴道。
孙婆子出去领人,一会功夫身后就跟着个垂头丧气的丫鬟。惜春一进门就跪下了,瞧着一副呆头呆脑畏畏缩缩的样子。
“你叫什么名儿啊?”顾晚晴道。
惜春哆哆嗦嗦道:“回太太的话,奴婢名叫惜春。”
顾晚晴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我听说今个你割破了手指,要伪造落红?”
惜春连忙磕头,道:“奴婢冤枉啊,请太太明鉴!奴婢是瞧着自己衣服上有个线头,想拿刀子割了,可是奴婢手笨,不小心割伤了手,恰巧喜婆进来了,瞧见奴婢,就误会了。”
看来还不算太蠢。顾晚晴瞧着惜春想道。
“太太,您瞧着该怎么处置这丫头?”孙婆子问道。
惜春匍匐在地,似乎是十分害怕的样子。顾晚晴瞧着惜春的后脑勺,惜春是候婉云的陪嫁丫鬟,况且今自己已经罚了候婉云,若是罚惜春罚的狠了,难免传出刻薄的名声。
顾晚晴正想着,忽然瞧见惜春脖子后头,从衣领里露出来的一块青色胎记。
这胎记!顾晚晴浑身一震:难不成,竟然是她!?
25公主告状
这块青色胎记,在顾晚晴还是候家大小姐候婉心的时候,她曾经在一个人身上见过。雅*文*言*情*首*发如今跪在地上的丫鬟惜春,她脖子上的青色胎记,和顾晚晴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顾晚晴定了定心神,道:“抬起头来。”
惜春哆哆嗦嗦的抬起头。惜春其貌不扬,甚至连清秀都算不上,扔到人堆里都挑不出来,这也是候婉云挑她来陪嫁的原因之一。可就是这么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和记忆中的那小丫头的脸重合,却叫顾晚晴心头一震。
“你过来点,让我瞧瞧你手上的伤。”顾晚晴冲惜春招招手。惜春愣了一下,连忙跪着爬了过去,伸出手来。
顾晚晴接了她的手,握在手里细细瞧着。惜春的手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的细白柔嫩,她手上的皮肤粗糙,有好些老茧,一瞧就是粗活做的多。顾晚晴的目光在她的手掌上搜寻,落在了她的虎口上,只是一瞥,瞧见虎口那块茧子,顾晚晴就确定了,眼前的惜春,确实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人——刘家三娘。
这刘三娘,可算是候家大小姐候婉心的手帕交。
若说这刘家三娘和候婉心的渊源,还要追溯到上一代。刘三娘的父亲刘阿牛是候婉心之母、安国候夫人的陪嫁小厮。刘三娘出生后不久,候婉心就出生了。两个丫头年龄相仿,在很小的时候,刘三娘就成了候婉心的玩伴,兼之她年纪较长,一直对候婉心如同姐姐照顾妹妹一般。
这刘阿牛虽然是个陪嫁的小厮,可是却一心向往从军,后来随军到南疆驻扎,拖家带口的带走了刘三娘。刘三娘离开侯府的时候,候婉云还未出生,故而候婉云根本就不知道有刘三娘这个人的存在。
后来刘阿牛打仗受了腿伤,就被调配成了火头军,刘三娘则一直留在军营中长大。候婉心年幼时曾随父兄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两个小姑娘久别重逢,感情极好。两人同吃同住,情同姐妹。后来候婉心回京,两人便在年幼时分开了。
再后来,安国候夫人去世,刘阿牛年老,则主动要求回京,为故去的太太守墓。那时刘三娘则随其父回了京城,刘家父女成了太太的守陵人。
刘三娘虽是女儿身,可长期居于军中,性情颇像男儿,从小习武,剑法颇为了得,那虎口那块老茧子,就是常年练剑留下的痕迹,虽然隐没在粗糙的手掌里不易觉察,可是像候婉心这般对她熟悉的人,还是能一眼就认得出来的。雅*文*言*情*首*发
顾晚晴瞧着眼前的惜春,笃定她便是自己年幼时的伙伴刘三娘。此时她心里升腾起了阵阵疑云:按理来说,三娘应该在为母亲守墓,她为何要潜入安国候府,还做了候婉云的陪嫁丫鬟?按照刘三娘的身份,她若是光明正大的回侯府,安国候和小侯爷必定不会薄待她,她何至于委屈自己做个丫鬟?
顾晚晴脑海中心念流转,突然一个念头炸开了花:难不成,是父亲和哥哥发现了什么,怀疑了候婉云,便叫三娘来候婉云身旁打探消息?
“太太?”翠莲瞧着顾晚晴拉着惜春的手愣神,唤了她一声。顾晚晴收回思绪,将眼里的情绪都隐在笑里。
刘三娘生性豪爽,重情重义,却是个聪明人,她若是真心向着候婉云,就不会做出割破指头叫人发现的事,顾晚晴笃定,刘三娘一定是故意那么做的。至于她为何要那么做,顾晚晴虽不清楚,不过眼前这惜春是自己的手帕交,幼年时对自己照拂颇多,自己如今是断然要护着她的。
顾晚晴叹了口气,只不过惜春是候婉云房里的丫鬟,又做了错事,回去难免要受责罚。自己要是护她护的太明显了,只能为她招来祸事。三娘是个聪明人,她既然这般做了,定是有自个儿的打算,顾晚晴也不好多插手,只能顺其自然。
顾晚晴松了拉着惜春的手,道:“既是误会,澄清了便好。今个已经错罚了你们大奶奶,不可一错再错了。孙嬷嬷,带惜春去小厨房,弄些吃食,让她吃了再回去。”
惜春千恩万谢,磕了头,跟着孙婆子出去了。
入夜,姜恒从外头回来。进了屋子,瞧着拿着本书坐下等下看书的顾晚晴,走过去劈手夺下书放在一旁,皱着眉头道:“在读什么书,看的那样认真?若要看书,挑白日来看,莫要在灯下看书,看久了伤眼。”
顾晚晴起身,看着自己的夫君,表情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许多,道:“白天事情太多,这不到了夜里才得空,才瞧了几行,就被你逮到了。”
姜恒拉着顾晚晴的手让她坐下,上下打量了她,眉间隐隐有担忧之色,问道:“我听说今个你摔了一跤,可有受伤?”
这姜府里的事,自然都是瞒不过姜恒的,白日的事他必定全都知道了。与这夫君相处了几年,顾晚晴对姜恒的性子也算摸透了。姜恒看似儒雅如隐士一般,可是若是有人自作聪明被他温润的外表骗了,忘了他的身份,起了糊弄他的心思,那吃亏的只能是那自作聪明的人。面对自己夫君这一代权臣,顾晚晴很有自知之明,她一个小小女子,轮心机手段和计谋,怎么可能与姜恒这朝堂上翻云覆雨的权臣相比。若是真比起来,顾晚晴自知,自己那点能耐,连自己夫君的手指头都不如。
在姜恒回来之前,顾晚晴就在猜测,自己的夫君在知道自己白日里给新媳妇那么大一个下马威后,会是个什么反应?是会责怪她太苛待媳妇儿,或者怪她不够贤惠仁慈,或者是给她讲些大道理,叫她与儿媳好好相处之类。
可是姜恒既没有责怪她,也没有教她能做,一开口就问她伤的如何,这怎叫她心里不暖融融的?
顾晚晴笑着瞧着姜恒,毫不掩饰眼里的柔情,道:“伤的不重,横竖就是挨了一脚,倒没有什么的。”
姜恒转头,瞧着红木架子上挂着的那件袍子,瞅见了那个明显的脚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夫妻二人闲话了一会,便就寝了。第二日一早,顾晚晴从梦中醒来,一睁眼就瞧见姜恒的脸。
“昨晚睡的好么?”姜恒揉了揉顾晚晴有些凌乱的发丝。
顾晚晴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咕哝了一句:“还好,就是还没睡够。”
姜恒瞧着自己小妻子娇气的样子,不由的笑了出来。姜恒每日上早朝,起床的时候顾晚晴还在睡梦中没醒,所以他甚少见到自己小妻子这般睡眼惺忪的模样,如今见了,觉得分外可爱,宠溺的轻轻捏了捏顾晚晴的脸,道:“那就再睡会吧。”
顾晚晴迷迷糊糊地答应了一声,刚闭上眼睛,突然一个激灵:这个时辰,姜恒不是应该去上朝了么?他怎么还在?
顾晚晴一下子清醒了,坐起来,瞧着姜恒,道:“怎么没去上朝?”
姜恒一脸惬意,道:“今个不去了,我已经叫人报了圣上。”
在朝堂上,姜恒可谓是个勤勤恳恳的大臣,在顾晚晴的记忆里,他从未不上早朝。可是今天他是怎么了,竟然破天荒的缺勤了?
姜恒瞧出顾晚晴一脸的疑惑,笑着戳了戳她的额头,指着红木衣架上挂着的那件印着脚印的袍子,笑道:“那件衣裳你挂着,是故意给我瞧见的吧。”
顾晚晴被戳破了心思,腾的一下脸红了,她挂着那袍子,本就是要夫君瞧见的。可她的本意是想让姜恒看见她被踢了一脚,但这和他不去上朝又有何关系?
不过朝堂上的事,不是她一介女流可以过问的。姜恒不去上朝,自然是有他的打算,顾晚晴心情甚好的起床梳妆,难得与姜恒两人一起用了早膳。
顾晚晴这边心情颇好的享用早膳,可朝堂那边却炸开了锅。
今天早晨,从无缺勤的平亲王姜太傅竟然破天荒的没来上朝,朝臣们纷纷猜测,这姜太傅到底是遇见了什么事,连早朝都不上了?
如此反常之事,当今圣上也格外留心,问了下属才知道,原来是姜太傅的夫人、平亲王妃身子不爽,病了,姜太傅在家中陪伴夫人。
姜恒克妻的传言自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众人也知姜恒对他这位现任夫人宝贝的很,生怕这位夫人有个闪失,所以大家一听姜太傅是因为夫人病了而缺席,众人纷纷表示理解:人家都兢兢业业那么多年了,偶尔为了夫人缺个早朝也没什么,人之常情嘛。
下了早朝,皇上回到后宫,椅子还没坐热,就听宫人过来,说太后想跟皇上说说话。于是皇上立刻赶到太后宫中,听见的却是太后来告状,说平亲王妃为人刻薄,罚了新过门的媳妇儿。
细细问了才知道,原来是昭和公主给候婉云发了帖子,邀请候婉云去公主府赴宴,可候婉云被婆婆体罚了,身子不适不能前去赴宴。昭和公主护短,一气之下,就来太后面前把平亲王妃告了一状,说她为人刻薄,苛待儿媳。
26二房试探
这前有朝臣缺席,后有太后告状,皇上顿时觉得头大如斗,叫人去细细盘查前因后果。手下查明回来汇报,说因新婚之夜未见落红,平亲王妃一怒之下罚了儿媳妇去祠堂跪了半天,而后查明是误会,平亲王妃亲自为儿媳妇膝盖上药,谁知道被儿媳妇踢了一脚,结果就病了。
太后原本还为候婉云抱不平,听了这前因后果,火一下子熄了。太后自己就是婆婆,她仔细一想,若是自己的儿媳妇不洁,那可不是罚跪半天这么简单了。皇室眼里可容不得半粒沙子,若是皇后给皇帝戴了绿帽子,其结果必定是三尺白绫一杯毒酒,赐死,而后对外宣传皇后暴毙而亡,保全皇家体面。
所以太后反倒是很理解那位平亲王妃的做法,甚至还觉得那位王妃有些心慈手软。毕竟这事情若是搁到太后手上,可是会闹出人命的。再说了,后来平亲王妃查明真相,澄清了误会,还亲自给儿媳妇赔不是,亲自上药,在太后看来,王妃已经是非常宽厚的婆婆了。而最后候婉云踢平亲王妃的那一脚,在太后看来简直罪无可赦——若是哪个嫔妃胆敢踹太后一脚,那可是不光是那嫔妃本人要掉脑袋,弄不好可就是株连九族的祸事。
候婉云把这事让昭和公主知晓,本意是希望昭和公主替她出头。可谁知道昭和公主直接跑来见了太后,昭和公主护着自己伴读,可是在太后眼里看来,候婉云就太不懂事了。不就是罚跪半日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太后惩罚起宫中的妃嫔,比这严厉的多,罚跪简直不能算是惩罚,可候婉云竟然这般的矫情,不过跪了半日,就跑去公主那里告状,还闹的沸沸扬扬。
皇上和太后存的同样的心思,叹气道:“候家那丫头素日里不是孝顺懂事的很么,怎么刚出嫁就闹出这般的事,也不怕丢了夫家的体面。”
太后点点头附和道:“是啊,候家丫头那孩子也太胡闹了,哀家原先瞧着她也是个好的,谁知道竟这样不懂事。也多亏那平亲王妃是个宽厚的,不和她计较。只是不知道王妃伤的如何?”
皇上摇摇头,道:“恐伤的不轻,今个儿早朝,姜太傅都告了事未来上朝,就是为了那位王妃病着的事。”
太后一听,心里更不高兴了。候婉云踢伤了婆婆,后院内宅的事竟然牵连的前朝的大臣都不上朝了!平亲王姜太傅这般的重臣,就是皇家都忌惮三分,这候婉云的婚事,是太后撮合的,如今刚嫁进去就闹得人家家无宁日,还伤了姜太傅的宝贝夫人,太后心里也颇为忐忑,生怕平亲王将自己记恨上了。
太后虽然宠爱候婉云,可怎么说候婉云也仅仅是个外臣之女,太后就算爱她孝顺贤惠,可比起百年望族的姜家,还有姜家那位拔尖尖的人物姜太傅,候婉云简直可以忽略不计。雅*文*言*情*首*发
于是太后心里一盘算,道:“平亲王妃既然病了,依哀家之见,不如叫人送去些珍贵药材、奇珍异宝,以示关怀。候家那丫头那,哀家会叫人提点她,叫她今后谨言慎行,莫再闹出笑话。”
皇上点头道:“朕也是这个意思。”
太后皱了皱眉头道:“皇上,你前些年御笔亲书赐给了侯家丫头那块牌匾,哀家唯恐她恃宠而骄,恃着有皇家的庇佑,冲撞了姜家的王妃。哀家瞧着姜太傅颇为珍视他那夫人,不如趁此机会,给平亲王妃封个浩命,一则为安抚姜家,二则也好让平亲王妃这婆婆能镇得住她那儿媳妇。”
皇上道:“太后思虑周到,朕立刻叫人去办。”
姜家这边,姜恒以顾晚晴身体不适为由,免了孩子们的请安。如今夫妻二人正在碧水阁闲话家常,倒也惬意。顾晚晴完全不知道,自己夫君只是一日未上早朝,就引发的朝堂动荡。
二房屋里,钱氏靠着软垫,坐在红木椅子上磕着瓜子,昨个大房的新媳妇嫁进来的头一天,就闹的鸡飞狗跳,钱氏乐呵呵的瞧着大太太跟新媳妇死磕,看看大太太怎么摆她婆婆的威风。大房这次的下马威,还真是给的够有分量。
若是新媳妇是个软糯的,估计往后就要被大房吃的死死的,翻不了身;若是个硬气的,今个婆媳间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自己也刚好能拉拢这新媳妇。
外头跑进来个小丫头,对钱氏福身,道:“二太太,奴婢瞧见大公子方才出了门,上衙门里去了。”
钱氏吐了口瓜子皮,拍拍手,起身道:“走,把我那套翡翠首饰带着,咱们去大奶奶屋里瞧瞧。”新媳妇是软是硬,她走这一趟可就知道了。
钱氏走进候婉云屋里的时候,瞧见候婉云坐在床边,眼眶红红的,眼睛肿的似桃子一般。两个丫鬟搀扶着候婉云的胳膊,候婉云艰难的朝前走了几步,对钱氏福身行礼道:“侄媳给二婶请安。”
钱氏一瞧候婉云这样子,连忙走过去搀起她,亲亲热热拉着候婉云的手道:“侄媳妇儿,谁欺负你啦,瞧着哭的,我瞅着都心疼。”
候婉云咬着嘴唇,心里揣摩着钱氏的来意。姜家大房与二房素有不合,当年为了管家的事闹的甚为不愉快,这些事杏花都一一报告给了候婉云,所以她晓得此时眼前她的这个二婶,不但是个厉害人物,还跟她那恶婆婆非常不对盘。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候婉云心念流转,做出一副娇柔的样子,摇摇头道:“多谢二婶关心,没,没人欺负我,不过是风沙大,迷了眼。”
钱氏哎呦一声,皱着眉头扶着她坐下,道:“你就别骗你二婶了,二婶可不是睁眼瞎子,昨个的事二婶都知道了。唉,大嫂太鲁莽了,错怪了你,难怪你委屈了。若是我遇见这事,非得给闹个天翻地覆不可,也就是你性子软和,吃了这哑巴亏。”
钱氏这句话,试探的颇为明显。候婉云与钱氏不同,钱氏是长辈,顾晚晴就是看钱氏再不顺眼,也只能背地里玩阴招,不可能明面上撕破脸。
可是候婉云不同,她是儿媳妇,是晚辈。婆婆不管是来阴招明招,候婉云都得受着,谁让人家是婆婆,自己是媳妇呢?多年的媳妇熬成婆,这句老话可不是白说的!
候婉云自然不是傻子,钱氏能背地里说顾晚晴的坏话,可她这个做媳妇的可不能说,更不可能在钱氏面前说。保不准钱氏这会在这跟她亲亲热热的拉家常,为她抱不平,说不定一会一扭头就跑去顾晚晴面前告自己一状。
所以候婉云不跳钱氏这坑,她不接话,只低下头,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钱氏瞧着候婉云,心里纳闷:难不成这新媳妇是个软和的闷嘴葫芦?不过钱氏转念一想,这新媳妇第一次见自己的面儿,还生疏着呢,两人生分些也是正常,是自己这些年被大房一直压着一头,憋着一口气,此时太过心急了
钱氏笑呵呵的从丫鬟手里拿过首饰盒子,放在桌上道:“头一回见面,二婶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套翡翠首饰是二婶的陪嫁,当年还是我母亲为了你二婶我准备的呢。”钱氏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伤感来,道:“如今我父亲母亲都故去了,几个哥哥都成了家,姐妹们也都嫁人了。我也就瞧着那些从娘家带来的旧物,睹物思人。”
一听这是首饰是钱氏的陪嫁,还是钱氏故去之母亲手为钱氏准备的,候婉云知道这见面礼的分量不轻。这钱氏连血本都下了,看来是真心想来拉拢自己。
候婉云急忙推脱道:“二婶,这礼太重,云儿受不起。”
钱氏摆摆手,笑了笑,道:“有什么受不起的。我膝下就恵茹一个丫头,可惜恵茹身子骨不好,常年汤药不断,唉……二婶我啊,第一眼瞧见你,就觉得与你投缘,跟自己亲闺女似得。若是我能有你这般乖巧可人的闺女,那可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云儿,你莫要再推辞了,这首饰再贵重,还能贵重的过人?你就收着吧,这是二婶的一片心,你若是再推辞,二婶可要生气了。”
钱氏一幅情真意切的样子,瞅着这才见了一面,才说了几句话的侄媳妇儿,还真跟瞅着自己亲闺女似得热切。只是不知若是钱氏知道,眼前这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曾经害死了她的两位母亲,她还会不会希望有这么个“乖巧可人”的闺女。
候婉云一幅受宠若惊样,道:“二婶既这么说,云儿再推辞就小家子气了,云儿多谢二婶厚爱。”候婉云爱怜的摸了摸首饰盒,叹了口气道:“比起云儿来,二婶是个好福气的。二婶出嫁时,还有娘亲给二婶准备嫁妆,可云儿自小没了生母,嫡母又去的早。云儿一直孤零零的,心里的苦也没处说。云儿瞧着二婶和善,也觉得与二婶投缘。”
钱氏与候婉云亲亲热热的拉了会家常,又瞅了瞅她的腿伤。眉眼间都是心疼的神色,不禁埋怨道:“大嫂下手也太狠了,瞧着伤这么重,上药的时候也不知道轻点。”
候婉云乖巧道:“婆婆也是好心,大夫说了,这淤血要使劲揉,才能揉化开。婆婆亲自为我上药揉药,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
钱氏瞧着候婉云总是不接自己的话头,有些讪讪。不过一想到这新媳妇还是有点心机能耐,她便又高兴了起来,道:“云儿,明日你要回门,可都准备好了?若是缺什么要什么,只管跟二婶说。”
候婉云眸子动了动,心中冷笑:钱氏这是在提点自己回门告状么?她候婉云又不是傻子,娘家父兄根本就管不到姜家内宅的事,自己回去告了状,等回来了那恶婆婆不得又变着法子拔了自己的皮?这不明摆着拿她候婉云当枪使么!
况且,她候婉云最大的靠山从来都不是安国候,而是宫里头那两位——太后和昭和公主。昭和公主性子单纯又冲动,候婉云估摸着,说不定昭和公主那冒失的性子,今个儿就会亲临姜府来为自己撑腰呢。她那恶婆婆就算是平亲王妃,也得给最得宠的昭和公主几分面子。
在候婉云眼里,顾晚晴不过是个欺软怕硬毫无头脑的草包,在娘家受压迫惯了,进了姜家就开始作威作福,欺负自己是个软糯的。若是顾晚晴知道有昭和公主为自己撑腰,说不定态度就立刻变了,还的赶上来拉拢自己呢。
一想到昭和公主会替自己出头,打那嚣张恶婆婆的脸,候婉云不禁开始得意洋洋起来。
27姑姑训话
候婉云和钱氏正说着话呢,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声,从院子里进来个貌美的姑娘,对顾晚晴和钱氏福身行礼道:“碧媛给二太太、大奶奶请安,宫里头来人了,老爷夫人请二位去正厅。雅*文*言*情*首*发”
一听宫里来人了,候婉云的眼睛亮了亮。八成是昭和公主来给自己撑腰了!于是候婉云挺直了腰板,对钱氏道:“二婶,走吧,宫里来的人可怠慢不得,咱们快去。”
钱氏眼睛咕噜一转,这宫里怎么会来人?再瞅瞅候婉云,心里也猜的□不离十,八成是和这位新媳妇儿有关。一想到这位大侄媳妇儿在宫里还有人照应,钱氏就更觉得自己这趟来的应该,太应该了!
于是乎钱氏搀扶着候婉云,两个人亲亲热热的往正厅走。
到了正厅,候婉云远远就瞧见顾晚晴坐着和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说着话。候婉云认出来,那嬷嬷是太后面前服侍的老人芳姑姑。芳姑姑伺候太后几十年,非常有脸面。
这姜家上上下下都是顾晚晴的人,自然没有哪个不开眼的跑去告诉候婉云今天早上姜太傅没去上朝的事。所以候婉云不知其中曲折,瞧见芳姑姑来了,先是愣了一下,怎么不是昭和公主的人来?而后转念一想,昭和公主一向得到太后的宠爱,太后对昭和公主几乎是百依百顺,八成是昭和公主去求了太后,搬出了太后来压她那恶婆婆一头。
可惜候婉云猜对了开始,猜不对结局。昭和公主是去求了太后,太后也派了人来姜家,只不过不是如候婉云所想是来给她撑腰的。
钱氏与候婉云进了正厅,候婉云扫了一眼摆放在地上的赏赐,笑着给顾晚晴和芳姑姑请安。顾晚晴和蔼笑着,搀扶起候婉云,道:“身子好些了么,快来见过芳姑姑。”
太后面前的红人芳姑姑,候婉云自然是认识的。所以她亲亲热热的对芳姑姑福身道:“云儿见过芳姑姑。”而后又道:“云儿好些日子没去给太后请安了,太后身子可好?云儿可挂念太后了呢!”
钱氏看了一眼候婉云,又瞥了一眼顾晚晴,这新媳妇摆明了是在做给顾晚晴看:瞧,我可是能在太后面前说上话的人呢!
芳姑姑却笑的淡淡的,只道:“太后身子大好。”而后则把候婉云晾在了一旁,转头笑眯眯对顾晚晴道:“既然王妃身子无碍,那我也就放心了,回宫里我自会回禀太后。”
顾晚晴笑着客气道:“有劳姑姑了,不过是些许小恙,怎敢劳烦太后她老人家操心。”
芳姑姑来之前,本以为平亲王妃是庶女出身,不过是仗着平亲王的宠爱,对顾晚晴还颇为瞧不上眼,不过在见了顾晚晴本人,见这位平亲王妃不但年轻貌美,举止温和典雅,骨子透出的从容大度之气,竟一丁点小家子气都没有,反而像一等一的王孙贵族家养出来的嫡亲小姐。如今当了姜家主母,更自有一份威严,叫人见了,三分畏惧七分尊敬。
心理落差带来的对比,让芳姑姑一下子就对这位平亲王妃产生了兴趣,两人交谈一会,顾晚晴谈吐不俗,端庄大方,更让芳姑姑心里头称赞。
这位芳姑姑自然不知,眼前这位平亲王妃、顾家四小姐的身子里,住的可是安国候府的嫡亲大小姐候婉心的魂儿。想当年候婉心可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一等一贵女,身为昭和公主当年的伴读,经常出入皇宫内院,伴在太后身边。常年的耳融目染,加上候婉心天生聪颖,所以候婉心的举止教养不属于皇家的昭和公主。再加上候婉心是将门之女,受父兄影响,骨子里又带了三分英气,气质更是不同于寻常闺秀。
候婉云是在长姐病后,才替了长姐的差事去宫里伺候,她这半路出家的,自然比不得从小在太后和公主身旁长大的候婉心。
那时候芳姑姑也在太后身旁,还颇为喜爱那位候家的大小姐。候婉心对芳姑姑的脾气喜好也熟悉的很,如今遇见了故人,自然三言两语就赢得了芳姑姑的好感。
候婉云瞧着芳姑姑对自己态度冷淡,反而在一旁与自己那恶婆婆打的火热,不由心头急躁:芳姑姑不是昭和公主找来给自己撑腰的么,怎么反而跟那恶婆娘说话,将自己晾在一旁?
于是候婉心做出一副温婉恭顺的样子,又带着三分楚楚可怜的娇俏,对顾晚晴道:“母亲,儿媳本想今个一大早就来伺候母亲的,可是儿媳……”候婉云顿了顿,声音微颤,带着三分委屈,道:“儿媳腿脚不便,怕自己来了笨手笨脚的,惹母亲不悦。还请母亲不要责怪儿媳。”
芳姑姑在场,顾晚晴自然是能多大度就多大度了,她呵呵一笑,正准备说话,就听芳姑姑脸色一变,不悦道:“我与平亲王妃说话,你怎来插嘴?还懂不懂规矩?”
候婉云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芳姑姑,她怎么来挑开自己的毛病了?顿时候婉云眼圈微微一红,委屈道:“芳姑姑,云儿只是担心母亲……”
芳姑姑是得了太后的嘱咐,要来敲打敲打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媳妇,省的她得了点宠爱,就恃宠而骄,忘了自己的身份。还妄想撺掇着昭和公主给她当枪使,昭和公主年轻气盛,单纯冲动,可是太后那可是人精中的人精,哪能看不穿候婉云这点小心思。自己的宝贝闺女昭和公主被人当了枪,太后心里自然是不痛快的。
若是候婉云嫁的平常人家,太后兴许还会为她说上几句话,可是她嫁的是平亲王的儿子,她的婆婆可是平亲王的宝贝夫人,那是她能得罪的起的?刚嫁过来就弄出这般的事情,还将落红的事传的满后宫都知道了,丢脸都丢到皇宫里了。这门亲事可是太后指婚的,如今这事情弄的,让太后的脸面也挂不住,怎能不恼了她候婉云?
于是芳姑姑眉毛一横,道:“既然担心你婆婆,为何不早来?婆婆病了,做儿媳的应该在一旁伺候汤药,况且你婆婆这病,还是因你而起。云儿,你一向是个孝顺懂事的孩子,这点道理不需要姑姑来教你吧?”
芳姑姑这一番话说的重,噎的候婉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忙道:“姑姑教训的是,都是云儿不好。”
顾晚晴也跟着笑道:“芳姑姑,这孩子身子也不舒服,我瞧着心疼,就不让她来了。”
芳姑姑道:“王妃真是个善心的人,哪家姑娘能有王妃这般大度体恤的婆婆,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钱氏瞧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原本以为那宫里来的嬷嬷是为候婉云撑腰的,如今瞧着不像啊!看来这位新媳妇也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深受太后宠爱啊。钱氏心里又把候婉云的分量重新掂量了掂量,笑着对芳姑姑福了福身,道:“姑姑说的是,大嫂最是和善的。”
顾晚晴也亲亲热热拉着钱氏的手,道:“我这边招呼姑姑呢,宫里还要劳烦弟妹替我招呼招呼宫里其他人。”
钱氏高高兴兴了应了,出去招呼那些宫里来的随从公公。屋里只余下芳姑姑、顾晚晴、候婉心三人。
此时芳姑姑肃容对候婉心道:“候氏,太后有口谕传你,跪下听旨。”
候婉心连忙跪下,只听芳姑姑道:“太后口谕:姜候氏恃宠而骄,顶撞婆母,以致婆母有恙,家宅不宁,更令朝堂不安,念其初犯,不予重罚,望今后谨言慎行,恪守孝道。”
候婉云跪在地上,惊出一身冷汗,她被恶婆婆体罚,而后又被婆婆设计陷害,有苦难言。本想搬出公主来给自己撑腰,可是谁知道太后这次竟然不站在自己一边,反而帮着那恶婆婆,还说什么自己“更令朝堂不安”?这事说破天了不过是内院婆媳不和,怎么还和前朝扯上了关系?
顾晚晴在一旁听着,她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今日姜恒破天荒的未去上早朝,还嘱咐自己要说自己因为挨了儿媳妇一脚而身体不适,立刻明白了。再往深的想了想,若是今日姜恒不帮她,那么她被候婉云告了一状,太后难免会偏听偏信候婉云的话。念及此处,顾晚晴不由的冒出了一身冷汗:自己本以为候婉云还要上几分脸面,毕竟罚跪之事是由落红而起,不会教人知道这事。可她并不知晓候婉云其实并非本朝人,而是来自一个比本朝开放的多的朝代,候婉云根本就不会因落红而羞于启齿。于是顾晚晴只怪自己还是思虑不周,差点就着了候婉云的道,幸亏有姜恒出手,不然这次可就麻烦了。往后她定要更加谨慎,不落人把柄。
候婉云领了旨意,恭恭敬敬磕头谢恩。
而后芳姑姑对顾晚晴道:“王妃,奴婢的事情办完了,也该回宫了。过几日封诰命的旨意就会下来,还请王妃早作准备。”
顾晚晴盈盈一笑,道:“多谢姑姑提点,姑姑贵人事忙,我就不留姑姑了。”而后亲自送了芳姑姑出门,又从翠莲手里接了个大大的红色锦袋,塞给芳姑姑。芳姑姑掂量了掂量,分量十足,这平亲王妃可真是大方,芳姑姑瞧着顾晚晴就更顺眼了。
而后顾晚晴又从孙婆子手里接了个食盒,对芳姑姑道:“这是蜜云轩的翡翠桂圆糕,是我叫人刚买回来的,还是热乎的呢,姑姑若是不嫌弃,就带着路上吃。”
顾晚晴知道,这蜜云轩的翡翠桂圆糕可是芳姑姑的最爱。芳姑姑虽然是太后身旁的红人,每日锦衣玉食,可是她毕竟长居宫中,市井里头的东西难得能送到她手上。如今这盒新鲜刚做好的翡翠桂圆糕,还带着余温,散发着甜蜜芬芳的桂圆清香,扑鼻而来,这份礼,比什么金银珠宝都得芳姑姑的欢心。
芳姑姑高兴的收下食盒,道:“有劳王妃费心了,这怎么使得呢!”
顾晚晴道:“怎么使不得,这翡翠桂圆糕虽不贵重,可都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姑姑不要嫌弃礼轻。”
芳姑姑欢欢喜喜的收了食盒,又对一旁相送的候婉云道:“好好伺候婆婆,再莫要生出事端,惹恼了太后。”
候婉云屈身行礼道:“是。”
钱氏在一旁瞧着,方才她去招呼宫里的公公时,也跟他们打听清楚了内情。此时瞧着候婉云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心里啐了一口,还以为这新媳妇多有本事,靠山多硬呢,没想到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真是白瞎了自己那套翡翠首饰,哪天得了机会得给要回来。钱氏不屑的想:呸,这就叫逮不着狐狸还惹了一身骚。
28元宝寻人
过门三日,该是回门的日子。虽然说顾晚晴心里是恨极了候婉云,不过最基本的礼数她还是得做到的,省的叫外人看了姜家的笑话,厚礼早就准备妥当。临行前还特意叫了姜炎洲过来,好好嘱咐了一通,叫他定要给足妻子脸面。姜炎洲一一答应,带着候婉云启程去安国侯府。作为婆婆,顾晚晴还亲自将儿子儿媳送出府门,给足了儿媳妇脸面。
送了儿子儿媳出门,顾晚晴倚在门边,远远望着候婉云坐的轿子出神:候婉云必定不甘心就这么吃瘪,也不知道她回这一趟门,会整出多少幺蛾子来。
顾晚晴笑了笑,这安国候里的事,还有谁能比自己更清楚呢。
安国候和小侯爷几日后就要离京,分别回南疆和西北戍边,早些日子安国侯府管家的张姨娘被除掉了,如今管家的是姨娘刘氏。刘姨娘是个聪明的人,可惜性子太过孤高,不屑争宠,当年候婉云对这位刘姨娘不咸不淡,两人并未有什么深厚的交情,再加上当年候婉云管家掌权之时,对刘姨娘诸多刻薄,如今这刘姨娘翻了身,未必会给候婉云好脸色。父兄戍边,远水救不了近火,管家的刘姨娘又与候婉云素来不和,所以八成候婉云这娘家的靠山,也指望不上多少。
想了想也罢了,无论候婉云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也随她,横竖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时身后传来碧罗的声音:“太太,老爷请太太去书房说话。”
顾晚晴深吸一口气,这该来的还是跑不掉。理了理思绪,跟着碧罗上书房走一趟。
姜恒刚下了朝回来,朝服还未来得及脱下。顾晚晴走进去服侍他更衣,姜恒瞧着妻子忙碌的样子,道:“儿媳妇回门事都妥当了么?”
顾晚晴点点头,道:“都妥当了,我早就叫人去办的,不会丢了体面。”
姜恒点头,深深的瞧了顾晚晴一眼,道:“如此便好。”
顾晚晴被他看的发虚,转身取了姜恒平日佩戴的玉佩,低头为他带上,顺口问道:“昨个你未上朝……圣上、太后可有说什么?”
姜恒眯了眯眼,道:“偶尔一次不去,无妨,况且是你身子不爽,皇上太后是通情达理之人,不会计较。”
顾晚晴默默点头,咬着嘴唇,她知道若不是姜恒出手,自己这次必定要在太后那落个恶毒刻薄的名声。儿媳妇进门以来,顾晚晴的所作所为,姜恒虽然从未过问,可他却都一一看在眼里。姜恒虽未说什么,可是顾晚晴却突然忐忑起来:若是姜恒觉得自己是个毒妇……顾晚晴的心突然抽了一下,隐隐作痛。
“封诰命的事,我会安排人准备,你不用担心。”姜恒轻轻握住顾晚晴的手,道,“你好生休养便好。只是到时要进宫,向太后谢恩,宫廷礼仪繁杂,我叫人请个宫里的嬷嬷回来,为你讲解。”
姜恒安排的如此细致,叫顾晚晴心中一暖。虽说她自小出入宫中,对宫中礼仪非常熟稔,不过姜恒并不知晓,还特地请个嬷嬷回来教她。这份心思,叫顾晚晴心中暖洋洋的。
夫妻二人又闲话家常一番,姜恒也未曾提起过这几日有关儿媳妇的事。最后还是顾晚晴自己心中不安,憋不住了问他,是否觉得自己太过严厉,对那儿媳妇罚的太重?
姜恒笑了笑,只是握住她的手,道了一句:“我既娶了你,将这后宅交给你,便是信你。你怎样做,自是有你的道理,我不信你是无理取闹的刻薄之人。我姜恒看人的眼光,还没有那么差劲。”
姜恒一番话,竟听的顾晚晴一阵心酸,眼泪差点都涌了出来。她强忍回泪水,笑着捶了姜恒一下,道:“那是自然,当今太傅的眼力,谁敢小瞧!”
姜恒哈哈一笑,搂着妻子的腰肢,在她额头轻轻啄了一下。
夫妻二人正甜蜜恩爱时,忽然听见门外一声咳嗽声。顾晚晴赶忙与姜恒分开,低着头站在他旁边,故作淡定:“进来吧。”
门外施施然进来一人,却是锦烟。顾晚晴抬头瞧了瞧锦烟,锦烟素日里都是淡淡的,从容的,顾晚晴从未见过她慌乱。锦烟就是对上姜恒,也是一副宠辱不惊,淡泊的样子,从未有刻意巴结讨好。可是如今顾晚晴却见她眉宇之间神色有异,心下不禁起了疑惑。
只不过,锦烟是顾晚晴从不触碰的禁区,有关于锦烟的一切事情,顾晚晴都很自觉的置身事外,从不干涉过问。顾晚晴很清楚,锦烟与姜恒而言,是个很特别的存在。至于有多特别,有多重要,顾晚晴没有蠢到亲自去试探姜恒的底线——她一向是聪明而且知足的,姜恒已经算是个难得的好丈夫,顾晚晴不是个贪心不足的人。
所以她如同往常一样,对姜恒道:“我那边院子里还有些事,先回去了。”
姜恒没有阻拦,牵着她的手送她出门。与锦烟擦肩而过的瞬间,顾晚晴撇见锦烟的腰间,挂着一个的蓝田玉佩。
那玉佩瞧着朴实无华,并无特别之处,就是被人捧到眼前看,也不会被人多瞧一眼,不过是个普通的挂饰而已。只不过对于顾晚晴而言,那玉佩是十二分的熟悉,只是扫了一眼,顾晚晴就认出了那玉佩是什么——那玉佩正是安国候府的小侯爷侯瑞峰贴身佩戴之物。
自己哥哥侯瑞峰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出现在锦烟身上?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是怎么认识的?而且居然还相熟到了赠送玉佩的程度?那姜恒算什么……顾晚晴垂下眼,掩住眼中的疑惑,掀了帘子走出门去。
回了院子,正巧碰见翠莲从外头回来。每日早上,顾晚晴都会嘱咐翠莲将杏花送来的加了料的补汤回炉重造,做成别的食物,再转给候婉云吃。反正药是候婉云下的,横竖不过是转了个手再给候婉云送回去罢了。
今个早上翠莲去准备回门礼的事,忙到现在才得了空回了院子。
翠莲进了屋,取了毛巾给顾晚晴擦手,嘴里道:“可是要累死奴婢了,那些礼物装了好些箱子,奴婢忙了一早上呢。”
顾晚晴笑道:“瞧你这妮子,还没干多少活,就学会邀功了,快去喝口茶水歇歇。”
翠莲应了一声,转身倒了一杯茶自己喝。正低着头喝茶,翠莲眼角就瞥见一个雪白色的毛团,闪电一般的从窗户窜进来,一下子窜到了顾晚晴的身边。
“啊,那是什么!小心!”翠莲惊呼一声,只见那雪团蹭的一下,抓着顾晚晴的裙摆,一下子蹿了上去。一见不明物体攻击了自家小姐,翠莲赶忙扔了茶杯就冲过去,伸手就要将那毛团揪过来。
那毛团忽的转身,一爪子挠在翠莲手上,挠出几道红痕来。
“翠莲,别动它!”顾晚晴伸手将那雪团抱在怀里,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扑腾扑腾。顾晚晴强压下心中的激动,对翠莲道:“你先出去,把门窗都关上,快!记住不要声张。”
翠莲罕少见到自己家小姐这般失态,于是聪明的照做,临出门前回头瞧了瞧顾晚晴怀里那雪团,隐约瞧着那像是只小狐狸。
翠莲出去了,屋里只剩下顾晚晴,和她怀中的雪团。
顾晚晴轻轻的抱着怀里毛茸茸的那小东西,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元宝……”
元宝抬起头,尖尖的耳朵耸动着,伸出两只前爪在空中挥舞,似是要替她擦泪似的。顾晚晴自重生以来,顶着新的身份过活,就算是遇见了昔日故人,也不敢相认。如今唯一能毫无顾忌相认的,就只有元宝这只小狐狸。
“元宝,你肥了不少。”顾晚晴爱怜的搂着元宝胖乎乎的身子,感慨道。
元宝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它虽然吃的不少,但是也不用这么直白吧!
“元宝,你还认得我?”顾晚晴抱着元宝坐下,细细的摸着它油光水滑的皮毛,把脸埋进元宝的背上,使劲蹭了两下。
元宝呜咽了几下,翻了个身,小肚皮露在外面,舔了舔顾晚晴的脸颊,小爪子搂着顾晚晴的脖子,毛茸茸的尾巴摇来摇去,似是十分欢喜。
“元宝,你还是老样子。”顾晚晴又哭又笑,眼泪止不住的流,擦都擦不完,搂着元宝亲来亲去,“乖元宝,我好想你,知道么,你这笨狐狸。我也好想父亲,好想哥哥,好想娘,好想候家……”
元宝摇着尾巴,舔了舔她的脸颊,抖了抖毛,飞扬的狐狸毛害的顾晚晴止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捏了捏元宝的耳朵,宠溺道:“你还是这般的爱掉毛。”
元宝黑宝石一般的眼睛湿漉漉的,使劲往顾晚晴怀里钻,还用小爪子在她耸起的胸脯上蹭了两下。顾晚晴忍不住笑出来,拍掉元宝的爪子,嗔道:“你这色胚,色狐狸!肯定是只公的!让我瞧瞧!”
说罢,捉住元宝的爪子,作势要将它翻过来验公母。元宝惊的嗷呜一声,一下蹿了出去。顾晚晴叉腰笑的花枝乱颤,笑的开怀,自从重生之后,她第一次这般笑,放佛要将心头所有压抑的情绪都释放出来。
元宝慢慢的走过来,两只前爪抱着顾晚晴的腿,脑袋在她腿上蹭来蹭去。顾晚晴擦干泪水,蹲了下去,捧起元宝的脸,轻轻吻着它的脑袋,道:“元宝,我知道你跟着候婉云嫁过来了,可是你怎么会认得我?怎么会跑到我房间里来?”
元宝歪着脑袋看着顾晚晴,伸出粉红色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顾晚晴叹了口气,道:“如今我连身体都换了,你又怎么能认出我呢,唉……这世上恐怕无人再能认出我了吧……”
顾晚晴从不知道元宝是只灵兽,她只当它是只普通的小狐狸。如今恐怕也只是巧合,不知道元宝是追蝴蝶还是虫子,误打误撞进了自己屋里来吧。
元宝很认真的瞧着顾晚晴,将她的欢喜和失落都收在了眼底。顾晚晴看着怀中的元宝,毛茸茸的脸似乎变得严肃起来。元宝从她怀中跳了下来,站在地上,转头看着顾晚晴。而后跳上桌子,一巴掌拍翻了桌上的粥罐子——那是那罐加了绝育药的粥。
顾晚晴看着元宝的举动,大惊失色。然而更令顾晚晴吃惊的是,接下来元宝从桌子上跳下来,蹿进顾晚晴怀里,然后很认真的,伸出右爪,先是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三下,然后再顾晚晴的右边脸颊上拍了三下,而后又伸出左爪,在顾晚晴的左脸上拍了三下。
这是从前元宝最喜欢的游戏,元宝只和候婉心玩的游戏。
难道元宝真的认出了自己的身份?顾晚晴瞧着元宝认真的神情,眼泪又涌了出来。元宝爱怜的舔了舔她的眼泪,伸开爪子抱住她的脸颊,脑袋在她脸蛋上不住的蹭,似是在安慰她,叫她不要难过。
“元宝,你认得我是谁,对不对?”顾晚晴很认真的问。元宝很认真的点点头。
“元宝,你是特地来找我的,是么?”顾晚晴又问,元宝又认真的点点头,毛茸茸的尖耳朵快速耸动,转头看了看地上的粥罐子。
“你是想告诉我,不要喝那个粥?”
元宝又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顾晚晴不敢相信,她一直知道元宝通人性,是只非常聪明的小狐狸,可是她从未想过,元宝不但能认出重生后的自己,还特地跑来告诉自己那粥有问题。这简直、简直不是一只狐狸能做出的事!
不过自己都能重生,元宝会认人,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它与自己相认,总归是件好事。顾晚晴心里欢喜,也顾不得这些细枝末节。连忙拧了帕子擦脸,不叫人瞧出自己哭过,又叫翠莲去准备元宝最爱吃的红烧鸡腿。
晌午的阳光暖融融的,顾晚晴坐在床边的贵妃榻上晒着太阳,元宝躺在她怀中,吃着顾晚晴亲手撕下来的一块块鸡腿肉,好不惬意。
顾晚晴笑眯眯的看着元宝吃的十分满足的样子,放佛回到了当年在安国候府里,母亲还在世时的时光。那是元宝比现在稍微小一些,也是雪白毛茸茸胖乎乎的一团,那时元宝只要见了她,就定要她亲手喂它吃东西,不然就算是端着盘子把鸡肉送到元宝嘴边,元宝也是不愿意碰一口的,娇气的如同小孩子。不过当时候婉心宠着它,惯着它,将它孩子一般养着惯着,元宝也喜欢同她腻着。
“唉,元宝,你怎么不早来瞧我。”顾晚晴摸着元宝的毛咕哝道,随即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许是候婉云将你看的紧了,今个你是趁着她出门才跑过来的吧?”
正与元宝腻歪,就听见门外翠莲的声音:“太太在屋里呢,奴婢这就去替大小姐通传。”
随后就见翠莲敲门进来,道:“大小姐说要来给太太请安。”
“哦?惠茹来了?快请她进来。”顾晚晴抱着元宝起身。她这位侄女素日里体弱多病,甚少出门,难得主动来她这里。
翠莲去请了姜惠茹进来。就见门口释然走进一位小姐,衣着素雅,亭亭玉立,尖尖的瓜子脸配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面色因常年病着有些苍白,气质是极好的,一副大家闺秀的优雅姿态。顾晚晴刚嫁进门时,她只有十二岁,如今都快十五了,出落的秀气大方。
姜惠茹见了顾晚晴,恭恭敬敬俯身行礼道:“惠茹给大伯母请安。”
顾晚晴连忙扶着她坐下,道:“快坐下,今个天气不错,你多出来走动走动,也是极好的。”
姜惠茹坐着,一眼瞧见顾晚晴怀中的元宝,眼睛一亮,道:“大伯母,你怀里的是什么?是猫儿么?”
元宝的尖耳朵动了动,似乎很不屑的朝姜惠茹翻了个白眼。
顾晚晴瞧着元宝的表情笑开了花,道:“这不是猫儿,是只狐狸。”
姜惠茹稀罕的瞅着元宝,一副眼馋的摸样,怯生生问道:“大伯母,惠茹可以摸摸它么?瞧着它真可爱。”
顾晚晴摸了摸元宝的脑袋,道:“想摸就摸吧。”
元宝很不乐意的瞥了瞥嘴,姜惠茹走过来,瞧着元宝的眼里都是欢喜,怯怯的伸出手,先是轻轻的在元宝背上摸了一下,笑道:“哎呀,它的毛可真软和,摸着好舒服。”
顾晚晴心情甚好,哈哈一笑,故意挤兑元宝道:“惠茹若是喜欢这皮毛,哪天给你做件狐狸毛围脖?”
元宝不屑的摇了摇尾巴:你才舍不得把我做成围脖。
姜惠茹却是当真了,连连摇头道:“大伯母千万不要,这小狐狸这般可爱,惠茹只是喜欢它,不要什么狐狸毛围脖。”说罢,又小心翼翼轻轻的摸了摸元宝的脑袋,笑容里有些落寞,“惠茹听说大嫂养了只小狐狸,这是大嫂那只吧?”
顾晚晴点了点头道:“是你大嫂房里那只,只不过今个迷了路,恰好叫我捡到了,回头还得给你大嫂送回去。”
姜惠茹哦了一声缩回了手,瞧着元宝,都是恋恋不舍。顾晚晴看着姜惠茹,有些心酸。这孩子体弱多病,甚少出门,又因为母亲钱氏的缘故,与堂兄弟姐妹们也不太来往,平日里只有几个小丫鬟陪着她,也怪寂寞的。姜惠茹不同与她母亲钱氏,这孩子心地淳厚,心思单纯,很得顾晚晴的喜欢。
顾晚晴瞧着她这般的喜欢元宝,便道:“惠茹,这狐狸是你大嫂的,我听说你大嫂喜爱的紧,恐是不会忍痛割爱。而且寻常狐狸野性难驯,我怕你养着会伤了你。不如这样,我叫人为你寻只猫儿来,大伯母听说西域进贡一种猫儿,名叫波斯猫。那猫儿两只眼睛如同琉璃一般,绽放异彩,而且性情温顺。你看如何?”
钱氏与大公子姜炎洲素日里就不对盘,姜惠茹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想要这只狐狸,她大嫂是绝对不会给她。于是姜惠茹乖巧的点点头,道:“谢谢大伯母,有了猫儿陪伴,惠茹就不孤单了。”
顾晚晴又叹了口气,这孩子这般的懂事乖巧,只可惜有她娘在,顾晚晴平日就是想多和她亲近亲近,也得顾着钱氏。
说了会话,顾晚晴瞧出姜惠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主动问道:“惠茹,你是不是有事要跟大伯母说?”
姜惠茹咬着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晚晴也不逼她,只是温柔的看着她。姜惠茹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道:“大伯母,惠茹知道女儿家不该说这些事,可是惠茹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大伯母了。惠茹听说娘要将我许人家,可是惠茹不想嫁人。”
顾晚晴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女子怎能不嫁人呢?况且钱氏素日里疼她的紧,肯定是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再说了,姜惠茹的娘亲还在,怎么也轮不到她这个大伯母来做主亲事啊。
“惠茹,你怎能说出不想嫁人这般的话?”顾晚晴道,“你若是嫌你娘为你寻的亲事不满意,大伯母去帮你说,你瞧上了哪家的公子,都告诉大伯母。以咱们姜家的门第,放眼望去,京城里哪家的贵公子,咱们惠茹都配得起。”
姜惠茹咬着嘴唇,泪眼盈盈,摇头道:“惠茹并没有心上人,惠茹就是不想嫁,想一辈子待在姜家。”
“你这孩子,简直胡闹……”顾晚晴无力扶额,看来是平日里姜恒将她宠的太厉害了,竟冒出这般的想法,“这件事大伯母做不了主,等你大伯回来再说。”
一听见“大伯”二字,姜惠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虽病弱,可是主意却是坚定的,咬着牙道:“就是大伯来说,惠茹也不嫁!惠茹谁也不嫁,死都不嫁!”
29初见公公
顾晚晴颇为无奈的瞧着自己这侄女,泪眼婆娑的坐着直抹眼泪,顾晚晴再怎么追问,姜恵茹也只是哭着说自己不嫁,不肯多说其中缘由。
顾晚晴看了看哭的梨花带雨的侄女,又低头求救似得看了看怀中的元宝。元宝起身,抖了抖毛,蹭的一下从顾晚晴怀里跳出去,朝姜恵茹扑去。姜恵茹正哭着,冷不丁被元宝扑了个满怀,吓了一跳,而后看清怀中是那只可爱的小狐狸,又破涕为笑,小心翼翼的抱着元宝,轻轻摸着它的皮毛。
元宝眯着眼,舔了舔姜恵茹的手指,粉红色的小舌头绕的姜恵茹手指酥麻痒痒,不禁笑道:“哈哈,好痒。”被元宝这一打岔,倒是忘了哭,只顾着逗弄这乖巧的小狐狸。
顾晚晴扶额,总算是止住了哭,不然叫旁人瞧见了,说不定还以为她欺负自家侄女呢。
姜恵茹正抱着元宝玩的高兴,就听见门外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翠莲在门口瞧见一人面色焦灼的快步走进院子,看清是刚回门回来的大奶奶候婉云。候婉云面色略显苍白,也不看翠莲,直直往屋子里冲。
“元宝,过来!”候婉云一眼就瞧见元宝懒洋洋的躺在姜恵茹的怀里,话刚说出口,才注意到顾晚晴坐在姜恵茹对面的贵妃榻上,眯着眼睛瞧着自己。候婉云刚从候家回家,才回到姜家自己的屋里,就听婢女说元宝跑出去不见了。
元宝可是候婉云好不容易得到的灵兽,候婉云一听元宝不见了,急的脸都白了,四处打听寻找,才寻到婆婆的院子里。本不想进来见那恶婆婆,可是心里舍不得灵兽和空间,就硬着头皮闯进来了。
元宝压根就无视候婉云,反而在姜恵茹怀里打了个滚,四仰八叉的躺着,小肚皮翻了出来,姜恵茹咯咯的笑着,用手指在元宝的肚皮上挠痒痒。
“儿媳给母亲请安。”候婉云收敛起焦躁的神情,低眉顺眼的对顾晚晴行礼。
“恵茹给大嫂请安。”姜恵茹这才将注意力从怀中的元宝身上收回去,对候婉云甜甜一笑,“大嫂养的这小狐狸可真让人喜欢。”
候婉云眼睛盯着元宝,笑的有些勉强,道:“恵茹,这毛脸畜生性子野得很,你把狐狸给大嫂,省的被他挠了。”
姜恵茹爱怜的摸着元宝的脑袋,轻轻揪揪元宝的耳朵,元宝甩了甩耳朵,打了个喷嚏,可爱的模样引得姜恵茹乐得合不拢嘴,道:“大嫂,元宝可乖了,不会挠我的。雅*文*言*情*首*发你瞧,它多乖,最喜欢我给他抓痒痒。”姜恵茹一边说一边伸手在元宝肚皮上挠,元宝也非常配合的翻了个身,十分享受姜恵茹的挠痒痒服务。
姜恵茹笑的十分开心,候婉云也跟着笑的违心。候婉云知道,这位嫡亲大小姐虽然不是她公公亲生,却一向颇得自己公婆的喜爱,自己如今是万万不能得罪她的。
只是……候婉云看了看元宝对姜恵茹的亲热劲,心里头又开始犯嘀咕。从前她最担心元宝与她姐姐候婉心太过亲近,好不容易候婉心死了,元宝一直恹恹的,对谁都爱理不理,可如今却与姜恵茹这般的亲热,怎叫候婉云不起了防范之心!若是元宝喜欢了姜恵茹……候婉云心中闪过一道杀机。
顾晚晴嘴角噙着笑,冷眼旁观着候婉云。顾晚晴虽知道候婉云一向紧张元宝,却不知她在意元宝的真正原因,只以为是养了个宠物般喜欢,更加不知候婉云此时已经动过了杀意。
“今个回门,都顺利么?家中一切可安好?”顾晚晴淡淡的与她拉起了家常,“我听说过几日你父亲和兄长就要回边关了。”
候婉云收起心思,恭敬谨慎的答道:“托母亲的福,一切都顺利,娘家一切都好。父亲再过五日就启程,哥哥七日后回西北。父亲让云儿转达,说多谢母亲的厚礼。方才红袖织造坊的人过来,说今年新到的蜀锦送来了,儿媳瞧着那料子成色是极好的,就留下几匹,母亲若是瞧的上眼,就留着做衣服。”
顾晚晴低头笑了笑,捻起帕子揉了几下,随意道:“都是亲家,还道什么谢,见外了不是。这天下谁人不知红袖织造坊的蜀锦天下一绝,千金难求,就是宫里的娘娘,每人每年也只得两匹而已。既然是云儿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
而后候婉云又起身过来,对顾晚晴福身道:“蒙母亲不嫌弃,回头我就叫人将料子送来。这几日母亲身上不爽,儿媳一直深感不安自责,还请母亲让儿媳给您揉揉肩腿,可好?”
“正好,我肩有些酸,你给我揉揉也好。”说罢,顾晚晴只淡淡笑着瞧着候婉云过来为自己揉肩膀。
婆婆慈爱笑着坐在贵妃榻上,儿媳恭敬的站在身侧为婆婆揉肩,大小姐姜恵茹逗弄这怀中的小元宝,一时间房间里的氛围看似温馨了起来。
顾晚晴闭上眼,享受着候婉云的伺候,这回了一趟候家,她倒是像变了个人似得,整个人瞧起来温顺又恭敬,似是朵小白花一般,倒是让顾晚晴想起候婉云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她也是这般的温柔恬静,细心周到的侍奉嫡母,尊敬嫡姐,叫人挑不出一丁点错来。
顾晚晴的笑带了一丝嘲讽:想必是皇家的态度转变,加上娘家又无可靠之人,候婉云看清了情况,打算重新走一遍当年小小庶女往上爬的路,好谋求姜家有一席之地。
若是换了旁人是她的婆婆,恐怕会被她这恭顺温良的样子给骗了去,说不定还会把小命搭了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不过候婉云非常的不走运,她面对的婆婆,是一个比任何人都了解她真面目的人。她就是装的再好,也骗不了顾晚晴分毫,顾晚晴瞧着她,就如同瞧着戏台上的角儿,笑眯眯的看着她能演成个什么模样。笑的再纯良,哭的再逼真,也不过是给人徒增笑料而已。
正想着出神,就听见外头翠莲进来道:“老爷回来了。”
候婉云的心扑腾一跳,自她嫁进姜家以来,生出了诸多事端,自己还从未见过这个公公。自己去公主那告状不成,反倒惹了一身骚,还阴差阳错让自己这恶婆婆封了诰命,候婉云事后打听才知,原来竟是自己这公公出的手,只是一日未上朝,就将局势逆转,生生的替那恶婆婆扳回一局。因着这事,候婉云对自己那未见面的公公存了三分好奇的心思。
只是候婉云前世是个现代人,见识自然也不会少,就算没吃过猪肉,也总见过猪跑吧。新闻联播里头那些国家最高领导人天天轮番出场,那可都是十三亿里头的人精的人精,候婉云想,自己这公公再有能耐,不过是一介古人,见识眼光有限,自然是不能跟自己时代的人相提并论。想必那姜恒也就是矮子里头拔将军,在古人里稍微聪慧一些吧,横竖不过是个死读书的迂腐之人。于是心里又将姜恒轻视了两分。
候婉云心里胡思乱想着,跟着顾晚晴应了出去,恭恭敬敬垂着头立在自己婆婆身后。
“晚晴。”姜恒远远瞧见自己的小妻子翘首立在屋檐下,脸上的笑如同渲染的水墨画,一下子融化开了,眉眼间都带着淡淡的春风。
姜恒的声音低沉清冽,闻之悦耳,候婉云被那声音吸引,忍不住稍稍抬起头来。只见眼前那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目,饶是候婉云前世见过的美男明星无数,与眼前之人相比,那些美男竟然都被他比到泥里去了!那人举手投足之间透着儒雅之气,气质极好,不带一丁点官场的官老爷做派,反而像是个出尘的隐士。骨子里透着温润如玉的气质,眉眼间带着的笑,只看一眼,就放佛被吸住一般,令人移不开眼。
候婉云顿时就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心慌的厉害。顾晚晴若有若无的朝候婉云瞧了一眼,候婉云的惊的连忙把头埋的更低,只觉得顾晚晴那眼神竟锐利的厉害,像是要将自己的所有小心思都看穿似得。
姜恒身后还跟着个人,便是大公子姜炎洲。候婉云偷偷瞧了瞧姜恒,再瞧了瞧姜炎洲,在心里将两人比了比。姜炎洲年少,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虽然长的一表人才,气质也不差,放眼京城没几个贵公子能比的上姜炎洲,可是他如今站在自己亲爹面前,却是如同顽石遇见了美玉,比不了姜恒万分之一。而姜恒,三十出头,风华正茂,正是最好的年纪,又身居高位,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放在现在,那可是温xx的地位。
姜恒笑着迎上来,亲亲拉着顾晚晴的手,道:“我瞧着你身体好些了。恵茹也来了,儿媳也在,都别站在门口,进去说话。”
说罢,牵着顾晚晴的手,两人并肩走进屋里。候婉云瞧着两人背影,再看了看对自己冷冰冰的姜炎洲,心里有些酸涩,也跟着两人进了屋子。
姜恒与顾晚晴坐在主位,三位晚辈分别落座。候婉云坐在姜炎洲下手位置,眼睛瞅着自己的这夫君,含了几分哀怨。过门这几日来,他都不曾碰她,如今候婉云虽嫁为人妇,却还是处子之身。若说姜炎洲本身不行吧,可这几日他又是轮番宿在几位通房丫头屋里,根据候婉云派去打探的丫鬟汇报,屋里头半夜也折腾了好一会,并非是他不行,他只是不想碰自己。
再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公婆,两人郎才女貌,眉眼间的恩爱默契是装不来的。候婉云瞧着自己婆婆面色红润,容光焕发,这般的容色只有夫妻生活性福的女人才会有,不禁羡慕嫉妒恨:凭什么自己嫁的夫君不但处处不如那恶婆婆的夫君,就连碰都不肯碰自己一下,凭什么顾晚晴那般恶毒阴险的女人,就能嫁那样完美的夫君,而自己却只能与那薄情郎同床异梦!?
原本嫁进姜家,她候婉云谋的算的,一是姜家的管家之权,二是要保住自己夫君世子的位置不变,将来自己才能坐上平亲王妃的位置。可是瞧着那恶婆婆,自己千算万算,呕尽心血谋求的东西,她都已经轻轻松松全部拥有了,还死死的压在自己头上,要打要骂自己毫无还手余地,候婉云恨得连手里帕子都快搅碎了。
30破身圆房
陪着公婆说了会话,又吃了顿便饭,候婉云表现的异常乖巧,而后便抱着元宝,跟着姜炎洲告辞了。雅*文*言*情*首*发姜惠茹惦记着小狐狸元宝,一路跟着二人,眼巴巴的瞅着她大嫂怀中的雪团。候婉云瞧出姜惠茹是心思单纯的,便起了拉拢她的意思。刚出顾晚晴的院子,便亲热的拉着姜惠茹的手道:“惠茹不如同我一起走吧,正巧去我屋里坐坐,咱们也好说说话。”
当年姜炎洲的母亲明烈郡主在世时,曾与二房钱氏闹的水火不容。明烈郡主自小娇生惯养,脾气直爽,看不惯二房钱氏那一肚子心眼的做派,两人针尖对麦芒,闹得姜府上上下下不得安宁。后来明烈郡主去世,二房钱氏连带着一直看着大公子姜炎洲不顺眼,虽说明面上不表现出来,可是暗地里使了不少绊子。姜炎洲也不是傻瓜,知道他这二婶与自己素来不和,因此和二房甚少往来,连带着与他这堂妹也甚为生疏。
如今这新嫂子开口邀请自己去屋里坐坐,姜惠茹一时间还拿不准主意,求助似的看向大哥姜炎洲。
姜炎洲也知道他这堂妹的秉性,与她娘钱氏不同,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心里不讨厌他这堂妹,面上带着笑,道:“今个天不错,惠茹平日里不太出来,刚好趁着这会功夫走动走动,就跟你大嫂去坐坐吧。”
得了大哥的首肯,姜惠茹高兴道:“如此也好,我正好不想回屋里闷着,就和大嫂去说说话。”说罢,又眼馋的盯着元宝,眼巴巴对候婉云道:“大嫂,可以让惠茹抱抱元宝么?”
候婉云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姜惠茹和元宝亲近,可是在姜炎洲看来,不过是自己妹妹想抱抱小狐狸,便替候婉云答应下来,道:“你既然喜欢,就抱着吧。”
姜炎洲都发话了,候婉云还一心想着讨好夫君,博得他的心,也不好在这种别人看起来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上违背夫君的意思,只能面上带着笑,勉为其难的充大度,把元宝递给姜惠茹,道:“惠茹抱好了,小心被这畜生挠了就是。你若是喜欢,就是带回去玩几天也成,都是一家人,跟大嫂客气什么呀。”
本来候婉云只是说句客气话,姜炎洲想也不想就顺着候婉云的话往下说,道:“你大嫂疼你,一会回去的时候你就带着这狐狸,玩几天再送回来就是。”
候婉云气的脸都快绿的,还不得不强压着情绪笑的跟开花似的,道:“你大哥说的是,若是喜欢,就领回去玩几天吧。“
姜惠茹喜出望外,忙道:“真的么?太好了,多谢大哥,多谢大嫂。惠茹就借元宝几天,过几日就还回来,保证元宝一根毛都不会少!”说罢,元宝很配合了抖了抖耳朵,抖掉几根狐狸毛。
一路上候婉云看着姜惠茹和元宝处的格外融洽,气的额头青筋直爆,还不得不陪笑。一边是自己夫君,自己唯一能依靠的人,一边是姜家最受宠的嫡亲大小姐,她候婉云现在一个都得罪不起。
回了自己院子,刚进院子门就瞧见画儿挺着个大肚子从屋里出来,见了三人分别见礼。姜炎洲瞧着画儿的神色柔和了许多,忙扶着她道:“你身子沉重,就不必行礼了。”
画儿是琴棋书画里最聪颖的一个,最善于揣摩姜炎洲的心思,因此也是最得宠的,如今怀了身子,更是姜炎洲的心头肉。画儿温柔笑道:“画儿自知礼数不可废。”
候婉云在一旁瞧着对自己冷冰冰的夫君,却对一个没名分的通房丫头这般的柔情似水,心里头涩的如同刚结果的柿子,从口里涩到了心里。
而后姜炎洲对候婉云道:“你陪惠茹说话,我陪画儿走走。”
候婉云低头,温良恭顺道:“是,晓得了。画儿妹妹多注意身子,缺什么少什么,想吃什么穿什么,只管跟我说,我定让人备上最好的。”
画儿柔柔一笑,却是比候婉云娇媚温柔了百倍。鼎鼎大名的长安馆里□出来的美人,自然是仪态万千,风情万种,再加上画儿生的美,又透着股子灵性,虽说挺了个大肚子,却生生将候婉云比了下去,显得候婉云粗糙了许多。这便是专业出品与业余野路子的区别。
画儿柔声答道:“画儿多谢大奶奶关心。”而后朝姜炎洲看了一眼,眼波流转,姜炎洲一手扶着画儿的胳膊,一手小心翼翼的拦着画儿的腰肢,两人并肩出了院子。
候婉云瞧着两人的背影,垂下眸子,掩住其中涌动的情绪。这边姜惠茹只顾着和怀里的元宝玩,浑然不觉方才发生了什么,只了眼画儿的背影,随口道:“再过三个月,惠茹就快有小侄子了,那可真好。”
候婉云一听,心下一惊,笑道:“你怎么知道定是个小侄子,不是小侄女?”
姜惠茹抬头,颇为奇怪的看了候婉云一眼,道:“大嫂不知道么,一月前大伯特地请了京城的妇科圣手来给画儿诊脉。人人都说那大夫是神医,仅靠望闻问切就能识别胎儿男女,神医说画儿怀的是男胎,可不就是个小侄子。”
候婉云心里一惊,怎么从来没有人告诉自己?若非今日姜惠茹偶然提起,她根本就不知道画儿怀的是男胎。看来那恶婆婆是打定了主意要瞒着自己,姜家上上下下竟然无一人对自己提起此事。若非姜惠茹说漏了嘴,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
原本候婉云是打算,等到怀孕的两个通房丫头生产,若是生的女儿就可以留下,若是生的男孩,她有的是办法让男婴去见阎王。她候婉云可容不得姜家孙子一辈子的长子让别的女人生了出来。她不但要生嫡子,还得是嫡长子。本朝不但尊嫡子,也尊长子,这两个位置她都想占全了——只可惜她不晓得,此前她给自己婆婆下的绝育药,早就转了一圈,又灌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再喝个一年半载的,别说孩子了,连个蛋,她候婉云都生不出来。
一想起方才画儿那娇媚的身段、精致的容颜,还有那温柔起来比自己还让男人心软的样儿,候婉云心里寒光一闪:这个女人留不得,无论画儿将来是否投靠自己,她都不能让这么一个有美貌有心计的女人留在自己身边。
进屋与姜惠茹说了会话,姜惠茹心思单纯,对自己这位新大嫂并无防备之心,故而被候婉云套了许多话出来。候婉云也从姜惠茹的嘴里大致摸了一遍姜府重要的人物,和他们的脾气秉性,然后自己在心里头谋算着,哪些人是可以拉拢利用的,那些人是需要格外防备的。
留姜惠茹用了晚膳,而后遣惜春送姜惠茹回去。姜惠茹抱着元宝高高兴兴的回去了,承诺三天后将元宝送回来。候婉云虽然舍不得元宝,不过她也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如今姜家上上下下都跟那恶婆婆一条心,连点风都不给自己透,自己在姜家就好像个无头苍蝇,摸不着头脑,如今好不容易能搭上那位得宠的嫡亲大小姐,自然地好好利用一下。
再说了,若是元宝真的与她过分亲近,有认姜惠茹为主的危险,自己万不得已,大不了再设计弄死姜惠茹就成了。
过了一会,惜春送人回来了,站在房门口,看起来有些呆。候婉云一瞧见惜春那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新婚第二天,惜春那蠢丫头就给自己惹了那么大的麻烦,若是放在以往,候婉云定是会扒了惜春的皮不可。可是如今她嫁进了姜家,身旁就那么几个陪嫁的丫鬟和小厮,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是自己打发了惜春走,那恶婆婆必定会拨来恶婆婆自己的心腹来,那时候就真是日夜不得安生了。所以无奈,候婉云既不能赶走惜春,又碍着在姜家要维持她贤良淑德温柔的样子,不能将陪嫁丫鬟罚的太狠,所以只罚了惜春三个月的月钱,骂了她一顿,便作罢了。
候婉云瞧着惜春的呆脸,觉得越发的憋屈——她这辈子都没活的这么憋屈过。在候家做庶女的时候,好歹别人也对她恭恭敬敬,当她是正经小姐般尊敬,可是如今嫁到了姜家,倒是越活越回去,连个丫头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边顾晚晴送走了三个晚辈,遣了丫鬟们出去,单独与姜恒提起了姜惠茹的事。
姜恒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道:“惠茹这孩子,怎会冒出这么离经叛道的想法,女孩子怎可不嫁人?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嫁不出去,好好一个大姑娘,才貌双全,门第显赫,多少贵公子求着娶咱们家惠茹,她怎么这般的想不开?”
顾晚晴叹气道:“谁知道呢,我问她,她怎么都不说。女儿家的心思多,千回百转的,我也猜不透。我的意思是,你是她大伯,看着她长大,与她最是亲近,我瞧着,这事得夫君出面跟惠茹谈谈了。”
姜恒叹气,道:“惠茹是我二弟唯一的孩子,若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我怎么对得起去世的二弟。过两日,就叫惠茹来,我亲自问问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惠茹这事丢给姜恒,顾晚晴心头也就放下了,姜恒是惠茹的亲大伯,最是关心她,自己终究是隔了一层,这事要是弄不好,就是弄了一身骚,吃力还不讨好。
顾晚晴又将姜惠茹想要只猫儿的事告诉了姜恒,姜恒道:“这事好办,前几日西域才进贡来了几只波斯猫儿,我叫人去选品相最好的波斯猫来即可。”
姜恒将麻烦都大包大揽下来,顾晚晴也就放宽了心。不过顾晚晴这边是放了心,可是有个人却心烦的连觉都睡不着。
入夜,候婉云又说心口疼又是撒娇,好容易让姜炎洲留宿在自己房里。此时她还存着心思:自己貌美如花,性情温柔,才情又高,自己夫君不喜欢自己,也只是一时的,将来总会死心塌地的爱上自己。
于是晚上候婉云特地焚香沐浴,弄的香喷喷娇滴滴,穿着露肉的蚕丝绣花袍子,媚眼如丝的躺在姜炎洲身边,娇声唤了句:“夫君……”声音嗲的,都能榨出二斤蜜糖来。
候婉云前世可不是什么清纯玉女,不但看片无数,而且实战经验丰富,在床上花样百出,口技手技一流,深谙此道,她深信只要姜炎洲碰她一次,便会知道她的好,对她欲罢不能。
姜炎洲看在她是自己正妻的份上,才勉强躺在她旁边,可是一闭上眼,脑子就全是珏哥的影子,如今听了候婉云的软语娇声,更是抗拒的不成样子,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候婉云一只手在姜炎洲身上摸索一阵,发现自己夫君身子僵硬,好不配合,便换上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眼里含着泪,坐起来抱着膝盖,哽咽道:“夫君,可是嫌弃云儿哪里不好?若是夫君嫌弃云儿,大可一封休书休了云儿,也好过这边的……羞辱……”
姜炎洲瞧着她委屈的样子,更加觉得心烦意乱,心道:又不是我求着娶你,太后的指婚,我又何办法?你委屈,我比你还委屈!
可是心里这般的想,嘴上却不能这样的说,这话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那可是不得了的。于是姜炎洲只能压住心头的恶心,伸手搂着候婉云的肩膀,道:“你自然是好的,别多心,我只是累了。”
候婉云呜呜的哭了起来,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转身幽怨的看着姜炎洲,胸前一大片白花花的,春光乍泄,道:“夫君,云儿的心好痛……”说着,一只手捂着自己胸口,双眸含泪,另一只手抓住姜炎洲的手,将他的手按在自己酥胸上,哭道:“夫君,你感觉到了么,云儿的心好痛,好似裂开了一般……”
姜炎洲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而后候婉云一下子钻进姜炎洲怀里,扑在他胸口哭的极为伤心,边哭边哽咽,道:“夫君,云儿自知道自己将要嫁给你,便一直仰慕里,平日里偷偷叫人打听你,猜测着你的模样。那日嫁了你,见你的第一眼,云儿就认定了你,是于云儿过一生一世的人……夫君,云儿的心是你的,身子也是你的……如今你这般的冷淡云儿,叫云儿好难过,云儿真是恨不得死掉了,也好过活着受着罪!呜呜呜……夫君……”
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炎洲今个晚上要是再不碰她,那可真就是说不过去了。姜炎洲索性豁了出去,眼睛一闭,脑子里都是珏哥的模样,而后身子也有了反应。
候婉云感受到了姜炎洲身体的变化,心下惊喜,自己这招果然有用!然后盘算着用自己高超的床、技让姜炎洲来一番□,从此对自己欲罢不能。
还没等候婉云计划好用什么姿势呢,姜炎洲就直接扑了上来,开始粗暴了撕扯候婉云的衣衫。候婉云心里一喜,她就喜欢这种温柔中带着粗暴的调调!看来旱了十几年,她今个终于能吃上顿好肉了!
姜炎洲半眯着眼,扯掉了候婉云下、身的遮拦,而后一把拽下自己的衣衫,眼睛一闭,毫无任何前戏,一个挺身,直挺挺的长驱直入。
姜炎洲的尺寸不差,甚至说是天赋异禀。在他进入候婉云的一刹那,候婉云脑子里甚至还冒出了个想法:据说晋江的尺寸和遗传有关,姜炎洲的尺寸八成是遗传自他爹,也不知姜恒的尺寸如何?
候婉云心里一惊,自己这夫君竟然这般猴急!她这身子毕竟是初次承受,毫无水泽的情况下,痛的她忍不住大叫起来。
姜炎洲听她叫喊,心里厌恶,道:“别叫,很快就不疼了。”
候婉云温顺的点点头,心道自己这夫君总算学会温柔体贴,知道心疼自己了,只要他温柔些,一会就不疼了,她就可以好好的享受这顿丰盛的肉菜了。
很快的,候婉云就知道什么叫“很快就不疼了”。
因为姜炎洲只进去动了几下,就连“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都还没念完的功夫,他就迅速的退出了候婉云的身体,然后躺在一边,一只手覆盖在眼睛上,脑子里都是珏哥的影子,充满了背叛的罪恶感。
候婉云呆呆的躺着,半天才回过神来,坐起来看着自己身下那块染上鲜红的白绢出神——这就、结束了?
候婉云转头,定定的看着翻身背对着自己的姜炎洲。姜炎洲身子睡的极为靠外,尽力的离候婉云远远的,放佛躲避瘟神一般。候婉云身体疼痛难忍,如今更是心如刀割:为什么他要这样对自己?自己无论相貌才情,都是一等一的,还是穿越而来。小说里穿越而来的女人,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绝色美女,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夫君就这么不待见自己!为什么上天要对自己这么不公平!
候婉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这次她不是装的,是真的在哭。透过模糊的泪水,她伸手想去触碰姜炎洲,在手刚轻触到姜炎洲的一刹那,姜炎洲就似被针扎了一般,从床上弹起来,跳到地上,看着候婉云这幅要死要活的模样,感觉恶心的胃都在翻滚。
“你到底还要怎样?”姜炎洲指着候婉云身下染血的白绢,声音不耐烦道了顶点:“你要破身子,我替你破了,明日就将这白绢送给母亲,证明你清白。如今你还要怎样?”
候婉云定定的瞧着姜炎洲,自己的夫君,原来他与自己亲近,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破了她的身子,叫她不再有理由纠缠他。
候婉云身子猛然垮了下去,瘫坐在床上。思绪混乱中,她想起早逝的嫡姐候婉心,心想:如果长姐在世,这些不能与父兄言说的闺房之事就可告诉嫡姐,按照嫡姐的脾气,定是会为自己出头的,这样娘家也有人替自己撑腰,姜家就不敢这么欺人太甚……
只可惜,没有如果……候婉云深深的叹了口气。
而她的此时心里所想的嫡姐,正与姜恒缠缠绵绵完毕,躺在夫君怀里甜蜜的睡去。
候婉云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她不能这么输了,明个姜炎洲房里的通房丫头们还要来给自己请安呢,自己可要是好好拿出嫡妻的范儿,好好收拾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们。
31姐妹情深
晨光熹微,照进屋子里,候婉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空荡荡的床沿出神。昨个夜里与姜炎洲闹的不欢而散,而后姜炎洲索性批了衣裳起来,去书房睡了。方才听见书房的响动,想必这会姜炎洲已经起身去了衙门里。
候婉云叹了口气,她一宿都没睡着,这会只觉得头晕目眩。起身走向梳妆台,望着镜子里那张憔悴的脸,候婉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听见屋里的响动,门口守夜的丫头知道大奶奶醒了,忙敲了门进来伺候候婉云洗漱打扮。惜冬进了屋子,一眼就瞧见床上白绢上那刺目的鲜红,小妮子羞得满脸通红,忙对候婉云行礼道:“恭喜大奶奶,贺喜大奶奶。”
候婉云脸上的笑容一僵,笑的勉强。而后惜冬捧起帕子,要往大太太屋里送。前几日大奶奶因着喜帕的事被冤枉了,如今倒是可以洗刷了这冤屈。
候婉云瞧着惜春捧着帕子,高高兴兴的出去,眼里又是一暗:谁又知道她就是破个身子,也是千求万求的来的,自己那丈夫根本就不愿意碰自己。
可这苦处,候婉云却是无处倾诉,无论她说给谁听,人家面子上会替她说几句话安慰她,可是一转身,定都在笑话她御夫无能,留不住男人的心。
姜炎洲是个断袖的事,姜家一直捂得紧,再加上姜炎洲也有通房丫头,还有孩子,除了不亲近候婉云外,对其他几个通房丫头也亲近的不少,所以平日里也瞧不出破绽来。再加上如今周珏与他别扭着,再不肯踏进姜家一步,候婉云压根就不知道有周珏的存在,姜家也不会有哪个想不开的跑去告诉候婉云姜炎洲断袖的事。姜惠茹虽是个性子单纯的,但是她晓得有那些话不能说,所以就是单纯如姜惠茹,也不曾给候婉云透漏过关于姜炎洲断袖事。
候婉云心不在焉的坐着,琢磨着丈夫对自己冷淡的原因。想了半天,候婉云只得出了一个结论:姜炎洲心里头有个喜欢的姑娘。
回想起姜炎洲对那几位通房丫头的态度,候婉云也是能瞧的出来的,他虽然对几个丫头不薄,但是从未对其中哪一位露出真心喜欢的神情。候婉云断定姜炎洲肯定不是因为宠爱其中哪个通房丫头而冷淡自己。
候婉云一手托着下巴,想的出神:姜炎洲这心头之人,究竟是谁?
忽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素日里姜炎洲对一个人最为恭敬,几乎是言听计从,而那个人又横竖都看自己不顺眼,变着法得折腾自己!
候婉云脑子里立刻开始脑补了小剧场,前世看的什么乱伦啊,不伦之恋啊,继子与继母之类之类的轮番上场。顾晚晴与姜恒年纪差的很多,而与姜炎洲年纪相仿,姜炎洲自幼失母,如今有了个年轻漂亮的继母,难免失了分寸,而顾晚晴与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翩翩佳公子擦出火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候婉云越想越觉得就是那么回事!一定是姜炎洲和顾晚晴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私情!
往这个方面一想,就什么都想通了。
怪不得那恶婆婆要与自己作对,怪不得丈夫不愿意碰自己,原来如此!候婉云脑海中又浮现出姜恒儒雅俊秀的样子,不禁替姜恒可惜:这样风华正茂事业有成的大叔,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可惜却被妻子戴了绿帽子,真是可叹可惜,最好等她候婉云化身美丽的天使去拯救他破碎的心,而后与他排除万难在一起。候婉云突然觉得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穿越女之路。
再想想顾晚晴,那女人简直就是贪得无厌,嫁了这么优秀的丈夫,还与年轻的嫩草有奸、情,候婉云不禁愤愤不平:这才是人生赢家啊!
候婉云叹了口气,拿起上好的扬州香粉,细细的扑在脸上,又取了胭脂调匀,遮住一脸的憔悴和暗淡。雅*文*言*情*首*发她那恶婆婆既然能做出这种勾引继子的丑事,难免会露了马脚,自己只要多留心,总会捉住她与继子私通的证据。况且就算没有证据,哼哼,她候婉云也会替她制造证据。到时候来个人证物证俱在,她就是长了一万长嘴,也说不清楚。那时候就算姜恒再宠爱她,也得休了她。
姜炎洲毕竟是姜恒的亲儿子,姜恒是不会跟姜炎洲断绝父子关系的,到时候把脏水全泼在顾晚晴身上,说她趁着继子年幼无知,勾引继子,姜家父子情深,就算当时有隔阂,但毕竟是父子,不会记恨太久。
候婉云盘算着,叫来惜夏服侍候婉云更衣梳头,今天候婉云打扮的得体大方,摆足了正妻的范儿,准备好好的会会那几个通房丫头。
那边顾晚晴方起床,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候婉云脑补成了□文的女主角,刚梳洗妥当就听见翠莲来报,说是惜冬送了喜帕来。传了惜冬进来,顾晚晴瞧了眼惜冬的脸,这丫鬟一副喜气洋洋的劲头,像是觉得自家大奶奶扬眉吐气了一般,捧着喜帕显摆的跟什么似得,恨不得将这帕子甩顾晚晴一脸,洋洋得意:瞧见了吧,我家小姐嫁进来的时候可是完璧之身。
顾晚晴脸上带了笑,透着嘲讽。自己这继子姜炎洲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顾晚晴最是清楚不过,以为圆房了就能怎样么?真是太天真了。
顾晚晴扫了一眼帕子,淡淡笑道:“知道了,拿下去吧。”
惜冬一直盯着顾晚晴的表情,本想看见她被打脸后的反应,可是没想到顾晚晴反应冷淡,不由讪讪的拿着帕子灰溜溜的回去。
惜冬捧着帕子刚进门,就瞧见惜春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门口发楞。自从惜春在候婉云面前失了宠,惜冬瞧着她就有些幸灾乐祸。本来惜冬就瞧不惯惜春,不就是个粗粗拉拉的丫头,竟然还能进了主子的屋子做贴身丫头,还与自己平起平坐。所以惜冬素日里对惜春诸多冷嘲热讽,可惜惜春是个木头脑袋,每每惜冬对她指桑骂槐,惜春都一脸不解,根本就听不明白惜冬在酸什么。时日久了,惜冬也就懒得跟她浪费口舌。
如今惜春失了势,惜冬倒是乐得踩上一脚,她仰头挺胸的走过去,对惜春哼了一句:“大清早的,你就杵在这里躲懒,这帕子你拿去收着,我还有事,要去伺候咱们大奶奶。”
惜春这才缓过神来,看见惜冬手里捧着的帕子,然后“哦”了一声,接了装帕子的盘子往屋里走,路上碰见琴棋书画并蔷薇五个丫鬟。
蔷薇怀里抱着孙小姐,眼睛瞥了瞥那盘子里的帕子,嘴角撇了下。琴棋书画四个丫鬟也都互相对视,会心一笑。
姜炎洲与周珏的事,这几个丫鬟自然也是知道的。她们一瞧这帕子,都过门好几日才破了身,想必姜炎洲十分不待见那位新媳妇。
惜春似是浑然不觉这几人眼里的轻视,端着盘子冲她们几个一一行礼,就走回屋里。
“走吧,大奶奶还在屋里等咱们呢,别让大奶奶久等。”蔷薇抱着怀里的女儿,率先朝屋里走去。琴棋书画也都跟在蔷薇后面款款而行。
惜春捧着帕子,走了几步,停下来,瞧着那五个丫鬟的背影。今个这无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就连有身子的琴儿和画儿,都画了精致的妆容,虽说挺个大肚子,风韵却不输给旁边的书儿棋儿,而蔷薇因为有了女儿撑腰,气势上压了四人一头。
五个丫鬟进了屋子,候婉云已经坐在正位上,端着个茶杯喝茶了。见了几人进来,面上浮上淡淡的笑,瞧着几位。
蔷薇抱着女儿,并琴棋书画,齐刷刷的跪下向候婉云请安。
候婉云喝着茶,嘴角噙着笑,忙道:“都是自家姐妹,快起来吧,快坐快坐,今个咱们姐妹们好好说说话。”
几人分别落座,惜夏上了茶来,蔷薇眼尖,瞧见候婉云厚厚妆容下遮盖不住那眼下的一片乌青。昨个半夜蔷薇的丫头回报,说大半夜的姜炎洲从大奶奶房里出来,去睡了书房,想必大奶奶昨夜睡的不安稳吧。
蔷薇低头,掩住眼里的轻蔑,逗弄着小音音。
候婉云坐在首位,她本就是心思细腻之人,将这几个丫鬟的表情尽收眼底。蔷薇轻浮,情绪外露,颇为瞧不起自己。而琴棋书画这四个丫头则要内敛聪明的多,面上深情都是恭恭敬敬的,她们都知道,虽然这位大奶奶不得丈夫和婆婆的喜爱,不过她要是想整治几个侍妾,倒是轻而易举的。琴棋书画虽然得大太太喜爱,可是毕竟不同于蔷薇,蔷薇可是大太太带来的陪嫁丫鬟,还生了孙小姐。
候婉云笑眯眯的与几个侍妾拉了拉家常,又瞧着画儿,和蔼道:“怀着身子,辛苦你了。我听说你最近身子有些不爽,可有看了大夫?”
画儿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有劳大奶奶关心,已经看了大夫了。”
“大夫怎么说?腹中胎儿可好?”候婉云关心道。
画儿羞涩一笑,道:“回大奶奶的话,不是什么大事,画儿这是老毛病了,大夫说是头风,对腹中孩子无害,就是发作起来一侧头疼的厉害。许是月份大的缘故,这些日子发作的越发频繁,夜里也睡的不踏实。”
原来是偏头疼。候婉云心里思量一番,有了计较。起身走过去,坐在画儿旁边,亲亲热热的拉着画儿的手,道:“瞧你这话说的倒不对了,孩子重要,怎地你就不重要了?我这叫人请大夫来瞧瞧,我才放心。”
画儿忙起身道:“不必麻烦了,这怎么使得?”
候婉云笑眯眯拉着画儿坐下,道:“怀着身子,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女人生产可是从鬼门关前走一遭,如今定是要好好养你的身子。”说罢就叫小丫头去请府里的大夫。
蔷薇哄着孙小姐,阴阳怪气的说了句:“画儿姐姐真是好福气,不但咱们大太太疼、大公子疼,如今还有咱们大奶奶疼着,真是羡煞众人呢。”
候婉云则看着蔷薇笑了笑。
候婉云与画儿说话说的亲热,旁边几位则冷眼瞧着。画儿是几位丫头里最漂亮最有才情的一位,颇得姜炎洲喜爱。如今不但姜炎洲宠着画儿,就连大奶奶也来拉拢她,四人中最不起眼的书儿瞧了瞧一脸春风得意的画儿,再低头瞧了瞧自己平坦的小腹,不由心里啐了一口:不就是怀了个种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候婉云余光扫到书儿,而后抿嘴一笑,道:“画儿妹妹和琴儿妹妹怀身子怀的辛苦,你们几位也得争点气,给咱们姜家添丁,孩子多了也热闹。”
书儿和棋儿相互对视一眼,平日里姜炎洲最喜欢去画儿房里,其次是琴儿,蔷薇这妮子一股子骚劲,总是主动往大公子身上黏,又借着孙小姐做借口,将大公子往自己屋里留。所以分给书儿和棋儿的宠爱就少了很多。这宠爱少了,怀孕的机会就更少,只是这几个月,画儿和琴儿怀了身子不能侍寝,姜炎洲才去书儿和棋儿房里多了一些。
如今瞧着坏了身子的这般受宠,书儿和棋儿心里不禁酸酸的,但是还得强装笑颜,起身乖巧的行礼,道:“是,奴婢晓得了。”
而后候婉云又去了琴儿旁边,好好将琴儿瞧了瞧,而后从手上褪下一副镯子,塞到琴儿手里,道:“你也是怀着身子的,辛苦你了。”
几个丫头都是识货的人,这位大奶奶财大气粗,身上的首饰可都是顶好的货色,就她塞给琴儿的镯子,就是最上等的鸡血玉,足够普通人家过一辈子了。
琴儿忙推辞不收,候婉云与她推脱了几番,琴儿欢欢喜喜将镯子收下,候婉云替她带在胳膊上,捧起来给众人瞧,笑道:“瞧咱们琴儿,看这皮肤细的跟羊脂玉似的,这镯子带着真好看。”
上号的鸡血玉镯子,带在琴儿手上,衬得她肤若凝脂,真真是极好看的。书儿和棋儿进府这么多年,虽然得了不少顾晚晴的赏赐,可是却没有哪件比这件镯子值钱,看来这大奶奶真是出手阔绰。
棋儿和书儿瞧着琴儿的眼,就更红了几分。
几人说话的功夫,就将府里的大夫请来了。
这刘大夫曾经替画儿诊过脉,如今又被叫了来,一进门就瞧见一个端庄美丽的妇人对自己笑道:“烦请大夫好好替我这妹妹瞧瞧,定要治好她头疼的毛病。”
刘大夫一大把年纪了,被这美艳的妇人笑的心里一突突。他知这是新进门的大奶奶,不敢怠慢,忙道:“是,大奶奶请放心。”
病症还是那些病症,大夫开了些安神的药给画儿,不过是寻常画儿吃的方子再开了一遍罢了。
候婉云摇头道:“这可不行,画儿妹妹头疼的睡不着觉,对腹中胎儿也不利,大夫可有别的方法?”
刘大夫摸了摸胡须,道:“这头疼之症,唯有慢慢调养。这位娘子的病灶起的早,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不是一日两日可调养好的。”
候婉云道:“可是我瞧着妹妹身上难受,我这心里也难受的紧。大夫,你再想想,可有什么药能治这病?莫要担心银子的事,就是再贵的药,咱们姜家也出的起。”
刘大夫沉思片刻,道:“老夫倒是知道有一味药,乃是西域的贡品,名叫‘逍遥膏’。此物乃是从西域一种花中提炼而出,此花名叫罂粟,十分珍贵,千金难求。此逍遥膏有阵痛凝神之效果,服用之后让人身体百病尽消,通体舒畅。”
罂粟?逍遥膏?候婉云心头猛然一颤,眼神灼热的盯着刘大夫细细盘问这罂粟与逍遥膏。刘大夫将这花与药膏的特性细细描述给候婉云听。
没错,就是此罂粟就是彼罂粟,这逍遥膏就是鸦片!根据刘大夫的描述,因为逍遥膏产量极少,只有西域王族与贵族才能享用,一部分逍遥膏被进贡来天朝,可是因为量极少,所以世人对其功效并不知道太多,只知其能药用,且功效显著,并没有人曾经大量吸食鸦片,所以古往今来的药物典籍里,并未记录过逍遥膏的副作用。因此天朝之人只知道其是千金难求的神药,却不知逍遥膏还是杀人害人之物。
候婉云听后,郑重其事道:“既然有这般的神药,我定是要给妹妹用的。银子都是不是问题,我娘家的陪嫁丰厚,就从我的账里出银子,只要妹妹身子大好,生个大胖儿子出来,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画儿也知道这逍遥膏的价值,没想到这位大奶奶竟然给自己用那么珍贵的药物,心下不由感动,几乎落泪,呜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候婉云拍着画儿的背,温柔道:“不过是些银子,有什么的,哪有妹妹的身子重要。妹妹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只管好好养身子,旁的事你就莫要操心了。”
“是,谢谢大奶奶,画儿晓得了。”画儿拿帕子抹了抹泪,对候婉云道。
若是让孕妇服食大量鸦片,谁知道你能生出来个什么东西……候婉云笑着瞧着画儿,眼里的笑就如同那盛开的罂粟花一般绚烂。
32三寸金莲
“大奶奶还说什么了?”顾晚晴一边喝着刚泡好的碧螺春茶,一边仔细询问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勺儿。
小丫头勺儿摇摇头,道:“回大太太的话,就是这些了,大奶奶再没说什么了。”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顾晚晴冲勺儿点点头,旁边翠莲赶紧扶着勺儿起来,又将一包碎银子塞在勺儿手里,道:“这是咱们太太赏你的,快回去吧。”
勺儿拿着银子,欢喜的走了。顾晚晴瞧着勺儿的背影,露出一个出神的笑。
勺儿是顾晚晴一年前差人从戏班子里买回来的丫鬟,最擅长口技模仿。如今勺儿被安排到大奶奶房里当粗使小丫头,勺儿生性腼腆,长的不甚起眼,平日里又唯唯诺诺,因此就连候婉云也不大注意到这个小丫头。
可是谁又知道,就是这么个小丫头,就将方才房里的情景模仿了个九成相似呢。顾晚晴低头喝了口茶,嘴角溢出一抹笑:这姜家上上下下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她的眼睛?这几年的当家主母可不是白当的。
以顾晚晴对候婉云的了解,她并不觉得候婉云会好心到为自己丈夫的通房丫头去买那千金难求的逍遥膏,其中必定有隐情。就如同当年那金桔与大闸蟹同食,顾晚晴重生后翻遍医书典籍,也从未看到同食会是砒霜之说。
不过典籍上没有记载,并不代表没有这回事,自己母亲确实是被这个法子害死的。而且自己前世之死,候婉云口中所说的“过敏”,也是无法查阅到的病症。所以如今这逍遥膏,八成是有问题的。
顾晚晴随后又叫来刘大夫细细问询,刘大夫只说这逍遥膏珍贵难求,效用显著,至于其他,刘大夫也不知晓,毕竟这药太过珍贵,寻常人别说见过了,就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不过姜家做主的可是顾晚晴,顾晚晴不点头,这刘大夫也不敢办事,而后刘大夫恭敬道:“太太,您看这药还买不买?”
顾晚晴微微一笑,道:“买,当然要买,那可是大奶奶的心意,她出私房钱给自己房里的丫头治病,那份心意难得,可不能辜负了不是?”当然若是查明逍遥膏有毒性,那买回来给谁服用,还不是顾晚晴说了算!
刘大夫的了准信,赶紧出去张罗办事。顾晚晴看着时辰,是时候儿媳妇来问安了。翠莲早就将药粥熬在炉子上,等着给大奶奶服用。
没一会候婉云就来了,对顾晚晴恭敬万分,然后坐下陪同婆婆用早膳。顾晚晴只用了一小碗清粥,吃了点小菜,就放下筷子,一副胃口缺乏的样子。
候婉云见婆婆放了筷子,自然也不敢再吃了,忙关心道:“母亲,儿媳见您似乎胃口不太好,是否身子不爽?”
顾晚晴摇摇头,和蔼笑道:“最近天气转寒,胃里头胀气,不思饮食。”而后又叹了口气,神色晦暗道:“唉,前些日子陈大人的大儿子娶妻,我听陈家太太说,她那儿媳可孝顺了。陈家太太胃口不好,那儿媳就每日天不亮起床,亲手为婆婆煮饭烹调,待到婆婆起床时,好让婆婆起床时,能吃上舒心可口的饭菜。陈家太太可真是好福气呢,唉……”
候婉云一听婆婆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连忙道:“若是母亲不嫌弃儿媳笨拙,儿媳在娘家粗粗学过些厨艺,不如让儿媳去试试,给母亲做些小菜来?”
顾晚晴眯起眼睛笑道:“这怎么使得呢,这些粗活怎能叫你来做?再说了,咱们家婉云可是出了名了孝女,我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顾晚晴话虽然这么说,可是里头的酸味却谁都听的出来。
候婉云打定主意先伏小做低,忍辱负重,如今这么好的表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忙起身道:“母亲,云儿这就去厨房为您准备饮食。”
顾晚晴也不多阻拦,只给翠莲使了个眼色,翠莲赶忙跟了出去,美名其曰帮忙,可实际上却是监视,顾晚晴可不放心入口那蛇蝎心肠的女人煮出来的东西。
候婉云进了厨房,看见一个肥胖的厨娘坐着打盹。厨娘有人来了,一睁眼看见是大奶奶,后头跟着翠莲,忙慌慌张的行了礼,而后撒丫子跑了出去。
“唉,你跑什么!又不吃了你!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翠莲冲厨娘肥胖的身影骂道,转头对候婉云赔笑道:“叫大奶奶笑话了。”
候婉云笑道:“无妨,翠莲姐姐,我还得问问你,母亲素日里的口味如何,喜欢吃些什么?”
翠莲想了想,道:“这几日太太胃胀,想吃些爽口的小菜。太太喜爱酸甜口味。”
候婉云瞧了瞧厨房里的食材,思量一番,想了想该做什么菜。可是临到做菜的时候,才发现厨房里的柴火用完了,只剩下一堆还未劈过的圆木头摞成一摞。
“哎呀,没柴火了,得先劈柴。”翠莲瞧着那圆木,道,“大奶奶,要不然奴婢叫人从别的厨房送些柴火来?”
候婉云刚想说好,就看见厨房门口站着个人,那人倚在厨房门上,笑眯眯的瞧着自己道:“我听说那陈家太太的儿媳,为表示孝心,就连柴火都是自己亲手劈的呢。”
顾晚晴倚着门,笑眯眯的瞧着候婉云。候婉云又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这婆婆又在刁难自己。不过她既然打定主意要忍辱负重,自然是会做足十分好戏,以博得婆婆的好感。而顾晚晴也是摸透了候婉云的性子,知道她定是会装的温婉孝顺,不会明面上忤逆自己的意思。
于是候婉云道:“母亲说的是,自己亲自动手方才能显示孝心与诚意。”说吧,卷了袖子,拿起斧头准备劈柴。翠莲作势要去帮忙,而后顾晚晴哎呦一声,道:“翠莲,我有些腰酸,许是站久了,你去拿个椅子过来,我坐着正好也能与云儿说说话。”
翠莲去搬了椅子过来,顾晚晴坐着,翠莲为她捏肩膀揉腰,顾晚晴嗑着瓜子,笑眯眯的瞧着那娇滴滴的小娘子,手里举着粗糙的斧头,一下一下艰难的劈柴。
“真是辛苦云儿了呢。”顾晚晴笑的怜惜,看着候婉云的眼神,跟看自己亲闺女似的。
候婉云平日里娇生惯养,这身子养的白白嫩嫩,哪里做过这些粗活,刚劈了几下,就觉得手里发痒发疼,低头一看,竟然磨出了几个血泡。候婉云咬咬牙,那恶婆婆正瞧着自己呢,就拿手帕垫着,继续劈柴。
好容易劈了足够的柴火,候婉云已经累的腰酸背疼,浑身冒汗。而后顾晚晴站起来,伸伸懒腰,道:“我先回屋里休息会,身上有些乏呢,翠莲,你在这伺候大奶奶。”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候婉云瞧着顾晚晴的背影,恨的牙痒痒,她分明就是故意来监视自己劈柴。自己堂堂的千金小姐,居然要亲自做这些粗活,可恨自己以孝顺闻名,刚嫁进门时便因为不孝而惹怒了太后,太后还派了芳姑姑来特别嘱咐自己孝顺婆婆,如今更是不敢出半点差错忤逆了婆婆,生怕传扬出去,毁了她好容易经营出来孝顺贤德的美名,惹怒了太后。
若非翠莲在场,候婉云真想扇自己几个嘴巴子:为何自己要以孝顺出名,若是以才华出名,就不必这般忍辱负重!这“娴德孝女”的名头,如今就如同枷锁一般捆着自己!全天下都知道她候婉云是出了名了孝女,她先前踹婆婆那一脚早就传扬的满朝皆知,已经有人在议论质疑她的孝名了,若是再传出她婆媳不和之说,那她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候婉云是不在乎这虚名的,可是这虚名能给她带来切实的好处,让昭和公主喜欢她,太后庇护她,所以她需要这虚名。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候婉云好容易做了几道小菜,煮了碗粥,与翠莲一道端进屋里。顾晚晴瞧着那几样精致的小菜,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儿:这些菜可都是自己母亲生前喜欢吃的,当年候婉云为了讨好嫡母,可是下足了功夫,如今这功夫又用在了婆婆身上,真是难为她了呢。
食材都是自己小厨房的,又有翠莲监视,候婉云根本就没有动手脚的机会,所以这菜肴都是干净的。顾晚晴拿着筷子在盘子里拨弄了几下,随便夹起一块尝了尝,笑眯眯道:“真是可口呢,云儿的手艺太对我胃口了,平日厨房里做的菜肴,我看了就没胃口。可是云儿做的菜,我一瞧就来了食欲。”
候婉云心里嘀咕:你分明就只吃了一口,哪里有来了食欲的样子。可是她不敢顶嘴,温柔笑着道:“母亲喜欢就好。云儿还怕自己手艺笨拙呢。”
顾晚晴放下筷子,这恶毒做的东西,她吃一口都嫌恶心呢。顾晚晴笑着看着候婉云,似是征求意见,道:“云儿既然这般有心,况且我最近胃口不佳,可否能请云儿每日来为我料理膳食?”说罢,又叹了口气,有些讪讪道:“唉,瞧我说的,咱们家云儿可是千金大小姐,怎么好叫你做这些粗活。”
婆婆胃口不好,媳妇若是摆架子不肯伺候婆婆饮食,那传出去可是大大的不孝。在普通人家,媳妇给婆婆下厨煮饭可是天经地义的,在高门富户,虽说有专门的下人料理饮食,无需媳妇亲自下厨,可是若是婆婆说一句想吃媳妇煮的饭,那媳妇还真是不得不煮。所以这差事,候婉云是推不掉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假装十分情愿,道:“能给母亲分忧,是媳妇的荣幸。”
顾晚晴摆摆手,道:“你身份金贵,这怎么成,不行不行!”
候婉云道:“母亲若是再推脱,就是嫌弃媳妇了?”
翠莲也跟着帮腔,道:“是啊,太太,您瞧着大奶奶是真心实意的想给您下厨,您就答应了吧。您瞧着大奶奶急着,都快哭出来了。”
于是在候婉云和翠莲两人齐力恳求下,顾晚晴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候婉云每次侍奉膳食的事。而后顾晚晴要去左相夫人家赴宴,就打发候婉云回去了,候婉云黑着一张脸回了房,越想越生气,这明明就是那恶婆婆想刁难自己,故意使唤自己,怎么就变成了自己哭喊着求着给她下厨了!
相府,左相孙夫人一身珠光宝气,出门迎着顾晚晴进屋。孙夫人的宝贝女儿前些年嫁入姜家,生了姜家三儿子姜炎礼。如今顾晚晴嫁进了姜家,成了姜炎礼的继母,孙夫人就是为了这个亲外孙,也得对顾晚晴客客气气的,省的这继母回去了为难自己的宝贝外孙。因此这些年,孙夫人与顾晚晴之间走动甚为频繁。
如今孙夫人摆了家宴,邀请京城里的有头有脸的贵妇人和未出阁的小姐来,一方面是联络感情,一方面是个变相的相亲会,说不定哪家的主母看中了哪家的小姐,回头就找人说亲去。如今姜家的二公子和三公子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身为京城门第一等一的姜家主母,顾晚晴自然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谁都巴望着能得这位平亲王妃的青眼,就可嫁入姜家这般的豪门大家族。
孙夫人比顾晚晴年长将近三十岁,保养的十分得宜,看着三十出头的样子,一身的贵气。两家既是亲家,又因为顾晚晴温柔大度,对膝下几位继子继女都宽厚仁爱,十分对孙夫人的胃口,因此孙夫人对这位年轻的平亲王妃也是喜欢的紧。
如今左相与姜太傅同为朝中重臣,左相位高权重,因此来巴结孙夫人的人简直如过江之鲫。孙夫人不同于顾晚晴,顾晚晴不喜热闹,很少在姜家办这些宴会,而孙夫人极喜欢热闹奉承,隔三差五的办些宴会,都请的是有头有脸的贵妇和小姐,因此能进入孙夫人的宴会,成了京城名媛贵女身份的象征——只有一等一的名媛贵女,才能得到孙夫人的帖子。
左相府有个专门的院子,叫碧波台,是专门为孙夫人举行宴会用的。碧波台中间有个池子,期间亭台楼阁遍布,还有专门的戏台。顾晚晴对碧波台轻车熟路,孙夫人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的与她到主位坐下。
坐下下首那些名媛贵女们,很多都是待嫁的年纪,认出了鼎鼎大名的平亲王妃,有大胆的姑娘路上遇见顾晚晴与孙夫人,还会与她们交谈几句。
“今个的戏班子与旁的不同,晚晴,你肯定没瞧见过这种舞蹈。”孙夫人拉着顾晚晴的手,指着碧波池上的戏台,得意洋洋道,“这可是从西域传来的舞蹈,那舞者身轻如燕,舞起来似是能飞起来一样。”
顾晚晴知道孙夫人喜欢别人奉承她,就顺着她的话笑道:“相府请来的戏班子,当然是不一般的,您哪次的宴会不是惊动京城,回头就让那些夫人小姐们的争相模仿。”
顾晚晴这话不假,孙夫人的宴会可谓是京城的潮流风向标,今个若是孙夫人的舞者画着远山眉,那明个全京城的贵妇就都开始画远山眉。
孙夫人乐开了花,神神秘秘道:“今个这与其他的都不一样,你且等着看吧。”
不一会,乐曲声响起,几个舞娘面覆轻纱,翩翩上台,身子轻盈的如同燕子。而后上来一美人,风姿卓越,身轻如燕,最令人称奇的事,那美人一双玉足竟然十分玲珑袖珍,能在小碗口一般大的金莲上翩翩起舞,如同惊鸿仙子,霎时好看!
“果真是极好极特别的!”顾晚晴不禁抚掌称赞。
孙夫人得意笑道:“这舞蹈名叫飞燕舞,是从西域皇室流传出的。你瞧那舞娘,从小缠足,一双玉足只有三寸,名叫三寸金莲。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十分好看。”
孙夫人挥手,叫那舞娘过来,走进了顾晚晴瞧见她那一双脚,用白布裹着,瞧着真真是小巧玲珑。
“果真很特别呢。”顾晚晴道。
果不其然,孙夫人的宴会过后,这三寸金莲就迅速风靡了整个京城,天朝开始兴起了一阵缠足的风尚。众多已嫁人的女子,为了博得丈夫欢心,都开始缠足。
过了几日,顾晚晴与姜恒、姜炎洲父子喝茶谈心时,漫不经心的提起此事,姜恒只淡淡笑了笑,表示对那三寸金莲毫无兴趣。姜炎洲则是有些好奇,惊奇女子的玉足竟能裹的如此纤细玲珑。对此,顾晚晴只是笑而不语,转头回了自己院子,就遣了翠莲去左相府走一趟,去向孙夫人借了几个西域婆子来。
“母亲,午膳准备好了。”候婉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端着盘子进了屋子,恭恭的道。
顾晚晴笑着让她将盘子放下,招呼她进了内室。候婉云一进内室,就瞧见几个五大三粗高鼻蓝眼的婆子并排站着。
“婉云啊,过来坐着说话。”顾晚晴笑眯眯的一把抓着候婉云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旁边坐下,道:“我听说最近京城风靡那什么三寸金莲,很多女子为了讨丈夫欢心,都纷纷缠足。而恰好炎洲也喜欢,不如你就也缠了足,正好讨丈夫的欢心,你觉得如何?”
缠足?候婉云脸色煞白,吞了口口水。她来自现代,自然知道缠足是怎么回事。古代女子自小就开始缠足,吃了不知道多少苦,才能缠出一对三寸金莲。
如今她候婉云已经十几岁的年纪,骨头早就定型了,如今要缠足,必然是要将她足部的骨头全部打断折在一起,然后固定住,等伤口张好,脚长成畸形,才算成了小脚,而且绝对不可能成三寸金莲那么小。
若是旁人说叫她候婉云缠足的话,她自然是不会当成一回事,可是如今那几个五大三粗的番邦婆子在侧,自己那恶婆婆手里拿着跟长长的裹足布,正笑意盈盈的瞧着自己。
依照候婉云对她这恶婆婆的了解,她定然不会是跟自己开玩笑,她绝壁是来真的!
这下候婉云吓的脸失了血色,她可不想缠足,这简直是酷刑!也顾不得许多了,忙哀声求饶道:“云儿知道母亲是为了云儿好,想办法替云儿博得夫君的欢心,可是云儿年纪大了,不适合缠足啊!”
顾晚晴笑眯眯的摆摆手,道:“身为妻子,自然是要以自己夫君的喜好为标准。炎洲都说了喜欢三寸金莲,你怎么能不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啊,你且忍忍就好,伤筋动骨不过是三个月的事,再说了,昨个刘大夫不是将那逍遥膏拿回来了么?你若是实在疼痛难忍,就服用逍遥膏好了。画儿那丫头的头疼是老毛病了,况且她哪里有你这般的金贵,这逍遥膏如此珍贵,就留给你缠足用好了。”
33智搬救兵
翠莲捧着个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个精巧的镶金盒子,盒子旁边摆着个精致的镀金烟枪。候婉云脸色煞白的看着翠莲笑眯眯的将托盘摆在桌子上。翠莲对顾晚晴道:“奴婢将逍遥膏取来了,大奶奶可以用了。”
候婉云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她噗通一下跪在顾晚晴脚边,哭的楚楚可怜,道:“母亲,媳妇每日要伺候母亲饮食,若是缠足了便不能下地进厨房,媳妇还要伺候母亲,不可缠足啊!”
顾晚晴冷眼看着候婉云,眼里的神色寒的像化不开的冰。这般楚楚动人的美人,娇滴滴让人不禁心生爱怜,当她垂泪哀求的时候,就是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她所打动。
顾晚晴深吸一口气,候婉云就是靠她装可怜装乖巧的手段,在候家博得嫡母嫡姐的信任,而后踩着她们的血肉,一步一步往上爬。谁又能想到,这副楚楚可怜情真意切的画皮背后,藏着是怎样丑恶阴毒的面目?
当年她也是这么的无辜,笑的怯生生的,捧着母亲最喜欢的大闸蟹,柔声柔气的对自己母亲说:“云儿听说母亲想念江南菜肴,就去求厨子,偷师了几招。云儿笨拙,怕做的不好,请母亲尝尝。”
如今她又是这般跪在地上,求的千回百转绕人心肠。只可惜……她求错了人,顾晚晴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抽她的筋,再将她挫骨扬灰以告慰母亲在天之灵。
顾晚晴眉眼间带着笑,一只手搀扶着候婉云的胳膊,笑道:“可别动不动就跪着呢,让旁人瞧了,还以为我虐待你,传出去让人笑话咱们姜家呢。”
候婉云跪着不想起来,可是顾晚晴的力气大的吓人,硬是将她生拉硬拽了起来,按到椅子上坐着。
“我晓得缠足是有些疼痛的,不过咱们不是有逍遥膏么,莫怕。”顾晚晴一手挑开镶金盒子,瞧了一眼里面深色的逍遥膏,眉毛一抬,盯着候婉云的肚子道:“婉云啊,我就跟你直说了吧。你房里的事我听闻了些许,身为妻子,自然是要伺候好自个丈夫的。可是你呢,炎洲连你房里都很少去,娘跟你说句贴心的话,女人啊连自己丈夫的人都留不住,传出去不叫人笑话了。更重要的是,娘还想抱孙子呢,你若是连丈夫的人都留不住,怎么给姜家繁衍子嗣?要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那些个庶子庶女的都不作数,得你生下的嫡子才算,你难不成想陷炎洲于不孝?为娘也是替你考虑,才叫你缠足的。要知道在西域,这缠足可是只有贵族家的小姐才缠,谁的足缠的最好,就能找到好婆家。”
顾晚晴抬眼看着候婉云惊恐的眼神,笑的如沐春风:“娘可不是害你啊,要知道在西域,可都是亲娘给自己亲女儿缠足,难不成这西域的母亲都是害自己亲女儿不成?人家越是疼女儿,就缠的越紧,因为只有这样将来女儿出嫁了,才能更得丈夫的欢心,日子就过的更好。为娘也是心疼你,拿你当亲女儿一般,才会替你着急。要不搁了别家的婆婆,谁有那个心思关心媳妇受不受宠呢。”
候婉云呜咽着,哽咽起来。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一力降十计了,纵使她有任何手段,装成什么样,她这恶婆婆通通都不吃她这一套,她在娘家的对付嫡母嫡姐的手段,对这恶婆婆完全用不上。如今姜家后宅,这恶婆婆一人独大,就连二房钱氏这两年都甚少跟她对着干,更别说自己一个根基不稳的新媳妇了。
顾晚晴慈爱的摸了摸候婉云的头,如同慈母哄孩子一般,道:“痛不过是一时的,可是甜头是一辈子的,娘也是为了你好。若是你能收住丈夫的心,何至于如此呢?”
说罢,顾晚晴看了翠莲一眼,翠莲忙来将逍遥膏装好,点了烟斗递给顾晚晴。顾晚晴拿着烟斗,笑眯眯的看着候婉云,道:“娘心疼你怕疼,这不连逍遥膏都给你备好了,你先用了,再缠足。”
候婉云此时浑身冒冷汗,已经将厚厚的衣襟都湿透了。她是真的怕了,不论是缠足还是吸鸦片,她都怕极了。这鸦片她本是想给画儿用的,一来是让画儿腹中的孩子流产,就算不流产,生出来肯定也是个畸形,活不了;二来这鸦片有依赖性,画儿吸食了鸦片,一旦停用,就会生不如死,这逍遥膏极为珍贵,价值堪比黄金,就算画儿再得宠,她充其量不过是个妾室,不可能有那么多银子长期供她服用逍遥膏,到时候她只能听命于候婉云,否则一旦毒瘾发作,将生不如死,那时画儿就成了她的傀儡,绝对不敢违抗候婉云的命令。雅*文*言*情*首*发
可如今,那精致的烟斗却被捧到了自己眼前,而那捧着烟斗的人,笑的慈爱的比她亲娘还亲。候婉云止不住的浑身颤抖,她知道自己绝不能碰那逍遥膏,她本身是学医的,知道一旦碰了那鸦片,哪怕只一次,就有可能成瘾,终身依赖,所以无论如何她是不能碰的,哪怕就是再疼,她也得忍着。
顾晚晴瞧着候婉云的神色,见她看着逍遥膏的神情,如同瞧见了洪水猛兽。顾晚晴心里冷笑:看来这逍遥膏确实有问题,不然候婉云也不会连碰都不敢碰,这般歹毒的东西!那日姜惠茹离开候婉云院子后,顾晚晴随后得知姜惠茹说漏了嘴,将画儿怀的男胎之事泄露给了候婉云知道,顾晚晴就笃定,以候婉云的性子,肯定不会放过画儿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姜炎洲房里有两个丫头都怀了身子,姜恒待顾晚晴不薄,她自然是会替姜家着想,若是不先手收拾了这毒妇,恐怕两个孩子都连出生的机会也没有了,那两个孩子可都是姜恒的亲生孙子孙女,也是她的亲孙辈。
顾晚晴已经私下里嘱咐过蔷薇,千万小心看着自己孙女。蔷薇是她顾晚晴带来的陪嫁丫鬟,她可以提点蔷薇小心点大奶奶,可是琴棋书画四个丫头毕竟与她隔着一层,她不好明言,除了安排自己的人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不让候婉云钻空子,其余一切都得看她们造化了。
候婉云颤抖着手接过烟斗,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顾晚晴替她拭去眼泪,语调怜惜:“这逍遥膏可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这可是你买回来给画儿服用的,连怀了身子的人都能用的东西,又不是毒药,能害你不成?你是哭什么,快用了吧。”
顾晚晴一边说,一边亲自为她点烟,道:“瞧瞧,你这金贵的,连火都得娘给你点。唉,娘也是疼你,将你看做亲闺女,不然就是摆了金山银山送来给我,我也不伺候她点火呢。”
翠莲在一旁捂嘴笑,附和道:“就是就是,大奶奶真是好福气,得了这么好的婆母,真是比亲母女还亲!”
顾晚晴点好了烟斗,亲自将烟嘴往候婉云嘴里送,跟哄孩子吃饭似的,喃喃道:“乖云儿,用了吧,吸一口这逍遥膏,就什么烦恼忧愁都没了。”
候婉云惊恐的瞪大眼,她把头扭到一边,避开顾晚晴喂来的烟斗。可她将头扭到了左边,顾晚晴就将烟嘴递到左边,她将头扭到右边,顾晚晴就跟着递到右边,如此往来几番,顾晚晴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云儿,你这是什么意思?让娘伺候着你,你还嫌弃娘伺候的不好,故意给娘下不来台?”
候婉云急忙跪下磕头,道:“母亲明鉴,媳妇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候婉云眼睛一转,瞥见自己的心腹丫鬟巧杏巴在门口,眼巴巴的往里头瞅着,候婉云对巧杏使了个眼色,用唇语道:“快去找公公来救我!”
如今这姜家,能压这恶婆婆一头的,恐怕就只有自己那公公了。候婉云与公公只见过一面,那一次公公对她的态度和气,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候婉云虽然摸不准公公对自己的态度,可是如今她唯有这一跳可走,只能试上一试,若是能成最好,若是不成,最坏也不过是缠足的结果。自己只需要拖延时间,等巧杏搬了救兵来。
巧杏点点头,转身撒丫子就朝院子外头跑去。待到翠莲瞧见巧杏想要去拦的时候,巧杏已经跑的没影了。顾晚晴瞧着巧杏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今个是打定主意要收拾的候婉云三个月下不了地,好让自己那两个即将出生的孙辈平安的出生。如今巧杏去找姜恒来,顾晚晴心里头摸不准姜恒对候婉云的态度,她并不清楚姜恒来了会有何看法。她本想着先斩后奏,先缠了候婉云的足再说,到时候姜恒再也乐意也没办法,毕竟木已成舟。
虽说她与姜恒夫妻情分深厚,姜恒也待顾晚晴不薄,可是比起杀母之仇,杀己之仇,顾晚晴心里那一杆秤,是不可能端的平的。
这会姜恒已经下朝,正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巧杏认准了书房的方向,拼命的跑,跑着跑着,巧杏的脚步慢了下来。她转头看向旁边的一处楼阁,那是姜家的库房。巧杏从库房门口跑过,依稀能听见里头的说话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让巧杏心头震了一下。
库房拐角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拐进了一间小房子里。巧杏瞧着那背影出神,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两年了,她长高了,却更瘦了。
而后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喝道:“柳月,你这蠢脑袋,又将东西点错了!”
巧杏赶忙擦了泪,缩了缩脑袋躲在门口朝里头偷看。只见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子一把揪住柳月的头发,一边扯一边骂:“你说我养着你这臭婆娘又什么用!都几年了,连个蛋都下不了,做事还笨手笨脚的,每天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会又出错了,幸亏我发现了,不然回头让太太知道了,还不得罚我!”
柳月吃痛,却不敢还嘴,只唯唯诺诺跟着那男人进去,那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又在她肚子上踹了几脚才罢休。
巧杏不敢再待,捂着嘴跑了出来。她只知道候婉云跟她说,那周账房虽然妻妾多,但是对自己妹妹疼爱颇多,可是如今亲眼见到,却见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是这般光景,不禁心如刀绞。
巧杏哭着跑着,就到了书房院子外。她刚要踏进院子,忽然犹豫了,停了停脚步,脑海里都是妹妹的惨状。
碧媛瞧见门口徘徊了个人,忙出来,认出是大奶奶身旁的大丫鬟巧杏,又见巧杏哭红了眼,忙过来拉着巧杏的手,道:“这是巧杏妹妹吧,怎么站在院子口哭呢?瞧这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快别哭了,进屋子说。”
巧杏被碧媛拉着进了屋子,咬着牙,犹豫着要不要去禀告姜太傅。她知道大太太那边逼得紧,候婉云拖延不得多少时间,她只需要拖着点,晚些找了姜太傅过去,到时候若是赶不上救她,那也怪不得自己了。
碧媛瞧见巧杏犹犹豫豫的样子,端了杯茶给她。大奶奶房里的丫鬟难得来走动,自然不会是没事来拉个家常,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碧媛浅笑瞧着巧杏,在等她开口。
巧杏心里如同百爪挠心,候婉云毁了她最心爱的妹妹的终身幸福,她早就恨候婉云恨的牙痒痒,私心里,她很是希望借着这大太太的手整治整治候婉云。若是大太太真的与候婉云水火不容,那么她也是可以私下里投靠大太太的。毕竟现在大太太才是姜家的主母,若是大太太开口,只需要一句话,周账房就得放人,自己妹妹就可以重获自由之身。
巧杏自信,作为候婉云的心腹大丫鬟,自己去投靠大太太,还是有些资本的,毕竟她知道了太多候婉云见不得光的事,还握着她毒杀亲姐的证据。
巧杏心里思量一番,也不那么急躁了,喝了几口茶,压压惊,而后去擦了把脸,掐算着时间,太太太估计已经收拾了自家小姐,这才开口道:“碧媛姐姐,我是来找老爷有要紧事禀告。”
碧媛笑了,这巧杏又是喝茶又是擦脸的,怎么都瞧不出这事有多要紧。于是她笑了笑,道:“好妹妹,你先坐着,我进去通报一声。”
巧杏唉了一声,坐下喝茶。碧媛瞧了她一眼,掀了帘子进去。
书房里,姜恒坐在书案前看公文,锦烟则坐在窗台,面前放着一杯茶,手里捏着一块玉佩,心思不知飘到了哪里。
碧媛朝姜恒行礼,道:“老爷,大奶奶房里的丫鬟巧杏在外头,说是有要紧事禀告老爷。”
姜恒微微抬头侧目,媳妇房里的丫鬟来找自己做什么?而那边锦烟的心思一下子收了回来,目光看向碧媛。
“是什么要紧事?”姜恒放下手里的书问道。
碧媛笑道:“奴婢也不知是什么事。只是……只是那巧杏丫头嘴里说着是要紧的事,奴婢瞧着她却是不疾不徐,倒不像是特别紧急。呵呵,许是大奶奶房里的丫鬟都是稳重的,不像寻常毛丫头那边急躁吧。”
姜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叫那丫鬟进来。”
碧媛转身出去,领了巧杏进来。巧杏见到姜恒急忙跪下,道:“老爷,大太太这会要给大奶奶缠足,请老爷过去瞧瞧。”
缠足?姜恒挑眉,前几日才听她提过缠足的事,怎么今天就要给儿媳妇缠足了?姜恒又低头瞧着巧杏,见她虽然发丝有些凌乱,因为奔跑身上沾了些尘土,不过瞧着神色却有些气定神闲,甚至隐隐幸灾乐祸的味道。
“你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伺候几年了?”姜恒问。
巧杏心里一惊,想不出为何老爷会问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她老实回答道:“回老爷的话,奴婢正是大奶奶的陪嫁丫鬟。奴婢自小就伺候着大奶奶,有七八年了,是大奶奶的贴身大丫鬟。”
伺候七八年的陪嫁贴身大丫鬟,遇到主子被人强迫缠足,搬救兵竟然搬的这么不紧不慢,怎么瞧着这丫鬟都不是真心想救她家主子……姜恒瞧着巧杏的神色,心中隐隐有了计较,“走吧,我去瞧瞧。”
巧杏低着头,跟在姜恒身后。她瞧着姜恒走的四平八稳,不紧不慢,怎么瞧着比自己还不上心呢?难不成他就不想管这事?
三四个五大三粗的番邦婆子,七手八脚的将候婉云的鞋子袜子脱了下来,将她摁在床上。地上散落了一的椅子桌子,都是被候婉云挣扎时候踹翻的,还有那盒珍贵的逍遥膏也被踢到了地上,幸亏翠莲眼疾手快接着了,才没沾上泥土。
候婉云与顾晚晴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吸食逍遥膏,而后被如同捉小鸡一般捉了起来,摁住手脚,不得动弹。
顾晚晴四平八稳的坐着,瞧着候婉云挣扎的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优雅的端起茶杯,云淡风轻的吹了吹茶,对几个婆子道:“这可是给姜家大奶奶缠足,你们可得小心点伺候,别一次缠的不好,还得再缠了第二次。”
几个番邦婆子齐声道:“是,奴婢晓得了,定会将大奶奶的脚缠的妥妥帖帖,缠出三寸金莲。”
候婉云感觉两只手将自己的脚捉了起来,而后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脚上摸索了几下,候婉云惊恐的大喊:“你别碰我!”
那个“我”字刚喊出口了一半,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脚趾传来,她的右脚五个脚趾头,就这么生生的被折断了,而后被窝着扣在了脚底板上。
候婉云痛的脸色发白,直翻白眼。一个番邦婆子掐着候婉云的人中,道:“奴婢还请大奶奶再忍忍,马上就好。”
而后候婉云只觉得一阵比一阵强烈的剧痛从右脚传来,她疼的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恨不得昏死过去,可是那天杀的番邦婆子却一直掐她的人中,让她不能昏睡,还有那该死的恶婆婆,还在她耳边轻飘飘的说:“婉云啊,这逍遥膏可在这呢,你要是受不住可别硬抗,咱们姜家有的是银子,别舍不得那点药钱,委屈了自己。画儿那丫头若是知道原本给她的逍遥膏给你用了,想必也不会计较什么,你想用就用吧。”
候婉云只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否则她一定会扑过去,将那恶婆婆生吞活剥了。
右脚的骨头被折断,又窝成一团,而后被裹脚布紧紧的缠着,候婉云感觉自己放佛死过一般,从地狱里走了一遭。
而后听见那番邦婆子道:“大太太,右脚已经缠好了。”
顾晚晴冷笑着看着候婉云,都痛成这样了,居然还不肯碰那逍遥膏,看来那药膏真真是一点不能碰的。幸亏自己多了个心眼,否则画儿和孩子,就保不住了。
顾晚晴对番邦婆子满意的点点头,道:“那还有左脚呢,继续缠吧。”
“是,大太太。”
候婉云顿时恨不得自己当时跟她长姐一道死了算了,也好过在这活受罪。
34惺惺作态
几个婆子将挣扎着的候婉云摁在床上,捉住她的左脚。候婉云哭的声嘶力竭,大喊:“母亲,不要啊!求求你不要!好疼!”
顾晚晴冷眼瞧着她:你也知道疼?而后挥挥手,道:“缠吧。”
几个婆子刚要下手,就听见门口一人厉声喝道:“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
顾晚晴的眉头皱了起来,转头起身,看向门口。锦烟面色苍白,快步冲了过来,将几个婆子扯开,像母鸡护小鸡一般挡在候婉云身前,盯着顾晚晴,脸色凝重。
候婉云一见到有人为自己出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往锦烟身后一藏,呜咽着哭了起来。
“锦烟姑娘,你这是做什么?”顾晚晴盯着锦烟的眼睛,又瞧了瞧缩在锦烟身后的候婉云,眼里神色复杂: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搭上的?
锦烟扬起下巴,毫不示弱的与顾晚晴对视:“我斗胆要问问王妃,您又是在做什么?”
顾晚晴嘴角轻轻上扬,抿着嘴唇看着锦烟,素日里自己与锦烟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自己教训媳妇,这是自己的家事,轮也轮不到她锦烟来管。
“这是我的家事,锦烟姑娘无需过问。”顾晚晴盯着她的眼睛。她不管锦烟是什么身份,也不管锦烟在姜恒心中是何分量,她顾晚晴才是姜家的主母。今日之事,锦烟插手,就是逾越了她的本分。
候婉云咬着嘴唇,瞧着屋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她能感觉到锦烟是站在自己一边的,虽然候婉云与锦烟并无交情,甚至连面都没见过几回,不过在这种时候,既然有人愿意替自己出头,候婉云自然是抓了跟救命稻草,哪怕锦烟能替自己拖延拖延时间等到公公来也好。
“呜呜……锦烟姑娘……”候婉云哭的一双眼睛肿的似桃子。
锦烟回头,瞧着她被裹着的小脚,眉头拧了起来。锦烟并非一个毫无见识的女子,她知道三寸金莲是怎么回事,也知道像候婉云这个年纪的女子,再去缠足,简直就是受刑。瞧着眼前这楚楚可怜的女子,锦烟怜惜的握住候婉云的手,道:“莫怕。”
候婉云哽咽着点点头,身子缩成一团,蜷缩在锦烟身后。锦烟瞧着她全然一副无助的可怜模样,更加的同情她。雅*文*言*情*首*发锦烟与顾晚晴同在姜家几年,这几年顾晚晴一直待人和善,除了管家夺权之事手段狠了点,其余时候也不见她用狠手段。可是如今,这新媳妇进门,顾晚晴对这新媳妇的态度,锦烟却看不透了。
锦烟转头,对上顾晚晴的眼,顾晚晴的眼里透着决绝,甚至透着一丝凛冽的杀意,让锦烟心里动摇了一瞬。可是锦烟低下头,一只手攥住腰间的玉佩,脑海里浮现出那张坚毅的眼,那魂牵梦绕的眉眼。锦烟又重新抬头,坚定了心志:无论如何,锦烟都决定她要护着候婉云,毕竟,她是他的妹妹,如今他远在边关,她要替他护着她,如同当年他舍身护着自己一般。
屋里两个女人僵持着,翠莲瞧着这两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一转头瞧见门外巧杏同姜恒来了,翠莲心跳的都快蹦出嗓子眼了,忙进去在顾晚晴耳边悄悄道:“老爷来了。”
顾晚晴和锦烟同时转头,看见姜恒从门外径直进来,脸上的神色任是她们两个这般熟悉他的人,也看不出一点喜怒。巧杏也瞧瞧随着姜恒进了门,立在不起眼的拐角,垂头站着。
候婉云见救星来了,呜咽着要从床上下来给姜恒行礼。姜恒站在顾晚晴身旁,眼神淡淡的,看着那刚缠了一只足的儿媳妇挣扎着要下床行礼。锦烟却看不下去了,一把将候婉云按在床上,道:“你都这样了,还行什么礼,好好躺着。”
屋里的情况,姜恒扫了一眼,就明白了九分。
“晚晴,你给媳妇缠了足?”姜恒瞧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妻子,她侧身对着自己,脊梁挺的笔直笔直,明明是柔和温柔的容貌,却偏偏带着一丝不知哪来的倔强和坚毅。姜恒瞧着她这幅模样,话到嘴边却不知不觉的软了。
“是。”顾晚晴抬头看着他,坦坦荡荡。
“是你叫她缠的,还是她自己愿意缠的?”姜恒盯着顾晚晴的眼睛。
满屋子的人都的目光都集中在顾晚晴的身上,就连锦烟也死死的盯着她。若是她承认是自己强迫儿媳妇缠足,那么刻薄媳妇的名头可是铁定跑不掉了。翠莲搅着手里的帕子,心里着急的要死。
顾晚晴却轻轻笑了笑,转头指着候婉云,笑的温柔娴静道:“我说了不作数,你问她便知她是否自愿。云儿,你来告诉你父亲,是为娘强迫你缠足,还是你自个愿意的?”
翠莲听了,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怎么不为自己分辨?若是让候婉云先告状,还不知道她会说成什么样呢,到时候老爷对她发火,那可怎么是好!
锦烟也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顾晚晴,可门口的巧杏却低着头,撇了撇嘴:旁人不了解候婉云的性子,她巧杏能不了解么?若论伏小做低、委曲求全、伪装做戏,若是候婉云认了第二,那天下间可就无人敢当第一。
候婉云咬着嘴唇,心里恨不得将顾晚晴活剐了。本来公公来了,质问那恶婆婆,她还等着看那恶婆婆怎么跟公公交待呢,可是没想到她居然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让自己去回答。
自己若是告她一状,自己那公公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上次就为了护住自己妻子的名声,连朝都不去上了,这次会不会站在自己一边还说不定呢。退一步讲,就算公公替自己出头,可又有什么用?人家夫妻两个如胶似漆,床头吵架床位和,说不定过几天就和好如初了,而自己这脚却已经变成这样,说什么也变不回来了。
若是不告她,自己又吞不下这口恶气……可是吞不下又有什么用?自己那婆婆不但是平亲王妃,还封了诰命夫人,自己如今势单力薄,在夫家没有任何根基,只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什么锦烟替自己出头,还不知道那锦烟存的什么心思呢,是敌是友还未可知,自己拿什么跟那恶婆婆斗?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忍耐忍耐再忍耐。候婉云心里憋屈的要死,忍的内伤,脸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受气小媳妇忍辱负重的神态,道:“父亲,是云儿自愿的,云儿听说夫君喜欢三寸金莲,才求了母亲去寻了人为云儿缠足……”
候婉云将那副委委屈屈的受气小媳妇神态演绎的淋漓尽致,她相信只要姜恒不是傻子,定能看出她是被迫不得已替婆婆圆谎。
顾晚晴笑眯眯的瞧着候婉云那惺惺作态的架势,好一个被恶婆婆虐待却识大体还要替婆婆遮掩罪行的孝顺媳妇。不过她最喜欢候婉云的“孝顺”,越“孝顺”顾晚晴就越开心,瞧着候婉云被她自己编织的那张名叫“孝顺”的网勒的越来越紧。
锦烟听她这么说,吃惊的皱起眉头。不过随后她就想明白了,定是候婉云不想因为自己而导致公婆不和,所以故意这么说,替婆婆遮掩。锦烟瞧着候婉云的神色,就又带了几分发自内心的怜惜。
顾晚晴将锦烟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带了分嘲讽的笑:锦烟啊锦烟,你就如同当年的自己一般,被她这楚楚可怜纯良无害的表演骗了十足十的,原来自己当年是这般的愚蠢,只要这么略施手段,自己就信了她是那般单纯善良又孝顺的妹妹。
可是姜恒的神色,却越发的让顾晚晴摸不透了。他既没有表示出对自己强迫媳妇缠足的不满,也没有要护着媳妇的意思,甚至有些置身事外,颇像个看客。
顾晚晴叹了口气,这当朝第一权臣的心思,又有什么人能摸的透呢,与其费心猜测,不如省省力气好了。
姜恒顿了半响,点点头,“难为你有这份心了。”而后转身拿起桌子上的逍遥膏,问顾晚晴:“这是什么?”
顾晚晴道:“这是千金难求的‘逍遥膏’,是婉云特地给画儿买来治画儿的头疼的。这会我怕婉云缠足疼痛难忍,就取来打算让婉云用着,可是这孩子脾气倔强的很,硬是不肯用,还差点将逍遥膏给踢到了地上。方才缠足,就生生忍着,真是难为她了。”
“哦?是么。”姜恒手里捏着逍遥膏,若有所思的看着候婉云,道:“我瞧你只缠了一只足,若是疼,就用些逍遥膏,莫要强忍。”
候婉云咬着牙,道:“云儿能忍得住,这些还是留着给画儿妹妹用吧。画儿妹妹怀着身子,身体要紧。”
姜恒道:“这逍遥膏虽然珍贵,但对于姜家而言也不是什么难弄的东西,不必为画儿留着,你先用吧。”
候婉云泪眼盈盈,道:“这是云儿对画儿妹妹的一片心意,望父亲成全。”
姜恒面上终于浮上了淡淡的笑意,他放下逍遥膏的盒子,对候婉云道:“既然你坚持如此,那就由你吧,晚晴,你们继续将另一只脚缠好吧,锦烟,同我回书房去。”
什么!这就要走?候婉云望着姜恒的背影傻了眼,他就这么、这么走了?留下顾晚晴继续替自己缠足?他难不成就看不出来缠足并非自己本意么?他难道不应该阻止那恶婆婆再继续对自己施暴?
就这么走了……?
顾晚晴瞧着自己丈夫的背影,笑意浮上眼底:他确实,就这么走了,这算是默许了么?
35前世今生
锦烟咬着嘴唇,看着姜恒离去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无助的候婉云。锦烟虽然是想护着候婉云,可是在姜家,最后拍板说话的,永远都只有姜恒一人。素日里姜恒虽然对她诸多纵容,可是今日之事姜恒态度鲜明,以锦烟对姜恒的了解,她知道姜恒心意已定,根本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况且候婉云已经缠了一只足,木已成舟,她再怎样也没用。
于是锦烟转身,怜惜的拍了拍候婉云的手,一言不发的跟着姜恒离开了。
候婉云哽咽的看着那两根救命稻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再回头看了看那恶婆婆,见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盯着自己看,候婉云脑海里浮现出小黑屋里容嬷嬷拿着钢针“伺候”夏紫薇的场景,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巧杏眼瞅着这情况,也脚底抹油的开溜了。
于是屋里就只余下顾晚晴、候婉云、翠莲,还有那几个番邦婆子。
顾晚晴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坐在候婉云前面的椅子上,撇了撇嘴角,眸子瞧着她,道:“婉云啊,你这是个什么意思?为娘可是为了你好,你非但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去请你父亲来,你这是存心叫我没脸面么?”
候婉云瞧着婆婆的脸色,吞了吞口水,这下可真是实在在的将她得罪了,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折磨自己,不过横竖也就是再忍忍,将另一只足也缠了罢了。只要不服食那逍遥膏,她一咬牙忍了过去,若是真的能靠三寸金莲博得丈夫的宠爱,也不算太亏。
顾晚晴瞧她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抚了抚衣角,叹了口气,道:“唉,可惜你娘我是个性子软的,心肠最软,最见不得人求情。瞧你都将你父亲请来了,看样子是真的不想缠足,那么为娘也就不好再强迫你,省的你将我记恨上了,弄个婆媳不和家宅不宁的,叫旁人看了笑话。”
说罢,摆了摆手,对翠莲道:“翠莲,将几位嬷嬷送会左相府里,叫人替我跟左相夫人说一声,多谢她借我这几个婆子来,过几日我去附上亲自登门道谢。”
翠莲捂着嘴,撇了一眼床上候婉云那一大一小的两只脚,心想自己主子真是别出心裁,哪有缠足只缠一只的,差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福身道:“是,奴婢这就去办。”而后领着几个番邦婆子出去了。
这下候婉云又傻了眼,这怎么就……不缠了?
“母亲……”候婉云吞了吞口水,这缠一只足叫什么事啊!这只已经缠了的足,相当于粉碎性骨折,是绝对不可能恢复原状了,就是脚好了,她今后也是大小脚,以后她还怎么出去见人?
“哦?又怎么?”顾晚晴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候婉云。
候婉云带着哭腔,道:“母亲,这足只缠了一只,可怎么是好?”
“哎呦我的小祖宗哟!”顾晚晴皱着眉头瞅着候婉云,指着她鼻子厉声骂道:“为了帮你争宠,我这个做娘的可是拉下老脸,去左相夫人那请了最好的缠足婆子来给你缠足,你不但不领情,还将我告了一状;如今你说不缠了吧,那好,咱就不缠了,你还是不满意!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满意?我瞧着我伺候你,就跟伺候个祖宗似的。雅*文*言*情*首*发哦不,就是祖宗都没你这么难伺候的!你说你个当媳妇的,不说孝顺公婆,伺候丈夫,整日里无事生非,挑拨离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候婉云被她说的欲哭无泪,真想一巴掌糊她一脸,指着鼻子骂她:让你丫的多事,老娘的房中事你管个毛啊!还缠足,缠你妹!你怎么自己不缠!
可惜候婉云毕竟还是候婉云,骨子里的性子是改不掉的。她吸了吸鼻子,涩然道:“母亲教训的是,都是云儿的错。只是云儿从未想过挑拨母亲与父亲的关系,想必是那丫鬟自作主张去请了父亲来,云儿绝无那个心思。”
“丫鬟自作主张?都是丫鬟的错?你怎么不说都是时辰的错呢!”顾晚晴呸了一声,厌恶道:“无理还要狡辩三分,哪天让你得了理,还不得翻了天了!还不快滚出去,杵在这里碍眼!是想气死我么!真是白眼狼!养不熟的白眼狼!”
顾晚晴连罚带骂,气顺了三分。候婉云嘤嘤哭着从床上下来,这会她的丫鬟都被赶走了,也无人来扶着她,她就跛着脚自己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那只刚缠好的足,由于骨头都被挤碎挤变形了,一挨着地,疼的她脸都扭曲的变形了,顾晚晴只当没看见。
候婉云刚走了几步,就听见门口哎呦一声,一个穿着宝蓝色裙子的妇人走了进来,正是二房钱氏。
钱氏进了屋子,先是笑呵呵对她大嫂行礼,然后惊奇的瞅着候婉云,目光落在她的脚上。钱氏似笑非笑的盯着候婉云,道:“哎呀,侄媳妇,你这脚,是怎么回事啊?”
候婉云脸上又青又紫,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么!
候婉云低着头,笑声道:“侄媳给二婶请安。”
钱氏捂着嘴笑道:“咱们家云儿为了取悦夫君,还真是有心了。”
钱氏这话说的露骨,将候婉云闹了个大红脸。候婉云不想再待在这里叫钱氏看笑话,忙告辞。钱氏亲亲热热的拉着候婉云的手道:“云儿啊,那你就先回去吧,等改日二婶再去你屋里说话。”
好容易挣脱了钱氏的纠缠,候婉云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钱氏就瞧着她跛着足,也不去扶她。
“哎呀,大嫂,这是怎么了!?”姜惠茹匆匆从院门口走进来。她是随钱氏一道来的,只不过钱氏先行一步,姜惠茹随后跟来。
前阵子顾晚晴许诺的波斯猫送到了,姜惠茹得了猫儿非常高兴,拉着她娘来跟顾晚晴道谢来了。此时一只漂亮的纯白波斯猫正乖巧的躺在姜惠茹怀里。
姜惠茹心底温厚善良,她也听说候婉云缠足的事了。此时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跛着脚往外头走,身旁也没个伺候的人,就赶忙上前去要扶着候婉云。
候婉云一见姜惠茹来扶自己,本想让她帮着扶自己出了婆婆院子,好让自己的丫鬟来接人。可是姜惠茹一走进,候婉云才看见,姜惠茹怀里竟然有一只纯白的波斯猫!
“大嫂,我来扶着你。”姜惠茹好心的搀扶着候婉云的胳膊。可谁知道候婉云的身子竟然瞬间变得僵硬起来。
“大嫂,你没事吧?”姜惠茹怕候婉云摔倒,身体贴近了她,想要给她做个支撑。
候婉云让自己站直了身子,好离姜惠茹怀里的猫儿远一点。半闭着眼,掩饰着眼里的厌恶。
候婉云讨厌猫,准确的说是憎恨。姜惠茹扶着候婉云,她怀里的猫儿乖巧的喵喵叫了一声。姜惠茹笑着看了看怀中的猫,说:“大嫂,这是大伯母送我的猫儿,你瞧它多可爱。”
候婉云强压着厌恶,看了看那猫儿,言不由衷道:“瞧着是很可爱。惠茹,我这脚疼的厉害,还是快些回去吧。”
姜惠茹点了点头,对屋里两个长辈道:“母亲,大伯母,惠茹先送大嫂回去,一会来说话。”而后搀着候婉云往外头走,让院门口的小丫鬟去请了软轿来,抬着候婉云。姜惠茹一来是不放心大嫂,二来是自归还了元宝,她想元宝的很,就一并跟着去了。
回了候婉云屋子,几个陪嫁丫鬟赶忙来伺候候婉云躺在床上。姜惠茹抱着怀里的猫儿,坐在床边,关切道:“大嫂,惠茹听说缠足是得疼的,不过缠好了就很好看,你若是疼的厉害,我去派人请大夫来瞧瞧?”
候婉云摇摇头,她自己就是学医的,就这脚的损伤程度,就算是放在现代也无法恢复,别说古代这么落后的医疗条件了,叫大夫来无非是开些汤药服用而已。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姜惠茹怀里的波斯猫爬到了床上。小奶猫不过一个月大,对什么都新鲜好奇,巴拉巴拉着爬来爬去。姜惠茹乐呵呵的瞧着小奶猫,道:“大嫂莫担心,这猫儿干净的很,不会弄脏被褥的。我听它整日喵喵的叫,就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喵儿’。”
候婉云瞧着那小奶猫,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候婉云对猫的厌恶,要追溯到上辈子她在现代的时候。
在现代时,候婉云可谓身世坎坷。她的生父是一个标准的凤凰男,人长的英俊潇洒,气度不凡,是全国最顶尖医学院的高材生。毕业后到一家非常好的医院工作,勾搭上了院长了女儿,算是半个入赘。可惜候婉云的父亲不是个安分的,在娶妻的同时,仗着岳父家的势力当上了医院的科室主任,却趁着妻子怀孕,和一个小护士勾搭上了,还搞大了小护士的肚子。
这个小护士,就是候婉云现代的生母。候婉云的生父一直许诺,等小护士生了孩子,就离婚娶她。小护士信以为真,就替他生下一个女儿,就是取名为曲小婷,也就是候婉云的前世。
曲小婷出生后,小护士开始闹腾着要上位,可是凤凰男的岳父大人非常厉害,将凤凰男死死的压着,凤凰男为了前途,甚至不敢公开小三和私生女的事,一直瞒着妻子一家。
曲小婷一直是以私生女的身份长大,一直替母亲谋划着小三上位,甚至盘算着将来自己可以继承生父岳父家的医院,所以虽然不喜欢医科,却还是去学了医。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曲小婷父亲的岳父大人实在是个厉害角色,曲小婷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斗得过老狐狸。小三憋屈了十几年,上位失败,一气之下,气的脑梗了,半身不遂的躺在床上,只能歪着脑袋流口水,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而小三之事败露,曲小婷生父一看情况不对,跟妻子和岳父跪地痛哭,保证绝对不会跟小三和私生女有任何来往。
于是曲小婷不但母亲病重,她父亲也对她不闻不问,连经济来源也断了。恰逢此时,曲小婷在网上找了个见不得光的工作。就是拍摄一些猎奇的视频,放在网上,她本人可以拿到丰厚的报酬。
曲小婷接下的视频工作的内容就是:虐猫。视频工作的要求是要她用残忍的手段将猫弄死,并且拍摄下整个过程。
按理来说一般大脑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做。可是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人,你完全无法理解她的大脑构造,跟她永远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如同你无法想到新闻里为什么会有人残忍的生生将一个小孩的眼珠挖出来,为什么有人会因为一句话不和就捅刀子,为什么有人偷车的同时,还要将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婴儿掐死,为什么有些人会做出那些匪夷所思的残忍事情。
总之变态的世界,不是常人可以明白的。
于是网上开始流传出一个蒙面的女子,穿着高跟鞋将小奶猫踩死的视频。此视频一经放出,就被转载了上万次,人们纷纷谴责视频中女子的残忍。视频转载的越多,点击越多,曲小婷得到的报酬就越丰厚。所以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曲小婷拍摄了更多的虐猫视频,其手法翻新,五花八门,极尽残忍。
这些视频后来被很多关爱小动物的人关注,于是就开始大规模的人肉活动。曲小婷被技术帝们人肉了出来,那天她刚弄来两只小奶猫,打算在自己屋子里拍视频,就被愤怒的群众找上门来,堵在了屋里。
曲小婷情急之下,抱着小奶猫从二楼跳下去逃跑。那些群众也跟着追了过去,曲小婷跑着跑着,横穿一条马路。就在她快要跑到路对面的时候,怀里那两只小奶猫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然后狠狠的在曲小婷手上咬了一口。
曲小婷吃痛,一个不小心,被迎面驶来的渣土车撞倒在地,当场死亡。渣土车冲劲太大,一时间刹不住车,生生的从曲小婷的尸体上碾压了过去,将她碾成肉饼。
曲小婷就这么被猫咬了口,被撞死了。而后她穿越到了古代,成了侯府的庶女候婉云。
由于前世的经历,她对猫儿异常痛恨,认为是猫害死了自己。再加上前世虐猫虐的太多了,这一世又活的如此憋屈,满胸的恶气发泄不出,如今瞧见那只爬着的小奶猫,候婉云觉得自己一定要踩死了它出一口恶气才舒坦。
姜惠茹满心欢喜的逗弄着喵儿,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大嫂看着那喵儿的眼神充满了血腥,恨不得将喵儿生生的捏死才好。
36锦烟求情
姑嫂关系,是除了婆媳关系之外的另一大难题。候婉云很不走运的有一个处处针对她的死对头婆婆,所以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给自己添麻烦,多一个和自己对着干的大姑。
所以候婉云收起眼中嗜血的欲望,温温柔柔的摸了摸喵儿的脑袋,笑着对姜惠茹道:“这猫儿长的真叫人喜欢。”
姜惠茹一见大嫂也喜欢喵儿,高兴的捧着喵儿凑过去,轻轻捏了捏喵儿的耳朵,喵儿舒服的叫了一声,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在姜惠茹手指上舔了舔。姜惠茹咯咯笑着,抱起喵儿放在候婉云手中,四处张望,问道:“元宝呢?怎么不见元宝?”
候婉云手指一碰到喵儿,就觉得浑身抑制不住的哆嗦,她努力压抑住想捏死喵儿的冲动。看见姜惠茹要找元宝,候婉云的眉头不经意的皱了起来,姜惠茹不是有喵儿了么,怎么还惦记着自己的元宝?
元宝的小窝被安置在候婉云屋里一个角楼,是个用竹篮子编织成的小窝,里头铺着软绵绵的垫子。此时元宝正躺在它的小窝里睡懒觉,听见姜惠茹呼唤自己,竖起耳朵,两只前爪支撑着身体立起来。
姜惠茹瞧见元宝从窝里探出个头来,高兴的蹭的一下从窝里跳了出去,一下子窜进了姜惠茹的怀里,两个爪子在姜惠茹胸前只扑腾,肉呼呼的小身子拱来拱去,只留下小屁股翘的老高,尾巴一甩一甩。
“嘿,乖元宝!”姜惠茹好几日没见元宝,虽然有喵儿作伴,可是还是惦记着这小家伙。姜惠茹抱着元宝,一手从候婉云手中小心的捧着喵儿,对元宝道:“瞧,我给你添了个玩伴。喵儿还小,元宝你莫要欺负它。”
姜惠茹将两个小家伙一起抱在怀里,喵儿活泼好动,显然对元宝很感兴趣,小屁股一挪一挪的靠近元宝。元宝斜着眼睛瞧着那小雪团,身子往后缩了缩。喵儿冲着元宝喵喵叫了一声,又挪了过去,直到将元宝挤到姜惠茹胳膊窝里,再没有后退的地方。喵儿好奇的伸出爪子,在元宝脖子上拨弄了几下,元宝很无奈的瞧着那只小奶猫用爪子抓乱了自己好不容易梳理的油光水滑的皮毛。
“喵!”喵儿显然对元宝无视自己感到很不满,叫了一声表示抗议。元宝无奈的拍掉喵儿乱摸的爪子,一把将喵儿揽进自己怀里,伸出爪子梳理着喵儿肚子上的毛——这是在候家的时候,候婉心经常帮元宝做的事。
喵儿显然很受用,翻了个身,躺在元宝怀里,翻着肚皮,舒服的眯着眼,享受着元宝的伺候。元宝瞧着喵儿那懒洋洋的样子,无奈到了顶点。
好歹他元宝也是堂堂青丘国国君的儿子,虽然元宝是个神妖混血,法力不似他父亲那般纯粹的上古神族血统那般高强,不过元宝可是正儿八经堂堂的青丘狐狸国小王子,如今竟然委身给一只笨猫抓痒痒。雅*文*言*情*首*发元宝翻了个白眼,若不是看在姜惠茹的面子上,他才懒得理那笨喵呢。
喵儿是个自来熟,丝毫不被元宝的白眼所影响,一个劲的往元宝怀里钻,打着滚的粘着元宝。姜惠茹看着怀里的元宝和喵儿,笑的眉眼都舒展开了。候婉云在旁边瞧着元宝和姜惠茹的亲热劲,心里别提有多酸了。
自从候婉云嫁到姜家之后,她就发现自己的随身空间开始慢慢的产生了变化,可以说是一种进化。原先的空间只是个额外的储物室,并没有多余的功能,可是现在她居然发现空间变的开阔了起来。除了原先的储物室之外,又多了一层额外的空间。只是那第二层空间如今还是雾蒙蒙的混沌一片,至于这层空间里有什么,是什么作用,候婉云本身也不清楚。
随身空间的进化自然是由于元宝的修为增进,候婉云本来想去问元宝这层新空间是做什么用的,可是元宝根本连理都懒得理她,候婉云只能作罢,想着静观其变。
得知元宝可以让空间进化,候婉云自然是欣喜异常,对元宝也更加宝贝了起来。前阵子姜惠茹将元宝送还给候婉云,候婉云好不容易放下心来,如今瞧着姜惠茹又来亲近元宝,候婉云的心里头怎么都不是个滋味——这前有候婉心挡路,如今除了候婉心,又冒出了姜惠茹,她可得把元宝看紧了,别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候婉云还指望着空间出了逆天的功能,好指着空间翻身呢。
于是候婉云就借口身子不适要休息,打发了姜惠茹回去,姜惠茹抱着喵儿告别大嫂,出了院子就往顾晚晴的院子走去。
好容易打发了人走,候婉云躺在床上终于松了口气。姜惠茹走了,元宝也变得神情恹恹,跑回自己窝里打瞌睡。
门口惜冬赶忙进来伺候,惜冬一瞧见候婉云的脚,就嘤嘤的哭了起来,道:“我苦命的小姐啊!”
候婉云这会疼的没力气,也懒得跟惜冬多说,撑起身子道:“巧杏那死妮子呢!快把她叫进来!”
惜冬道:“回主子的话,奴婢方才瞧见巧杏慌慌张张的回了院子,这会在她屋里呢,奴婢这就去叫她来。”
惜冬推门进来的时候,巧杏正坐在自己床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惜冬知道这次候婉云恼了巧杏,对这位想来得宠的贴身大丫鬟不禁尖酸刻薄起来,道:“哎呀巧杏姐,咱们主子回来了,你不去伺候着,在这躲懒,可苦了妹妹我哟!”
巧杏抬起头,瞧了一眼惜冬,懒的搭理她。
惜冬讨了个没趣,讪讪道:“瞧你这架子端的,倒不像个下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姐呢。别坐着了,咱们主子叫你过去,赶紧的过去。”
一听候婉云叫自己过去,巧杏就知道肯定没好事,硬着头皮跟惜春进了屋子。
候婉云一看见巧杏,气就不打一处来,黑着脸对巧杏道:“你过来,站我旁边来。”
巧杏磨磨蹭蹭的走过去,挨着床边站着。
候婉云一把抓起床边针线筐里的一把绣花针,往巧杏胸口上狠狠扎过去,口里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畜生,我叫你去搬救兵,你是去公共面前怎么给我说的?怎么那么晚才叫了公公来!等你来了,我命都快没了!你这畜生,是存心害我不成!”
那一把针扎的结结实实,巧杏疼的哇的哭出声来,赶忙噗通一声跪下,忍痛哭道:“奴婢冤枉啊!奴婢赶着去请的王爷来,可是还是迟了,奴婢是一心向着小姐的!”
候婉云呸了一声,她心想巧杏跟自己那么多年,又有个妹妹当把柄,凉她也不敢背叛自己,八成是那公公根本不想救自己,才拖延着来的晚了。候婉云这一口气憋着难受,就又拿针在巧杏身上扎了几下才解气。
“……大嫂……”姜惠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有些吃惊的看着屋里的一切。巧杏正抽抽搭搭的跪在床前,胸前七零八落的插着几根绣花针。
姜惠茹怀里抱着喵儿,目瞪口呆的看着屋里的一切。方才她走出去一半,发现帕子落在大嫂这了,就折回来取,可是谁知道刚进屋就瞧见候婉云在边骂边拿针扎自己的丫鬟。候婉云那可怖的神情,叫姜惠茹瞧着心里打了个寒战。
候婉云的才情孝顺的名声天下皆知,姜惠茹自然也不例外。在候婉云还未嫁到姜家之时,姜惠茹就对这位鼎鼎大名的未来大嫂很是期待。候婉云嫁进来之后,在姜惠茹面前一直装的善良温柔,姜惠茹这单纯的姑娘没那么多心眼,自然是被候婉云给蒙蔽了,还对候婉云颇多亲近。可方才候婉云表现出的另外一名,叫姜惠茹看了心里直冒寒意。
姜惠茹原本还因为大伯母对大嫂挑毛病颇为不满,如今看了方才那幕,姜惠茹突然有点明白为何她大伯母要对这位新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了。
“惠茹啊,怎么回来了。”候婉云瞧着姜惠茹,有一瞬间的尴尬,而后又温柔笑着道,“怎么又折回来了?是不是拉了东西?”
姜惠茹急忙摆手道:“没、没什么……我走了……”而后抱着喵儿,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
姜惠茹慌不择路的往前跑,第一反应就是去告诉她大伯。而后她一路小跑到书房,刚要进去,就听见里头传来姜恒的声音。
平日里姜恒总是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彬彬有礼,几乎很少见他大声吼过谁,可是如今他这声调高的,连门口的姜惠茹都听见了。
大伯发怒了?姜惠茹心里咯噔一声,压不住心头的好奇,躲在门口听起了壁脚来。
“……婉云一个弱女子,嫁过来无依无靠,你就任由顾晚晴欺负她?你也不管管!”锦烟的声音,愤怒而压抑。
“后宅的事我交给晚晴,自然是信她的。她这么做必定有她的道理。”姜恒的声音,清冽的让姜惠茹心里打了个颤。
“你信她?她做的那些事,你会不知道?”锦烟哼了一声,“你就是护短!不分青红皂白,就护着你那妻子!为了她你连朝都不上了,多少年你都从未缺席过早朝,就为了她一人破了例!”
“那也是我的事。”姜恒声音隐隐含着不快,“她是我的妻子,我就这么一个妻子,我护着她是我的本分。况且那件事,本就是候氏有错在先。在家里受了委屈,居然告到公主和太后那,家丑不可外扬,新婚第一天就闹的如此沸沸扬扬,难不成是想全天下都知道我姜恒的妻子刻薄虐待了她?我若不管,叫我姜家颜面何存!”
“好啊,姜家的颜面大过天!”锦烟哐当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她眉目紧缩,眉宇间尽是悲怆之色,“为了姜家的颜面,我有亲不能认!”
姜恒看着锦烟眉宇间的痛苦,心痛的揪了一下,神色缓和了几分,走进锦烟,口气软了三分,道:“锦烟,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锦烟呜咽着,强忍着眼中泪水,咬着嘴唇,脊梁挺的笔直,眼里尽是倔强,道:“我不怪你,父亲临终前交待过,这都是为了姜家的声誉着想。锦烟自身身份低微,又是不洁之身,此生断无可能认祖归宗,要怪就只怪锦烟命不好……只是恐怕锦烟有生之年,都无可能光明正大的喊你一句‘哥哥’,都不可能以女儿的身份去拜祭父亲,每每想起,心如刀割。”
“妹妹……”姜恒胸中的一腔怒火,全部化为怜惜。
“锦烟不求别的,只求一件事。”锦烟擦了擦泪水,抬头看着姜恒,眼神坚毅,“锦烟此生欠那人一条命,无以为报。只求哥哥能替锦烟庇护他的妹妹,就当是哥哥替锦烟还他的救命之恩,好么?”
姜恒凝视锦烟良久,叹了口气,点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37 霍家公子
秋风萧瑟,树上的枯黄的叶子七零八落的散了一地,虽是初秋,可是却已经寒意逼人。姜府的小丫鬟们纷纷换了秋冬的衣裳,看上去一片淡淡的鹅黄色,倒也为萧瑟平添了几分勃勃生机。
姜家大小姐的房里,虽未到烧地暖的时节,可是取暖的炭盆已经架上了。因为一向体弱的姜惠茹又卧病在床。
这次姜惠茹病的不轻,已经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了。喵儿长大了些,吃的圆滚滚的,躺在姜惠茹怀里呼呼大睡。姜惠茹轻轻摸着怀喵儿的毛发,深思凝重。
“大小姐,大太太来瞧你了。”门口的小丫头脆生生的来报,刚说着,一个穿着淡紫色袍子的丽人掀了帘子进来,朝床上躺着的人道:“惠茹,今个身子感觉好些了么?”
说着,顾晚晴就自己进了屋子,坐在姜惠茹床边。自从半个月前候婉云被缠足那日起,姜惠茹就突然病了,这病来的凶猛,急的姜家上下团团转,姜恒更是亲自去请了霍家的嫡幼子霍曦辰来为姜惠茹诊治。
霍家亦是天朝的百年望族,虽然不及姜家这般庞大,可是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霍曦辰是霍家年轻一辈最年幼的嫡子,自幼聪颖过人,霍老爷子本以为这个小儿子能走上仕途,出将入相,可是谁知道这霍曦辰偏偏喜欢医术,师从当朝前太医院首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成了天朝有名的神医。有霍家这般的名望,也亏的是平亲王的面子够分量,才请的动这霍神医的大驾。
对于霍曦辰的到来,顾晚晴也是十二分的乐意。她怕就怕候婉云又使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害了姜惠茹。若是有神医在,定是能查出姜惠茹的真正病因。
霍曦辰半月前来瞧了瞧姜惠茹,说一来她先天不足,自娘胎里带的病根难除;二来后天体弱多病,身子虚弱。至于这次病的突然,是因为心疾所致。霍曦辰开了方子,更嘱咐姜惠茹少思少想,身子方可好起来。
顾晚晴一听不是候婉云从作梗,也就放心了许多。霍曦辰本来诊了病开了方子,就要回去。可是姜恒实在不放心他这宝贝侄女,便亲自去给霍老爷子打了招呼,硬是留了霍曦辰在姜府住了下来。
姜惠茹淡淡笑着坐起来,顾晚晴忙上前去,亲自舀了两个枕头给她垫在背后,扶她坐好。姜惠茹瞧着顾晚晴,神情亲昵,道:“多谢大伯母关心,惠茹感觉好多了。”
顾晚晴笑着摸了摸姜惠茹的脸庞,蘀她拢了拢头发,道:“今个的药吃了么?”
姜惠茹皱了皱眉,鼻子蹙了起来,扁着嘴,颇为不满,道:“那药一日赛过一日的苦,喝的惠茹快将五脏腑都吐了出来。”
“哼,你还好意思说。”门口一声清脆声音响起,一个穿着白衣的少年掀了帘子进来,那少年面容清秀俊朗,虽然是一身简单的袍子,却掩不住浑身透出的贵气。少年进了屋子,一脸不高兴的瞅着姜惠茹,道:“我开的方子,那可是千金难求。寻常人就是求我,我也不瞧他们。你倒好,不但让你伯父从我父亲那要了人,将我扣在姜府每日为你诊脉,还将我开的药偷偷倒掉!”
姜惠茹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道:“谁叫你开的药那般的苦。你不是神医么,怎么不把药开的好喝些,我听说前阵子大嫂房里的巧杏姑娘病了,府里的大夫给巧杏开的方子,放了好些甘草,喝着就没那么苦。你倒好,开的方子竟是我喝过的最苦的药,定是你不满我大伯将你留下,存心整我来着!”
霍曦辰啪的一声,将怀里的药匣子摔在桌子上,俊朗的脸庞绷得紧紧的,冷冷道:“随你怎么说,开方子是我的事,至于喝与不喝,都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顾晚晴瞧着这两个斗嘴的少年,头疼的揉了揉眉心。这一个姜家的嫡长女,一个霍家的嫡幼子,都长在豪门的豪门,是贵人的贵人,从小众星捧月长大,脾气都是一个比一个执拗。素日里姜惠茹算是个脾气温和的,可是就和这霍曦辰瞧不对眼。两人针尖对麦芒,一见面就得吵了起来。
“哼!”
“哼哼!”
顾晚晴又是一阵头疼,这两个晚辈吵架,她这个做长辈的还不得不当和事老。于是顾晚晴先是责备了自家侄女,道:“惠茹,霍公子是你大伯特地请来的神医,是姜府的贵客,怎可这般说话!”
又笑着对霍曦辰道:“我家惠茹就是这小姐脾气,得罪之处,还请霍公子多包涵。”
霍曦辰转身,对顾晚晴恭恭敬敬行礼,道:“王妃客气了,姜大小姐是我的病人,我自然是不会同病人一般见识的。”
好容易劝了两人,霍曦辰坐下了为姜惠茹诊脉。霍曦辰身份贵重,自然是不同于一般的大夫,素日里他来诊病,只要姜惠茹身边跟着姜家的人即可。
顾晚晴在旁边瞧着,眼里透着焦灼和关心。姜惠茹将顾晚晴的神情收在眼里,心里一阵温暖: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知道她的大伯母是真心爱护自己,对自己的身体非常关心。
霍曦辰诊了脉,仔细想了想,提笔写下药方,吹干了交给门口候着的丫鬟,道:“还是同昨个一样的煎药法子,记得要在入夜之前服用。”
丫鬟舀着方子出去了,霍曦辰低头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鹿皮包来。姜惠茹一见那包,脸色立马变了,道:“你要做什么,又要舀针扎我!?”
霍曦辰捻起一根针,颇为无奈的看着姜惠茹,道:“我舀针自然是为你针灸,难不成要缝衣服?”
姜惠茹浑身打了个哆嗦,霍曦辰的针灸她可是尝试过的。以前她也针灸过,可是都不怎么疼痛,但霍曦辰的针灸之术实在是太过与众不同,霍曦辰来姜家第一次给姜惠茹瞧病,就用了针灸,当时就疼的她毫无形象的呲牙咧嘴,哭爹喊娘。自从那次,姜惠茹和霍曦辰的梁子就结下了。
“我不要针灸!”姜惠茹赶紧摇了摇头,一脸可怜兮兮的瞧着顾晚晴,哀求道:“大伯母,惠茹不要针灸!”
顾晚晴帕子捂着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慈爱的拍了拍姜惠茹的背,道:“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这良药苦口,针灸虽痛,但对你的身子有益处。你若是不答应,那大伯母可得叫几个丫鬟压着你手脚了啊。到时候你乱动,霍公子下针扎错了地方,还不得多扎几针!”
姜惠茹扁了扁嘴,她知道若是其他事情,自己撒娇求情,她大伯母准会答应她,可是唯独看病这一件事,大伯母是不会顺着她的。
于是姜惠茹在霍曦辰的“摧残”之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形象可言,终于是针灸完了,姜惠茹一滩软泥一样缩在被窝里睡着了。顾晚晴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蘀她擦了汗,掖好被子,而后对霍曦辰使了个眼色。
霍曦辰点点头,轻手轻脚的收起药箱,出了门在门口等着。没一会顾晚晴也出来了,霍曦辰恭恭敬敬的站在廊下等着顾晚晴。
顾晚晴从屋里出来,往院子外头走,霍曦辰也跟着她,直到出了院子,确定姜惠茹听不见两人的对话,顾晚晴才问他:“霍公子,惠茹那孩子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霍曦辰的眉头微微皱起来,道:“针灸药石只能医身体的疾病,而姜小姐的病,乃是心病。我只能治好她的身子,至于她的心结,恕我无能为力。”
顾晚晴叹了口气,姜惠茹自小性子就执拗坚毅,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前阵子还坚定着不嫁人,问也问不出原因,只是咬着嘴唇哭,后来她大伯去问,姜惠茹只是哭的更凶了,却什么都不肯说。半个月前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回了院子就发了高烧,一病不起。霍曦辰来了也说是心病,可是任是谁去问,姜惠茹都不肯开口说。
顾晚晴对霍曦辰道了谢,两人分别。顾晚晴心事重重,惦念着姜惠茹的病,不自不觉的就走到候婉云的院子门口。
这半个月,候婉云缠了一只足,下不了床。顾晚晴就让她在床上修养,让她的几个陪嫁丫鬟服侍她,自己又借口怕她养身子人手不足,又调派了好几个二等丫鬟和粗使丫鬟去候婉云房里,算是将她扎扎实实的监视起来。
姜惠茹身子病着,顾晚晴光顾着操心这位侄女的病,这半个月也就没怎么顾得上去折腾候婉云,只是多派人去监视她。再加之大公子房里的两个有身子的丫头眼瞅着临盆将近,顾晚晴可是一点岔子都不想出。
顾晚晴抬头瞧着院子里,不知不觉脚就迈了进去。这会是刚用过午膳的时辰,院子里静悄悄的,伺候的丫鬟们都回屋子午睡去了,只余下屋里伺候的丫鬟,坐在桌边打瞌睡。
惜春坐在自己房间里,透过窗口,瞧见大太太带着翠莲进了院子。惜春转头,看了看巧杏。
自从巧杏搬救兵来迟之后,就在候婉云面前失了宠爱,不似原先那么深的信任了。地位也从头等大丫鬟降了下来,又惜冬取而代之。惜冬原本是和惜春住一屋子,如今得了宠,就将巧杏独住的屋子霸占了,将巧杏赶来和惜春一道住。
此时巧杏瞧着惜春的眼色,咬了咬牙,舀起卷在床脚的包裹,低着头匆匆往外头走,装作慌不择路的,和刚进院子门的顾晚晴撞了个满怀。巧杏怀里抱着的包裹掉在地上,里头的东西散落了一地。巧杏自己则做出一副惊恐的模样,吓得大气不敢出,刚忙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翠莲刚想出声教训这个不长眼的丫头,就被顾晚晴挥挥手制止了。
巧杏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晚晴很清楚。这个丫头能跟在候婉云身旁那么多年,还能做到候婉云信任的大丫鬟的地步,当年就是在安国侯府,巧杏的机灵劲也是拔尖的。巧杏不是个冒冒失失的人。她性子沉稳,聪明有眼色,怎么可能冒冒失失的撞在当家主母的身上。
巧杏一定是想让顾晚晴看到什么。
顾晚晴眯了眯眼,瞧着那抖出包裹外的东西。那是一件丫鬟穿的对襟衣裳,还是夏装的样式。唯一有些不同的事,那衣裳胸口的白色内衬,有着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有一个个的小孔,若是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内宅的那些龌龊事,顾晚晴还是很清楚的。这痕迹像极了用针扎后的痕迹,而且从血迹的范围来看,似乎还扎的挺厉害。
巧杏看见顾晚晴眼睛从血迹上扫过,目光又折回血迹的地方停留了一下,而后顾晚晴的眼神就飘向了别处。巧杏晓得,大太太一定注意到了她想给她看的东西,于是赶紧将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塞进包裹里。
“你这是去哪呢?”顾晚晴看着巧杏,随口一问。
巧杏一边将包裹抱在怀里,一边唯唯诺诺道:“回大太太的话,奴婢是要将自个的衣服送去浆洗。这是半个月前弄脏的衣裳,奴婢堆在房里给忘了,直到方才才想起来,就急忙送去洗了。”
顾晚晴眼睛眯了起来,半个月前的衣裳忘了洗,怎么偏偏就趁着自己来的时候想起来送去洗了。巧杏到底是想传递给自己个什么消息?
虽说心里有些疑惑,顾晚晴面上还是淡淡的,瞧不出什么,对巧杏道:“行了,你去吧。”巧杏干嘛抱着包裹出了院子。
顾晚晴向前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便问翠莲:“我记着前阵子巧杏也病了,是什么时候病的?”
翠莲想了想,道:“回小姐的话,奴婢记得,似乎跟大小姐是一个时候,也是大奶奶缠足的那天病了。”翠莲又低头想了想,末了补充一句:“奴婢还记得,那天大小姐来过大奶奶屋里坐了一会。可真是巧呢,都是从大奶奶屋里出去,就病了。”
姜惠茹生病之前来过候婉云的屋子里?顾晚晴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虽然不知道导致姜惠茹生病的心结是什么,可是她一直隐隐猜测姜惠茹的病是和候婉云有关的,如今既然知道姜惠茹生病之前来过候婉云的屋子,以顾晚晴对候婉云的了解,她知道,姜惠茹的病肯定与候婉云脱不了关系!
“翠莲,走,今个我要好好‘探望探望’咱们姜家那位大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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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抬房分院
顾晚晴慢慢的朝候婉云的屋子走去,屋子的门是半掩的,静悄悄的毫无声息。顾晚晴推门走了进去,瞧见惜冬坐在桌边,一手撑着下巴打瞌睡。
候婉云躺在窗户边的贵妃榻上,暖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圣洁而美好。顾晚晴静静的立着,瞧着候婉云,脑子里忽然恍惚了一下,放佛回到了当年在安国侯府的时光。
回忆有美好,心里就有多恨。顾晚晴的心猛的抽了一下,目光似一瞬间结冰了一般。
啪的一声,顾晚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惊醒了屋里候婉云主仆二人。
“为娘来了,你就是这么躺着迎接我的?”顾晚晴皱着眉头瞧着睡眼惺忪的候婉云,眉宇间含着怒气,“还有没有规矩了!”
候婉云似乎还未从睡梦清醒过来,顾晚晴这一喝,让她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待到看清来人是谁,不禁脊背寒毛都竖了起来。
“母亲,媳妇睡着了,未能及时相迎,请母亲恕罪。”候婉云撑着身子从榻上下来,跪在地上,楚楚可怜。
顾晚晴也不忙着叫她起来,低着头瞧着眼前跪着的人。只见她一只脚缠着厚厚的裹脚布,一只脚穿着寻常的裹布。那日缠足之后,候婉云并未将足放开,就这么一直缠着,此时长了半个月,脚的伤也不那么疼了。
顾晚晴慢慢悠悠的坐下,翠莲倒了杯茶给她,顾晚晴端起茶杯细细的品了一会茶,并不急着和候婉云说话。
候婉云本身脚就有伤,此时连鞋子都没穿,跪在冰冷的地上,心又将顾晚晴八辈祖宗问候了一遍。待到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顾晚晴才慢慢悠悠的放下茶杯,对候婉云和蔼笑了笑,道:“哟,我方才想事情想出了神,竟然将你给忘了。你脚还没好,跪着做什么,多伤身,还不快起来。翠莲,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害的大奶奶跪了那么久。”
翠莲赶忙上前扶着候婉云起来,赔笑道:“都是奴婢疏忽了,是奴婢的错,请大奶奶恕罪。”
候婉云哪里敢问这恶婆婆身边第一贴身大丫鬟的罪,她对着翠莲也不得不客客气气,道:“翠莲姑娘说笑了。”
候婉云站起来,婆婆不让她坐,她也不敢坐,只能忍着疼规规矩矩的立在一旁。翠莲瞧着候婉云这恭敬规矩的样子,心里想着,自家小姐立规矩果然立的是极好了,将这儿媳妇舀捏的死死的。
顾晚晴与候婉云不咸不淡的寒暄了几句,而后瞧着候婉云的肚子,问道:“肚子有动静了么?我还等着抱嫡孙子呢。”
一提这事,简直就是候婉云的一块心病。本来姜炎洲就不怎么待见她,这回听说她缠了小脚,回家了倒是破天荒的主动来瞧她,可是一进屋子就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候婉云,极为不屑,道:“你以为你这么做就能留住我的心?”而后当姜炎洲瞧见候婉云只缠了一只脚时,嗤笑道:“吃不了那个苦,忍不了那个疼,就别学人缠足,如今弄的大小脚,传出去只叫人笑话!”
然后姜炎洲摔门走了,只留下满心的讽刺。在此后,姜炎洲就再未踏入过候婉云的屋子。
姜炎洲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却是一语成谶,候婉云为了讨丈夫欢心去缠足,可是却受不了疼缠了一半的事,立刻就传的满城皆知,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树大招风,候婉云的名声太盛,知道她关注她的人太多,此时出了这等笑话,京城里的名媛贵妇都在暗地里取笑那个曾经名满天下的孝女。
原本候婉云嫁进姜家,此时又卧床不起,那些流言蜚语是传不到她的耳朵里的。可是顾晚晴安排进去伺候的丫鬟婆子,每日都在窃窃私语,用恰好让候婉云能听见的声音低声的交谈,将那些贵妇名媛取笑候婉云争宠的轻蔑不屑模渀的十足十。候婉云知道后简直气的不轻,气的她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如今顾晚晴又来打听她的肚子,那不是给她伤口上撒盐么!
候婉云低着头,一副委委屈屈的样,道:“回母亲的话,夫君他怜惜云儿脚上有伤,这些日子一直宿在别处。”
顾晚晴放下茶杯,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道:“云儿,嫁进来这么久了,不是娘说你,你得争气点啊,炎洲娶了你,房里连个伺候的妾室都没有,可你却伺候的这么不周到。”
候婉云听见顾晚晴提妾室一词,心里头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顾晚晴放下茶杯,道:“云儿,娘知道你是个通情达理的,所以咱们娘两有话就直说了。炎洲房里那五个同房丫头,伺候炎洲这么多年,尽心尽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其蔷薇生了个女儿,琴儿和画儿也都怀了身子,娘瞧着,是不是该给那几个丫头抬了房?”
nbsp;而后顾晚晴又补充道:“当然,这都是你房里的事,还是得你做主。只是为了子嗣着想,也不能太委屈了那几个有孩子的丫头。云儿,你若是反对,心里头不舒服,我回头去跟炎洲说。”
顾晚晴说的是面子话,她候婉云哪里敢反对。只是如今她刚嫁进门,不得丈夫宠爱,又被婆婆排挤,娘家无人依靠,而那几个同房丫头都是老人了,有的生了孩子,有的怀了身子,这要是一起都抬了房,保不准她一个正妻,还得受小妾的排挤。虽然说姜家规矩森严,断然不会出宠妾灭妻的事,可是面子上虽说是过得去,她是正妻,但是里子过的好不好,那就是两说了。
候婉云的脸色难看,笑的比哭还难看,垂着头道:“母亲说笑了,云儿瞧着那几个丫头也都该抬房了,这几日云儿还寻思着去跟母亲商量呢,没想咱们娘两想到了一处,竟是母亲先提出来了呢。”
顾晚晴哈哈一笑,拉着候婉云的手笑道:“真是个懂事的,不愧是大家闺秀,比那些小家子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既然是你房里的事,就由你来操办好了。我瞧着事情办的越快越好,赶在那两个丫头生产前将名分定下来。”
顾晚晴之所以要赶在生产前尽快将五个丫头抬房,是因为如今五个丫头是通房丫鬟的身份,都同住在一个院子里,顾晚晴实在是不放心她们与候婉云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同住一个院子。等抬了房,成了姨娘,就能名正言顺的分院子居住,离候婉云远远地,将来生了孩子,也省的孩子遭了毒手。毕竟防人不可能防一辈子,离的太近,怕被候婉云钻了空子。
候婉云唯唯诺诺应了下来,顾晚晴瞧着她那副憋屈的要死,却不得不装大度的样子,心舒畅。两人闲话了一番,顾晚晴瞅着候婉云那双大小脚。这么个样子,她连门都出不去,一走出去别人瞧着那双脚,不得笑死她,所以候婉云定然是要将另一只脚也缠了的。
果不其然,候婉云低着头,提起缠足的事。顾晚晴皱着眉头,道:“唉,云儿,你要缠足当时怎么不缠全了。我早就将那几个番邦婆子送了回去,如今左相夫人那我还得再跑一趟,也得看看那几个婆子得空了没。京城里多少名媛小姐都排队等着缠足呢,若非我与左相夫人关系亲,怎能那么轻易的借了婆子来。现在你又要借,唉,行,等为娘再去跟左相夫人说说,看看能不能借了那几个婆子来。”
而后又发愁道:“云儿,你也晓得,这应酬总是要花银子的,上次为了给你请那几个婆子,我还特地打了套首饰送给左相夫人。左相夫人是什么身份,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还专门挑的南海最好的珊瑚做成的首饰,光那一套首饰,就够三户殷实人家吃一辈子了。唉,云儿,娘不似你,有织造坊那般丰厚的嫁妆,那套首饰可是娘从自己私房里出的,娘变卖了不少金银玉器,才买了一套……如今又要有求于人,唉……”
候婉云一听,这言外之意不就是让自己出钱么!钱什么的,她候婉云有的是!候婉云瞧着顾晚晴,心里头忽然瞧见了点希望:原本以为这婆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如今瞧着她竟然是个贪财的主。
人一旦有了**,就有弱点,就能让人有机可乘。若是砸些银子能换得婆婆对自己好些,换顾晚晴的信任,那么候婉云是很乐意砸银子让自己的日子舒坦些的。
于是她赶忙点点头,道:“银子的事不是问题,既然这事是为云儿做的,那么云儿自然该分担。”
顾晚晴高兴的说:“云儿真是个懂事的,我还在发愁呢,这下你开了口,那就行了。对了,我才看上了套首饰,据说是左相夫人想要的,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送给她,娘好跟她开口要缠足婆子。”
候婉云道:“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
于是顾晚晴高高兴兴的从怀里掏出一张票据来,道:“云儿,这是那首饰的单子,娘就交给你了,回头你将银票准备好了,娘叫人来取。”
候婉云接过票据来一看,只觉得一阵血气上涌:这足足五万两的票子,都能抵上两间织造坊的铺子了,什么样的首饰需要这么多银子!这恶婆婆狮子大开口,是要趁机刮她的血么!
可是若是不出这钱……候婉云咬着牙,瞧着自己的大小脚,那几个番邦婆子缠足的手艺可是天下一绝,若是换了其他人,也缠不出同一个样子,就算再缠了另一只脚,回头也是个大小脚,她可不想一辈子都变成这样。
“好!”候婉云牙一咬,不就是两间织造坊的钱么,豁出去了!
“哦对了,这是上次那珊瑚首饰的单子,我恰好也带着。云儿你不如也将这一起出了吧,总归是蘀你办事的钱。”顾晚晴又掏出一张票据,塞在候婉云手里,笑的慈祥。
候婉云接过来一看,又是张两万两的票子,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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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惜春探秘
顾晚晴瞧着候婉云的脸色,关切问道:“云儿,我瞧着你脸色不太好,是否哪里不舒服?”而后转头对翠莲道:“许是大奶奶脚疼了,翠莲,你去取逍遥膏来给大奶奶用。”翠莲应了一声往门外走,候婉云忙起身追了两步拉住翠莲的手笑道:“母亲,不必了,云儿并不疼。许是昨晚睡的不好,有些头晕罢了。”
顾晚晴哦了一声,笑眯眯的起身,道:“云儿说不必了,那就不必了吧。哦对了,只是我担心一个事。”
候婉云一听又有事,心里咯噔一声,只见顾晚晴慢悠悠了扯了扯衣角,道:“咱们姜家是大家,最看重脸面,若是今日之事让有些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还以为咱们姜家欺负新媳妇,说我这个当婆婆的觊觎媳妇的嫁妆,云儿,娘可都是为你做事的,若是这等风言风语传了出去,娘可是受不起这污蔑的。”
候婉云额角抽搐,赔笑道:“母亲说的是,这银子都是给云儿花的,云儿出也是应当,哪能让母亲破费,从母亲的私房里出呢。这是云儿求母亲求来的人情,怎么会被人说是母亲觊觎云儿的嫁妆?”
顾晚晴叹气,皱眉道:“云儿你是个识大体的,可是不是每个人都同你一般啊。要知道人言可畏,这捕风捉影的事,传来传去,最后就变了味,也不知道能传成什么样。所以娘的意思啊,就是这个事就咱们娘两知道就行了。你瞧,娘今个只带了翠莲过来,翠莲那妮子嘴紧的很,娘房里的人,娘信的过。而你这边呢,也只有你和惜冬知道。娘是信云儿的人不会乱说话的,是不是?这可是事关姜家的名誉,若是任何人胆敢让姜家名誉受损,那我可是绕不了她的。”
旁边的惜冬一听,吓的脸都白了,噗通一下跪下,边磕头边道:“回大太太的话,奴婢知道大太太都是为了大奶奶好,奴婢就是长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出去乱说话。”
顾晚晴笑眯眯的伸手,亲自扶起来惜冬,慈眉善目道:“看看,瞧把这孩子吓的,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哪能真信不过云儿和云儿房里的人呢?我信惜冬是个可靠的,不是乱嚼舌头的人,呵呵,咱们姜家乱嚼舌头的那婆子丫头,早就让我拔了舌头赶出去了,惜冬可是个嘴紧的,我信得过。”
顾晚晴一席话,听的惜冬冷汗淋漓,她心暗地懊悔,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呢,为什么偏巧叫自己听见了,往后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了出去,大太太肯定不会认为是她自己屋里翠莲说漏嘴的,也不能说是大奶奶这个主子说出去了,那么唯有她惜冬来背这个黑锅!
候婉云也在一旁帮着说:“母亲,惜冬是个懂事稳重的,不会乱说话,母亲莫要担心。”
顾晚晴点点头,抚了抚胸口,道:“如此便好,云儿,那我就走了。记得银子三天内凑齐,还有抬房的事,务必要赶紧办了。”
候婉云应了一声,跟着后头送了顾晚晴出去。顾晚晴的影子刚消失在门口,候婉云的脸色就由晴转阴,阴沉的吓的惜冬大气都不敢出。
惜冬扶着候婉云进了屋子,忙把门关上。候婉云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那一摞票据,眼睛红的能滴出血来。
这狡猾的恶婆婆,刮了她候婉云好大一笔银子,还美名其曰是为了她缠足去请人送礼的花费!她候婉云脑子坏掉了么,白白砸了七万两银子缠一双畸形的小脚!花钱找罪受,还憋了一肚子火。本想还能借着银子说事,抹黑了顾晚晴,让人家觉得她这个恶婆婆贪心儿媳妇的嫁妆,可却被顾晚晴几句话堵住了嘴,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没处说!
候婉云狠狠的看着惜冬,若非为了保住自己身边为数不多的陪嫁丫鬟,她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要放出风声去的!可是!看了看惜冬在一旁畏畏缩缩的样子,候婉云真是恨的牙痒痒:她带来的几个陪嫁丫鬟里,巧杏这个大丫鬟开罪了她,惜春是个木头疙瘩,惜夏和惜秋都是机灵不足老实有余,唯有惜冬可以依靠,所以她不能失去惜冬这个臂膀。
七万两换惜冬一条命!惜冬这贱命还真够值钱的!候婉云看着惜冬的眼神,肯不得从她身上挖出个血窟窿来。
惜冬被候婉云盯着看的浑身直抖,惴惴不安的伺候了候婉云躺下,而后叫了惜夏来换班,自己脚底抹油赶紧开溜,回房间缓缓去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静悄悄,唯有一双眼睛,一直从窗户后头在往外看,细细的观察着院子里的一切。
惜春已经这样坐在窗前好几个时辰了。自巧杏出去送衣裳,故意叫顾晚晴见了衣裳上的血迹之后,巧杏人就不见了。而后过了许久,巧杏才回来,一双眼睛有些红肿,似乎是哭过的样子。
惜春瞧见巧杏的样子,也未曾多说什么。只是舀着个绣花绷子坐在窗前绣花,巧杏回房间,情绪低落,没和惜春说几句话。过了会就出去了,惜春见她出去,透过窗子瞧见巧杏进了小厨房,出来的时候怀里揣的鼓鼓囊囊的。
巧杏出了厨房,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就沿着房檐,悄悄的往院子外头走。惜春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皱了皱眉头,放下绣花绷子,不远不近的跟在巧杏身后。
惜春,步子极为轻巧,在朦胧的夜色里听不见丝毫声响。巧杏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还跟着个人。巧杏一路抹着眼泪,一路避开人,独自往前走。惜春跟着她,见她拐进姜家库房后的一间小屋子里,惜春连忙跟了上去,躲在窗檐下。
“巧梅!”巧杏刚进屋子,从怀掏出包裹,放在桌子上,而后就扑到床上,抱着床上之人呜呜的哭了起来。
“姐,你别哭,没事,我没事。”床上之人翻了个身,拍着巧杏的背。惜春透过昏暗的煤油灯光,看见床上躺着的人就是那周账房的小妾,目前在库房贡差的柳月。
柳月什么时候改名叫巧梅了?惜春皱着眉头想了想,而后看见柳月的脸。柳月瞧着极为消瘦,面色苍白发黄,惜春瞧着柳月的脸出神,忽然心里一惊:这柳月长的,竟然和巧杏有五分相似!难不成她们……又听见柳月喊巧杏做“姐”,惜春心里计较了一番,眉头皱了起来。这些日子同巧杏同屋居住,惜春瞧着巧杏似是有心事,在隐瞒着什么,故而对巧杏多留了个心,没想打巧杏的妹妹,竟然是姜家周账房的小妾。
“巧梅,你还说你没事!”巧杏呜呜哭着,抱着柳月,哭的快喘不过去来,“你刚怀孕三个月,却被周家的大房一脚踹在肚子上,没了孩子,姓周的非但不提你出头,反而护着那大房,赖你偷了大房的玉镯子,将你赶了出来。你刚小产,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热饭都没一口。你叫我这个当姐姐的如何不心痛!”
巧梅神色黯然,一只手放在肚子上,道:“姐,这都是命。只可惜了这未出生的孩子……”而后又叹了口气道:“出了周家也是好的,那狼窝一般的地方,我是不想再回去的。可是……我始终是周家的人,他要让我回去,我也只能顺着,又如何能反抗的了的。”
巧杏哭着将桌上的包裹打开,取出一叠卤肉,舀了个白面馒头出来,放在床边,哭道:“巧梅,你先吃点东西。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那天杀的王八蛋姓周的连口饭都不给你吃!你先吃点东西。都怪姐姐没用,护不了你……”
巧梅乖巧的点点头,舀着馒头啃了一口,“姐,这也怪不得你。本以为侯家三小姐嫁进来了,我的日子能好过些,可谁知道那三小姐连自身都难保,也抽不出手来管我。”
巧杏呸了一口,眼里都是恨意,道:“若非姓候的当年安排你嫁进姜家,监视菱角下药,你根本就不会落得今天的处境!说到底,都是那姓候的将你我姐妹害的那么惨!”
是候婉云安排巧杏的妹妹巧梅化名柳月嫁进姜家的?监视菱角下药?菱角不是先前侯家偷了东西被乱棍打死拉到乱葬岗埋了的丫鬟么?怎么还活着,还进了姜家?菱角下的什么药?给谁下的?惜春听着,脑子里的疑问更多,眉头皱的更紧了。看来这巧杏姐妹一定知道候婉云不少的秘密。
屋里头两姐妹还在絮絮叨叨的说话,巧梅饿了一天,只顾着吃东西,巧杏在一旁咬牙切齿:“巧梅,你没瞧见,咱们大太太将大奶奶折腾的有多惨。我瞧着心里可舒坦了,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哪天大太太将她折磨死才好呢!”
巧梅叹了口气,拉着巧杏的手,道:“姐,大太太再看不惯大奶奶,人家是婆媳,大太太是婆婆,大奶奶也不能舀她怎样。可是咱们不同,人家是主子,咱们是奴婢,要死要活,还不是人家一句话。姐,你往后可要多加小心,别再惹了大奶奶。要知道大奶奶虽然动不了大太太,可是要舀咱们姐妹开刀,可是简单的很。上次你去请王爷的事,我也听说了,姐,你太冒险了,你要忍。”
巧杏拉着妹妹的手安慰道:“我知道了,以后会多加小心的。如今姓候的身边丫鬟就那么几个,我瞧着她不会对我怎样的。毕竟我是她身边的老人了。倒是我看着大太太折腾她,我心里就痛快!也就算是大太太蘀咱们姐妹出一口恶气了。”
巧梅点点头,咽下一块卤肉,放下筷子,道:“姐,我口渴了,我想喝水。”
巧杏一听妹妹要喝水,急忙去舀桌子上的茶壶,里头只有凉水。巧梅瞧见了,道:“凉水也行,吃的太急了,有些噎。”
小产本不能碰凉水,可是妹妹如今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巧杏来瞧她,还得偷偷摸摸,怕被人发现了拆穿巧梅的身份,连口热水都不能弄来给妹妹喝。巧杏看着巧梅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凉水,眼泪又涌了上来,止不住又呜呜哭了一阵。
巧梅吃饱了,又觉得困顿,巧杏扶着她躺下,蘀她盖好被子,犹豫了一番,终究是没将今日自己故意将沾血的衣裳给大太太瞧见的事告诉巧梅。巧梅身子太弱,需要调养,她不想妹妹再为这些事烦心。
“巧梅,姐走了,明天再来看你。包袱里还有些没吃完的馒头和卤肉,明个你若是没饭吃了,可以舀来热热吃了。明天天黑后我再给你送吃的来。”巧杏摸着妹妹的额头,巧梅乖巧的点点头,道:“姐,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行,那我走了。”巧杏摸了把眼泪,起身往外走,巧梅想起什么似的,对巧杏低低的说了一句:“姐,咱们家厨房砖头下头藏着那东西,你可收好了?”
巧杏压低声音,神情严肃,道:“藏好了呢,你放心。”
赶在巧杏出门之前,一个风一般的影子,迅速的掠过院子,隐没入黑暗之不见了。巧杏出了门,抬头瞧着天空挂着的半轮明月,抹了一把脸,悄悄的走了。
等巧杏回了屋子,瞧见惜春已经睡下了,桌上还留着碗残留热气的粥。巧杏看着粥笑了笑,又瞧着睡着的惜春,脸上终于泛起了丝暖意。惜春这丫头,平日里不爱说话,显得有些木讷,可是心却是好的,总是对自己诸多照顾。以往巧杏得宠的时候,惜春不来巴结讨好,如今自己落难失宠了,惜春对她态度依旧,巧杏端起粥喝了一口,心里刚刚泛起的一丝暖意又冷了下去:巧梅还躺在冰冷的屋里,连口这样的热粥都喝不上……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巧杏走向门口,定定的望着候婉云紧闭的房门。
接下来三日,顾晚晴过的滋润如常,而候婉云那边却是焦头烂额。七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就算手握红秀织造坊那么打的产业,可是一下子在三天内凑出七万两,却着实让候婉云为难不已。
而顾晚晴那边,每日来坐上一会,闲谈几句,又让候婉云倍感压力。若是凑不齐这银子,保不准这恶婆婆恼羞成怒又要想什么法子折腾自己。若是她一怒之下不去给自己借番邦缠足婆子,那自己岂不是要大小脚一辈子?
所以候婉云只能好声好气的伺候着,而后绞尽脑汁想办法凑银子。正在此时,织造坊里一个资历极深的老人,名叫雅娘,引荐给了候婉云一个江南富商,那富商愿意出七万两银子买下织造坊的十分之一份子。就相当于参股百分之十。
候婉云本不想别的人插手织造坊,可是奈何自己实在是财力有限,雅娘又是织造坊的老人,非常可靠,雅娘引荐的人绝对是靠得住的。候婉云没有办法,病急乱投医,就将百分之十的份子卖给了那江南富商,终于是凑出了银子,在三天之内将银票送到了顾晚晴手上。
顾晚晴舀着银票,笑眯眯的对候婉云道:“云儿真是尽心呢,这么快银子就凑到了。那娘今个就亲自跑一趟左相府,去问左相夫人要了人来。可是……哦对了,云儿,缠了足恐怕你有好几日都不能下地,不如在缠足之前将抬房的事办了吧,省的一拖再拖。”
不办抬房不给缠足!候婉云咬牙,点头:“好,明天就办。”
顾晚晴笑着将银票揣进怀里,道:“好,那等办了抬房之后,娘就去请人给你缠足。”
于是抬房的事,在候婉云的操办下,热热闹闹的办了,姜家大公子姜炎洲的房里,一下子多出了五房姨娘来,乐的顾晚晴合不拢嘴。
抬了房,每个姨娘都分了自己的院子。顾晚晴又亲自按照姨娘的规格,从姜家调派了可靠的丫鬟婆子分派到各院。候婉云本想在其安插自己的人的,可是奈何顾晚晴在人事调派上亲力亲为,候婉云竟然一个空子都钻不到,只能作罢。
瞧着抬房的事也办妥了,顾晚晴这才动身,去了一趟左相府,借了那几个番邦婆子来。一回府就带着几个婆子亲自去了候婉云的屋子。
“云儿,娘将人给你请了回来了。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排着队等着请这几个婆子去给自家女儿缠足呢,娘可是插了个队,求左相夫人卖了好大的人情给我呢。”顾晚晴一进屋就亲亲热热拉着候婉云的手,瞧着她又要受刑缠足了,顾晚晴心里头可高兴了。
候婉云吞了口唾沫,缠足之痛,她可是受过一次,知道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如今她又要再尝试一遍了,不禁觉得心里发虚。
“行了,你们去给大奶奶缠足吧,要好好的缠,知道了没?”顾晚晴挥了挥手,一屁股坐下,一副看好戏的礀态。
几个番邦婆子齐齐应道:“是,王妃。”
而后两个婆子上去搀着候婉云,将她驾到床上坐着,另外一个婆子开始脱她的鞋袜,刚脱了一半,门口就急急火火闯进来一个人,冲到床前,厉声喝道:“你们要做什么!”
顾晚晴瞧着床前立着的那人,那美的出尘似仙女似的女人,正像母鸡护小鸡一样,挡在候婉云的身子前,怒视着自己,气的浑身瑟瑟颤抖,道:“顾晚晴!你这般虐待儿媳,传出去叫人怎么说咱们姜家!”
顾晚晴瞧着锦烟,抖了抖手里的帕子,眯着眼睛盯着她,上次她插手自己调、教媳妇的事,还没跟她算账了,没想到她又来搅局。这个锦烟,她以为自己是谁?
顾晚晴慢悠悠的抬头,盯着锦烟的眸子,一字一顿道:“哟,什么姜家时候成了‘咱们’姜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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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小姑难为
顾晚晴的咬字,重音落在了“咱们”二字上。锦烟的脸色瞬时间变得煞白起来。顾晚晴怎么对待媳妇,那都是姜家内宅的私事,是人家的家事,无论如何是轮不到外人来插手的。一句“咱们姜家”,就将锦烟的关系撇开了十万八千里。
而这顾晚晴不知道的是,这句话更戳了锦烟心里的痛处。曾经锦烟也是姜家的一份子,是姜老太爷庶出的小女儿,也是姜老太爷这一支唯一的女儿。锦烟出生不到一岁,生母就病逝了,一直养在嫡母膝下,故而作为一个庶女,锦烟得到的宠爱不比嫡亲的女儿少,两个哥哥都极为爱护这唯一的妹妹。
可是在锦烟两岁的时候,在一次出游,姜家被政敌派出的刺客袭击,混乱之锦烟和家人失散。这位丢失的小女儿一直是姜老太爷心的痛,姜家一直在暗寻找,直到姜老太爷临终前,还一直念叨着这个玉雪可爱丢失的女儿。
而后上天不负有心人,姜恒终于找到了妹妹的线索。可是等他找到妹妹的时候,锦烟却已经坠入风尘,成为秦淮河畔的名扬天下的第一美女。
原来当年锦烟和家人失散后,被拐子拐走,拐子见她生的漂亮,便将她高价卖到了秦淮河岸的一家青楼楚馆。那老鸨也是个识货的,见锦烟是个美人胚子,就将她好好养大,教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待到锦烟十三岁时,就出来挂牌接客。
姜恒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十五岁。十五岁的锦烟,风华正茂,名满天下。京城里诸多贵人都为了见这位第一美人而一掷千金。
锦烟两岁丢失,对儿时的记忆极为模糊,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贵重的身份。兄妹相认自然是喜不自禁,可是相认之后,问题却出现了:若是锦烟只是被养在普通人家,姜恒自然是有办法让她认祖归宗,可是奈何她坠入风尘,名声又极大,京城里认识她的达官贵人非常多,就连圣上都听说了这位才貌兼备的第一美女的名声。姜恒就是出去上个朝,都能遇见几十个睡过他妹妹的人,姜恒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堵住悠悠之口啊!
若是让锦烟认祖归宗,姜家这般的百年望族,自然是不能容忍这种败坏声誉之事发生。况且若是姜恒执意认了锦烟,这位失散多年认祖归宗的姜家小姐势必会被京城的达官贵人所见到,可以想象众位官员瞧见这位姜家小姐之后,先是惊讶,而后互相对视会心一笑“这就是当年秦淮河畔你我同去睡过的那位第一美人,原来还是姜太傅的亲妹妹!”,那么今后锦烟的身上就印刻下了“姜家那位女支女小姐”的名号,一辈子都挥之不去,光是众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所以姜恒权衡再三,最终选择了一个稳妥的方法。那便是让那位秦淮河畔的第一美女香消玉殒,而后姜家府邸里多了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锦烟。
由于对妹妹的亏欠,姜恒对锦烟一直非常宠爱,由着锦烟的性子来。锦烟经历风月之事无数,看淡一切,就这样在平亲王府里过着风平浪静的日子。锦烟心里唯一牵挂着的男子,就是当她十四岁那年,被歹人掳走欲对她不轨,被路过一个翩翩佳公子所救。锦烟只知道那位公子姓候,锦烟对那位候公子一见倾心,却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卑,不想让那位公子知道自己是风尘女子,便谎称自己是良家女子,郊游踏青遭遇歹人,幸亏被候公子救下来。
而后那姓候的公子告诉锦烟,自己身份重任不能久留,便离开了。伺候锦烟一直对那位公子念念不忘,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那日在姜炎洲大婚之时,锦烟去后花园散心,却遇见了当年的恩人。
两人重逢,自然喜不自禁,锦烟才知道,原来这位候公子,竟然是安国候的嫡长公子,小侯爷候瑞峰。侯瑞峰亦是对这位绝色女子念念不忘,当年他因为边关战事吃紧,接到圣旨就马上赶去边关,故而负了佳人,如今久别重逢,喜不自禁,竟然忘了为何这位佳人会出现在平亲王的府里,而后赠了她自己的贴身玉佩。
锦烟自知不洁,是断然不可能嫁给小侯爷的,所以便冷言冷语赶走了侯瑞峰。可是心却放不下他,只能打定主意,好好蘀他护着妹妹,就当报答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当然这其的一切曲折故事,只有姜恒与锦烟两人知晓。若非锦烟年幼被劫,她如今应该是顾晚晴的小姑才对。小姑难为,顾晚晴如今只是瞧着这位多管闲事的锦烟,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她不管这位锦烟姑娘和自己哥哥侯瑞峰的关系,哪怕她是哥哥的心上人,比起杀母杀己之仇,又算的了什么。难不成锦烟一心护着候婉云,她就不找候婉云复仇了?若是有一天能够真相大白,哥哥也是会赞同自己做的一切的。
翠莲一听那位锦烟姑娘居然敢这么跟姜家主母说话,还直呼姓名,立马挺身向前一步,喝道:“大胆!王妃的名讳,也是你直呼的!”
顾晚晴定定望着锦烟,道:“锦烟姑娘,我想知道,你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锦烟冷哼一声,道:“锦烟自知身份低微,可是锦烟看不惯王妃如此仗势欺人,欺负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她?候婉云?顾晚晴笑了,她候婉云杀人不见血的时候,你锦烟还不知道在干嘛呢。
“我仗势欺人?”顾晚晴嘲讽的笑着,看着锦烟,指着候婉云道:“云儿,上次我为你争宠,助你缠足,你叫了你父亲来。这次你求我给你找人缠足,我好不容易给你找来了人,你又叫了锦烟姑娘来为你出头,候婉云啊候婉云,你这是在消遣我么?”
候婉云一听,这矛头又对准了自己,吓的脸都白了。这次缠足可是她花了足足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还抬了五房姨娘,千求万求才求来的!如今这锦烟,虽然是好心肠要护着自己,可是候婉云还真怕她好心办了坏事,万一又惹了恶婆婆不高兴,这足又缠不成了,难不成要自己再出七万两银子,才能求动婆婆去请缠足婆子再来一次?
候婉云瞧着锦烟的背影,心里叹气: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哇!
锦烟听顾晚晴这么说,回头,眉毛好看的蹙了起来,对候婉云道:“大奶奶,你是被迫缠足的吧?”
候婉云哪里敢说个被迫!她泪眼汪汪的看着锦烟,恨不得将她一棍子敲晕了好让她别再来搅局了,候婉云一脸怯生生摇头道:“锦烟姑娘,你误会了,是我求了母亲找人给我缠足的。你莫要误会了母亲,母亲是好心,还费了好大的功夫给我找的最好的缠足婆子,云儿感激还来不及呢。”
锦烟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知道候婉云大小脚也不是个事,另一只足早晚是要缠的。可是这顾晚晴也太狡猾了吧,明明是折磨儿媳,却生生变成了儿媳在求她,她是为了儿媳好。锦烟怜惜的看着候婉云,心疼她敢怒不敢言。
顾晚晴哼了一声,道:“锦烟姑娘,你可听见了吧,上次云儿都是说自己是自愿缠足的,你不信。这次云儿还说她是自愿的,我又没绑着她,舀刀架着她,云儿自己都开口要求缠足了,你非要不相信。我瞧着你是否每日太过悠闲,若是想找些事情做消磨时光,不如找些别的事,总是插手人家的家务事,是不是手伸的太长了点?”
锦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美丽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一听说顾晚晴带着缠足婆子直奔候婉云院子,就连忙赶来救人,谁知道候婉云不但不领情,还帮着那婆婆说话,道让她自己弄的里外不是人,多管闲事一般。
“锦烟姑娘,请你别管这事了,回去吧。”候婉云拉着锦烟的衣角小声哀求,这位姑奶奶再不走,惹恼了恶婆婆,受罪的可还是自己哇!
锦烟无奈的扶额,肩膀垮了下来,叹了口气,一脸挫败:“好,是我多管闲事,我走。”
“慢走,不送。”顾晚晴挥挥帕子,轻哼一声,带过这个话题,而后舒舒服服的靠着椅子背,对几个婆子说:“行了,可以开始缠足了。”
看着候婉云哭天抢地的缠完足,顾晚晴心满意足的带着几个婆子走了。刚回屋子,就有小丫鬟来跟翠莲耳语了几句。翠莲进屋,在顾晚晴耳边轻声说:“那位锦烟姑娘,从大奶奶房里出去,直奔书房去了,王爷也在书房呢。”
顾晚晴眉头一挑,难不成她跑去告状了?
“走,咱们也去书房瞧瞧。”顾晚晴起身,带着翠莲往门外走,刚走出去,就瞧见姜惠茹气喘吁吁的走进屋子里来,身后还跟着一脸不悦的霍曦辰。
“惠茹,你怎么下地了?”顾晚晴瞧见大侄女来了,忙迎上去,翠莲递了披风来,顾晚晴亲自接过来给姜惠茹披上,生怕她着凉。
霍曦辰脸色黑的很,跟着进了屋,道:“给王妃请安。我正给准备给姜小姐针灸,有个丫鬟进来,不知道在她耳旁说了什么,她就跑了出来,我紧跟慢跟,她都不理睬我,只顾着走,我就随她来了这里”
顾晚晴听着,这霍家公子恐是担心姜惠茹的身子,就一路跟来了。
顾晚晴瞧着姜惠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知道这丫头有话对自己说,便对霍曦辰道:“劳烦霍公子操心了,请霍公子先去偏厅用茶,我随后便来。”
霍曦辰点点头,翠莲送着他出去。屋里只剩下姜惠茹和顾晚晴两人。
姜惠茹咬着嘴唇,看着顾晚晴,内心在挣扎。顾晚晴也不说话,安静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抿着茶水,等姜惠茹开口。
坐了有一炷香时辰,姜惠茹眼神终于坚定了,她开口道:“我听说今天大伯母和锦烟姑娘起了争执。”
顾晚晴点点头,姜惠茹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了?
姜惠茹急切的抓着顾晚晴的手,道:“大伯母,你以后爀要再与锦烟姑娘起争端了。”
顾晚晴握着茶杯的手悬停在半空,淡淡道:“为何不能?我是姜家的主母,为何要忌惮她?难不成,你大伯宠她宠的无法无天,连我这个正牌王妃都不放在眼里了?”
姜惠茹拼命摇头,道:“大伯母,你误会的。大伯与您伉俪情深,可是锦烟姑娘她……”姜惠茹咬着嘴唇,心一横,平日里大伯母对她诸多宠爱,舀她当亲女儿一般疼爱,她不能眼看着大伯与大伯母夫妻之间起了嫌隙。就算是姜家的辛秘丑事,她也决定告诉给大伯母听。
“她怎样?”顾晚晴有些嘲弄了笑了笑,她知道锦烟在姜恒心的地位不一般,姜恒甚至可以容忍锦烟心里喜欢的别的男子,可她确实不知道锦烟对姜恒有多重要,是否重要到连她这个妻子都要给锦烟让路。
姜惠茹咬着嘴唇道:“大伯母,你切爀误会大伯,大伯对您情深意重,这份心,惠茹瞧的明明白白。锦烟她……她是大伯的亲妹妹,也就是我的亲姑姑!”
锦烟是姜恒的亲妹妹?顾晚晴吃惊的看着姜惠茹。她曾经在心里做过诸多猜想,什么红颜知己,金屋藏娇,她都曾设想过,可是没想到锦烟居然是姜恒的妹妹!
接下来,姜惠茹把她那日在屋外听来的事告诉了顾晚晴。顾晚晴和姜惠茹虽然不知道锦烟不能认祖归宗的内情,可是姜恒对锦烟的亏欠,以及锦烟对小侯爷侯瑞峰的仰慕,还有姜恒答应了锦烟会维护候婉云之事,顾晚晴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末了,顾晚晴眉头皱了起来,虽说男人一般甚少插手内宅斗争,可是姜恒他既然答应了下来……那么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棘手。
姜惠茹看着大伯母的脸色不好,又将那日她在候婉云屋子里,看见候婉云用针扎巧杏之事说了出去,又加了一句:“大伯母,惠茹知道大嫂不是好人,惠茹也相信大伯母不是无理取闹的恶毒之人,大伯母做事一定有您的道理,无论如何,惠茹是站在大伯母一边的。”
说完,姜惠茹又像安慰顾晚晴一般,站起来挺胸脯道:“大伯母,素日里大伯是最疼爱惠茹的。若是锦烟姑姑去向大伯告状,惠茹也去告状,惠茹倒是要瞧瞧看,大伯到底更疼谁!”
顾晚晴失笑,忙拉着姜惠茹坐下,这孩子,也忒惹人喜欢了,真是没白疼她!只是顾晚晴是真心疼爱姜惠茹,姜惠茹性子单纯,爱憎分明,但是身体骨太差,顾晚晴不希望她去参与这些后宅的斗争,她希望她好好的养身子,而后找个好人家嫁人生子,一辈子舒舒坦坦安安生生。那些斗啊争啊,肮脏的东西,顾晚晴不希望沾脏了姜惠茹的手。
安抚了姜惠茹,叫她不要担心,而后又请霍曦辰同她回去,继续未完成的针灸。霍曦辰老大不乐意的瞅着姜惠茹,明明只比姜惠茹大三岁,却一副医者父母心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似的,对姜惠茹道:“你跑啊,你再跑啊!外头这么冷的风吹着,你连件披风都不批就跑出来,又跑了一头一脸的汗,再吹了冷风,又病的更重,你大伯又要将我扣在府上,不知扣到什么时候。你就不能多爱惜自己的身子点?”
姜惠茹嘟着嘴巴,小声嘟囔道:“要你管!”而后小腰一扭,带着丫鬟出了屋子。
“你!你还跑!”霍曦辰在后头追着,手里舀着个披风,气的牙痒痒。平日里他的病人,哪个不是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偏巧这丫头这般的不舀自己当回事,他可是堂堂的神医!神医!怎么如今沦落到竟然像个跟班似的,追着她屁股后头跑了!
顾晚晴笑着,瞧着那两个年轻一前一后的出了院子。翠莲过来问:“小姐,咱们还去不去书房了?”
“不去了。”顾晚晴摇了摇头,坐在榻上,舀了本书优哉游哉的看了起来:她与他夫妻几年,她信他。姜恒啊姜恒,你会叫我失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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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兄妹相争
顾晚晴在这边优哉游哉的看书,看的入迷,而姜恒的书房却成了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一向出尘的锦烟,眉头紧紧锁起来,胸口因为剧烈的情绪而起伏着。姜恒沉着脸,站在书桌旁,手里握着本书,因为握的力气太大,连指节都隐隐泛出白色。
碧媛低着头进去奉茶,被两人之间诡异的气场震的大气不敢出,就连一向稳成持重的碧媛都低着头退出了房间,和碧罗两个人躲在自己的房间不敢出来,生怕惹了晦气遭了殃。
碧媛伺候姜恒多年,从未见过姜太傅发过脾气,也从未见过锦烟姑娘这个样子。碧罗小声问碧媛:“碧媛姐,咱们王爷和锦烟姑娘这是怎么了?”
碧媛摇摇头,按住碧罗的手,轻轻道:“我也不晓得,不过这次我瞧着他们两人脾气发的大,咱们就在外头待着,别没事进去找晦气。”
碧罗点点头,两人惴惴不安的待在房里。
书房里,锦烟上前一步,声音里压着怒气:“你答应过我,会护着婉云。今天顾晚晴带着人去给她缠足,我一得了消息就叫人来告诉你,为何你迟迟不去?”
姜恒半闭着眼,声音听不出喜怒:“锦烟,她是你大嫂,你怎可直呼她名讳?”
锦烟冷哼道:“她是我大嫂?你也知道我是你妹妹!我的话,你从未放在心上过!”
姜恒道:“今日之事,是侯氏自个求来的,她自己求的晚晴去帮她寻的缠足婆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我怎么插手?况且儿媳妇缠足,那是她闺阁私事,我身为公公怎么好插手?锦烟,你可曾想过我的难处?”
锦烟被姜恒噎的说不出话来,姜恒说的有理有据,锦烟甚至找不出话来反驳。缠足的事,本来就是候婉云自己要求的,就算锦烟去拦着,也拦不住,人家候婉云还觉得她多管闲事。而且姜恒身为公公,本就不适合插手内宅之事,况且还是人家儿媳妇闺房争宠的手段,姜恒若是插手,恐怕会惹来非议。
“可是……可是!”锦烟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个所以然来,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坐在椅子上,擦着眼泪,声音涩然:“大哥,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只这一件事,你既然答应了我,为何还要袖手旁观?任由她欺凌婉云?若非仗着你撑腰,顾晚晴她又怎么会处处针对婉云,与她为难?我瞧着婉云性子柔弱,心底单纯善良,这么乖巧的姑娘,为何要遭如此对待?”
姜恒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些,他看着锦烟道:“锦烟,我问你,在侯氏进门之前,你觉得晚晴是个什么样的人?”
锦烟愣了愣,舀起帕子将脸颊上的泪花擦拭掉,她瞧着姜恒的神色,姜恒神色认真,并非是随口一说,锦烟垂着头,细细回忆起顾晚晴进门后的点点滴滴。她这位大嫂,虽然说年纪小,出身不算太高,还是个庶出的小姐,可是顾晚晴身上却一点点小家子气都没有,反而有种贵不可言的天然气质,言行举止得体有度,待人亲切和善,却又不失当家主母的威严。当年管家夺权雷厉风行,展现出惊人的手段,而素日里对待下人亲切,从不随意打骂下人;对待姜恒的几个妾也从未刻意为难;对待几个儿女,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都慈爱和善,绝非是做面子,而是真心喜爱那几个孩子。就算是对待与她不对盘的钱氏之女姜惠茹,也并没有因为钱氏的缘故而迁怒姜惠茹,反而对姜惠茹视如己出。
反观顾晚晴对待锦烟自己,顾晚晴刚进门时,锦烟还曾担心过顾晚晴不知自己身份,以为自己是姜恒的红颜知己,而对自己处处为难。可是顾晚晴却不像她想的一样的善妒,顾晚晴对锦烟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从不去打听锦烟的来历身世,这让锦烟对她的聪明多了一份敬佩,对她本人多了一份欣赏和喜爱。若非因为候婉云的出现,恐怕锦烟一直都不会和顾晚晴起任何摩擦和争执,两人会一直相安无事的相处吧。
顾晚晴持家有方,待人接物叫人挑不出错来,故而短短几年,姜家上上下下都对这位主母非常尊敬。顾晚晴并非生性刻薄恶毒之人,可是为何她偏偏就针对候婉云?
锦烟抬起头,目光带着犹豫,道:“婉云进门之前,大嫂她、她……”
“她持家有方,待人和善,子女爱戴她,下人尊敬她,就连锦烟你,也对她颇为欣赏,是不是?”姜恒叹了口气,道:“锦烟,你在想,为何这么大度和善之人,偏偏就针对侯氏,处处为难,是么?”
锦烟脑子里像是裹了一团雾气,迷迷茫茫的看不清楚,听了姜恒这番话,脑子里忽然似迷雾拨开了一条缝隙似的,明白了点什么。
姜恒瞧见她迷惘的神色,坐在她身边,继续道:“锦烟,你从小流落在外,虽说吃了不少苦,可是这内宅之事,你却知之甚少。”
锦烟安静了下来,心情绪不似方才那般涌动,她看着姜恒,道:“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姜恒喝了口茶,捏着茶杯,盯着那湿漉漉的水汽,道:“锦烟,咱们的祖父纳有七房妾侍,一共有七个儿子,四个女儿。父亲是嫡出,在嫡子里排行老二。可是父亲的七个儿子,四个女儿,却夭折了个儿子,两个女儿,长到成年的,也仅剩了父亲一房,还有两个庶出的女儿。你可知是为何?”
锦烟只知道祖父这一房曾经有很多儿女,但是都纷纷夭折,今日听姜恒提出,定是里头有其他内情。事关姜家私密,锦烟知道事关重大,否则姜恒不会特地提出,就安静的坐着,洗耳恭听。
姜恒瞧了锦烟一眼,道:“祖父生性风流不羁,与祖母感情素来不和,宠信小妾,因着此事,甚至还差点背上宠妾灭妻的罪名,因此后宅小妾坐大,家宅不宁。父亲年长,我出生时还未分府,那时我虽然年幼,却目睹了诸多内宅倾轧之事。妇人之争斗,虽不若朝堂沙场一般,可是后宅之争,杀人不见血,其残酷,若非亲身经历,难以想象。当年我还年幼,其诸多事端我也并不完全知情。只是母亲早逝,也与当年后宅之争有关。”
姜恒顿了顿,看着锦烟,锦烟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知道她听进去了,便继续道:“当年祖父所出的三个女儿,其有一位是嫡亲的女儿,另外三位均是庶女。那三位庶女,其有一位颇得祖父和祖母喜爱,还差点被祖母收进房里记成嫡出的小姐……”
姜恒停了一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是陷入回忆,道:“我记得这位姑姑在祖母面前颇为乖巧,当年母亲不被祖母喜爱,婆媳关系不睦,有一次我瞧见姑姑和母亲单独相处,那姑姑就似变了个人似的,全然不像人前那副摸样……在后来,内宅斗争越发的激烈,那时我去书院念书,在家里待的少了,只知道那位最得宠的庶女姑姑不知为何惹怒了祖父祖母,似乎是犯了什么大错被揭发,被冷落下来,过了几年就病逝了。”
锦烟托着下巴,眉头皱紧,道:“大哥,你的意思是?婉云就好像那位庶出的姑姑?”
姜恒并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轻轻的低头抚掌,道:“姜家百年世家,有过多少庶女想攀附嫡母上位,即便是精明如咱们那位庶女姑姑,最后也是功亏一篑,在内宅争斗殒命。你细细想想侯家吧。”
姜恒虽然未曾名言,但是锦烟细细一想就知道,候婉云出身庶女,攀附嫡母成了嫡出的小姐,而后又攀上昭和公主和太后,嫁进了姜家。若是按照她的出身,她是万万不可能有这样的福气的。若非是她运气极佳,那就是她心机极深了。
姜恒叹了口气,道:“锦烟,心思单纯之人,是无法从后宅的斗争倾轧活下来的,更别说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侯氏,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晚晴比你看的通透。侯氏虽然是侯瑞峰的妹妹,但是我瞧着侯瑞峰真心关心的,未必是他这个庶出的妹妹。我听说安国候的小侯爷与他的嫡妹候婉心关系甚亲,兄妹情深,但是对他这个庶出的妹妹,并无多深厚的感情,无非是看着嫡妹生前的面子罢了。你要想报小侯爷当年的救命之恩,自然有别的法子,无需一定要趟后宅争斗这浑水。”
锦烟有些挫败的垂下头,起初她只想报答小侯爷救命之恩,蘀他护着妹妹,而后又见顾晚晴处处针对候婉云,而候婉云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锦烟也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可是如今听姜恒一说,锦烟自己一寻思,姜恒说的没错,心思单纯之人,是不可能从一个小小的庶女,走到如今平亲王世子夫人的地位,候婉云一定有她过人之处。再说,锦烟护着候婉云,只因为她是侯瑞峰喜爱的妹妹,如今听说侯瑞峰对候婉云并未有多少感情,只是看着嫡亲妹妹的份上罢了,因此锦烟心里头护着候婉云的心思,也就淡了不少。
姜恒知道锦烟是个心思通透的聪明人,原先只是不知后宅的残酷,加之报恩心切。如今点明了,等待她想明白了,锦烟八成会改了心思。
话已经言明,姜恒回到书桌前,摊开一本书,淡淡道:“锦烟,我言尽于此,你自个想想吧。我只保侯氏性命,也算是护着她了,至于其他,后宅之事我不便插手,就交与晚晴全权处理。晚晴不是个没分寸的,我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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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疑似有喜
顾晚晴在房间里头看书看许久,翠莲都蘀她着急上火,可是顾晚晴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总归该来的还是会来,着急上火也是没用。
锦烟气呼呼的奔向姜恒书房的事,自然也传到了候婉云耳朵里。候婉云新缠了小脚,疼的呲牙咧嘴,听见锦烟为自己出头了,不禁心得意:在姜家好歹找了个人蘀自己出头,虽然说锦烟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不过瞧着她与姜恒关系暧昧,想必也是个能说的上话的,让她去告状,就算不能让公公为自己出头,挑拨挑拨公婆夫妻关系也是不错的。
候婉云想着想起,心里就想起了自己公公姜恒的身影。人的经历和心胸,决定了她的眼界。候婉云前世是小三所生的私生女,平日里见到的是她母亲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博取她父亲的欢心。而她父亲是个标准的凤凰男,在岳父家压抑久了,自然是很吃小三扮柔弱扮可怜这套的,所以在候婉云心里,如他父亲那般的成功男人呢,都是喜欢柔弱娇弱白莲花一般的女子的。
想想她那恶婆婆,跟弱不禁风真是一点不沾边,长的又高又壮,在候婉云眼里,顾晚晴连点女性的娇媚都没有。若是自己在公公面前撒娇示弱什么的,说不定能得了公公的喜爱。在姜家,到底婆婆还是依附于公公的,若是公公护着自己,那自己还用怕谁?
只不过,姜恒素日事务繁忙,候婉云至今为止也只匆匆见了他几次而已。连话都没说上几句,要得到姜恒的注意和信赖,又谈何容易?不过候婉云不怕,反正她在姜家日子长呢,总是会有机会的。
傍晚十分,姜恒照例从书房出来,去顾晚晴屋里同她一道用晚膳。翠莲伺候完了主子用膳,瞧见门口鬼鬼祟祟有个人影。定睛一看,这不是候婉云房里的惜冬么?
翠莲眼瞅着惜冬,见她巴巴往屋里瞧着,就走了过去,叫了声:“哟,这不是惜冬么,怎么在这呢?”
惜冬被翠莲瞧见了,做贼心虚般低下头,道:“翠莲姐姐,我是刚巧路过这,就被姐姐瞧见了。”
刚巧路过?你就是往哪走,也路不过大太太的院子门口啊!翠莲也不戳破,只见惜冬眼神闪烁,遮遮掩掩道:“翠莲姐姐,我刚瞧着王爷过去了,脸色不太好,似乎是生气了?”
翠莲心里翻了个白眼,这感情是来套自己话了?难不成是候婉云叫她来的?可这套话的水平也太拙劣了吧?不过人家要套话,翠莲也就配合着,皱眉道:“是啊,我瞧着不太高兴呢,唉,这不我都躲出来了,免得撞了枪头。”
惜冬一听翠莲这么说,心暗喜。惜冬总想着在候婉云面前立功露脸,所以就自作主张的跑过来打听消息,看看锦烟告状之后,姜恒对顾晚晴的态度是否有所变化。如今翠莲说姜恒生气了,那八成是锦烟告状有了成效。惜冬与翠莲寒暄了几句,就连忙往候婉云房里跑,急着邀功去呢。
翠莲瞧着惜冬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小声骂道:“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都是一样的蠢货。你是明蠢,你家主子是暗蠢,呸!”
候婉云正寻思着,什么时候找个机会跟公公“邂逅”一番,惜冬就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在候婉云耳畔耳语,道:“奴婢打听了一圈,方才锦烟姑娘去了王爷书房,似乎是去告状了,现在王爷正往大太太屋里去呢!
候婉云眼睛一亮,道:“真的?你可打听清楚了?”
惜冬点点头,道:“回小姐的话,千真万确,奴婢跟着锦烟姑娘,瞧见她是去了王爷的书房。而后王爷生了老大的气,如今正去了大太太的院子,怕是要找大太太算账呢。”
公婆不和,如今正是她这个做媳妇的表现她的温柔贤淑的时候!候婉云忙起来梳妆一番,而后叫人备了软轿子,抬着她往顾晚晴屋里去。她素日里很少能和姜恒见面,如今去她婆婆房里,名正言顺的和公公打照面,还能表现一番,候婉云可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
顾晚晴屋里,夫妻两人坐着用膳,姜恒并未对顾晚晴给候婉云缠足之事提一个字。顾晚晴见他不提,自己也不多问,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如往常一般用膳。
“晚晴,来吃块山药。霍家那位神医说了,山药吃了对你身体有好处。”姜恒夹了一块山药,放在顾晚晴盘子里。
顾晚晴乖巧的吃下去,姜恒又称了一小碗鸡汤,顾晚晴伸手去接,刚接住碗,就听见门外传来翠莲的声音:“大奶奶来了。”冷不丁的,顾晚晴手里的鸡汤碗就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候婉云进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姜恒手里端着个碗,而后碗摔在了地上。候婉云联系惜冬所言,再看见眼前一幕,以为公公和婆婆在吵架,吵的连碗都摔了。
“云儿给父亲请安,给母亲请安。”候婉云乖巧的行礼,脚下因为疼痛所以走的一瘸一拐,扶着门框站着,颇有弱柳扶风之礀。
“婉云,你怎么这会来了?有什么事么?”顾晚晴放下筷子,瞅着她。
姜恒也微微皱着眉头,盯着他这儿媳看,道:“我听说你刚缠了足,不好好歇着,怎么下地了?”
一听见姜恒关心自己,候婉云一颗心扑腾扑腾的直跳,她忙垂下头,掩饰脸颊的红晕,弱声弱气道:“儿媳是来给父亲母亲赔不是的。”
“赔不是?”顾晚晴笑着瞧着她,看她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招。
候婉云点点头,抬头看了眼顾晚晴,又看了眼姜恒,眼圈顿时就红了,哽咽道:“缠足之事,都是云儿不懂事,害的父亲错怪了母亲,云儿内心一直深感不安,特来赔罪,希望父亲明察,莫要错怪了母亲。”
候婉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直飘向姜恒。她这公公,真是越看越叫人心驰神往。
顾晚晴瞧的差点笑出来,候婉云这眼泪还真是说来就来,崩的辛苦,才没笑出声来。
姜恒瞥了候婉云一眼,淡淡道:“知道了。”
候婉云见姜恒不为所动,轻轻咳嗽了一声,一副病弱的样子,垂着眼,看着地上的碎瓷片,道:“云儿害的父亲误会了母亲,都是云儿的错。云儿今后定然会加倍孝顺父亲母亲。”
姜恒淡淡笑了笑,道:“哦,如此甚好。”声音比前一次清冷了许多。
顾晚晴用帕子掩着口,吃吃笑着,招呼着候婉云道:“云儿这说的是哪里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我和你父亲好着呢,哪有那么多误会。云儿用过晚膳了么,没用过就留下一起用。”正愁着这残羹剩饭没人打扫呢。
候婉云一听,有机会和公公一起用膳,连忙答应了下来。
这公婆用膳,她在旁边伺候着,既能表现她的孝顺,又体现她的贴心,给公公布菜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眉目传情,自然是大大的好事。
顾晚晴叫翠莲加了双碗筷,候婉云就坐在顾晚晴旁边,姜恒对面。舀着筷子秀秀气气的夹了一块鸡肉,放在顾晚晴盘子里,道:“母亲多吃些,云儿伺候母亲用膳。”
姜恒看着那鸡肉,淡淡道:“你母亲素日里不喜欢吃鸡肉,你伺候她饮食多日,难道不知道么?”
候婉云心里咯噔一声,忙道:“是云儿疏忽了,母亲的口味,云儿自然是熟悉的。”而后又夹了一块笋子,要为姜恒布菜。
姜恒用目光止住她,候婉云舀着筷子愣了一下,顾晚晴笑呵呵的按住候婉云的手,道:“你身子不舒服,怎能让你伺候人呢,别忙活了,好好用膳。”
顾晚晴和姜恒都已经吃的差不多了,顾晚晴瞧着那鸡肉也没了食欲,索性也不吃了,舀了筷子不停的往候婉云盘子里夹菜。顾晚晴对候婉云的口味十分了解。候婉云吃东西精细且挑剔,很多东西她平日里沾都不沾。于是顾晚晴净挑些候婉云平时根本就不碰的东西,堆的她面前满满一盘子都是。
候婉云本想着伺候公婆用膳,表现表现自己的贤惠,哪晓得婆婆根本就不动筷子,她给婆婆夹的菜婆婆根本连碰都不碰,反而兴致勃勃的给自己夹菜。
候婉云瞧着那一叠自己不喜欢吃的菜,又不得不勉强吃光,整顿饭吃的极其痛苦。顾晚晴一边夹菜一边说:“云儿多吃些,养好了身子,早日让我抱孙子。”
婆婆亲自夹的菜,公公又在一旁看着,候婉云也不敢不吃。她终于硬着头皮将菜都吃了,只觉得肚子涨的难受,胃里直犯恶心。
顾晚晴和姜恒喝了鸡汤,还剩下小半罐子没喝完,顾晚晴亲手称了鸡汤给候婉云放在面前,道:“云儿也尝尝这汤,味道挺不错的。”
候婉云最讨厌喝鸡汤,闻着都想吐,那一阵阵鸡汤的油腥味飘过来,让她胃里一阵犯恶心,实在忍不住想吐了。顾晚晴还在往她手里塞鸡汤,候婉云憋着想吐,推了几下没推开,她知道自己不能当场吐在饭桌那,否则叫公公瞧见了还成什么样,于是想尽快从婆婆的纠缠脱身,手上推鸡汤碗的力道就大了点。
谁知道她这一推,顾晚晴手上的鸡汤碗就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碎。候婉云也不顾的许多,反胃反的说不出话,直奔净房去吐了。
在净房吐的稀里哗啦,将刚才吃的东西都吐了干净,候婉云满脸苍白,这才好受了点。她知道自己刚才失了礼数,心忐忑,回了房间,才见到公公已经走了,只留婆婆一人,铁青着脸瞧着她。
“好啊你,我好心亲自给你布菜,伺候你用膳,你非但不领情,居然跑去吐了,你这是打我的脸?”顾晚晴厉声指着地上的碎片道:“你还摔我的碗,你能耐大的很啊!”
“母亲,不是的,我……”候婉云泪眼汪汪,忙跪了下来,道:“云儿只是刚才突然觉得腹部难受,一阵恶心,就忍不住了,怕污了母亲的屋子,才急忙跑了出去的。”
顾晚晴瞧着跪在地上的候婉云,突然眉头皱了皱,道:“你这突然犯了恶心,莫不是……有喜了?”
候婉云愣了下,她跟姜炎洲极少同房,哪可能会怀了身子。候婉云刚要辩解,就见顾晚晴脸色立刻变了,亲亲热热的扶着她起来,道:“别跪了,若是有了身子是好事。翠莲,快去请霍家公子来,为咱们大奶奶诊脉!”
翠莲愣了一下,这大奶奶不是整日喝那绝子汤,而且还是顾晚晴每日送给她喝的,如今怎么会故意说她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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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身子亏损
顾晚晴正说着让翠莲去请霍曦辰,姜恵茹就兴高采烈的抱着喵儿进门了。
“大伯母!”姜恵茹高高兴兴的叫了顾晚晴一声,转头瞅见了候婉云,脸色立马变了,声音也不似那么高兴,敷衍道:“大嫂也在啊。”
“恵茹来了啊。”候婉云瞧见姜恵茹怀里的喵儿,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顾晚晴看见候婉云眼神往姜恵茹怀里的喵儿身上飘,明显感觉到候婉云的手变得僵硬了些,似乎是十分不自在。
自从发现候婉云用针扎自个的贴身丫鬟起,姜恵茹就不喜欢这位看似单纯心善,背地里却下黑手的大嫂,她不想和候婉云同在一个屋子里待着,便道:“大伯母,恵茹听说要去请霍公子来,正巧恵茹也要去霍公子那,不如就叫恵茹去一趟好了。”
说罢,便抱着喵儿转身往门口走。候婉云看见她抱着猫走了,身子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这一切都被顾晚晴不动声色的看在眼里。
霍曦辰是外男,住的院子离顾晚晴住的内院较远,姜恵茹慢慢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到霍曦辰住的院子。
霍曦辰的院子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箩筐,全晒的是各种叫不出的名字的药,还种了好些花花草草。姜恵茹头一次来霍曦辰的院子,对这些很是好奇,随手摸弄了几下半干的药材。
“哎呀,别乱动!”霍曦辰匆匆忙忙从院子里跑出来,一把抓住姜恵茹的手腕,将她的手甩到一边。
姜恵茹是大家小姐,猛的被一个男子抓住胳膊,羞的满脸通红,怒气冲冲道:“你做什么!轻浮!”
霍曦辰翻了个白眼,指着那些药材,道:“我还要问你做什么!这些都是毒草,你乱翻会毒的!若非我及时赶到救了你,你早就毒被毒死了!”
“呀!毒草!”姜恵茹心知是自己太鲁莽,可是女孩子家面子薄,此时气鼓鼓的小声嘟囔:“还不是怪你,放些毒草在院子里,也不说一声,谁知道啊!哼,还……还抓我手腕,幸亏这里没有旁人,若是被人瞧见了,那可、可怎么是好。”
姜恵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被外男抓了手腕,传出去有损名节。霍曦辰虽然是大夫,但是平日诊脉也都是隔着帕子的,连针灸都是隔着衣服扎针,男女大防绝对不逾越。
霍曦辰瞥了姜恵茹一眼,也小声咕哝道:“怕什么,若是被人瞧见,损了你名节害你找不到好婆家,大不了我娶你就是了。反正你这病秧子,恐怕旁人也不敢娶。”
“你!怎能说这种话!浪荡子!”姜恵茹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霍曦辰很无可奈何的弹弹袖子,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讲理,我救了你的命,你骂我轻浮;我要负责,你骂我浪荡子;怎么道理都被你占完了。”霍曦辰说完,煞有介事的低下头,掰着手指咕哝道:“我们霍家也是百年世家,不比你们姜家差,我若是娶了你,也不算委屈了你……只是你身子骨不好,恐怕得我给你调理调理,过几年才能生娃娃……”
霍曦辰说的认真,放佛真的在考虑要和姜家联姻的事。
谁要给他生娃娃!真是越说越没边了,姜恵茹眼瞅着霍曦辰,恨不得撕了他的嘴。姜恵茹不敢再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只能默默腹诽:为何同为百年望族的世家公子,霍曦辰这小子就跟大伯完全是两个样。大伯温润如玉不失风流,可这姓霍的,亏得长了副好皮囊,可内里怎么就如此的轻浮!
霍曦辰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姜恵茹在心里同平亲王比了一番,他想了一会才抬头,看着姜恵茹,皱眉道:“你来找我有何事?”
“哎呀!”姜恵茹轻呼一声,自己光顾着跟霍曦辰置气,竟然差点把大伯母交代的差事给忘了,连忙嘟着嘴扭过身子,不看霍曦辰,小声道:“大伯母请你过去一趟,好像是要给大嫂瞧病来着。”
霍曦辰哦了一声,转身回去舀药箱。霍曦辰此次是被姜恒姜太傅亲自请来,专门给姜家大小姐姜恵茹调养身子的,其余其他人一概不管。姜府有自己的大夫,且医术高明,按理来说,给姜家大奶奶瞧病,应该是不会请到他霍家公子的。毕竟人家霍曦辰是个世家贵公子,又不是寻常大夫,哪能说请就请。
可是这次是平亲王妃亲自发话,霍曦辰虽然不知道王妃为何会一反常态的来找他,不过霍曦辰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王妃特地点名请他,必定是有其用意,所以霍曦辰也不多问,二话不说舀了药箱就跟姜恵茹一同往顾晚晴院子走去。
姜恵茹走在前头,心里如小鹿乱撞,还想着方才霍曦辰的话。她一个妙龄少女,被一个俊俏出身又好的公子哥那么说,自然不可能一点想法没有。姜恵茹走着走着,偷偷回头瞧霍曦辰几眼,见他低着头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各怀心事,来到顾晚晴的院子,刚进门,顾晚晴就笑着招呼霍曦辰,道:“霍公子,这会得麻烦你给咱们家大奶奶瞧瞧。方才大奶奶吐的厉害,我看像是有喜了,怕府上的大夫瞧着不放心,就想请霍公子亲自来瞧瞧。”
候婉云一直惴惴不安垂头坐着,听见顾晚晴点了自己的名,忙抬头瞧着,就见一个翩翩白衣少年,立在门口。那少年眉眼俊俏,一身贵气,还带了三分潇洒不羁。霍曦辰听了顾晚晴的话,转头看向姜家大奶奶,正巧和候婉云的眼光对上。
霍曦辰为人坦荡,完全是本着大夫望闻问切之道,观察候婉云的气色。可他这一看倒好,看的候婉云心头直虚,如同百爪挠心。谁说古代没美男?候婉云这穿越过来见到的男人,真是各有千秋。本以为自己的夫君姜炎洲就已经是人龙凤,可见了姜恒才知一山还有一山高,就连如今眼前这个霍家公子,那风流那气韵,也不输于自己的丈夫姜炎洲。况且姜炎洲还那般不待见她候婉云,连碰都不碰她……
面对姜恒,候婉云更多的是敬畏,姜恒气质出尘,叫她不敢心生亵渎可眼前这少年,血气方刚的年纪,三分不羁三分潇洒,光那桃花眼,候婉云被他一瞧,就觉得心如鹿撞。
自己怎么就偏偏挑了那么个丈夫呢!候婉云咬着嘴唇,心里头意难平,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霍曦辰冲顾晚晴点点头,道:“王妃见外了,举手之劳而已。请大奶奶坐下,让我把脉。”
候婉云依言坐下,伸出胳膊,感觉霍曦辰的手指隔着帕子搭在她的脉搏上。轻轻那么一摁,候婉云身子都软了。
霍曦辰皱了皱眉,仔细的诊治了一会,抬头看着顾晚晴。顾晚晴微笑着看着霍曦辰的眼睛,霍曦辰瞧着她,眼神变得晦涩了许多,收回手道:“呕吐是因为吃的积食了,并无大碍,也无喜脉。”
顾晚晴哦了一声,脸上显得很失望,对候婉云笑了笑,道:“我还以为是喜脉呢,真是白高兴一场。”
候婉云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屋里人聚了一会就散了,霍曦辰知道顾晚晴有话要对自己说,便自觉的留下来。
屏退众人,霍曦辰看着这位王妃的眼睛,褪去了一脸玩世不恭的神情,罕见的严肃:“王妃,恕我直言,这位大奶奶不知为何身子有亏损,恐怕无法再生养了。”
“什么?你是说她不能生了?”顾晚晴眼睛睁大盯着霍曦辰,急切问道:“婉云嫁进来几个月都没动静,她可是我们姜家的嫡长媳,怎能无所出呢!霍公子,你号称神医,你可有法子?”
霍曦辰摇摇头,道:“大奶奶身子亏损的厉害,连我也没有法子。”
就连神医霍曦辰也没法子,就说明候婉云必定生不出孩子了!顾晚晴一脸忧心忡忡,心里想着:这简直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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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彻查此事
霍曦辰看着平亲王妃的脸色,心里头默默叹了口气。这位王妃特地将自己找来,应该不是心血来潮的巧合,霍曦辰也是豪门世家出来的公子哥,霍家的比姜家的人口更要繁杂,内宅的争斗他了解的不比姜恒少。
所以霍曦辰的直觉告诉他,自己已经卷入了姜家的后宅争斗里,而且是这位平亲王妃亲自把他拖下水的。
霍曦辰看着这位年轻王妃的目光,就更多了层深意。素日里霍曦辰接触姜家最多的人,就是姜家大小姐姜惠茹。姜惠茹十分喜欢她这个大伯母,总是在霍曦辰面前提起顾晚晴,说自己这位大伯母怎么怎么心地善良,宽厚仁慈,怎么怎么对自己好。如今霍曦辰瞧着眼前的人,似乎瞧见了这位王妃的另一面。
霍曦辰总是觉得平亲王妃虽然表现出很大的吃惊,但是她实际上对于儿媳妇不能生育之事并不意外,甚至是在她的意料之。
若换了旁人,可能会顾忌姜家的势力,不敢明言,毕竟若是说出了这话,那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事,可是霍曦辰不同,他是霍家的嫡亲儿子,身份贵不可言,有些话旁人不敢说,可是霍曦辰却可以说,再者他是神医,他的话说出来,那定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霍曦辰苦笑着,猜测大概这就是平亲王妃叫他来的原因吧。
于是霍曦辰深吸一口气,道:“实不相瞒,大奶奶的身子亏损,是由于她常年服食极为阴寒之物,伤了根本,故而无法生育。”
“哦?霍公子此话何解?”顾晚晴眼睛亮了亮,瞧着霍曦辰的眼里多了分赞许,这位公子哥虽说看着玩世不恭的样子,可是他倒是个心里明白的人。
霍曦辰皱了皱眉头,这话一定要自己说的那么明白么?霍曦辰抬头盯着顾晚晴的眼睛,见这位王妃一双眸子晶晶莹莹的瞧着自己,里头不带有一丝的尘埃的一般,干净剔透。霍曦辰实在是不愿意相信,这双眸子的主子,会卷入那肮脏的后宅之争里。
“我的意思是说,大奶奶不能生育,是由于她服食了药性极为猛烈的绝子药所导致。而且此种药下的甚为高明,若是旁的大夫瞧了,只会以为是先天体寒,觉察不出是药物作用。”霍曦辰叹了口气,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霍公子可确定?”顾晚晴看着霍曦辰的眼睛,定定的问:“此事事关重大,若是真的,那定然是有人要加害我姜家的未来世子夫人,我是一定要彻查此事,揪出背后凶手的。”
霍曦辰摇摇头,道:“我是个大夫,只能确定她是服药所导致的身子亏损不能生育,至于是否有其他凶手,我也不知。”
顾晚晴叹了口气,坐在桌边,对霍曦辰道:“此事事关我姜家子嗣,兹事体大。还请霍公子在此稍带片刻,我去请了王爷过来。”
霍曦辰点点头,事已至此,他都知道人家姜家的后宅私密之事,想跑也跑不掉,不留下来,还能怎样呢?
顾晚晴叫了翠莲出来,低声嘱咐道:“去请王爷过来。”
翠莲不知出了何事,只瞧见主子脸色凝重,知道定有要事,忙应下,一路小跑亲自去请姜恒。
屋子里,顾晚晴亲自蘀霍曦辰倒了杯茶,缓缓道:“霍公子,人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本是我姜家的家事,可是不慎牵连了公子进来,希望霍公子能蘀我姜家保守这个秘密,省的传了出去,有损姜家的名声。况且,婉云这门亲事,是太后指婚,若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将来太后怪罪下来,那谁也担当不起。”
霍曦辰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道:“王妃放心,我晓得其利害关系。”
姜恒正在书房写字,见顾晚晴的贴身丫鬟亲自来请自己,知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二话不说就随翠莲一道来了顾晚晴房子。刚进屋子,就见顾晚晴和霍曦辰在屋子里。
顾晚晴神色看着还算悠闲,可是霍曦辰的脸色却不太好看,有些凝重。
“出了什么事?”姜恒进屋坐下,看了看顾晚晴。
顾晚晴叹了口气,眉头皱了起来,道:“刚才婉云吐了,我以为她是身子有喜,正巧霍公子在府上,我怕旁的大夫瞧的不稳妥,就叫霍公子来给婉云把脉,可谁知道……”
顾晚晴朝霍曦辰努努嘴,霍曦辰觉得头皮发麻,这平亲王妃可真狡诈,又将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
姜恒顺着顾晚晴的目光看向霍曦辰,霍曦辰无奈,只能照实说:“我方才给大奶奶把脉,从大奶奶的脉象来看,她身子亏损的厉害,已经不能生育了。”
“什么?不能生育?”霍曦辰此话一出,就连一向淡定稳重的姜恒也吃了一惊,这新过门的儿媳妇居然不能生育!姜炎洲是姜家的嫡长子,不出意外的话,他将来就会承袭爵位,所以姜炎洲的嫡子,对姜家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如今霍曦辰却说姜炎洲的嫡妻候婉云不能生育,这可是极为严重的事。
霍曦辰点点头,道:“是,我对自己的医术还是很自信的。据我推断,大奶奶是服食了一种性子极寒的烈性药,那种药一般大夫诊脉是瞧不出来的,吃了那药所以才伤了根本,以至于无法怀上身子。”
姜恒倒吸一口冷气,居然还有这样的事!绝子汤是什么,姜恒自然是知道的,当年姜恒的祖父房里,妻妾相争,用绝子汤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是如今竟然有人把绝子汤用在他嫡亲大儿子的媳妇身上,这叫姜恒怎么还能淡定下来?
“晚晴,这是怎么回事?我姜家的后宅,怎么还有这样的阴损的事发生?”姜恒看向顾晚晴,她是姜家的主母,后宅无论出了什么事,顾晚晴首当其冲是要被问责的。姜恒就算再疼爱妻子,出了这样的事,哪怕就是做个样子,他也得先问顾晚晴。
顾晚晴起身,深深吸一口气,面色严肃,道:“王爷,出了这样的事,都是我的疏忽,导致歹人钻了空子。请王爷给我些时间,彻查此事,揪出凶手,我作为姜家主母,此事责无旁贷。”
姜恒深深的看了顾晚晴一眼,他隐约觉得,顾晚晴是知道些什么的,可是她却不说,他头一次觉得,他有些看不透她。
“好,我给你时间去查明此事。”姜恒长出一口气。
“王爷,我还有个请求。”顾晚晴垂着眼道。
“说吧。”姜恒看着她那看似清澈见底的眼神,此时却觉得放佛隔了层层迷雾一般,拨也拨不开。
“我不通医理,霍公子也说了,那药一般大夫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瞧出来了,恐怕也为了明哲保身而不敢直言,所以想借了霍公子来,协助我彻查此事。”顾晚晴道。
姜恒看向霍曦辰,“可否请霍公子协助呢?”虽说霍曦辰是姜恒向霍家老爷子借来的,可是人家毕竟是霍家的贵公子,姜恒就是仗着长辈的身份,也只能客客气气的问问霍曦辰的意思,毕竟不是自家的小辈,不好使唤人家做这个那个。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霍曦辰可是见证了人家姜家的内宅隐秘,他如今是被顾晚晴绑上了船,跑都跑不掉,只能答应下来。
“如此你便去查吧,需要什么,或者是需要人手,只管告诉我便是。”姜恒叹了口气,“记得要隐秘行事,在结果出来之前,切爀走漏了风声,免得打草惊蛇了。”
见姜恒安排好此事,霍曦辰如蒙大赦一般,赶紧出了姜家主母的院子。
屋里只余下姜恒与顾晚晴二人,姜恒站在窗边,定定瞧着自己的小妻子。她还是那般的模样,看似温柔的模样,眼神却含着坚毅和倔强,这种眼神,没由来的叫姜恒心疼。
“晚晴。”姜恒走过去,轻轻握住顾晚晴的手:“天朝官吏以纳妾为风尚,你可知为何我不热衷于此?”
顾晚晴愣了愣,不晓得为何姜恒要提及此事,便摇了摇头。
姜恒叹息:“我年幼时,曾目睹祖父房妻妾相争,叔伯们骨肉相残,后宅争斗之残酷,我比谁都清楚,我母亲也是因为卷入后宅之争,年纪轻轻就去了。那时我便立下誓言,我姜恒定要护好我的妻子,不再叫悲剧重演。所以我娶了你,便绝了纳妾的念头,就连原先的几房妾室,也只是好生养着她们,不再过多过问。家妾室少了,争斗也少,我希望这后宅的院子里,是干干净净的,你可懂我的苦心?”
顾晚晴心波涛起伏,她只知姜恒素日里宠她,是天朝官吏里极为罕有的妾室极少之人。却不知原来姜恒心是这般的想法,他是为了保护他,才做了这些。
顾晚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她很想告诉姜恒,自从太后将候婉云指婚给了姜炎洲,你姜家的后宅就别想干干净净。依着候婉云的性子,她定是要排除异己,将这后宅肃清了的。那时候姜家的后宅,就不知道要埋葬多少女子的骸骨,夭折多少孩子的性命。
可是她无法告诉姜恒,她不能告诉姜恒,自己是死去的候家大小姐候婉心,她无法向姜恒解释她所知道的一切。此时她忽然庆幸,幸亏是自己嫁进了姜家,否则若是换了别的女子嫁给姜恒,早就喝了候婉云下的绝子汤无法生儿育女,而后被候婉云楚楚可怜的外表所蒙骗,早晚会像安国候夫人,像候婉心一样,死在自己信任怜爱的人手上。
顾晚晴的重生,她处心积虑的嫁进姜家,其实也是为姜家免除了一场灾祸。也许,一切都是天意。
姜恒看着顾晚晴,只见她眼里起起伏伏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了一片平静。
顾晚晴忽然笑了,笑的温婉,却坦坦荡荡,她反握住姜恒的手,抬头瞧着他的眼睛,笑的眉眼都舒展开了:“夫君,你信我,我定会护着姜家上上下下,不负你的恩情。”
姜恒看着她,也绽开了笑:“我一直是,信你的,从未怀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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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画儿生产
深秋瑟瑟,天越发的泛起寒意。顾晚晴的屋子里升起了炭盆,桌上摆着镂空镶金的香炉,香气袅袅升起,顾晚晴坐在桌边,手边放着本账本。
门外掀帘子进来了个年近五旬的年男子,那男子带着顶圆帽子,身材干瘦,只是一双眼睛泛着精光,显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
“李燕三给王妃请安。”年男子上前一步,给顾晚晴磕了个头,而后利利索索的起来,垂首立在顾晚晴身旁。
“账本我都瞧过,做的很好。”顾晚晴淡淡瞧着李燕三,这个精明的账房先生,是安国候夫人的陪嫁丫鬟刘嬷嬷的丈夫。刘嬷嬷一直在安国候夫人身边伺候,夫人过世了,便伺候候婉心,直到候婉心过世,留了两间织造坊给刘嬷嬷,她这才回乡安度晚年。刘嬷嬷得了两间织造坊,李燕三自然回了自家的织造坊当起了老板。
可是前阵子,有位公子哥登门造访,开了极高的价请李燕三为自己做事。这价钱高的让李燕三眼红,他就重新出山为那位公子哥做事。待到签了契约,接下手的新活,李燕三才惊觉,那为公子哥请他来,是为了打理那十几间红秀织造坊的生意。
李燕三冲顾晚晴呵呵一笑,垂头道:“谢王妃夸奖。”
顾晚晴瞧着李燕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顾晚晴娘家有几个旁支都是经商的,与顾老爷官商联手,创下了不小的家业,故而当年顾晚晴才能嫁的风风光光。这旁系里头,有几个堂兄弟还是极具经商天赋,且人品可靠的。
前阵子候婉云为了凑银子,病急乱投医,将织造坊十分之一的份子卖了给了织造坊里一位老人雅娘介绍来的江南富商。而那位富商,正是顾晚晴的一位旁系堂兄顾明。那位堂兄顾明受顾晚晴所托,出面买下了十分之一的份子,做起了明面上的老板。可是这十分之一的份子,却真正掌握在顾晚晴的手里。
所以当时候婉云用织造坊十分之一的份子,换了顾明手上的七万两银子;而后又将银子交给了顾晚晴。顾晚晴与左相夫人是老相识,请个缠足的婆子那是小事的小事,自然是不需要花什么银子打点的,于是那七万两银子就留在了顾晚晴的口袋里。
于是就这么简单的一转手,候婉云就少了七万两银子和织造坊十分之一的份子,这些银子和份子,都落在了顾晚晴的腰包里。
李燕三是织造坊的老人,深谙其各个关节,如今花高价请他来打理,是十分划算和明智的。
“和那边供货商们打点的如何了?”顾晚晴问。
“回王妃的话,都打点妥当了。我与那些下面铺子的老板都是老相识,打交道打了几十年,不是我跟您自夸,就凭我李燕三的脸面,那些老板都得给我三分薄面。”李燕三侃侃道,“王妃您又大方,出手阔绰,原先织造坊里头的好些老人,都暗地里向着您呢。如今咱们虽然只得了十分之一的份子,可是我瞧着,到了开春,还能吞回来十分之一。”
“如此最好,我果然没看错你,李掌柜的。”顾晚晴由衷夸奖道。
这些年织造坊的生意几乎都是交给下面的人打点,那些织造坊的老人就好像是半个老板。本来原先他们都只认安国候夫人的,在夫人去世后,认嫡亲的小姐候婉心的面子。可是这嫡小姐也去世了,换了个庶出的小姐继承织造坊,里头就有些安国候夫人陪嫁来的掌柜暗地里不服气,凭什么夫人小姐苦心经营的铺子,要给个卑微的庶女?
可那些分铺子的掌柜虽然对候婉心的安排颇有微词,可是奈何人家是主子,这是人家的家业,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爱给谁就给谁,他们也只能认了。可是坏就坏在,候婉云得了铺子,越发的得意起来,那几年不仅在安国候府一手遮天,对铺子里的掌柜们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每每到每月汇报的时候,几个有头有脸的掌柜总免不得被候婉云一顿连消带打的训斥。
候婉云的本意是想挫挫他们的锐气,省得那些个活了一把年纪的人精看低了她一个十几岁的庶女。可是候婉云毕竟阅历有限,眼皮子又浅。她卖乖装纯是一把好手,可是管事经商却一塌糊涂,连账本都看不好,糊弄不了那些商场上沉浮的掌柜们。所以很多分铺的掌柜对候婉云是敢怒不敢言。
本就有了嫌隙,如今再让对那些掌柜秉性异常熟悉的李燕三去松松土,敲打敲打,很多人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观望着情况,若是这位新加入的顾明顾老板是个有能力的,跟着顾老板总好过跟着那乱指点的小丫头片子。
如今顾晚晴用候婉云给她的七万两银子做本钱,到处打通关节,又利用顾家的人脉,姜家的势力,还利用前世的记忆,将好些被候婉云打压的织造坊老人请了出山,打定主意要一点点将织造坊蚕食回来,不让母亲和自己的心血旁落仇人之手。
“最近临近冬季,往年这个时节,织造坊就该往江南进货,存着到冬天,进年关的时候卖掉,好赚个高价。今年夏天江南好些地方发了水患,货源吃紧,我已经事先跟江南那些蚕丝供应的老板打好招呼了,咱们暗地吃进四成的蚕丝了。”李燕三汇报着。
顾晚晴点点头,翻开账目,手指指着一行红字,道:“我瞧着往年织造坊都是要吞下江南七成的蚕丝,如今货源吃紧,加之一下子少了四成,恐怕今年年关的好些订单是完不了了。这可是一大笔损失呢,光是赔钱就得陪不少银子。”
“织造坊最重信誉,若是违约不交货,是得赔不少银子。”李燕三嘿嘿一笑,他在织造坊经营多年,自然知道织造坊能造出多少东西,能接下多大的单子。如今这超额的单子的背后,可都是顾老板下的。顾老板故意下了超额的单子,李燕三又买通了织造坊负责接单子的掌柜,故意接下了完不成的单子。到时候交不了货,候婉云又得掏钱付赔款,李燕三知道,如今这织造坊可陪不起这么一笔巨款,那时候候婉云不得不再次出卖织造坊的份子,顾老板正等着买份子呢,于是这这赔款和份子自然是都落在了顾老板的口袋里。
而违约的对象是顾明,顾明自然不会到处宣扬织造坊违约了,也对织造坊的名声无损。到时候候婉云还不能怪罪,谁知道江南水患导致蚕丝数量锐减,以至于单子完不成呢?这是天灾,不是**,每年织造坊都接这么些单子的,只不过今年出了意外而已,候婉云她找谁发脾气去?
这根本就是无本买卖,只要胆子够大,路子够广,这事就能成。李燕三暗暗瞧着顾晚晴,心想:也不知道这点子是顾明想出来的,还是这位王妃想出来的,这王妃瞧着慈眉善目,年纪又轻,无非就是个闺阁妇人,不通经商,八成是顾明顾老板想的,这位王妃恐怕是借着平亲王府的名头,给顾明打点铺路罢了。
总之李燕三是打死也不信,这些都是顾晚晴的主意,顾明只不过是依照他这位堂妹的命令行事罢了。
“行了,李掌柜,其他事情都交予你处理,只需要每月来跟我汇报一声即可,我信得过你的人品和能力。”顾晚晴将账本合上,看着李燕三,眼神里都是信任。顾晚晴还是候婉心的时候,本就与李燕三熟识,了解他的能力和秉性,如今选了他,亦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顾晚晴深知这个道理。
李燕三眼里果然闪过一抹感动,这王妃果然比那姓候的小丫头会看人的多,忙点头道:“王妃请放心,小的一定竭尽所能,不辜负王妃信任。”
打发走了李燕三,顾晚晴起身活动了几下,这些日子大公子姜炎洲房里的两个姨娘待产,顾晚晴忙里忙外,忙的脚不沾地,身子也乏了了许多。这不,刚歇了口气,就听见门外翠莲来报:“霍公子来了。”
霍曦辰来了。顾晚晴揉了揉肩膀,又坐会桌旁,道:“快请霍公子进来。”
霍曦辰进了屋子,脸色黑的跟盆里的煤炭有了一拼。顾晚晴瞧见他那样,就忍不住笑了,心知定是自家的侄女姜惠茹又得罪了这位公子哥,又惹恼了他。
霍曦辰瞧见顾晚晴眼角憋的笑,脸色更黑了,小声嘟囔了几句:“王妃,您也不管管姜小姐,她又嫌我开的药苦,非说我针对她,又逼着我先尝了小半碗!还一直问我‘苦不苦!你自己喝喝苦不苦’,这良药苦口,怎么可能不苦呢!这般的娇气。”
顾晚晴这次噗嗤笑了出来,道:“好好,我回头说她去。”
霍曦辰哼哼了一声,而后脸色严峻了起来,道:“王妃,这半个月我将大奶奶的饮食查了几遍,都没有发现有任何绝子药的痕迹。无论是饮食还是茶水汤药,或者是器具,都没有被下药的痕迹。”
顾晚晴的眉头皱了起来:那药是她在我这喝的,你在她院子里查,自然是查不到的。不过等到时机道了。早晚会叫你查出来的。
霍曦辰没注意到顾晚晴的神色变化,接着说道:“可是每日我蘀大奶奶诊脉,却发现她体内的毒性与日俱增,这可就真是奇了怪了!”
顾晚晴掩着帕子,心道:那当然了,她每日来我这喝的可不就是绝子汤加工而成的药粥么!
两人正说着,翠莲冒冒失失的闯进来,喊道:“画姨娘刚差人来报,说画姨娘喊着肚子疼,恐怕是要生了!”
画儿要生了!顾晚晴腾的站起来,连霍曦辰都顾不上管了,带着翠莲就风风火火径直往画姨娘院子里去。青梅青兰也忙活起来,又是去叫早就请到府里待命的稳婆,又是派人去请大公子姜炎洲。姜恒这会进宫还未出来,顾晚晴也派了人去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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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顾晚晴赶到画姨娘院子里的时候,瞧见院子里已经三三两两站了好几个丫头,有的端热水,有的去叫人,忙做一团。
画姨娘房里的贴身丫鬟蓝蝶粉蝶,一瞧见大太太来了,赶忙迎上来跪在顾晚晴面前,道:“奴婢给大太太请安!”
顾晚晴扫了蓝蝶粉蝶一眼,一抬头就在屋檐一个不起眼的拐角瞧见了惜春。惜春都来了,那么候婉云定然是先自己一步到了。顾晚晴的眉头皱了起来,画姨娘生产,自己居然比候婉云晚得到消息!
顾晚晴瞧着跪在地上的蓝蝶粉蝶的眼神,冷了几分。她顾不上问其他,直接大步流星的从两人之间跨了过去,推了门就进了屋子。
顾晚晴一进门就瞧见画姨娘躺在床上,候婉云坐在床边握着画姨娘的手,旁边立着她的贴身丫鬟惜冬和巧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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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焦急等待
顾晚晴一瞧见候婉云坐在画姨娘的床头,心里头没由来就是一紧。候婉云的性子,顾晚晴是再清楚不过了。她是大公子的正妻,如今她还无所出呢,眼里头怎么能容下一个姨娘先生个儿子?
所以画姨娘和琴姨娘怀着身子的时候,顾晚晴就千般万般的小心谨慎,生怕候婉云从作梗,害了那两个未出世的孩子。琴姨娘还好说,大夫说怀的是个丫头,可这画姨娘怀的是个儿子,生下来可就是姜家长孙,候婉云能容得下这孩子?
正巧候婉云缠足,行动不便,顾晚晴就发了话,以大奶奶身子不适为由,免了那几房姨娘的晨昏定省。以候婉云的身子做借口,这样一来既不会让人说闲话,说大公子房里短了规矩,连姨娘都不给正室请安了,又可以让怀了身子的两个丫头离候婉云远远的,以保平安。
这顾晚晴都蘀姜家的两个未出世的孙儿打点到这个份上了,如今瞧见了候婉云领着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坐在待产的画姨娘床边,而画姨娘身旁伺候的丫鬟居然一个都没在,这怎么能不让顾晚晴心里头发毛呢?
想到方才画姨娘的两个贴身丫鬟粉蝶和蓝蝶,不但不在无屋子里头伺候着,顾晚晴一进院子她们就噗通跪在顾晚晴脚边,这是要拦谁?
顾晚晴估摸着,看样子,这姜家的内宅,得再肃清一遍了。
“婉云,画儿。”顾晚晴赶忙上前一步,候婉云瞧见顾晚晴来了,忙起身让到一旁,行礼道:“母亲来了。”
顾晚晴坐到床边,瞧着画姨娘虽然已经疼的满头大汗,但是瞧着并无异状,应该是候婉云没有对画姨娘做什么手脚,或者说是没来得及做手脚。画姨娘疼的直抽抽,还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顾晚晴忙按住她道:“都什么时候了,还顾这些虚礼。你好好躺着,莫要担心,稳婆马上就到,这可是我特地请的全京城最好的稳婆,你旁的不要管,安心生产便是。”
画姨娘咬着嘴唇,点点头。候婉云也跟着附和道:“母亲说的是,画儿妹妹,旁的事都有母亲坐镇,你只管放心好了,安心给咱们姜家生个大胖小子。”
一听见大胖小子,画姨娘的眼神坚定了许多。她身为一个妾室,她虽然貌美,才情又高,可终究是个妾,这辈子能指望的上的无非就是孩子了。也是她运气好,第一胎就怀了男胎,还是长子,只要平安生下了这儿子,她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稳婆来了。”翠莲去门口瞧了一趟,回来道,身后跟着两个摸样稳重的嬷嬷。
“这是孙嬷嬷,这是杨嬷嬷。”翠莲指着两个稳婆一一介绍。两个稳婆冲顾晚晴和候婉云行了礼,而后顾晚晴起身,道:“两位嬷嬷,这里就交给二位了,请二位务必保证母子平安。”
两个稳婆道:“是,王妃。”而后顾晚晴拉着候婉云的手,道:“走,咱们娘两个出去,在这里也是碍手碍脚。”
候婉云被顾晚晴拽着手,跟着顾晚晴走了出去,巧杏和惜冬也跟着后头。翠莲想跟着走,被顾晚晴喊住,道:“翠莲,你在这里伺候着,我一会叫你娘和碧罗碧媛也过来帮衬着。”
如今这画姨娘屋里的丫鬟,顾晚晴是谁也不敢信了。翠莲和孙婆子是自己的人,信得过,碧罗碧媛是姜恒屋里的丫鬟,能跟着姜恒伺候的丫鬟,自然也是可靠的。画姨娘生产,交给这几个人看着,应该是万无一失。
“是,奴婢一定小心伺候着。”翠莲晓得顾晚晴这谨慎小心的意思,忙应了下来。
候婉云在一旁,瞧着顾晚晴紧张的态度,嘴唇轻轻咬了起来,心里怪不舒服的:凭什么这恶婆婆对一个贱妾都那般的关心紧张,对自己这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却这般的刻薄!自己无论出身容貌和才情,都比那几个青楼楚馆出身的贱妾好一万倍,可她偏偏就瞧自己不顺眼!真是歹毒!
顾晚晴扯着候婉云出了画姨娘屋子,同她一道去主厅坐着,瞧见厨房来来往往的丫鬟们在厨房里头忙活着烧热水,烫帕子。顾晚晴叫来一个小丫鬟,差她叫自己院子里的青梅青兰青竹青菊四个大丫鬟。
没一会功夫,顾晚晴院子里有头有脸的丫鬟,除了翠莲在产房里看着出不来,还有姜恒屋里的碧罗碧媛,就全聚在画姨娘的院子里。
“碧罗碧媛,你们同孙婆子和翠莲,在屋里头伺候。”顾晚晴坐在主位,有条不紊的指派众人:“青梅青兰青竹青菊,你们就且委屈点,去厨房烧水做些粗活,打下手。画姨娘屋里的丫鬟全都给我撤下来,让她们在偏厅里头候着,一个都不能走。青梅,王爷和大公子什么时候能赶回来?”
青梅忙道:“回太太的话,奴婢已经差了人去报,大公子还有一刻钟的功夫就能赶回来,王爷进宫了,恐怕还要半个时辰,”
顾晚晴点点头,道:“行了,都去忙吧。都小心伺候着,若是出了点岔子……”顾晚晴眉峰一扫,众人不由都打了个寒战。
几个丫鬟瞧见主母罕有的严肃,都大气不敢出,领了差事就赶紧去办事。
候婉云在一旁瞧着这阵仗,不由得背后直冒冷汗。顾晚晴这不但把画姨娘房里的丫鬟全都撤了,让她的亲信丫鬟全部接手,还让伺候画姨娘的丫鬟婆子们全部都待在一个屋子里,难不成她是察觉了什么?
这些日子候婉云虽然缠了小脚,自己行动不便,可是她暗地里让自己的丫鬟去跟画姨娘和琴姨娘屋里的丫鬟套近乎。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候婉云暗让丫鬟塞了好些银子,给画姨娘的两个丫鬟粉蝶蓝蝶,收买了这二人。
女人生产本就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前世学医的候婉云在其做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画姨娘难产,母子双亡,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坏就怀在,粉蝶蓝蝶虽然贪钱,但是却不是什么精明伶俐的人,今个画姨娘一说肚子疼,粉蝶头一个就跑去报告给了候婉云,而后蓝蝶才差人去请了顾晚晴过来。候婉云当时自己先赶来,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走的急,所以自己是头一个赶到的,没料到却是丫鬟先通知的自己,而后通知的大太太。
虽然是这么一前一后的差距,可就让细心的顾晚晴觉察出不对来了。画姨娘屋里的贴身丫鬟粉蝶蓝蝶本是顾晚晴亲自挑的丫鬟,看着老实可靠才安排给了画姨娘伺候,也算是顾晚晴信得过的人,可如今竟然有人做了吃里扒外的勾当。真是幸亏自己一听见消息就赶来了,否则万一画姨娘和孩子出了点什么意外,那顾晚晴岂不是要悔恨终生了。
候婉云在一旁坐着,瞧瞧看着她婆婆一脸阴晴不定的表情,不知她在想什么。候婉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叫这婆婆瞧出了问题。不过瞧出问题也就瞧出问题了吧,反正她候婉云还有后招,就算被发现了,她也能脱身。只不过粉蝶蓝蝶那两个丫鬟,候婉云终究是不太放心,怕她们万一说漏了嘴,可就坏了。
于是候婉云冲巧杏使了个眼色,让巧杏去通风报信,让粉蝶蓝蝶早作准备,若是最坏最坏被查了出来,也好按照事先的安排,将脏水泼在旁人的身上。
巧杏心领神会,她本就站的离门边近,就挪着挪着悄悄往门口走。刚走了几步,就看见惜春从门外进来,惜春冲巧杏憨憨一笑,道:“巧杏,我正寻你呢,原来你在这。”
惜春这一声招呼,让陷入深思的顾晚晴转头看过去,只见巧杏站在门边,而门外的惜春正巧堵在门口,一脸憨憨的笑。
“巧杏,这茶凉了,给我换一杯。”顾晚晴用手撑着额头,对巧杏招招手。
巧杏咬着嘴唇,她总不能无视大太太的吩咐吧,如今自个被大太太盯上了,那可是想走也走不掉了。巧杏只得过去,给顾晚晴换了杯茶,而后立在一旁伺候着。
候婉云一看见去通风报信的丫鬟被扣住了,心下着急,不由自主的搅着帕子。顾晚晴瞥见她的手,都快把帕子搅烂了,淡笑着看着她,道:“婉云,手下轻些,帕子搅坏了不要紧,怕是别伤了你的手,细皮嫩肉的,弄破了皮就不好了。”
候婉云大惊,忙松手,急急解释道:“母亲,云儿是担心画姨娘呢。”
顾晚晴低低一笑,道:“我晓得的,这姜家最关心画姨娘肚子的,当然就是云儿你了,就连我都比不上你这般的操心呢。”
顾晚晴这话说的,让候婉云一阵心虚,顾晚晴瞧着她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咱们家云儿是个好媳妇,关心子嗣,那自然是应该的。”
候婉云忙垂着头应道:“母亲说的极是,夫君的骨血,云儿自然是格外的关心,以后这孩子也是要叫云儿一声母亲的,云儿自然是疼他极了。”
顾晚晴哧的笑出来,候婉云这话说的怎么就不脸红呢。
懒的与这虚伪的女人周旋,顾晚晴半闭着眸子,喝着茶,眼神往惜春那瞟了瞟。惜春,应该说是刘家三娘,此时她正站在门口,看起来有些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晚晴暗暗摇头,这些日子她特别的留神惜春,想看看她混入候婉云屋子到底是什么目的,可惜刘三娘素日里鲜少与人打交道,也不爱说话,整日就闷头在屋里,不是伺候候婉云,就是待在自己屋里,除了跟同屋的巧杏熟稔一些,与旁的人都不太来往。
不过既然是故人,顾晚晴自然不会为难她,就由着她放任不管了。
坐了一会,就有人来了。姜炎洲房里的其他几个姨娘都得了消息,纷纷赶来,聚在厅里,给大太太和大奶奶问安。
蔷薇是第一个赶到的,蔷薇已经生了长孙女,如今虽然眼红画姨娘生儿子,可是毕竟长孙女颇得王爷王妃喜爱,蔷薇又是顾晚晴陪嫁丫鬟出身,如今她可算是这几个姨娘里头后半辈子最安稳的一个。
跟在蔷薇后来的,是书姨娘和棋姨娘。两人都是精心装扮过的,瞧着脸色,虽然是来道喜的,可算眉眼间却掩不住的有些艳羡神色。琴姨娘挺着大肚子姗姗来迟,她是有身子的人,也即将临盆,就算是不来,也无人会说什么,可她要是不来,怎么显得她们姐妹情深呢?所以琴姨娘由两个丫鬟搀扶着,挺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扶着腰,也来了厅里。
几个姨娘来了,厅里一下子热闹起来。
“琴儿,你怀着身子,别站着了,快坐下。”顾晚晴亲切的招呼着。琴姨娘低头应了一声,两只手捧着肚子,跟捧了个宝贝似的,慢慢悠悠的坐了下来。这几位姨娘在主母和正室面前,都得站着伺候,唯独琴姨娘一人,因为怀了身子而坐着,显得格外扎眼。
“琴儿,你身子不方便,就不用来了。”顾晚晴喝了口茶,笑道。
琴姨娘柔柔顺顺的笑了笑,道:“回太太的话,我也是担心画儿妹妹,就忍不住过来了。若是不来,我在我院子里待着,也只是担心。”
棋姨娘也赶忙跟着附和:“琴儿姐姐和画儿妹妹一向感情好,我就猜着琴儿姐姐肯定是坐不住,定是要亲自来瞧了,守着画儿妹妹才放心。”
书姨娘则在一旁笑着,显得有些不合群。她是琴棋书画里读书最多的,算是半个才女,才女自然有些清高的骨气,不屑于那些趋炎附势之事。
候婉云也笑道:“素日里几位妹妹感情是极好的,处的也融洽,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瞧着琴姨娘也就是这几日生产了,说不准也能给咱们姜家添个大胖小子呢!”
琴姨娘一听这话,脸色略微泛起了潮红。她何尝不想生个儿子呢?同为一道进大公子院子伺候的人,画儿为何就这般好运气,先她一步怀了身子,还怀的是男胎,将来母凭子贵,画儿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可自己的肚子就这般的不争气,不但迟了人家一步,还怀的是个女儿。将来生下来,是个庶女,还旁行老二,上有蔷薇生的长孙女,自己这女儿定是不受重视的。论起福气,终究是让画儿把自己的福气都抢走了。琴姨娘每每想起此事,就觉得心郁结,如今候婉云提起这事,叫她心里不舒服起来。
“大奶奶说笑了,我哪有这福气呢,大夫瞧了几次,都说怀的是女儿。”琴姨娘摸着肚子细声细气道,面色虽然是平静的,可是眼底终究是泛起了波澜。
书姨娘和棋姨娘都在一旁心里翻了个白眼:能怀了身子就不错了,还巴望什么?怀个女儿都叫没福气,那她们这连孩子都没怀的算什么?
“女儿怎么了?儿子女儿都一样疼!”门口,大公子姜炎洲的声音响起。姜炎洲蹭蹭蹭的进屋,显得心情极好,对于他这个长子,姜炎洲也是十分期待的。
“炎洲回来了。”顾晚晴笑着放下手里的茶杯,姜炎洲赶忙上前给顾晚晴请安,而后几个妻妾对姜炎洲请安。众人在场,姜炎洲也不好太过冷落正妻,只要硬着头皮扶起了候婉云,而后坐在她旁边。
姜炎洲额头上还有细细的汗珠,候婉云贴心的取了帕子出来递给他擦汗,姜炎洲摆了摆手,推开帕子,用袖子摸了把汗,对琴姨娘道:“谁说生女儿就是没福气的,我瞧着女儿好,看咱们小音音多乖巧,谁见了都喜欢。”
听见姜炎洲夸女儿,蔷薇脸上一喜,忙垂着头喝了口茶,掩饰眼里的得意神色。幸亏当年大太太目光远,主意正,让她去服侍了大公子,这才生了长孙女,有了今天的好日子。于是蔷薇心里,就更记着顾晚晴的好了。
琴姨娘脸红了红,娇声道:“是,是我说错话了。”
众人正说着话呢,就听见门外画姨娘房里传来惨叫声。顾晚晴眉头皱了起来,姜炎洲更是担心,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喊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叫的那么般凄惨?”
在场的几个妇人,除了蔷薇之外,都是没有生过孩子的,她们哪知道啊。琴姨娘捧着肚子,一听那惨叫声,吓的腿都快软了。顾晚晴看着姜炎洲就要急急的往门口冲,忙起身拦住他,道:“炎洲,你要去哪?产房那地方,是你能进的?画儿是头胎,生产起来定然是要受不少罪的,我瞧着她肯定没事。你们都在这等着,我去屋里看看是怎么回事。琴姨娘你就先回去,我瞧你脸色有些发白,别是受惊了,快些回去,当心动了胎气。”
顾晚晴说完,利利索索的出了大厅,直往画姨娘屋子里去。
刚掀了帘子进去,就闻见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两个稳婆在床边伺候着,翠莲和孙婆子在一边打下手,青兰手里端着一个盆子往外头走,顾晚晴一瞧,那盆子里的水都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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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保大保小
一瞧见见了血,顾晚晴这心里头就悬了起来。她自己虽然嫁了人,不是黄花闺女,可是她从未生过孩子,嫁进姜家也只遇见蔷薇生产一次。蔷薇身强体壮,生长孙女的时候虽然是头胎,可是生的很顺利。顾晚晴连产房都没进,蔷薇就把孩子生下来了。
翠莲见顾晚晴进来,忙迎过来,顾晚晴问道:“这怎么就见红了?”
稳婆孙嬷嬷忙的一脸是汗,转身会话道:“回太太的话,画姨娘身子底子虚弱,又是头胎,生起来自然困难些。”
画姨娘在床上躺着,喊得声嘶力竭。顾晚晴瞧着她那样子就只觉得揪心,原来女子生产是这般的艰难,当母亲真是艰辛不易。瞧着蔷薇,顾晚晴突然想起自己的母亲来,也是这么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才生下了自己。
顾晚晴干站着,什么忙都帮不上,又怕那几个婆子丫鬟因为自己在而分神,索性出去等着。刚出门就见姜炎洲立在院子里,焦心的朝屋子望着,画姨娘每喊一声,姜炎洲的眉头就皱的更紧,简直恨不得冲了进去。
姜炎洲一见顾晚晴出来,忙过来道:“母亲,画儿现在如何?孩子如何了?”
顾晚晴定了定心神,露出一个宽慰的笑,道:“我刚去瞧了瞧,稳婆说画儿是头胎,自然生的艰难些。炎洲你放心,定会是母子平安的。画儿还要生些时候,你在这立着也不是个事,回厅里等着吧。”
姜炎洲垂下头,一脸担忧,点了点头,跟在顾晚晴身后,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的回头冲画儿屋里喊了一声:“画儿,你一定要平安无事!我在外头等着你和孩子!”
顾晚晴瞧着姜炎洲那样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这孩子虽然不待见候婉云,可是他对几个妾室以及孩子,倒是真真挑不出错来。
画儿正疼的迷迷糊糊,忽然听见门外姜炎洲的声音,一个激灵,忽然的清醒了过来。碧媛一见画姨娘清醒了些,忙过去使劲攥着她的手,道:“画姨娘,你可要争气,定要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咱们王爷、王妃、大公子,姜家上上下下,可都盼着这孩子呢!画姨娘,为母则强,就是为了孩子,你也得争气!”
为母则强,画姨娘听见这句话,眼睛瞪的大大的,反抓住碧媛的手。稳婆一见产妇精神了不少,忙在旁边说:“画姨娘,吸气、呼气、用力!”
这日头渐渐偏西了,产房里画儿的惨叫断断续续。姜炎洲急的在厅里头踱步,姜恒从宫里回来,来瞧过一趟,就又回去书房了。画儿毕竟是个姨娘,儿子的姨娘生产,他能特地从宫里赶回来,就已经表示出对这个孩子的重视了。
顾晚晴半闭着眼睛,手边的茶水已经换了不知道多少杯了。旁的妾室都被顾晚晴打发走了,只有候婉云和她的丫鬟们在跟前伺候着。
候婉云瞧着婆婆脸色不对,大气也不敢出,肚子饿的咕咕直叫。刚才传过了晚膳,姜炎洲心系画姨娘和孩子,没吃下几口,顾晚晴心里头装着事,也没动几筷子。婆婆和丈夫都没胃口,候婉云更是不敢多吃,虽然她早就饿的前心贴后心了,可也只敢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又过了几个时辰,入了夜,候婉云等的昏昏欲睡,却不敢回去休息。门口突然跑进来个满身是血的婆子,带着哭腔对顾晚晴喊道:“大太太,不好了,画姨娘难产了,大出血!”
顾晚晴一个激灵,从椅子上立了起来。这婆子是接生的杨嬷嬷。杨嬷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画姨娘原本只是体弱,吃不上劲,可是奴婢瞧着不像是个会难产的。可是谁知道方才突然一下就血崩了,那血止都止不住,现在看着人怕是要不行了!”
姜炎洲“啊!”的一声,脸色惨白,顿时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傻傻立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候婉云也做出一副惊恐的表情,垂下头掩饰住眼里一闪而过的得意神情。
顾晚晴沉着脸,呵斥道:“哭什么哭!人还没死呢!你快回画姨娘身旁伺候着,无论如何要保的母子平安!”
杨嬷嬷是惯给官家高门接生的稳婆,什么阵仗没见过,遇见这种情况,磕了几个头,道:“奴婢自然会竭尽所能,可是奴婢不得不来问个一句,画姨娘肚子里那是个儿子,若是真是救不会来,您是要保大还是保小?”
顾晚晴一听这话,稳婆都跑来问保大还是保小了,心知画姨娘的情况是真心不妙。不禁脸色发白,后退了两步,被身后一人扶着。顾晚晴回头一看,惜春不知何时立在了自己身后,一只手捉住自己的胳膊,将自己的身子扶住了。
按理来说,画姨娘只是不过个身份卑微的姨娘,可是她肚子里的却是姜家的长孙。杨嬷嬷不用问都知道,肯定是要保孩子,如今来问一句,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
杨嬷嬷是这么想的,候婉云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她不认为这个愚昧无知的时代,这些不舀女子当人看的古人,会去保一个低贱姨娘的性命。子嗣对于姜家这种的高门大户而言,当然比一区区的姨娘重要的多,更况且是个男孩,更是金贵了。候婉云本就打算除掉画姨娘和她的儿子,如今若是画姨娘难产而亡,留下个幼子,肯定是要抱去自己房里养着,那么那婴儿的死活,还不是舀捏在自己手上。古代医疗条件差,随便个头疼脑热小毛病,都可能导致一个婴儿夭折。
于是候婉云立起来,上前一步,道:“自然是姜家子嗣为重,若是情况十分危急,就只能怪画儿妹妹没福气,弃大保小吧。”
顾晚晴一听这话,眉头拧了起来,刚要发话,就见旁边姜炎洲突然暴跳如雷,一个打耳光狠狠的扇在候婉云脸上,候婉云缠了小脚,站立不稳摔在地上,那巴掌力道十足,候婉云在地上骨碌了几个滚身子才停下来。
“你说的这是狗屁话!”姜炎洲瞪着血红的眼睛,额头上青筋直跳,他素来风度翩翩,如今情急之下,居然爆出了粗话,姜炎洲指着候婉云,气的身子都抖:“什么弃大保小?孩子的命是命,画儿的命就不是命?若是孩子没了,还能再生,孩子娘没了,以后孩子问我要娘,我上哪给他赔个娘来!没娘的孩子有多苦,你这毒妇怎能知道!”
而后姜炎洲脸色阴沉沉对杨嬷嬷道:“你去尽力保画姨娘母子平安,若是实在不行,也定要保住大人,孩子就……那是他的命。”
杨嬷嬷也被姜炎洲的爆发给震住了,忙在地上又磕了个头,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回去。”而后起身一路小跑回了产房。
候婉云呆呆的坐在地上,捂着脸。她的脸颊已经被打的肿了起来,嘴角渗着血,瞧着形容异常狼狈。她有些呆滞的望着姜炎洲,心里的恨意像疯了一样增长:凭什么同为姜炎洲的女人,画儿那贱婢就受尽宠爱,轮到了自己,就从来没有好脸色过!凭什么!她候婉云自现代穿越而来,生的美貌,又会吟诗作词,有空间有灵兽,难道不应该是呼风唤雨的玛丽苏型女主角,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是个男人见了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么!?可是为什么这里的男人,一个两个的都对她视若无睹,他们都是瞎子么!嫁了个丈夫,虽说面子上对她的礼节过得去,给正室该给的面子都给足了,可是还不是对她冷若冰霜,一点夫妻温情都没有,如今居然还出手打了自己!里都是骗人的!
这会,就连顾晚晴都被姜炎洲给震住了。顾晚晴没想到姜炎洲的反应这么大,居然一反常态的出手打了候婉云一巴掌。要知道虽然姜炎洲素日里不待见候婉云,可是他毕竟是个翩翩佳公子,打女人这种事,姜炎洲也是不齿的。
不过听了姜炎洲那话,顾晚晴就释然了。姜炎洲自幼失母,虽然长在高门大户,又是嫡长子,锦衣玉食,可是其难免有些心酸,故而他对待此事的态度,也是于旁的公子哥截然不同的。一听见候婉云说保大弃小,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生母明烈郡主。明烈郡主虽然不是难产而忘,可她在姜炎洲幼年时就撒手人寰。想必姜炎洲内心,是很渴望有母亲疼爱的吧。
巧杏默默的扶起候婉云,舀了帕子给她擦了脸。姜炎洲在厅里踱了几步,对门口自己带来的小厮道:“快去请霍公子来。”
小厮得了命令,一溜小跑出去请人。霍曦辰虽然不是妇科大夫,可是他毕竟有神医之名,兴许他有什么法子能救的了画儿母子的性命也说不定呢。
顾晚晴瞧着姜炎洲,心里头暗暗叹了口气。霍曦辰虽然是个大夫,可人家毕竟是外男,还是霍家的嫡公子,姜炎洲此时去请霍曦辰来给自己的姨娘诊治难产之事,还真是甚为不妥。不过姜炎洲此时心情极差,病急乱投医,顾晚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等霍曦辰来了再说。
没一会,霍曦辰就黑着脸赶来了,姜惠茹也跟着霍曦辰后头赶到。姜惠茹一进门,就急急忙忙拉着顾晚晴问道:“大伯母,画姨娘怎么样了?”
顾晚晴沉着脸,摇摇头。姜惠茹看这情况,也猜了个□不离十,定然是里头情况不妙,所以连霍曦辰都请来了。
果然,霍曦辰一开口就道:“姜兄,我又不是妇科大夫,你找我来作甚?难不成让我去给你的姨娘接生?这成何体统?”
姜炎洲上前一步,对霍曦辰几乎哀求道:“霍兄,我知道这甚为不妥。可是人命关天,就请你出手救救我的姨娘和孩子吧!如今这情况,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叫人拉个帘子,将你和产妇隔开,你隔着帘子为画儿诊脉,开个方子、针灸什么的都好!算我求你了!”
姜惠茹也跟着帮腔,道:“霍家哥哥,人说医者父母心,如今画姨娘和孩子危在旦夕,就请你救救他们母子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霍曦辰瞧着姜惠茹,嘟囔道:“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般的温柔,如今有求于我,才喊我什么霍家哥哥。”
姜惠茹眉毛一皱,哼道:“你到底救不救!”
姜惠茹话刚落音,门口翠莲就慌慌张张跑进来,道:“太太!画姨娘不光大出血,还难产了,孩子头不出来,方才生出了一只脚来!这会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有进的气,没出的气了!”
姜惠茹一听,就哇的哭了出来,扯着霍曦辰的袖子哭道:“霍家哥哥,求你去救救画姨娘和惠茹的小侄子吧!以后惠茹不与你顶嘴,什么都听你的了!”
毕竟人命关天,霍曦辰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他一咬牙,道:“行,我去试试。”说完就往门外走。顾晚晴赶忙吩咐翠莲去画儿房子里扯帘子,毕竟画姨娘生产,是不能被别的男人瞧见身子的,若是瞧见了,就算她今天不死,将来人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了她。
翠莲赶忙去办,这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惜春忽然出声,道:“大太太,奴婢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帮人接生过,让奴婢也跟去瞧瞧,兴许能帮上忙。”
顾晚晴转头,瞧着惜春。惜春这话说的不假,当年刘家三娘随军的时候,小小年纪也蘀随军的妇人接生过。还有什么军马生小马,也是她接生的。顾晚晴担心候婉云害了画姨娘和孩子,可是她相信刘三娘的秉性,她这位手帕交是不会做出伤天害理残害人命之事。
“行,你也去吧,索性是死马当活马医好了,若真的有什么,也没人会怪你的。”顾晚晴这就答应下来。
惜春和霍曦辰一并去了画姨娘屋里。刚进屋,满屋子的血腥味就熏的惜春皱了眉头。床边的帷帐已经拉好了,画儿躺在里头,只伸了只手出来。
霍曦辰并不急着去诊脉,他先是在屋里踱步绕了几圈,然后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使劲吸了吸鼻子,大喊道:“你们快去将门窗都敞开!”
接生的两个稳婆,见到进来了个陌生男人,还大呼小叫的让开窗开门,忙道:“万万不可,如今外头天凉,产妇可不能受凉!”
翠莲晓得这霍神医的身份,他能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忙招呼几个丫鬟开窗。屋子里通风了,血腥味渐渐散去,翠莲吸了吸鼻子,这才忽然觉得屋里闻着怎么有股淡淡的香。
霍曦辰在屋子里转圈,边转悠边到处嗅来嗅去。然后在床边停下,转身背对着床,皱着眉头对翠莲道:“你进去闻闻,看里头是什么东西在散香味。”
翠莲应了一声,忙钻进帷帐里。帷帐里,血腥味更浓烈了。翠莲低头嗅了嗅,在画姨娘的被子上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然后钻出帷帐,对霍曦辰道:“霍公子,画姨娘的被子是香的。”
霍曦辰道:“快把那被子舀出来!”
翠莲又钻进去,把那散发香味的被子抱了出来,碧罗忙从柜子里又取了一床被子出来,给画姨娘盖上。
那被子上沾着血,浓重的血腥味遮盖了淡淡的香味,若是不靠近了仔细闻,还闻不太出来。霍曦辰捏起被子一角,在鼻端嗅了嗅,脸色阴沉了起来:“将这被子放在旁边的屋子,叫人看着,千万不要出了岔子。”然后坐在床边,给画姨娘诊脉,开了方子交给碧罗去熬药。
“我只能开方子给她止血,顺胎位,至于其他的,就看天意了。”霍曦辰起身,净了手,脸色阴沉的走出房子,拐进旁边放被子的房间,关了门,不知在里头捣鼓什么。
药一会就熬好端来,画姨娘已经迷迷糊糊的,翠莲将药给她强灌了下去,过了一会见出血少了。可是胎位还是正不过来,在场的稳婆都在商量着,实在不行就只能弃小保大了。
这时候惜春默不作声的净手,然后对稳婆道:“我来试试吧。”
稳婆一看,也没法子了,只能让这小姑娘试试。惜春坐在画姨娘腿间,抓住那露出的小脚,手上一使巧劲,让小脚塞了进去,然后一只手在里头摸索着。原先她在军营的时候,就遇见军马生小马驹难产,她也是这么处理的。只是她头一次遇见妇人这般的难产,就将给军马接生的那一套用在了人身上。
画姨娘喝了药,恢复了些精神。惜春摸索着正了胎位,对画姨娘道:“你再用力试试。”
画姨娘点点头,咬着牙开始用力,待到东方的天空翻出了鱼肚白的时刻,终于听见“哇”的一声孩子哭声,将孩子生了下来。
那一声嘹亮的哭声,惊醒了整个晨曦。
“画姨娘生了个男孩,母子平安!”
姜炎洲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呆立在厅里,而后忽然抱着头蹲了下来,呜呜的大哭了起来。门口霍曦辰黑着脸进来,对姜炎洲道:“哭什么,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保护不好,还有脸哭!”而后劈头盖脸的,将手里染血的被子扔在姜炎洲身上,道:“有人要害产妇难产大出血。”
霍曦辰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变得煞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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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主母审案
听见霍曦辰那句话,几乎是下意识的,顾晚晴转头,把目光看向了候婉云,眼光如同含着刀子,恨不得生生从候婉云身上剜掉几块肉下来。千防万防,怎么还是让候婉云钻了空子!
不光是顾晚晴,就连姜炎洲,甚至是姜恵茹,这兄妹二人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候婉云。在场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
候婉云惊慌失措的瞧着众人看向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哭出来一般。所谓做贼心虚,候婉云一下子慌了手脚,不过立刻她就想明白了,有人要害画姨娘和孩子,那就是姜炎洲房里出的事,她作为正室,自然是首当其冲要被问责的。所以众人一起看她,也是理所应得的事。
想明白这点,候婉云镇定了心神。上前一步,对霍曦辰福身道:“还请霍家公子说的清楚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凭这染血的被子,来说有人想害画姨娘和孩子呢?”
于是众人的注意力就都转到霍曦辰身上,霍曦辰冷哼一声,道:“这被子上的熏香具有活血通络之效,若是常人闻了,有强身健体之效,可是产妇在生产时闻了,却会导致大出血。我不信姜家会给产妇用这种熏香,你说不是有人动了手脚,那还能是什么?”
候婉云又道:“敢问霍家公子,这熏香到底是什么香?”
霍曦辰皱眉,道:“我不知是何种香,我从未见过这种熏香。”
候婉云心里暗暗得意:哼,你这愚昧无知的古人,自然是不知道精油这种高级玩意。就在画姨娘生产的前三天,候婉云的随身空间忽然进化了。在那片混沌不清的空间里,居然出现了候婉云前世的公寓。里面的陈设、电器和她前世去世之前的样子一模一样。除了电器没有通电无法使用之外,其他的东西都放佛时间停滞了一样,不会变质腐烂。候婉云在洗手间里找到了她平时使用的薰衣草精油和迷迭香精油,然后将这两种精油混合起来用冷水勾兑,用小喷雾瓶子装好放在冰箱里,方才去屋里探望画姨娘的时候,她趁着人不注意,从空间里取出小喷雾,在画姨娘的被子里头喷了喷,然后又将喷雾放回空间,神不知鬼不觉。
精油被冷水勾兑,挥发的慢,气味不容易散出。加上产房里本来就腥味重,又生着炭火,各种气味混合起来遮盖了精油淡淡的香味。画姨娘生产时,产房的门窗紧闭,不通风,加上房间温度升高,所以精油就在画姨娘口鼻处挥发。精油不同于一般的熏香,精油浓度高,渗透性好,效力比这个时代用的熏香强非常多。画姨娘本就体弱,有胎位不正的征兆,用了这精油,更是雪上加霜,引发了大出血。
这个年代,迷迭香和薰衣草均未引进到天朝,所以就连对药草颇有研究的霍曦辰,也不知道这熏香究竟为何物,至于精油这种高级货,这些古人自然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所有候婉云有恃无恐,就凭这么一床带着不知是何物的香气的被子,就说有人要害产妇,无凭无据的。况且那精油的小喷雾被放在随身空间里,根本就不落痕迹,就算要查,也无从查起。
“既然霍家公子都不知这是何种熏香,那你何以得知,是被子上的熏香害了产妇?”候婉云追问道。
霍曦辰皱眉,道:“我自小天赋异禀,对各种气味、草药异常敏感。有些药材,我只需要闻一闻,对其药性就知道的八、不离十。方才我闻了那香味,觉得气血顺畅许多,故而知道那熏香是有问题的。”
若是旁人这么说,可能会引来众人的耻笑,可是霍曦辰这么说,大家却是信服的。他小小年纪就有神医之称号,对草药方面,绝对有其过人之处。
可是霍曦辰这话一出,顾晚晴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按理来说,画姨娘出事,除了候婉云之外,其他几位姨娘都有作案动机。可若是这熏香是寻常的活血熏香,顾晚晴还会有那么十分之一怀疑到别人头上,怕是哪个姨娘对画姨娘心生嫉妒,暗暗下手。可是这熏香如此特别,连霍曦辰都不知晓这是何物,这偏门的手段,就与那金橘大闸蟹同食的手段如出一辙。顾晚晴已经百分百笃定,此事定然是候婉云做的。
只是……苦无证据。
“此事关系甚大,去请王爷过来。”顾晚晴发话了,她眼睛扫了一眼在场众人,呼出一口气道:“此事事关人命,关系重大,我现在要彻查此事,若是查出来有人要谋害人性命,定严惩不贷!”
“去把画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带过来。”顾晚晴坐诊主位,道。
一屋子的丫鬟婆子,许久不进食,都饿的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如今被人领着来了,瞧见主母一脸肃容的坐着,连忙跪了一地。众丫鬟婆子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个一个跪着惴惴不安,大气都不敢出。
顾晚晴扫了她们一眼,淡淡道:“今个有人要害你们主子的性命,一会叫我查出来是谁,我可是定让那人血债血偿。”
说罢,顾晚晴目光落在粉蝶蓝蝶身上。这两个丫鬟的衣着打扮与别的房的大丫鬟们并无不同,可是……粉蝶头上那根玉簪子,虽然瞧着不起眼,可那价值,却不是她这个级别的丫鬟能戴的起的。画姨娘素日里喜欢华丽的首饰,并无这样素雅的玉簪,定不是画姨娘赏给粉蝶的。
“你叫粉蝶?”顾晚晴盯着粉蝶,声音阴沉。
粉蝶压抑着瑟瑟发抖的身子,忙道:“回太太的话,奴婢是粉蝶。”
“你每月的月钱是多少?”顾晚晴又问。
粉蝶愣了一下,偷偷抬头瞧了一眼顾晚晴,而后低下头道:“回太太的话,奴婢每月的月钱是一两银子,偶尔有主子打赏的,不过几吊钱。”
顾晚晴冷哼一声,甩手将手边的茶杯砸在粉蝶面前,碎了一地的渣子飞溅,“你每月只有一两的月钱,可却带的起十两的玉簪子,我瞧着你得的打赏可不少呢!说,你这玉簪子是哪来的?是你偷的,还是谁给你的?”
粉蝶一听这顾晚晴提着玉簪子,心里不由的咯噔一声,分辨道:“回太太的话,这簪子,是奴婢存钱买的。”。蓝蝶在一旁垂着头,狠狠瞪了粉蝶了一眼,早叫这妮子将簪子卖了换银子,可她却偏不听,非要带着显摆!
“你买的?你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伺候主子,你上哪买去?给我掌嘴,看她的嘴有多硬!”顾晚晴眼里含着冰。在一旁跪着的两个粗实婆子忙上去按住粉蝶,粉蝶挣扎着喊:“太太明鉴,奴婢冤枉啊!真的是奴婢买的啊!”
粉蝶挣扎着,袖子里一双鎏金镯子哐当哐当的从袖口掉到手腕上,顾晚晴盯着那镯子冷笑:“这对鎏金镯子,起码价值十五两,不会也是你自己买的吧?我瞧着你个丫鬟,怎么比你家主子还阔绰了!”
粉蝶惊恐的盯着顾晚晴,不住的磕头。早知道今天会这样,打死她,她也不敢把收的首饰戴在身上,若是早听了蓝蝶的话,变卖成银子,就不会惹来这祸事了!可是天下注定是没有后悔药的。两个婆子大巴掌轮的圆圆的,卖力的抽着粉蝶,才打了十几下,粉蝶就哭喊着道:“别打了,别打了!太太,奴婢知错了,奴婢什么都说!”
“哼,你可想好了再说,别说错了,否则仔细你的脑袋!”顾晚晴道。
此时姜恒抵达了院子,看到的就是粉蝶被掌嘴的一幕。他皱了皱眉眉头,走进屋子,坐在顾晚晴身旁。
众人对姜恒请了安,而后顾晚晴瞧着姜恒,他既然来了,总是要问问他的意思的。姜恒看着顾晚晴,道:“这里的事我都听说了,交由你来处理吧。”
顾晚晴点了点头,重新看回粉蝶。粉蝶一看王爷都来了,知道事情闹大了,瞒是瞒不住的,哭着磕头道:“这些首饰,都是蔷薇姨娘给奴婢的!”
蔷薇?蔷薇是顾晚晴房里出去的陪嫁丫鬟,说蔷薇,不就是在说顾晚晴么!顾晚晴冷笑着,心想:我且看着,你还能演什么好戏!
既然提到了蔷薇,顾晚晴就派人去叫了蔷薇过来。蔷薇来到厅里,有些茫然的看着众人。
“蔷薇给你首饰做什么?”顾晚晴看了一眼蔷薇,问粉蝶道。
“蔷薇姨娘让奴婢帮她个忙,掉包了画姨娘屋里的熏香。”粉蝶捂着脸呜咽。
蔷薇一听这话,就急了,她性子急,这几年又受宠,此时一听这话,虽然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但是肯定是泼脏水无误,于是蔷薇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给了粉蝶一脚,骂道:“你这贱婢,胡扯些什么,我何时给过你首饰了!”
蔷薇这一脚踹的重,将粉蝶踹翻了个各来,候婉云在一旁阴测测道:“蔷薇,你这是做什么,下那么重的手。谋害子嗣可是死罪,难不成你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杀人灭口么?”
蔷薇虽然鲁莽,却也不十分的蠢笨,她瞧了瞧形势,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蔷薇整了衣裳,对候婉云垂头道:“回大奶奶的话,婢妾这一脚,死不了人。什么谋害子嗣,俾妾不知道。婢妾行得正坐得端,身正不怕影子斜,相信太太自然会给婢妾一个公道。”而后乖乖的走到蔷薇身旁,端端正正的跪下。
粉蝶被两个婆子架着,又跪了下来,哆哆嗦嗦道:“前阵子蔷薇姨娘来瞧画姨娘,临走的时候遇见奴婢,给了奴婢一包香草,说这香草是蔷薇姨娘家乡的偏方,有安神之效,让奴婢给画姨娘的被子上熏了。画姨娘一直有头疼症,夜里睡的不安稳,蔷薇姨娘也是好心。奴婢还怕熏香有什么不妥,特地在自己床头放了一夜,只觉得闻着那香味神清气爽,夜里也睡的更沉的,这才敢给画姨娘用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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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粉蝶这话,蔷薇磕了头道:“回太太的话,粉蝶所说不实,婢妾从未给过粉蝶什么熏香首饰,粉蝶所说,简直一派胡言。婢妾虽不知粉蝶为何要对婢妾栽赃陷害,但是婢妾敢对天发誓,婢妾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更不会害画姨娘和孩子。”
顾晚晴冷哼一声,笑的有些诡异:“粉蝶啊,你一直被关在那边的房子里,有人看守着,对产房里的事情浑然不知。方才被带进厅里,可我也没听见谁告诉你,画姨娘大出血了。你说,你是怎么知道那熏香让画姨娘大出血的呢?”
这话里的漏洞,一直在场目睹全过程的几人都听出来了。粉蝶大惊失色,知道自己说漏嘴了,惊慌失色的转身,一把抓住蔷薇的袖子,哭道:“蔷薇姨娘,您救救奴婢吧!大太太,奴婢是鬼迷了心窍,贪了蔷薇姨娘的好处,求太太饶命啊!”
蔷薇厌恶的推开粉蝶骂道:“你求我作甚!此事与我无关,你谋害主子,死到临头还要诬陷我,你好歹毒!”
双方各执一词,蔷薇是顾晚晴院子里出去的丫头,顾晚晴虽说相信蔷薇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可是她不能太过偏袒蔷薇,免得叫人说她有失公道,包庇凶手。
“好,粉蝶,你说蔷薇给了你熏香,如今那熏香何在?”候婉云突然开口。
粉蝶道:“熏香后来又被蔷薇姨娘要了回去,如今不在奴婢手上。”
候婉云笑了笑,道:“这可好办了,既然你说熏香被蔷薇要了回去,那搜搜便知,若是找出来了,人证物证俱在,可就抵不了赖了。当然,若是蔷薇是冤枉的,也正好给她洗刷了冤屈不是?咱们太太秉公办事,自然不会因为蔷薇是太太的陪嫁而有所偏袒的。”
顾晚晴看着候婉云的眼睛,转头对手下的婆子道:“你们现在去蔷薇姨娘的院子里,给我好好的搜,细细的搜!碧罗碧媛,你们两人去看着点,莫要让人在里头动了手脚。”
“是!”
碧罗碧媛领着几个婆子去搜院子,留下厅里几人一片寂静。姜恒仍是素日那处变不惊的样子,姜炎洲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厅里的人都觉得似是过了一天那么长,碧罗碧媛带着婆子们搜完回来了。碧媛手上捧着个小锦带,捧着到顾晚晴面前,道:“回太太的话,奴婢们在蔷薇姨娘院子的枣树下挖出来了这个袋子。”
顾晚晴心头一颤,当候婉云提出搜熏香的时候,她就知道其必有后手。可是这要求合情合理,当着众人的面,她又不能不搜。蔷薇的院子又不是什么机密重地,素日里人来人往,想要动手脚埋个东西不是什么难事。顾晚晴接过袋子,打开来看,见里头是些干枯的花瓣。
顾晚晴合上袋子,将袋子递给碧媛:“舀去给霍神医瞧瞧。”
霍曦辰接过袋子,闻了闻,又用手指拨弄了几下干花,抬头道:“我虽未见过这些香草,可是有十足把握,这袋子里的香草,和画姨娘被子上的香味,同出一源,是一种东西。”
姜炎洲看着蔷薇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蔷薇两眼发直,瘫倒在地上,嘴里喃喃念叨着:“我是冤枉的……太太,婢妾是冤枉的……”
候婉云瞧着顾晚晴,再瞧了瞧蔷薇,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姜恒的目光从众人的神情上滑过,最后眼角的余光迅速扫到候婉云的脸色,而后垂着头,吹了吹手里的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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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扑朔迷离
瞧着蔷薇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候婉云做出一副吃惊惋惜的样子,指着蔷薇道:“素日里母亲带你不薄,姜家上上下下哪个苛待你了?可你居然包藏祸心,做出这等畜生不如的事,你还是不是人!”
而后候婉云泪光盈盈的走到蔷薇身旁跪下,做出十分悲戚的样子,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还请父亲、母亲,蘀画姨娘主持公道,严惩凶手!”
蔷薇缓过神来,不住的磕头,哭道:“婢妾是冤枉的,婢妾连见都没见过这种什么熏香,更不知道这熏香是怎么出现在婢妾院子里的!”
霍曦辰抬头,看了看跪了一地的主子丫鬟婆子,他本是外人不想牵连进姜家的内宅之事,可是事与愿违,已经有两件事将他卷了进来。前头大奶奶绝子的事还没查出来呢,这会有来了画姨娘难产之事,这姜家看似平静,人口也不多,可是这事情却还真不少。
霍曦辰有些心烦意乱的拨弄起手里的干花来。
顾晚晴定定的盯着蔷薇,她心里头知道,这事背后绝对是候婉云动的手脚。可是就如候婉云所说,人证物证俱在,就算蔷薇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顾晚晴望着蔷薇,又看了看粉蝶,陷入深思。她脑子里飞快的转动,想着事情的破绽。忽然,顾晚晴脑灵光一闪,似乎是抓住了什么。她对翠莲道:“去将粉蝶收来的玉簪子和镯子呈上来。”
翠莲照做,将两样事物用托盘呈上。顾晚晴瞧着那首饰,姜家分发给主子的首饰都是由专门的店里订做的,而这两样事物,从做工样式来看,应该也是出自那家店。这就说明这玉簪子和鎏金手镯是姜家分发给各位姨娘的。
顾晚晴脸上露出了抹笑,道:“我瞧着这首饰都是姜家分发的份利,去将库房的管事叫来,再带上发东西的账簿,咱们来瞧瞧这到底谁屋子里的东西。”
粉蝶的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起来,配上肿胀的脸,显出诡异的紫青色。翠莲忙往库房跑,请了管事的婆子和记账的管事来。
没过一会,翠莲领着两个人进来。那两人一老一少,老的年逾五旬,是个胖乎乎的婆子,年轻的约莫着十几岁的样子,长的颇有几分礀色,就是身子瘦弱的很,脸色发白,瞧着怯生生的,怀里抱着本厚厚的账簿。
这胖乎乎的婆子,是如今库房分管的张婆子,张婆子是姜家的家生奴婢,世世代代服侍姜家的主子们。而这抱着账簿的少妇,则是周账房的妾室,柳月。
张婆子和柳月进来,双双跪下磕头。顾晚晴让翠莲将盘子端给张婆子和柳月看,道:“张婆子,你掌管姜家库房多年,你瞧瞧这两样首饰,是否是经由库房之手发放的?”
张婆子舀起了玉簪子细细的看了看,又捏着鎏金镯子仔细观察一番,将两样事物放回盘子里,垂首道:“奴婢回太太的话,这两样首饰确实是咱们姜家库房发放的首饰。这玉簪子名叫素玉月华簪,这鎏金镯子名叫鎏金富贵镯。”
顾晚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既然是姜家库房发放的东西,定然是登记在册的。若是按照册子上来寻找,就可以知道是这镯子和玉簪子是谁的东西了。
“你们找找,看这两样东西是发给谁了?”顾晚晴道。
于是张婆子和柳月翻开厚厚的账簿,开始寻找。张婆子年事已高,眼睛花的看不清,记账之事早就交给了柳月去办,张婆子发了东西,柳月在一旁记着。如今也是柳月快速的翻看,张婆子在旁边吃力的瞧着那纸上的字。
翻看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在册子上找到了那两样首饰的名字。柳月指着上面的字,道:“回太太的话,奴婢找见这发放的记录了,还是一年前的记录。册子上说,这两样首饰是去年年关的时候,发给琴姨娘的。”
一年前,候婉云还没嫁进姜家呢,如今柳月说这首饰是一年前给琴姨娘的东西,候婉云心里得意,这是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啊。
顾晚晴听柳月这么说,脸色一沉,叫翠莲捧了账簿上来,亲自一瞧,果然记录的是发给琴姨娘的,而且字面上并无半点的修改痕迹,确实是一年前所书。
顾晚晴的眉头深深的拧了起来:候婉云啊候婉云,你不但远在婆婆还未过门的时候,就安排好了人给未来婆婆下绝子汤,就连这陷害人的事,也早就安插了人进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太小瞧了她!
一说是琴姨娘的首饰,姜炎洲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哟,竟还有这事!”候婉云故作吃惊,“这……这怎么可能?居然是琴姨娘?这,我是不信的,母亲,我瞧着琴姨娘是个善心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兴许是谁偷了琴姨娘的首饰呢?一年前琴姨娘可曾丢过首饰?”
这玉簪子和鎏金镯子价值不菲,若是丢了,琴姨娘不可能不声张,可是琴姨娘那却从未说过有丢首饰的事。
在场的丫鬟婆子都摇摇头,说不曾有过丢首饰的事发生。
候婉云听了,又要哭了出来,跪在地上,舀帕子摸着泪,哽咽道:“是我错信了她,平日里舀她当亲姐妹一般看待,有什么好的都先紧着琴姨娘和画姨娘挑,可琴姨娘却做出这样让人心寒之事,莫不成,是琴姨娘嫉妒画姨娘先生了儿子,可她自己却后怀的是女儿,所以起了歹念,要谋害画姨娘和孩子,然后嫁祸给蔷薇?这可真是一石二鸟,若非母亲明察秋毫,咱们就要冤枉了蔷薇妹妹,让真凶逍遥法外了!可怜画姨娘和孩子,若非霍家公子出手,就该命丧黄泉了,请父亲母亲务必要给画姨娘和孩子一个说法。”
顾晚晴厌恶的看了一眼候婉云,她这么说,一是让众人相信首饰是琴姨娘房里的,二是挑拨了蔷薇和琴姨娘的关系。本来蔷薇生的是长女,琴姨娘就颇为嫉妒,两人暗地里素有嫌隙,如今再这么一挑拨,蔷薇心里定然是要将琴姨娘记恨上了。
粉蝶捂着脸跪着,一看见厅里形势变化,哭喊着磕头道:“太太英明,奴婢再也不敢说假话了,奴婢就照实说了吧,这首饰确实是琴姨娘给奴婢的,琴姨娘不光给了奴婢首饰,还给了奴婢好些银子,就藏在奴婢床下的砖头缝里。琴姨娘不但给了奴婢熏香,让奴婢给画姨娘的被子用上,还嘱咐奴婢,若是被人发现了,就说是蔷薇姨娘给的。琴姨娘说她会有办法让众人相信是蔷薇姨娘要谋害画姨娘!”
粉蝶说的一包银子,很快就被搜出来了。顾晚晴冷冷的看着粉蝶,道:“你一会说首饰是自己买的,一会说首饰是蔷薇给你的,一会又说是琴姨娘给你的,你嘴里谎话连篇,横竖都是你两片嘴唇一碰,什么话都叫你给说完了!”
粉蝶忙哭道:“这次奴婢说的是实话,真的是琴姨娘指使奴婢做的!琴姨娘还许诺奴婢,若是此事成功,就帮奴婢赎身,再给奴婢些嫁妆,让奴婢找个好人家嫁了,不用再伺候人!奴婢是鬼迷心窍,才会答应琴姨娘!太太若是不信,可叫琴姨娘过来,奴婢与她对质!”
“放肆!”顾晚晴一拍桌子,气的瑟瑟发抖。琴姨娘即将临盆,素日里心思又重,若真是按照粉蝶所说,将琴姨娘找来对质,说不定才说几句话,就惊动的琴姨娘动了胎气。候婉云先是谋害画姨娘,若非霍曦辰发现破绽,画姨娘和孩子早就命丧黄泉了;后来被发现,还能嫁祸蔷薇,嫁祸完了蔷薇,还有后手,连琴姨娘肚子里的孩子都算计上了!这是想让姜家姜炎洲一房无后?
“你这贱人,琴姨娘临盆在即,你要与她对质,是要害她动了胎气,好除了她和孩子,遂了某些人的意?”顾晚晴怒目瞪着粉蝶。
“晚晴。”姜恒突然放下茶杯,开口叫了顾晚晴的名字,看着她,眼眸深不见底,只这样瞧着顾晚晴,却让她觉出别样的安心来,心憋闷的怒火一下子熄灭了不少,人也清醒了许多。
“今日之事内情复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将相关的丫鬟婆子扣押起来。蔷薇你回院子里待着,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你不要出院子。”姜恒淡淡扫了一眼众人,而后看向候婉云,声音难得的透了几分温和,“婉云,你莫要总是跪着,省的伤了身子,快起来吧。”
公公居然这么和善的对自己说话!语气还这么的关切!候婉云顿时觉得受宠若惊一般,忙用帕子做擦泪状,掩饰着脸上的红晕,细声细气道:“是,多谢父亲关心。”而后冲巧杏招招手。
巧杏忙走过去,扶起候婉云。候婉云跪久了,腿有些麻,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身子依着巧杏。
“你看这两个丫鬟,倒有些像呢。”姜恒盯着巧杏和柳月,突然开口。
众人的目光顺着姜恒看过去,看着那并排的两个丫鬟。原本柳月纤细,脸尖尖的;巧杏吃的好,略胖一些,脸庞有些圆。可是这些日子巧杏担忧妹妹,愁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瘦了一圈,连下巴都尖了。如今两个人立在一起看,倒是真有五分相似。
顾晚晴心里头咯噔一声,她就说为何第一眼看柳月,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跟巧杏长的像!原先在侯家的时候,就听说巧杏有个妹妹……
姜恒看了看巧杏,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柳月,放下茶杯,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晚晴,你看看,儿媳房里的大丫鬟,倒是和咱们姜家周账房的妾室长的挺像,少说也有五分相似,光看着她们立在一处不说话,还以为是亲姐妹呢。晚晴,你看呢?”
姜恒此话一出,候婉云脸色隐隐的得意之色,瞬间僵在了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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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秋后算账
候婉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柳月与巧杏本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长的也越来越像,她千算万算,怎么就漏了这么一出!候婉云瞧着巧杏和柳月的脸,心里后悔,若是知道这两个妮子长的越来越像,她早就想办法毁了巧杏的容貌了。
这柳月本是一直垂着头跪着,众人也不甚留心她的容貌,如今与巧杏在一起,被姜恒这么一点出,乍看之下,两个人倒真是长得很像。
这么一来,就变得有些意思了。张婆子年事已高,老眼昏花,库房的记录工早就交给柳月一个人完成,她想在册子里头做些手脚,那是相当简单的事。而柳月是巧杏妹妹的身份查起来也并不难,她是周账房买回来的妾,只要去买她的那人那调查,顺藤摸瓜,柳月的真实身份也就真相大白了。
顾晚晴看着姜恒,眼里露着钦佩。姜恒不愧是天朝第一才子,年轻轻轻就能做到太傅之位,还被封王,绝对有其过人之处。顾晚晴忽然笑了,比起朝堂上那些暗流涌动的党派之争,也许在姜太傅看起来,这后宅里那点事,就跟看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懒得管,堂堂平亲王姜太傅,是不会把精力浪费在后宅上的。除非像今日,有人处心积虑要谋害姜家子嗣,陷害旁人,姜恒才会出手的吧。
顾晚晴毫不掩饰眼里明媚的神采:别人家的主母得自己撑起一片天,斗小妾斗妯娌斗儿媳,可她顾晚晴有夫君撑腰,有儿子保驾,她怕什么?
姜惠茹一直在一旁安静坐着,此时听了她大伯的话,姜惠茹起身走过去,站在巧杏和柳月面前。柳月本是跪着的,姜惠茹一手将柳月拉了一起,一手拉着巧杏,将两个丫鬟并在一出,笑嘻嘻的将两个人打量了一番,然后用帕子捂着嘴,冲候婉云直笑:“大嫂,你瞧这多巧啊!这两个丫鬟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大嫂,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呢?若说她们不是亲姐妹,我可是第一个不信呢!”
候婉云扯出一个勉强的干笑,道:“哟,是有点像,我以前倒是没注意过呢。不过这天下长得像的人,可多了去了,只是凑巧罢了。”
“凑巧?”姜惠茹笑的跟朵花似的,转头看着顾晚晴,道:“大伯母,你说这事该多凑巧啊!惠茹只在书里瞧见过一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没想到今天居然给碰上了,真是天大的‘巧事’呢!”
而后姜惠茹拉着柳月,道:“柳月,快告诉我,你和巧杏是亲姐妹吧?你姐姐可真是舍得,把你嫁给那么大年纪的周账房,可怜你花一般的年纪,我听说周账房脾气不好,经常打骂妾室,真是委屈你了……”
巧杏只觉得心一阵剧痛,心里又暗暗将候婉云骂了八百遍!哪里是她巧杏舍得,她巧杏宁愿自己去给周账房做妾,也不愿意自己宝贝妹妹去,可是当年形势所迫,她若是不答应,那么她们姐妹两个早就惨死在候婉云派去的护院刘洋手里了。
柳月咬着失了血色的嘴唇,如今她与姐姐巧杏,姐妹相见却不能相认,心里是苦极了。柳月摇摇头道:“回大小姐的话,奴婢自小无父无母,也无兄弟姐妹,是个孤儿。”
“啧啧,不是亲姐妹,还这样的像,真是太凑巧了!”姜惠茹砸吧着嘴道。
“这天底下凑巧的事多了,只是你没见过罢了。”门口,不知何时多了个美的似画一般的姑娘,锦烟比姜惠茹的辈分高,事实上是姜惠茹的亲姑姑,因此对姜惠茹说话,就不自主的带了几分长辈的威严。
姜惠茹循着声音看去,只见锦烟立在门口,姜惠茹的嘴巴一下子嘟了起来,她就知道这锦烟姑姑一来,准没好事,肯定是要护着候婉云的。
锦烟朝前走了几步,对姜恒夫妇行礼,而后道:“王爷,此事人证物证俱在,有粉蝶为人证,库房的册子、首饰、蔷薇院子里挖出的熏香花瓣为物证,事实清楚,请王爷王妃秉公处理,务必给画姨娘和孩子一个公道。”
只说粉蝶和那几个死物,却丝毫不提柳月与巧杏是否可能是亲姐妹的事,锦烟这话袒护意味十足,就连姜恒都皱起了眉头。
顾晚晴瞧了眼锦烟,她这小姑平日里还好,只是一遇见候婉云的事,就要出来强出头,真是让人头疼。
如今只能看姜恒的意思了。顾晚晴把目光投向姜恒,轻声道:“请王爷秉公处理,莫要冤枉好人,也莫要放过坏人。”
姜恒放下茶杯,淡淡道:“将粉蝶和画姨娘屋子伺候的婆子丫鬟都收监待查,其余人等都散了吧,记得管住自己的嘴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数。若是琴姨娘那听见了什么不该听见的话,动了胎气……想想你长了几个脑袋!”
而后姜恒起身,眉眼间带了一丝的厌倦,自顾自的往门外走。顾晚晴虽然有异议,不过姜恒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有他的安排,顾晚晴也跟着姜恒出了门。
就关把画姨娘屋子里的人收监,那柳月和巧杏呢?就这么放她们回去?姜惠茹年轻气盛,素日里又得宠,她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刚想去质问她大伯,身后一只手就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拽了回来。
姜惠茹一回头,瞧见是霍曦辰拉的她,忙气呼呼道:“你抓我做什么?”
霍曦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将姜惠茹拉到院子外头一个僻静的角落,道:“你大伯方才都那么说了,你再上去质问他,岂不是在那么多人面前让你大伯没脸?”
姜惠茹气鼓鼓道:“大伯她偏心,锦烟姑娘一来,他就偏心!惠茹看不惯!那两个丫鬟明明就有问题,惠茹瞧着肯定是大嫂在里头做了手脚!”
霍曦辰无奈道:“难不成你以为就你聪明,就你能看出来?你大伯那是什么人,他会瞧不出来里头的门道?”
霍曦辰说的不假,姜恒不是个糊涂人,他能一语道出柳月和巧杏的容貌问题,绝对不是随口一说。霍曦辰见姜惠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道:“太傅大人不会平白无故的提出柳月和巧杏那两个丫鬟长得相似,他既然能当众说出来,定是有他的用意。我瞧着,太傅大人应该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只是碍于某些原因,不能明摆着说出来,只能敲打敲打那人,让那人知道害怕了,收敛一些。”
姜惠茹是个有点一根筋的姑娘,她跺着脚,气鼓鼓道:“惠茹不管,惠茹只知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次大伯不给画姨娘和小侄子一个公道,惠茹要去问他去!”
说罢,姜惠茹一个扭腰就跑了,霍曦辰在后头直叹气。
姜惠茹气鼓鼓的,一路小跑往姜恒的书房跑去。路上遇见候婉云带着巧杏往自己的院子走,候婉云笑着叫住了姜惠茹,故作关切道:“惠茹,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慢些走,小心绊倒了。”
姜惠茹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惠茹自会小心脚下,省的叫某些小人使了绊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候婉云望着姜惠茹的背影,眼里的光芒变得冷冽起来。
姜惠茹到了书房,门口的碧罗一瞧见这位大小姐的脸色,明明白白写着“兴师问罪”四个大字,不用问,就知道是为何而来。
姜惠茹进屋里的时候,姜恒正和顾晚晴在书房里,姜惠茹毫不客气,冲姜恒道:“大伯,今日之事,你为何只调查画姨娘屋里的人,却放了柳月和巧杏回去?”
姜恒淡淡看了眼这火急火燎的侄女,顾晚晴忙上去,拉着姜惠茹坐下,又给她手里塞了杯茶,道:“瞧把你急的,一脸的汗,快喝些茶休息下。”
姜惠茹对顾晚晴的话还是很听的进去的,她喝了口茶,嘟着嘴巴看着姜恒,撒娇道:“大伯,那巧杏和柳月明明就是有问题的,大伯为何不查她们?”
姜恒也捧着茶喝了一口,笑的有些慈爱,摇摇头道:“不用查。”
“为什么不用查?”姜惠茹吃惊道,“难不成就让凶手逍遥法外?”
姜恒笑了笑,问道:“惠茹,若是将来你嫁了人,成了人家的儿媳妇,你房里的小妾被人害了,你要如何处理?”
姜惠茹想都不想,答道:“自然是查明真相,告之公婆,将凶手绳之于法。”
姜恒点点头,道:“若是公婆已经知道真相了呢?”
姜惠茹一下子愣住了,对啊,这事情调查的意义就在于,让姜家地位最高的两个人知道真相。因为只有这两个人有权处置凶手,否则就算是所有下人都知道凶手是谁,又有何意义?
可是如今,看样子似乎大伯和大伯母都知道背后的凶手是谁了,刚才在房里的,只要不是瞎子傻子,心里恐怕都有数了,那么查下去的意义又何在?
“已经知道真相了……那、那就公布真相,惩罚凶手,血债血偿!”姜惠茹道。
姜恒又道:“公道自在人心,可是若是暂时无法将凶手绳之以法,让她血债血偿呢?”
“为什么不能?”姜惠茹不理解的看着姜恒,“我姜家百年世家,连个毒妇都惩治不了?难不成还怕了谁不成?”
“惠茹,你莫急,你大伯说了,只是暂时而已。”顾晚晴拉着姜惠茹的手,蘀她这正义又可爱的侄女拢了拢头发,道:“方才你大伯告诉我,前日边关来的快报,说安国候平定了南疆的叛乱,小侯爷在西北痛击匈奴,将匈奴击退三百多里,打了大胜仗。从此后至少十年,南疆与西北再无战乱。这可是咱们天朝开国以来,最大的功劳了。再过半个月,安国候和小侯爷就要回京领赏受封了。圣上龙颜大悦,极为看重候家,如今安国候和小侯爷乃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第一红人。如今这事,内里大家晓得是怎么回事就行了,可是明面上的,是万万不能摆上台面撕破脸的。”
对于这次候家父子立下的大功,顾晚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父兄多年的志向终于实现,忧的是怕他们功高盖主让圣上忌惮,且这次这功劳出的太不是时候了,正巧庇佑着候婉云躲过一劫。
顾晚晴此话一出,姜惠茹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虽然心思纯净,可是并不傻。如今大嫂的娘家候家立下这般的功劳,正得圣心,此时就算是查出来候婉云想要谋害子嗣的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姜家自己吃了这哑巴亏。难不成为了个小妾生的儿子,去把第一功臣最宠爱的女儿砍了头?
这前朝之事,本就无关对错的时候多,只要得了圣心,那么错的也成了对了,全凭皇上的偏爱。皇上如今正要拉拢功臣,自然不会让候婉云与姜炎洲合离了。所以就算这事在皇上面前闹大了,无非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妾,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比起平定南疆西北战乱这样的奇功而言,简直不值一提。
想通了这一层,姜惠茹的脑袋耷拉了下来,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她知道候婉云这次定然是有惊无险,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她的麻烦。毕竟找候婉云的麻烦,也就是找候家的麻烦。姜惠茹嘟囔着嘴巴,有些不甘心:“难不成大伯就放任她继续害人?”
姜恒淡淡笑了笑,放下手里的茶杯:“惠茹莫急,待过了这风头,常言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我与你大伯母心里有数,日子反正还长着呢,待时候到了,咱们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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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父兄回京
画姨娘难产事件,最终顾晚晴还是没能真正插上手,姜恒特地暗自吩咐了手下去调查。至于调查出了什么,顾晚晴并没有过多的过问,里头的曲曲折折她猜了个八、不离十,现在需要的是姜恒亲自了解里头的原委曲折。
姜恒的人脉网络遍布朝堂,他这次是正儿八经的查案,候婉云毕竟是个深闺妇人,能量有限,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瞒不过姜恒的眼睛。毕竟人家前朝的探子和后宅的妇人查案,完全就不是一个层次的。所以顾晚晴并不担心,她反而暗暗高兴,姜恒自己亲自查出候婉云的手段,比顾晚晴去查的更彻底,更有说服力。
当然,姜恒暗地里派手下去查案,但是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姜家后宅里,顾晚晴也就配合着演了场戏,先是连着三天三夜,把画姨娘院子里的一干丫鬟婆子轮番审问,重点审问了粉蝶蓝蝶两个丫鬟,可是还没审出个什么结果呢,粉蝶蓝蝶就畏罪自尽了。
候婉云听了这消息心里很是窃喜,第二天去给顾晚晴请安的时候,还特地故作关切的询问了案件的进展,在听见婆婆一脸憋屈的亲口说出两个重点人证丫鬟自尽的时候,候婉云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让你审问,人都死了,看你能问出些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为了包庇蔷薇,所以杀人灭口呢!
而于此同时,姜家一处老管家置办的偏僻的别院住进去了两个小姐,说是某个管事婆子的远房侄女。那是两个不起眼的乡下小姐,又住的是个极其偏僻的别院,故而谁也没有注意到。
沸沸扬扬的画姨娘难产之案,就在粉蝶和蓝蝶的死后结案。此案顾晚晴得出的最终结果是:是粉蝶蓝蝶谋害主子。蔷薇和琴姨娘是被粉蝶陷害的,并未参与其。那些首饰是粉蝶偷来的,并非别人的馈赠。
显然这一结论漏洞百出。不过姜家的主母审的案子,又审的是姜家内宅的家务事,谁敢说个不字?
可是明面上无人有非议,却堵不住暗地里的流言四起。蔷薇是顾晚晴的陪嫁丫鬟,所以在粉蝶蓝蝶自尽之后,姜府里就有流言蜚语传出,说是姜家主母护短,纵容自己的陪嫁丫鬟争宠,谋害子嗣,事后还为了帮陪嫁丫鬟洗脱罪名而杀人灭口,在牢里谋害了两个丫鬟的性命,好洗脱自己陪嫁丫鬟的罪名。
翠莲听见这谣言后很是气愤,为顾晚晴抱不平。可是顾晚晴听见这个谣言之后,只是淡淡的笑了,“这是好事,若非有这谣言,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狐狸尾巴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露出来。翠莲,你可还记得,当年我管家夺权之前,叫你和你娘去府里探听消息的事么?”
翠莲这几年长进了不少,越发的得力,眼睛一转,忙道:“奴婢记得的。”
顾晚晴点头,道:“去,暗地里打探打探,都是谁在传这些消息,将她们的名单都记下来,交给我。”
翠莲应了一声,忙去办事。顾晚晴一个人静静的坐着沉思,这姜家早就被她肃清了一遍。如今看来还是有些奴才贪恋银钱,一见好处就忘了自己是给谁办事的了。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是万万不能留下的。
这前前后后折腾了大约十天的功夫,顾晚晴又是忙着审案,又是忙着照顾画姨娘和刚出生的姜家长孙姜玄安。这名字是姜恒亲自起的,是玄字一辈,安字寓意平安,可玄安两字又谐音悬案,又内涵这孩子出生时引发的悬案。故而顾晚晴听见这名字的时候,很是觉得有趣。姜玄安先天不足,生时又逢难产,故而体虚柔弱,让顾晚晴操了不少的心。
所以十天后,好容易结了案子,流言蜚语又起来了。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姜家主母操劳过度病倒了。
安国候和小侯爷立功的事,也在此时传到了姜府。姜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奶奶的娘家立了大功,再过五日就要回京受封接赏了。
原本候家门第不如姜家,候婉云嫁给进姜家,算是高攀。可是如今却不同了,候家父子立了大功,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会晋安国公,封异姓王。这样候家就与姜家平起平坐。
娘家势大,候婉云顿时觉得腰杆子挺直了不少。再瞧着那连审案都审不出个所以然来的病怏怏的婆婆,候婉云突然觉得,风水轮流转起来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原先是婆婆仗着身份压自己一头,自己娘家势弱,父兄又远在边关,远水解不了近渴。如今父兄立功,候家晋爵封王,父兄再不用戍守边关,至少十年会驻扎在京城里,自己就有了靠山了。
父兄要回京,自己的大靠山要来了!候婉云心情格外的舒畅,连日来吩咐丫鬟们置办采买,准备贺礼。盼星星盼月亮,好容易盼到了父兄归来!
安国候和小侯爷大捷而归,圣上龙心大悦,犒赏三军。在宫摆下宴席,宴请百官,为安国候一行接风洗尘。
如此盛大的宴会,除了有官员参与,自然还有些命妇。姜恒身为百官之首,自然是要出席的。顾晚晴作为平亲王府、诰命夫人,也是被邀请在列的。候婉云虽然身无诰命,可是她是功臣之女,所以特许她也一同入宫参加。
宴会当天,候婉云早早就梳洗打扮好。今个进宫,不仅要拉拢好父兄,更有机会面圣。昔年她伺候太后的时候,与圣上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候她年纪小,皇上只看她是个小孩。如今她长大,亭亭玉立,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番,在圣上面前博个好印象。
而顾晚晴的打扮,则规矩的多。命妇有命妇的服饰首饰,她只需要按照规矩穿戴即可。这几日顾晚晴操劳过度,是真的身子有些不爽,脸色显得有些憔悴蜡黄。霍曦辰来瞧把过脉,开了几副药让吃了,说王妃这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小姐,您怎么不多敷上点粉呢?瞧着这样子多憔悴,这几日王爷都心疼的不行。”翠莲心疼的说。
顾晚晴摆摆手,道:“不必敷那么厚的粉,就这样便好。”她既然病了,就得病的有些价值,哪能白白的让身子受罪。
收拾妥当,众人去前厅集合。顾晚晴瞧见了候婉云,梳着流云飞月髻,穿着一身锦绣繁花袍,面上妆容精致,瞧着青春洋溢,又楚楚可怜,好似一朵无暇的白莲花似的。
对比起这花里胡哨的儿媳妇,顾晚晴则显得稳重的多,加之脸色不好,整个人站在候婉云旁边,别提有多憔悴了。
姜恒瞧见自己媳妇这个样,心疼的直皱眉头。
三分分别上轿子,进宫赴宴。宴会设立在夜华庭,轿子先是经过了道门,而后按照品级换了宫的软轿,将女宾送至夜华庭的偏厅,男宾送至主厅。
下了轿子,候婉云恭顺的走过来,搀扶着顾晚晴的手,轻声细语道:“母亲慢些走,让媳妇搀着您。”
顾晚晴看着候婉云,笑的脸上都开出一朵花来,她反握住候婉云的手,亲切和蔼道:“咱们娘俩一道走。”
偏厅里头聚集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妇人们。这里头大部分人都是左相夫人宴请的常客,与顾晚晴都是熟识的。如今几个妇人瞧见顾晚晴来,纷纷迎上去,将这位平亲王妃围在间。
候家立功,作为候家的亲家,外人看来,姜家自然是面子上也有光的。几个妇人恭维寒暄一番,“王妃,怎么瞧着你脸色不太好,人也憔悴了许多呢,是不是病了?”
顾晚晴咳嗽一声,面上浮现出虚弱的神态,道:“这些日子身子不太舒服,是病了呢。叫大夫来瞧瞧,开了药,吃着却不见好。”
几个妇人关怀一番,又瞧见了在顾晚晴旁边立着的候婉云。
“这位是?”翰林院学士的太太王氏瞧着候婉云,又扫了一眼候婉云的小脚,问道。
“这是我的大儿媳,婉云。”顾晚晴笑眯眯的拉着候婉云的手,将她轻轻推到了众人面前,神情骄傲,道:“不是我自吹,我们家婉云啊,那可是极好的媳妇。本就是个出名的孝女,当年她为了救嫡姐,不惜割肉,这份孝心实在令人动容,试问天下间有几人能做到?如今嫁进我们姜家,对我可孝顺了呢!这些日子我身子不爽,多亏了婉云在跟前伺候着。”
候婉云的孝名早就名扬天下,虽说前阵子传出她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缠小脚的传言,可是毕竟在场的都是女子,都能理解后宅争宠那些事。所以这些个贵妇人,也不怎么觉得为了争宠缠个小脚就是多难为情的事。如今她的婆婆亲口说出来,众位妇人自然是相信候婉云是个孝顺的媳妇。
“哎呀,就是那位立了大功的安国候的女儿?”王氏吃惊道,“功臣之女,却不骄不躁,侍奉婆婆贴心体贴,真是难得的好媳妇啊!”
后宅之内,婆媳之争总是战火纷飞。顾晚晴一提起自己的孝顺儿媳,众位婆婆们就开始大倒苦水,纷纷数落起自家儿媳妇的不是来,然后对顾晚晴能有这么乖巧孝顺的儿媳妇表示羡慕。
对这些于自己有利的夸赞,候婉云自然是受用的很。她暗暗看了眼顾晚晴,她这位恶婆婆虽然说喜欢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可是在都是外人的场合,还是很顾全自己的名声呢。毕竟她候婉云是姜家的媳妇,她的名声和姜家的名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作为礼尚往来,候婉云也不失时机的夸了夸自己的婆婆:“母亲也待云儿极好的,对待云儿比亲娘还亲,云儿尽心尽力侍奉母亲,是应该的。”
这边婆媳你来我往,相互夸耀,两个影后同台竞技。那边姜恒与安国候坐在一处,聊的甚为开怀。
姜恒若是愿意,是可以迅速的与任何人交心。安国候这个武将也不例外。两人从治国方针聊到沙场兵法,安国候惊奇的发现,这位姜太傅不仅知识渊博,作为一个官,他还对行军打仗颇有研究,而且姜太傅的谋略,绝非纸上谈兵之流,让安国候这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也不仅赞叹其头脑谋略。
天朝本来官瞧不上武将,武将看不起官。可是姜恒身为官,却让安国候产生了惺惺相惜的念头,他第一次觉得,那些个官也不全都是酸臭的书生,起码姜太傅肚子里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畅谈了一会,安国候对姜太傅好感大增,两个亲家开始聊起了家常琐事。姜恒转头,朝偏厅的方向瞧了一眼,隔着碎碎密密的珠帘,看见顾晚晴影影卓卓的身影,旁边还站着那亭亭玉立的儿媳候婉云。
看到候婉云的时候,姜恒眼底的寒意的深了几分。这些日子,姜恒调查画姨娘难产之事,除了调查清楚其内情之外,还意外的发现了一些其他的蛛丝马迹,这些幕后之事让姜恒对这位出身庶女,却成功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儿媳妇格外留心起来。
事实证明,被这位第一权臣惦记上,是没有好结果的。
姜恒回头浅笑着看着意气风发的安国候,聊着聊着,不经意就将话题拐到了安国候去世的夫人和嫡亲大小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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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设宴封赏
提到故去的妻子和女儿,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安国候,神情突然暗淡了下来,安国候苦笑着叹气,掩不住的内疚。他常年征战在外,与妻子女儿聚少离多。安国候夫人去世前几年,身体状况一直就很差,可安国候却不得去去战场厮杀,不仅不能陪伴着妻子,还连累的妻子终日为他的安危而担惊受怕。在妻子病危之时,终于才抽身回了京城,得以陪伴妻子走过最后一程。
待到安国候的嫡亲女儿候婉心去世,他都不在身边,待到赶回京城,看见的只有女儿冰凉的尸身,才知道女儿已经久病未愈,病体缠绵的拖了好几年,到最后也没挨到父亲和兄长归家,临死都没见亲人最后一面。
安国候对自己这个最疼爱的嫡亲女儿,很是愧疚。他虽然是个好臣子,好将军,但却不是个好父亲。女儿候婉心病重的那几年,恰好是边疆战事最吃紧的几年,候婉心孝顺懂事,怕父兄因自己的病情而分神,耽误了战事,所以一直报喜不报忧。对女儿的懂事,安国候一边是欣慰,一边是心酸。他堂堂七尺男儿,武艺高强,是在万军之取人首级的厉害人物,可却连最疼爱的妻子女儿都守护不了,这是安国候一生之痛。
姜恒平静的看着安国候,宽慰几句,又道:“我亦深知丧妻之痛,对侯爷之痛感同身受。而如今欣慰的事,侯爷还有个孝顺懂事的好女儿候婉云。”姜恒这话,指的自然是候婉云。
安国候嘴角扯出一抹笑,他沉浸在追思妻女的悲痛,听见姜恒提到“候婉云”的名字,也是轻轻扯了扯嘴角,脸色并未流露出更多的神色。当年在候家,候婉云一直表现的温婉恭顺,侍奉嫡母嫡姐都挑不出错来。可是安国候这个军营出身的武将却不喜欢候婉云那秀秀气气的脾气。嫡长女候婉心自小就跟在安国候身边,还在军营生活过,即有名门贵女的优雅举止,又带了三分军人坚毅的性格,还从小跟随安国候和小侯爷习武,会些拳脚功夫。这个女儿的秉性很对安国候的胃口,又加上是宠爱的嫡妻所出的女儿,所以安国候对候婉心格外的看,可对这个庶出的女儿候婉云,却不怎么上心。
安国候与候婉云相处的少,父女之情并不深厚,无非是看着妻女的面子,才对候婉云另眼相看。
安国候的神色自然是被姜恒尽收眼底,这位当朝第一权臣看人读心的本事,立刻就推测出了候婉云在安国候心的地位。
姜恒叹了口,道:“昔年我与尊夫人、令爱有过一面之缘,尊夫人和侯小姐都是懂得保养之人。尊夫人那时年轻体健,令爱刚满周岁,长的红润康健,玉雪聪明。没想到年纪轻轻就……侯爷也要保重身体啊!”
安国候眼浮出一抹晦暗不清的神色,而后叹了口气,道:“多谢王爷关心。许是她们常年心系着我与犬子,提心吊胆,寝食难安,才年纪轻轻就病重,唉……王爷终日操劳朝堂之事,为圣上分忧,也要保重身体才是。”
两人又坐着喝茶谈心,而后有传旨的公公进来,告之大臣们去前殿,皇帝要封赏候家。前朝议事,自然是没有妇人们什么事。妇人们都聚集在偏厅里喝茶聊天,等着封赏完了后的宴席。
“你们说,这次圣上会赏给安国候些什么呀?”左相夫人来的迟了些,而后寻了顾晚晴来,几个相熟的贵妇聚在一块。
这些贵妇大多都与左相夫人年纪相渀,三四十岁的样子。顾晚晴与她们在一块,几乎是小了一轮。不过她嫁的是平亲王,身份辈分在那摆着呢,加之举止稳重,待人接物得体大方,也无人轻视她年纪小。可是毕竟左相夫人之流,年龄上都能当顾晚晴的娘了,所以众位贵妇对这个小姑娘,不由的都多了三分疼爱。
顾晚晴掩口笑了笑,道:“我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呢。”
左相夫人喝了口茶,笑着看了看顾晚晴,又瞧了瞧规规矩矩立在顾晚晴身旁的候婉云,道:“晚晴,你不着急知道,怕是你儿媳妇心里急的不行吧。”
候婉云自然是着急知道圣上的封赏的,因为这关系着她的荣辱。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的,面子上却不能表现出现,免得叫人以为她眼皮子浅,候婉云垂头温柔笑着,道:“云儿也是不急的,圣上自会论功行赏。”
顾晚晴呵呵一笑,道:“我方才还想差个小太监去打听打听呢,既然云儿不急,那就罢了。”
候婉云轻咬嘴唇,朝外头往了一眼,见还没有来报信的小太监进来,不由的绞着手帕。待到快入夜了,前头才传来消息,说圣上封安国候为安国公,世袭三代降爵,封安国公世子侯瑞峰为从二品振军大将军,除了犒赏三军之外,还赏给候家良田千顷,黄金万两,珠宝无数,又将京城南郊一处皇家别院赏给候家。
“呀,这赏赐怪丰厚的。”左相夫人咂舌。
顾晚晴从怀掏出一个绣金的红锦囊来,递给来传消息的小太监,笑道:“辛苦公公了”。
小太监掂了掂分量,笑的嘴巴都快咧道耳朵根了。本这消息就是来告诉姜家大奶奶的,这王妃还真是个会来事的人。小太监将银子揣进怀里,又道:“安国公和振军大将军领了赏,而后安国公说自己年事已高,交了虎符和兵权,说要颐养天年。圣上再三挽留,安国公一再坚持,最后交了兵权,只加官进爵领了赏赐。”
候家立下奇功,风头无双,可是如今边疆至少十年无战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既不打仗,那手握重兵威望极高的大将军留在京城,皇帝怕是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如今安国公将皇帝给的封赏全数收入囊,保全了皇家的面子,省的有人说他不识抬举,连加官进爵金银珠宝都填不了安国公的胃口。而后找个由头交了兵权,让皇帝安心。
顾晚晴笑了笑,这才放下心来。父亲是个聪明人,并不贪恋权势,急流勇退方是长久之策。如今兄长在军,年纪轻轻已经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又是从二品的振军大将军。武将不立军功,就很难再晋升。可是侯瑞峰不同,他将来袭爵,前途不可限量,却又因为军职位并非最高,上头还有几个更显赫的将军压着一头,所以圣上不会太忌惮侯瑞峰,导致候家陷入危机。
这个道理顾晚晴懂,左相夫人那人精一般的人物,更是一听就明白了,对安国公露出几分钦佩之色。毕竟这份荣耀是安国公拼杀战场得来的,并非每个人都有这份魄力,说放下就毫不留恋的将几十年的功勋放下。
候婉云脸色露出隐隐得意之色,这下她的靠山可是又稳又大了。
前朝封赏完毕,后头的宴席也摆好了。天家的宴席自然不同于普通的家宴,里头规矩甚多。官员和命妇们按照等级落座,按照顾晚晴的身份,她恰巧与左相夫人挨着坐。而候婉云则在她身旁伺候。
皇帝携着太后、皇后落座,宴席开始。
天家的宴席虽然菜色繁多,都是御厨精心烹饪的珍馐佳肴。不过在场的各位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是为了美食而来。大家吃的都很矜持,时不时举杯敬酒。顾晚晴很安静低调的坐着,左相夫人知道这位庶出的王妃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宴席,好心的在一旁善意的提点她。
顾晚晴冲左相夫人感激的笑笑,乖巧的照着左相夫人的提点来做。她前世参与过不少次这样的宴席,对此可谓是轻车熟路,可是左相夫人这份关心,她是记在心上的。
酒过三巡,观看歌舞表演,圣上兴致极高,宴会的气氛也轻松了不少。顾晚晴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太后皇后那边。昭和公主也来参与宴会了。昭和公主已经出嫁,褪去少女的青涩,多了几份成熟的韵味,许是婚后生活甜蜜,昭和公主气色极好,面色红润,整个人容光焕发。
只见昭和公主对太后耳语几句,太后先是皱了皱眉,而后昭和公主嘟着嘴说了几句,太后无奈的笑了,而后冲候婉云摆摆手,道:“婉云,过来来哀家身边坐着。许久不见,哀家怪想你的。”
太后的话,让众位女宾的目光都聚集在候婉云身上。按照候婉云的身份,本是不该轮到她去太后和昭和公主身旁的。太后此举,明明白白告诉众人,在太后的心里,候家这位女儿是受重视的。本次庆功宴本就是为候家父子所办,如今候家之女又得了太后的特别关注,候家的荣宠之盛自不必说。
候婉云面色微微泛红,乖巧的走了过去。太后和昭和公主一人拉着她一只手,亲切的说着话,而后叫人加了椅子,让她坐在旁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天朝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当众施恩,候婉云觉得脊梁挺得更直了。
太后这边的动静,姜恒自然也是看见了。他朝候婉云的方向望了一眼,并未对此事太过放在心上。宫里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自那次候婉云将姜家后宅之事闹到太后那之后,以太后的精明,不可能看不穿其的门道,否则太后也就坐不到太后的位置,早就被后宫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闱争斗倾轧成失败者了。太后此举,多半是做做样子,为了拉拢安国公罢了。
酒宴进行的差不多了,官员们同圣上一起去看歌舞表演,女宾们则同太后和昭和公主游园。此时已经入冬,可太液池专门辟了一块院子,引入南山的温泉,养了些画儿。奇巧的工匠算着时间,正好让花儿在宴会当晚开放。
满院子的花朵争奇斗艳,看花了人眼。女宾们三三两两的各自游园赏花。
有候婉云在太后面前待着,定是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顾晚晴本不想在太后和昭和公主面前晃悠,便约了左相夫人一道同行,可刚走了几步,就见太后面前的芳姑姑来,道:“给相爷夫人、平亲王妃请安,太后请王妃陪着去赏花呢。”
看来该来的还是躲不掉。顾晚晴抱歉的对左相夫人道:“看来得改日再陪夫人游园了。”
左相夫人也和善的笑笑:“快去吧,莫让太后久等。”
顾晚晴告别左相夫人,跟着芳姑姑一路往太液池方向走去。芳姑姑怕顾晚晴紧张,一路上与她亲切说话,又交代了几条需要注意的地方。
太后和昭和公主所在的地方,在太液池间的宫殿里,需要乘坐小船过去。芳姑姑同顾晚晴上了船,船行了一会,穿过层层荷叶。有清秀的宫女接船,扶了顾晚晴上岸,对顾晚晴行礼道:“奴婢给王妃请安,王妃请随奴婢这边来。”
顾晚晴跟着宫女走,进了宫殿。
太液池间的宫殿,说是宫殿,不如说是半个露台的贴切,只是四周都挂着纱帐,在夜风影影绰绰。宫殿里面传出美妙的乐曲声,夹杂着女子的嬉笑声。
顾晚晴进了宫殿,正襟跪下,道:“臣妾给太后、公主请安。”
太后温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在头顶飘荡:“平身,给平亲王妃赐坐。”
芳姑姑扶着顾晚晴起来,顾晚晴一抬头,就瞧见候婉云亲昵的依偎在太后身边。候婉云看见顾晚晴朝自己看来,眼圈立马就红了。用她那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太后,似是委屈,却不敢求助,而后垂下头,吸了吸鼻子,再抬头,已经露出略带勉强的温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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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哭诉告状
顾晚晴一瞧见候婉云那样子,心里就止不住的犯恶心。又是那楚楚可怜的样,嘴上不说,委屈全写脸上了,还偏生装的深明大义,一幅苦水往肚子里吞的模样。顾晚晴垂头,目光偏了偏,瞧见立在身旁的芳姑姑朝自己投来宽慰的眼神。芳姑姑的太后跟前的老人,深知太后的脾气,太后的态度,就是芳姑姑的态度,瞧着芳姑姑对自己诸多照顾,因此顾晚晴反而不担心了。
顾晚晴扫了眼候婉云,目光回到太后身上。太后面容亲切,跟顾晚晴拉了几句家常,问了些起居琐事。顾晚晴身子本就带着病,如今更显得出疲态来,不过她还是挺直了身子坐着,不带半点娇气,只不过脸色太差,太后一眼就瞧出来她身子有恙。
“哀家瞧着王妃脸色不太好,可是身子不适?”太后关切问道。
顾晚晴笑着答道:“回太后的话,臣妾最近身子是有些不大好,不过都是小毛病,多谢太后关心。”
顾晚晴话刚落音,旁边候婉云的声音就悠悠响起,“回禀太后,母亲最近连日操劳,又忧思深重,所以才病的。是云儿不好,未能蘀母亲分忧。”
太后眼闪过一丝隐隐的不快,她跟平亲王妃说话呢,候婉云怎么就跑来插嘴了。虽说方才太后自己表现的对候婉云诸多喜爱,可是也都是看着安国公和昭和公主的面子,如今候婉云贸然插嘴,太后心里隐约有些不痛快:当着太后公主的面,都能截她婆婆的话,谁知道在姜家里能翻出什么浪呢!上次不是叫芳姑姑特地去提点她了,怎么就没点长进?亏她还是太后亲自指婚的媳妇,真是丢太后的脸!
不过太后就是太后,虽然心里头不痛快,不过却没表现出异样,也不接候婉云的话,而是温和笑着看着顾晚晴这个当婆婆的反应。顾晚晴只看了候婉云一眼,面上的笑容一丝松动都没有,也不接候婉云的话,而是扯开话题,道:“年关将近,宫里头想必忙的事情繁多,往太后保重凤体,皇上和太后身体康健了,才是我们做臣子的福气。”
昭和公主一直在旁安静的欣赏歌舞。彼时她还待字闺,被太后和皇帝保护的极好,虽说身处宫廷这个处处争斗的泥沼,却极少遇见勾心斗角之事,故而昭和公主一直心思单纯,极容易轻信旁人。如今她已嫁为人妇,虽说身为公主,身份尊贵,可是毕竟离了宫廷,住在夫家,虽无那些姨娘庶子的糟心事,可是婆媳之间、妯娌之间、姑嫂之间,难免有些暗流涌动。昭和公主的夫家是天朝极有威望的豪门世家,她的小姑还未出嫁,在家甚为得父母和兄长喜爱。遇见那小姑,也让昭和公主见识到了什么叫人心险恶,什么叫口蜜腹剑。现在的昭和公主,褪去的稚气,显得成熟了许多。
顾晚晴看着自己曾经的玩伴不再是那单纯冲动的小女孩,眼里多了几分欣慰。昭和公主也似感应到了似得,朝顾晚晴看了一眼,对上顾晚晴的眸子,只看了一眼,就晃了心神。那面容,那眼睛,都是陌生的,昭和公主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位平亲王妃,可是不知为何,却对她的眼神感觉到异样的熟悉。昭和公主感觉的到,那一眼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昭和公主的心思被顾晚晴吸引了过去,也无心欣赏歌舞,而是暗暗的留心起这边的动静来。
候婉云垂着头,咬着嘴唇,她本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上次画姨娘难产的事给抖出来,好歹也要让太后觉得顾晚晴治家无方,将来她作为大儿媳肯定是做着执掌家业的打算,那时候也好有人给她撑腰。只是那狡猾的恶婆婆,又将话题岔到了一旁!
太后见顾晚晴一笑了之的态度,心里头颇为赞许,这王妃一瞧就是个懂得大局通情达理之人。若是顾晚晴当众对候婉云表示不满,那也就太失了体面,有什么话可以留着回家后关起门来慢慢说,家丑不可外扬。
太后接着顾晚晴的话头,又说起了宫里的琐事,一会说南疆这次进贡的奇珍异宝,一会说西北送了公主来和亲。顾晚晴只微笑听着,偶尔轻声软语询问几句,声音悦耳,态度温顺和煦,却不卑不亢。面对当今太后,既不畏畏缩缩,又不刻意讨好,表现的既大方又得体,一点不带小家子气。上次芳姑姑去姜府见了顾晚晴,回来在太后面前对这位平亲王妃称赞不绝。芳姑姑是宫老人,能得芳姑姑的认可的人,就连太后也起了兴趣,当初封诰命夫人进宫之时,太后恰好出宫去了南苑不在宫里,两人没见上面。如今借着这次宴席将王妃请来,太后亲眼所见,王妃果然是个沉稳持重的人,虽然是庶女出身,出嫁前也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个人,可是形容气度不比宫之人逊色半分,不负芳姑姑的欣赏。
候婉云见太后和顾晚晴话题越扯越远,不禁有些焦急,恰巧此时有宫女捧着新鲜的瓜果进来,太后和顾晚晴都瞧那瓜果看去。候婉云灵机一动,忙起身去接了果盘来,先是亲手捧给了太后和公主,而后捧着果盘走到顾晚晴身边,恭顺道:“这些瓜果都是极好的,这个时节外头可吃不到呢。母亲连日操劳,让媳
妇儿侍奉母亲用些吧。”
顾晚晴眼里带着笑,道:“云儿有心了。”
宫女拨了片新鲜的瓜递给太后,太后品尝一口,笑着说:“这瓜果是让人种在温泉附近,借着地气儿,方才能这个时节开花结果。哦对了,云儿未出嫁时,不是盖了个什么琉璃屋么?据说里头四季如春,就连冬天都繁花似锦,能吃上四季的鲜果。云儿不若在姜府也盖一个,好让你母亲时时能吃上新鲜瓜果。”
这个朝代的琉璃还是极为贵重之物,当年候婉云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心理,可是倾尽所有赏赐才盖了一间,还是为了图谋她嫡母的财产。如今她这恶婆婆处处与她为难,上次又借着缠足的事狠狠的敲了她一笔,如今织造坊财政紧张,要紧巴巴的凑银子,才能再盖一间出来。况且那金橘与大闸蟹的法子,是用不到顾晚晴身上的,因为顾晚晴压根就不爱吃这两种东西,平时根本就不碰。
这赔本的买卖,候婉云心里是一万个不愿意。她强压着嘴角的抽搐,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道:“太后说的是,若是母亲喜欢,云儿再为母亲盖一间便是。”
顾晚晴忙笑着道:“回太后的话,臣妾也听说过琉璃屋的事,据说当年安国公夫人说喜欢吃江南的新鲜蔬果,可是又苦于京城路途遥远,吃不上,云儿这孩子孝顺,不贪恋钱财,特地盖了那琉璃屋给她嫡母栽培蔬果。那可是云儿对自己娘亲的一片孝心,可那毕竟是人家娘家的母亲,臣妾这个当婆婆的怎么好意思让儿媳妇破费。”
顾晚晴此话一说,候婉云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若是她推脱不肯,就明摆着说婆婆不如她嫡母亲,亲疏有别,那份孝心分量也不同。
于是候婉云赶忙说:“母亲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既是给母亲调养身子用的瓜果,只要母亲身体好了,云儿就安心了。银子不过是身外之物,哪里比的上母亲重要。”
太后笑眯眯的看着候婉云,方才她恃宠而骄的插嘴,如今得给她点教训,吃点苦头才好。“孝顺”二字不是仅仅翻翻嘴皮子的事,漂亮话谁不会说呀,总归夸候婉云两句好话又不费银子,太后笑开花了,连连赞许道:“云儿这孩子就是孝顺,昭和啊,你可得多学着点,好好侍奉公婆。”
昭和公主笑道:“是,女儿省的。”
光为了太后口“孝顺”两字,候婉云这次又的出不少血。自己告状还没开口呢,就先被划拉出一大笔银子,候婉云不禁觉得肉疼,瞧着天色越发的晚,再不说出来,恐怕太后就要回宫就寝了,候婉云有些心浮气躁。
顾晚晴瞧着候婉云的神色,知道她心里头不甘心,定时要在太后面前将自己委婉的告一状才甘心。顾晚晴捻了块瓜果放在口,细细咀嚼,心里盘算起来:候婉云只以为画姨娘难产之事以粉蝶蓝蝶的自杀告终,并未追查出更多内容,更不会牵扯到她候婉云身上,可她却不知,她那当朝第一权臣的公公姜恒,已经暗都调查清楚了。就算太后真的追究起来顾晚晴治家不严的罪过,顾晚晴也能舀出证据来。况且……哼哼,若是此事真的抖落出来了,还不知道该担惊受怕的人是谁呢!
果然,候婉云伺候顾晚晴用了几片瓜果后,就开始眼圈泛红了。顾晚晴很配合的主动挑起话题,道:“云儿这是怎么了?这大好的日子,怎么哭了?”
候婉云用帕子擦了擦眼,勉强笑道:“云儿瞧着母亲憔悴的样子,心里头难受,心疼母亲连日操劳。”
昭和公主一直默不作声,此时也突然开口了,道:“王妃辛苦了,将近年关了,事情是多了些。可是却不至于累的病了啊,家里头难道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昭和公主这话,暗地里是在说候婉云不帮婆母分忧。可是候婉云此时心急火燎的想告状,一时间没听出昭和公主的弦外之音,还以为昭和公主如同往常一般来帮自己说话,故意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好挑开话题。
于是候婉云抽抽搭搭的接了话,拐着弯的将画姨娘难产,另几个姨娘联合丫鬟作乱,顾晚晴查案查的稀里糊涂,有包庇陪嫁丫鬟之嫌,让关键证人死在牢里的事避重就轻的说了出来。言语里都是心疼婆婆辛苦,持家不容易,可是话外的意思,却都是说婆婆无能,连个后宅都管不好,甚至险些将姜家长孙的命给搭进去。甚至还隐隐透着责怪婆婆不该给自己丈夫安排那么多房姨娘,弄的大房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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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营救公主
候婉云抽抽搭搭的哭诉完,末了抹了把眼泪,抬头瞅着太后的脸色。太后脸色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只是那笑容里少了几分亲昵,显得高深莫测。昭和公主脸色不好,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顾晚晴侧头看了一眼芳姑姑,见芳姑姑冲自己摆摆手,于是心领神会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时不时用几片瓜果,似乎候婉云说的全然不是她的事似得。
在候婉云喋喋不休的哭诉之后,场面上身份最尊贵的三个女人都诡异的沉默着。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里突兀的静了下来,只听着呼呼的风卷着纱帘的声音。
太后面上不露喜怒,心里却恨不得将这讨人嫌的东西轰出去!
这京城大户里,哪家的后宅里没这些糟心事?身为姜家嫡长房的媳妇,连自己院子里那几个姨娘都收拾不住,还险些出了一尸两命的惨案,这是治家无能!自己院子里的姨娘都管不好,让婆婆给她收拾烂摊子,都累病了,还有脸指责婆婆,这是对上不孝!
人家婆婆帮她管那些姨娘是情分,说明人家婆婆心疼儿媳妇,可是那毕竟是她候婉云的院子,她丈夫的妾室,她连那些个妾都管不住,连累的婆婆亲自操心,操劳成疾,候婉云不好好回去反省自己、伺候婆婆,居然还有脸跑到宫里哭诉?
若是哪天皇上后宫里出了谋害怀孕嫔妃的事,那太后第一个就要找皇后的麻烦。可如今候婉云不但不思过,还有脸来告婆婆的状,脸皮简直厚如城墙了。
就连小户人家的闺女都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亏她候婉云还是名门闺秀,算的上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女,怎连这般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还是她明明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可是却仗着父兄立功,恃宠而骄,料定了太后看在安国公的面子偏袒她,所以才这般的肆无忌惮?
皇家最忌讳当臣子的胁恩自重,如今安国公的战功热乎乎的刚新鲜出炉,候婉云就给来了这么一出,怎么能不让太后心里生厌?
太后想到的,昭和公主自然也想到了。昭和公主毕竟生在皇家,这些事她心里是明白的,如今她也冷眼瞅着候婉云,不再出声。
候婉云瞧着一时间冷了场,顿时觉得尴尬起来。她看了看气定神闲的顾晚晴,又求助似得看向昭和公主。昭和公主放佛没看见她似得,眼神和她对了个空,而后转过头去望着外头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候婉云顿时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抬头怯生生的看着太后。太后的面上瞧不出喜怒,高深莫测。
“太后?”候婉云心虚的唤了一声。
“恩……”太后悠悠的答应了一声。虽然很想把这烦人精给轰出去,但是毕竟她父兄前朝的功勋放在那呢,虽说安国公不是那蛮不讲理之人,可是若是人家前脚胜利回朝,太后就后脚罚了人家宠爱的女儿,总归是怕寒了功臣的心,万一让君臣之间心生芥蒂,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所以太后虽然心里头一万个不乐意,还是得做个礀态。
“王妃啊,云儿说的可是真的?若是真如云儿所说,那姜家的后宅,是有些不太平了啊!”太后有些头疼,这平亲王妃可是姜太傅的爱妻,谁都知道姜太傅爱妻如命,太后也是要给姜太傅几分面子,如今说姜太傅爱妻的不是,太后也得悠着点怕说重了,顾晚晴一个委屈,回了姜府叫姜太傅瞧出不对来。只希望顾晚晴是识大体的,能瞧出太后的不易来,别当场跟候婉云翻了脸对着干,让太后左右为难。候婉云这可是给太后找了好大一个麻烦。
顾晚晴面上带着恭敬和煦的笑,道:“回太后的话,云儿方才所说,倒是分不虚,只是那案子并未结案,臣妾还在追查,事关人命,臣妾不敢轻率,定是要仔细追究清楚的。臣妾自知持家无方,实在是愧疚,不敢推脱罪责。臣妾今后必当自省,兢兢业业,管理好姜家内宅。”
听了顾晚晴这话,太后心里头宽慰起来,这平亲王妃果然是个识大体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如今顾晚晴嘴上服个软,认个错,让太后免去为难尴尬,这个情分,太后自然是记在心里的。
候婉云垂着头不屑的撇嘴:粉蝶蓝蝶人都死了,你上哪去追查,这么说分明是怕太后怪罪你无能,所以故意说案子没结还在查吧!
于是候婉云立刻朝顾晚晴屈身行礼,道:“原来案子还在追查,真是辛苦母亲了,母亲要多保重身子啊。”而后对太后跪拜,恳恳切切道:“启禀太后,那凶徒穷凶极恶,又累得母亲病倒,待到他日水落石出,将凶手缉舀归案,还请太后为我姜家主持公道,严惩凶手!”
看样子候婉云是笃定了这事死无对证,咬死了顾晚晴治家无能了吧!
顾晚晴心里头一下子乐呵了起来:哟,原本还发愁过些日子等候家的风头劲过去了,怎么能把画姨娘难产之案的内情让太后知道,又显得不落的刻意,这候婉云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候婉云斜瞥了顾晚晴一眼,心里得意:哼哼,顾晚晴啊顾晚晴,看你能查出个什么结果,到时候怎么向太后交代!
听候婉云这么一说,太后又是一阵头疼:人家平亲王妃嘴上都服软,说人家治家无方,今后会改正了,这候婉云这么跟个疯狗咬着骨头不松口似得,非要死磕着!太后整日忙后宫那些事都忙不过来,能有那个闲工夫去管你平亲王府大房里一个姨娘的冤案?再说了,人家平亲王妃不会治凶手的罪?当人家是摆设么?
太后此时是一万个不想搭理候婉云,可是无奈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做的,于是笑道:“哀家自然是会主持公道的。”
得了太后的应许,候婉云心里头总算是满意了点。可是瞧着太后没责备顾晚晴什么,候婉云还是心里头不甘心,刚想开口继续煽风点火,就被昭和公主截了话头:“云儿,你陪我去园子里逛逛,你我许久都没好好说说话了,今个得空好容易聚聚,咱们定是要好好说话的。”
昭和公主实在是看不惯候婉云那副蹬鼻子上脸的样,分明是咄咄逼人来告婆婆状的,还非装的跟朵小白花似得,跟她那讨人厌的小姑子一模一样!无奈太后都给她几分薄面,昭和公主也不好发作,只能赶紧带了候婉云走,好还太后一个清静。
太后一看女儿来解围了,巴不得候婉云赶紧走呢,于是就接口道:“是啊,你们二人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体己话说,你们就去园子里逛逛,哀家有些乏了。”
候婉云一听昭和公主这么说了,心里想着,这次就放过那恶婆婆,总归让太后心里有数,知道那恶婆婆又恶毒又无能就够了。于是高高兴兴跟着昭和公主往外头走。
太后瞧着候婉云走远的背影,长出一口气。顾晚晴一直微笑着坐着,将太后望向候婉云时眼那一抹一闪而过的厌恶尽收眼底。看来今天候婉云将太后和公主也得罪了,恐怕她还毫不自知沾沾自喜呢。
太后看向顾晚晴,顾晚晴对太后留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微笑:把我家这脑子对不的媳妇放出来,真是对不住太后您老人家了!
太后也略感愧疚:把这拎不清的东西指婚到你们家,哀家才是对不住你呢!
两个女人彼此心领神会,太后瞧着外头候婉云刚上了小船,就轻轻咳嗽一声,用候婉云能听见的声音对顾晚晴道:“王妃啊,哀家瞧着你平日持家辛苦。这不你家的老二眼瞅着也到了成亲的年纪,定是得给老二找门好亲事,娶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回来帮衬着你。你若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只管跟哀家说,哀家给你做主!”
候婉云一听太后这话,心里一个咯噔:帮着婆婆管家的媳妇,就是内定的下一任主母,自己是嫡长媳,怎么轮到二公子娶回来的媳妇帮着管家?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惜小船已经驶出,候婉云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太后越来越远。
顾晚晴会心一笑,太后这话明明白白是说,这次不乱点鸳鸯谱赐婚了,这次只要姜家想娶哪家的媳妇,太后都能给撮合成了,比起那两句轻飘飘的责怪,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实惠。于是顾晚晴起身对太后行礼道谢道:“臣妾谢太后隆恩。”
天色渐晚,顾晚晴陪太后说了会话,太后说身子乏了,顾晚晴就知趣的告退。芳姑姑亲自送顾晚晴上船,将她送去园子里。顾晚晴塞了包沉甸甸的的小金锭子给芳姑姑,笑道:“劳烦姑姑提点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去寻了我家儿媳妇,该出宫了。”
芳姑姑派了两个侍女提着灯笼服侍顾晚晴左右,而后回去伺候太后。
候婉云跟着昭和公主一起,一行人浩浩汤汤并不难找。这会昭和公主正在太液池边的亭子里欣赏歌舞。那歌舞抬是在湖上搭建,有身礀曼妙的女子在轻舞,远远望去如同仙子一般。顾晚晴进了亭子,对昭和公主行礼。昭和公主热情的招呼顾晚晴坐下:“这是西域新进贡的茶品,请王妃品尝。还有些南疆秘制的点心,王妃请慢用。”
三个端着托盘的清秀宫女走上前来,将茶品点心摆在三人面前。顾晚晴刚捻起一块糕点,就瞧见眼前寒光一闪,其一个宫女从袖子里拔出一把短剑,直直朝昭和公主刺来!
候婉云坐的位置本是挡在昭和公主和那宫女之间,她见状本能的一个闪身,躲到了一旁,倒是将昭和公主整个人都晾了出来,暴漏在那短剑的寒光下。
亭子里都是女子,此时都惊呆了,眼看着那短剑就要刺道昭和公主身上了。太后此时正在湖心的露台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到女儿遇险,太后惊呼一声:“昭和!”
昭和公主呆呆愣着,瞧着那短剑,忽然旁边立起一人,飞起一脚踹在那扮成宫女的刺客手臂上,而后一只手抓住刺客手腕,另一只手夺过短剑。
“有刺客!快保护公主!”顾晚晴一手持剑立在昭和公主身前,一边大声呼喊。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一大批刺客,朝亭子里涌来。今晚这园子专门接待女客,因此安排的男侍卫都在园子外头保护着,如今园子里伺候的除了宫女就是太监,如今四处都是惊慌失措的宫女乱窜。而候婉云早就不知道趁乱躲到哪里去了,横竖她有随身空间,实在是不行了,她可以躲进空间里避难。
顾晚晴见状,知道大事不妙。一手持剑,一手拉着昭和公主,低声说:“公主,这里人多,你跟我躲起来。”
而后拉着昭和公主趁着夜色出了亭子,找了一处假山躲着,等待侍卫进来清理了刺客再出去。昭和公主吓的瑟瑟发抖,顾晚晴使劲捏了捏公主的手,坚定道:“公主莫怕,臣妾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护着公主周全!”
昭和公主点点头,瑟瑟的躲在顾晚晴身后,两人蜷缩在假山的缝隙里。忽然,一个刺客发现了躲着的两个人,大喊:“那狗公主在这!快来杀了她!”
而后朝顾晚晴这边冲过来。顾晚晴咬了咬牙,闪身从假山里出去,直接出其不意将短剑刺进刺客的腹部。那刺客闷哼一声,倒在地上。顾晚晴虽然在军待过,可是却没杀过人,此时她强忍着手抖赶紧捡了刺客的短剑,将自己手里的短剑塞给昭和公主,道:“公主,你舀着剑,必要时就往她们肚子上刺!”
昭和公主看着地上的尸体,脸吓得煞白,愣愣的点头。就在这功夫,刺客的同党到了,三个扮作宫女的女刺客逼近顾晚晴和昭和公主。顾晚晴让昭和公主往假山深处跑,自己仗着会些剑法,硬着头皮出去跟那三人缠斗。顾晚晴剑法并不怎么高明,也无多少实战经验,身上很快就挂彩,索性伤的位置并不致命。
那几个刺客显然目标明确,是要刺杀公主的。其两人缠住顾晚晴,一人朝昭和公主那走去。顾晚晴见状大惊,以肋下受了一剑为代价,结果了其一个刺客。
昭和公主握着短剑,瑟瑟发抖看着逼近的刺客,绝望的闭上眼睛,忽然听见耳边有人在喊:“硕儿!用我教你的长沟落月!快!”
昭和公主闭着眼,一咬牙,一个反身刺出了手的剑。那女刺客没料到那吓破胆的公主竟然会突然出手,毫无防备的腹部剑倒地身亡。
“公主,没事吧!”顾晚晴解决了另一个刺客,踉跄着跑进来,一把抓着昭和公主的手检查她是否受伤。
昭和公主此时浑身发抖,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都回荡着方才顾晚晴喊的那句:“硕儿,用我教你的长沟落月!”
硕儿,是昭和公主的五岁前自己给自己起的乳名,这世界上只有两个人这么称呼她。一个是当朝太后,另一个是她从小的玩伴,已经去世的安国公嫡长女——候婉心。
而那招长沟落月,是候婉心教她的唯一一招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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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重伤昏迷
尖叫奔跑的宫女,满院子花容失色的贵妇人,在刀光剑影,满院子的繁花散落。侯瑞峰一手持剑,站在远处的假山上,四处张望,搜寻着昭和公主的身影。
这次南疆战败,与天朝谈和,可南疆有一部分主战派的大臣坚决反对议和,派出了杀手在庆功宴上刺杀。天朝皇帝身边重兵把守,凭借这部分刺客的力量根本就不能近身。所以这批主战派的大臣就把主意打到了皇亲国戚的身上。
这个院子都是女眷,侍卫都在外围把守,且有太后、公主和朝重臣的家眷在其。太后身在湖心的露台宫殿,难以接近,而昭和公主在院看戏赏花,故而就被锁定为了刺杀的目标。那批南疆的主战派大臣们认为,只要杀掉了昭和公主,那么天朝和南疆就势必不可能坐下来议和,战事又将开启,那时候这些主战的大臣就可以借此机会,发动内乱,篡位夺权。
刺杀行动一暴漏,皇帝就立刻派了侍卫来营救,侯瑞峰也领命前来,此时宫侍卫和刺客们杀成一团,喊杀声、火光声,响彻了整个前殿后宫。
夜幕浓重,四处光影重重,远处的假山处,隐约听见有人呼喊的声音。侯瑞峰朝那边看去,侯瑞峰看不清那人的正脸,只见那个身影一手握着短剑,艰难的和两个女刺客缠斗。那女子的武艺并不高,身法也不特别高明,乍看之下,除了身材更修长一些,和院其他的女子相比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身影,只看一眼,就让侯瑞峰的呼吸都几乎停滞了下来。眼前的这个身影,和记忆的人影渐渐重合。
“哥,你看我这套剑法耍的怎么样?”少女如花的笑靥在眼前闪动,扬起充满青春活力的脸庞,稚嫩的脸上满是期待。
“我家婉心真是冰雪聪明!一学就会!”侯瑞峰笑着迎上去,用干净的帕子蘀妹妹拭去脸上的汗珠,接过妹妹手里的剑,道:“婉心,哥再耍一遍给你看看,你注意看着点。”
梨花树下,意气风发的少年舞动长剑,纷纷的花瓣飘落,被少年的长剑带动着,在空飞舞着。少女一脸倾慕的站在一旁,拍手叫好:“真不愧是哥,这剑法让我耍来软绵绵的,可是哥哥使出来刚劲有力,比我使的强多了。”
侯瑞峰收起剑,宠溺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发,道:“婉心,方才那招名叫长沟落月,你记好了,这可是保命的招式。练剑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你才学了一遍,能耍成那样已是不易。”
“哥,那我再试一次你看看!”少女兴奋的涨得满脸通红,接过剑来,身影灵活的舞动……
是侯家的家传剑法,一定是的!侯瑞峰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他握着剑,飞速的朝那女子的方向狂奔而去,心焦急的如同油煎火烤:你到底是谁,怎么会侯家的家传剑法?婉心,是你么?
不,婉心已经去世了,那她会是谁?侯瑞峰脚下不停,心里却乱的不像话。忽然,只见那女刺客一个近身,手里的剑擦着那女子的肋下划过,侯瑞峰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只见女子不顾剑伤,直接朝女刺客怀扑进去,而后迅速的杀了一个人。侯瑞峰全身的血液都停滞了一般,不顾旁边时不时有从暗处闪出的刺客,而是全力以赴的朝女子的方向奔过去!
待到侯瑞峰赶到的时候,假山外面只留了两具女刺客的尸体。侯瑞峰稍稍站定,看着地上蜿蜒的血迹,一直延伸到假山之。
侯瑞峰知道,她就在里面,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持剑而入,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在黑暗搜寻着那女子的身影。忽然脚下踢到一具尸体,侯瑞峰的心里咯噔一下,待到接着微弱的月光看清那是个女刺客时,心才又放下了:不是那女子,幸好不是她。
继续朝里走了几步,侯瑞峰看见昭和公主半坐在地上,怀抱着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
“公主?”侯瑞峰半跪在地上,认出了昭和公主怀之人,就是方才在外面使侯家剑法的女子。
昭和公主失神了一般,听见有人唤她的名字,抬头,认出是侯瑞峰,忙大喊:“将军!快叫御医来救人,本宫不能让她死,本宫还有话要问她!她不能有事!”
昭和公主低头,眼泪止不住的落在怀昏迷之人的脸上。方才顾晚晴满身是血的跑进去,在看到昭和公主并没有受伤之后,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晕了过去。昭和公主哭着抱着她的身体,正欲去喊救兵,就见到侯瑞峰进来了。
侯瑞峰心系着那女子,忙点点头,道:“公主放心,微臣定会保护公主周全。”而后反身出了假山,看到外头的侍卫已经将刺客抓的差不多了,院子里满目狼藉。侯瑞峰招呼了几个侍卫过来护驾,返身入了假山,道:“公主,外头已经安全,请跟微臣出去吧。”
昭和公主方才杀了人,吓的不轻,但还能勉强保持镇定和公主的体面。她点点头,道:“快出去,平亲王妃伤的不轻,得要速速医治。”
王妃,平亲王妃?方才那使侯家剑法的女子,居然是平亲王妃!昭和公主轻轻的将顾晚晴平放在自己怀,侯瑞峰看见她浑身是血,腹部一处剑伤在往外淌血。侯瑞峰虽然是个武将,手下斩杀过无数人,可是他此时看见那柔弱女子身受重伤,却不知怎么的心里跟被什么揪住了一样,一个踉跄,好容易支撑着假山站稳。
昭和公主抱着顾晚晴勉强起身,侯瑞峰见昭和公主自己站立都勉强,更别说再抱一个人了,便想都不想的上前一步,要接过公主怀里的人。
昭和公主皱着眉头,忙道:“将军且慢,让本宫来,你叫宫女在外头候着。”
侯瑞峰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他一个大老粗常年在打仗,自然不比公主心细。男女有别,虽然说此时平亲王妃是因为重伤昏迷,不得已被侯瑞峰抱了出去,可是就这样传了出去,定是会有损王妃是清誉。
昭和公主金枝玉叶,可是此时却异常小心的抱着顾晚晴,用尽了吃奶的力气抱着顾晚晴走了几步,到稍微开阔点的地方,立刻就有宫女来接人。
“你们小心些,速速将王妃送去太后寝宫,请太医院院首亲自来为王妃医治。”昭和公主紧张的脸色发白。
太后寝宫。宫女将平亲王妃送入内殿,太医跟进去诊治。侯瑞峰是个男子,只能焦急的在外殿徘徊。他有很多话要问那位平亲王妃,他想知道,她为何会使只有侯家之人才会的剑法?那套剑法,安国公只教给了侯瑞峰一人,而后由侯瑞峰教给了候婉心。除了侯家的三人,就连当年和候婉心极为亲近的刘三娘,也并不会侯家的家传剑法。
侯瑞峰笃定,这套剑法并无第四个人会使。可这与侯家非亲非故的平亲王妃,却为何会使正宗的侯家剑法?
一个一个的问题萦绕在侯瑞峰心头,他恨不得立刻冲进去将平亲王妃问个清楚。可是王妃此时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侯瑞峰也只能在此焦急等候。
“昭和,我的儿啊,你没受伤吧!”太后一见到爱女面无血色的回来,一身都是血,急的眼泪托眶而出。她虽然贵为太后,可也是个母亲,方才她远远看见昭和公主遇难,急的恨不得蘀女儿受难。
“母后,女儿并未受伤,请母后放心。”昭和公主太后的手宽慰道:“女儿身上的血迹都是平亲王妃的,她为了救女儿,和好几个女刺客缠斗,身受重伤,保护女儿毫发无损。”
顾晚晴拉着昭和公主避难之事,太后也看清了。不过太后之看见顾晚晴护着昭和公主往院子里跑,却并不知道其后发生了什么。如今见女儿毫发无损,可王妃却为了保护女儿身受重伤,心不禁感慨万分。
“公主!”此时从门外跑进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子,哭喊着扑向昭和公主,一把扯着昭和公主的衣袖大哭起来:“公主,你可受伤?云儿好生担心公主!方才刺客突然袭击,云儿吓的不知所措,待到反应过来之时,公主已经不知所踪了。云儿好生担心公主的危机,恨不得代蘀公主受苦!如今瞧着公主平安回来,云儿也就放心了,呜呜呜,公主,云儿好担心你……”
候婉云哭的梨花带雨,悲痛万分,声泪俱下,情真意切。
那时候婉云躲开刺客袭击,让昭和公主整个暴漏出来的场面,太后可都看的一清二楚。候婉云本就是个弱女子,她吓呆了,下意识的闪躲,也有情可原。太后虽然心里头不高兴,但是总也能理解她一个没见过刀光剑影的女子在那种情况下做出的本能反应。
可是她如今脱险了跑出来哭诉……太后不禁厌恶起来:出事的时候没见你出力,跑的比谁都快;如今时候邀功,倒是比谁都积极。
昭和公主对候婉云的态度也冷了下来。人都说患难见真情,只见过一面的平亲王妃尚能舍身救人,可这位自己一直庇护宠爱,从小一直长大的伴读候婉云,一遇见危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真叫昭和公主寒了心。
昭和公主懒得与候婉云多说,甩开袖子,冷冰冰道:“本宫进去瞧瞧王妃伤的如何。侯氏,里头躺着的可是你的婆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一句都不问问?你不是孝女么,怎地只顾着问本宫安危,却连婆婆提都不提,你的孝顺呢?”
说吧,昭和公主不管候婉云涨的跟猪肝似的脸色,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就穿着浑身是血的裙子,大步流星的往内殿走去。
内殿,公主太监忙成一团。太医院院首捻着胡须,摇着一头白花花的头发,在为顾晚晴诊脉。
“太医,王妃的伤势如何?”昭和公主坐在床边,看着顾晚晴失了血色的脸,紧张的问太医。
太医摇摇头,道:“启禀公主,王妃伤势不轻,失血过多。微臣已经为王妃开了方子。”
“那王妃什么时候能醒来?”昭和公主轻轻抚摸着顾晚晴的脸颊,心默念:你一定要醒来,我有话要问你,你怎么知道我叫硕儿?你怎么知道长沟落月?你怎么会说是“你”教我的长沟落月?婉心,会是你么?
太医叹了口气道:“启禀公主,老臣无能。王妃何时会醒,只得听天由命,看王妃的造化了。只是……王妃其一处伤在腹部,就算是康复了,怕是会影响生育……”
太医院院首医术高明,从不虚言。昭和公主攥着顾晚晴的手,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
太医出去偏殿候着待命,太后进来瞧过,看见平亲王妃那面无血色的样子,又看见自己女儿一副魂不守舍的摸样,赶紧通知了皇帝,又将宫里最好的药材源源不断的送进来。
皇上赶到太后寝宫之时,昭和公主还是连衣服都顾不上换,一直守在顾晚晴身边,眼泪就没有断过,哭的眼睛肿成了桃子。
皇上一瞧见平亲王妃重伤的摸样,眉头就皱了起来。方才刺客之事,已经在前殿的大臣传开了,平亲王姜太傅早就急的团团转,若非忌惮内宫的规矩,瞧着姜恒恨不得自己亲自来寻自己的妻子。
而后又听见消息说平亲王妃为了保护昭和公主受了伤,姜恒看那来通传的侍卫的眼神,简直就能杀人。据与姜恒同朝多年的官员的描述,从未见过一向温润如玉的姜太傅有那样可怕的眼神。当时姜恒几乎要闯了禁宫,幸亏被安国公用武力给拦了下来。
安国公说自己的侯瑞峰以护卫的名义在太后寝宫保护众人安全,一旦得了消息就会第一时间来告之姜恒,让姜太傅不要冲动行事,虽然说爱妻心切是人之常情,可是宫规矩不可废。姜恒这才强压住闯宫的念头。
如今皇帝看见平亲王妃这般半死不活的样子,又听说那伤可能影响生育,皇上觉得头大斗:人家好好的王妃来游园赏花,如今却弄成这般摸样,这可如何向那爱妻如命的姜恒交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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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元宝进宫
长夜漫漫,初冬的寒风呼呼的席卷着整个皇宫。姜恒独坐在房,望着蜡烛,沉着脸,已经足足有一个半时辰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静了。
身为朝重臣,姜恒时常会被皇帝留下议事到深夜,故而在皇宫外苑专门僻出了给大臣休息的宫殿。有刺客夜袭,自己的妻子生死不明,姜恒自然是不会放心离宫的。
安国公坐在姜恒对面,瞧着自己的亲家,时不时的起来踱步。安国公本并不需要留下,只是担心自己这位爱妻如命的亲家,万一听见妻子不好的消息,再来个夜闯禁宫,那可就麻烦大了。此时姜恒对安国公视若无睹,陷入沉思。
夜已经入了四更,姜恒瞧着外头浓重的夜色,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心里越发的焦急:若是晚晴安然无恙,皇帝自然会派人来告之他,可是如今连个通报的侍卫都没有,可见那边的情况危急。
平日里妻子的音容笑貌在脑海浮现,可是闭上眼睛就放佛看见顾晚晴倒在血泊的样子,一想到这样的画面,他心如刀割。
忽的,外头响起匆匆的脚步声。姜恒蹭的站了起来,推门出去,见到一个人,愣了一下。
门外之人是霍曦辰。霍曦辰大半夜的被人叫醒,说宫里来了圣旨,叫他进宫去治病。一问才知道,平亲王妃顾晚晴为了保护昭和公主而身受重伤,生死未卜。霍曦辰立刻动身进宫,并嘱咐切莫将王妃遇刺受伤之事告诉姜家大小姐姜惠茹。
霍曦辰进宫,直奔太后寝宫,就看见顾晚晴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身上多处受伤,血虽然已经止住了,伤口都包扎上了,可是整个人失血过度,怕是凶多吉少。霍曦辰一向对这位王妃颇有好感,又是圣上下旨,所以他使出平生所学,全力施救,也只堪堪保住王妃不死,至于何时会苏醒,就连霍曦辰也没有把握。
剩下的,只能听天命了。
霍曦辰救治完毕之后,听说姜恒在宫里等着消息,就径直奔了过来。姜恒一看见霍曦辰,脸色更阴沉了:皇上特地请了神医进宫,看来就连太医院的众位太医也束手无策了。
霍曦辰瞧着姜恒的脸色,同他进屋,将顾晚晴的病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姜恒。末了又瞧了瞧姜恒的脸色,补了一句:“王妃腹部受伤,今后人救回来了,怕是也不能生育……”
顾晚晴未曾生育过子女,在这个时代,子嗣是非常重要的。姜恒听了,只是痛苦的捏紧了拳头,叹息一声:“只要晚晴能好起来,有没有子嗣又有什么关系?别说我已有三个儿子了,就算我一个孩子都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如今我只盼着晚晴能好起来,没有任何东西,比她的命重要。”
霍曦辰垂着头,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他行医这么久,头一次觉得自己这般的无能为力。安国公长叹一口气,他亦是爱妻之人,如今见姜恒对妻子这般深情,不禁感同身受,回想起自己妻子病重弥留之时,自己亦是只求妻子能好起来,哪怕用全部的身家性命去交换,也在所不惜。
霍曦辰拍了拍姜恒的肩膀,道:“王爷也不必过于伤怀,我已经全力施救,王妃性命是无虞的,只是怕要多等些时日才能醒来。总归人是救回来了,王爷请放宽心。”
安国公也道:“是啊,霍神医都这般说了,王爷请放宽心,王妃吉人自有天相,定是会平安无事的。”
霍曦辰诊治完毕,剩下的就要靠顾晚晴自己了,他再留下也没有意义,于是出宫回姜府。到姜府的时候,天还没亮,刚进门,就见姜惠茹哭的撕心裂肺的跑过来,扯着他的袖子嚎啕大哭,哭的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矜持,十分伤心。
姜惠茹边哭边说:“霍家哥哥,我听说大伯母出事了,你快告诉我,大伯母如今情况如何?”
翠莲也跟着姜惠茹,抹着眼泪。霍曦辰顿时一阵头大,不是都嘱咐过了先不要让姜惠茹知道么,这丫头身子不好,万一听了消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是好!
霍曦辰忙哄着她几句,带着两人进屋说话。
“王妃伤的有些重,不能挪动,所以留在宫里休养。你莫要担心,王妃性命无虞,只是需要些时日调养罢了。”霍曦辰避重就轻道。
姜惠茹哭着说:“霍家哥哥,你莫要骗我了。宫御医那么多,若是大伯母伤的不重,皇上又怎么会特地请你去诊病呢?定是宫里的御医都没了手段,才会请你出手。霍家哥哥,请你不要瞒我,告诉我大伯母到底情况如何?”
霍曦辰知道瞒不过她,就简单说了一下顾晚晴的病情,避过重伤和不能生育的事。姜惠茹一听,哭的稀里哗啦的,扯着霍曦辰的袖子央求道:“霍家哥哥,惠茹求你带惠茹进宫,惠茹一定要见大伯母一面才安心!”
看着姜惠茹哭,霍曦辰觉得心里憋闷的难受,说不出的心疼感觉。可是后宫可不是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姜惠茹虽然说是姜家的嫡亲大小姐,可是未经传召,也是不得入宫的。
“你莫哭了,要不这样吧,等天亮我再进宫一次,跟太后说说让你进宫去瞧瞧。”霍曦辰道。
得了霍曦辰的许诺,姜惠茹这才不哭了。霍曦辰又哄着姜惠茹回去休息等消息。
顾晚晴重伤的消息天一亮就传遍了整个姜府,整个姜家一片愁云惨雾,就连素日里与顾晚晴看不对眼的二房钱氏,也不禁担忧了起来。钱氏虽然说不满这个嫂子夺了她的权,可是顾晚晴对二房宽厚,并未克扣为难她,对姜惠茹更是疼爱的没话说,所以这两年钱氏对顾晚晴的抵触少了不少,只是碍于面子,一直没跟顾晚晴过多往来。如今得了顾晚晴重伤的消息,钱氏也忧心忡忡起来。
天亮没多久,候婉云就从宫里出来,回到了姜府。二房钱氏一瞧见候婉云回来,就没给她好脸色,言语里夹枪带棒:“哟,侄儿媳妇怎么回来了,不在婆婆跟前伺候着?宫里头各位贵人都眼瞅着呢,侄儿媳妇不好好表现表现,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候婉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可是碍于钱氏是长辈的身份,也不好发作,只敷衍几句就匆匆回了房间。她是被变相从宫里赶出来的,钱氏这么一说,恰好戳了她的痛脚。
候婉云本想在宫里伺候着的,哭天抹泪的嚷嚷着要亲自伺候婆婆。可是太后实在是看够了她虚伪的嘴脸,又加之前朝姜太傅特地叫人传话来说,叫候婉云不必亲自伺候婆婆,请太后恩准候婉云出宫回姜家休息。于是太后二话不说,几句软化就把候婉云打发回去休息了。
昭和公主一直衣不解带的守在顾晚晴床边,眼睛死死盯着候婉云,生怕一个眨眼,床上的人就消失不见了。殿外侯瑞峰亦是心如火烤,脑子里有无数的疑问在盘桓。
皇帝回去上早朝了,姜恒也在,顶着一对乌青的眼圈,黑着脸,一脸憔悴,一瞧就是担心的一宿没睡。皇上一看姜恒这幅摸样,心里头不由咯噔一声,悬了起来。众位大臣都很有眼色的离姜太傅远点,省的触了霉头。
南疆余孽派人刺杀,皇帝当朝震怒。当朝大臣分为两派,一派主战,主张天朝乘胜追击;一派主和,认为常年打仗虚耗国力,如今应该养精虚弱。两派大臣各执己见,在朝堂上争执起来。皇帝一边听着两方意见,一边暗暗留心姜恒的动静。
姜恒身为当朝权臣,他的决定至关重要。可是姜恒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发表意见。众位大臣吵吵嚷嚷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此事事关重大,只得退朝,待皇帝深思熟虑后再做决定。
退了朝,皇帝便让姜恒和安国公两人去书房议事。安国公常年负责南疆战事,对南疆之事最清楚的莫过于他,而姜恒擅长谋略,聪慧过人,朝大小事皇帝都习惯问问他的意思。
君臣三人会面,安国公又和姜恒是亲家,自然不必在朝堂上那般拘束,有些话是可以直说的。
南疆内乱,是由于兄弟争位导致。南疆大皇子和三皇子争夺王位,三皇子胜出登基,大皇子不甘心,便联合手下的臣子,想借由天朝之手除去三皇子,自己再趁乱夺取皇位。
皇帝看着姜恒的眼睛,问道:“对于此次战和之事,爱卿以为如何?”
姜恒沉思片刻,开口道:“微臣以为,此次南疆之乱,正是我朝的契机。”
皇帝眼神一亮,示意姜恒继续说下去。
姜恒道:“据微臣所知,三皇子是个极有野心和手段之人,三皇子一登基,便要与我朝言和。一是因安国公带兵勇猛,打的南疆军队节节溃败,二是亦是有休养生息之意。依微臣之见,若给南疆休养生息之机会,十年之后必定成为天朝心腹大患。让此人为南疆之主,是大大的不妥。而大皇子此人头脑简单,生性鲁莽,但却一直视我天朝为仇敌,亦是不可为王。我朝正可以此次刺杀为契机发难,反去挑起南疆内乱,引大皇子和三皇子内斗,两败俱伤,届时扶植傀儡继位,坐收渔利。到时南疆为我朝附属国,南方将再无战乱。”
姜恒顿了顿,又看向安国公,叹气道:“我朝兴兵多年,损耗颇多,此时应养精蓄锐。西北匈奴狡诈,虽表面臣服议和,但是却一直蠢蠢欲动,若是为了南疆之事耗损兵力财力过多,西北再接机发难,那我朝腹背受敌,十分不利。以微臣所见,此次无需兴兵讨伐,只需派使臣前去声讨,同时派探子潜入南疆,搅乱那潭浑水。”
有胆子刺杀,伤了他姜恒之妻的人,他平亲王姜太傅自然是不会放过,到时候天朝扶植傀儡把持南疆内政,那刺杀的幕后主?p>
梗阕曰崛盟蝗缢馈?p>
姜恒此话一出,安国公在心不禁佩服:原本不论是主战还是主和,都各有利弊。可姜太傅这招,既派使臣兴师问罪,不显得我天朝怯懦无能,又无需兴兵讨伐耗损国力,还可以趁机收服南疆为附属国,简直是一石三鸟,真不愧是当朝第一权臣,手段老辣,妙哉妙哉!
皇帝也对姜恒投去赞许眼光。他本以为姜恒会因为妻子受伤之事而乱了心性,想为妻子报仇而主战,没想到姜恒深谋远虑,想出了这万全的法子。此事议定,这困扰之事有了解决的方法。
前朝之事议定,皇帝留了姜恒和安国公用早膳。皇帝知道姜恒心系妻子安危,早膳过后就同姜恒一起去了太后寝宫。
当姜恒见到顾晚晴的时候,看见的是她毫无血色的脸。姜恒瞧着素日里语笑嫣然的小妻子,此时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心疼的快要窒息了。
“晚晴,你快醒醒,晚晴……”姜恒坐在床边,拉着顾晚晴的手,轻轻唤她的名字,希望她像往常一样,冲他回眸一笑。可回应姜恒的,只是一张枯萎失去生气的脸。一向镇定自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姜太傅,此时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恐惧,他害怕就这么失去她,从未这么的害怕过。
姜府。
一辆马车在晨光驶出姜府。霍曦辰请了太后旨意,特准姜家大小姐姜惠茹进宫探望平亲王妃。姜惠茹一脸憔悴,眼下亦是一片乌青,哭肿的眼睛还没消肿。她急匆匆的上车,对霍曦辰道:“霍家哥哥,你叫马车快一些!”
霍曦辰知道她心急,点点头答应下来。马车驶出姜府大门,忽的,一抹白色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蹿了出来,蹭蹭几下跳上马车,钻进车厢里。
“元宝!”姜惠茹瞧见一个雪团猛的朝她扑过来,钻进她怀里。姜惠茹抱着元宝呜呜的哭,道:“元宝,大伯母受伤了,我要进宫去看大伯母,你在家里待着,等我回来。”
元宝似是能听懂人话一般,盯着姜惠茹的眸子,摇摇头。
姜惠茹摸着元宝油光水滑的皮毛,道:“元宝,你是要与我一起去看大伯母么?”
元宝点点头,在她怀里蹭了几下,不愿意走。
姜惠茹此时脑子里都惦记着顾晚晴的伤势,也顾不上细想元宝看起来能听懂人话,叹了口气道:“那你与我同去吧,你要藏好了,莫要乱跑,宫里地方可大着呢,你若是跑丢了,我可找不着你。”
元宝乖巧趴在姜惠茹怀里,一人一狐狸,披着晨曦的光辉,进入那森森的皇宫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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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进入空间
姜府的马车一路朝皇宫赶去,才行路至一半,外头就忽得变了天。暖融融的太阳被不知从哪飘来的乌云遮住了。乌云盖顶,漫天狂风大作,霎时间飞沙走石,到处是被狂风卷起的枯枝落叶,扑簌扑簌的拍打在马车车厢外。
姜惠茹掀开帘子一脚,被外头的天吓了一跳,这天才刚亮,怎么就跟要入夜了似的了?姜惠茹怀里的元宝也反常了起来,瑟瑟缩缩的躲在姜惠茹的怀里。
忽然,外头轰隆隆一声闷响,竟然打雷了!冬雷滚滚,甚是诡异。在马车外骑马的霍曦辰忙策马走到车边,对里面的姜惠茹道:“你莫怕,只是打雷了,再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进宫了。”
姜惠茹点点头,又将怀里的元宝搂的更紧了,道:“多谢霍家哥哥关心,惠茹晓得了。”
马车行驶至宫门,递了牌子,又行驶进内宫,换了软轿。姜惠茹怀抱着元宝,坐在软轿上,望着外头的天空。原本那一丝晨光,彻底被漫天的乌云遮蔽住了,连一点光都透不下来。四处狂风呼啸,时不时有雷声传来。姜惠茹朝天边望了一眼,看见一道明亮的闪电,将乌云撕开一个口子一般。
这天,突然变得诡异的吓人。
行至太后寝宫,姜惠茹让霍曦辰抱着元宝,自己先是去向皇上太后请安。太后瞧见姜惠茹一脸憔悴,眼睛余肿未消。姜惠茹心系她大伯母的安危,着急的连礼数都出了差错。姜惠茹是大家闺秀,自小的礼数都是宫里出去的老嬷嬷教的,若非是心里头心乱如麻真心记挂着她大伯母的安危,又怎么会在皇帝太后面前出错?
所以太后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个真性情的姑娘,是真真的牵挂着平亲王妃,比候婉云那表里不一的虚伪小人可爱多了。于是太后对着姜惠茹也更亲近了三分,知道她心里着急,就安排她进去瞧顾晚晴。
霍曦辰抱着元宝在寝宫正殿外头等候了一阵,瞧见姜惠茹出来,忙与她一同往顾晚晴所在的偏殿去。路上遇见正在巡视的侯瑞峰,侯瑞峰一眼就认出那位姜家大小姐怀里抱着的就是那只名叫元宝的小狐狸。
元宝是候婉云养的宠物,素日里来却与候婉心最是亲近。若放在平日,侯瑞峰看见元宝八成不会多想,可是现在却不同了。侯瑞峰在殿外巡视了一夜,也思量了一夜。侯瑞峰笃定了候家的家传剑法只有安国公、自己、妹妹候婉心三人才会。而根据侯瑞峰所知,这位平亲王妃在出阁之前并不曾认识自己的妹妹候婉心,更没有机会去学候家的家传剑法。可当时侯瑞峰看的真真切切,那剑法的一招一式,绝对是自家的剑法无疑。而平亲王妃使剑法的习惯,也和自己的妹妹候婉心惊人的相似。
侯瑞峰四处行军,走南闯北,虽然年纪轻轻,可是见识极广。早些年他就听说过南疆有一种秘术,名叫移魂术,可以将一个人的灵魂移到另一个人身体里。移魂术虽然只是个传说,并未有人真正亲眼见过,可是侯瑞峰认为,移魂术并非空穴来风。于是忽然间,侯瑞峰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大胆念头:难道是有人用了移魂术,将自己妹妹候婉心的灵魂移到了平亲王妃顾晚晴的身体里?
头上乌云盖顶,冬雷滚滚,侯瑞峰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出一身冷汗。他连忙叫来自己的心腹手下,命令他即刻去秘密调查那位平亲王妃的底细,看看她都去过哪里,接触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
姜惠茹抱着元宝,与侯瑞峰擦肩而过,简单行礼之后,就由霍曦辰带着进了偏殿的寝宫。
寝宫里静悄悄的,宫里的侍女们安静的站着,连呼吸声都听不出来。昭和公主守了一整夜,又加上受惊过度,到了早上终于支撑不住,被太后劝去休息了。皇帝来探望过,就去了太后那,商议南疆之事。
宫女们都在外间守着,姜惠茹轻手轻脚的进了寝宫,掀开珠帘走了进去,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床边,一手握着床上之人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苍白的脸。
一向潇洒俊逸的姜太傅姜恒,如今狼狈憔悴的不像样。姜惠茹从未见过大伯这个样子,就连大伯前面几个妻子去世时,大伯虽然悲痛,却也没有失态成这样。
“大伯,惠茹来了。”姜惠茹走过去,轻轻的唤了一句。
姜恒似乎是没听见,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的妻子,头也不回。姜惠茹走到床边,看清了顾晚晴的样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趴在床边忍不住又呜呜的哭了起来,哽咽道:“大伯母,昨天你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就……呜呜呜,大伯母,惠茹来看你了,你快醒醒吧。你看大伯多伤心,你快睁开眼睛看一眼啊……”
姜惠茹怀里的元宝趁机从她怀里跳了出来,窜到了床上。姜恒看见元宝,他知道顾晚晴素日里喜欢这只小狐狸,但又怕元宝不小心伤了顾晚晴,就伸出手去要将元宝捉住。
元宝灵活的闪避开了姜恒的手,脚下轻轻的沿着被子走,一点都没踩到了顾晚晴。姜恒看元宝这般有灵性,也就缩回手不去管它。
外头的雷声越来越响了,原本听着声音,雷还是挺远的,可是这会却就跟在头顶上方似的。窗外的风刮的越发的大了,似是要将整个宫殿都卷起来。天空开始频繁的出现闪电,狰狞的撕开了乌云,显得阴森可怕。
姜恒听着雷声,看了眼外头的天象。这天象是大凶之相,若非有高人要渡劫,就是有灾祸要发生。再看看自己妻子伤成这样,姜恒心乱如麻,有种隐隐的不祥预感。
“姜大人,皇上和太后请大人过去一趟。”门外进来一位宫女,轻声通报。
姜恒叹了口气,皇上定是要和他商量南疆之事的具体细节。虽说他想守着自己的妻子,可是皇命难违,不得不去。
姜惠茹道:“大伯,你快去吧,这里有惠茹照看着,还有霍家哥哥也在,大伯母不会有事的。”
姜恒起身,点点头,又仔仔细细的看了自己的妻子一遍,由宫女引着出去了。
姜恒走后,霍曦辰上前,又蘀顾晚晴把脉。姜惠茹急忙问:“霍家哥哥,我大伯母怎么样了?”
霍曦辰皱眉道:“按理来说,从王妃的脉象上来看,已经是性命无忧,又用了药,不应该还昏迷着啊,真是奇怪。”
姜惠茹抹了把眼泪哭道:“你不是神医么,你快让大伯母醒来啊!”
霍曦辰苦笑,他是大夫,又不是神仙。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元宝已经绕着顾晚晴的身子转了好几个圈,而后躺忽然身子跳跃起来,蹦上了顾晚晴的胸口坐着,眼睛认真的盯着顾晚晴。
“哎呀,元宝你做什么!快下来!”姜惠茹一看元宝坐在大伯母的胸口,生怕元宝压坏了她,忙过去要捉元宝。
“别动!”
“什么别动!霍家哥哥,元宝要是弄伤了大伯母可怎么……办?”姜惠茹一个办字还没说出口,突然意识到,方才那句“别动”并不是出自霍曦辰之口。霍曦辰明明是站在自己身后的,可是那声音却是从前方的床上传来的!
床上除了躺着的依然昏迷不醒的顾晚晴,就只有一个活物——元宝。
还没等姜惠茹回过神来,忽然一声巨响,一个闷雷在偏殿寝宫上空炸开,而后一道明亮闪电从高之直直的劈了下来,朝着太后寝宫的偏殿劈了下来。
巨大的电流瞬间就击穿了屋顶,整个偏殿陷入一片炼狱火海。姜惠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过什么呢,就看见身旁四处都开始着火。火势蔓延的极快,火舌贪婪的舔舐着周围的一切,再过一小会,就会烧过来了。
“啊!走水了!”姜惠茹惊的大叫起来。霍曦辰也从未遇见过这般诡异的景象,他赶忙冲过去,抓着姜惠茹的胳膊,道:“这里危险,房子要塌了,快出去!”
“大伯母,元宝!”姜惠茹危机之还不忘了她的大伯母。
“惠茹别怕,我抱着王妃,你带着元宝,你跟着我,咱们冲出去!”霍曦辰坚定道
“好!”姜惠茹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就不怕了。
他们二人就站在顾晚晴床边,霍曦辰忙俯身要去抱起顾晚晴,而姜惠茹则去伸手抓元宝。
就在他两个人碰到顾晚晴、元宝的一瞬间,一道白光闪过。两个人觉得眼前一片白茫茫,如同掉入了一个大漩涡,在里头翻腾的人都快散架了……
姜府,乌云蔽日,人人都躲在自己屋里,为这反常的异象感到害怕,谁也没有注意到姜家的大奶奶候婉云不见了。
候婉云素日里就看姜惠茹养的那只猫儿不顺眼,可是无奈有顾晚晴坐镇家,姜惠茹大家闺秀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抱着喵儿逗弄,候婉云想下手都没有机会。如今顾晚晴重伤在宫昏迷,姜惠茹也进了宫,喵儿就落了单。
候婉云在宫里受了气,正好怒火无处发泄,就趁着这个功夫,用好吃的诱拐了喵儿,捉住了喵儿。又怕被人瞧见了,就将喵儿带入一个她认为绝对安全,不会有人发现的地方——随身空间她的公寓里。
候婉云前世的公寓里有整套的摄影设备,可以让她重操旧业,感受虐猫杀猫的快感。所以可怜的喵儿就这样不知情的被带了进去,还以为能吃上美味的食物呢,谁知道等待它是架设好的摄像机,还有候婉云的魔爪。
 
“死猫!掐死你!”候婉云箍住喵儿的脖子,对着摄像机狰狞的笑。
喵儿被勒的难受,声嘶力竭的嘶叫,四肢身体不断扭动挣扎,却更让候婉云感到欺凌弱小的血腥快乐。
“去死吧!”候婉云扭曲的哈哈大笑着,手上正要用劲掐死喵儿,忽然空间里涌出一阵强大而诡异的力量,将她整个人都弹出了空间。
“啊!”候婉云被弹出了空间,摔在她房间的地上。喵儿也被弹了出来,捡回一条命来,赶紧跑掉了,一溜烟就没影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候婉云从未见过空间出过这种情况,连忙凝聚心神,想再进空间一探究竟。可是她却发现,她竟然感应不到空间的存在,无法进入!
这好不容易才进化的空间,她在现代的公寓,很多的书籍以及医疗器械、药品,还有一个她那凤凰男爸爸为了让她更好的学医而为她准备的小小袖珍医学实验室。还有很多对于落后的古代极其珍贵的东西,就光是普通的一只玻璃杯舀出去卖了,都价值连城。这空间要是没了,简直就是在候婉云心头剜了一大块心头肉!
空间出了问题,候婉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找元宝。可是当她把整个院子都找遍了之后,她惊恐的发现,元宝不见了!
“空间呢,我的空间呢!元宝!你个该死的畜生!”候婉云念叨着傻了眼,一屁股坐在地上。
放佛做了一个没完没了的梦,姜惠茹从梦境醒来,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她记得她是在太后的寝宫照顾她大伯母,然后有雷击了屋顶,引起了大火,她不是要和霍曦辰带着大伯母和元宝逃命呢?难不成都是做梦?
姜惠茹环顾四周,她发现她出现在一个非常奇怪的地方,像是一个房间,可是里头的摆设却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霍家哥哥,快醒醒!”幸亏旁边的霍曦辰还在,姜惠茹摇醒了霍曦辰。霍曦辰也是迷迷糊糊的,两个人起来,有些好奇又有些害怕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有看起来像床一样的东西,还有颜色奇怪的像桌子一样的东西。那桌子上还放着个黑框框,黑框框里闪着光,有奇怪的像字一样的东西,可是仔细看又不像他们认识的字。这上面的字,都是缺胳膊少腿的。
那黑框框的前面,还放着一个黑色的长方块,上面有很多规则的突起,画着奇怪的符号。姜惠茹盯着那东西看了半天,然后在黑色长方块上按了一下,桌子上一个圆柱状的东西突然发出声音来,竟然响起了一阵音乐。
“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姜惠茹吓的捂着眼睛后退几步,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扑进霍曦辰的怀里。
霍曦辰对这个陌生又奇怪的地方也是存着几分畏惧的,不过此时有美人在怀,他也就鼓起勇气来,安慰姜惠茹。
好容易将姜惠茹安抚下来,姜惠茹急道:“对了,大伯母呢!元宝呢!”而后站起来大喊:“大伯母,元宝,你们在哪!”
忽然,房间的门开了,一个雪团儿窜了进来,扑进了姜惠茹的怀里。
“是元宝!元宝你没事就好,担心死我了!”姜惠茹抱着元宝呜呜的哭了起来,已经全然忘记方才有人说“别动”的事,更没有注意到,此时的元宝屁股后面甩着的毛茸茸的尾巴,居然是两条!
“唔,好紧,快放手!”一个稚嫩嫩的男童音从姜惠茹怀里传来,姜惠茹吓得一个哆嗦,将怀里的元宝扔了出去。元宝敏捷的跳上桌子,优雅的蹲坐在桌上抖抖毛,两条整齐漂亮的尾巴搭在桌子上,毛茸茸的小脸一眼严肃的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正色道:“愚蠢的人类啊!你想勒死青丘国最伟大的狐狸么?”
这回,就连霍曦辰都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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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风云变色
姜惠茹愣愣的盯着元宝,没错,是她熟悉的元宝,那又懒又调皮的小狐狸。元宝伸出爪子,在那黑色的方块上拍了一爪子,于是那圆柱状的东西发出的音乐声停止了。元宝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个人,无奈的叹气,跳下桌子往门口走,回头看了彻底傻眼的两个人,道:“别傻站着了,跟我来。”
“哦哦!”霍曦辰先反应了过来,拽着姜惠茹,跟在元宝后面。出了门才发现,这间屋子外头还有房间,似乎是客厅一样的地方。有个长条状像贵妃榻一样的东西,顾晚晴就躺在上面。
“大伯母!”姜惠茹一看见顾晚晴,忙跑上去。
“唔……”顾晚晴的睫毛动了动,幽幽转醒,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醒来浑身酸痛。她一睁眼就看见了姜惠茹,对她扯出一抹笑,道:“惠茹……”而后四处张望了一番,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奇怪的地方,又问:“惠茹,这是哪里?你大伯呢?”
姜惠茹摇摇头,道:“惠茹也不知道。”
霍曦辰见顾晚晴醒了,上前为她诊脉,道:“人醒了就并无大碍了,就是身子有些虚弱,好好调养即可。”
元宝嗖的一下,跳上沙发,顾晚晴看见元宝,吃力的伸手抓住元宝两只前爪,将他抱在怀里,喃喃道:“乖元宝,瞧见你,可真好。”
元宝乖巧的将脑袋埋进顾晚晴胸口里,蹭了几下,然后声音闷闷的,道:“主人,你可算是没事了。”
……若非顾晚晴此时身体酸痛的动不了,元宝肯定会被她抓着扔出去。
这半日发生的事简直太匪夷所思了,即便是经历过重生这种诡异之事的顾晚晴,也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更别说姜惠茹和霍曦辰这两个正儿八经的古人了。
于是元宝足足花了两个时辰的时间,为三人解释这空间的由来,以及自己的来历。
元宝是青丘国的国君的儿子,生来擅长空间法术,可以在各种时空自由穿梭。十几年前,机缘巧合,元宝在顾晚晴他们的时空里被一个道士所伤,而后被候婉云所救。元宝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就将自己刚刚修炼出的空间共享给了候婉云。元宝的空间其实不止是随身空间,更重要是时空穿梭的一个驿站,连接着天朝和现代两个时代,只不过由于元宝的修为有限,那时候空间还未进化好。
十几年间,元宝的修为慢慢长进,就在元宝即将修炼出第二条尾巴的时候,候婉云用毒计害死了她的嫡亲姐姐候婉心。当时元宝为了救候婉心的命,舍弃了修炼进阶的机会,分出自己元神的一魄,保住了候婉心的魂魄,并用移魂之术将候婉心的魂魄移入已经溺水而亡的顾家四小姐顾晚晴的身体,让候婉心得以重生。并且让自己的一魄留在顾晚晴身体里,好帮助候婉心这个外来入侵的灵魂与身体融合。
候婉心重生成为了顾晚晴,元宝也因此修为大损,甚至都无法开口说人话。所以自从候婉心死后,元宝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话过,不是他不愿意说话,而是他的修为受损无法开口言语。
最近几年,元宝苦心修炼,终于又快能修炼出第二条尾巴,候婉心的魂魄和顾晚晴的**已经融合的差不多了,不需要元宝的一魄来帮忙维持灵肉合一了。元宝的修为要进阶,就必须将那一魄取回,元宝才能真正渡劫,否则会被天雷劈,轻则修为尽失,重则灰飞烟灭。
那天顾晚晴遇刺受伤,恰逢元宝度天劫,元宝只得跟着姜惠茹进宫,在关键时刻取回了自己的一魄,又在天雷引火下来的一瞬间,带着三人进了空间避难,成功的进阶长出第二条尾巴。
三人目瞪口呆的并排坐在沙发上,看着一脸悠闲惬意的元宝。元宝优雅的甩着他新长出来的尾巴,又将候婉云穿越之事简单告诉三人,并说他们现在看到的这个地方,就是候婉云前世居住的寓所。
“那、那候婉云会不会进入这里来?”姜惠茹觉得自己的头要炸开了,若是别人告诉她这一切,她定是会笑那人是个疯子,可是如今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不得不信这匪夷所思之事。
元宝有些气愤的摇摇头,他的声音犹如三四岁的乳娃娃,听起来奶声奶气,“我是为了报恩才将空间借给她用,谁知道她竟然在我的空间里做残害生灵之事,我自然是要将空间收回,不再让她多造杀孽!”
说罢,元宝从茶几上跳下来,走到客厅里支着的摄影器材旁边,一爪子拍在红色的播放按钮上。候婉云的客厅有一套家庭影院式的大液晶电视,与拍摄的摄影器材相连。穿梭古今各个时空的元宝自然是会使用这些器械的。
元宝一按下那播放按钮,三人惊奇的发现,墙上那挂着的像一幅画一样的东西,居然闪起了光,里头出现了候婉云狰狞的脸!
候婉云身上穿着是她平日在姜家穿的衣裳,只是面上不再是平日那温顺单纯的样子,而是显得狰狞又可怖。
“这是什么妖术!”姜惠茹惊的弹跳起来,顾晚晴抓住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惠茹稍安莫燥,今日之事已是闻所未闻,匪夷所思,你且安静看着瞧着。”姜惠茹点点头,转头继续看向屏幕。
屏幕里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一只猫,顾晚晴认出那是姜惠茹养的波斯猫喵儿:“呀,怎么是喵儿?”
而后出现候婉云狞笑着要掐死喵儿的画面,姜惠茹气的脸都黑了,捂着眼睛呜呜起来,“那个蛇蝎毒妇!喵儿那般乖巧,从未惹过她,可她为何要下毒手!”
元宝啪的关上摄影机,对姜惠茹道:“你别哭了,喵儿没事,我将她们从空间里赶了出去,今后她再也进不来空间了。”
霍曦辰皱着眉头,看着顾晚晴,道:“王妃,若是按照元宝所说,你原来是候婉云的嫡亲姐姐,安国公的嫡长女候婉心?”
顾晚晴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于是她便将自己前世种种过往,细细的讲了出来,从候婉云将生母姨娘推下湖,到设计害死嫡母,气死自己,再到利用自己的死攀上姜家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姜惠茹听后,简直要气的恨不得杀了候婉云,喊道:“天下间怎么会有这种毒妇!应该将她千刀万剐,凌迟处死!”
霍曦辰也皱着眉头,霍家是大家族,内宅里头的龌龊事不少,可是这种连亲生母亲都要杀害,利用旁人对她的宠爱,踩着尸体上位的女人,也不禁觉得毛骨悚然。这种事已经不是个“人”能做出来的,简直就是天理难容!
三人一时间沉默起来,一下子遇见这么多事情还是需要时间去消化消化。顾晚晴怕姜恒担心,所以希望快些出了空间去寻他。可是元宝说那场大火烧的太旺,至少得等三天火势停了,外头安全了才能出去。空间无法凭空移动到另一处,从哪里进去的,出来的时候还是会出现进入的地方,若是此时一旦出了空间,外面就是熊熊火海了。
既然出也出不去,三人就在空间里探索起来。这是现代一套三室两厅的公寓。一间是候婉云的卧室,里头还有台电脑。在元宝修为进阶之后,不但房间里所有的电器都通了电,那台电脑也能连接上互联网。另外两间房子,一间是书房,存放了许多书籍,从到医学书籍,应有尽有。候婉云前世是医学院的高材生,虽然说她并不喜欢学医,可是从小幻想继承医院的她,为了前途和钱途,还是努力成了一个学霸,书橱里堆放了大量医学书籍。
第三间房是一件小小的医学实验室,里面有各种药品试剂,医疗器械。
当元宝对霍曦辰解释了这些都是跟医术有关的药品、书籍之后,霍曦辰整个人都两眼放光。虽然那些书籍看起来艰涩难懂,字也是缺胳膊少腿偷工减料,不过以霍曦辰的聪明才智,他很快就能将这些简体字认个成。这些书籍上所讲述的医学知识是霍曦辰闻所未闻的,霍曦辰这三天时间都用来研究书籍,摆弄那些医疗器械和药品。
而姜惠茹则对卧室里的电脑十分感兴趣,闹着元宝教她使用,更是在卫生间里发现了两瓶精油,舀给霍曦辰看过,证明这味道是害的画姨娘几乎流产的东西。姜惠茹气鼓鼓的将东西收好,说是将来等时机到了,舀来治候婉云的罪时当证据之一,定是要禀告皇上和太后,让那毒妇不得好死。
顾晚晴身子还未恢复,整日里躺着,闲暇无聊的时候,会叫霍曦辰给她舀过来些书看看。霍曦辰挑了几本封面上画着古装美艳美女的书给她,顾晚晴接过来一看,是什么《邪魅王妃恋上你》《重生之暴君的宠妃》《穿越之诱拐冷酷王爷》《重生之庶女攻略》。
空间里不愁吃喝,厨房的冰箱里满满都是食物,足够三人度过三天。空间里三人被这些新奇的玩意吸引的同时,外头却风云变色。
那夜大火,烧着了整个寝宫的偏殿。等姜恒赶到的时候,火已经整个烧起来了。姜恒抓住一个宫女急急问道:“王妃呢!王妃人在哪里?”
宫女刚从火海里逃出来,吓的魂不附体,哆哆嗦嗦的带着哭腔道:“回大人的话,奴婢也不知王妃在哪。奴婢在外间当值,王妃在内间,奴婢实在是没见着王妃啊!”
“晚晴!晚晴你在哪!惠茹!你们在哪里?”姜恒冲着熊熊火海喊的声嘶力竭,回应他的只有木柴燃烧起来的噼啪声,还有呼啸的寒风卷着热浪。
陆续有宫人来救火,从火海逃出的宫女太监聚在一起,姜恒冲过去一个一个询问,可是都没有人见到顾晚晴、姜惠茹、霍曦辰三人。
站在火海面前,看着那火烧的漫天通红,姜恒觉得整个人的灵魂都要抽离了。火海里有他最爱的女人,最疼爱的侄女,前一刻他还满心盼望着妻子醒过来,可如今,一场大火碾碎了一切的希望。
侯瑞峰站在姜恒身后,神色复杂。他原本还想等她清醒过来,找个机会去试探她,看看她跟自己最宠爱的妹妹究竟有什么关系。可是一场大火,烧毁了所有的希望。侯瑞峰觉得心头隐隐作痛,不是那种尖锐的疼痛,而是像一把钝刀在心头一刀刀的割。在候婉心去世之事,侯瑞峰已经尝到了痛失亲人的滋味,如今刚刚才有一丝丝找回妹妹的希望,可面对这火海,他觉得自己又再一次体会到当日的心情。
昭和公主得知这消息,哭的晕了过去,太后为了不让爱女触景伤情,送她出了宫。
这场大火整整烧了三天三夜。姜恒就站在火场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大火,站了三天三夜。他希望突然看见自己妻子和侄女的身影,看见她们安然无恙的朝自己走来。
火还没熄灭,侯瑞峰就接旨,以特使的身份赶往南疆。侯瑞峰常年奔波在外,临离开京城之际,特别去候家祖坟给母亲、妹妹上香。
站在候婉心墓碑前,侯瑞峰摩挲着墓碑,轻轻道:“妹妹,哥来看你了,这些年哥一直在戍边打仗,都没能瞧你,你会怪哥哥么?”
候婉心的墓碑打扫的很干净,一尘不染。侯瑞峰定定的盯着妹妹的名字,心情低落起来,叹了口气,道:“婉心,我去瞧瞧母亲。”
安国公夫人的墓是按照合葬规格建造的,等安国公百年之后,夫妻二人会在此合葬。侯瑞峰漫步在小路上,一步步朝母亲的墓碑走过去。
“禀告将军,这是属下调查来的报告,请将军过目。”侯瑞峰手下的探子效率极高。这些用来调查敌军军情的情报探子,被侯瑞峰叫去调查一个深闺女子的背景经历,简直就是大材小用,只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将顾晚晴从小到大的经历调查的清清楚楚。
侯瑞峰接过那叠纸,道:“下去吧。”
而后摊开纸,漫不经心的看着。从顾晚晴出生到出嫁前的经历,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调查的结果的显示,顾晚晴庶女出身,自幼不得宠爱,怯懦孝顺,与一般的闺阁庶女并无两样。侯瑞峰皱着眉头翻开到另一页,忽然一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上面写着,顾晚晴曾失足落入水,溺水过,被人救起后昏迷了几天才醒。醒来之后性情有些变化,每日早朝会有打拳的习惯。而在她醒来后不久,曾经单独去找生母尤氏,而后尤氏又去见了顾老爷,再之后,就定下了和姜太傅的亲事。
侯瑞峰反复看着这几行字,觉得身子一阵阵的发寒,他又将书页翻了回去,仔细看了眼顾晚晴溺水昏迷的时间,发现她醒来的日子,与自己妹妹候婉心去世的时间惊人的重合!
顿时,侯瑞峰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候将军。”一个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侯瑞峰转身,看见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子站在身后,以他的身手,竟然没有发觉有人近身,看来是那份调查扰的他的心起了轩然大波吧。
“你是?”侯瑞峰皱眉,瞧着这女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将军不记得我?我是刘三娘,我爹是太太的陪嫁刘阿牛,如今我与我爹在为太太和大小姐守墓。”刘三娘看着侯瑞峰,轻轻道:“将军,三娘有些话要告之将军,还请将军移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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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重逢团聚
寒风凄凄,那冰冷的墓碑在灰暗的天地里显得孤独又苍凉。侯瑞峰立在墓碑前,静静看着碑文。脚下的土地,埋着生育他的母亲。安国公一生戎马,不喜铺张浪费,故而就连陵墓也修的身为简单,不似寻常王侯贵族那般的气派。安国公夫人的坟墓,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普通人家的墓。
刘三娘站在侯瑞峰身后,神色凝重:“将军,您看夫人坟上的草。”
侯瑞峰仔细的盯着地上,听刘三娘道:“前几年夫人刚下葬的时,这坟头附近还长了好些杂草,我与爹爹每月都会将杂草除掉。可将军你看,如今这坟头,却是寸草不生了。”
侯瑞峰这才发现,刘三娘所言不虚,母亲的坟头的土地上,真真是寸草不生。事有蹊跷,侯瑞峰转头看向刘三娘,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刘三娘继续道:“大约两年多之前,京城下了一场暴雨,将上头山坡上的泥土冲了下来,那时候夫人的陵墓也进了水。我爹说这雨水恐怕都渗进了棺椁里。后来这棺里的水渗入周围的泥土里,而后周围长的杂草都死了。初时我未多注意,可是在此之后,这棺椁周围的泥土,就再也长不出草来。”
刘三娘此言一出,侯瑞峰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刘三娘也不管侯瑞峰的反应,继续道:“我觉得事有蹊跷,便去四处打听。有一个年老的仵作告诉我,此种情况,有可能是因为棺椁中之人是中毒而死,而那次雨水浸泡,将尸骸中积累的毒液浸泡了出来,而后溶入泥土中,所以这土,也就再长不出草来。”
“这绝不可能,我娘是病逝的,并非中毒。”侯瑞峰打断刘三娘的话,声音有些冷硬,“当年母亲身体一年不如一年,父亲寻访了无数名医,都说我娘是得了病。曾经父亲也怀疑过是中毒,曾经暗中彻查母亲每日的饮食,均无问题,府中的姨娘虽然有争宠之心,可也算安分,并无害人举动。况且,那些年府中大小事务都由母亲亲自打理,母亲的日常料理饮食,也都是经由我妹妹婉心之手。在母亲病逝前几年,母亲与妹妹同饮同食,若是饮食中有毒,那么妹妹也早该中毒。”
刘三娘嘴角溢出一丝冷笑,道:“大小姐自然是不会加害亲母,可是旁的居心叵测之人,可就说不准了。将军,恕三娘直言,三小姐并非表面纯良孝顺之人,三娘怀疑,夫人之死与三小姐有关。”
“不可能!”侯瑞峰皱眉道,“婉云心底单纯,极为孝顺,当年母亲与婉心也是极喜爱她的。母亲病重时,她在旁伺候,彻夜不眠也无一丝抱怨。母亲虽不是她生母,可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她们母女情深,婉云怎会加害母亲?三娘,我念你是我娘陪嫁旧部,又是婉心手帕交,才不与你计较你的胡言乱语,只是此种离间我与庶妹的言论,今后莫要再提。”
刘三娘乃是心志坚毅之人,并不畏惧侯瑞峰,她冷哼一声,道:“将军常年在外行军打仗,怎知内宅之中的龌龊?有些人就是两面三刀,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将军莫要被其楚楚可怜的外表蒙蔽。将军熟知兵法,自然知道虚虚实实兵不厌诈的道理,有时眼前所见,却并非真正事实。实不相瞒,自从三娘发现夫人之死事有蹊跷,早在两年多以前以侍女身份进入侯府,成为三小姐候婉云的贴身侍女,如今更同三小姐陪嫁去了姜家。三娘与候婉云朝夕相处,三小姐在人前是那副善良无害的样子,可是在人后,却心狠手辣,毒如蛇蝎。三娘斗胆怀疑,不光是夫人之死与三小姐有关,就连大小姐之死也与三小姐脱不了干系。”
侯瑞峰声音嘶哑,睁大眼睛盯着刘三娘,厉声道:“你所指控之事,事关重大,你可有证据?”
刘三娘皱眉,摇头,道:“目前三娘并无证据。只是凭亲眼所见,亲耳所听,每日观察三小姐言行举止所推测。初时三娘以为是府中姨娘为了争宠而害死夫人,可是经过调查,几个姨娘都无作案条件,唯一可疑之人,就是三小姐候婉云。”
刘三娘抿了抿嘴唇,自从候婉云的贴身侍女巧杏失宠之后,她就与巧杏同住一个屋子。前些日子她从女巧杏那听来了只言片语,似乎是于大小姐之死有关。刘三娘本欲从巧杏那下手,套出更多消息,可是巧杏那丫头心思敏锐,刘三娘怕打草惊蛇,只能暂缓调查,等待合适的时机。如今她的确没有掌握确凿的人证物证,不敢一口咬死大小姐之死与候婉云有关。
刘三娘抬头看了看侯瑞峰的脸色。侯瑞峰对刘三娘所说之事,半信半疑,刘三娘心底做了盘算,还是暂时不要把从巧杏那听来的消息告诉侯瑞峰。否则若是侯瑞峰不信她,走漏了风声,让候婉云知道了,八成会杀人灭口,那么巧杏就凶多吉少了。
侯瑞峰的脸色越发的差,他心底里是不大相信刘三娘所言的。毕竟候婉心是他同父异母的庶妹,素日里又乖巧孝顺,要让他一时间接受候婉云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妇,这番转换太大,侯瑞峰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况且刘三娘虽然是母亲陪嫁小厮的女儿,可是侯瑞峰与刘三娘并无太深的接触,他也摸不准刘三娘突然跑出来告诉他这些,是怀的什么心思,打的什么主意。
刘三娘叹了口气,道:“将军,三娘无能,无法调查出夫人之死的真相。只是将军若是不信三娘所言,大可以亲自派人去调查,看看三小姐候婉云是否如三娘所说,是个表里不一的毒妇。”而后刘三娘单膝跪地,双手轻轻触碰地上的泥土,轻轻道:“这泥土就在这里,将军大可以叫人来查,看看这土是不是有问题。”
侯瑞峰手下的探子,乃是天朝最顶尖的情报机构人员,就连帝国的后宫内帷之事都能打听个一清二楚,更别说去调查一个天朝京城里的闺阁女子的品性如何了。
刘三娘起身,冲侯瑞峰盈盈一拜,道:“三娘闻说将军就要出使南疆,所以在将军临走之前特地来告之三娘所之所见。三娘亦是听说,南疆有不少奇人异事,通晓各种偏门左道之术,兴许那些南疆巫医能看出这泥土之中的门道。三娘本是个守墓之人,不该逾越本分。可我刘家一直仰仗夫人照顾,三娘又自幼与大小姐交好,不能坐视不理。如今将其中种种蹊跷之处尽数告之将军,三娘已然是问心无愧,也是对得起夫人和小姐的照拂。”
刘三娘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侯瑞峰独自一人跪在母亲墓前,一只手插在泥土里,攥紧一捧土,另一只手拢在袖中,紧紧的攥住了探子送来的关于平亲王妃顾晚晴的情报。此次他出使南疆,亦是要去调查移魂之术。虽说那场大火让平亲王妃香消玉殒,可是侯瑞峰还是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妹妹候婉心。
如今……侯瑞峰瞧着这光秃秃的土地,从腰间解下一个装书柬的竹筒来,小心翼翼的抓起一捧泥土,放入竹筒之中。
收起竹筒,侯瑞峰抬了抬手,一个探子立刻从身后的树丛中出现。侯瑞峰道:“我命你去暗中调查候婉云,将她素日的言行举止都给我查清楚,写成册子报告给我……”
探子领命而去,心里头奇怪,心想:将军平日里不是调查敌**情,就是调查敌国内政,怎么今天转了性子,先是调查亲家平亲王妃,又是调查亲妹妹?真是怪哉怪哉!
侯瑞峰领命出使南疆。而皇宫里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终是要熄灭了。
姜恒站了三天三夜,等了三天三夜,那大火熄灭了,他心中的希望也快熄灭了。霍家老爷听说了霍曦辰遇难的消息,当场就脸色煞白,差点晕了过去,霍家太太则是哭的天昏地暗,昏厥了好几次。姜家和霍家这两个名门世家,一个去了主母和嫡亲大小姐,一个去了最受宠爱的嫡子,这件事轰动了整个京城。
“元宝,外头情况如何?这都三天了,该能出去了吧?”顾晚晴躺在沙发上,扔掉手里那本《重生王爷风流妃》,这三日她将候婉云书房里那些个都看了个遍,于是她知道了,她就是传说中的重生女,而她的庶妹候婉云,则是书中所写的穿越女。只不过她很不幸,没有遇到那什么圣母玛丽苏的善良穿越女,而是倒霉的撞上了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元宝窝在顾晚晴旁边打瞌睡,半眯着眼睛,挠了挠毛茸茸的耳朵,道:“现在外头火是熄灭了,可是正是白日,若是咱们现在出去,凭空白日的从火场里走出去,还不被当做是妖怪给抓去烧了啊!再等等吧,到了夜里再出去。”
顾晚晴叹了口气,白了一眼元宝:你本来就是妖怪。元宝似是感应到了什么,两只前爪支起身子,奶声奶气道:“人家才不是妖怪,人家是神仙!”
顾晚晴不禁失笑,心中的不安也被元宝这么一闹腾消了不少。只是,她实在是担心姜恒,不知道他以为自己死了,该多伤心。
姜惠茹这几日都泡在电脑前,虽然有元宝教她使用电脑,可是这种高科技的玩意对于一个古代的深闺小姐而言实在是太难了。所以元宝索性给她打开了个《植物大战僵尸》,教了她基本的游戏规则,然后姜惠茹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去打僵尸。
霍曦辰是几人之中最为忙碌的。这位古代的神医接触到现代医疗,简直对其惊为天人!这些几千年后的现代科技,让他深深折服,恨不得一口气将那些书籍全部学完。候婉云的书柜里有她从大一到毕业前的所有教科书,恰好是个完整的现代医学教学体系。霍曦辰几乎三天三夜不眠不休,如饥似渴的读书看书,又时不时去小实验室,摆弄摆弄那些神奇的医疗器械和各种试剂药品。
而顾晚晴所说的金桔大闸蟹同食中毒之说,也在书中提到过。候婉心前世死前,候婉云所说的“过敏”之症,也在书中有完整的解释,就连浴室那香喷喷的两瓶精油的用途,也被霍曦辰得知了。
又过了半日,空间外头已经入了夜,顾晚晴是归心似箭,姜惠茹抱着电脑舍不得走,而霍曦辰则是恨不得住在空间里不出去。
因为阴差阳错帮助了元宝渡劫成功,所以元宝认了顾晚晴作为主人。顾晚晴瞧着那两人依依不舍不愿意离开的样子,笑着许诺二人,空间随时为他们两人开放,只要他们想进来,来与自己说一声便可。
姜惠茹和霍曦辰得了顾晚晴许诺,大喜过望。姜惠茹谢过她大伯母,又抱着元宝又亲又揉,连连道:“元宝就是棒,不愧是青丘国最伟大的狐狸!”
元宝皱着眉头躲闪了半天,无奈他就那么一丁点大,又被姜惠茹抱在怀里,躲也躲不掉,只得被她亲的没完没了,然后抖了抖耳朵,抖掉一身毛,惹的姜惠茹连连打喷嚏,终于松手放过了他。
元宝跳到地上,有些得意的甩着他的两条尾巴,道:“我才修炼了两条尾巴,等第三条尾巴修炼出来的时候,这空间还会进化的。”
“咦,还会进化?”姜惠茹又扑过去抱起了元宝,在他毛茸茸的脖子上蹭来蹭去,道:“好元宝,快告诉我,那时候还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有比打僵尸更好玩的么?”
元宝好容易挣脱了魔掌,可又因为自己得意的炫耀,又被姜惠茹抓回来蹂躏,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太失策了!元宝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来,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指着一公寓的防盗门,道:“如果没有出错的话,等到我长出第三条尾巴,那扇门就可以打开了。”
三人一齐望向那扇门。顾晚晴曾经因为好奇想去打开那扇门,可是那门却根本就开不了。元宝那时说,这门后是虚空,所以打开不了。可若是这门能开,那后面又会是什么呢?
元宝看着那扇门,道:“你们还记得我说过么,我擅长的是空间法术,用通道连同不同的时空。这个随身空间这是两个空间之间的驿站而已。如今这个通道一端是你们所在的时空,等到将来我修炼进阶,那么另一个时空的大门就会打开。那扇门口,就是候婉云来的世界,一个对你们而言叫做‘未来’的地方。”
未来……三人不禁觉得浑身发寒。元宝抖了抖毛,软软的靠在姜惠茹的胸口:“灵兽修炼不易,我修炼这第二条尾巴花费了近百年的时间,第三条尾巴花费的时日会更多,等到那时,你们早就化成土了,等不到那扇门开启的时候。”
元宝说罢,闭眼感应了一下空间外的情况,然后对众人道:“外头火势熄灭,高温褪去,已经入了夜,我们可以出去了。”
而后三人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置身一片残垣断壁的焦土之中。元宝跳在地上,空中默念着什么,而后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地道来。三人躲进地道里,姜惠茹搀扶着顾晚晴,三人忙用周围的木炭在身上涂抹起来,省的从火场里逃出来还是一副衣不沾尘的模样,惹人怀疑。而元宝更是直接,在灰里打了个滚,从一只雪白的小狐狸一下子变成了一只黑呼呼的碳球,然后一跃跳进顾晚晴怀里打了几个滚,蹭的她衣襟上都是黑灰。
“可以了吧?”顾晚晴看着三人灰头土脸的模样道。
“行了。”元宝默念咒语,化身成一个小宫女的模样,而后走出地道,开始大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这里有人!”
寂静的夜里,喊声格外的响亮。姜恒本已是万念俱灰,此时听见有人在废墟中叫喊,心头一震:是发现晚晴她们了么?而后不顾已经变得孱弱的身子,开始朝废墟里跑。
火熄灭不久,有些地方还冒了黑烟,脚踏上去连土地的热气都没撒,姜恒的脚底很快就被热气灼伤出了血泡来。可是此时他全然不觉身体的疼痛,一心朝那宫女的方向跑去。
跑到进处,那个满脸黑灰的小宫女朝姜恒道:“大人,奴婢在下面发现了个地洞,里头似乎有人!”
姜恒急急地冲过去,趴在地上,弄的满身满头都是灰,朝地洞里喊去:“晚晴!惠茹!是你们么!?”
顾晚晴在听见姜恒声音的一瞬间,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眼泪止不住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喉头哽咽:“夫君,是我!”
“大伯!”姜惠茹也激动的喊道。
姜恒顿时觉得原本死去的一样的心顿时又活了起来,他突然间精神大振,跳下那地洞,借着昏暗的月光,看清地洞拐角坐着个人。
“晚晴!”姜恒冲过去,紧紧把自己失而复得的妻子抱在怀里,泪水如决堤般汹涌倾下。什么子嗣,什么传宗接代,在她的生死安危面前什么都不是,还有什么比她好好的活着更重要的呢?姜恒紧紧搂着她,放佛要将她揉碎在怀里,融进心里。他发誓定不会让她再遭受危险,再受委屈。
60 故友相认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平亲王妃以命保护太后皇帝最宠爱的昭和公主,本就是极大的功劳,再加上她是在太后宫里出的事,虽说那是天灾而非**,可是太后皇上心里头更是过意不去,赏了顾晚晴许许多多的金银珠宝、珍贵药材,太后甚至还隐隐有认顾晚晴为义女的心思。
昭和公主得知顾晚晴还活着,立刻连夜进宫。
“王妃,可有受伤,快让我瞧瞧!”昭和公主看着床上靠着枕头坐着的顾晚晴,眼泪汪汪。若非她为救自己,就不会受伤;若是她没有受伤,就不会留在偏殿修养,就不会遭遇这火灾。
顾晚晴脸色好了许多,微笑着看着昭和公主,道:“多谢公主关心,臣妾身子已经好多了,公主无需担心。”
昭和公主仔细端详着顾晚晴的神情,嘴唇微微咬了起来:她真的是婉心么?
“你们都下去吧,本宫要与王妃说些体己话。”昭和公主转头吩咐。
“是,奴婢们告退。”在一旁伺候着的宫女们依次出去,关上房门。
昭和公主坐在床边,与顾晚晴对视着,见她神色气定神闲,不禁疑惑起来:她那时候喊出了那么一句,怎么现在就跟个没事的人似的?
昭和公主并不知道,那时候顾晚晴是在情急之下喊出那句,甚至连想都不想的脱口而出,而后顾晚晴便陷入了与两个刺客的缠斗,在之后就重伤昏迷,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曾经喊过那么一句话。所以此时,顾晚晴看着昭和公主屏退宫人,心里头还暗暗纳闷着呢:难不成公主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她说?
“公主?”见昭和公主看着自己半响,却不说话,似乎是陷入深思,顾晚晴开口唤了她一声。
“你……”昭和公主着急的咬着嘴唇,她都屏退宫人了,顾晚晴怎么还不说实话呢!
顾晚晴不明所以,只是温柔略带疑惑的看着昭和公主。两个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的对视良久。昭和公主是个直脾气的姑娘,肚子里藏不住事,她先是憋不住了,拉着顾晚晴的手,沉着脸说道:“你……你那句话是何意?”
“啊?”顾晚晴彻底不知所云。她跟昭和公主说过很多句话,如今公主提的是哪句啊?
“你!你是故意装傻么!”昭和公主站起来,气的跺脚,见顾晚晴还是那副迷茫的样子,昭和公主左右环顾一番,而后从床边取下屏风后面挂着的扫灰拂尘,像持剑一样的握在手里,站在床边的空地上,反身一刺,使出了那招“长沟落月”。
顾晚晴看到那招式,脸色瞬间就变了,她好似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模模糊糊的觉得,自己在昏迷前似乎喊出过什么话来。
昭和公主见顾晚晴脸色终于松动了,吐出口气,放下拂尘,走过来坐在她床边,握着顾晚晴的手,仔细的盯着她的眼睛,神色异常认真:“硕儿有话要问你,你莫要瞒我,好么?”
听见“硕儿”两个字,顾晚晴的心跳漏了半拍,脑子里那段模糊的记忆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她记得自己在和刺客缠斗,而后看见昭和公主命悬一线,就着急了喊出了一句“硕儿,快用我教你的长沟落月!”
看来,昭和公主也觉察到了,到底要不要瞒着她呢?若是告诉她实话,她可能接受?可会当自己是妖物?
顾晚晴心中充满忐忑,抬起头看着昭和公主,等待她的问话。
“你、可是婉心?”昭和公主犹豫许久,她本想曲折婉转的问她,诸如“你可认识安国公家的大小姐?”或者“你与候家大小姐是何种关系?”这些问题。可是那些个问题在昭和公主肚子里绕了一遍,通通都被否决。三年前,本以为她红颜薄命,失去了这位自幼的小伙伴,昭和公主异常悲痛;三天前,猛然又看到了一丝她还活着的希望,可是不等昭和公主开口去问,她就差点葬身火海香消玉殒……在经历过种种生离死别之后,昭和公主突然就不想跟顾晚晴绕圈子了,她只想知道她是不是候婉心。
“我……”顾晚晴眼睛猛然睁大,她没想到昭和公主竟然这么直接的问出这个问题。
昭和公主看着顾晚晴的反应,笑的有些凄凉,语调涩然:“人人都觉得本宫贵为公主,金枝玉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宫里的人都巴结着我,奉承着我,我晓得他们并非真心待我,只不过是想从我身上讨些好处罢了。所以即便是我尊贵如公主,却也难得几分真心。只有一人不同,那人虽然并非皇室之人,地位也并不是最尊贵,可是我晓得,她待我却是真心的。我与她虽然年岁相仿,可是她却一直照顾我,就像亲姐姐一般真心为我盘算。我与她一同念书、弹琴、玩耍,她护着我,教我剑法。其实,她若是仰仗与我的关系,问我要着要那,我都会求了皇兄和母后,去满足她。可她却从未这么做过,即便是在后来越发艰难的处境里,也从未利用过与我的关系去为她自己谋求什么,我想,她是真正当我是朋友吧。”
说到此处,昭和公主语调低沉了下来,眼神带着隐隐的刺痛,“可是后来,不知怎么的,她就病了,病的越来越沉重,再也不能进宫来陪伴我。那时我年幼,母后不许我擅自出宫,又选了她的妹妹作为新的伴读来陪伴我。她妹妹虽然乖巧懂事,事事都听从我的,可我心里头一直却记挂着她,但却苦于无法去看她。那时我惦记着她,总盘算着等我再长大些,就可出宫去瞧瞧她。加之那时她的妹妹她总说她过的很好,身子也慢慢好起来了,我才渐渐放心下来。可是直到有一天,我却听见她的死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瞧上,她就去了……在她去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她离世前几年,过的并不好……”
昭和公主陷入回忆之中,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顾晚晴心里酸楚,拿着帕子替昭和公主拭去泪水。
昭和公主紧紧攥着她的手,眼里闪动着光芒:“我头一次见到你,就觉得莫名的熟悉。那天你救我,我见到你使的剑法,听见你对我的喊的话,我就知道是你回来了,是么,婉心,是你么?”
顾晚晴嘴唇轻轻开合煽动着,她看着昭和公主的眼睛,她看的出她的焦急,她的期盼。那句“我不是她”在喉头盘旋了几圈,终究是被顾晚晴吞进了肚子里。
“硕儿,是我,我回来了。”顾晚晴眼泪忍不住涌了出来。她重生之后,以新的身份生活,从未奢望过有朝一日能与昔日故友相认,可是如今,昭和公主就在她面前,攥着她的手问她是不是婉心。
昭和公主哽咽着,两人久别重逢,情难自禁抱成一团痛哭。哭了一会,两人觉得心里头舒缓了不少,昭和公主脱了鞋上床,与顾晚晴并肩躺着,就如同她们年幼时一般,放佛又回到了昔日时光。
昭和公主看着顾晚晴,有一肚子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顾晚晴靠着枕头坐着,她想了想,决定还是隐瞒元宝的事。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毕竟元宝是灵兽,稀世罕见,越少的人知道元宝的存在越好,昭和公主虽然与她关系亲密,可公主性情耿直,是个肚子里藏不住事的直肠子,又是皇家之人,顾晚晴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引祸到姜家。
于是她便半真半假的说自己本来死了,可是阎王说她阳寿未尽,就让她回去还阳,可是路上耽搁的太久,原本的身体已经入土,只得换了具身子,借尸还魂。
这借尸还魂本就是灵异鬼怪之说,既然候婉心都能重生成顾晚晴,昭和公主自然就信了她的话,不然怎么解释她换了个身子活了过来呢?
“婉心,你告诉我,你当年是怎么死的?”昭和公主侧着身子坐起来,严肃的看着她,道:“别人不知道你,我可知道你。你自幼随你父兄习武,不似寻常闺阁千金一般身娇体弱,就算是旁人病了,你也不会病。可你却为何突然得了怪病,一病就是数年,直到人都没了。婉心,你告诉我,这其中是否有蹊跷?”
昭和公主虽然性子单纯,可毕竟也是宫廷里长大的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内宫那些宫斗,她也是听说过的。
顾晚晴本就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昭和公主自己身亡的真相,如今她这么直白的问了出来,顾晚晴心里头犯了难:
昭和公主并非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伴读,候婉云也是昭和公主的伴读,她们两人亦是相处多年。顾晚晴并不清楚候婉云在昭和公主的心中分量有多少,更不清楚在昭和公主眼里候婉云是个怎样的人。虽然说这几日候婉云因为候家得势而有些飘飘然,言行举止让昭和公主对她有些看不惯,可是毕竟她们也相处相伴了多年,两人之间自然是有感情的。
再者顾晚晴与昭和公主两人年幼时感情甚笃,可是毕竟分开这么多年,又是刚刚相认,顾晚晴为了隐瞒元宝,则不能将随身空间里的医学典籍当做证据给昭和公主看,若是此时她拿不出证据,却又贸然去揭了候婉云的底细,不知道昭和公主会作何感想,会不会相信自己?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别有居心?
61 整治姨娘
姜府
天方蒙蒙亮,小丫鬟平儿端着热水,掀开厚厚的门帘进了屋子。屋子里烧着地暖,摆着金丝香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平儿放下水盆,拢着两只手哈了口热气,驱走外头的严寒。
“琴姨娘,该起来了。”平儿走到床边,掀开帷帐。
琴姨娘睡眼惺忪,脸瞧着有些浮肿,眼底下一片乌青,看着憔悴了不少。
“您慢着点,当心着肚子。”平儿小心翼翼的扶着琴姨娘坐起来,如今琴姨娘即将临盆,肚子大的跟挺着个西瓜似的,身子十分沉重,整个腿脚都是浮肿的,早起尤其肿的厉害。
平儿服侍琴姨娘穿上衣服,瞧着她憔悴的样子,不禁嘟囔起来:“这大太太才几日不在家,大奶奶就这般苛待您。往日大太太在家的时候,也是顾着您怀着身子不方便,免了您的晨昏定省的。可如今这才三日功夫,大奶奶就要改了规矩,天不亮就叫几个姨娘去屋子里请安。奴婢瞧着其他几个姨娘都敢怒不敢言呢。只是苦了您,身子都这么不方便了,还得早起去请安。”
琴姨娘叹了口气,往日大太太在的时候,只需要特别嘱咐一声,几位姨娘的日子就都过的舒舒坦坦,虽然说琴棋书画四姐妹之间也并非亲密无间,偶尔闹些勾心斗角的事,可大致上这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琴姨娘入府之前,总是听说有些贵人的府上拿姨娘不当人看,要打便打,要骂便骂,一句话得罪了主子,被变卖打死了都是常有的事。可她们姐妹几人入了姜府,大太太从未苛待过她们,大太太给她们脸面,底下的奴婢们也不敢造次,这日子过的倒也舒坦。可如今一旦大太太人不在了,这才几日,就叫她们觉出不同来,心里头都想起来大太太的好来。
“唉,大奶奶是主子,我们只是奴……”琴姨娘叹气,坐在梳妆台前让平儿为自己梳头,“我倒也还好,可怜画儿妹妹,这连月子都没出,昨个就被叫起来去请安了。画儿身子骨不好,生产时糟了不少罪,这月子里本该好好养着的了。可昨个我们几个天不亮就被大奶奶房里的人叫去请安,足足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那寒风吹的,画儿妹妹脸都白了,拢了好几个暖炉都暖不热……”
平儿狠狠的啐了一口:“呸,太太刚不在,大奶奶就这般苛待姨娘们,往后的日子还得了?琴姨娘,您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要早做打算啊!”
琴姨娘的眉头罩着一片愁云惨雾,自从上次画姨娘难产之事闹了出来,琴姨娘也听到了点风声,这事八成跟大奶奶有关。往日有大太太在背后撑着还好,可如今大太太人却没了……琴姨娘低头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心道也不知道这孩子能否平安出生……
三天前宫里来了消息,先说是太太遇了刺客,身受重伤昏迷不醒。而后又有消息传来,说是一场大火烧了起来,太太和大小姐人都没了。王爷三日前进宫,至今未归,大公子宫里衙门两头跑,也不顾上家里后宅这点事。如今家中大房里,候婉云最大,她要拿捏这些姨娘们,那可是易如反掌的事。
这不,太太刚出事了第二天,她一大早就派人去叫了各房的姨娘来请安,先是把众人在寒风中晾了一个时辰,而后又叫进去,跪的跪,训话的训话,做足了大房的派头,丝毫不顾着画姨娘还没出月子,琴姨娘即将临盆。
“唉……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琴姨娘叹了气,吃了口平儿端来的点心,“往后咱们都得在大奶奶手底下讨生活,这日子,可是越发的难过咯!唉,若是太太还在,那就好了。”
“是啊,若是太太还在,那就好了。”平儿叹气道。
平儿伺候着琴姨娘用了早膳,拿了件厚厚的貂皮斗篷给她披着,扶着她,二人出了院子,往候婉云院子走去。
走到候婉云院子里的时候,天上方透了一丝丝的光亮。候婉云的丫鬟惜冬在门口站着,手里拢着个兔毛筒子,眼睛瞥着琴姨娘,透着不屑,道:“大奶奶刚醒,还未梳洗妥当,你先在这候着,一会好了来叫你。”
平儿心里万分憋屈,惜冬这丫鬟,真是狗仗人势,连姨娘都欺负了起来。可是如今风水轮流转,人家惜冬可是正室屋里的丫鬟,平儿一个区区的姨娘的丫鬟,断然是惹不起她的。可是瞧着琴姨娘挺着个肚子,还要立在寒风里,平儿实在是不忍心,上前一步讨好的笑道:“惜冬姐姐,您瞧我们琴姨娘这挺着个肚子,站在这怪不方便的,不如我领着琴姨娘去偏厅候着,等大奶奶收拾妥当了,我们立刻就来请安。”
惜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琴姨娘的鼻尖,道:“不过是个下贱的姨娘,以为自己多金贵?难不成还当自己是主子?别给你脸面不要脸面,不过是个贱婢,叫你等一会还委屈你了?别人等的,你就等不得?不就是怀了身子么,可惜肚子不争气,里头是个女娃娃,生出来也讨不了好。”
“你!”平儿气的浑身发抖,琴姨娘虽然是个妾室,可是素日里姜家也是拿她当半个主子的,如今就连一个丫鬟也敢指着鼻子骂!
“平儿,算了,就在这等着吧。”琴姨娘叹了口气,如今没了太太的庇护,她得为自己和孩子盘算。若是这孩子侥幸能平安出生,今后还得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琴姨娘不想跟候婉云闹的太僵,免得将来让孩子跟着她受苦。
“惜冬妹妹,咱们都是一个院子里出去的,都是姐妹,要和气和气才好。”琴姨娘笑着走过去,从手上褪下一个金镯子塞进惜冬手里,道:“平儿那丫头不会说话,得罪了妹妹,我替她陪个不是,往后还要仰仗妹妹照顾呢。”
惜冬将手里的镯子捏着掂量掂量,脸上总算带了点好颜色,道:“算你是个明白人,哼。偏厅这会正在打扫,进不了人,你若是不想站着等,就去那边柴房吧。”
“多谢惜冬妹妹。”琴姨娘捧着肚子,冲惜冬点点头,拉着气鼓鼓的平儿去柴房。柴房四面漏风,不过好歹有点挡风的,还有桌椅可以坐着歇歇。琴姨娘知道什么偏厅在打扫,不过是场面话,候婉云就是本着立威的心思,要为难她们。
琴姨娘叹了口气,太太还在的时候,瞧着候婉云也不是现在这个摸样。那时候她对几个姨娘也还算和善,可如今一旦压着候婉云的太太不在了,她就立刻换了个嘴脸。这么看来,往日里她的和善,也都是装出来的,一旦没了人牵制她,她的本性就暴露无疑了。
琴姨娘坐着等了一会,画姨娘也来了。画姨娘身子瞧着十分虚弱,被两个丫鬟搀扶过来,才初冬时节,就裹的严严实实,可即便如此,脸也白的跟纸似的。
“平儿,去,把这个给惜冬,叫画姨娘也过来坐着吧,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总比站在外头强。”琴姨娘又褪下另一只手里的玉镯子塞给平儿。平儿皱着眉头,应了一声,出去打点了一番,将画姨娘请了进来。
走进了一看,才看到画姨娘满脸的病容。
“画儿妹妹。”琴姨娘瞧着她这样,有些心疼,拉着她的手,只觉得她双手都是冰的,忙用两只手握住给她暖着。
“琴儿姐姐……”画姨娘眉眼间都是愁云,抬头看着琴姨娘。
她们二人原先是大房最得宠的,可是如今,都落的如此田地。琴姨娘和画姨娘虽然有些嫌隙,不过此时二人同病相怜,不禁都望着对方叹气。
“若是太太还在,那可就好了。”画姨娘开口,悠悠道,眼角带着泪花。
又过了一会,棋姨娘和书姨娘也来了,蔷薇也抱着女儿来了院子。几个女人聚在狭小的柴房里,一个赛一个的愁。
小儿怕寒,蔷薇抱着小音音,将她裹得密不透风。小音音半梦半醒,被抱了出来,如今还没完全睁眼,迷迷糊糊的靠在蔷薇怀里。
几个人在柴房候着,等了快一个时辰,外头还没动静。平儿出去打探一番,回来说大奶奶正在用早膳,让众人再等一会。
“她倒好,优哉游哉的用早膳,让我们在这苦等!”棋姨娘愤愤不平,她早就看不惯候婉云的做派。
“唉,算了算了,姐姐别说了,叫人听见了可就糟了。”书姨娘劝解道。
惜冬靠着门口磕着瓜子,怀里揣着方才收的几个镯子,心里头美滋滋的乐呵。原先自己的主子被大太太死死压着,处处针对,本以为自家主子翻不了身,可是谁知道大太太居然死了。这下主子翻了身,今后自己的日子也好过了。
惜冬吐了口瓜子皮,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理了理衣裳,进了候婉云屋里。
候婉云正坐在桌面,不紧不慢的用早膳,看见惜冬进来了,眼皮微微抬了抬,道:“怎么了?”
如今娘家得势,婆婆不在,候婉云扬眉吐气,只觉得腰杆子都笔直笔直的,说话不由的带了几分傲气,原先那股子娇柔白莲花的劲头全不见了。
“回主子的话,那几个姨娘已经在外头等了一个时辰了,您看什么时候叫她们进来?”惜冬小心翼翼问道。
“哦。”候婉云应了一声,道:“不过才等了一个时辰,想当年我伺候婆婆的时候,可不止是一个时辰。都是些姨娘,哪来那么娇气,叫她们继续等着,我早膳都没用完呢,人多了看着心烦,吃不下。”
“是,奴婢知道了。”
候婉云曼斯条理的享用早膳。心里头美的快飘了起来,那杀千刀的恶婆婆终于死了,真是老天开眼!如今姜家没了主母,自然就该她长媳当家!一想到平亲王府即将掌握在自己手上,候婉云就抑制不住的兴奋。虽然说没了随身空间,元宝也不知所踪,可是她却得了王府啊!
姜家百年世家,家大业大,自己手上的织造坊和姜家的家产比起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如今这金山银山即将落入她候婉云的口袋里,怎叫她不兴奋,怎叫她不得意!
至于那几个碍眼的姨娘,如今她们的死活都捏在你自己手上,还不是让她们生就生,让她们死就死!还有她们生的几个野种,都得看她候婉云的心情过活。
用完了早膳,叫人撤了桌子,候婉云这才让惜冬去叫了几个姨娘进来。
众人早就在外头冻的快僵的,一个一个瑟瑟发抖的进来,脸色都不好。小音音迷迷糊糊的缩在蔷薇怀里打着哆嗦,蔷薇这个当娘的看的一阵心疼,若非是大奶奶指明要带着小音音来,她才舍不得把宝贝女儿带出来。
众人一起跪下,给候婉云请安。候婉云端坐主位,曼斯条理的喝茶,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待到手里的茶水都冷了,叫惜冬来换了一杯,才抬了抬眼皮,道:“都起来吧。”
几位姨娘都跪的腿脚发麻,特别是琴姨娘,身子太沉,自己吃劲起了几次,都起不来。平儿在旁看着着急,忙上前去要扶琴姨娘起来。候婉云指着平儿道:“你上前来这是要做什么?主子还没发话,你倒是自作主张起来。”
平儿的身子僵住了,琴姨娘转头看着平儿,示意她不要过来,而后着急撑着,扶着一旁的椅子,颤颤巍巍的要站起来。一旁的书姨娘看不过眼,走过去将她扶起来。
候婉云冷眼瞧着她们几个,嘴角溢出一抹冷笑,道:“瞧着你们几个姐妹情深,倒是极好的。咱们姜家上上下下,要一条心,和和睦睦的,则是最好的。”
“是,大奶奶教训的是,奴婢们知道了。”几人齐声回答。
候婉云冲惜冬使了个眼色,惜冬从旁边的书案上搬来一摞经书,放在候婉云手边的桌子上。候婉云拿起一本经书翻了几下,装作一脸沉痛的样子,道:“母亲就这么去了,我做儿媳的心中万分悲痛,这几日就每日念替母亲念佛经。昔日太太都待你们不薄,你们也得知恩图报,不可做忘恩负义之人。如今你们每人也都来替太太念佛诵经,以尽孝道。”
说罢,惜冬将佛经分发给几人。几位姨娘每人拿着本佛经,面面相觑。
候婉云半闭着眼睛,道:“你们都去偏厅里,一人抄三本佛经。在此期间禁食禁饮,以表诚心。都下去吧,我要替母亲念经了。”
这分别摆着要整治自己,可几位姨娘都敢怒不敢言,只得福身行礼,而后到偏厅里去。
蔷薇抱着小音音最后一个出门,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候婉云叫住了蔷薇,“蔷薇啊,你先留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蔷薇心头咯噔一声,停住脚步,毕恭毕敬的跪下。只听候婉云道:“蔷薇啊,我瞧着咱们小音音可爱的紧,我疼她跟疼自己亲女儿似的。我在想啊,要不要把小音音接到我院子里养着,想和你商量商量。”
蔷薇一下子就害怕了。小音音是她的心头肉,怎么舍得送去候婉云院子里!若是候婉云是个大度良善的主母也就罢了,可她偏偏是个心如蛇蝎的,小音音若是落在她手里,哪里还有活路!
蔷薇忙咚咚的磕头,道:“回大奶奶的话,音音年纪还小,奴婢怕她不懂事,惹了您不快。您若是喜欢音音,奴婢就叫她常来伺候您。”
候婉云轻哼了一声,悠悠道:“上次画姨娘难产之事,调查的不清不楚。蔷薇啊,你的嫌疑还未洗脱呢……小音音跟着你这样有罪责嫌疑的娘,恐怕不是什么好事吧。”
跟着我总比跟着你丢了性命强!蔷薇恨不得将这句话甩在候婉云脸上,可是她不敢。她只能忍气吞声。
候婉云看着蔷薇吃瘪的样子,心情格外愉快,捏着指甲摆弄摆弄,道:“你想把小音音留在身边,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若是今后万一再查起画姨娘难产之事……你得想好怎么解释从你院子里挖出来的熏香。”
蔷薇愣了一下,画姨娘难产之事是谁做的,蔷薇也猜了个九成:不就是候婉云这丧心病狂的毒妇么!如今她这么说,她是何意思?蔷薇脑子飞速运转,忽然灵光一闪:难不成,她是以小音音为要挟,让自己在必要的时候出来顶罪?
这罪若是顶了,可是要人命的罪。可是若是不顶……蔷薇望着怀中熟睡女儿的小脸,若是不答应候婉云,恐怕她会对小音音不利!
于是蔷薇权衡一番,一咬牙,道:“奴婢为了音音,奴婢什么都愿意做!”
候婉云笑了笑,她要的就是蔷薇这句。她知道蔷薇的软肋是她的女儿,如今用她女儿做要挟,不怕她不听话。
“你是个聪明人。小音音也是我的女儿,叫我一声母亲,我不会亏待她的。”候婉云笑眯眯的冲蔷薇挥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回去带孩子,不用抄佛经了。”
蔷薇已然浑身都是冷汗,抱着小音音磕了三个头,急匆匆的离开了。临出院子之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觉得候婉云的房门黑洞洞的,如同住着妖魔鬼怪的洞窟,要将人活活的吞了。蔷薇抱紧女儿,赶紧快步离开了。
三本佛经可不是那么好抄的,琴棋书画四个姨娘饿着肚子,从早晨一直抄到下午。书姨娘和棋姨娘还好,毕竟两人身子健康,也还勉强撑得住。可就苦了琴姨娘和画姨娘,两个人满头冷汗,眼瞧着就快晕过去。
平儿急的不行,苦苦的哀求惜冬,又塞了不少银子,可是惜冬就鼻孔朝天一句话:“这是大奶奶的意思,我一个奴婢做不了主!你们要想歇着,抄完佛经不就行了?自己偷懒,手底下慢,还怪谁?难不成你们不想为太太尽孝了?”
惜冬扔下这句话就走了,气的平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她不识字,不然真恨不得替几个姨娘抄写经文。如今府里大太太去了,大小姐也去了,王爷不在,大公子不在,就连王爷的贴身大丫鬟碧罗碧媛也出了府去了大公子那帮忙,长辈里头就剩个二房太太钱氏。可是钱氏素来与大公子不对盘,一直冷眼旁观,甚少往来,更别说插手大奶奶管小妾的事了。如今这姜家,连个能做主救人的都没有。
院子旁的屋里,惜春一直坐在窗边看着这边的动静,如今她却是坐不住了。惜春偷空离开姜府,去见了侯瑞峰,而后又回来,这几日后婉云的所作所为她也看在眼里。惜春身怀武艺,自从她见了侯瑞峰之后,她就发现姜府候婉云院子附近的暗处,出现了两个武功极高的女子,八成是侯瑞峰派来的探子,打探候婉云的日常起居。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今日候婉云房中发生之事,很快就会一五一十的传到侯瑞峰耳朵里。
不过眼瞧着那两位姨娘的脸色,惜春觉得,恐怕是要出人命了。惜春盘算了一番,这府里如今唯一能指望上的,只有一个人了——锦烟姑娘。惜春看的出锦烟是袒护候婉云的,可是她更看的出,锦烟是个心地正直的姑娘,她不会袖手旁观坐视不理。虽说不晓得锦烟能否救几个姨娘,可是总归她是最后的希望。
惜春看了眼屋外,趁着无人注意自己的时候,快步离开了院子。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一个身姿曼妙的绝美女子快步匆匆的走进候婉云的院子,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还有府里的刘大夫。她并不直接去候婉云房里,而是径直拐到偏厅。
偏厅里连个火盆都没生,冷的似冰窟。惜冬又特意开了窗,说是散散笔墨味,如今这寒风一吹,刮的似刀子一番。几个娇滴滴的姨娘一个一个脸色都差极了。
锦烟一进屋,看这情景,眉头就皱了起来,道:“都别抄了!“。忙吩咐手下的丫鬟道:“快去将房门都关上,去取火盆来!再去熬热姜汤,弄些汤汤水水的热吃食来!”
几个姨娘瞧见锦烟,都跟看见救兵似的。可是心里头都隐隐的担心:虽然说这位没有任何名分的锦烟姑娘素日里甚得王爷宠爱,可她毕竟没有身份,她来,能说的上话么?要是她惹的候婉云不高兴了,回头候婉云把火气泄在几个姨娘身上,她们还不是得吃不了兜着走?
锦烟叫人关窗,生火盆取暖。这番动静惊动了候婉云。
候婉云在那边屋子里一听说锦烟来了,一来就自作主张不让姨娘们抄经文。不由的火大起来:你算个什么东西?难不成以为曾经替自己说过几句好话,就来蹬鼻子上脸,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
“走,过去瞧瞧!“候婉云蹭的站了起来,带着惜冬,气势汹汹的去了偏厅。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锦烟姑娘。”候婉云阴阳怪气的瞅着锦烟,“不知锦烟姑娘来我房里有何贵干?哟,还做起主来了,当这里是你院子呢?”
锦烟被候婉云这副模样惊呆了。素日里候婉云都是那温婉贤淑的样子,甚至有些怯生生的,惹人怜爱。如今她阴阳怪气气焰嚣张,锦烟顿时就皱了眉头:原来大哥说的不错,候婉云真不是什么良善的主!
虽说候婉云不知道锦烟是姜恒的庶妹,可是锦烟毕竟是姜恒的庶妹,是候婉云的长辈,如今对着候婉云,自然而然就带着长辈对小辈的气势。
“我倒是想问问大奶奶在做什么,是想闹出人命来么?”锦烟冷冷的将一本经书扔在地上,素日里姜恒宠爱她,她虽说涵养好,可是发起脾气来,却是不小的。
“我闹出人命?不过是替母亲抄写几本经书罢了,那可是孝道,还扯上什么人命?锦烟姑娘严重了吧,这罪名,我可担待不起。”候婉云冷笑着看着锦烟,眼里带着不屑,道:“怎么,母亲刚刚不在,锦烟姑娘就按耐不住了?恐怕心里头美着的吧,指不定怎么盘算着勾引父亲,让父亲给你名分呢!”
姜恒与锦烟是亲兄妹,如今被候婉云这么一说,锦烟的脸色难看极了,斥责道:“休要满口胡言!”
候婉云哈哈大笑,指着锦烟道:“我满口胡言?是你做贼心虚吧!母亲刚去世,瞧你着急呢,手都伸到我院子里了,这是急火火的就想摆当家主母的谱呢!呸,别痴心妄想了,整日里巴巴的攀着父亲,屁股后头的伺候,可是父亲压根就不正眼瞧你。你看看你,都伺候了多少年了,有个什么名分?若是父亲想给你名分,早就给了,就算母亲去了,也轮不到你这个贱婢当家!我瞧你这眉眼间都是风尘味,一看就是骚狐狸,八成是窑子里出来的女支女,你这身子不知道多少男人碰过,还痴心妄想的肖想跟了父亲,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我若是你,这千人睡万人枕人尽可夫的女表子,我早就找口井跳了下去,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候婉云一番话戳中了锦烟的痛处,气的她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在场众人也都吓呆了,没想到看着温婉贤淑的贵妇人竟然说出这般粗俗不堪的话!
不过候婉云可不怕她们听见,如今她是主子,她们是奴婢,她怕谁?她就跟从前的顾晚晴似的,她最大,她做主!
候婉云得意洋洋的看着锦烟的脸色,心里爽快到了极点。她在姜家受了那恶婆婆多少恶气,今后她要将她受的气都撒在这些贱婢身上!
偏厅里一时间鸦雀无声,候婉云看着众人畏畏缩缩的样子,享受着翻身做主的快感。可是她得意忘形,竟然不觉察,偏厅里的气氛不知道从何时起变了味道。
“你方才,在说什么?”姜恒低沉的声音,喊着压抑的怒气,从候婉云身后飘来。
候婉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觉得脖子有些僵硬。她不知道姜恒是从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知道他都听到了多少。
候婉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梗着脖子转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身子瑟瑟发抖,带着哭腔,柔弱哭诉道:“回父亲的话,儿媳与姨娘们为母亲抄写经书尽孝,愿母亲一路走好,早登极乐世界。可是锦烟姑娘却无故阻拦,还辱骂母亲,儿媳一时气愤,就与她吵了起来。”
还真是恶人先告状!锦烟恨不得呸她一脸,心想自己真是瞎了眼,过去竟然袒护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早登什么极乐世界,我还没死呢,你就这么巴巴的盼着我闭眼?”顾晚晴的声音幽幽从门外传来,候婉云吃惊的抬头,看见姜惠茹搀扶着顾晚晴从门口走了进来。
顾晚晴一进门,看见跪了一屋子的姨娘,各个面如白纸,心就沉了下来:自己不过就离开了三日,她就打算把几个姨娘和未出世的孩子都弄死么?
“母、母亲?你、你没死?”候婉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说那场大火烧的厉害,她没逃出火场,被烧的连灰都不剩么?如今怎么会好好的出现在这里?
“哼,我当然没死,你死了我都不会死!”顾晚晴毫不客气,看着候婉云,道:“你不是愿意尽孝么?那你就去尽孝好了!翠莲,去把屋里的地暖炭盆都撤了,在浴桶里放满凉水,伺候大奶奶沐浴更素衣,沐浴要诚心,浸泡满三个时辰才好,一炷香的功夫都不能少!而后让大奶奶去佛堂跪着抄经文,禁饮禁食,抄足三天三夜,都做完了再来跟我说话!”
这天气,泡三个时辰的冷水,不给冻个半死?那素衣可是单衣,就一薄薄的一层布,根本无法抵御这个时节的严寒!佛经里阴冷,不吃不喝跪着三天,那不是连命都没了么!
“母亲,不可啊!”候婉云咚咚的磕着头。
“有什么不可!?”顾晚晴冷哼一声,“这几个姨娘都可以不饮不食为我抄写三本经书,你个当儿媳的就金贵的不行了?让你抄点经文都不愿意,你就是不孝!”
候婉云呜呜的哭了起来,她若是真去了,三天之后估计也就剩半条命了!
这时候,从门口进来一个衣着华美,气质卓然的贵人来。候婉云看见她,眼泪立马涌了出来,跟瞧见救兵似的,匍匐跪地爬了过去,抓住那人的裙角,苦求道:“公主殿下,云儿虽有心尽孝,可是身子实在是孱弱不堪,那般的折磨,云儿恐怕连命都没了,求公主殿下救救云儿!”
昭和公主弯下腰,一只手摸着候婉云的脸蛋,看着她,眼里带着怜惜,悠悠道:“云儿,可真是苦了你了。本宫晓得你的孝心,天地日月可鉴。”而后又用更加怜爱的目光看着候婉云,拍拍她的小脸蛋,道,“你这种感天动地的孝女,只抄写三天三夜经书,当然是不妥的,简直辱没了你‘娴德孝女’的身份,依本宫来看,应该抄个七天七夜才符合你的身份!”
62 太后撑腰
候婉云不可置信的看着昭和公主,她不是一向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么,怎么今个突然转了性子,反倒偏帮那恶婆婆?就算那恶婆婆救了昭和公主的性命,可她也不该对自己这般的反常啊!
于是候婉云楚楚可怜的哭泣着,冲众人磕了三个响头,简直伤心欲绝,道:“回公主的话,母亲让我去佛堂,云儿心里并无一丝的不愿意。为母亲尽孝是云儿的本分,可是云儿担心母亲被小人蒙蔽,有人妄图挑拨婆媳关系,母亲千万不要上当啊!”
昭和公主厌恶的一脚将挡在自己前面的候婉云踢开,走过去到顾晚晴身旁。顾晚晴淡淡扫了一眼跪了一地的大房姨娘们,对候婉云喝道:“有小人挑拨?你倒是说说看,谁是小人?我一回府就听说大房闹腾起来了,赶着赶着就过来,一来就瞧见你这毒妇干的好事!你还妄想狡辩!孙嬷嬷,容嬷嬷,将她带下去沐浴净身,好好伺候着大奶奶诵经念佛,七天之后再来见我,省的我瞧见了她那张脸闹心。”
两个面容冷肃的嬷嬷对顾晚晴俯身行礼道:“是,娴雅公主,奴婢遵命。”而后两个嬷嬷冷着脸对候婉云道:“大奶奶,您是贵人,您还是自个走吧,莫要让奴婢为难。”
娴雅公主?候婉云吃惊的看着顾晚晴,她什么时候成公主了?顾晚晴轻轻的扫了候婉云一眼,看着她涨的跟猪肝似的脸色,对她厌恶到了,挥挥手对两个嬷嬷道:“大奶奶恐是跪的久了身子起不来,你们扶着大奶奶去吧。”
容嬷嬷和孙嬷嬷一人一边,将候婉云架在中间,连拖带拽的将她往门口拖。昭和公主只是冷眼瞧着,并未上前阻拦,眼里甚至还有隐隐的快意。候婉云迷茫的看着众人:姜恒面沉如水,看不出喜怒;顾晚晴还是那副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昭和公主也似变了个人似的,不再护着自己;锦烟脸色十分难看,意味复杂的盯着自己看;几个姨娘都垂着头,可是每个人眼里都透着幸灾乐祸,恨不得上来补上一脚。
候婉云眼里含着泪花花: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前一刻她还盘算着,婆婆死了,宅子里就轮到她做主,况且她还有机会守孝;守过孝的儿媳,地位更加稳固,再趁着婆婆不在的借口,整治几个姨娘,后宅就是她候婉云的天下了。可是如今事情一下子逆转了过来,候婉云的如意算盘全数落空,她突然陷入战栗的绝望。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人为她求情,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候婉云像一滩烂泥一样被人拖了出去。
刚被架出了门,候婉云看见眼前一个雪白的毛球冲自己跑过来。
“元宝!快过来!”候婉云放佛看见救命稻草一般,冲元宝大喊一声。元宝回来,若是有了空间,那么一切都会不一样了。空间里好不容易进化出她在现代的公寓,她只需要回实验室取一些化学制剂,再略施手段,想让谁死就让谁死。
元宝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甩了甩毛茸茸的尾巴(修炼出的第二条尾巴被元宝用法术藏了起来,省的惹人注意),而后一溜烟的朝屋里跑。候婉云眼睁睁的看着元宝从身旁跑过,然后蹿入人群,跳进顾晚晴的怀里。顾晚晴笑眯眯的摸着元宝的脑袋,元宝温顺的在她怀里蹭来蹭去,连候婉云看都不看一眼。
元宝,叛变了?候婉云呆住了,望着顾晚晴的眼里恨的能冒出火来。不过随即她又想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如果元宝认了顾晚晴做主人,那么顾晚晴岂不是能进入随身空间?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个恶婆婆得到了空间,利用空间里的现代的东西来整治自己,岂不是又要花样百出的让自己生不如死?
一阵冷汗从候婉云的后脊背冒了出来,一直从头冷到脚,让她遍体生寒。
心里头的寒意还未驱散,候婉云突然就觉得身子被一片冰冷包裹。恍惚中,她已经被两个嬷嬷架着丢进了冷水桶里。刺骨的凉水包裹她的身子,两个嬷嬷七手八脚的拔掉她身上的湿衣裳。候婉云惊恐的尖叫着:“你们离我远些,不要碰我!你们这两个老畜生,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可是安国公的女儿、姜家的大奶奶!”
容嬷嬷冷笑着,手里狠狠的在候婉云腋下的嫩肉上掐了一把,厉声道:“奴婢以为,大奶奶是还没清醒呢吧?奴婢虽然是奴才,可奴婢们也是从宫里头出来的人,是太后赐给娴雅公主的教养嬷嬷。就连宫里头的小主贵人见了奴婢,也要给奴婢三分脸面。大奶奶您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有没有资格跟咱们娴雅公主叫板!跟太后作对!”
孙嬷嬷一把扯下候婉云的肚兜,然后按住她的头,将她摁在冷水里。候婉云冷不丁的觉得一只有力的手把自己的头摁进水里,慌忙之中呛了几口冷水,只觉得肺疼的都要炸开了。孙嬷嬷又抓着她的头发将她从冷水里提了起来,候婉云咳嗽着,大口大口喘气。原先她那恶婆婆整治她,也是顾忌点面子的,可是如今却这般的明目张胆!甚至还当着昭和公主的面!难道她不怕自己的娘家知道了为自己出气么?
侯家可是刚立了大功!她顾晚晴怎么敢这么对自己?
孙嬷嬷皮笑肉不笑,一双手像钳子一样,专挑候婉云身上的嫩肉掐,口里道:“奴婢给大奶奶浸浸水,让大奶奶清醒清醒。太后刚收了平亲王妃为义女,封为娴雅公主。咱们公主的意思,也就是太后的意思。大奶奶若是聪明人,就该知道轻重。娴雅公主是太后的义女,当今圣上的义妹,昭和公主的义姐,大奶奶您又是什么身份呢?”
候婉云咳嗽着,瞪着眼睛道:“我父亲可是安国公,天朝的大功臣,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功臣之女!若是被我父亲知道了,定要在圣上面前参上一本,说姜家虐待儿媳!”
“哈哈哈,大奶奶您真是天真无邪啊!”容嬷嬷放佛听见了个不得了的笑话,“首先,您得呢过把话带的出姜家不是?再说了,您做的那些事,若是叫安国公听见了,指不定心里羞愧成什么样,恨不得没生过你这蛇蝎心肠的女儿呢!”
候婉云心里一咯噔,容嬷嬷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自己布局缜密,不可能会被发现的!
被容嬷嬷和孙嬷嬷折腾了好几个时辰,候婉云终于被拎出了冷水桶。而后容嬷嬷扔给她一间单衣,道:“奴婢手脚笨拙,怕伺候不好大奶奶,惹大奶奶不快,还请大奶奶自个更新。”
“我的丫鬟们呢?去叫惜冬进来!”候婉云抱着衣裳冻的嘴唇发紫,只觉得湿漉漉的头发贴着后背,浑身没一丝热气。
“大奶奶是说您那些陪嫁丫鬟?”容嬷嬷笑了笑,“哦,不巧了,那几个丫鬟都被娴雅公主打发出府了。大奶奶您就自个凑合一下,等您出了佛堂,咱们公主自然会安排新的丫鬟伺候您。”
“你们!”候婉云气的浑身发抖,那些可都是她的陪嫁丫鬟!顾晚晴那毒妇怎么可以越俎代庖的处置她的陪嫁丫鬟!
可就算明面上这么做不妥,顾晚晴要真是这么做了,她候婉云也拿她没办法,毕竟人家是婆婆,现在还有个公主的身份压着,两重大山下,候婉云能怎么样呢?
她不能怎么样,只能受着。
候婉云穿上了单衣,冻得全身发抖。翠莲从门口进来,手里拿着件锦缎棉披风,瞧了眼候婉云,满眼的厌恶,将披风扔给她,道:“咱们太太心善,怕大奶奶冻着了,让奴婢给大奶奶送了披风来。太太还说了,让大奶奶专心念经,莫要分心,内宅的事不用大奶奶操心。”
候婉云默默的裹上单衣,看了一眼翠莲。今天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眼光,都恨不得吃了自己?
孙嬷嬷对翠莲笑了笑,道:“公主还真是心善……若是奴婢是婆婆,早就将那毒妇儿媳打死了……”
容嬷嬷也接口道:“打死了她岂不是便宜了她……”
两个嬷嬷的眼光齐齐飘向候婉云,候婉云咬着嘴唇,她直觉的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所以让局面一下子不同了起来。可是她却猜不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让所有人用这样厌弃的甚至是憎恶的态度对待自己。即便是她今个罚了几个姨娘抄写经书,罚的狠了些,可也不至于这样啊?
“大奶奶,既然收拾好了,就快些走吧。”容嬷嬷和孙嬷嬷站在候婉云身侧,不由分说的架着她往佛堂走。
翠莲看着候婉云的背影,厌恶的啐了一口:“呸,瞧着长个人样,谁知道心却是那般的黑!”
顾晚晴院子。
屋子里地暖烧的暖融融的,顾晚晴和昭和公主两人躺在床上,盖着一条棉被。昭和公主神色有些惆怅,顾晚晴回想起当时在宫中场景,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先前在宫里,顾晚晴对昭和公主承认了自己就是侯府的大小姐候婉心。昭和公主一直追问她的死因,顾晚晴推说自己正在追查,等查出了结果再告诉昭和公主。昭和公主心知她不愿意多说自然是有她的理由,也就不再追问。
可昭和公主不明白的是,为何顾晚晴和自己最疼爱的妹妹成了婆媳,为何还处处为难针对她?
于是顾晚晴一声叹息,告诉昭和公主候婉云的所作所为:给未来婆婆下绝育药、意图以逍遥膏毒害未出生的胎儿,差点害的画姨娘难产一尸两命、又陷害另外两位姨娘,散播谣言说顾晚晴包庇陪嫁丫鬟,言语中甚至隐隐指出也许画姨娘难产是顾晚晴在背后操纵。
正因为候婉云这般的恶毒行径,却因为是太后指婚无法休了她,所以自己迫不得已才处处针对她,以保全姜家后宅安宁。
昭和公主初听,怎么都不信。顾晚晴心里头暗暗叹气:候婉云还是太能装了,毕竟她温婉孝顺的姿态太过深入人心,公主一时间无法接受,也是情有可原。同时,顾晚晴也庆幸,自己没有贸然把候婉云害死生母、嫡母、嫡姐的事告诉公主。毕竟候婉云在侯家害人的事,只有自己在临死之前听候婉云亲口承认过,其他的证据,却是一件都没有。
但是候婉云在姜府害人的事,却是有把柄的。于是顾晚晴慢慢的解释给昭和公主听:说发现绝子汤,是因为自己是候婉心,认得下药之人是候婉云昔日的贴身婢女菱角,若是换了旁人当她婆婆,早就着了她的道,喝下了那绝子汤;至于画姨娘难产之事,则是由姜恒亲自调查,证据确凿。
而后昭和公主半信半疑,于是顾晚晴请来了霍曦辰、姜恒,为自己所说之事作证。
霍曦辰乃是霍家之人,霍家与姜家家世相当,断然不会存在霍曦辰受了胁迫或者讨好姜家的情况。霍曦辰早在随身空间里,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此时自然是力挺顾晚晴。况且他来姜府之后,也受姜恒所托调查候婉云被下药不孕之事,并说经过霍家人暗地调查,发现了下药之人是候婉云昔日的丫鬟,所以此时霍曦辰说出绝子汤之事,这也是合情合理,并无可疑之处。而霍曦辰也在空间里的医学典籍里看到逍遥膏的描述,知道这是害人的东西,霍曦辰以神医的身份指出逍遥膏的作用,昭和公主自然是信的。
在霍曦辰说出他查出绝子汤是候婉云所下之时,姜恒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拢在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攥住。
随后姜恒呈上了画姨娘难产之事的证据,他乃是一代权臣,断然不会伪造证据陷害自己的儿媳妇。
所有的证据都表明,候婉云是个猪狗不如的毒妇。昭和公主在相信了这一切后,异常气愤。果不出所料,昭和公主肚子里藏不住事,立刻跑去见了太后。好在昭和公主虽然心直口快,但是却知道轻重,并没有将顾晚晴重生之事说出,只是说出候婉云在姜家所做的龌龊行径,发现绝子汤的事则由顾晚晴发现改口说成是霍曦辰发现的,而后由霍曦辰派霍家的人顺藤摸瓜调查,发现是候婉云昔日贴身丫鬟所为。
太后听后,眉头死死的拧了起来。她只是觉得候婉云这丫头有些不上道,最近仗着娘家的功劳有些飘飘然。可没想到背地里居然是这般狼心狗肺的东西!
不但谋害小妾、残害子嗣,这也倒罢了,后宫里这样的事也层出不穷。可候婉云居然还胆大包天给婆婆下绝子汤!那时候她还没嫁进姜家呢,就安排了人去让婆婆生不出孩子!这心机,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太后也是婆婆,她一想若是哪个嫔妃也学着候婉云的样子,来谋害自己……太后顿时就震怒了!
原本太后对顾晚晴让候婉云缠足之事还颇有微词,可是如今却觉得,这平亲王妃简直太仁慈了,这要搁在太后手上,候婉云就是长了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太后息怒,莫要为那东西气坏了身子。”顾晚晴抹了把眼泪道:“是臣妾无能,管理不好内宅……臣妾本想下手整治的,可是恰逢安国公凯旋而归,臣妾也不便在此时处罚,只得忍了下去……”
太后叹气道:“哀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识大体的……不过哀家也不能委屈了你,放纵了歹人。”
而后太后一番思量,决定收顾晚晴为义女。一是为了弥补姜家,毕竟这婚是太后赐的,把这么个东西塞给人家姜家,太后心里头也颇为过意不去;二是顾晚晴是真真救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又差点在太后的宫里丢了性命,拿自个的命去换了昭和公主的命,这份功劳,太后不会忘记;三是昭和公主极力促成,一直替顾晚晴说好话,请太后收顾晚晴为义女。
于是太后一番思量,便下了懿旨,收平亲王妃为义女,封号娴雅公主。
“娴雅,你是哀家义女,哀家断然不会叫你受委屈。”太后一手抓住椅子,狠狠的捏着把手,“侯氏的所作所为,哀家心里有数了。只是要你再忍些日子,如今候将军出使南疆,在此时发难收拾他妹妹,恐会分了他的心。待到候将军回朝,哀家定会为你做主!娴雅啊,你放心,安国公并非是非不分之人,到时候他知道了侯氏的作为,也定是不能容她的!姜家要休了她,或者别的处置,都由你来定,哀家定然会支持你。”
末了,太后又瞧着顾晚晴,眼神烁烁,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当婆婆的,太过软糯可不好,否则叫人蹬鼻子上脸了。该做的规矩还是要做的……”
太后都亲口发话让她做规矩了,那她还怕什么?还顾忌什么?只管放手大胆去做好了,横竖有太后撑腰,只要不弄出了人命,怎么整都行。
顾晚晴心领神会,微笑福身道:“是,女儿省的。”
63 胎死腹中
自从那日被候婉云折腾着抄写经书,几个姨娘回去就齐齐的病了。
画姨娘生产完了身子本就虚弱,还是在月子里,如今病的越发的沉重,整日里发着高烧,烧的人都快糊涂了,叫大夫开了方子,捡着最好的药材用,汤药流水似的往画姨娘屋里送。孙少爷姜玄安身子也弱,三天两天的病,本就折腾的很,如今再加上画姨娘的病,愁的姜炎洲整日就没见个好脸色。
不光是画姨娘,怀着身子的琴姨娘也一病不起了。琴姨娘当日回去也发起了烧,大夫来看了,也只开了些驱寒退烧的方子,因她怀着孩子即将临盆,也不敢乱吃些别的药,只能指望她自己扛过去。可是都三日过去了,琴姨娘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整日陷入昏睡状态,迷迷糊糊的不见清醒。
琴姨娘的丫鬟平儿整日愁眉苦脸,整宿整宿的守着琴姨娘。平儿发现,起初琴姨娘病倒的几日,她肚子里的胎儿还会动动,可是这两日,连肚子都没动静了。经常是平儿用手放在琴姨娘肚皮上好几个时辰,都感觉不到胎儿的动静。
这可把平儿吓坏了,急忙跑去告诉大太太。
如今顾晚晴的身子也没有好,还虚弱着,听了平儿的话,赶忙派人去霍家请霍曦辰过来。事关姜家子嗣,弄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自从霍曦辰从火海逃生,回了霍家,霍家老爷子和太太抱着死里逃生的儿子哭的肝肠寸断,霍家太太更是将这个宝贝儿子时刻带在身旁,生怕一个眨眼,霍曦辰就没了影。如今顾晚晴无奈,也只能去请霍曦辰出手。不过面子上的功夫总是要做的,派过去的人说是请霍家少爷给娴雅公主诊病,霍家太太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人家顾晚晴如今不但是平亲王的王妃,更是娴雅公主,那可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全天下都知道娴雅公主是为了救昭和公主受伤的,自己也不好扣着儿子不放人。
霍曦辰本来心里就惦记着空间里的医学实验,早就想偷空溜去姜府找顾晚晴进空间,奈何他母亲看的太紧,硬是不让他出府。如今姜府派人来请了,霍曦辰赶忙收拾东西去了姜府。
霍曦辰兴冲冲进了顾晚晴屋子,如今他与顾晚晴熟稔了,见了礼之后,娴熟的为顾晚晴把脉,道,“王妃身子恢复的很好,再调养段日子就能康复了。”
顾晚晴叹了口气,满面愁容,道:“我这身子倒是不要紧,我素日里身体康健的很,一点小伤小灾的不算什么。”
霍曦辰闻言,有些心虚的垂下头,关于顾晚晴伤了身子恐怕不能生育之事,大家都瞒着她,如今她还浑然不知呢。
顾晚晴心里头都装着琴姨娘的事,也没注意霍曦辰的脸色,继续道:“我今个请你来,是想你替我给大房府里的姨娘诊脉。”于是顾晚晴将那日候婉云整治几个姨娘的事简单说给霍曦辰听,又道:“我是怕那孩子出事,唉,你说她挺着个大肚子,还要遭那罪,我瞧着都揪心。”
霍曦辰一听,简直恨的牙痒痒,候婉云那毒妇竟然这般狠毒,刚听见婆婆的死讯,连尸骨都没见到呢,丧礼都没办,就开始动手了!
霍曦辰道:“王妃放心,我自当尽力。”说罢,别过顾晚晴,由丫鬟领着去了琴姨娘屋里。
霍曦辰到的时候,姜炎洲正好在琴姨娘屋里。
霍曦辰进了屋子,对姜炎洲就没有好脸色。上次画姨娘难产之事,就让霍曦辰很看不上这个连自己妻子都收拾不住的姜家大公子。
姜炎洲一看霍曦辰来了,忙起身,道:“霍兄怎么来了?”随即想到,定是母亲请霍曦辰来给琴姨娘瞧病的,顿时觉得自己失言了。
霍曦辰不给姜炎洲好脸色,哼了一声算是回答,摆着他神医的架子,看都不看姜炎洲一看,走到床前看向琴姨娘。
琴姨娘闭着眼睛,面色发红,额头上冒着细小的汗珠,头发粘着汗水,贴在头皮上,整个人显得狼狈极了。她身上裹着厚厚的锦缎棉被,肚子的部位高高的突出,像是鼓出了个小山包。
霍曦辰一看见琴姨娘,脸色就阴沉了下来。他坐在床边,叫了琴姨娘两声。琴姨娘紧紧闭着眼睛,也不回答。而后霍曦辰一只手搭在琴姨娘的脉上,另一只手轻轻的放在琴姨娘突出的肚子上,脸色再沉了几分。
“霍大夫,她情况如何?”姜炎洲焦急的搓着手,紧张的看着霍曦辰的脸色。
“很糟糕。”霍曦辰半闭着眼睛,手搭在脉上,简洁明了的回答。
“那、那可有办法救她母女?”姜炎洲都快急哭了。
霍曦辰哼了一声,冷冷道:“产妇本就体弱,若是好好调养,自然是会母女平安。可是谁知道你妻子竟然那么折磨人,如今产妇身子受寒,气虚体弱,又心火郁结,病的极沉重。想保住她母女平安,恐是极难!哼,我就没见过哪一房像你家后院似的,害了一个姨娘差点一尸两命不说,这又要快要害死一个!”
姜炎洲被霍曦辰说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他哪里知晓候婉云是这么恶毒的人!上次画姨娘出事后,姜炎洲对候婉云就厌恶到了,若非碍于她是嫡妻正室,他连她屋子都不想进。谁知道这次她又趁着母亲出事,姜家无人,将琴姨娘害成这幅摸样,姜炎洲简直就狠毒了她!
“霍大夫,求你务必要救她们母女啊!就算是看在我母亲的份上,也请你一定救活她们!”姜炎洲拉着霍曦辰的衣角,近乎哀求。
霍曦辰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以我之力,只能保住大人。至于她腹中的胎儿,已有胎死腹中之像,怕是神仙也难救。三日,最多三日,若是她还不能自行产下婴儿,就得给她用催产药。否则死婴在腹中时日长了,也会连带着产妇出事的。”
一听见胎死腹中四个字,姜炎洲眼睛发直,愣愣的转头盯着琴姨娘。而后扑在床边,呜呜的哭了起来。好歹他堂堂男子汉,竟然连自己的女人孩子都护不住,还是接连两次!上次幸亏有人出手相救,才救回了画姨娘和孩子,可是这次,琴姨娘的孩子却是保不住了。这让他怎样不心痛,怎样不自责?
霍曦辰看着哭泣着姜炎洲,冷冷的甩了甩袖子,道“哼,我若是你,娶了那种毒妇,我早就休了她了!这种残害妾侍、残杀子嗣、毒害婆母的毒妇,能留她条性命已是仁慈。”
“你说什么?毒害婆母?”姜炎洲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霍曦辰,道:“你方才说毒害婆母?难道侯氏对母亲……?”
霍曦辰哼了一声,道:“难不成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晓得远在王妃还没过门的时候,你那好媳妇就安排了自己的贴身侍女混进姜府,从王妃嫁进来第一日起,就将绝子汤送给王妃喝了么?如今那侍女菱角已经被抓了起来,关在地牢。”霍曦辰看姜炎洲不顺眼,故意没有告诉他其实王妃早就识破了没喝下那绝子汤。
姜炎洲听见这个消息,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姜炎洲这几日一直为几个姨娘和孩子的事发愁,顾晚晴是打算等事情平息了之后再告诉姜炎洲候婉云在姜家的所做作为,省的他现在知道了徒增烦恼。
如今姜炎洲骤然知道了这事,他心里心念飞速转动:母亲一向身体强壮,可是母亲嫁进来许久一直无所出,原来竟然是候婉云从中作梗,下的毒手!
再稍微一想,这侍女还是在候婉云只被指婚还未过门的时候就被派进来潜伏的,姜炎洲就觉得遍体生寒:这是多可怕的女人啊!凡是挡了她路的人,她都下这么狠的杀手,简直太残忍了!
转头看了看昏迷不醒的琴姨娘,再想想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毫无私心为自己盘算的继母,姜炎洲只觉得心里一团火在烧,烧的他简直快要失去理智了。
姜炎洲攥紧了拳头,眼里冒着愤怒的火,他抿着嘴唇,一下子冲出了屋子。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要那个毒妇血债血偿!
霍曦辰瞧着姜炎洲的背影,也不去拦着他,总之候婉云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最多撑到她大哥侯瑞峰回朝,她的日子也就到头了。如今只要候婉云留着一口气就够了,她嚣张了那么多年,得意了那么多年,害了那么多人,如今是时候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了。
况且就算姜炎洲真的把候婉云打死了,其实也就打死了。以姜家的背景,再加上太后撑腰,只要在安国公面前呈上候婉云做所作为的证据,安国公只会羞的老脸通红,怪自己教女无方,又怎么会追究姜家的责任。
霍曦辰知道顾晚晴之所以留着候婉云一条命,无非是顾着侯家的颜面而已。打死了候婉云,事情闹大了,难免会让人知道安国公养出了个蛇蝎心肠的女儿,于侯家名声不利。毕竟顾晚晴的魂儿是安国公的女儿,她心里是会替侯家盘算的。
不过霍曦辰和跟侯家并无关系,他是不想再见到那个毒妇活在世上了。霍曦辰的师父从小就教导他:医者父母心。霍曦辰也谨遵师父的教诲。可是同为医者,候婉云却是另一个极端,她不但不利用自己的医学知识行医救人、悬壶济世,却用古代人不知道的现代手段,杀人于无形,简直就是有辱了大夫的身份!
霍曦辰对候婉云是厌恶到了极点。
佛堂。
候婉云穿着单薄的衣裳,跪在冰冷冷的石板上,已经足足三天三夜滴水未进了。容嬷嬷和孙嬷嬷轮班来看守着她,这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折磨人的手法可是一流的。有她们两个人在,候婉云就是想跪着打个盹,都是不可能的。
如今候婉云只觉得身子冷的像冰,头疼的快裂开了。
佛堂的门口,放着个小火炉,火上用小火炖着东坡肘子,一阵阵的肉香飘香候婉云,让她觉得空荡荡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饿的快背过气了。
虽说在佛堂里吃肉不妥,但是两个嬷嬷可不顾这些忌讳。两人一人手捧着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围着火炉吃东坡肉,估计砸吧嘴咀嚼着,光听她们吃东西的声音,就觉得极香。
这对于饥肠辘辘的候婉云而言,简直比酷刑还难受。候婉云吞了吞口水,转头看向她们,眼神都是绿的,像一头饥饿的狼。
“哟,大奶奶这是饿了?”孙嬷嬷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砸吧砸吧,道:“这东坡肉炖的久,都炖的极烂,肉放入嘴里就融化,满嘴的汁水,香死了,奴婢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吞了下去。大奶奶想尝尝么?”
候婉云只觉得干涸的口中开始溢出口水,她抓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机械的咽了口口水。
容嬷嬷笑着看着候婉云,道:“大奶奶,您要是肚子饿了,就说一声,奴婢这块肉,就让给您了。”
说吧,容嬷嬷用筷子夹起一块亮晶晶的肉块,走到候婉云身旁,用肉块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一阵阵肉香从鼻端袭来,候婉云觉得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么一块肉,迷迷糊糊的张开嘴,想含住那香喷喷的肉块。
啪嗒一声,容嬷嬷松了筷子,那肉块掉在了地上。容嬷嬷道:“哎呀,没夹住,掉了。”
候婉云看着地上的肉,头脑清醒了一些,她知道这是这老婆子在羞辱她,眼里浮上恨意,强忍着饥饿,可是眼睛还是忍不住去看掉在自己眼前的肉。饥饿的力量驱使着她,若非有旁人在,她真恨不得将那肉捡起来吃了。
容嬷嬷笑着看着候婉云,看出了她眼底对食物的渴望。容嬷嬷轻蔑的笑着,伸出一只脚,轻轻踩住那快东坡肉,在地上滚了几圈。肉块沾着泥土,变得脏兮兮的。
“大奶奶,快吃啊!您不吃,是瞧不起奴婢了?瞧不起奴婢,就是瞧不起咱们娴雅公主,就是瞧不起太后。大奶奶,您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藐视公主,藐视太后!”容嬷嬷冷笑着,狠狠戳了戳候婉云的额头。
候婉云低头,收起眼里的恨意。她知道自己必须忍,等她忍了过去,等父兄知道她的处境来救她,再弄死这两个老乞婆!
候婉云心一横,伸出僵硬的手,捧起脏兮兮的肉块,一闭眼,将肉块含在嘴里。灰尘的味道立刻沾的满嘴都是,候婉云强忍着恶心,将肉块吞进胃里。许久未曾进食,胃里空落落的,肉块一吞下,就觉得一阵反胃,差点吐了出来。
容嬷嬷满意的看着候婉云吃了那脏东西。候婉云吃了之后,垂着头,低眉顺眼的跪着。她不想再招惹这两个老嬷嬷,否则惹怒了她们,再出些花样整治自己,那吃亏的还是自己。
孙嬷嬷此时插话,道:“哟,容嬷嬷,咱们似乎是忘了个事啊!娴雅公主交代过,让大奶奶这几日禁饮禁食,以示诚心,你怎么就给大奶奶吃东西了呢!还是吃的肉啊!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这可怎么得了啊!”
容嬷嬷眉头皱了起来,而后又抚掌道:“哎呀,是奴婢疏忽了,竟然忘了这一茬,幸亏孙嬷嬷提醒。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吃进去,再吐出来不就好了。”
候婉云惊恐的看着两个嬷嬷走进她。
“你们要、做什么……”候婉云有气无力的看着她们二人。
随后两个嬷嬷用行动回答她。孙嬷嬷架住候婉云的身子,候婉云四肢无力,根本就无法反抗,就被她这么软绵绵的架着。
容嬷嬷站在候婉云身前,道:“大奶奶,奴婢得罪了,请大奶奶忍耐。”
而后还没等候婉云反应过来,容嬷嬷就一拳砸在了候婉云的胃上。这一拳砸的结结实实,候婉云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才吐了这么点,怕是吐的不干净,大奶奶,奴婢再来一次,您忍着点啊。”说完,容嬷嬷又狠狠的在候婉云胃上砸了七八拳,直到候婉云呕的连苦胆汁都吐出不来了才作罢。
本就虚弱,哪里还经得住这般折腾,候婉云觉得自己简直快晕了过去。这时候孙嬷嬷松手,故意在她背后推了一下,候婉云浑身绵软站不住,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方才她吐了一地的污物,就这么全蹭在她脸上头上衣服上。
“正好,省的叫人擦地了。”两个嬷嬷拍了拍手,坐回去继续吃东西,还不忘回头嘱咐候婉云:“大奶奶,您别偷懒趴在地上了,叫公主知道了奴婢们不好交代。”
候婉云鼻尖是一阵酸臭味,刺激的她又是阵干呕,却吐不出什么来了。她强撑着身子想要跪起来,可是实在是起不来了。
等姜炎洲进佛堂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候婉云趴在地上的样子。
候婉云迷迷糊糊听见有脚步声来了,抬头看见来人,一见是自己的夫君,眼泪就一下子涌了出来。好歹是来人了,说不定自己不用再跪了呢。
“夫君……”候婉云做出一副娇弱的样子。素日里她做出这个摸样是极惹人怜爱的,可是如今她衣冠不整,面容憔悴,又是一头一身的污物,这幅摸样简直比见鬼还丑,她却浑然不知,盘算着利用美人计,让姜炎洲念在夫妻情分上,帮她求情说好话。
姜炎洲一瞧见她的样子,火气就更盛了,走过来想给她一巴掌,可见她一脸的呕吐物,怕脏了自己的手,直接飞起一脚踹在她腹部,将她踹的翻了个身。
“你这毒妇,我要杀了你!”姜炎洲气的火冒三丈,眼眶欲裂。
两个嬷嬷一看姜炎洲这个样子,交换了个眼神,孙嬷嬷赶忙跑去报告顾晚晴。
“夫君,我什么都没做啊!我是冤枉的!”候婉云觉得眼前一阵黑一阵白,可意识还在,她哭着辩解。
“你是冤枉的?你怎可如此狠毒,给母亲下绝子汤!枉你号称天朝第一孝女,你就是这样孝顺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孝顺?”姜炎洲又是一脚,狠狠踩着候婉云的脑袋。
姜炎洲读圣贤书,他本身并不齿殴打妇孺之人,可是如今他却恨不得将这毒妇亲手打死。
一听见“绝子汤”三个字,候婉云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下药的事居然败露了?是什么时候败露的?这不可能啊,她安排的天衣无缝,菱角的身份怎么可能暴漏了?
不对,说不定是姜炎洲在诈自己,自己不能上当。于是候婉云哭着道:“我并不知什么绝子汤的事啊,定是有人冤枉嫁祸!”
姜炎洲怒极反笑,都到这个份上了,这贱人居然还狡辩。姜炎洲冷笑道:“那叫菱角的侍女都已经被收押了,你还在这里狡辩!你当姜家人都是脓包,连这点事都查不出来?”
听见菱角的名字,候婉云知道事情彻底败露了。她脑子里快速思考,而后哭喊着抱着姜炎洲的大腿,道:“夫君,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好啊!你是姜家嫡子长房,将来爵位就是你的。可是我怕母亲自己生了儿子,再在父亲耳边吹枕边风,让她的儿子夺了你的爵位!我这可都是为了你打算的呀!”
“好啊,你亲口承认了!哼,为我打算!你这毒妇,简直执迷不悟!”姜炎洲狠狠的在候婉云背上跺了一脚。男子的力道和女子的自然不是一个级别,候婉云觉得自己的后背简直就要断掉了。
“你以为我稀罕什么爵位!?我姜炎洲告诉你,我不稀罕什么官职爵位,这个爵位让谁继承我都无所谓!我只要后宅和和气气的,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在一起,比什么都强!你这毒妇,明明是你自己想当亲王王妃,却推说是为了我,你都是为了你自己!”
姜炎洲说着,被候婉云气的理智全无,直接抓着她脖子将她提起来,狠狠的掐着她,口中念道:“我掐死你个毒妇,让你害我母亲,让你害我小妾,让你害我儿子!你去死吧!”
候婉云张大嘴,拼命的呼吸,眼前慢慢的变黑,意识模糊了起来,朦朦胧胧中,她好像听见了那恶婆婆的声音。
她听见顾晚晴在喊:“炎洲,快放手,你现在不能杀她!”
而后只觉得脖子上一松,整个人都砸在了地上。
姜炎洲回头看着顾晚晴。顾晚晴一脸苍白,又翠莲和孙嬷嬷搀扶着走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候婉云,抬头对姜炎洲说:“炎洲,你太鲁莽了。琴姨娘和孩子的事方才霍家公子说与我听了,你气归气,可你若是现在杀了她,回头怎么向安国公交代?就算她做了十恶不赦之事,也且等候将军回朝之后再说。况且,她作恶多端,就这么掐死了她,岂不是便宜了她!日子还长着呢……”
顾晚晴低头,用脚踢了候婉云几下。候婉云动了动,半睁开眼睛看着顾晚晴。
顾晚晴看她的样子,知道她跪不足七日了,于是对孙嬷嬷道:“带她回去,好生养着,别弄出人命了,本宫要让她好好活着。”
想起琴姨娘和她那死在腹中的胎儿,顾晚晴就觉得恨不得吃了候婉云的肉!
顾晚晴一双眼睛幽深,泛着寒光,俯身蹲下,对候婉云悠悠道:“云儿啊,你且好好养身子。这些日子我身子骨不好,还指望你做儿媳的伺候呢。哦对了,听说你出嫁前,嫡亲姐姐死了,你割肉救姐,扑哧!还真是孝顺呢!如今母亲我病的快不行了,不知道能否有那个荣幸让云儿也仿照先例,割肉救婆婆呢?”
64 生育之事
金丝香炉里袅袅冒着热腾腾的熏香,屋里地暖烧的足,屋子里头烘的暖融融的,让人昏昏欲睡。惜春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一手托着脑袋,迷迷糊糊的打瞌睡。
四天前,候婉云半死不活的被从佛堂里头送了回来。被丢进热水里洗干净了,又强行灌了暖身子的汤药和补身子的药粥,而后昏昏沉沉的睡了一天一夜。从昏睡中醒来的候婉云,心里头一直惴惴不安。因她知道自己给婆婆下绝子汤的事暴漏了,不知道那恶婆婆将要怎么收拾自己。
谁知道接下来的三天风平浪静,顾晚晴既没有动手收拾她,也没有为难她。反而是叫了唯一留在姜府的她的陪嫁丫鬟惜春来伺候她,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不过候婉云可吃不下,她晓得顾晚晴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大奶奶醒了,要不要喝点肉粥?”惜春从睡梦中惊醒,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过去。
候婉云瞥了一眼惜春,摇摇头,她这三天惴惴不安,坐立不宁,一闭眼都是噩梦,哪里吃的下东西。她的其他陪嫁丫鬟都被顾晚晴打发走了,也不知道送到了哪里去,唯有这个惜春被留了下来。候婉云并不傻到以为顾晚晴会好心到给她留个心腹陪嫁丫鬟伺候她。根据候婉云的猜测,这个惜春八成早就被顾晚晴收买了,成了顾晚晴的眼线来监视自己。
幸亏自己当年买通粉蝶蓝蝶的时候,没让惜春知道。根据候婉云的猜测,她的那几个陪嫁大丫鬟应该都被姜家控制了,说不定还被轮流审问,不过就是不知道惜冬这丫头的嘴紧不紧,万一姜家给她用了刑,不晓得她会不会把自己收买粉蝶蓝蝶栽赃陷害的事供出来。
相比惜春,候婉云更担心的是巧杏。巧杏跟她的时日最久,知道她的事也最多。从前她得势的时候,巧杏和她妹妹巧梅都被她拿捏在手里,她不怕巧杏不听话,可如今她被姜家软禁起来,身边一个可靠的人都没有,巧杏若是此时叛变的话,那可就糟糕了。巧杏不但知道菱角被送进姜府下药的事,甚至连嫡姐候婉心去世的事的内情,巧杏也知道一些……如今婆家跟她是正式撕破脸了,她唯一能指望依靠的就是娘家侯家,可若是连这些事也抖搂出来了,候婉云不敢再往下想了。
“大奶奶您就多少吃点吧!”惜春端着碗坐在候婉云床边,皱着眉头瞧着她,“瞧这几天,您都瘦了好几圈,得多吃点补补了。”
候婉云抬头看着惜春,怎么觉得惜春瞧着自己的眼神,就跟屠夫看着猪似的——多吃点,养肥点,然后就可以宰了。
“惜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叛我的?”事已至此,候婉云也懒得跟她周旋,单刀直入的问。
“啊?”惜春愣了一下,垂头想了想,回答道:“回大奶奶的话,奴婢从未背叛过大奶奶。”
“你没有!?胡说!”候婉云啐了一口,冷笑道:“你也别在我跟前装了。惜冬巧杏她们全被送走了,就你一个人留下,这是为何?若非你早就被人买通了,你也跟巧杏她们,早就被送走了!”
惜春又想了想,巧杏她们确实是被姜家人扣住,一齐送到郊外的别院去了。这是大太太亲自下的命令,惜春本以为自己也会被一齐送走,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大太太指明要送走的奴婢里,居然没有惜春。于是惜春就这么留了下来,依旧是候婉云房里的丫鬟。
于是惜春摇摇头,道:“回大奶奶的话,奴婢也不知为何只有奴婢留下了。大奶奶若是想知道,往后见了大太太,问了她便知道了。”
“你说吧,惜春,大太太都许了你什么好处?银子?还是什么许诺?我虽然暂时失势,可我毕竟是安国公的女儿,有娘家给我撑腰,满足你一个小小丫鬟的要求还是绰绰有余的,只要你对我忠心,大太太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大太太舍不得给你的,我也舍得给你。”候婉云瞧着惜春,心里头做起了盘算:横竖她跟顾晚晴已经撕破脸了,如今她就是破罐子破摔,若是能收买了惜春,那自然是好的,起码身边有个用得上的人,虽说收买来的未必多可靠,可也胜过孤家寡人;若是惜春不为所动,最多也就是回去报告给了顾晚晴,反正都撕破脸了,也不在乎顾晚晴知道。
惜春摇摇头,道:“回大奶奶的话,大太太从未许诺给奴婢什么好处。奴婢甚至都没跟大太太说上过几句话。”
候婉云瞧着惜春那呆愣的脸,不禁气结,这死蹄子也太不识抬举了吧!
惜春瞧着候婉云气的涨红的脸,忽的眨了眨眼,道:“大奶奶方才说的罪名,奴婢不敢当的,奴婢真的从未背叛过大奶奶。奴婢的爹从小就教导奴婢,要忠于主子,要知恩图报,不可做忘恩负义之人。奴婢以故去的娘亲的名义起誓,奴婢从一直忠于主子,尽心竭力,绝未背叛过主子……”
末了,惜春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候婉云忽然觉得惜春一脸的呆愣傻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肃然的英气,竟有些英姿飒爽的女侠的风范。惜春忽然笑了,笑的淡然通透:“奴婢从未忠于过大奶奶,又何谈背叛?从头到尾,奴婢忠于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大小姐。”
“什么狗屁大小姐!姜惠茹那妮子哪来的那本事收买你,若说是她娘钱氏收买的还差不多……”候婉云咕哝着,显然会错了意,以为这“大小姐”指的是姜家大小姐姜惠茹,于是对钱氏恨得咬牙切齿,这姜家不光是她婆婆针对她打压她,连二房的寡妇也要来插一脚的落井下石,真是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还没等候婉云脑子转过弯来,门外就有丫鬟在喊:“大太太请大奶奶过去屋里说话。大太太怜大奶奶身子不爽,特地命奴婢请了软轿来,抬大奶奶过去。”
候婉云听见这话,心里猛的一悬:该来的到底是要来了。
惜春给候婉云批了件貂皮的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门就上了软轿,人也不多遭罪,就这么被抬着去了候婉云院子。
轿子旁边跟着两个小丫鬟,看着面生,似乎是新招进府里的。候婉云笑着对其中一个丫鬟说:“大太太最近病了,可有需要忌讳的?劳烦两位告之,省的我不知晓,冲撞了母亲,那可就不好了。”
“没什么忌讳的,大夫说了,大太太思虑过重,需要静心养病罢了。”
思虑过重,需要静心,那就是受不得刺激咯!候婉云心里头默默盘算。
候婉云在门口下轿子,又被两个丫鬟搀扶着进了屋。
屋里头,顾晚晴在贵妃榻上躺着,太后身边的芳姑姑居然在顾晚晴房里,坐在旁边,两人说着话,见到候婉云进屋,都停了嘴,转头看着她不言语。平日里给顾晚晴诊病的霍家那位神医不在,今个来的是姜府的家养大夫刘大夫。
先是见了礼,顾晚晴不冷不热的让候婉云坐着说话。往日还得顾着面子,对她热络热络,可如今这般的形势,顾晚晴连跟她客气都觉得恶心。
芳姑姑起身,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副字,对候婉云笑的高深莫测:“侯氏,这是咱们太后亲书的字,赐给你的。前几日你去佛堂给婆婆念经祈福,太后也晓得了,感念你的孝心,特别赐给你的,望你谨记孝道,做天下孝女的典范。”
那是一个大大的“孝”字,用镶金边的框子裱了起来,挂在墙上,正对着候婉云。不同于皇上御笔亲书的“娴德孝女”四个字那般刚劲有力,这个“孝”字更显得柔美温婉一些——此字正是出于当今太后之手。
太后宫里的芳姑姑特地来了姜府,一是为了代表太后探望病中的义女娴雅公主,二是给候婉云送来了太后亲书的那个“孝”字,意在赞扬候婉云为生病的婆婆在佛堂念经祈福之孝举。
对于候婉云给婆婆下药之事,芳姑姑也是绝口不提。不过候婉云可不会天真的以为,太后对此事一无所知。
这么一来,于是候婉云被婆婆罚跪祠堂,就成了她自愿去给婆婆祈福念经,跟顾晚晴一点关系没有。
想当年她自己为了求一个孝顺的好名声,多么的委曲求全,多么的忍辱负重,甚至不惜自残割肉,终于为自己赢了个名满天下的孝名。如今,太后主动赐字,成全她的“孝顺”。
她要的孝名,她得到了;她要嫁进最有权势的豪门世家,她嫁进来了;她要整死小妾、弄死胎儿,她也做到了;她要让婆婆绝子无后,也实现了。候婉云看着那个大大“孝”字,嘴角涌出一抹苦涩。而那个“孝”字,似乎也在无声的嘲讽着她,让她遍体生寒。
不过太后的赏赐,她不能不接受。候婉云起身,跪拜谢恩。芳姑姑是太后的人,不管太后知道不知道绝子汤的事,候婉云人前的戏还是习惯性演足的。
况且,她觉得自己还有翻身的机会……只要顾晚晴死了,或者是……如果她此时能怀个孩子,那就有了在姜家安身立命的资本,也许只要怀个孩子,一切都不同了吧!顾晚晴毕竟只是个续弦,还不能生育了。可自己是太后赐婚给正经嫡长房的嫡妻正室,不能轻易被休掉。自己若是有了孩子,那孩子是姜家的嫡长孙,未来要继承爵位的,那自己也就有了依靠。
于是她起身,盈盈行礼,对顾晚晴毕恭毕敬道:“往日母亲身子不适,都是由儿媳给母亲捏肩捶背,如今母亲瞧着气色不大好,还是让儿媳来伺候母亲吧。”
说着,就主动走过去,站在顾晚晴身后,为她揉肩。顾晚晴感觉到一双手触碰到自己的肩头,那触感就如同一条滑腻腻的冰冷的蛇,让她觉得恶心,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扇的远远的。可是看了看芳姑姑,又看了看候婉云那张语笑嫣然的脸,顾晚晴生生忍下了扇她的冲动。毕竟,有些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的,虽然她不情愿。
不得不说候婉云伺候人的功夫是一流,捏肩膀捏的极为舒服,一边捏肩膀,一边微笑着软语和顾晚晴和芳姑姑说话,场面瞧起来其乐融融,丝毫看不出那对婆媳是你死我活的死对头。顾晚晴心里头泛着嘀咕:候婉云这么做,有意义么?她们都彼此厌恶到这般的田地,可候婉云还是那副做派,将演戏进行到底。难不成她还打算在芳姑姑面前做戏,好逆转在太后面前的形象?
有些人,真是天生的虚伪,一辈子的伪善,从骨子里透出的虚情假意,无时无刻都阴魂不散。
候婉云笑眯眯的,垂下头,在顾晚晴耳边悄悄的耳语,做出形似母女似的亲密无间状,她说了一句:“母亲,云儿猜您还蒙在鼓里呢吧?父亲和霍家公子难道没有告诉您,您这次受伤伤了肚子,已经无法生育了么?”
你不是得意么?你不是嚣张么?生不了孩子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本傲!纵然你有娴雅公主的封号,可你能生儿子么?气死你最好了!
原本的笑意,瞬间僵硬在顾晚晴的脸上,她的脸色一时间变得煞白起来。她只知道自己受伤,就连霍曦辰都告诉她,她的伤势恢复的很好,已无大碍。顾晚晴虽然也怀疑过自己伤的部分是腹部,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可是就连霍曦辰都没说,她也就以为没关系。可如今,候婉云这么说……
顾晚晴梗着脖子转头,看了看候婉云的脸。她还是那副温顺微笑的摸样,可是从候婉云的表情里,顾晚晴看明白了一件事:她并没有说谎。
一股甜腥涌上胸口,压不住的腥味喷薄而出,一口鲜血从顾晚晴口中喷了出来,染的身上那繁花似锦的被子一片殷红。
“你、你再说一遍!”顾晚晴眼睛瞪着候婉云,死死抓住她的衣角。
候婉云放佛受惊了一般,无辜的睁大眼睛,似是求助似的看向芳姑姑,软语道:“母亲,云儿说这几日就叫人去定制琉璃房的材料,僻处块地方建琉璃房,赶在年前就能建好了。”
“不、不是!”顾晚晴听见琉璃房三个字,想起故去的母亲,又是连着三口血喷了出来。
候婉云一下子哭了出来,抱住顾晚晴的身子大哭道:“母亲,你莫着急啊,你吓坏云儿了!大夫,大夫你快瞧瞧这是怎么回事?母亲怎么突然吐血了!”
芳姑姑一看顾晚晴吐血了,也着急了起来。不过她毕竟是宫里的老人,处事沉稳,一边叫刘大夫诊脉,一边喊了丫鬟去请姜恒和霍曦辰来。
芳姑姑虽然没听清楚候婉云对顾晚晴说了什么,可是她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若是往常,她还以为候婉云是个好孩子,自然不会往她身上想,可是如今,她做的那些龌龊事,芳姑姑也是知道一些的,自然不会认为候婉云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白花。候婉云越是表现的孝顺,就越让芳姑姑觉得这个人心机太深,实在可怕。
于是芳姑姑一把抓住候婉云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身子隔在候婉云和顾晚晴中间,以防止候婉云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顾晚晴吐了几口血,身子瘫在贵妃榻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屋顶。她难道,一辈子都无法都有孩子了么?她真的想生个孩子,生个她和姜恒的孩子。并非为了什么传宗接代、养儿防老,她只是想给她的丈夫生儿育女,就好像无数普通的妻子那样。
可就这么简单的小小心愿,难道都无法实现?
姜恒进屋的时候,瞧见的就是顾晚晴面如死灰的样子。
顾晚晴是个重礼数的人,即便是身子有病,还是会起身迎接姜恒。可是今天不同,她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面朝天空。姜恒一看她这样,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再一看候婉云也在屋里,立刻就笃定,一定又是候婉云做了什么乱!
姜恒一记凌冽的眼神甩了过去,让候婉云全身一个哆嗦,若是眼神能杀人,她已经被万箭穿心了。
“晚晴,晚晴,你这是怎么了?”姜恒走进了,才看见妻子被子上的血迹。
霍曦辰紧跟在姜恒后头,进了门,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他五感敏锐,已经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从顾晚晴的方向飘过来。
“夫君……我、我是不是不能生孩子了?”顾晚晴眼珠子转了转,看见姜恒,眼泪一下子跟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扯着姜恒的袖子,哭的姜恒撕心裂肺的疼。
想都不用想,一定是候婉云告诉她的!姜府上上下下他都嘱咐过了,谁有那个胆子乱说话!芳姑姑是宫里的老人,自然知道分寸。只有候婉云,那个居心叵测的毒妇!顾晚晴身子还没好呢,怎么能受得了这种刺激!
姜恒全身气场瞬间就变了,候婉云瞧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阴沉的可怕,竟然有些害怕了起来。
“晚晴,谁告诉你的?别多想,咱们好好养身子,总会有孩子的……”姜恒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将伤心欲绝的妻子揽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霍曦辰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拿着个帕子包着顾晚晴的手腕,诊了脉。而后又走到候婉云身边,冷不丁的扯起候婉云的手腕。
候婉云哪里料到霍曦辰居然这般大胆,直接拿着帕子包住自己手腕就诊脉。不过霍曦辰生的俊朗,候婉云被他捏住手腕,满脸的云霞飞,腿都软了,想了想,横竖霍家公子是个大夫,当着公婆的面给她诊脉,还隔着帕子,应该是无妨的,所以还是没舍得甩掉他的手。
那边恶婆婆无法生育伤心欲绝,这边有个俊俏的少年贵族佳公子关心自己身子情况,主动来为自己诊脉,对比之下,候婉云顿时产生了幸福的优越感。
可还没等她的幸福感从头顶扩散到脚底呢,霍曦辰就松了手,对顾晚晴道:“王妃,您是不是弄错了?的确有人不能生育,不过不是您,是侯氏啊。”
65 自作自受
霍曦辰很认真的看着候婉云,表情是惋惜的,声音也是惋惜的,他摊手,很惆怅的说:“大奶奶,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身子早就伤了根本,早就无法孕育子嗣了么?”
“什么?这不可能!”候婉云睁大眼睛看着霍曦辰,使劲的摇头。她一门心思只知道自己让菱角给顾晚晴下了绝子汤,她从未想过自己不能生育的可能!嫁过门的这些日子,姜炎洲很少去她房里,更别说跟她同房了,所以她一直以为自己肚子没动静是因为没有同房,压根就没往不能生育方面想过。如今她运势走了背路,还指望用些手段怀个孩子好翻身的,如今霍曦辰竟然说她不能生了!候婉云怎么都不能接受!
“怎么不可能?难不成大奶奶是怀疑我的医术?”霍曦辰很不高兴的皱眉,道:“王妃虽说身子受伤,可是据我来看,若是好好调养,是可以生育的。可是大奶奶的身子亏损的太厉害,恐怕这辈子是于子嗣无望了。”
而后霍曦辰又非常体贴的看着顾晚晴,很认真的告诉她:“王妃莫担忧,托王妃的福,我最近在医术上精进不少。王妃只管放心,信我便是。”
顾晚晴知道霍曦辰一直在空间里捣鼓医术,此时虽然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他是否是为了安慰自己而扯谎。不过转念一想,依照霍曦辰的秉性,他倒是不会故意拿这事诓骗自己,他若是说有办法,那自然就是有的。
若是当初顾晚晴得到了空间这个宝物,有了私心想独占空间,不许霍曦辰进空间研究医术,那恐怕就霍曦辰也无法将古今医术融会贯通,想出治愈顾晚晴不育症的法子。这也算种善因得善果吧。
于是顾晚晴冲霍曦辰点点头,精神看起来好了许多,道:“有劳霍大夫了。”姜恒看着妻子脸色缓和了许多,心里也放松了些,紧紧攥住顾晚晴的手,放佛生怕一个眨眼,她就不见了。顾晚晴回握住他的手,给他一个温暖的笑。
“我身子一向好着呢,怎么可能会不能生育!?”候婉云在旁边愣住了,死死盯着霍曦辰,忽的像是想到了什么,转眼看着顾晚晴。在侯家自然是不会有人害她,可是在姜家就不一定了。这恶婆婆处心积虑的对付自己,说不定就是她害的自己不能生育。
此时一直默不作声的芳姑姑也插话,抚着手里的帕子道:“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霍大夫可瞧的出,是何原因?”
候婉云不能生育的缘由,在场的几个人都晓得,只不过从没有人放在台面上说开而已。今个这话由芳姑姑来说,就是挑明的了,往后查出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是要往太后那报的。
于是霍曦辰很诚实的道:“以我所看,是大奶奶长期服用性子极寒的药物,以至于伤了身子根本。”
“哟,竟然有这样的事!那可是定要好好查的!”芳姑姑故作吃惊的拉着候婉云上下瞧了一番,砸吧着嘴,道:“真是可惜了,一个女子不能生育,这可怎么办是好?将来姜家大公子可是要袭爵的,可若是连个嫡亲儿子都没有,那就……”
芳姑姑这话说的很明显,若是姜炎洲将来继承了爵位,你候婉云没有嫡子,你就看着办吧;若是姜炎洲今后因为子嗣的问题与爵位无缘,那可都是你候婉云害的,谁叫你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
候婉云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一听霍曦辰这话,就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肯定是有人在里头做了手脚,给她下药了。在姜家,有这胆子有这能耐的,除了顾晚晴,还有谁?候婉云顿时恨不得拿刀子在顾晚晴肚子上扎上几个窟窿来泄愤,全然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处心积虑想害的顾晚晴不能生育的。
趁着有芳姑姑在,候婉云忙跪下,嘤嘤哭着,求公婆做主,查出那幕后的歹人,还自己个公道。顾晚晴冷眼瞧着候婉云,害别人不能生育的时候,可没见她这么柔弱仁慈,真是刀子不扎在自己身上就不知道疼,如今自己不能生了,才知道害怕担心了。
芳姑姑看着顾晚晴道:“奴婢听说,候将军十日后就从南疆回来了。奴婢的意思是,最好公主能在十日之内查明真相,在候将军回京之后,得给侯家一个交代不是。”
顾晚晴点头,道:“那是自然的,人家好好一个闺女嫁到咱们家,如今出了岔子,定是要给个公道的。”
候婉云一听兄长要回京了,七上八下的心总算有着落了。安国公自从回京之后,行事就及其低调,直接当了甩手掌柜,安享晚年,四处云游去了。如今候将军回京了,起码有哥哥回来给自己撑腰,姜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芳姑姑笑眯眯拍了拍候婉云的肩膀,道:“别急,公主自然是会给你个公道的。”
候婉云腹诽,明明就是顾晚晴做的,她怎么可能跳出来承认罪名呢,八成会弄个不了了事,或者找只替罪羊罢了。
可是这是人家顾晚晴的地盘,人家说了算,候婉云就是心里头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她又能如何呢?
送走了芳姑姑,霍曦辰也告辞了。屋子里就余下姜恒夫妇、候婉云、姜府的刘大夫。
顾晚晴指着那太后亲书的“孝”字,对候婉云道:“婉云啊,那可是太后赐给你的,你莫要负了那孝顺的名声才是。”
姜恒淡淡的扫了候婉云一眼,坐在顾晚晴身边。有姜恒在场,候婉云也不敢再耍什么花花肠子,这位当朝第一权臣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是啊,大奶奶孝顺的很。”门口一个好听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子曼妙的女子走进屋子里来,面上带着一丝冷傲。锦烟冷眼看着候婉云,打量着这个上上下下都透着虚伪的女人,不禁暗自感慨:自己当年真是叫猪油蒙了心,竟然会同情她,护着她!想想过去自己干的事,被人当枪使了,锦烟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哟,是锦烟姑娘来了。”候婉云有些讪讪。上次她和锦烟争执,可算是撕破了脸,姜家唯一一个公然站出来维护她的人,恐怕现在也不站在自己一边了。
锦烟冲王爷王妃见礼,而后道:“锦烟方才听说大奶奶无法生育之事,觉得事关重大,就赶了过来。”
候婉云恨不得翻她个白眼,这死女人,怎么什么事都要横插一脚!
锦烟也不理候婉云,继续道:“如今大房五个姨娘,病重了两个,另外三个也伤了身子,恐怕短期内不能康复。大奶奶又不能生育,大房如今一共一女一子,长子年幼,且身子虚弱,长房子嗣单薄,锦烟觉得,怎么着都该再给大房纳几个妾侍,好开枝散叶。”
候婉云一听她这话,气的脸都绿了。自己刚不能生,她就想往自己房里塞妾侍,这是个什么意思!
“多谢锦烟姑娘关心,这是咱们大房的私事,只是这还要问问夫君的意思。”候婉云嘴里客气着,可是意思很明显: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个外人不要多管闲事。
锦烟哼了一声,对顾晚晴道:“王妃莫见怪,锦烟就是这爱管闲事的性子。”又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候婉云,道:“从前大奶奶的事,我不就也插手了许多,大奶奶当时不也不吭声么?锦烟还以为大奶奶很乐意锦烟插手大奶奶的事呢,怎么今个不乐意了?哟,不早说,弄我这是热脸贴个冷屁股,还指望新纳的妾侍生几个儿子,养在大奶奶名下呢。”当年我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多管闲事?
此时姜恒开口插了句:“炎洲这孩子,子嗣是单薄了些……这次几个妾侍身子都折损的厉害,倒是也该纳些新人进来了。年关前老二老三就从书院里回来了,老二也是该定亲的年纪,房里不能没几个可心的丫头。锦烟,王妃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就劳烦你多操劳,将这事办了吧。”
一听姜恒开口,这事就定了下来,锦烟一记冷眼飞向候婉云,候婉云阴测测的冲她笑了笑,道:“父亲,莫要怪儿媳多管闲事。您瞧,夫君房里都多了新人,父亲房里倒是空虚多时了。儿媳瞧着锦烟姑娘对父亲一直忠心耿耿,尽心尽力的伺候。可若是每个身份,在府里头办事难免会有些个风言风语的,说出去有损名声,父亲不若就趁着过年喜庆的日子,给锦烟姑娘抬房,好歹也是一个名分?”
候婉云这话一出,在场三个人的脸色都变了。
候婉云心里头暗自得意:你不是让我恶心么?那我也恶心恶心你!候婉云就不相信,身为一个女子会不想要名分的,即便是给个姨娘的身份,也好过不清不楚的。可是姜家内宅由顾晚晴把持,顾晚晴自然是不会希望那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红颜知己成为姜恒的妾侍。
那么就让这两个女人去内斗好了。候婉云盘算着,可她却不知道自己闹了多大一个乌龙,她居然提出让姜恒娶自己的庶妹!
姜恒第一个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语气一点不客气:“侯氏,你管好你房里的事,手莫要伸的太长。”
锦烟冷冷的笑了笑,候婉云这是要跟她杠上了么!于是锦烟甩了甩帕子,对刘大夫道:“刘大夫,如今王妃病重体虚,正是要好好调养进补的时候,我听说若是以人肉入药,那是极为滋养的。故而古时候有孝子割肉救母,传为美谈……”锦烟眼睛瞟向候婉云,掩着帕子笑道:“这不正巧,咱们姜家就有一位出了名的孝女,你瞧,太后亲书那么大一个‘孝’字,可就在那挂着呢。孝女,这漂亮话谁不会说啊,看就要看行动,你就忍心看着婆婆病重么?”
刘大夫摸了摸胡须,道:“这倒是真,王妃如今身子极为弱,若是能寻得人肉入药,自然是会康复的很快的。”
在场几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候婉云,候婉云咬着牙,脖子一梗,太后这一记“捧杀”还真狠!如今她是骑虎难下,不割不行。
“咱们家的孝女自然是会割的。”锦烟从怀里掏出一把刀子来,看样子是有备而来的。
“来人啊,进来伺候大奶奶。”锦烟可不放心把刀子就这么递给候婉云,万一她持刀伤人怎么办!
于是三四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进来,将候婉云围了起来,带去隔壁的偏厅里,她若是有一丝异动,几个婆子就会立刻制住她。
一把明晃晃的刀,搁在盘子里,端到候婉云面前,盘子里还有一只盘子,用来装割掉的肉。锦烟立在前头,用帕子掩着口,道:“孝女,快割啊,你又不是没割过,难不成要让婆子们动手?”
今日之事,候婉云知道是逃不掉了,人家摆明了要整治她,她挣扎也无用。她只能熬到候将军回来。
候婉云颤抖的拿起刀子,身子抖得似筛糠一般。当年嫡亲姐姐候婉心死的时候,她也割过肉,不过那时她提前算计好了,给自己用了麻佛散,刀子也是提前用最烈的烧酒消过毒,以她熟悉人体解剖的刀法,割一刀意思意思,留点血,少一小块皮肉,也不算多难忍受。
可是如今,她可是一点准备没有,就要这么生生割掉块肉,岂不是要疼死!
“快啊!难不成你不希望王妃早日康复?”锦烟在旁催促。
“慢着!”翠莲走过来喝了一声。锦烟皱了眉头,挑眉看着翠莲。只见翠莲指挥身后的丫鬟放下个托盘,里头摆着一个景泰蓝烟斗,还有一个盒子。
“王妃怕大奶奶太疼,这不叫我送逍遥膏来了。”翠莲笑眯眯的将逍遥膏放在候婉云面前,道:“大奶奶请慢用。”
候婉云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
“割吧,横竖都是一刀,早死早超生。你若是下不了手,叫婆子们动手好了。”锦烟在旁催促。
候婉云扬起胳膊,露出一截藕似的玉臂,手臂上上次割肉的伤痕已经好的几乎看不见了。她自己下手起码还有个轻重,可是若是换了婆子们,那伤估计就惨烈的不能看了。所以候婉云决定还是自己动手。
她心一横,手起刀落,用匕首削掉了一片薄薄的肉片来。伤口顿时血流如注,疼的候婉云眼泪直流,扔下匕首疼的嗷嗷直叫。
“快接住肉片!”锦烟见她动手,忙招呼婆子。婆子将肉片放在盘子里捧走。
另一个婆子用绷带缠住候婉云的手臂,搀扶着她坐下,可她疼的浑身抽筋,翠莲忙道:“看大奶奶疼的,快给大奶奶服用逍遥膏!”
一个小丫鬟忙点了烟上去,翠莲接过烟斗,将烟嘴凑到候婉云身旁,声音带着蛊惑:“大奶奶,奴婢知道您疼的厉害。您来吸一口,吸一口就不疼了……”
候婉云疼的简直恨不得立刻死了,如今疼的神志不清,听了翠莲的话,下意识的嘴巴往烟嘴那凑。
“唉,对了,大奶奶,吸一口……再吸一口……”翠莲笑眯眯的看着候婉云急不可耐的吸食逍遥膏。
候婉云知道,这逍遥膏是碰不得的。可是如今,她疼的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止疼,让她做什么都行。迷迷糊糊的吸了一口逍遥膏,只觉得身子如同腾云驾雾一般,疼痛立刻减轻了不少。候婉云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开始一口一口的吸。等她终于疼痛减轻,意识恢复的时候,睁眼一看,她已经将整整小半盒逍遥膏用光了!
霍曦辰冷眼靠在门口,看着候婉云。根据他在空间的医书上所看到的,他知道,吸食这么大剂量的鸦片,候婉云已经成瘾了。一旦沾上了鸦片,她整个人,就算是毁掉了。
“自作自受,哼。”霍曦辰冷哼一句。
66 忍辱负重
惜春立在床边, 冷眼瞧着床上那人。
只见候婉云身子蜷缩成一团,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整个人止不住的打哆嗦,紧紧咬着牙关, 一只手的手臂上缠着纱布,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被子,将柔软的缎面绞出好几个大窟窿。
“逍遥膏……快给我逍遥膏!”候婉云一张脸煞白,双眼却是血红的。
惜春眼神更冷了几分:怪不得当初大太太不让候婉云给画姨娘用逍遥膏,原来如此。若是画姨娘当时真的用了这药,不光是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画姨娘人也就废了。
这些日子, 惜春作为候婉云的贴身大丫鬟, 她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了逍遥膏的作用。自从候婉云开始服用逍遥膏,就一发不可收拾。起初她只在手臂疼痛之时才用,候婉云胳膊上的伤口并不深,早就止血结痂了, 可是逍遥膏一旦用了, 就越发的收不住了,根本就停不下来。根据霍曦辰的说法,那叫成瘾。
惜春第一次见到候婉云瘾症发作的时候,整个人都吓住了。只见候婉云整个人跟疯了似的,扑过来抓住惜春的脖子,口里大喊着要吸逍遥膏。若非惜春身怀功夫,都能被候婉云给掐没气了。而后惜春制服了候婉云, 将她摁在床上,没一回候婉云就开始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看着十分难受吓人。
惜春吓的赶紧去叫了霍曦辰来,霍曦辰告诉惜春,逍遥膏一旦成瘾就很难戒掉,除非给她一辈子用药,否则一旦到时不吸食逍遥膏,就会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七八天的功夫,府里那盒子逍遥膏就所剩无几。如今只剩最后一点,被惜春收在了盒子里。
“惜春,好惜春,快去拿逍遥膏来给我!我好难受啊,我受不了了!快啊!好难受!”候婉云痛苦的扭动着身子,往日里对丫鬟的颐指气使全没了,低声下气的哀求惜春。
惜春瞥了她一眼,转身从柜子最高处拿下个盒子,打开盒子,取出里头的逍遥膏和烟枪来。候婉云一见到逍遥膏,跟饿狼见了肉似的,顾不得让惜春服侍,自己衣衫不整的就从床上跳下来,冲过来一把夺过烟枪,颤抖着装药点火,迫不及待的用嘴巴凑上去,叛套焐钌畹奈艘豢谄碜硬磐v沽瞬丁
惜春斜着眼睛觑着候婉云。候婉云吸了一会逍遥膏,理智恢复了。此时她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连鞋都没穿,晓得自己失态了,神色稍稍不自然。
此时门口有丫鬟通报,说是蔷薇来请安了。而后蔷薇掀了帘子进来,瞧见候婉云的狼狈样子,先是一愣,而后就乐了,眼里透出些幸灾乐祸来。蔷薇听说候婉云这些日子被婆婆整治的怪惨的,就特地前来看看情况,好回去跟琴棋书画几个姐妹好好说说。
那趾高气扬的正妻,少了跋扈的张扬,整个人跟乞丐似的,对着个烟嘴猛吸,哪里有半点名门贵妇的样子?
候婉云看见蔷薇来了,知道她是来看自己笑话的。不过她忙着吸逍遥膏,也没那个心思搭理蔷薇,说了几句话就打发蔷薇走了。而后候婉云知道,自己这狼狈不堪的样子,肯定会被蔷薇绘声绘色的在几个姨娘里传开,自己这大房的威严,就荡然无存了。
连点遮羞的脸面都没了,这般的失了体面,候婉云面红耳赤,转过身去背对惜春,道:“我算着日子,我哥哥该回京了吧?”
惜春道:“候将军今个已经快到京城了,估摸着明个就能到了。”
候婉云放下烟斗,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她方才将最后的逍遥膏都吸没了,如今得发愁明个要怎么过。
这逍遥膏原本是她托了侯家的关系,重金买回来的,可是如今她身边连个能通信的丫鬟都没有,她要上哪买逍遥膏去?
惜春默默的收起了盒子和烟斗,而后扶着候婉云回到床上躺着。候婉云翻来覆去的躺了一会,候将军最快也是明日回京,回来后应该会直接进宫向皇上报告情况,而后又少不了应酬筵席什么的。如今这情况,自己也不知道哪天能见上他的面,要想请哥哥帮忙带些逍遥膏回来,那等的她毒瘾发作的不行了,估计也见不上面。
如今唯一的路子,只有是去求那恶婆婆,求她弄些逍遥膏来给自己。
若是放在平时,候婉云断然是不会主动找顾晚晴的。她们两婆媳如今已经是水火不容,顾晚晴不来整治她,候婉云就该烧高香了,她可不想自己往枪口上撞,主动再去招惹那恶婆婆。
可是此时她染了毒瘾,瘾症发作起来生不如死,令人痛不欲生。瘾君子为了弄到毒品,往往会不择手段,候婉云如今深切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为了毒瘾,为了逍遥膏,她必须去求顾晚晴,低三下四的,伏小做低的,哀求她。
“惜春,你去给我通个信,说我身子好些了,要去给母亲请安。”候婉云思量再三,对惜春道。
惜春应了一声,出去交代给了外头守着的小丫鬟,便回来伺候候婉云梳洗打扮。由于身上有伤口,不能沾水,候婉云已经好日子未曾沐浴。如今闻起来,身上隐隐有股异味。惜春扑了好些香粉,才将那味道遮盖住。
刚收拾打扮完毕,外头小丫鬟就进来了,对候婉云道:“大奶奶,太太说她知道了,让大奶奶得空便去。”
候婉云深吸一口气,起身来,惜春扶着她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候婉云一双小脚走路颤颤巍巍的,搭着惜春的胳膊往外头走。
门口准备着软轿,顾晚晴在这些方面还不至于太为难她。
上了轿子,行至顾晚晴院子门口,通报一声,便和惜春进了去。
顾晚晴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坐在窗户边的贵妃榻上,旁边放着个炭火盆,屋子里头暖融融的。元宝蜷缩在顾晚晴怀里打瞌睡,用毛茸茸的尾巴遮住眼睛,远远看去,活像个雪球。
候婉云看见元宝的时候,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
“儿媳给母亲请安。”候婉云恭恭敬敬的行李,原先那股子恨不得拔了恶婆婆皮的劲全没了。
顾晚晴眼皮子抬了抬,瞧着候婉云那低声下气的样子,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用逍遥膏控制人,这法子可真心好呢,若非候婉云,她顾晚晴才不知道天下间原来还有这般完美的法子。如今用在她身上,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云儿身子还未大好,就忙着来请安,难得你有这份心。”顾晚晴低头,摸着怀里元宝毛茸茸的脑袋。
候婉云垂着头,毕恭毕敬道:“儿媳一直惦记着母亲的身子呢,不来瞧瞧,始终是不放心。”
顾晚晴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是啊,云儿当然一直惦记着我的身子。想当年你还待字闺中,我刚嫁入姜家,你就这般的体贴孝顺,暗中叫了心腹侍女每日送药给我喝,盘算着我的肚子,还真是对我关怀备至呢。”
候婉云的脸一下子全白了:“母亲说笑了,云儿听不明白。”
顾晚晴轻哼了一声,道:“云儿,我瞧着你脸色不好,定是身子不适,赶紧回去吧。”这是下了逐客令。
候婉云逍遥膏的事还没提呢,怎么可能就这么无功而返?
“母亲,云儿有事情和母亲商量。”候婉云思索着该怎么说,慢慢道:“母亲,这几日多亏母亲送了逍遥膏来,才令云儿不至于痛苦难熬,可是这逍遥膏今个用光了,母亲看是不是能再赐给云儿一些……”
哟,还来感谢起自己了,看来这逍遥膏威力真不小,瘾症强大到能让候婉云都低头。顾晚晴看着候婉云的样子,知道她心里头恨的不得了,可是又有求于人,不得不忍辱负重,心里头肯定别提有多痛苦了。
“我瞧着你的伤不是都好的差不多了么,怎么还要逍遥膏啊?”顾晚晴随意的拨弄一下元宝的耳朵,“况且这逍遥膏十分珍贵,千金难买,我一时间上哪给你弄啊?再说了,临近年关,府里头花销大,银子紧缺……”
候婉云一咬牙,她早就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于是掏出早就备好的契约道:“母亲,如今云儿拿不出那么多现银来,就拿五间织造坊抵债,待过了年关,银子周转开来了,再用现银来换。”候婉云是真的没钱了,前阵子她手里所有能挪动的流水银都拿去订做了琉璃屋。她本不想用织造坊来抵债的,可是一想到毒瘾发作时候的痛苦,候婉云还是拿出了五间织造坊来。
顾晚晴笑了笑,结果来瞧了瞧。这可是原本属于自己和母亲的东西,包含着母亲多少的心血在里面,是自己最宝贝的东西,当年送给了自己以为最宝贝的妹妹。可如今就被候婉云这么轻易的,为了得到逍遥膏,就给交了出来。
顾晚晴盯着那纸瞧了会,抬头看着候婉云,道:“不是我为难你,不给你买逍遥膏,只是府里实在是没富余的银子了,你这铺子就算押给我,我也给你变不出银子来啊!”
候婉云咬着嘴唇,想了想,道:“云儿有个法子可以兑换到银子来。云儿的织造坊有位合伙的老板,姓顾,烦请母亲叫人拿着这契子跟顾老板兑银子。一切都按照市值去兑,这五间织造坊,兑个几万两是绰绰有余的。若是顾老板收不了五间铺子那么多,他能收几间算几间。”
顾晚晴一听,这可好啊,她正想将铺子收回去呢。原本候婉云只是压了契子在她手里,回头还是得赎回去,可如今她是做着卖铺子的打算,正好让堂兄顾明去收了回来。反正这几个月织造坊的股份分红也分了不少钱,顾晚晴用嫁妆贴补点,从姜府里挪用些,总是能凑出银子来。只要买下了织造坊这聚宝盆,将来就不愁赚不回本。
于是顾晚晴故做为难的推脱了一番,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而后打发了候婉云回去,说一拿到逍遥膏就给她送过去。候婉云忐忑的走了,心里头发愁,若是明天没有拿到逍遥膏,日子该怎么过哟!
第二天,两大盒逍遥膏就被送到了候婉云面前。候婉云瞧着逍遥膏,估摸着够用至少两个月。可是按理来说,那五间铺子的钱,不可能只买这么点逍遥膏啊!起码能买回来够她一年用的逍遥膏呢!可这多余的银子呢?难不成那恶婆婆那般的黑心,黑了她那么多银子?
候婉云瞧着逍遥膏,眉头皱了起来。来送逍遥膏的翠莲一瞧她这样子,心里头就不高兴了,脸子垮了下来,道:“大奶奶,这可是咱们太太好不容易给你买来的逍遥膏,你还别嫌少。不瞒大奶奶说,您那五间织造坊,如今可值不了几个钱了。您还不知道吧,就这几日,织造坊好单大的订单做不出来,买主们都开始闹腾了,织造坊花了好些银子赔偿人家,如今都被掏空了。您那五间织造坊,如今也就是个空壳子了,这些逍遥膏,还是咱们太太贴了点银子买的呢,不然哪有那么多啊……”
什么!织造坊什么时候出了这事,自己怎么不知道?候婉云吃惊的看着翠莲,她不过病了几日,才几日没过问织造坊的事,怎么就出了这么大的岔子?
“大奶奶,东西我给您送到了,奴婢回去复命了。”翠莲转身出了屋子。
候婉云盯着逍遥膏发呆,觉得脑袋隐隐作痛。织造坊一向运营稳当,从未出过这种完不成订单的岔子。可是如今是怎么回事?
候婉云用手指摁着眉心,摒除杂念仔细思考,织造坊开始出问题,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似乎是有一次顾晚晴要她出银子,她拿不出那么一大笔,就将织造坊的股份卖给了一个富商……嗯,那富商顾老板……
等等,顾老板?顾老板!候婉云心头一颤,那人姓顾,跟恶婆婆一个姓,难不成是……如果这顾明顾老板真的跟顾晚晴有关系的话,那么那恶婆婆就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算计她的嫁妆了!不是小打小闹的贪图她那几千两银子,而是胃口大到要吞掉她所有的织造坊!她安排自己人去买下了织造坊的股份,恐怕这次的订单赔偿,也跟她有关,定是她在背地里搞鬼,要夺了自己的财产!
候婉云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知道,事到如今,就连织造坊估计也保不住了。没了织造坊的财力撑着,她又染上了逍遥膏的毒瘾,那么她要怎么去支付那昂贵的毒资!?难不成要一辈子求着顾晚晴,在她手底下伏小做低的讨生活,看她脸色过活,等她心情好了,赏给她点逍遥膏……
67、兄长回京
望眼欲穿, 千盼万盼,总算把侯瑞峰给盼回来了。
候婉云听说侯瑞峰回京的消息, 坐在床上差点给哭了出来。这些日子在姜家受的委屈可不是一丁半点,就连几个姨娘都等着看她笑话。
明明几个姨娘身上都带着病, 免了晨昏定省的,可除了病的下不了床的画姨娘还有死了女儿已经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琴姨娘,其余几个姨娘每日笑靥如花的非要来请安,说是自己没那么娇贵,规矩不可废。可候婉云心里头清楚着呢,她们是为了来看自己笑话来的,丫鬟婆子嘴里说出的狼狈不算, 她们非要亲眼瞧见自己的狼狈劲, 心里才舒坦。
就连下不了床的画姨娘,每日都巴巴等着其他几个姨娘去她那串门,给她讲讲大奶奶的落魄样,听着听着, 画姨娘嘴里吐出一口气, 抱着儿子狠狠的说:“呸,当时她还要给我用逍遥膏,我就说那么金贵的东西,她怎么舍得给我用?原来打的是这主意!可恨当时去竟然还真以为她是为了我和孩子着想,心里头还将她千恩万谢当成了恩人。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的盘算!幸亏大太太主意正,我才没着了她的道!看她恶有恶报,自食恶果, 她也有今日!真是报应!”那时候婉云想用逍遥膏控制画姨娘、害她腹中胎儿,未果,又在生产时做手脚,险些害的画姨娘母子双亡,如今瞧她落魄至此,别提多解恨了。
这几个姨娘都被候婉云整治过,心里头对她多少都是带着恨的。棋姨娘啐了一口,道:“画儿妹妹,我瞧着这光景,八成咱们一房这正室之位要易主了。你想想啊,就算是太后的赐婚,可大奶奶胆大包天,竟然对婆婆动起了手脚,这事情捅了出去,也是能休了她的吧?”
书姨娘点点头,道:“棋儿姐姐说的是,我瞧着这休妻,也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就算咱们大太太大度,不跟侯氏计较,可是咱们老爷肯定不依。你们想想啊,本来咱们老爷就是出了命的爱妻如命,这次大太太死里逃生,老爷更是宝贝的跟眼珠子似得。如今查出来侯氏给大太太下绝子汤的事,你说,老爷能饶了她?我瞧着能让她活命就是不错的了,还想留在姜家,呸!”
几个姨娘一合计,婆家全家都不待见侯氏,姜炎洲更不喜欢这个媳妇,这侯氏的正室之位估计是保不住了,就算是不休了她,她在姜家也是永无翻身之日。于是这样一来,几个姨娘心里就更轻视候婉云,虽说表面上的礼数做的周周到到,可那眼神,那神情,却是透出真真的不屑和厌恶。
就连小妾都能候婉云脸色看,她这个姜家大奶奶,当的无比的憋屈。
不过幸好,她娘家兄弟要回来了!
侯瑞峰一回京城,便进宫面圣,而后只在宫里参加了一次宫宴,便急急的出了宫回了候府,将其他的宴席一概推掉。
侯瑞峰回侯府安顿下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亲自修书一封给正在四处游山玩水的父亲,犹豫了几番,他终究还是没在信上写出自己调查母亲陵墓泥土异样之事,省的父亲知道了担心,一把年纪了还要连夜赶路回京。而后派亲信快马加鞭的送去给安国公。
随后便在书房坐下,准备翻阅女探子记录妹妹候婉云日常生活的册子。刚出行未到南疆之时,侯瑞峰还有空每日翻阅探子送来的报告,那时候侯瑞峰从报告上看到的东西,颠覆了一部分他对候婉云的认知。
可是一入南疆境内,他为国事忙碌操劳,将家事放在了一旁。回来的路上也在忙着处理遗留的问题。如今刚得空,他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自己的那位庶妹究竟还做了点什么“好事”。还没等侯瑞峰将椅子坐热呢,便迎来了一位稀客。
准确的说,是那位稀客在侯瑞峰还未回府的时候,就早早在候家等候着他了。
侯瑞峰急急的去了客厅,见着客厅里坐着个神采俊逸的少年公子。
“大舅哥。”姜炎洲起身,对侯瑞峰拱手。
“妹夫?”侯瑞峰诧异的看着姜炎洲。自己与这妹夫一文一武,素日并无太多往来,他这么早早的在侯府等候着自己,到底是所为何事?
两人寒暄了几句,姜炎洲道明来意:他是来跟候家私下商议休妻之事。
原本姜炎洲要休妻,那是他的媳妇,是姜家的家务,不容旁人置喙。可候家毕竟是大门大户,这门亲事又是天家指婚,姜炎洲就算有了休妻的意思,他也不能随意写休书。况且候婉云母家势大,也不得不顾忌候家的脸面。
侯瑞峰听了姜炎洲的话,差点傻了眼:自己刚回来,连口热乎汤都没喝呢,自己妹夫就直接来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而且看着姜炎洲那架势,不像是来商量休妻的,倒像是来客气的支会他一声。姜炎洲从未跟姜家人透漏过休妻的意思,就连跟继母也没提过。他直接来把这问题甩给了候家,侯瑞峰知道姜炎洲不是闹着玩的。
侯瑞峰突然就后悔了,他应该让姜炎洲再等一会,等他翻看完了候婉云的所作所为再来,也省的心里没个底。
姜炎洲看着侯瑞峰的脸色,也知道自己这话提的突然。他叹了口气,将候婉云在姜家的所作所为一一道来。姜炎洲是个磊落的公子哥,并未添油加醋,只是实话实说,甚至连自己继母顾晚晴是怎么惩罚候婉云,怎么阴差阳错的将送给她的绝子汤又送回给了候婉云喝(顾晚晴和翠莲对此的解释是:觉得那汤是大补之物,自己身强体壮不需要喝,而她急着抱孙子,就加了滋补的药材熬成粥,送给儿媳妇喝了),都讲了出来,完全不偏不倚的实话实说。姜炎洲就这般讲述出来,听的侯瑞峰心里头一阵心惊胆战:这些丧心病狂的事,真的是他那温婉娴静的庶妹做的?
“这、妹夫,你先等等……”侯瑞峰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姜炎洲等着,而后自己忙去了旁边的偏厅,在里头将探子的报告一目十行的过了一遍,越看越心惊胆战!
根据探子的报告,姜炎洲并没有说谎,候婉云那些作为,姜家人虽然没有摆到台面上说,可是姜家有头有脸的太太小姐管事婆子们,可都是心知肚明。
侯瑞峰在南疆也打探到了一些移魂之术的秘事。当年妹妹候婉心身亡,而恰逢顾家四小姐顾晚晴落水,而后捞上来后,顾家小姐性情有了,还会了武功,根据那南疆高人所说,侯瑞峰有七成把握,那位平亲王妃、如今的太后义女娴雅公主,就是自己的妹妹候婉心!看到候婉云将黑手伸向极有可能是自己妹妹的平亲王妃,侯瑞峰的心就揪了起来,浑身冷汗淋漓。
若是刘三娘所说不假,妹妹候婉心真的是被候婉云害死的话……那么婉心移魂重生后,报复候婉云,就说的通了!如果婉心是被候婉云害死的,那么母亲岂不也是……
是的,如果顾晚晴真的是妹妹候婉心的话,她当然能认出候婉云的贴身侍女菱角,当然不会喝送去的绝子汤,而将汤药一转手,又送回了候婉云的嘴里!
是的,这么一想,就什么都串联在一起,都通顺了!
侯瑞峰头一次觉得心里无比忐忑,甚至比他第一次上沙场还要不安。侯瑞峰回到客厅,姜炎洲在静候他。
侯瑞峰现在脑子里也顾不上什么候婉云了,他满心都想着一件事:婉心,你还活着么!?
“来人,备车!”
“大舅哥要去哪?”姜炎洲一看侯瑞峰回来,怎么跟变了个人似得,直接要备车出门?
“去平亲王府!”侯瑞峰一脸冷肃。
“那休妻之事?”姜炎洲急急上前阻拦。他可是私自决定,跑到候家来的和侯瑞峰透漏此事的,若是事情还没谈妥,侯瑞峰就上姜家兴师问罪去,那在姜恒面前他也不好交代啊!
本以为侯瑞峰是个通情达理讲道理之人,可怎么他这么冲动,就要直接杀去姜家了!姜炎洲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侯瑞峰本是不管不顾的,如今被姜炎洲一喝,回过神来,知道自己鲁莽了,忙带着愧色对姜炎洲道:“妹夫,你所说之事,简直猪狗不如,人神共愤!待我与她对质,若是真如妹夫所说那般,那是我候家教女无方,愧对姜家。到时候别说是休妻了,就算姜家要按家规处死她,我也绝无二话!”
有了侯瑞峰这句话,姜炎洲悬着的心放下了。他已经打定注意,无论如何是要休妻的,断然不能让这毒妇再留在姜家害人!否则迟早姜家会被她害的断子绝孙!
于是侯瑞峰与姜炎洲二人同行,一并去了姜家。
侯瑞峰一行还未到姜府,侯瑞峰派去前通报的候家小厮就到了姜府。姜恒被升上召进宫里商议此次南疆之行之事,不在府中。顾晚晴听了消息先是吃了一惊,按理来说侯瑞峰刚回京,应该是有数不清的接风宴等着他。可他居然抛下一切,往姜家跑,这又是何道理?
应该八成和候婉云有关吧……顾晚晴猜测着。
不过她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这次侯瑞峰来姜家,第一目标不是候婉云,而是她顾晚晴。
“大太太说,侯将军来了,请大奶奶去前厅见客。”
“哥哥要来了!太好了!”候婉云一听侯瑞峰上门拜访,激动的双手合掌,默默念着:“真是老天开眼,哥哥这么快就来看我了!”
“惜春,惜春!”候婉云一下子来了精神,冲惜春喊道:“去将我那件月白的披风备上!”月白的披风正好能衬托她的肤色,让她看起来脸色苍白。
候婉云拿起胭脂在脸上扑了几下,看着镜子中自己一张苍白的脸,病态毕现,侯瑞峰若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瞧出她病的不轻。侯瑞峰年轻气盛,在几个庶妹里最疼爱自己,见到自己被折磨的这般样子,定然会为自己出气的!
候婉云收拾妥当,由惜春扶着,出门上了软轿,由人抬到前厅。
候婉云弱不禁风的由五大三粗的惜春扶着,刚进门,瞧见厅中坐着一个英武的男子。侯瑞峰较之当年,更加的英姿勃发,浑身透出武将的男性阳刚之气。
出乎意料的事,顾晚晴身为主母,此时竟然不在场。候婉云脑子里迅速转了个弯弯,那恶婆婆不在最好,自己便能趁着这个机会先诉说委屈。
候婉云一看见侯瑞峰,眼里头含着泪花,咬着唇,无限婉转的唤了声:“哥哥……”
侯瑞峰此时满脑子都想着顾晚晴是不是自己妹妹的事,突然听见有人喊了句什么,半天才回过神来是在喊自己,茫然的回头,看见一朵娇花似得庶妹冲自己盈盈一拜,口中颤声道:“云儿给哥哥请安……云儿、很是惦记父亲和哥哥呢……云儿有好些话想跟哥哥说……”
候婉云抬头看着侯瑞峰,泪光闪闪,眼里含着绵延无尽的委屈。
68、亲人相认
侯瑞峰定定的看着她, 眼前那一脸病容、弱不禁风的女子,便是自己那以孝顺和才情著称的庶妹候婉云。
“云儿, 咱们兄妹许久未曾好好说过话了,哥也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侯瑞峰抿着嘴唇。
“哥哥, 怎么不见母亲呢?”候婉云故意问,她的确定了顾晚晴人不在,有些话才好开口说。
“王妃身子有恙,说是刚喝了药发了汗,得等汗水散了才宜出门,估计得过好一会才能过来。是哥哥来的唐突了,就在此等候一会也无妨。”侯瑞峰道。
候婉云以为自己的哥哥没理由骗自己, 他既然这么说了, 那定是顾晚晴一时半会来不了,无法待客,所以才叫了自己先过来,省的怠慢了侯瑞峰。这也给了她告状诉苦的机会, 真是天赐良机。
候婉云走过去坐着, 惜春搀扶着她。侯瑞峰的眼睛在惜春身上扫了一眼,似是不经意的随口一问,道:“云儿,这丫鬟瞧着面生,是姜府的丫鬟吧?”
候婉云扫了一眼惜春,道:“哥,这是咱们侯家的人, 我带来的陪嫁丫鬟。哥常年在军中,惜春进侯府的时候,哥哥还在边关呢,所以瞧着面生不认识吧。”
侯瑞峰哦了一声,又随口问了问惜春一些有关候婉云的生活琐事,诸如平日胃口如何,精神如何之类的问题,又捎带着问了问惜春在候婉云身边服侍多久之类。惜春都一一答了,侯瑞峰又嘱咐惜春要好好服侍候婉云。
候婉云听着兄长细细询问自己的生活起居,言语中都是关心,心下觉得侯瑞峰对自己真是关怀备至。侯瑞峰心里则在想:刘三娘所言不虚,她真的在候婉云身旁作为贴身大丫鬟服侍了许久,对候婉云的衣食起居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侯瑞峰又道:“云儿,我记得你似乎带了四五个陪嫁丫鬟呢,怎么就惜春一个跟着你,其他人呢?”
候婉云秀眉微皱,眼里立刻蒙上了一层水汽。寻了个由头支走了惜春,待到房里只剩她与侯瑞峰两人,才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水雾,道:“哥,我那些陪嫁丫鬟,都叫我婆婆给打发走了……云儿没用,连自个的陪嫁丫鬟都保不住……”
“哦?竟有这样的事?”侯瑞峰做出吃惊的样子,道:“那几个丫鬟怎么了?是不是触犯了王府的规矩?”
候婉云摇摇头,一脸悲苦无奈,道:“她们并且做错什么,唯一错的,是跟了我这个没用的主子……”说罢,候婉云低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侯瑞峰攥紧拳头,一拳砸在桌子上,面有怒容,道:“那是你的陪嫁丫鬟,你不开口,谁敢打发了她们?”
候婉云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哥,你别气。人家姜家是百年世家,云儿能嫁进来,是大大的高攀。云儿又是个庶出的,虽说挂了个嫡亲小姐的名头,可是终究还是叫人家瞧不起的……云儿受点委屈,倒也是没什么的,无非是息事宁人罢了,只是可怜了几个丫鬟,对云儿忠心耿耿,一直伺候的好好的,却……唉,是云儿没用。”
侯瑞峰站起来,来回的踱步,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道:“云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咱们侯家虽然不如姜家那么绵延百年,但是也是在圣上面前有头有脸的人家!什么高攀不高攀,哥就不爱听这话!咱们侯家父子在外头出生入死,保家卫国,却叫自己家的女儿受尽了委屈,说什么息事宁人的话!这还像什么样!”
候婉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扯着侯瑞峰的袖子,道:“哥,你千万别去找我婆婆!叫她知道了,云儿的日子又要难过了!如今云儿身边都是婆婆的人,白天夜里都是眼线,叫云儿吃也不安睡也不稳……哥,你晓得云儿的性子,绝对不会做出有损侯家声誉之事,云儿自从嫁进姜家,一直兢兢业业伺候婆婆,服侍夫君,从不敢怠慢。可是婆婆是文官家出的小姐,书香门第,却不喜欢云儿,觉得咱们侯家门第不如姜家,又是武将出身,是云儿高攀了姜家,故而一直刁难。云儿每日侍奉,尽心竭力,可是却难讨婆婆的欢心。婆婆素日对云儿动辄打骂,这云儿也都受着了,毕竟那是我婆婆,她要打要骂,云儿绝无怨言。哥,云儿不想叫哥知晓这些,哥是做大事的人,不能为云儿分心。可是如今,云儿却是不得不说,因为再不说,云儿恐怕就要死在姜家了!”
安国公出身不高,凭借军功和实力走到如今这步,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可是□□一向重文轻武,难免有些清高的文官说点酸言酸语,看不起武将出身的侯家,侯瑞峰则认为自己和父亲是脑袋挂在裤带上,出生入死才得到今天的一切,比那些只会耍嘴皮的文官强上百倍,故而一向对这些言论非常不喜。如今候婉云故意的将话往这上头引,话里话外都说顾晚晴瞧不起侯家。说罢,候婉云拉开袖子,露出缠着绷带的手臂。本来手臂的伤早就结痂了,可是候婉云故意用力的扯了一下伤口,又讲伤口撕开了一些,血透过绷带渗了出来,看着颇为可怕。
“这!这是王妃做的?”侯瑞峰厉声问道。
候婉云可怜兮兮的摇摇头,道:“不,哥,你误会了,这是云儿自己的意思。婆婆病了,云儿听大夫说以人肉为药引最佳,为了让婆婆早日康复,云儿自己割的。云儿只求家和万事兴,希望婆婆能接受云儿,所以云儿就是割块肉,受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呢?哥你放心,云儿不会丢咱们侯府的脸面!不叫人说咱侯家的不是。可是婆婆还是不满意,借着我房里姨娘难产的事,把云儿的陪嫁丫鬟们都打发走了。如今云儿在姜家孤家寡人,无依无靠……”
候婉云神情凄苦,道:“哥,不瞒你说,我自从嫁进姜家,饮食起居都由婆婆操控。她不知为何,给我下了药,如今我已经不能生育……哥,云儿好苦!云儿好苦啊!”
若是事先不知晓她的所作所为,以侯瑞峰的脾气,必定会拍案而起,为自己的妹妹讨个说法。可是很不幸的事,侯瑞峰早就知道其中的□□,所以这时候,他做出非常愤怒的样子,咬着牙,道:“你百般忍让,他们简直欺人太甚!咱们侯家岂是任人宰割之辈!哥定会禀明父亲,有侯家替你撑腰的!”
候婉云呜呜的哭着,她要的就是这一句。至于具体怎么做,侯瑞峰自然会替自己想替自己做,她候婉云只需要在后头瞧着看戏就行了,横竖有侯瑞峰和安国公两个人给她当枪使。侯家父子身负军功,只要在姜家那么一闹,姜家就不敢再为难她。到时候让侯瑞峰从军中挑几个训练有素会武艺的侍女来服侍保护自己。
当初候婉云吃亏就吃亏在父兄都在边关,娘家嫡母和嫡姐又去世了,父兄虽然位高权重,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如今父兄回京,加官进爵,侯家处在鼎盛时期,候婉云一个不高兴就可以回娘家诉苦告状,找父兄撑腰,再不是从前那孤立无援的境地。娘家的势力,终于可以好好的利用了。
侯瑞峰好好安抚哭泣的妹妹一会,又许诺会亲自挑可靠的人送进姜家来服侍她,又说请名医来为她诊治不育之症。候婉云见好就收,用帕子抹了抹泪,又猜着侯瑞峰的心思说了好顺耳的话。
兄妹二人说了一会,外头有丫鬟来报:“候将军,大太太叫奴婢来禀告将军一声,方才大太太刚准备出门,却犯了头晕,让将军再等一会。”
侯瑞峰一脸的不悦,挥挥手打发了丫鬟,对候婉云道:“姜家不是号称百年世家,最讲究规矩,怎么这就是姜家的待客之道?”
候婉云跟着借题发挥,道:“哥,婆婆就是这脾气……许是因为云儿的缘故,迁怒了哥哥也说不定。”
侯瑞峰唉了一声,对候婉云道:“妹妹,你身子不舒服,就先回去,哥在这里等。今个无论如何要跟姜家说清楚,叫他们不敢再欺负我侯家的女儿!”
说罢,侯瑞峰好言将候婉云劝了一番,候婉云也并不想一会跟婆婆打照面,也就顺势走了。
侯瑞峰瞧着候婉云被惜春扶着出了院子,上了软轿被人抬走了。这时从内间的屏风后头走出来个人来。姜炎洲一脸气愤,道:“她竟胡说八道些什么,泼我姜家的脏水,挑拨文臣武将的关系,其心可诛!”
“炎洲,候将军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被她的几句话所蒙骗。”姜炎洲身后,走出来个人来。
侯瑞峰闻言抬头,瞧见一个清秀的丫鬟搀扶着个美貌高挑的少妇,从屏风后头款款走出来。顾晚晴一脸温柔和煦的笑,看着侯瑞峰。
“王妃……你、你没事了吧……”侯瑞峰声音有些颤抖。
顾晚晴微微楞了一下,才想起侯瑞峰说的是上次受伤之后又逢火灾之事,笑道:“多谢将军关心,我身子已经没事了。”
侯瑞峰点点头。原本一路上盘算着怎么开口问她与候婉心的关系,想了千百种开场白,可是临到头见了她,却一个法子也想不出,脑子里都是空白的。
“大舅哥?”姜炎洲看见侯瑞峰在发愣,叫了他一声。侯瑞峰如梦初醒一般的啊了一声。
侯瑞峰不是个毛躁的人,他偶尔的失态让顾晚晴想起了小时候和哥哥玩耍的情景,不禁心中一暖,招呼大家坐下喝茶。
侯瑞峰憋了一肚子话,可是碍于有外人在场,也不好直接问顾晚晴,而只是闷不做声的只是喝茶。姜炎洲才喝了几口,他就已经喝了好几杯了。
顾晚晴不禁莞尔,道:“候将军是来姜家讨茶水喝的吧?”
侯瑞峰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脸微微红了,放下杯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顾晚晴虽然不知道侯瑞峰想说什么,但是她太了解哥哥的小动作了,她知道他一定是有话想对自己单独说,于是顾晚晴叫姜炎洲先回去,又支走了侍女。
“候将军,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顾晚晴浅笑着,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心里想着:父亲和兄长再也不用出生入死的打仗,再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上沙场,父亲颐养天年,哥哥找个贤惠的姑娘娶了回去,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多好。
侯瑞峰踟蹰了一下,放下茶杯,忽然蹭的一下站起来,抽出腰间的宝剑来,剑柄冲着顾晚晴扔了过去。
顾晚晴冷不丁的瞧见一把宝剑朝自己飞过来,她下意识的伸手握住剑柄。而后就见侯瑞峰身形快如闪电,手握着剑鞘朝自己刺了过来。
“看招!”侯瑞峰大喝一声,剑鞘冲着顾晚晴身前直逼过来。
顾晚晴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呆了,下意识的握紧剑柄反手一击,躲过了侯瑞峰的攻击。侯瑞峰心里一颤,又是一招接着攻了上去。顾晚晴皱着眉头,握剑接下一招。侯瑞峰武艺极高,远远高于顾晚晴,他第三招一出,剑鞘放佛有粘性一般,粘着顾晚晴手里的剑刃,侯瑞峰手腕一甩,顾晚晴只觉得虎口一阵震颤,冷不丁的手中的剑就脱手而出,直接甩了出去,刺入身后的红木家具里。
这突然的变故让顾晚晴心里头一阵狂跳,而侯瑞峰一双眼睛则变得血红起来,胸膛迅速起伏,放佛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他忽然抓住顾晚晴的手腕,用力的攥着,放佛生怕一松手,就是永别。顾晚晴也意识到了是怎么回事,侯瑞峰是用武功在测试自己。
难道是哥哥认出了自己?顾晚晴也是心乱如麻,顾不得她此时的身份是平亲王妃,就这么任由侯瑞峰拉着自己的手腕。
只要三招,侯瑞峰就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你是婉心,对不对!?”侯瑞峰看着顾晚晴的眼睛,急切的问,“告诉我,你是婉心,不要骗我,不要瞒我,好不好?”
听了这句,顾晚晴瞳孔猛地收缩,连心都要停止跳动了。
慢慢的,慢慢的,眼泪涌出了她的眼眶,顺着脸颊倾泻而下。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哥哥会认出自己。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永远都要顶着别人的身份过一辈,再也没有和父兄相认的机会。可是上天似乎对她格外的厚待,不但让公主认出了自己,帮助自己,现在就连哥哥也……
这一切,简直就像做梦一样。
侯瑞峰安静的看着她在无声的哭泣,过了半响,他见她死死咬着嘴唇,忽然拼命的点头,哽咽的一句话也说不出。
堂堂的大将军,铁血一般的汉子,侯瑞峰一向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流血流汗不流泪,可是如今,他也是泪流满面。他伸手擦掉顾晚晴那放佛流不干的眼泪,又轻轻的问了一句,放佛确认一般:“你是我的妹妹,候婉心,是么?”
“是,我是!”顾晚晴终于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将心头憋闷了多年的情绪爆发了出来。此时什么男女大防,什么礼教,都被她抛到了一旁,她扑进哥哥的怀里,嚎啕大哭,边哭边说:“哥,是我,我是婉心……呜呜呜呜……我死了,可我又活了!我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和哥哥相认,从没想到,哥,婉心好想你,好想爹……呜呜呜,哥,你不知道看见亲人却不能相认的苦,哥……”
“妹妹,我的婉心!”侯瑞峰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儿,泪流满面。
兄妹两人相拥哭泣,哭的忘却了一切。哭了许久,直到将情绪都宣泄干净了,两人才止住了哭。两人又说了些只有是本人才知道的小时候的琐事趣事,侯瑞峰已经完全笃定,顾晚晴就是自己的妹妹候婉心。
侯瑞峰攥着妹妹的手,道:“婉心,你快告诉哥,你当年之死是否其中有蹊跷?是不是有人害死你的?”
顾晚晴眼睛哭的似桃子,抹了眼泪,叹了口气,点头道:“唉……哥,其中内情复杂,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69、乐极生悲
顾晚晴与哥哥刚刚相认, 情绪波动,好一会才整理好思绪, 慢慢将前世经历一一告诉给侯瑞峰。虽说顾晚晴边叙说边强调,让哥哥莫要太动气, 可是侯瑞峰听完,双目血红,简直要杀人一般,双手攥紧成拳,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力道之大,竟然生生将整个桌子给砸碎了!
“她简直大逆不道!畜生!根本就是畜生!我们侯家怎么会养出这样忤逆的东西!”侯瑞峰简直不敢置信, 候婉云看起来那般柔弱温顺, 竟然心狠手辣到匪夷所思的地步!小小年纪就盘算着利用生母杀害嫡姐,生母不同意,竟然就将生母推下湖淹死!而后步步为营,利用嫡母和嫡姐的信任和疼爱, 将两人一个一个害死!若非是妹妹候婉心亲口告诉侯瑞峰, 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候婉云会做出这种事的。
可是,妹妹候婉心的口供,从母亲墓地取的泥土的检查结果,都证明了候婉云的所作所为。
侯瑞峰得知真相后,先是震怒,而后渐渐平静下来,化为深深的自责。作为一个儿子和兄长, 他竟然没有保护好自己的母亲和胞妹,亏他还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却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好。侯瑞峰对妹妹和母亲充满了愧疚,恨不得将候婉云扒皮拆骨以泄心头之恨。
“我要去杀了那贱人!”侯瑞峰起身,从木头里拔下宝剑,提着剑就要出去找候婉云算账。
“哥,别去!你不能去!”顾晚晴抓住侯瑞峰的手腕,摇头道,“哥,我知道你恨不得她死,我也恨不得她死,可是如今不能冲动,还不是时候。她现在毕竟还是姜家的媳妇,若你在姜家杀了她,事情闹开了就不好收场,只能叫旁人看咱们姜候两家的笑话!这门婚事是太后所赐,就算是要收拾她,只能暗地里收拾,不能声张出去,否则太后颜面何存?皇上还曾经御笔亲书赐给她‘娴德孝女’的牌匾,若是传出去候婉云杀生母、毒嫡母、害嫡姐之事,又让当今圣上颜面何存?天下之人只会说侯家家风不正,说圣上和太后识人不明!哥,你不要冲动,再忍忍!等父亲回京了,禀告父亲再做定夺!”
侯瑞峰深吸一口气,举着剑的手垂了下来。他知道妹妹的顾虑不错,候婉云的孝名是圣上钦赐的,若是传出这么惊天的丑闻,不就是昭告天下打圣上和太后的脸么!难保圣上不会因此而迁怒侯家。虽说侯家如今如日中天,可是福兮祸之所伏,侯家此时也正是走在刀口浪尖上,容不得一点闪失,圣上若是对侯家不满,如今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可是日子长了,等侯家的风头过去了,难保不会来个秋后算账。
“好,我今天就暂且留她一条贱命!”侯瑞峰恨恨的收回宝剑,望着妹妹,道:“父亲约莫后天就会回京,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父亲相认?”
顾晚晴忧心道:“这移魂之术匪夷所思,我担心父亲接受不了……哥,不如你试探试探父亲的口风,而后我们再看什么时候相认。至于皇上和太后那,就隐瞒我移魂之事吧,只说是哥哥你查出了她在侯家害人之事,而后私下禀告太后和圣上,千万不能将事情闹开。候婉云此人肯定是要处置的,可是这个事咱们只能吃哑巴亏了。对了,候婉云的几个陪嫁丫鬟被我送去了姜家的一处别院,我瞧着那名叫巧杏的丫鬟似乎知道的不少,哥哥你在军中,擅长审问,我就将那几个丫鬟送去哥哥那,你瞧着看能审问出些什么来,有了人证物证,也好在呈给圣上,否则空口无凭的,也不好指证她的罪状。只是那几个丫鬟都是女流之辈,哥哥军中那些审问敌军的酷刑,不适用在女儿家身上,还请哥哥手下留情,莫要伤她们性命。毕竟作乱害人的都是候婉云,几个丫鬟也只是身不由己。”
侯瑞峰道:“也好,就按你说的办。”
兄妹二人经历了生离死别,如今久别重逢,恍若隔世,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顾晚晴慢慢告诉侯瑞峰自己重生之后的事,不知不觉两人就谈了许久,这可让一直在门口守着的翠莲急坏了。按照辈分来算,侯瑞峰是顾晚晴的晚辈,可虽然说两人相差一辈,可是两人年龄相仿,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翠莲隐约听见里头有霹雳哗啦的响动,若非顾晚晴事先嘱咐,翠莲几次都忍不住想冲进去。
翠莲在门口急的来回踱步,忽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心里一惊,抬头看见姜恒远远的朝院子里走来。
“糟糕!”翠莲心里咯噔一跳,忙重重咳嗽一声。
屋子里顾晚晴听见翠莲的咳嗽声,才从和兄长的叙说中回过神来,忙用帕子擦了擦脸,整理一下,道:“进来吧。”
翠莲推门而入,看见自家主子一副哭过的样子,脸上的妆都花了,发髻也有些松,地上散落着木屑,候将军脸色发红。乍看之下,这场面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
翠莲急忙将门合上,道:“王爷来了,人都走到院子门口了!”
顾晚晴心里咯噔一声,虽说她与侯瑞峰乃是亲兄妹,两人之间坦坦荡荡并无私情,可是姜恒却不知道啊!这场面若是让姜恒瞧见了,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妥。可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像是被捉奸!
怎么办怎么办!顾晚晴脑子里一片混乱,一时间没了主意。现在让侯瑞峰离开是来不及了,他走出去正好会碰见姜恒进来,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可她哭花了的妆容,方才打斗之中松了的发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这样子被姜恒瞧见了,指不定他心里生出多少联想来。
姜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一声温婉的女声响起:“王爷,锦烟有事相商,请王爷移步书房。”
姜恒的脚步声停住了,而后又由近到远,慢慢的消失在远处。顾晚晴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翠莲握住顾晚晴的手,只觉得她手上都是汗,滑腻冰冷。
方才他们兄妹相认,情绪都太过激动,忘却所有,如今回过神来才觉得后怕。若是真让姜恒撞见了,给妹妹惹上麻烦,侯瑞峰就更自责内疚了。
“王妃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侯瑞峰起身告辞。
“将军慢走。”顾晚晴遣了丫鬟去送他出去,而后坐在椅子上,一副虚脱的样子。幸亏方才有锦烟替自己和哥哥解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顾晚晴不认为锦烟是恰巧来找姜恒,恰巧在那个时机支走了姜恒。锦烟既然心系侯瑞峰,那么她必定知道侯瑞峰来姜府之事,恐怕方才也是锦烟有意帮助他们的吧。
既然锦烟卖了她个人情,顾晚晴决定下次见哥哥的时候,问问他和锦烟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哥哥是个什么心思,如何打算。
翠莲一脸忐忑的看着自己主子,不知道方才她和侯瑞峰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变成这样。顾晚晴看着翠莲的脸色,笑着用指头戳了下翠莲的额头,道:“你这妮子,想什么呢!”
翠莲吐了吐舌头,道:“您这样子,方才若是被王爷瞧见了,那可就说不清了。奴婢先服侍您整理更衣吧。”
侯瑞峰走后第二天,就送来了足足十个身强体壮的侍女。这是两人早就商量好的,顾晚晴自然不会为难,就全数放行了进来。
“奴婢们见过主子。”十个侍女站立成一排,对候婉云福身行礼。
候婉云一瞧这十个人,分明就是哥哥侯瑞峰从军中挑选出训练有素的女子,看样子各个身怀武艺。侯瑞峰果然说话算话,立刻就将人送来了!而又听说昨个侯瑞峰大发雷霆,当着顾晚晴的面连桌子都劈了,候婉云就不禁得意起来:自家哥哥一发威,那恶婆婆就立刻怂了,这不,娘家送来十个丫鬟,那恶婆婆连吱声不敢吱一声。
有个强势的娘家真是太好了!候婉云喜滋滋的看着那十个侍女,有娘家做靠山,有十个身怀武艺的贴身侍女,今后谁还敢动她!
身边一旦有了依靠支持,候婉云的底气就足了起来。
“父亲进京城了么?”这两天候婉云不断的问身旁的侍女们。侍女们告诉她,侯瑞峰得知她受委屈的消息,就立刻禀告给了安国公,安国公立刻马不停蹄的赶回京城。安国公才是她最大的靠山,有安国公坐镇京城,她才放心。
“回主子的话,据奴婢所知,车马已经进了京了,估计这会该回到府上了吧。”
“太好了!”候婉云眼睛一亮,“快服侍我沐浴更衣,父亲归来,我做女儿的自然要去迎接。一会给母亲打个招呼,我要回娘家看望父亲。”
收拾完毕,候婉云中气十足的去见了顾晚晴,顾晚晴听了,只是淡淡瞧了她一眼,嘱咐了几句,就打发她走了,并未刁难,甚至还让翠莲叫人备了礼物,让候婉云带回娘家。
候婉云瞧着恶婆婆那恹恹的样子,心想:你不是喜欢为难我么?你怎么不拦着我回娘家啊!你有本事你再禁足我啊!
候婉云挺胸抬头,趾高气昂的出了姜家。翠莲瞧见了,心里呸了一声:小人得志!看你能得意几时!
车行了一会,到了侯家。侯家早就得了信,知道候婉云回娘家,派了家丁在门口迎着。
由人簇拥着往前厅走,候婉云边走边酝酿情绪,收起了身上的得意之色,换了一副柔弱委屈的样子。她只在侯瑞峰面前哭诉过,这会还得在安国公面前哭诉一遍。毕竟父亲无论是声望还是官职都在哥哥之上,她第一要得到父亲的支持,其次才是侯瑞峰。
“父亲!”刚进厅里,候婉云瞧见了安国公,就嘤嘤哭着,拜倒在地,伏在安国公脚下泣不成声,“父亲劳累奔波,身子可安好?云儿无时无刻都在牵挂父亲,每日向天祈祷,请满天的神佛保佑父亲和哥哥。”
安国公脸色看不出情绪,侯瑞峰站在一旁,低头看着哭的弱不禁风的候婉云。
“云儿,起来吧。”安国公轻轻抬手,做了个虚扶的姿势。候婉云就势起身来,抹着泪。
“听你哥哥说,你在姜家受了不少委屈。”安国公沉着脸,盯着候婉云。
一看父亲的脸色,候婉云以为父亲是因为自己受了委屈而生气,心中不禁窃喜。摇了摇头,道:“云儿受些委屈,不妨事,只要是为了侯家的声望,云儿不怕委屈。”
哼,侯瑞峰心里冷哼一声,接口道:“云儿,现在是在自己家,你对父亲有什么可瞒的?你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吧,让父亲给你做主。”
于是候婉云咬着唇,半遮半掩的讲述姜家人的所做作为,不知情的人听了,还觉得姜家简直只会虐待儿媳,顾晚晴专门喜欢折磨儿媳似的。
候婉云边说边看着安国公的脸色,只见安国公的脸色越来越差,阴沉的吓人,放佛暴风骤雨爆发的前奏。
候婉云抽抽搭搭的控诉完了姜家人的罪状,而后抹着眼泪看着安国公。
安国公咬着牙,眼里的光芒恨不得要吃人一般。候婉云哭着俯下身,伏在安国公脚下,哭道:“父亲,云儿就是来诉诉苦,心里好舒坦点。公公是当今第一权臣,若是父亲为了云儿得罪了公公,那云儿内心不安,请父亲不要为了云儿去惹上姜家。”
候婉云言下之意,是说安国公会忌讳姜恒,怕了姜家,这是激将之法。
“好!好!好!”安国公胸口起伏,情绪似乎隐忍都了极点,到了爆发的边缘,看着候婉云,连说了三个好,极怒反笑,道:“云儿,你果然是我的好女儿!恭敬孝顺,忍辱负重!真是好,真是好啊!”
候婉云心里得意,看来安国公中了自己的激将法,应该会要去找姜恒算账,为自己出头吧。正在候婉云心里头盘算之际,忽然耳旁听见呼啸的风声,而后是极为响亮“啪”的一声,背部一阵剧痛,候婉云只觉得后背被什么东西抽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她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好,我的好女儿,真是好啊!”
候婉云抬头,诧异的看着父亲。只见安国公盛怒持鞭,手里一根乌金的鞭子,粗的似粗麻绳一般,闪着寒光。安国公是武将,下手极重,那一鞭子结结实实的抽在了候婉云的背上,打的她几乎要晕过去。
安国公拿着鞭子上前一步,眼里的盛怒的让候婉云心惊肉跳。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云儿做错了什么么?”候婉云看着鞭子惊呼。这鞭子是侯家的家法,父亲为何拿出了家法,这是要做什么?
“你这畜生,你还有脸来问我你做错了什么!我没有你这畜生一般的女儿,今个我就要用侯家的家法惩治你!你若是能从我手里活下去,再来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丑事!”
70、进宫面圣
安国公武将出身, 治军严谨,家法也是同样。安国公给侯家订立的家规森严, 并且执行起来毫不含糊,不论是姨娘、小姐、公子, 还是下人小厮婆子,只要触犯了家规,就严惩不贷。先前姨娘张氏把持家务,苛待嫡小姐的事暴漏之后,根据家规,张氏就从安国公手底下领了五十鞭子,被打了个半死。
如今安国公盛怒之下, 挥舞着鞭子, 狠狠丑向候婉云身上。候婉云疼的呲牙咧嘴,痛哭道:“父亲,女儿并未触犯家规,女儿冤枉啊!”
安国公根本就不听她的, 下手越发的恨, 候婉云忍着疼,匍匐爬向侯瑞峰脚下,抱着侯瑞峰的小腿哭道:“哥哥,救命!求你救救云儿!一定是哪里误会了,云儿什么都没做啊!”
侯瑞峰皱着眉头,看着哭的一脸鼻涕一脸泪的候婉云,心中厌烦, 狠狠一脚将她踹开,道:“别叫我哥哥,我没你这样的妹妹!你这毒妇,事到如今还嘴硬!滚开!”
候婉云被踢的在地上翻了个轱辘,仰面摔了一跤,安国公恰好一鞭子抽过来,直接抽在她胸口的嫩肉上,疼的她嗷嗷大叫一声,翻了个身跪在地上。
候婉云心里又惊又奇,她分明是来找父亲,请她为自己撑腰做主对付姜家的,可是为什么一见面连话都没说几句,就开始对她用家法?就算是父亲想用苦肉计,表面上责打自家的女儿,实际是给姜家难堪,可也不需要这么下这么狠的手哇!这简直是要将她打死!
起初候婉云还想忍着忍着就过去了,让安国公出了那口邪气,回头她说说好话,把老爷子哄高兴了就能给她当枪使了,所以一直趴着老老实实挨打。可是足足吃了二十多鞭子,安国公的火气不但没消,反而越来越气,下手越发的重,边打边骂:“你这畜生,我打死你!”
安国公这回是下了狠手,候婉云突然意识到事情不对劲,老爷子这是动了真火气。二十多鞭子下去,候婉云身上的外衣被打的撕开了,若非冬衣厚实,恐怕都会露出背上血呼啦差的肉来。候婉云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在躲闪求饶起来。
“爹,别打了!”候婉云大哭着,从地上蹿了起来,躲到旁边的椅子后。
“哼,你还敢跑!”安国公气的满脸通红,手里的鞭子灵活的甩出去,鞭子尾巴啪的抽在了候婉云的脸颊上,直接打出一条长长的伤口,伤痕从左边眼角一直延伸到右边嘴角。候婉云水嫩青葱一张漂亮的小脸蛋,就这么开花了。
“啊!不要!救命!”候婉云吓的捂着脸,不管三七二十一,推开椅子夺路而逃,她觉得她如果再不跑,真要把小命交代在这里了。
“还想跑,你这孽障!”
只觉得一阵风从头顶掠过,侯瑞峰身形快如闪电,直接堵在门口,将门关上。
候婉云扑到侯瑞峰脚下哀求:“哥,救我,爹要打死我!”
侯瑞峰冷哼一声,将候婉云一脚踹了回去。
“畜生,还敢不敢跑了!”安国公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候婉云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后背和脸上的伤口火烧一般的疼,疼的她呲牙咧嘴。
“爹,云儿不敢了!求爹饶命啊!这么打会出人命的,爹,饶命啊!饶了女儿吧!我是您的亲生女儿啊!”候婉云知道逃命无门,转而跪下哀求。
“会出人命?”安国公冷笑一声,“老子打的又不是人,怎么会出人命!”而后又是啪的一声,一鞭子甩在候婉云头上。
只觉得头像要裂开一般的疼,一股殷红的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候婉云满头满脸的血,被打的四处逃窜嗷嗷乱叫,如同过街老鼠。可是她哪里跑的过沙场老将安国公,不论候婉云躲在哪里,安国公的鞭子就跟长了眼睛一样,跟着她到哪里,狠狠的抽在她身上。
足足抽了五十鞭子,候婉云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一身的血,眼睛瞪的大大的。
“爹,够了,现在还不能打死她,否则圣上和太后那边不好交代。”侯瑞峰看着父亲怒火未消,上前劝道。
“哼!”安国公将鞭子狠狠扔在地上,指着候婉云的鼻子骂道:“你这孽畜!你做所之事,就算打死你,也是死不足惜!我侯某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安国公此话不假。□□最重孝道,安国公身为候婉云的父亲,就算是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死,也是父要女亡女不得不亡。而本朝“十恶”之四,为恶逆,谓殴及谋杀祖父母、父母,杀伯叔父母、姑、兄姊、外祖父母、夫、夫之祖父母、父母。
依□□律例,对于犯恶逆之人,可处以腰斩或者凌迟执行。候婉云弑杀亲生母亲、嫡母、嫡姐,已是触犯恶逆之人。放在哪个朝代都是要被处以极刑的。只是如今她身份特殊,地位微妙,不得不隐瞒她的所作所为。否则安国公真想就这么把她活活打死算了。
候婉云看着安国公,眼泪大滴大滴流出来,她不知道她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让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此狠手。就算她在姜家谋害婆婆,残害子嗣和小妾的事败露了,那也应该是姜家人来惩治她,侯家也是插不上手的啊!
候婉云想破了头,也没想到是她在侯家恶行被揭露了出来。在侯家,她的手段隐蔽,她有自信旁人根本就没法抓到她作恶的证据。就算是贴身丫鬟巧杏,略知道姐姐候婉心的死事有蹊跷,可是巧杏也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指证她呀。
这世界上唯一知道候婉云所作所为的人,就是姐姐候婉心。可是候婉心都死了那么久了,尸骨都化成土了,死人是不可能泄密的。所以候婉云以为她在侯家做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被人知道的。
候婉云脑子昏昏沉沉的苦思冥想,身上的伤疼的她快晕了过去。就在候婉云迷迷糊糊的时候,安国公道:“峰儿,去将这孽障绑起来,我要带她入宫面圣。”而后候婉云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哗啦啦!”一盆冷水泼在了候婉云的身上,让她一个激灵,从昏睡中醒来。
身下是硬邦邦的地板,还泛着隐隐的恶臭。候婉云迷迷糊糊的突然意识到,她不是躺在香闺的床上。她猛然睁眼,发现自己被人五花大绑着,身处在一个像是地牢一样的地方,准确的说,是在一间审问室。
“启禀皇上,启禀太后,犯人醒过来了。”一个声音尖细的小太监手里提着个空木桶,跪在候婉云旁边。
皇上?太后?候婉云脑子里一片混乱,努力的抬头,看见皇上和太后正坐在靠近门口处。而父亲安国公和兄长侯瑞峰则站在皇上和太后的两侧。
“侯氏,你可认罪?”太后看着候婉云,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太后原本只知道候婉云在姜家的所作所为,对她十分的不喜。可是就在几个时辰之前,安国公秘密求见了太后和皇上,两人接见安国公父子之后,竟然发现安国公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打了个半死,用绳子绑着带了进来。
安国公跪在皇上太后脚下,将候婉云在侯家害人的事禀告了太后和皇上,并说他教女无方,家门不幸,养出的女儿还蒙蔽圣听,请圣上治罪。
太后和皇上不听这故事还好,一听之下,都能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在宫里待了多年,什么宫斗什么阴谋没见过啊,可那都是嫔妃之间的争斗,虽说亲姐妹一同入宫,而后反目成仇的也有,可是连太后都没见过狠毒的能杀了自己亲娘和对她视如己出的嫡母的女人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恶毒了,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就连皇帝听了也不禁吓出一声冷汗。侯家是高门,本来当年皇帝选妃充陈后宫之时,曾经有意选侯家的女儿入宫,可是顾忌到前朝有武将外戚叛乱的先例,当时的安国公还是安国候,已经军功赫赫了,皇帝再三思量,最终没下旨让侯氏之女入宫,而后侯氏之女被太后赐婚给了姜家。此时皇帝不禁觉得后怕起来,幸亏当年打消了让候婉云入宫的念头,否则……这么一个女人放进了后宫,那岂不是能让他的嫔妃子嗣都死绝了?以候婉云的品行来看,说不定连太后她也不放过呢!只是倒霉了姜家,替皇帝挡了一劫。
候婉云此时脑子是懵的,猛然听见太后问她话,哭道:“启禀太后,云儿不知所犯何罪啊!”
“侯氏,看来不把你的所作所为都抖出来,你是不会认罪的。”皇上对身旁的小太监道:“去将证人一一带来。”
小太监忙去提犯人。
“侯氏,咱们就一件事一件事的算。”皇上道,“将姜家姨娘的两个侍女带上来。”
两个侍卫押着两个女子走进来。
那两个女子形容憔悴,但是瞧着并不狼狈,也未受过刑的样子,相比于躺在泥污里满身血的候婉云,她们二人要强上许多。两个侍女浑身瑟瑟发抖跪在皇帝脚下,吓的连话都说不出,只顾着磕头。
“侯氏,你可认得她们二人?”皇帝道。
候婉云抬头,透过地牢昏暗的灯光,隐约认出那两个女子。
“粉蝶?蓝蝶?你们不是死了么?”候婉云大吃一惊,她们不是在姜家牢房里畏罪自尽了么?怎么居然没死!
“她们若是死了,岂不是死无对证,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幽幽传来,候婉云抬头,看见她那恶婆婆——顾晚晴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巧杏和化名为柳月的巧梅姐妹二人。
71、兵不厌诈
顾晚晴进了牢房, 对太后和皇帝行礼,而后站在太后边上。安国公看见顾晚晴, 心猛的跳乱了几下,而后低下头, 掩饰着眼中溢出的水汽。顾晚晴对安国公露出一个温暖的笑,两个人对视一眼,而后都装作没有任何异状的样子,像普通亲家一般的互相见礼。
巧杏和巧梅颤颤巍巍走进来,跪下磕头。巧杏眼角余光扫了候婉云一眼,一下子给吓了一大跳,之间候婉云原本白嫩光滑的脸上, 一道狰狞可怕的血印子斜斜贯穿大半张脸。
顾晚晴看着粉蝶蓝蝶, 这些证人原本被她软禁在姜家一处别院,先前又被秘密的带进宫来。证人既然是顾晚晴带来的,所以她就直接问粉蝶蓝蝶,道:“你们实话实说, 当时画姨娘难产, 到底是谁做的手脚?”
粉蝶在地上磕了个响头,唯唯诺诺答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原本是画姨娘房里的丫鬟。奴婢有个弟弟,嗜赌成性,当时欠了好多赌债换不上,债主威胁说若是七天之内还不上钱,就要砍了奴婢弟弟的手脚。奴婢家就这么一个男丁, 若是弟弟出了事,家里就断了香火。奴婢虽然气恼弟弟不争气,可也不能不管。可是这次欠的钱太多了,奴婢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那天奴婢躲在花园里偷偷的哭,被大奶奶、哦不,被侯氏看见了。侯氏来询问奴婢,奴婢就照实说了。而后侯氏说,她可以帮奴婢的弟弟还债,再给奴婢好多银钱,只要奴婢帮她做一件事……”
“侯氏究竟让你帮她做何事?”皇帝问道。
粉蝶又磕了个头,道:“回皇上的话,侯氏给了奴婢一个香囊,让奴婢把香囊埋在蔷薇姨娘的院子里。而后又给了奴婢好些首饰,并且特别嘱咐奴婢要把一个发簪一直待在头上。奴婢心想这也没什么要紧的,横竖不是害人的事,就去照做了。可是当奴婢做完这些时候事之后,侯氏暗中来找奴婢,她要用熏香害画姨娘和她肚子里孩子的命,并且让奴婢嫁祸给蔷薇姨娘,就说是蔷薇姨娘用银钱首饰贿赂奴婢,让奴婢换了画姨娘的熏香。”
“哼,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事情败露了,连你的命都保不住了么?”皇帝冷哼一声,看着这蠢丫鬟。
粉蝶哭道:“回皇上的话,奴婢怕啊!奴婢怎么会不怕!奴婢一听侯氏说要害画姨娘和腹中胎儿,奴婢就后悔了。可是当时侯氏给奴婢的银子已经被拿出去还债了,况且侯氏威胁奴婢,奴婢收过她的好处,就是和她在一条船上,若是说了出去,侯氏身份尊贵,最多受点责骂,可是奴婢就会被打死。侯氏还说了,到时候只需要让奴婢把罪名都推到蔷薇姨娘身上,说是蔷薇姨娘哄骗奴婢换了熏香,让奴婢以为这熏香是助眠安神之物,对人无害,才给画姨娘用,到时候侯氏替奴婢求求情,奴婢最多挨板子,不会有性命之忧。奴婢当时害怕了,没敢告发侯氏,只能答应侯氏,继续替她作恶。”
粉蝶顿了顿,想了一下,继续道:“侯氏还交代了,让奴婢随身佩戴指定的首饰,等到蔷薇姨娘被家法处死之后,再由侯氏发现,说奴婢的首饰是琴姨娘的,从而嫁祸给琴姨娘。这样一方面让人认为王妃断案不明,害死了无辜的蔷薇姨娘;一方面表现出侯氏的聪颖,替蔷薇姨娘平反,揪出真凶,从而让大公子另眼相看;另一方面又可以除掉琴姨娘和她腹中的孩子。”
粉蝶说完,旁边的巧梅也跟着说:“启禀主子,奴婢原本是侯氏贴身丫鬟的妹妹,被侯氏安排着嫁给了姜家周账房当姨娘,化名柳月,后来被分到库房负责物品的登记造册。侯氏早就嘱咐过奴婢,让奴婢在登记造册的时候做手脚,把不是琴姨娘的首饰登基成是琴姨娘的,好用来嫁祸。”
“真是心思缜密,好一个一石三鸟之计啊!”太后冷笑着,盯着候婉云,道:“云儿,没想到你还有这心思。真可惜你是个女儿家了。你可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杀人偿命?”
候婉云面色颓败的盯着地面,神情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粉蝶说完了,顾晚晴对蓝蝶道:“轮到你了,你来讲。“
蓝蝶磕头,道:“回主子的话,奴婢也是画姨娘屋里的丫鬟,是奴婢贪婪愚昧,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趁着自家主子怀孕,身子不便,妄想攀附大公子。可是大公子从不正眼瞧奴婢,奴婢自觉有几分姿色,很是不甘心。侯氏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奴婢的心思,便来找奴婢,许诺奴婢只要替她做事,事成之后就安排奴婢做大公子的妾。侯氏是嫡妻正室,奴婢寻思着,大公子房里几个姨娘都不是侯氏的人,侯氏应该也会想安排自己的人做姨娘,这恰好是奴婢表忠心的机会,便死心塌地的为侯氏做事。监视画姨娘,监视粉蝶,为侯氏通风报信……”
粉蝶蓝蝶说完,顾晚晴盯着候婉云,道:“侯氏,你有何要辩解的么?”
候婉云木然的眼神终于动了动,眼珠子微微转了一下,多了丝活气。她抬头看着顾晚晴,嘴角扯着一抹冷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么?我还有什么好辩解的?没错,画姨娘是我害的,我也想借着此事除掉蔷薇和琴姨娘。可是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还不都是你逼我的!”
候婉云的眼神突然透出了疯狂,死死的盯着顾晚晴,声音凄然:“丈夫心思不在我身上,我房里的小妾一个一个的生孩子,我是正室啊!我要我的儿子是长子!不要那些低贱的庶子将来分我儿子的家产!我也不想害人啊,都是你逼我的!如果没有那些姨娘,没有那些庶子庶女,我还会害人么?”
顾晚晴不禁冷笑:“只因为你想多分家产,就要把旁的无辜的人都除掉?在你眼里,家产地位比人命都重要?只有你候婉云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是草?事到如今你还不知悔改!”
候婉云狠狠的呸了一口,道:“我悔改什么?我是正室,杀几个小妾算什么,杀几个低贱的庶子庶女算什么?可你竟然为了那些低贱的东西来惩治我?”
顾晚晴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心痛如刀割:“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吧,只要是挡你路的人,你都会想方设法的弄死人家。所以当年无论是你的生母、嫡母,还是嫡亲姐姐,对你而言,都是挡了你的路,所以你就毫不犹豫的下了杀手,是不是?”
候婉云一口气噎在胸中,猛地抬头看着顾晚晴,眼里半是惊恐半是诧异:她怎么会知晓的?
而后候婉云突然明白了,她被抓到此地,甚至惊动了太后皇上,并非是因为她在姜家想谋害几个小妾,想谋害婆婆,而是因为她在侯家所做之事败露了。
侯家之事败露,那就是……必死无疑。
候婉云虽然有些破罐子破摔,可是她不会傻到去承认这些要命的事。所以她一口咬死:“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是你不愿意承认吧!”顾晚晴冷哼一声,看着侯瑞峰,道:“候将军,这是侯家内宅之事,请将军来审问。”
姜候毕竟是两家,方才审问姜家之事要由姜家主母来,如今换了侯家之事,顾晚晴再出面就不合适了。
侯瑞峰看着顾晚晴点点头,而后对外头吆喝了一声。一个年长的嬷嬷被带了进来,跪在众人面前。
侯瑞峰道:“这位王嬷嬷是侯府的老人,在侯家服侍了大半辈子,前几天回家颐养天年。就在前几个月,王嬷嬷回侯府找上了我,说是有件事她憋在心里多年,如今她年老体弱,久病缠身,想着自己快不久于人世,定要在死前将事情告之于我。”
而后侯瑞峰对王嬷嬷道:“王嬷嬷,请说吧。”
王嬷嬷满脸的褶子,转头看了一眼候婉云,道:“三小姐,一别多年,都长这么大了……三小姐可还记得奴婢?”
侯家家大业大,下人也多,况且又隔了那么多年,候婉云哪里会记得这么一个老嬷嬷。
王嬷嬷叹了口气,道:“唉,看来三小姐不记得奴婢了。奴婢年轻的时候,是伺候您的生母姨娘胡氏的。三小姐小的时候,奴婢还抱过您,您左腿大腿根有颗红痣,奴婢还记得清清楚楚呢。唉,都这么多年了……”
候婉云先听见王嬷嬷提到了她的生母胡氏,心里头立马提了起来。她害死了胡氏,此时做贼心虚,背后开始冒冷汗。又听见王嬷嬷说她左腿大腿根有颗红痣,就更加相信了王嬷嬷是从前服侍过自己生母胡氏的老人。因为那红痣的位置异常私密,就算是候婉云的贴身丫鬟都不会看到,当时和姜炎洲圆房,黑漆漆的又是一片混乱,姜炎洲也不会知晓。安国公和侯瑞峰就更不会知道了。
顾晚晴瞧着候婉云的脸色,心知她是信了王嬷嬷的话了。顾晚晴心中冷笑,幼年时,她曾多次和候婉云在同一个浴桶中沐浴,那时候两人年纪都小,候母又溺爱两个女儿,就任由她们胡闹。加之姐妹两人感情好,少不了在浴桶里打打闹闹。候婉云身上有几颗痣,她全都知道。
王嬷嬷说着说着,就抹了把眼泪,道:“奴婢心中有件事,憋了多年,再不说,恐怕就要带进土里了,所以寻思着,无论如何要告诉主子。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三小姐才五岁,那日胡姨娘带着三小姐在花园里游园,胡姨娘还特地带了三小姐喜爱的桂花糕。那时奴婢恰好去园子里寻胡姨娘,可刚进园子,就远远的听见胡姨娘和三小姐争执的声音。奴婢一时好奇,又怕打扰了主子挨骂,就躲在一旁偷偷的候着。谁知道却看见三小姐趁着胡姨娘不注意,将胡姨娘推进了湖里!当时奴婢就吓傻了,奴婢是个胆子小的,想喊人,却吓的浑身瘫软,走也走不动,喊也喊不出声音。然后奴婢就瞧见……瞧见三小姐她、她笑嘻嘻的吃着桂花糕站在湖边,看着胡姨娘挣扎……后来胡姨娘体力不支,挣扎的劲小了,三小姐还伸出脚,将胡姨娘的头往水里踩!”
王嬷嬷一边说,身子不停的颤抖,似是陷入了十足的恐惧。她哭的嗓子都哑了,道:“而后胡姨娘沉在了水里,没了动静,三小姐这才做出慌张的样子,跑到园子外头叫人了!呜呜呜,胡姨娘,奴婢对不起您,若非奴婢胆小,被吓破了胆子,您也就不会死!”
“你说什么!你是说侯氏把自己亲生母亲推下湖淹死?这可是十恶不赦之罪,你想好了再说!”太后浑身发寒,只觉得一阵阵的寒意止不住的上涌。
王嬷嬷重重的磕头,道:“回太后的话,奴婢句句是真,绝无虚言!当年奴婢怕事情败露,老爷责怪奴婢救护不利,所以一直没敢说出来。况且当时三小姐才五岁啊,奴婢就是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奴婢的,说不定还会被三小姐反咬一口,说是奴婢害死了胡姨娘的!奴婢贪生怕死,可是奴婢绝无害人之心啊!自此之后,奴婢夜夜梦魇,都是胡姨娘惨死的样子!奴婢实在是受不了了,便辞了差事,从侯家出来。可是时隔十几年,奴婢每天都在受着良心煎熬,最终决定将此事告之侯家,无论侯家信不信,奴婢终于说出了真相,死后也可以有脸去见胡姨娘了!”
“此事当真!”太后指着候婉云,厉声问道。
候婉云身子不住的打突突,她没想到自己谋害胡姨娘的事,居然有第三个人在旁边目睹了一切!她虽然不记得这个王嬷嬷了,可是王嬷嬷不但能说出她身上的记号,还能将那日她谋害胡氏的事说的清清楚楚,就连她吃桂花糕的事也知道。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详细,必定是她亲眼所见。
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国公此时开口,道:“当年姨娘胡氏溺水而亡,在园子里同胡氏在一起的,确实是候婉云。”
王嬷嬷又哭道:“启禀太后,在胡姨娘死之前,奴婢曾听见过胡姨娘和三小姐起过争执,据奴婢听来,似乎是胡姨娘勒令三小姐不准再提取代嫡姐之事,那次胡姨娘和三小姐吵的很厉害。后来胡姨娘死了,三小姐就被太太领进屋里养着了。”
就连她和胡氏争执的事也知道,看来真是个知情人……候婉云死死咬着嘴唇,事到如今,她知道抵赖也没用。
在场的都是人精,从王嬷嬷的只言片语中,都能勾勒个八,九不离十。
太后看着默不作声的候婉云,知道她是默认了。太后颓然的身子一垮,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支在额头上,说不出话来。
“侯氏,你可认罪?胡姨娘是不是你推下湖害她溺水而亡的?”皇帝声音深沉,目光如炬,盯着候婉云。
候婉云轻笑了一下,盯着王嬷嬷,目光淬毒。
“侯氏,你可认罪!”皇帝声音更严厉了。
“没错,人是我推下湖的。你们既然能抓我来此处审问,定然是什么都知道的,我也不需要抵赖了。”候婉云吐出一口气来,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这么多年,她几乎每晚都能梦见胡氏,吐着舌头,满身水泽的看着她。如今说了出来,倒像是解脱。
“那么,你就是亲口认罪了。”侯瑞峰盯着候婉云,目光复杂。
人证在前,她还能不认么?候婉云点点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好。”侯瑞峰点点头,而后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来,对王嬷嬷道:“辛苦张嬷嬷了。”
那哭的泣不成声的王嬷嬷立刻抹了把泪,换了副眉开眼笑的表情,接过银子揣在怀里,对侯瑞峰行礼道:“多谢候将军。”
而后起身站在太后身后,对太后福身行礼。
“做得好,张嬷嬷。”太后移开支在额头上的手,看了眼张嬷嬷。
“什、什么!”候婉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大吃一惊!这老婆子不是侯府的老人王嬷嬷么?她不是说她是早年伺候胡姨娘的人么?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突然之间,候婉云意识到他们是演了场戏,诓骗自己认罪!可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居然被骗的认罪了!
胡氏之死年代久远,死因根本就不可考证!
侯瑞峰转头,看着候婉云,目光深沉,吐出一句:“兵不厌诈。”
72、峰回路转
“你居然诈我!?”候婉云瞪着侯瑞峰, 眼睛睁的滚圆:“我是你亲妹妹,你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我!”
侯瑞峰厌恶的看着她, 冷冷道:“我不过是诓骗了几句,你就受不了, 可胡氏是你亲生母亲,你只因她不顺着你的意思帮,一言不合就将她推下湖淹死,手段极端残忍,胡氏又何其无辜!难不成只准你害死别人,别人都不能来谋算你?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候婉云被侯瑞峰几句话顶了回去,一口气噎在胸口。而后侯瑞峰对父亲安国公道:“爹, 接下来孩儿要揭露之事, 与母亲和妹妹有关,请爹听了莫要太过激动,万万保住身子。”
安国公对儿子点点头。早先侯瑞峰就给安国公漏过口风,说是母亲和妹妹之死都与候婉云有关, 当时安国公刚刚长途跋涉回京, 侯瑞峰怕父亲一时间接受不了,就只浅浅点了几句,让安国公心里有数,有个准备。但是具体内情,侯瑞峰还未来得及告诉父亲。
事关安国公妻女,就连太后也格外重视起来。只见侯瑞峰从腰间掏出一个竹筒,几叠信件。
侯瑞峰道:“前些日子, 我离开京城去南疆之前,特地去母亲和妹妹的墓前祭奠。当时遇见了一位故人,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发现母亲墓前寸草不生,所以取了泥土,带去南疆,请了当地非常有名的巫医看看这泥土是否有问题。那巫医说这泥土含有毒素,所以寸草不生。根据那位故人所述,以及我的推断,这泥土中的毒素是从母亲尸身中所来。也就是说,母亲并非病逝,而是中毒身亡。”
安国公的脸色逐渐变的一片惨白,他摇摇头,道:“峰儿,可是你母亲去世之前,我四处求访名医,都说是得了病。若是中毒,那么多大夫怎么都看不出来呢?”
侯瑞峰转头,看着地上的候婉云。候婉云的脸也逐渐呈现出死灰的颜色。她知道一旦嫡母和嫡姐的事暴漏,她最大的靠山就变成了安国公就是第一个要杀她的人。
“这就要问问咱们冰雪聪明的候婉云了。真不愧是□□第一才女啊!不光会吟诗作赋,甚至对药理学也研究的颇深啊。”侯瑞峰蹲下来,一只手像钳子一样的箍住候婉云的下巴,若是眼神能杀人,候婉云早就万箭穿心了。
“我曾去询问过当朝第一神医霍曦辰霍大夫,大致说了一下母亲当年所服用的药物,所吃的饮食。霍大夫告诉我,母亲常年将金橘与大闸蟹同食,这两种食材放在一起吃,会在体内变成一种毒素。长年累月,这种毒素会在体内累积,慢慢让人生病,最后致死。而母亲所得的症状,与霍大夫所描述的症状一模一样!”侯瑞峰死死盯着候婉云的眼睛,“而这金橘与大闸蟹,都是我的好妹妹特意种植养殖,每日呈给母亲吃的东西……”
候婉云的眼神,从愤怒,到震惊,而后变得绝望。侯瑞峰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她根本就没有辩驳的空间。事到如今,就算她狡辩说自己对金橘大闸蟹同食会致死之事毫不知情,也没有人会相信她。一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害死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至于妹妹婉心之死……”侯瑞峰眼底浮上淡淡的哀伤,“你的贴身丫鬟巧杏告发你,说你下毒害死了病重的婉心……巧杏当年多留了个心眼,留了一部分□□藏在她家,如今那□□在我手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候婉云愣愣的看着侯瑞峰,又看了看一脸铁青的安国公。安国公已经被这两个噩耗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看来无论是侯家还是姜家,都是有备而来,他们查清楚了一切,就等着自己认罪。
“你们好卑鄙!无耻!”候婉云眼里浮动着嘲讽,“你们这么多人,都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你们真不知廉耻!难得你们这群无知的古人还能调查出这么些东西来!哼!没错,你说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可我也是逼不得已,谁让她们挡我的路!胡氏不过生了我个皮囊,有什么了不起,她不但不帮我铺路,还要托我后腿,我除掉她有什么不对?侯家太太表面上疼爱我,可是心里疼爱的只有她的亲生女儿!候婉心那贱人,愚昧无知,一无是处,不过就是仗着嫡出的身份,就处处压我一头,我凭什么要在她之下?我要出头,就只能往上爬!挡我路的人,都该死!”
候婉云越说越激动,眼神变得疯狂起来,她扫视一眼众人,大声道:“你们别跟我假惺惺,你们在场的哪个人是干净的?你们就没有害过人?你们手上就没沾过血?你们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若非听候婉云亲口承认,谁能想到这个表面看起来纯良无害的女子,竟然会有这么一副蛇蝎心肠?太后和皇帝眉头都紧锁着,在内宫之中,谁的手不都干净,可是后宫倾轧,她不害人,就要害她,不光是为了权势,更是为了自保。可杀生母嫡母嫡亲姐姐的事,根本就跟内宫倾轧不是一个等级的事。后宫那些妃嫔斗起来的心狠程度,在候婉云面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安国公却是听不下去了,他上前狠狠一巴掌抽在候婉云脸上,将她打的在地上滚了几个滚儿。安国公气的胸膛起伏,想骂都骂不出话来,只能喘着粗气喃喃道:“畜生!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畜生!”
侯瑞峰怕父亲气出毛病,忙上去搀扶着父亲,替他抚胸,劝慰道:“爹,身子要紧,莫要为这畜生气坏了身子。”
此时姜恒处理完了手头事情,也赶了过来。在姜恒进入审问室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安国公抽候婉云耳光的一幕。姜恒瞧见安国公气的不轻,忙上去同侯瑞峰一起安抚安国公。
安国公一瞧见姜恒,拉着姜恒的衣袖,泣不成声,掩面道:“我侯某人教女无方,养出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来,祸害了姜家!我愧对姜家啊!”
姜恒半路赶来,他只知道候婉云在姜家的所做作为,并不知道侯家之事。乍看安国公哭的如此悲痛,一时间之间就连姜太傅也有些不知所措,不知如何安慰他。侯瑞峰看姜恒不明就里,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姜太傅,我母亲、妹妹以及候婉云的生母,都是被候婉云害死的……”
姜恒眉头紧紧皱着,他一下子就明白为何安国公一个堂堂的军中男儿,会哭成这样。这事情不管放在谁身上,都会承受不住的吧。
而此时候婉云被抽的半张脸都肿了起来,她依旧笑着,显得面目可憎到了极点。
“是,挡了你的道的人,都该死是么?”顾晚晴看着候婉云,轻轻道:“所以你就提前布局,把你的人安排进了姜家。等到我嫁到姜家的第一天,就把绝子汤端到我面前,让我生不出孩子来,免得我将来生了儿子,怂恿王爷让我的儿子袭爵,这样以来你的平亲王妃就落空了,是不是?”
姜恒闻言,瞳孔猛的收缩一下,转头盯着候婉云。
候婉云狠狠瞪着顾晚晴,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定是人证物证都查的齐全,我也不用分辨什么。你说的没错,我是这么想的,在你嫁进姜家之前,我就安排好了眼线,准备好了绝子汤,我就是让你生不出孩子来!这样往后整个姜家就都是我的了!姜家啊,堂堂的姜家,名门望族,百年世家啊,就都是我的了!哈哈哈哈!”
候婉云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疯疯癫癫。
太后被她笑的发憷,指着候婉云道:“你这孽障!不但害死了姐姐,还利用你姐姐的死做戏,博得哀家的信任和宠爱,利用哀家给你赐婚!嫁过去不但不知道悔改,居然变本加厉,谋害婆婆小妾子嗣,你的所作所为,简直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安国公看着笑的猖狂的候婉云,气急攻心,跳起来扑过去,一双大手钳子似的死死掐住候婉云的脖子,口里骂道:“我掐死你个畜生!掐死你!”
候婉云在安国公手底下毫无挣扎的余地,只觉得喉咙被紧紧的锁住,一点空气都吸不进去。不禁两眼发直,翻着白眼,身子抽搐。
毕竟圣驾在前,安国公这么鲁莽行事甚为不妥。于是侯瑞峰赶忙去拉开安国公,劝解道:“父亲莫要冲动,孩儿知道您心里恨不得杀了她,孩儿又何尝不是!请父亲稍安勿躁,圣上和太后定会给咱们个公道!”
安国公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心里的怒火。总之候婉云这次横竖是个死,绝壁逃不掉。
旁的机灵小太监忙上前去按住候婉云,在她头上泼了盆冷水。冬日的牢房本就阴冷潮湿,这一盆冷水下去,彻彻底底的将候婉云半湿的衣裳泼成了全湿。
候婉云被冷水激了一下清醒过来,干咳了几声,而后瞪着顾晚晴,身子在地上扑腾,大骂道:“都是你这个贱人,坏我的好事!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
顾晚晴气结,怎么在候婉云口中,都成了自己的责任了?分明就是她咎由自取吧!懒的和她多费口舌,顾晚晴转身,对太后皇上道:“启禀太后、启禀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太后皇上定夺。”
“这……”皇帝犯了愁,将目光看向太后。按理来说按照候婉云所犯的罪行,自然是毫无意外的处以极刑。可是候婉云不但是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女,□□第一孝女,更是皇帝钦赐的“娴德孝女”,还得了御笔亲书的牌匾。如今若是传出她的罪行,那让天家的颜面何存?
所以这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秘密审问,不能暴露。就算是要处死候婉云,也得要秘密的进行,而后对外宣称她是暴毙而亡吧。
皇帝的顾虑,在场之人自然都清楚的很。虽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将她治罪处死,但是秘密处决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尤其是候婉云这种犯了众怒失了人心的罪人。
“依照□□律例,应将候婉云处以凌迟。”太后道,复又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不宜公开执行,就秘密执行吧,死后挫骨扬灰,不必葬入祖坟。随后对外宣称姜候氏暴毙而亡。”
一听见凌迟处死,简直大快人心!姜候两家对候婉云恨意都极深,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才好,太后的处决让两家人都觉得妥当满意。
候婉云听见了太后的宣判,仰起脸盯着太后,又看了看皇帝,道:“太后、皇上,你们不能杀我。你们若是杀了我,□□的江山社稷,就危在旦夕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太后看着候婉云,这女人莫不是听见宣判,吓疯了吧?怎么竟说些疯言疯语?
候婉云哼了一声,道:“关东爆发疫病,已经死了将近三万百姓。此次疫病来势汹汹,致死率极高,若再不控制,恐怕会致死无数,甚至在全国蔓延。我朝刚刚结束战争,国力损耗严重,南疆西北虎视眈眈,若是全国蔓延疫病……那时候军队染病,战斗力下降,关东又是重要的粮食产区,经此疫病,粮食必定会紧缺。到时候内忧外患,恐怕会经历一番大劫难。”
关东前阵子确实爆发了疫病,起初没人把这疫病当做一回事,可是到后来发现,此病致死率极高,一旦染上,就很难存活,而且传染性非常强,短短数月就让很多人死去。这才引起了朝廷的重视。可是等朝廷知晓此事,疫病已经在整个关东地区蔓延,几乎是一发不可收拾。各地名医都试图找到医治的法子,可是却收效甚微,病人还是一批一批的死去。
在场诸位都倒吸一口冷气,除了顾晚晴,每个人都吃惊的看着候婉云。没想到她一个深闺女子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条例清晰,一针见血,这见识绝非一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所能具有。
顾晚晴知道候婉云穿越者的身份,更从她房间推断她的医学知识远不是这个时代之人所有,见识也并非简单的闺阁女子。顾晚晴在心里冷笑,怪不得候婉云认罪认的那么爽快,连狡辩都懒的狡辩,原来她留了后手在这里,当真是有恃无恐。
皇帝一听她这么说,知道她不是在胡言乱语,又想到候婉云知道金橘和大闸蟹这种是人所不知的偏方,兴许她真的在医理方面有所长,就追问道:“你是否有法子对付此疫病?”
候婉云点头,道:“回禀皇上,我确实是有法子能医治能症。只求皇上饶我一命,赐给我免死金牌,保我后半生衣食无忧。”
73、名满天下
按照常理来说, 饶了一个妇人的性命,来换取十几万百姓的性命以及江山社稷的稳固, 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况且对于皇帝而言,候婉云所犯之罪, 并非犯上谋逆这种让皇帝十分忌讳的罪行,候婉云之所做作为,对候家和姜家而言,是万分痛恨,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可是对于皇帝而言,却是不痛不痒的。
所以只要皇帝不是昏聩之人, 这笔买卖他一定会答应。候婉云也是笃定了这一点, 才这般有恃无恐的提了出来。
候婉云这话一出口,顾晚晴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她本以为候婉云此次必死无疑,自己母亲的大仇就能报了,可是谁知道竟然半路来了这么一出!一想到若是皇帝答应了她, 免她死罪, 还要保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顾晚晴就觉得一阵气结。这等的畜生应该千刀万剐下地狱才对啊,若是留她活着,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可是顾晚晴一看见皇帝和太后的脸色,就知道候婉云这次八成会逃过一劫。
皇帝此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赦免候婉云的死罪,答应她的要求,对于皇帝而言本就是一句话的事, 可是皇帝不得不顾及姜家和候家的想法。
姜家和候家,一文一武,都是本朝权势最大的权臣世家,就算是作为皇帝,在处理与这些家族有关之事时,也是慎之又慎,权衡各方利弊。姜家姜恒爱妻如命,疼爱妻子如珍宝一般,候婉云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打平亲王妃的主意,姜恒虽然是文臣,可是皇帝再清楚不过姜恒的脾气了,这位看似文质彬彬的太傅大人,要是发起狠来,那真是连皇帝都畏惧三分。
候家更不用说了,安国公与亡妻伉俪情深,更将逝去的嫡长女候婉心视为掌上明珠。候家唯一的嫡长子侯瑞峰,现在在军中声望颇高,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候家身负军功的两位将军,都与候婉云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不得将其扒皮拆骨吃肉。
所以如今,若是皇帝赦免了候婉云,他又如何向姜家候家这两家交待?
姜家和候家这般地位的世家,若是和天家产生嫌隙,那绝对是个极大的隐患!要知道皇权之下,往往都是要依靠这些世家来巩固皇权的。往深了说,这世家离心的隐患若是埋下了,那真要比这次疫病死人要严重的多。
皇帝看向候婉云,面上虽然是不动声色的,可是内心却不禁觉得厌恶至极。原本皇帝听闻候婉云所为,也只是有些看戏的姿态,毕竟针没扎在自己身上,死的又不是自己亲娘亲妹妹,疼的不是自己。可是候婉云这么一个要挟,却是真真让皇帝自身感受到了候婉云的阴险恶毒。
候婉云用要挟的手段,不但是给皇帝出了个一大难题,更是挑战了一个帝王的权威,让皇帝忌讳了她。若是皇帝真的答应了候婉云的要求,赦免她的死罪,成为她的□□。那么有可能会寒了姜家候家的心,让这位高权重的两家人和天家离了心。
候婉云却不知道皇帝心里这些百转千回的想法。她只是认为,若是皇帝金口一开,免她死罪,再将她保护起来,那么今后的日子她就不再受姜家候家的牵制,不用活的那么憋屈了。
再说了,电视剧啊穿越小说里,不是经常这么安排情节的么。候婉云觉得说不准自己的医术惊采绝艳,震铄古今,让皇帝另眼相看,从此委以重任。在说不定,还会和许多穿越文女主一样,慢慢让皇帝爱自己爱的要死要活,再吸引几个王爷之类的。
候婉云心里头默默的盘算着。可她哪知道,谁敢信任一个连自己亲娘都能害死的女人呢?若是皇帝把她放在身边,那可真是每时每刻都得提心吊胆,睡觉都睡不安稳。
皇帝犹豫了片刻,道:“此事事关重大,待朕权衡后再定夺。”而后便令人将候婉云带出地牢,换了间隐蔽又干净的房间,又派丫鬟和大夫来服侍她。至于从前帮候婉云作恶、而后成为证人的几个丫鬟,都依照□□律例处罚。基本都是被打了板子,而后流放充军。只不过由于怕他们泄密,这些人都被灌了哑药。
跟着皇帝出了地牢。一路上顾晚晴都忧心忡忡,她不甘心,不甘心就让候婉云这么逃过一劫!姜恒与顾晚晴并肩走着,瞧见妻子焦心的模样,不动声色的握住顾晚晴的手,轻轻道:“莫担心,一切有我。”
几位大臣被安排到两处院落休息,等待传召,皇帝回去更衣休整。
安国公房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我朝难不成就没别的大夫了,非她不可?”安国公气的七窍生烟,在屋子里踱步。
“若是有办法,皇上早就去试了。孩儿听说,就连霍家那位神医,都对此疫病束手无策。若非如此,也轮不到她来嚣张啊!”侯瑞峰在旁劝着父亲,免得父亲太过生气而伤身。
“皇上待会传召我,肯定会问我是否赦免那贱人的事!我若是旨意要处死她,也不是不可,可是那么多百姓的命,又不能不管!我总不能为了家仇,而罔顾社稷安危!可是不杀她,实在难泄我心头之恨!”安国公一拳砸在桌子上。
“爹,您别生气。依孩儿所见,这次那贱人,必死无疑!”侯瑞峰笃定道。
姜恒房间。
顾晚晴眼中的颓败神色忽然一扫而空,眼睛晶亮亮,拉着姜恒的衣袖,追问道:“什么?你说这次她必死无疑?难不成你想禀明圣上,坚持处死她?”
姜恒淡淡笑着揽着妻子的腰肢,耐心道:“平日里瞧着你是个聪慧的,怎么一心急就糊涂了呢?这次不论是我,还是安国公,都会替候婉云在圣上面前求情,让她戴罪立功。但是这些都是摆在台面上的东西,可是你想想,皇帝是什么人?怎么甘心被一个蛇蝎妇人要挟?皇上就算现在答应赦免她的死罪,那也只是权衡之计。若是此次候婉云不自作聪明,拿医术去要挟皇上,而是主动提出为百姓治病赎罪,不提赦免死罪的事,依照咱们皇上的脾气,说不定会觉得她医治疫病有功,而主动真心的赦免她的死罪。可是她偏偏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急火火的跳出来,要挟皇上,这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
顾晚晴看着姜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是啊,皇帝是什么人,怎么会甘心被候婉云要挟呢?此时皇帝心里恐怕恨她恨的牙痒痒吧?原先候婉云只是得罪了姜家和候家,可如今连皇帝都得罪了,这可不是必死无疑了么……”
姜恒笑意更深,在顾晚晴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道:“你且放宽心,无论谁敢伤害你,哪怕是动了一点点歪脑筋,为夫都定然不会放过他!再说了,这世上并非只有死才是最大的惩罚,候婉云作恶多端,杀了她,反而是便宜了她。有时候活着,是会比死更痛苦,不是有个词叫生不如死么……”
听了自己夫君的一番宽慰,顾晚晴心里一下子舒畅了不少。那就让候婉云再得意一阵子吧,飞的越高,摔的越重。
当晚,皇帝召集安国公、姜太傅、侯瑞峰秘密议事,商定具体事宜。
翌日,源源不断的药材被送进皇宫一处偏僻的院落,还有一些依照候婉云所画图纸制造的奇奇怪怪的器皿仪器。候婉云闭门不出,在房中捣鼓了七日,而后研制出了一种奇怪的液体,说是能治疗疫病。这种药被快马加鞭送去了关东疫区,经过给病人服用,发现疗效卓著,疫病被控制住了,不再有成百上千的病人死亡,预计到开春了就能完全消除疫病。
皇帝听闻之后,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几次接见了候婉云,询问疫病相关问题,看在她救了那么多百姓的份上,皇帝勉强压抑住心中的厌恶,对候婉云和颜悦色。毕竟疫病还未消除,那药品配方和制作工艺独特,就算是派去监视候婉云的人,也无法参透她是怎么制作药品的,候婉云还有利用价值,所以皇帝自然是要笼络她的心了。
而候婉云似乎却误解了皇帝的心思。可悲她前世没正儿八经的谈过几次恋爱,穿越后也没机会跟人花前月下谈情说爱,候婉云对爱情的理解完全来自于她看的无数玛丽苏穿越小说。所以在她的认知里,皇帝似乎被她的才情医术折服,也许是爱上她了。就连皇帝对她虚假敷衍的笑,都被她认为是迷恋上自己的标致。
于是在候婉云心里,这才是穿越女主玛丽苏人生的开始嘛!什么亲王世子,怎么能配得上她!她堂堂穿越女,自然是要成为皇帝心里唯一真爱的女人,而后进宫宫斗,过五关斩六将,最后登上皇后宝座。唔,也许还能成为第二个武则天也未可知。
候婉云每日制药,闲暇时候yy和皇帝的狗血恋情。日子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姜家和候家都没有再提候婉云的事,似乎这事不曾发生过。
眼看着新年就要到了,各个大家都开始忙碌起来,年味越发的重。顾晚晴的身子养的好了些,可是姜恒怕她太操劳,就将家务事丢给姜惠茹处理,而让钱氏协助打理。姜惠茹是姜家嫡长女,姜恒也存着让她历练管家的心思,而钱氏是姜惠茹亲娘,自然不会为难女儿,也知道这事锻炼女儿的好机会,于是尽心尽力的帮助姜惠茹。所以虽然事情繁杂,倒是也有条不紊。
此时疫病霍曦辰对此束手无策,对此他很是懊恼。虽说他天纵奇才,对医术极有天赋,可他毕竟才接触空间里的医学典籍不久,那些可都是现代的医疗体系,里头都是专业术语,甚至还有英文书籍,让一个连简体字都认不全的古人去自学这些,简直难于上青天。以霍曦辰的进步速度,已经实属难得,只可惜他毕竟是个凡人,不是神仙,不可能一下子什么都懂。所以这些日子霍曦辰一直泡在空间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研究医术。为了方便霍曦辰出入空间,顾晚晴特地让元宝给霍曦辰了特权,让他无需来找顾晚晴,就能自己进入空间。
霍曦辰做的是救死扶伤的好事,乃是积德行善之事,元宝答应的很爽快。
自那次宫中审问候婉云之后,没隔几天,安国公和侯瑞峰就来姜家拜访,说给姜恒夫妻的理由是,他们是因自己教女无方而登门道歉。那次会面,姜恒也在,安国公对姜恒坦荡荡直言,说有事要和王妃单独说。
姜恒知道自己妻子是什么样的人,丝毫不怀疑的答应了,甚至自己还主动去院子里溜达了几圈。
安国公和顾晚晴单独会面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眼眶都是红的。特别是安国公,一大把年纪了,姜恒瞧着他的眼睛红的似兔子,竟然比自己妻子看着还哭的厉害。姜恒看着安国公,没忍住直接就笑了出来,倒是把安国公闹了个大红脸,拉着儿子赶忙告辞。
侯瑞峰当时正在花园里私会锦烟,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锦烟哭了一场,将玉佩还给了侯瑞峰。从此再不提与侯瑞峰之事。锦烟身份尴尬微妙,既不能做侯瑞峰的嫡妻,姜家又不可能让她委身做个妾,所以锦烟快刀斩乱麻,倒也是个爽快的姑娘。
候家人走后,姜恒和顾晚晴无声对视了好久,顾晚晴心里忐忑犹豫,不知是否该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姜恒。好在姜恒也从不逼问她,似乎是耐心的等待着妻子有一天准备好了,开口告诉他一切。
不过自从安国公离开姜家之后,从此好一阵子,只要他见到姜恒就躲的远远的,用一种复杂的眼神远远盯着姜恒看。每每安国公这么盯着姜太傅看的时候,侯瑞峰都会在旁边揶揄父亲:“爹,别看了,再看也看不出朵花来!姜太傅人品学识都是天下第一,有是出了名的爱妻如命,妹妹嫁了个如意郎君,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爹你也该放心了。别整天盯着人家姜太傅一个劲的瞧,知道的说您是老丈人看女婿呢,不知道的还风传您对姜太傅有意思呢……”
“呸,谁敢乱传,看我不撕了谁的嘴!”安国公悻悻收回眼神,再不好这么明目张胆的偷窥了。
待到了新年,趁着新年的喜气,太后私下和安国公与侯瑞峰商量了,选了一位名门闺秀赐婚给了侯瑞峰。有了候婉云的教训在先,这次太后可是精挑细选,选中的姑娘性子温婉贤淑,又管家有方,和侯瑞峰正是良配,婚期定在五月。又为了补偿候家似的,为侯瑞峰晋升官职。
而姜家已经荣宠极胜,太后与顾晚晴商量了一番。顾晚晴有自个的心思,就推说回去想想。而后回了家,就叫了姜惠茹来。
经历了种种,又接手了家务,姜惠茹放佛一下子长大了不少,不再是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顾晚晴一直操心她的婚事,如今套她的话,“惠茹啊,女大不中留,大伯母瞧着霍家公子霍曦辰是个良人,你觉得如何?”
姜惠茹不再像原先那般抵触,要死要活,而是闹了个大红脸,羞的捂着眼睛。这对小辈彼此的小心思,顾晚晴都瞧在眼里。霍曦辰人品好,家世好,霍家和姜家门当户对,又都是嫡亲的儿子女儿,身份尊贵。两个人彼此熟悉,又互相有好感,把姜惠茹嫁给霍曦辰,顾晚晴是再放心不过了。
对这位侄女的事,顾晚晴可是极为上心,为了稳妥,她有亲自去套了霍曦辰的话,确定霍曦辰对姜惠茹的心意,这才进宫求太后为两家赐婚。太后一口气答应下来,又为了补偿姜家,封姜惠茹为郡主,身份更加尊贵。
姜家霍家联姻,又是太后赐婚。两家都满意的不得了,钱氏更是喜滋滋的张罗着女儿的婚事,也因此对大房的嫌隙尽除,对顾晚晴真心的热络起来。
忙过了春节,等到开春,疫病全消,皇上龙颜大悦。候婉云又进一步提要求,要皇帝昭告天下,说这疫病是天下第一才女、天下第一孝女候婉云所治。皇帝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而后紧跟着,太后就做了个梦,说是太上老君托梦,让太后选一位德才兼备身份尊贵的女子,进玄清庙供奉,侍奉终生,为社稷祈福,可让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梦中太上老君又给了个生辰八字,说定要此女来供奉,否则会有灾祸降临。
太后醒过,将此梦告诉皇帝,皇帝在朝堂公布。□□人素来迷信,众人对此深信不疑。而后在高门中搜寻,寻觅一人,恰好与太后梦中的太上老君所描绘之人完全吻合。
此女不但身份高贵,且才情了得,名满天下,她便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安国公之女、姜家嫡长媳,天下第一才女、天下第一孝女,医术了得——此女名曰:候婉云。
74、再生波折
候婉云被选中去玄清庙里供奉神仙的事, 立刻就传遍了朝里朝外,自然也是传到了候婉云本人的耳朵里。
候婉云听闻此消息, 先是一愣,而后不禁喜上眉梢!要知道候婉云可是已婚妇人的身份, 若是皇帝看中了她,肯定是要顾忌她的身份的。想当年唐玄宗李隆基看中了儿媳杨玉环,最初也是令杨玉环出家,住在太真宫里。所以这个消息一传到候婉云耳朵里,她立刻就笃定咱们皇上也是想走这曲线救国的路子,先命令她出家住在庙里,然后再想办法弄她进后宫。
而后服侍候婉云的宫女嬷嬷们都觉得奇怪的很, 明明是要被送去庙里青灯古佛过一辈子了, 怎么这候婉云看起来却开心的不得了?候婉云每日盛装打扮,扑了厚厚粉来遮盖她半张脸上淡粉色的疤痕,而后每日等着皇上来她屋里跟她说话。
不负候婉云所望,皇帝真的每日都来, 对她嘘寒问暖, 而后询问她一些与疫病相关的事。候婉云心里不胜娇羞,心中得意,她兵行险招,果然博得了皇帝的青眼。候婉云心中急切的想攀上皇帝这棵大树,渐渐的卸去了防备,开始跟皇帝讲述她制药的方法,炫耀她超越这个朝代的医术。
每每候婉云讲医术的时候, 皇帝都听的格外认真,几乎是微笑着侧耳倾听。候婉云摸了皇帝的脾气,以为皇帝对医术感兴趣。可谁知道皇帝前脚出门,后脚就去书房,将候婉云所说记录下来,差人送去太医院,让那群太医研究学习。因为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种疫病下一次会什么时候爆发,那时候候婉云是否还活着还不知道呢。
等到把候婉云肚子里关于疫病的东西掏的差不多了,皇帝也不去她的院子了。此时距离选定的让候婉云去庙里的供奉的日子也快到了。
三月初三,圣上下旨,送姜候氏去玄清庙里为国祈福。这人一旦送了进去,就不知道何年何月能出来,兴许一辈子都得在庙里供奉神仙。而候婉云明面上还是姜家的媳妇,太后的指婚,姜家无论如何都得给太后这个面子,不能明面上休了她。
可是背地里,姜炎洲一纸休书送到了候婉云面前,太后和皇帝也都默许了姜家大公子休妻,毕竟这样心肠歹毒的女子,再强迫人家姜家收着,也太不近情理了,姜家已经退让了好多步,牺牲了大公子的幸福,让候婉云挂着姜家长媳的名头,占了这个坑,姜炎洲今后也不能再娶妻了。而姜炎洲并无嫡子,将来袭爵还是个大问题。
满朝文武都知道姜家大房还未出嫡子,正室就为国祈福去了,而姜炎洲并未表现出一丝不满,所以百官都称赞姜家简直是国之栋梁。
因着这个原因,太后觉得更亏欠姜家的,害的人家将来要袭爵的儿子连个正儿八经的媳妇都没有。不过姜炎洲对此表示很高兴,姜家不光有他一个嫡子,且他对爵位并无太大兴趣,加之本就不愿意娶妻,如今正好让候婉云占着他妻子的位置,又无需和那毒妇朝夕相处,更不用背负娶妻生子的压力,又被世人称赞,这简直太合乎姜炎洲的心意了!
姜恒也是知晓自己大儿子的心思的,总归大房有了儿子,虽说是庶子,可是总算是大房血脉有后,对这个断袖的儿子,姜恒也并无其他奢求,这个结局对姜炎洲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圣旨一下来,候婉云喜滋滋的叫丫鬟嬷嬷们张罗起来,又是沐浴净身,又是盛装打扮,就等着皇帝派人来接她去参加个仪式,而后送她去庙里。
几个丫鬟嬷嬷都没说什么,候婉云让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候婉云一直高兴的忘乎所以,做着将来当皇后的春秋大梦,却没注意到那些丫鬟嬷嬷看着她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和讥诮。
候婉云打扮妥当,已经快到中午了,她怕用膳弄花了妆,连午膳都没用,直挺挺的坐在厅里,等着人来接她。
可是一直从中午等到了太阳快落山,她的小院都静悄悄的,连个人都没进来过。于是候婉云不禁焦急起来,询问身旁的嬷嬷:“不是说仪式在傍晚前举行么?怎么还不见皇上派人来接我啊?”
那嬷嬷白了她一眼,口里满是嘲讽:“哎呀我的大姑奶奶,您赶紧醒醒吧,别做梦了。”
候婉云皱着眉头,啪的拍了桌子,道:“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如此的没规矩!你可知道我的身份!我可是奉旨去供奉的人!”
那嬷嬷啐了一口,道:“哎呀,您还做着您的春秋大梦呢!那仪式早就举行完毕了,这会去玄清庙供奉的那位贵人,恐怕都快出了宫门了。”
“你说什么!皇上不是说让我去供奉么!我人还在这里呢……”候婉云说完这句,忽然脸色一变,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推开嬷嬷,朝院子外头狂奔而去。
一路向东,奔到了东直门口,候婉云远远的看着一队人马,正准备出宫门。那队伍最前面,抬着一个巨大的软轿,边上挂着纱幔,里头坐着个年轻女子。
候婉云喘着粗气,一把抓住一个在旁边站岗当值的小太监,急切问道:“那队伍送的人是谁?”
小太监瞧着候婉云面生,不过看她的衣着应该不是宫女,所以对她口气还算客气,答道:“您没听说么?姜家长媳候婉云奉旨去玄清庙里供奉神仙去了,这不,这就是送那位贵人的队伍。您瞧,软轿里坐着的,不就是姜候氏么!”
“不是!你一定是弄错了!她怎么可能是候婉云!”候婉云顿时吓的满脸苍白,扭头看向那队伍。她自己才是候婉云啊!皇上下旨是让她去庙里侍奉神仙的,那轿子坐着的人是冒牌货!
“我才是候婉云!那是个冒牌货!”一阵气血上涌直大脑,候婉云大声喊了出来。
那小太监吓了一跳,连忙捂住候婉云的嘴,呵斥道:“你胡说什么!那可是圣上亲自主持的仪式,送了贵人出宫的!你这么说,难不成是说咱们皇上都弄错了?我看你是哪里来的疯婆子吧,竟说些疯言疯语!你别再大叫了,否则若是连累了我受罚,我可绕不了你!”
候婉云双目血红,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侯家、姜家、皇上、太后,他们联合起来挖了个大坑,就等自己跳进去!
全天下都知道候婉云被送去了庙里供奉神仙,全天下都把那个冒牌的女人当成了正牌。可自己的身份被人顶替了,自己又是谁呢?
候婉云双目发直,喃喃低语:“她是候婉云,那我是谁?我是谁!”
“快,她在那呢,抓住她!”被候婉云推倒的嬷嬷气喘吁吁的带着几个小太监跑过来,看见候婉云愣在那,赶忙让几个小太监把她抓了回去。
回到居住的小院,几个小太监把候婉云扔在院子里,那嬷嬷双手叉腰,喘着粗气,骂道:“跑的倒是快,追的老娘累死了!你还当你是候婉云?做你的春秋大梦吧!我告诉你,候婉云现在在庙里呢,你是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谁?”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落井下石之人,几个小太监见候婉云失势,也纷纷跟着欺侮她。见她身上穿金戴银,都是价值不菲的首饰,几个小太监眼睛一亮,互相对视一眼,一齐扑上去将她身上的项链、发簪、首饰、戒指、镯子、耳环,凡是值钱的东西,通通扒了个干净,就连她身上的裘皮披肩也不放过。
候婉云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坐在院子里。前一刻她还在憧憬着迷惑皇帝,成为第二个杨贵妃甚至是武则天的美梦,这一刻,她就什么都不是,连身份都被人顶替了。
候婉云觉得胸口一阵剧痛,憋闷的一口血吐了出来。她突然想起来,今个她还没服用逍遥膏呢!
逍遥膏,对,逍遥膏!再不服用,一会毒瘾就该发作了!
候婉云挣扎着要起来,往屋里走。几个小太监看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纷纷笑嘻嘻的过去胡乱踢她,将她踢倒在地。候婉云觉得双手开始止不住的颤抖,这是毒瘾发作的前兆。她匍匐着往屋里爬,脑子里只剩下逍遥膏。
艰难的爬到屋里,候婉云扒着柜子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打开柜子门,取出逍遥膏来。此时没人服侍她,她只能自己装烟斗。
嬷嬷看见她要开始吸食逍遥膏,忙走过去,一把将逍遥膏夺了过来,道:“这么金贵的东西,你也配用?”
候婉云一看嬷嬷抢她的逍遥膏,她毒瘾发作,难受的生不如死,趁着理智还在,她哀求道:“好嬷嬷,求你把逍遥膏还给我!回头我叫人给你送金银珠宝来!求你把逍遥膏还给我啊!”
嬷嬷呸了一口,道:“你忽悠谁呢?你哪来的金银珠宝啊?实话告诉你,先前咱们皇上是利用你,如今你那治疗疫病的法子,被太医院的御医们破解了,你再没利用的价值了。婆家容不得你,娘家也容不得你,皇帝太后厌恶你,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丧家犬?丧家犬还有资格用价值千金的逍遥膏?呸!滚开!”
嬷嬷一脚将候婉云踹在地上,而后揣着逍遥膏就往门外走。这东西金贵的很,嬷嬷才不会留给候婉云呢、
候婉云浑身抽搐,仅存一丝意识,扑过去紧拽着嬷嬷的裙角。嬷嬷大骂晦气,忙叫小太监来帮忙。候婉云毒瘾发作,手里的劲异常的大,抓住嬷嬷的裙角死不松手。嬷嬷着急了,道:“都愣着干嘛!还不快把她手给掰开!”
于是几个小太监,有的对她拳打脚踢,有的死死的掰着她的手指,终于听见咯嘣一声,候婉云一只手指头被掰断骨折,总算松开了嬷嬷的裙子。
候婉云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嬷嬷和几个小太监都没见毒瘾发作的人,被她吓了一大跳,怕出人命,忙去通知太后。
太后听后,连眼皮子都没抬,眉头微微皱了下,道:“慌什么慌,死就死了,这宫里没死过人?”
嬷嬷摸了把汗,太后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可是,她有皇上钦赐的免死金牌……”嬷嬷擦了把汗,皇上这免死金牌刚赐给她不久,还是得顾忌顾忌。
太后睁开眼,道:“是死是活,就看她的造化吧。立刻将她送出宫吧,省的死在宫里,污了哀家的地界。”
根据顾晚晴所说,只要不给候婉云提供逍遥膏,她就会毒瘾发作,一次比一次厉害,最后生不如死。
反正免死金牌是给她了,皇帝也没下旨杀她,可是她要是自己死了,生死有命,也怪不得皇帝啊!
当天夜里,趁着夜色,几个小太监赶着车马,悄悄的将一个女子送出宫去。马车朝城西走了三十里,将那人扔在了一处偏远的尼姑庵。
太后的意思是,将候婉云送出宫,她就不再管她的事。剩下要怎么做,就看姜家和侯家自己的打算了。到时候不管姜家侯家怎么做,太后都权当不知道。至于免死金牌,候婉云要是真指望着金牌过活,那她将来死了,就是蠢死的。
春暖花开,姜家和霍家的婚事开始操办了起来。顾晚晴忙的脚不沾地,也就将处置候婉云的事搁置下来。毕竟候婉云是秋后的蚂蚱,蹦q不了几天,眼下是侄女姜惠茹的婚事最重要。
历经一个多月的操办,终于将姜惠茹嫁了出去!婚礼热闹非凡,隆重盛大,顾晚晴颇有种嫁女儿的感慨,当天哭的眼泪就没断过。钱氏又是高兴又是伤心,女儿有了好归宿,她也就放心了。而这好归宿多亏了她大嫂,所以钱氏觉得,其实她这大嫂人还是蛮不错的。回想当初顾晚晴刚嫁入姜家之时,钱氏没少暗地里为难过她。可是就光顾晚晴不因为跟钱氏有嫌隙而迁怒姜惠茹,反而把姜惠茹当亲女儿一般疼爱这一点,钱氏扪心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么大度的。
姜惠茹出嫁后,三日后携霍曦辰回门。顾晚晴见了侄女回来,高兴的不得了。姜惠茹和顾晚晴促膝长谈了很久,顾晚晴又细细嘱咐了她一些为人妻子的事宜。
这时候姜惠茹羞红了脸,将自己一些闺阁秘事告之顾晚晴。原来姜惠茹嫁给霍曦辰的时候,霍曦辰居然还是童子之身!新婚之夜两人好一番折腾,才成功圆房。
听闻此话,顾晚晴吃了一惊。高门公子在成亲前有通房丫鬟,甚至是侍妾,都是很常见的事,可霍曦辰怎么会?
姜惠茹咬着嘴唇,将其中缘由讲给顾晚晴听。原来霍曦辰自幼跟随他师父学医,也学了他师父那套养生的法子,其中有一条就是节制女色,童子之身保持的年纪越大越好。所以霍曦辰一直到成亲前,都没有碰过任何一个女子。
直到成亲前几天,霍家老爷曾经暗示霍曦辰最好先跟同房丫鬟练练手,免得新婚之夜圆房困难。可是那时候霍曦辰对未婚妻姜惠茹已经情根深种,觉得跟别人女人上床实在别扭的很,就没有听从他爹的建议。
成亲后,霍曦辰表示他要养生,要节制,就把霍家太太想给他房子塞侍妾的心思给堵住了。霍家嗣子繁多,霍家太太不止霍曦辰一个嫡亲儿子,也不太着急他的子嗣问题。加上霍曦辰从小就特立独行,能顶着一大家子压力不走仕途而改学医,他的性子,就是霍家太太也拗不过。也多亏太后封了姜惠茹郡主的身份,霍曦辰并无官职,只是出身高,可姜惠茹是郡主,金枝玉叶,又是最受平亲王姜太傅宠爱的姜家嫡长女,当今太后面前的大红人娴雅公主也疼她疼的不得了,所以霍家太太也不敢做的太过火,遂只能由着儿子去了。
所以如今,霍曦辰表示房里不要其他女人。这一点让姜惠茹感动万分,任何一个女子表面上再大度,也不想跟别人分享丈夫,特别是心爱的丈夫。
顾晚晴听后也颇为感慨,觉得自己给侄女挑的亲事再美满不过了!
姜恒一瞧见侄女的脸色神情,就知道她过的很幸福,心中甚感宽慰,自己亲弟弟留下这唯一的血脉有了好归宿,自己百年之后也能去面对弟弟了。
姜家的喜庆劲还没散干净,一天傍晚,锦烟就带了个妇人来顾晚晴屋里。
那妇人年纪三十多,皮肤黝黑,容貌实在是谈不上好看,甚至有些丑陋,不过从她衣着上看,应该是家境殷实。
“这是?”顾晚晴看着那妇人,又看了眼锦烟,心下奇怪。
“王妃,锦烟今个去郊外的庙里上香,路上遇见个女子想跳河自杀。我上前救了她下来,仔细盘问了一番,觉得有必要带她回府里一趟。”锦烟答道,而后又对那名妇人道:“郑氏,你又何苦楚,都说出来吧,我们家太太会为你做主的。”
那郑氏一听这话,就嚎啕大哭起来,扑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道:“这日子简直没法活了!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我含辛茹苦辅佐丈夫,让他从一个跑街串巷的小货郎成为今天富甲一方的商人,可是他如今却嫌弃我人老珠黄生不出孩子,要休妻!苍天啊,我年轻时,曾怀过孩子,可是那时候家里一贫如洗,我日夜操劳持家,孩子没保住,从此不能生育。可我是陪着丈夫从贫贱到富贵的,糟糠之妻不下堂啊!他曾经发誓今生不负我,可如今却着急着要逼死我,好给那贱人狐狸精让位置!我娘家无人了,如今人老珠黄,又没儿子,他要休了我,我除了死,没别的路了,呜呜呜……”
顾晚晴一听,火气就起来了。郑氏贫寒时嫁给她丈夫,从她面容就可以看出曾经十分操劳,丈夫今日的成功定然离不开她。可是如今丈夫富有了,却要休妻。就算郑氏无所出,可按照□□的律例,这种情况也是不可休妻的啊!
“你丈夫可知道,若是休了你,可是要吃官司的?”顾晚晴道。
“他如今财大势大,我一介女流,又没有儿女,他是铁了心要休我给那狐狸精让位!我又有什么办法?”郑氏哭道。
这时候锦烟走过来,伏在顾晚晴耳边悄悄道:“郑氏口里的狐狸精,就是从咱们府里大房出去的那位……”
顾晚晴眼神一下子阴沉下来。这些日子光操办婚事,没腾出手去收拾她,没想到她居然又整出些幺蛾子来!
顾晚晴对郑氏道:“你起来吧,我先让人给你安排个住处,你莫再要死要活,事情总有解决的方法,你安心候着吧。”
郑氏虽然不知道眼前这年轻妇人是谁,可是见她衣着华美,谈吐不俗,郑氏也是做过生意的人,有些眼力劲的,便连连答应,退下了。
打发人都出去了,顾晚晴叫了翠莲进来,休书一封,派人送去侯家。先前托侯瑞峰寻的人,算着日子也该寻到了,就是不晓得对不得候婉云的胃口。
75、天神降临
幽静的小树林里, 一个身材矮胖的男子坐在亭子里。男子年约三十多岁,身材非常富态, 大腹便便,额头前的发迹已经非常靠后了, 显得脑门光秃秃的泛着光。男子身着华服,双手带着五六个宝石戒指。
男子显然在等人,而且等的异常焦心。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个俏丽的身影在树林旁出现,正是被秘密送出宫来的候婉云。如今她住在尼姑庵里,自称名叫曲晓婷。曲晓婷莲步轻移,慢慢走到亭子旁边, 声音柔媚能让男人浑身都酥掉。
“文俊哥哥……”曲晓婷一手扶着树, 立在溪边。
刘文俊转头,一看见那朝思暮想的可人儿,激动的忙扑过来,抱住曲晓婷娇小的身子, 在她脖子上胡乱亲了起来, 道:“晓婷妹妹,可想死哥哥我了!”
曲晓婷忍住心中的恶心,做出委屈的样子,轻轻推开刘文俊,眼中带着泪痕,道:“文俊哥哥,晓婷也想哥哥的很……只是……”
说着, 曲晓婷从怀中掏出一枚夜明珠来。这夜明珠是刘文俊送她,讨她欢心的。此时曲晓婷拿着夜明珠,泪光闪闪:“文俊哥哥,晓婷知道你是一心对晓婷好的。可是晓婷虽然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却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晓婷是有些心气的,早就发誓不能给人家做妾。这明珠,只能忍痛还给哥哥了。”
曲晓婷这副梨花带雨的摸样,让刘文俊心疼不已。
刘文俊原本是个走街串巷的跑货郎,后来慢慢发家致富,成了富甲一方的乡绅土豪。可是有钱归有钱,他始终是个暴发户的心态,因为自己没念过书,所以特别倾慕有才华的人。
有一日刘文俊来庙里上香,就被曲晓婷给看中了。虽然说刘文俊年龄比曲晓婷大了一轮还要多,而且长的肥硕丑陋,可是刘文俊有钱啊!曲晓婷当时正被毒瘾折磨,为了弄到逍遥膏,她就打定主意要吃进刘文俊这块肥肉。
刘文俊生长在平民里,素日里见的都是粗糙的妇人,就算是去青楼楚馆,见的不过是寻常的庸脂俗粉。可是曲晓婷不一样,她年轻美貌,举止文雅大方,举手投足之间那种名媛气质一下就吸引了刘文俊的眼球。
在曲晓婷的刻意安排下,刘文俊很快就被这位身份神秘,我气质不凡,我见犹怜的绝色美人吸引住了。几番接触下来,刘文俊还发现这位美人不仅是生的美丽,竟然还会吟诗作赋。出口成章的曲晓婷把刘文俊一下子震住了。
几次三番这样刻意的勾引,刘文俊这大老粗土豪爆发户很快就坠入情网,被曲晓婷迷的神魂颠倒,坚信曲晓婷这位红粉知己就是自己在茫茫红尘中寻找的真爱。
土豪动了情,唯一的表达方式就是砸银子。于是源源不断的银子、贵重礼物,被送去了曲晓婷手里。曲晓婷欲擒故纵,送三次东西,她能给退回两次。被美色迷了眼的刘文俊更加觉得这位美人不贪财富,清高的跟天上的仙女似的,更对她展开猛烈的攻击。
曲晓婷见好就收,渐渐也对刘文俊表达了爱慕之心,可是却说自己不能做妾,让刘文俊很是为难。因为毕竟家中的糟糠之妻虽然容色不再,又因为年轻时候跟着自己吃苦劳累而流产过,导致不能生育,自己于情于理于法都不能休妻。
可是曲晓婷的耳旁风吹着,刘文俊慢慢就动摇了,急着想把这位仙女娶回家,便越发的看妻子不顺眼。后来更是为了曲晓婷,执意要休妻,甚至还谋划着对妻子用计,自己再来个捉奸在床,好名正言顺的休妻。
妻子郑氏听了风声,不想受辱,就跑了出去跳河自杀,至今还没回来。刘文俊起初还担心妻子的安危,后来一想,这郑氏若是真的自杀了,岂不是正好成全了他和他心爱的仙女!于是连妻子也不找了,就着急的跑来告诉曲晓婷这一个好消息。
“晓婷,你收着这夜明珠吧,就当是聘礼了。”刘文俊肥硕的手掌深情的摸着曲晓婷的脸颊,道:“我家中那婆娘今个跳河自杀了,我回去准备准备,过几日就迎娶你过门,你瞧着可好?”
曲晓婷眼睛先是一亮,反手握住刘文俊的手掌,道:“真的么?那晓婷就能和文俊哥哥厮守一辈子了!”而后又眼神一暗,道:“可是……姐姐她……真可怜……晓婷不是有意想抢她的位置的,只是晓婷太仰慕文俊哥了……文俊哥相貌堂堂,身材魁梧,头脑聪明,能嫁给文俊哥,是晓婷的福气……”
“晓婷,别想那婆娘了……”刘文俊急色的将美人揽入怀里,道:“你不是说你自小生病,需要用逍遥膏调养吗?上次我给你送的逍遥膏你用完了么?我再叫人送去些吧。”
“嗯,文俊哥,你可真好。”
小树林一阵,只剩下一对狗男女野合的声音。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刘文俊心满意足的整理衣服起来。曲晓婷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的刘文俊心里一阵痒痒。不过曲晓婷心知不能一次给他喂饱了,得留个念想,就坚持要回去。刘文俊拗不过,只能放她回去。
刚出了小树林,回了尼姑庵门里,就瞧见几个小尼姑对曲晓婷指指点点,一副鄙夷的样子。
这几位小尼姑不知道曲晓婷的身份,只晓得她是被身份不明的人送来的,主持师太也不太管她,就任由她在庙里住了下来。而曲晓婷孤身一人,也无处可去,就一直在庙里住了下来。起初曲晓婷还一直惴惴不安,生怕侯家和姜家的人来追杀报复,可是后来却一直不见两家有什么动静,她的生活变得异常平静。于是渐渐的,曲晓婷觉得大概是皇帝那边下了命令,毕竟赐给了她免死金牌,侯家和姜家大概不敢动她吧。于是便安心的住了下来。
尼姑庙里不愁吃喝,虽说膳食粗陋了些,可是毕竟不至于饿了肚子,主持师太一不收她银子,二不赶她走,三不为难她,所以她就一直赖在尼姑庵不走。正好也顺便在前来上香的人里头寻找下一个金主。
也算她好运,就这么勾搭到了刘文俊这个土豪。
“唉,那个谁,你去把大殿的地板擦干净。”一个小尼姑看着她衣冠不整的样子,心想她定然没做什么好事。
主持师太虽然不为难她,可是那些小尼姑们却看她不顺眼。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住在尼姑庵里,却每日涂脂抹粉,每日又有人来送好些贵重礼物,只要长脑子的,稍微一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小尼姑们对此很是气愤,毕竟佛门清净之地,有此污秽之事,小尼姑们也怕长此以往被人知道了,还以为她们的尼姑庵是什么藏污纳垢的地方呢。
所以大家都不喜欢曲晓婷,平日里变着法子的为难她。
曲晓婷心里憋着口气,她想着横竖自己马上就要嫁给刘文俊了,不再这里受这几些秃尼姑的鸟气,可是她毕竟还没嫁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只能不情不愿的接过小尼姑手里的水桶和抹布,朝大殿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基本无人来上香了。曲晓婷跪在地上,机械的擦着地板,心中将那些小尼姑们诅咒了千便。
忽然,大殿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曲晓婷听见门口有男子的说话声,听声音不止一人,而且那些人说话的口音极奇怪,不像是□□人士。
“三王子,听说□□人都信奉菩萨,这里的菩萨很灵的,您来拜一拜也好。”
三王子?一听这声音,曲晓婷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能被称为三王子的,定然不是简单的人物。
曲晓婷轻手轻脚走到窗边,偷偷向外张望,之间院子里有一行男子,那些男子各个高鼻蓝眼,不是□□人士。
“哈哈,好,□□不是有句话叫入乡随俗么,我也来信信□□的菩萨!”为首那个被称为“三王子”的男子爽朗的笑了起来。
曲晓婷看着三王子的背影,见他长身玉立,身材健美修长,一头金发微卷,十分的漂亮。光这背影,就让阅遍无数美男的曲晓婷看呆了。
三王子手里牵着马缰绳,一个侍从过来接过缰绳。三王子转身,朝大殿里走去,正好面对曲晓婷。
曲晓婷看见一张英俊无比的脸,那是她朝思暮想两辈子的脸!天哪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三王子,居然长的跟她前世最喜欢的明星汤姆克鲁斯年轻鼎盛时期的容貌有九成相似!而那一成,是说不出的贵气,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
曲晓婷顿时觉得脚下一软,差点要摔倒在地!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汤姆克鲁斯,她上辈子是阿汤哥最忠实的粉丝,收集了无数阿汤哥的海报,当成是宝贝一样放在盒子里,藏在床头。阿汤哥的每部电影她都会去看,简直堪称阿汤哥的头号粉丝。
前世无缘与偶像面对面,没想到穿越后,竟然能见到和偶像长的简直一模一样的人!而且还是贵族,是个异国王子!
曲晓婷觉得,也许这才是她穿越之旅的真正开始!曲晓婷心里满是兴奋,脑子飞速运转,十几条唯美偶遇勾搭的计划在脑海里浮现。一个无足轻重的细节就这样被曲晓婷发热的大脑忽视了:这位三王子一行人都是异国人,为何在没有外人内部交流的情况下,还要说一口蹩脚的□□话,说他们的本国语言不是更方面么?
三王子就要进大殿了,曲晓婷赶忙藏在柱子后面。甩了甩发热的大脑,她决定主动出击,一定要拿下这个神一样俊美的王子!
76、嫁与不嫁
春暖花开, 万物复苏,半夜里的野猫叫的挠心挠肺, 曲晓婷躺在床上,脑子里全是白天看到的三王子殿下。
根据她躲在大殿后偷听得知, 这位三王子乃是楼兰国王的儿子,此次来□□是为了商谈邦交之事。三王子自幼就向往繁华的□□,此次万里迢迢来了,自然是想多到处玩玩,顺便体察□□的风土人情,就四处游玩体察,最近在这尼姑庵附近住下, 据说会停留数日。这位三王子是众多王子里最得宠最有才干的一位, 等到三王子圆满完成来□□的出使任务,就该回去接掌王位了。
撇开三王子俊美如年轻阿汤哥的长相不说,就光是他显赫的身世,就够让曲晓婷垂涎的。若是能攀上三王子这颗大树, 少说也能当个楼兰贵妃什么的, 运气好手段高的话,说不定还能成为楼兰皇后!岂不是比嫁个矮胖秃头的土豪强一万倍!
一想起刘文俊,曲晓婷就止不住的恶心。若非为了刘文俊的钱,她才不会委身与那么又老又肥又丑的男人,还要装作深情款款的样子与他谈情说爱,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不过现在好了,曲晓婷一遇见三王子, 就将刘文俊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曲晓婷兴奋的一夜未睡,终于想出了个法子来吸引三王子的注意力。
次日,曲晓婷挑了件飘飘如仙的丝沙裙子,这时节穿着虽然有些冷,外头风一吹,冻的她哆哆嗦嗦的。不过为了勾引贵人,曲晓婷咬着牙坚持下去。
精心的化了妆,小心翼翼的将她面上那道伤痕遮了起来。当时安国公那一鞭子下去,让她破了相,就算是现在也能瞧见淡淡的印子,只能用厚厚的粉遮住疤痕。挽起头发,打扮的清丽脱俗。曲晓婷怀中抱着古琴,走向尼姑庵后山的竹林里。
竹林的景致极好,里头还有个小亭子,环绕着小溪,远看似是险境一般。曲晓婷坐在亭子里,放下古琴,搓着冻得发白的手,放在嘴边哈气。
尼姑庵附近就那么大点地方,这竹林又离三王子的住所不远,曲晓婷笃定他一定会听见这琴声,然后好奇的赶过来看看。
强忍住身子的寒冷,曲晓婷拨弄了一下琴弦。这一世她养在高门,琴棋书画自然是都学了些的,对于古琴她虽然不是十分精通,不过糊弄糊弄外行倒是可以的。
一声清冽的古琴声在竹林中响起,竹林郁葱幽静,琴声回响,更显得飘飘渺渺,十分有韵味。曲晓婷保持着极为优雅美丽的坐姿,十指芊芊拨弄琴弦。
一曲响起,琴声极为悦耳。一曲毕,曲晓婷暗自四下张望,怎么还不见三王子出现?难不成他今天去别处逛了?不对啊,他明明说这几天就住在这里休息的呀!
曲晓婷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她又素手拨琴弦,再弹一曲,可是三王子还不见踪影。两首曲子都弹完了,曲晓婷懂的浑身瑟瑟发抖,若非脸上有厚厚的粉盖着,早就能看出来她脸都冻的发紫了。
直到曲晓婷弹了五首曲子,一个脚步声才在竹林边响起。曲晓婷听见脚步声,心下大喜。
只听见“啪啪”的击掌声,一个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真是天籁之音啊!没想到居然能在此处听见如此美妙的乐曲,真是如同做梦!”
曲晓婷听出那是三王子的声音。上钩了上钩了!曲晓婷激动的都快晕过去了!不过她按捺住心里的激动,轻轻开口,声音婉转:“公子谬赞了。小女子不过是心有所感,在此抚琴,不晓得居然惊扰了公子,真是罪过。”
曲晓婷背对着三王子,并不转身,这更勾起了三王子的好奇,他走进了一点,看见那曼妙俏丽的背影,道:“能弹奏出如此天籁之音的人,必定是天上的仙女。”
曲晓婷轻笑:“小女子只是寻常女子,哪里称得上仙女。”说罢,优雅转身,垂着头,对三王子盈盈一拜,而后抬头,微笑直视着三王子的眼睛。
三王子在看见曲晓婷的容貌后,眼里非常明显的略过一抹惊艳,上前几步,道:“哈哈,还真是遇见仙女了!我听人说这庙里有菩萨,没想到还有如此美丽的仙女。”
曲晓婷脸上微微一红,侧过身去,掩面做娇羞状。西域诸国民风开放,不比□□这般保守,看来传言是真的。
三王子见到佳人娇羞,更是风情万种,赶忙走进亭子里,道:“我仰慕□□文化已久,不知是否能有幸请姑娘传授琴艺?”
一见三王子对自己有意思,曲晓婷自然不会拒绝,于是邀请三王子坐下学琴,两人你来我往,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到了太阳落山。曲晓婷尽量的展示自己的才学,甚至还边弹琴边唱苏轼那首水调歌头,并且谎称是自己作词作曲。三王子表示非常惊艳,一双湛蓝色的眸子简直就粘着曲晓婷,连眨眼都舍不得。
看来勾引上钩了呢!曲晓婷看着三王子对自己一副神魂颠倒的摸样,心里暗暗得意。
有了初次相识,郎有情妾有意,眉来眼去,转眼间就过去了七八天。两人感情每日升温,浓情蜜意好不甜蜜。三王子谎称自己是西域跑货商人的儿子,是来□□做买卖的,家境普通。曲晓婷猜测三王子希望找一个不奔着他地位的女人,当即就表示家境什么的并不重要,就算他穷困潦倒,她也会与他同舟共济,有难同当。她曲晓婷不是贪慕虚荣之人,她只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这番话将三王子感动的不清,直说娶妻就该娶曲晓婷这般不贪慕虚荣的纯情女子。
而那被刮了很多银钱的刘文俊,几次三番来找曲晓婷,都被曲晓婷以身子不适为由拒之门外。刘文俊一听情人生病了,赶忙送了好些银钱和珍惜药材才,可是曲晓婷光收礼物,却还是不见人。刘文俊以为曲晓婷是生气自己没急事迎娶自己,也不敢逼的太过火,惹曲晓婷生气,就在尼姑庵外五里铺住了下来。
而曲晓婷一边勾搭着三王子,却也不敢完全将刘文俊拒之门外,毕竟三王子还没说要带她走给她名分,若是她贸然拒绝了刘文俊,将来三王子再负了她,岂不是鸡飞蛋打!所以曲晓婷隔几日便差人送了书信给刘文俊,吊着他胃口。
又过了四五日,三王子似乎被曲晓婷迷住了,连正事都不想办了。曲晓婷曾经几次偷听见三王子和他的仆从的对话,仆从们都在催促三王子尽快进京城,可是三王子总是推脱。曲晓婷知道他是舍不得和自己分开,于是她晓得时机到了。
于是第二天,三王子来找她的时候,曲晓婷就闭门不出。这可将三王子急坏了,不住的敲门。曲晓婷在房子里,呜呜哭着,啜泣道:“恐怕我不能再与三公子想见了。”
“这是为何?昨天不是还好好的么!”三王子心急如焚。
“呜呜呜……”曲晓婷哭了起来,道:“三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和你们西域的风俗不同。在你们西域,未婚男女往来,并不会被人说什么。可是在我们□□,却是不许的。三公子有所不知,自从与公子相识,晓婷就被人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骂。晓婷虽然行得正坐得端,可是她们却以为晓婷是龌龊污秽之人,她们还说……”
“她们还说什么?”三王子追问道。
“我与你无名无份,实在不能再见。她们还说,我若是再与你相见,就要将我拉去浸猪笼!”曲晓婷哭声幽怨,听在男人耳朵里,恨不得答应她一切的要求,只求她别再落泪就好。
“谁敢将你浸猪笼!”三王子怒道,“不过是名分而已,我怎会不给你,我怎会舍得我心爱之人为难!你放心,我这次就带你走,回去禀明父亲,我要娶你为正妻!”
正妻!那将来岂不是就是皇后了?就算楼兰国王不同意三王子娶她当正妻,但是当个侧妃什么的也不错,将来她就是贵妃了。曲晓婷心里都笑开了花!
“此话当真?”曲晓婷擦泪哽咽道。
“自然当真,一言九鼎!”三王子道,“好晓婷,你快开门,让我瞧瞧你。你们中原不是有句话,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对你,可是一刻不见如隔三十秋呢。”
曲晓婷擦了泪,开门让三王子进来。三王子一进来就紧紧抱着曲晓婷,放佛怕极了会失去她似的,曲晓婷也抱着三王子,感觉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曲晓婷知道他是动了情,不过她不会让他这么快得手,得吊着他胃口几天。于是两人说了会话,曲晓婷推说身子不舒服,就送三王子出去了。三王子临走前,送了她一块鸡血玉佩作为定情信物,说明日再来看她。
当天夜里,曲晓婷简直乐翻了天。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皇后梦。刘文俊又差人送了银钱礼物来,她看也不看就堆在一旁的角落。她马上就要成为王妃了,刘文俊那土豪送的东西,她才不看在眼里呢。
第二天一早,曲晓婷刚梳洗完毕,就听见敲门声。
“昨个刚分开,就急急过来了,恐怕他想着我,一夜都睡不着呢。”曲晓婷整理了下衣服,微笑着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不是她以为的三王子,而是一个肥硕的身躯。
刘文俊站在门口,喘着粗气。他被曲晓婷晾着好些日子,他的仙女情人只收银子不见面,起初还送书信给他,可是这些日子连书信都断了。再加上刘文俊听到了些风言风语,说曲晓婷和一位异国男人走的颇近,刘文俊一听就受不了了,天不亮就往尼姑庵走。
“晓婷妹妹,你说,你这几日为何不来瞧我!?”刘文俊冲进屋子里,坐在桌子边喘着粗气。
“呀,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曲晓婷惊讶的看着刘文俊,放佛从不认识他,“这是我的屋子,公子若是要进香,应该去前面的大殿。”
“你说什么?”刘文俊一听这话,勃然大怒,指着角落里堆着的金银礼物骂道,“我送的礼你都收了,怎么装的跟不认识我似的?你忘了你前些日子是怎么跟我亲亲我我的了?你不是要嫁给我当正妻么?走,跟我走,我这就跟你拜堂去!”
刘文俊边说边要拉曲晓婷的手,曲晓婷似躲瘟疫似的甩开他,离他离的好远,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可不能承认,万一传到三王子耳朵里,可不好交代,她得把这死胖子打发走了。
刘文俊气急败坏,他可不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他怒道:“你不是说我是你的真爱么?是你茫茫人海中好不容易寻到的文俊哥哥?如今你怎能这么对我?你若是不给我说清楚了,我还就不走了!”
曲晓婷一见他这么死缠烂打,索性跟他摊牌,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对你毫无感情,你走吧,咱们好聚好散。”
刘文俊摇头,道:“我不信!你说,你是不是勾搭上别人了?”
曲晓婷呸了一口,道:“关你何事?我的事,轮得到你来管?也不瞧瞧你的样子,又土又肥又令人作呕,撒泡尿照照自己,哪能配得上我呢!你若是有点自知之明,就快些走!”
“那、那你先前说的情话,难不成都不作数!?”刘文俊颤抖道。
“自然是不作数,你走吧。”曲晓婷指着门口,“你若是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
刘文俊看着心中的仙女,曾经他以为像莲花一般高洁无暇的女子,不贪财富,清纯可人,可是如今却露出这样狰狞的面目。刘文俊突然觉得,原来曲晓婷跟那些青楼楚馆的女表子没有任何区别。哦不,起码青楼的女子世人皆知是为了钱,可是曲晓婷却将自己装的很好,她说她是为了情,为了真爱。可是还不是一旦攀上了高枝,就将自己丢弃。
刘文俊落魄的走出曲晓婷的房间,双目茫然,不知所措。回想起当初浓情蜜意的情话,再想想今日的场景,刘文俊止不住一阵心痛如刀绞。此时他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发妻,那个陪自己从穷困一路走来不离不弃的女人郑氏。郑氏投河自尽,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刘文俊甚至都没派人去打捞她的尸首,就默认她已经死了,喜滋滋的打算迎娶新情人过门。
刘文俊蹲了下来,抓着头发,悔恨万分。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窒息憋闷,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这刘文俊大腹便便,吃的油光满面。曲晓婷一看就知道他是三高体质,只要她嫁过去刘家,在饮食上做些手脚,没几年刘文俊就会去见阎王,那时候他的家产都是曲晓婷的了。此时原本就高血脂高血压的刘文俊,受了刺激,一下子晕了过去,用现代医学来说,他脑梗了。
等刘文俊被仆人找到,带回家救治醒来,他已经歪着嘴巴不能动不能说话了。以后郑氏回家,刘文俊瘫痪在床,整个家郑氏说了算,刘文俊下半辈子都躺在床上看郑氏的脸色过活,也算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曲晓婷与三王子私定终身,三王子几次三番明的暗的想要她,曲晓婷欲擒故纵,可是又怕拒绝的太狠了,让上钩的鱼儿给跑了,便羞涩的约三王子当晚去她房里秉烛夜谈。
当夜,曲晓婷沐浴更衣,穿了最漂亮的衣裳等待三王子到来。直到深夜,蜡烛都快燃尽了,三王子才姗姗来迟。
一进屋子,三王子连门都忘了关,就猴急的抱住了曲晓婷,在她脖颈上一阵乱亲,道:“晓婷,我好想你,我想要你!我想今晚就要你!等明天我就带你走,回到家乡我就娶你,我发誓定会好好待你!”
曲晓婷眼波盈盈,无限娇媚的点点头。
三王子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道:“小东西,门还没关,你等我去关灯吹蜡。”说罢,放下帷帐。
曲晓婷在床上躺着,只觉得眼前一暗,她知道是屋里的蜡烛灭了。然后她听见关门声,再然后,脚步声从门那往床边走过来,钻进了帷帐。
“三公子……”黑暗里,曲晓婷抱住那人的肩膀。
“唔……”三王子轻哼一声,开始野蛮的撕曲晓婷的衣裳,曲晓婷迎合着他,发出销魂的浪生。三王子抽出自己的腰带,将曲晓婷的手绑在床头。曲晓婷心里暗道,原来他喜欢捆.绑。而后三王子就开始折腾她的玉体,毫不怜惜,如同饥渴的猛兽。
放佛好久没碰过女人似的,三王子沉默不语,只是要着她,动作粗暴。
忽然,只听见哐当一声,有人一脚踹开了曲晓婷的房门,帷幕下方透过了隐约的火光。
“有人在佛门清净之地行淫。秽之事!”还没等曲晓婷反应过来呢,床帷幕就被掀开,一个大麻袋直接套在了三王子头上,将三王子整个人都装进了麻袋里。然后曲晓婷就看见几个小尼姑,都是庙里的人。两个小尼姑用粗大的烧火棒在麻袋上狠狠打了几棍子,麻袋里的人就闷哼一声没了动静,似乎是被打晕了。
曲晓婷赶忙用被子将身子包裹住,惊恐的看着众人。
门外浩浩汤汤的站了好多拿着火把的尼姑,为首的是主持师太。
师太双手合章,道:“阿弥陀佛,我好心收留你在庙里,可是你却做出与人通奸的丑事。”
曲晓婷咬着嘴唇,她才不怕这些秃尼姑,有三王子保护她。
“我并未与人通奸!”曲晓婷理直气壮反驳道。
“那你床上的男人是谁?”师太道,“你可知道与人通奸,是要被浸猪笼沉塘处死的!”
曲晓婷露出不屑的笑,道:“这是我夫君,我与夫君行房,用的着你来管?”
师太皱眉:“是你夫君?你何时有的夫君?”
曲晓婷道:“这是我的事,为何要告诉你?总之我们是夫妻,行房乃是天经地义,倒是你,半夜三更带着这么多人来,究竟意欲何为!”
师太冷笑一声,道:“你莫要狡辩了,若是麻袋里的人不是你夫君,我就要将浸猪笼处死!”
曲晓婷得意洋洋道:“你若是不信,自己问我夫君便是。”
师太皱眉,命人扒开麻袋。
几个小尼姑上前,拽着麻袋一抖,从里头轱辘滚出个人来。那人在地上滚了几个圈,然后摸了摸光秃秃的脑门,骂道:“奶奶个熊,是谁偷袭老子的!”
曲晓婷看着麻袋里滚出来的人,惊的嘴巴都合不上!
她风华绝代俊美无双的三王子呢?怎么变成一个丑陋矮胖、头上成疮、脚底流脓、一口龅牙黄的让人恶心、瞎了一只眼的五十多岁的瘸子!?
“你是何人?曲施主说你是她的夫君,可是真的?”师太看着地上那人问道。
“俺名叫李狗剩,是西边三十里店的猎户。”李狗剩摇头晃脑,“你说这什么曲施主?就是那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李狗剩呲着一口黄牙,转头看着曲晓婷,曲晓婷看见他牙齿缝隙里还挂着几丝不知是什么的菜叶。一想到刚才自己竟然是和这人云雨,曲晓婷就恶心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不错,就是她。她说你是他的夫君,可是真的?”师太问。
李狗剩点点头,道:“是啊,俺刚才跟俺婆娘睡了好几次呢。”
“不!不是!”曲晓婷疯狂的大喊,“我的夫君是三公子啊!就是那个异国来的年轻公子!你若是不信,可以找他求证!”
“什么异国来的年轻公子?我怎么没见过?”师太看着曲晓婷道,“你莫不是疯了,净说些疯话。”
旁边的小尼姑纷纷附和,都表示从没见过什么异国的公子,而且都用一种见了鬼一样的表情看着曲晓婷。
曲晓婷呆坐在床上。以三王子的容貌,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他,而且他屡次进出寺庙,这些小尼姑们不可能没见过他。
如今她们众口一词……曲晓婷突然意识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巨大的圈套之中。
是侯家?还是姜家?或者是两家一起?曲晓婷死死的攥住拳头。不过此时就算想明白了是谁设计她的,也没用。因为眼前她正面临两个难题:
此刻她被众人捉奸在床,若是不承认那李狗剩是自己的丈夫,就会被这群尼姑给沉塘处死!她的免死金牌落在宫里了,此时也排不上用场。
可若是承认了……曲晓婷一看见李狗剩的脸,就止不住的恶心!若是让她嫁给这个男人,不如让她死了算了!
“曲施主,你想好了么?”师太盯着她的眼睛,“他到底是不是?若是他不是你丈夫,你们就是通奸,我连猪笼都准备好了。”
曲晓婷死死咬着牙,咬出了血,梗着脖子,吐出一句:“……是!”
77、善恶有报
春去秋来又三年。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时节, 雾蒙蒙的烟雨将整个碧水阁笼在雾里,远远看去竟像是蓬莱仙阁。
一个身子曼妙的年轻女子, 撑着伞儿立在湖边,倚着亭子靠着。姜恒从远处的院子门口走进来, 脚步极轻,走到她身后,拦住她的肩头。
女子转身,看着姜恒,绽放出一个似雨后天晴的笑。
“今个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兵部王大人设宴,怎么竟没去?”顾晚晴掏出帕子, 擦了擦姜恒身上的水雾。
姜恒笑着, 眯着眼,在顾晚晴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家中有牵挂,怎舍得在外流连?这不一下朝就赶回来了。”
顾晚晴笑意舒展开来, 比起三年前, 她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岁月只让她变得更美丽优雅。
夫妻两人立在湖边,顾晚晴靠在姜恒怀中,两人低声细语说着悄悄话,真是一对神仙眷侣似的。
忽的,听见“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一抹浓浓的温情同时浮现在两人眼底。双双转身回头,只见一个小肉团儿跌跌撞撞扑进姜恒怀里, 口里咿呀咿呀喊着:“爹爹,苓儿要糖糖吃!”
姜恒弯着腰,将那小肉团抱起来,宝贝似的搂在怀里,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在苓儿脸蛋上啪唧啪唧亲了两口,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颊,笑道:“乖苓儿,你亲亲爹爹,爹就给你糖糖吃。”
小苓儿不过一岁半,生的粉雕玉琢,玉雪可爱。她嘟着粉粉的嘴唇,歪着脑袋,煞有介事的考虑了一下,放佛在衡量吃糖糖的诱惑是否足以让她去亲他两口。
顾晚晴笑着眯着眼,看着那父女二人。自从得了这宝贝女儿,姜恒在面对这女儿的时候,倒多了几分童趣,堂堂的平亲王姜太傅,时常被个奶娃娃牵着鼻子走,甚至有一次趁着没人的时候,竟然跟小苓儿玩起了骑大马的游戏,乐的苓儿笑呵呵的。姜恒素日里极宠这个女儿,简直视为掌上明珠,苓儿聪明乖巧,父女二人感情极好。
“那、那爹爹让苓儿亲两下,就得给苓儿两颗糖糖!”小苓儿掰着手指头,一脸严肃的看着她爹。
扑哧!这人小鬼大的丫头什么时候学会讨价还价了!不光是顾晚晴,就连在一旁候着的苓儿的奶娘也笑出声来。
“好,就两颗糖糖,亲吧!”姜恒笑眯眯的捏了捏小苓儿的脸颊,手感又滑又软,带着淡淡的奶香,让人爱不释手。
啪唧啪唧,苓儿嘟着小嘴,在姜恒左右脸颊分别亲了一口,然后伸出小小的手,可怜兮兮的看着姜恒,“爹爹,糖糖呢?”
姜恒被女儿逗的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两颗松子糖来放在苓儿手心。顾晚晴看着那父女二人,心想若是被朝中之人知道了,当朝第一权臣姜太傅每日衣兜里装着的不是什么公文,也不是什么圣贤书,而是揣了一兜松子糖,还是用来哄骗女儿亲他的,不知那些文武百官会做何感想。
如今在姜家,姜恒听小苓儿的,小苓儿听顾晚晴的,太傅大人何其悲催!太傅大人爱妻如命的名声早就传的整个□□都知道的,看着趋势,没过几年天下人就会知道,姜太傅还是个女儿奴!
苓儿得了糖,笑嘻嘻的吃了一颗,然后转身张开双手,对顾晚晴软糯糯道:“娘,要抱抱!”
要完了糖就不要他了,每天好吃好喝好招待,陪玩陪闹□□觉的,这小妮子怎么还是跟她亲娘最亲?姜恒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一脸嫉妒的看着妻子,不情不愿的将女儿递给妻子抱着。
“娘!苓儿最喜欢娘了!”小苓儿笑眯眯的,胖乎乎的小胳膊环住了顾晚晴的脖子,然后小脸凑过去,在顾晚晴的脸上像小鸡啄米一般连续亲了好几口。
顾晚晴被亲的痒痒的,捏了捏小肉团的脸颊,面带得意之色看着丈夫。姜恒一脸无奈的看着人家母女亲亲我我,又掏出两颗松子糖,企图引诱小包子让自己抱。
“不!娘说了,苓儿一天只能吃一颗糖,不然会吃坏牙齿!”小包子坚决的摆着胖乎乎的小手。
引诱失败,姜恒一脸挫败。他堂堂太傅,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谁家的女子见了他都心如鹿撞,偏偏自己养的小女子压根就不吃那套,这让姜恒很是不甘心。
“爹,您又在用糖哄骗妹妹了!”另一只小肉团站在亭子门口,双手背后,皱着眉头看着姜恒。
这是个极漂亮的男孩子,长的像极了姜恒。在姜恒的几个儿子里,姜玄诺最像他,不光是气质与长相,就连那天生聪颖的劲头,也与当年有神童之称的姜恒有过之而无不及。姜玄诺与苓儿瞧着一般年纪,肥嘟嘟的面孔上做出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显得极为可爱。
“诺儿都知道,妹妹吃糖吃多了牙会坏掉,爹却记不住。”小包子气鼓鼓的,十分不满的看着他爹。
姜恒看着小包子,竟然没由来的生出一阵心虚,连忙手背后,将手里的松子糖趁着诺儿不注意丢进了湖里。
“爹,您再往湖里丢糖,湖水都要变成甜的了。”诺儿走过来,小小的人儿还刚到姜恒膝盖高,眼睛亮闪闪的盯着姜恒,眼里透着聪慧。
姜太傅顿时又觉得不好了,似乎自从这两个小魔星出生以来,他在家中的地位一落千丈。
“诺哥哥!”小苓儿看见诺儿极为开心,在顾晚晴怀里挣扎起来。顾晚晴就势放她下来,小苓儿朝哥哥扑过去。两个小包子笑嘻嘻的闹成一团,姜恒夫妻两人立在一旁,看着那一儿一女,心中说不出的平静和幸福。
“哥哥,这个糖糖给你吃。”
“傻瓜,你自己留着吃吧。”
两个小包子闹了一会,都困了,被奶娘们抱着回去睡觉。
看着一儿一女远去的背影,姜恒心有感触的搂住妻子的腰,道:“当年真是辛苦你,一次为我生了对龙凤胎。”
顾晚晴也感慨,她本以为自己不能生育,可谁知道过了一年竟然怀上了孩子。怀的时候就知道是双生胎,生下来竟然是对少见的龙凤胎!顾晚晴身子健壮,身材高挑,虽然是头胎,还是双生子,却也没受多大罪,顺利就产下了孩子。
一双儿女越长越大,都生的粉雕玉琢,集合了父母的优点,这让姜恒夫妻很是欣慰。姜恒从前以严父自居,并不太过亲近儿女。可是对于顾晚晴生的这女儿,却是爱的不行,一天不见就浑身难受。对于这小儿子,姜恒也最为喜爱,诺儿天性聪颖,天资极高,小小年纪就绽露出过人之处,更是让姜恒欣喜无比。
这三年,姜家的日子其乐融融。姜恒家教严厉,年长的三个儿子都是谦谦君子,虽说因为大房的变故,将来袭爵的问题悬而未定,可是几个儿子心高气傲,都想凭借自己的本事创出一番天地,并不谋算这爵位。所以兄弟之间兄友弟恭,倒是从未因为权势地位而勾心斗角,几个哥哥对这最小的弟弟也极为照顾和喜爱。
这三年,最忙碌的要数霍曦辰和姜惠茹夫妇了。婚后,霍曦辰一边研究空间里的医术,将古今医术取长补短自成一派,一边开设学堂,收些有学医天赋的孩子,教授他们医术。而姜惠茹慢慢摸索玩起了电脑,通过互联网查找资料,也给了霍曦辰很多帮助,最后索性做起了霍曦辰的助手,也跟着他行医。
姜惠茹聪慧伶俐,悟性极高,如今她也是小有名气的女大夫,对于一些霍曦辰不方便亲自诊治的领域,例如妇科、产科,则有姜惠茹去接诊。好些名门贵人请霍曦辰夫妇诊治,给他们丰厚的酬劳,而霍曦辰则用这些诊金,给贫困无钱求医的人援助。
夫妻二人夫唱妇随,不做官不追利,一心治病救人,开设学堂传授医术。这三年来救人无数,这对神医夫妇的名声也传遍了大江南北,人人都夸赞他们仁心仁术。
“好些日子没见到惠茹了,听说前阵子他们去了湖北一带行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顾晚晴靠在姜恒胸口,两人闲话家常。
提到这个出嫁的侄女,姜恒笑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道:“喏,这是惠茹写来的,我已经看过了,你瞧瞧吧。”
顾晚晴接过书信拆开来看,而后一脸喜悦:“惠茹有了身子了!都两个月了!这妮子,怎么不早说!”姜惠茹一向身子病弱,霍曦辰说婚后须得调理几年才能要孩子,没想到现在居然都怀上了,还两个月了!
“是啊,惠茹都要当娘了。”姜恒笑呵呵的看着妻子,而后用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你自己也当了娘,儿女双全,你心中那件事,是否放下了呢?”
顾晚晴的眼里忽然掠过一丝阴霾。
三年了,整整三年了,虽然姜家和侯家的人都在监视着那人的一举一动,顾晚晴也不曾问过那人的现状,可是那人却一直像胸口的一根刺一样。
“夫君,你等我,待我回来,我有话对你说。”
“好,你去吧,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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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绿水,好一派田园风光。
几十户人家的房子,零星的散落在深山里。房子大多破败不堪。风光虽好,可是位于深山之中,这村子却是十分贫困的。村民大多数都以种田为生,可贫瘠有限的山地无法提供足够多的粮食,所以这里的村民也都大多是猎户。
一队人马缓缓像村子进发。这队人锦衣华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
顾晚晴坐在软轿里,身旁是几十个姜府和侯府派来的健壮侍卫,还跟着几个贴身侍女。顾晚晴眯着眼睛,远眺那村子。
山路崎岖难行,这里几乎没有路,全是靠当地的村民做向导,才能勉强在密林中寻到一条羊肠小道来。若是外人,无人指引,必定会迷失在密林里,成为狼群的猎物。
“村子马上就到了!”翠莲对顾晚晴道。她已经走的双脚都快断了,如今看见了村子,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方坐着不起来。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立刻引起了村民的注意,不少村民躲在远处好奇的看着这队京城里来的贵人。
“夫人,您要寻的人家就在村子西头,院子里有颗大枣树的就是。”当向导的猎户点头哈腰的赔笑道。
翠莲拿出银子打发了他走。顾晚晴叫人落轿,让人马在村口候着,自己带着翠莲还有六个护卫往村子西头走去。其中两个护卫一起抬着个东西,用红布包的严严实实,看不出是什么。
村子最西头,那个长着大枣树的院子,瞧着破败不堪,院墙是用土糊的,斑驳不堪。院子里有三间房,两间是住人的,一间是柴房。院子一角搭了个棚子,堆着灶台,算是厨房。另一角也有个树枝搭着的棚子,里头有个磨盘,却没有拉磨的驴子,而是一个瘦弱的人身子套在绳子里,推动着磨盘一步一滑的绕圈推磨。
“快点!懒死你!”一个独眼的丑陋老头坐在磨盘旁边的干草堆上,手里拿着跟鞭子,往推磨人的身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推磨人身子一颤,脚下步子快了几下,而后却体力不支似的,又慢了下来。推磨人一慢,老头就抽鞭子,如此往复。
顾晚晴定睛瞧着那推磨人。推磨人身上套着粗布褂子,已经脏的看不出材质和颜色,虽然此时是初春,可是天气依然寒冷,可推磨人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却不足以御寒。那人脸上身上都脏的全是污垢,连原本皮肤的颜色都看不出,远远看去,只觉得那人的皮肤就似破布一般挂在身上。唯独嘴唇的颜色能露出来点因为寒冷而冻成的青紫色。
顾晚晴目光下移,看见了推磨人的脚,而后抿了抿嘴唇。
一个侍卫走进去,独眼老头说了几句。老头一下子跳了起来,赶忙屁颠屁颠的跑出来,在顾晚晴前面跪下磕头,道:“小的李狗剩恭迎夫人。”
翠莲丢给李狗剩一块碎银子,李狗剩捧着银子笑的嘴都咧到耳根,而后迎着顾晚晴进了院子。
推磨人听见有人进来的动静,身子忽然开始瑟瑟发抖,似乎是极为害怕的样子。李狗剩一看见那人害怕发抖不推磨了,忙跳过去,又是一顿鞭子,骂道:“又偷懒!你是怕个啥?这会子天还没黑,又不是村里的男人来了,你哆嗦个啥!瞧你那样子,还以为自己是水灵灵的大姑娘呢,还不赶紧干活!”
顾晚晴咬着嘴唇,对李狗剩道:“我要与她说话。”
李狗剩忙赔笑道:“夫人的话,小的这就去办。只不过这贱人若是不绑着,总是伤人,小的去把她绑在柴房,夫人再和她说话。”
顾晚晴看了一眼四处漏风弥漫着臭味的柴房,问道:“平日里她都住在柴房么?”
李狗剩点头道:“她总想逃跑,小的怕她跑了,又怕她伤人,平时晚上就将她用铁链子拴在柴房。夫人还是先让小的把她拴起来吧,免得万一她发癫了伤了夫人。”
顾晚晴点点头。
李狗剩将那人从磨盘上解了下来,然后带进柴房里,用跟铁链子拴住她的脖子,如同栓狗一般,然后出来对顾晚晴道:“夫人,人已经栓好了。只是柴房污秽,怕脏了夫人。”
“无妨,我要与她单独说话。”顾晚晴道。
走进柴房。仔细来看,那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十根手指已经不完整了,有几根断了几个关节,手上都是冻疮,溃烂流脓。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块是完好的,双脚异常的小,满是泥泞。已经看不出容貌,只看到一张乌黑黑的脸。
看到昔日仇人如今变成了这般摸样,顾晚晴心中百般滋味。
“候婉云,你可认得我?”顾晚晴站在她面前,淡淡道。
那人似乎脑子不太清楚,半天才反应出来她的话,而后慢慢抬头,一双浑浊的眸子盯着眼前那衣着华美的美貌妇人,勉强看了半天才看清楚。
“是、是你!”候婉云声音嘶哑的像撕破的锣,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晚晴,放佛如同做梦一般。
候婉云看着顾晚晴,脑子里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四年前,她嫁入姜家的时光。那时候她是名满天下的才女孝女,侯家的女儿,姜家的嫡长媳。
而这三年,简直是一场噩梦。
三年前,候婉云不得不嫁给了李狗剩,而后被尼姑庵的师太赶出了庙里,让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同丈夫一同离去。候婉云本想着先假意屈从,让李狗剩麻痹大意,然后趁机逃走。可是她却料错了一点。那些富贵人家的都是饱暖思淫.欲,像李狗剩这种为升级奔波的猎户,平日里想的都是如何糊口,美人什么的,对李狗剩唯一的价值就是传宗接代。
李狗剩都一把年纪了,由于穷,娶不到媳妇,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得贵人点播,白得了个媳妇,自然是要带回家生娃娃的。
候婉云相当于被拐卖了,还是卖到了深山里,根本就没有出逃的可能性。起初一年,为了防止候婉云逃跑,李狗剩将候婉云绑在柴房里。可是李狗剩万万没有想到,候婉云居然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根本就生不出孩子!
于是李狗剩一怒之下,就将候婉云租借给了村里其他单身汉。这是个贫穷的村庄,村里其他男人也都没有媳妇,无处发泄。李狗剩每次收人家一点米,就放人进去跟候婉云做那事。候婉云被铁链拴在柴房里,没件衣服穿,吃连狗都不吃的剩饭叟水,还有了上顿没下蹲,经常挨饿。
候婉云于是就成了村里所有男人的泄.欲工具,她终于变相体会到了小说里看到的n夫一妻的“幸福”生活。脏兮兮的不同男人,让候婉云染上了各种妇科病、脏病,她的下.身渐渐的发红、溃烂、流脓,而来泻火的男人,经常鞭打她,打的她遍体鳞伤。
到了来山里的第三年,候婉云已经没了人形,就连男人也很少来找她了。李狗剩断了这条财路,就开始鞭打她下地干活。
这三年,候婉云几次三番想寻短见,却都被李狗剩发现了。这村里也有别的被拐来的妇女,村里对付这些女子的方法非常多,候婉云甚至连咬舌自尽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李狗剩拔掉了她几乎所有的牙齿。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是候婉云这三年生活的全部写照。
“是我,我来看你了,云儿。”顾晚晴看着她残破的脸孔,面无表情。
“母亲!娘!救我,救我出去!”候婉云放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发出嘶哑难听的呜咽声。
“母亲?娘?”顾晚晴嘲讽的看着候婉云,“你的母亲和你娘,不是都被你亲手给害死了么?如今你倒是想起了她们,可惜都太迟了。”
候婉云浑浊的瞳孔缩了缩,她似乎想起来了她如今的境地是侯家和姜家联手所为,如今顾晚晴来,只是为了看她的惨状,又怎么会救她?
刚刚燃起的希望,就这么无情的破灭了。
“云儿,你叫错了称呼,你知道么?”顾晚晴看着候婉云失神的双眼,慢慢道:“你应该叫我做‘长姐‘才对。”
“长姐……?”候婉云喃喃低语,眼里透着困惑。
“怎么,只许你穿越,难道不准我重生么?”顾晚晴道。
候婉云放佛意识到了什么,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露出只剩只颗牙的溃烂牙龈,而后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她竟然是长姐候婉心!怪不得她处处与自己针锋相对!怪不得她的事情会败露!竟然是仇人重生来复仇!这世界真是……候婉云身子一垮,瘫在地上。
“姐姐,求你,念在我们昔日姐妹情分上,杀了我!”候婉云哀求道。她知道让长姐原谅自己绝无可能,若是她能杀了自己,帮自己解脱,那也好过这生不如死!
顾晚晴笑着,轻轻摇头:“不可不可。如今我是当娘的人了,为了我的一双儿女,我不杀人。况且,你不是向皇上求了免死金牌么?喏,我给你带来了。有了免死金牌,谁也不能杀你,你就好好的活着吧,我的好云儿。”
说罢,顾晚晴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金牌来,转身悬挂在门上的钉子上。
而后对候婉云道:“你我既然是姐妹一场,姐姐我这次来看你,也顺带了礼物来给你。”顾晚晴拍拍手,两个侍卫将抬着的东西搬了进来,放在屋子一角,而后出去了。
顾晚晴走到那杯红布包着的家具旁边,对候婉云道:“云儿你瞧,这可是珍稀的宝贝,放在外头可是价值连城呢,如今就作为姐姐送你的见面礼好了。”
顾晚晴用力一扯,扯下那红布。
这是一块非常大的穿衣镜,有着金属的框架。候婉云一抬头,就瞧见镜子里的自己。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昔日如花似玉的美少女,竟然变得跟鬼一样!
“啊!”候婉云捂着眼睛尖叫起来,她根本就不敢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云儿可还喜欢?这可是你房里的物件,如今姐姐我也算是物归原主了。”顾晚晴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让镜子更完整的照出候婉云的样子。
候婉云睁眼,这才发现,这镜子竟然是自己前世公寓里的穿衣镜!这么说来,元宝已经认了顾晚晴为主人,随身空间落在了她的手里!
自己所求的,所想的,全部都落空了。而那个被自己处心积虑害死的嫡长姐,如今正好好的活着,还活的无比滋润幸福。
候婉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原本她心中还残存一丝翻身的幻想,可是现在这幻想彻底的破灭,她整个人如同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渊。
人最怕的,是所有希望都破灭了。
顾晚晴看着候婉云,轻轻的转身,走了出去,带上了柴房的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村子。
她要看的,都看到了。母亲的仇,自己的仇,还有胡姨娘的仇怨,都了解了。顾晚晴终于可以放下心里的仇恨,轻轻松松快快乐乐的活下去。她要活的幸福甜蜜,让在天上的母亲看到自己幸福,这才不辜负这重来一世的机缘。
回到姜家,顾晚晴亲自下厨,烧了一桌子菜,烫了壶酒,等姜恒回来。
入夜,夫妻二人坐在房中。
顾晚晴看着姜恒的眼睛,姜恒同她对视。自从她回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姜恒能看的出,她似乎放下了什么很沉重的东西。
“夫君,我有话对你说。”
“嗯,我在听。”
“我并非顾家四小姐顾晚晴。准确的说,我的身子是顾晚晴的,可是魂儿却是别人。我是安国公的女儿,候婉心……”
顾晚晴抬头看着姜恒,自己说出这等话,姜恒似乎全信了。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顾晚晴叹了口气,将她前世今生种种,悉数告之姜恒。他是她的枕边人,他信她爱她护她,给她一世幸福,她决定也信他,把自己的过往告之他。
姜恒听完,默不作声良久,而后起身,揽住顾晚晴的肩头,声音发涩:“真是苦了你了……”
顾晚晴忽然觉得心头一阵酸,就算她被害死的时候,也从未觉得这般的想哭。她扑进姜恒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姜恒无言的拍着她的背,温柔的哄着她,如同哄婴儿一般。待到她停止哭泣,姜恒微笑着看着她,道:“不论你是什么人,我只认定你是我的妻子。”
顿了顿,姜恒又意味深长的抿着嘴唇,道:“婉心?呵,你可知,你曾经糟蹋了我最喜爱的一套衣裳?”
“啊?”顾晚晴目瞪口呆,她身为候婉心的时候,可是连姜恒见都没见过的,何谈糟蹋了他一件衣裳?
姜恒笑着起身,走到一个箱子前,开箱翻找了一通,拿出一件月牙白的袍子来。那袍子似乎一直压在箱底,年代久远,都有些发黄了。
姜恒将袍子平铺开来,指着袍子下摆一道水印,道:“你可知这水印是从何而来?”
顾晚晴疑惑的看着那可疑的水印,摇摇头。
姜恒无奈的敲了敲她的额头,讲出了一个尘封多年的往事。
十几年前,当年姜恒还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才俊,那时他不是太傅,可是已经官居二品,前途不可限量。
当年姜恒参与当朝老太傅家的筵席,酒过三巡便去花园里散心。偶遇了一个年轻妇人,那妇人怀中抱着个粉嘟嘟的女婴,约莫一岁多,就如同小苓儿现在的年纪。
那妇人正是侯夫人,而侯夫人怀中抱着的,则是刚刚一岁半的候婉心。那时候候婉心一看见姜恒,就咧着嘴笑嘻嘻的,张开手非要让姜恒抱。姜恒见她玉雪可爱,就接过来抱在怀中。可谁知道这一抱,就丢不开了。只要姜恒试图将候婉心还给侯夫人,候婉心就抱着姜恒的脖子哇哇大哭,哭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看的姜恒心疼不已,就只能一直抱着候婉心到处游玩。
当年仰慕姜恒的名媛贵妇何其多啊,花园里有好些京城贵女都偷偷的看着姜恒,想与他搭话。可是谁知道候婉心这个小魔星,只要一见到有女子来搭话,就对着来的女子哭起来,跟见了妖怪似的。姜恒无奈,只能抱着候婉心避开那群莺莺燕燕。
年幼的婴儿需要经常进食,到了喂候婉心吃饭的功夫,她还是扒着姜恒不肯松手,就连侯夫人来了也不行,更别说奶娘了。于是只能准备些米粥喂她,姜恒一个大男人,破天荒第一次的喂一个小婴儿吃饭。候婉心吃的乐呵呵的,倒是苦了姜恒,米粥弄的满衣襟都是。
吃饱喝足,小候婉心终于眼皮打架支撑不住想睡觉了,姜恒总算是松了口气。可还没等他高兴完呢,就觉得身下一热,一股热流从怀中流出。候婉心居然一泡尿,全撒在了姜恒身上,然后小脑袋靠在姜恒怀里,小脸蛋肉嘟嘟的带着笑,嘴角流着口水,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这袍子,是姜恒过世的母亲亲手缝制,如今被小娃娃一泡尿给撒上去,袍子虽然不能穿了,可是姜恒舍不得扔,回去洗干净压在箱底,压了十几年。
本早都忘记这事了,可如今竟然得知自己朝夕相处的妻子,居然就是当年尿了自己一身的奶娃娃!
姜恒抖着袍子,一脸调侃笑道:“哟,没想到咱们婉心从小就长出息了!胆子可真肥,居然敢尿了我一身!”
“我、我没有!你胡说,我怎么不记得!”顾晚晴羞红了脸,被姜恒这么一插科打诨,心中郁结一扫而空。
“你那时才那么一丁点大,当然不记得了,但是我可记得清清楚楚!”姜恒从身后环抱住妻子,下巴抵着她的额头,皱眉道:“这可是我娘亲手缝制的袍子,你给毁了,你得赔我!”
“怎么赔?”
“把你的一辈子都赔给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