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追你啊》 第1章 =================  书名:我在追你啊  作者:谢与迟  文案  【1】  陆惟高考那年,亲生父亲欲将他认回去继承百亿家业,他送了人家一个“滚”字,放弃六百九的高分,去家乡的城市复读。  从此,裕华中学高三多了位人狠话不多的校霸。  同学们专攻高考,对无心学习又不敢惹的“坏学生”敬而远之,直到月考成绩出来,他们望着校霸位列第一的高分,惊,呆,了。  某个课间,陆惟一觉醒来,望着自己桌前排起的长队,和眼前面带羞涩的同学。  同学们说:“陆惟,能帮我讲讲题吗?”  ——  【2】  转学过后,陆惟才知道自己的初恋前任也在这个班上。  巧合,真的是巧合,没法解释。  最过分的是,人家一心沉迷学习,根本就没想要他解释。  ——  【3】  某个雨天,两人被困图书馆。  陆惟语中带嘲:我就好奇了,你是不是没认出我?  郁启非:认出来了,但是……  陆惟挑眉,等着下文。  郁启非:圆锥曲线真的好难啊。  陆惟:……  ——  脾气其实不坏奈何气场太足惨遭误会、内心温柔的精英学霸攻vs一心学习、其余都是浮云、很喜欢攻但是不懂怎么谈恋爱的气质很乖的受  本文是继承家业+学霸型校霸+转学遇前任的混合梗,别问,问就是我不想开三本=v=  1v1,整体是个甜+爽文,v后日更v前隔日。  内容标签: 甜文 爽文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惟,郁启非 ┃ 配角:陆安回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圆锥曲线它不香吗  立意:坚定高考生奋力逐梦意志,发扬新时代创新创业精神  ==================第1章 01 bach:gavotte en rondeaux  寸土寸金的帝都市区,有那么一片富人别墅区,在这里,大都市的拥挤似乎不复存在,若不是抬头可见林立的大厦,也许会怀疑自己已经置身郊外。  陆惟此时便坐在其中最显眼的一栋别墅里,以一种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平静,望着眼前的人:“说完了?”  在他对面,是一个模样俊美气度不减的中年人,他有着年轻小姑娘都容易喜欢上的容貌,然而在陆惟看来这只是表象。  这副皮囊下真正裹着的……  是个脑残。  “我总结一下,我其实是你的儿子,高三这一年里你以我妈故交的身份接近我,其实是为了考察我有没有资格继承你的家业,随后你发现我自律,独立,智商碾压你其他私生子的水平,于是在我高考成绩出来、确认能被b大录取的这一天,用非正规手段,强迫我来到你家,听你放了一通屁?”  听到最后一句,陆博容嘴角的笑蓦地消失了:“我知道,要你一时间接受这些有些困难,但是在长辈面前,你需要注意你的言辞。”  陆惟抱住自己的手臂,整个人松散地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结束了他方才还维持端正的坐姿:“大猩猩也是人类的祖先,改日去动物园,我会奉行你的忠告的。”  陆博容沉沉地盯了他一阵,良久,忽然笑了一下,语气像是在面对一个顽皮不懂事的孩子:“小惟,你现在还小,可能觉得有些东西不算什么,但等你进入社会,便知道什么是最可贵的。没关系,爸爸知道你在气我这么多年没有管你,但许多事情不是只有黑白两面那么简单的,你可以回去想一想。我是你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亲人了。”  陆惟冷冷地说:“建议你也再想一想,我听出来了,你想找一个十全十美的继承人,但我显然不合格,我不懂规矩,不懂礼貌,脾气暴躁,人际关系冷淡,独立是被迫无奈,除了学习好,没有什么用处。”  陆博容笑着说:“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现在在气头上,无论做出什么来,爸爸都是理解的。”  陆惟挑了下眉:“是吗?”  陆博容将桌上那杯没动过的酒精饮料往他面前推了推:“你妈妈把你教得很好,只可惜太正直,正直没什么不好,但缺了一点野心,只要你想多拥有一些,这里的一切,都会是你的。”  “好了,先不说这个了……对了,b大那头有不少我的老朋友,我会跟他们打声招呼,祝你升学愉快。”  ——  事后陆惟想了想,可能就是这句“升学愉快”恶心到他了,以至于他对大学产生了几分厌恶与排斥。  不过严格来说,这只是一个导火索,根本原因在于,陆博容就没有哪句话、哪个动作是不恶心的。  陆惟并不是一个叛逆的人,相反,母亲还在的时候他懂事,母亲去世后他成熟,怎么看都是一个与“叛逆”二字无缘的人,但与陆博容短短一个下午的谈话,成功激起了他身体里所有没处施展的反逆因子,那些因子在同一时间剧烈地爆发出来,逼迫他做出了“放弃大学”的这么一个决定。(小朋友不要模仿)  “所以你现在是后悔了?”坐在他对面的应笙拿着那张机票端详了几眼,问他。  “没后悔。”陆惟说,“无论什么时候复读,我都能再考上b大。”  应笙:“虽然我听得出来你在实话实说,但是听着太气人了,我能揍你吗?”  陆惟笑了起来:“打老板?这不好吧。”  调侃完,应笙语气认真起来:“其实我之前一直挺替你遗憾的,但你拿出了那么多钱投资我这小店,我还真舍不得拒绝,现在你愿意回去重新高考挺好的,本来学生嘛,就应该把心思都放在读书上。”  “你这论调我在隔壁商场底下的广场舞大妈团里听过一模一样的,闲着没事可以去交流一下。”说着陆惟把那张机票从他手里抽了出来,“走了,赶时间呢。”  “去见小回?”应笙猜测,因为那航班是晚上的,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陆惟:“嗯。”  要见陆安回,免不了就要路过那令他讨厌的资本聚集地,不过幸好,陆安回不住别墅里,住的是距离别墅区两公里的私立医院。  他每个月都要到医院复查并复健,顺便在高级病房住上两天,方便陆惟去看他。  陆博容大概也希望陆安回还能发挥最后一点作用——把他哥牢牢留在这里,所以很支持他们俩相见。  陆安回是与自称他父亲的那个脑残有关的人和事物里,唯一不受陆惟排斥的。  一年前陆惟压着反胃的感觉从陆家的别墅出来,无意间瞥到花园里的那个少年。  少年孤零零地坐在轮椅上,正对着陆惟,低头捧着一本书。  他眼神飘忽,显然注意到了陆惟,但躲躲闪闪不敢去看,好似前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这么一个碎瓷片般的少年出现在这景致的花园里,着实违和,陆惟起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好奇,随口一问:“那是谁?”  那时是陆博容的助理钱颢送他出来,见状说:“是故去的陆夫人亲生的小东家。”  陆惟顿时神色古怪起来,因为他开始怀疑那个自称他爹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虐待癖。  助理怕他误会,连忙又多介绍了几句:“一年前小东家之前被人绑架,受了非人的折磨,现在只能在家里休养,董事长……也很痛惜。”  后半句话似乎带了点犹豫,陆惟也就基本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一年前这小孩被绑架,没多久陆博容就出现在了他面前,显然是原本定好的继承人废了,赶紧找个接班的。  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朝那小孩走去,小少年慌了,也不知这憨憨怎么想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推轮椅,而是自己摔下来,努力往前爬。  陆惟就这么被他逗笑了,好笑之余还有一点同病相怜的感觉——都有一个脑残爹。  他把人抱回了轮椅上,然后给他留了个电话号,悄悄说:“如果你哪天特别想骂你爹,就给我打电话,我想听。”  之后就这样,两人靠着“骂爹”骂出了感情。  这回陆惟要回老家钟城,陆安回是知道的,陆惟到病房时,他还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抽抽噎噎。  陆惟一看就知道是装的,隔着被子朝他背上来了一巴掌:“起来,给你带了蛋糕。”  小少年探出一个脑袋,看着陆惟把包装拆开。  包装上印着“遇糖”的设计字体,这是他自己投资的甜品店的名字,因为甜品种类多,基本每次他带来的都是不一样的。  陆安回这个嘴挑的小东西尝完几口,摇了摇头:“没上次的好吃。”  接着从被窝里摸出手机,递了过去。  陆惟瞧了一眼,是个微信号的二维码,他拿出手机扫了,跳出一个加好友的界面。  这个账号很新,连朋友圈都还没来得及开,名字叫“平安回家”。  他在床边坐下,无情嘲笑:“你这名字至少四十岁起步。”  陆安回把手机拿回来,低着头发了些什么,陆惟紧跟着就收到一串系统自带表情。  他“嘶”了一声,连忙把自己的表情包都贡献了出去。  陆安回这才满意地一边吃蛋糕,一边挨个收藏。  陆惟陪他坐到了晚上,快要走的时候,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陆安回忽然问:“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陆惟顿了顿:“等几个月。”  “我想跟你一起走。”  “那就太明显了,等几个月,你在陆博容面前说想哥哥,他肯定愿意把你送过来。”  陆安回点了点头:“那再见。”  陆惟关上病房门的最后那刻,瞥见小家伙又把自己蒙进了被子里,这回大概是真哭了。  夜里的航班,到钟城已经是凌晨,他拖着一个不怎么重的行李箱,打车停在了音乐馆门口。  本来是想去找个旅馆的,结果上车那一刻不知道怎么就变了主意。  石刻的天使雕像隔着大门栏杆立在设计很欧式的建筑物前,正在拉一把小提琴。  陆惟看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然后沿着这条没什么人的路缓缓走着,走出一公里才找到一个看着挺廉价的青年旅社。 第3章 陆惟寻思自己也没有寒假作业,跟他关系不大,就干脆没去,在朱玉凌羡慕的眼神下往回走。  几个小时后朱玉凌回宿舍,就念叨着“完了完了”。  “曹凝刚才点你名了,说今天应该有个新同学怎么一天都没去找她报个道。”  陆惟没当回事:“我去了,人不在。”  “关键你连晚自习也没去,然后曹凝就说晚自习怎么也不来什么的,她手里不是拿到了我们刚分的宿舍的表吗,就点我名,那我肯定不能出卖你啊我就说我忘了告诉你有晚自习,但是这个女人太狠了,居然打电话给教导主任,然后教导主任说他告诉过你晚上有晚自习……”朱玉凌绕了半天后,捏着嗓子模仿,“总之,曹凝就说‘本来就重读高四了还态度不认真’,还说‘以前我们学校都不收留级生的,就不该破例’。”  “哎,为什么给你破例了啊?你是花钱进来的?”搞不好是他看走眼了,其实陆兄是个有钱人?  陆惟想了想:“应该是因为成绩。”  朱玉凌当即“嘁”了一声,显然不信。  他白眼一翻,就瞥到陆惟桌子上崭新未拆的一袋子药:“你生病了?”  陆惟顿了一下,把袋子匆匆塞进衣柜:“备用的。”  第二天陆惟到教室,班上的同学看他的眼神已经充满了了然,这位新同学可是还没露面就先出名了。  朱玉凌在他身后跟上来,说:“只剩下一个位置了,不过没事,刚开学大家都是随便坐的,过几天班主任肯定要重新调座位。”  陆惟心想坐哪里都无所谓,哪怕唯一空出来的那个座位在第一排,侧对着讲桌,有什么小动作老师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他正要坐过去的时候忽然顿住了。  “郁兄”今天换了一身校服,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脑袋埋在胳膊里,像是在抓紧时间补眠,叫陆惟一时间没认出来。  他本来就是掐点到教室的,这么站了半分钟,老师就进教室了。  很不幸,第一堂课就是那位传说中远程怼他的班主任——这主要是从对方的眼神认出来了。曹凝看了一眼这个陌生面孔,表情显然缺了点热情友善:“是陆惟是吧?”  陆惟“嗯”了一声。  曹凝:“刚到的吧,要早自习了,赶紧找个地方坐下,你要是不知道我们学校上下课的时间,待会找班长问一下,以后别掐点到了。”  说得还挺像模像样,至少没当面把对他的看不顺眼以私人的口吻说出来。  陆惟这下也别无选择了,就在那第一排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他刚落座,曹凝忽然又说:“书包也没带?书也没有?第一天上课,起码态度拿出来,背个包啊,你什么都没有,待会要是有老师讲什么重点怎么记笔记?”  刚说完,陆惟就缓缓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薄薄的、有点卷曲的作业本,又从裤兜里摸出了一只黑色碳素笔,往桌上一摆。  看曹凝的表情,八成是更生气了,但她不再关注陆惟了,对着全班说:“把昨天没讲完的卷子拿出来,咱们不为别的事耽误时间了。”  “别的事”陆惟在本子封面上签上自己的大名,随后往身侧看了一眼。  他的临时同桌已经在曹凝说“拿出卷子”的那一刻努力爬了起来,把卷子规规矩矩地摊开在面前,又注意到身边的人,缓缓看了他一眼,然后将卷子推过来了一点。  不说话,连一点交流也没有,像是普通的陌生的同学。  陆惟把自己的视线扭过来,心想:我在意这些做什么?  然后定睛一看……  上头全是临时同桌对着答案批改的痕迹,通篇都是大红叉和密密麻麻的笔记。  此时曹凝在上面讲题,他就拿着红笔事无巨细地记下来,因为正在共享卷子,手不得不伸到了陆惟面前,写字的姿势显得有点别扭,本来就不怎么好看的字体更加歪斜。  陆惟没有打算帮他的意思,就这么冷眼旁观,看着看着,目光不经意落到了试卷最上方的名字处。  那大概是他写得最好看的三个字了。  郁启非。第3章 03 bach:gavotte en rondeux  等待下课的过程中,陆惟闲着无聊,就稍微设想了一下待会怎么跟郁启非搭话。  错这么多,不愧是你,你当艺考不看专业分是吗。  不行,太阴阳怪气了。  感冒好点了吗?  显得他很关注似的。  巧了,你这名字跟我前男友的一模一样。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自个儿戏精了一会儿后终于想通了,要什么搭话?  不搭,闭嘴。  真到下了课的时候,就发现人家也没功夫让他搭话。郁启非似乎有道题一直推不明白,在那琢磨了一整个课间,好不容易把那张破卷子拿下去,到了第二节 课间,又拿出来琢磨了。  琢磨这么久,郁启非愣是没有跟别人请教一下的打算,等他好不容易恍然大悟,得,数学老师也讲了套卷子,如此循环。  陆惟看了一天,觉得自己心态已经被磨得异常平和,出门就能打个车上山削发入门了。  晚自习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学习的郁启非终于跟同桌有了点小小的互动——推了一本书过来。  陆惟缓缓看过去。  “今晚还是班主任守。”郁启非的声音与他的外表有些不符,他面嫩,长得乖,此时还戴了副土极了的圆框眼镜,个头在男生里算中等偏上,但是整体看上去,像个提前发育的腼腆大男孩似的,要多弱鸡有多弱鸡。但他的声音却不细,也不会显得很沉,天赐的完美嗓音,拿捏在一个刚刚好的分寸上,说话时带着点奇妙的温柔感。  陆惟知道,他唱歌也是很好听的。  那本书摆在他面前,显然是借他装装样子,陆惟随手翻了翻,发现上头的笔记比他想的还认真。  看来隔壁人一天的刻苦用功并不是为了躲着跟他交流而装出来的,而是真的刻苦努力。  所以题还是做成那样,真是说着见泪闻着伤心。  可惜那本书没起到什么作用,曹凝一来就戳破:“都什么时候了,高三了,盯着课本看有用吗?哪科不得刷题?”  陆惟缓缓把那本数学放回郁启非那边,又从他桌子上捞了一本语文过来:“语文。”  曹凝卡了下壳:“语文……语文也得,也得刷题啊,你不做题怎么知道考什么。”  “反正岳阳楼记肯定是要全文背诵。”陆惟一边翻页,一边说,“我背书了,您忙。”  这种态度自然是被曹凝视作差生的挑衅,连人带书一起轰出了教室,说是千万别让化学试题打扰了他的《岳阳楼记》。  陆惟很想对班主任这样的贴心行为表达谢意,因为他上一回高考唯一拿了满分的就是化学。  他席地而坐,那本书被他随意地摆在腿上。  手机里正在陪安回小兄弟聊天。  聊着聊着,余光瞥见似乎有人走近,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压在了书底下。  郭颂走到他面前,低头打量了他几秒,大概听出里头正在讲课,压低声音:“怎么回事啊?”  “学习态度不端正。”陆惟说。  郭颂哭笑不得:“你……是得端正,成绩好也不能松懈,何况你都空一年了。”  陆惟立刻受教:“嗯嗯,先从语文抓起。”  郭颂又指指关起来的教室门:“等我有空找你们班主任说一下。”  陆惟想了想,到时候六百九回来复读的事情一传,别人八成觉得他傻逼。  “不用了,不是有考试吗?”  “那你可得好好考,咱们校领导也关注着你现在的成绩呢,你得证明一下你没退步。”  陆惟比了个“ok”的手势。  人走了,他就接着跟陆安回发消息。  平安回家:我听他们说,那个男的好像要搬进来住。  luv:你当他不存在。  平安回家:如果他们让我叫哥哥怎么办?  luv:直说,反正你爸还不会为了一个私生子揍你。  平安回家:他会不会欺负我?  平安回家:他妈妈会不会也搬进来住?  平安回家:我有点想我妈妈了。  陆惟沉沉地叹了口气,他觉得暗的地方就是不太好,容易滋生心事。  于是他起身往楼梯道里走去,那里晚上的灯是常亮的。  他干脆拨通了那边的电话,小朋友隔了好一会儿还接,可能是许久没跟别人打过的电话,声音都是紧绷的:“喂……哥……”  “安回。”陆惟轻轻叫了一声,“没事,陆博容不会把别的女人带到你面前的。至于那个男的,他要是背着人的时候偷偷摸摸地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帮你报仇。”  电话那头默了一会儿,才说:“你都不在帝都了,怎么报仇……”  陆惟:“最多一年,我不就考回去了么?”  也不知道陆安回有没有被哄住,反正他直接挂了电话,紧接着微信里又发消息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陆惟这就知道了,这孩子还是不敢隔着手机跟人口头交流。  不过当着面的时候能多说几句话,已经很有进步了。  ——  刚开学的那个星期三,曹凝利用了一个晚自习的时间,给全班重排座位,成绩好的跟成绩差的凑一桌,搞小学都快玩腻了的“一对一帮扶”。  陆惟是最后一批被点到的,曹凝到最后名单都扔了,对着留下来的几个人随便安排。  朱玉凌分到了陆惟前桌,转过头来一副无奈的样子:“看见没,咱们这一波人属于无药可救,用不着帮扶,都往后面凑一块扎堆就行了。”  陆惟同桌说:“那你高兴不高兴?”  朱玉凌“嘿嘿”一笑:“高兴啊,后面舒服。”  这帮大小伙子还挺享受这样的“特殊待遇”,第二天就组团开黑,邀请到陆惟的时候,陆惟:“我不会。”  朱玉凌:“不是吧?您哪颗星球上降落的啊?赶紧下载一个。”  陆惟一本正经:“我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打游戏的。” 第5章 回宿舍时,看到光着膀子穿四角裤抱着衣服的朱玉凌刚从隔壁宿舍出来,陆惟往里面一瞥,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朱玉凌:“能不能别把你裸奔的习惯带到别的宿舍。”  朱玉凌莫名:“啊?都是男的怕啥。”  陆惟往他身上扫了一眼:“主要是丢人。”  朱玉凌怀疑这个人是在鄙视自己的身材,羞愤之下居然还无法反驳,因为陆惟每天晚上夜跑完还能在床上做三十个俯卧撑,不用看也知道身材肯定很好。  他委委屈屈地拿衣服遮住胸口:“我刚洗完澡,衣服都是馊的,你以为我想这么傻逼啊?”  “自己宿舍不能洗?”  “有,你进去就知道了。”  陆惟刚好开了门,刚进去就听见卫生间传来奇奇怪怪的动静。  朱玉凌一脸习以为常,去换衣服,陆惟听了一会儿,趋于震惊了:“他们两个在宿舍搞?”  “你想什么呢。”朱玉凌差点被他呛死,“这什么基佬思维,他俩是在里头抽烟。”  陆惟:“……”对不起他就是基佬。  可能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厕所门开了,汪戚端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拽样,爬上,床蒙进被子里玩手机。  马嘉木则拿着清新剂对着厕所一顿狂喷,因为宿管会不定期查房,不能留下味道。  陆惟这会儿有一点后悔了,他选的这是什么破学校,老师奇葩,室友离谱,还不小心遇到前任。  周末各科都留了作业,陆惟却给忙忘了,第二天周围人都在交作业的时候才想起来。  朱玉凌难得不用赶作业,拿着作业到处嘚瑟的时候看到陆惟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空荡荡的卷子,热情地把自己的贡献了出去:“你一题都没写啊,赶紧赶紧抄完交差。”  陆惟又镇定地抽出第二张、第三张……  “不是一题都没写,是一科都没写。”陆惟纠正。  朱玉凌目瞪口呆:“英雄,你……来得及吗?”  陆惟没回答,他随便编了选择和填空的答案填上去,遇到大题就写个基本公式上去,一分钟不到就搞定了其中三份,又稍稍花了点时间编了两道语文阅读答案,让整张卷子显得不那么空,就这么赶在上课之前交完了六份作业。  瞿进霄用敬佩的眼神看着他:“你是对的。”  陆惟给了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瞿进霄嘀嘀咕咕:“原来编比抄快,学会了。”  陆惟:“……”  作者有话要说:  都看到这儿了给个收藏嘛~第5章 05 bach:gavotte en rondeux  这种明显敷衍上去的作业,却没遭多事的班主任吐槽。  陆惟与曹凝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投来的眼神还带着“果然这才是你”的得意。  感情他认真写作业要被怼,随便编个答案反倒能清静些。  瞿进霄上课正暗戳戳打着游戏,就发现自己同桌似乎在干什么不得了的事,抬头一看,这人竟然在认真做套卷!  陆惟做的是一篇语文卷子,这让瞿进霄心里稍微安慰了点。  语文嘛,相对简单,他认真做题也能拿八-九十的高分呢!  但是同桌这个学习态度让他隐隐有一种压迫感,手里的游戏也有些握不住了。  他内心反复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戳戳陆惟:“同桌,要不你分我一套卷子呗,我也刷刷题?”  陆惟自然不介意这点小事,不过瞿进霄坚持了没两天就刷不下去了。  陆惟也暂停了一下,因为还得顾一顾店铺那边的事。  他昨天在群里艾特戴店长问进度,跨了一个晚上戴昌才回:这种事哪有那么快啊,小陆老板你没自己找过供货商吧,这得慢慢来。  陆惟其实是找过的,早先刚投钱扩大店铺的时候,他们人手还不太足,应笙管着店里的事,他就管店外,跑货、找装修工、搭建新媒体班子、搞搞宣传,有时候传单都是自己发。  不过他也没必要跟戴昌解释那么多,直接问:你估计一下需要多久?  戴昌:至少也得一个月吧。  陆惟心里“呵呵”了一声,转头去骚扰应笙:这边店长能不能换。  应笙:你是大老板你说了算,不过现在换了,短时间能招到靠谱的人吗?  luv:……  luv:我就说说。  转头一边挂了个招聘信息,一边趁着午休时间长,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戴昌拨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陆惟面无表情地让自己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笑意:“戴店长,是我,哎,你看,咱们师傅半个月以后就能回来,到时候手艺跟上了,材料没跟上,做出来的东西不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吗?我这也不敢轻易砸自己的招牌,到时候口味跟不上来,也不好宣传。”  “是,我知道不好找,但的确是挺急的,你看你要不加几天班,多操心操心这事,咱们就在这半个月内全都给定下来,到时候口碑好了客流量上来了,你这提成也拿得多。”  走到一个转角,他停了下脚步。  郁启非坐在长椅上,耳朵里塞着一副耳机,似乎是专门挑了这个少有人来的地方背单词。他这会儿摘掉了眼镜,密而长的睫毛再也不受遮挡,微微往下垂的眼抬起来的那一瞬间,在陆惟眼中呈现出一种带有独特美感的慢动作。  陆惟声音没有停顿:“应哥今天也跟我说了,你上半年是家里出了点事,才顾不上店里,前几天我是真不知道这事,家里人生病,你要照顾人之常情,这我肯定理解。但理解归理解,也不能说你没责任对不对,这店我投了那么多钱,肯定不是为了看它亏损的是不是。现在这下半年你不是腾出空了吗,加把劲儿把业绩搞上来,就当把之前的损失给补上,咱们之后就不提上半年的事了,成吗?”  那头戴昌本来支支吾吾着想拖过去,但一听这话,也不好意思跟一个小年轻置气了。  陆惟得了他几句保证,挂掉电话,看见郁启非冲他微微笑了一下,那是一种礼节性的笑。  陆惟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机。  直到现在他依然觉得,郁启非的长相,是最符合他的审美的。  但依然没说上话,郁启非就像是寻常地用笑代替招呼一样,打完“招呼”就继续背他的单词。  他的理科糟糕得一塌糊涂,英文的发音却出奇得好,陆惟扫了一眼,发现他背的不是高考英语,而是六级英语。  陆惟当然不能傻逼似地干站在这,环顾一圈,发现旁边就是那座绿油油的图书馆。  他想起那天郭颂说的话,不抱希望地进去瞧了一眼。  结果里头竟然没那么寒酸,一楼正中间是楼梯,两边似乎是电脑机房,二楼就有了一排排的书架,两边各有两个额外的房间,软装搞得不错。靠南房间里是自习室、地中海的简洁风格,但是桌椅沙发的摆放位置和配色明显有设计过的痕迹,靠北是古老一点的风格,是图书室,书架能看出有些磨损,但是灯□□氛很有感觉,就显得整个房间复古而不是土。  再往三楼走,房间就都成了自习室,现在只有高三开了学,但是里面的人居然还不少,可见校方为了让图书馆能留住同学折腾了一番软装还是很有成效的。  参观图书馆的那么会儿功夫,外头下起了雨,陆惟找了一个视野不错的地方,果然看到刚才还在那儿的郁启非没影了。  他失了兴味,干脆回到那个复古的大房间里,往某个角落里的沙发上一横——没人,安静,适合睡觉。  二十分钟过去,已经有了些困意的陆惟忽然想到,郁启非就近躲雨,会不会往图书馆跑?  这么一想,瞌睡就醒了。  陆惟去自习室里找了找,果然在其中一间发现了郁启非。  他挑了个不靠窗的角落,四周都没有什么人,看样子似乎是在做题。  房间很大,陆惟在离他很远的地方坐下,他果然没有注意到。  没多久,就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都是赶着去上课的。  这会儿雨更大了,图书馆的免费伞早就被拿光了,后面离开的同学们用校服罩在头顶上,跑了没几步就被彻底淋了个透,还有人狼狈地滑了一跤。  陆惟手机里却恰好收到一条消息,是瞿进霄发来的:体育课取消了,下节上自习。  luv:有人守吗?  瞿进霄:没,体育老师直接给我打了个电话说的,曹凝在三班有课,目前还没有老师占课!!你在哪儿,回来打扑克?  luv:图书馆。  瞿进霄:[惊恐].emoji  瞿进霄:……学习?  luv:躲雨。  另一头的瞿进霄拍拍惊魂未定的小胸口,继续打字:要不要我去接你?  陆惟看了眼还没有走的打算的郁启非,回:暂时不用。  预备铃打起来的时候,这间自习室彻底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郁启非注意到人都走了,抬头看了一眼窗外,余光便从陆惟身上扫过。  他又把视线往回转了点,看着陆惟。  陆惟顺势起身,以一种自然的姿态坐到了他身边,顺便把跟瞿进霄的聊天记录推了过去。  当然,那句“暂时不用”没有出境,郁启非自然也不会未经他同意往下翻。  看完,郁启非点了点头:“谢谢,知道了。”  然后像是心安了一样,继续低头琢磨题。  陆惟在他旁边干看着他拿铅笔写了又擦擦了又写,五分钟过去纸都快被擦透了,题下头还是空白一片。  陆惟忽然想打破这尴尬又无聊的寂静,语气里带了点嘲意:“我就纳闷,你是不是没认出我来?”  郁启非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跟他说话:“啊?认出来了,但是……”  陆惟挑眉,等着下文。  郁启非:“圆锥曲线真的好难啊。”  陆惟:“……”  他忍了忍,忍了又忍:“我不是说,认出我是你同学。”  郁启非点点头:“嗯嗯,我知道,你是说前男友的那种。”  陆惟后头的话一下就忘了怎么说。  郁启非的态度太坦然了,就好像那段短暂的交往,他根本没放在心上过一样。  陆惟长长吐出一口气,心想:反正两年前就这样,不应该意外。  他看了眼还在埋头苦苦想这题怎么入手的郁启非,冲他伸了下手:“我教你。”  郁启非“哦”了一声,把模拟卷和演算纸推了过去。 第7章 陆惟技术不太好,这种铁丝开锁的技能还是他高二的时候为了跟朋友们显摆琢磨出来的,不怎么专业,好在弄了将近一分钟,总算是弄开了。  里头的汪戚没想到他真能打开,有一点惊讶,转而又恼怒起来:“你有病吧?”  话音刚落,他就被陆惟拽着手臂拖了出去,缩在角落里的马嘉木见状也赶紧把地方给他腾出来。  朱玉凌正感慨陆惟为了不借隔壁厕所做到这份上也是很拼了,就看到马嘉木顶着一脸的红肿出来,顿时就明白了。  再一看,陆惟根本没上厕所,反倒反手把厕所门一关。  他指着门说:“这地方是洗澡和解决必要生理问题用的,不是让你长期扎在里头cos大便的,懂?”  汪戚:“奶奶的,你想找事是吧?”  “不用找,你就已经是个事逼了。”陆惟抓住汪戚挥过来的拳头,反手将人推到了墙上,冷冷地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要打你打不过我,你现在是想找揍还是消停?”  汪戚挣扎了一下,竟然没有挣扎动,也不是陆惟按在他身前的手用了多大的劲儿,他都觉得胸口喘不上气了。  陆惟在他呼吸更重之前松了手,汪戚剜了他一眼,却没敢动手,摔门出了宿舍。  朱玉凌赶紧凑过来:“威武,连铁丝都准备好了,你是不是早准备治他了?”  陆惟不明显地点了下下巴,算是认了。  “不过你都忍了这么久了,你又不是内急,其实也没必要跟他对上。”朱玉凌说,“虽然这样真挺帅的,但是不是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吗?汪戚就那种人,仗着家里有点钱可恶心人了,缠起来没完没了的,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恶心你一回。”  陆惟远远瞥了一眼马嘉木:“以前也有?”  朱玉凌压低声音:“有是有……你是因为这个才撬门?真诚奉劝,不值得。你以为我就纯看戏吗?我以前也帮过,结果那谁也没领情,还说什么扣钱了。懂吧,就是汪戚是付钱找个沙袋泄愤的那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陆惟一脸“长了见识”的表情:“你们这个学校……”  “哎哎,还真不关学校的事。”朱玉凌急忙澄清,“我们可都是正规招进来的三好少年,别看我现在成绩这么差,中考的时候成绩在我们初中那个班也算前几名了。我们都怀疑汪戚是不是有点心理阴暗啊狂躁症啊什么的,越长大越爆发的那种……反正,你别跟疯子一般见识,这种人还是躲远点好。”  陆惟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进宿舍时就听见里头有打人和求饶的声音,本着看不惯校园欺凌的道义出了这个头,但伸援手的人不能一辈子都伸援手,梯子放下去了,愿不愿意爬上来是人家自己的事。  马嘉木悄悄看了眼正在说话的两个人,屋子就这么大,哪怕朱玉凌尽量用气音了,也还是能听清楚一部分。  他踌躇了一下,走过来,朝着陆惟说:“谢谢。”  陆惟:“不算帮你,但还是劝你一句,远离垃圾。否则长此以往,你也会变成那样,而现在,你至少还算是个受害人,并且是个有选择高考改变人生的权利的受害人。”  马嘉木听到“你也是那样”时微微一颤,点点头没再说话了。  朱玉凌摸摸下巴,心想新同学骨子里好像还挺正直的。  本来朱玉凌还挺担心汪戚要放大招,这位小公主靠着钞能力认识了不少“外头的人”,而且他爸在本市势力也挺大的,还特别放任这个傻缺儿子,真出什么事肯定是陆惟吃亏。  所以周末陆惟要离校的时候,朱玉凌特地嘱咐他在学校附近走的时候挡着点脸。  陆惟自然是当耳旁风了。  回学校的时候,还真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陆惟感受到了这几个人衣服上的湿气,再看看那下了一天雨至今还没散开的乌云,不由笑了:“守了一天?”  “你什么意思?”有人推了他一把,“嘲讽哥儿几个呢?我告诉你,你让我们等得越久,你就越完蛋。”  陆惟抱着手臂:“换个地方敢不敢?”  对方互相对视了一眼,“嘁”了出声:“有种哈,你都敢,我有什么不敢的?”  他们堵人是在学校附近的马路上堵着的,因为下雨,平常这个点会出没的路边摊都歇业了,所以路上人不多,但毕竟也是监控区域,就算陆惟不说,他们也得找个没监控的地方。  结果陆惟把他们绕到大门口去了,离门口还有些距离的时候,有个人反应过来,连忙抓住他:“想跑?”  陆惟笑了下:“没,只不过,在这里比较刺激。”说着一拳打在了那人的脸上。第7章 07 bach:gavotte en rondeux  一辆不起眼的速腾在平时不开放的侧门停下,司机回头提醒:“东西拿好啊。”  郁启非“嗯”了一声,把书包背在一边肩膀上,正要开门,忽然顿了一下。  司机问:“怎么了。”  “我同学。”  司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好像是有个人被一帮人堵了,顿时摩拳擦掌:“关系好吗?用不用我帮忙?”  这司机是由保镖兼任的,身手还是不错的。  郁启非还没说话,就见那帮人忽然一起往前走了,司机“咦”了一声,有点分不清到底是有人被欺负了,还是他们都是一伙的兄弟。  郁启非下了车:“不用了,您先走吧。”  司机却一下子严肃起来,隔着车窗嘱咐:“小非,要是有什么情况你可离远点,别管闲事,实在不行给我打个电话,你不能再出事了。”  郁启非点点头:“放心,几步路就进大门了。”  最近家里保姆请假,他妈妈亲自下厨,郁启非强颜欢笑地吃下去半碗,这会儿觉得有些饿了,他就从包里摸出一条巧克力威化饼,撕开包装。  走着走着,就见前面忽然打了起来。  郁启非牢记忠告,默默绕了个路。  最先动手的是陆惟,被打的人立刻松了拽住他袖子的手,整个人弯下去哀嚎,旁边的兄弟见他动了手,纷纷拉开了架势,然而这些动作在陆惟眼里都显得太虚张声势了。  他小时候练过跆拳道,不过他上学时基本没打过架,倒是之前这一年陆博容为了随时了解他的情况派人跟踪他,陆惟恼了,就找散打馆复健了一下,然后拿陆博容雇的人练了练手,练出了一点经验,对付这帮没什么真本事的“社会人”绰绰有余。  不过他之所以挑在大门口,自然不会是打算让自己记过的,所以除了刚开始那一拳,其余都只是被动招架,一边招架一边往门口的方向引。  结果接近大门口了,才发现:靠,保安不在。  都准备好扮演“被社会人士围攻欺负的弱小无助小学鸡”的陆惟立刻也不被动了,一脚扫过去踢开其中一人。  空隙被让出来,露出后面一张熟脸,脸的主人用无辜的眼神看着他,把手里的威化棒咬出咔嚓脆响。  陆惟:“……”  是不是看别人手撕前任他还挺快乐的?  他有点无语:“报警啊。”  郁启非这才慢吞吞地拿出手机:“你确定吗?我觉得你快要防卫过当了。”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拨了。  刚把学校的名字报出来,就有人要来夺他的手机。  郁启非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随后用力往前一撞,那人重心不稳,顿时被他整个人的重量撞倒在地。  郁启非迅速挂了电话,翻了个身跪压到那人的背上,抱着对方的头狠狠往地上砸了一下。  他叼着威化棒站起来的时候,陆惟看着那位倒在地上没了动静的混混,一时不知从何评价,那帮人也懵了,场面一度静止下来。  郁启非“咔嚓咔嚓”把剩下的吃完,还不忘将包装纸顺手丢进旁边的可回收垃圾桶。  陆惟不禁发问:“你报警是为了自首的吗?”  郁启非:“肯定没事,我没用力。”  说着,混混们将自己的同伴翻过来,露出对方被砸得血淋淋的脑袋。  有人颤巍巍地去探了一下鼻息,好几个人的手齐齐摸在那人身上,活生生把那人摸醒了:“靠,让我静静装死不行吗,卧槽我流血了?”  郁启非缓缓挪到陆惟身边:“要赔医药费的话我之后转给你。”  正要走,陆惟冷漠地拎住了他的衣服后领。  十多分钟后,两人排排坐在派出所里做笔录。  陆惟:“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堵我,虽然我学过跆拳道,但是作为一个良好青少年,这种事肯定是第一时间找警察啊,但是我手机没电了,我就想去学校门口找保安,没想到被他们察觉了,就动起手来了。”  警官:“他们说是你先动的手。”  “对对,当时紧张,一个紧张这手就有点不受控制。”  问了半天,发现陆惟说得基本都对得上,学校外的围栏周围都安了监控,的确是对方堵了人,验伤结果出来,也发现都伤得不严重,陆惟根本就没下重手。  唯一看着严重的伤就是被郁启非砸出来的那个伤。  警官问郁启非怎么砸的。  郁启非:“呃……因为,当时我也很紧张,一个紧张……手就有点不受控制?”  警官:“……”  陆惟:“……”  最后验伤结果出来,发现只是表面伤以及轻微脑震荡,不是很严重,但对方咬定了自己只是想夺手机没想伤害围观群众,警官正觉得有些难办的时候,郁启非主动承包了医药费。  从派出所回来,值班警官直接送他们俩回学校。  郁启非坐在车里的时候,肚子不怎么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当时正发着呆,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像是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似的。  下车后,陆惟没急着进校门,反倒往反方向走去,郁启非走出一段才意识到这一点,他稍稍犹豫了一下,索性也跟了上去。  学校附近夜里还开着的只有烤串店,陆惟装了满满一盘子,嘱咐多辣。  老板热情地问:“要打包吗?”  陆惟正想说“打”,就看到郁启非已经跟过来自觉找了个位置坐下,临时改口:“就在这吃。”  此时距离学校宿舍关门也就半个小时的功夫,他们却不紧不慢。  陆惟取了两瓶饮料,坐过去:“乖学生,你不怕进不去?”  郁启非:“明天补假条。”  陆惟:“今晚呢?”  “开房。”  场面一时默了下来,郁启非一边开盖,一边重新措辞:“去宾馆将就一晚。”  陆惟失笑:“跟宾馆比起来,宿舍的条件才算将就吧。”  郁启非:“但是宿舍有题可以做。”  原来是指这个将就。  陆惟望着眼前这个人,觉得惊奇却又不意外。 第9章 陆惟:“其实这样挺好,你天天学习,容易把脑子学傻。”  “胡说。”郁启非说,“应该有进步才对。”  陆惟:“总成绩进步20分的进步?”  郁启非笑笑,手上怒撕辣椒包,往蛋挞里狂抖,然后推到了陆惟面前。  陆惟把这份“体贴的大礼”推了回去:“劳逸结合听过吗?就像你……嗯,像你比赛的时候,你每天不顾时间地练习,就有可能拉伤肌肉,或者导致身体疲惫,到了正式比赛的时候反而发挥不好,大脑也是这样的。”  郁启非若有所思:“嗯……的确是。但是我……我离目标还有很远。”  陆惟:“你什么目标?”  郁启非看了看他:“b大?”  陆惟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  郁启非叹了口气,递给他一张纸:“想想还不行吗?”  陆惟咳完,一本正经起来:“你觉得自己跟不上,其实是因为你初中的基础没打好,我之前跟你说,让你去刷初中数理化,不全是嘲讽你的,你是真的可以找几套卷子来做做,这样能帮助你提速。距离高考还有足足九个月,以你现在的刻苦,到高考的时候,只要发挥稳定,其实过211的分数线并不难。”  郁启非想了想:“那好像也不错?”  “但是你现在又遇上了我,所以985也可以考虑下了。”  郁启非竟然没觉得他在装逼,惊喜地问:“真的?”  陆惟:“你其实并不笨,记忆力也很好,只是你的天赋点点在了别的地方,而且是典型的文科思维,所以解理科题的时候容易想不到点上。但这也不是不能克服的,只要找对方法,提分很容易。”  “所以你也不用太着急,一成不变地刷题不太适合现在的你,很可能只是越来越禁锢你的思维。”  郁启非显然是听进去了,认真地问:“那我不学习的话,做什么好呢?”  “听音乐。”陆惟状似不经意地说,“古典乐就挺容易让人放松的。”  郁启非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好像只是听到了一个寻常的建议:“可是我在教室里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带着耳机听音乐……还有吗?”  陆惟心想,可能郁启非虽然不愿意提他放弃梦想的原因,但也并没有特别排斥。或许郁同学只是要继承家业所以放弃艺考了呢?  “也可以找人聊天,还可以锻炼。”陆惟暗戳戳地夹带私货,“比如,跟我一起夜跑。”  郁启非想了想说:“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是这个标题的最后一章所以解释下标题~  bach:gavotte en rondeux,译名《回旋的嘉禾舞》,正式名称太长我不想打一遍,是巴赫作曲的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与组曲(简称巴小无)中的一首。(全共6组32曲)不想搬度娘了总之就是超难超难超难演奏的一个系列。  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就是为了应景+提升逼格所以用小提琴曲名作为章节名,然后开篇嘛随便选了自己特别喜欢的一首,作者也听不懂曲子纯粹觉得好听=v=第9章 02 londonderry air  郁启非虽然长得很弱鸡,但其实还不错,毕竟练习小提琴的时候就得站着,他足够刻苦,可以一站就是两三个小时,手还得不停挥动。  所以那天郁启非推开压倒小混混的时候本来没什么经验,但因为上肢力量还不错,杀伤力就挺足的。  不过他已经一年多没怎么运动了,气喘得厉害,跟着陆惟慢跑了四圈就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  说是休息,其实两个人也依然在并肩往前走,郁启非给陆惟递了一只耳机,他方才跑步的时候就戴着。  里头是一首悠扬的小提琴曲。  陆惟微微一顿,有些不可思议:“一般跑步都听节奏感强的,你怎么连跑步都听古典乐。”  郁启非很冤:“不是你说的嘛,跑步聊天古典乐。”  陆惟:“……我那只是打个比方,郁同学,活学活用很重要。”  话是这么说,但转而又问:“这首叫什么?”  郁启非:“伦敦德里小调,我很喜欢它的词。”  “讲什么的?”  郁启非:“一对父子。”  陆惟顿时就失去了兴趣。  他们这会儿有点以前的感觉了,一起做各种事情,漫无边际地找话。  不过以前的郁启非不太说话,都是陆惟找话题不冷场,现在却有点反了过来。郁启非找话题找得不太高明,都跟学校里的琐事有关,好在陆惟有耐心。  边听边想:“他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走神的时候,郁启非凑了过来,陆惟下意识地挪了下步子,差点与他撞上。  郁启非目光柔和地望着他,把手伸了过来,两人几乎没什么距离,呼吸交汇在一起。  郁启非伸手把他的耳机取了下来,指腹擦过耳垂的地方有点发麻。  “我说,我觉得恢复点力气了,再跑两圈吗?”郁启非笑着说。  陆惟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回去的时候,两人都顺便把饭给买了,打包回去吃。  路上,郁启非突然说:“我还有个东西要送你。”  陆惟以为又是小零食什么的,没跟他客气:“行啊。”  等人把东西拿来,才发现是个电脑包。  陆惟一看包上的logo就知道是什么了。  是他俩交往后的第一个暑假,他为了庆祝郁启非考了两百名、郁启非为了感谢陆老师的倾力奉献,给彼此买的交换礼物。  他有台一模一样,但颜色不同的,一个黑一个银。  陆惟看向他,用目光询问。  “我看你好像经常要做一些文件,手机不方便吧。”  陆惟的确是中午给郁启非补习的时候经常顺便处理一下店铺的业务,最近遇糖在筹划国庆节的活动,他需要做策划案。  但是……  陆惟:“那我也不可能中午专门回宿舍一趟拿电脑。”  郁启非:“总有用得到的时候嘛,你不是开了家甜品店吗,肯定挺忙吧。反正这本来也是你买的。”  陆惟狐疑地看向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郁启非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考上北大的学霸学长跑去创业,这种事同学群里随便打听一下就有一堆八卦。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回来复读……才去问了一下。”  其实钟城店逐渐步入正轨了,需要陆惟管的事情不多,偶尔用电脑去机房就行了。  陆惟合理怀疑郁启非是想把礼物退回来,但是脑中又闪过刚才操场上的漫步。  陆惟若有所思,没再推辞:“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郁启非:“没有,这台不怎么用。”  “你用的时候过来拿。”  郁启非:“没事,我电脑挺多的。”  陆惟:“……哦。”  所以“小银”也只是其中一个,没什么特别的。  陆惟就贼气。  郁启非后知后觉自己那话说的不太好,陆惟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谢了,还有什么事吗?”  郁启非:“……”这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等郁启非一走,陆惟就飞快地把“小银”拿出来开机,想看看里面有什么蛛丝马迹,虽然翻别人的电脑不太道德,但是他只是稍稍看一眼……  然后陆惟就发现自己想多了,电脑还是装机时的初始页面,连软件都没几个,陆惟点开硬盘,里头连一个私人文件夹都没有。  朱玉凌大包小包回宿舍的时候,就看到陆惟同学把脸贴在键盘上,背对着他自闭。  “咦,你买电脑了?”朱玉凌知道陆惟不回家,还以为是新的,凑过去一看,“我总觉得这个牌子在哪儿见过。”  他说着就搜了一下,没一会儿就:“卧槽?这就是传说中的高配游戏本吗,打游戏怎么样试过没有,哦你不打游戏,土豪要不你让我试试呗……”  陆惟把他的手拍掉:“不是我的,借的。”  朱玉凌:“谁谁谁,跟谁借的,那位大佬还缺朋友吗?”  陆惟想了想郁启非不起眼的打扮,以及那可能都不配停在郁家院子外的速腾,寻思郁启非可能是在走低调亲民路线,于是随便胡扯了一个:“你不认识,他不缺。”  朱玉凌也只是说说,只是忍不住盯了梦中情机一个晚上。  没几天,宿舍突然来了一场检查活动。  以往也不是没有电器检查,朱玉凌自己就带了电脑来学校,都已经被查出经验来了。  他把电脑往靠墙角的床铺底下一放,数据线则藏在了衣柜后面的缝隙里,手机这东西宿舍的老师不怎么管,往校服里一揣就行。  他不仅藏了自己的,还把陆惟的也顺便藏了。  检查的老师进来的时候,朱玉凌满脸写着正经,一副敞开任查的模样。  老师先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检查了下鞋柜、书桌之类的,忽然又笑呵呵地说:“这衣柜里没藏什么吧。”  朱玉凌立刻对陆惟挤眉弄眼,因为陆惟本来是打算随便往衣柜里一塞完事的。  他嘚瑟完,就把衣柜主动掀开:“没有,绝对没有。”  老师点点头,也没去翻其他的衣柜,倒是忽然踩着爬梯上了几步,然后一掀被子。  两台笔记本压在褥子下,凸起部分特别明显。  朱玉凌在藏电脑事业上遭遇人生第一次滑铁卢,几乎是含泪求情。  宿管老师铁面无私:“让你家长写个说明,你写个五百字检讨和一份保证书,保证书家长也签个字,再来赎你这个笔记本。”  朱玉凌:“别啊,老师你不知道,上面这台电脑价值两万多呢!”  宿管老师差点就没抱住,赶紧把一只手夹着换成了两只手拖着:“这电脑谁的。”  朱玉凌伸手一指,陆惟正在咔嚓咔嚓吃隔壁送来的哈密瓜,看着跟没事人似的。  宿管老师看看手里的两万人民币,再看看这位淡定的同学,心里有一丝淡淡的佩服,但还是坚定地说:“你也是,检讨和保证书,再让家长写个说明签个字,以后电脑绝对不能往学校带……” 第11章 时间正好还剩下半个小时,如果陆惟再琢磨琢磨,未必不能把最后一题给解出来。  但是他抬头看了郭颂一眼,直接把卷子往前一递。  郭颂差点以为他把最后一题忘了:“……你做完了吗?”  陆惟:“差不多了,这些分够了。”  郭颂:“你要不再努力努力?”  陆惟:“不想挣扎了。”  落在考场其他学生的耳中,就是学渣实在做不出来,准备放弃了。  郭颂一时无言,但他刚才巡视一圈,即便是学霸考场,大多数人也都连最后一题的第一小问都没能解出来,可以说这题有点超纲,不在裕华的教学领域内,陆惟这分的确很够了,遂收了他的卷子。  两天的考试结束,各考场一片抱怨,唯有学渣们无知无觉。  对他们来说,难不会做,简单也不会做,没差。  瞿进霄化悲愤为食欲,当场提议溜出校门去聚个餐,却怎么也没找到陆惟的人。  打了电话问才知道陆惟今天又提前交卷早早地出校门了。  陆惟在搞事业。  店里要搞国庆活动,眼看活动马上要开始了,他怎么也得到店里去把把关。  忙完就打车回了宿舍,宿舍已经空空荡荡。  七天长假,一般人都会回家。  整个宿舍楼冷清得要命,连宿管都不见踪影,大概是没耐心守着。  陆惟本打算开部电影耗过这个晚上,谁知道房门被敲响了。  他有些奇怪地开了门,看清外头人的那一瞬,手机里忽然传来一阵不可言说的声音。  郁启非敲门的手还在半空,就这么僵了一会儿,然后替陆惟把门关了回来:“打扰了。”  陆惟看了眼手机,他刚才点进了一部影片,开头就正好是有点擦边球的剧情。  陆惟默默按下锁屏,重新开了门:“不打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渡海青和 50瓶感谢在2020-07-29 16:06:02~2020-07-31 20:3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渡海青和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1章 04 londonderry air  陆惟边把郁启非请进来,边问:“你怎么没回家?”  “爸妈出去旅游了,回家也是一个人待着。”郁启非说,“而且我觉得你肯定要留校。”  陆惟心神一动。  紧接着就见郁启非从校服里掏出一打卷子:“我想跟你对对答案。”  陆惟:“……”  他的前任,莫得感情。  陆惟把他安置在了椅子上,又从朱玉凌那边拉了一把过来,他自己的试卷上不会写答案,顶多当成草稿纸在上面找空地算一下。  但是答案还是有印象的。  对完了一页题,陆惟觉得屋里静得有点枯燥,于是问:“看电影吗?”  郁启非用不忍直视的目光扫过那部手机。  陆惟这才想起手机里刚才还放着不良画面,郁启非肯定是误会了。  他正要解释,就见郁启非故作镇定地说:“也行……不过你是不是该找两个男的的那种。”  “……”陆惟坚强地解释,“这是鬼片。”  陆惟为了证明这真的是鬼片,坚强地播放了下去。  但这部三流鬼片的导演可能是想靠着擦边球吸引眼球,前头播放了足足五分钟才进入正题。  这五分钟,两人用对答案的声音盖了过去,好歹没弄出尴尬局面。电影里出现正常说话的人声后,郁启非的眼睛才从手机上扫了一下。  陆惟把算好的分数加了加,随口一夸:“还行,至少能进步个一百名吧。”  郁启非:“那就是333名。”  陆惟默了默:“你上次考得到底有多差。”  被打击到的郁同学决定专注看电影,无视某人丧心病狂的精神攻击。  看着看着,突然弹出来一个消息会话框。  是朱玉凌发来的,问:国庆咱们抽个时间聚会呗。  陆惟直接划掉了,结果那边消息还没完没了的,甚至还打了个电话来。  电影被迫中断,郁启非还没有看清电话显示的头像,陆惟就接了起来,边接边往外走:“喂?”  郁启非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朱玉凌打来的,否则陆惟没必要避开人。  但陆惟走到门口就停下了,他顿了顿,声音冷硬,藏着怒气:“你们他妈会照顾人吗?”  电话是陆博容的助理打过来的,说陆安回昨天晚上犯病进医院了。  关于他是怎么犯病的,助理只说自己也不清楚,但是陆惟一听就知道,那边绝对是有所隐瞒。  要不是陆安回每天都会跟他联系至少一次,没准他都不会知道这个消息。  电话里问不出来什么,陆惟干脆查了查去帝都的机票,刚好就有一班明天早上的。  他去钟城店的群里交代了一下办活动的事,戴昌拍着胸脯说活动不会有问题。  现在店里两个甜品师傅学成归来,甚至开始带起了徒弟,店员也新招了几个人,凝聚力可比陆惟初次去的时候强多了。  戴昌眼见着生意好起来后,自己的收入涨得飞快,现在比陆惟还要用心。  再加上为了明天活动还特地招了几个兼职生,也不缺陆惟一个劳动力。  他当机立断,就定了机票,下单的时候,他往旁边扫了一眼,郁启非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旁观了他订票的流程。  随后他就看着郁启非也打开了同样的页面。  陆惟有点无奈地扶住他的手腕:“你这是做什么?”  郁启非无辜地眨了下眼:“旅游?”  陆惟:“我是去办事。”  郁启非:“哦,我是去旅游。”  陆惟:“……”  “本来我留校还想着能补几天习的,但你都要走了,我留这儿也没意思。回家还不如去帝都转一圈呢,正好去看看那边的同学。”  陆惟狐疑:“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相熟的同学?”  郁启非那点朋友,陆惟心里还是有数的,除了几个发小,就是跟他一起比赛过的那些同好。  郁启非笑笑说:“不熟也可以去嘛,他们在群里说要办同学聚会来着,我还没参加过呢。”  陆惟忍不住多看了他一会儿:“你……”  “嗯?”郁启非直直望着他。  “没事。”陆惟心想,大概郁启非也只是觉得一个人过国庆无聊,才来凑个热闹。  经验告诉他,千万不要往多了想,容易自作多情。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打车去了机场,两人各自都只背了一个包,挺轻松的。  路上郁启非接到了一个电话,大概是家里打来的,他一个劲儿说“没事儿,不用担心”,最后似乎还是解释不同,就把电话怼到了陆惟耳边:“快证明一下你不是人贩子。”  陆惟有点无奈,听见电话里是个男音,说:“叔叔你好,我是郁启非的同学,约他一起去帝都玩。”  “对,放心吧,以前他去比赛我还给他当过一段时间的助理呢,您还见过我呢不是。”  “好,好的……叔叔再见。”  他给郁启非比了个“ok”的手势,转头见郁启非挂完电话后就转过头去笑。  陆惟“啧”了一声:“有什么好笑的。”  郁启非:“就是……这不是我爸,是我家新雇的司机,你在哪儿见过的啊?”  陆惟:“……”  也着实没想到司机都要事无巨细地查岗,陆惟还真以为是郁启非的父亲来着。  想想又觉得不太对:“为什么是司机问你这些?”  “我爸交代的,他不在的时候,见司机如见他,我妈不在的时候,见保姆如见我妈。”郁启非摊了摊手,“看到了吧,我在家里地位低下,每天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才要跟你去帝都啊……”  陆惟稍稍有点想起来了,以前他给郁启非当过一段时间的助理,那时候两人还没有交往,陆惟纯粹是有点好奇郁启非擅长的那个领域,加上之前一直带郁启非到处跑的小舅刚好有事,他就自告奋勇地顶上了。  郁启非获得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连着三天六顿吃遍烤串炸鸡,成功把自己吃得胃疼了两天。因为他在家的时候只能吃到他妈妈亲自定下的养生食谱,偶尔他妈妈还会兴致勃勃地下一回厨,下了厨也就算了还要求家里人必须捧场。  后来陆惟某一次有幸感受过郁家专程送来的“母亲版爱心盒饭”,差点没当场去世,并且十分佩服郁启非的生命力能让他长到这么大。  单是吃个饭都管得这么严格,出行方面看得严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因为撞上国庆小高峰期,哪怕他们定的已经是比较贵的一班机票了,也还是几乎满员。  陆惟把包放进行李架,朝坐在里面的郁启非伸了下手,接到他的包的时候,陆惟才发现原来这么沉。  他一边放行李一边问:“什么东西?”  郁启非:“题册。”  陆惟:“……”竟然毫不意外呢。  别人放假回家带一堆书,八成一页都不会掀开,但放在郁启非这儿,陆惟就觉得他一定会看的。  飞机到中途,郁启非就已经昏昏欲睡了,等到了帝都,一路都是懵懂地跟在陆惟身后走,也没看清路是往哪儿的。 第13章 陆惟:除了同学或朋友,估计也不会有别的答案。  只听郁启非坦然地说:“我前任。”  两人是在那位旧友百思不得其解的目光下离开的,那人没想通为什么都成了前任还能拿出来溜溜。  路上郁启非简单解释了下:“我以前在这家医院治过病,他爸是这儿的医生。”  陆惟:“巧了。”  不过巧合中又透着点必然,这家医院的医生水平和它的费用一样高。  “你那边的事办完了吗?”郁启非问。  “之后几天我可能还要来医院……”陆惟心说也没必要瞒着,“我弟弟,有点精神上的问题。”  郁启非惊奇:“你还有个弟弟?我都不知道。”  陆惟:“去年之前我也不知道……总之他现在犯病,我陪他几天。”  “是天生的吗?”  “不是,他之前被人绑架过,留下心理阴影了。”  郁启非良久没有说话,陆惟转过头,看他一副不知道是沉思还是走神的样子。  “怎么了?”  “唔,没事,就是在想那你生日还过吗?”郁启非说,“我那个……本来准备了礼物,在宿舍放着的。”  陆惟的生日在十月六号,因为在国庆假期内,一般是不会被忘记的,但是陆惟恍然发觉,如果郁启非不提这个事,他可能就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  从他妈妈去世算起,他已经两年没记起来自己生日了。  陆惟本想说“算了”,但是注意到郁启非还一直望着他,眼里有点期待的意思。  陆惟:“过吧……那就,回去再过,买5号晚上的票。”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前头有点慢热……但好多是伏笔qwq你们再往下看一看嘛(卑微挽留)第13章 06 londonderry air  定好了回去过生日,陆惟就顺便邀请了一下朱玉凌两人,他们邀了好几次陆惟说给他搞欢迎仪式,陆惟都拒绝了,没道理这个时候还不跟人说一声。  正好前不久,家里在学校附近的那套老房子里的租客想提前几个月搬走,陆惟那时欣然答应了,押金都没扣。  生日就在老房子里过。  瞿进霄多带了个人来,班长裴佟。看到郁启非稍微带着一点熟络地跟班长打了声招呼,陆惟才想起来班长也是隔壁宿舍的一员来着。  他们进门的时候先愣了一下,因为这房子太空了,几乎看不到生活用品,桌上的果盘甚至是客厅里唯一有生活气息的东西,看起来还是郁启非刚摆好的。  等往里面走走,再度愣了一下,因为他们发现陆惟正在厨房里忙活,厨房门是透明的,看他做得熟练极了。  “可以啊。”瞿进霄道,“这房子租的?”  “他自己家的,拆迁重建的老房子,不过之前一直租出去,刚收回来。”郁启非解释完,把牙签往果盘上插好,又拿了几个杯子准备接水,顺便招呼一声,“坐呀。”  朱玉凌小声吐槽:“懂是懂了,但是郁兄为什么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瞿进霄:“……”这么一说……  裴佟:“……”毫无违和感……  陆惟做了五菜一汤,再多的他也拿不出手了,不过大家的兴趣显然在于饭后的喝酒,因此也没在意陆惟那只能算凑合的手艺。  朱玉凌张罗着玩“真心话大冒险”,他走就想拉陆惟玩这个了,为此还专门下载了一个抽问题的app。  陆惟也不介意趁着今天高兴一天,爽快地答应了,几人的目光又幽幽转向郁启非。  郁启非笑了笑,自己伸手取了一罐酒,算是表示加入游戏了。  朱玉凌甚至兴致勃勃地录了个像,因为能让郁启非加入这种活动,简直能列为裕华十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一了。  起初几轮游戏大家都比较中规中矩,大概是怕要求提得太过把人吓跑了。  结果玩到后面,大家或多或少都喝了点酒,有些晕晕乎乎,也就更放得开了。  朱玉凌转到陆惟的时候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好不容易被瞿进霄按住。  他也没抽手机问题卡,直接就问:“其实我很好奇啊,惟惟你谈没谈过对象啊。”  裴佟在一边敲他脑袋:“害,你喝多了吧,刚才我都问过他有没有女朋友了,你怎么又问了。”  却听陆惟说:“谈过。”  裴佟觉得仿佛有好几个大嘴巴子在他脸上抽过。  “卧…槽……”裴佟呆滞了,“等等,让我理理,你没有女朋友,但是你谈过对象?”  瞿进霄瞪着眼睛问:“你的对象是右手或者电脑之类的吗?”  朱玉凌:“不对,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立成像技术。”  “这啥玩意儿?”瞿进霄不解。  “我也不知道,我编的。”  陆惟气笑了:“人。”  朱玉凌连忙夸张地捂住自己领口:“惟惟我支持你搞基但是你千万不要趁我半夜睡着对我图谋不轨啊。”  陆惟没好气地说:“滚。”  撬出这么大一个八卦,后面一轮又接连投到陆惟的时候,裴佟都没好意思提太猛的问题了。  结果接下来一轮还是转到陆惟,由转瓶子的人向被转到的人提问。  郁启非问:“你……手机什么时候换号的?”  另外三人心里齐齐:卧槽!!有故事!!  接下来,三位无辜瓜众就切身体验了什么叫做只有更劲爆没有最劲爆。  郁启非问“你什么时候换号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俩早就认识!  裴佟很是震惊,但转念也忽然明白为什么一向独来独往的郁启非这段时间一直跟陆惟凑在一起。  而瞿进霄和朱玉凌虽然早就知道两人认识,但听郁启非这口吻,显然背后很不一般啊!  再联想陆惟刚才出了个柜……算了还是别联想了。  应该不会叭。  陆惟倒是很镇定地想了想:“应该是在……高三上学期期中考过后没多久,当时手机掉河里了,重新换了号。”  瞿进霄干巴巴地插了一句:“这都能掉河里……”  又感受到那股子弥漫在屋子里的古怪气氛,及时闭了嘴。  郁启非脸上泛着喝酒后的红,眼神有些迷蒙,反应看起来有些迟钝,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醉了。他沉默了几秒后,笑了笑:“下一个吧。”  下一个则是轮到陆惟转。  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  郁启非问他电话号的事,是不是说明……他打过他的电话?在后面的某个时候?  而他这个时候特地问了一句,是不是说明郁启非其实一直都很在意分手的事?  他心里乱着,手上却精准地用力道,让瓶子刚好停在了郁启非面前。  三位瓜众已经瑟瑟发抖了。  陆惟虽然是故意用那么点力的,但是却根本没想好要问郁启非什么。  等了半天,他才开口:“凌子,抽签那个呢?”  朱玉凌默默把手机递过来,心想:抽个屁签,你好怂哦。  陆惟随机抽了一个问题念出来:“你最讨厌你自己身上的什么地方?”  放在平时,这种问题都会被起哄着吐槽每一次,但放在此时此刻,瓜友们努力缩在角落坚决不暴露一丝存在感,生怕妨碍到吃瓜。  郁启非却重新开了一罐酒,一口气喝了半罐子。要不是陆惟拦了一下,他可能一罐都能喝完。  陆惟:“不答的话喝两口意思意思就行了。”  “不是不答,是壮胆。”郁启非轻声说,“我讨厌我怂。”  陆惟笑笑:“没事,谁都讨厌自己犯怂的时候。”  郁启非又低声嘀咕了一句,除了陆惟没人听到:“还讨厌我男朋友讨厌的一切地方。”  陆惟心里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这会儿确定,郁启非绝对是喝多了,因为他忽然两只胳膊叠在桌子上,把脸埋了进去。  陆惟伸出手想拉他一把,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拉他。他自己的脑子里也呈现出空白一片,只觉得郁启非比酒精更能刺激人的神经。  好半天,他的意识才渐渐回归正位,有一丝欣喜若狂。  瓜友们虽然没听到后面那句,但是看看不知是醉倒了还是怎么了的郁启非,再看看僵住的陆惟,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从彼此的目光中得出结论:是时候退场了。  于是裴佟体贴地插了一句:“那个,挺晚了,要不就到这儿?”  瞿进霄连连点头:“对,再晚我们不好打车了。”  陆惟没有挽留,送他们下了楼。  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此时此刻的夜风刚刚好,能为他躁动起来的灵魂降降温。  正要抬步回楼道里,就听见走远了的三个人大吼大叫,声音隐约飘回这里。  “我疯了我吃到大瓜了啊啊啊啊!”  陆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3 19:00:42~2020-08-04 20:01: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渡海青和 20瓶;浥轻尘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这下不醒也不行了,郁启非缓缓睁开眼,故作一副还很迷茫的样子。  “一点多了,你该起床了。”陆惟的语气透着不同往常的温和,没有刻意柔下去,但听着就觉得暖,“我煮了粥,你要是起不来,在屋里吃饭也行。”  郁启非动动嘴唇:“去外面。”  他慢悠悠地爬了起来,下地时陆惟还虚虚扶了他一把。一出门,就闻到飘香的味道,桌上已经放了两道新炒的小菜,锅里的粥不知道怎么做的,香气浓郁。  陆惟关火盛上来两碗,递了勺子和纸巾,郁启非就有点怔然……太自然了,总觉得就跟一家人似的。  粥是排骨肉炖的,陆惟还特地剔了骨,口感绵密,咸度适中,比外面的做得还要好吃一些。  “合口吗?”陆惟主动问了一句。  郁启非这才“嗯”了一声:“你……什么时候会做饭的?”  陆惟:“去年,也就会那么几道,不过我挺会煮粥的。”  郁启非点点头,的确,昨天那几道菜只能算普普通通——与粥相比。  不过比起自家的饭,郁启非觉得这已经算人间绝味了,毕竟他可是连食堂饭都觉得还不错的。  两人默默吃完了一顿饭,郁启非已经开始怀疑昨晚那句话自己根本就没有说出来,否则陆惟怎么会一句话也不问。  还是说……因为不想回应,所以不问?  陆惟则也在想不愧是郁启非,看着跟没事儿人似的。  陆惟指挥郁大少爷去洗碗,其实也就两个碗可洗,菜还没吃完,直接放冰箱了。  郁启非从厨房出来,就看到陆惟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本“小银”,正在噼里啪啦地 打字,郁启非估摸他可能是在办公什么的,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打算装作无事发生地路过。  结果电脑里突然响起了音乐。  郁启非微微顿住了。  是那首伦敦德里。  陆惟用疑惑的语气说:“我刚才看这首歌的介绍,填词好像有两个版本,有一个版本不是讲父子的。”  郁启非转过头来,就看清了屏幕,上头赫然是他悄悄藏在电脑里的那个歌单。  陆惟:“这有歌词,我看看。would god i were……”他读了第一句,还试着和了一下调子,勉勉强强和上了,就是有点难听。  郁启非轻轻接唱,却不是接下一句,陆惟翻了翻歌词,那是从最后一段开始,刚好接上了电脑里的曲调。  如果我的爱情没有希望。  我愿做雏菊开在小路上。  你漫步荒原踩在我的身上。  我就在你的脚下死亡。  他唱完也没翻译一下,笑说:“这个版本挺浪漫的。”  歌曲开始自动播放下一首,陆惟背对着他而坐,好半晌,轻声问道:“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郁启非不动声色地扶住沙发的扶手,指尖蜷曲,克制着心中的紧张。这个办法以前是他在上台前用的,努力攥紧什么东西,就能镇定下来。  现在也是管用的,他的嗓音平稳,好像只是听到了一个平平常常的问题:“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我……我在追你啊。”  屋里安静下来,唯有交响乐盘旋在耳侧。  陆惟觉得自己的心跳也随着那激情的重奏加重了。  他转过头,发现郁启非人没影了,倒是最近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声音:“我见到你的时候,就在想,要是你对我没那么冷淡的话,我就试试把你追回来。结果在图书馆,你就主动给我讲题了。”  郁启非在他看不见的死角里,声音紧绷而发颤。  好像一旦让这人面对他,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昨天就说了嘛,我那个,挺怂的,就想着要不换一种告白方式,等着你自己发现呢……”  陆惟说:“有点蠢。”  郁启非摸摸鼻子,心想“我还觉得挺特别的呀”,但是嘴上没什么底气地附和:“嗯……好像是有点。”  陆惟把音乐关了,合上电脑,将它放回电脑包里,又拿起苹果开始削。  郁启非靠着门上,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回音,前前后后只有一个“蠢”字。他感觉刚才不知哪来的勇气buff已经快要到时限了,却又没有勇气再主动开口问问陆惟。  他连表个白都要藏在歌单里,哪敢直截了当地问呢。  脚步声朝着这边来了。  郁启非微微一僵,心里有些慌乱。  陆惟却递过来了一个苹果:“你不是说在追我吗?”  郁启非愣愣的:“嗯。”  “那追吧。”  郁启非:“……”  陆惟看着他仿佛想骂人又不敢的神色,乐了起来。  郁启非对陆惟还是有一点了解的,知道这个人肯这么说,就是心里已经答应了,但是又想再折腾他一下,亦或者是考验。  郁启非认了,谁叫他以前着实渣而不自知。记得事后跟一位朋友旁敲侧击地说:“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交了个女朋友,但是女朋友常年失联,然后你妈死了……”  朋友爆起锤他:“你妈的,谁妈死了?”  郁启非捂着脑袋很是冤枉:“不是不是,不是骂人。我是说假设有这么个情况,你妈,不对,你家,也不对,就是你有一个很重要的人过世了,结果过了两个月,女朋友才知道这件事……”  朋友:“是他没告诉你还是他告诉你了但是你没看到。”  “他那个……朋友圈最新一条就是母亲过世的消息,挂了一个多月了,但是我……”郁启非说了一半顿住,“不对,不是我啊,我都说了如果。”  朋友一脸了悟的、看渣男的神情:“别辩解了,要是我,我保准分手辱骂拉黑一条龙再顺手把你送上八一八。”  之后郁启非反思,那时陆惟对他太好了,有求必应,无微不至,他总觉得陆惟是不可能离开他的。  他们的训练队要求白天必须关机,晚上又经常倒头睡,看到消息时通常已经隔了一天,心想反正都过了这么久了,再回消息也接不上了,陆惟应当不会介意的。  其实也的确,倘若没有变故,陆惟大概是真的能忍下来的,只是无论如何这对他都不公平。  可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弄丢了他的男朋友,也发现,原来没有陆惟,竟然可以这么孤独。  陆惟虽然话里话外故意吊着郁启非,但是又是削苹果又是哼小曲,还把郁启非扣在沙发上陪他玩斗地主——这人之前妄想躲回房间里自闭,被手握钥匙的陆惟捞了出来——俨然一副农民翻身把歌唱……搞错了,一副恋爱了的模样。  到了下午,郁启非接了个电话,然后退出好友房,从沙发上起身。  陆惟紧紧张张地看着他:“你要回去了?”  郁启非:“嗯,我爸妈前天就回来了,我一直没回去,明天就开学,我得回家一趟见见我妈。”  “那晚上还回宿舍吗?”  “我跟老师说一声,就不回啦。”  陆惟也不好拦,只好不太高兴地替他把东西收拾好,给他叫了个出租车,亲自送他下去。  郁启非上了车,也没意识到车窗开着,大大地松了口气。松完,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陆惟嘴角抽搐了一下,硬邦邦地说:“再见。”  郁启非心想完了,自己表的白,结果一副不想跟陆惟待在一起的样子算怎么回事,在陆惟眼里肯定觉得他跟以前一样渣!  车子发动,郁启非才反应过来,连忙拿出手机,在陆惟的对话框里犹豫了足足五分钟,终于按下发送键:“明天见=3=”  作者有话要说:  伦敦德里小调,爱尔兰民歌。  歌词里有一段是“但愿我是光亮的苹果,在树上等你将我摘下”。  所以陆惟削了个苹果_(:3)∠)_第16章 01 schubert-serenade  郁启非到了家,第一时间给陆惟发了条短信。  陆惟有片刻的意外,随即意识到郁启非大概是在努力改正以前做得不好的地方,于是大为感动。  他正要回复,忽而顿了顿,心想:消息刚到我就秒回,不太好吧,应该高冷一点!  他不能显得那么好追!  于是陆惟刻意在屋里徘徊了十分钟,才回了一个自以为挺高冷的“嗯”字。  到了晚上,郁启非又拍了张晚饭的照片。  飞鸟:[猛虎落泪.jpg]我妈一时兴起,又下厨了。  陆惟看着照片里的两道差点看不出原料的菜,陷入沉默。  又觉得表情包有点可爱,图里的小猫挺像郁某人的,点了收藏,然后回复:哦。  远在城市另一边的郁启非哭笑不得。  这看起来也太刻意了吧!  郁启非估摸自己作为“劳改犯”,需要表现良好一些,于是一整个晚上都时不时给陆惟发点消息,边发边研究恋爱博主的实用小妙招。  郁妈妈看他难得没一头扎进题海,反而在客厅坐了大半个晚上,惊奇极了。  第二天开学,他们一个从城市另一头赶回来,一个则因为兴奋彻夜失眠,双双迟到。  被堵在门外的有好几个人,两人混在其中也不算显眼。郁启非借着前面人的遮掩,把一枚蛋黄酥放到了陆惟手上。  蛋黄酥小小一个,可以放在校服口袋里,但是陆惟很想现在就吃。他撕开包装,稍稍弯下腰试图隐形,好巧不巧曹凝这时候出来了,一眼就看到有个影子鬼鬼祟祟地藏在别人身后。  “陆惟?干什么呢?”  几个头齐齐转过来,前面那位仁兄也一样陆惟彻底没了遮掩,干脆几口吃完,然后说:“吃个早餐。”  “不知道早起点,不知道路上吃……”曹凝数落完,又扫过郁启非,“你也跟他学着迟到呗?”  郁启非:“没有学,这是缘分。”  前面“噗嗤”笑成了一片。  谁能想到交流废的郁同学居然也能语出噎人,而且还在对着老师杠,简直不像他了!  早自习结束的时候,曹凝就让他们归座了,陆惟最后走过时曹凝叫住了他:“陆惟,你耍小聪明是没用的,一个人的成绩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陆惟听懂了,估计是自己分太高,老师接受不了现实。 第17章 等等,老师刚才说什么来着?低调?陆惟?  打架都打得全年级芳名流传了好吗!没看以前贼横的汪戚见了他都不敢多开几句麦吗!  郭颂来过一趟后,十班就安静上课了,付老师把卷子放下去,就顺便讲了下卷子上的题。  瞿进霄和朱玉凌近距离围观了学霸的试卷,拉扯半天,陆惟不耐烦地把试卷收了回来。  左右也没什么事,他就开始做最后一题。  陆惟没骗人,他的确是当时不会做,倒也不是赶那半个小时的时间。不过这几天他抽空看了几道同一知识点的竞赛题,现在就有点思路了。  但绕是如此,也花了他将近一节课的时间,才算出最终结果。  付老师上课的时候就注意到陆惟在算题了,这最后一问很难,有些超纲,连他自己都是费了点功夫才算出来,所以当然没给同学们讲,只说有兴趣的可以来问他。  下了课,付老师就背着手走到陆惟身边:“最后一题做出来了吗?”  无数双眼睛盯着这里悄悄围观。  陆惟把卷子递过去:“对了吗?”  付老师扫了两眼:“咦,你这个做法跟我做的不一样,不过结果是对的,方法也是对的。你把卷子借我抄一下这种方法。”  说着就把卷子顺走了。  众人瞳孔震惊。  没一会儿,这事就歪了好几折地传出去了,说陆惟把数学最后一道大题做出来了,连付老师都没做出来,付老师还要借陆惟的卷子去抄一下答案。  别班学生听了爆笑,戏称“老师也会抄作业”。  十班学生虽然很想凑热闹,但是又不敢凑到陆惟身边去问东问西,没见朱玉凌问了两句都被打脑袋了嘛?  虽然人家那可能只是好朋友间闹着玩,但足以证明陆惟不耐烦的态度了。  因此陆惟虽然一下子成了名人,但还不至于遭受围观与盘问。他看起来各方面都和往常一样。  当然,三个知情瓜众也看出了一点不一样的地方——陆惟偷看郁启非一整天了,还总笑呵呵的!  朱玉凌一时没敢问俩人是不是好上了。  结果到了晚上,郁启非拿着几张纸敲开了他们宿舍的门,朱玉凌看了眼浴室,说:“惟哥洗澡呢。”  出于对学神的敬畏,他现在有点不敢叫“惟惟”。  郁启非笑了笑说:“那我等他一下吧。”  朱玉凌就看着他熟练地拉开了椅子,顺手摆弄了一下陆惟桌上“遇糖国庆限定”的摆件。  怎么说呢,就跟进了自己家一样,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在门口踌躇的腼腆少年了啊。朱玉凌不禁咋舌。  陆惟听到郁启非来了,就稍稍快了点,不出五分钟便走了出来。  裕华宿舍的浴室有点逼仄,也没有地方挂东西,因此他只拿了条休闲裤进去,光着上半身出来的。  他假装不怎么在意地扫了眼客人:“什么事?”  郁启非把视线从他的腹肌上撕下来,认真地举起那张纸,念:“检讨。”  他说完这两个字,忽然就不好意思再往下说了,毕竟周围还有外人在。  二人一起看向朱玉凌,一个眼神不善,一个不好意思。  朱玉凌:“……”  俗话怎么说的来着,有了后娘就有了后……啊呸。  朱玉凌被赶到隔壁宿舍的时候,心里满是对狗男男的抱怨。  隔壁。  郁启非重新念起来:“在交往的这段时光里,我没有做到身为男朋友该尽的责任,严重冷落了对方,对陆惟同志造成了心理上的不良影响……”  陆惟:“……”他还以为是披着检讨外壳的情书呢,结果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气息这么浓重是为何?  郁启非看陆惟面无表情,声音也逐渐停了下来,弱弱地问:“是不是我反思得不够深刻?”  陆惟:“你说呢?”  那就是不够了。郁启非把检讨收起来:“我回去改改。 ”  陆惟伸出手,把那检讨抽出来,随手插-进了书的缝隙间:“你写这个有什么用?”  郁启非没好意思说是从博主那里学到的,按照博主笔下的发展,此时应该是陆惟一把将他抱起来——当然这个可以省略,然后温温柔柔地说:“宝贝你真可爱,我怎么会真跟你生气呢。”  但是陆惟现在只有一脸无语,郁启非只好说:“唔……就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已经知道错了,以后真的会对你好的。”  “那你不如付诸行动。”陆惟暗示满满。  检讨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投怀送抱啊。  于是两人大眼对小眼瞪了几秒钟,郁启非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又过了几秒,郁启非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陆惟:???  你的行动呢!  郁启非理解的付诸行动,就是在各日常生活里成为一个体贴的优秀准男友,比如早上给陆惟带带早点,说上“早上好呀”,课间也去找陆惟聊聊天。  他还怕找不到话题,是带着卷子去的,这样聊不起来的时候还能讲一道题缓冲一下。  陆惟看着他手上的卷子:“……讲题?”  郁启非:“呃……”其实是想找你聊天。  “拿来吧。”陆惟接过卷子,前后翻了翻,“考得还行,讲哪道?”  郁启非随手指了一道。  教室最前方好像有什么新消息,大家热热闹闹地凑过去分享。  等郁启非听完题抬起头的时候,发现大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下来,齐齐盯着这边。  仔细一看,原来是成绩单贴出来了,郁启非心想:这可能是围观陆惟吧。  他默默抱着卷子离开视线中心,谁知道那些视线悠悠一转,跟着他回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  郁启非茫然。  郁启非的同桌回过神来,连忙跟郁启非借了下卷子。同桌本来学习成绩是比郁启非好点的,所以才能结为“一帮一”,当然,两人实际上基本没交流过学习就是了。  但是这一次同桌考差了,郁启非的年级排名反而比他还要高了五十多名。  这人比上次足足高了一百八十名!  再看刚才陆惟熟练地给郁启非讲题,大家哪还有不明白的!  肯定是大佬讲得好啊!  外头号称名校出身的补习老师也不见得有这种逆天效果啊!  “那个,启非啊,跟你取下经呗,你是怎么说动大佬给你讲题的啊?”  郁启非心想:主要是用钱。  但说当然是不能这么说的,郁启非想了想,认真地道:“主要是心诚。”  同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内心挣扎了整整一节课,不时回头看陆惟一眼,陆惟似乎有点困,正把脸贴在摞高的书堆上打盹。  老师偶尔看他一眼,有点无奈,但也没说什么,以陆惟的成绩其实也不用太听课,保持住就行了。  熬到下课,同桌看郁启非又捧着卷子凑了过去,终于鼓起勇气,紧随其后。  陆惟还没醒,郁启非舍不得吵醒陆惟,同桌就更是不敢了,其他人见有人开头,也纷纷凑过来,寻思万一前面的勇士能够成功,那就搭个便车。  于是等瞿进霄上完厕所从后面回来,一瞧,不由得戳了戳陆惟,陆惟转过脸,不耐烦地睁开眼,见是他,就把凳子往前头挪了下,好让瞿进霄进得来。  瞿进霄没进,而是指了指对面。  陆惟转头,目光先落在了郁启非身上,又缓缓向边上移,移到了郁启非背后排起来的长队上。  郁启非那位同桌探出一个脑袋,面带羞涩,脸色涨红,磕磕绊绊地说:“陆陆陆惟同学,能帮我讲讲题吗?”  说完想起什么,看了郁启非一眼,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先来后到先来后到,你给郁启非讲题的时候,我能旁听一下吗?”  陆惟:“……”第18章 03 schubert-serenade  同学们的眼里,忐忑中夹杂着一丝渴望,敬畏中流露出一丝期盼。  虽然手里都拿着题册或试卷,看起来求知欲爆棚,但又仿佛做好了只要陆惟发火就随时开溜的准备。  陆惟:“……”  这么多人,就是他有意教,那也教不过来啊。  陆惟:“不会问老师去。”  同学们顿时低声地交头接耳。  “问过了,但是没听懂,又不好意思再让老师讲一遍,唉。”  “这道题我有点印象上次老师给我讲过,但是这次又错了,我有点没脸见老师……”  朱玉凌夸张地凑过去:“良子,你是要脸还是要命?”  那同学沉默了一下,茅塞顿开:“我懂了,我这就去不要脸。”  陆惟:?  周围的同学也都纷纷散开,脸上明显挂着惋惜。  朱玉凌这时转过身来:“惟哥,你怎么给郁启非补习的,带我一个呗。”  陆惟对着他才不客气呢:“两百一天,全科辅导。”  朱玉凌好奇:“你给郁启非补也收费?”  “收啊。”  朱玉凌一脸不信:“呸。” 第19章 陆惟的唇停在离他的唇不到一厘米地方,又缓缓撤开了:“你看,还是这样,小非同志,你得加油啊。”  郁启非穿好鞋子的时候还有些懵,因为一时没懂这到底是拒绝了还是默认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拒绝了,有点不服气:“你突然凑过来,我什么防备也没有,当然躲了,不是因为别的。”  陆惟只是笑,收拾好了东西,就开了隔间的门。  郁启非追上去:“你再试一次,这次……”  门外进来几个人,郁启非及时住了口。  周末商城人有点多,哪怕不算拥挤,郁启非也不好意思在这种开放空间说撩拨的话。他落后几步,拿出手机,给陆惟发消息:“你不也还是这样么,不会继续尝试。但我一直在等第二次。”  又在陆惟拿起手机准备看消息之前撤回了。  陆惟回头问:“你发了什么?”  郁启非:“发错了,我就跟我爸解释了一下我留校的原因。”  陆惟想了想说:“那没发错啊。”  郁启非:“……”有个总想当我爸爸的前任是什么体验。  晚上,两宿舍联谊小群里。  裴佟:“我旁敲侧击地问了小郁,今天是他买了电影票请陆惟去看。”  “哎呦那真是下本了。”朱玉凌说,“那他表白没。”  瞿进霄:“你们有点无聊啊,大男人这么八卦。”  朱玉凌:“你懂啥,这是出于同学情谊,不能见渣不救。”  裴佟:“这我哪儿知道,但我觉得陆惟提的分手实锤了。”  朱玉凌:“害,那肯定的,我们惟惟长得就像渣男。甩完别人再遇还要瞎撩,撩了还不给名分,人家死心塌地,却只是万花丛中的一朵罢辽,惟惟那是片叶不沾身啊。”  默默目睹了一切聊天记录的陆惟:“……”  这帮人脑补了个什么玩意儿。  是的,虽然陆惟跟郁启非胡扯说这俩宿舍是在磕cp,但实际上,群的名字叫做“渣男你清醒点”,群里三大活动,其一,谴责渣男陆,其二,替郁小可怜鸣不公,最后,劝分。  朱玉凌:“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陆惟桌子上现在全是郁启非送的好吃的,还都是牌子不错的,陆惟吃都吃不完,都快摆成展品了,我有点替小郁不值。”  裴佟:“知道,郁启非最近购物量快赶上他去年一年的了,他家看起来也不是很富裕的样子。”  朱玉凌:“对啊,吃饭都是去普通窗口,不过最近他跟陆惟一起吃,就能看到他吃特色窗口了。”  “唉,恋爱使人盲目,要不咱们提醒他一下吧,为了狗男人不值得。”  狗男人陆惟:“……”  郁启非以前喜欢去普通窗口,纯粹是为了省事。裕华的普通窗口劝退了很多人,所以特色窗口格外拥挤,赶着去图书馆自习的郁启非怎么可能乐意排半个多小时的队呢。  而且郁启非也不是不吃特色窗口,但那都是食堂里人特别少的时候了,朱玉凌没碰见过也正常。  没两天,这帮人就趁着郁启非在宿舍的时候假装扯开了一个话题,说着说着cue到了郁启非。  裴佟语气担忧:“小郁啊,我们都知道你的情况,你那个……还是量力而行吧,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咱们开口。”  瞿进霄被迫营业:“虽然你在宿舍也不经常说话,但我们一直都把你当成宿舍里的一份子。”  朱玉凌一脸深沉:“而且你也一定要想好,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  郁启非听完这句,终于听出了点端倪:“你是说陆惟么?”  朱玉凌:“唉,你知道就好,听我一句劝,现在gay这么多,认真找找还是能找到的,不用在一根树上吊死。”  郁启非:“……”这好像不是磕cp的姿势吧。  ——  马嘉木等到卫生间里没动静了,才从隔间里出来,上课铃早就打过了,但他现在不想去上课,他撩开衣摆看了看后背,露出了一片青紫。  疼,是真的疼,他从上节课就开始忍耐了,坐着都难受,只想找个床躺一躺,但是宿舍这个时间段肯定是不让学生回去的,至于医务室……那基本就是个摆设,而且学生被打这种事,校医肯定是要通报班主任的。  他们十班的班主任才不管你是不是受害者呢,上来肯定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马嘉木刚做下了逃课的决定,隔间门又开了。竟然还有人没走。  那人一点也不急地走出来,正是他的学霸室友。  陆惟边洗手,边看了眼马嘉木:“汪戚?”  他出来的时候马嘉木还没来得及把衣服放下来,瞥到了一点。  马嘉木犹豫了一下:“不是。”  陆惟就没再说话了。  马嘉木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又主动上门给人家当沙袋,又匆忙补充了一句:“是其他班的,跟汪戚是朋友,他跟汪戚一直都是一起活动的,我没收钱……他就是看我不顺眼。”  陆惟平淡地“哦”了一声,问:“用帮忙吗?”  马嘉木愣了一下,在他心里,陆惟跟他基本是不会有交集的人,毕竟人家是b大预备役,长得帅,还很有能力的样子。  “能,能帮忙吗?”  陆惟:“不然问你?”  “可是……怎么帮啊,你是好学生,要是打架记过就太不划算了。”  陆惟听了一耳朵“好学生”,觉得这三个字跟他并列着实违和,跟他男朋友……准男朋友倒是很搭。  “打什么架,整天老想着动手动脚,高三了知道吗?”陆惟学着老师的语气,语重心长,“咱们解决事情要用正规的方法,以和为贵,而且你是个学生,在学校遇到事情,当然要让学校的教育工作者去解决。”  马嘉木一脸懵逼。  虽然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之前校外打架的传说缔造者是眼前这位吧?是吧是吧?  “行了,我上课去了,你随意。”  马嘉木:这句式听起来好耳熟,像极了“我干了你随意”。  等陆惟走了,才想起来陆惟跟本连打他那个人的名字和班级都没问,就算是找老师告状,信息也不完整啊。  过了两天,陆惟那边也没什么动静,马嘉木一面疑惑,一面又不敢去问问陆惟到底有没有告老师之类的。没准那天陆惟只是随口说说呢?  结果周一开学的时候,十班的众人惊愕地发现,上国旗台演讲的那位,就是他们班的陆学霸!  诧异了一下后也就恢复平静了,国旗台向来是高一到高三每周轮着来一遍,高三这边一般是演讲动员、学习技巧、激励学弟学妹之类的主题。  这周刚好轮到高三,而陆惟现在几乎成了他们高三的代表人物,去演讲也是正常的。  只听陆惟对着稿子念:“自上周起,我们学校开展了‘文明校园’的主题活动……所以我今天演讲的题目,也跟校园文明有关。”  十班:“??”  仔细一想,好像是有这么个活动,每年都有,通常海报一贴,低年级的开个主题班会,画个黑板报,每班负责一个区域搞搞卫生捡捡垃圾就差不多了。这活动跟高三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大家根本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  只见台上的陆惟忽然手一挥,把那几张稿子潇洒地散了出去,风一过,就扬出了很远。  朱玉凌在后头尖叫:“卧槽这个逼装得好,我给满分。”  同在后排的郁启非:“……”  陆惟在一片哗然声中继续说:“我想肯定有人疑惑为什么是高三生来讲这个主题,这种演讲内容一般是高一高二负责的。答案是,这主题我自己选的,主要是因为贴着文明校园海报的宣传板就在贴着我照片的表彰宣传板的隔壁,我俩做了一个星期的邻居了,有点感情了。”  下面一片笑声。先前还死气沉沉的操场顿时活了过来。  陆惟放眼望去,大部分人都将注意力汇聚到了这边。  差不多了。  陆惟步入正题:“我演讲的主题,是‘校园暴力’。”第20章 05 schubert-serenade  陆惟一开始也没想过上台演讲,他只是托郭颂的关系向校长递了份建议,没报谁的名字,只是说有这么个现象,提出一系列后续方案。  也不知道是方案打动了领导,还是校领导纯粹打算解决问题,总之建议被采纳了。  正好郭颂有让他上台演个讲的意思,陆惟被他那句“你自己提出来的,怎么也得打个头”说服了。  他手里的稿子,是他与郁启非一起写的,他主笔,郁启非负责抒情。  陆惟自己既不是校园暴力的参与者也不是受害人,从旁人的眼光很难完全感同身受,而郁启非则是被排挤过一段时间的,虽然后来郁家少爷的身份暴露后那帮人都纷纷登门道歉了,但是当时的那些感受,他还记得。  有的人大概是现实里情商不咋地,但是在文字里和艺术里,会显得感情充沛,就好像这个人为某个领域而生,匀不出情感去别的地方。郁启非大致就是这样,他写的那部分,也没什么艺术加工,但是够真情实感,把前排几个低年级的小姑娘都给催泪了。  陆惟开场的时候故意开了个玩笑活跃气氛吸引注意力,结果现在倒成了先扬后抑中的一环。  下场的时候,郭颂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效果是可以,但是你这个开场吧……”  教导主任指了指不远处散落的稿子……的一页——另外几张被持续不断的风卷到了各个地方。“很给清洁人员增加负担。”  陆惟:“emmm……”  于是操场上还没来得及解散,大家就看见刚才在上面帅气演讲的高三第一陆学长满操场追着a4纸跑。  不知是谁带头,等陆惟回到班上,就听大家哄笑:“陆惟a死啦。”  陆惟:“……”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演讲只是一个开始,不可能随便说两句话就能改变现状。  于是接下里的一段时间里,学校里又召开了一个关于抵制校园暴力的讲座,某著名心理学家亲自到学校来,给初中到高中六个年级挨个演讲,给学生讲完还不够,还要给每个班的家长代表科普。  讲座结束后,学校又把各种标语和海报在随处可见的宣传板上贴了个遍。  下一期的黑板报也以“杜绝校园暴力”为主题。  前不久网上刚有一个校园暴力导致的悲剧被爆出来,裕华中学立刻就采取了这么大的行动,自然引起了当地媒体关注,一下子裕华中学就成了“当今各大中小学面对校园暴力问题时应学习的典范”、“真正重视素质教育的学校”,甚至在网络上都火了一把。  校长见反应良好,连忙又召集各位年级主任和班主任,把这事情反复强调。  汪戚那一伙人每每走在路上,都觉得四周像是伫立了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大气不敢喘,以前的张扬劲儿都使不出来了。  某个下午上课前,汪戚踩着铃声,在卫生间里提上了裤子,刚出隔间,后一秒就缩了回去。  陆惟余光看见他了,没怎么在意,洗完手把水龙头关好。  这时汪戚忽然又气势汹汹地走出来:“陆惟!”  陆惟不禁笑了:“怎么?你这是在拍电影,还得有个入戏的过程呗?” 第21章 “不用了,我家没水。”陆惟很是冷淡,“有事直说。”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十多年没有联系过的陌生亲戚,竟然事先一个电话联系都没有,就准确地找上了门来,就不怕这个房子已经被卖给或者租给别人了吗?  陆惟第一反应就是陆博容给的消息,可是又想不通陆博容有什么这样做的必要。再仔细一想,也没准是这便宜亲戚自己花钱打听的,毕竟以前吊唁的时候都有本事搞到他的电话,现在能打听出他的地址也不算很稀奇。  表姨脸上有点挂不住,但也的确赶快进入了正题:“是这样啊,表姨一家这不是也搬到钟城来了吗?想着以后有个照应,这才找过来跟你熟悉一下呗。”  陆惟笑笑:“就这?那也不用特地过来,一个城市这么大,一般见不着面。”  “这不是住的近吗?而且吧,表姨也是有事想问问你。”女人笑着说,“你妈妈给你留了挺多东西吧,哎别误会啊,我这也不是说想要什么的,就是你姨夫最近生意上出了点问题,有点困难,就想跟你借点,也不算借,算你投资的……”  女人说得天花乱坠,奈何说服力太差,陆惟听了一阵,就能明显地感受到这女人恐怕根本不通人情世故,纯粹能豁得出去一张脸皮。  陆惟“嗤”了一声:“那看来姨夫是挺难的。”  女人听他叫了“姨夫”,以为有戏,连忙应和两句。  五分钟后,女人连她带儿子一起被丢出了陆惟家。  女人虽然面貌保养得不是那么好,但穿着打扮和妆容都还算精致,被赶出门的时候却因为拉扯头发有点散,显得狼狈:“哎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啊,咱们怎么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见了面就这态度。”  陆惟连理都懒得搭理一声,直接关上了门。  女人在外面不依不饶地敲门,那一直不说话的胖子也终于帮腔了:“陆惟你开门,我告诉你吧,我爸现在是有些资金周转不过来,但是他企业照样比你大,你不信搜一下尚风,就你开的那两个店,根本就不算什么,我家想拉着你发达,你还不识好人心,我呸。”  陆惟关上门以后就翻出了物业电话,直接叫了保安,没一会儿外头就清净了。  他当然不相信那胖子说的好听话,搜了搜,发现“尚风”公司的确规模不小,除了一部分老牌实业以外,其他主要是做投资生意的。他那位姑姥嫁得就好,女儿当然也是奔着门当户对去的。  但是近几年尚风滑坡严重,现在经济媒体上都在唱衰,简言之,一个弄不好可能就要破产。怪不得想起来了很久不联系的便宜亲戚。  只是陆惟也挺奇怪,他就算手里有遗产,也都投给遇糖了,剩下那点流动款就算投进尚风里,对他们来说也效果不大,他们为什么还要特地来一趟?  之后这母子儿子没再捣乱过,陆惟也就抛到脑后了,直到他那所谓的表弟出现在十班门口。  张单枫是转学过来的,就读高二,中途插班,手续还能办得那么快,据说是他有体育特长的缘故。  陆惟看着他的体型还有点纳闷,什么时候裕华铅球项目也专门培养特长生了。  张单枫说完自己的情况,紧接着就鞠了一躬。  陆惟:“??”  张单枫:“谢谢表哥帮了我们家,太感谢了,我妈特地让我过来道个谢,还有那天在门外说话不好听……害你也别跟我一般见识。主要也没想到表哥你虽然看着挺拽挺不爱搭理人,其实还是很热心的。”  陆惟往后几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莫名其妙地问:“谁帮你了?”  “你啊。”张单枫说,“要不是你跟陆家说过了,陆氏怎么会出手救我们。”  陆惟一时无语了,还有些膈应。  “不是我,跟我没关系。”  “怎么能没关系呢,就算不是你开了口,那也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陆氏才肯帮忙啊,不然我们这么个小破公司哪儿能请动陆氏关照啊。”  陆惟被他张口就来的油腻商人味熏得不轻,立刻回了教室。  但奈何,他的座椅就在后门边上,班上还有人图方便要从后门进出,也不好一直关着门,张单枫也是看准了这一点,一到下课时间就逮着机会跑过来说热络话。  早上还客客气气地道谢,下午就一副“我们是好兄弟”的语气了。  不明真相的裴佟都恍惚了一下:“咦,陆惟这是你表弟啊,怎么也在咱们学校,从来没听你说过呀,那个,表弟,你哪个班啊……”  “哦,我高二的。我哥一直都不太爱说家里的事吧。”听着好像他们很熟似的。  裴佟没接到旁边朱玉凌的眼神暗示,继续跟张单枫扯了半天,直到他的衣角被人拽了拽。  裴佟奇怪地转过头。  郁启非微微笑着:“哥,我跟你换个座位吧。”  陆惟稍稍愣了一下,就二话不说,翻出了座椅,溜得极快,裴佟也终于反应过来陆惟似乎不太待见这么个人。  张单枫被无视得彻底,脸上有点挂不住,但还是扯出一个笑:“你,你也是我哥的亲戚?”  “不是。”  “那你管他叫哥。”  郁启非平静、甚至堪称温和地说:“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陌生弟弟都可以叫哥,我为什么不能,当然呢,如果你想攀关系,叫哥其实效果不太好,你可以直接叫爸爸,他肯定会应一声的,不信你试试?”第22章 07 schubert-serenade  由于郁启非的语气堪称温柔,以至于张单枫虽然耳朵听懂了他说的话,但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这里面藏着多少嘲讽。  他本能地反问:“爸爸?”  郁启非稍稍震惊了一下,随后微微地不好意思了一下:“也不用叫那么早。”  别人不懂,朱玉凌他们可是听出来了。在郁启非此时心中,这声爸爸大概跟“后妈”差不多一个意思。  “我,操。”张单枫后知后觉,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张单枫离开以后。  “沛哥,好像行不通啊,他都不太搭理我。”  电话那边恨铁不成钢说:“你黏他干什么,我是让你打入内部,没让你做狗皮膏药。”  张单枫嘴上不敢反驳,心里暗暗想:这不都一样吗?  “算了,你既然都已经黏上去了,再改风格也不好,你就继续吧,最好黏到他习惯你跟着,目前阶段就是盯着他的一举一动,诱导他犯错的事等你们彻底掰了以后再说……”  太阳照了几天后忽然销声匿迹,天气越来越冷,南方没有暖气,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也终于架不住那阵阴风,开始把后门关上了。  陆惟感到很不方便,他们后排这些人走后门走习惯了,但是好歹耳边清净。  张单枫找不到机会,就在吃饭和午休的时候跑过来硬插一脚。  朱玉凌回头看看,问:“这么办?盘他?”  陆惟:“不用管,当他是空气。”  瞿进霄:“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所以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惟想了想说:“可能是潜在犯罪者和潜在受害人的关系?”  朱玉凌一脸惊恐:“惟惟你忍住,你可是文明校园大使啊!”  陆惟说:“……我是潜在受害者。”  两道声音一同:“呵。”  陆惟看到张单枫也转到这个学校来,就想到了一种可能性——监视。  上一年他创业的时候,身边就时常发现这种人。没准这次因为一周六日都在学校里,而外来人又不方便进学校,所以陆博容就安排了这么个人,好时时掌握他的情况?  陆惟越想越觉得陆博容干得出来。  好在这个张单枫看上去就不大聪明的亚子。  他们打完饭分成了两桌,陆惟跟郁启非单独一桌,这是传统了。但偏有不长眼的以为他们分桌是因为一桌坐不下,大大咧咧往陆惟身边一坐,叽叽喳喳地问:“哥,有什么好吃的推荐吗?”  陆惟伸手,一指打菜窗口。  张单枫很是怀疑:“那能好吃吗?”  郁启非笑笑说:“有一位厨师做得比五星酒店都好吃,今天是在2窗口。”  陆惟点点头:“神仙美味。”  张单枫半信半疑地去了,隔壁桌不由给二人鼓了鼓掌。  瞿进霄:“懂了,讨厌谁就推荐谁去吃最难吃的窗口。”  高三是活动匮乏的一年,但元旦晚会是历年不变的,因为这是大家在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年。  因为曹凝现在不管事,十班的消息比其他班都落后了一点,裴佟一从其他班那里听说了消息,就激动地当着全班宣布了。  “主要还是高一高二的事,咱们就是去看个表演的,不过和往年一样,有三个节目是留给高三的,然后年级上的意思是每个班都可以出一个现成的节目,从中筛选出三个,选中的班级有限定纪念品。我们班有要报名的吗?”  艺委举了下手:“限定纪念品是什么?”  “不知道啊,听以前的学长学姐说每年都不一样,一般不怎么值钱,但是很有留念价值。比如去年就是刻着每个人名字的定制铭牌。”  “那什么叫现成节目?”  裴佟解释:“就是不需要重新排练,直接就能上台的那种,学校怕排练影响大家学习。”  “那不就只有唱歌啊乐器啊街舞solo之类的了吗?”  “反正就个人秀呗。”  “小品应该也可以吧。”  “我们去年艺术节排的舞能直接拿来用吗?”  众人为此商量了整整一天,最终去凑热闹的朱玉凌和瞿进霄遗憾地回来。  “全年级十二个班,有七个班出小品,能选上才怪呢,而且听说小品可能会跟低年级的撞。”朱玉凌说,“还有三个班唱歌的估计也只能三选一,四班弃权了,我们班可能也得弃了,没有单项突出的啊。”  瞿进霄:“而且别的班班主任还能帮上点忙,我们班,跟没有班主任似的。”  朱玉凌:“别别别,这样挺好的,要是曹凝还管我们,那我们班可能连商量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就被迫弃权了,四班就这样。”  陆惟以前的高三没什么多余的活动,所以略不理解他们的兴奋:“不就一个小晚会?”  “不小了,这么说吧,咱们学校的元旦晚会虽然没有艺术节大,但是挺隆重的,而且同步直播呢。”朱玉凌说。  瞿进霄在旁边补充了一句:“主要是除了学习以外的一切活动我们都挺喜欢的。 ”  陆惟:“……这句才是真相吧。”  或许是高中除了成人礼以外的最后一个大活动了,大家都显得舍不得放弃,最终还是一个女生报了歌曲演唱上去。  节目筛选就在一周以后,跟月考挨着,连给人多练习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女生回来的时候眼眶有点红,看样子应该是没戏了,大家虽然遗憾,但也安慰她“没关系”。  或许是月考成绩不理想兼与最后一个活动机会失之交臂,一时间班里的气氛有些低迷。  他们考差了,曹凝一句指责也没有,甚至上课都是笑呵呵的,看着众人的眼神里大有“我就看你们能考成什么样”的傲慢。  宿舍。 第23章 陆惟很坏地笑了笑:“也对,大不大是我们1的事,跟你们0无关。”  郁启非气得踹了他好几脚。  楼下传来明显的动静,是郁父郁母回来了,两人不能再闹了,赶紧起来整理一下衣服。  陆惟温柔地帮他把领子弄好,低声说:“逗你玩的,尺寸还可以。”  郁启非耳尖泛红:“滚。”  他一骂人,陆惟反倒觉得生动极了,毕竟很少从郁启非口里听到这类字眼。所以非但不觉得不顺耳,还觉得这才像是打情骂俏的姿势,心里美滋滋。  陆惟与郁父郁母是见过面的,只是时间也挺长了,所以没想到这二人还记得。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郁启非的事先提醒在里面了。  大概郁妈妈自己也知道自己做饭难吃,平时祸害儿子也就罢了,儿子的同学还是不太方便祸害,所以一桌菜还是专门请保姆做的。  桌上有辣口的,应该是专门照顾了陆惟的口味。郁启非很高兴终于能在饭桌上见到自己喜欢吃的,疯狂跟着陆惟蹭吃,被郁母不动声色地瞥了好几眼。  郁启非假装接收不到,反正他妈从来不会当着客人的面训他。  这一家人喜欢在饭桌上说话,郁董是个对家人从来不严厉的男人,还会毫不顾忌地吐槽某公司油腻中年老总,郁夫人叨叨一些琐事,却不是鸡毛蒜皮,相反听起来很有意思,郁启非的则都跟学校有关,吐槽到曹凝的时候,两位长辈都不会杠一句。  陆惟旁听了一会儿,觉得郁家的教育模式实在先进。郁启非从小生长在这么一个家庭,除了会缺少一些陪伴,其余方面,想必幸福感是很足的。  饭后,郁启非陪郁父去邻居家送礼,邻家的小妹妹今天生日。  郁妈妈拉着陆惟问了点郁启非在学校的情况。  “他一直都是报忧不报喜,你也不能说他说谎,但有时候他说的发生的趣事都只是看到的,经历的是别人,而不是他亲身参与的。”郁妈妈轻轻一叹,“有时候,倒希望他不要这么懂事。”  陆惟笑了笑说:“至少今天说的,都是他亲身经历的。”  “谢谢你了,我知道,小非是因为你才开朗了,当年你们交往的时候也是……”  陆惟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  郁妈妈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真是你啊,你怎么那么好套话。”  陆惟反应很快:“不是,我就是有点惊讶,您怎么会突然这么说。等等,他都跟家人出柜了吗?”  郁夫人也不知信没信他的辩解,只是问道:“出柜?”  “就是坦白自己取向的意思。”  “哦,那倒没有。只是他接受心理辅导的那段时间,心里医生想办法套了点话出来,后来就跟我说,我儿子性取向可能不同寻常,并且可能有过一段感情。”郁夫人还挺平静的。  陆惟心却还是提了起来:“后来呢?”  “后来就把医生辞了呗,心理医生最重要的,就是保护病人的隐私。我儿子的隐私,告诉我做什么。”郁夫人掩唇笑起来,岁月在她身上仿佛不起作用,依旧动人。  陆惟松了口气,才有心情管刚才差点被忽视的:“他……为什么要请心理医生?”  都已经经历过一段感情了,那应当是他俩分手后,该不会是他的锅吧。  “我擅自请来的,本来是想让他能重新面对小提琴,毕竟这么多年的心血……”郁夫人像是认定陆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似的,“你说奇怪吧,他没出事以前,我跟我丈夫都希望他以后能继承他爸的事业,我们俩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给他给谁。可是他手废了,我们又希望他回去做他的演奏家……可这不都晚了么。”  陆惟不知道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结束跟郁夫人的谈话的。因为郁启非他们回来得快,陆惟没来得及也不方便问。  因为陆惟现在在郁夫人眼里,是“前男友嫌疑人”,所以郁启非想跟陆惟同床共枕的愿望也被无情敲碎——郁夫人给陆惟单独找了个房间。  陆惟晚上根本就没睡着。  他想起郁启非高二的突然转学。  那时陆惟忙着备考,加上已经分手,几乎没再关注过前任,这个消息还是从别的朋友那里听到的。那时候陆惟也暗自猜测过,可能是因为忙着到处比赛,可能是因为父母工作重心转移回钟城了所以他也回去,甚至可能因为自己。  陆惟其实隐隐知道这些理由都不太站得住脚,但也想不出更合理的。  但今天,这个疑惑似乎也能解开了。  他心绪乱,所以大清早就起来跑步,没想到还挺巧,跟郁启非的专属司机兼保镖跑到了一起。  两人跑完,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歇着,保镖大哥递了瓶水过来。  陆惟倒了声谢,犹豫再三,问:“哥,家里为什么给小非请保镖啊。”  保镖大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就直接“家里”了,这小伙子真不见外啊。  不过表面还是挺热情:“你不知道,你们不是朋友吗,他以前被绑架过。”  陆惟虽然有准备,但听到还是很惊奇:“他也被绑架过?”  “也?”  陆惟想到陆安回,默了下,但没解释。  或许,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人均绑架?第24章 02 canon  郁启非经历的绑架,同样是意外里透着点必然。他本身在青少年古典乐演奏圈就有点名气,又曾经被媒体爆出过身份。  很多商界的人对这报道都有印象。  绑架他的是郁家的一个合作伙伴,说是合作伙伴,实际上那家公司当时已经破产,破产老总由奢入俭难,加上背上了巨额债务,于是铤而走险。  恰巧那时郁启非刚参加完一场表演,行程实在太好打探了,就轻易被绑匪找上了。  郁启非似乎比陆安回稍微幸运了那么一点点,但又似乎更不幸。  陆安回被绑架,是遭受报复,绑匪的主要目的就是折磨以后撕票。而郁启非这边,绑匪只是为了要钱,所以原本没打算伤害郁启非,加上郁家父母都很疼儿子,一开始还挺顺利。  坏就坏在,警方搜索的时候确定了绑匪的身份,当时郁父跟绑匪沟通,一个紧张,直接喊出了绑匪的名字。  绑匪知道自己暴露了,一时发了疯,但他毕竟前不久还是个普通的生意人,并非穷凶极恶,根本没有撕票的勇气。  他只想起,郁启非是首富郁良的儿子,还是个,小提琴手。  警方把人控制住后,从废弃工厂肮脏的杂物间,捡到了十指和腕骨被砸折的郁启非。  事后经过半年的修养,医生宣布,日常生活里手基本是没问题了,但还是不能过度劳累,至于小提琴,当兴趣偶尔玩一玩可以,比赛表演练习这样的强度肯定是不行的。  可是,郁启非从一开始,就比谁都认真,比谁都想走得远。  他绝不是玩玩而已。  “其实我听林姐说,小非现在的手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去检查的时候医生都说只要平时多注意保护,注意控制训练强度,还是可以试试继续拉琴的。但是吧,他放弃了以后,好像就没打算回头了。”  “林姐”就是郁启非的母亲。  保镖大哥又继续说了一会儿复健成功重回赛场的种种可能性,但陆惟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此时心已经揪在了一起,难受得想要弯下腰去才能缓解一下。  他忽然站起来,匆匆说了句“我先回去了”,接着匆匆离开。  陆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找了个地方先消化了一下。  此时突然明白了,难怪郁启非穿得那么廉价朴素,到平平无奇一年连一个新闻都制造不出来的裕华中学上学并住宿,还有接送他的速腾,假装他家长来参加家长会的保镖大哥,这些都是有意营造出来的。  不是单纯地为了低调,而是为了自我保护。  陆惟心想,这么简单的逻辑,其实他早就应该想到。但同时,他也没敢往这边想,潜意识里,他觉得郁启非应该始终都是平平安安的。  他回到别墅的时候,早餐已经摆好了,郁启非坐在餐桌上打哈欠。  陆惟下意识看了眼他的手。  那只手正执着筷子把爱心形状的煎蛋从中间一分两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郁启非看到陆惟过来,再看看被自己分裂的煎蛋,想也没想就说:“你看,我心碎了。”  陆惟心想:我心也碎了。  郁启非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主要是告白被拒。”  陆惟心念一动。  他其实,嘴上说着拒绝,心里早就答应了,郁启非应当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每次说这些追求人的话时,都更像是已经在情侣模式中了。  陆惟捡起另一边的筷子,把被分裂的一半心给吃掉了,郁启非“哎”了一声转过头。  陆惟把自己那份的蛋也一分为二,放到了郁启非的盘子里。  “你的心分我一半,我的心也分你一半。”  郁启非微微一愣,仿佛理解了什么,心里“扑通”跳了起来,却又没敢直接问出来。  意识到看陆惟看得有点久了,他撤回目光,望着半枚心形蛋非常轻地傻笑了两声。  难得带喜欢的人回家,郁启非当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学习上。  两人也不想出门,就去地下一层的观影房看电影。  保姆送了果盘就撤了,没打扰两人,郁启非寻思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就抬手戳了戳陆惟。  上次去看的那电影,因为影院人多,加上听说影院有夜视监控,两人当然只是看电影而已,但是此时,却觉得气氛太适合黏腻一下了。  陆惟一把抓住他的手,看了过来。  郁启非有点紧张:“我们要不要,靠近一点点。”  他直觉陆惟不会拒绝,但也没想到陆惟听了这话,就直接过来将他整个人圈进了怀里。  他的后背紧紧贴着陆惟的胸膛,那人的手臂环绕着他,这是一个过于暧昧的姿势,已经不是“靠近”这么简单了。  陆惟顺势握住他的手捏捏揉揉,好像只是在玩一般。  那只手白白净净,除了手腕处几道看起来不足为奇的细小痕迹和浅浅的淤痕外,没有大的伤疤。但是陆惟忽然意识到,这些看起来像是随便被什么东西划了一道撞了一下的小伤口和於痕,是长达一年多都没消的,郁启非又不是疤痕体质,所以这些伤当时一定很深。  最深的还不在表面,因为郁启非主要是骨折。  郁启非没有察觉到什么,而是试着往后靠。  他个子不矮,虽然腰身窄点,但毕竟是个大男生,所以两人这样挤着其实很别扭,反正电视剧里常看到的男主把女主罩在怀里的那种舒适感肯定是没有的。  陆惟意识到了,问:“这样不舒服?”  郁启非摇了摇头。他不想让陆惟松手。  但陆惟还是松了,只不过紧接着他就调整了一下座椅靠背的角度,又把郁启非拢进了怀里,让两人能够半躺着。  郁启非哪有心情看电影,他想着陆惟今天的反应,心想陆惟是不是快答应了。 第25章 郁启非说:“你不觉得我应该重新拉琴吗?”  陆惟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郁启非:“每个人都这么想,我妈妈一直觉得,只要我能拉琴了,就不会有心理阴影了,我爸……一直很愧疚,我如果能重新拉琴,他的愧疚应该会少一点吧。”  不得不说,陆惟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倘若郁启非是从小被家里逼着学琴,自己却没那么喜欢,那么他哪怕成为世界一流以后再放弃,陆惟都不会为之可惜。但郁启非放弃的,是能让他自己快乐的东西,多少带着点无可奈何、迫不得已,这就让人想替他补个圆满。  于是陆惟问:“你自己呢?不要看别人,你自己想不想?”  郁启非挤出一个有些像哭的笑:“我不知道啊。”  两人静静站了半分钟,陆惟忽然走进,轻轻抱住了他:“那我们就试试。”  **  两人先一步回到班上,很快就听落后一步的大部队带来了落选的消息。不过评委老师对乐器伴奏这个组合倒是给予了肯定的态度,所以九班那妹子咬咬牙还是决定陪着柳佳佳继续练几天。  第二个中午,九班妹子又练哭了,柳佳佳又疲惫又无奈,不想再哄了,陪着她们来的朋友就分头去安慰,音乐教室外顿时只剩下了陆惟二人。  陆惟朝着里面示意了一下:“试试吗?”  郁启非有点紧张地“嗯”了一声,埋着头跟陆惟进去。  说来也奇怪,他手刚残的时候,并不怕面对小提琴,反而每个晚上恨不得把琴抱在怀里哭着睡。但或许是后来刻意把小提琴当成了禁词,封得太久了,久而久之,他就真觉得自己害怕的是小提琴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应该害怕匪徒,害怕受伤才对,到底是怎么把这份阴影转嫁到小提琴上的呢。  他盯着那把琴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能下手。  陆惟也不催他,反倒是随便哼了哼刚才她们练的曲子,在跑调的边缘无限徘徊。  终于,郁启非伸出手,试着拿了起来。  这琴是从学校管弦乐社团借来的,质量有些糙,还有点显旧。陆惟不再哼歌了,看着郁启非架好姿势,却没有别的动作。  他觉得自己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明明是从小到大最熟悉的东西,此刻却连一个曲调都想不起来,无从下手。而且大概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双手开始隐隐作痛。  但是他看到陆惟的目光里带着鼓励,于是拉响了第一个音。  难听的声音划过教室,他像个初学者。郁启非回过神来,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郁启非连忙把琴放了回去,他下意识地在裤脚擦了擦掌心里的汗。  陆惟见是九班妹子回来拿琴了,便拍了拍郁启非的肩:“走,吃雪糕去。”  郁启非乖乖地点了点头。  时间转眼到周四,距离选节目结束,已经只剩下一天,柳佳佳从选拔室回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痕,不少人聚在她座位前安慰她。  据说是被骂得挺惨,尤其小提琴被单独批评,九班妹子当场就跑出去了。  裴佟站在讲台上,遗憾地宣布:“告诉大家一个无奈的消息……咱们参加不了元旦晚会了,不过也没事,高三总共只有一个节目参加,大多班级都是没有参与的,大家心里放轻松哈。然后呢,柳佳佳同学这次为了给咱们班争取机会付出了很多努力,咱们给她鼓鼓掌——”  一片掌声中,陆惟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郁启非缓缓举起了手。  他举得很不确定,像是随时都可能放下,但偏偏他此时在最后一排,没人注意到。  足足半分钟过去,那只手还在举着,陆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但同时,也大概明白他的决定了。  “裴佟,大腿来了,你抱不抱?”  陆惟这一声打断了班上的纷纷议论,所有视线都递了过来。  裴佟没懂:“啊?什么意思?”  回答他的不是陆惟,而是郁启非:“小提琴的部分,我可以试试……”第26章 04 canon  音乐教室里,几乎挤满了人。  郁启非两次拿起琴又放下,看了众人一眼。  裴佟飞快地意会:“你们都别挤在这儿啊,人家不好意思。”  有人忍不住说:“可是到时候表演当着全校的面诶。”  “对啊,郁启非你就当作提前适应一下?”  郁启非倒真不是怕在众人面前表演,他是怕拉琴本身。而且本来就在重新找感觉,还被这么多人盯着,就更不自在了。  于是众人在陆惟的强行镇压下还是被赶了出去,只剩下裴佟和柳佳佳留在里面。  不多时,音乐教室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音。  走廊上的人看不到情况,但也能听出这完全就是一个音一个音的在拉,虽然没有锯木头吧,但听着贼令人着急。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这能行?  唉——叹息蔓延了一整个走廊。  混在其中凑热闹的汪戚忍不住“哈哈”了两声:“不是吧,他还不如别站出来呢,他不会是拉会了七个音就说自己会小提琴了吧。”  朱玉凌翻了个白眼,但一时又反驳不出来,连他们这帮跟郁启非关系还不错的,其实也不觉得郁启非水平能有多好。  但刚这么想着,就听见里面泄出来了一串连贯的音符。速度从缓变快,像是水流终于翻越了断流的堤坝,顺畅地流动着。  曲子到了一半,琴声忽然停了下来,外面的同学这才回过神来。  朱玉凌激动地打开门:“卧槽,你真的会!!”  吼完动作就是一顿,后面想进来的人也都一并顿时。  郁启非蹲在原地,用胳膊挡着脸,感觉像是在哭。  很快,连裴佟和柳佳佳都被赶了出去,朱玉凌等人莫名其妙:“怎么回事啊?”  裴佟:“我也不知道啊,本来我都开始激动了,但是他突然拉着拉着就掉眼泪,掉了一会儿就直接那样了。”  倒是柳佳佳这个女生心思细腻,猜测道:“会不会是勾起他什么伤心事了?可能他有什么不好的回忆是跟小提琴有关的,所以之前他本来都不想报名的?”  “很有可能!哎,那你觉得他水平怎么样啊?”  柳佳佳:“我也不太懂,而且他只拉了一小段,但我感觉他水平应该挺好的。所以我更觉得他之前不说自己会琴,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瞿进霄:“呃,难道不是因为他害羞吗……”  音乐教室里。  郁启非感到有人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也没什么动作或是安慰,只是在他腿麻往前倾的时候用怀抱接住了他。  两人接触的那一刻,陆惟才终于说话:“过来坐会儿。”  郁启非说:“没事。”说着又去把琴捡起来了。  他情绪不太稳定,往往拉一段就要缓好一会儿,但是到最后,他还是从头到尾拉完了一整首曲子。  郁启非一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有些难过,又有些……狂喜。  陆惟看了看时间,从他手里接过琴,哄着似的:“好了,不练了。”  郁启非这才注意到外头都已经暗了下来。  他恍然一惊:“晚自习!”  陆惟:“好同学,你翘了节晚自习,开不开心。”  郁启非发现自己竟然不怎么慌张,还有点……  “开心啊。”郁启非微微扬了下嘴角,那张呈现着两种复杂情绪的脸上,终于让欣喜略胜一筹。  “陆惟,我,我觉得。”他说,“我还是很喜欢它。”  陆惟也笑了起来:“我喜欢你。”  郁启非:“这种时候就不要插足我跟小提琴之间的感情啦。”  “给你一次重新说的机会,谁插足谁?嗯?”  他俩闹得正厉害,不远处走过来一个身影,本来因为那人在光线昏暗处陆惟还没察觉,结果郭颂忽然一抬手指着他俩:“陆惟,你们跑哪儿去了。”  陆惟心里“卧槽一声”,连忙一手抓琴,一手抓郁启非,从旁边楼梯飞速地溜了。  郭颂根本没追上,气得在后面喊了半天:“你这小子,年级第一也会记过的我警告你,站住!”  记过不要紧,反正一听就知道老郭只是说说而已,陆惟主要是怕郭颂看出他俩是为了练小提琴翘的课,再横插一脚出什么岔子。  郁启非都这么拼地克服心理障碍了,这个元旦晚会说什么也得顺利参加。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去考核,都没什么再练习的机会。虽然陆惟说了郁启非能拉出来,但是大家一听他只完整拉过一遍,都觉得心里没什么底。  更何况只是他自己练出来了,还没跟舞蹈和过呢。  大家一边心里不报期望,一边又报了很大的期望,浩浩荡荡地把郁启非送到了考核处门口。照例是被堵在外面,后面的人看不见,排在前面的裴佟就开了视频录制。  陆惟在里面负责放伴奏,钢琴声缓缓流了出来。  柳佳佳完美地合上拍子,她心里有点点紧张,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的,她生怕失败,心里有些杂。  但是小提琴的声音悠悠合上来的时候,她心忽然定了定。  这个音色……和昨天听到的完全不同了,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同,但是昨天听到的那一小段,就感觉只是随手一拉,而现在,感情与认真皆倾注在了上面,叫人情不自禁地凝神细听。  原本小提琴应是给舞蹈伴奏,但现在,舞蹈成了伴舞。  却又并不违和,本来柳佳佳编舞的动作就不是很出彩,这样一调换反倒协调了起来,舞蹈显得有润色作用了。  表演结束的时候,有位学生会的同学下意识地鼓起了掌,有一瞬以为自己是个听众而不是评委。  评委老师诧异了一下:“你也是十班的,怎么昨天没上呢?”  郁启非卡了一下,陆惟帮他说:“他挺久没练了,没底儿。”  老师忍不住笑了:“这叫没底啊?别的曲子会吗,拉一段。”  郁启非想了想,又重新架好姿势。陆惟想替他婉拒的话咽了回去,做了个鼓励的手势。  郁启非冲他笑了一下。  郁启非拉的是幽默曲,陆惟以前跟着他没少听,立刻就认出来了。少了协奏,仅有一道旋律略显单调,但是他的感情饱和到几乎快要溢出,又自成特色,不是照搬教科书,便稍稍弥补了那点单调。  老师本来也只是觉得配舞蹈的这个曲子比较简单,多练练就能拉好,所以好奇他别的曲子的水平怎么样,但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么专业的水准,曲子本身不难,所以能奏出自己的风格尤为难得。 第27章 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亲昵,既不冒犯,又显得十足疼爱。  陆惟每一次跟他亲近的时候,似乎都把他当成什么大宝贝。任何人在这种温柔下都控制不住。  郁启非抬起头,主动回了他一个轻飘飘的吻,不知是不是灯光倒映的问题,他的眸子特别亮。  陆惟重新握住了他的手:“走吧。”  走过这一段明亮的地方,就又要短暂地踏入黑暗。  陆惟没有注意到柱子后面站了一个人,直到对方出声:“陆惟。”  熟悉且讨厌的声音,而且熟悉也是被迫熟悉。  张单枫没有想到,自己逃个晚自习出来透风还能有这样的惊喜。  陆惟这才想起来前面除了有艺术楼,还有高二的教学楼。  张单枫目光落在两人的手上,心里渐渐激动起来。这几天他差不多已经想好要怎么利用这个把柄了,而现在,就是时机。  “陆惟,你倒是挺大胆的,这种事情不藏着点,还明晃晃地牵出来。”  陆惟看他满脑门写着“弱智”,不禁原谅了他。继续光明正大地牵着郁启非往前走。  张单枫以为他这是心虚并且强撑的表现,跟在后面,对两人的无视并不生气。  “刚才我还差点撞见我们教导主任,我现在一嗓子估计就能喊过来。”他兴致勃勃地威胁,“同性恋,还是在禁止早恋的学校搞,哎,还都是男生宿舍,那不是挺方便的。”  他看见陆惟停了下来,也不禁有一点怂,万一陆惟一个冲动把他打了呢?不过转念一想,打就打了呗,正好能帮陆惟记个过。  虽然这么想,但也没敢主动往前凑。  张单枫保持着四五米的距离,恶劣地笑道:“最关键的是,你说,陆氏能要一个同性恋当继承人吗?”  陆惟没说话。  这孙子之前套近乎的时候虽然烦,但是还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反倒是拍马屁居多,是以虽然烦,但还能忍。  但现在,可算是把那层恶心的面纱给揭了。  “就算能要吧,那也肯定是当成秘密埋起来,不可能要一个被众人都知道了的同。”张单枫说着,拿着手机在二人眼前晃了晃,上面赫然是他们在桥上亲近时拍的照片,“你说我要是宣扬出去怎么样?”  张单枫晃了下就收回来,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忽而见对面两个人都动了。  陆惟刚迈出一步,下意识去接被抛过来的小提琴,就这么生生晚了一步。  也不知道郁启非平时处处透着“软”字的这么一个人,怎么到了打架的时候就格外狠,他不分轻重直接把张单枫整个压到了柱子上,张单枫被这凶猛的一撞砸晕了,还没反应过来,手腕就传来一阵剧痛,被迫松了手,接着脚下一滑,手机被郁启非踢出了几米远。  有点格斗的路数,陆惟想起那天跟保镖大哥聊天,对方说他教了郁启非不少防身的打法。只不过嘛,对手弱得过分,导致眼前的效果就有点像一套华丽连招对着木桩打。  郁启非见陆惟把手机捡起来了,果断松了手:“删吧。”  张单枫骂了句脏话:“删了也没用,反正我有备份。”  陆惟却仔细对着那张照片上的一对剪影看了看,忽然问:“你有我微信吗?”  张单枫愣了半天,不确定地指指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陆惟:“不然呢?我能没有我男朋友微信?”  张单枫:“……”  不等他回答,陆惟就已经把自己的号加好了,顺便把照片传给自己,接着删照片删好友,一气呵成。  陆惟把手机还给他,深沉地拍拍他的肩膀:“拍照技术还得练练,不过这个角度的光线不错,挺唯美的。”  张单枫嘴角抽了抽。第28章 06 canon  张单枫自称有备份,实际上根本没来得及,他拿回手机的时候,发现连“最近删除照片复原”那里都被清空了。  不过这俩人也不可能一点情侣间的举动都没有,以后有的是机会搞素材,而且多拍一点,效果会更好。  另一边,郁启非问:“你不怕他真有备份?”  陆惟:“有就有呗。”真要能让陆博容打消了纠缠他的念头,陆惟还挺感谢他。  但陆惟清楚,想凭一个“同性恋”就让陆博容放弃他,纯粹是不知情者的天真。  身边一直没声音,陆惟侧目,见郁启非一直望着他,眼神里有点探究。  他们来到音乐教室,陆惟先一步开了灯。  郁启非低着头,染着光晕的睫毛轻轻颤动,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陆惟合拢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郁启非抓住了他的手,轻轻拿下来,却没松开:“没走神,我就是在想,我作为家属,可不可以知道你的事。”  他说的是“可不可以”,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有点威胁的意思。  不等陆惟回答,他煞有介事地补充:“你要是说不行,我就会非常难过,难过我就会生气闹别扭,闹完别扭……可能还是会回来找你,但是这段感情注定不平等了。唉,裴佟说得对,你真是个渣男。”  陆惟:“……”  被扣帽子的渣男无奈地掐了把男朋友的脸蛋:“也不是什么说起来高兴的事……”  先前郁启非知道陆惟有个被绑架过的弟弟,后来又经常看到陆惟在看什么企划,张单枫来了以后,还时不时蹦出点“陆氏”“你爸”之类的,零零总总的细节拼凑起来,其实大致已经猜出个轮廓了,但具体过程还不太明了。  自己的秘密已经坦白了,所以他也想听陆惟说说。  不可避免的,就提到了陆惟母亲去世的事。  以及自己跟应笙创业途中,受到了多少来自陆博容的阻力。  陆博容当然没跟他来真的,只是一直派人跟在他屁股后头,时不时出点难题想让他明白白手起家有多难,而直接做他的继承人相比之下是多么值得的事情。  郁启非一下看出了关键:“但你越是抗得住诱惑吃得了苦,他在没辙的同时,也会更加觉得你很好。”  “的确。”陆惟若有所思,“这么一想,我要是当初就答应了他的话,然后扮一年孙子,保不准他就对我失望转移视线了。”  “但你现在不是改变主意了吗?”郁启非说,“那如果他真知道了你跟我的事,会怎么样?”  陆惟稍稍一想,乐了:“可能会拿着黑卡,请你咖啡店里喝一杯,然后告诉你,‘一张黑卡,离开陆惟’。”  郁启非眨着眼,嘴角渐渐晕出笑意。  陆惟:“但是你当然不为黑卡而折腰,他发现你不配合,就从我下手,告诉我,‘如果你想为了那个小男生好,就分手,否则我一定让他过不下去’。”  “但遗憾的是,他很快就会发现你也是个富二代……搞不好就会两家联姻了。”  郁启非一边震撼于陆惟狗血电视剧的储备量,一边笑着说:“不好吧,万一我爸也想给你送黑卡呢。”  陆惟暗暗想,郁妈妈都接受良好了,还怕郁爸?陆某对岳父的家庭地位表示深深怀疑。  “那不能,你看我是缺黑卡的人吗?”陆惟坚强地说完,又问,“黑卡长啥样?”  他还真没见过实物。  本来也只是随口问问,谁知就见郁启非摸摸裤兜,掏出来一个小巧且老式的地摊货钱包,从里面摸出来一张黑卡。  还不慎带出来几张皱皱巴巴的一毛钱。  陆惟:“……”  他接卡的手微微颤抖,心里默默说:委屈您了。  郁启非也不是一直带着黑卡的,只是学校里被摧折多年的“古董”小提琴质量一言难尽,而他家里的琴又太高调,所以打算在正式演出之前重新买一个差不多的。  谁知道就这么提了一句,郁爸就直接把黑卡塞过来了。  次日恰逢周末,陆惟就带着郁启非去琴行看琴。  这一条街都是卖乐器的,号称是钟城乐器质量最好的地方。郁启非对这里显然轻车熟路了,直奔一家熟悉的店。  店里也有其他人在,带儿子来调琴的中年女人吐槽琴质量不好还卖这么贵。  店长看起来还算年轻,脾气也冲,直接眼睛一瞪:“乱说,你去打听打听,我们这家是不是整这条街上最好的提琴行?”  那小儿子大约是初中生的年纪,拉了几下琴,有点舍不得放下的意思,中年女人显然还是不太满意:“你听,这音色就是不好啊。”  店长听出来她就是又想要又想讲个低价,直言:“音色好不好还得看水平。”  说话间已经看到了走进来的郁启非,眼睛一亮,直接往旁边一指:“来来来,你听听什么叫音色好。”  郁启非跟店长有点交情,不介意帮他撑个场子,那把琴他拿在手里,先试了几个音,随后就拉了最近在练的曲子。  即使是外行如陆惟,也听得出与刚才小男生拉的是天壤之别。  有点小骄傲。陆惟悄悄挺胸昂头。  路过店门口的人不由得驻足,听完这一曲。  中年女人这下也没什么话可说了,但又觉得有点被打脸,生气地拉着恋恋不舍的儿子走了。  郁启非把琴放回去,才对着店长说:“你这生意要把人都气跑啦。”  店长笑笑说:“害,亏本生意气跑省心,反正我还有你们这帮富二代朋友,够养活我了。”  这纯粹是谦词,这家店在行内名气大,懂琴且有钱的人基本都来这儿,经常随便一个单子都是万元起步的。  店长问:“说起来,好久没听你讯儿了,你今天是来干嘛的?”  郁启非:“买琴。”  店长见过好多富二代有收藏癖的,所以没奇怪,非常高兴地给他引荐:“好说好说,我们店当前的镇店之宝,不贵,二十万,不过不在店里在我家,我先给你看看照片。”  郁启非按住他的手机:“不用啦,不买那么贵的。”  店长:“那……?”  郁启非:“你们店最便宜的琴是哪个?”  直到郁启非抱着他小几千的新琴,满意地掏出微信付款,店长都还有点恍惚。  他还是第一次从土豪口里听到“最便宜的”这种问法,一时间他都想去查查社会新闻,看看郁家是不是破产了。  “你得装穷,这黑卡不也没处用?”走出店门的时候,陆惟自然地接过郁启非手中崭新的琴包,帮他背着。  郁启非想了想说:“还是有用的吧。”  “嗯?”  郁启非今天穿了条紧身的牛仔裤,兜里只装了那么一张卡,他抽出来,又塞进了陆惟裤沿的缝隙里,末了替他拍了拍兜。 第29章 曲调又是一转,变快了起来,演奏的人似乎沉浸其中,大屏幕上的镜头来了个近距离特写,低年级的学弟学妹们一阵惊叹。  “草,绝了这侧颜,我都要弯了。”朱玉凌在旁边喃喃。  不远处的家长席,郁妈妈擦了擦眼角。  她有多久没看到这样的儿子了?  两年的时间,显得好漫长。  郁爸伸过手来,轻轻握住了她的。  小提琴的部分结束后,郁启非坐回了造景道具台上,定格成了一副画,笛声接在他后面,做了一个简短的、风格独特的收尾。  幕布重新拉上时,郁启非朝着陆惟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他微微歪着头,含笑眨了下眼,似乎在问:“你要过来了吗?”  后面又是一片尖叫。  陆惟匆匆点了下朱玉凌的肩头:“待会再找你算账。”然后就匆匆往后台去了。  朱玉凌还有点茫然:“啊?我做什么了?”  瞿进霄叹息一声:“你对谁弯不行,你对人家弯。”  朱玉凌这才反应过来:“靠,我那是夸张的修辞手法!”  郁启非除了开场,还有十班的节目,排在中后段。  这期间还得等足足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郁启非就跟陆惟玩起了抽乌龟。  这注定是个不平等的游戏,输了的人要往脸上贴纸条,但是郁启非的妆不能花,所以只有陆惟贴。  同样在后台准备的柳佳佳羡慕地看着他们:“你心态真好,我都快紧张死了。”  陆惟朝她举了举扑克牌:“玩会儿就不紧张了。”  柳佳佳下意识地说:“我怕我发光。”  郁启非:“?”  最终还是成了三个人的游戏,高三十班的三位同学在后台抽乌龟,堪称一道风景。  至于观众区,十班众人迟迟沉浸在一片沸腾中。  “天啊,我真没想到郁启非这么强。”  “他拉得太好了吧。”  “你们都没去听郁启非排练吗?他真的超强。”  “害,不瞒你说,我本来觉得这种曲子我看正式演出听一次就够了,就没想到……现在还想重新听一遍。感觉自己错过了亿次名家演奏会。”  但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至于?吹太过了吧,还名家,拿学校的演出跟名家比?”说话的是汪戚,他被一帮赞誉声夹在中间,这让他很不爽。  旁边的几个人默了默。其实他们也都不懂,只是单纯觉得好听,完美,加上同学情的助推,就想吹一下。  他们心里未必不清楚自己同学的水平当然是不能跟大演奏家比的,可是他们高兴,惊喜,自己吹一吹还不行吗?  怎么偏有人不长眼打断别人的喜悦。  关键如果是别的班过来酸一下还能理解,自班的人也这样……  恰在这时,前排一个女生激动地转过头来分享:“你们知道吗知道吗?”  “知道啥?”  “咱们学校音乐社团的一个学妹说她好像在哪儿见过郁启非,你们猜在哪儿?”  众人纷纷探头过去凑热闹。  “梅纽斯1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xx年第一名比赛录播!”女生激动道,“听说这个比赛含金量特别高,而且当年郁启非十一岁!”  大家第一反应是:“卧槽,真的是名家!!至少也是未来名家!!”  “现在就是未来时好吗!”  汪戚:“……”  陆惟在后台,都知道了这个事。  后台本来就有很多学妹学弟在艺术类社团,当场就有人拿着手机视频过来分享,问郁启非这是不是他。  陆惟一边替他应付了下,一边拿出手机来搜。还好,可能是郁家爸妈为了保护儿子控制了舆论,那一年比赛有关郁启非的新闻都搜不到,更别提什么暴露家世的信息了。  只剩下几段视频而已,虽然视频评论区也有传“这个小天才还是个富二代”“有才能的人还比我努力,努力的人还比我有钱”之类的,但也有些人表示不相信,搞得真假难辨。  陆惟估摸着自己再找水平带一波“这位是个穷逼”的节奏,就没什么问题。  他说做就做,当场就联系专业水军下了个单。  似乎有不少人忙着准备节目没顾得上吃饭,只能在后台垫一垫肚子。有外卖的,也有泡面的。  没过一会儿学生会的同学就过来维持秩序:“大家不要在后台吃东西,如果你实在饿的话,就去走廊吃好吗?还有,已经表演完的,以及陪同的同学们也都请尽量离开,后面表演的同学还要进来准备。”  说了整整三遍,才有人稀稀拉拉地往外走。  其中一人刚接了热水,匆匆忙忙地要拿什么东西,单手托着泡面盒摇摇晃晃,陆惟余光瞥到那人走近,忍不住皱了下眉。也就在那时,那人从两人身边路过,陆惟眼睁睁看着他手腕一歪。  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对着那泡面盒打了一下,热水歪歪扭扭地喷溅出来,泡面盒洒落在半米之外。  周围注意到这声响转过头来,一时沉寂。  那端泡面盒的人愣了一下从反应过来,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太烫了,刚才一时没拿住。”  陆惟一时都顾不上找他麻烦,急急忙忙地检查郁启非。  脖子后面溅上了热汤,那种刚烧开的温度,瞬间烫红了一大片,郁启非缩着脖子,有点难受。  但他第一时间还在关心:“我的琴!”  小提琴就在他脚边,包上也溅了水。  始作俑者退后几步,觉得是安全的距离了,才说:“没事吧……赶紧拿纸擦一下吧。”话是这么说,也没敢上前。  柳佳佳反应得快,连忙拿了湿纸巾过来,陆惟抽了一张轻轻替他擦了擦脖子,没了汤的颜色,那白皙的脖颈就更显得发红。  陆惟眼皮子都在抽抽,但人还是镇定的。  他跟学生会的人问了烫伤膏,然后跟已经出台过的人借演出服。  外衣是指定不能要了,里面的是白衬衫,红汤已经顺着脖子流了下去,染的十分狼狈,有人有点犹豫,因为这些演出服都是学校提供的,弄脏是要赔的,好在学生会的人连忙给找了一套。  柳佳佳安慰郁启非:“还好还好,头发上没沾到。”  却听陆惟说:“本来是冲着头发去的。”  “啊?”柳佳佳诧异。  “如果我没拦,现在就是满头泡面了。”陆惟冷冷地瞥一眼那位没事人一样旁观的罪魁祸首。  那人脸色涨红:“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不小心,对不起……”  柳佳佳无语道:“那你也不用站那么远吧,帮把手不会吗?”  众人这时候才看向他。  没人觉得他是故意的,毕竟他跟郁启非根本就不认识,但是做错了事还在这干站着,这的确是有点过分。  “免了。”陆惟冷冷开口,“你最好还是别过来,我怕我控制不住。”  那人正迈出一步的脚尖立刻一转,吓得跑出门了。  郁启非换衣服的时候,陆惟检查了下琴包,幸好没渗到里面,琴还是完好的。  药膏迟一步才来,学妹喘着气说:“我借了个药膏,上面写了有缓解烫伤的功效,但不是主要功效,我同学去超市了,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郁启非拧开药膏:“来不及了,还有五分钟。”  陆惟二话不说拿过来,帮他涂好了药膏。  烫伤的地方在背后,加上舞台灯光效果,基本不会看出来。  学妹也很急:“还有两分钟,能行吗,要不临时调一下。”  郁启非摇了摇头:“那我还得忍好久,早结束早完事。对了,能再帮我借件衣服吗?”  学妹:“这件不合身吗?”  “不是。”郁启非指了指陆惟的胳膊,“他比我更严重。”  刚才陆惟伸手一挡,整个胳膊是率先遭殃的,大多热水直接泼在了他胳膊上,室内有空调,人人都只穿一件薄衣服,陆惟也不例外,根本扛不住热水。只是他穿得颜色深,加上一直在帮郁启非忙活,众人差点都忽视了他也被烫了。  另一边,汪戚猫着腰在家长中间找人。学生那边他实在受不了了,还不如混进家长这边,反正也没人管。  手机里有人发来消息:ok。  汪戚没细看就把手机揣回兜里,找到了自己父母。  旁边正好有一个空位,他直接坐下,跟双亲打了声招呼。  汪父连忙跟身边的人介绍:“这是犬子。”  汪戚听出这语气里有几分热络,有些惊讶地望过去。那是一对极有气质的男女,若不是坐在这儿的都是家长,他都不敢相信这两人能有十几岁的儿子。  此时两个人都带着墨镜,对旁边人的搭话有几分爱答不理的意思,汪戚很是奇怪,这谁的家长这么摆谱,而且自己爸妈竟然还没有半点不满,反而有种……主动的意思?  汪戚回想自己班同学,觉得对不上号,心想可能是别的班的家长吧。  台上开始播报下一个节目。  汪戚这时说:“来了来了,我们班那个小提琴家。”  他说“小提琴家”时,不自觉带了点揶揄的口吻。  那漂亮的女人转过头来。  汪父以为她是感兴趣的意思,连忙问儿子:“是哪个啊。”  汪戚:“说了您也不认识,反正小提琴拉得还行,不过成绩一般吧。”  “还说人家。”汪父忍不住数落他,“你看看自己成绩怎么样。”  汪戚笑嘻嘻地说:“害,我知道,我成绩还不如他呢。主要是我也抱不上学霸的大腿啊。”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哦——关键是我也没必要抱大腿。”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我都没有想到的加更,下一更就是周五啦 第31章 陆惟身体力行地试完郁启非的体温,轻声问:“我男朋友感觉好点了吗?”第31章 03 bwv1017  郁启非的生病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早起来的时候体温就已经正常了,顶多有些吃药后的头晕脑胀。  但是被陆惟这么一亲,他又觉得不好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是保姆下楼了,郁启非还没缓过神来,被陆惟半托半抱着,这副模样就这么撞进了保姆眼中。  保姆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以为是两个孩子关系好,热情地问了句:“小非醒啦,吃饭没啊?”  郁启非都不好意思了,陆惟还挺淡定:“没呢,正要去,走。”  郁启非是被搀着下楼的,他那股晕头转向的劲儿在这个过程里总算是缓了过来。  郁妈妈没再推销自己的黑暗料理,把陆惟事先做好的早饭亲自端了上来,顺口问:“儿子什么时候办手续?”  郁启非抬头,茫然:“啊?”  郁妈妈:“没问你。”  郁启非:“……”  陆儿子说:“考完试就办。”  郁启非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这个家了:“什么手续?”  陆惟说:“我下学期要走读。”  郁启非稍稍一愣,就明白了。  陆惟这是要接他那个弟弟过来住,为了陪小孩,所以直接走读。  裕华中学高三强制住校,想要走读就必须有家长在学校附近陪读,但是陆惟的家长并不在……  郁启非缓缓看向自己亲妈,亲妈笑着说:“正好我打算下半年省点时间陪非非高考,不过还是忙,陆惟那边既然有保姆阿姨了,那我就不让蒋姨过去了,我到时候去学校给你们签个字。”  郁启非注意到了那个“们”字:“我也走读吗?”  陆惟反问:“不然谁来给你讲题?”  郁启非暗戳戳地想:你怕不是想讲题。  郁妈妈又说:“小惟也别总是拿自己的时间给非非讲题,他这成绩实在不行就别救了,你不要耽误自己的成绩。”  郁启非咬一口饼,默默地想:真是亲妈。  ……  返校后郁启非彻底成了人气选手,不知道是谁透露了他的微信,一个早上就有无数条加好友的消息。  瞿进霄眼睁睁看着陆惟一个个点了拒绝,都有点心疼那些妹子们了,她们恐怕想不到,郁启非返校直接无缝进入备考模式,手机这种东西完全就不care,所以干脆交给陆惟保管了。  午休的时候,裴佟抬着一个小蛋糕进了教室,郁启非埋头刷题的时候,蛋糕就被放到了他面前。  裴佟说:“感谢咱们的大功臣,这个蛋糕是班费给你和柳佳佳买的。”  郁启非没有推脱,笑着切了一刀。  他桌前围满了凑热闹的人。  小蛋糕只有六寸,两个演出者一人一半,郁启非吃不了这么多,就端着蛋糕去找在外面打电话的男朋友。  出门的时候差点迎面撞上个人,盘子里的蛋糕一歪,好悬没直接盖人家脸上。  汪戚一看到郁启非,那天被汪父踹出来的痛感就好似又回来了,下意识地摸摸被踢过的地方。  回去以后汪父特地托人查了一下郁良的儿子才知道,郁家公子几年前遭过绑架,后来郁良为了保护儿子,把在网上透露郁启非姓名和具体情况的新闻都给撤下去了。  汪父立刻就明白了郁启非为什么会那么不起眼,纯粹是一种保护。  汪家虽然还比较有钱,但跟郁家一比那实在是小巫见大巫,他也没胆子对郁启非动什么手脚,反而想到,万一郁启非恰好在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郁良会不会以为是他做的?  所以整个元旦三天假对儿子耳提面命,让他千万不要跟郁启非起冲突,还让他去道歉。  汪戚哪里道得出来,而且就算道了歉,他爸也不可能挽回跟郁氏的合作机会了。他现在只是有点庆幸还没人发现郁启非后台遇到的事是他托人帮忙的。  他走神的功夫,郁启非已经匆忙为自己的冒失说了句“抱歉”,换成两只手端着,然后朝着门外去了。  汪戚微微一愣。  换作以往,汪戚可能会觉得这是别人怕他所以赶紧溜的表现,但现在他意识到,那只是不值得人家上心罢了。  尤其对方的那声“抱歉”,更像是巴掌一样打在了他脸上。  这一瞬间,汪戚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期末考过后一周内就出了成绩,陆惟依然稳占第一名,至于郁启非,则又往前进了几名,稳在了前一百名以内。  陆惟趁着补课的时间办完了手续,朱玉凌看他收东西的架势不像是回两周的家,倒像是要清空行李一样,忍不住问:“惟惟,你这是干嘛?”  陆惟还没来得及说,瞿进霄就冲进门来,用一种夸张的口吻:“卧槽卧槽,郁启非要退宿了……”  然后话音就是一顿,看向正在收拾东西的陆惟。  他与朱玉凌对视一眼,同时露出“懂了”的眼神。  朱玉凌喃喃:“靠,这就同居了?”  陆惟得意地一笑。  瞿进霄:“等等,这个不是得家长陪读吗?你们两家家长岂不是要见面。”  陆惟故作的淡定隐藏着小小的炫耀:“倒也没有,他妈妈同时作为我们两个人的家长陪读。”  那边陷入震惊的两人消化了许久。  “所以早就见过家长了。”  “现在还成了两个人的妈。”  “靠,四舍五入。”  “就是结婚了啊!”  这一波把朱玉凌刺激得不清,当场就解散了“渣男群”。  不过这个群早就没什么意义了,两人还没正式和好以前,这帮吃瓜群众就发现陆惟还真是挺模范的,跟“渣”实在不沾边。  陆惟心情不错地笑着:“谢谢谢谢,谢谢你们的祝福。”  朱玉凌:“……”  瞿进霄:“……”  因为群被解散,群成员纷纷跑来问朱玉凌这个群主,群里的人很快就都知道了这件事,在班级群里艾特陆惟讨说法。  彼时他跟郁启非已经在机场的候机厅了,陆安回残疾后第一次远行,得有熟人陪着,所以陆惟打算亲自去接人。  他答应了几人回来请吃饭,转头正想通知郁启非这件事,就看到这人又睡着了。  郁启非似乎一到有旅程的时候就格外容易犯困。  只不过这次稍微有了不同,陆惟轻轻拉了他一把,让人靠在了自己肩膀上,不断有人投来关注的视线,陆惟都全不在意。  郁启非犯困的时候毫无警惕心,看起来像一个单纯又无害的大孩子,好骗,好欺负。  他忽而想起某次郁启非从外地回来,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没人陪也没人接,打电话给他。  陆惟赶到机场的时候联系不上人,差点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找了半天,又急又生气。结果一转头就看见郁启非靠着角落里的椅子睡着了,他的手机钱包被偷了个一干二净,唯独抱在怀里的小提琴幸免于难。  不过现在,他的怀里只有一个陆惟,谁也偷不走。  两人并未打算在帝都久留,到那头的时候,已经有车在等他们了,直接将二人送到另一个机场。  陆安回的情况不可能坐客机,所以陆博容安排了私人专机,只不过起飞地点不同。  车子停下来时,陆惟从隔壁降下的车窗里看见陆博容,他有些诧异,因为没想到这人会亲自来送。  陆博容知道人来了,头也不转地问:“不在帝都过年?”  陆惟:“嗯。”  陆博容:“我还想带你到公司露露面。”  陆惟这几个月接触陆氏的事,早就能做到面对陆博容心平气和了:“假期短,做什么都不方便展开,再说吧。”  这话里隐隐透露着他愿意去公司的意思,终于让陆博容投来一眼。  “行,不过……”良久后,陆博容说,“旁边这人,就是你男朋友?”  平平淡淡的话,如惊雷一般。  陆惟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攥住了郁启非的手,像是要把人牢牢护在自己身边。  他不怕性取向被陆博容知道,假如陆博容现在就否定他的继承人资格,那他也能慢慢想办法把属于陆安回的那份夺回来,只是多耗费些时间罢了。  但他怕陆博容这个疯人会说什么不好听的话,甚至是做出不好的事。  陆博容把手机递了出来,上面是一张照片。  却不是张单枫晚上拍的那张剪影,而是他们俩在走廊上喂蛋糕。  那天郁启非绕开汪戚,把蛋糕抬到了陆惟面前,蛋糕缺了一角,显然是被郁启非挖过,盘子里只有一把叉子,陆惟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叉下来一块蛋糕,却没往自己嘴里送,反而递到了郁启非面前。  郁启非问他:“我是三岁小孩吗?把饭碗拿给你让你喂?”  陆惟笑着说:“反正是小孩。”  隐约记得走廊上的围观群众表情都很精彩。  其实单凭一张照片,也挺好解释的,陆惟却不想解释,干脆地承认:“是。”  这个字落下时,他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措辞。  谁知陆博容只是多看了几眼,就撤回了视线:“你们不可能不结婚。”  陆惟知道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你们要各自找一个女性结婚组建正常家庭”,但还是乐了:“嗯,你说得对。”  陆博容这才反应过来:“我不是说你们结婚。”  陆惟:“嘶,空调风有点大,你刚才说什么,哦,是,承您吉言啊。”  陆博容沉默了一下,意识到这儿子的装聋作哑已经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愤怒地关上了窗户。 第33章 谁知道第二天还没起床,卧室门外就隐隐传来热络的交谈声。  陆惟被这声音吵醒,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卧室门就被唐姨拧开了。  唐姨能做陆家的保姆,自然是能力过关的,但是她长期照顾一个无法自理的陆安回,不能太考虑小东家的隐私问题,否则小东家在屋里不声不响地出了啥毛病她都不知道,而陆安回也很习惯每天被唐姨掀被窝抱去洗漱、凡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导致唐姨一顺手,想也没想就开了门,开完才“哎呀”一声想起来这不是陆安回的房间。  但这时关上也已经晚了,门里陆惟头都快掉下枕头了,正在下意识地把脑袋挪回去,奈何郁启非把他当抱枕,大半个身体压在他身上,他只得用了点力把自己挪正。  这一挪就把郁启非往外推了一下,还在睡梦里的人下意识翻了个身往边上一挪,陆惟想都没想,就追过去把人搂住了。  搂完才意识到刚才好像有人开门,抬起头眯着眼睛看过去……  陆惟一个哆嗦,飞快地把手脚给撤下来,清醒了。  郁父还笑得无知无觉:“现在这些孩子一逮着放假就睡懒觉。不过他俩这关系是真好啊,小非不太愿意跟别人睡一张床的,他妈想陪他他都不肯。”  郁妈妈恨铁不成钢地扫过去一眼。  睁大你的灯泡眼,这是关系好能解释的吗。  唐姨又赶紧把门合上了,徒留陆惟坐在床上懵逼。  收拾好自己出去的时候,陆惟已经满脸认错的态度,好在知道他和郁启非关系的只有郁妈妈,郁妈妈多少有点替他俩打掩护的意思,除了瞪了一眼陆惟,倒没说别的。  抓着郁爸去打电话的功夫,陆惟飞快地解释:“这不是因为房间不够就凑合一下,啥也没有。”  郁妈妈:“房间不够。你打算一直这样?”  陆惟很想说“是的”,但是求生欲让他改了口:“哪能,这不对面邻居家房子也空着,门上贴了招租广告呢,我打算租下来。”  郁妈妈脸上的不满这才消失。  郁家爸妈是来过年的,郁家虽然亲戚挺多,但是真正在一起跨年的只有一家三口,干脆就来陆惟这边寻个热闹。  若是生意场上的人看到了,一定会惊于首富夫妻这么接地气。  郁启非醒来时,惊奇地发现自己爸妈正围在茶几前,围观陆惟写对联。  陆惟本来是买了印刷的对联,但是郁爸爸之前听说陆惟跟着母亲学过书法,就带了副空对联过来。晾干的空隙里,郁启非眼睁睁看着自己爸妈对着对联咔咔一通照,转头就发朋友圈秀“儿子”。  但是这个“儿子”的含义还不太一样,至少在郁爸眼里,虽然没有正式认过,但陆惟已经跟干儿子一样了。  可怜小郁格格不入,回头一瞧,就瞧到尽头的房间开了一条门缝,一双眼睛悄悄露出来。  郁启非走过去,那扇门就快速关上了,他只好敲了敲门:“小回,不是说今天要帮着打扫卫生吗?”  里面的人似乎挣扎了一下,才轻轻拧了下门把,这时客厅里的人都已经看过来了,郁爸郁妈听说过陆安回的事,这会儿都不敢说话,屏息等着他出来。  陆安回开了门,缓缓把自己推出来,他脸上的恐惧不深,因为心里知道外头的叔叔阿姨都是好人,更多的是害羞。郁启非扶住他的轮椅缓缓往前推后,他就捂住了脸。  郁妈妈却在看到他以后,眼眶一湿。  提前知道这孩子也遭遇过绑架后,郁妈妈就格外容易共情,恍惚想起了郁启非手受伤的那些日子,而这个孩子,熬了那么漫长的时间,至今还没能够走出来。  陆惟没逼他叫人,而是直接将他抱到了椅子上,递给他一块洗好的抹布:“小回就擦擦桌子吧。”  这让陆安回心里的窘迫少了许多,认真地点了点头。  初次见面的尴尬并没有持续多久,全家几乎都动起手来打扫卫生,陆惟刚搬来没多久,能打扫的地方不多,主要是图个气氛。  到了一起准备包饺子的时候,陆安回已经能够适应两个大人了。  他自己都开始惊奇于自己的变化,原来想不怕人的毛病也没有那么难,一个足够温馨热闹的小家,一些人的善意就足够了。  这里真好啊。他走神地想。不是冰冷冷的别墅,也不是泛着消毒水气息的、令人没有安全感的医院,他坐在这里,就好像也真正成为了谁的家人……  一家人的话题聊到了海边旅行,郁启非把网上搜来的照片分享出来,计划高考结束的时候去逛一逛。  “哥哥,我什么时候开始复健啊?”陆安回忽然问道。他以前对复健一点都不积极,因为那意味着要去医院,过程也很痛苦,他不愿离开家门,不愿见陌生人,所以觉得复健也没什么用处。  但现在,他忽然想去什么地方走一走。  陆惟稍微一顿,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快了。”  大年初三开始,郁启非得跟着爸妈回去走访亲戚,开学前两天,两人才抽出时间,把答应好的请客给兑现了。  两间宿舍七个人外加两个编外兄弟,一个没落地聚在了学校附近的高级餐厅。  朱玉凌最后一个进包间门,菜都已经上齐了,他夸张地喊起来:“卧槽,大手笔,土豪爸爸,你缺儿子吗。”  陆惟:“滚,不要。”  宴席间,终于有人提出了早就想问的问题:“我实在是太好奇了,不能答就不勉强哈,你们俩当初到底怎么认识的?”  郁启非想了想说:“他救了我,就认识了。”  一帮男孩瞎起哄了半天,先前那个声音又问:“那你俩咋分手的。”  起哄声慢慢弱了下来,众人纷纷看向那个问问题的人。  后者秒怂:“这……反正他们现在又和好了嘛,咱们叫了陆惟那么久的渣男,但还都不知道到底是谁提分手呢。”  “是我。”陆惟坦坦荡荡地承认了。  包间里顿时响起一片嘘声,竖中指的竖中指,竖小拇指的竖小拇指。  “我就说吧。”朱玉凌高兴地说,“肯定是惟惟渣啊。”  陆惟笑了笑:“服务员呢,待会这个人的份自己付。”  朱玉凌惊恐地抱头:“不不不惟爸爸我错了。”  郁启非这才悠悠揭晓:“其实是我渣的。”  一片寂静,七脸懵逼。  片刻后,瞿进霄鼓起了掌:“可以可以,反差萌,我特别欣赏你。”  他本意是弄出一点夸张的效果,结果其他人还在懵逼,不知怎么的也跟着鼓掌起来。  陆惟眼角有些抽抽:“你们是双标吧,怎么没见你们开个群diss他呢。”  朱玉凌迟疑道:“那……我开一个?”  陆惟:“草,开个屁,你敢骂他?”  朱玉凌简直受不了这个委屈:“明明是你自己说的!”  最终只拉了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好友群,陆惟刚混上一个管理,就有电话打了进来。  他以为是唐姨忘了今晚他俩有聚会,打过来催他们回去吃饭,谁知接起来就听见:“小惟,家里来人闹了,怎么办啊?”  话说十多天前,受到暴击的陆沛兴发现父亲的过度偏心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打击,更大的打击,则是助理对他宣布,由于他私下通过人情操控分公司的资金支援张家,所以作为惩罚,暂时不会让他再接触公司,并且限制了他的零用钱。  张单枫一家先前险些破产,是靠陆氏的一笔资金给挽救回来的。后来又仗着这一层关系,结交了不少行业翘楚的老总,冒险投了更大的项目。  现在陆家忽然撇清了跟他们家的关系,公司一下子就承担了不小的风险。  张单枫脑子不好使,居然去质问陆沛兴怎么回事,这下可好,本来过年期间这些大公司间的交流宴会就多,陆沛兴就在最近的一次宴会中,公开撇清了陆氏跟张氏的关系。  这下,以为自家算是跟陆氏攀上交情了的张总顿时跟被打了巴掌似的,因为他没少跟别人夸海口。而且公司的许多潜在合作者也纷纷跟着划清界限。  张总恼怒起来,根本没想起来之前快破产的时候还是儿子帮忙挽救回来的,直接往张单枫身上撒气,演变到最后,母子二人直接离家出走了。  接着,就找到了陆惟这里来。  女人刚跟丈夫闹了一通离婚,情绪还没缓和过来,一心想着她不好过,造成这一切的陆惟也别想好过。  陆惟回到家的时候,就看见这位便宜亲戚一只脚踩在窗台边缘上哭哭闹闹。  唐姨见门开了,连忙迎接上来:“小惟怎么办,这个人忒不要脸了,说什么我们做事太绝不给她活路,翻来覆去说不到什么实际的,还让她儿子在那拍。”  陆惟扫了一眼,张单枫手里果然举着手机录像,现在镜头已经对准陆惟了。  唐姨:“他们说要发网上去,你说这……多误导人啊。”  那女人见了陆惟,正好大叫一声:“你们逼我的,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陆惟我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了你要让你们家人这么羞辱我们。”  陆惟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这不妨碍他有对策。  只见他挡在门口的身躯稍微一让,对着门外说了一句:“手机都有电吧,录像啊都录像。”  身后,立刻涌出了好几个大小伙子,九个人个子都高,气势都足,往客厅里一堆,屋子里的雄性荷尔蒙直接幂数倍上升,一下子把女人的哭嗝都给吓好了。  陆惟:“这位表姨,你长了张嘴,起码说点人能听懂的话,赶紧的,有事说事。啧,我窗台都踩脏了,张单枫,一会儿你给你妈擦擦。”  女人不自觉地,把那只脚缓缓都脏了放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刚才审核吓一跳,想起来最近那啥不能写,虽然的确没写但是保险起见改改措辞吧。第34章 06 bwv1017  不等陆惟继续损,朱玉凌就拿了抹布大步冲过去一通擦,顺便守在那处。  女人脸黑了,声气低了几分:“你什么意思?叫这么多人来对付我一个长辈?”  瞿进霄搬了把椅子放在中间,故意磕出了动静,几个大男生就站在椅子后,看起来十分装逼。  陆惟一时也顾不上吐槽了,顺势坐下,配合演出地把二郎腿一翘:“别了吧,我家没你这门子长辈……怎么,你这是离婚了,过来找我的不痛快?”  女人刚被丈夫闹了通离婚,现在还处在理智欠缺的状态,就想找找别人的茬,进了门以后发现陆惟不在只剩个好欺负的保姆,就更加起劲了。  现在被戳到痛点,女人一下子更怒了:“关你什么事!”  “有点关系。”陆惟说,“如果我是你,不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会来这撒泼。这样除了告诉我你家快完了,我得赶紧去抓紧机会以外,没有任何益处。”  这话有些暗指,女人一下卡住了,终于在“这个人是跟自己沾亲带故的晚辈”之外,想起陆惟还是陆博容的儿子。  女人有点慌了,但面上还是强撑着:“你……你不会。”  陆惟:“这就未必,你们家虽然也没有什么好捞的,但是最近搞的那个项目还不错,其实我也挺感兴趣的。”  女人:“你……你还是个学生。”  “是啊。”陆惟冷淡地看着她,“但我至少,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女人脸色发白。他们尚风的救命资金其实也是陆沛兴一个人操控的,陆氏底下那么多分公司,陆博容随便将其中一家的股份分了一部分给这个儿子,陆沛兴打着太子爷的名号,轻轻松松就给两边牵了线。  而陆惟,似乎比陆沛兴更受重视!  陆惟见她说不出话的样子,似乎并不想重重拿起轻轻放下,继续说:“你跟你儿子三番五次找我麻烦,而人的忍耐都有限度,这一次,就已经破了我的限度。我不认识你们,更谈不上什么亲缘关系,你如果还要拿这个说事,那就请你去帝都,当着陆董的面去说吧。”  “现在,可以离开我家了?” 第35章 “是。”  “那不就得了。”陆惟说,“十拿九稳进b大的事,我多此一举做什么。”  刚好他最后一个字写完,凑了个“小非平安”。  郁启非微微一愣,陆惟还以为他是没想到,谁知郁启非把自己的牌子翻过来。  刻着“陆惟平安”。  他们都不许有关爱的愿望,因为那是正在努力刻入骨血的东西,不需要去期盼,而是要去做到。  他们种的树在比较临湖的地方,几乎就是最边缘处了,本来是想方便说话的。在树上系好牌子的时候,陆惟忽然亲上了郁启非的嘴唇。  树干成为了最好的挡板,头顶两只牌子被风吹得撞到一起,响声清脆。  郁启非的手紧张地握成了拳,总觉得被人看到了,但是又没推开,双手贴着裤腿,像个罚站的小学生。  大概有一分钟,陆惟才分开,郁启非连忙抬手,擦了下嘴角溢出来的口水。  太……太刺激了。大庭广众之下。  校车返校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伙伴们兴致不减,一窝蜂地涌进了陆惟预定好的饭店包厢。  但谁也没想到在这还能遇见今天请了假的汪戚。  汪戚也没想到自己因为跟班里人不和,特地找了借口不去参加植树,却还是遇到了最不想遇见的人。  他旁边是个陌生面孔,大概看出了几双眼睛碰撞出的火花,问道:“同学啊?要不要一起?”  刚集体活动完的男生们还穿着校服,很是好辨认。  旁边汪戚拽了拽他:“走了,换个地方。”  陌生面孔知道这是关系不好的意思了,他跟汪戚关系没那么好,也是个傲性子,不满于自己要为别人让路,于是直截了当地说:“这有什么好换的,就算有过节,也是人家躲,你躲什么。”  汪戚心想这人真是找死,但嘴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引导:“什么躲不躲的,突然对这家店不感兴趣了而已。”  “店里进了苍蝇,把苍蝇赶出去不就行了。”那人毫不客气地说,接着就要叫服务员的样子。  瞿进霄顿时怒了,握着拳头上前了一步,被陆惟拦了一下。  陌生面孔夸张地“呦呵”了一声:“你还想打架啊,来,看这,你打得起赔得起吗?”  汪戚心觉不妙,立刻挪远了点,表达“我们其实不熟”。  瞿进霄喊:“别拦我,老子要揍这个装逼玩意儿。”  他挣扎得还挺厉害,陆惟“哦”了一声,撒开手。  瞿进霄惯性地往前走了几步,懵逼地回头。  朱玉凌笑道:“不是要揍人吗?”  瞿进霄长得高大,还是个体育生,看着挺唬人,但除了闹着玩和还击,还真没主动揍过人心里根本过不去那坎,半晌后讪讪地退回来:“这……突然想起来咱们还穿着校服,万一记过就完了。”  一帮人很不给面子地哄笑。  服务员被这动静惊动,警惕地看着两帮人,汪戚当然不敢真让郁启非被赶出去,适时拦了把同伴:“别闹了。那个yu……陆少,你别介意。”  脱口前及时想起了郁良的警告,汪戚改完口心脏都紧张地跳了起来。  陌生面孔终于意识到汪戚的客气不同寻常,不是汪戚怂,而是这人很可能惹不起,于是也不提什么“赶出去了”,可他面子上也过不去,硬生生非要留在这家店吃饭。  郁启非在陆惟身边低声说:“陆少?”带着点戏谑。  陆惟心想,这人报复得真快。第36章 02 kinderszenen scenes of ch  “草,一种植物。我就说汪戚那孙子这段时间怎么这么老实,惟惟你在他面前已经掉马了?”朱玉凌惊叹中带了一丝幽怨,“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底细呢,怎么能让那个逼抢先!”  陆惟知道,汪戚那孙子态度其实是对着郁启非的,大概为了身边的同伴继续闹下去,才临时拉出陆惟代替。也是这帮男生单纯,根本没注意汪戚说那话时眼睛看着的都还是郁启非。  男生们虽然惊叹,但也没忘了今天这个局是给郁启非开的。  菜才刚上齐,朱玉凌就率先奉上了一手礼物:“启非,成年快乐啊。”  郁启非哭笑不得:“我十九了。”  朱玉凌一愣:“啊?你不是比我小吗?”  “我可没说过。”郁启非起了点开玩笑的心思,“叫哥哥。”  仔细一想,郁启非的确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年龄,他长得嫩,说他十六也有人信,下意识就觉得他比较小了。  这还是陆惟一直把“成人礼物”挂在嘴边,才误以为是十八,否则他们都要猜郁启非十六七岁之类的。  结果问了一圈,在场除了陆惟,居然都比郁启非年纪小,于是众人为他们“以貌取人”付出了罚可乐兑醋一杯的代价。  准备礼物的人不多,有些人接到邀请的时候晚了,一周都在学校里没什么时间,就只有朱玉凌和瞿进霄占了先机网购了礼物。  郁启非出于礼貌都没当面拆,只拆了陆惟的,居然也是一套西装,并且只有一份,没有他的成人礼。  郁启非有些轻微的不爽,但周围都热热闹闹的,他很快将这点不爽抛到了脑后,等到回家的时候才想起来跟陆惟算账。  回去时陆安回已经睡了,两人轻手轻脚地洗漱,陆惟出浴室时,被郁启非堵了个正着。  这人还湿着头发,一身单薄的睡衣,把陆惟逼得连连后退,直到腰身撞到了洗手池。  郁启非微微仰着头,带着点委屈似地质问他:“我的成人礼呢?”  陆惟反问:“你的西装呢?”  郁启非撇了撇嘴:“丢了。”  陆惟笑:“穿上,我们去对面。”  对面那栋房子他们也租下来了,客厅的家具全被腾出来,摆了些陆安回的复健器材,主卧被布置成郁启非的卧室,一副有人住在里面的样子,实际上是便于郁妈妈查房用的。  郁启非察觉到了什么,听话地穿上了,他从高中起的一些正式比赛就开始穿西服,所以并不觉得别扭。  倒是陆惟的西装他是第一次见——陆惟也穿上了郁启非送的那套。  男生平日就散发着成熟的气息,西装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并不显得大人的衣服套在了孩子身上。  郁启非听到自己无意识地吞咽了一声,并从这个动作中回神。  陆惟没有取笑,而是拉着他的手去了对面,一进房间,两人就缠到了一起。  衣服被揉皱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郁启非被解开了一颗扣子,他们亲吻得热烈,有些上头,郁启非心里忽然就涌出一股不管不顾的想法,心道:反正我早就成年了。  这个想法一出,他短暂地惊了一下,因为不久之前,他还是那个对待突如其来的亲近本能躲避的人,但这么几个月,他似乎已经完完全全习惯了陆惟这个人。  这份惊讶也只是转瞬即逝,淹没在翻涌而来的爱慕中。  他伸出手,也想去解陆惟的扣子,然而陆惟压他压得太紧,叫他的手没有施展的空间。  陆惟似乎很喜欢这样压着他,平时睡在一张床上时,他也总是被半压着,有时他醒得早一些,就能清晰地感到陆惟某处的轮廓。他会情不自禁地幻想蹭一蹭会是什么感觉,想到自己也有了反应,但是从来没敢付诸实际过。  现在陆惟主动蹭过来,那一瞬的刺激感叫他浑身发麻。  郁启非终于明白为什么礼物是西装了,不是陆惟照搬他的想法,而是早有预谋。  当那只手越过松散的腰带,突破防线时,陆惟轻声在他耳边问:“这个成人礼如何?”  郁启非说不出羞耻的话,只是抱住他的脖子,表示自己可以。  ……  陆惟并没有做到最后,第二天郁启非顶着显然没有休息好的眼带洗漱时,故意无视了在家走来走去的另外一人。  陆惟把弄脏的床单塞进洗衣机里,唐姨平时不打扫这个房子,等晚上回来的时候洗一下,神不知鬼不觉。  他返回卧室提醒郁启非快迟到了时,郁启非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擦过,显然还在生气。  陆惟趁他穿鞋的时候把腿搭了上去,一下子把人勾进了怀里,紧接着又开始上手。  郁启非被骚扰得一只鞋穿了半天都没穿上。  “小非同志,你不能因为光用手满足不了你,就不理我了。”陆惟威逼利诱,“你想想看,起码现在还有双手呢。”  郁启非果然被说得面红耳赤:“滚。”  陆惟依旧牢牢箍着他,笑着说:“别啊,再给我一次措辞的机会,其实是我答应了你妈妈毕业前不开车。”  郁启非噎了一下,心想这人怎么又在不合时宜的地方做“正人君子”,且这位“君子”虽然没把车开到最后,但起码也是开了一程的吧。  “要迟到了。”郁启非说。  陆惟这才放开他,蹲下身去主动替他穿鞋。  郁启非这时已经万事俱备,先一步开了门,他对着回客厅取书包的陆惟说:“玩具车也是车,所以你还是等着毕业,再对我动手动脚吧。”  说着就飞快地跑下了楼,陆惟“哎”了一声,套上鞋去追,慌忙中差点忘了关门。  男生们踩着石子路,奔跑过楼下的公共庭院,这样载着笑声的追逐吸引了路边狗子的注意,一阵高声吠叫,狗主人费力地拽住绳子,仍被往前拖了几步。  季节在这片小道上留下痕迹。  长得不是很茂盛的樱花落得倒是干脆,某个早上人少的点儿,两人推着陆安回出来遛弯的时候,才蓦然发现少了一片粉红色。  再过些日子阳光已经有了火辣的劲头,就更无心去观察周围有什么变化,只有每天算着成绩过。  倒计时板在这样枯燥平淡的日常里终于撕到了个位数,四模的成绩姗姗来迟地贴在了小黑板上,郁启非稳在了班上的前五,年级前六十。  很难想象几个月前他还是考四百多名的“学惨”——特指“学得很多,成绩很惨”的那类。  陆惟跟郁启非不在一个考点,两个学校以骑车的速度算相隔了二十分钟。  郁爸郁妈一合计,腾出两天时间,一人跟一个,到陆惟家时,就看见陆惟正在忙前忙后地准备高考要用的东西,嘴里一大串叮嘱说相声似地吐出来,好像需要高考的只有郁启非一个人似的。  郁启非还沉浸在“不在一个考点”的打击中,无精打采地点头。  然后陆惟就搭上了他的肩膀:“下午考完别乱走,我会去找你。”  郁妈默默把大门关上了,转头说:“老郁,咱们还是不跟着去了吧。”  郁良下意识地点头。  郁启非出教室时,以为自己应该还要等挺久,他在楼底下等了等跟他一个考点的裴佟,两人相约去找自己学校的认识的老师,听簇拥过来的同学你一句我一句地凭着记忆对答案。  校门口的人山人海迟迟没有退去,他和裴佟在人群里挤着寻找空路,裴佟突然就被叫住了。  郁启非跟他的父母礼节性地打了招呼,便就此告别,他一边在人群里穿梭,一边伸长脖子观望,想找个没什么人又显然的角落里等陆惟。 第37章 他……是来找陆惟的,但是陆惟不要他了。  ……  陆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后面抱住了他,轻轻将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手臂却锁得很紧:“然后呢?”  郁启非微微往后靠着,好让自己喘气顺一点。  他没有让陆惟松手,因为这样很有安全感。  “我回去以后,上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课,一开始完全偶遇不到你,我猜那段时间你应该还在请假。后来开始会遇见了。”  “我没见到过你。”陆惟说。  “我躲起来了。”郁启非笑笑说,“其实总共也没多长时间,我回学校也就那么一两个月就又要转学了,你遇不到我是正常的。”  “再然后就是被绑架……我也,没想给你打电话。手机有连按激发快捷sos自动拨号的功能,我误触了,但是下一秒手机就掉了,我被人推上了车。就算接通,我也没法告诉你我的处境。”  陆惟嘴皮子颤抖:“不一样……如果我接了,至少会意识到不对劲,或许……”  “一样的。”郁启非摸了摸他的头,“绑匪在绑我上车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打电话跟我爸要钱了。就算那通电话接通了,你去报了警,能查到我情况的时候,大概跟我爸接到消息的时候也差不了多久。”  陆惟才不信他现在的轻描淡写:“那你那天真心话,为什么特地问我手机换没换号?”  都迷糊成那样了,还想着这事,怎么可能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郁启非垂眼望着地上的木纹,好半天才说:“只是想知道而已。”  他不怪陆惟没接,只是容易胡思乱想,想陆惟是不是已经讨厌他到了不愿意接电话的地步了。  所以后来他甚至没敢再拨一次回去,否则他或许就会听到“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停机”。  “对了,我妈知道我俩的事,就是在那个时候。”郁启非艰难地抬起了头,没看到陆惟的脸,反而把白皙的脖子送到了陆惟面前。  陆惟本能似地,顺着他血管的纹路舔了舔,把郁启非激得一阵战栗,后面的话都忘了。  陆惟替他说:“警察肯定要查你的手机,查到了那通电话是吗?”  郁启非点点头。  “我不想让他们联系你,就说了你是我前男友。”  当时郁良也在另一处做笔录,没有听到这段出柜的话。而郁妈妈其实刚开始也接受不了,但考虑到郁启非的状态不好,而且两人都已经分手了,选择了保密。  她花了充足的时间做功课、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她知道就算分手,郁启非下一个喜欢的肯定依然是男性,所以再度见到陆惟时,她并没有太过排斥。  难得陆惟沉默得比郁启非还久,郁启非觉得是时候转移话题了,反手戳戳他的额头:“我的心路历程都说了,你的呢?跟我分手以后你怎么样?”  “实话?”  “实话。”  陆惟就不客气了:“觉得你有点讨厌。”  郁启非嘴角微微一抽,面无表情地去扒他的手:“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陆惟微微松了手,让郁启非感到自己有机可乘的时候,又迅速把他勒回怀里:“都分手了,还让我时不时惦记一下。”  他声音又沉又温柔,还有点像撒娇:“真烦啊。”第38章 04 kinderszenen scenes of ch  毕业比想象中的还要忙碌,幻想中的睡几天大觉根本不存在。  除了学校那点拍毕业照的事,郁启非还得见各种亲戚。  陆惟则先回家照顾陆安回顺便应付陆博容的召唤去了,郁启非跟他形影不离久了,还有些不习惯。  路上郁启非接到了陆惟的电话,后者说:“我已经到了,你一眼就能看见我。”  结果到了餐厅,郁启非愣是没看见人。  本来也没想过第一眼就能看见陆惟的,可是他被那通电话勾起了期待,现在这人又食言,郁启非心里有点不高兴。  他想要发微信控诉一下陆惟,又觉得这样太像小孩行为,于是翻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熊猫人表情包发过去。  就在这时,旁边的“熊猫人”突然将手里的气球分给了他。  郁启非下意识地道谢,随后就看见“熊猫人”缓缓摘下了玩偶头套,露出一张陆惟的脸。  陆惟:“你怎么认出来的?”  郁启非:“?”  他看看自己手机屏幕上明显的熊猫表情包,再看看穿着玩偶服的陆惟,默默认下了这个误会。  “哪来的衣服?”  “这家店里的,刚买来没多久还没人用过,我借来玩玩。”陆惟张开怀抱,“抱抱你的熊猫宝宝吗?”  郁启非有些哭笑不得地抱上去:“是熊猫爸爸吧。”  陆惟应了一声:“哎!”  郁启非骂了句:“滚,别占我便宜。”  谢师宴请了所有科任老师,裴佟出于礼貌,也给曹凝发了邀请函,但是她没来。  这一天难得放纵,可以光明正大地喝酒,陆惟和郁启非被追着问估分的分数,老师都好奇地参与进来。  陆惟:“没估。”  朱玉凌一脸不信:“不是吧,你都不关心一下自己能不能考上……”  他顿了顿,说“大学”不太对,说“b大”好像也不太对。  于是朱玉凌说:“考上省状元?”  陆惟故作疑惑:“还用关心?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  朱玉凌深受刺激:“靠!太嚣张了,你要是打脸怎么说?”  陆惟笑眯眯的,继续气人:“打就打吧,打脸也比你们分数高。”  朱玉凌:“啊啊啊不行好生气,兄弟们给我灌他!!!”  直到陆惟晕晕乎乎趴倒在桌子上,将满脸酡红埋进胳膊里,大家才心满意足地转换目标。  郁启非把椅子挪到最近,戳了戳陆惟,陆惟还没彻底醉倒,转过头看着他笑,顺便把他的手指拉在手里玩。  郁启非:“难受吗?想吐吗?”  陆惟摇了摇头。  郁启非:“那你还能吃东西吗?”  陆惟:“能。”  说着“能”,人却没动,就这么盯着郁启非。  郁启非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他打着什么算盘,一时都有些怀疑陆惟是装醉了。  但他还是在桌子上夹了块肉,送到陆惟嘴边。  他大概是第一次喂人吃东西,姿势很别扭,对面的女同学还善意地“呦——”了一声,更是让他差点手抖,幸好陆惟舌头一勾,把肉卷了进去,然后光明正大地指挥:“想吃蟹肉。”  郁启非随便掰了个蟹钳,他被人盯着挺尴尬的,一个走神就直接塞进了陆惟嘴里,忘了把肉挑出来。  陆惟竟然“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听得郁启非都替他牙疼,最后大概是嚼不动,把最大的壳吐出来,其余草草地一吞,郁启非又觉得有点卡嗓子。  陆惟有点不高兴:“这个蟹肉……好硬。”  郁启非这才感受到他是真的醉了。  下午三点,同学已经少了一半,老师自然都提前回去了,剩下的人多半只是边闲聊边醒酒。  裴佟昏昏沉沉地问:“你们打电话了吗?”  “还没,不想回家,而且我爸妈今天也接不了我”朱玉凌有些不舍得走,“加场吗?”  瞿进霄扶着头,指指半醒不醒的陆惟:“你看他这是能加场的样子吗?”  朱玉凌灵机一动:“那要不咱们把陆惟送回去,顺便去他家玩玩?”  裴佟当即一拍桌子:“可!我,我也,回不了家,那就去陆惟家。”  瞿进霄比他俩稍微清醒一点,想到陆惟家的弟弟,正想问一下,就看到郁启非一脸为难的神色:“怎么了?”  郁启非:“今天答应过我爸妈……回我家吃饭的。”  朱玉凌遗憾地“啊”了一声。  大家都不说,但是都知道,过不了几天,陆惟就要回帝都去了。  其他人还能趁着暑假多聚一聚,甚至组团旅游去,可陆惟连旅游的时间都抽不出来,下一次再见,大概就是填志愿的时候匆匆一会面了。  郁启非又说:“你们不介意的话,去我家也可以的。”  几人对视一眼,瞿进霄试探地说:“会不会太打扰了?”  郁启非莫名:“你们去陆惟家都不怕打扰,怎么跟我还客气上了。”  瞿进霄:“这……主要是陆惟家没家长跟着住。”  郁启非笑道:“放心,我爸妈很好说话的,而且他们忙,也不会回来得太早。”  三人瞬间脑补出了一对起早贪黑的夫妻乘着夜色回家的画面,顿时就更不好意思去麻烦人家了。可是郁启非主动提出来,他们又担心拒绝了会打击郁启非,于是都若无其事地说:“那好啊,咱们回去high!”  三个大男生私底下一合计,决定带点食品去郁启非家,正好旁边就有个生鲜超市。  瞿进霄提了一盒牛奶:“这个可以给叔叔阿姨补补身体。”  裴佟晃晃悠悠地说:“那我是不是买点麦片藕粉什么的?”  朱玉凌:“还不如买点水果实际,反正我买水果了。”  裴佟:“那我买只鸡,噢,再称条鱼吧。”  三人离开超市时,郁启非正好背着陆惟出来,两方一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奇。  瞿进霄:“没想到啊,陆惟应该挺重的吧。”  郁启非能把陆惟背起来不算什么,但是背着个人看起来是挺轻松就有点什么了,毕竟在三人眼中郁启非还挺文弱的。  “还好。”郁启非目光转到他们手上,“你们……买菜做什么?” 第39章 朱玉凌:“……不是,没有骂你的意思。”  瞿进霄也好奇了:“可是你背后不是还有什么集团吗?张那个谁,名字忘了反正就那个带着妈闹事的孙子不是还被你吓得不轻?”  陆惟:“我,郁氏集团准上门女婿,她惹得起?”  瞿进霄:我就不该问!  “所以郁启非你……是体验生活吗?”裴佟终于问到了这。  这种事情一旦说过第一次,后面就不难出口了,郁启非的语气轻松又坦然:“我之前被绑架过。”  裴佟没想到是这种答案:“啊……对不起。”  郁启非笑笑:“没什么,反正有惊无险平安回来了,我父母担心再发生一次,就不敢让我露富。”  三人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很难想象一个富二代能忍受装穷的生活,还是陆惟告诉他们郁启非以前还上私立学校时,相对其他富二代就很低调节约,暴露身份纯属意外。  朱玉凌有点慌张:“等等,那我刚才……一个激动在班群直播了,不,不会坏事了吧?”  直播?  大家这才看了眼班群,陆惟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朱玉凌倒也不是随便披露别人的秘密,刚才就问过郁启非:“太神奇了,我能找个地方分享一下你这个事吗?就是‘我隔壁同学居然是富二代’这种的。”  郁启非觉得没什么问题就答应了。  就是没想到这个“别人”是班群直播,还以为是论坛上匿名的那种。  朱玉凌弱弱地说:“对不起……本来我想开个小号发论坛的,但是又觉得论坛上人更多。”  朱玉凌看着陆惟凝重的表情,已经做好了抱头等待制裁的准备:“然后我看他们都猜出来了,就没忍住发了张照片。”  郁启非笑出来:“没多大事,反正也没露脸。”  朱玉凌拍的照片其实就是一截胳膊加拿着的小提琴,只不过班里的大家都还记得郁启非今天穿的衣服才认出来。  “那……”朱玉凌看着陆惟的脸色,有些不确定。  陆惟缓缓收了斜眼和冷脸:“逗你玩儿呢。”  “我打算上大学以后继续参加比赛了。”郁启非笑笑说,“到时候免不了在很多人面前露脸,藏是藏不住啦。反正我想报的学校跟b大很近,保镖也可以跟着进出校园,我自己也学了不少防身术,现在还是很安全的。”  裴佟调侃:“好我懂了,重点是跟b大很近,有男朋友贴身保护。”  晚上郁家夫妻回来,看到多了三个男孩子,都挺高兴的。大概郁启非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同时有那么多个好朋友,而且还带回家了。  郁妈妈难得破例给他们点了夜宵,留出空间方便几个大男孩聊天告别。  拘谨得简直像模范学生的三人终于把紧绷的肩与背放松下来。  虽然二位的确是很好说话,可一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首富和首富夫人就完全放松不了呢。  陆惟率先举杯——杯里只有饮料,活络气氛:“你们之后都打算去哪儿?”  裴佟:“我想往南走走。”  瞿进霄摊了摊手:“我早定好学校了。”  瞿进霄是体育生,考试都比他们提前,报的是本省的大学。  “如果我侥幸过了一本线,就报个本地的学校,跟霄子近点,如果是二本,那就报个帝都的二本学校,找你们去,进可攻退可守。”朱玉凌一合掌,“我真机智。”  裴佟这时候才真正难过起来:“都要分开了啊。”  瞿进霄:“怕什么,常联系呗。”  陆惟只是笑了笑。  每个刚毕业的人都认为以后可以经常联系,但很多时候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原本契合的五个图形会渐渐变成契合别人的形状,再想起高中时的朋友,会担心“他肯定没有空吧”,于是聚会的邀约也不再能轻易说出口,消息也会渐渐稀疏。  情人尚且如此,何况友人。  不过。陆惟握住郁启非悄悄伸过来的手。  这一次,他不会给他们分开的机会。  三天以后,陆惟就踏上了去帝都的路,顺便把郁启非和陆安回也带了回去。  陆安回现在已经能在身边有哥哥的情况下顺利外出了,所以一行人订了头等舱。  候机的时候,陆惟有种“拖家带口”的感觉。  陆博容给陆惟安排了一套单独的房子,陆惟二话不说拒绝了,光明正大地带着弟弟“入赘”郁启非近cbd的大平层。  陆博容倒也没多说什么,第二天就给他指了个师父,让他去分公司报道。  分公司离郁启非家相当之远,陆惟有权怀疑陆博容是故意的。等他发现自己一个刚入公司的小底层,每天竟然要加班到八点的时候,就更加确定了。  但是陆惟还是坚持每天大老远地来回,辛辛苦苦跑了几天,郁启非就开始心疼他,在分公司边上又租了个房。  陆博容这下也没什么辙了。  到帝都的两周以后,陆惟才真正与这位生物学上的父亲碰了一次面,约在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  比之两年前在陆家别墅的见面,陆惟少了许多敌意,看对面那人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普通的陌生人。  陆博容笑着道:“比以前懂事了。”  陆惟一哂,没接他的话。  陆博容喜欢粉饰,越是接话,他刷的漆就越厚,越熏人。  “你总是一副没什么跟我可聊的样子。”陆博容说,“那好吧,那就谈谈正事。我把陆沛兴认回来的时候,给了他分公司的股份,但是还没有给过你。这大半年你表现不错,而且就算看在我们血缘关系的份上,你手里也该有些股份。我想先听听你自己想要多少?”  陆惟嗤笑:“我?我要你手里的全部股份,你给吗?”第40章 06 kinderszenen scenes of ch  陆博容听了这通篡位宣言,竟然也没恼:“你有这个机会,以后可以争取。”  陆惟除了那句带着戏谑的玩笑,看不出丝毫心动,平平淡淡地说:“你拿这个事来问我,肯定是心里早就有个数字,问我岂不是多此一举。”  陆博容笑笑:“说得对,不过我还是想看看你自己有没有数。”  陆惟也没跟他客气:“2%。”  陆博容当即应允:“可以,不过,你得以我的继承人身份拿到这2%。”  所谓的继承人身份,就是要正式把陆惟认回来,开父子关系证明,在整个圈子里公告,这些都在陆惟预料之内,但是面上没表现出来。  他反倒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深思熟虑”一番后,提了点额外要求。  陆博容老人精,一眼就看出来陆惟是早预备好的,但是也没戳穿,毕竟这种谈判的小心机在商场上管用,这些额外要求就算是对他会用这一招的奖励了。  当然,按照陆博容的想法,上户口是最好的,但陆惟八成不会答应,他也不急于这一时。  妥协这种事也讲究循序渐进,他相信只要陆惟每次为利益妥协一点点,最后就会习惯为他妥协。  “我会先在圈子里公布我有个儿子,但是暂时不急着让你露面,今年年底我打算办个晚会,希望到时候你能带着点成绩出现。”陆博容临走前,看着他笑了笑,“你的演技,还得再修修。”  陆惟一下就听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冲着他背影翻了个白眼。  高考成绩在六月底出,陆惟掐着点打开电脑,输入了郁启非的准考证号——他已经倒背如流。  郁启非超常发挥,总分六百一,够着了y大金融系的分数线。  陆惟查完以后高高兴兴地给郁启非报喜,y大离b大比较近,也是b大周围唯一一个分数线恰好适合郁启非的学校。  几乎同时,郁启非也发了过来。  飞鸟:710!!!!!  陆惟一愣,随即手掌遮住额头前,低低笑了起来。  这么短的时间肯定只能查一个人的分数,他查了郁启非的,郁启非却查了他的。  飞鸟:啊我们刚好差100分!  飞鸟:tvt一张化学试卷的差距。  旁边的同事接完咖啡回来,发现陆惟在傻笑,不由吓了一跳。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新来的陆惟跟公司ceo有点关系,虽然名义上也是一个普通员工,但是连实习期也没有,部门主管也都刻意关照他,总之大家都看得出来他是受了优待的。  这就导致大家都有点不待见这位后门户。  同事就坐在陆惟旁边,根本没见陆惟笑过几次,最多也只是礼节性的笑,还以为这位新同事属于面冷的那一类,结果一下子看到他这副神情,第一反应就是:莫不是才来半个月就要升职了?  同事忍不住好奇,故作随口寒暄:“你这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  陆惟心情好,笑着随口回答了他:“我对象。”  “哦?你有对象啊?”同事提起了点兴趣,照他的经验,这话题比较能聊起来,“女朋友?”  陆惟先是顿了一下,以为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把“基佬”写在了脸上,才让不熟悉的同事都忍不住再确定一下。  随即才反应过来,同事这是问他“结没结婚”的意思。  陆惟笑着说:“不是。”  同事:“天啊所以你是英年早婚?”  陆惟:“是男朋友。”  同事默了,满脸“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等他反应过来,顿时心里大呼一声“不得了”!  同部门突然来了个特权阶级,大家不扒一扒都对不起私底下的员工文化,所以早就把陆惟的身份挨个猜了个遍。  可后来发现,说是总裁的亲戚吧,陆惟跟总裁之间的气氛又不太像,说是总裁朋友儿子吧,又觉得不至于照顾得那么明显,朋友之间帮帮忙,能免试进公司偶尔慰问两句就得了,这副要把人培养接班的架势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同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不得了的猜测!!  他早就觉得他们那个总裁是男女通吃了!  陆惟还不知道同事脑补了个什么玩意儿,他把查分页面一关,也没亲自查查自己的成绩,抓起钥匙就要走。  同事:“哎等等,你去哪儿?”  陆惟:“翘班。”  当然不可能真的翘班,陆惟出门一转就找部门经理请假去了。  郁启非今天为了查分,没去琴房,而是在家。陆惟没有提前告诉他,本意是想给他个惊喜,回家才发现人不在。  他发了个消息,暂无回音,差点要把“自己回家了”的事发出去,忽然瞥见厨房里的案板上摆了齐齐一排菜,看起来这是不会出去得太久的意思。 第41章 “今天那谁还没来呗?”  “没,汤总不是要出差一周吗?”  “啧啧,我觉得他不应该留在咱们部,应该去当总裁秘书。”  “哈哈哈别了吧,一米八几身材健壮的男秘书?当保镖还差不多。”  陆惟听着很是不对味,但一时没多想,偏偏那几个人看到了他,顿时闭上了嘴,神情里有明显的尴尬。  陆惟:哦,是在说我。  他把自己带入,再重品了一下这段话:“……”  应该是品错了吧。陆惟不可思议地想。  刚回座位上坐了没几分钟,汤总的某一位秘书就打电话过来,要他去领份资料,挂掉电话又是一堆八卦的眼神。  陆惟领资料的时候才知道,感情他请假的那个下午,好巧不巧汤总也出差去了,而陆惟又请了这么多天的假,导致那帮同事都以为他跟着汤总出差去了。  临走前,秘书神神秘秘地拉住陆惟,低声问:“你真是gay啊?”  陆惟:“……”  这位秘书跟陆惟年纪相仿,陆惟这边有什么事都是他来传达,关系算不错了,说话也没那么拘谨:“害,别误会,我对gay没歧视,就是好奇,也知道外面传什么潜规则瞎传的,其实好多人都不信,但就是吧,这种传言还是有点不好听,我寻思得在汤总回来前压一压……”  陆惟随意把资料往胳膊肘底下一夹,手指活动了一下:“妥,马上解决。”  虽然陆惟不介意被别人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但是自己说出去的跟别人说出去的毕竟不同,何况还传得那么歪。他就说刚才隔壁桌同事怎么眼神躲闪呢!  不过陆惟也没直接挑明,他大大咧咧把拿回来的文件往桌上一放,这次没有刻意把封面压朝下,路过的人目光一斜就能看清楚封面上的字。  那是分公司最近的一个大企划,还没有敲定各层的负责人,但陆惟竟然就已经拿到相关资料了!  不到中午,这事就传开了,陆惟拿着外卖回来,就发现好多人若有若无地往自己这边看,大概是对桌上那本资料感兴趣。  陆惟觉得这时机不错,给郁启非打了个电话。  “宝贝,吃了没?”他的声音丝毫不加掩饰,少说办公室三成的人都听得到。  郁启非愣是被他这一声“宝贝”叫得鸡皮疙瘩都蹿起来了,默了好久才问:“你没事吧?”  陆惟:“……好着呢。”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周围的人被迫吃饱了狗粮,但是没人来劝陆惟小点声,都等着吃瓜。  谁知这瓜越吃越不对劲。  “去过乐团了?团长联系方式给我一个……没,哪能是查岗啊我多信你啊,我就嘱咐嘱咐你手的事……”  “学校有什么好提前参观的,往后要在那待四年,早晚看腻。”  “好吧好吧,那你拍点照片给我……唔,想哪去了,我要学校的照片做什么,要你的。”  听了半天大家听出来了,陆惟的男朋友居然是个学乐器的学生……这显然跟他们传说中的汤总一点都挂不上边……  陆惟挂了电话,似笑非笑地扫了众人一圈,大家顿时明白了,陆惟这通电话就是特意打给他们听的!  隔壁的同事更是脸色有点不好看,毕竟陆惟是gay的消息就是从他这儿传出去的。  同事犹豫了一下,觉得陆惟毕竟关系户,不交好也不能得罪,于是把椅子挪过来几寸:“那个……陆惟,不好意思啊,其实我没瞎传,也没往那想,就是跟朋友随便聊,不小心聊漏嘴了,结果谁知道不知怎么就传出去了,还越传越离谱……”  陆惟:“是挺离谱。”  汤总人不到四十,其实也不算老,人也显得年轻,听说的确是有点不近女色,身边秘书清一色的男性……但是,他陆惟像是出卖色相搞潜规则的?  陆惟觉得自己做1的尊严受到了挑衅!  同事讪讪地说:“这事我挺对不住你,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陆惟点点手机:“我得陪我男朋友。”  同事连忙说:“哦哦,那有机会再一起吃呀。”  陆惟随意应了一声,同事悄悄观察他,见他已经去翻那资料了,神情如常,看起来不像是悄悄记小本子的样子,心里稍稍放心了,正打算做自己的事,陆惟的声音又突然传过来。  不大,甚至有点悄悄话的感觉:“你们传那谣言的时候是觉得,我跟老汤谁上谁下?”  同事被问住了,惊恐地“啊”了一下:“没,没想过啊……”  他一个直男为什么要考虑这种事!  陆惟眉头一皱。  同事那一刻突然领悟了求生技巧,迅速说:“不过我觉得应该你上吧。”  陆惟心里一松,1的尊严回来了。他摇摇头:“还说没往那想,我跟老汤毫无关系,懂?”  同事在心里喊冤:明明是你说了我才想的!  自古辟谣比传谣难,陆惟之后又连着几天抽空跟郁启非连麦秀恩爱,总算是让谣言破得差不多了,但单身同事们受到的伤害也蛮多的。  还是有人好奇陆惟跟汤总是个什么关系,不过现在倒是往朋友儿子方向猜了,事实上,这也是大家一开始的猜测。  新企划在这种猜测中渐渐运行起来,大家都以为提前拿到了资料肯定会参与其中的陆惟却没有经手这个企划,汤总只是给了他一个“观摩学习”的目标和特权。  那些不平的声音终于低下去了些,说白了大家大多是怕陆惟仗着后门抢他们表现以及赚奖金的机会,不过也仍有人嫉妒陆惟能被汤总亲自带着见各种他们根本接触不到的大客户。  陆惟“观摩学习”的第三天,同事间都在传“董事长儿子要来”。  陆氏集团的董事不少,董事长只有一个,除陆博容无他人。  陆惟有点莫名,看他们这说法肯定不是说自己,所以不会是……  “好像只是来送东西的?”  “什么东西要董事长儿子亲自送啊。”  “可能还有别的原因呗。”  有位女同事匆匆忙忙跑进来:“谁会手磨咖啡啊?”  “前台小付不是会吗?还有经理秘书。”  “都不在,经理让我招待董事长家那位,但他要喝手磨的咖啡……算了,找个能手磨的咖啡厅买一杯吧。”女同事扫视一圈,一眼锁定刚好手上没什么事的陆惟,“陆惟你能帮我买一趟吗,或者你帮我招待一下,我去买。”  几个差点就要站起来毛遂自荐的同事默默坐了回去,怨念地扫向陆惟:怎么什么好机会都陆惟的……  陆惟扫了眼她脚上的细高跟鞋,淡淡说了句:“手什么磨,这个就行了。”  他从消毒柜取了只杯子,把自己桌上的雀巢咖啡撕开了,随便拿热水冲一冲,勺子搅一搅。  女同事惊了:“呃……那是董事长的儿子,这不太好吧。”  陆惟捏着咖啡杯:“没事,我送过去。”  没走两步,话题中的人倒是在另一个人的引导下过来了,那悠哉悠哉的架势,倒像是领导视察。  旁边那人边走边热情介绍,介绍到投资部时,陆沛兴在门口顿住了。  陆惟顺势把咖啡往旁边吧台上一放,用下巴示意了一下:“你的咖啡。”  陆沛兴嘴角抽了一下:“我要的是手磨的。”  陆惟冷笑:“少爷还怪讲究的,要不要再给你换个金杯子啊。”  陆沛兴忍了忍,想起陆博容动不动就嘱咐他“不许跟陆惟起冲突”,估计真有什么龃龉陆博容也不会站到他这边,到底还是拿起了那杯咖啡,这一喝不得了,差点把他舌头烫没。  这时,陆惟公事公办地调出收款二维码,往他面前一举:“雀巢咖啡,二块五一包,给钱。”  陆沛兴:“……”第42章 08 kinderszenen scenes of ch  陆沛兴捏着咖啡杯,气得有点抖。过了一会儿他觉得烫,直接就松开了,杯子重重砸在地上。  办公室寂静无声,都屏息看着这一幕,以为陆沛兴要发火了。  但等了许久,却看见陆沛兴拿出手机,当真给陆惟转了两块五。  陆惟对着他的背影喊:“不送。”  整个办公室随即向陆惟行注目礼,陆惟恍若未见,镇定地叫来保洁阿姨,给自己也冲了包咖啡。  他端着杯子回去时,才有人反应过来:“陆惟,你……你认识刚才那位?”  “等等,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你也姓陆……”  “我天,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陆惟对上一帮探究的视线,平静地说:“算不上认识,有点过节。”  众人看他不太想说的样子,只能咽下想问的话,自个儿偷偷猜测去了。  本来他们没把陆惟和董事长联系到一起,在公司待久了的老员工都知道陆董有一个儿子,前几年那个小孩被绑架折磨的新闻在本地关注度挺高的,陆博容当时看舆论已经传开了,而且都站在“被绑架的小孩”这边说话,还借此打了一波感情牌,那段时间陆氏股票天天涨停。  陆博容的家庭其实没有公开过,若不是陆安回被绑架,外界都不会知道他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所以陆博容到底有几个孩子,外界是不清楚的,顶多公司里有些找不到依据的“陆家小少爷是独生子”的传言,于是没有把陆惟往那方面联想。  可现在突然冒出一个董事长儿子,显然跟那个被绑架的小孩对不上号。老员工们一时没细想,现在仔细一探究,便觉得这里有瓜。  “已知,刚才那个带耳钉的是董事长儿子,恰好陆惟也姓陆,恰好两人认识,而且恰好董事长儿子好像有点……怕陆惟?”  “应该是兄弟吧?”  “也可能是堂兄弟。反正看这样陆惟肯定跟陆董有点关系,难怪一来就跟着汤总见大客户,没准就是大少爷下基层来锻炼呢。”  “陆惟不是说他们不太认识而且有仇吗,堂兄弟不至于这样吧,其实我怀疑……他们之间有一个是私生子。哈哈,只是猜测哈没依据的千万别往外传。”  “那你们觉得谁是?”  “emmm不好说啊,看看这两个人出场的方式,一个大摇大摆浑身名牌,一个在公司里做个小员工喝两块五的咖啡,差距太明显了……可是吧,带耳钉那个好像又挺怕陆惟的……”  “我记得陆董原配不是去世了吗?陆董被采访的时候说的。所以会不会是那种,私生子上位欺压原配儿子的那种戏码?”  “要不咱们下个注?”  “问题是下了注你有办法验证吗?”  几个同事得空悄悄议论,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咳咳”,连忙挪回自己位置上,抬头一看,竟是那位带耳钉的陆少爷去而复返了。  在他身边还跟了个部门经理,众人忽然觉得这场面熟悉得很——陆惟来的第一天,也是经理亲自带过来的。  经理清清嗓子说:“这位新同事接下来,要在咱们部学习一个月,我记得现在在咱们部轮岗的实习生还有两三个吧,是谁带着的来着?”  “都是杨铃姐带的。” 第43章 “可以啊。”一个学姐激动地喊了声,“来来来,填张信息表,笔在这儿……”  这会儿还挺早,迎新的桌椅甚至才刚搭起来不久,金融系的报道点前就陆惟一个人。  陆惟边填边随口跟学长学姐聊上几句,有个学姐一直悄悄注意跟陆惟一起来,却在旁边不出声的那个人,想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搭话:“这位同学你也是我们专业的吗?”  郁启非笑着说:“不是,我陪他来的。”  学姐被他的笑完美击中,问:“哦哦,那同学你哪个专业的?咱也可以认识一下,大学多认识点人挺好。”  郁启非:“金融的。”  学姐被他卖关子卖得茫然,他们不就是金融系吗?  郁启非:“y大的。”  学姐恍然:“哦,那离得不远啊,你们感情真好。”  郁启非认同地点点头。  办完手续,那位学姐便主动请缨送他们去住宿区。  出了学院大厅的门,学姐回了头,正想给两位科普一下b大的各种“内部指南”,就看见两人牵在一起的手。  学姐站定了,默了默。  郁启非望着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学姐:“我懂了!!”  她也不说是怎么懂了,就是觉得她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神秘灿烂了。  所谓跟帅哥认识,不如让帅哥跟帅哥认识。  学姐不方便进男生宿舍,所以在楼下时就分别了。陆惟领了钥匙,回先前停车的地点取行李。  他的东西不多,一个皮箱并一个编织袋而已,另一位室友到的时候,他甚至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床铺。  这位室友拘谨地跟二人打了声招呼,他的父母似乎也很拘谨,把东西搬到门外以后,就没进门。  陆惟便给他们腾了个地方,带着郁启非去y大安顿。  y大也是有名的重点大学,而且比起更注重学术的b大来说,y大的艺术类专业也齐全得很。  郁启非就挺不巧,成了金融班里刚好单出来的那么个人,被分到了同一层楼音乐教育专业的宿舍。  带路的学长挺同情郁启非的:“他们那专业都是艺考上来的,分挺低就能进,而且学的还是音乐,你在宿舍肯定体会不到什么学习氛围找不到学习伙伴。”  郁启非高兴地说:“这学习氛围挺好的啊!”  学长:“?”  宿舍里有人正在撒钱。  “没事,见面礼,还有一位室友的……哦,这不来了,递一下,这个给他。”  郁启非还没反应过来,桌上就被丢了一个包装盒,递礼物的人大概是没想立刻跟他交谈什么,扔完就要转过头去,但是很快又转了回来,“哇”了一声。  郁启非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说了声“谢谢”,这让那人又不禁多看了两眼,才想起来自报家门:“哦,我是徐迪。”  “郁启非。”男生的声音带着一种天然的悦耳感。  “你哥?”徐迪看了看他身后。  郁启非微微一顿,笑了:“嗯,算是吧。”  他这一笑,另外两个人的视线也被吸引了过来。  那是一种让男生都可以接受的好看,郁启非长得太显青涩,让人生不起敌意,反而有点想要关照。  陆惟示意了一下手里的包裹:“你们聊,我给他收拾一下。”  徐迪甚是羡慕地看着已经爬上上铺的陆惟:“靠,你这哥也太好了,还帮铺床。”  宿舍里除了郁启非都是本地人。送礼物的那位叫彭亮,见另外两个人注意力转移了,又强行把话题拉回到自己的礼物身上。  郁启非在他的催促下打开了那个礼品盒,那竟然是一双球鞋,徐迪羡慕地喊了句:“卧槽,这双鞋我一直想买,没攒够钱!我太想要了!”  彭亮得意起来:“害,来之前买了好几双aj,今天走得急,随便拿了几样礼物就来了,你要是不想要那个表,我明天让我家司机再送。”  徐迪连忙反应过来:“啊,不是,表也挺好的,主要是这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啊?”  彭亮在他身边压低声音,“你不收他们俩也不好意思收了,但人家没准想收呢。”  接着又恢复正常的音量:“收着吧,我零花钱挺多的,家里还挺多包装好的东西都想等军训以后送给有眼缘的同学,室友的礼物肯定不能少。”  他那么一说,徐迪这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最后嘴角咧到脑后,“勉为其难”地收下了那只手表。  “哎,咱晚上吃个饭呗,哥哥也来?”彭亮的目光投向上面的人。  陆惟下了两个爬阶便直接跳了下来,落地的动静隐晦地昭示了他的不爽,但是除了郁启非,没人意识到这是不满的体现,还以为他图省事。  陆惟表情看起来如常:“不了,我家人还在外等着,说好了一家人吃。”  郁启非连连点头:“你们去吧,我跟我哥哥先走啦。”  那点微妙的不满忽然烟消云散。  陆惟没有纠正,虽然他们都不怕坦白性取向和感情关系,但是他对这种明面上以“哥哥”相称的隐秘感有些莫名的着迷。  甚至还想多听几次郁启非当着外人面喊的“哥哥”。  离开了那间宿舍,陆惟立刻说:“那鞋不许穿,那货不是送礼,纯粹是瞎显摆,我找个机会帮你还回去。”  “唔……”郁启非迟疑。  陆惟故意把脸沉了下来:“不行?”  “不是……就是觉得你有点废话……”郁启非用弱弱的语气说着最刚的话,“你看我是会穿那一两千的鞋的人吗?”  陆惟:“……”  也是,郁启非不至于在意那点钱。  郁启非:“某宝几十块的帆布鞋就挺香的,双十一买好几双还能凑个满减。”  陆惟:“……”  失算了,他对他的男朋友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发现一个啥事……我两天前以为我已经发出去了的章节,今天上来发下一章的时候发现……  它怎么!还在!存稿箱!!!!!!  我两天前还特地提早更了结果居然没发出去!!!!!第44章 02 mendelssohn e op64  隔天军训,三位室友便知道郁启非跟他们不是同一个专业了,不仅如此,两班的方队还隔得挺远。  如此,两周下来,郁启非都没能对室友们有深入了解,倒是把班里的同学都认全了。  b大的军训比y大晚几天开始,也要晚几天结束,郁启非一解放,就匆匆回去洗了个澡,准备去见男朋友。出浴室的时候,才看到班长发来的班级聚会的邀请。  郁启非不想显得不合群,纠结不定地问了下陆惟。  也不知怎么就这么巧,陆惟几乎是秒回:“去吧,我这里就是训练,没什么意思。”  “你们不收手机吗?”郁启非有些惊奇。  陆惟:“偷偷带着,万一你联系我呢。”  郁启非把手机扣在桌上,将泛红的脸埋进胳膊里,缓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把笑容压下去。  他对着对话框斟酌了半天,才打出来四个字:“我想你了。”  这回没有秒回了,郁启非估计背着教官偷偷摸鱼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的。  另一边,陆惟被教官拎了出来,罚了二十个俯卧撑。那教官也不比他们大多少岁数,眼里满是戏谑,刚没收的手机在手心里一敲一敲的,围着陆惟打转:“这么会儿休息时间都舍不得手机,女朋友发消息了吧。”  陆惟做完十个,手臂一撑,缓了口气,没有接话。  二十个俯卧撑在往常不算什么,但是他们一整队的男生刚刚才围着操场跑完三圈,陆惟也不例外地有些累。  其余几个带了手机的男生悄悄把手机往裤兜深处推了一些,怕自己也被拎出来。  “姿势还挺标准。”教官数落的时候,陆惟又把剩下十个做完了,刚要起身,就听见上方的人说,“那再做二十个吧。”  陆惟:“……”  他也不做了,爬起来往地上一盘腿:“二十个,那你把手机还我呗。”  教官笑了:“做梦吧,等军训结束再说。”  军训结束还得两天时间,陆惟两小时都不想等。  “五十个?”  “你当买菜呢,还讲价?”  “那你说。”  “两百个。”教官把那部手机往兜里一放,估摸陆惟要知难而退了。  谁知道陆惟顿都没有顿一下:“成交。”  军训的晚上通常是一些无聊的团建,今天陆惟所在的十八连却有了个新活动——帮陆惟数数。  郁启非打听到十八连的位置,就看见一帮人围着陆惟坐,陆惟看起来不像是在做俯卧撑,像在表演,旁边还有时不时损两句的,数教官损得最开心。  “行不行了,不行算了吧?”  “还要歇多久啊,做几个就歇一会儿谁都能做完两百个,赶紧的,再给你五分钟。”  陆惟躺在地上,翻了个白眼。  他做得快,教官就当没看清愣是装傻不给他计数,做得慢又格外消耗体力,偶尔休息时间长了教官还耍赖,说要扣几个,这么一来,怕是早就超过两百个了,但是又莫名其妙多出几十个。  殊不知教官也挺感慨的,站了一天军姿,跑过步,还额外去格斗队做过训练,现在还能做这么多个俯卧撑,这人就应该军训结束的时候跟他们一起回部队得了。  陆惟也想赶紧结束,翻了个身又摆好姿势,不经意间抬头扫过了圈外不远处的郁启非。  一众穿军训服的人里出现一个常服的,很难不显眼,尤其他还站在那么独特的位置,陆惟把目光移回去,跟穿得挺帅气的男朋友来了个对视。  他都来不及诧异说着要去聚会的郁启非怎么出现在这儿了,欣喜先一步涌了上来。 第45章 “嗯,我跟同学说一声。”他匆匆又进了餐馆,有几分迫不及待地意思,不到半分钟就连人带着书包一起出来了。  这是他们一整个星期里的第一次见面。  两人的家离学校不远,但仅仅这么点距离,都让他们觉得有些长了。  陆惟也不想做什么额外的准备,进屋就先扒了郁启非的裤子,后者才刚脱了一只鞋,毫无准备,就被陆惟抱着双腿举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  陆惟帮他脱掉鞋袜,又将褪到膝盖的裤子彻底扒了下来。  到这份上,郁启非基本也把心理准备做全了,陆惟隔着裤子布料顶过来的时候,他正乖乖不动。  陆惟:“要吗?”  郁启非觉得好气又好笑:“你都快给我扒光了,不觉得这句话有点多余吗?”  陆惟看着他只敞开一半的上衣:“还差一点。”  难得的好夜晚用来温存,就显得怎么也不够,郁启非最后是因为汹涌的困意睡过去的,睡的时候陆惟与他还亲密着。恍惚中感到有人吻了吻他,轻声说“晚安”。  陆惟也累得够呛,导致第二天郁启非没能闻到早餐的香味,倒是先闻到了没来得及处理的腥味。  他还躺在陆惟怀里,后者睡得很沉,郁启非没敢把他吵醒,就这样仰着头看他的脸。  或许是在睡梦里比较放松,平时那股成熟劲儿不那么明显,多么几分柔和气。这么一看,才觉得陆惟也就是个刚步入二十的青年人,旁人在这个年纪大抵还没有走出学校,透着不经世事的天真与青涩,而陆惟却总是能给郁启非留下些稳重得滴水不漏的印象。  男朋友很辛苦。  这么想着,郁启非觉得自己也该承包一顿早餐,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谁知陆惟觉得怀里一空就立刻睁开了眼睛。  郁启非无奈地把手贴上他的双眸:“别睁眼,你现在正在熟睡。”  陆惟配合地装睡。  郁启非给他排戏本:“再等半个小时,你再悠悠转醒,然后惊讶地发现男朋友不在身边……”  陆惟大概猜出他想做什么了,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厨房里就传来捣鼓的声音。  陆惟很想按照剧本就这么睡着,可是外面的声音虽然细小,却像羽毛一样勾得他心痒,让他忍不住地去关注。  平时根本不吃早餐的他居然开始感到饿了。  郁启非煮了虾粥,炒了盘鸡蛋,又翻出一包海带丝当作小菜。  他去叫陆惟的时候,发现陆惟还躺在床上装睡,但是被单床单都已经换过了。  郁启非半撑着身上趴在他上方,朝他的嘴唇吻了过去,刚接触到,便有一只手扣住了他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他们有些投入,想起粥还在桌上放着时已经是十分钟后。  陆惟又躺了回去,装作一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郁启非都穿好鞋了才发现这个戏精正在恪尽职守地演,一时怀疑陆惟是在诱他重复一遍刚才的行为,然后再浪费个十分钟。  不得不说,嘴唇有点刺痛。  郁启非等了许久,见陆惟真的没有要起来的意思,迟疑的,试探性的,再次亲了亲他的……额头。  这回陆惟没有胡闹,只是睁开含着笑意的眼,轻轻对他说:“早安,我的小郁同学。”  天气有些冷,但离暖气供应的日子还有几天,鸡蛋果然已经凉了,粥也只剩一点余温。  陆惟吃得面不改色,甚至又来了两大碗。  郁启非吃完就在他身边转转悠悠,过一会儿陆惟将碗一收,回头一瞧,郁启非把上班用的东西都给他备齐了,连衬衫领带休闲西裤都没少。  陆惟有些失笑:“今天不上班,都十点了,要是上班早迟到了。”  郁启非:“我只是想过个当模范男友的瘾——不上班的话,就陪我去乐团吧。”  郁启非加入的乐团是私人创立的,团长是b市某个小提琴比赛的资深评委,乐团规模本来不算大,但是前年因为某场演出在网上出了名,这几年每次办演奏会都有不少人关注。  今晚就有一场。郁启非提前预留了两张前排的票,早早就谋划了今天的这场约会。  郁启非并不上场。乐团里上百号人,单人演出很少,而郁启非虽然个人水准过硬,但是在乐队中配合得一般,还有的磨,何况他现在手伤限制不能长时间拉琴,就更得拉长战线了。  团长给他的第一道安排,就是他第一个学期结束后接一场由他做第一小提琴手的协奏曲的演奏会。  郁启非不上场,陆惟本来兴致不高,觉得还不如电影院里一坐,起码还得借着灯光昏暗拉拉手、在监控看不到的范围内搞搞小动作,现在可好,虽然演奏时灯光也会打在舞台上,周围都会暗下来,可这种氛围,就让人不忍拿庸俗的事玷污。  不过做到座位上后,陆惟又忽然想起了他跟郁启非的第一次正式约会。  那也是郁启非主动提出来的,也是在音乐会现场,似乎这在郁启非心里就是最浪漫最美好的方式了。他们也并排坐着,陆惟明明听不大懂,却因为身边坐着心爱的人,听得津津有味起来。  他甚至还记得当时开场的那首曲子叫作《四季》。  那时散了场,郁启非就兴高采烈地谈前辈们演奏得有多么好,谈到技巧与情感,谈到曲调与意境,谈到创作者的所想所思。  陆惟就一直微笑着看他,心里想:你就是我的四季。第46章 04 mendelssohn e op64  演唱会结束时,郁启非才看到手机里的未接电话,一共三条,号码有些眼熟,却没在通讯录里。  没来得及奇怪,就看到了微信里彭亮发来的定位和一条:“拜托,快来。”  发消息的时间是十五分钟前,现在还不算迟,郁启非回拨了电话,没有打通。  陆惟趁这功夫拦了路边的出租车,道:“去看看吧。”  郁启非点点头。  陆惟给他开了车门,又特地补了一句:“但只有我跟着你时才能这样,不排除是骗局,如果你一个人,要以自己安全为重。”  郁启非暗道这话好像一个父亲对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儿说的,可又很是受用,似乎无论他是不是有武力,是不是男生,陆惟都会把他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考虑。  定位到的地点是一个高档酒吧,在门外甚至听不见里面的音乐声,直到深入其中,那种震耳欲聋的感觉才涌来。  彭亮的电话打不通,郁启非只能到彭亮的朋友圈里翻出他的日常自拍问前台的服务生。  到这个地步,他们也排除骗局或者恶作剧了,否则哪怕第一次回电话故意不接吊人胃口,第二次第三次也会接,否则骗局或者恶作剧就没有办法继续下去。而彭亮如果真的在这个酒吧里出事了,服务生大概率会对他有些印象。  果然,服务生看了一会儿神色便古怪起来,小声地跟另一人交流了一会儿后,又拨了个电话。  “嗯嗯……好的,那我带他们过去。”服务生挂上电话,笑着跟他们说:“请跟我来。”  酒吧有单独的休息包厢,他们此时便往这个区域去,领到某扇门口时,服务生留下一句“您们进去便可以见到您们的朋友了”,便逃也似地离开。  陆惟此时已经打听出了这个酒吧的情况,它属于富二代玩票的产物,在帝都富公子圈里还挺有名气的,因此来这儿的人未必多有素质和格调,但普遍爹比较强。  陆惟把郁启非拉到身后,开了那扇门,门里有不算吵闹的说笑声,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忙,对进来的两人视若无睹。  郁启非眼熟的那部手机正静静躺在桌面上,而手机的主人彭亮抱头坐在角落里,额角一块青紫,旁边站了一个保镖模样的人。  彭亮一看到两人,眼里就迸发出喜悦的光,但随即又想到自己这副不好看的窘样,想要脱口而出的招呼又咽了回去,默默缩在那里,用眼光和手势求助。  他心里很是忐忑,坐在这里的都是些财大势大的富二代,寻常人不敢得罪,连他自己也不敢。刚才手机震动好几次的时候,他心里就一直打鼓,生怕郁启非报了警,一旦闹到明面上,他或许今天能全身而退,但是之后家里肯定会受到打压。  可郁启非来了,他也在打鼓,因为郁启非未必有办法把自己从这里弄出去,他给郁启非打电话,一来是这帮少爷要“玩”个“给你的朋友打电话看看他来不来赎你”的游戏,二来,他知道郁启非可能家庭条件不错,第一天在宿舍碰面时,他看出郁启非那一身衣服价值不菲,导致后来想炫富的时候都下意识避着点郁启非,怕打脸。  然而,家庭条件跟地位并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否则这帮人整他的时候也不会一点面子都不给了。  郁启非给了他一个“敬佩”的白眼,可能是见到熟人后的滤镜太重,彭亮不知为何觉得有被白眼安慰到,接着就看见郁启非的“哥哥”突然开口:“哦,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以前没少跟踪我吧?”  他这话是对守着彭亮的那保镖说的,保镖冲他点了一下头,但尽职尽责地没有说话。  似乎这开场有点出乎他们的意料,几个富少终于把注意力放到了两人身上。  “认识?”最中间的富少a冲着保镖问。  保镖说:“陆家的长子,现在应该是准继承人的那位。”  “哦豁。”富少a一听便知道是谁了,毕竟自己的保镖以前在哪里工作过还是要了解一下的,又问,“不对啊,刚才来电显示不是个姓郁的吗?”  郁启非道:“是我。”  富少a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帝都有什么姓郁的大户人家,但也没有追问。  他随意地对两人做了个“请坐”的手势:“你们这位朋友啊,挺不懂事,喝多了就跟我朋友闹矛盾,还想动手。我跟我朋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这不,只能把他请过来醒醒酒了,就是还手还得有点重,但毕竟是他先动的手,而且,啧啧,还是个学生,这骂人的话可真学了不少。”  陆惟冷淡地提醒:“重点。”  “哦,我跟他说好的,他陪我们玩玩游戏喝喝酒,把这账还清了就放他走。”富少a说,“这游戏玩得还行,把陆家的都给我请来了,那就剩喝酒了。”  他打了个手势,另一位保镖立刻便将一箱啤酒推了出来。  “这一箱特地给他准备的,不是喜欢喝酒吗,那喝吧,二十个瓶子全空了,那这笔恩怨就算是在这个包厢里彻底了了,保证不带出去。”富少a笑得不怀好意,“怎么样,不过分吧?”  两人都没回应他,郁启非转头征询彭亮的意见:“你觉得呢?”  彭亮咬了咬下嘴唇,一横心:“行,不过分。”他最怕的就是出去以后依然被人没完没了的找麻烦,也怕家里人知道他闯祸,所以在这个包厢里了结是最好的条件了。  酒就是普通的啤酒,彭亮酒量还是不错的,可是先前已经喝了不少酒,被这事一吓自以为精神了清醒了,实际上后遗症还在。  他知道自己今天八成得喝进医院,但觉得怎么也能先坚持个十瓶,谁知道刚喝两瓶就感到了痛苦。昏头还在其次,那种涨肚感以及从胃里犯上来的恶心感才更致命。彭亮忽然觉得比起酒精中毒,他可能更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撑死。  喝完第三瓶时,他忍不住往外呕了几下,那几个富少嫌弃地避开,富少a捏着鼻子,还有心情指挥:“没事,吐完正好腾出肚子继续喝。”  彭亮生理性地眼泪都给逼出来了,胡乱往袖子上一抹,抹过的地方顿时脏得不成样子,这回郁启非都有点受不了地退开了几步。  “我……”彭亮很想说句“放弃”,可是又想不出放弃以后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陆惟突然提起了两瓶酒,对着他当头淋下。  彭亮懵逼,一时忘了反抗。  两瓶之后又是两瓶,沉寂的包厢里一时间只有“咕咚咕咚”的浇灌声,彭亮被彻底洗了个啤酒澡。  陆惟把最后一个酒瓶扔到地上,说:“空了。”  富少a面无表情:“你是用倒的。”  “你说让他喝,说要看到二十个空瓶,但并没有说要让他喝出二十个空瓶。”陆惟说,“如果这是一条合约的话,那你只能接受漏洞。”  富少a摊了下手:“行吧,我接受,走吧你们。”  陆惟把彭亮拖出包厢,就直接往地上一扔,他先去卫生间认认真真洗了遍手,再把服务生叫来,给了点小费,让他帮忙处理。  他跟郁启非在吧台各自点了一杯度数低的酒精饮料,隔着迪厅的门听了半天摇滚,才见到一个干净的彭亮。  彭亮这会儿后劲儿爆发,几乎快站不动了,郁启非报了y大的地址,打算把他丢宿舍。  也不知道彭亮喝醉时到底是怎么一种规律,他现在没有富少a说得那种喝多发酒疯的状态,反倒有些安静,整个人如烂泥一般,偏偏还能思路清晰地说话:“你俩,不同姓,表兄弟啊?”  没人回答他,他就自己说:“其实,我觉得不像……我觉得,你俩,像那个。”他把身子扭过来,两只手对在一起,做了个十分古早且幼稚的手势。  郁启非有些无言:“你倒也不必在这种方面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敏锐。” 第47章 郁启非目光羞赧地移到别处,又慢慢移回来注视着陆惟:“对,答应了。”  陆惟笑着捏捏他的手。郁启非手指修长,是一双漂亮的手,男戒在他手上丝毫没有违和感。  郁启非却还在看着他,脸上微微泛红,但是目光有些坚持:“那你,不亲我吗?”  陆惟看了看大厅里的监控,郁启非这才意识到角落里还有探头,连忙改口:“啊,还是算,算了。”  他想退开,又忽然被陆惟扣住,将唇贴了上去。  四个监控摄像头,像是这场里的四个宾客。  求婚算是陆惟的临时起意,本来会场都没有红毯,是他临时加购的。而戒指则是早早就瞒着郁启非定制了,恰好前几天做好。  郁启非从没了解过男戒,也毫无兴趣,但此时他有些爱不释手,一直带到回团拿起琴了都没舍得摘。  团长过来催最后一次排练的时候,陆惟坐在第一排的正中当听众,看见他的小男朋友若有若无地把戒指露出来,故作烦恼:“哎,左手也不方便戴戒指,右手……按理说也不能,可装兜里我又怕待会忘了弄掉了。”  团长茫然地朝他示意的方向一看,一枚戒指顿时朝着他的眼睛闪了一下。  团长:“不能戴饰品啊,你又不是第一次……”说到一半顿住了,他看着郁启非欣赏着自己的手指,就忽然意识到郁启非这是在不动声色地显摆呢。  团长哪见过郁启非这样子,就是他家这么有钱,都没在团里故意露富过,顿时就明白这戒指怎么回事了,笑嘻嘻地说:“哎,不得了,跟男朋友出去一趟收获挺多啊。”  郁启非也越想越高兴,傻笑了两声。  团长忽然又往他身后示意了一下,回头一瞧,原来是陆惟上来了。  他从兜里掏出了一条银链子——也不知道这又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把戒指串在上面,挂在了郁启非脖子上,又帮他把项链塞进贴着身体的那一层,重新替他系了遍领带。  团长已经没眼看,跑到别处去调整了。  陆惟温柔地说:“小非,加油。”  下午四点,陆续有宾客持帖进场,演出厅已经开始了预热,除了部分对古典乐不感兴趣的人在室内花园里休息以外,大多数人已经被引到了演出厅。  陆惟作为这次晚会的半个主角,不能一直留在演出现场,还得捏着鼻子去招呼客人。幸好郁启非的两首曲子都是五点钟正式演出的时候才上台表演。  很快,分公司的汤总带了几个部门经理也到了,后面坠着一个吊儿郎当模样的陆沛兴。只是在见到陆惟的那一刹那,陆沛兴突然变成一副挺胸抬头梗脖子的样子,似乎有跟陆惟较劲的意思。  汤总跟陆惟寒暄两句,再看看陆沛兴,心里也是一叹,这两人气质实在是天差地别,难怪陆惟对陆博容总是爱答不理的,陆博容也还是要把他当成继承人培养,这实在是毫无选择了吧。  过一会儿,汤总先去找熟悉的老总们寒暄去了,陆沛兴留了下来,面上假笑:“哥,爸呢?”  陆惟斜他一眼:“你是怎么做的一句话有2/3都让人这么恶心的。”  陆沛兴:“哈,以一家人相称你就觉得恶心了?也不知道爸到底看中你什么,能力这东西我也能有,白眼狼这玩意儿可别不回来。”  陆惟嗤笑了一声:“你不用见缝插针,我主要是恶心跟你沾亲带故。”  陆沛兴居然也没生气,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我怎么了,都是私生子,谁比谁高贵?”他还故意提高音量,这里离门口不远,来往的宾客有一些目光扫过这头,不用说,肯定是听到了。  陆惟笑了下,不与他争辩。  陆沛兴早就是闻名的私生子了,他也习惯了,所以不遮不掩,他那颗脑袋恐怕是想不明白,陆博容肯把陆惟推到台面上来,为认回他专门办了这个宴会,就是打算破除外界言论的压力的。来的宾客未必不知道陆家突然多出个儿子是怎么回事,但是除了竞争对手和世仇,谁也不会拿到明面上说,否则这不是打陆博容的脸?  结果现在宾客没打脸,自己儿子先打他的脸了。  陆惟扫了眼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里面有不少是陆博容的亲信,这些人倒是能把今天的事传到陆博容耳朵里。至于陆沛兴刚刚偷偷摆弄手机开的录音恐怕是用不上了,因为陆惟没顺着他的话咬他的钩。  这时门口又进来四人,陆惟果断把陆沛兴晾着,迎了上去。  那正是陆安回,陆安回的保镖和郁家夫妇一行人,保姆蒋姨不敢来这种场合,就留在了家里。  陆安回心理康复做得不错,一直在亲近的哥哥身边待着,让他的意志勉强回到了正常人的水平,只要不再遇到什么刺激他的事,有熟人陪伴下的基本社交不成问题,陆博容也就答应了让他也出场,当然,这也有助于后面的事。  本来应该让陆家的保镖去接陆安回,但是陆家保镖恰好是陆安回有些排斥的人群,郁家夫妇想了想,便陪同陆安回过来了。  陆惟接过轮椅,缓缓推着小安回往前走,小家伙本来因为跟身边人都不是特别熟而感到很不安,已经在发作的边缘试探了,见到陆惟才终于平静下来。  路上郁夫人笑问:“陆董呢?”  陆惟:“见友人去了……阿姨,待会……”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郁夫人却已意会:“放心,虽然不知道陆董为什么邀请我们,还专门把小非在的乐团也给请来了,但今天这种场合,他恐怕不敢开诚布公地谈某些事。”  陆惟余光扫到郁良的面部表情,郁夫人说这话时,他神色显然不大好看,还从鼻子里“哼”出了一声,反正对他这没有正式认过的“干儿子”没了一贯的好脸色。  陆惟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明白郁良应该已经知道了。  郁夫人悄悄说:“提前跟他说了,你做好他跟你算账的准备啊。”  陆惟欲哭无泪。  陆惟直接把人送到演出厅,推着陆安回去了室内花园,有人认出了陆家小少爷,目光追随着两人。  相比之下,陆沛兴是形单影只地过来的。  他也不至于死不开窍,见了大家的反应就知道陆安回今天是来干嘛的了——表现兄友弟恭的和谐景象。陆惟跟陆安回关系好,这不就把他陆沛兴排外了吗?  陆沛兴直觉有些不好的预感,但是一时理不清楚。他大步上前,笑呵呵地跟两人打招呼,仿佛才看见似的:“小弟也来啦?”  陆安回才不给他面子,直接把轮椅一掉头,面朝陆惟,往他怀里一钻。  陆沛兴的笑容僵了一下,这么多人看着,他只能若无其事地说:“这种人多的场合小弟还是不太适应啊……要不二哥给你拿个饮料,解解压?”  他以为以陆安回的性子是不可能跟他搭话的,如果陆惟怼他,那自己还可以表现自己本来是关心陆安回,结果陆惟霸着人家讨好人家之类。  哪知陆安回忽然抬起头,扯了下陆惟的袖子:“哥哥,你待会能一直陪着我吗?”  “很难,我身上有任务。”陆惟蹲到他面前,“但是我保证,在晚会正式开始前会跟你在一起,待会表演结束,郁哥哥会在你身边。”  周围人看见陆安回对陆惟亲密依赖的样子,心里已经有了数,在一旁受了冷落的陆沛兴就显得尤其可笑。他尬站了半天,意识到这面子是没法在陆安回这里找出来了,就走远了一些。  五点整,陆博容终于出现在了大家面前,随着他的带领,宾客皆涌入了演出厅。  陆惟带着陆安回坐在第一排,这是一个极佳的观赏位置。  幕布缓缓拉开,灯光打在乐团周围,他看见他的男孩站在最前方,一露脸就吸引了无数的视线。  郁启非两首,除了一首正儿八经的古典乐,还有一首偏现代风格,似乎是某部电影的插曲,后一首显然更悠扬,让在场人都被调动起了兴趣,直到散场,还有人评价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提琴手”拉得不错。  待人群散开了一些,陆惟和陆安回便去找郁启非,结果半路便听到有人在大声质问。  “说好今天是可以点歌的,我女儿要他拉一首怎么就不行了。”  团长哭笑不得:“先生,首先,咱们点歌归点歌,这不能点人啊,其次,咱们说的点歌是待会去宴会厅我们负责背景音乐的演出时可以演奏您指定的曲子,可您是要人家单独给你拉一首,这不合规则。”  “我说了,我可以付钱,付钱邀请他单独演出一首。”  团长也有些不高兴了,他本就是业内名人,做生意归做生意,但本身性格也是刚的:“抱歉,这生意我们不做。”  “行,那就按你们的规则,待会去宴会厅,让他拉这首。”那人伸手指着郁启非。  “规则里还说过,不能指定人。”团长的声音里也染上了怒火,“我们是正经乐团,不是卖艺的,麻烦先生尊重人。”  那人一连被拒绝,周围陆续有人的视线被吸引过来,他觉得很没面子,火气再一次被点着:“都是拿钱演奏的,不是卖艺的还是啥?”  郁启非忽然镇定又冷淡地开口:“是您请不起的人。”第49章 07 mendelssohn e op64  挑衅的人说出那么一句后,其实也有些后悔。也是话赶话说到那了,又一时恼火,才口无遮拦。  当然,他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只是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这显得自己很没风度,在场哪个不是业内有名气的人,要是给他们留下糟糕的印象,对自己家族的形象肯定会有点影响。  但没想到,那个小提琴手居然出声反驳了,刚回来的那点理智又被怒意冲散,那人一时间也顾不上装风度,再度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就你?”  “就他。”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大家视线转过去,就看到今天的东道主——陆家俩公子。  这宴会是陆博容办的,在场跟陆氏大多都有些联系,不过因为请帖的限制不严格,也有一些拐外抹角的诸如“重要合作伙伴的亲戚”这种关系了,挑衅的男人就正好是这么一个来路,他家里也不差,但跟陆氏比起来,还是有点不够格,所以跟陆董结识一下本来也是他今天来的目的之一,而且打听到今天要亮相的这个陆家儿子年轻,还特地带了自己刚成年的女儿来,没准能从小一辈这里打开突破口呢?  不过他女儿在他开始跟乐团吵架的时候就嫌父亲丢脸躲一边儿去了,这会儿倒是避免了一点尴尬。  男人看着陆惟冷漠中带着不满的神情,以为对方只是因为这里闹了不愉快才对自己冷脸,便想给他个面子,语气缓和下来地解释一番,他故意省略掉了自己说的那些话,只吐露这乐团不给他面子的委屈,还顺便强调了一下刚才的冲动都是话赶话,实则也是无心。  不得不说,男人品行不咋地,话术修得倒是不错,歪曲事实歪曲得不动声色,也没有抓着乐团那边添油加醋地贬低,至少被他这么一说,没有旁观全过程的人还真以为这就是个误会。  大概是陆惟的出现让男人冷静下来,终于想起自己今天来的目的了,所以也不坚持为刚才的事找回场子了,就想挽回一下形象,再把这一茬化解,要是能顺便就此跟陆惟交流一下就更好了。  陆惟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说出的话却不怎么客气:“无心吗?无心便能展现这样的素质,那想必是本性了。”  男人一噎。  “而且‘话赶话’、‘一时冲动’这样的说辞,我很难想象会在这样的场合听到。”陆惟说,“哦,事实上我也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聚会,难道是我之前了解得不足,实际上这才是上流圈子里的常态?”  周围人一听,顿时都把鄙夷的目光放到了男人身上。  他们都是混迹商场的能人,眼力一个赛一个的好,旁观了刚才那事的人,心里其实就已经给这个男人打上了“不值得结识”的标签了,只不过都不会表现出来而已——毕竟这可能是陆家请来的人。  但现在陆惟都公开怼了,那他们也就不介意跟着排斥了,反正这人的行径也的确令他们看不上,这简直拉低了他们整个晚会群体的格调。  “这位先生,我想,这个地方不太适合您。”这次说话的却又是郁启非了,“但请您离开之前,先向我和我的团队道歉。”  男人接连被两个小辈扫面子,面色涨红,此时他已经无颜在这个地方再站下去,可是如果就这么走了,倒显得自己被两个小孩挤兑得落荒而逃,不走,也依然保不住脸面,总之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想到这,他本能地反驳:“我是拿着请帖进来的,你这是在赶人?要是陆少开口我也不说什么了,你算什么?你有这个权利?”  郁启非淡淡说:“我只是说,这里不适合您,没有要您立刻滚蛋的意思,您要是觉得脸皮撑得住,那自然随您。”  陆惟“噗”地一下笑了出来,他发现自己刚才其实都不用出来帮腔,今天的小非同志说话格外猛,从强势到讽刺再到直白地骂人,居然只有三句话的过渡。以前郁启非骂个人都要自己先心虚一下,但今天完全不用有这种担忧,简直一反常态,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不过陆惟也不算太意外,郁启非自己不怎么爱出头,但是不太能容得身边人被欺负,何况这次别人还侮辱他的小提琴。他家小非大多时候都是柔软的,但是需要露牙齿露爪子的时候,战斗力也很惊人,否则也不会有把人脑袋往地上磕的壮举了。  跟个爱磨爪子的小猫似的。  这边陆惟正在暗中舔男朋友,那边男人已经脸色变幻了几个来回,最终还是打算离开了,走之前,还十分不理智地用手指点了点郁启非:“等着。”  这时恰好在他离开的方向,走来两人,有人认出来,当场打招呼:“郁董,郁夫人。”  好几个有分量的人都在打招呼的行列,但男人无心注意,此时他一心只想离开这个让自己丢尽颜面的地方,只隐约在心神恍惚间听到有人为身边人介绍了一下二位的来历。一说出集团的名字,这下不认识的人也都认识了。  男人本来顾不上了解那么多了,但就在这时,他听见刚才那个小青年的声音响起:“爸,妈。”  男人脚步一顿,回头去看。  他听到的没错,就是那个小提琴手,被叫“爸妈”的也正是刚刚跟他擦肩而过的。  郁启非从来没有跟爸妈出席过宴会场合,这算是第一次正式露相,一些跟郁良相识的人便从郁启非身上找话题寒暄:“没想到这位就是贵公子啊?方才的曲子够精彩,小小年纪就有这水平真是了不得……”  “一直听说小郁会拉琴,没想到今天亲耳听到了……”  男人一时间定住了,此时没有人关注他,他发着怔,回想过刚才自己说的话。  卖艺,你算什么,甚至刚才还要求这位郁家小公子给他表演……  谁知这点打击没消化,他又眼睁睁看着陆惟走了过去,坐在轮椅上一直怯生生不发话的陆安回也终于有些放松了似的,喊了一声:“小非哥哥。” 第49章 外卖的主人恰好是他原先部门的人,走到门口,才发现里面还有好几个人在加班。  陆惟人还没踏进去,就听到这帮人又在忙里偷闲地八卦。  “那谁之前还特别同情陆大爷,坚信人家是受了委屈的正牌继承人。”  “嘁,他心思谁还看不出来啊,想抱大腿呗。”  “我觉得他也未必抱上了,陆大爷搭理他不就是为了找个端茶倒水的吗?其实我觉得陆惟虽然也不太爱理人,但是起码不会乱使唤人。”  “是啊,人在这儿的时候,做的是什么项目暂且不提,但是起码态度上就是个普普通通新人的态度。”  “不都说那什么嘛,位置越高的人越谦和低调,就素质低的才颐指气使的。”  “也是马后炮了,咱们当初可一个都没猜对。”  办公室里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办公室外也很沉默。  陆惟转头看着陆沛兴,有些意外这人还没走,按说不应该,如果陆沛兴也加班的话,这帮人不至于在办公室里议论陆沛兴。  他估摸着陆沛兴待会就要发火正面刚了,不想掺和这些事,打算放了外卖就走,谁知陆沛兴忽然朝他看了过来,竟然还笑了一下:“哥还没走啊。”  陆惟默了默,没纠正他的称呼,有点想看看他还有什么反应。  “加班吧,辛苦了啊,哦,我回来拿点东西。谁的外卖啊,我带进去吧。”陆沛兴依旧笑着,还主动拿过他手上的东西,没事人儿一样地走了进去。  陆惟稍微在门口停了停,看着陆沛兴在冷了场的办公室里活跃气氛,先把外卖送到,还随意扯了个话题。  他变化了。陆惟想。  开始学着为人处世,收敛脾气,突然之间这样变化,怎么想,也只能是在那日年会上受了刺激了。要么是意识到自己再不做出点成绩就会彻底在陆家失去地位所以奋发图强,要么就是心里憋着坏。  陆惟看着他的身影,暗道:希望你坚持得下去。  他下楼等了一会儿,就有一辆车缓缓停在他面前,陆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直到车窗摇下来,露出郁启非笑眯眯的脸。  他愣了一下,一边开门上车一边问:“哪来的车?”  “跟我爸借的。”  “怎么突然想起开车了?”  “练练手呗。”郁启非得意地说,“我会开车你不会,以后要去哪儿,你都得求我送你。”  早在高三结束的那个暑假,郁启非就顺便把驾照考了,相比之下,陆惟一放假就入公司,着实没有这个闲功夫,  郁启非一面按部就班地点火挂挡放手刹,一面认真地探讨自己的计划,“现在假期人少,我闲着没事出来练练,以后就可以给你当司机了,你觉得怎么样?”  陆惟哭笑不得:“你的司机岂不是要失业了。”  “不冲突嘛,他开车接送我,我开车接送你。”郁启非说,“接送我男朋友。”  陆惟笑了好一会儿:“行。”  ——  有时候陆惟觉得,大学前两年的生活比高三一年过得还要迅速,哪怕他这两年经历的比寻常大学生多得多,许多事情任挑一样出来都有纪念意义,仔细想来每一天都很充实,他也依然觉得如此。  或许是因为能放松下来跟郁启非好好在家度一天的日子不多,没有过多的想要永远留下来的记忆可以盘点,所以觉得那些日子过得也算是另一种程度上的“稀里糊涂”。  两年来他依然没有时间考驾照,甚至想永远不考虑这件事,因为蹭郁启非车的那点时间很舒服。  他可以放下在外界面前保持端正的姿态,懒散地往副驾驶上一靠,闭目养神,他的小郁同学有时候会保持安静,他就默默用耳朵感受郁启非的每一项操作,想着他开车时的专注模样,靠转弯的次数判断离家的距离。有时候会聊天,有一句没一句,这时他的声音懒懒散散,郁启非不止一次说过这样听起来像撒娇,他也不改。  今天郁启非的话就比较多,从接到他开始就几乎没停过。  陆惟知道这是自己要调到总部的缘故。  他用了两年时间修完了大部分的课程,等到大三就只剩下了寥寥几门课,每周抽那么几个小时回趟学校就够了。于是陆博容最近把他调到总部,想带他正式融入公司高层。  然而总部离大学城远得很,郁启非就陷入了想搬家搬到市中心但是他在学校这边还有课的两难决定里。  车停到家地下停车场的时候,郁启非依然没想好怎么办,陆惟下了车在驾驶座的门边等他,把人抱了个满怀,他把头埋在郁启非的颈窝里:“别管那些事了,我想做。”  郁启非紧张兮兮地望了望两侧,幸好没人。  两人几乎是粘在一起似地进了电梯,陆惟从郁启非伸长手臂,按下了楼层键,随后转了个完全背对摄像头的角度,隔着衣料摸郁启非的小腹,他知道郁启非最近有健身。  “我检查一下你的成果,有腹肌了没……”陆惟冠冕堂皇地说。  夏季的衣服单薄,隔着一层t恤,很容易撩出火来。  郁启非有些僵着,很怕待会电梯开了外面有人,但陆惟知道他脸皮薄,在门开的前一刻松开了手。  门外没人,郁启非没走两步,身后的人又贴了上来,热烘烘的,像一条黏人的大狗。外面的温度多待一会儿就会出汗,但是郁启非又奇异地觉得能忍受身后人的热度,他输入密码的时候,陆惟已经悄悄解开了他的腰带,撩起一角衣摆。  郁启非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赶紧说:“今天那个,凌子不是说今天会来吗?”  陆惟一脸无情:“谁?什么凌子,凌什么子,不认识。”  他在玄关处把他按住,手心贴在郁启非腰上的时候,后者甚至因为有些烫而瑟缩了一下,他们都被炎热的天气催得流了汗,摸起来的时候一手湿,陆惟也不在意。  他用手指勾勒着对方腰身的线条,动作里带着一点“欲”的味道,让人轻易地沉浸其中,再也想不起来什么客人不客人的了。  他们跌跌撞撞地凭着本能踢开了鞋,光着脚接吻。  周围的温度渐渐下降,而他们的正在升高。  “你忘了关空调。”陆惟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郁启非这才有些回神,想了想说:“嗯?我……我关了吧?”  但是空调的确开着,屋里明显比外面凉快,郁启非都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了,保不准真是忘了关……  这时,有冲水的声音从房子深处传来,两人同时停下动作,朝着卫生间的方向看去。  里头的人似乎是察觉到了外面的沉默,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弱弱地探出头来:“那个,味道太冲了,我实在没忍住冲了下。”  陆惟张了张唇,语气听起来充满杀气:“朱,玉,凌。”第52章 02 song of rain  朱玉凌当年分数出来,侥幸过了一本,但这个分数报外省大学又很有风险,于是留在了本地的大学。这几年他们提过许多次有空聚会,奈何不是这个没空,就是那个没空,尤其陆惟,基本上每到假期都被陆氏征用。  大二结束的这个假期,除了陆惟,其他几个人总算是时间上达成了一致,于是一合计,就跑来b市找陆惟了。  这事说是说了,但是大家都没说是什么时候来,郁启非是在家里切菜的时候,手机收到朱玉凌发来的微信,说人已经到b市的机场了。  朱玉凌是想憋一个大惊喜来着,奈何到了机场才发现他只记住了小区名,没记住楼栋和门牌号,只好直接问了郁启非,还试图伙同郁启非一起瞒着陆惟。  郁启非看到微信已经是做完菜的时候了,说来还有点对不起朱同学,看到这条消息第一反应不是朋友来了,而是想起来陆惟怎么还没回家。得亏郁启非在出门之前想起来给朱玉凌留了一个门锁密码,不然现在朱同学很有可能得蹲在门外。  郁启非不肯承认自己转头就把朱玉凌给忘了这件事,于是淡定地理理衣服,故作无奈地说:“都跟你说了凌子来了,你还不当回事。”  陆惟:“……”虽然但是……总觉得你也没当回事呢。  朱玉凌还可怜巴巴地缩在厕所边上:“那我出来了?”  郁启非若无其事地说:“吃饭吧。”  饭一直保温着,菜却已经凉了,郁启非放进微波炉里转了转才端上来。  朱玉凌挺意外地说:“你做的啊,我还以为陆惟做的,挺好吃的。”彼时他连筷子都还没有拿起来,就评价了一句好吃,陆惟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几盘菜,发现中间有明显地被人夹过的痕迹,部分菜的菜量也有点不大正常。  “你吃了?”陆惟脸色不太好看。  朱玉凌察言观色:“哪,哪能啊,就……尝了一小口。”  郁启非不留情地揭穿:“尝了一口,就少了三分之一。”  陆惟默默放下筷子。  老友重逢的第一天,先暴揍一顿。  郁启非笑着看两人,不紧不慢地吃着菜。  虽然朱玉凌刚来就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情侣暴击和以拳相待,但其实陆惟是挺高兴他来的,第二天破天荒地用了为数不多的请假机会。  还起了个大早,跟郁启非一起准备早餐。  郁启非指挥他切完东西后,开始做面条卤,陆惟手上闲下来,就忍不住搞搞事情。  他的小郁在亲密这种事上非常乐意配合,而且时间久了似乎对羞涩感都免疫了,偶尔甚至还能反撩一下。陆惟手贴上他肚子,轻轻按了一下的时候,郁启非就故意往后面蹭了一下。  陆惟“嘶”了一声,正打算得寸进尺的时候,客卧的门开了。  两人依然抱着,陆惟像条大狗一样挂在郁启非身上,虽然没有真正把重量全压上去,但对于正在做饭的人来说依然是一种阻碍,郁启非却纹丝不动,也没让他滚下去,手上一边麻利地把卤盛出来,一边往后面招呼了一声:“早,早上吃打卤面。”  “哦哦哦。”朱玉凌坐到沙发靠窗的一角,默默降低存在感。  煮面条是很快的事,没一会儿三大碗就上了桌,陆惟早饭的时候微信群消息不停地闪,群里时不时就发些重要通知或者文件,他也不能不看。朱玉凌看他忙成这样,忽然觉得自己的大学过得太咸鱼了。  咸鱼默默低下头吃面,正想试图用“陆惟是特殊的”这种理由安慰自己,就看见郁启非也打开了一份电子文档。  朱玉凌好奇了一下:“你在看啥?”  郁启非:“论文资料,我也想争取提前毕业。”  朱玉凌顿时坐立不安,总觉得坐在这安安心心地吃面是一种罪过。  郁启非没过半分钟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又把手机收了,笑道:“不好意思,习惯了,但其实吃饭的时候办事或者学习并不是个好习惯,容易肠胃不振。”  朱玉凌觉得心里一下子轻松了不少,点点头说:“是的是的。”  他主动帮两个做了饭的人洗了碗,陆惟在外面扯着嗓子问他:“凌子,你啥时候回去啊。”  “我刚来!你就问我啥时候回去!”朱玉凌没好气地回,但同时心里居然还有点欣慰,两年没见了,本以为多少会客气生疏什么的,没想到他们就好像刚毕业的那时候,互相之间都不太客气。  不得不说,昨晚的那顿打闹莫名其妙地消除了他们的距离。  “咳,不是,主要是看你住多久,我好规划规划时间。”  朱玉凌随口就扯:“住到开学!”  刚才还人模狗样编借口的陆惟立刻骂了句:“滚蛋!”  朱玉凌忽然觉得让陆惟气急败坏也挺有意思的,继续说:“那怎么也得住一个月吧,我看看啊,b市那么多景点,一天去一个少说也得七天,还要参观一下几个名牌学校,见见在b市的老同学,噢我还要提前体验首都的生活压力来着,没准搞个兼职做做,哎呦,这么一看一个月都不够啊,还是住到开学吧。”  陆惟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有点没脾气了,转头对着郁启非说:“咱回二环住去,这儿留给这混蛋吧。”  朱玉凌:“……”  看样子没激到陆惟,反倒是他自己被对方随口搬出来的一套“二环的房产”刺激得不轻。 第51章 陆惟:“而且就算我不找你,陆博容也是打算给我安排一个助理的,他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正好多出两个月的时间。我还说,你也不是出于不正当的理由才来玩,主要还是想学习企业经营和管理的知识,为论文做准备,之所以不去郁氏呢,是因为没熟人不安心。再加上我保证不影响工作,他当然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郁启非甚至怀疑:“你这个保证连我都不信。”  陆惟笑笑说:“就算有影响,靠你也能补回来。”  郁启非奇怪:“我?”  “嗯,我说你是来学习的,不是说说而已。”  后来郁启非发现,他这一生很多时候都在接受男朋友的补习,初入高中的时候补习考进了前两百名,高三的时候补习考上了名校,到了大学靠补习在金融系的各科考试里拿着高分,甚至拿过两次奖学金,就连真正学习怎么当一个企业继承人,也是陆惟先帮他补了一次习。  郁启非也没有干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但是陆惟交给他的那些难度不高的事,他都能做好。  因此陆惟虽然总是早早下班,平时在公司也没少跟男朋友谈恋爱,但是奇异的,工作一点也没耽误。  可是在其他人眼里就不是这样了,各个部的人都觉得这位陆氏的大少爷没什么真本事,之前传出来的那些业绩恐怕是纯靠家里捧出来的,现在还带着朋友来凑热闹,这简直是把公司当成自己家,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相比之下,另一位陆二少就认真多了,对他们这些员工也挺和善,有时候遇到不懂的事甚至还会向他们求问,然而陆沛兴的待遇远远不如陆惟,这让许多人为他不平!  陆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这些态度,没放在心上,终究是要看成果说话的。  “陆沛兴跟以前太不一样了,他不会影响你吗?”郁启非坐在陆惟对面帮他审核文件的时候,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陆惟抬眼,看出郁启非恐怕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了。  “听到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发现,陆沛兴说话……嗯,茶里茶气的。”郁启非捏着嗓子模仿,“哎呀我哥是不太待见我,可能还是因为我不争气吧,我哥现在已经开始学经营管理了,我还在锻炼销售能力呢。”  后半段,那怪里怪气的强调变成了一字一顿,充分透露着郁启非对茶精的不满,陆惟笑了个半死:“其实他也没说错,我的确已经通过了锻炼销售能力的阶段,所以现在领先一步的,是我不是他。”第54章 04 song of rain  郁启非拨弄着桌上的摆件:“他销售做得很差吗?”  “也不是,其实单论销售经验,他比我还足。他那个学校学业和管理都很松,不上课也可以申请直接考试,他甚至有过开学期间连续两个月在公司跑单子的时候。而我只是因为拿的都是大单子,所以看起来履历挺光鲜,但实际上这几个项目没有几个是我独立完成的。”  郁启非:“但你参与的都是关键环节,所以还是挺厉害的。”  陆惟笑笑:“不过不公平也是真的,陆沛兴至今还没拿到过我这样的机会,反而,他跟所有销售人员差不多,都是一步一步从起点爬。因为陆博容培养我是培养继承人的路子,我不需要过多地锻炼销售能力,因为没有哪个企业高层是需要亲自跑单子的,我只需要懂得销售和投资该怎么做,再积攒几份漂亮的成果就够了。他对我的培养重心应该放在后面,管理经营,投资开发,统筹兼顾等等,这些都要花更长的时间,所以不可能一直放我在底层历练。”  “但是对陆沛兴,陆博容大概就打算以后给他个销售经理之类的职务当当,或者远派到某个小规模的分公司,让他当个ceo,所以放任他自己成长。”  郁启非摸摸下巴:“这么一听,我忽然觉得你挺反派的。”  “靠我也有点觉得。”陆惟说。  “难怪陆沛兴一个暴躁不良少年,被生生逼成柠檬红茶。”郁启非一脸正色地损着人。  “他应该也有跟员工们拉同情分的意思,毕竟员工是一个企业最重要的部分之一。”陆惟说,“如果他的目的只是赚好人缘好名声,借此来让陆博容或是股东们欣赏他,对他多上上心,多分点股份,这还是可行的,但如果他野心比这个大,那方向就错了。”  郁启非想了想:“因为你这个正牌继承人在股东们心中的分量有着初始优势,他再怎么刷好感也不可能刷过有初始好感的你,除非未来出现什么变故……可是我想到一个问题,你在这个位置上只是暂时的,未来你想把这些都交给陆安回,安回可是没有丝毫基础的,他斗不过陆沛兴吧。”  陆惟这次却沉默了一下。  郁启非不相信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这沉默显得像顾虑,于是奇怪地看过去:“有什么问题吗?”  陆惟:“老实说,我不太希望安回也从商,不仅是因为他现在的性格和社交能力还没有达到正常社交的水平。我感觉他跟你其实很像,更偏好文艺类的东西,未来不出意外,志不在此。所以有时候我想,我一开始是觉得他可以帮他继承陆氏,但这是他想要的吗?”  郁启非想都不用想便答:“不是。”  陆安回上一个生日时,陆博容为了庆祝他已经能依靠拐杖行走,直接送了他一架改装过的豪华直升机,陆安回只是去停机坪看了一眼,连拍个照的欲望都没有,当天他朋友圈里的九宫格发的全是两个哥哥给他做的菜。  郁启非甚至感觉陆安回对陆博容的排斥不比陆惟少,以前看不出来,是因为那时候陆安回太过脆弱,连自己的喜怒都不敢明着说,而现在他变得坚强又有主见,那排斥就隐隐流露了出来,只是怕给他哥添麻烦,才表面上跟亲爹还算和气罢了。  “不过未来他想走这条路的话,我会帮他,他要是不想走,那么我帮他拿到他应该得到的股份,大家一起过点风平浪静的日子就好了。”  郁启非立刻说:“风平浪静有点难吧,你还肩负着郁氏集团上门女婿的职责呢。”  “说的也是。”陆惟笑着看他,“郁少爷不出力,我只能辛苦一下了。”  郁启非扶住脑袋:“等等,你现在说什么我都觉得你在开车。”  陆惟一本正经地翻开文件:“你想多了。”  ————  瞿进霄暑假还得参加训练,待不了太久,于是朱玉凌干脆安排了一张日程表,今天去某处聚餐,明天去某处唱k,难为陆惟还能每天配合他抽出时间,到瞿进霄临走的前一天,几人又盯上了新开张的大型真人鬼屋。  鬼屋用了郊区游乐场的一块地,朱玉凌大方地表示自己请客,一口气买了六张联票,看起来连陆安回都不打算放过。  “你智障吧他能去?”瞿进霄直接骂。  “他走不了路,怕是进不去吧,而且万一一紧张一跑出什么事怎么办?”裴佟考虑得极多。  “鬼屋他去不了,放弃吧。”陆惟宣布。  朱玉凌泪流满面,看向最后还没有发表意见的郁启非,希望他能稍微安慰一下自己……  郁启非:“鬼屋他还是别进了,其他项目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朱玉凌感动极了,点点头:“对啊对啊,玩玩不用走路的那些,这票我没买错嘛。”  郁启非:“但是残疾人免票。”  朱玉凌:“……”  联票一张好几百,朱玉凌舍不得浪费,试图送给要陪着陆安回的保镖大哥,结果保镖表示这个陆董给报销,他连夜约到了一位同事,总算是让票有了用武之地。  一行人去的时候都挺兴奋,到了门口取票点,走到最前面的瞿进霄和裴佟冲了几步,又不约而同地转回来。  瞿进霄:“凌子,我们还是等等你同事吧。”  朱玉凌恰好挂了电话:“等什么等,人家票都取完了,走吧走吧,早排晚排都得排,待会人更多。”  这么大一个园区找人实在太难了,于是朱玉凌跟那位同事约好了直接在鬼屋见面。  鬼屋面前人也不少,但是仔细观察,就发现真正排队的人不算很多,许多人还在纠结要不要现场购票,有胆小的女孩子还没进去就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喊“让我缓缓”,朱玉凌扫了一眼面前那栋阴森森的房子,忽然也想跟那女孩扎个堆去。  就连比较胆大的瞿进霄也吐槽:“靠,虽然早知道是学校主题,但是这个校舍长得也太像我们学校了吧。”  裴佟:“区别还是很大的,人家这明显是艺术包装出来的破旧,你们学校那个校舍是真的破旧。”  瞿进霄:“……”  那边朱玉凌刚摸出手机想联系同事,一转眼就看到有人冲他招手。  “尹哥,我们分店的副店长。”朱玉凌高兴地介绍,“对了尹哥,咱这儿有一位你肯定知道……哎,他们人呢?”  落后几步的陆惟几人依然保持着慢悠悠的速度,边走边对着手里的地图写写画画。  “差不多了,我打圆圈这几个,你先带小回玩一玩,这种儿童项目基本上都不用排队。”陆惟对着保镖说。  陆安回试图抗议:“我的童年不缺游乐场,不用弥补残缺的童年,我想体验放飞的青春。”  陆惟:“玩别的也行,过山车除外,反正打勾的是待会我们出来以后要玩的,我们进去俩小时,你们提前十分钟去排个激流勇进的队……”  陆安回:“咦,你们待会不也要去过山车吗,我先帮你们体验一下。”  “不行,本监护人不在场的时候,不能玩太刺激的。进鬼屋两个小时不能带手机,你出啥事想联系我都联系不上。”  陆安回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转头对着郁启非悄悄说:“万恶的家长主义。”  郁启非笑了:“听话。”  说话间走近,陆惟一抬眼,才看到了多出来的那个新伙伴。  两人都是愣了愣。  陆惟:“尹学?”  郁启非:“尹学……长。”  就有点怪怪的,明明两个人现在是同级,但是遇到陆惟以前的同学,突然之间就显出了辈分上的差距。  朱玉凌还没搞清楚情况呢:“我就说你们认识,惟惟你昨天还跟我说不认识我们这边的副店长。”  “是不认识。”陆惟很是惊讶,“这,我高中同学。”  朱玉凌:“啊?”  陆惟:“帝都的那个高中。”  一行人借着排队的功夫聊了半天,一直聊到轮到他们进场前,才搞明白这是怎样的一种巧合。  裴佟搞了个骰点数决定第一位,郁启非不幸是点数最小的那个,陆惟顺势站在了第二位。工作人员递上眼罩,拉着他们前进。  要说不怂是不能的,眼睛被遮住的那一刻,郁启非心里已经有点打鼓了,身后搭着他肩膀的那双有力的手都让他有点没底,反而开始控制不住地脑补“此时站在他身后的已经不是陆惟,而是鬼”。  他们似乎被引进了室内,外面那些喧嚣声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有些诡异的风声的音效和背景乐。  工作人员讲着规则的时候尚且还让他们觉得处在一个安全真实的环境里,谁知工作人员突然将话音停留在:“第六……”  周围一默,紧接着是一串来自工作人员的“啊啊啊!”的尖叫。  大家都明显感觉到,方才带他们进来的那位大哥已经被拖走了。  “靠,开场就这么刺激!!!”瞿进霄大喊着摘掉眼罩,紧接着,又是一声“靠”。  郁启非也摘掉了眼罩,然后却没什么区别,他们居然身处在一个完全黑暗的房间里。  接着就听裴佟骂道:“朱玉凌你有病啊,别拽我后领子。”  “□□没拽,我都趴地上了我怎么拽。”  “我去你别吓我!!”  尹学淡定地说:“我拽的,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郁启非感到身后有一双手缓缓绕过他的身侧。  他屏住呼吸,差点就要蹲下了,那双手却及时收紧……一个怀抱贴紧了他。  陆惟的声音在一串大呼小叫中,贴近他的耳朵轻轻说:“你好,我是色鬼。”第55章 05 song of rain  一片阴森黑暗下,郁启非笑场了。  他这一笑,周围突然就静了静,郁启非茫然地转头,想看看伙伴们都怎么了。 第53章 “爸,您找我哥呢?”陆沛兴问。  别说,陆沛兴别的地方没有让陆博容满意的,但这称呼上,就甩了陆惟好几条街。  陆博容虽然时不时在外播种,但是为了名声,从来都是给情妇一笔封口费的,所以陆沛兴十六岁以前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亲爹是谁,但是被接回来,改口改得毫无心理压力。  当然,一般人面对几百个亿都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  也就陆惟死倔一人,加上他其实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对金钱没那么执着,才让陆博容在拉近两人关系方面有些头疼。  但话说回来,如果陆惟也跟陆沛兴似地那么容易屈服,陆博容可能就没那么欣赏他了。  “嗯,他最近怎么样?”陆博容顺势问。  陆沛兴:“我也不知道,您看,我跟我哥办公室离挺远的。”  “怎么不近点?”  陆沛兴心里一喜,这可问到点子上了,于是故作发愁:“我哥安排的,我也想离他近点啊,但是他还是那样,不想跟我处好关系……对了,您找他什么事啊。”  “落户口的事。”陆博容也没什么好瞒的。  陆沛兴紧张了一下:“啊?他同意了?”  陆博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我已经放任他两年了。行了,你继续做你的事吧。”  陆沛兴送走人,回去一看,其实两人寒暄了也没个五分钟,而且陆博容都没过问他工作上的事。  陆沛兴心里的不忿又冒了出来,但很快便又高兴起来。以陆惟的性格,肯定不愿意落户口,到时候两边闹起来,就是他刷存在感的时候,正好他手上这个单子金额挺大的,到时候办成了肯定能入陆博容的眼……  不行,这样还不够,他等了两年,好不容易有这么个机会,实在不想再继续被这么无视下去了。以前尚且能忍,是因为他那时的确没什么本事,可是他这两年这么拼命,为什么还是不被人看到?  他还得再想想办法……这么想着,他拨了一个电话。  游乐场内的一家快餐店里,挤满了来往游客,陆惟出来的时候端了一大盘食物,四下环顾半天,才看到角落里冲他疯狂招手的朱玉凌。  “找到位置了?”  朱玉凌得意地说:“我抢的。”  两波人同时占位,没抢到的那波人还在一旁,愤愤地朝他们投了个白眼。  这张桌原本是个三人小桌,这会儿硬生生地挤了八个人,实在有点可怜,偏偏椅子也有些不够。尹学矜持地没去抢椅子,郁启非看他默默在往后一点的位置,就留出一点空隙让他好站进来,顺手搬了把椅子给他,自己跟着陆惟挤挤。  他还主动按照每个人点的分了食物,尹学望着摆到面前的东西,明白郁启非其实是不动声色地照顾他这个跟其他人都不算太熟的人。  但其实尹学并不是个容易拘谨的人,否则他也坐不上副店长的位置,只是乍一遇到老同学,还发现陆惟是他老板,心情有些复杂罢了。  因为排队太久,他们计划中的项目还没玩完,便打算留晚一点,结果吃到一半,陆惟就接到应笙的电话。  应笙住院了。  陆惟不想影响大家的兴致,便说公司有急事,自己一个人过去。  陆惟很难意识到应笙已经是个奔四的人了,去医院了解过应笙的情况,才知道他这几年急性肠胃炎都发作过三四回了,这次医生态度格外严肃,说如果再不好好休养,没准会恶化成癌。  应笙本来也没打算麻烦陆惟,还是早年他们刚创业跟着他们一起起步的一个老朋友坚持要给陆惟打电话知会一声。  “还不止胃呢。”通风报信的老朋友说,“天天熬夜,一天忙到晚,脾肾,肩颈,就没什么地方是好的,关键应哥这么大年纪了都还没个媳妇儿……”  应笙:“咳咳咳,别瞎扯,说正经事儿。”  “这还不正经啊,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天天工作也没见有别的事,你不会是性冷淡吧。”这位朋友也比应笙小了不少,但是早早结婚了,劝婚起来格外起劲儿。  陆惟也搭话:“是啊,赶紧结婚,我都比你结得早。”  应笙:“你那也叫结?”  陆惟:“身心已经结了,本本不重要,反正已经能压过你了,你连身都没有。”  老朋友震惊:“卧槽老处男。”  应笙:“靠。”  说笑完,陆惟严肃下来:“你歇段时间吧。”  应笙没好气地看他:“说得真轻松,店怎么办?”  陆惟:“我帮你想办法。”  “你连你那边的事都顾不过来吧。”  “这不也是我的事?”陆惟笑了笑,“也不是让你一直歇着,但你是时候把生活和工作平衡下了,我给你定个目标,调整作息,按时吃饭,你这年纪找老伴想找条件好的不太容易,不过也没事,大不了我以后给你养老。”  应笙骂道:“去你的老伴。”  事情还是这么定下来了。  陆惟不觉得自己立刻就能接手应笙的事,而是先花了一天整理,不重要的事放放,重要的就交给各位店长或是有点职务在身的。  遇糖现在虽然开的分店越来越多,但是体系还是有些落后的,导致很多事要应笙亲力亲为,当然,这也有应笙是个不太放心别人的性格的缘故。  而陆惟在陆氏耳濡目染了两年,多少明白了点管理的精髓,便给遇糖规划了一下,按照他的规划,应笙的工作能比现在少至少一半。  但问题是,他们缺人力。  陆惟打算从最早的几个店的店长里抽几个做专门负责某一块的管理,可是他们一旦离开现在的岗位,就没人能补上来,要培养接手人得花时间,要让店长接触店铺以外的工作也要花时间。  郁启非回家后发现陆惟在家还挺惊奇的,过去一看,就看到陆惟正在打草稿,草稿上写着几种方案。  他拿起之前的稿子看了几眼,就知道陆惟想干什么了,随口道:“要不你也给应大哥招个秘书呗。”  “应笙忙不是忙在行程,而是许多东西只有他自己能处理……”陆惟说到一半,又若有所思起来,“不过,也对,有个懂这行的人帮他,还是能省很多事的。”  他又开始列名单,郁启非赫然看见他写了尹学的名字,奇怪道:“你这是给尹学开后门呢,还是他真有本事?”  陆惟:“他学历高。”  “啊……”郁启非仔细一想还真是,别看遇糖开得挺好,但是毕竟还算是餐饮服务行业,员工学历普遍不是很高,也就正副店长的学历都还算拿得出手,所以现在名字都在这上面了。  陆惟把这些名字拍下来发给应笙,又播了个视频过去,让他简单说下这些人的情况。  应笙正在吃他的病号饭——一碗配咸肉丝的白粥,说话含含糊糊的:“还说让我多歇几天,你瞧瞧,掐着饭点给我打电话。”  陆惟差点掐断电话。  “也没事,反正不耽误吃,就当跟你聊天了。”应笙又及时地补了一句。  原本尹学名字挺靠后的,看起来纯粹是因为名牌大学的学历才凑了个数,结果陆惟排除了一堆人后,尹学反而是唯三人选中的之一。  倒不是他在这些人里能排前三,恰恰是因为他在副店长那个岗位待的不久,并不是什么不可或缺的人物。其他分店离了店长或许就不能转了,但尹学却是换个岗位也不晚,对新任务的适应度也高,而且培养尹学做管理,和培养尹学做副店长,耗费的成本都是差不多的。  剩下两个跟尹学也是差不多的情况,陆惟综合考虑了一下,又划掉了一个名字,只留下尹学和另一个人的名字,决定让他俩都试试。  应笙这时候已经收了碗,才想起来问:“你是想挑人做什么呢?”  “给你招徒弟。”  “啊?”  陆惟说:“咱们店管理模式太落后了,现在分店又多,难怪你累,必须得改了,不然以后公司想再扩大点规模都没可能。”  应笙其实也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有些无从下手,才一拖再拖,他也做过不少研究了,所以陆惟跟他一说方案,他就觉得可以试试。  陆惟:“这段时间我帮你分担点,但是这个事情,得你去宣布,我说的大家不服。”  两边的事同时压在陆惟身上,一边不比一边轻,叫陆惟只能把假秘书当真秘书用,连谈恋爱的功夫都没有了,就更别提见陆博容。  他们再次约上见面已经是五天后,在陆博容的办公室里。  陆博容开门见山地说:“把你户口转过来吧。”  陆惟也开门见山地问:“如果我不答应你想怎么做?”  “暂停你的职务。”陆博容露出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以前他不急着让陆惟转户口,是笃信陆惟只是还没有尝到好处,而现在,陆惟已经在继承人的位置上坐得越来越稳,权力越来越大,鲜有人能不喜欢这种感受。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所以陆博容觉得,要陆惟现在放手,他肯定不乐意,单以陆惟这两年耗费的心血,他就不可能放弃。  陆博容想得挺好,却见陆惟突然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还有这么好的事?”  陆博容:?第57章 06 song of rain  陆博容完全没想到陆惟会是这样一副反应,当即皱眉:“你到底在坚持什么?不过一个户口而已。”  这也太孩子脾气了,陆博容当即心里有点失望,他一点也不能理解为了一个户口放弃现在的一切的做法,即便陆惟现在对他依然没有父子亲情,至少也能为了利益做出正确的取舍吧。  还没等他失望得太多,就又听到陆惟说:“户口什么的无所谓,赶紧给我停职,明天我不用来上班了吧?”  陆博容稍稍愣了一下,自以为明白了陆惟此举的想法,笑容又回到了脸上:“你是嫌假期少了?这两年你的确辛苦,给你放假也可以,你把户口转了,我给你正规的假。”  陆惟:“不用了吧,正规假放不了几天,万一遇点事还得随时终止假期,我还是停职吧,噢,我接个电话。”  这电话来得也是巧,陆惟没说几个字又挂了,匆忙道:“有点急事,我得走了,我明天就不来了。”  陆博容气得一时没说出来话,眼睁睁看他溜了。  陆惟所谓的急事,其实是郁启非在家做了病号饭,打算给应笙送过去,所以晚上不能接男朋友下班了。  陆惟离开公司,就直奔医院,来了个“守株待兔”。  应笙受宠若惊:“你们俩大忙人都来看我,我差点以为自己真得癌症了,医生应该没有隐瞒病情吧。”  陆惟:“这话说的,探望你只是一种手段,目的你看不出来吗?”  应笙看看始终盯着郁启非的陆惟,再看看郁启非:“滚滚滚。”  郁启非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只是当着应笙面不好问,回去路上才开口:“你公司那边出事了吗?”  陆惟:“停职了。”  “你惹到陆博容了?”郁启非只能想到这么个可能性。  陆惟默了默,轻轻叹了口气:“他让我转户口。”  陆惟表面看起来急于给自己放假,实际上也是为了拖延一下转户口的事。这两年他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可真听陆博容提起,还是下意识地排斥。  但他明白,自己最终还是得选择落在陆家的户口本上,否则这道隔阂必然会影响他以后在陆氏占的分量。反正除了膈应了点,其实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且以后还有机会独立出来。  陆惟给自己争取了假期,就把大多数时间放在给应笙培养帮手上了,这点动作自然是瞒不过陆博容的,但是这恰恰给了陆惟一个急于放假的借口。  让陆博容觉得陆惟是因为遇糖才暂时撇下了陆氏这边的事,也比让他觉得陆惟不想入陆家户口的要好。  当然,这主要是陆惟手上的事都收尾了才敢这么搞,要是有要紧事,陆博容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地放他休假,也不会对这事儿宽容。 第55章 朱玉凌和裴佟差点以为他穿上瘾了,谁知道打算跟着两人上楼的时候,忽然被陆惟爸爸的零花钱打发,让他们去别处玩玩。  郁启非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郁启非见过让0在床上穿女装的,还真没见过让1穿的,他以为自己可能会被笑意冲淡感觉,实际他的感觉比平时还要汹涌。  他像是在海岛上迷路的水手,以为蛊惑的歌声来自迷人的海妖姑娘,想一探究竟,却被海妖先生压了个彻底,随他沉浮,这么一想,郁启非差点没忍住达到了顶峰。  陆惟却给他堵住了,笑着在他耳边低语:“郁先生,我好不容易穿一次女装,怎么也不能浪费吧,你说呢?”  郁启非没着急,也轻轻回他:“我也觉得。”  视频到第二天才有机会发出来。  网友们本来只是想看“老板穿女装”,在发现老板居然是个大帅比,穿着海妖装还有一股带着荷尔蒙的媚劲儿的时候,就更炸了。  这事热度攀升直接挂上了热搜,连另一位诬陷过遇糖的网红迫于压力澄清道歉的事都没人关注了。  陆惟干脆关了所有通知提醒,他微博是私人微博,也没有任何跟陆氏联系的东西,即便是帝都圈子里见过他的人,看到女装视频,也一时半会儿联想不到是他。  所以陆博容联系他时,还不知道网上还有这么热闹的事,只是带着点威胁意味地问他:“休够假了没有,我看你是真不打算回来了,为了那个店,你是想放弃多少好机会?”  “不好说。”陆惟淡定地祸水东引,“您儿子如果不给我添麻烦,兴许我早办完事早回。”  电话那头的陆博容愣了一愣,通话便已经结束了,恰好这时,陆沛兴敲开了他的门:“爸,我这个合同您能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吗?”  陆惟专挑没什么事儿的时候走的,所以陆博容这段时间也恰好有些空闲,遇到陆沛兴次数多了,发现这孩子也挺努力,又想到陆惟那叛逆性子越想越气,便说了句遇到不懂的可以找自己请教。  陆沛兴当场露出惊喜的眼神,倒让陆博容希望被孩子孺慕的虚荣心大大满足了一下。而陆沛兴也知道把握分寸,虽然时不时就在他眼前晃悠一下,但真麻烦他花时间的事情并不多,恰好把握在既让陆博容关注他,又不至于厌烦的一个度上。  这段时间,陆博容没少感慨:“沛兴也成熟懂事了,跟以前判若两人啊。”  可现在……  他忽然觉得这副勤恳好学的样子里充满了意图。  陆惟那句带着讽意的“您儿子”,除了陆沛兴还能有谁?  “先放着吧,我忙完再看。”陆博容的反应不自觉地平淡起来。  陆沛兴点点头,又关心问候了两句才走,但是今天这份贴心陆博容却没法受用了,他拨了助理的电话,让他查查陆惟最近的具体情况。第59章 01 winter  陆沛兴趁着陆惟不在示好,陆博容也不是没看出来,但是人有进取心是好事,陆沛兴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到他面前来展示自己,恰恰说明这人现在还算是个能扶起来的。  所以陆博容也多少给他一些支持,表扬就不必说,前几天还把一个有几分重要的项目交给了他,其实也多少抱着点想看看他能做成什么样的态度。  陆博容现在虽然还是把陆惟当成继承人,可陆惟动辄不听话,而他又看到陆沛兴也混得不错,就忍不住动了不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的念头。  换言之,陆沛兴现在就是个一时半会儿用不着但可以先打好气的备胎。  可当陆博容拿到助理整理出来的证据后,又有些对“备胎”失望了。  他看好的继承人,就算最后他不要了,也不能让别人来干涉才是。虽然这次陆沛兴做得不算多过分,只是从遇糖绊住了陆惟,并没有真正触及陆惟作为陆氏继承人的利益,但他有这个心思,就够让陆博容警惕一下了。  更何况,陆博容还宁可陆沛兴做得绝一点,如果他真能算计倒陆惟,陆博容立刻把他定成新继承人都没问题,反正他在乎的只是陆氏的荣誉财富和家族传承,继承人只要有本事,人品心机怎么样无所谓。  可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  一件事办得漏洞百出,陆惟随随便便就能查到是他干的,玩点小把戏都藏不利索。而且真要说给陆惟添了什么麻烦吧,其实还没有,两三天的时间陆惟就全面翻盘还顺带给遇糖拉了波热度。本来陆博容还觉得陆沛兴如今有脑子了,这下在他心里陆沛兴又打回了原形。  之后陆沛兴再来刷存在感的时候,陆博容就直接拒见了。  助理钱颢委婉地转达:“陆董的意思是,您之后还是少来了,专心把手头上的事做好,不要有别的动作……”  陆沛兴心里“咯噔”一声,面上故作疑惑:“什么动作啊?”  “最近网上有些事……”钱颢提醒到这,便又笑笑,“二少手上的项目照旧,陆董希望您认真一些投入一些,别连这个项目也丢了。”  陆沛兴知道这是警告他除了做项目不要乱搞事情的意思,心里郁结。不过他并不懂陆博容恨铁不成钢的心理历程,就觉得陆博容偏心病又犯了,不服地在心里骂爹。  假期余额不足,送走比计划中待得还要久的朱玉凌和裴佟的时候,几人在机场面面相觑,愣是挤不出一点伤心的情感——这段日子天天见,见够了。  应笙也实在闲不住回来工作,陆惟估摸着有尹学他们撑着应笙只需要指点江山,不用干太多活,就回了陆氏。  他回公司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门被一把陌生大锁加锁了,显然是不让他有机会进的意思。陆惟也没急,慢悠悠地转到陆博容的办公室。  说来也巧,陆博容今天还真在,本来只打算找他秘书做传话筒的陆惟顺利进了门。  陆博容冷着脸,对他的到来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陆惟把户口本放在桌子上推了过去。  陆博容看清了眼前的东西,这脸冷也不是,不冷也不是,只能依旧板着脸,但说话了:“还有件事。”  “嗯。”陆惟懒懒地应。  “你跟郁家那位什么时候分。”  陆惟淡定得很:“看他呗。”  陆博容瞧瞧他的反应,倒有些摸不准这两人的感情状况了。  他这两年没怎么提起过这事,主要是问了也没用,人家郁良都表态支持俩孩子,他想联合对方家长一起棒打鸳鸯的想法是彻底实现不了了,他也没法对郁启非开刀,只想等着这俩人感情自然消退,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用强压的手段。  就连前段时间郁启非以陆惟秘书的名义过来玩,他也没放在心上。  可陆惟最近一门心思扑在遇糖上,让他不禁有些怀疑这个儿子真能受自己掌控的吗?  因此今天说这话,陆博容多少有点试探陆惟反应的意思,结果陆惟反应平平,听起来好像分不分对他来说无所谓。  陆博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有什么演的痕迹,心想可能真的是感情淡了,不过陆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这点陆博容倒是清楚,没准是不想主动提分手伤别人心才耗着,也可能是怕郁家那位缠着……  陆博容知道他们以前分过一次手,之后又复合,似乎还是郁启非主动追的,当然,更具体的他也无从得知了,不过这点信息足够他脑补了。  “看他?你自己什么想法呢?”  “没什么想法。”陆惟说,“顺其自然,不做渣男。”  陆博容心里暗乐,觉得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陆惟脱身以后,脸色立即沉了下来,他手里还攥着陆博容刚才给他的办公室大锁的钥匙,此刻他却恨不得把这钥匙捏碎。  方才他那么镇定自如,心脏却在狂跳。  只不过陆博容问出来的事陆惟早在心里演算过无数遍了,才能维持表面的演技。  他很清楚陆博容是不可能一直让他们在一起的,儿子“玩玩”可以,但是影响到传宗接代和陆氏的颜面绝对不行。  可陆惟的想法也很明确,让他假装感情变淡稳住陆博容可以,分手绝对不行。  看来还得抓紧时间了。陆惟心想,他还有“假分手”的后招,这甚至是郁启非提出来的,但是他可不想用上这招。  没几日,陆博容那边就飞速地把户口转好了。陆沛兴听说这事以后,气得一时失态,摔碎了卫生间的两个玻璃花瓶。  他还信心满满地觉得陆惟肯定不会同意这事,这段时间连搞事情的准备都做好了,虽然陆博容警告了他一下,但他还想抓着这机会赌一把来着,结果纯粹白费功夫!  有人听到玻璃碎的动静,探进来看了一眼,被洗手台上一片的狼藉吓了一跳,忙问:“出什么事了?”  陆沛兴回神,尽可能表现得若无其事,可眉间的怒气还是出卖了他:“没事,不小心碰到了,叫下保洁阿姨吧。”  那人看他似乎心情不好的样子,也没敢多问,连忙去找保洁了。  陆沛兴深吐了一口气,看了眼手上被划得流血的伤口,放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冲。  这时,有人进来并锁上了门。  陆沛兴从镜子里看到了来人,恭敬地喊了声:“周叔。”  那人点点头:“你看看你,有必要为这点小事激动?”  陆沛兴:“我没……就是本来都准备好了。”  “你那也叫准备。”被称作“周叔”的人不掩轻蔑,“不充足的准备,只会给你自己增加障碍,就像你之前干的那件事一样。”  陆沛兴心里有些被轻视的恼怒,可又不敢反驳什么。  “周叔”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话锋一转:“行了,你也别自己瞎准备了,之后只要听话就行。”  再逢开学,陆惟和郁启非一个常日在市中心,一个常日在学校,隔得够远。明明一座城市,弄得像是异地恋,陆博容一开始还有心观察一下他们的感情发展,没多久都放心到不闻不问的地步了。  或许因为太过忙碌,向来不生病的陆惟在冬至那天病倒了。  他拖着沉重的脑袋坐在沙发,看着面前的字都变成模糊的黑点,突然很想念郁启非。  他们每天定点视频,联系一直没断过,可总觉得少了一些真实感,像是一个机械的仪式。  陆惟闭着眼陷入半梦半醒之间,穿着高中校服的郁启非在他眼前闪过,这让他短暂地回忆起郁启非那段集训失联的日子。现在想来这情况何其相似,他们刚开始离开的时候也是经常问候,可是无论是高中生还是集训的小提琴手生活都是一样的枯燥,他们本应是乐意重复将这些枯燥说上一遍又一遍的,但也不可能永远乐在其中,何况少年人总是忧心恋爱不够精彩,有时宁可让沉默取代平凡,于是彼此间的消息越来越少。  现在看来,即便是成熟了,也没办法对这些重复的事保持永恒的热情。  这些念头只是一刹那,很快梦境占领了更多的意识,他看到郁启非从自己身边走过,他坐在长椅上等人,眼神落在前方的灌木丛里,形同陌路一般,他假装发着呆,其实是看到了人的,只是两个人谁都当做没看到。  但是余光里,那人似乎回了头,投来的目光让自己本来自然的姿势都莫名僵硬起来,他的姿势其实已经维持了很长时间,但在那一刻却突然担心自己维持不住。  郁启非收回视线,重新向着学校大门走去,陆惟这时的目光才悄悄追随了对方一段路。  他突然想起来了,那是他最后一次在帝都的学校见到郁启非,再之后,便是裕华的重逢了。  陆惟忽然清醒过来,意识比疲惫的身体活跃。  那个背影让他心慌极了,但他没有慌多久,因为这间屋子里,多了一道脚步声。  有人踩着拖鞋,脚步刻意放轻,开塑料袋的声音也小心翼翼。陆惟猛地坐起来,眼前顿时一阵眩晕,这片刻的停顿让那脚步声近了,他的后背靠到了一个身体,一双冰凉的手从他后面伸过来,陆惟以为这双手要蒙住自己的眼睛,结果只是摸上了他的额头。  陆惟扯着有些沙哑的嗓子叫了声“非非”,想转过头来看看梦中人……  “我手冰,先把你额头借我暖一下。”只听他小男朋友无情地说。第60章 02 winter  陆惟被这话噎了一下,他把郁启非的手拿下来,放进怀里捂着,屋里暖气够足,他只穿了件睡衣,中间的扣子还松了两颗,这动作简直像是某种邀请。  郁启非觉得自己不得寸进尺一点简直对不起他今天创造的惊喜,于是手顺着衣洞钻进去,美曰其名:“你好烫,我给你降降温。”  说着,他的胳膊就伸到了极限,这个姿势不大舒服,郁启非看到近在咫尺的扣子,没忍住用牙咬开了。  他顺利让手臂环到了陆惟身后,得寸进尺地把全部力量压上去。  陆惟顺从地倒下去。 第57章 陆沛兴自从自己开始争了以后,就看不上这种纨绔了,全然忘了自己以前纨绔得更过分,不过他没直接跟人家争,而是用上了拐外抹角的那一套:“如果我爸了解过了再否决,那肯定是我有什么地方没想到,听都没听几句便觉得不行又是什么道理……唉,算了,我也不能说我爸的不是,毕竟他一心都是我哥的好,付少在家里好像是挺受宠的那个,不能理解也不奇怪。”  付少也笑:“是啊,你哥是挺不错,受宠也不奇怪……哦,你们这种不受宠的,应该理解不了陆叔叔的眼光。”  陆沛兴终于没忍住:“草,你……”  周围人见气氛有些不对,连忙说:“哎,大家喝酒喝酒,陆少别聊生意上的事了,今天还没好好玩呢,咱先喝一杯。”  也有人去劝付少,不过劝着劝着就歪成了:“付少认识陆大少啊?”  付少摆摆手随意两句打发了。  他跟陆惟谈不上认识,就是听陆沛兴在那阴阳怪气地卖惨烦,故意堵他的。不过……付少倒是想起了有一次在酒吧意外见过的一面,那天陆惟好像是来帮朋友忙的,以陆氏的家业,就算陆惟跟他面对面碰起来也没什么,但陆惟当天在包厢里就把过节还清了。倒是陆沛兴,嘴里卖着惨,却最喜欢拿陆氏的名号出来赚点好处。  陆沛兴虽然怼了付少,但也不是全然不认同,他自己都怀疑过陆博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个项目的什么内情所以才不听他说完。  结果没几天,陆博容就出资,让陆惟买了天景庄园的股票,还让陆惟去跟天景那边的人谈了谈。  陆沛兴心里别提多恨了,直接找上了周自成。  先前陈总的确是找过周自成,不过周自成老人精一个,他知道以自己的眼光放在陆博容他们那个层次其实有点不够看,所以就准备先观望一段时间,结果陆博容还真出手了,而且是直接记在陆惟名下。  周自成难免想得多了点——莫非陆博容是想先用低价买了股份,等日后天景山庄升值再融入陆氏来,那样陆惟占的股份比可就更多了,而且现在拿下天景山庄,那可是很便宜的。  这么一想,周自成也有点忍不住了。现在陆博容买的少,可能是在压价或是观望什么的,如果真出手了,未必还有他的机会,而且也不是陆博容一个人在盯着这项目,陈家不就来找过他了吗?  不如先去天景那边探探口风。  他约了天景的那天,好巧不巧地在门口碰见了陈总,陈总见了他还有些惊奇:“周总,你不是觉得天景这事不保险吗……”  周自成那天缓兵的借口就是“觉得不保险,我得再考虑考虑”。  周自成笑了笑,也没说自己的来意:“是,所以这不准备亲自来了解一下……陈总这是?”  陈总也八风不动的:“我也来了解了解,总得跟这边谈谈才能摸个底儿嘛……”  恰好侧方出来一人,陈总看见了,匆匆跟周自成告别,迎上去跟那人一起走。  周自成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好像是郁氏的董事长。  难不成陆惟知道陆博容看好天景,所以赶紧叫上郁良来分一杯羹?周自成知道陆惟跟郁家的儿子可是关系不一般的。  等见了天景的ceo,周自成心里又是“咯噔”一声,天景老总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资金链就要断了,如果说淡定还能靠演技装出来,那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喜悦和话语里那股“你爱买不买”的态度就有些骗不得人了。  陈总到底是跟天景谈了什么,才能让天景老总这么高兴?  不过既然他还能坐在这里谈,是不是说明事情还没有敲定?  周自成回去后,立刻问了陈总合作的事项,结果陈总这次拒绝了,周自成想到他早上跟郁良走在一起,怀疑陈氏转头找了郁氏合作,两家准备一起拿下天景,如果真是这样,陆博容想拿下天景的可能性就小了。按理说周自成不用再担心陆惟分走股份了,但是看到天景这么抢手以后,周自成的野心实在没法平息。  而与此同时,陆博容也在疑惑:“你跟我要钱,投的就是天景?你不是自己都说,天景山庄竞争不过其他地方吗?”  陆惟大大咧咧地坐他对面沙发上,二郎腿都快翘起来了,不过陆博容这人也怪,他总觉得陆惟这副模样是轻松的表现,这让他觉得他跟陆惟关系亲近了不少。  “我后来仔细想想,觉得也不一定,长远了看,那里还是不错的,反正我投的不多,势头不对的话我再撤出来就行了。”  陆博容点点头:“你试试也行,没亏是好事,亏了就当交学费,只不过自己担着。”  陆惟:“那当然,跟你借的,肯定就还你。”  这事拉锯了大半个月,最终以周自成一口气买下了天景50%的股份,又拉了位合作伙伴买了剩下的20%为结束。  周自成自己是没有那么多流动资产的,所以从他直接掌管的几家分公司调用了,而分公司毕竟还属于陆氏集团,缺了钱自然得跟总公司要。这一来二去,陆氏高层也都知道他自己做主买下了天景,董事会上周自成跟陆博容又吵了几个月。  周自成买下天景的事自然也上了经济报头版和各大互联网,有些人便跟了这个风出手买了天景的房子,但是不多。直到上面对新区的规划越来越清晰,更多人看出了机会,而此时天景房价在帝都来说算是捡便宜的价格了,许多人都纷纷出手置办了房产,天景的确大赚了一笔。  周自成松了口气,跟陆博容吵架都更有底气了。  但没过多久,好势头便有停止的趋势了。第62章 04 winter  势头停止,主要是因为上头文件下来,目前被点名搬到新区的企业都是一些对交通依赖度不高的中小企业。  但这也不是什么突发事件,这还在周自成的意料之中。  天景山庄走的就是高端豪华住宅路线,这就注定了有很大一部分人付不起房子,中小企业里就算有一些能支付起的也不会去买,毕竟在城里已经有套房了,没必要多买一套,这还没有发展公司来得值当。  真正在这买房的,都是一些富人,本着选个养老地或是投资的想法才出了手,但是这种富人一般不缺房,所以真正买的只有那一小部分。  不过随着新区越来越繁华,地价越来越涨,剩下那些也会心动的——这是周自成最初的估测。  他也不是自己瞎估测,自然也是找专业人士来做过一番调研评估了。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知名房地产商也加入了竞争,建的是大平层和普通居民区,还准备配套一个商业区。  本来这跟天景针对的群体不同,也不冲突,但偏偏这时候周自成才发现,天景山庄这块地有点问题。  倒也不是什么前坟场之类的骇人听闻的事,而是天景原开发商当初拿下这块地时为了赶走原本住在这儿的村民用了点不光彩的手段。  好巧不巧其中一户人家的儿子进了娱乐圈,在一个节目中隐约提起了“自家奶奶被当成钉子户威逼”的往事,本来没指名道姓的,但媒体自然要深挖,这就挖出了天景山庄,还挖出了“老人在争执中受伤”的往事。  要是天景原开发商还强盛的时候,媒体估计也不敢这么报道,但是发现开发商都经营不善了,就有人爆料了,没想到这爆料还真火了。  都这个年代了,网友哪还容得下这样的事,当即给刷上了热搜,说天景山庄是吸穷人的血建起来的富人区。  周自成了解过,发现其实没网友说得那么严重,当时开发商负责人的确是说了点威胁的话,也搞了点小动作,但是该给的补偿一点没少。至于老人受伤那也是那老人本身就有点毛病,那天纯属意外发病,所谓的“伤”只是擦碰小伤,后来开发商赔了医药费给了和解费,老人也平安着。  但是网友才不管这背后的事,澄清了也没什么人看。  好在已经是陈年往事,又早都解决了,大家抨击抨击过了瘾,热度就下去了,这事在网上总共就被关注了五天不到。  关键是没人想背着“吸穷人血的富人”之名,因此天景山庄突然无人问津了。  新楼盘开发商也趁这个机会大肆宣传。专门卖给富人的?他们也有啊!豪华大平层,不比别墅差,还能俯瞰隔壁森林公园全景。  以至于周自成之后一直都怀疑这事爆出来是对手公司捣鬼。  而陆氏高层,原本站在周自成这边的人,也纷纷转变了阵容。周自成拉拢他们当然是给了好处的,结果这次周自成自作主张拿下天景,搞得他负责的几个地区的分公司艰难度过了好几个月,眼看着其他业务都快进行不下去,就等着周自成靠天景回资金,现在却又出了这样的事。  触及到了自己利益,这帮人当然立刻转阵营。  陆博容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不过他在知道事情已成定数了之后就有所准备,借此机会直接让周自成用股份来偿还公司获得的损失。陆氏是他父亲当年留下来的,公司里有些老股东早就成了毒瘤,这些年因为没有机会,他一直容忍着,但现在正好能清除一下这些人了,而那些分公司,本来这几年在周自成的带领下就有点抱团结亲、业务不强的趋势,陆博容早就想处理一下了。  既然已经动刀了,陆博容也想清得干净一点,用了点手段直接把剩下的股份不多的周自成移出了公司管理层。  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也查出来了当初周自成参与天景的事,陆沛兴也在里面插了一脚。  陆博容那时候已经跟周自成对立起来了,而陆沛兴表面上听父亲话,背地里却始终跟周自成勾连,陆博容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打的什么算盘。  办公室里一整天都在谈着周董离开的八卦,陆沛兴在椅子上坐立不安了很久,终于是等来了一通让他过去的电话。  他心里已经给自己想好了一整套的说辞,万一陆博容问他这么做的理由,他就哭哭偏心,卖卖惨,再一口咬定他以为那个楼盘会盈利……他当初本来就是这么想的。  谁知道刚进门,就听见陆博容说:“你挺久没回老家了吧,那边这几年发展不错,回去看看吧。”  陆沛兴诧异极了,觉得自己没明白他的意思。  陆博容侧着身子看手里的东西,头都没回:“你妈妈也回去陪你,你已经很久没跟她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陆沛兴张了张嘴:“爸……你什么意思?你要赶我走?我是有错,但我能改啊,你,你不至于一次机会都不给我吧吧?”  陆博容:“机会?给你不知道多少回机会了,这几年我是以为你改了,结果呢?你倒的确是把不上进给改了,就是脑子没长进。”  陆沛兴:“我那是因为……”情况跟预想中的不一样,准备好的解释都没处用了。  助理在门口提醒了一句“车在楼下了”,陆博容接下来还有行程,于是简短地说:“你先回家吧,别的晚上再说,你也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对了,你的东西带回去。”  陆沛兴脸上的不可思议逐渐变成愤然,在陆博容快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没克制住地问:“我好歹是你儿子不是条狗吧,你让我来我就来让我走我就得走?你对你别的儿子也这样?”  这一句话说出来,声音比陆沛兴自己想象的还大,外头就是秘书团,纷纷探头探脑往里面看。  陆博容听他说话不客气,脸色也不太好看,将门一关,冷笑一声:“不然呢?小回我都舍得,你以为你是谁?你对这个家没什么用处,我还白养着你做什么?”  陆沛兴震惊了:“那陆惟呢?陆惟你也舍得?”  “他要是跟你一样,那他也滚回老家去得了。”陆博容毫不犹豫地说,“我对你够仁至义尽了,你小时候我是没管过你,但你妈从我手上拿了多少钱你自己问问去,你还真以为你妈的钱是从她那些情夫身上挣的?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别把你们接过来。”  说完,一点给陆沛兴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出了门。  陆沛兴在后面发了许久的愣,双手慢慢握成拳。  陆博容说得对,别说他,就算是陆惟,可能在陆博容心里的实际地位占比也比不上陆安回,但他都能轻而易举地放弃陆安回,那样对待一个精神病人,何况是他们?  这个人,就不配做什么父亲!  这出闹剧并没有传到陆惟耳朵里,他是在几天后才知道陆沛兴被打包回老家了。  陆氏大张旗鼓地给自己动刀,陆惟这个准继承人当然闲不着,陆博容想借这个机会让陆惟在董事会间建立话语权,把许多事情交给他去做,正好助他轻易得到了一直以来在艰难收集的东西。  这年陆惟和郁启非都迎来了大四最后一个学期,陆惟本来是能提前毕业的,但为了陪男朋友一起毕业,他就以忙得没时间写论文为借口延后了。四月份他名正言顺地跟陆博容请了半个月的长假,理由是写论文。  实际上他的论文早就准备好了,教授也过了目,他请假,只是为了做最后的准备。  郁良看完他准备的东西时,沉默了好一会儿,神色肃重地问他:“你真想好了?其实你跟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你的陆少爷有什么不好?”  “陆家的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我不可惜。”陆惟的表情也很认真,说完又看了眼旁边的陆安回。  当初那个脆弱的小少年已经长成了个敢做自己主的大男孩,他母亲是个美人,他容貌也不差,与他鼻梁上的眼镜一搭配,还真有点文质彬彬的意思。  看到陆惟看过来,他便笑笑:“我妈嫁进陆家的时候,是带了一部分资产进来的,而且如果不是跟我们家联姻,陆氏也到不了今天。我妈去世前手里握着不少资产,现在都并到陆博容手上了,但其实她立过协议,说是等我成年了以后,这些股份要归到我名下。”  原本陆安回也不知道这些事,他妈去世的时候他年纪太小了,等他出了事,知情的胡姥姥就更觉得跟他说了也没什么用。现在陆安回过了十六岁,能正常生活了,胡姥姥才告诉他。  “我跟我哥的股份加起来,加上原本属于陆家的股份,足够接管以后的陆氏了,我就当是把我妈妈当初带过来的东西拿回来,重新开始。”陆安回说,“当然,这是顺利的情况下,如果不顺利,那就不要了呗。”  “孩子,你确定你想清楚了,他是你爸,就算你们之间没什么感情,单凭这法律上的父子关系,就注定你们断不清,你以后要怎么面对他呢?”郁良说完陆安回,又看看陆惟,“你也是,你这些年,难道全是忍辱负重吗?”  陆惟也沉默了一下,他当然是想过这些的,陆博容虽然是个人渣,对他也未必有什么真情在,但毕竟也维护了他好几次。陆惟不会因为这个就感动得觉得陆博容好了,他明白自己只是陆博容眼里的一段“香火”,只是觉得真算起来,他是欠了陆博容一点人情的。  但是他欠的人情他换种方式还,陆博容创下的债,自己负责后果。如果陆博容清清白白,也轮不到他抓把柄。  然而他还真有点担心作为老一辈的郁良会觉得他冷血,别人怎么想他可以不管,老丈人的不行啊!  倒是陆安回毫不犹豫地开了口:“没什么不好面对的,我以后会尽赡养责任,像他对待我的那样,这就够了。”  陆惟点点头:“还是您帮我分析的,这次的事顶多影响陆氏现在的股价,不至于伤根基,陆氏依然会在。”  郁良看着这两个孩子,脸上分明地写着“胡闹”,但是他也不是第一次这种表情了,早在陆惟最早跟他透露全部想法的时候,他就觉得陆惟也实在太敢、太舍得了。  “好吧。”僵持许久后,郁良点了点头,“你们家的事,是该你们自己评判,倘若抛开人际关系站在公正的角度上讲,你们做得没错。”  没多久,有人匿名举报陆氏逃税。